《明明是个暗恋狂》 第一章 x**学院。 下午一点半,二教三楼的某间大教室内,学生已到的差不多,授课老师却迟迟未出现。 铃声适时响过,逐渐有人耐不住,交头接耳闲聊起来。 “仙姑睡过头了?竟然也有迟到的一天。” “你不知道周教授这学期都请假了吗?让别的老师代课了。” “什么情况?她怎么了?” “她怀孕了。” 一语惊醒了半数人。 今年四十二岁的周教授在x大任教已快二十个年头,与隔壁经管学院的娄院长结婚多年膝下无子,两夫妻对此一直抱有遗憾,没想到这时候突然中奖。 周教授常年身体抱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心中万分重视,因此向院里提出休长假申请,准备安心养胎。 这消息来得突然,院里也是临时做出的调整,因此还没人探到有关代课老师的口风。 “我希望是陈盛威老师来教课。”教室的后排,一短发女生闭眼抱拳,暗搓搓期待着。 趴在边上的明雪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网站,啜了一口椰奶,无情破灭她的幻想:“除非陈老师紧急吐血备课国际经济法,不然你醒醒吧。” 同样在刷手机的程艺萝也插一嘴:“有情况陈老师上午知产课就告诉我们了,你还是醒醒吧。” 短发女生叫苏亭,被室友泼了两盆冷水,斜了她俩一眼,转头去问谈茜:“茜,你也觉得不可能是陈老师吗?” 谈茜看小说正入迷,头也没抬:“有一种可能。” 苏亭没听明白:“什么可能?” “把陈老师写进书里,然后取名《重生之代课老师》或者《陈老师的代课人生》。” 明雪跟程艺萝同时笑卡在喉咙里。 “找死!看文中毒了吧你。”苏亭被气乐,怂恿起她来,“都看多少小说了,你倒是有本事自己写一本啊。” 谈茜表示拒绝:“写文多苦逼,干嘛为难自己,还不如快快乐乐看文。” 明雪刷完了所有消息,着实无聊,一只手托着半边腮,隔着苏亭向谈茜讨要精神食粮:“最近有什么好文给我推一本?” 满级读者谈茜发出询问:“你想看什么类型?” 对比谈茜,明雪看过的小说不及其十分之一,简洁概括道:“美好一点的,别撒狗血的,甜甜恋爱文。” 谈茜搜刮了整脑:“你这也太宽泛了,具体想要什么人设配置,比如霸道总裁跟小娇妻,少男少女校园文,熟男熟女职场文,或者年下小狼狗姐弟恋,还是渣男贱女撕逼爽文……” 明雪没那么讲究,一下被问懵了,正要说随便,却听周遭的杂谈声忽然间降下来,耳边清晰了十度,同时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她托腮的动作不变,缓缓偏过头,抬眼看向讲台正中间,那儿站着一个男人。 大教室的后排逐阶增高,但由于隔得远,台上那人低着头,似乎在整理什么册子,明雪暂时没看清他的脸,第一感觉这人就是国经代课老师。 不过印象中,院里并没有这等清俊气质的老师,因为远瞧着也能看出,这人太年轻了。 年轻到完全可以和班上的人坐一起听课。 正好奇时,男人倏然抬起了头。 这一瞬,台下所有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白皙窄脸,浓眉锐目,直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整个人散发着纯净的少年感。 毋庸置疑,这是个一眼帅哥。 借用此刻苏亭吹嘘的话来说就是:“卧槽好绝!是个极品!” 的确是极品,在阅尽x大师生颜值风云榜所有面孔后,外貌考究专家之一的明雪可以敲下这个定论。 且不得不说,抛去别人的看法,这张脸算是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无可挑剔。 尤其还耐看,耐看中附带一种无以言说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有欣赏的类似范本了。 明雪短时间没细想,一手拿过椰奶杯慢吞吞吸咬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盯着台上那张脸暗暗赏心悦目。 直到男人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字。 ——许昀郡。 许、昀、郡…… 明雪轻轻碰了碰嘴皮子,没由来觉得很熟悉,熟悉的不仅仅是读法,还有那三个字眼。 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刚还被冲昏了头脑的明雪忽然间皱起了眉头,整个身子贴近桌面稍稍前倾,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张回转过来的面孔,短短几秒钟,她脑中被封尘的记忆如水般奔涌而出,过去与现在瞬间重叠归位。 “我靠……”回了魂的明雪下意识爆了粗口。 苏亭听见后,按住她的肩膀说:“姐妹别激动,淡定,欣赏帅哥要文明一点。” 明雪脸色复杂地睨她一眼,心底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时难以细说。 苏亭见她面色难堪,以为人不舒服,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明雪抹了把脸移开视线。 苏亭一看就知道她是装的,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你不会是很久没见过帅哥,突然肾上腺素飙升起了生理反应吧?” 明雪送她两字:“滚你!” “别不承认嘛,心动是人之常情。”苏亭一张嘴吧啦起来没完,“而且你不就喜欢这款?” 明雪懵住:“我什么时候说过?” 苏亭很不解地看着她的反应:“大一刚进来时,军训的晚上谈夜话,每个人都说了。”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某人装傻充愣。 苏亭以为她要耍赖,又怀疑自己记错,准备去跟另外两个室友确认。 明雪一把拉住她胳膊,似乎想起来:“哦,那一次啊,两年前的审美了,现在变了。” 苏亭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那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明雪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个份上的,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道:“最好粗糙一点,比较有男人味。” “粗糙一点?”苏亭猛得乐起来,“那你不早说,余岩不就是,他打篮球的时候可糙了,还追了你一年多,要不我现在给你去意思意思?” 什么叫做挖了坑给自己跳,这就是。 更何况如果不是苏亭提起来,明雪都已经忘记有余岩这号人物了。 这人是她在学生会里认识的,同届大二体育系,为人倒是直爽,就是有时候看着挺二,初见面之后就开始猛追,后来知道她对他没意思,就把动静给整小了,但碰着面还是常过来套近乎。 不是明雪记性差,只是她通常对无感的异性不太上心,所以刚才说瞎话时完全没代入任何人。 见苏亭真拿着手机准备翻微信了,明雪赶紧叫她打住:“你可别给我添乱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苏亭收了手机,惋惜道:“其实他人挺不错的,你不是有他微信吗,可以多关注关注他。” 明雪狐疑看她:“你是不是收他什么好处了?” 苏亭立刻撇清:“绝对没有,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那你给我停机。” “……” 两人在底下碎碎叨叨完毕,许昀郡已经在台上做完自我介绍,顺便解释了自己迟到的原因。 原因令人信服,法学院二教的建筑结构奇特,回廊格外绕,大阶教室又处在隐蔽的角落,不熟路的人常常容易走错。 不过他解释的时候添了自嘲的语气,倒是很快融入了有同感的群体,底下随即有人附和起来。 许昀郡轻扯嘴角淡笑了笑,趁这时机拿了本册子,从台上走下来,倚着讲台边翻边说:“很抱歉浪费了大家等待的时间,为了尽快和你们熟悉,下面就考验我来记住同学们的名字。” 声音很好听,干净清冽,如同他这个人。 但这番话本质上就是点名。 点名不可怕,可怕的是点到熟人。 严格算来也谈不上熟人,对明雪来说,他只是曾经父亲班上的学生。 特殊的是,父亲的学生她见过不少,加起来也有几个班的人数,唯独对他印象深刻。 尽管这份深刻后来被她封存淡忘了,但是这一刻鲜活的人就站在前面,过去的细节画面立刻清晰了起来。 起初的吸引力,源于明雪以前迷恋他的那张脸,或许青春期的心理都很叛逆,她很吃他那种孤傲冷酷的个性,觉得这表里如一的气质无人能及,她一度想做能感化他的暖风机,谁想靠近了发现对方是个制冷机。 制冷机后来考取了国内顶尖的法学院,这一点还是她从父亲那里拐弯抹角打听到的,现在联系起来,倒没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只是按照他大她五届的年纪来看,做大学老师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话说回来,明雪对于他记不记得自己这一事还有待考证,但为了避嫌,她觉得该给自己找点退路。 趁着许昀郡已经点起了隔壁班的名单,明雪拿手肘捅了捅苏亭。 “怎么了?”苏亭凑过来。 明雪低下声:“待会儿我点你的名,你点我的名。” 苏亭奇怪:“为什么?” “没为什么,玩玩呗。” “有什么意思,这样他以后记错怎么办?” “这么多人哪记得清楚,你照做就是。” 苏亭莫名其妙地退了回去,没过一会,又被明雪戳了戳。 “又怎么了?”她发现今天这姐们奇奇怪怪的。 明雪目光哀求地看着她:“我想跟你换座位。” 苏亭无语了,课前还坚持要坐在过道边的人,上课途中突然想换座位。 “搞什么你?” 明雪给了一个充分的理由:“跟谈茜一起看小说,坐在里面比较安全。” 苏亭驳回去:“后排已经够安全了。” 谈茜听见她俩碎碎念,低声送了句话过来:“这时候了还看什么小说,看真人男主养养眼。” 结果在明雪的软磨硬泡下,苏亭答应换座位,前提是得等许昀郡转身走回去。他现在一直在明雪这边的过道里来回转,两人压根没有动作可以施展。 终于等他有转身的迹象时,明雪示意苏亭半站起身,准备相互配合着完成身体挪转。 谁知前方突然念到了“苏亭”,下一刻本尊就大声回了句“到”,从而导致进行到一半的转移**被迫中断,苏亭也明显卡了下身子后重跌回自己座位,整个屁股火热生疼。 周围的同学看了个笑话。 听到动静声,许昀郡往这边走了过来,招手示意她坐下:“举手就可以,不需要站起来。” 苏亭是有苦难言,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短短时间内,两个方案被一同夭折,明雪只能自求多福,她紧张地握了支弹簧笔在手里,不断按压指尖的笔帽。 或许是应了她的心声,当念到明雪名字的时候,许昀郡并没有多加留意,只是短暂看了她一眼就掠过。 他完全没有认出她。 这个认知让焦虑下的明雪轻松不少,以至于忽略了这件事本质上该有的失落。 之后许昀郡一直在她附近走动停留,明雪也少了那种压迫感,只是觉得这人气场跟以前不太一样,看上去似乎没那么冷了。 一时间她脑子里想各种以前的事,手中的笔帽被她按得欢快,没控制好指下的力道,弹簧笔坐了火箭直接从手中弹飞了出去。 过道不宽不窄,整支笔不偏不倚地,闷声横打在了某人的膝盖裤腿上,接着在清脆声中落了地。 世界好像安静了一般,明雪完全不敢抬起头,抓耳挠腮地揣着最后一点侥幸,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然而等来她的,是有人在离去前弯腰将地上的笔捡了起来。 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抓着点名册,往她桌角上敲了两下。 明雪心也跟着震了两下,同时有点耳鸣。 “叫什么?”三个字紧跟着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雪:许夫人。 简单来讲这文就是,我爸爸的学生一开始是我的老师后来成了我的老公。 轻松沙雕文,图个快乐。 第二章 事实证明,人万万不能过度侥幸,否则很容易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不过明雪在宣传部混了一年半,好歹也见识了各种大场面,关键时刻处理尴尬危机不在话下。 调整好情绪,管理好表情,她抬起头无辜地对视面前人的眼睛,正要开口—— “明雪是吧?”对方自问自答接了茬。 明雪愣住了,她不知道是他临时记忆力强还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这语气倒听不出是哪一种。 她心里犯突突,不敢贸然猜测,默认点了点头。 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漆黑澈亮,没有在她脸上停留过久。 下一刻,那支差点害死她的弹簧笔被放在了桌角。 走前他留了一句:“弹指功不错。” 因为这个小插曲,事后苏亭极度幸灾乐祸,还不怕死地贴过来:“完了完了,你以后逃不了课了,你被许老师记上了。” 明雪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机械地将她的脑袋推开:“亭妈你很烦。” 苏亭以牙还牙:“阿日你在想什么?” 明雪不得不抛掉杂念,收拾好情绪准备听课,叹了口气像是困扰道:“我在想晚饭吃什么才能增肥。” 减肥痛苦人士苏亭想骂骂不出口,自觉闭了嘴。 接下去的这节课,许昀郡进入主题,讲述了国际经济法的历史。 观测下来,他的口述能力不错,逻辑思维顺畅,其他方向的专业知识也都能贯通起来,虽然课堂风格没有教授们老练,但胜在语速稳定备课充分,同学们都很受听。 起先明雪还未能专注,因为她看着他总有一层滤镜,仿佛有种在隔着时光打量的错觉。 她从未想到当初那个冷峻的少年,居然有朝一日成为了她的老师。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不清楚。 但她清楚一点,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主动摊牌亮身份。 毕竟往基础了说,两人没什么革命交情,也没有丝毫联络关系,更何况她记得最后一次隔空见面,那场面着实让人不太愉快。 起码她不希望他记起她的时候,想到的全是那些让人尴尬窒息的丑事。 总之从这一刻起,她没的选择,那就好好当一个小透明学生,顺顺利利完结这门专业大课。 大课连着要上三节,又安排在周五下午,一周的尾端,折磨着放假前的小心思。 第一节课结束,喝撑了椰奶的明雪拖着谈茜一起去上厕所。 厕所在走廊的另一个角落,女生们三五成群地挨间排队,光是等着就耗了不少时间。 但这地儿向来是校内八卦的流传胜地,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就炒起了话题。 一起上课的隔壁班几个女生,正激动地谈论新来的许老师。 各种天花乱坠的形容词被搬出来,精缩成一个字那就是帅,两个字就是超帅,三个字就是超级帅,总结成中心思想那就是老娘喜欢。 明雪等得脑门冒汗,她揪住毛衣领口抖了抖,心想有这一群活喇叭在,校内论坛版面半年没热度的颜值风云榜估计要更新了,又猜测届时标题党会怎么写。 正想着,排在前头的谈茜颇有兴致插了句嘴说道:“唉,要不要给你们推荐几本师生文,看着代入感更强。” 不愧是谈茜,时刻不忘拉拢小说党。 女生甲兴奋地鼓动众人:“看小说哪有现实刺激,有能耐就亲自上,直接拿下。” 明雪原本想继续装背景板,听见这句没忍住,开腔道:“友情提醒啊,学校明令禁止师生恋。” “有这条规定吗?”女生乙存疑。 明雪给她指了条明路:“一教楼前的宣传窗里有写。” “我竟然不知道。”那人摸不着头脑,转而又打哈哈,“开个玩笑,没准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咱们饱饱眼福就行。” 话题很快又继续。 “唉,你看他像几岁?” “三十肯定没有。”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 等明雪从隔间门出来,那群聒噪的女生已经走差不多了。 谈茜在厕所门外的公共洗手池边等她。 明雪打开水龙头冲手,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想看什么具体人设的文吗?我想看久别重逢的,男大女几岁,最好这男主以前没注意过她,再见以后要被惊艳的那种。” “苦逼暗恋倒追文吗?”谈茜搜肠刮肚寻了一通,“有,等我回去给你做个书单。” “等等——”明雪觉得自己的思想进入了某种误区,“真有那么苦逼吗?” “先苦后甜,老套路了。”看文这方面谈茜算是老/江湖,她传授着自己啃书多年得来的经验,“你知道大多数久别重逢文的开场套路是什么吗?” 明雪甩干手上的水渍,对着面前的镜子捋着额上的碎发:“什么?” “那就是在一个公开场合,男女主重逢了,但是他们都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紧接着女主不经意间离开去了厕所,等再出来的时候,发现男主就在外面走廊上等她……” 谈茜描述的语气无异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明雪听着听着笑了出来,却在看见镜子左侧突然映出的一张脸后,一瞬间将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咳咳……”这该死的地点,该死的套路。 谈茜正说到兴头上,猝不及防瞥见新来的老师从对面的门里走出来,立即将那股子不正形收敛了起来。 许昀郡就站在明雪的左手边,占着隔壁的水池轻轻搓手洗着。整个人显得很安静,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先前的谈话,也没有将眼神扫一寸过来,完全被隔离在外似的。 空中的气流像被抽走,静得只能听见水流声,明雪瞪着面前的镜子,手臂抬得有点发酸,反复揪着那缕发,感觉快抓秃了,脑中飞速转着现在是应该立刻抬脚走人还是等人先走,亦或是试探着打声招呼。 还没下好决定,男厕所里再度先后出来几个班上的男生,领头的是班长孙信诚,大咧咧地张嘴就嚷:“哎明雪,明天有没有空?我兄弟想约你出去玩。” 孙信诚来得真不是时候,明雪知道他这人有多长舌,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此刻身处真空环境,某人能够短暂失聪几秒,别让他有任何意图审视她的可能性。 保险起见,她自己装没听见,沉默无视。 孙信诚似乎没注意到许昀郡,或者是注意到了也不避讳,就逮着明雪继续:“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大哥你嘴巴抽会儿筋好么。 明雪心中酝酿着脾气,平缓片刻忍住了,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左边洗手那位却错开人群先走出去了。 明雪心想,除非此刻他的脑子是个装满容量的硬盘,拥挤地塞不进任何闲言碎语,否则绝对不会没听见刚才的话并做一些哪怕路人角度的思考。 人一走,孙信诚站在了许昀郡刚站过的地方,看着明雪闷声不吭:“奇怪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此地不宜久留,话痨不宜多谈。 应对孙信诚刚才的自说自话,明雪一口气做了三连否认:“班长,我没空,也不想出去玩,我更没答应。” 孙信诚有些懵逼。 明雪说完准备走,离开前她脚步顿了顿,看向孙信诚:“问你个事,刚才你在里边听得见外面我们说话声吗?” 孙信诚一脸实诚:“听见啊,什么苦逼暗恋倒追的,还要被惊艳的,我说你们女的少看点小说,找个男的谈恋爱不香吗?” 明雪吊着口尊严的尾气:“……” 谈茜推着明雪往前走,边说边回头:“谢谢班长大人操心,其实我们更喜欢看两个男的谈恋爱。” 孙信诚一脸迷惑地站在原地。 回归第二节课堂,知识点变得复杂了起来,各种组织关系和基本原则耗损着脑细胞。 许昀郡讲课较着重内容点,他会在解释每个原则时插入相关历史个案,让大家浅显易懂地去分析理解。 总的来说,腹中干货挺多,还不是教科书中的常规案例。 明雪一边记笔记,一边猜测凭他现有的资历阅历被聘为代课老师,大抵也是不会差哪儿去,但她始终对他这些年的经历抱有一定的好奇。 想着想着她就会出神,出神的时候就会一直盯着前面那人,所幸他顾及不暇,即便目光时而扫视台下众人,也没有特别往哪个方向关注。 这个时候明雪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想多了,对方不是忘记了她,而是压根没有过印象,一切烦恼点不过是单方面臆想出来的,由此淡淡的失落感才慢慢浮现。 或许是神游在作祟,明雪觉得三堂课过得很快,以至于她总觉得自己漏听了什么,不得不拿过苏亭的课堂笔记做对照。 快结束的时候,许昀郡在课件末尾布置了作业,同学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明雪见没几个题目,正提笔抄着,听见边上苏亭小声得意:“公然偷拍许老师可还行。” 明雪闻言停下笔,扫了眼前面数排,果真见好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目张胆地借机行事。 她又侧过头瞄了一眼苏亭的手机屏幕,忽地嫌弃道:“你这什么像素,都糊成柱子了。” 说着,她摸过自己的手机,悄然打开了拍摄功能,对着前方聚焦起来。 许昀郡几乎是站在最佳的被拍角度,也不刻意闪避,只是偶尔低头看着书页,画面如同静止。 苏亭放大缩小各拍了一张,回过头来查看明雪的,反嫌弃说:“你也不比我清楚到哪去吧。” 明雪已将手机收了起来:“所以没什么好拍的。” 离开教室之前,许昀郡将两个班的班长留了下来。 明雪随着人群经过讲台前面时,往侧边上瞄了眼,见他们一致拿着手机,看似在准备换存号码。 她试图走得慢想听点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开学第一周的课程就这样收尾。 出了学院二教大楼,回宿舍的路上,谈茜跟程艺萝安排着怎么度过第一个周末,苏亭则半途去了图书馆,准备明天的国私补考。 明雪一路低头盯着手机,翻看学生会总群里的99+消息,指尖快速滑上去,忽然眼皮子底下溜过一张照片。 她迅速再拉回来,不用点开也能认得出,正是刚不久前许昀郡站在讲台上的场景。 竟然有人这么速度。 明雪去看发图的人,是外联部的一个女生,但却不是法学院的人。 群里很快炸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这老师教什么的,什么背景什么年纪…… 明雪全程潜水不发言,就看了个花痴齐放的盛况。 等她回到宿舍,宣传部的微信群也跟着冒出无数信息,点进去一看果然还是法学院新老师的热门话题。 明雪给自己倒了杯水,鼓着腮帮子喝了下去,也不知跟谁置气,最后竟把自个噎到了。 过了一会,微信叮咚一声,部里的大一学妹小叶私聊了她。 小叶:学姐,那个帅哥老师是教你们的国际经济法老师吗? 这个八卦机,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明雪回了她:是的,你又喜新厌旧了。 小叶:谁让咱是宣传小能手,必须与时俱进,是不是真的很帅? 后面跟了一个乖巧坐等的表情包。 她回道:不难看吧。 小叶:学姐,你好淡定…… 明雪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淡定,但她的确压着股莫名的情绪,外人越发狂热,她就表现地越发镇定。 她自信地以为可以将这份镇定维持到下周五,没想到次日她又在法学院二教跟人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几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每晚7点更新 第三章 周六早上没有安排,明雪本可以睡个清净的懒觉,谁知被苏亭的刺耳夺命来电给生生吵醒。 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隐约记得程艺萝是跟男友约会,谈茜是被文学社叫去了,而苏亭则去参加考试,三人差不多前后脚出的门。 明雪闭着眼睛吐出一口衰气,睡意未醒地接起电话:“干嘛?” 那头的苏亭透着焦急,刚接通就好声好气地央求她:“美女,小仙女,宣传部预备正部长,求你办件事呗。” 这一听就没好事的口气,立刻将明雪从梦魂的边缘给拉了出来。 她拿高手机看清了时间,疑惑道:“你这会儿不是快准备考试了吗?” “对呀,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是突然发现学生证忘记带了!”苏亭欲哭无泪。 对于关键时刻发生这种致命的失误,明雪简直无话可说。 苏亭知道她在睡觉,但实在没办法,法学院离宿舍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来回费时又费力,关键现在离开考仅剩下两分钟了。 苏亭捂着手机快速地低声说道:“拜托了,中午我请你吃饭,你可以慢慢来,在我考试结束之前帮我送到就行。学生证应该就在我桌上,记住别忘了。” 没等明雪应声,那边率先挂了。 尽管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磨蹭着来,但明雪不习惯拖着紧急事件,念在中午可以省顿饭钱的份上,这股动力促使她挣脱了半边睡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下了爬梯,她先去找学生证。 苏亭的书桌乱得简直跟她有一拼,也难怪东西明明放在桌上最后却忘记带走。 明雪怕自己也跟她一样犯蠢,先搁到自己的小包里,再进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披头散发套了件宽大的卫衣出门。 在宿舍楼前取了自行车,明雪蹬了两三分钟到达二教楼下。 此刻已进入考试时间,楼内鲜少有人进出。 明雪站在一楼走廊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苏亭这麻烦精都没说明白考场教室在哪。 无语之下,明雪去查看班级群,她记得孙信诚发过补考通知。 得知的地点在二楼某间教室。 明雪三步并两步奔上去,一路朝着前方拐弯处的方向走。 教室的窗户上贴了半面积的磨砂玻璃膜,明雪从教室后门处的角度往里张望,总共没几个考生,很容易找着苏亭那一朵蘑菇头。 见她正埋头奋笔疾书,明雪没做打扰,准备直接交给监考老师。 她粗略望了一圈,没发现监考老师的身影,正要往前门挪步,门框那边露出一个人的小半边身子。 原来是站在了盲区位置。 明雪加快步伐,想好说辞打算放下就走。 然而当她逐步走到跟前看清了那人的全脸后,两条腿扎了根似的猛然顿住,同时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昀郡今天穿着很休闲,短外套搭配浅灰裤,额前的短发做了侧分的打理,或许是离得近了,外加没戴眼镜,整个人瞧上去格外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高届的学长在替老师监考。 对比起来,明雪觉得自个儿灰头土脸,为了送个证件在风中凌乱地奔走,或许这会头发稍儿还打了个结。 早知道她就该涂个唇釉再出来,起码不是现在这副一脸血色全失的鬼状态。 坐在里面写题的苏亭压根不知道,此刻她亲爱的室友正在可劲儿腹诽她。 许昀郡双手抱臂,腰杆儿挺得很直,整个人半靠在门上,察觉到有人过来,微微偏了下头。 四目交汇的刹那,明雪那股子单方面的心虚又作祟了起来。 她短暂地懵了会,及时调整过来,又往前挪了两步。 尚未开口,许昀郡压着声先问了:“什么事?” 问话的时候,他放下了胳膊,侧过身体朝外站向,正着应对她的架势。 明雪矮他一个头,迎面感受到身高与师者身份的双重压迫。 她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还是先称呼了一声:“许老师。” 许昀郡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她说下去。 “我同学忘带证件,我给她送来了。”明雪将手中的学生证递上去。 许昀郡伸手接过,搁手里边翻开看了看,转而又瞧了眼教室内的方向,然后说了句:“行了。” 言下之意是她可以走了。 明雪巴不得,她就只负责来送证件的,哪怕证件上的照片跟苏亭本人四不像也不再关她的事了。 所以她当即转了个身,稳住心绪慢慢往回走,同时幸存似的尽情释放着脸部的表情。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一定会当她是怪物。 只是没走出十步远,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明雪。” 明雪以为自己听错,但那的确是他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被叫住的原因,她随即做出一脸诧异的表情,转身回了头。 许昀郡仍是原先的站姿,他朝地面做了个手势提醒她。 明雪随之看向地上,那里躺着一张卡。 是她的学生卡。 估计是刚才不小心从卫衣大兜里掉出去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明雪恍然的样子,只得再往回走,然后在他的视线之下弯腰将卡捡起来,重新塞回兜里。 做完这一切,余光里感觉他还在看她。 明雪却不敢回视过去了,她佯装撸了把头发,借着抬手的动作迅速回了身,继续走完刚才的路。 直到下了一楼,明雪都还是懵的。 他竟然记得她的名字,这记忆力真好,好到她不得不怀疑他是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 但重新回忆刚才的场面,又觉得很正常,正常的交流,正常的提醒,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带着胡猜乱测的心思,明雪双手抄兜在校园里晃荡游走。 途径篮球场的时候,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回头瞧,身侧的铁丝隔离网内,一个男生正从场地中心朝她跑来。 是余岩。 明雪有阵子没碰见过他,但是在朋友圈经常能刷到他的动态,也能看见他给她点赞。 所以尽管没有太多交集,可见到他这个人,她还是立刻想起来了。 余岩有着体育生的标准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或许胜在四肢发达,反而导致头脑过于简单。 简单不是坏事,明雪统一将他们归类为好人。 但被发过好人卡的余岩,甚至还不太懂那一层意思。 除此之外,明雪挺佩服余岩的眼力,每次碰面都是他先过来打招呼,热情地让人毫无防备。 礼尚往来是明雪的社交准则,她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回了声招呼。 余岩的笑容更灿烂了。 由于篮球场的出入口在另一端,他不方便绕远路,双手攀着铁丝网,身子就近靠过来,配上他那件半竖条纹的运动套装,乍一看颇像是放风的犯人。 “你去哪啊?”余岩问候道。 明雪漫无目的,双手不着一物,说去图书馆不像,但也不想让人以为她落单无所事事,就瞎掰了个借口:“去校外见个朋友。” “一个人?” “一个人。” 明雪觉得随便寒暄几句她就能走了,没料到余岩出其不意地抛了个关键性问题:“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 还真的挺直接,满满一脸求知欲。 明雪愣了一下,而后玩笑似地答道:“现在还没这个想法,平时部里的事挺忙的,要不等我有对象了通知你一声。” 再笨的人也听得懂这话什么意思。 余岩的眼神稍许黯淡了下去。 明雪对于处理这种状况有些棘手,心底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明面上她不喜欢骗人或是让人觉得还有希望,想再多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彼此间的尴尬。 却让余岩抢了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打算给我个机会吗?” 余岩诚恳的脸几乎贴在了铁丝网上,搭配这句问话,再配上他那件竖条衫,明雪差点又想歪了。 “那个……”明雪想着说辞。 正好这时,球场中心有队友在喊余岩。 明雪点了点他的身后,提醒说:“你朋友在叫你。” 余岩回了下头,不理他们,执着地看着她,似乎要从她嘴里撬出话来:“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明雪目光落在他的脑袋上,最终冒出一句:“我想说你该去理发了。” 余岩:“……” x大第五食堂向来最受学生欢迎,一到饭点就人满为患。 苏亭上到二楼,明雪已经坐那儿吃着了。 苏亭走近后,下巴快掉下来:“不是说好我请你吗?怎么先吃上了?” 餐桌上放着一碗小馄饨外加几根肉串棒子,明雪吃得差不多了,擦擦嘴巴说:“等你到我已经胃穿孔了,这是餐前小点心,不够我塞牙缝的。” 苏亭佩服地点点头,想她最近连多喝口汤都怕胖,这人简直是她减肥道路上最碍眼的生物,还偏生怎么吃都不长肉。 “那走吧,还想吃什么姐姐请。”考完试的苏亭卸了包袱一身轻松,“就当犒劳你帮我跑腿,再吃两份都行。” “两份?一份两碗的那种吗?” 苏亭呵呵:“只要你吃得下,一份十碗都没问题。” “看样子心情不错啊,这回稳了?”明雪站起来,两人往大队人马排着的方向走去。 说到这个,苏亭双手合十,一脸自信:“特别顺利,我就觉得今天有如神助,男神的主场果然不可小觑。” 明雪哼道:“这么快就拜倒了,陈盛威老师要哭晕在厕所了。” “男神不嫌多好吧,大清早让你见个帅哥你心里不美吗?”说到一半苏亭回想起来,“而且我还听见他叫你名字,他跟你说什么了?” 明雪表现很平静:“提醒我学生卡掉了。” 苏亭问号脸:“就这样?” 明雪斜眼看她:“还能怎样?” “倒没怎样。”苏亭发现了亮点,“关键是他还记得你名字。” 明雪何尝不困惑:“可能我名字比较好记住吧。” 话虽这么说,等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明雪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脑。 寒假里,她爸明英俊的台式坏了几天,临时借用明雪的笔记本登过几次qq。所以当明雪再次登上时,不需要任何第三方设备验证。 至于密码,她早年前就偷看过明老师输入时的那一串数字,基本的好男人属性,涵盖了她家明夫人的一切信息。 因为明英俊长期手机在线,明雪不敢造次,才选择了网页登录。 这会儿明雪算准了明老师周六歇课的日子,鬼鬼祟祟地摸进了他的好友列表。 明英俊的账号昵称很简单明了——英俊哥。 签名也是一致——英俊哥很英俊。 单纯从学生的角度出发,明雪觉得这两点信息透露着一股中年男教师浓浓的志得意满与潇洒自信。 幸运的是,正处于中年阶段的明老师托他本名的福,没有变成他同行里的地中海。 作为x市一中的重点师资之一,明老师的好友列表里全是多年累积下来的校内关系网,其中也包括个别毕业多年的学生。 明雪知道这其中没有许昀郡,所以直接跳过,去看了群列表。 一排下来的群名非常详细,每一届都具体备注着年份与班级。 不得不说,英俊哥在教过的历届学生里面还是挺受欢迎的,连明雪那届不相干的班级都将他拉了进去。 明雪点进了许昀郡他们班。 令人省心的是,群成员备注全部是真实姓名。 明雪点着滚动条,一个个往下拉,如期在最后找到了显眼的“许”字。 鼠标移动到上面,弹出一个信息框,昵称叫做“xu”。 明雪顺着点了那个昵称,进入了他的资料页。 页面很简单,只有空间页展示了几张照片墙,粗看上去像是有点内容,明雪纠结了会后点了进去。 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空间链接跳转成功。 明雪来不及暗暗窃喜,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提示—— 您的qq帐号在另一地点登录,您已被迫下线。 …… 明雪哪里料到这个时间点明老师正好pc端在线,一看失策了,不敢再登录,就在空间里逛了个寂寞空虚后,关了网页退了qq。 做贼心虚完,她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她忘记删除空间访问记录了。 自求多福地祈祷了会儿,明雪登录自个账号,突然发现英俊哥刚改了签名。 ——刚才发现qq被盗了,同仁们千万不要相信本号所发的消息。 明雪:…… 又隔了两分钟,微信里的英俊哥来了消息。 英俊哥:明明,刚才老爸qq被盗了,没有问你借钱吧? 日月仙:没有,爸你怎么会被盗号啊?[惊讶] 英俊哥:没有就好,头一回被盗,看来要改密码了。 日月仙:密码改复杂了容易记错,你就把里面的手机号改成我的吧。 英俊哥:也好。你在学校过得还顺利吧,周末回家吗? 日月仙:下周再回去,老爸……[可怜] 英俊哥:怎么了? 日月仙:[表情包之你的小宝贝没钱了] 英俊哥:你没被盗号吧?[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坑爹坑号坑钱。 第四章 明英俊是个行动派,很快明雪就收到了一笔四位数的转账。 尽管是最小的四位数,对明雪来说已经是巨款。 起码要从她那个精明细算的会计老妈薛文芩女士那里得到同等数额,那得拐弯抹角擦脸抹泪历经无数道坎。 有了经验之谈的明雪,自然是选择走直男路线的明老师。 附加生活费算是到手,但那个未删的访问记录一直记挂在明雪心里,怕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为了不再打草惊蛇,明雪熬到了当晚零点过,再一次偷偷摸摸去登英俊哥的账号。 原先的密码已经改了,明雪试了她预想中的新密码,连续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乐乐。 之后想想这事也不那么重要,因为她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想探知他的账号。 那个账号在多年前,曾被她记得滚瓜烂熟。 后来随着他毕业离校逐渐淡忘,她连自己的小号都忘了养,导致长久不登录后,最终被万恶的官方给收回了。 那时候她也说不上失意,就觉得听天由命,既然没了联络,索性就这样吧,而后连带着也对他的账号模糊了。 但是今天那么一顿操作,明雪只短暂一眼,就立刻完整地想起了那一串数字。 她在心底里默记几遍,到最后也没做什么,仿佛只是在怀念那时候的自己,那个在旧时光里因为一点小收获都窃喜不已的自己。 明雪第一次见到许昀郡,是在一中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 那年她读初一,学校就在一中隔壁。 薛文芩因为工作性质出公差,经常不着家,家里没人做饭,明雪就借了家属的便利,每到傍晚下了课,背着书包南门出北门进地到一中找明英俊。 明英俊是政治老师,同时也是高三七班的班主任。 当班主任万事繁忙,跟看着一群快宰卖的羊崽子一样,时常去班上管事遛弯开小灶。 有时候晚自习需要坐班,明雪就待在办公室里等着明老师,熬到铃声结束学生走光才离校。 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直至那届高三生毕业,明雪都是在一中办公室完成的作业,顺便逛逛校园找乐子,感受着高届生们学习与娱乐的氛围。 因为她年纪小模样小,走在楼道廊上显得格格不入,不免引起一些在校生的特别关注,回头率很高。 刚步入青春期的小女孩心思略有敏感,为了避免受到异样的目光,只要是下课时间,她就待在办公室里不出去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跟她处得熟了,都夸明老师家的女儿漂亮又乖巧,还常常给她灌输偏僻的知识点,明雪思维灵活举一反三,把他们都叹服得一愣一愣。 明英俊笑笑而过,即便是在学校这样的环境下,也并没有给明雪施加压力,完全的放养教育,只要她安静地不给别的老师们添麻烦,随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明雪得空了便在明英俊的工位上看看书,偶尔上网追日漫剧,戴着个耳机入迷得爹都不认。 有一次,她正看得心潮澎湃,感觉到身侧有人在点她的肩膀。 明雪从屏幕前移开视线,猛然抬起头。 那瞬间后来每当被她回忆起,都有种延时拉长的效果,因为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男生高瘦肤白,从下巴侧望上去,脸型有棱有角,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他低着眉看她,眼神陌生疏离,声音更是透着淡淡的冷:“把手抬一下。” 明雪错愕地啊一声,随着他的手势才注意到,她的手肘压在了一叠卷子上面。 她把耳机摘下来,看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把手抬一下。”他一字不差地重复道。 明雪这才意识到他或许要拿卷子,办公室里出入的课代表尤其多,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 将手臂拿开后,明雪稍稍滑开了椅子,让了点空间给他。 男生抽出了其中一叠卷子,并没有立刻走人,而是随手翻了翻以示确认。 明雪由于坐着,平视漂移的目光只到他腰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腰应该很有活力,以及那两条长腿,走起路来肯定很有范。 她开始想入非非,很想再看他几眼,又怕被人发觉,就着微低头的姿势,悄悄将眼珠子往上瞟。 才看了一眼,他似乎拿错了卷子,重新俯过身将它塞了回去,再去拿另一叠。 因为这是个动态过程,就在她眼皮子跟前,明雪趁机将目光追随着在他脸上溜了一道。 这回看得更加清楚,印象也深了几分,尤其是他翻找时微微蹙起的眉,专注明亮的眼神,扑面而来的气息,她觉得这人更帅了。 直到他走出办公室好一阵,明雪都没回过神来,一颗心仍扑通加速跳着。 刚还令人沉迷的日漫剧忽然变得没了味,明雪兴致缺缺地关了网页,双手托腮缓缓回味刚才那几幕。 等明英俊下课回来,明雪第一时间问他,刚才来拿卷子的男生叫什么。 明英俊感到奇怪,问她为什么问这个。 明雪脸不红心不跳,煞有介事地说:“他长得好像我们班上一个男生,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兄弟。” 明英俊猜不到小女生那种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回答道:“你说许昀郡吧,我们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 因为这句话,明雪对他又多了几分崇拜。 事后,待明英俊一走开,明雪便开始在办公桌上搜罗七班的名单。 她找到一张刚月考完的成绩单,排名第一的便是他。 这名字读起来顺口,写起来也很隽气。 明雪看了他的各科成绩,分数在班上均位列第一,校排名更厉害,也是第一。 这又刷新了她的认知。 明雪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似的,看着名单上那名字一个劲痴笑偷乐。 有了特别的情愫后,但凡在一中,不管是办公室里还是教室外,或者是食堂和楼道间,明雪都格外注意周围,有没有跟他差不多身型的男生。 稀奇的是,她一看一个准。 有一回,她跟着办公室一群老师在食堂吃完晚饭,下楼途中恰巧碰见了他。 当时他走在前面,身边一个男生不停跟他讲话,他全程只听不说,但看得出关系很好。 明雪走在后方,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小鹿乱撞。 下楼的人很多,她歪着脖子从人缝中盯紧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人看丢了。 等出了食堂人群疏散,明雪见他跟同伴似乎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她忙问明老师要了饭卡,说去买零食,便趁机从大人圈里溜了出去。 形单影只的她走在高中校园里,就像是混入了鱼群里的小虾米,一路上不少人侧目瞟她,换做以前明雪会有些不习惯,但现在奇迹般地无视了,甚至希望他也能回头看看她。 但直到她尾随他十米远进了超市,站在同一个货架前,甚至面对面擦肩而过,他也没有多看她两眼。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长得不够高,所以他没有瞧见。 许昀郡买了两瓶水一个面包就去付钱了,明雪随手抓了个同款面包,等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再次跟上。 晚自习之前的时间比较漫长,校内学生随处走动,明雪一路上啃着面包掩饰自己,跟着走到了篮球场。 球场中心有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许昀郡和他的同伴就在边上观看。 而明雪则站在一棵茂密的树下,远远望着他看别人打球。 或许是傻站着太惹眼,后来她去了没人的高一教学楼,找了三楼一处比较清晰的廊台视角,俯视观测。 期间,许昀郡拧开水瓶,仰头喝了几口水。 没过一会,原先打球的有几个累了,许昀郡跟他同伴就替了上去。 明雪看不懂篮球,只觉得能投进球就厉害。 但这事放在许昀郡身上,就不能相提并论,她甚至觉得他光是拿手掂着球的姿势都很有朝气,更不用说跑动中拍球上篮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她渐渐看痴,仿佛能从他打球的所有姿势中,对篮球有了入门的了解。 不知是不是她窥视得太久了,明雪注意到许昀郡经人提醒抬头朝她看来时,完全忘记了反应,就仍那么傻乎乎地趴在栏杆上看着,好像自己并不是在看他一样。 许昀郡并没盯着她多看,片刻就回过了头,继续拍打手中的篮球。 他的朋友倒像是有什么想法似的,频频抬起头来看她,外加在肢体打闹间说了什么俏皮话,在场几个人霎时笑了开来。 许昀郡比较沉得住,没像他们一样开怀,但是通过明雪极佳的视力观察到,他似乎扬起了半边嘴角。 她忽然就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自那以后,明雪每次吃完晚饭,只要天公不作妖,她就会去那个视野极佳的观测台碰碰运气。 有时候,她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得热火朝天;有时候,他跟他朋友姗姗来迟;还有的时候,她守到晚自习铃响也没等到。 估计是她太明目张胆,蹲守的次数多了,想不让对方察觉都难,好多次跟许昀郡走一起的那个男生会刻意朝她的方向微笑友好地招招手,像认识已久的老朋友一样,逗得她不好意思再看,便转过头假装去看别的风景。 即便如此,明雪也没有退缩,她觉得自己处在很安全的位置,仅仅观赏而已。 直到有一次,她买了一堆零食,早早在那儿候着,但球场上始终没出现熟悉的身影。 倒是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男生咳嗽声。 明雪吓一跳,她所在的地方是高一教学楼,放学后就没人了,向来清净得很,不该有什么人无端闯入。 除非是像她这样来偷偷摸摸做事的。 一时间她脑子里冒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最怕的就是碰见传说中的男女密会打啵,甚至是什么不纯洁的画面。 但当她转过身看清来人后,立刻就明白来意了。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许昀郡,以及日常跟他走一块的同班男生,明雪听人叫他彭家乐。 彭家乐离明雪比较近,刚才的声音也是由他发出的,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一脸撞破了小女生偷窥现场的幸灾乐祸。 相反的,许昀郡却很镇定,身子背靠在栏杆边,低着头翻看手机,像是个纯粹的陪客似的。 明雪好奇他们什么时候上来的,但现在被抓包的人是自己,兴许反倒要被他们质问一番。 她嘴里僵硬地含着颗棒棒糖,单薄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像兔子看着狼,有点胆怯地望着他们。 “哎——你爸是明英俊吧?”彭家乐率先发问。 明雪内心交战,在想如果现在直接走人会显得没礼貌,那样她以后跟他们再碰见都得离得远远的了,她不想这样。 更何况这问题不是秘密,明雪觉得没有必要避开,就点了点头。 彭家乐近看她长得还挺稚嫩的,脸蛋精致小巧,大眼睛乌黑灵动,底子很不错。 他可能觉得自己吓到这小女孩了,问话的语气柔了起来:“那你读几年级了?” 明雪回答:“初一。” “初一?”彭家乐不太相信地重复,接着转头看向身后的许昀郡,像是获得了什么乐趣,“老八还说她绝对小学生呢。” 或许是得到了新认知,许昀郡这才从手机前移开视线,侧着头稍抬了下眼,静默的目光将明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淡淡评了句:“看着是挺小。” 早已摆脱了小学生身份的明雪听着这话,怕他们真以为她瞎编乱造,即刻拉出了藏在衣服领子里的校牌,急急地展示道:“我真的初一了,就在对面读的。” 见她强调的这么认真,彭家乐配合着往前几步将脑袋低凑了上去,看清楚上面的照片学校人名等基本信息。 “还真是初一的。”彭家乐确认道。 许昀郡一直懒懒地靠站在那里,似乎对这事实不太感兴趣,连脚都没有挪动一下。 明雪挺想让他也亲自看一眼,但他不过来,她脑子一热就主动走了过去。 到了他跟前,她举着手中的校牌,在他视线内的手机边上晃了晃,同时拿下了嘴里的棒棒糖,像是在证明自己没说谎:“你看,我说真的吧。”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淡淡的草莓香甜味。 许昀郡没料到她会过来,就为了专门再强调一遍,他移了下视线,短暂撇了那个校牌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 “嗯。”这是他的回应。 尽管只是一个单音节,明雪也被安慰到了。 她重新将棒棒糖塞回嘴里,忽然就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彭家乐走过来,指着明雪手中的塑料袋,问:“你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明雪依言打开了袋子,里面是各种校门口商店贩卖的那种小零食,糖果、薯片、小面包、山楂话梅等等。 彭家乐忍俊不禁:“你每天都带这么多吃的看我们打球?” 明雪立刻摇头否认:“没有,我吃不完的。” 说完她将袋子往他们中间一递,小声问:“你们要吃么?” 彭家乐刚进食完饱得很,但他还是在里面翻了翻:“吃个糖吧,有什么味道的?” 明雪见他随便拿了一根,看清糖果外包装纸的颜色,热心地解释说:“这个是柠檬味的。” “柠檬味不错,我喜欢。”彭家乐当即拆起了包装纸,又指了指边上,“给这个哥哥也挑一个。” 许昀郡从头至尾不动声色地看着手机,听见哥哥两字睨了那袋子一眼,没有吭声。 明雪将所有棒棒糖都拿了出来,小棍子抓在手心里数了数,仅有三根,还都是同一种口味,她暗恼自己买的时候太瞎抓。 “那个……草莓味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带着点讨好的口气,“只有这一种味道了。” 三根棒棒糖在眼皮子边上晃动着,糖的香甜味似乎浓重了起来。 许昀郡按熄了手机,视线扫到那红红的印有草莓的包装纸上,毫无情绪地吐出两个字:“随便。” 随便两字带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明雪觉得这很符合他说话的风格,自动理解成了肯定语气,分了其中一根递给他。 许昀郡顿了两秒,伸手接过去,他拿在指尖捏转两下,并没有立刻剥开来吃。 过了片刻,他借着背推力站直了身,说道:“打球去了。” 这话是对彭家乐说的。 彭家乐嘴里塞着糖,鼓着半边脸颊,似乎想起还没道明来意,他冲明雪问道:“小妹妹,你是专门来看我们打球的吗?” 这听似是个是非题,可明雪觉得不能二选一回答,她想了想说:“你们的球打得挺好的。” 彭家乐笑开了:“有眼光。” 说完两人准备要走,走之前,彭家乐又回过身特意说了句:“明天我们班有一场小测验,可没时间打球哦。” 明雪傻傻地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见。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许昀郡的背影上,在他转身消失在楼梯口之前,她看见他拿着棒棒糖的那只手塞进了裤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不多,就两章。 第五章 至今明雪也不知道,后来那根草莓味棒棒糖是被他吃了还是扔了,又或者送人了。 因为以她现在的角度来看,他当时对这种小零食没什么兴趣的,八成是不好直接拒绝,为了维持风度才勉强收下了。 只是她小女生心态,并没有想太多。 那天过后不久,有回傍晚办公室仅她一人时,彭家乐来找她。 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猫着腰溜进来,像是怕被谁发现。 明雪看见他提着一大袋子,在她脚边放下,里面各种小零食扎堆,看似从哪儿搜罗来的。 彭家乐一副孝敬女王的样子:“小妹,哥几个凑来的零食,给你吃哈。” 论谁收到这么一袋吃的都会心花怒放,零嘴爱好者明雪更不例外,放眼一看还有她最爱吃的那款巧克力。 但对于白送的东西,她还是要问清来路:“为什么给我吃啊?” 彭家乐解释:“咱也吃了你的东西不是,礼尚往来嘛,正好我们队里有个男的买了堆吃的给他女朋友,结果两人分手了送不出去,而你每次都那么捧场看我们打球,就顺便都留给你了。”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眼,明雪立刻想到了什么,谨慎地试探:“是那个跟你走一块的男生吗?” “阿郡啊?不是他,是那个最胖的,死胖子老八。” 明雪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她顺手提了提袋子,还挺有分量。 既然得了好处,她必须嘴甜起来:“那我谢谢你们全队,祝你们高考都考上好大学!” “这祝福太到位了。”彭家乐竖起了大拇指。 正说着呢,明英俊跟同科老师嘀咕着从办公室门口进来了。 彭家乐一回头,防不胜防地跟人打了照面。 “明老师!”彭家乐转身虚笑着叫了声。 明英俊看他狗腿样,就不像来办正经事的:“彭家乐,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来蹭蹭空调风,挺凉快的。”彭家乐作势拿手往脖子处扇了扇,赶紧溜之大吉,“我看书去了啊。” 明英俊回头瞧了他一眼,嘴里哼了句:“没正形。” 但他没看到,彭家乐走到办公室门口开门准备闪人时,冲着明雪挤眉弄眼。 明雪看到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明英俊出去一趟回来,发现脚边很明显多了一堆东西。 明雪知道藏不住的,也没打算藏。 明英俊自然就好奇了:“这是哪来的?” 按照彭家乐的说法那是过不了关的。 换成看篮球的缘分,听上去也有那么点不可信,甚至还要招来猜忌。 明雪飞速转动着小脑筋,一脸正经地说:“我在学校里捡到了一个钱包,后来找到了失主,那个人就买了吃的来感谢我。” 明英俊信了,但他不接受这种回谢。 “捡到东西还给别人天经地义,你怎么好意思收下这么多?”明英俊追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明雪摊手:“忘了。” 那袋零食后来被明雪吃得很享受,但隔了两三天,她偶然在学校里撞见彭家乐口中的那个胖子老八,跟一女生牵着小手在走路。 这才几天的功夫,明雪不知道是现任还是前任,总之令她叹服。 除了看球,明雪跟许昀郡接触最多还是在办公室里,他来取卷子或者交作业。 通过几次观察,明雪基本算准了他来的时间,固定在晚自习最后一节上课前。 每次她都提前正襟危坐,待他走近后不经意间抬头看,露出一个算得上熟人的微笑。 可他总是很冷淡,安静无声地放了作业就走,偶尔瞥她一眼,也是不带任何表情。 次数多了,明雪就开始想法子,寻找能搭上话的机会。 一天晚上,凑巧办公室的老师都出去了,许昀郡如约而至。 猜到他又是一顿机械操作,明雪在他走前先一步喊住了他:“哎,你数学好不好?” 许昀郡闻言侧过头来低视她,平静的语气:“怎么了?” 终于上钩了。 明雪心中一阵暗喜,她指间夹着支笔,点点桌面上的卷子,一脸苦恼:“最后一题太难了,我不会。” 许昀郡的视线跟着扫过去,一道几何证明题。 明雪偷偷瞄他,见他目光停在上面没动,猜到他有了什么思路,赶紧将卷子往他的方向挪了过去。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解了?”她悄悄问道。 许昀郡没回答,只是将一只手摊了摊,简短道:“笔给我。” 明雪立刻将手中的笔奉上。 许昀郡个高,背脊微弓,单手撑在工位的桌边,劲瘦的手臂绷得很直,另一只手则握着笔在题目的图上画了一条辅助线。 “现在会了吗?”他斜看着她。 明雪压根没作思考,果断摇摇头:“不会。” 许昀郡没说什么,他随便找了张废纸,在上面写起了已知的边角条件,一行行推理下来,整体思路非常顺畅。 明雪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半分钟不到他就证明出了最后的结果。 许昀郡将笔搁下的同时,明雪几乎将整张脸凑到了解题的答案上,惊呆地张着嘴:“哇,你写得好快。” 他站直了身问:“看得懂吗?” 明雪咬着指甲,眼神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要不,你再帮我讲讲?” 许昀郡思索两秒,再次将笔拿起,俯着身开始给她比划讲题。 整个过程中,都是他在说话,每说完一个点,他都会移视过来看她,明雪不是点头就是嗯,基本上不打断他。 但事实上,她脑子里冒出来很多不着边际的花花念头。 比如,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好看,骨节细长,写出来的字还流畅有力。 再比如,每当他偏过头来确认她是否明白理解的时候,眼睛明明是看着她的,却在她回视过去的刹那,他将视线往下挪了一寸,避开了。 …… 这短短神游的片刻,讲题又结束了。 她其实会做这题,此刻被他撸了一遍思路,自己都觉得太简单。 许昀郡再一次站直了身体,瞧着就像是完成了任务准备撤退的姿态。 明雪不禁好奇:“你数学那么好,怎么没有选理科?” 许昀郡给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因为只能选一个。” 言下之意,他是全能型尖子生。 明雪回去后仔细品了品,把他这话的背后含义当做了奋斗目标。 只有你努力,你才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退而求其次。 后来许昀郡再来办公室,明雪有一半次数都会向他请教数学,选的题目也不随便敷衍了,算得上是难倒她的附加题,所以听的时候格外认真。 两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在讲题的过程中十分配合,渐渐地这种模式就像是约定俗成,他一来她就把题目准备好了,即便是明英俊在场,这画面也相当和谐正常。 唯一让她感到和谐幻灭的是,有次她刚爬上楼梯,远远看见许昀郡倾着身子趴在教室外的围栏处,身边一个女生,扎着马尾高挑纤瘦,以同样的姿势并排靠着。 两人似乎在说话,总时不时侧头,脸上还挂着笑容。 因为当时他们身边都没有别人,且那类似的场景在校内是种暧昧的特定形式,完全不需要联想,明雪也猜到会是什么情况。 她立在原地,感觉全身四肢被定住一样,过了半刻才心不在焉地走进办公室。 她一个人难受很久,也没人可以诉说,只是觉得有很多东西都被她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一天时间,她只看得到短短几个小时,其余时间他在做什么,和什么人讲话,她一无所知。 更何况,一旦他毕业,大把时光在外,她更没什么可肖想的了。 如果说碰见一次可以当做误会偶然,那碰见两次就可以敲章定论了。 再一次看见这情况,是她在楼上趴着往下望,而他俩在楼下一同走进楼道里,直至并肩经过办公室门口。 明雪开始观察起那个女生,并非他们班上的,所以她也获取不到一丝详细的信息,只从外表看出,那女生长得很端庄秀气,和许昀郡站一起,似乎有着同龄者之间道不完的话题。 连周围人的目光也透露出,这两人很登对。 过了一段胡思乱想的日子,明雪不想再让那种低落的情绪困扰自己了,于是在一次氛围比较轻松的情况下,她佯装先铺垫了一大段话,然后不经意间提了这个话题。 “我有个同学在校门口看见过你……她想让我问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 办公室别无他人,许昀郡正好合上作业本,他对上她询问的目光,眼底流动着未知的想法。 大概过了有足足五秒钟,他脸上的镇定才破功,嘴角露出了一丝看破的笑意:“你说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窘迫和尴尬立刻爬上了明雪的脸颊。 但话已经问出去,也来不及再收回,索性豁了出去。 她含糊道:“你就当是吧。” 这意思摆明了想知道他的回答,许昀郡又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指间转了两圈笔后,这才转过身来。 他微微俯低身子,双手搭在两腿膝盖上,一张脸直接怼近了她,逼视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那是明雪印象中唯一被他看得最认真的一次。 她一直以为他表清淡气质冷,连看人也是漫不经心不带留念的。却也有这么一次,她看见他的睫毛细长、瞳仁漆黑,里面倒映的除了窗户外的天光,就只剩下了自己。 明雪知道她当时的表情一定是傻掉了,以至于后来怎么都想不起,他究竟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反倒是很深刻地记得,他走前留了一句话:“你太小了,这个年纪好好读书吧。” 第六章 明雪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一中,回到了那个和许昀郡对视的场景里。 他依旧重复着那句话:“你太小了,这个年纪好好读书吧。” 这么多年过去,连做个梦都还在被低估,明雪跳起来不干了,她抄起手边任意能抓得到的本子,往他那颗傲视的头颅上狠拍了两下,然后放了狠话一雪前耻。 “谁小了?老娘已经大二了,才不稀罕你呢,你得叫我姐姐!” 她挺了挺胸部,扬眉吐气地在他面前离开,却在跨出办公室的那一步,被什么东西给惨烈绊倒了。 这一阵虚境直接将她窜醒,真实的疼痛感从脚腕处传来。 明雪眯着眼睛半支起身,看见的是苏亭弯着身在她床尾处,正准备爬下床。 “对不起姐妹,摔到你了。”苏亭抱着手中的笔记本,歉意一笑。 原来刚才就是被这玩意给砸醒了。 明雪伸了伸小腿,仰天躺着回味刚才那个梦,心酸好不容易在梦里改写历史,居然也是个狼狈的下场。 赖了会床,明雪等着室友依次洗漱完毕,最后一个进卫生间。 她脑子浑浑噩噩的,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自己,满嘴牙膏泡沫,探了个头出去问:“今天星期几啊?” “星期二。”程艺萝提醒她,“你不是说早上部门要开会?” “对哦。”她刷牙的速度立刻加快。 x大宣传部的办公地点,位于校区东部最偏僻的一个教楼里。 这里的建筑保留着民国时期的风格,白墙红窗,拐道曲折,绿植茂密。 明雪停了自行车,火急火燎往楼里赶,还是迟到了两分钟。 部里除了几个临时有事的,基本都到齐了。 明雪不好意思地向众人表达了歉意:“对不起,我迟到了。” 小叶看见她进来,忙招招手指着旁边空位:“学姐,这里!” 明雪坐了过去。 同为副部的陈芝怡看着她进来,眼尾飘忽着飞上了天,语气颇有不满:“群里通知几遍了,不能迟到,你作为副部长还带头浪费大家时间。” 明雪轻咳了一声,没有理睬她,拿出吸管戳着纯奶顾自喝了起来。 大概是在场没人帮腔搭话,陈芝怡有些不甘,继续冷嘲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不知道反省。” 空气有些冷凝,大伙儿仍都不说话,私底下面面相觑。 小叶憋不住想发言,念在自己级别低,默默闭了嘴。 陈芝怡不是第一次这样阴阳怪气,除了正部长张轲,几乎部里每个人都被她当着面吐槽过。 因为会议还没开始,明雪觉得自己这会儿算是有工夫,可以和这位平级的副部长好好摆摆理,把过去两人之间的小摩擦给当着大家面说清楚。 她握着牛奶瓶放在桌上,转过头对峙道:“陈芝怡,我没记错的话,上学期有一次你通知写错日子,把大家叫来这里晾了快一个小时,期间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结果你没事人一样,就说了句记错了把我们打发走。这事你可能忘了吧?” 提到这茬,陈芝怡的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她刚打算辩驳来着,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张轲临时有事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见大家气氛不对劲,奇怪道:“刚在说什么呢?” 明雪正准备开口,被陈芝怡抢了先:“在说明副部长又迟到了,没事,下回闹钟调早十分钟就能解决了。” 小叶撇撇嘴,小声嘀咕:“部里谁没有迟到过啊。” 张轲瞧着这几人,明雪一脸坦然,反倒是陈芝怡有些气呼呼,其余人一脸吃瓜表情。 他在首座坐下,说了句:“迟到一两分钟没事,我刚才接了个电话,浪费了一点时间,也不太说得过去。” 这番话说出来,同时给了自己和明雪一个台阶下。 大伙儿都没怎么在意,知道张轲一向待人谦和,很多小错误他不会过分指责,拎得清主次轻重,还会耐心教导你怎么去处理,人品性格非常nice。 可听在陈芝怡耳里,就有些不服气了,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张轲护过明雪的次数多于其他人,有明显的偏袒之心,这让她很看不过去。 所以在开会途中,大家发表分工意见时,陈芝怡处处跟明雪抬杠,非要从话里挑出刺来似的。 明雪承认陈芝怡能力上强点,工作起来也很认真,但因为两人在宣传部的方向不一样,并不乐意接受她插手,也跟着呛了几句。 后来还是张轲做了调和油,把对内对外的工作做了具体细分,人手也重新规划了一下。 尴尬的一幕是,自由入组的人里,十有**都选择了跟明雪和另一位副部长做事。 这明摆着让陈芝怡难堪了,她作为先上位的副部挂不住脸,气得将笔摔在桌上:“既然没人跟我,那还有我什么事,我干脆辞职好了。” 张轲自然不会让这种结果出现,他又亲自调配了人力,一顿安抚才让局面稳定下来。 最后的结果是,明雪原先手头上的内务联系工作都转给了陈芝怡,而她则负责一些校报官网广播站等宣传报道。 这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窝火。 毕竟那些都是自己做熟了的关系网,一句话就交换出去多少让人不乐意,除非她不在宣传部干了。 但张轲言下的意思是,这只是暂时的,因为部门的人员流动常不稳定,最近也有招新计划,所以需要大家轮换熟悉更多的工作内容。 正反都是工作,明雪倒不追求内容重点,团结一致才能做好事情,只是总有人到处挑剔不满非要压她一头。 跟陈芝怡较量过几回,明雪清楚她是什么人,得了手的哪那么容易吐出来,就懒得争那一亩三分地了。 总之从大一开始进宣传部到现在,她结交过无数校友跟不少人打过交道,什么性格的人都可以磨合,却没有像陈芝怡这么奇葩的。 方方面面看下来,明雪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散会后,陈芝怡甩脸一走,室内的气压才终于正常了起来。 小叶等人走差不多,将明雪拉近一点,凑耳边说:“你知道陈芝怡为什么老是跟你作对吗?” “不知道。”明雪对这事一直没有想明白过,“你知道?” 小叶谨慎地看看门外,小声说:“因为她觉得部长喜欢你。” 这一点明雪之前隐约猜到过,因为陈芝怡平时私底下在张轲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跟面对别人时的刻薄样简直判若两人,所以陈芝怡喜欢张轲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陈芝怡绝对不知道,张轲喜欢的女生,另有其人。 明雪曾有几次想暗示陈芝怡,但对方带着偏见与敌意看她,她怕说了反而弄巧成拙,索性放弃。 放现在看她又有点替人悲哀,连她这个旁人都看得出张轲喜欢谁,迷恋张轲的陈芝怡居然不知道他的心在哪,反而把她当成假想情敌。 “要让部长喜欢她,除非她转性。”小叶不吐不快,“而且她也太装了,表面上各种看不上,私底下又偷偷搜跟你同款的衣服,我都看到了。” 明雪虽然无语,但也没将这种事放心上:“没事,我这都是实体店买的。” 小叶趁势夸了起来:“学姐,你太会打扮了,气质一绝。不,关键是人长得好看。” 明雪冲她眨眼:“其实长得好看的人眼光都不错。” 小叶自动对号入座:“四舍五入我就是长得好看的人。” 明雪拍拍她脑袋:“好看的人该做事情了。” 离上午的课还有一个多小时,明雪利用这点时间待在部里,重新整理开学初期的工作计划。 小叶在网上浏览着各种校宣传窗口,突然发现了什么,急急拍桌:“学姐,快过来看!” 明雪将脑袋凑到屏幕前,上面一堆花花绿绿的照片:“看什么?” “老师啊,那个帅哥老师!”小叶直接点到目标上。 还没看到人明雪就猜到说的是谁了,果然还是那天在群里疯传的照片。 明雪在心底默默吐槽,这还没她拍的好看,而且轮廓都糊出重影了,居然也能被吹出神仙颜值,这得是多深厚的滤镜。 下一刻小叶的话就像是在打她脸:“糊成这样也这么好看,这肯定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神仙男人。” 明雪斜眼看她,心说为什么我刚刚会夸你眼光不错。 应了明雪那天所预料的,许昀郡凭借一张课堂照,果然被人推上了x大风云人物榜,风头也正劲,红色上升箭头显示着上窜热度之高。 这形势恐怕一时之间难以下来,而且很有可能将稳居两年的第一校草头衔给拔了易主。 明雪内心毫无起伏地浏览着论坛首页那几条相关热帖下的尖叫留言,对小叶下令:“联系小何,让他把榜上这张照片撤了。” 小叶问:“为什么?” 明雪给了理由:“在上面的基本都是学生,一个新老师上去被人评头论足影响不太好,还是低调点。” 小叶犹豫道:“但其实这榜单最初也不是只有学生能上,是包括x大在内的所有师生群体,只是没有长得好看的老师而已。” 明雪竟无法反驳,那这还得怪他长得太耀眼。 “这样吧。”明雪想了想,“我去问问张轲。” 她给张轲发了这事的动态,张轲回答说这是民心所向,暂时没有负面影响,就先观察着再说,他那边也去问问老师的想法。 明雪只得冷眼旁观。 但她心想,以许昀郡那样静心寡淡之人,肯定不热衷于被人曝光出名。 所以接下来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明雪都要拿出手机好几遍,不断刷新那个色相榜第一的位置,看是否已经被撤下去了。 结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过了整整一天,许昀郡的名字和照片仍旧被挂在上面,外加旁边有个类似点赞投票的功能,票数一骑绝尘,早已被热度推到了第一。 出于平衡心理,明雪给排在第二那位被人遗忘的可怜前校草点了一个赞。 然后一刷新,第一位增了十个。 明雪沉叹放弃,转过头想跟苏亭说话,结果发现这家伙也在逛论坛,并且已经给第一那位点了一个明晃晃的大拇指。 “你也在点赞?”明雪有种被背弃的孤凉感。 苏亭美滋滋地刷着网页,并没看她:“不止我,我让茜跟艺萝都点了,你也点了吧?” 明雪按熄了手机屏幕:“我当然……也点了。” 苏亭沉浸在自己的欣赏里:“许老师太帅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上周五的课了。” 周五的课还没到,明雪这边却临时接到了一个任务。 张轲让她去采访这个新来的许老师,以作为新一期校报教师专访的门面素材。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原因,明天双更。 第七章 明雪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她脱口而出:“我没听错吧?” 张轲以为她激动傻了,开玩笑道:“你可以疯,但是采访的时候一定要冷静。” 明雪很冷静地又问道:“为什么做新老师的专访?” 而且他还是个代课老师。 x大校报历来的教师专访,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大儒级别,偶尔有年轻些的也是履历丰富,令人膜拜的典范。 许昀郡不止太过于年轻,在校任职的时间也才起步,让人瞧着就没有老教授般沉稳持重的风范。 张轲解释:“这也是上头的建议,觉得也可以在这方面宣扬下年轻化的优秀师风,没必要一直墨守成规,顺便还可以借着这次新老师的热度把学校名气打出去。” 原来是看上论坛上那点小苗头了,虽然这种操作在校团委那里并不是第一次。 明雪内心略有不屑,嘴上问道:“那这个老师什么表示,他愿意让人采访吗?” 张轲说:“这个我都提前联系过了,老师说没问题,待会儿我把他的办公地点跟联系方式发给你,你再联络他约个时间。” 明雪想了想道:“那我让小叶跟小何去采访吧。” 张轲却道:“还是你带头吧,他们我不放心。” 明雪很想说,我对我自己更不放心。 但上级的任务,她没办法推托。 挂了电话不久,明雪就收到了张轲发过来的信息。 【许昀郡,十五教517办,180xxxxxxxx。】 明雪没有想过会通过这种渠道,得知许昀郡的手机号码。 她看了那一串数字许久,指尖触碰上去,弹出一个存号提示。 输入名字时,她打了好几个备注都删掉了,最后只写了个“你弟弟”。 傍晚下课后,明雪半途编借口脱离了室友,找了人工湖边清幽的地方,做完短暂的对话建设,然后点了“你弟弟”的号拨了出去。 那边嘟了两声就被接起,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喂?” 明雪没料到这么快,立刻捂住嘴轻咳试声,然后语声平静:“喂,是许老师吗?” “是。”简短又利落。 明雪抓起了脑袋:“许老师,我是学校宣传部的副部长明雪,关于采访的事情想跟您约个时间,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那边顿了会儿,似乎在考虑时间,过后他回答:“今天明天都有。” 明雪摸到头发似乎有几天没洗了,油到不是可以去见人的地步,她立刻选定日子:“那就明天吧,明天您几点在办公室,我去找您。” “上午我有课,下午我在外面,中午十二点吧。”这算是正式敲定了。 但对明雪来说就很悲催了。 他还真会挑点,那可是她投喂自己的黄金时间啊。 “好的,那我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办公室等您。”她再一次确认。 “嗯。”又是短短一个字,过了会儿她没出声,那边就挂了。 挂掉之前,明雪听见里面有甩车门的声音,刚才他在开车? 如果他现在在外面,而且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怎么还给她一个今日的选项。 明雪猜不透,沿着人工湖走了大半圈,给小叶发消息,让她把专访许昀郡要提的问题全部罗列出来。 小叶:学姐你一个人去采访吗? 日月仙:你跟我一起。 小叶:真的假的?我可以看到男神本人? 日月仙:是本人,是个会呼吸会眨眼会剔牙会抠鼻孔而且不保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活人本人。 小叶:……你有毒。 第二天是周四,明雪上午的课程结束时,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多分了。 小叶提前在教室外面等她。 宿舍里的几人也是才听说她要去做采访,激动地像是欢送宫女进宫。 “加油,多拍几张清晰的照片回来。” “等等我给你拍点粉,法学院校花怎么能掉粉呢。” 明雪挡开她们伸过来的几只爪子,再次强调:“一定要给我买到砂锅麻辣烫,记住要加鱼丸鱼豆腐藕片腐竹粉丝,其他的随便什么都行。” 三人一致点头如捣蒜:“记住了。” “快点走啊。”明雪生怕她们去得迟,限量砂锅已卖完,自己连喝汤底的机会都没了。 苏亭连忙带着另外两室友在她面前消失。 十五教听上去很遥远,从二教走路过去倒不费时,拐过两幢楼就到了。 半路上,明雪拿着工作簿,翻阅小叶所拟定出来的几个问题。 她删掉了一些过于冗杂多余的,重列了几个大体方向的要点。 小叶看着自己费劲脑汁想出来的问题被pass掉,于心不忍:“学姐,能多问就多问一点吧。” 明雪合上本子,看着她:“你还要不要吃饭啦,我们不吃他还得吃呢。” “那会不会等采访完毕,老师请我们吃饭?”小叶一脸天真。 明雪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你想得美。” 到了十五教附近,明雪为了方便就近从西侧门进去,经过反光的玻璃门时,她忍不住停下来打理自己。 头发是早上刚洗的,这会儿徒手抓起来柔软顺滑。 明雪将耳际的发丝全部夹到耳后,长发顺到后肩,然后整理工装外套,再去检查唇色,好像有点艳丽了,她拿出纸巾擦了擦。 小叶见她如此慎重,也跟着停下来梳理头发。 两人就这么对着扇门整理妆容,磨了有半分钟,突然小叶在门镜里看到什么,快速去碰明雪:“哎哎哎,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 明雪站在小叶左边,由小叶从门玻璃上看到的边角,她不一定也看得到,但她感觉到左后方有人正在走过来,便直接转过了头去看。 朝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下了课的许昀郡,他的臂弯处还夹着几本书。 因为他走的这段路是笔直过来的,目的明显也是从西侧进门,所以明雪很难说服自己他刚才没有看见她们俩干杵在这儿的猥琐行径。 许昀郡走路的速度很快,脚下生风似的,不一会就走近上了台阶。 明雪个子有一米六五,今天穿着有点小跟的球鞋,仍是矮了他一截。 “许老师。”明雪先喊了一声,小叶见状忙跟着也喊。 “来了?”许昀郡看着她俩,最后在明雪脸上掠过,脚步没做停留,直接推开了门,“上去吧。” 明雪跟小叶匆匆进门跟上,几重脚步声在走廊上清晰回响。 听着有节奏的步调,明雪想起刚才俩人打上照面那一眼,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从上周在课堂上被他单拎出来问名字起,到今天站在这里,他俩的每一回接触都让她有这种感觉。 说是陌生吧,他却叫得出她名字;说是熟悉吧,那态度又很生疏。 保留着这份未知的疑惑,三人走上了五楼,到达许昀郡的办公室。 明雪来过517办,这层办公的基本都是本院的老师,教知识产权的陈盛威也在这。 只是进门的时候,明雪望了眼所在区域,里面空无一人。 这个点估计都去吃午饭了。 想到这,明雪悄悄摸了摸肚子,真的很饿了。 许昀郡进门后将书放在桌上,然后去角落接了两杯水,送到她们面前,又请人坐去一边会客桌。 明雪跟小叶一同谢过。 小叶趁机偷偷瞄了他几眼,对比相反,明雪已经做到不露声色稳如老狗。 “吃过午饭了吗?”许昀郡问她俩。 小叶摇摇头:“没有。” 许昀郡看向明雪。 “刚下课。”明雪一心想着赶紧把这事办完就滚蛋,所以开门见山道,“许老师,我们速度很快,就耽误您大概二十分钟。” “我不着急。”许昀郡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随手整理着书册,“你们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用顾虑我。” 明雪看着他摘下眼镜,将之搁在角落里。 镜片很薄,看得出没有多少度数,明雪想起七年前,他好像从来没有戴过眼镜。 “现在你可以开始了。”许昀郡的声音拉回了她短暂的神游。 明雪点了点头,转过头示意小叶准备,然后翻开工作簿,问起了第一个问题。 “许老师,请问您的学历背景……” 话没说完,被许昀郡抬手打断:“我想我应该比你们大不了几岁,直接称呼我为‘你’就行了。” 他表情认真,看似很在意这一点。 明雪表面上释然一笑表示了解,内心冷哼起来,你以前不是对年龄差挺有自信的么。 但作为明白人,她及时改了口:“许老师,请问你的学历背景方便细致讲述一下吗?” 许昀郡像是知道有这么一问,他没有回答,而是从桌上拿了张打印过的纸,朝她递了过来。 “我觉得,你看这个也许更加直观一点。” 明雪没明白,双手去接过来,一眼扫下来愣住了。 在她做好要来采访他的准备时,有猜想过许昀郡自去b市上了大学后,走的是什么人生剧本,才会在如今成为她课堂上的讲师。 事实比她想的更夸张,这张密密麻麻的履历表上,他的剧本明显被压缩快进了,本科阶段拿奖无数,gpa近乎满点,没毕业就直飞海外攻博,还是top级名校名专,期间在国际法刊上发表过多篇高分论文,回国后直接打入知名律所,实属律政界最抢手的青年翘楚。 明雪捏着手头上的纸,脑子纠成一团毛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拿过笔记本筛选着有意义的问题,结果发现都实在太小儿科。 为防止冷场,她先问了最令人好奇的一点。 “那请问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决定进x大教学的呢?” 许昀郡虽坐在那里,但是目光全程面对她,给人一种受到重视的错觉。 “原因有很多。”他状似在思索,眼神往下偏了一瞬,“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他跟法学院的周教授是熟识,周教授因为个别原因无法上课,我老师就在从中牵线找到我来替周教授代课。” 明雪听得反应慢了一拍,意识到他回答完毕才又低头去看那张履历表,然后尽力从里面抠挖出一些有价值的角度来提问。 许昀郡准备得似乎比她还充分,整个过程下来,思考停顿的时间不多,语速流畅顺通,更像是在给她们上课的身份,对问题的回答十分到位。 其实听他说话非常享受,明雪甚至有种似乎回到了一中的办公室,他正在给她讲题那般如沐春风的感受。 等到最后一个问题答完,明雪又给他拍了几张办公照后,示意采访结束了,她职业式地微笑:“谢谢许老师配合我们宣传部的采访,祝您在x大教学顺利,获得新的成就。” 明雪不轻不重地再次咬回了那个称呼。 就问您气不气。 许昀郡跟着站了起来,似乎没注意听,他点头回谢。 明雪没有转身就走,她其实一直有个私心,正好当下有这个时机,她趁他面色轻松时刻,无意间轻飘飘提了句:“许老师,你看上去挺面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许昀郡稍显错愕的样子,他自嘲:“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吧。” 明雪盯着他的脸看,仿佛要从中看出一丝破绽,看得他都有些莫名。 须臾,她恍然一笑,自下台阶:“应该是我记错了。” 出了办公室下楼梯时,小叶悄悄问她:“学姐,你刚才说的许老师像你什么人啊?” 得知他是压根不记得她这号人物了,明雪对他就少了很多顾虑,瞎话信口就来:“他啊,像以前一个死命追我被我拒绝的男生。” “啊?”小叶以为自己听力受挫了,“是跟许老师一样程度的帅吗?” 要论他的过去与现在哪个时候更帅,那还真不好判断,毕竟那张脸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现在瞧上去更多了点男人的魅力。 呈一时口舌之快,明雪回答:“那当然是我那个男生帅多了。” 小叶很迷惑:“既然那么帅,那你为什么拒绝他?” 明雪面不改色地颠倒事实:“他当时已经十八,我才十三岁,怎么可以谈恋爱。” 小叶:“……” 第八章 采访任务结束,明雪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低头看表,十二点三十五分,早已超出她原本所预估的时间了。 她的砂锅麻辣烫估计都要糊底了。 明雪火烧眉毛地往五食堂赶,微信里的宿舍群也在催促轰炸,一个劲地围着她的砂锅拍照发图,就差直接替她吃了。 茜你的:我发誓我就只吃了一个鱼丸,外加一毫升的汤,剩下都是她俩解决的。 大亭子:谢谢你的砂锅,让我知道减肥是多么蠢的一件事。 一箩橙:吃得太干净,阿姨刚刚把锅底收走了。 日月仙@茜你的:没事,毕竟我昨天就只偷吃了你两根鸭脖而已。 日月仙@大亭子:可惜你的觉悟,我会让你知道爆痘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日月仙@一箩橙:你这样,我会把你舔星球杯的照片发给老蒋的。 跟这群室友混久了,日常一怼三对明雪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这几人立刻没声了。 到了五食堂,那仨果真在那坐着,各玩各的手机。 砂锅麻辣烫食材满满鲜红诱人,甚至还冒着热气。 明雪一坐下就大快朵颐,吃得倍儿香。 “有没有拍到照片啊?快给我们看看。”苏亭最先按捺不住。 明雪把手机往桌上一拍:“自己看。” 说完继续埋头顾自己吃,她原本还想吐槽下这非人性的时间点,结果吃着吃着就被美食治愈了。 而苏亭那边,几人脑袋紧凑在一块,正轮流欣赏着刚才她拍的几张许昀郡的照片。 照片看不出区别,基本上一个动作,他就坐在自己座位上,单手搭上桌边,眼睛平视着镜头,或许是侧面打光的效果,眼底掺了些柔光,眉眼清晰端正。 明雪想起自己给他拍的时候,他就像是个静物,而她跟个猴子似的,左跳右跳找角度。 “他到底几岁啊?”谈茜发出了疑惑。 “二十六岁。”正在用筷子插丸子的明雪回答。 她刚才在那张纸上看见过他的生日,写着一月十三日,准确来说他二十五岁生日刚过不久,但她习惯给人说虚岁。 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叹:“好年轻啊。” “这算是全校最年轻的老师了吧。”程艺萝掰算着,又问道,“他什么时候毕业的,哪儿归来的呀?” 这就说到重点了,明雪一下吃得有点撑,她放慢进食的速度,把许昀郡的学历背景七七八八给讲了个大概。 听完她的叙述,这仨又是一个表情,惊叹。 “咱们学院卧虎藏龙啊。”苏亭想到什么,“这么说来,陈老师还跟他是本科校友。” 谈茜叹了声:“我当初高考要是再多几十分,我也是他们校友了。” 程艺萝回她:“那你现在就没机会在这儿跟我们说话了。” 几个人东拉西扯地又讲到当初为什么报考x大以及法学专业的问题上,明雪光顾着吃没怎么参与,直到这个问题落到她头上。 “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啊?” 明雪抬起头说:“我姑姑是律师,她建议我选的。”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在选择专业这一方面,最主要的决定权是握在她自己手里的。 明雪的爷爷,明忠诚是区法院退休院长。明老爷子廉洁一生,他有两儿一女。 大儿子是明雪大伯明英文,任市检察院公诉处处长。 二儿子是她爸明英俊,高中政治老师。 小女儿是姑姑明英姿,民事诉讼律师。 尽管在法政背景的家庭下长大,明雪从小到大并没有被灌输将来必须紧跟家族步调学法从政的思想,很多阶段性的重要选择都由她自己做主。 那会儿高考分数刚出来时,家庭聚会上长辈们给她提建议,说了几个热门又有前景的专业供她参考。 最终明雪选择了学法,小部分原因是对此耳濡目染,学起来得心应手,将来找工作的方向也多。 而剩下的大部分原因便是一个人,许昀郡。 不可否认,在她从明英俊嘴里得知他们班回回考第一那个男生考了省前五,并且又被b市最好的大学录取时,许昀郡在她心里就跟镀了金的发光体一样,让她对他所选择的学校与专业皆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敬仰与向往。 刚念完初一的她,原本对报考大学等事并没有什么太深层的概念,却因为她心底里藏着的人,对此有了初显的规划。 这个念头并没有时时刻刻绕在她脑海里,只是在她要准备选择专业的时候,一瞬间就跳出来了,仿佛为了这一刻蛰伏多年。 尽管明雪没有靠上他那所大学,对他的后来也一无所知,但是她清楚地明白,曾经存在于她年少时的那个少年,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如果说这份影响有因果,那她勉强愿意相信,如今在x大遇见许昀郡,正是她当初所做出的决定而形成的缘分。 只是,当事人不记得她了,所以这只能算个寂寞的缘分。 晚上,第七宿舍十八号楼508女寝。 四个女生早早洗完澡窝在被子里,看书听歌,追剧冲浪,各自快活。 明雪脸上敷着面膜,在看谈茜推荐给她的所谓苦逼单恋文,里面的男主起先对女主爱答不理,等女主灰心丧气离开了,这男主才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她,丢下尊严奋起反追。 虽说这男主狗得想让人骂,但明雪发现自己还挺爱吃这种剧情,正当她看到精彩之处,连续两条微信通知从顶部弹出来。 余岩:在干嘛呢? 余岩:明天有个惊喜给你。 明雪不免感到奇怪,他有什么惊喜要给她的,不会是发错人了吧。 她去逛余岩最近的朋友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都是一些打球日常,再回到乐乐聊天界面,往上有半个多月前的元宵祝福,要真发错这会儿就该撤回了。 明雪等了两分钟没等到撤回,她发了一个疑问的表情过去。 很快就得到了秒回。 余岩:就是一个全新的形象。 日月仙:什么形象啊? 余岩: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雪还是一脸迷惑,她拿自己的围巾往空中甩了甩,成功吸引了三个室友的目光。 她们纷纷摘下耳麦。 明雪双手贴住面膜防止掉下来,向她们求解:“余岩发微信说明天有个惊喜给我,是一个全新的形象,别的都没说,他什么意思啊?” 程艺萝:“他要穿西装向你求婚?” 明雪脸都被吓绷了:“我心脏不好你别吓我。” 苏亭:“也可能是摆一堆爱心蜡烛向你表白。” 明雪想象了一下那场面:“那我可能会去买一桶矿泉水当场救火。” 谈茜摇摇头不认同:“嗐,你们也太扯了,余岩追了这么久都没结果,估计是想通了,准备来一招出其不意,拉个女生给他作陪,在你面前演出戏码,好让你高攀不起追悔莫及。” 明雪鼓了鼓掌:“……非常好,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 程艺萝:“什么时候写?” 苏亭:“什么时候写?” 谈茜推了推眼镜:“等我把手头上的书看完,我编排一下人设剧情。” 简直越说越离谱,明雪放弃了猜测。 她并不期待什么惊喜,只要别给她弄出惊吓就行。 明雪没有再回复余岩,她不是第一次看不懂他某些心血来潮的行为做派,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爱怎样是别人的权利,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到了次日周五,早上是陈盛威的知产课。 陈盛威比许昀郡大两岁,瞧上去同样年轻有为,课风比较幽默。 他在拉长话的时候,无意间提到办公室新来的国经代课老师,全班女生瞬间两眼放光神情振奋。 “许老师最近很受欢迎啊。”陈盛威调侃道,“听说几乎全校的女生们都给他拉票了?” 底下立刻有人举小手:“我们宿舍都投了。” “许老师可不是靠脸吃饭的。”陈盛威说着做起了友情链接,“人家专业很厉害,多听听他讲的那些案例,不会吃亏的。” 不仅陈盛威,连班导也在班级群里说过类似的话。 不知道是很多老师都在做类似的友链推荐,还是因为论坛的事件在发酵,当天下午的国际经济法上课人员达到爆满。 明雪只不过在奶茶店多等了会儿,到教室的时间也并没很迟,离上课都还有十分钟,站在门口一眼望去时几乎已经没座了,教室后排乌泱泱的许多陌生面孔,以女生居多。 “怎么回事?多了一个班上课吗?”苏亭目瞪口呆。 谈茜甚至退出去重新看了看门号:“没错啊,是三楼啊。” 程艺萝踮着脚尖往里望:“找班长问一声吧。” 没座的不止她们一个寝室,后面仍有几个小团体,也是找不着空位,大家就门口附近的墙壁边干站着,都是一脸无措。 好在孙信诚和隔壁班班长一同站出来了,以维护上课秩序为由,请不是本专业课相关的同学出去。 正调解时,许昀郡进来了。 面对座无虚席的盛况,他明显也是一愣,随后注意到了门边上那群没位置坐的同学。 其中明雪一脸颓然地站在那儿,手捧一杯奶茶,鼓起腮帮子喝着,就像是个观戏的,没有表情地回视了他一眼。 许昀郡先将手中的本子放下,他拿过讲台角落的麦克风,拍两下试了试音,然后从里面传出他的说话声。 “各位同学下午好,今天上课的同学似乎很多,我知道有一些不是我们两个班名单里的,我不排斥有外班的人旁听,最后两排是给你们预留出来的,但是其余的座位空间,请你们让给原本上课的同学,不要妨碍他们。” 他看着台下所有人,抬手推了下眼镜:“希望大家配合。” 第九章 许昀郡的话说完,大教室内先后有人站起来,噼里啪啦一阵翻椅声,有些会不好意思看他两眼后直接离开,有些则不死心地往后面望去。 然而最后两排就跟被砸中了馅饼似的,完全按兵不动,暗中侥幸。 短短一会,座位就空出了不少。 门口站着的一帮人这才随机去找位坐。 其实大教室可以容纳三个班级,除去最末两排,前面的座位足够两个班的人分开散座。 不过在大学课堂上,不熟悉的人之间习惯腾出几个空位,所以许昀郡的安排仍给他们保留了一定的空间。 明雪坐下时,刚买的海盐奶绿被她吸得只剩下一半了。 “许老师的魅力真大啊。”苏亭低声感叹,“看来我们下次得早点来了。” 明雪冷哼了一声:“都是来品色相的。” 苏亭补充:“那也是货真价实的色相。” 明雪又哼了一声。 苏亭听见,冷眼睨她:“你是来拆台的吧。” 明雪翻开书本,懒懒的:“不拆,只是没我男朋友一半帅。” 苏亭惊诧:“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在哪?” 明雪点了点自己脑袋:“在这里。” 苏亭:“屁!” 这堂课开始之前,还有五六分钟,明雪屁股都没坐热,已经有想上厕所的感觉了。 她就不该一下喝那么多。 问了一圈室友,都没有陪她一起的。 明雪自个掏了纸巾,起身出去了。 经过讲台前,居然没见许昀郡。 结果到了厕所,看见人就在那里。 许昀郡站在洗手池前,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明雪从他面前的镜子里路过,目不斜视地飘进了女厕所。 她原以为等出来时,人肯定已经走了。 结果刚打开隔间门,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依稀还能听见许昀郡低沉的回应声。 明雪带着疑惑探头探脑走出来,只见洗手池两步远外站着两个隔壁班女生,她们目光一致看着跟前半弯着腰的男人。 许昀郡上身俯低,两只袖子被撸起,一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正在套松右边洗手池下的水管,而地上则是一大滩水迹。 明雪一眼看出名堂来,这个水池底是经常会堵,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当上临时修理工了。 突然间走出来,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明知故问了句:“是不是水池又堵了?” 这话原本是想用来调节这突兀的场面,没想到竟然没人吭声,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刚才在说梦话。 那俩女生依旧目不转睛地像监工一样盯着看。 许昀郡也依旧猫着腰在拧动水管。 好像她是空气一样。 明雪一阵胸闷,走到左边的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用力搓手。 如果一直没人说话,明雪还没觉得什么,也许刚才大家都没注意听。 但是她才洗到一半,其中一女生轻叫道:“哎,你水开小一点,溅到许老师的衣服了。” 现在把她当人看了? 明雪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转过头看着那女生,表情无辜:“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女生明明认识她,却又不叫她名字,“我说你水龙头开小一点。” “噢——”明雪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刚才让我开大一点。” “……” 其实明雪并没将水开很大,只是这出水的水压太强,手伸得近了水渍很容易飞溅出去。 许昀郡身着浅灰色大衣,后摆处倒是有几个小深点,是被水沾上去的。 明雪洗完手,往水池里甩了两下,拿出纸巾给自己擦起手来。 “许老师,要不别弄了,这边会有阿姨过来收拾的。”俩女生出声劝道。 许昀郡刚好直起了腰:“没事,已经好了。” 说完侧过身,顺道洗起手来。 “好厉害啊。”又是一顿夸。 明雪低过视线瞟了眼,心想这种徒手拧水管的事,她在宿舍也干过,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许昀郡重新洗完一遍手,刚关上水龙头,旁边递过来一张被铺散的洁白纸巾。 他看过去,捻着纸巾的那只手纤柔细长。 “许老师,擦擦手吧。”明雪像个老熟人一样亲切地笑着。 他接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客气回道:“谢谢!” 那俩女生反应过来,似乎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纷纷都去掏纸巾,然而许昀郡已经擦干手,并将纸屑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角落的桶里。 正好这时,预备铃响起。 明雪赶紧先一步转身,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快步跑回了教室。 待许昀郡进教室门时,明雪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本打算悄悄地观察他,却被他抬眼间扫到,她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立刻将目光收回来,盯着桌面陷入沉思。 明雪突然就不解,自己刚才为什么给他递纸巾。 想来想去,她觉得可能是因为昨儿个的访谈,大家都认识彼此了,算得上比别的同学要更熟络一点,又不是一夜情,没必要装得太淡漠。 只是献殷勤这事,做完她就怂了,所以连交流也不多一句,就提早一步仓皇跑回来了。 此刻她坐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人,心想自己应该没有传递出什么让人误会的意思吧。 揣着这个大胆的假设,明雪整节课都正大光明看着他,将他一些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她发现许昀郡推眼镜时还挺斯文,手背指关节微微蜷曲,轻轻拖着镜框边往上一抬,就跟在脸上划了一道似的,了无痕迹。 明雪因此游了好几回神,每次在许昀郡说要点名叫人回答时,她才清醒过来去问苏亭他刚才提了什么问题。 毕竟在他知道自己名字的基础上,明雪觉得他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是早晚的事,所以等待未知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可是很多次他的目光都掠到她了,那表情也似乎向她透露出什么确定的讯息,结果却一次也没叫到她。 这种煎熬的心境,一直维持到三节课结束。 铃声响的那刻,明雪如释重负。 她一瞬间又回到了咸鱼状态,该吃吃该喝喝,一边收拾书本,一边盘算着周末回趟家。 出教室门时,明雪不经意回头看了眼。 许昀郡仍站在讲台前,低头看着手机,并不着急跟学生抢道先走,边上甚至还围了几个女生上去,像是准备请教什么问题。 明雪忽然间想到了当年,好像他在一中那会儿,她偶然经过他们班窗外时,也曾看过类似的场面。 从过去到现在,他始终受到女生们的欢迎。 下了二教楼出来,苏亭正提议着国私补考通过晚上要请大家下馆子的事,明雪眼尖地发现前边转角处站了个有点眼熟的人。 走近后,那人也回了头,全宿舍齐齐愣了两秒,这才认出是余岩。 余岩跟上回见大有区别,主要就是他那丛头发,过去他一直习惯保持两边剔短,额中后留稍长的发型,偶尔扎个小揪揪,或者绑个发带,配上他体育生的标准身型,打起篮球很有时尚感。 但是此刻的他,不知道何时理的发,那几搓长发没了,全剔成同短的寸头,整个人瞧上去焕然一新。 明雪忽然想起昨晚他微信上说的惊喜,不会就是眼前这个所谓全新的形象吧。 那倒还算是个惊喜,比之前看上去顺眼不少。 “余岩,你怎么在这儿?”苏亭停下来打招呼,明显瞧出了他的变化,“刚剪过头发啊?” 余岩憨笑,摸了下自个后脑勺,眼睛却注视着明雪:“嗯。” 他的眼神太过明确,宿舍的姐妹瞬间就了然,一致暧昧地跟明雪递眼色。 明雪抱着胸前的书本,只得傻呵呵赞道:“新发型不错。” 余岩听见她的肯定,面色不由自信起来:“你上回不是建议我去理发吗,我就换了个发型,是还不错吧。” 原来是因为她吗,那只不过是她随口瞎掰的一句话。 明雪心底划过一丝愧意,正想着怎么跟他说明白,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余岩的侧面。 余岩朝左侧歪着脑袋,拿手指点着自己右耳廓上方那道字母刻痕,不知是“w”还是“m”。 “看见了吗?”他提醒。 明雪还没看明白,只听程艺萝说道:“这边好像也有字母呢。” 余岩正好将脑袋换了个边,明雪探头去分析,发现另一个字母是“x”。 “你这个……”明雪刚想问他这是想表达什么,猛然想起自己名字的首字母是“mx”。 她下意识就闭嘴了甚至无话可说。 原来惊喜的背后果真藏着惊吓,这才符合余岩匪夷所思的脑回路嘛。 紧接着,室友们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围着余岩转了个圈,最后都显然确认了什么,站在一边憋不住偷笑。 偏偏余岩还要多此一举问她:“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明雪很无语,又不想陷入尬死的境地,她装作明白的样子,拍手称赞:“不错嘛,把你的偶像姚明和刘翔都印在了脑门上,一边一个谁都没有偏心,你这追星实在太有诚意了,比那种刻什么女生俗名的强多了。” 事实证明,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余岩的自信因为她这句话,立刻垮了一半。 “是嘛。”他讪讪一笑,挠了两下那道刻痕,仍是艰难开口,“其实,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头发上这俩字母连起来也是一个人名吗?” 余岩说这话之前,瞥见对面楼里出来一个男生,模样好气质好,穿着也很体面,甚至有些眼熟。 他对于这种出类拔萃的同性,本没有太多关注的想法,只因对方走来时一直看着他,他不免也回看了两眼,不过很快注意力就回到了明雪身上。 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回复明雪时,那男生正好经过他的身边,偏头看了眼他的侧面。 只听明雪其中一个室友突然喊了声:“许老师!” 那人点点头,绕过他后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余岩这才隐约想起,这位莫不就是最近校论坛上热度挺高的那位老师? 但他没有再去多看那人一眼,只因他瞧见明雪的脸色似乎变僵了。 尤其在许昀郡绕到余岩的另一侧,再度回头瞧了眼他的侧脑看了个全,明雪觉得自己脸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老师不会让明明得意太久的。 如今的沉默,都是后期的回怼。 第十章 明雪后来谎称肚子疼,才逃离了这尴尬窘迫又令人窒息的场面。 回到宿舍,其余三人虽然正常做事,但看见她就不禁联想到余岩那与众不同的发型,忍不住偷偷发笑。 明雪着实说不清,眼不见为净,去宣传部打点了些工作任务后,出校门转地铁回家了。 薛文芩提前知道女儿要回来,早早下了班就去市场买菜买肉。 虽说她在家庭中一直扮演严母角色,实则刀子嘴豆腐心,捧手心里养大看大的独生女儿,到底还是她的宝贝疙瘩。 明雪进家门的时候,闻见厨房一阵熟悉的炖肉香,脱了鞋就往里狂奔。 “薛姐,你阿囡回来啦。” 薛文芩看她猴急地要去掀锅盖,赶紧将她手拉开:“当心点,烫的嘞。” 说着戴起隔热手套把盖拿掉,允许她深嗅几秒的肉香气,又戳了一块最烂的肉盛到碗里,给贪吃嘴先尝上一口。 明雪从城东赶到城西,地铁转公交,奔波地满腔乏味,一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下肚,瞬间就活过来了。 “还是老妈做的最好吃。”一张油腻的小嘴吃完舔了舔,马上又撒娇讨要起来,“还想再吃一块。” 薛文芩立刻将盖子闷上:“你有二就有三,还能把你饿坏,先洗个手,去桌子上吃点水果就开饭了。” 明雪洗完手,在冰箱里扫了一圈后,端着盆草莓去了书房。 明英俊果真在里面,正在电脑桌前打德州/扑克。 这是他过年新学会的桌牌游戏,目前还在摸索阶段。 斜方向里有人进来,明英俊见是女儿,便摘了眼镜,嘘寒问暖起来。 “刚到的?” “这学期学习怎样?” “钱够不够花?” 明英俊知晓女儿习性,问话里三句之内不离钱,她的眼睛就放光了。 明雪收敛起她的小算盘,嘻嘻一笑:“暂时还有小钱,没了再问你要。” 她看见电脑屏幕下方亮着的企鹅,不经意问道:“对了,你上回说qq被盗了,后来密码改好了吧。” “改好了。”明英俊的语气像是解锁了一项新成就,“以前是设置得太简单了,这回改得你妈都记不住。” 明雪顿了下,开始骂:“什么人这么缺德,连你这样的老年号也要盗,就几个太阳又不能晒被子,能有什么用啊。” 明英俊抬头看了女儿一眼,纠正道:“我这号已经升到皇冠了。” “皇冠?”明雪傻傻地眨眨眼,往嘴里塞了颗草莓,“皇冠号能卖吗?” “不知道能不能卖,给一千我也不卖。”明英俊硬气道,“我看过那个盗我号的登录ip了,也是本市的,说不好还是熟人呢。” 明雪嚼着草莓咽了下去,含糊地继续骂:“真是太缺德了。” 吃晚饭的时候,明雪主动交代了新学期经历的一些新鲜事,都是学习与生活方面的杂谈。 譬如楼下早餐店的包子涨价了五毛,学校出台了晨跑打卡的考核任务,她在宣传部遇到什么奇葩事等等。 唯独对许昀郡任教这件事闭口不谈。 明英俊老生常谈,给她灌输不怕任何困境,凡事做好自己为先的处事准则。 薛文芩倒是角度刁钻,突然间话锋一转:“我听你大伯母说,露露最近交了个男朋友。” “什么?”明雪筷子举到一半,一脸讶异,“我怎么不知道?” 薛文芩以为她装傻充愣,毕竟她们这对堂姐妹关系亲密,平时私底下总会相互分享点什么秘密,所以她才应了自己妯娌的猜测,来帮忙从自己女儿这里打听内容,好给人做点确认。 “你真的不知道?”薛文芩探究着女儿神色。 明雪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坦诚道:“哎呀妈,这事我真不知道,你让大伯母自己去问不是更清楚。” 薛文芩啧道:“你也知道你露露姐姐那个脾气,不愿意主动说的事情,你大伯母问了能知道吗?” 明雪耐心解释道:“露露姐是那样,她是属于等确定了就能直接带回家的那种,大伯母根本不用瞎操心。” 薛文芩看着只顾埋头吃饭的女儿,追着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也会这样,二话不说就直接把男朋友给我带回家了?” “我哪有这个意思?”明雪舔着嘴角饭粒,极力辩驳,“何况我现在都没男朋友,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薛文芩换了一副慈母的笑脸,和气起来:“那你现在给我想想?” 明雪喝了口汤,真就想了想:“也不一定,知道你们肯定没有思想准备,我说不定会先去见人家父母。” 薛文芩一时转不过弯来:“你……” 早已见惯了母女俩斗嘴,明老师适时有机会插嘴道:“好了好了,吃顿饭争什么,都太早了,明明起码得先完成学业再说,上了社会提升自己,见多识广了自然就能交到优秀靠谱的男朋友。” 明雪顺势借坡下驴:“就是嘛,我会顺其自然的。” 明英俊安抚了一方,立刻又倒向一边:“不过等到时候,你也不能瞒着你妈,过来人的意见听听总没错,一个人难免会犯糊涂。” 他说着凑近了女儿,悄悄道:“不想跟你妈坦白,也得跟你爸坦白,明老师经验多会识人。” 明雪给了她爸一个达成共识的眼神。 薛文芩敲了敲碗边:“哎哎哎,你们俩当我不存在呢是吧?” 明雪反客为主,问道:“妈,你跟我爸以前是谁先上谁家见家长的啊?” 薛文芩轻咳一声:“说你呢,怎么扯我们身上来了?吃你的吧。” 说完反手给女儿夹了块大肉。 饭后,明雪帮薛文芩将碗筷收拾进水池,还没沾水就被嫌弃地赶出来了。 客厅里,明英俊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晚间政治新闻。 明雪左摸摸西瞧瞧,在客厅晃了一圈后,闪进了书房。 她悄无声息地掩上门,从门缝里看见明英俊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发上,一时不会起来的样子。 确认好形势安全,明雪来到电脑桌前,德州/扑克的游戏房间将号踢出来了,右下角“英俊哥”的qq还在线。 明雪看见那只企鹅跳动着信息,将鼠标移了上去,弹出十余个群信息。 明英俊竟然全没屏蔽。 明雪佩服了一小下,却在其中瞥见了高三七班的群。 上面显示有十多条消息。 想必明英俊应该也不会特别注意,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开来,看见的却是班上有个人转发的几条沙雕新闻和问卷调查。 再往上翻聊天记录,最近几十条还是在两三年前,也没有任何有所价值的内容。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个死群。 明雪关掉群窗口,忽然想起上回那个访问记录,如果许昀郡看见后心血来潮,指不定会来个回访。 秉着这个可有可无的念头,明雪打开英俊哥的空间,找到上周六那天的时间点,发现访问还在。 并且真的有回访记录,时间就在周日凌晨过后。 明雪顿了会思考,觉得这也没什么,正要关掉网页,突然想起刚才弹出的资料框有什么异样,再度将鼠标移回了许昀郡的头像上。 然后,她将最近来访的几人做了分析对比,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许昀郡的资料框上没有“加为好友”这个提示。 这就说明——他们已经是好友了。 他们什么时候成为好友的? 明雪的脑子仿佛被蒙了层浆糊,鼓不起泡来,不断刷新网页移动鼠标,并且点进昵称反复检查,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继而又打开了验证消息,记录显示周日凌晨零点二十五分,“xu”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信息:高三七班许昀郡。 明雪关掉验证信息,点击明英俊的好友列表搜索框,刚键入一个“许”字,就跳出备注为许昀郡的名字,显示被分在了“xx届毕业生”的列表里。 明雪打开会话窗口,里面有且仅有五条信息。 英俊哥:七班的许昀郡?[疑问] 许昀郡:嗯,明老师好。 英俊哥:[鼓掌]高材生啊,现在在哪儿发展,做什么工作呢? 许昀郡:三流大学,代课老师。 英俊哥:呵呵,有志向就不错,做老师也很有前途。[强] 明雪反复看了三遍,内心咆哮:你大爷的才三流大学,我这是重点一本211跟985双一流高校! 作者有话要说:明雪:我骂我自己可还行吗爹。 双节快乐!今后就是被套路的开始。 第十一章 周六在家待了半天,吃过午饭,明雪收拾几件衣物准备回校了。 原因有两点。 其一是校报的版面设计漏洞太多,她得回去给人亲自指导。 其二是苏亭催着她,威胁她今晚不回来,她们三人就去外面下馆子了,错过不补。 铁公鸡拔毛,哪有不蹭的道理。 但同时铁公鸡还在群里另说了—— 大亭子:好想念薛阿姨的卤鸭掌啊。 茜你的:卤鸭掌+2。 一箩橙:卤鸭掌+3。 明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捏着瓶喝干的小旺仔,往厨房瞥了一眼。 薛阿姨正在拿盒子装刚卤好的鸭掌,还在外面套了几层保鲜袋加保暖袋。 出门前,明雪拿过手提袋试拎。 她每次回家的悲催返程,简直就是运送鸭掌的同城直达上门快递员。 辗转路线回到学校,明雪气喘吁吁地推进宿舍门的那一刹,颓废室友们立刻热情地围上来。 三人:“卤鸭掌带了吗?” 明雪:“没有。” 半小时后,两大盒鸭掌被吐得只剩一堆骨头。 好在,当晚苏亭请客的川菜馆里,无辣不欢的明雪吃了个尽兴。 整个周日上午,明雪都待在部里。 想当初她进宣传部时,并未受过专业的培训,都是凭借兴趣自学的小窍门,以及日后实践所累积的经验。 一旦创新设计方面遇到问题,她也需要给自己充电,搜找相关网站的可用设计素材以及一些美学博主分享的干货技巧。 小叶虽然冒失,但踏实肯干,从明雪这里学了不少,算得上是个得力助手。 当天中午,明雪和小叶去了趟校内图文店,沟通了下橱窗大报具体的排版框架以及字体问题。 因为过去一直在这家做,沟通起来不太费力,只是以往各种报面做对接的多数是陈芝怡,店员就比较习惯用她的方式来提出疑点。 这就是换人的弊端,明雪怕对方在细节上因为先入为主的意识有遗失错漏,叮嘱小叶务必实时跟进。 出来时,部里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小叶有事先走了。 食堂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明雪就在隔壁小食店里买了煎饼果子和几串关东煮,站路边吃了起来。 打开手机,微信的宿舍群安安静静。 明雪猜她们都跟猪一样躺在床上,若是她现在当苦力询问回去需要捎带什么,她们绝对会罗列出一大堆猪饲料让她东奔西走,最后累到她十指挂钩腿酸手断惨不忍睹。 实在太不值得。 宿舍是最饿不死的地方,搜刮搜刮总能找到吃的。 明雪很明智地没有吱声,往几个置顶群下翻了翻,看见有程艺萝单发的消息,问她现在有空没,去后山接她。 时间就在几分钟前,估计还在等她回复。 日月仙:本小姐正在赶来救驾的路上。 后山位于x大西北角方向,山头半百高,属于校史名景之一。 初春的午后,气候回暖。 去后山的路段是个平缓的斜上坡,沿途梅枝上星星点点蔓延盛开,空气中暗香浮动。 明雪接到程艺萝时,她正坐在花圃边的石凳上,一双脚虚蹬着半高跟,两手捂着左脚在揉,一脸委屈哭丧样。 “你怎么跑后山来了?”明雪望了圈周围,来逛的基本都是一对对小情侣,“跟老蒋一起来的吧,他人呢?” 程艺萝扁着嘴:“我跟他吵架了。” “又吵架?” 明雪记得他俩上星期才闹过别扭,这好了没几天又不对劲,或许这就是大学情侣的日常? 宿舍里只有程艺萝一人谈恋爱,但明雪光看着就挺累了,秀恩爱时确实令人艳羡,更多的时候实在误事,伤脑伤神还伤心,那些个大把时光她宁可在宿舍抠脚追剧吹泡泡。 可是说到底,程艺萝的男友蒋非迟,是明雪高中上届学长,俩人也是因为她才认识走到一起的。 每当他们一闹事,她就觉得自己有售后的责任。 但她不想参与进去,毕竟分分合合都是他们的决定,插手多了两头不是人,所以象征性地安慰了两句:“别想太多,回去睡一觉,眼睛一闭一睁,你俩还是彼此的。” 程艺萝余气未消,闹着小脾气:“这次我肯定不先搭理他,他都知道我脚不好走路,还丢下我一个人先走。” “这就不厚道了。”明雪深知蒋非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有什么事情比你重要?” 程艺萝站起来,单脚跳着:“还不是因为辩论赛的事,每次我俩约会那个群就吵吵嚷嚷的没安静过。” 那就难怪了,蒋非迟是院辩论队队长,为比赛做准备的事情总归多一点。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明雪反而来了兴致:“辩论队什么时候有公开赛?” 去年她曾看过一次,觉得打辩论蛮有意思,在台下都听得热血沸腾,不由期待有机会再去。 “好像说是下下周。”程艺萝当下时刻很清醒,“本来我打算让你陪我一起去看的,但现在我不保证我到时候会去。” 明雪丝毫不担心:“没事,我一个人也能去看。” 程艺萝一顿:“……你好无情。” 明雪揽住她手臂,扶着人往自行车边走:“想什么呢,到时候你俩肯定和好了,要是还没和好,就当是你陪我看。” “借你吉言。”程艺萝坐上车后座,突然叹气,“其实我也不是因为比赛的事情跟他生气,毕竟他今天也是抽时间陪我出来了,但我就是不喜欢他每次一走了之的态度,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跟他生气,还是跟我自己生气……” 明雪蹬上自行车,踩了两下开始骑,忽然想起一个学姐曾经说过的话,她说给程艺萝听:“别跟打辩论的人谈恋爱,既没时间谈吵起来还说不过对方。” “这话没错。”程艺萝表示赞同,“但是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别跟学法的女友谈恋爱,吵赢吵不赢都是你错。” 明雪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 正好是下坡段,脚下不需要使力,明雪就解放了双腿腾空张开,想恣意享受难得的俯冲视野。 道长路窄,斜坡的右边停了几辆车,被罩在斜阳穿树的光斑下。 左边走路来往的人很多,明雪骑在停着车的队伍后方线路上,想等人少了再往左转弯。 结果等快靠近转向时,左后方突然无声无息飞速冲上来一辆毛驴,挤占了明雪想要转换的空间,一阵风擦身掠过,慌得她急忙扭头回打,刹车都来不及,直接撞上跟前一辆车的尾部。 硬生生的一击,车头受阻失控,车身随之倾斜,明雪忙跳下来踮住脚,差点扑到那辆车上面去,身后的程艺萝也跟着跳开,幸亏没有摔倒。 明雪赶紧伸头去看,骑坐在毛驴上的三个男生早已溜远,甚至大老远幸灾乐祸地回头,冲她又是笑又是吹口哨。 她在嘴里无声骂了两遍,回过头去扶车,却发现停着的那辆车尾部有一道尖细短小的划痕。 明雪立刻吓傻了,她叫程艺萝过来帮忙鉴别,经对比得出极有可能是刚才车身斜着时蹭上去的,致使有刮漆现象。 明雪犯愁了:“这要怎么办啊?” 程艺萝注意到车标是保时捷时,瞬间也说不出话了。 这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朝她们投过来,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程艺萝怕事,凑近明雪低声商量:“主要责任方不在我们,等人来了可能说不清,但是车主可以走保险,要不要现在走人?” 明雪隐隐也有这个念头,要走得趁早,但她觉得不管前因如何,后果是自己直接造成的,偷偷溜走这行为太亏心了。 更何况周围那么多双眼睛,万一被有心之人看见了,最后传到校方那儿闹起来,事情反而更加严重。 斟酌半刻,她决定留下来等人,顺便想想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在糟糕的情绪上稍稍原谅她,或许是不追究。 正推着自行车打算去一边,身旁走来一人,开口便道:“刚才的情况我都看到了。” 明雪顿住推车的动作,看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霎时愣住了。 程艺萝张了张嘴,朝来人小声叫道:“许老师。” 许昀郡走向被撞的车尾,微弯下身,拿手抚了遍那道划痕,似乎在研究刮擦的轻重程度。 很快,他直起身,转过来对她们说:“你们放心,在车主来之前,我可以给你们当证人。” 他这一句话,给了俩人不少抚慰。 “谢谢许老师。” 程艺萝见状,还怕他了解的不全面,边比划边解释了一遍:“刚才是我们好好骑着车,后面有电动车超上来,在这个位置把我们的路截了,导致方向歪了才不小心撞了上去。” 许昀郡点头似作理解,问道:“所以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处理?” 他看向明雪握住的车把手,若有所思。 明雪注意到他的眼神跟表情,就知会被误会,是不是以为她正要逃。 她自然得澄清,挺直身道:“等人来,说清楚,该赔偿赔偿。” 许昀郡看着她问:“有赔偿预算吗?” 反正她一个人掏不出那么多钱,顶多去明老师那里哭一哭,不至于倾家荡产,就是她以后得省着吃俭着用。 短短几秒,明雪已经做好了告别奶茶火锅,迎接泡面馒头的准备。 她摇摇头,一脸视死如归:“不知道多少,赔就是。” 许昀郡笑了笑:“别急着消极,遇到事情先冷静分析。” 他语声柔和,像是在课堂上,给学生做案例题。 “首先,机动车所停的地方没有禁停标志,属于不违章停车。其次,机动车处于熄火状态,静止时被外力追尾,本身没有过错。因为是小摩擦,没有导致人员受伤,基本建议追尾责任方和机动车车主私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的判断是这辆车车主已买车险,并且还有行车前后记录仪,只要你诚意真,对方或许会考虑不追究。” 说这么多,明雪也知道该私了,但追不追究也不是他说了算,万一这车主是个暴脾气,来个先发制人,论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清啊。 许昀郡倒像是能替车主说话似的,追问她:“准备好拿出什么诚意了吗?” 明雪很认真想了想,郑重道:“我能提供免费洗车。” 这活她不是没做过,读高中时为了心安理得拿取生活费外出逍遥,明英俊那辆大众的洗车业务基本都让她包了。 “以前洗过车吗?”他问。 她回答:“洗过。” 许昀郡听了似乎觉得可行:“这个想法不错。” 明雪暗里稍有不屑,你觉得不错不代表人家觉得不错啊。 迟滞不进的时刻,他忽然昂头朝她身后说:“车主来了。” 明雪一惊,飞快地回过头去张望,入目皆是学生群体,哪个富得流油的脑袋像车主啊。 正疑惑,只听“滴滴”两声,车子被解锁了。 明雪闻声又转回来,就看见许昀郡手中拿着车钥匙,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俩。 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明雪跟程艺萝都愣得像是掉了下巴。 明雪在心底骂了一声娘。 但不得不说,那一刻庆幸占据了脑海,令她如获大赦。 如果她没有听见许昀郡接下去所说的话,就更完美了—— “刚才说好了是吧,答应给我提供免费洗车。”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天会加更。 第十二章 明雪这辈子没有走过这么深的套路。 她几秒钟前还在暗想以许昀郡的口才能力,会怎么帮她跟车主交涉,她又该如何礼貌矜持地感谢他的解围。 事实她想多了,他就是车主,而现在他俩已经交涉完了。 不过既然是这种结果,她自是欣然接受,一张颓脸立刻谄笑起来:“许老师,我说到做到。” “不过还有一点没说清楚。”许昀郡蹙着眉头,向她确认,“你之前所保证的洗车次数是多少?” “一次——”明雪拖长了尾音,见他脸色存疑,立刻接下去说,“明显是不够的,具体的损失你肯定比我清楚,还是你来决定吧。” 许昀郡了然,很快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吧,也不多,一共六次。这车平时不容易脏,一个月洗两次差不多,既然你愿意接手,可以每个月抽两次时间来帮我洗车。” 居然还有月度指标,敢问三个月一到她是不是就可以正式上岗当洗车小妹了? 许昀郡似是看出她眼中的一点不情愿,很大方地做出退让:“你要是觉得六次太多,可以减少。” 明雪维持着笑脸,她像是出尔反尔讨价还价的人吗。 “不会,六次不多,我有时间。”她笑呵呵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什么时候有需求就叫我。” 刚说完这句她就闭嘴了,反思过来想咬舌,这他妈前前后后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也不知道许昀郡有没有意识到,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突然抬头说道:“那就现在吧。” 明雪脱口:“啊?” 许昀郡打量着她全身装备:“现在没有时间吗?” “有。”她立刻回答,像是怕他反悔。 反正早洗一次,她就离洗车还债奴解脱一步。 “那就去后勤楼后面的教舍,有个空地可以提供洗车。”许昀郡连地盘也给她找好了,见她随身还有辆自行车,便问,“你们能骑车过去?” 难不成搁他后备箱坐顺风车吗? 这看着也太不像回事了,她一个洗车奴还能蹭上主人家的车,要是把人家座椅给弄脏了,说不定还得倒扣,延长她的还债期。 明雪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连连摆手:“我们可以自己过去,很快的。” 许昀郡点了点头,像是达成了交易,没再说什么,走到前面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明雪自然也不敢耽误,怕人先到那儿等急了,赶紧蹬上自行车,载着程艺萝先行一步骑走了。 去教舍的路途不远,自行车可以拐羊肠小道,因此最终还是比许昀郡的车提早到达。 先等在那的时候,程艺萝担忧地问:“你会洗车?我没洗过。” 明雪让她放宽心:“他那车我刚看过了,不怎么脏,待会儿冲点水就能搞定了。” 程艺萝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要不是我让你来接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以后许老师叫你去洗车,我跟你一起吧。” 明雪并不在意:“嗐不用,洗车才几分钟的事情,还不如出来一趟费时。” 程艺萝感叹:“幸好今天碰到的是许老师,不过真奇怪,他一开始怎么装蒜,说得像个局外人似的,是想套我们话吗?” “可能吧。” 明雪回想起刚才他所说头头是道,好似交通事故判定专家,就觉得自己在他出场那会已掉入了他的圈套,不过幸好她躺平认错态度还行,所以他没有提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要求。 至于这个洗车的代价,虽然是她主动提出的,却也是他试探问出来的,给自己留有了讨债余地,怎么说这人都有点狡诈。 但一想到爱车被刮蹭,这换角度思考,任何人都不想遭遇,明雪又觉得自己有罪,哪怕让她给人换轮胎都心甘情愿了。 教舍这边的场地很大,许昀郡开车过来时,将车停在了另一处,明雪只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程艺萝因为脚不方便,待在原地休息。 许昀郡从车上下来,将门甩上。 他瞧着她站一旁听候指令的样子,招了招手:“过来。” 明雪乖乖地跟着他走到后备箱,看着他将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长款防水服,一块蓝色抹布,一副手套,一瓶泡沫清洁剂以及一卷冲水皮管。 明雪一一接过,没想到他用具还挺齐全。 许昀郡见她拿在手里一副迟疑的表情,问道:“会用吗?” 会用是会用,但是这阵仗,明雪怕洗完车,满地面的泡沫,不知道的还以为倒了几桶洗衣水呢。 “这儿真的能洗车吗?”她环顾四周,即便是老教舍范围,来这地活动的人不多,也不适合大动干戈吧。 许昀郡明白她在顾虑什么,说:“你不需要全方位冲洗,针对尘泥特别多的地方,以及车窗后视镜细擦……” 他带着她绕车走了一圈,将几个关键部位指点了下,算下来不多但也是需要下功夫的。 明雪起初想得太天真了,她以为许昀郡不会派给她太复杂的工作,没想到来真的,眼下看来既不能尽情冲刷,还得达成令人满意的效果,这实在是个技术活。 许昀郡见她低头考量,给了她一个建议:“或者这次你可以勉强洗,下回就得认真洗。” 这话听似为她考虑,但很有套话的意思,明雪脖颈一直,为了这个月的指标任务,保证道:“我一定会把车洗干净的。” 许昀郡露出一抹拭目以待的笑容,他拿起水管接头,就近去找水龙头。 帮她接好水源后,转眼人就不见了。 明雪不知道他去哪,原本觉得他在一旁监工会挺别扭的,现在这样正好。 她给了自己二十分钟的完成时间,先围着车转一圈,冲湿了需要擦洗的部位,然后依次打上泡沫,不断弯腰蹲下又起立,累得她停下来喘气的机会也没有,只顾着到几处门缝边时小心翼翼地冲水,最后又蹲在轮胎处做表面可及的细致活。 期间程艺萝过来要帮忙,被明雪拒绝了。 她拿水管冲洗得污水泡沫满地淌,幸亏今天出来穿了靴子,以及许昀郡还算考虑周全所给的防水服,不然根本没地下脚也不敢靠近车身。 等终于做到她认为满意的程度,明雪起身绕车检查完毕,再去看时间,已经过了二十二分钟。 也不差,她觉得很有效率。 但许昀郡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在哪儿嗑上瓜子谈上天了。 明雪图着还有时间,又把车底地面的脏水冲了一遍,全部引入下水道口,然后收水管收拾工具,一边等人回来交差。 在过了刚好三十分钟时,许昀郡终于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两只咖啡店的纸袋。 原来是出去买咖啡了。 只是这家咖啡店从这儿绕出去有一段距离,而且到店需要等候费时,敢情这半个小时他全花在买咖啡这件事上了。 “许老师,我洗好了。”明雪等他一走近,迫不及待地报备,邀功似的。 许昀郡看着满地水痕,但车身锃亮,走近时还能照脸,目光所及之处皆无尘埃,又瞧向车底的轮胎轴,因为没有配合着打轮,所以有些够不着的部位不好清洗,总的来说门面工程很到位了。 他走回车后面,又见工具都摆放整齐。 明雪早脱了他给的防脏外套,穿回了自己的毛绒衣,搭配她那件内搭的牛仔背带裤,还真瞧不出是刚做完粗活的。 “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干的。”许昀郡不吝啬地夸了句。 明雪含蓄笑笑,心说你要是把“能干”两字替换成别的词,我会觉得更好听。 许昀郡打开了后备箱,突然无声地朝她递了只手过来,明雪愣了下才反应到他是让她拿咖啡袋子,配合着接了过来。 她垂着视线往袋子里瞄了眼,每袋两杯喝的,看着像是去送人的。 但他让她拿着是什么意思,就算没有手,这后备箱空间足够,不也能临时放一下么。 在这种喝下午茶的时刻,给人拿着不断冒香气的咖啡,完了还得还给人家,要是不讲究的人估计以为这就是直接给人喝的了。 不过明雪不是没眼力见的人,所以在许昀郡将洗车用的工具依次放进去,又将后备箱用力盖上的同时,她微笑着将手中的咖啡袋递回了过去。 许昀郡只接了其中一袋,对她说:“辛苦了,这是请你们喝的。” 没听错的话,这两杯咖啡的价钱,都足够去洗车店找个专业师傅里里外外好好洗一次了。 可许昀郡正经客气的表情,让明雪觉得他是说真的,她愣了片刻,才稍有反应:“许老师,咖啡比洗车贵吗?” 许昀郡只回了一个字:“贵。” “那为什么请我们喝咖啡?”她实在困惑,便问了出来,否则她还以为是自己脑壳瓦特了。 许昀郡拿出咖啡杯,当着她的面抿了一口,解释说:“洗车跟咖啡是两码事,不能用价钱衡量。你给我洗车是责任偿还,等于是欠我人情,我请你喝咖啡是劳损回血,相当于体恤学生,所以不用太过纠结。” 明雪听了以后直接惊愣了,好一个劳损回血,好一个体恤学生。 说白了就是,她被人忽悠来洗车抵债,而这洗一次的工钱,相当于人买了两杯咖啡,两杯咖啡最终再回到她手上。 好一个能量守恒定律。 还债好辛苦哦。 第十三章 最终明雪收下了咖啡。 人傻钱多的她见过太多,当然说好听点那是客气,可是一般人的情义她是要还的,对于许昀郡她觉得不用想太多。 他在她面前是老师的身份,既然他说是体恤学生,那就是体恤。 谁让她也是一个听话的学生。 当天回去,程艺萝在宿舍描述着下午发生的事。 明雪上午脑力活,下午体力活,回来就躺下装死。 苏亭和谈茜听得满脸兴奋,尤其是谈茜,兴致勃勃地放话要准备写师生文了。 “人设我都想好了,闷骚腹黑的男老师跟妖里妖气的女学生,够不够劲带不带感?” 苏亭跟程艺萝起哄了两声。 明雪没睡着,耳根子听到,翻过身反驳说:“我哪儿妖里妖气了?” “没说你。”谈茜挥挥手让她继续睡,“我这是为了写作捏造的人设对比。” 明雪又将身体翻向墙面,她睁着眼睛想,师生恋也就存在于小说里。 现实中的男老师不是像院长那样秃头黄牙的,就是像明英俊这样习惯把上衣角扎进皮带裤里面还自信满满的中年男人,哪值得少女心爆棚的人痴狂幻想,幻灭还差不多。 至于许昀郡,这就是个例外。 别人可以冲动可以疯狂,但明雪对他的肖想,早在七年前就结束了。 大二下学期的课程表,周一周二排得特别满。 一门接一门,上得人喘不过气。 明雪连着两天没有怎么管部里的事,所以在周三上午的体育课收到小叶微信,说出来的其中一张党政思想报有争议时,她中午下了课就风风火火赶到了图文店。 图文店接手的员工正在跟小叶沟通,明雪一到小叶就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按照她们先前跟店里说好的,思想报本是没有差错的。但是当天下午,陈芝怡因为社团活动的宣传海报也来了这家,并在看见同是宣传部所设计的排版时,私下帮忙修改了一处标题的名词用法。 虽然修改后光看标题是没有致命漏洞,但是陈芝怡没有注意到标题以下的内容,原标题才是前后对应。况且这修改完全是多余,基本就是同义词的替换,却白白废了她们几经核对写出来的一篇文稿。 明雪当下就恼火了,责问店员为什么擅自让别人动她的文稿。 店员表示很委屈,说是因为对方也是宣传部的人,而且以前就是负责这块的,相信她所找出的是专业的错误,于是就没有阻拦。 明雪先前就考虑过这种意外,反复声明不要按照陈芝怡的习惯来,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走失了一步。 即便平时被陈芝怡阴阳怪气惯了,明雪也并没想跟她来事,可这回分工明确了,还来插手她的工作范围,她实在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就拨通了陈芝怡的电话。 陈芝怡听完她的指控,居然还不当回事,认为自己是好心,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觉得是她小题大做。 明雪无语气急,声音就大了点:“陈芝怡,你听着,这不是稿子正不正确的问题,既然这已经是我的工作了,就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别把手伸到我的地盘来,我的稿子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你也没有资格修改。” 说完明雪就挂了。 虽然把话吐出来很爽,可回头想想也觉得理亏,这事由她主要负责,她要是抽时间亲自督促,也许就能拦下这个失误。 她伤完神,还是让人重新做,重做的费用她自己出。 单周的周三下午没课,午后回到宿舍,只有苏亭一个人。 明雪见太阳好,抱了被子到阳台晒。 苏亭啃着苹果,眯着眼享受阳光,连着发出几声腐变的叹息。 “这么美妙的下午,怎么能就这样浪费了呢?” 明雪拿板子拍了两下被子,问:“那你想干嘛?” 苏亭环顾宿舍内的装备,忽然瞥见书桌角落被搁置的一副网球拍,眼前一亮:“要不咱们去打网球吧?好久没打了。” 明雪因为海报的事情余气未消,正想着有什么渠道能发泄一下,就答应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骑着车到达网球场。 明雪粗略望了一圈,虽然天气好,但是打球的人并没几个,只有不远处两个男的在对打。 周围绿荫稀疏,场地上阳光直射,春季同样要做好防晒工作。 明雪戴好鸭舌帽,正想说去最边上遮荫那一块打球,却见苏亭丢了魂似的扑到了隔离网上,盯着前方那两个身影惊道:“卧槽,那不是陈盛威跟许昀郡吗?” x大不止一处网球场。 明雪她们来的这地是北区,周围是几幢新建的教师公寓,学校一墙之隔外则是居民楼。 此刻她们所站的位置在球场边的一棵樟树下,视线穿透数层叠加的隔离网,仅凭几眼还真难注意到场地内那俩人的长相。 听见苏亭的惊叫,明雪也跟着靠近隔离网,眯眼细瞧半刻,发现还真是他们。 陈盛威身着黑色运动套装,许昀郡则穿了白衣黑裤。 明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特意换的纯白打底衫和黑色紧身运动裤,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只这么远观了一两分钟,那俩人的球就没打落下过,你追我赶,不分上下。 苏亭看得都入了迷。 明雪拉扯她:“唉,你还打不打球了?” 苏亭越看越自愧不如:“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像不像两只菜鸡拍皮球?” “那就回去收被子吧。”明雪作势准备要走。 苏亭终于舍得收回视线:“来都来了,走什么走,去,今天我要甩掉一斤肉。” 说完率先往场地的中心入口走去。 明雪默默地跟在后面,拿手压低帽子,先指明道:“去最边上那块吧,中间太晒了。” 还好苏亭也怕晒,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否则明雪真怕她会直接贴到人家隔壁场地去了。 网球场一共六块区域,以二乘三的面积分隔。 明雪所在这一块跟许昀郡他们那块正好是两个对角。 进场的几步路,明雪虽没有明着往那边的方向瞟,却一直在暗中留意,所幸他们打得投入,并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明雪走到场地边,放下网球袋和保温杯,先做了几个热身动作。 苏亭站在她边上,将手机对着前方举了起来。 明雪一看就知她什么意图,把手机挡下来:“你低调点,被人发现怎么办?” 苏亭根本没在乎:“发现就发现,而且我就发群里面,给她们俩人看看,这巧妙的缘分。” 很快她就拍了一张,传到了宿舍群。 明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觉得只要苏亭不做什么惹眼的事,她们可以若无其事地消遣完这场运动。 “待会儿你注意点,别让他们认出来,不然看见我们这么菜说不定会来围观取笑。”打球之前,明雪这样跟苏亭说。 或许这话提醒到位了,苏亭也没想着让人发现,两人就自娱自乐地打起球来。 关于网球,明雪接触的不多,大一体育选课时曾想选网球项目,结果人额超了没选上。 明雪不甘心,一冲动就跟苏亭在网上一人买了一拍子,准备自练成才。 然而这拍子到手后,没怎么发挥它的作用,常年待在宿舍吃灰。 算上这次,明雪总计打网球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虽然看过打网球的教学视频,但因打羽毛球的习性在前,手便听从了记忆的使唤,握拍姿势老不对,力气也不够,导致球飞出去后劲不足,有时候连球网都没越过,就点着地面溜场边去了。 十分钟下来,俩人跟盘散沙似的,既没打成一个堪称合格的回球杀,手臂还又酸又累。 “你怎么比我还菜呀。”苏亭已经捡了不下十几次球。 明雪寻找借口:“我这面迎着光,看球的时候都眼晕。” 苏亭做出退让:“那咱俩换个位置。” 换了位置后,光线的确顺眼不少,明雪原地练了下姿势,准备好好发个球。 结果球抛高了,她心一急,仰着头预判好下来的高度,铆足了劲挥动拍子将球打飞了出去。 球正中拍子中心,倒是甩出了一条长弧线,高速越过球网上方。 苏亭不断退步,伸长了手臂去接,空挥了两下愣是没接到,也没见球落地,她回身去瞧了个究竟,下一秒心说完蛋。 围墙向上延伸的隔网中心有个断口,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刺穿扭曲的,刚好让网球的横截面给卡住了。 明雪看到这球的结局差点没晕,她穿过半个球场跑过去,跳着身子拿球拍挥了两下,想将球从卡口里抠出来,实则远差半个身的高度。 苏亭环视周围,准备借助长杆或者棒子,无奈场地上干净无一物。 明雪立刻想了个法子,看着苏亭问:“你蹲还是我蹲,只能这样了。” 苏亭瞅她那薄瘦的身子骨:“你确定能背得动我?” 说着自觉蹲了下去:“上来吧,你别晃啊。” 明雪小心翼翼跨上了她的肩膀,两手抓住铁丝网被慢慢抬了上去。 刚站直,苏亭就觉得脖子要断了:“你看着挺瘦的,怎么也这么重啊?” “废话,我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明雪极力仰着头,试了下拍子能够到的高度,“你再往前走一步。” 苏亭闻言靠近铁网,艰难支撑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什么结果,正想叫她快点,自己要撑不住了,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 随后传来一句问话—— “同学,不需要帮忙吗?”很耳熟的男声。 明雪跟苏亭同时一愣。 苏亭耳尖地听出是谁的声音,但因抱着明雪的双腿,不方便立刻回头,赶紧救命般高声呼道:“需要帮忙,陈老师!” 明雪低头看着苏亭脑袋顶,心说你挺有本事,没看人都能认。 紧接着她转过头,就看见陈盛威跟许昀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手上各拿着球拍,正在下方一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呃——”明雪已经没法掩饰此刻自己的狼狈,硬着头皮依次喊道,“陈老师,许老师。” “太危险了,先下来吧。”陈盛威认得这俩学生,朝她招手说。 明雪双手抓紧了铁网空隙,打算等苏亭将她慢慢放下去,但不知苏亭是缺根筋还是没头脑,居然二话不说先将自己脖子解救了出去,才过来扶住她的双腿。 这导致的现状就是,明雪整个人全靠手腕臂力,将自己腾空架在了铁网上,而双脚被苏亭托抱着,却不知如何下地。 “你快下来啊!”苏亭叫她。 说得好像她愿意黏在上面一样。 明雪干瞪着她,心说真有你的,我怎么下来,当着两个老师的面像猴子一样跳下来吗? 但也没办法了,看着不高,只能跳下来。 她让苏亭松开自己,准备在那一刻解放双手自由落地。 谁知苏亭撤得太快,她还没有准备好,双手僵持了一会,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晃了起来,匆忙间松手落了地。 双腿触地一软,整个人便失衡向后倒去。 结果人没栽到地上,反而双手为了借力,胡乱间抓在了一个人的手臂跟胸膛上。 待稳住后明雪下意识抬头,就这么傻愣地撞进了许昀郡平静的眼底。 场面十分尴尬,鼻尖甚至能闻见运动过后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呆滞片刻反应过来后,明雪立刻站直了身退开几步,而刚才顺势托住她后腰的那只手,也不着痕迹地抽离了。 “不好意思,许老师。”明雪说完这话,脑袋还是懵的。 许昀郡倒是面色无异,跟没事发生一样,镇定地像尊佛,他一句话便将尴尬的气氛转移了。 “这球是怎么打上去的?”话中带着匪夷所思。 明雪抬眼看着被卡住那球,此刻很想给它戳个力,干脆直接蹦出墙外算了。 “是我发的球。”她低声承认。 “力气还挺大。”不知是夸还是贬。 陈盛威走近两步,研判了下这颗球的卡位,提议道:“看来得用细铁杆撬,我回宿舍找一下工具,你们在这等会儿。” 说完留下拍子,自行离开了。 第十四章 球场上一时间就剩下三人,一男两女。 正是午后温度最高的时候,明雪忽然觉得热,尤其腰部那块地方,好像还贴着一只手,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量。 她觉得自己想法有毒,将帽子摘了下来,当扇子往脖子里扇风。 原以为苏亭会趁机跟许昀郡搭讪,调节当下的气氛,谁知她找了个借口说“真热”,就往另一边喝水去了。 明雪觉得要是自己也这么走开,似乎在制造尴尬,不如就趁这个时机聊两句,化解先前那份不可言说,她先开口:“许老师,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许昀郡原本在欣赏周边风景,听见问话朝她看了过来,透着反问的语气:“你们到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见我们在这了?” 多嘴,太多嘴了。 明雪知道自己笑得傻兮兮的:“怪不得之前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你们啊。” 许昀郡确认道:“就是我们。” 明雪由此深刻认为,许昀郡真的有把天聊死的能力,她现在僵笑着脸,已经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庆幸的是,苏亭拿着水杯走回来了,也拿了明雪的一起。 明雪正觉得口干舌燥,打开杯子喝水压惊。 只是下一刻,苏亭的话跟打脸似的,差点将她喉间的水噎住。 “许老师,你们刚才的球打得太好了,我们一来就看到,像职业网球运动员。” 许昀郡转向苏亭,笑笑:“多训练就行。”又问,“你们打网球多久了?” 苏亭认真算了算,回答:“大学进来到现在,不超过三次吧。” 明明是四次,明雪小口喝着水在心底纠正。 “没有学过?”许昀郡问。 苏亭唠嗑起来:“大一的时候想选网球课来着,但是太热门了,我们选得太迟就没选上……后来我们俩都没什么时间,关键她比我懒,放假就爱睡觉,我还是挺喜欢运动的,可没人陪我打,就不了了之了,你看球拍到现在都还是新的。” 说话的期间,明雪想起自己手机还在场边,她过去拿了又走回来的途中,发现许昀郡站在那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什么。 明雪瞧这眼神就发憷,赶紧看向苏亭,生怕她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见她扬着假式微笑脸,一副我刚才夸你了的表情。 待她走近,许昀郡突然开口:“打网球最重要的是握拍姿势,我教你们几个准备动作吧。” 苏亭听了求之不得:“好啊好啊。” 明雪愣了下,也跟着说:“好啊。” 她想他肯定是觉得她们水平太次,才行好事来当一回免费教练。 许昀郡站在她们前方,原地摆起了姿势,双脚分开上身微倾,同时口中指导。 “右手握住拍柄,左手扶在上面,举到身体前方。” 或许是怕她们看不见,他转过身来给予参照。 明雪和苏亭跟着做了起来。 “脚尖的重心要稳,腰身挺直,眼睛看着来球的方向,侧过身体后摆准备,注意双脚的转动,迅速挥动。”说着他旋转腰部,将球拍往左侧利落地甩了一个来回。 明雪对着空气甩了出去。 许昀郡在旁观察,指着她说:“击球完毕也要立刻回到准备状态。” 明雪稍稍握紧了球拍。 许昀郡绕到了她们身后,给站立的俩人亲自指正刚才挥动中的细节。 他懂得保持一定的接触距离,所以仅仅只是简单比划。 到了明雪身后侧时,他说:“不用握得太紧。” 明雪正开着小差,心想什么不用握得太紧?她握紧什么玩意了? 哦,他说拍柄,明雪松了下握力。 他又在食指上虚点了下,说:“下来一点。” 明雪起初没听明白,她把整只手往下挪了点。 许昀郡见她会错意,就直接掐住了她的指尖,重新强调:“手指拿下来一点。” 被牵着鼻子走的手指很委屈。 明雪觉得被掐过的地方有点痒,快速用拇指挠了两下食指指尖。 许昀郡瞧见这个小动作,瞥了她一眼。 “继续。”他走到一边说,“打十个来回,要标准到位。” 这种无实物训练多少有些乏味,明雪压根没想到她有生之年除了能听到许昀郡的国经课,还能上他的网球课。 十个动作完毕,明雪迫不及待想有一颗球在前面,跃跃欲试了。 却听他说:“现在换成反手击球。” 于是,她们又做了一组相反的击球动作。 反复来回,明雪一直在期待许昀郡能将手中的网球放出来给她们击打,但他始终没有。 就这么练了会儿,陈盛威回来了。 他似乎就住在附近,手上除了带回一根约一米长的细钢筋,还有几罐功能饮料。 “怎么着,在这儿练上了?”陈盛威派发完饮料,径自走到墙边,准备去掏网球。 许昀郡打开易拉罐:“就教了几个姿势。” 明雪捏着饮料罐,忽然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怪她平时黄色废料看多了。 “许老师的网球课简单易懂吧。”从陈盛威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错。 苏亭抱着球拍,开玩笑说:“比上国经课容易。” 许昀郡仰头喝了一口,微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国经课很难懂?” “不是不是。”苏亭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是我比较笨,理解能力不行,不是老师你的问题,不信你问她。” 许昀郡顺着她的指点看向了明雪。 突然被提到的明雪还在废料里神游,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 苏亭好心提醒:“许老师问你国经课难不难。” 这算什么问题,说难不是给人拆台么,怎么说也得给新手老师一点颜面。 明雪迟钝了会,头摇得像个没感情没思想的机器:“不难。” 许昀郡眯起眼睛觑她,脸上像是写了不敢信三个字。 “真的不难。”明雪莫名觉得这一刻很爽,嘴上多余的咬字补充,“挺容易理解的。” 许昀郡紧绷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突然对她提问:“那你说说,《国际货物买卖合同公约》的基本原则有哪些?” 明雪哪知他会现场考起来,脑子连轴转动,一边想一边回答:“平等互利原则,建立新的国际经济秩序的原则……” 亏得她昨晚上复习时翻过书,明雪不由暗幸,毫无压力地背完整了四条原则。 然而她连脑回路都没拨正,许昀郡紧跟着又抛了个题。 “我国《合同法》第57条的规定。” 他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还真没完没了了,她在课堂上准备充分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待遇呢。 这个规定明雪隐约记得他在课上特意提过,似乎是跟合同无效有关,但她绞尽脑汁也组织不起那些碎片化的关键词。 “合同无效的话……不影响……” 看着她那张憋不出字的困惑脸,许昀郡宣布考题时间结束,然后一字不差地把那条规定清晰陈述了一遍。 “合同无效、被撤销或者终止的,不影响合同中独立存在的有关解决争议方法的条款的效力。” 听完,明雪脸上一副恍然,心底说我认输,可别再考了。 正好陈盛威也将球给救下来了,在地面上蹦了几下后,被苏亭捡了回来。 许昀郡拿起拍子指点她俩:“把刚才的动作再复习一遍。” 老师面前,教什么都是老师。 明雪跟苏亭顺从地再次挥击球动作。 陈盛威在一旁打趣:“还行么,比你们瞎打的时候有模样多了。” 许昀郡隔空回道:“朽木可雕。” 去你的朽木,明雪咬紧了牙关。 正暗中较劲时,眼前突然落下一球,她来不及思考,双手连着拍子已经做出了反应。 那颗她觊觎已久的黄色小球,就这么被自然而然地打飞了出去。 朽木明同学终于完成了人生中漂亮的一次网球回击。 因为不是专业的训练场,没有那么多网球可以挨个击打,明雪跟苏亭便对立着来回扣了几个球。 日渐西斜,时间过得很快。 许昀郡跟陈盛威早打完球,只是在她们这儿耗了会,因为还有别的事情,没留多久就要走了。 明雪和苏亭一致向他们告别。 待人走出几米远,明雪突然发现属于他们的那颗网球还没拿走,赶紧叫住走在稍后面的许昀郡。 “许老师,等一等。” 她跑过去快速捡起那颗印有专业牌子logo的训练球,跟她们在网上买拍子送的网球耐磨性完全不能比。 许昀郡此时已经走出了网球场,被喊住后站定在隔离网外等她,而陈盛威则因为临时有事在前边快步走远了。 “你们的球忘记了。”明雪喘着气,跑到许昀郡身边,将球交到了他手里。 许昀郡垫垫手里的球,看向明雪因为跑动微透着薄汗的脸,突然道:“有句话我刚想说来着。” 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让明雪错愕了下,她脱口问道:“什么话?” 许昀郡顿了两秒,目光在明雪脸上流转一圈完毕,表情认真地像是在课上下结论:“你看上去比几年前黑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二更or三更。 本文不长,如果喜欢这篇文,请看正版支持作者谢谢啦== 届时给大家发红包。 第十五章 许昀郡说完就掉头走了。 明雪站在原地愣住,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他人在视线里消失,才转过身缓缓往回走,迟钝地品味他最后那句话。 比几年前黑了点…… 几年前…… 操!他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是刚刚打球那会儿,还是说一早就…… 上回在他办公室,她还旁敲侧击试探过,当时不是没想起来么,难不成他故意装不认识? 这人真奸诈啊,居然装了这么久。 而且他什么意思,说她比以前黑? 她明明一直都很白好不好,整个冬天都在做护肤,只不过今天晒了点太阳,光影落在脸上看着才暗沉了点。 明雪越想脑袋越懵,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几次交集中,自己无意间漏出了什么信息。 如果是,那自己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副什么形象。 不管什么形象,现在光是回想,明雪就觉得自己分分秒秒尬得像个小丑,尤其再将七年前联系起来,遮羞布被扒得干干净净,这还让她怎么面对接下去的国经课。 苏亭看见明雪出去送个球,回来时垂着个头若有所思,连唤了几声走过来:“你想什么呢?” 明雪这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 “刚才许老师跟你说什么了?”苏亭见他俩好像短暂说了句话,现在想来就愈发好奇了,“什么话让你这么唬愣?” “他说我……”明雪自然不能将过去那些事全盘告知,瞎捏了个干瘪的借口,“打球的姿势比你好看。” “什么鬼?”苏亭立刻炸毛了,“我才不信他会这么说。” 明雪挑眉:“你不信也得信啊。” 苏亭当然没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他到底说什么了?” “没什么。”明雪只得重新捏个像样点的,“就说室外挺晒的,让我们以后可以去室内打球。” “说得挺正常的呀。”苏亭反倒看不懂她了,“那你怎么这副表情,哪儿不对吗?” 明雪平复了下脸色,顺其自然道:“我在想他是不是觉得我看上去很黑,以为我天天在外面晒太阳。” 她借机问苏亭:“你看我黑吗?” 苏亭一副对你无语的表情:“你黑得没有自知之明。”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但明雪忽然就少了份自信,她觉得自己肤色没有什么变化,难不成是因为她对自己有滤镜? 她很想找面镜子照一下,无奈没有随身携带,只得暂时憋着这份郁闷。 苏亭在旁瞧她神色不自然,突然暧昧起来:“一句话就让你想这么多,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明雪打断:“不是!” 苏亭奸笑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你心虚什么?” 明雪装得劳神在在:“我能不知道你想什么,不是就不是!” “好吧,跳过这个问题。”苏亭想起先前那一幕,可是让她看得清清楚楚,“果果我问你,刚才你跳下来时是不是摸到许老师的胸肌了?” 太直接了,这个问题简直有毒。 明雪之前已经快催眠自己忘记了,现在又被这家伙提起来,搞不好还得让宿舍另外两只知道,她必须找个够面子的台阶下。 “当然有啊,但是请注意用词,是碰不是摸,我是为了扶住我自己才不小心碰到的。”随后她啧啧两声,“不得不说当时那手感真是绝了。” 苏亭立刻被吊起了好奇心:“我去,什么手感?” 明雪前一刻还在渲染着旖旎之色,下一秒便换了语气:“还能有什么手感,平胸的手感。” “……”苏亭兴致一垮。 明雪目光深远地感叹起来:“说句实话,我从发育起就没摸过那么平的胸了。” 苏亭瞪住她:“我真的想打死你。” “打我可以。”明雪抱住双臂,“别打我胸,过年好不容易大了点。” 苏亭斜着眼瞟她胸前:“还没36d吧。” “还差那么点意思。”话题被转移,明雪好心情地哼起调来,“早晚的事,不着急。” 苏亭听了愈发想打她:“你知道你跟36d之间还差什么吗?” “差什么?” “差一个男人。”苏亭补充,“差一个能修理你还能给你做按摩的男人。” 平心而论,放眼法学院乃至整个x大,明雪的脸蛋身材绝对算得上让人过目不忘,站路边吸睛搁台上发光。 当初刚进校军训那会儿,就有不少男生前仆后继地过来搭讪问她要联系方式,室友们私下里一致觉得这娇样气质活生生一个花瓶,养眼足矣。 但相处久了,却发现她还真不是什么傻白甜,除了颜好腰细胸大肤白外,成绩优能力强性格好还没架子,该认真时严肃该放松时俏皮,跟什么人都混得开,什么人也都愿意跟她玩。 总的概括,她就是一只行走在x大的人间妖精。 只是,暂时还没人能收服这只小妖精。 苏亭以为她会适可而止,结果这女人仰头张开双臂,欠扁地当空呼唤:“啊,男人你在哪,快来找我。” “许老师,你怎么回来了?”苏亭突然朝明雪身后叫道。 正放飞自我的人差点闪腰,明雪畏畏缩缩地收回了姿势,转过头左右张望,暖阳听风吹树梢,网球场外的小道上除了她的自行车,一个人影都没有。 险些落成心理阴影,一颗心被平平安安放了回去。 下一刻—— “你别动!”明雪回身追着苏亭跑了起来。 苏亭躲到球网的另一侧,忽地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啊!刚忘记跟陈老师许老师加微信了。” 明雪一个头两个大:“加他们微信干嘛?” 苏亭想得美滋滋:“这么难得有私下接触的机会,加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继续蹭网球课啊。” “你以为他们这么闲?”明雪认定今天纯属巧合,“要上你上,可别拉上我。” 苏亭哼哼:“过河拆桥,今天要不是我拉你出来,你哪里有机会摸人家胸肌。” 分明是她被占便宜好么。 为了不再提这茬,明雪直接将球扔了过去,迫使苏亭不得已去接,俩人这才正经地对线打球。 自许昀郡在网球场外丢下那句话后,明雪回去一边敷着美白面膜,一边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这是在挑衅。 当着面挑衅她,听上去轻描淡写,却打得她措手不及,让她明白其实他早认出她了,或许还知道更多。 最坏的情况便是,在正式上国经课之前,他拿到那份班级名单的时候,或许就对她的名字有些微印象了。 因此在课堂上,她掉笔时跟他近距离对峙的片刻,他有了更确切的把握。 这一点并非不可能。 然而明雪之所以没考虑到的原因是——在七年前,哪怕她多次在作业本上暴露过自己的名字,他都从来不多加留意,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所以她曾以为,他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 因为心中笃定,这段日子以来,明雪自认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对方装得比她还要深。 现在这是看不下去她的自以为是,所以直接挑明把她给戳穿了? 综合研判下来,这人道行高深,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云淡风轻,那张清冷静默的面孔下,说不定还藏着许多她看不透的情绪。 针对这种突变,要以不变应万变。 明雪没有打电话质问他什么意思,她花了一个晚上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想他既已装了这么久,应该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揭人过去这种没品格的事。 只要大家表面平和,彼此心照不宣,说不定还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次日周四,明雪被张轲一个电话叫去了部里。 张轲开门见山,说是小叶已经私下跟他说过,他也通过陈芝怡将事情做了全面了解。 “陈芝怡的做法确实不妥,我点醒过她了,她也意识到自己错误,待会儿人来了,我让她跟你道个歉。” 明雪听他说完,也开口表态:“你不用让她专门来跟我道歉,她要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解释。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不原谅她,毕竟一旦我离开宣传部,我的原谅对她来说一文不值,甚至下一位副部在她眼里可能比我更听话更识抬举。” 张轲捕捉到关键字眼,不悦地皱眉:“你要离开宣传部?” “上学期就有过这个想法。”明雪坦诚道,“不过不是因为陈芝怡,她对我来说没那么大威胁,只是想换个环境,找点别的事情做。” 张轲更纳闷了,他不认同:“宣传部的事情这么多,还不够你忙的?” 明雪知道他会留她,她也只是发表自己的观点:“很多事情是忙不完的,可大学也才四年,部里早晚要换一拨人。” 这事明雪当初进宣传部时就想得很明白,谁说进了学生会就一定得往高处爬,她可以不做那个竞争者,单纯享受实践学习的过程,以及跟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共事的乐趣。 当然她没有明着在张轲面前说出来。 张轲有点惋惜地说:“没想过你要离开,我原本还准备以后让你来接我位呢。” 这话听上去带了点暗示,但明雪并不为之动摇:“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张轲见她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叹气:“也怪我,平时没有帮你们俩个做沟通,如果你们之间相处愉快,应该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明雪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把原因推到别人身上,对她来说这是两码事。 “跟你们都无关,沟通这种事如果本身就有成见,外人也很难插手。”陈芝怡视她为眼中钉,她可不想再趟这浑水。 张轲听她话里头有话:“什么成见?她对你有成见?” 明雪想摊牌来着,但又觉得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把握,只是问:“你现在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话题很突然,张轲愣了愣,点头:“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有这种预感。”明雪刚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猜中了,“行啊你,什么时候谈上的?” “就最近吧。”张轲眼底流露出热恋中的溺笑,“是隔壁财大的。” 明雪幸亏自己刚才没有多嘴,她忽然有点替陈芝怡小小失落:“那挺好的,有时间带部里来玩玩呗。” 张轲很大方:“下回介绍你认识,她也是读法专的,不过比你高一届。” “我喜欢学法的小姐姐。”明雪真诚表示,“其实你放心,我就算要离开宣传部,也会把自己的摊子收拾好了再走。” 张轲笑笑认同:“我当然对你很放心,如果够朋友,你离开之前再帮我招几个新人带一下。” 明雪满口答应:“没问题。” 离开宣传部的念头一起,明雪感觉自己似乎有了新的生机。 但她不忙着规划以后的事,毕竟这学期的专业课排得很紧,各种课程千字论文以及pre,更多时候要背书看资料查文献,连手头上的小说也只看到一半搁下了。 幸而,一周又快到头了。 明雪发现她还挺期待国经课。 一方面它代表着周末的开始,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她说服了自己,把碰见许昀郡时所释放的逃避心理给压制住了,反而冒出更多暗中交锋的刺激,顺便她还可以在台下肆意欣赏他的精神状态以及着装搭配。 通过到目前为止的几次观察下来,明雪不得不承认他穿衣风格真的挺潮,关键是身型比例太优越,外加衣品的眼光很到位,配上那张被公吹出来的俊脸,行走在二教楼里,那风范简直能秒杀整栋楼的所有男性生物。 甚至程艺萝也在私下悄悄做着笔记,打算给她家老蒋买同款外套。 这次许昀郡刚进教室门,明雪一眼就发现他又提供新的穿搭素材了。 春天的季节,一天之内温差过大。 许昀郡只穿一件白色低领内衫,外套卡其色风衣,有种单薄清冷的质感。他换了副半边框的眼镜,抬眸时瞧上去,神韵也似多了份锐利的光芒。 这给在座不少女生视觉审美上的新鲜感,暗地里凑着脑袋津津有味地议论。 明雪上课前照旧去了奶茶店,这回买的是酸奶烧仙草。她怕缘分有毒,上厕所再遇见许昀郡,每次只敢喝一小口。 许昀郡除了第一周第一堂课,之后都没有再点名。即便如此,到课率也仍然很给面子,尤其还有最后两排督课人群坐镇。 明雪由衷佩服这些女生,专门抽空前来感受国经这门催眠大课,更不用说许昀郡采用了全英文课件模式,基本上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用英腔概述范围内的专业名词关系。 如果不是能欣赏那张盛世美颜,以及随时有被盯上的风险,明雪早就趴倒在了课桌上。 可看久了也会产生视觉疲劳神游几秒,或者是瞥见手机上推送的什么娱乐圈惊天大瓜开会小差冲个小浪,总之在明雪坚信快要下课不会被提问的情况下,正低着头划手机屏幕时,许昀郡突然点到她了。 准确来说,是点到她的学号。 因为她后知后觉想起他在说请人起来回答前,先问过一个问题:“今天是几号来着?” 台下的同学们一致回答他是几号。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说道:“那我就不点名了,请二班这个学号的同学起来回答一个问题。” 他说完这话时,明雪还没反应过来,她只是暂时收了心按灭手机,然后跟随周围人的视线,想看看哪个倒霉鬼的学号跟今天日期一样。 结果,她发现有几道视线在看自己。 大脑也在这时候连接了信息,刚才大家所报的日期不就是她的学号,而她不就是二班的人。 倒霉鬼原来就是她自己…… 明雪脑袋发懵,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身边的苏亭连连拍她大腿,叫魂似的:“哎哎哎……叫你呢。” 明雪这才慢腾腾站起来,傻傻地看着站在前方同样也正在看她的许昀郡,努力做起表情管理。 悲催的是,她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要偏头去问苏亭,许昀郡盯着她从过道前踱来,单手握着书背在身后,开口:“你就简单说说,在学国际经济法之前,或者是三国法范围内也行,有没有了解过比较典型的国际案例,来跟我们分享一下,顺便分析其中涉及到的知识点。” 这个问题很宽泛,首先还得她自己找案例,明雪快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问道:“什么例子都可以吗?” 许昀郡做了个依她的手势:“自由论述。” 明雪不假思索:“那就说说《加勒比海盗》吧。” 底下随即有人笑开。 许昀郡则是洗耳恭听的模样,没有做出打断。 明雪停顿了会,开始简述这部电影的大致内容。 她第一次看这部冒险电影时,是在小学的电影课堂上,昏暗的教室内,窗帘全被拉上,幕布被投映出迷人的加勒比海,一群以海为家的海盗们在这片神秘海域上肆意横行,以打劫过往船只为生。 明雪喜欢主人公杰克的风趣与智谋,喜欢海盗这种活跃在天马行空里拥有嚣张霸道的权利,也喜欢所谓魔咒的秘密。 后来学会摸索电脑后,她便在网上找了其他几部系列电影来看。 记得初一那会,她作为一中常客时,在明英俊上晚课的时间段,曾花整个晚自修的时间看完过第四部。 当时第一节下课,明英俊在某个班拖课没回来,许昀郡正好来办公室取练习卷,瞧见她在看电影还瞥了眼她的屏幕。 在心仪的男生面前,电影再精彩都是次要的。 明雪立刻乖乖地端正原先坐姿,把蜷起的两条腿放下去,耳塞也从耳朵里取了下来,怕他会跟自己说什么而她却没听到。 事实上,许昀郡很少主动搭话。 而那天,正好办公室又有别的老师在,就坐在她对面的工位上,光是微微叹气声都能让彼此听见。 明雪不敢大声说话,就扯了扯许昀郡的衣摆边将人留住,又拿手指点了点正在播放的电影画面,打哑谜似的放大嘴型问他:“看过吗?” 她的本意还是想跟他分享自己在看的电影。 许昀郡并没有注意她的嘴型,只是看着屏幕里,美丽精怪的安吉莉卡正在向情人杰克坦白自己是黑胡子的女儿。 然后,他突然说道:“黑胡子的女儿很可爱。” 明雪一时没懂他这么说的意思,就瞧见坐对面正在批改作业的女老师闻言抬起了头,托着眼镜莫名其妙地来回看着他俩。 明雪又瞥了眼屏幕,因为没有按住暂停,字幕跳得很快,没有声音她理解得也很慢,但反应迅速地附和道:“原来她是黑胡子的女儿啊。” 女老师再度瞧了他俩一眼,低头继续批作业。 许昀郡并没有再说什么,就直接出办公室了。 后来明雪看完整一部,回头发现里面有一句台词。 “你的女儿很可爱。” 说的正是黑胡子的女儿安吉莉卡。 当时她没多想,只是着重分析了下安吉莉卡的人物性格。 嗯,也觉得很可爱。 回到当前的课堂中,明雪将电影剧情简述完毕,又从三国法的角度做了几条分析。 许昀郡听完点头,招手示意她坐下。 明雪屁股底挨着凳子,终于实实在在地坐稳了。 许昀郡转身往回走,针对她其中所提及的几点概念做了补充讲解与拓展,最后开玩笑地下结论道:“看来,学好国际公法,将来说不定可以去做海盗。” 台下的人笑起来。 明雪却在心底里冷呵,他一定是故意的,提早看过她的学号,然后借题发挥点到自己。 这人实在太阴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留评都有红包。 第十六章 国经课结束时,许昀郡提前布置起日后的课堂pre作业,他让在座的同学以四到六人为一组,并让各班班长将小组名单整理好发送给他,以供届时打分考评。 教室内一阵哗然。 算上早上的知产课,这学期已经排了五个pre,这回又来一个,简直快要逼死大家。 经历过上学期被演讲支配的恐惧,明雪整个脑袋近乎麻木了。 小组分配毫无悬念,基本以宿舍为单位,而她一向就是名誉宿舍长兼小组长。 这个任务一下来,苏亭谈茜程艺萝一致向她投来不是好人的迷人微笑。 “组长,辛苦了!” 明雪面无波澜地合上笔盖整理书本:“不辛苦么么哒,一人做一个ppt带演讲,自己挑。” 她以为每晚都在宿舍cue到许老师的这三人,起码会先倾向于国经,结果根本没人care。 许昀郡白顶着那张颠倒众生的绝颜,终究是错付了。 关键这仨破理由还贼多。 “不想在许老师面前出丑。” “怕被许老师帅到说不好话。” “怕脸红心跳当场晕倒。” 明雪简直无语到翻白眼,照这么说来,以她过去的经历,不整个退学都说不过去了。 她一个个怼回去:“觉得丑就回去照镜子,说不好话就去把舌头给我捋直,心跳不正常就去做个心率测试……” 苏亭作为代表又推过来一个理由:“国经太难了,pre分还是你拿得稳,关键你长得那么美,往讲台上那么一站,随便开口讲几句,许老师一个心醉或许就打高分了呢。” 明雪斜了她一眼:“除去我美这句话,其它都不靠谱。” 苏亭噎了一下:“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好听的。”下一句又装软妹,“拜托啦,我们凑钱请组长吃超大份的麻辣香锅好不好?” 这句话简直太美味了。 一向对美食没有抵抗力的明雪,被忽悠着拜倒在了麻辣香锅的诱惑下。 她咸鱼地想,反正离许昀郡定下的ddl还有好久,在那之前有不少别的事情要忙,慢慢安排也不急。 整个周六,明雪没出校门,就奔走在部门、图书馆、食堂跟宿舍四点一线之间。 小叶不知从哪听说她要离开宣传部的事,在微信里面给她连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让她留下来。 明雪想过离开的时候,总会有这么一刻,舍不得并肩作战的小伙伴。 但最近积压起来的各门作业,让她的番茄钟代办事项排了个满,哪怕原先没有辞职的念头,这会儿也想临阵脱逃了。 她不由想起去年大一,部门里一个对她非常照顾的本院大三学姐,也是因为没时间管理而退部。 但她佩服的是,人家熬到了大三,她大二就已经撑不过了。 学姐是个超级学霸,年前刚考研结束,明雪平时也有跟她聊天取经,最近又得知她初试已过,排名还是专业第一,简直能轻装上岸。 回忆起学姐当初离开部门时,自己也有过不舍情绪,如同当下处境,只不过换了立场。 不想被这种烦郁的思绪绊住,明雪约了部里几个交好的人,自掏腰包提前请他们在食堂吃了一顿散伙饭。 席间,她看着在座基本都是比她小的,就忍不住送给他们几句人生箴言,有些是明老师讲给她听的,有些是她自己悟出来的。 说完放下饮料杯,她忽然觉得自己又长大了。 长大这个瞬间很难捕捉,因为时间都是悄然流逝,随时会被新鲜的情绪占满,快到你来不及抓住上一秒的感受。待到很久以后,或许会心血来潮想起这一天做过的事见过的人,才能悟出当时那一刻所产生的非凡意义。 部里的小喽喽嘴上应和,也不知听到心里没有,一个个跟喝高了似的叫起了她明老师。 明雪飘飘然地很受听,但她不敢抢了她家明老师的称呼,自称“小明老师”。 小明老师吃完饭,沿着校主干道去逛了圈综合楼,楼前的教务橱窗栏换新后,站了一堆女生围着看,并轮流拿手机在拍照。 明雪熟知那一块是什么内容,走到她们身后面眺望。 那天她在办公室里给许昀郡所拍的照片,此刻作为配图被贴在访谈文字的角落,即便远瞻着有些模糊,她却仍能清晰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以及坐姿。 原本还想沉浸地回忆更多画面,但她一想到那时已经暴露无遗还自作聪明的自己,抬头看了看天上飞过的群雁,转身走了。 当晚宿舍,明雪靠在吊椅里,专注地背了半小时的英语六级词汇。 番茄钟准点结束,她拿过手机,准备点下一个待办,看见有“明大仙”发来的微信。 “明大仙”是明雪给她堂姐明露的备注名,尽管人家本身有个洋气的昵称叫m.road。 自上周明雪在家被薛文芩套话后,她后脚立刻就跟明露通气去了。 她其实是知道明露有男朋友的,从屏蔽家长们的朋友圈里就能窥知一二,只是还没见人晒过对方的脸,倒是无意拍进去的一只手,彰显手的主人是个四肢健全的男性生物。 明雪直截了当地问过她,什么时候带姐夫给她看看。 明露没否认,却遮着藏着,一直说对方太丑,带出来怕吓到她。 明雪合计着她姐长相明艳大气,找历任对象的眼光也不差,再丑倒不至于,估摸着交往没多久,还在暧昧试探的阶段。 结果今天这几条微信,就印证了她当初的猜测。 明大仙:明天有空? 明大仙:出来吃饭,带你看我的丑对象。[抠鼻] 明小仙:为什么突然给我看啦?[哼] 明大仙:对象太丑,但是又喜欢,怕将来怀疑人生,你帮我验验货。 明小仙:[困] 明雪可能是信了她的邪,才会答应腾出时间帮明露做所谓的“验货”。 不过她很想通,自己纯粹就是去挂个眼科,顺便蹭顿好吃的。 第二天周日,明雪早起洗了个头,打卡看了三小时书,等时间差不多换了身衣服出门。 学校西门出去没有地铁站,她转了两趟公交车到达金融街附近的广场。 到了约定好的西餐厅,明露已经先等在那儿。 明露比明雪大三岁,毕业快一年,在某行天天做加班狗,伴随着没完没了的业务培训跟技能考试。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追星追剧,去看爱豆演唱会,甚至还在年后这短短时间内谈了个恋爱。 此时十一点不到,厅内陆续有人在用餐了。 明雪走近后,没发现她姐那位丑对象,她挑了四人桌的靠窗位,跟明露坐一起。 她觉得这样比较符合电灯泡的视角。 坐下时明雪又望了圈周围,问:“你男朋友呢?” 明露看了眼时间,继续忙她的工作群:“说是碰上老同学了,不着急,你先看菜单,想吃什么随便点。” 有姐姐就是好,明雪心安理得地看起餐牌上的主菜图。 不得不说,这店真死贵,人均消费都能搭上她半个月伙食费了。 明雪翻来翻去,最终点了份店内热推的牛排新品,以及一份小食拼盘,其余的等对方来了再商议。毕竟这是人家的主场,她再饥不择食也要控制自己,否则对方还以为自己女朋友的妹妹是头牛。 明露放下手机时,看了眼她点的两道菜:“这么点够吃吗,别介意,他也是个吃货,待会儿你可以跟他比较下谁更能吃。” 明雪:“……” 这叫什么事,难道她是来应聘做吃播的吗? 是她亲姐吗?嗯……不是亲姐。 “他到底丑成什么样,让你这么没有信心。”等待的时刻,明雪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未来姐夫人选产生浓烈好奇,看着明露脸上压根没有流露出某种潜在的担忧,她甚至觉得自己被这位姐骗了。 或许那只是一种黑称,被夸大其词了。 明露还在死鸭子嘴硬:“总之就是丑,比我前任稍微好看那么一丁点。” 一听这话,明雪就了然了。 她见过明露的前任,人家即便算不上顶级帅哥,好歹也是斯文俊秀,长相搁一堆人里算过得去了。 明露的审美词汇简直喂了狗,明雪已经不信她那套被丑化的说辞,根据以往的标准来看,猜测这现任怎么说都该是个风流倜傥的精英派。 心里有了底后,明雪更要注意待会的言行举止了,她提前打听起来:“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彭家乐。”明露看着菜单说。 明雪口干,刚喝了口柠檬水下去,直接呛了起来。 这名字,莫非是同名同姓? “你说他叫什么,字怎么写的?”明雪追问。 明露把每个字都解释了一遍,完了问:“你认识?” 明雪确定是一字不差的,她试探地说:“这名字听着挺像开超市的。” 没想到明露哎了一声:“你说对了呢,他家还真就是开超市的,斜对面那家超市就是,你看。” 明雪偏头去看玻璃墙外,对面超市的招牌大字“家家乐”,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她心底一个咯噔,确定是遇上熟人了。 在一中时,她就知道彭家乐家里是开超市的,因此对他的名字很有印象。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与许昀郡相关的人跟事,她都记得一二。 这下情况出人意料了,明雪万万没想到她姐的男朋友居然是彭家乐。 她正打算将某层关系告诉明露,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明雪瞥见来电名字叫“彭丑男”。 果然是爱到深处自然黑。 “喂,你到了,嗯……就一直往里走……”明露嗯嗯几声挂了电话,临时告知明雪,“待会还有一个人来,说是他高中同学,正好你也不用尴尬了,我再多点些吃的。” 明雪刚想说彭家乐是她爸学生,听见这话猛得自觉打住,原因是她这几周常常遇见那谁,很容易联想到他,现下不得不谨慎起来。 但她没来得及做思想准备,抬头时瞥见透过隔断可视的餐厅门口,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明雪盯着那两张面孔看了足足五秒,反应过来立刻扭头看向玻璃墙外的行人车流,看风景太刻意她又低头去看手机,最后索性捧着水杯边喝边跟她姐一起看菜单。 直到两个男人走到餐桌近前,明雪都不曾抬起头,只听旁边的明露起身招呼道:“来了啊,你好!” “你好!”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明雪这才不经意似的抬了下头,迎面撞上一道视线,对方戴着眼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恢复平静。 站在外侧的是彭家乐,他跟高中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人微胖了些,瞧着挺有精英气质的,五官更没长歪,没有明露说的那么丑。 彭家乐似乎没认出她,客气地示意同伴:“阿郡,你坐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pre:presentation主题演讲 ddl:deadline截止日期 感谢支持,留评都有红包。 明天早上十点还是双更。 第十七章 有人在明雪对面坐了下来。 靠里的空间瞬间拥挤了起来,明雪收起了桌下小腿,小口喝着柠檬水,低垂着眼看杯中。 不错嘛,有人陪她一起当电灯泡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高中同学许昀郡,刚才停车的时候碰上聊了起来。”彭家乐向许昀郡指指对面两位,“我女朋友明露,还有这位是她妹妹,叫……叫什么?” 明露帮答道:“她叫明雪。” 见自己被提到,明雪礼貌地回以一笑,没有把那份熟悉表露出来。 她已决定,这顿饭就全当个哑巴,少说多吃,或者是不说了。 毕竟她对面那尊道行极深的大佛,可是装逼界第一,她有样学样,正面交锋,可不能被比下去。 短短时间里,明雪已经做到心如止水。 但不是人人都像许昀郡,什么都懂得深藏,彭家乐一听明雪的名字,下一刻就眯起眼歪头打量她,随后很直接地问道:“明英俊是你爸?” 瞧瞧,这就是率真直白。 连人家只跟她有过几个回合的,都能在片刻之间认出自己,这简直是在打她对面那位心机男士的脸。 明雪还没回答上,明露就插了句:“你认识我二叔?” “你二叔?”彭家乐明白过来立刻乐道,“不是吧,搞一圈原来大家都认识啊,哈哈。” “什么情况?”明露一头雾水,看看彭家乐又看看明雪,感觉自己像是局外人。 彭家乐解释道:“明英俊是我高三的班主任,你妹妹我当初也见过,经常来一中玩的对吧。”说着他向身边那位始终镇定的同学确认,“你也还记得吧,当初她老看我们打篮球来着。” 许昀郡朝明雪投了眼神过来。 明雪本想暗中偷窥他,但被人先看了,秉着不看吃亏的心理,她正大光明地回视了过去。 许昀郡看她的表情跟那天在网球场外一个样,却给了个模糊的回答:“好像有点印象。” 明雪内心冷呵,却一时没控住,直接哼出了声。 许昀郡原本将目光收回去了,听见这怪气的哼声,再度朝她看了眼。 明雪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无事发生。 彭家乐跟明露没听到,他俩正在琢磨点单。 问及许昀郡时,他没怎么考虑,随便要了份牛排。 明雪斜看了眼,这不是跟她一样么,她现在换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服务员已经将点好的单子拿走了。 人一走,彭家乐接着刚才的话题,把氛围炒成认亲似的,大谈自己高中那会儿的事迹,其中还cue到明雪,夸她女大十八变,漂亮得都认不出来了。 明雪矜持笑笑,恭维他也比以前帅多了。 期间,她一个眼神也没给坐在对面的人,当人不存在似的。 彭家乐很会照顾每个人的感受,跟一个人说话时也不让另外两位冷场,左右都搭句话掺和进来,相当会串话题聊天。 但更多时候都是对面俩男士在聊,聊的也都是行业上的政策跟见闻。 通过对话,能得知彭家乐做的是投行相关,而许昀郡似乎在一家律所挂名。 明雪除了默默听着就只顾吃,还把他们点的一扎雪梨汁给喝了个见底,后果就是忍不住想上厕所。 她请示过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解决完出来,明雪站在洗手台镜子前,拿水搓了搓额前的小头发,然后拿起随身带来的唇釉,轻轻在唇中一点,连续抿了几下,将裸色粉在唇部慢慢晕开。 回到餐桌前时,几位似乎吃得差不多了。 但因为不赶时间,并未着急结账离开。 彭家乐始终是话题掌控者,他拉扯着聊到生活方面,突然问起明雪的大学在哪儿读。 明雪报上学校名字。 彭家乐随即转头看向许昀郡:“那巧了,之前你不是说就在x大教课?” “代课而已。”许昀郡谦虚地纠正。 “反正也是上课。”彭家乐猜测,“那你教的肯定是法学专业的。” 许昀郡没否认。 明雪也没吭声。 但明露没聋,她听见后质疑了句:“那不是更巧,我妹就是学法的。” 此话一出,说话的俩人纷纷将视线转向明雪跟许昀郡。 “你俩没见过吗?”明露问她妹。 迫于问题压力,明雪抬眼瞧了瞧对面的人,皱眉思索道:“好像有点印象。” 她把他刚才的话原路奉还,有点解气。 不待对方回答,她又耐人寻味道:“有点像我们学校一个论坛贴上的风云人物。” 许昀郡勾唇淡笑:“那个风云人物榜上好像也有你。” 那都是校内八卦人士瞎编起哄上去的,明雪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去关注,还看到了排名在后的她。 明雪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请问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国际经济法。”对方眉目平淡,正视着她说,“教大二。” 分明除了国经还有教别的课,明雪觉得他这是在故意针对。 “那可惜了。”她露出错失的表情,“国际经济法我上学期就修完了。” 许昀郡没有揭穿她,他推了推眼镜,身子往后一靠,露出不太在意的笑容:“是嘛。” 彭家乐见他俩好像不太熟的样子,突然提议:“要不你们加个微信,都是同一行的,将来说不定有需要帮助交流的地方,而且以前不都认识吗,这缘分不得不说太凑巧了。” 明露也想到什么,对她妹说:“你不是准备要考研吗?还有法考,可以跟许老师请教这方面的经验。” 明雪心说她就算要取经,大有地方可找,用不着抱他大腿。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对面那人,准备看他的意思。 许昀郡还没表态,彭家乐这个行动派率先拿起了手机,撺掇道:“我们都相互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时间还可以出来聚聚,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吃亏。” 被他这么一说,避嫌好像就有些刻意了,最终四个人都扫二维码加了微信。 明雪的好友列表一下多了俩人,她有分组的习惯,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索性就流放着没分。 然后,她想到一个事,快速去检查了下自己的朋友圈,开放的权限是半年,扫下来基本没有什么羞耻的文案跟照片。 于是她放心地退出,转而跳进许昀郡的朋友圈。一眼扫到底,压根就没有几张能看的照片,剩余全都是转发的一些法律圈内的相关文章。 简直无趣。 她从手机前移开目光,悄悄看了眼跟前的人。 许昀郡也正在鼓捣着他的手机,不知看到什么内容,屏幕盯了有一会。 明雪不禁自恋地感叹,她最近放的那张自拍角度找得真好。 这趟出来虽然跟明雪来之前预料的相差甚远,但是她吃得很满足,从这一点上来说不亏,尤其还意外地加了许昀郡的微信,虽然是外力促使他俩加的,说不上谁主动谁被动。 从餐厅出来时,外面天气极好。 明雪慵懒地伸了伸双臂,听见他们几个在交代着待会做什么。 不管他们做什么,明雪都没空奉陪了,她下午还有一堆复习要做。 明露知道她要回校,提议先开车送她回去。 明雪欣然接受。 但彭家乐却临时问了许昀郡一句:“你住哪儿?” 许昀郡回了处公寓名字,就在x大边上。 得知许昀郡也正要回去,彭家乐做了个中间传话的:“这个点去x大的路太堵了,一来一回估计够呛。既然你顺路,不如帮忙送送人家。” 许昀郡听了,没有什么表示,他看向明雪。 明雪接收到他的目光,也表现得很平静,跟没听到他俩对话似的。 过了片刻,许昀郡先开口:“上车吧。” 说完先走向自己车子。 被临时抛弃的明雪没的选择,坐公交车原路返回也挺耗时,思考再三她没有回绝,大大方方跟了上去。 当时她的想法是,或许有些话,他们可以趁着这机会私下说清楚。 走近车后边时,明雪特意去看了眼上次那个划痕,已经被修复地找不出痕迹了。 看完她绕到一边去拉后车门,结果车门死活拉不开,已经坐上车的那位也像是没眼力见一样,并没配合她解锁。 她放弃,换做去拉副驾驶的门,倒是很轻松地就拉开了。 明雪顿了下拉门的动作,也没多想,就这么坐了进去。 可是坐上车以后,车内空间非常安静,静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明雪准备等他先说。 结果,路都开了快一半了,司机也不吭一声。 明雪坐得屁股底僵硬,心想你不说我也不说,她悄悄地伸了伸双腿调整坐姿,拿出手机玩起了欢乐斗地主。 游戏音一出来,气氛就变了。 明雪狂按音量键,还是接收到了余光里打过来的一道目光。 她装无视,低着头专心玩游戏。 几局下来,豆子便玩得输光了。 明雪收起手机,抬头看见x大的双楼建筑近在咫尺,她在路口前指指学校西边那条路,轻咳了声开口说:“就在西门口停下吧。” 许昀郡听见,嗯了一声。 车子很快就到了西门外。 刚停稳,明雪就去解安全带。 她那句斟酌已久的“谢谢老师送我回来”还没说出口,许昀郡突然间问了句:“你微信号是什么意思?” “啊?”明雪愣住。 车内光线敞亮,午后的金灿光辉在许昀郡肩侧落下,他抿着唇,极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明雪却也等着他继续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同时很费劲地联想自己微信号有什么能让他不解的地方。 “微信号怎么了?”她提出反问。 许昀郡什么也没解释。 最终,他只是帮她开了中控,说道:“下车吧。” 听人说话只吐一半,明雪心里头憋死到想骂人,脸上却洋溢出笑容,单纯对他这次送她回来的事表达感谢:“谢谢许老师的顺风车。” 然后在她转身推门之际,听见许昀郡轻飘飘说了句:“能让你修两次国际经济法,我也挺荣幸的。” 明雪顿了顿,即刻明白过来这人曲解的意思,是因为她之前那句上学期已修完国经的假话,所以想暗射她专门为了他重修国经吗? 这人真会给自己抬面子。 明雪没有回应,维持着假笑下了车,帮他关上门。 下一刻,许昀郡二话不说将车开走了。 明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车流中,转身一边进校门,一边拿出了手机。 因为先前开着静音,没有注意看明露发来的微信。 明大仙:我对象看着怎么样? 明小仙:还行。 明大仙:还行是什么意思? 明小仙:在他身边那位衬托之下,你对象是个挺坦诚又直爽一人。 明大仙:哈哈哈,看来那老师挺闷骚的,不过关键惨帅惨帅的,在你们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吧。 明小仙:要不你抛弃丑男,投奔那个老师的怀抱。 明大仙:你不许叫他丑男,这是我的爱称。 隔了几秒,明露又发来句话。 明大仙:而且,这位老师已经有主了的。 明雪原本聊得正欢,打了也有一串字,在看到这句话时,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关于许昀郡到目前为止的情感史,明雪有曾想过凭借他这身条件肯定会相当丰富,或许还有一个各方面都很绝配的貌美现任。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空口无凭的臆测,是拿来填充内心对他个人形象的虚料,或者说是自我解嘲用的。一旦从别人口中得到有把握的证实,那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明露能说出这句肯定性的话,一定是从彭家乐那儿知道的,而彭家乐知道这消息的来源,不说也猜得到是本人透露的。 明雪忽然没了聊天侃话的兴致,她把打好的字一个个删掉,最终只回了个“哦”。 退出聊天框,明雪又去翻了翻许昀郡的朋友圈,跟之前看到的一手信息没啥两样,但她猜测里面或许隐藏了一些仅少数人可见的动态。 她点进他那个动漫男孩的头像,又过了眼他的资料页,看到微信号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在车上他对自己的质问。 明雪立刻又回头去扒自己微信号,想看出个名堂来。 看了一路都觉得用意很普通,她越想越想不明白。 直到快抵达宿舍楼下,明雪恍了个神,才猛然想起她的微信号里面包含了许昀郡名字的缩写—— mxxyj666。 许昀郡驱车进楼,在车位停稳的刹那,听见手机“叮咚”一声。 他拿起来看。 明小仙:mxxyj的意思就是,明雪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留评有红包。 第十八章 如果不是为了快速澄清,自己完全没有那么矫情到连注册微信号时都惦记他,明雪肯定懒得解释这羞耻的原意。 横竖都是一个尬,她选择了后者。 “小妖精”总比“许昀郡”来得正常些,要是他愿意自我代入,他可以觉得自己就是小妖精。 明雪发了微信后,没等到对方一个回复,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反正她已经给了解释,信不信是他的事,总之现在她心里突然烦得很,什么事情都不想再去追究,像是一下丧失了很多热情。 进了宿舍楼,明雪就将许昀郡这名字抛去脑后了。 三月下旬,明雪在宣传部打理完最后的工作,向上面递交了退部申请书,流程完结她终于少了份担子。 但四月初连续有几场pre要交,明雪的拖延症开始犯了。 拖延症一犯,她就想做别的事,来充实自己。 在连续打卡十余天的枯燥学习记录后,她忙里抽空,去听了一场法学院与隔壁学院的辩论赛。 院辩队长是蒋非迟。 在明雪曾读一中时,就听过他的辩论功绩,所谓遇神杀神战无不胜。 之后进了x大,得知他又是自己本院学长时,明雪就跟瞻仰大神似的去和他打招呼。 同一个楼里碰见的次数多了,蒋非迟注意到她同舍的程艺萝,两个人后来暗地里你来我往悄悄地就好上了。 毫无费力地促成一桩好事,明雪至今都很有成就感。 只是这对小情侣的磨合度有待提高。 蒋非迟是个上进心很重的人,基本上时不时磕在辩论队的事情上,唯一的目标就是让院队成为校队主力。 可x大是什么地方,小地方的大庙搁这里都龙争虎斗的,上学期就有一支新闻学院的队伍在校辩论决赛上横空出世,打听过后更让人佩服,人家居然还是刚成立不久没有多少辩论经验的全新人队伍。 年轻人气势磅礴,什么都敢冲,这股干劲让明雪尤感热血。 所以一旦她灵感不足,就喜欢到网上找各种辩论赛看,丰富自己的逻辑思维,而学校里举办的公开赛就更不想错过了。 这一次的辩论赛,论题清晰对立。 正方是智商比情商更重要,反方是情商比智商更重要。 明雪跟程艺萝一同前来,坐在大厅的正后排,遥遥看着双方互辩。 中间自由辩论环节,正方二辩跟反方三辩在一个观点上互咬不放,拉长战线导致偏了题意,最终法学院输了。 但最佳辩手给了法学院的三辩。 宣布最佳辩手的是台下的老师,明雪起初没认出来,听人说完话才猛得意识到这人是谁。 许昀郡说话时间很短语速很快,简单点评完双方队伍的优点和误区,就将话筒转给别的老师了。 其他老师说什么明雪压根没听进去,整个脑子就想着他怎么也在这里。这种想法倒不是质疑他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而是对这种偶然的巧合所散发的思维。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法学院的半主场,请本院的老师来做评委,是很正常一件事。 辩论赛一结束,观赛的同学依次离开大厅。 程艺萝是专门来给男友撑场的,自然要留下来上去慰问几句。 明雪不想做电灯泡,就提前走到大厅外面,站在二楼的外梯平台上等待。 晚间的x大,随处可见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室里,有人在自习有人在上课,明雪倚着铁栏靠立,静听厅楼后方小水池里的蛙声。 身后依然不断有人在走出来,明雪腾空脑袋,忽闻几句学术派的交流声,伴随着几个男士的纷杂脚步从边上飘过。 明雪敏锐地听见夹在其中的一道男声,但她没有回过头去探究,而是等对方下至半楼阶处,才侧过身,对着下面望去。 她一眼看到了许昀郡的背影,就好像当初在一中,哪怕他身边同时站了十多个男生,也完全不影响短时间内的辨认。 许昀郡走得很快,明雪便在他不会注意到的角度肆意凝视,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呆滞神游。 但她没防备,大厅门口突然跑出来一人,朝下方还未走远的人群追喊:“许老师!” 许昀郡闻声回了头,目光所及之处的第一眼并未投向那个跑下去的学生,而是隔着朦胧的夜幕望向了平台的角落。 明雪刹那一惊,就像暗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一样,赶忙转过了身,趁着刚出来的一波人流,没头没脑地又走了进去。 站在门后的入口处,她整颗心砰砰直跳。 拿手捂了一阵,等平复后放开,然后小心翼翼走出去,外面几乎没什么人了。 春天的夜晚,一阵风也没有,忽然令人闷燥难耐。 x大的晨跑打卡任务每周计次,防的就是有懒人临时抱佛脚,锻炼频率不均衡,不科学不健康导致发生一些意外。 而体育分作为第二课堂,导入学生期末的加分项,不得不让所有人重视起来。 因此,只要天晴不雨,每天早上,几大操场的跑道圈上,到处都是前来打卡的大一大二生。 为了错开高峰时间段,大一和大二分单双日进行。 明雪初期就看过课表,原本上早课的路程就有得拼了,再插队几个晨跑日,那几乎把她短短的几分赖床工夫都断送了。 课程时间紧迫,她们宿舍计算了x大地图的来回里程,设定了几个方案,最终选定最简短快速的行程——先骑车去南区操场打卡,结束以后去二食堂吃早饭,然后顺着回来的路到二教上课。 这个晨跑习惯坚持了几周之后,明雪觉得还挺有效,跑步的时候大脑吸收着大量清晨的氧气,最容易灵光乍现。 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乖乖有氧吸。 人一多氧气就被提前瓜分完了,所以明雪习惯成了第一个早起的人,带头领着宿舍三只乖乖率先霸占南操。 周周打卡下来,基本上没有一天耽误。 只是明雪没料到,三月底的一天,她碰到了许昀郡。 当时还以为看走眼,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 南操这边靠近校南门,南门附近有不少单身公寓楼,一些爱好晨跑的白领都爱就近来x大借地跑圈。 许昀郡送她回校那次,她就得知他住附近,想来也没什么可疑的。 明雪是在跑完第一圈快转弯的时候,不经意将他认出来的,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她熟悉他的发型也能目测他的身高,关键是左后方某个角度瞥见的标志性侧脸,以及左耳垂后那被晨曦照得通透的一粒浅色小痣。 确定是他后,明雪就格外小心了,步子都放得慢了些,生怕超过后被人注意。 可是很快,她又发现,他不是一个人。 在他右方,有个女人不时侧头在跟他讲话,而且两人跑步的速度也一样。 那个女人戴着帽子,帽尾扎着长卷发,面容姣好皮肤也白,从背影瞧出身段柔美,那被紧身衣包裹下的细腰翘臀就跟能掐出水来似的。 明雪作为女生都品出那么些味道来了,更何况身边经过的一个个眼珠子快黏到人身上的男生们。 她想,这妖娆妩媚的女人应该就是他那女友无疑,两人居然约会约到x大南区操场来了,还是这个时间点,不是同居都很难说得过去。 早晨的光线忽然变得刺眼,明雪抹了把额头上的小碎发,忽然咬下一口劲决定超过他们。 这会儿操场人虽不多,但是不断有人报到插队,明雪注意到有个小团体正从边上过来,她趁着人多时加快了速度,从那个女人的身边直接擦肩超过,同时余光目测了下对方的身高,心说穿着双大厚底也没她高嘛。 那个瞬间,她还听见女人娇声柔弱道:“今天跑步的人好多啊,下次去东区那边的操场跑吧。” 正打算后天换阵地去东操打卡的明雪听见这话,简直想要吐血。 而且这女的估计不知道,无论哪个操场,人都是一样多,因为这是x大供学生完成晨跑任务的地盘,并不是他们谈情说爱的地方。 不过她跑得太快,并没来得及听见许昀郡后面的回应。 可脑子里就跟上了小说画面一样,忍不住从男友的角度脑补宠溺台词—— “好,都听宝贝的,你想去哪儿跑,我就陪你去哪儿跑。” 跑跑跑,跑你奶奶个腿。 明雪翻了个白眼,越想心里越堵得慌,胸一闷她渐渐喘大气,人也有些虚脱,很想拉个人扶一下,无奈室友都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跑去哪个旮旯角了。 刚又因为跑得太快,她精力也耗过了,下意识就慢了下来,可一想着那对男女还在自己身后呢,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不得不继续跑,跟被鬼追一样。 就在这时,操场中心飞起一颗足球,不知被哪个傻缺给踢高了,抛长弧线式地朝明雪这方向袭来。 周围瞬时响起几道惊呼声。 明雪看见了,她边上跑步的人也都看见了,眼睛都紧张地盯着这颗球,一边跑一边祈祷不会砸到自己。 可距离越近,明雪就越慌了,她觉得还是会砸到,索性停下了脚步,准备随机找方向躲避…… 时间已来不及,球一旦过了最高点,飞得迅猛急快,而且它还哪儿都不去,偏偏对准明雪的身体冲来。 当下时刻她几乎停止了思考,脑袋一片空白,瞳孔里的小球逐渐逼近放大,只记得最后一刻那球距离自己仅仅几公分时,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猛力,突然从后背将她生生往前推倒。 身体严重失衡,明雪冷不防栽倒下去,整个人短促地“啊”一声,脸面朝地直接按扑在了塑胶跑道上。 鼻尖充斥着塑胶的味道,她身体倒是不痛,关键半边脸以及双手被硬粒扎成无数个红凹印子,刺得生疼。 不过片刻,身边跑过无数人,有人在庆幸取笑,有人放慢脚步绕过她,也有好心人试图过来扶她。 明雪没想过这么狼狈,她撑起双臂,准备蹲去边上坐一下,但想到那俩人还在后面,怕被认出来太难堪,尊贵的颜面促使着她赶紧跑,索性接过正好递到跟前的一只手,借着好心人的支撑拍拍腿站起来,同时说了声:“谢——” 另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被她一个吞声咽了回去。 眼前拉着她起来的人,可不就是她正想回避的人么。 而他的陪跑女伴,也在这时候从后面跑上来,看见明雪的脸时,嘴张的跟能塞进鸡蛋似的,捂住嘴巴指着她说:“你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 明雪一惊,下意识挣脱了许昀郡的手去抹,掉了几个小颗粒下来。 操。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还是明早十点。 第十九章 明雪觉得自己的脸就跟那些颗粒一样,一点点地被扫落到地上,颜面无存。 尤其还是在他跟女人约会的时候。 身边不断有眼熟的不眼熟的人带着回头率跑过,明雪不想被人围观,却又碍于腿部膝盖处生疼不怎么跑得起来,便佯装张望周围转移话题道:“谁?刚才哪个人推我来着?” 陪跑女这时又插了话进来,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险战,迫不及待地报备给她:“你刚才好危险啊,球差点砸到你了,是这位老师及时把你推开,不然你要被砸晕了。” “……” 她能选择宁可被球砸晕吗? 那她就可以闭着眼躺尸,不用面对现在这一刻了。 不过既然目击者都站出来说了,明雪只得快速瞟了眼此刻在她跟前正揉着手腕的男人。 “腿没事吧?”他揉了两下手腕就松开了,看见她单手捂着大腿,像是不太方便走路。 明雪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致人死地的力道,才让她免于被球砸到的糟糕境遇,总而言之她觉得自己的后腰以及腿关节要休息一天才能好了。 “没事。”她脸上堆起笑容,双腿立刻站直了,“谢谢这位老师的救命之恩。” 许昀郡看着她没说话,短时间内似乎在辨析她表达谢意的真诚度。 “啊!许律师,你的手都肿了!”突然陪跑女瞥见了许昀郡的手腕,惊乍地叫起来。 明雪随着女人的叫声,视线跟着移过去,许昀郡的手正好背向了身后侧,淡淡回应道:“没什么问题。” 但她已经看到了,想必是刚才他为了挡住那颗球,着力点恰巧撞在手腕处,所以接触的这一片瞬间起了红肿。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她分明记得自己超过他俩时,特意趁速度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怎么就轻而易举被人追上来挡球了呢。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怎么说人家都是为了解救她而受了点皮肉之苦,不好表现得太冷漠,于是她挪了点小碎步过去:“老师,要不去场边的校医那里看看?” 省去了姓的统一称谓,让许昀郡再度瞧了她一眼,然后他似乎也不准备掩饰了,握了握泛红的手腕,对着她往一边偏头说:“你带路。” 这是明摆着要她一起去了。 明雪很想回到上一秒咬掉自己舌头,但大众场合之下,说出口的话也不能收回,只能硬着头往前方场地边走。 走在前头的时候,她依稀还能听见身后陪跑女关切的问询:“许律师,有没有擦破皮?” 明雪竖起耳朵,没听见许昀郡的回答。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了个细节,这女的一口一个称呼他为许律师,应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但是背着女朋友在外面和异性相约晨跑,这口渣锅他算是背定了。 想不到他也不过如此嘛,借着张与生俱来还算能看的小白脸来者不拒,任凭别人勾搭,倒也没有白瞎。 由于晨跑的人数较多,学生会针对这项庞大操练,发动体育部的人每天做好监督管理,以及相对应的学生个人打卡环节。 体育部也为此设置了相关方面的安全保障,请校医队的人每天在场边扎棚等候,以防有意外突发,及时做aed除颤仪类似的救治。 明雪猜校医队的人如果看到许昀郡手上的伤,可能会觉得小题大做,不过再尴尬也是他的面子,她只是负责把人带到。 幸好走到半途的时候,她那几个忙到银河系外的室友终于发现了自己并且跑了过来,一边一个搀着她询问刚才发生什么事,还顺便多看了身后那俩人几眼。 明雪生怕她们转移注意力,用力拽住她们手臂,低声咬牙命令道:“别往后看,快点扶住我。” 支撑着两边人手的力量,明雪走姿还算正常。 只不过快到场边时,她还没跟校医队的人交涉上,碰见余岩从边上走了过来。 “明雪,你的脚怎么了?”余岩作为专业的体育生,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而明雪一看到他,就不由抠起了后脖子颈。 自那次被余岩的新发型亮瞎以后,或许是他也意识到这简单粗暴的示爱行为让人尤为困扰,私下对她表达了歉意后,没有再明着来找她,但也并不表示从此就不将她放在心上了。 她记得一次在南操碰见他执勤以后,不知道什么魔力,几乎回回都能看见他站在操场入口处做打卡工作。 明雪倒是也没特别排斥,就是特别操心他的头发什么时候能养长,好快速遮盖住那隐藏在头毛中的两大护印,甚至她还为此专门去搜索了男生的正常生发速度,就差给他直接买生发剂了。 到了眼前这一刻,余岩侧脑上的字母虽然不如刚开始那么清晰,却依旧夺人眼球,如果不是自己趁着天色早没戴帽子出来,否则她还真乐意将自己帽子借给他扣上。 面对余岩的问候,装无视并不能让他有所眼力见,明雪做出轻松的表情摆摆手:“没事没事。” 可余岩没被敷衍过去,他跟在后头,就看着她的脚担心道:“你有事得说啊,刚是不是你被足球砸摔了?” 明雪不想把这茬小事弄得人尽皆知,最后的距离她几乎是奔向了校医队跟前那张桌子,拍了两下示意身后:“那什么,有老师手被球打肿了,给检查一下摔骨头了没有。” 校医队的人正闲得很,闻言同时看向明雪指示的方向。 许昀郡走在边道里姗姗来迟,而旁侧有个女人跟着他。 “伤到哪儿了?”一个中年女医务见来人长得如此俊俏,脸都立刻笑热情了,起身准备迎接。 许昀郡单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扯了扯外衫,闲适地像个游客一样,走近后扬起手来自己看了看:“有吗?” 说完还挺配合地将手递过去,让人按捏自己手腕骨,完了以后回答说哪都不痛,女医务这才完成检查松开,又叮嘱他回去做点冰敷。 明雪心底想着一个大男人,就挡了下球要是有事得被人笑死,而眼下她还得赶时间吃饭上课,于是打算就此走掉,却在转身之际,听见他开口:“还有这位同学……” 脚步顿了顿,明雪不得不回过身去,听人在对那位医务人员说:“因为我刚才失误错将她推倒,导致她四肢关节可能有摔伤,麻烦医务组现场帮我给她做一个明确的鉴定,以助我日后仅负责针对今日次所造成人身损害的养护费。” 许昀郡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明雪当然第一时间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怕她日后碰瓷,所以让她当场给第三方鉴定下伤势程度。 可关键是,她就是一般的扑街摔,顶多也就擦破皮,被他形容得好像是个什么惨烈的事故现场一样。 哪怕明雪看过不少电影小说,也没见过英雄救美的戏码会演变成这种敲诈讹人的局面。 啧啧,男人不仅渣,居然还这么小心眼。 在心底数落吐槽完一堆,明雪咳了一声,当然不能退缩,主动配合女医务过来帮她按压检查。 期间,她需要撩起裤脚查看膝盖上的表皮,碍于许昀郡和余岩都站在边上,她借着桌子边挡住自己大腿,快速卷起来扫了一眼。 还好没有破皮现象,只是有点淤青,但是她目光停留了一阵,发觉这腿还真白,不枉她天天晚上坚持抹身体乳。 悄悄自恋完,明雪放下两边裤脚,神色自如地站直身体【工仲呺:nmbooks】 “看着不严重,回去多休息就好了。”女医务让她放心,并帮她简单擦拭了下手心的淤色。 明雪谢过医务人员,转身面对许昀郡时,很大方地不计较道:“老师,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事,大家虚惊一场,我们就先走了哈。” “那还真不好意思。”许昀郡一句话又将她准备溜走的双脚留住,他目光从操场中心落回到她脸上,“我听说你们这学期有晨跑任务,现在害得你跑了一半,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他脸上客客气气的,明雪心说装什么呢,内心还不知道多庆幸,想着她倒希望自己能惨一点,或许还可以讹点钱。 正待明雪要做出表示,余岩不知道怎么就替她回答上了:“没事的,受伤了可以请假,女生也可以请生理假。” 许昀郡打量着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余岩接着又转过头去,手遮着口低头凑近明雪说:“你放心,要是想请假直接给我发消息就行,我会给你签到的。” 明雪听了简直要吐血,这掩人耳目的手势,生怕别人猜不到他在说什么吗,而且以他说话的声量,稍微有点耳力的人都知道这开的是哪个方向的门。 撇开这些不说,以现在的时间点,她晨跑的时长已经结束了,刚也就剩下半圈多的距离,这路程就算她磨叽着走都完成了。 总之,这前前后后压根没什么事,却被整得好像有什么事。 明雪深知不能继续留在这地了,她咬咬牙冲余岩保证,更像是在向在场的人澄清:“我本人后天还会来这儿晨跑的。” 说完她不顾一个个看愣的室友,径自走向操场的出口。 眼前的路终于畅通了,明雪呼出一口气,只听余岩个大傻叉还在后面回应着喊道:“我后天也在这儿执勤!” 明雪忍住没晕倒,维持挺背的姿势加紧脚步飞快地溜出了南操。 原以为这样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十分钟不到,明雪在二食堂又碰见了许昀郡。 二食堂就在南操附近,很方便运动完的学生过来吃早餐。 所以这个点,前来进食的人络绎不绝。 明雪刚取完餐,一手端着碗葱油拌面,一手两个煎包加豆浆,从人群中走出来时,迎面碰上许昀郡从远处过来排队。 这次他只身一人,没见刚才那个女伴。 明雪见状立刻顿住了步子,视线忙乱地四处漂移,见左边有队伍缩短时,赶紧钻了空子横着抄道过去,才免于狭路相逢的窘境。 她不知道许昀郡有没有看见自己,头也不回地找到室友所占的桌子,背对窗口那排的方向,一口接一口吃起了面。 谈茜是最后过来的,她一放下面碗,就神情激动地透露:“许老师也来二食堂吃早饭了。” 苏亭一勺勺喝着稀粥,生无可恋地叹道:“唉,许老师都有女朋友了,还轮得到我们想什么呢。” 明雪把面条咽下去,想夸这悟性还不错。 谈茜朝队伍那边确认了眼,问:“你说刚才那女人啊?没见他带过来啊,话说那到底是他女朋友吗?” 程艺萝以她恋爱中人的角度分析道:“我觉得应该不是,看互动不像是男女朋友,那女的连许老师的手都没有牵到,估计是个没戏的。” “照你这么说,牵手的就可以确定是情侣了?”谈茜问。 程艺萝拨完鸡蛋壳,咬了一口塞进嘴里:“只要是光天化日之下,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那基本上都是啊。” 谈茜又问道:“万一是在搞暧昧呢?” “暧昧……也算吧。”程艺萝想到自己,“不过我跟老蒋牵手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确定了,这个只能言传不好身教,等你们牵到男人手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一直没说话的明雪听到这句,觉得有被内涵到。 她斟酌了会儿,拿筷子敲了敲碗边,忍不住开口:“按你这么说,我刚才摔倒的时候,许老师有拉着我起来,在那一刻我就是许老师的女朋友哦,羡慕不?” 说到最后那句,声音里带有扬着声的得意。 但是她话音刚落,却见对面的谈茜和苏亭皆望向自己身后,异口同声喊道:“许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我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坐这里……(食堂版阿杜姑娘) 许昀郡:哪都找得到你。 明明:别过来,要脸。 下章更新时间在明晚(周五)23点。 第二十章 如果当时那一刻,苏亭跟谈茜是在捉弄她,明雪会非常心甘情愿地请她们吃午饭,甚至是两顿。 可惜她们的表情过于真实,真实得把她开个玩笑略带得意的脸色立刻吓没了。 这惨痛的,装逼工程上的滑铁卢。 实在……太丢人了。 整个餐桌上,除了明雪很有自知之明地低下了头,其余人都正大光明地抬起了头。 许昀郡端着盘子,在她们桌边停了停,似乎没听见刚才她们的说话声,淡笑着问:“都吃着呢?” 三个室友连连嗯嗯点头,好像没另一位什么事。 许昀郡继而扫了遍桌上的食物,不经意掠过边上那个埋头扶额只顾着吃的脑袋时,点评了句:“挺丰盛的。” 然后抬脚离去。 停留过程不超过十秒。 待许昀郡走出老远,苏亭才盯着他的背影回过头来,冲明雪竖起大拇指:“牛逼!” 谈茜也跟着竖到她面前:“敢说!” 程艺萝则揽住她肩膀,安慰道:“说出来不丢脸,做到打她们脸。” 明雪咬着筷子抬起头,把这群损友一个个瞪了回去。 然而事后,她很焦虑。 因为以许昀郡善于伪装的程度来说,即便他没有当场做出疑似听到的表情,也不代表他背地里真的没有听到。 所以为了日后还能泰然自若地坐在台下听国经课,明雪不得不做一些垂死挣扎的颜面补救。 她点开备注名为“我是心机男”的微信聊天框,编辑了五分钟的信息,删删改改好几回,最后眼睛一闭发送出去。 明小仙:许老师,你可能不知道,大一教过我们一门课的老师,也姓许。 明雪想的是,从她问话的隐晦角度,可以侧面得知许昀郡究竟有没有听见那句话,哪怕他不承认,也可以暗示他不要自作多情。 结果许昀郡不仅没被她套进去,回答更是让她措手不及。 我是心机男: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来学校的第一天,你们陈老师就跟我提过,整个学院几年以来就我一个姓许的老师。 陈老师居然连这个都说,明雪懵垮了,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 明小仙:那是因为选修课的老师不是法学院的,所以陈老师不知道。 我是心机男:法学院的选修课不是大二才有? 明小仙:是大二才有的。 我是心机男:所以你的结论是? 明小仙:那个,我突然想起来,那老师姓徐……[笑哭] 我是心机男:所以徐老师怎么了? 明小仙:在食堂那里我提到的就是这个徐老师。 脑子混乱加上一时手快,明雪发完消息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是心机男:食堂那里? 明雪实在猜不透他这半句加个问号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当时真的没听到还是在套她的话,她差点想跪下了,但考虑到自己找他解释的出发点,也不再拐弯抹角,干脆挑了明。 明小仙:就是早上你走到我们餐桌边上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你听到没有,怕你误会了。[尴尬] 我是心机男:没听到什么,不过既然怕误会,只要不是坏话就没事。 明雪看着他发来的话,话末带着点小玩笑,瞧上去还挺正常的,想他要是真听到,现在就该暗戳戳挑衅起来了。 既然这样,她自然没必要再去扯那讲不清的自称女朋友之言。 明小仙:不是坏话,就是总体夸你上课上得好。[愉快] 我是心机男:谢谢夸奖。 明小仙:呃……其实是在说那个徐老师,怕你听成了许老师。[憨笑] 我是心机男:那你意思是我上得不好?怕我听错然后自作多情? 明小仙:当然不是,你也上得很好,主要是觉得你可能没听清楚内容,以为我们既在聊你,又在随便点评你上课风格,怕你误会后往心里去。 明雪简直整个头都快炸了,所以解释了一堆弯弯绕绕的,都是她想多了在空费口舌?他压根没有听见,还被迫围观了她挖空心思的说辞? 气虚一阵后,好在走向没有翻车。 过了会他发来。 我是心机男:你的意思我懂了。 明小仙:看我说了这么多,真是浪费老师你的时间了。[笑脸] 终于应付完,明雪重重呼气,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她关掉手机扔边上。 没过十秒,又传来进消息的声音。 她心想着,不该呀,都完了他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凑过去划开一看—— 我是心机男:既然你都说了这么多,顺便再帮我解释下。 明小仙:? 我是心机男:当时我好像听到有人自称是许老师的女朋友,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操。 车子掉阴沟里,翻了。 明小仙: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微笑][微笑] 我是心机男:我想也是,愚人节还有几天才到,今天表白似乎不太保险。 明小仙:呵呵。 除了呵呵俩字,明雪已经无话可说,也懒得再装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都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原以为自个套话完圆满解释清楚了,结果最后却被他摆了一道,直接打回原形。 这个备注名跟他真的是很绝配,她果真不是他的对手。 整个谈话回顾起来,根本就是一个越描越黑的过程。 明雪放弃了,爱他妈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当天晚上,苏亭突然问起她,为什么又改微信昵称了。 原本四个人都是取了带有个人单字的三个字队形,偶尔换换改改也是在统一性之内,但这次明雪直接换成了八个字。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 她解释:“我最近水逆,总是有心机小人跟我作对,需要取个正派点的压压邪气。” 自这天后,明雪仍然选择在南操晨跑,毕竟跟着宿舍的集体活动,没必要单独行动打乱计划。 只不过她开始戴起了帽子,到一个地方就举目四望,观察有没有姓许的出现。大多时候没碰见她要避的人,或许只是没注意也说不定。 过了几天后,在她以为许昀郡没来的一次,跑完步去二食堂吃饭,却见人正排在某个窗口前,后面还簇拥着一堆女生在搭讪。 冤家路窄是她当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明雪面色无异,装没看见地排在了隔壁的炒粉干队伍之列。 苏亭跟在后头,唯恐她不知地提醒说:“又碰到许老师来吃早饭了。” 明雪打了个哈欠,懒懒应付:“是人都要吃饭。” “话说那几个女的不是经济学院的么。”苏亭在她耳边嚼起了舌根,“也太能说了吧,我们院好不容易来个长脸的,都要被她们勾搭走了。” 听见这话明雪也没有转过头要去看的意思,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才稍稍偏过头,斜着看了眼左边的方向。 当时她很好奇,许昀郡的女朋友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放心让他在外面任各种女生接近觊觎,这换做她肯定忍不了。 即便许昀郡并没有怎么想跟她们聊天的意思,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种作为长得好看的人的基本业务,走到哪都是逃脱不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女朋友究竟长什么样,也都跟她没关系。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她找到男朋友之前,都不要让她见到。 明雪很幸运,自己的队伍排得更快,不一会她就取到餐,找座位去了。 因为座位的方向正对着排队窗口,每次抬头都能精准地看到许昀郡那队的人数流动情况。 明雪并不想放在心上,但目光却像是有追踪点似的,一瞬就捕捉到了。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抬头看去时,终于有了点不寻常的画面,却让她大跌眼镜。 只见取筷处,许昀郡正面对面在跟余岩说话。 看样子像是随口招呼了声,但不知许昀郡说了句什么话,余岩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赧然憨笑。 接着,许昀郡一脸平静地走了。 明雪炒粉干吃到一半,实在对他们能搭讪到一起这事感到匪夷所思,愈发好奇这其中的对话内容。 于是,她在吃完早饭去上课的途中,给余岩发了微信。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刚才在二食堂看见你跟我们专业课的老师在讲话。 余岩:对,是你们学院的老师,也是上次给你挡球的老师。[呲牙]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哈哈,这个老师话挺少的,很奇怪你们居然能聊到一起。 余岩:男生跟男生之间,总有些话好聊的。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没说我什么坏话吧?[左哼哼] 余岩:绝对没有。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那他说什么了,我看你傻傻的。 余岩:你真的想知道吗? 这废话吊的,不想知道的人都想知道了。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你方便就说吧,我随便听听。 余岩:他就说我脑袋两边的字母看不太清,该去重新修一修了。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 修你妈。 明雪数不清在心里第几次骂人了,偏偏很多次她感受到的杀伤力都不是人家主动找上来的,而是她自己搞出来的一些破事,却回回都让她憋闷到无语。 经历了几桩很提不起面子的丑事后,如非上课必要,明雪在校都刻意避开许昀郡可能会出现的场所,跟躲瘟神一样。 由此,她的三位室友逐渐发现,这货最近变得很不对劲。 有时候四个人好好地走在二教楼里,这家伙会突然间变得神经兮兮,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话都很少说。 下课上厕所也一定需要人陪,没人陪就憋着。 苏亭猜想她最近赶各种ddl压力太大,好心想带人出去做运动放松,就提议什么时候再去网球场转一圈,结果被她幽怨的眼神跟忙碌的借口给一口回绝了。 实在让人莫名其妙。 程艺萝也曾私下里提醒她,说:“三月都过完了,许老师还没让你去洗车,是不是忘记了。如果忘记了,要不主动去问一下,不然越拖越久。” 可她却一副生无可恋脸,想要耍赖了,拉倒地说忘记最好。 谈茜见她退了会后,跟她一样喜欢宅在宿舍里。 有一回就剩俩人,她问:“你水逆期还没结束呢?” 明雪握拳期许:“星座运势网上说我四月会碰到一个贵人,贵人助我一臂之力,我才能彻底结束水逆出山。” 谈茜半信半疑地觑她:“你每天待宿舍,能碰到什么贵人嘛。” “我哪里只待在宿舍了,我只是不外出社交,吃饭跟上课我不照样出去么,万一路上就碰到了呢。”说着她把刚从网上保存下来的幸运图设置成了壁纸,闭上眼睛嘴里振振有词,“贵人贵人快出现。” 谈茜神秘地猜道:“那贵人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明雪顿了顿,下一句口中就改了词:“帅哥帅哥快出现。” 谈茜劝她:“别整天神神叨叨的了,信这些没用,还不如主动出击去撩,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明雪知道她最近在网恋,尝到了恋中滋味,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但她头脑清醒得很,忠告道:“你网恋归网恋,千万别因为人家一张照片就给我陷进去了,多少网恋见光死的悲惨案例挂在那儿呢。” “你不用担心,我这是精神层面的恋爱,三次元信息都是造假的。”她信誓旦旦,“只要发现有精神方面的瑕疵,我就把他一脚踹了。” 明雪暗暗佩服,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财大一年级的。” “那他呢?” “他说他是医学院研究生。” “也许他也骗你。” 谈茜满不在乎:“我现在找的就是灵感,我要为新书注入灵魂而做准备,我需要甜甜的恋爱。” 明雪看她还来真的,饶有兴致地问:“想好写什么故事了?我可以当你第一个读者,顺便帮你提提建议。” “就是我构思很久的师生文啊。” 明雪嘴角一抽,拿起桌角的口香糖,倒出一粒嚼起来。 “然后呢,讲什么的?” 谈茜畅谈着她所设定的情节:“男主是大学老师,女主是他的学生,他们在课上相遇,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原来他们曾经见过,在一个月前,风雨交加的晚上,她因为前男友抛弃而买醉,被一个陌生男人抱走……” 明雪起初听着还以为谈茜偷看了她的人生剧本,结果到后面直接变味,整一个狗血氛围瞬间出来了。 不过她听着还挺酸爽的,竖了竖拇指:“这剧情厉害。” 之后她去卫生间洗刚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心想文学来源于生活,指不定哪天别人也写出跟她类似的经历呢。 洗到一半时,她听见外面桌上的手机响了。 谈茜帮她看了眼,喊道:“你弟弟来电了。” 明雪哦了声,很快又觉出不对。 “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设定,文案最初就写前期是制尬机,她尬完会想办法自我消解,虽然没说后期轮到男主尬,但是接受无能请记得及时退出不要勉强。 不然你没看排雷尬到这儿,嗐我看着也尬== 明天开始,每晚八点更新,我争取每章都肥一点。 有情况会在文案通知。 第二十一章 明雪姑姑家的表弟叫邢宇。 刚听谈茜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邢宇打来的。 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一来谈茜并不知道她弟弟叫什么。 二来邢宇这会被锁在高三的大牢里,没可能给她打电话。 然后她快速反应过来,她手机里面有个号码的备注名叫做“你弟弟”。 自从上次采访过后,这号码就没有联系过。 明雪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心想这人是不是拨错号码了。 她最近憷他,都不敢接起来。 手机一直在响,谈茜主动给她递了过来,嘴里还嘀咕了句:“你怎么备注叫‘你弟弟’呢,是不是多打了个字?” 明雪愣愣地接过,看着屏幕上闪动的那三个字,脑子越乱越急,嘴里道:“这死小子,估计是逃课出来找我了,我先出去看看。” 说完就捏着个手机,开门出去了。 明雪一口气跑到通往天台的楼道里,趴着平台上的栏杆,划开屏幕时,猛一收气:“喂?” “你住第几宿舍?”那边开口就问。 明雪愣了两秒,反应到他连个自称都没有,也没由头地就这样问过来,如果自己直接回答,那不是显得很傻,而且她什么时候给过他,自己已经存了号的错觉。 这简直就是个陷阱题,幸亏她脑子灵光,赶紧把思路整明白了。 “噢——”她瞬间恍悟道,“你是不是那个快递啊?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送到?” 那边明显顿了几秒钟的功夫,才有声音平静地回复道:“我现在在政西路。” 政西路处于x大西边,就在她所住的宿舍园区墙外。 明雪见他被误会也没想着解释,估计是真有事找她,就顺着回应道:“我住在第七宿舍,你就等在园区那个门卫旁边,我现在下来拿。” “嗯。”然后挂了。 这么看还真像有什么事,那她也得有模有样地下去拿快递? 明雪握着手机,稀里糊涂地往回走,实在想不透他能有什么事,直到她看见微信里明露发来的几条信息。 明大仙:在宿舍里吧,我刚买了大份炸鸡,还有排队去甜家买的新品芝士奶茶,好喝到爆炸,都给你带了。另外有一件我穿不下的超级仙女裙,也只好忍痛送你了。[流泪] 明大仙:堵车真的很费时,刚好吃饭的地方碰到许老师,就让他帮忙送去了,他人真是太好了哈哈。 明大仙:记得跟他联系一下哦,么么。 得知有吃的穿的送来,明雪的心几乎飘上了天,但看到最后直接一秒落地。 这还不够,明露的消息框下面紧挨着另一人的消息。 我是心机男:你姐让我帮你带东西,住哪个宿舍说下。 两个人的消息,都是在二十分钟前发出。 起码在手头这通电话之前。 明雪瞪着那几条消息,一想到刚才自己伪装的话术,简直想死。 即便美食的诱惑力也抵不过她当下薄如透明的面子,明雪还是快速打理了下自己,蹬了双鞋跑下楼去了。 许昀郡早就等在那里,但他没有下车,把车停在第七宿舍门口那条路对面的榕树下。 午休时间,门口附近来往的x大女生很多,有人带着外卖盒回来,有人骑着车从外面购物回来,也有让男朋友把自己送到门口后与人告别。 许昀郡看着这群正处于美好年纪的人,忽然觉得这些年过得真快,好像自己上大学那会儿还是在昨天。 视线里有个扎丸子头的身影跑来,因为跑动松松垮垮地掉了无数缕发下来,尤其额前那边,小头发毛糙飞舞,像个黄毛丫头一样。 他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场景,她从远处甩着马尾辫跑来,然后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抓着那边的树叶子玩,或是蹲在地上捡花瓣,像是在做一件很正经的事。 她那时候爱戴头窟,一旦有碎发落下,就要拿下来重新戴一遍,保持脸面光洁舒爽。 相比现在,她当年有点黑,可能是不爱打伞的缘故,大太阳底下都能扬着脸走。 但其实看着行事胆大的人,心思却格外敏感。 这一点,到现在都没有变。 比如,这一刻她看见他了,停下跑动,换成走了过来。 许昀郡把那边车窗降了下去。 明雪拿双手抚了下自己蓬乱的发型,脑袋靠近车窗时往里瞧了瞧,并没看见有属于要带给自己的东西。 相比之下,她也不着急,觉得有件事必须得说明一下。 “那个……”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刚才你打电话给我时,我还没有看到微信,所以我以为你是送……快递的。” 许昀郡听她说完,也不知道怎么个看法,从那边推门下车,去开他座位后面的侧门。 明雪心里忐忑,跟着绕过车尾走到他那儿去,就看着他拎出两袋食物,还有一个衣服盒子。 炸鸡香味从车内飘散到车外,能把一个没嗅觉的人都熏香了。 明雪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这么看着她似乎挺能吃的。 估计他也这么以为。 “这是你姐让带的,看看缺什么没。”他把东西都交换到她手上。 这能缺什么,他难不成还能把裙子偷穿走吗? “没有,谢谢啊。”她是真诚地谢。 许昀郡将门关上,侧过头来看她,挑了下眉头:“那就给个好评,送快递挺不容易的。” “……”她憋着嘴,独自吞下暗亏。 “顺便可以存个号码。” 她讪讪地笑:“存下了。” “嗯。”他淡然点头,打开前门的同时,“回去吧。” 这是第一次,俩人之间的气氛相对和谐了点。 为了充分表达自己的诚意,明雪没有转身离开,她走到了他的车窗边,客气地招呼了句:“许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车窗只开了一半,这个角度能看见他鼻骨挺立,侧面弧线完美。 许昀郡侧了侧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开车走了。 明雪拎着几袋东西往回走,回味了下他刚才那个神情,很平淡很寻常,像随意在路人身上带过一样,却跟七年前他站在办公室,被她搭讪时看过来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但能知道他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离上交国经作业结束还有一天时,孙信诚在班级群里又催了一回。 他专门负责各门课程的作业统交,然后发到每个老师的邮箱,奈何总是有那么几个拖后腿的。 明雪就是其中之一。 她上学期效率挺高的,却唯独在国经这门课上耗了很久。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拖,主要因为有来自许昀郡这人的无形压力,迫于他会带有某种角度的滤镜与私见,她不想花一般的功夫去做这个课业,反复删改增修精益求精,甚至还去看了怎么美化演示文稿的视频,直到各方面都令自己满意。 因此,孙信诚一看到她发过去的ppt,就私下里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去哪儿进修过了。 明雪结束完作业,这边开始准备到时的pre,私底下也利用一个人的时间跟空间,训练口头脱稿演讲。 这压力要比别的课程来的大,如果只是面对两个班的同学,她完全很轻松放得开,但一想到许昀郡也站在台下看着她,她杂念一多,这干扰性就很强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要学着把他当空气。 说是空气,明雪却连续几天在食堂看见他。 起初她以为只能在二食堂见到,毕竟他可能有早课或者就近就餐。 但某天,谈茜介绍说三食堂有新品烧腊饭出来,不少人吃过都说口味很正宗。 明雪自然想着去尝尝鲜,于是拉着全宿舍都去,结果就在那儿碰上了许昀郡。 后来她想明白,三食堂是教工食堂,他跟一群老师过来吃饭也很正常。 可是第二天,她去本部最大的五食堂,还是碰到了许昀郡。 明雪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还是有同行的老师,只是觉得很邪门。 关键当时排队人少,他俩站在同一个窗口前。 明雪认出是他的那一秒,看着他侧脸愣了会儿,被他回看了过来。 她立刻作出谦让的态度:“许老师,您先来。” 许昀郡笑笑,一副很意外的样子:“这么巧,昨天还在三食堂见过你。” 这人居然看见她去过三食堂。 明雪眨着眼睛回想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扯东她就扯西:“前天我在二食堂。” 许昀郡更加意外了:“哦?前天我也在二食堂,你跟着我吗?” “没有。”她立刻很认真地否定了。 许昀郡没再说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看穿了什么一样。 明雪只记得,当时自己的脸涨得很红,那澄清的效果甚微。 果然,天生优秀自信的人,哪怕颠倒是非,都像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用着开玩笑的语气,稍微逗逗她,而她连否认的勇气都加不上来,就溃败下去了。 回去以后,明雪有几天没去食堂。 倒不是怕再次遇见许昀郡,而是她不想再落他话柄,弄得好像自己真的跟贴上去似的。 也并不是她想得太多,只是她不喜欢那种类似被看轻的感觉。 苏亭她们很困惑,问她怎么对吃的都没追求了,这太不像她了。 明雪的理由很多,推三阻四的,说事情忙,说吃饭费时,说宿舍的面包快过期要吃完。 总之,去不了食堂也饿不死她,她把饭卡交给她们,让她们帮打包回来。 恰巧打包的那天中午,苏亭一进门叹道:“今天又在食堂看到许老师啦!” 这话明显是说给明雪听的,是用来让她后悔几次不去食堂损失的福利。 明雪饿得两眼昏花,反而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去食堂。 她接过打包的鸡腿饭跟凉拌菜,怼了句:“男人能看又不能吃。” “是不能吃,但是他吃了你的。”苏亭把明雪的饭卡放回到她桌上。 明雪看着自己的饭卡,拿起来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苏亭笑得很心虚,“那个,说了你不要介意哈,碰见许老师的时候,他刚好没带饭卡,就问我们借,当时谈茜跟艺萝正好充钱去了,我怕我的钱也不够,就借用你的饭卡了。” 明雪把两根并在一起的一次性筷子“啪”地掰开,瞪着苏亭问:“所以?” 苏亭微笑地向她报备:“所以许老师欠你十八块五毛钱。” 人算不如天算哦,她人没去,饭卡倒是给人付上了。 “他说到时候见面还你。”苏亭帮忙带话。 跟他计较这点小钱,倒显得自己很小气。 明雪没放在心上,无所谓道:“算喽,省顿饭钱而已,反正我也把人家车划了。” “说到这个,你是不是才洗了一次车啊,许老师不计较了吗?” 明雪不知道他怎么想,那天说了每月召唤她两次,但是私底下他有她联系方式,偶尔也经常能碰到,却都没有怎么提起,想来他不过就是临时耍了下她,所以没有较真下去。 “可能就是随口说着开玩笑吧。”明雪帮他想着理由,“都开这么豪的车了,哪里还会计较这点小钱。” 苏亭提醒她:“他的小钱可是你的小钱的无数倍。” 明雪一脸决然:“那我就用钱赔给他,总之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给他洗车了。”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再去问明英俊要钱,于是准备空出周末的时间,找几份校内临时兼职做做。 周末之前的周五,原定的国经pre终于开始了。 因为分成的组数较多,许昀郡规定了每个小组的演讲时间,并把每组排号报了一遍,让他们依次接替上去。 因此,但凡是下课时间,也照常进行。 若有人要进出教室,都必须轻手轻脚走后门。 达成了这个共识,整个pre流程下来,效率非常高。 明雪排算过自己组被轮到的时间,大概在第二节课中间。 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同时参考前面几组的表现,适当对自己原先的规划做出一些临场调整。 虽说这门作业主要是她负责,但小组评分并非一人占大头,考核里面也讲究团队协作分。所以前一晚,她们宿舍四人排演了几遍,各自熟悉所要分工的内容,以保证pre过程中的团队配合。 终于等轮到她们组上场时,明雪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 她今天穿了一件职业式的纯白棉衬,下搭及膝半裙,额际上的碎发被层层顺起,夹进侧辫里,一直收到耳后。脸上化过淡妆,唇红面白,精神状态很是打眼。 许昀郡坐在台下第一排,刚给上一组打完各项分数,托着眼镜抬起头来看了她两眼,接着将视线投到屏幕上。 明雪握住手上的麦克风,内心不慌不忙,自动将许昀郡的脸打上了隐形马赛克,看着台下别处的某一点,开始介绍小组的组员,然后围绕本次主题分层概述论点。 她的腹稿背过无数遍,论点逻辑讲下来相当顺畅,且插入了一个切中主题的视频案例,内容重点更加清晰了然。 因为时间上的限制,最后的部分去除了提问互动环节,比原先准备的稍微加快了些,但整体的把控度刚刚好。 从台上下来时,明雪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前面有几组讲得也很好,但是她看见同学们朝她流露出特别的欣赏,这就说明她也不差。 第三节课结束之前,所有小组演示完毕,许昀郡上台做评分总结,针对每一组的分值都说明原因,并提了相对的建议,让人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哪。 明雪整段听下来,对自己的内容分倒是没有异议,但她以为自己的临场表现分会不错,谁知竟然被扣了一分。 她想听许昀郡说明那一分扣在哪个细节上,他却不知忘了还是故意的,直接带过了。 关键她想不通的是,这一分别人基本都能拿到,所以越想越不甘心。 相比之下,她的室友却差点手舞足蹈了。 苏亭记下了所有组的分数,一通算下来激动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组的分最高。” 谈茜鄙夷:“你还用记?我听下来就没有比我们组高的。” 程艺萝则有着跟明雪一样的疑惑:“那一个技巧表现分怎么就被扣了?” 苏亭不过脑地瞎猜:“估计是太漂亮,亮瞎群众的眼了?” 明雪斜她一眼:“谢谢你的赞美。” 谈茜说:“我看扣一分就是不容许咱们骄傲,留着进步呗。” 这话也就用来给自我安慰,但对于明雪她是不信的。 下课结束,几个人出了教室,下楼的时候仍在谈论刚才的分数。 忽然苏亭猛得想起什么,顿住脚步问:“几周前,许老师是不是说过,分数最高的一组,他请吃饭来着?” 明雪眨着眼睛使劲回想:“有这事吗?” “好像有吧。”被这么一提,谈茜也想起来,“当时就那么随口提了一句,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话。” “我记得有。”程艺萝推推明雪,“你肯定开小差了。” 明雪是真不记得,而且即便真有,她也不会把这顿饭看得太重要:“就算说过也可能会忘记,不然他刚才早就该兑现了。” “现在兑现也还来得及。”耳边突然插入一道声音。 明雪吓得一愣,连忙转过头,就发现不知何时,身后跟上来一个人。 宿舍群体回过头。 “许老师!” 许昀郡点头不语,加快脚步走到了她们下方的台阶上,然后转过身将她们整宿舍的人全体堵住。 苏亭她们皆呆立地像根木头。 正好是在二楼平台,她们纷纷往边上站过去,以防给后面下楼的同学造成堵塞。 许昀郡不紧不慢地翻开名册簿,里面有一张刚才打分的表格,他食指尖在上面某处点了两下,说:“你们小组分数第一,按照之前说好的,奖励就是请你们吃饭。” 全宿舍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吭声,都像在思考这奖励的真实性与可行性。 许昀郡轻笑道:“别多想,请你们吃饭不是说我也一起,不然这饭吃得像上课一样不自在,想去什么地方你们自己说,我给你们买单。” 苏亭见室友们都不说话,怕这机会溜了,便开口提议:“要不吃火锅吧,好久没吃火锅了。” 明雪从牙缝中挤字:“你不是在减肥期间吗?” “减肥也有休整期啊。”苏亭同样咬字回她,然后又冲许昀郡嘻嘻笑道,“偶尔进进油水也不错的。” 这垃圾理由呵,难怪减不下来。 程艺萝举手说:“我也想吃火锅。” 谈茜无所谓:“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一个个的,这么快上赶着蹭吃的去了。 不过这既然是理应得到的,那她自然也不用客气。 明雪咳了一声,看着外面的蓝天,轻飘飘表态了句:“我随便,火锅也还行。” 她说完这话,心里想的是待会吃他个十分饱。 见她们意见统一了,许昀郡点头了然,确认了遍:“那就今晚是吧?” “嗯。” 许昀郡看了看表上的时间:“那行,你们先去挑地方,找到后通知我,我给你们去买单。” 苏亭细心地问道:“许老师,我们怎么联系你啊?” “明同学不是有我联系方式吗?”许昀郡指指站在最后面那个正在看楼外风景的人。 “啊?”明雪听见了,回头呆愣片刻,“哦对,上次采访那时候就存下来了。” 刚说完,明雪发现许昀郡眯起眼睛在看她。 她快速反应两秒,脑中一个激灵。 卧槽!补了这个洞,破了那个洞。 说漏嘴了! 第二十二章 这明显是个活路不通的陷阱题。 明雪原本是想澄清给室友们听,她那回采访因为公事公办,留个号码是挺正常的事,并且事实也正是如此。 没想到她嘴快,一下露馅了。 这一句话直接表明,她是记得采访那回通过电话的事,也曾存了号下来,却在近期接到他的电话时把他当成快递员忽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给自己台阶下。 瞧瞧这,她听了都想骂,什么缺德人品。 可是当时那几条信息她是真没看到阿喂,他不会以为也是她在说谎吧。本来差不过已经蒙混过关的事,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一刻还有比她更无言以对的人吗? 简直操蛋。 短短时刻,明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头都快垂到地底下去了。 幸好许昀郡没多看她几眼,就先行离去了。 剩下的室友没注意到她脸色不正常,一边走着一边商量去哪家。 半路途中,苏亭见她走得最慢,拖后腿地不知想什么,拽过她的胳膊:“快说啊,去西门那家还是南门新开的那家?” 明雪神情犹豫迟疑,最后竟说:“我宿舍那个面包还没吃完呢。” “你那是个什么不会发霉的面包,能吃那么久,过期就过期呗。”苏亭就觉得她就是故意找借口,“你不去我们怎么联系许老师?前段时间不天天嚷着要吃火锅吗?” “我觉得有点不保险,万一我们去了,到时候我打不通人家电话,那这餐费谁来付?” 虽然许昀郡那样说,是因为他住在附近,方便过来一趟,但终究是有些麻烦。她也想不通,一个转账就能解决的事,居然搞这么复杂。不过那样的话,又不好跟她们解释这加微信的事,扯来扯去简直乱上加乱。 最后,程艺萝说:“反正咱们好久没出去吃了,就算许老师忘了,到时候aa也行,权当吃份快乐嘛。” 明雪想到上个月的账单才刚刚还清,这个月只剩下干巴巴的三位数余额,心酸之余更加坚定要找兼职的事。 回到宿舍以后,几个人分别磨叽了会,就到傍晚的时间点了。 她们选定校南门对面上个月新开的那家,走路十几分钟到达,趁着时间还早,占到比较宽敞的角落桌。 然后四人点了比较常规的分量,就通知明雪可以打电话了。 明雪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手指刚滑到“n”列,发觉苏亭在旁边偷窥她。 她心一虚,立刻把手机屏幕一斜,快速触按了出去。 “你躲什么呀?”苏亭见她可疑,愈发看着她笑。 明雪趁机捂住她嘴巴,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手机那边安静地响了几声,有人接了。 “到了?”很简短的二字。 明雪心说幸亏她没扩音,不然这口气听着还以为是跟哪个莺莺燕燕说话呢。 她故意放大声音:“噢,许老师,我们刚到火锅店,已经点完菜了。” “我现在过去,在哪个地方?”他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有点杂。 明雪报上火锅店的地址。 许昀郡嗯了声挂了。 明雪听他那边没声了,也快速摁灭手机,把“你弟弟”那三个字收了起来。 然后她抬头,看见室友们皆用一致的表情看着她。 她挨个回看过去:“干什么呀,一个个瞪着我。” 程艺萝说:“你刚才的语气有点严肃。” 谈茜也说:“好像你是大爷,赊着账让人来还清。” 苏亭更是恨铁不成钢:“你好歹用点软萌的语气词啊,毕竟这是人家请客的呀。” 被她们一堵,明雪根本回想不起来,她刚才是怎么说话的了,只记得要速战速决,把到店这事通知给对方就完事了。至于软萌的语气,天晓得她就是怕这群猪队友误会才刻意硬着声说话的,结果反倒被她们嫌弃。 这两头不讨好的活,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明雪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寻找理由说:“万一他女朋友在边上,听见我一口一个嘻嘻哈哈么么哒哒,心里不得膈应嘛。” 谈茜问:“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有女朋友呢?” 明雪心里有底,但是她没法解释清楚,只好将上回那陪跑女拉来做挡箭牌:“南操那次啊。” “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好像上回以后都没再见过了,这一看就不是真的。”苏亭重新燃起希望,“反正我现在看许老师感觉他又恢复了单身男人的魅力。” 明雪放下杯子,说:“可能俩人都去东操跑了吧。” 程艺萝笑起来:“好扎心。” 苏亭被扎了一刀,不说话了。 谈茜刀上补刀:“或许他觉得公然被学生看到会碎滤镜掉粉,金屋藏娇学会低调了。” 苏亭抬手:“别说了。” 谁知谈茜打了个响指,猛然一乐兴奋道:“这就是我师生文里的情节啊,男女主为了隐瞒彼此之间的过往,准备开启地下恋,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 苏亭无语:“你还来劲了。” 谈茜说着说着,就开始津津有味地描述她大纲里的后续情节,明雪权当小黄文来调剂着听,有些地方实在太扯掰,她被雷得不行,招了招手:“给我点水缓缓。” 程艺萝把水壶拿过来,刚倒了一半,被苏亭的拍桌声抖得漏出水来。 苏亭昂着头:“来了来了!” 其余三人立刻抬头去看。 许昀郡刚到店门口,但他不是一个人,随行有五六个朋友,瞧着也像是来吃饭的。 明雪眼尖地注意到,上次那个陪跑女也在。 她忽然间想起刚才那通电话里的杂音,估计他当时就在外面,正准备去哪吃饭,难不成现在是顺便也来这地儿了? 许昀郡进门后,望见坐在角落的她们,跟几个朋友打了声招呼,便先往这儿过来了。 待人走近后,四人一同问了声好。 许昀郡扫了眼她们的桌子,暂时只摆着几盘蔬菜,他拿起桌上的单子看了眼,抬手招来服务员。 然后对她们说:“出来吃一次放开些,想吃什么再点几样。” 服务员见状,拿起笔在一边听候。 其实这桌菜单上多素少荤的,确实没什么吃头,他们见惯的人一看还以为出来吃斋饭的。 桌上的人沉默互视,最后都将目光投给明雪。 明雪只得接下这个使命,重新看起了菜单。 对她来讲,真的放开了吃,刚点的那些是不够填胃的,所幸买单的也来了,而且人都大方开口了,她用不着顾忌自掏腰包的风险,多要了一份毛肚跟肥肠。 天知道她一直馋这个很久了,眼下也顾不得许昀郡是否会用怪异的眼光看她,暗暗期待开胃大吃。 许昀郡听她点完,转头跟服务员补充:“各来两份,再加一份肥牛卷。” 明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服务员一一记下,并从侧面瞧了这男人几眼。 见他一开口就加了这么多份,程艺萝她们几个纷纷表示:“太多了,吃不完……” 许昀郡却像是见过世面一样,并不觉多:“你们慢慢吃,总能吃得差不多,而且我听说,每个宿舍都有一个特别能吃的,应该不至于浪费。” “……” 听见这话的明雪默默垂下了眼。 许昀郡走前又说:“如果还想吃什么就再点,我也在这儿吃,待会儿会一块买单,你们吃完就能走,不用跟我打招呼。” “谢谢许老师!” 许昀郡交代完一走,苏亭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耸着明雪的肩明知故问:“许老师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宿舍谁最能吃?” 明雪冷着脸去下小菜,斜视她:“他说的不是你吗?” 程艺萝颤着声笑:“肯定是小明同学嘛,我都看到许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看着她了。” 谈茜则忍不住想要尖叫:“妈呀,我又想到新的素材了!” 其余三人一块儿打住她:“别说了!” 谈茜默默拿起了手机,把刚想到的小段子记到了备忘录里。 菜碟子上齐后,火锅汤底也噗呲滚出猩红的泡泡,热气腾腾。 明雪把毛肚依次下锅,等熟了再从锅里捞出来,放到自己调好的蘸料碗里,刚一口吃进去,筷子又划锅里去捞下一块了。 苏亭嘴上自律地说不能多吃,下一刻看见还剩下最后一个肉丸子,赶紧收入自己的碗里。 外边天逐渐黑下来,火锅店里排满了桌位,到处热锅下菜,人声鼎沸。 没吃一会儿,几个人就热得全额冒汗。 期间明雪单独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发现桌上多了几罐饮料。 问她们哪来的,说是服务员送来的。 估计就是许昀郡交代的,他倒是想得周全,明雪偷偷往他那桌看去,吃得也正嗨。 为防止出现他买单时她们还在狂吃猛塞的尴尬场面,明雪快速把桌上的几个碟子扫荡了一圈,一并投入锅底。 到最后实在是吃撑了,撑得她感觉自己从过年到现在,都没吃这么饱过。 连她都饱了,苏亭她们几个更吃不下了,但也没浪费太多,就剩下几片滚得烂熟的菜叶子以及一些豆腐渣土豆片。 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程艺萝提议说还是去跟许昀郡道声谢,这是面子礼节。 吃人嘴软,明雪没意见,只是她现在不断打饱嗝,有点控制不住。 没想到,她们刚走到一半,发现许昀郡他们那桌的人也正好离席。 四人见状,便去火锅店外面等着。 等了会,那拨人三三俩俩出来,相互间打完招呼就各自散了。 明雪再一次关注到了那个女人,发现她居然是搂着一个男士的胳膊走的,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脑袋紧挨着连呼吸都凑一块儿去了。 眼前就这么一处风景最惹眼,全宿舍的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当下心底纷纷有所了然。 许昀郡是最后出来的,身边还有一位男士,俩人简单道了几句,那人也先走了。 四月夜风微凉,许昀郡回过身来,看着站一边灯牌下的几个女生。 “刚吃得还行吗?”他客气地问道。 苏亭带头回应:“比学校西门那家好吃多了。” 谈茜跟程艺萝也点头应和。 明雪正在跟自己的饱嗝较劲,微张着嘴准备往体内长运一口冷气来治治,所以僵立着没有吭声。 结果就是被许昀郡暗cue到了。 他突然恍悟道:“对了,上回借了你们谁的饭卡,我给忘记了,想起来还没还上。” 如果不是走过这人面皮底下的深层套路,明雪差点就被这听起来正经又无辜的话语给蒙骗了。 她准备大方地表示不用还了,结果没收住,刚张嘴一声“嗝”率先破口而出。 许昀郡的眼光扫了过来。 明雪立刻拿手捂住嘴巴,心里早已咆哮地骂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无针对脏话。 几个室友听到怪声,都憋着脸色朝她看来,最后还是苏亭作为代表替她开口:“没关系的许老师,你都已经请我们吃饭了,不用再这么客气了。” “这是两码事。”许昀郡说着扬起脸,朝她们后面的方向走去。 明雪站在最后面,以为他是要朝她走来,原地吓懵地不知所措,却发现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擦肩越过她,走进了隔壁的奶茶店里。 许昀郡让她们各点一杯喝的,说就当是还吃饭的钱。 这感觉太熟悉了。 明雪犹记得上回洗车那次,因为劳动抵债而被赠送的咖啡。 如今咖啡味换成了奶茶味,四杯奶茶还一顿饭钱,她还是赚了。 不得不说她运气好,碰到两次倒贴的钱多傻人,还能拉室友一块儿占便宜。 虽然她清楚,这本质上是因为人家大方。 可能是因为他作为老师的气场太强烈,大伙儿吞吞吐吐地也没拒绝,一个个上去点了几杯简单的饮品。 明雪吃火锅容易上火,就要了一杯去冰的金桔柠檬。 等待的过程中,几个人干站着。 明雪站得离许昀郡最近,她稍稍憋住了打嗝的劲,觉得不说话有点尴尬,便想调动室友们也说起话来。 “许老师,你今天出来没开车?”她刚才特意在路边望过一圈,没见附近有他那辆车,难不成他是走过来的么。 谁想许昀郡回道:“最近车有点脏了,没法开出来。” 这话说的,很有想让她洗的意思呢。 明雪一时间无言以对。 空气持续安静下去。 好像刚才的对话不存在一样。 室友们都在看手机,或者挨着脑袋在讲悄悄话。 明雪忽然拽紧了手中的包,一只手摸进里面,抓到一件东西。 她深吸两秒,终于下决心掏了出来,双手递到许昀郡面前。 “许老师,这个请你看一下。” 许昀郡闻言低头看去。 一张洗车店老板的名片。 作者有话要说:手下留评,帮明明爬个榜~ 满25字发红包。 第二十三章 许昀郡抬眼看她,并未说话。 下一秒,他伸手把名片接了过去,放到自己眼下,仔细看起了上面的服务项目。 洗车贴膜,抛光打蜡…… 这张名片是明雪前两天出校门采购生活物资时,经过一家服务尚可的洗车店,跟店老板要来的。 她不知道许昀郡是否还记得那时定下的要求,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了一手准备,反正自她知道他是装的以后,就已经暗下决定不接洗车这活了。 没想到,现在时机正好,就这么给了出去。 明雪想,以他那点智商,不可能看不懂自己这么做的意思。 即便他不情愿,占着老师的身份,总不至于当着室友的面为难她。 于是,她安静地等,等他先表态。 另一边,几个室友们看见她递了张纸片,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悄悄凑过来问她。 得知是洗车名片,一个个的瞬间领悟过来,做出你好没信用的表情。 明雪不在乎,她从旁侧里打量许昀郡,想看他这次怎么接。 许昀郡面无异样地看完那些项目,又翻过名片,然后举着它,问明雪:“你在做兼职?现在洗车店还有发名片业务?不搞大一点的传单吗?” 明雪愣了愣:“……不是,我是单纯介绍给你这家洗车店。” “那你是去店里洗过车?”许昀郡似疑惑地挑眉。 她勉强式微笑:“没有,我那是两个轮子的,用不着洗。” 许昀郡点点头,又问:“你没体验过,怎么就知道这店不错了?” “我看过点评,都说服务挺好,挺全面的。”她信誓旦旦地回答。 “不行。”许昀郡摇头否认。 明雪奇怪,看向名片:“哪儿不行了?” 许昀郡说:“上回去过它家,把我内饰洗丢了一个,找他们一问三不知,我已经把这家店拉黑了。” “……” 明雪很想现在打电话问问那个老板,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不然造谣抹黑犯法哦,许律师。 “呃……那我给你换一家?”她讨好地问。 “不用,我记得有人把我洗车的业务包了三个月。”他意有所指地告知她,好像那个人此刻并不在场。 站边上的室友们安静地一言不发,眼睛虽看着马路边的风景,但明雪清楚她们个个敞着耳朵,生怕漏了什么回去后值得探讨的细节。 再瞧许昀郡这副正经的表情,明雪就恨得牙痒痒,她皮笑肉不笑地打商量:“许老师,洗车那事能换一种偿还方式吗?” 他看着她,好像上课时让人站起来举例:“比如?” “比如我去找一家比较合你心意的洗车店,帮你支付剩余几次的洗车费用。”她友善地弯唇笑笑,“您看这样可以吗?” 许昀郡盯着她短暂思索片刻,不置可否:“这就是你之前所承诺的诚意?” 明雪噎了一下,维持着僵笑:“诚意也可以兑现嘛。” “对我来说不行。”许昀郡否定。 明雪瞬间收起所有表情。 他接着补充:“诚意无价。” 什么诚意无价,说得好听,这分明等于是把她洗车妹的工作判了三个月罚期。 心底里一股子郁闷升上来,明雪头也铁硬了几分,她不再维护彼此间的面子,干脆道:“那我可以收回我的诚意,直接赔你刮车维修费吗?” 话说到底,源头不就是因为这吗,那他们还打什么哑谜,直接解决根本问题就行了。 之前是她侥幸心理,外加两人之间隐晦着没戳破的情况下,将就着答应帮他洗车了,现在她身正面子贵,才不干这份窝囊活。 许昀郡似乎看出了她的决意,也没有勉强她,退了一步道:“你要是不想洗车也行,不过这事并没那么严重,我原本就没打算让你赔。” 这话一听,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好像这本是一桩小事,却因为她自个信用问题把它给闹大了,导致现在有点下不来台。 相反,他倒仍是一副大大方方的体面样子。 她这个没进入过社会的穷酸学生,在他面前压根抬不起头来。 “那不好吧,我还是给你转钱。”她咬咬牙,下定决心开始攒钱。 许昀郡突然笑了,笑得挺随和,似乎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明雪猜不透他什么意思,只见他朝她身后示意了下,提醒了声:“好了。” 回过头看,刚点的喝的已经摆出来了。 她们几个依次去拿。 话题中断,许昀郡没有要再提的意思,他之后称有事,让她们回去时注意安全,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好像事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回到宿舍,明雪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踏实,怕他刚才是迫于室友都在的原因才没有为难她,哪天他要是随口再提一嘴,她就里外不是人。 实在不喜欢这种欠着别人的感觉,明雪拿着手机爬上床铺,对着许昀郡的聊天框发呆。 她认为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想了好些话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俩之间心照不宣了这么久,这要说破不说破的总也挺累,表面上或许要装装样子,私底下就没这个必要了。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发了句话过去。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今天这么大方? 发完她立刻觉得语气过于随意了,好像有点朋友之间调侃的意思。 正长按着想撤回重新编辑,下面多了条消息出来。 我是心机男:你的意思,我什么时候不大方? 好像也是,她都吃喝他那么多次了,还蹭过顺风车,又得他便利带东西到宿舍楼下,说人不大方有点冤枉。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我的洗车技术好到把洗车店师傅给比下去了,所以你舍不得换人。 我是心机男:你的技术是挺好的。 这话什么意思,想反悔吗? 而且话能不能说完整一点,什么不可言说的技术?是洗车技术!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其实吧,我要是收费的话,比店里的师傅还贵。 我是心机男:是,所以请不起了。 什么跟什么,她是想说自己做细致活不比专业师傅差,被他回复的好像自己是个退隐江湖的老技工一样。 明雪胡乱打了几个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索性一个个删掉,不回了。 过了会儿,他倒是发了过来。 我是心机男:我怎么着也该看在明老师的面子上。 那她还算是沾了她爸的面子,才有幸免责。 说到明老师,明雪不禁想起他加她爸为好友的操作,仍弄不透他当时的目的性,便拐弯抹角地提了句。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我上次听我爸说,他曾经一个班上考入p大的男生,现在却在三流大学做代课老师,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我是心机男:所以真的不是你盗了你爸的号吗? 你大爷的。 所以他当时就已经猜到是她的所作所为了,却还故意加他爸的号,让她日后再次鬼祟盗号时,一目了然地看到他的动态?甚至不惜贬低自己的工作名誉来让她吃瘪?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你可能对我们的学校有所误解。 我是心机男:什么误解?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请问什么叫三流大学? 我是心机男:985工程,211工程,x市重点,合称不是三流? 你才三流,强词夺理。 虽然明老师当时回复时仰赞了几句,但明雪清楚他爸内心肯定大有失望惋惜,甚至一度怀疑教学成果,毕竟少了一个能在同行里拿来自吹的好例子。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那请问三流大学的许老师,今天我的演讲技巧分扣在了哪里? 我是心机男:演讲技巧讲究自然真诚,你全程没有给点评老师一个眼神,是该有的尊重吗? 想不到她刻意避开的一个细节,居然成了她的失败点,他连她眼神扫到哪个方向都观察这么细致吗?况且她为什么不敢看他,这个原因他不可能不清楚。 不过她没有争辩。 小明小明正大光明:谢谢许老师指教。 我是心机男:不客气,下回注意。 …… 还有下回?他这算不算是提前透露? 虽然这学期每门课都有pre任务,但是同一门课来个两三次,明雪光是过完脑子,已经做好躺尸的准备了。 果然不出所料,之后的国经课,大家连元气都没补足,许昀郡再度布置起了新的小组pre以及个人pre,比前一次提高难度的是,后两次需要全英文模式的演讲。 瞬间,两个班充满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明雪饶有兴味地看着一群室友们:“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谁了?” 苏亭先声夺人:“知产是我的,别跟我抢。” 谈茜也打了个招呼:“我已经扎根在物权了。” 程艺萝摆摆手:“我真的不擅长上台说英语,一说我舌头打结。” 行啊,这是又栽在她头上了。 不过现在讨论这个还为时过早,因为许昀郡定下的ddl在五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明雪觉得他纯粹是不想让大伙儿睡个安稳觉。 当然她也知道,最后这份差事肯定还是由她来抗。 接下去几天,明雪手头任务不忙,一时闲下来,连做了几套六级卷。 她趁周末休息,为了放松大脑寻了个活,在校网上找了一个推销饮料的兼职,工作就是在小食部门店前站岗。 既然是站岗的纯体力活,那就得把门面功夫做到位了。 兼职介绍人交接时,给她递了一套推销活动衣裙,通身绿色,属于为了新品绿茶专门搭配的。 明雪换上的那刻,只觉得整个人都散发着绿光。 初夏都还没到来,她裸着小腿有些微冷,站在遮阳伞下面,往几个小纸杯里面倒饮料。 大多时候她都闲着没事,就偶尔冲路过的人喊几句新品介绍,并且随时保持甜美笑容,吸引他们过来停留关注。 这点技巧她还是很会的,只是在某一刻瞥见从大老远走来的两个身影时,原先自然而然的面色瞬间维持不住了。 来人正是许昀郡跟陈盛威。 临近中午的时间,他们应该刚下课,手上各有捏着本书,看似准备经过这儿去三食堂。 见他们势必要从她眼前的路段走过,明雪赶紧拿出早有准备的口罩,偏头挂耳戴上。 然后她相较于之前开始变哑巴,不喊也不叫,装作低头看手机,侧着身掩在支起的台子后面。 但是煎熬地等了半刻,也不见俩人过来,明雪耳听八方,敏捷地捕捉到他们交叠的脚步声,似乎进了她斜后方的小食部。 没办法,她只得继续扭捏着姿势站着,同时拿着手机打开前拍镜,想看看她身后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将手机举到腰间,悄摸将方向转到腰与臂间的缝隙中,就看见立在一处货架前的高挺背影。 许昀郡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停滞着站了会,即将转过身来。 明雪赶紧将手机收起,继续做着虚无的活,低头摆动手中几瓶饮料。 过了会,待身后的人差不多出来了,明雪又背对他们的走向,闲来无事地配合着转了个缓慢的三百六十度角,成功避开了可能会抛过来的眼神。 直到目视他们走出老远,在拐角消失了,明雪终于吁了口气,拿下这保命的口罩,连连拿手往脸上扇风散热。 心底里正冒出丝丝侥幸之感,手机却在当下收到一条微信。 我是心机男:鞋带散了。 一脸懵逼的明雪渐渐收起表情,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看自己左脚上松垮的鞋带,那丝活跃的侥幸瞬间荡然无存。 明雪握着手机,愣愣地看向那个拐角,并没有什么人在偷窥她。 她机械地放下手机,弯腰一头雾水将鞋带系好,还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那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是心机男:明老师的女儿,不应该怕老师。 她是不怕老师,但是她怕魔鬼啊。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的偏门心术,她怕是修炼千年都比不上,谁让人家比她多吃了五年的社会饭呢。 明明不怕心机男:许老师,你一定学过挖井吧。 我是心机男:何出此言。 明明不怕心机男:你的套路比井还深。 这都被看穿了个底朝天,她想也用不着顾忌什么尊师之礼,干脆挑明了说。 紧接着她还发了一个“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的表情包,来深刻表达她前面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许昀郡却回了句她半天没看懂的话。 我是心机男:技不外使。 缺少谓语,技不外使在谁身上呢。 是不完全针对她,还是觉得她会错了意,亦或是这套路对她使定了? 许昀郡没有接着解释。 明雪也没再回复,倒是回头给他换了个备注。 ——专业挖井两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肥更。 继续帮明明爬个榜。 第二十四章 兼职赚来的小费日结,虽然到手的只够几顿伙食费,但好歹是自己劳动换来的,明雪满心成就感。 薛文芩算准了女儿该要生活费的日子,又连续几星期没等到她要回家的消息,一个电话打过来关怀问候。 得知她竟然站了一天才赚一百多,不由鄙夷:“你有这点工夫,不如回家帮我整理房间,我也照样给你工钱。” 明雪一口回绝:“妈,给别人打工跟给你打工是有区别的好伐。” 她妈疑道:“什么区别啦?” “在外面我是工作,相当体面,在家就是打杂,还要看你脸色。” 薛文芩听得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想法多了,我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什么活没做过,自己的事做不好怎么给别人做事呢。” 薛女士吧啦吧啦一大堆,话都快扯到文/革那个年代了,明雪将将忍住听下来,最后想糊弄过去:“妈,我班导叫我做事,我先忙去了啊。” “你先别挂。”薛文芩停下来叫住她,“我问你,你房间书桌右边最下面那个抽屉的钥匙在哪?” 明雪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知道那抽屉里面藏着什么,都是她保存果果的一些小秘密。 “你要钥匙干嘛呀,里面都是我的东西。”说话的时候她心都慌了起来。 薛文芩解释:“我这不替你打扫房间嘛,前段时间你房间窗户边漏水了,物业答应来给我们整修,我看你书桌也老旧了,正好可以换新,所以帮你把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出来。” 明雪一听,差点半条命没了。 她虽为独生子女,在家自由受宠,与父母没有什么沟通矛盾,但也习惯建立自己的秘密小空间,自得其乐。 那里面一堆子她思春期的产物,要是让薛文芩开锁瞧见了,估计得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追着她问这问那。 都是从青春期过来的女人,就是会为难女人。 重点这老妈子,很不可信。 “妈呀,你放着别动,我明天回来。” 如果不是已经晚上,到了快睡觉的时间,明雪肯定连夜钻地铁口回家了。 薛文芩在城西的家里,拉着纹丝不动的抽屉,起身朝门外客厅里的明英俊说:“老明,你猜你女儿这里边多少小心思?我就提了一句,她明天就要回来了,这东西的魅力可比咱俩还大呢。” 明英俊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悠闲地看报,头也没抬,口中叹气:“不管多大魅力,这都是明明的小秘密,说明她长大这些年有沉淀有怀念,你瞎凑个什么劲,让她闹心。” 薛文芩在他身边坐下来,拍他大腿:“我这不想女儿吗,你不想吗?” 明英俊冲她笑:“嫁人了再想。” 薛文芩也笑:“去。” 第二天傍晚下课,明雪急匆匆回了趟家。 进门以后,她直奔自己房间。 薛文芩刚洗完衣服,从阳台处走来,还没看到女儿人呢,就见她房间门紧闭,一个人神神秘秘地不知在捣鼓什么。 她敲敲房门:“明明,在家吃顿饭再走啊。” 明雪正在里面翻箱倒柜,心思全在找东西上,朝外长长应了一声。 薛文芩进了厨房,开始置办晚饭。 过了大半个小时,明雪才开门从里面出来,她整理出了几张信封,塞进自己带来的小包里,整个人神色放松许多。 “整理好房间了?”薛文芩看她大功告成的样,哼笑,“可别让我到时候找到什么你不想让我看到的。” 明雪一脸自信:“绝对没有。” 晚饭吃得早,吃完明天还有早课,明雪又火急火燎赶回了校。 当晚宿舍里,她靠着自己床头,挨个打开那几张信封。 明雪读高中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被上下五个年级的男生追过。 那时候她脸已经长开,模样清纯靓丽,成为好些个男生口中津津乐道的倾心目标,他们皆以为她文静恬淡,不知道那会儿谁传出来的,说她收了一封告白信,紧接着有很多男生纷纷效仿,于是那段时间内她的抽屉接连被塞过许多封。 这事当时在一中的人都有目共睹,实在是她青春里一道瞩目的风景线,可惜英俊哥成了那个煞风景的人物。 明英俊的意思是,不反对她谈恋爱,但是那几个男生,成绩都没他女儿好,也不爱学习又没有上进心,在一起反而拖她后腿,所以严正拒绝给他们私下发展的可能性。 因此,那些行事张扬的男生们,后来看见明英俊就绕道走,也不敢轻易接近她了。 明雪的早恋观相对来说则比较叛逆,她要想恋爱对方是个学渣都行,有的是办法偷摸鬼祟的,只是找不到那个可以让她瞒天过海的人,所以这事从没发生过,也就没有商讨性。 这会儿她回忆着往昔,看到几句逗趣有才的话,忍不住弯起嘴角笑。 看完再看下一封,刚抖开信纸,一张蓝底的寸照掉了出来。 明雪疑惑,捏着那张照片翻过来看,霎时一惊。 许昀郡。 七年前的许昀郡。 这张照片怎么会…… 脑子快速思索完毕,明雪猛然想起来,她当时的确有将这照片妥帖放好,只是想起要找的时候,忘记了在哪,翻箱倒柜死活找不到,一度以为自己弄丢了,没想到居然是藏在了毫不相关的信封里。 失而复得的心情瞬间占满她的胸腔。 明雪捏着手中这张眉清目秀的帅照,一瞬间整个人美上了天。 美了没多久,她忽而清醒过来,人家已经有女朋友这个事实。 她收起脸上扬起的得意之色,整个人跟蔫了似的,逐渐黯淡下来。 照片里的青涩男生冲着她神秘地笑。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 然后明雪捏着照片,追溯起了来源。 那天被许昀郡在办公室当面挑破心事后,明雪有一段时间不待见他。 不是因为被明着拒绝,而是那句话中所带有的轻视与差距。 后来她长大了些,更懂得男女之间的暧昧情愫,愈发体会出自己那时的羞愧难当。 她问的本意是想知道答案有个数,而他却从她问话的角度思考,把她小心思全部拉扯了出来。 当时脸薄的小女生事后这么想—— 他利用当前年龄段的明事优越,蔑视着她这个年龄段所释放的倾慕与真心,觉得她幼稚肤浅心智不熟。 她自是知道自己在那个年纪,不可能跟他有什么过分的关系,顶多算一个有过短暂辅导关系的朋友,犹如邻家小哥哥。 但被他这么一戳破,好像她过去的所有行径都变得处心积虑起来。 虽然她也承认是有一定的目的,但她并非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实在的结果。 喜欢如花开,人生第一次,她连排演都没有,仅仅一步步随心绽放,而他却在刚盛开的时候,把她的根给掐了。 她心底酸酸的,强烈的自尊心涌上来,当即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她不主动,他更加不会说,有时候来了办公室看她偏着个脑袋,明知她别扭,都没有任何试图缓和性的话。 那段时间已经逼近高考,时间没剩几天,明英俊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到女儿的学习。 明雪自律地做完作业,就在一中校园里闲逛。 她记得那是印象中最后一次见许昀郡。 那天下着小雨,她从小卖部买了零食出来,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碰巧看见他从楼道里出来,跟一个女生撑着同一把伞。 如果那个女生是她从没见过的,心里或许会有些安慰,但偏偏还是之前那个经常跟他一起出没的女生。 那几天学校为了给考生们放松,没有安排晚自习,他们早早地就放学了。 许昀郡撑着伞从教务宣传窗前走过,不经意间转了下头,看见了从侧面不远处走来的明雪。 她抱着一堆零食,目光直直望着他,被撞见后,忽然间就挪不动步子了。 许昀郡看了一眼就将视线平淡地收了回去,好像只是看见了一只流浪猫。 但是下一刻,那个女生却错开许昀郡身体的遮挡,同样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甚至还朝她指点了一下,脸上笑盈盈的说着什么。 许昀郡因为她的指点,又再一次隔空看了眼明雪,紧接着他嘴里似乎说了句很短的话。 女生听后猛得捂住嘴偷笑。 只怪那时雨并不大,明雪懒得撑伞,否则她绝对会拿伞严严实实遮住自己,不让他们有丝毫取笑自己的机会。 她当时视力很好,自觉通过他的表情读取了信息:这小孩喜欢我。 打那天以后,连着高考的日子结束,明雪都刻意避开高三生来校的日子,事实上她也没有这个机会再跟他碰面了。 后来暑假里的某天,明雪虽没了期盼,但闲着没事,跟明英俊去一中处理当届毕业生的琐事。 当她看到明老师办公桌的角落,堆放着一叠学生档案表时,心血来潮去翻找了下。 许昀郡的一寸照最吸睛,档案表很快被找到。 明雪知道这些信息是学校内部留档的,想着反正也都是被封存起来无人欣赏,忽然起了个念头——不如就留给她好了。 于是,她揣着不纯的动机,小心翼翼地将他的照片抠了下来,照片栏变得一片空白,成了无头失主。 事后,明英俊曾问过她,有没有动过他桌上的资料。 明雪回答一概不知。 四月中旬,程艺萝突然告知明雪一个消息。 院辩队的一个一辩选手因为个人原因退队了。 程艺萝会这么说,并非无心提起,而是她认为明雪会对此有所兴趣。 事实上,明雪听了的确很有想法。 一边,她已经跟宣传部组织正式脱离。另一边,她觉得整天跟专业知识打交道也有些枯燥。 人总是容易犯贱,好不容易脱离了火坑,又想着往火坑里跳。 但她觉得打辩论跟在学生会做事不一样,后者只需要循规蹈矩地完成任务就行,前者则会带来更多的知识探索与辩赛刺激。 她现在既已自觉走出舒适区,就没打算再进入另一个舒适区,要的就是一种能带来随心所欲的体验感。 辩论队有备选人,往往随机组队,能者多劳,且自由性强。 虽然备赛压力大,但胜在模式时间短,效率够高。 明雪心一动,便临时多做了些一辩的功课,按照面试流程去蒋非迟那儿报到了。 蒋非迟其实不缺人手,见是她来还挺意外。 他公事公办地交流了几个问题,明雪回答得都很全面到位。 蒋非迟比较满意,当时就让她在辩论队的准备教室旁听了会。 明雪认得其中一些组员,扫码进了辩论群,相处得也很融洽。 当天回去后,蒋非迟给她发了一道辩题,让她写一个千字立论,重点提示让她好好写,到时候有人评分。 她以为届时要筛选成员,为了把一辩这位置坐牢了,熬夜写完立论,力求完美又修改了无数遍,才终于睡去。 周六下午,辩论群里通知开会。 明雪吃完午饭便去了一教,才到教学楼前,迎面看见许昀郡正下了车,朝这边走过来。 周末的校园,附近来人很少,明雪笔直走路,视线左右无处躲避,索性等他走到近前了,自然地打了声招呼:“许老师!” 许昀郡很寻常地扫了眼她,问道:“来上课?” 休息日没老师上课,但是也存在补课现象。 明雪没想说过多关于自己的日常动向,又介意总是跟一个有主的人偶遇,当下脑子一个灵光闪现,就脱口而出:“不是,我来找我男朋友。” 话音刚落,许昀郡侧过头来看她。 他仅仅只是疑惑:“哦?你男朋友也是法学院的?” “嗯,他是打辩论的。”明雪说完觉得有个漏洞,因为许昀郡当初曾做过辩论赛的评委,想必也是认识蒋非迟的。 不过她没有做多余的补充,首先许昀郡跟辩论赛渊源不深,其次这个指向性并不明确,哪怕他好奇心强,也找不出她随口杜撰出来的男朋友。 有没有这个人,解释权归她所有,她的目的只是告诉他,她现在并非单身。 或许是被她平时的假象骗到了,突然得知她有男友的事实,许昀郡接下去都没说话,但也没有过于惊讶,仍是很平静的脸色。 明雪也是默不作声。 进楼转角之前,许昀郡手机响了。 他顿步停了下来,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明雪看了他一眼,自个找开会教室去了。 到教室时,来的人还不多,只有蒋非迟以及几个女生。 明雪把打成稿子的立论拿给蒋非迟看,他粗粗扫了一遍,点点头说:“还行,待会儿给指导老师看。” 辩论队因为要比赛,偶尔会请有经验的前辈学长或者院校老师来做准备指导。 明雪听闻之前是一个大四学长做辅助,现在换成老师倒也不错,只是她还没想到更多,下一刻见到许昀郡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她当即两眼一翻,心说不是吧。 然而蒋非迟已经迎了过去,恭敬地招呼道:“许老师你来了。” 明雪捏着手中的纸,有点想要落荒而逃了。 她逼迫自己冷静,既来之则安之。 教室里的人都是法学院的同学,自然而然也都认得许昀郡,围着他纷纷叫了声。 许昀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掠过明雪时,并没有感到意外,他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还有几个人在路上。”蒋非迟回答。 许昀郡又道:“还是女生比较守时,男生都喜欢拖时间。”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毛病,但落入明雪耳中就大有涵义了。 本身她出现在这儿就默认了队员的身份,其次她刚才在教学楼前亲口说是来找男朋友的,可是这儿除了蒋非迟压根没有一个男生。 哦,还有一个姓许的。 许昀郡不是误会蒋非迟就是她男友,就是觉得她在撒谎。 所以,她目前出现在这儿,横竖都很尴尬。 针对这点,只要对方不提,那她也没必要解释,将错就错,让他一个人猜去呗。 可许昀郡虽然没有给她使多少眼色,暗地里却没少cue她,就差点名道姓了。 比如等人到齐后,他讲课之前,先问了句:“你们周末都没什么约会吧?” 有男生嗐了声自嘲:“打辩论的有什么时间谈恋爱,每天忙着查资料背稿子。” 许昀郡开玩笑道:“队内消化,恋爱学习也两不误。” 男生听了,又反驳道:“我们队除了蒋非迟,其余都是单身狗。” 这话一出,所有含混的疑点昭然若揭。 明雪没想到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不过她的脸早已厚如城墙了,几经磨砺也不怕掉漆,所以面不改色地垂眼看纸。 这时坐在明雪身边一个女生突然问道:“许老师,你也没有约会吗?” 女生叫崔莹莹,念大一,长得娇娇柔柔的,很喜欢跟人聊天。 明雪刚来那天,人一口一个喊她明学姐,还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一个劲地想帮她介绍。 明雪起先觉得她老爱打听人私事不太好,现在觉得这话问得没毛病。 谁让这是人家先问的呢,现在引火烧身了吧。 整个辩论队似乎都在等许昀郡的回答。 当事人却一笑而过:“不是正在跟你们约会吗?” 这话说的,很有逃避性。 明雪内心叹想,他连在学生面前都没勇气承认自己有女友,那他女友得显得多么真空。 接下去,许昀郡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给他们重新普及了辩论理论知识。 他还谈及自己大学时候打过几场辩论赛,去过什么城市获过什么赛杯,也讲新国辩的赛制形式。 蒋非迟是个辩论迷,被许昀郡这么一授课,就感觉找到了明灯,下了课单独趴讲台边跟人聊起了天。 明雪梳理着刚才听课所做的笔记,不得不佩服起来,她以为自己对辩论知识足够了解了,被他一通讲解她就是个小菜鸟。 正要重新检查自己的立论,蒋非迟突然在讲台边喊她,一脸惊喜道:“明雪,许老师居然也是我们一中毕业的呢。” 明雪愣了愣,随即了然。 她假装很惊讶,假笑起来:“是嘛,好巧啊。” 心底里却想:完了,这下他俩更熟了。 果然没过多久,蒋非迟再一次喊到了她。 “许老师还曾经是明老师班上的学生。” 这个消息比前一条更有想让她知道的目的性。 明雪只得做出比先前还要极度震惊的样子:“什么?真的假的?”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假,因为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许昀郡是这个教室内唯一看透她在演戏的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让明雪很有钻课桌底的冲动,偏偏她还是被迫着演的。 她以为许昀郡对此也会表演得有所讶异,却听他恍然道:“难怪有点眼熟,以前在明老师办公室见过几次,好像那时候还是小学生。” 明雪郁闷得想吐血三升。 她心口一堵气还没下去,又听他隔空道了声:“回去后替我向明老师问声好。” 突如其来的带话,明雪一脸懵逼,反应过来任命道:“好的,我会帮忙带话的。” 许昀郡冲她一笑。 明雪也回了一个笑。 哼,演得真成功。 不知道自己刚观了一场戏的蒋非迟觉得这认亲很有成就感,围着许昀郡又东拉西扯聊了一堆。 第二节课是模拟辩论的讲习。 明雪这才知道,蒋非迟让她写的立论,是准备拿给许昀郡当模本来纠错指正的。 整节课上,他几乎是一句一句把她所写的各种论点读列了出来,然后再针对里面的论题中心、事实依据、逻辑连贯做了一大堆的指导。 其中,还特意指出她里面一句论点的方向有问题。 “打个比方,我要证明‘我男朋友是法学院的’这个论点……”他刚说完这句,台下有个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许昀郡依然神色自若:“我只需要证明我男朋友是法学专业的,或者我男朋友是法学院的老师,以及各种成员都好,都可以包含在法学院这个范围以内,必然不会让对手纠出漏洞。” “但是如果你多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是辩论队的’,对手就会从各个角度质疑,辩论队不止法学院才有,或者辩论队没有男性等等,这样就很容易被对手借题发挥……” 许昀郡说完一通,拿起那张稿纸,突然问了句:“这个立论是谁写的?” 明雪的脸已经红到一定境界,她头也没敢抬,缓缓举了下手,声音很低:“我写的。” 许昀郡推了下眼镜,微挑了下眉,挺温和地问:“明同学,了解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课堂:自动提取许老师讲课的重点→v→ 第二十五章 尽管明雪恨得想磨牙,也不敢说不懂,生怕他再举出什么拐弯抹角暗讽她的例子,她立刻装懂地点点头。 许昀郡没有再为难她,接着讲几道其他类型的论题。 模辩小课中途时间,大伙儿围在一起。 许昀郡捏了两张小纸条,放在桌上,让他们抽论题的正反方。 与此同时,他说道:“拿到辩题时先不要急着查资料,每个人不考虑立场集中吐槽一下辩题,你只有了解各方的劣势,才能更好地去完善跟说服自己的论点。” 明雪抽到的辩题是正方,感性比理性更重要。 毫无疑问,在生活中这两类不能带有偏向性,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但放在辩论赛上,就得铆足了劲寻找各种事实论据来支撑自己的论点,目的就是利用口水战把对方打趴下,最终获得胜利。 头脑风暴的效果的确有用,队员们一概把无逻辑的联想全都吐了出来。 大家不分辩位,依次争论了近半个小时。 许昀郡全程不参与,在边上看着他们说,只是在结束时给他们提了几点。 “一,这不是是非命题,要清楚自己的辩题,是什么比什么更重要,你坚持感性时不能否定了理性,坚持理性时也不能否定了感性,同样也要避免说到这俩处的平衡点,而是尽其所能找到自己这一方的重点。” “二,回去写稿时多准备些辩论时的话术,具体可以上网多看看辩论赛的视频,话术不仅可以让你在辩论时具有一定攻击性,在心态上也会助长你的自信心。” “三,一旦分立场,辩友也就是你自己,你们是一个整体,禁止私下两两讨论,有任何建议都要让所有辩友清楚,而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口径不一在辩论赛上是大忌。” …… 许昀郡简洁交代完需要注意的点,就提出要走了,让他们接下去自行安排,如果明天下午有时间,他会来验收他们的稿子。 临走前,蒋非迟主动加了许昀郡的微信。 待人走后没多久,明雪听见崔莹莹握着手机激动地说:“许老师进群了。” 明雪一愣,拿出自个手机看,辩论群里果真进来个“专业挖井两千年”。 “怎么看着没有照片啊?”崔莹莹点不进许昀郡的相册。 明雪偷瞥了眼,心说那是自然,连她这个好友都看不到几张照片,更何况陌生人。 可就在这么一瞬间,她忽然瞟见崔莹莹给许昀郡发送了好友请求。 明雪原本想假装没看到,但是心里面怪怪的,就故意凑了过去:“你加许老师好友了啊?” “嗯。”崔莹莹没避讳。 明雪用猜测的语气道:“许老师看上去那么高冷,不会加的吧。” 崔莹莹无所谓:“加一个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如果他通过了,你也可以去加一下。” 明雪面上点头笑笑,心底哼道:老娘早已经跟他是好友了,还是他扫的我呢。 又过了几分钟,许昀郡在群里发言了。 他转发了一个辩论相关的公众号,让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队员们纷纷在底下跟了一个ok的手势。 明雪混在其中,也跟着回了一个,接着就去关注了公众号。 其实平时中,许昀郡没少在朋友圈转发各种研究知识,她起初觉得他这人每天看这些挺枯燥的,后来闲着没事点过几条,不知道什么魔力,竟然也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并且有几次还在下面精选评论区发现他的留言。 然后明雪做了一件自认为很猥琐的事,那就是把许昀郡转发过链接的公众号全都关注了。 反正她平时也仅仅只是浏览,又不评论也不转发到朋友圈,他压根不会知道。 关注完公众号,明雪想起什么,去问崔莹莹:“许老师在线啊,他加你了吗?” 崔莹莹噘着嘴正不开心:“被拒绝了。” 哈。明雪心底莫名一乐。 她装作同样失落的样子:“啊?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有事群里说。” 抛去心底里冒起的爽意,平心而论,明雪也觉得许昀郡不该加学生的微信,除非是蒋非迟这样有联系任务的。 毕竟私加女学生的微信,如果不是有什么正经的原因,不管是加一个人还是多个人,都容易落人口舌遭人猜忌。 很快明雪联想到了自己。 不过她的情况特殊,即便真有什么事,也撇得清关系。 何况,她很怕跟他对话,因为有过阴沟里翻船的经验,哪怕一句话她都要把每个字仔细斟酌几遍。 所以如果不是有什么急需解释的事,她完全不会去主动聊话。 模辩小会又开了一个小时,大伙儿就各自散了。 明雪出来时饿得不行,路过鸡排店买了份汉堡套餐。 上回因为兼职的事,薛文芩以为她钱不够用,立刻拨了一个月的款过来,钱包一下子鼓起来,生活无需再拮据了。 但明雪经历了缩水时期,怕以后再来一遭,下决心准备开始存钱了,所以除了节省着用生活费,得空也做个小时兼职,赚点小温饱。 此外,她最近睡觉以及洗澡的时候,无意间摸着自己的胸,感觉微微大了些,暗喜的同时她又测了体重,希冀瞬间落空。 这一掂量出来的胸前小肉,搁在体重秤上多出来的那几斤里是九牛一毛啊。 她熟悉自己的体质,向来如此,胸围跟着体重涨,也跟着体重降。 两者若要权衡,她自然选择征服体重。 所以这段时间,她默默地在做节食的工作。 汉堡带回去当晚饭,外加一根香蕉一瓶酸奶,除了水不再吃其余东西,这就是明雪对自己节食的最大限度了。 当晚,她在网上为辩论题找电影资料时,跟许昀郡有渊源这一档子事,突然被室友们知道了。 起因就是蒋非迟私底下跟程艺萝提了一嘴。 明雪知道这事一旦漏了风声,早晚瞒不住,但也没打算主动透露,只是没想到这消息走得这么快。 因此,她只能装糊涂再演一把:“我是真没想到啊,他居然是我爸的学生,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我那时候大概还在读小学吧。” 他上高一时,她的确还在读小学,这话没毛病。 苏亭两眼放光,显得比她本人还要激动,提议道:“那你可以借你爸的关系,跟许老师套套近乎啊,你们是一个母校的,肯定有话题聊。” 明雪一早就料到,如若她们知道这层关系,必然有这么一出调侃,说不定有机会还想一睹许昀郡青涩时期的面貌呢。 她刚想完,谈茜就说了:“你爸既然是班主任,应该有许老师以前的照片吧?” 当然有,她还手握本尊的一寸照,就藏在手机壳里。 不过她表现地毫无兴趣:“有的吧,只是我爸教过太多届了,他那些毕业照都放办公室里保存呢,从来没带回来过。总之我跟他不是一个年代的,有代沟聊什么呀,多尴尬。” 她这么一说,苏亭她们也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感慨一下,而后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见她们没再提,明雪眼观四方,悄咪咪地掰开了手机壳。 那张照片自被找到后,她怕放在宿舍这地方不安全,或者到时候又给弄丢找不到,索性就藏在了随身携带最安全又密封的地方。 不过这手机壳用得太久,边角也有些脱裂,才掰了一半居然撕裂了个斜向的口子,她只好打算换一个新的,忽然又想起苏亭上回从哪儿抽奖回来,带了好几个沙雕表情包的手机壳。 于是她向苏亭要了一个。 苏亭拿出几个小黄壳,挑出三个不同文字版的,问她要哪一个。 明雪一眼望去。 ——你别对着我下流。 ——妈的我节操不见了。 ——我看你像我男朋友。 这都是什么没营养的骚话。 明雪一阵头大,最后选了第三个,看上去还正常一些。 第二天下午,辩论队又通知打模辩练习。 明雪到之前先去图文店打印稿子,在那里她遇见了之前宣传部的小叶。 小叶也正在忙做海报的事,看见她手上的辩论稿才知道她进了辩论队。 “你知道吗?”小叶悄悄凑近她说,“陈芝怡离开宣传部了。” 明雪离开后就没关注过宣传部的事了,她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 “她是主动离开的,张轲想留也留不住。”小叶叹了声,“我猜都是因为张轲女朋友的原因吧。” 明雪忽然想起张轲那回提过,只是她没来得及见到:“他带女朋友来宣传部了?” “嗯,不仅带来了,还待了一整天呢,人长得挺漂亮的,陈芝怡看见她就板着张脸,老不高兴了。” 明雪能体会陈芝怡的感受,和喜欢的人每天一起共事,结果对方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还在自己面前出双入对,换做谁都会难受,但是因为灰心落败而离开,多少有些意气用事。 不过她将这事放在自己身上,又觉得没权利点评陈芝怡,每个人对喜欢所投入的程度不一样,有些人会誓死捍卫感情尊严,有些人会很好地平衡经营,也有些人会因为爱而忘我导致一败涂地。 感情终究是将特别的心意倾注给了别人,所以它不分好坏。 只是这份心意,不能把自我全都带走。 明雪觉得自己很清醒,因为她是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想到这儿,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辩论资料。 感性与理性。 谁能保证在充满感性的时刻拥有足够的理性呢? 模辩交流中,队员们拿着各自的手稿,围在一起讨论对词。 中途歇息时,崔莹莹拿起手机在玩自拍。 拍了几张,她歪头凑近明雪的脸说:“学姐,咱们俩拍一张。” 明雪放下笔,身体往后倾,微笑地比了个剪刀手。 拍完以后,明雪也觉得自己该留影几张,就调出了手机里的美颜功能,外加了猫耳朵,把身边几位都照了进去。 定格的时候有一位闭眼了,于是她准备再重新拍一张。 正举高手机,嘴角扬起迷之微笑时,屏幕里突然走进一个人,明雪表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拇指已经机械地按了下去。 意识到是许昀郡来了,明雪一阵心虚,连忙把手机拿下来,翻了翻刚才所拍下的情况。 然后她发现,许昀郡被清晰地拍进了画面,并且正视镜头。 不仅如此,他的脑袋上还有一个猫耳朵,脸上还有一个羞答答的符号。 明雪憋不住想笑出声来着,但是来人从后面走了上来,她赶紧摁灭手机,控制住表情。 许昀郡接收完大家的招呼,走去跟蒋非迟讲话,两个人站在讲台那边交流着。 明雪坐在第一排,依稀能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她没仔细听,而是拿着手机忍不住再度翻出了刚才所拍的那张照片。 怎么看,都太萌了。 明雪觉得自己接下去的快乐时光都在这上面了。 她怕许昀郡侧目过来看到,就把手机屏幕竖了起来,继续恣意欣赏偷乐。 不知道是不是她嘴角窃笑的弧度太明显了,无意间抬眼时发现许昀郡正看着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的手机。 难道他刚才知道自己被拍进去了? 即便他怀疑猜测,总不可能来检查她的手机吧。 明雪安心地想着,切换页面看别的去了。 过了一会,前面俩人说完话了。 余光里,明雪感觉许昀郡朝她走了过来。 她心一慌,赶紧把手机锁了,抬起头来无辜地看他。 许昀郡只是停顿了下脚步,手指轻轻一点桌面,看着她的手机说:“你这手机壳挺有新意的。” 明雪闻言翻过手机。 “我看你像我男朋友”这八个大字一下映入眼中。 她面色一窘,回想起刚才他投过来的眼神,不会以为自己在给他什么暗示吧。 明雪下意识要去拨手机壳,拨到一半发觉不对,想起他的照片还在里面,如果此刻漏出来被看见了,那才是史无前例的尴尬。 她赶紧又死死地合上,犹如藏住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虚笑着回应:“别人送的。” 也不知许昀郡听没听见,走开去别处了。 明雪一颗狂跳的心重新落了回去,她差点没脸待下去。 正式打摸辩时,明雪有些微跟不上,因为在座大部分队员都有过上场的经验,争辩的时候中气十足,话辞一套一套的,开口闭口“对方辩友”。 她算个半路出家的,虽然也不怕大场面,但是要跟人争到面红耳赤的境地,还需要多加磨炼。 何况,许昀郡坐在边上,她着实有些放不开。 所以全程下来,她参与自辩环节的次数并不多,只将手头上要讲的说到位就行了,毕竟多说也会多错。 待两方总结陈词完毕,就轮到许昀郡来点评了。 明雪紧张地听着,怕他又说出什么别有用意的看法。 好在他这回做了个人,竟然正面夸她立论写得不错。 结束之前,许昀郡在旁边指导其中一个三辩用什么角度提出质问,明雪一半听一半在玩手机。 崔莹莹拿了一张男生的照片,递过来给她看:“你看这人怎么样?” 明雪瞥了眼,以为是她男朋友:“还行,挺帅的。” 崔莹莹立刻说:“那我介绍给你认识吧,他也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我刚给他看过你的照片了。” “……”明雪没料到这茬,犹豫了下问,“他大几的?” “大一。”崔莹莹以为她不情愿,“就小了一岁而已。” 明雪竖起了耳根,忽然听闻旁边那人说教的声音微微降了下去。 她犹然觉得这个时机不错,立刻提起了嗓门:“小一岁没关系,我最喜欢小弟弟了。” 第二十六章 明雪话刚说完,感觉隔壁突然静了。 原来许昀郡也说完了。 他就站在一米不到的边上,明雪觉得除非他耳聋,不然不可能没听见。 毕竟刚刚她的声量大,身后都有男生跟她搭起话来了。 “学姐,原来你喜欢小弟弟啊。” 虽然话不能乱说,但这是她短时间内深思熟虑的,为的就是让某个人听见,一雪昨日之耻。 明雪回头笑:“弟弟嘴巴甜,比较听话。” 她这么表态,崔莹莹更加上赶着要给她牵线了。 “那我把他名片推荐给你,你加一下,我让他通过。” 明雪把手机举了起来,故意让身后所有人看到似的,点了崔莹莹发来的名片,并主动加了好友。 “他叫什么名字啊?”既然都加了,自然要关心下对方是个什么人物。 崔莹莹写了个名字给她看:“他叫申辰。” 明雪听完夸道:“好名字。” 崔莹莹继续介绍道:“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不过不是本部的,在南部校区学物理。” “学物理挺好的,理科男生逻辑性很强。”明雪不知道该夸什么了,但身后有人站着,她瞎扯一堆也要硬凑上去,“我去过南部,那里风景好,食堂伙食也不错,帅哥还超多。” “是吧。”崔莹莹觉得自己这介绍真是做到位了,“他们那儿女生太少了,老让我介绍本部的女生过去,我就觉得学姐你这么漂亮的不应该单身。” 多亏了你这句。 老娘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这下即便她没来得及见到许昀郡的女朋友,也得让他先见见自己的小学弟。 身后的人一直没吭声,明雪心里愈发被爽到。 然而下一刻许昀郡开口了:“这么好的日子,你们的确应该出去谈谈恋爱,去跟你们队长抗议放个假,毕竟生活中还是需要感性的冲动。” 明雪正得意,听见他说到最后那句“感性的冲动”,没由来觉得熟悉,这不正是她刚才发言时立论中的一句话么。 果然,只要这人在场,时时刻刻都会找机会挖苦她。 既然人家都暗戳戳提她好几回了,她当然也不甘示弱:“许老师,你在生活中一定是个偏理性的人吧。” 许昀郡没承认也没否认,看着她:“何以见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像他这样惜字如金,要讲就讲重点的人,话说出口之前早已经在心底里老谋深算好几回了。 明雪当然不会举实例,不然还会再被挖苦一回,现在她也学聪明了,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我感觉就是这样的。” 许昀郡凝神思忖,顿了会说:“如果我是个偏理性的人,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跟你说话了。” 这话什么意思,说的好像为了她才出现在这儿似的。 明雪私底下都跟蒋非迟打听过了,他请许昀郡做辩论指导是在她进辩论队之前就定好的,而她更是对他来这儿一事全然不知,否则她一早就不会跟他跳入同一个坑。 念在他是老师级别高,必然受到学生尊敬,明雪没有顶撞反驳,也不追问,沉默了事。 许昀郡观完他们的模辩就走了。 走之前他说自己接下去一段时间有事忙,让蒋非迟好好督促大家训练,等日后正式跟别院打辩论他再来指导,平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在群里找他。 当晚,许昀郡就出现在了群里。 并非他主动出现,而是有男生问他辩论赛场上的细节流程,他简短回了一句解疑。 明雪看到的时候,刚洗完澡出来,见群里的人已经七七八八聊了一阵,其中还有人艾特了她,让她把之前所有的立论稿发群里看看。 都这样,自然不能潜水了。 明雪照着灯光拍了几张,又把边边角角修截了部分,最后点了几张一起发到群里,紧接着她就平躺着敷面膜了。 因为群消息是被屏蔽的,所以接下去有什么动静她也都懒得看。 过了大概两分钟,崔莹莹发了微信过来,就一个偷笑的表情。 明雪感到莫名其妙,回了个问号。 崔莹莹又发来一张照片,明雪眯着眼睛看清楚,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面膜从脸上脱落下来,她抬手贴住额头。 这张照片,不正是她下午误把许昀郡拍进去的那张么,怎么在崔莹莹那儿了? 明雪迅速反思过来,赶紧去翻辩论群的聊天记录。 果然,她刚才所发的几张稿子截图中,误把那张照片也夹带着点了进去。 群里的人眼睛贼亮得很,正因为这张照片挨个热闹地刷屏,甚至还有人专门圈了许昀郡,问他怎么看。 明雪整个头大急死,想去点撤销,却发现时间已经过了。 没办法,她只能苍白地解释,说是下午不小心拍到又不小心发的,然后发了一堆流汗憨笑的表情以示尴尬。 辩论群的人怎么想倒是无所谓,毕竟这照片上面除了她跟许昀郡以外,还有别人同框,并且她也不是有意偷拍。 关键就是许昀郡这人。 明雪觉得他肯定又要借题发挥,原因就是她私藏了这一张,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别有目的用心不纯。 她揣测了好几种他暗嘲的回应,甚至已经做好了新的解释内容。 结果过了大概十分钟,许昀郡在群里回了句:“这猫耳朵挺可爱的。” 大伙儿见他如此亲和,开始插科打诨,问他要不要p兔耳朵或者大头效果,整个气氛一变,明雪心底里那份尴尬渐渐消退。 明雪吁了口气,在群里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刷上去。 事后,许昀郡也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私聊她。 倒是崔莹莹介绍给她的那个学弟,自从加了好友后,总是三番五次地找她聊天,一口一个小姐姐称呼她。 因为是本校的,能聊的话题比较多,只要明雪有时间,对方就完全停不下来。 申辰很健谈,据他自己说,当时还是以专业第一的分数考进来的。 明雪对于学霸有慕强心理,就当朋友先聊着了。 聊了没一星期,申辰突然说要来本部看她。 南部跟本部虽然有距离,但是半天来回还是绰绰有余。 作为本部的主人,明雪在微信里客气地说来了后招待他。 私下里,她告诉了室友们这事,让她们到时候陪着她一起。 申辰来的那天是周四。 刚好周四上午的课程取消了一门,明雪她们在十点多的时候就下课了。 程艺萝跟谈茜因为临时都有事,没有留下来陪她。 倒是苏亭闲得很,兴致老高地想看看那个学弟长什么样。 明雪跟申辰约好的地方在二教,顺便还告知了他上课的地点。 由于不知道他到了没有,明雪出来时一边沿着二楼走廊前行张望,一边在微信里问。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她跟苏亭就捧着书站在一间教室外,趴着栏杆等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见网友,虽然大概清楚对方长什么样,但心理上还是有些未知的期待。 申辰的微信在这时回过来。 申辰:我骑车来的,大概还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那得等到五食堂都快开饭了。 但毕竟约好了,明雪只能刷手机耗时间等着。 等了没一会儿,背后的教室门突然开了。 明雪随意回了下头,愣住了。 许昀郡正站在教室门口。 二教的所有教室隔音效果都极好,即便里面有老师在上课,外面的人也只能听见大概的混声。因此明雪刚才站在这儿,并没怎么往教室里看,仅仅只知里面有人在上课而已。 现在,他俩在这儿隔空打了个照面,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她甚至回想,刚才她在这地儿都做过什么不上道的动作。 许昀郡倒是没诧异,反而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明雪不知所措地点点自己,确认她没有听错。 苏亭也莫名地看着他俩,不知道什么情况。 许昀郡点头,确认指的她,再次招招手:“明雪,过来跟你说点事。” 都点名道姓了,明雪抛去心底的不明,犹豫着挪动步子走过去。 许昀郡今天没戴眼镜,瞧上去还有些不太一样,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有点近视而找错人了。 到了许昀郡跟前,他稍稍掩上教室门,阻隔了里面所有同学的视线。 “你现在有时间吧。”他打量着她。 明雪迟钝道:“啊?” 许昀郡默认她有时间,继续说:“帮我去一趟十五教拿份杨帆老师的讲义,陈老师已经打印好了,就放在我桌上。” 原来是让她帮忙跑腿。 “呃……我……”明雪正想解释等申辰的事,许昀郡抬手看了看腕表,给她算了下时间,“现在就过去,十分钟内能拿到吧。” 这都直接要求上了,看来是很急着用,明雪心想既然也要等,这点时间帮忙做事也没差,爽快地答应了。 许昀郡怕办公室没人,拿了串钥匙给她。 接下了这个任务,明雪没让苏亭一块跟着去,交代她继续在这儿等着,万一申辰来了可以先招待上。 一节课也就短短几十分钟,明雪不敢耽搁,拔腿跑下楼,穿过一长条林荫道的距离,再奔上十五教的五楼。 到办公室时,时间还没到五分钟。 明雪喘着气进去,门虽开着,里面却一个老师都没有。 她直接走向许昀郡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整理地很干净,没有杂乱无章的现象,杨帆老师的讲义就放在桌面最醒目的地方。 明雪情急,一心想着速战速决,趴到桌边伸手直接抽了讲义纸就跨步走人。 走了没两步,却听身后传来清脆的摔裂声。 她身形一怔,回头看去,许昀郡的办公桌下躺着一副眼镜。 回想起来,刚才抽讲义纸时,纸下确实有什么东西被她给带了一下,想来就是眼镜放在了下面。 明雪重新走了回去,弯腰去捡眼镜。 刚拎起镜框,薄薄的玻璃镜片从镜托中漏了出来。 明雪瞳孔震惊。 她蹲着身子怔了好久,才慢慢捡起整副眼镜。 这不是许昀郡平时经常戴的那副全边细框眼镜,而是只见他戴过一次的半边框带拉丝勾底的眼镜。 因为她刚才的误摔,这会儿拉丝已经垮断了,镜片没了束缚,自然从里面掉了出来。 明雪整个人透着衰气,她本就是帮忙来取个东西,没想到一个动作,闯祸了。 关键这东西一般人弄不好,必须拿到眼镜店让专业的人去搞。 短短几秒钟,明雪闭了闭眼,暗暗下了个决定。 她把眼镜放到包里,先完成任务跑回二教。 刚才那么一耽搁,到教室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许昀郡倒并没着急,接过讲义纸时,他看了下她的脸色,通红冒汗,眼神还躲闪着不敢正视他。 “辛苦了,明雪同学。”他握着纸朝她道谢。 明雪死扣住自己背后的包,勉强挤出了笑:“没事,老师我走了。” 许昀郡转身关上了门。 明雪等他回身,立刻拽着苏亭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苏亭被她突然大力拉走,奇怪道:“怎么了?” 俩人一到楼梯间,明雪就苦着脸把刚才的倒霉事全倒出来。 苏亭听得一愣:“所以你把许老师的眼镜带出来了?” “许昀郡还有一节课,我现在骑车去校门外的眼镜店,快一点修好赶回来的话肯定来得及。”明雪盘算了下时间,把原先的任务再度交到苏亭手上,“学弟那里就拜托你了,我会跟他解释,你随便带他在学校里到处走走,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碰到这种突发事件,苏亭也只能叹气,知道她是想利用这点时间,把东西完好无损地放回去,但是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明雪哪管会不会被发现,她现在压根就没有跟许昀郡坦诚的勇气,毕竟洗车的债务还是靠明老师的面子才清的,她不相信许昀郡会放过她第二次。 所以趁时间宝贵,她飞快地跑到校外最近的一家眼镜店,把分离的镜片镜框一并放在柜面上,大口喘气要求道:“快帮我在五分钟内修好它。” 店员拾起镜片看了看,不确定地问:“小姐,请问你很急用吗?” “很急!”尽管时间来得及,她也要这样说。 明雪不管维修费需要多少,就拉丝钻个孔的事,也不至于贵到离谱。 她现在就想花钱尽快摆脱这个事,赶在许昀郡下课之前将眼镜完完整整地放回他办公桌面,就当完全没有发生过,不然她还真怕他倒打一耙。 店员见她如此着急,让她在边上坐一会,拿着眼镜去找维修师傅。 明雪干等着实在坐立不安,一边看着时间流逝,一边问苏亭有没有等到人。 结果得知她前脚刚走,申辰就到了。 她扶额叹气,犹然觉得许昀郡就是她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店员拿着修复完的眼镜过来了。 明雪取回眼镜,再次往学校回赶。 虽然这会儿已经是下课时间了,但是许昀郡还有一节课,而且一来一回没有出现别的意外,明雪到达十五教楼下的时候很宽心。 她停了车,一口气跑上五楼。 原本担心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了,到近前的时候看见门仍跟之前一样大开,她心中顿感幸运,畏畏缩缩地进门,发现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许昀郡的办公桌前,明雪小心翼翼拿出自己包里的眼镜,按照先前的大致位置摆放好。 正摆到一半,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走近。 还没等明雪回头,就听见许昀郡的声音:“你在干嘛?” 她吓一跳,赶紧收回双手,回过头紧绷着脸:“没干嘛。” 许昀郡一边看着她,一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眼镜时,很奇怪地说了句:“眼镜怎么修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别骂,不知情。 第二十七章 许昀郡的一句话,听得明雪脑筋直接错乱了。 他的意思是,这眼镜原本就是坏掉的么。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明雪无语地眨了几下眼,她刚才飞跑上来喉间干涩得很,生硬地问道:“许老师,你的眼镜……” “我的眼镜。”许昀郡接过她的话,状似不明白地问道,“怎么会在你那里?” 跟她装蒜呢。 都看出来修好了,这还不知道是谁修好的吗?难不成是眼镜自己跑去店里修的么。 她这次可真是做了一回冤大头。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这副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了,大方坦白整个过程:“我刚才拿讲义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眼镜弄掉了,然后镜片摔了出来,我就直接帮你拿去修,现在已经修好拿回来了。” 许昀郡拿起桌角的镜布,慢条斯理地擦起了眼镜,瞥了她一眼:“所以刚才在教室外面,怎么没跟我说?” 她敢说么,说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她。 谈茜私底下曾说戴眼镜的人都是斯文败类,表面上温文儒雅,实则笑里藏刀腹黑深沉,她觉得他就是这类人。 明雪低头老实道:“我觉得这是我的原因,说不说我都得承担起来。” 许昀郡露出某种况味,仍是瞧着她:“所以你意思是打算不告诉我,自己拿去修好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我桌上,让我以为无事发生?” 被他看得太直接,即便是虚惊一场,明雪还是带着点心虚,毕竟被人说中了她那点小心思。 可现在实际情况压根不是这样,她不能被他带沟里,必须理直气壮起来:“我是这样想,毕竟就我动过你的办公桌,你看到这情况也猜得到是我,只是我没想到你这眼镜本来就是坏的。” 要早知道是坏的,她还慌里慌张瞎费个什么劲,当时简直一颗心都快吓出来了。所幸不是镜片破裂,不然以他这追求档次的标配,她又得背债了。 现在她仔细回想,其实自己也有些粗心,刚才来拿讲义的时候太着急,没注意下面具体有什么东西。 想来估计是他把眼镜放在这儿,却又被陈老师扔过来的打印纸给盖住了,才导致她失误出现一连串的后续。 “没想到你还挺热心。”许昀郡拿手抚了下眼镜的边框,被拉丝勾住的地方非常牢固,他似乎很满意,放下眼镜拿起了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既然现在看来是小事一桩,她也不想太计较,装作客气:“一点小钱而已,没事。” 她刚说完这话,手机就响了声。 拿起来看,许昀郡已经给她发了个红包。 明雪不敢点,小声问道:“你放了多少钱?” 许昀郡说:“你点开不就知道了?” 她心中掂着把不要白不要的小算盘,指尖一点,出来了个百元。 她手一颤:“呃……多了,没有那么贵。” 许昀郡不在意,他放下手机:“正好我忙,没时间修理,就当是你的跑腿费。” 明雪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还是立刻说了实话:“那个,其实眼镜店是免费修的。” 这话让许昀郡又多瞧了她两眼,不知道是不是在揣测她刚才收钱的动机,顿了会道:“按你这意思,待会儿不请我吃顿午饭,拿这点钱就说不过去了。” “啊?”这话明雪听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昀郡问道:“饭卡带了吧?” 明雪被他一问,傻傻点头:“带了。” 但是等等,她并没有答应说请他吃饭啊,这人自言自语给人洗脑的本事倒是挺强啊。 许昀郡将桌面收拾干净,侧身做着准备:“那走吧。” 他倒是挺速度,明雪做出为难的样子,撩了下额前的头发,不好意思道:“那个,许老师,我已经有约了。” “约了你室友?”他看着她。 历经几次翻车,明雪觉得有些话不能说太满,要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不是,是我刚认识的男性朋友。”她没有看他,故做羞涩,“约好了一起吃饭。” 许昀郡转过身来,手肘搭上了边上的隔断。 “是上次别人介绍的那个学弟?” 这人记性挺不错啊,她就知道那回他肯定听得一清二楚。 明雪点点头:“嗯。” “那可惜了。”许昀郡惋惜道。 听了这话明雪猛然抬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许昀郡继续道:“刚才在教学楼外,看见你室友跟一个男生在走路,俩人聊得挺开心的,我没记错的话,那男的就叫申辰吧,名字取得挺不错的。”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尽说些让她难堪无法自处的话。 明雪了然地笑道:“那是因为我修眼镜去了,所以我让我室友帮我先跟他说一下。” 许昀郡逼视她,问道:“你习惯跟男朋友约会的时候带上你室友?”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男朋友。 明雪莞尔一笑:“我不介意啊。” 许昀郡点点头,像是从她的话里找到了什么共识的观点:“我也不介意跟不认识的人同桌吃饭,那就带上你室友一起吧。” 明雪:“……” 他说得太快,明雪一下子没听明白,她忽然有种错觉,他在之前那句话里面把自个对号入座了。 但她脑筋转得太慢,还没搞清楚他具体什么意思,许昀郡已经率先往前走出两步:“我听说五食堂二楼伙食很不错。” 这是强人所难逼人太甚。 明雪看着他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僵立的身子这才抬起脚步,踌躇着跟了上去。 许昀郡的步子跨得太快,明雪几乎是小跑跟着,到了楼梯边才追上:“许老师,我可以把刚才那笔钱回转给你。” 她拿出手机准备按数字。 许昀郡蓦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她说:“我不收已经给出去的钱,对我来说这不吉利,我只收回报,正好我准备去吃饭,你的饭卡可以回我一顿。” 说完他继续顾自往前走。 这也太不见外了。 明雪站在原地,心想既然你这么不怕尴尬,那就顺便让你瞧瞧,她那所谓男朋友的学识魅力。 申辰怎么说也都是物理系学霸,她跟他聊过几句,专业方面的知识绝对没人扯得过,年轻人在智商上极其优越。 并且通过几次聊天,她能觉出申辰对她是有好感的。 尽管这是他们初次见面,还没有什么所谓实质的发展,她觉得可以在许昀郡面前利用申辰那点好感,借势挫退他那点迷之自信。 于是她跟在许昀郡身后慢慢走,拿着手机给苏亭发消息,告知她待会儿多一人吃饭的事,让那边俩人有个心理准备。 去五食堂的半路上,明雪走在许昀郡的右侧,隔了大概两三个人的距离。 因为不到十一点,这个时间去吃饭的人还没那么多,但她还是怕遇上熟人产生什么误会,毕竟她身边这位可是开学初期的红人。 可是既然待会儿要一块吃饭的,总这么安静地不说话也不像回事。 明雪扛不住尴尬,找了句话说:“许老师,你不是要上到第四节课吗?” 她实在疑惑,刚才就是算准了还有一节课的时间,她才下决定偷摸行事的,没想到他已经下课了,自己被当场逮个正着。 许昀郡听见问话看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到第四节课?” 明雪偷偷瞄了他一眼,怕他误以为自己平时都在对他暗中留意,解释说:“我记得上回采访那次就是周四。” “提前了一节课。”他回答。 “哦。”所以他那份讲义真是紧急要的么。 许昀郡听她嘴上应着,那两条腿却越走越往边上去了,好像他俩是同级吸铁石,一旦他靠近,她就得自动排斥往边上退。 校林荫道宽阔笔直,两边各停了几辆私家车,就在这时身后跟着拐过来一辆,直直往中间的路线驶来。 许昀郡见身边那人脑子放空似的,几乎退到路面中间去了也全然不知,他视线横扫长腿一跨,及时伸臂将人从外边捞过来,到了身前才放开她。 “你习惯跟车抢路走?”他对着她耳根说。 明雪正沉浸着在想事情,被他这么生猛地一拉,外加边上有车驶过,整个人惊魂未定。 她抬头傻看着他,视线猝不及防相撞,忽然发现彼此挨得太近了,余光又见前方过来好几拨人,条件反射似的,赶紧往左边退了几步安全距离,没头没脑地抓着脖子说:“刚才好危险啊。” 嘴上嘀咕着这句,她脑子里却不由想起刚刚对视的那一眼,那张面孔的皮肤简直了,比她还要细腻无暇。 明雪自惭形秽地拿手摸上了下巴处的痘痘,这是她昨天吃完酸辣粉之后冒出来的,特别大的一颗,十分影响美观,连抹了两天的药膏都没消下去,也不知他刚看没看见。 就这么怀着异样的心绪到了五食堂,苏亭正等在一楼的门口处,她身边站了一个身材偏瘦的男生,长得嫩生白净,看着也还像高中生。 走近了细瞧他本人,跟明雪上回在崔莹莹手机里面看到的照片差别不大。 明雪原本跟许昀郡并肩前行,见申辰站在那儿露出初见的笑容,她一个健步率先迎了上去,溢出满脸惊喜,嘴里抢先冒出话来:“申辰,你来啦!” 申辰灿烂回笑,第一次见到面,连着打量了她好几眼,眼神中明显有被惊艳到的成分,紧接着他将视线转到后面的许昀郡身上。 所谓异性之间会产生特定的吸引力,同理同性之间也会本能地接收到无形的暗劲。 申辰见到许昀郡的第一眼,只觉这人外形过于出众,光是站在那儿还没说话,就已经有一种针对性的压迫感了。 但他因为提前知道这人是老师的身份,就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去,而是对本部老师的年轻化模式有了确实的认知。 因此在明雪简单介绍完对方,他也跟着喊了声“许老师”。 许昀郡只是点头,并未多言。 五食堂一楼专供外卖打餐,二楼的伙食相对更加丰富多样。 上楼时,明雪跟苏亭走在最前面带路。 苏亭紧挨着悄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发现了?” 明雪咬牙回道:“说来话长。” 明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出一个常人所能理解的版本,总之她现在属于被逼着拿钱办事,得赶紧先将人投喂饱了,才能甩掉这个包袱。 到了二楼,里面已经有小部分人在吃饭了。 明雪领着两个男的走到一排窗口前,捏着饭卡问他们想吃什么。 申辰看到烤肉饭,觉得不错,说要尝试一下。 明雪给他刷卡要了一份。 然后她转头又去问许昀郡:“许老师,你吃什么?” 许昀郡看似没对什么特别有兴趣,他反问她:“你平时都吃什么?” 明雪听出他可能是想让自己给一点推荐性的参考,恰巧又不期然撞见他那令人妒羡的皮肤,当即点了一道:“砂锅麻辣烫。” 说完还强调补充:“最好吃了。” 心里边却幸灾乐祸地想,让你回去爆痘。 许昀郡没有丝毫犹豫:“那就吃这个。” 光是决定吃这个还不够,里面有些料都是需要自己安排的。 明雪接着问他要加什么。 许昀郡说随便,有什么吃什么。 于是明雪完全按照自己的口味来了一份,她回头见苏亭带着许昀郡他们先找座去了,特意跟阿姨备注要重辣汤底。 搞定完他们的,她最后跑去面食区,给自己买了一碗大馄饨。 馄饨虽大,但是只有十个,随便几口就能吃完了。 面食煮熟速度快,明雪等了一会儿就端着碗盘,又多拿了两双筷勺,顺着他们找到的座位桌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不禁慢下了步子,忽然发觉这位置不对劲。 他们找的座位是四人桌,三个人已经坐在那儿,但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居然留给她一个许昀郡对面的座位。 而申辰,这个她今天重点要招待的客人,却坐在许昀郡边上,苏亭的对面,总结就是她的斜对面。 这坐的那么远,好像生怕认识似的,一看就不像是有那么回事啊。 路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申辰和许昀郡是陪客,苏亭和她是陪客,这组合联系起来,就差一场惊天动地的相亲会了。 来时她绞尽脑汁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趁机对申辰献殷勤,这下中间隔了个监视器,抬眼就能看到,还怎么立她的女友人设啊。 明雪忐忑了一路,不知道待会儿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直到她将餐盘放在桌上,在对面那人大老远就直视的目光中认命地坐了下来。 许昀郡还在空手坐等他的砂锅麻辣烫,垂眼看着她的清汤素馅,不由质疑了句:“你就吃这么点?” 这话可是另有含义,明雪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毕竟上回火锅店里,他就差指名道姓说她能吃了。 “我不饿,吃不下太多。”她含蓄地笑笑。 苏亭坐在明雪旁边,听她说这屁话,显然是不信的,正要像平常一样开口怼她,忽然接收到她犀利的眼神警告,瞬间会意过来,收了气后换做假咳两声。 馄饨还烫着,并不好入口。 明雪见全桌还剩许昀郡的食物没上桌,就这么先吃上了也不太好,又觉得正好有个机会,便好心提醒他:“许老师,砂锅差不多快好了。” 言下之意他该自食其力去端了。 这样这空位就能让出来,好让申辰趁机挤占。 谁知许昀郡突然低头按起了手机,好似正在处理繁忙业务,头也没抬地冲她道:“那就辛苦明雪同学了,我手头有点事要处理,麻烦你帮我去端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明明就崛起。 抱歉,目前一天一更是我觉得比较好的状态,接下去单独对手戏会更多,人物会完善。 第二十八章 这大爷的,还当众使唤上她了。 明雪鼓了鼓腮帮子,忍着心想来者都是客,只好将坐了没多久的屁股再次抬了起来,朝大伙笑道:“那我再过去一下。” 等再端着盘子回来的时候,她将满满一碗砂锅放在许昀郡的面前。 热气扑面,许昀郡的眼镜立刻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摘下了眼镜,放在一边。 明雪很有眼色地拿出纸巾,先给申辰递了一张,再接着给他也递了一张。 许昀郡接过,并没有去擦眼镜,而是擦了擦砂锅外边,那儿沾了几点红红的辣油,摸上去很腻手。 明雪见他擦完了一整张,揉成一团搁着像是不用了。 于是,她又掏出一张纸巾,给人递了过去。 许昀郡放在了手边。 他拿起筷子拨了下砂锅里的菜,点评道:“食材还挺丰盛的。” 明雪小口喝着馄饨汤,心说能不丰盛吗,为了好好还一次人情,她几乎把料都往贵了加。 而且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为了在人面前短暂收敛,原本这时候跟这同款的麻辣烫已经进她的肚子里消化起来了。 更痛苦的是,她嘴里边嚼着馅料,鼻尖却嗅到对面不断飘来的味道,色香味齐齐勾着她的胃,简直折磨人。 为了不冷场,她点头应道:“虽然贵但是好吃,而且还白送一碗米饭。” 许昀郡顿了顿捞菜的筷子,听她这么一说,抬眼问道:“那我怎么没有?” 明雪也只是随口一提,虽然米饭是白送的,但是一般人很少会去要,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正经地问上了。 “呃……”明雪收了下双脚,已经坐好了再次起立的准备,“许老师你要的话,我现在给你去拿一碗?” 如果他真吃得下,她敬他是条汉子。 许昀郡不知是不是故意耍她,又说:“我看你会很饿,你去把饭拿来了,我可以让给你吃。” 她连菜都没有,馄饨汤下饭吃吗? 谁起立谁就是个大傻子。 明雪把身子坐实了,重新把腿放了回去,却不小心踢到一只脚。 脚的主人坐在对面,犹如动物觉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明雪赶紧重新调整坐姿收了回去,然后为了转换气氛,她偏过头去问申辰:“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申辰埋头在吃烤肉饭,抬起头才知她在问自己,笑着回:“没有,我们周四周五下午都没有课。” 明雪紧接着就说:“那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后山逛一下,那儿好多花都开了。” 申辰欣然应允,甚至还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扒了会儿,他也主动邀约:“南部校区现在也很美,小姐姐喜欢看郁金香吗?我们宿舍楼后面开了很大一片。” 明雪惊喜道:“是吗?郁金香有好多种颜色,开起来很漂亮的。” 这时,她对面那位突然插话问:“郁金香有几种颜色?” 明雪愣住,一来觉得他是故意,二来这吃饭的时刻突然来一个课堂式考问,实在影响食欲。 三来,她还真说不准郁金香有哪些颜色。 好在申辰替她回答上了:“红色、白色、黄色、紫色都有。” 许昀郡又问:“那你知道白色的花语是什么?” 申辰平时就路过赏赏花,哪里会去关注它的花语,况且这色彩缤纷的,记着很容易混淆。 他摇摇头:“那我还真不知道。” 苏亭猜测道:“白色应该是代表纯洁。” 许昀郡点头,忽然转过来看着明雪:“那红色你知道吗?” 明雪被问住,眨了两下眼,索性拿起了手机:“我查一下。” 查到的红郁金香花语是爱的告白。 明雪觉得在饭桌上说这种意思有些别扭,于是干脆将手机屏幕转给许昀郡,让他自己看自己领悟:“就是这个意思吧。” 许昀郡看着她的手机屏,点头恍然:“嗯,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突然听他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明雪有点被唬住。 想去看他什么表情,却见人低着头吃去了。 她讪讪地收回了手机,重新看了遍释义,的确除了“爱的告白”,后面还有“热烈的爱”以及“我爱你”等意思。 幸好当前的话题是单纯在聊这个意思,苏亭跟申辰也没有投来特别的眼神,否则明雪真怕这话会产生什么误会。 她把花语的问题翻篇,接着申辰刚才的话题说:“我大一的时候去过你们校区,那时候是宣传部开会交流,看过一次郁金香花海,特别壮观特别美。” 申辰见她如此有兴趣,突然问道:“很快就五一了,小姐姐你有安排吗?” 明雪坦白:“还没有。” 申辰便提议:“要不你来我们校区玩吧,不过最好是放假前一天下午就来,我们学院有院庆节目,还挺好玩的。” 放假前一天…… 明雪掰着手指,正想算算是星期几,就听对面那人忽然提醒了句:“下周五。” 星期五下午,那不正是他的课么。 本尊都坐在这儿明明白白听着,这就算要请假也找不出完美的假借口来了。 明雪老实道:“那天下午我们要上课的。” 但申辰不知内情,游说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课,逃一下让同学帮忙点名也没事的,回头找人拿点笔记抄一下就好了。” 如此狂言,听得苏亭跟明雪都一时失了语。 这明摆着是公然在任课老师面前怂恿学生逃课啊。 果然,下一刻,这门课的老师发话了。 “你确定拿点笔记抄一下就好了?” 申辰听这质问的话,忽然想起坐他身边这位还是个老师,便缓和着笑了笑:“可能对别人来说行不通,对我来说没事,我理解能力强,看笔记就能看懂。” 这是一种来自学霸的自信。 不知是不是这种自信引起了许昀郡的兴趣,他突然打听起申辰的专业来。 申辰回完,他又问他平时上的什么课程。 申辰仍是认真地作答。 明雪见他俩有问有答你来我往的,突然扯到什么力学热学量子力学,还聊得津津有味,莫名觉得这顿饭的画风变了,好像她跟苏亭才是多余的人。 而且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许昀郡一个背法条出身的人,居然也懂一些物理方面的热知识,把申辰吸引得连目光都不扫她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原先申辰的专业话题悄然转移到自个身上,谈起了自己律所目前在接的几桩公司经济法案。 申辰听得头头是道,一脸的迷弟样,到了最后说起自己有个亲戚正好在走合同方面的劳务纠纷,问许昀郡有没有兴趣接。 许昀郡拿筷子插了个肉丸子,突然从热情变无情,语气也稍淡了些:“这案子交到律所里,会有负责这个业务的人接,我目前手上压了五六个,还要准备帮周教授代课到期末结束,估计没时间多管。” 申辰并没失望,他饭还没吃完,又问许昀郡要起了手机号,说是以后有生活难题要找他。 明雪听了,不仅觉得自己目的没达成,还显得她这个没出山的法学狗倍儿没面子。 许昀郡倒是很大方地报上自己的号。 末了,他也吃完了。 搁下筷子的时候,他拿起先前明雪给他的纸巾,一边擦嘴一边注视着眼前的人,意有所指道:“这汤底还挺有灵魂的。” 明雪听出他什么意思,面色平静道:“是吗?砂锅麻辣烫我很久没吃了,以前还挺喜欢吃的,现在可能吃腻了吧,有些时候口味还是要及时变换一下。” 她很平淡地说完,许昀郡却拿眼光一直扫着她,似乎在理解这番话深层的意思。 明雪没有做多解释,毕竟她也有很多次都看不懂许昀郡,不明白每次自己主动想退开一步距离,为什么他还偏偏迎上来,甚至哪怕在连她自己交情都尚不深厚的异性面前,他也要刷存在感甚至让对方倒戈,以在暗中向她无形示威。 这让她感觉,她周围的人,即便挑出最好的都不足他优秀。 大伙儿默认都吃完后,便各自起身收盘,从二楼走了下去。 按照接下去的安排,明雪要带着申辰去后山逛,但申辰临时提出想先解个手。 明雪给他指了附近一栋楼的主要路线,申辰听了一遍自己找了去。 待他走后,明雪回头,发现许昀郡也走了。 正好,她用不着招呼了。 因为去后山的路也是沿着前方走,明雪跟苏亭边说边往申辰所在的楼走去。 苏亭说:“后山我就不去了,我看申辰这人挺好的,小弟弟阳光又单纯,适合做小男友。” 明雪忽然想起之前星座网上说的那个贵人,该不会就是指申辰吧。 四月还没过完,她当真遇上贵人了。 明雪幻想了下:“那好像也不错。” 苏亭又扯了谈茜最近在谈的那个男友,到后来突然话锋一转,神秘地对她道:“我刚才忽然觉得,许老师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明雪吓愣:“你别开玩笑吧。” “真没有,我刚才感觉得出,所以我很少说话。”苏亭觉得自己判断没有失误,“我偷看他好几回了,他有很多次都在看你,你没有感觉吗?” 明雪面不改色地解释:“那可能是因为我刚才总是不小心踢到他的脚,所以他就很奇怪地看我。” 苏亭显然不信:“你踢三次以上,他都该严肃了吧,我怎么看他眼神一次比一次柔啊。” 明雪不想聊这个事:“那可能是你眼神有问题。” 苏亭坚持己见:“你这是当局者迷,要是谈茜跟艺萝也在,肯定认同我的看法。” “他有女朋友的。”明雪只好再抛出这个先决条件。 苏亭疑道:“你又看见了?” 反正事实依据是有的,也无所谓是怎么样的依据,她就瞎编道:“我爸一个学生认识他,说他目前有女友。” 这下苏亭没话说了,但她还是从远见的角度嘀咕了句:“对大部分男人来说,即便有女朋友也不妨碍他们对异性产生好感和兴趣。” 明雪对此不置点评,她觉得以目前俩人最基础的师生关系来看,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但她心底里自知无法否认苏亭的猜测,饭桌上她是最能直观感受到许昀郡视线的人,每一次他将目光投过来,她都有短时间内手足无措的小慌乱,外加当时还在想他拐个大弯子闲扯淡的那个花语是什么意思,整个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愈发看不懂他这人。 两人一路走进楼里,横穿走廊。 待明雪又想通了点,她对苏亭放话道:“即便许昀郡他没有女朋友,就算现在就冲我表白了,我也不会喜欢他那样的。” 她这句话刚说完,距离一米不到的前方拐角突然过来一个人。 明雪以前一直觉得她运气很不好,总是在同一个人面前出丑,还要为各种怕被误会的想法自扰自解。 但是当下这一刻,她犹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曾经她在食堂那儿失言说出的玩笑话,竟然被她重返场面扭转了局势。 所谓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许昀郡从正前方走来,俩人目光隔空相撞。 明雪看见他眼底很平静,好像仅仅只是路过,并没有听见刚才她斩钉截铁的话。 苏亭则表现得很懵,不明白原本已经先走的人怎么突然又出现在这里,俩人愣得都忘记打招呼。 许昀郡并未多看她们两眼,面无表情地从明雪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似有若无的轻风。 明雪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愧色,甚至在心底里隐隐产生了一股正面回击的快感。 待许昀郡反向走出楼里,苏亭回过头来看着明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替她慌张道:“我去你刚才都说什么了,他不可能没听见吧,你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明雪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着:“上回食堂那儿我就没怎么解释清楚,估计他以为我就是神经病自恋狂大戏精吧,后来不也没事么,不会在意我这点看法啦。” “关键你刚才说的有点伤人啊。”苏亭不由替她伤神。 “伤人吗?”明雪不觉得有主的人会被这种话伤到,能被伤到那就是渣男,正好可以一击毙命了。 所以事后她没有像上一回,千方百计地去解释误会,而是由着这话当真坐实,默认吹到人耳朵边,就看人愿不愿意相信了。 次日周五,国经课。 因为不可避免要跟人碰面,明雪也没有做什么心理建设,就以平常心来听课,毕竟她只是台下一员,不像他那样要受到众人瞩目。 许昀郡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正常,三节课都很投入地讲下来,只是在课末的时候,他有不经意提了一句。 “下周五的课我会讲一些重点……” 下周五有没有重点,明雪都没有打算逃课,不是因为这门课的老师是他,也不是因为昨天他已知逃课的主因,而是她纯粹认为他的每节课都有重点。 所以,她觉得他这话讲得很多余,甚至有针对性。 苏亭捕捉到这一句,自然也不傻,她凑近明雪,悄悄问:“申辰昨天约你去他那儿玩,后来什么打算?” 明雪一边转着笔,一边看着讲台上那人:“你觉得我可能逃课吗?而且五一我回家,我二爷爷做寿,我大表哥结婚,要吃大餐去。” 苏亭又问:“那他有跟你说让你做他女朋友吗?” 明雪摇头:“没有,这太快了吧。” 申辰虽对她好感明显,她回应地也恰到好处,但是他并没有趁势加快节奏,她觉得这种进展很舒适。 时间很快拨到下周五。 上国经课之前的中午时间,明雪在宿舍把冬季的衣服整理出一大堆,装满了整个大箱子,她准备拿回家换薄款的夏装回来。 箱子实在太重,明雪趁着上课下楼一并带了下来,先放在宿管门卫那里,这样等待会儿下课回来用不着再上楼,直接出西门就能打车回家了。 之后她们到了教室,正式上课时,明雪明显发现有一小部分的人逃课了。 许昀郡恰巧又点了名,还偏偏点了那些逃课的人,几乎全部落网。 底下不禁有人唏嘘,说纸老虎发威了。 终于三节大课结束后,明雪跟着第一波人流冲出教室。 因为小长假高峰期很不好打车,所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 可明雪没想到,当她拉着行李箱刚奔出西门,正左右张望时,一辆眼熟的车子在她跟前停下。 她看了眼车里的人,觉得很神奇。 十分钟前还在台上上课的人,此刻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第二十九章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许昀郡的侧脸,他转过头来。 明雪很坦荡地回视,即便这会儿她边上并没有别人,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在看她。 而且她觉得也没有必要往边上让位,因为她站在这儿并没有挡车的道,相反还是他挡了她的路。 于是,很快她又别开脸,看天看风景看路边小狗,就是没有看他,好像她跟前这辆车是空气。 就这么看了会儿,她听见车里的人喊道:“上车。” 明雪皱了下眉,她想起之前他受明露的要求帮她带过东西,不会这次又是接到了什么任务吧。 她没有回应,保险起见立刻拿出手机翻了下,里面并没有什么消息。 于是她表情放松,目光像是不经意才飘到了他,然后露出一脸巧合:“啊,许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许昀郡面色不豫,沉视了她一会儿,见她一点动静都没有,从一边推门下车。 明雪见这仗势,还以为他要过来抢她的箱子了,赶紧死死捏住拉杆,滑到身后。 许昀郡只是在她跟前停住,他单手插着兜,就这么看着她。 明雪瞪着眼睛回视,一时不明白他想干嘛。 她小心地左右探头张望,幸好现在没几个人出来,不然真怕有心人看见,误以为他们之间有奸情。 许昀郡见她神色避讳,十足惧怕别人知道他们认识的样子,快速道:“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话?”明雪下意识问,又怕他突然冒出来什么惊人之语,赶紧补充,“有什么话微信里不能说吗?” “不能。”许昀郡态度坚定,“我习惯跟人面对面说。” 明雪只好洗耳恭听:“那你说。” 许昀郡目光落向她的箱子:“我送你回去,上车说。” 明雪吃了一惊,想他平时学校律所两头跑的人,居然会大白天的刚上完课,空降校门口送她回家,这事她做梦都不敢想。 她觉得他是吃错药了。 明雪敷衍地扯出一笑:“我打车就行了。” 说着她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叫车进度,附近游动资源很多,却还是没一个司机接单。 许昀郡瞥见她的手机界面,给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打击:“政西路南因为施工封了半条道,路北那边的高架下面已经堵了两个小时的车,如果我是网约车司机,我也不会开到这儿来。” 明雪一听傻眼,居然有这情况,怪不得西门这边人这么少,路上的车流也基本都是单向的,一旦进来就很难出去。 明雪不疑有他,但也不是就这样妥协了,她重新拉起杆子,准备沿着学校围墙往南,先从政西路走出去。 许昀郡见势,又道:“你好像很怕跟我相处。” 明雪不想辩解,也不想被他激将,她作出恍然大悟:“原来你知道。” 许昀郡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反手去拉了副驾驶的门,意思很直接。 “上车吧,这边不好打车。” 明雪看着大开的车门,仍是觉得没理由上去,这可是她女朋友的专属座位,她要是掉根头发在那,无意之中陷入人家之间的感情,那万万要不得。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不想随随便便就被人套话上车。 于是她也搬出会让他撤退的理由:“我家在城西,按照你说的路那么堵,这要是一来一回,那得起码花两个小时以上。许老师,你今天剩下的时间,不会闲到只想做一个司机吧。” 许昀郡点点头:“那你真是说对了。” 明雪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城西,顺便有话跟你说,只是顺风车而已,这个理由足够吗?”许昀郡难得诚恳地看着她。 明雪故意停顿下来考虑了会儿,才扬着脸迎上他:“那我要坐在后面。” 许昀郡默认,他甩上前车门,给她开了后备箱。 明雪把箱子滑过去,还没把杆子收起来,就被一双手接过抬起放了进去。 两手一空,她转身就自动开门上了后座。 许昀郡的车后座很干净,没有什么杂物。 即便如此,明雪也没有将身上的斜肩小包拿下来。 她挪了下位置,坐在了他的正后面,并找到了角度。 由此,她可以监视他的脑袋,而他却无法探测到她的脸。 许昀郡上车后,侧了下脑袋,没有看到她,就知她在哪个角落猫着了。 他落下边上车窗,从左视镜看过去,后车窗上贴着一张脸,嘴里正无意识在做吐泡泡的小动作。 车子启动,明雪观察着外面的交通路况,突然见前面递来一瓶水,她摆摆手:“不用,我不渴。” 她怕路堵,待会儿憋急了没地上厕所。 “拿着吧。”许昀郡又递了两下,“吐泡泡的金鱼需要补水。” 明雪听懂他的玩笑话,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接了过来。 车子开到了政西路右侧,还没上路多久就被堵住了,明雪见前方老远就高高挂着红灯,离上高架又还得闯几道关,心知这时间是有的消磨了。 所以她趁现在有空,想让他赶紧把话说完,完了她就准备一觉睡到家里。 “你刚才要说的话呢?”她提醒地问他。 许昀郡拿着手机在拉地图:“你先说你家住在哪儿,我规划一下路线。” 明雪报了她家小区对面的派出所点。 许昀郡却直接报上了她家小区的名字:“香风苑是吗?” 明雪一噎,否认:“不是。” 许昀郡从后视镜里瞄见她:“不是那你在这儿停下,是等着警察叔叔把你送回家?” 明雪将身子顺着座椅滑下去,错开他的视线。 她赖皮了:“那你就当做是吧。” 许昀郡这下转过头来看她:“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以为我要把你怎样?” 明雪被他看得无处躲避,眼神心虚地回答:“我就是怕被我爸看见。” “看见什么?”他仍是问。 她只好又老实道:“我没有跟他说过你是我老师的事。” 许昀郡盯着她:“看见了不是正好可以解释?” “那不一样,他会以为我瞒着他。” “你不就是瞒着他吗?” 他一句话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隔了会,他将头转回去,开口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直接把你送到明老师跟前。” 既然如此,明雪暂时相信他。 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会,她恍然间又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你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什么话?”这回又轮到他装傻充愣了。 明雪怕他借了个幌子,赶紧给人醒脑:“就是你上车前说的,有些话要跟我说清楚。” 他这才似想起,随口把话带过:“哦,就是我没女朋友这件事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明雪一听着实愣了。 一来她没想到他要解释的是这件事,二来是这件事本身的事实性。 然后她想起上星期那天,被他正面听见的那句话,她曾做过他有女友的假设前提,所以现在他是在澄清她的臆测? 毕竟她一直以为他不是单身。 可是,这又向她说明了什么呢? 但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她做出被告知的样子,点点头:“嗯,这样啊。” 许昀郡在前头问道:“所以,你不想问点什么?” 明雪想着既然是你让问的,那就问了:“你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这话似乎问住他了,然后他不解:“你是从哪儿听说我有过女朋友的事情?” 明雪愣住,先打了个补丁:“你不要误会,这事我也是听我姐她自己跟我说起的,所以我才以为那什么……” 言下之意,她可没有那么主动的八卦精神。 许昀郡了然道:“所以,你跟你的室友们也都说了,我有女朋友的事情,让我风评被害?” 这事她真没得洗,毕竟当时她就是冲苏亭放的话。 但是风评这一词,用的严重了吧。 难不成他以后不谈女朋友了?还是说他喜欢的是另一个性别? 想到这一点,明雪脑子跟炸了雷似的。 过了会,只听他又郑重解释:“我只记得跟人说过,不用帮我介绍对象而已,不明白你姐怎么会误认为我有女朋友。” 明雪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被她姐给坑了。 所以现在,她需要做出什么补救?用不着吧,毕竟他俩除了师生又没什么关系。 “许老师。”她突然这样称呼了他一声。 他低应:“嗯?” 她送上祝福:“那我就祝你早日找到女朋友。” 这样她传谣就没风险了。 “谢谢。”他这两个字咬得挺重,而后又道,“你也要努力。” 明雪以为他在说申辰,微笑道:“我会的。” 很快她想到此刻他又看不到她的脸,赶紧松懈掉脸上的假笑,狠狠地想象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带一个无比优秀的男朋友,专门在他面前走上几圈,刷尽存在感。 车流堵了一阵,终于通了。 明雪想起他这一趟去城西的目的,又想他以前也是在那附近念的高中,于是问道:“你也回家?” 许昀郡回答:“去亲戚家。” “哦。”她闭嘴了。 明雪合上眼,准备接下去小睡一会。 朦胧之中,她听他问了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解释的?” 明雪迷糊地想了想:“我倒是有一个问题。” 他集中精神问:“什么问题?” 她刚好有个疑惑,就顺着讲了:“就是你第三节课讲的,双边保护投资协定旧版和新版的具体区别。” 话题一下被带歪了。 许昀郡往后视镜里看了眼,只见一撮小头发被她撸得冲天。 他直视前方,开始把刚才课上的知识重新给她回顾了一遍。 讲到一半时,他发觉后面的人并没有给任何回应,连个小疑点都不提出。 趁着前方车开得缓慢,他快速回了下头。 果然,这人已经靠着车窗歪头睡着了。 从学期初第一堂课到现在,台下百人她都从来没有趴下过,这会儿专门给她一人开小灶,倒是这么明目张胆地睡上了。 许昀郡没有叫醒她,他把两边的窗户都升了起来,车厢内安静封闭,车载慢摇舒缓地流淌出来。 明雪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许昀郡正在上课,上到一半他笑眯眯的,跟所有同学说要介绍他的女朋友给他们认识。 紧接着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明雪看不清她具体长什么样,却知道她是个容貌逼人的大美女。 台下的所有同学都在发出惊叹,有男生提问:“她叫什么名字?” 明雪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但她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了,拉扯之中努力想要从许昀郡口中听清那个名字,结果却听成了“你爸”。 她使劲翻白眼,我还“你妈”呢。 但许昀郡的声音就像是魔音似的,不停重复“你爸你爸”。 明雪被扰得好不清净,一个坠重感从梦里出来,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才知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 然而,耳边却仍旧回响着许昀郡的声音:“你爸来了。” 明雪应了一声,意识回笼猛然一惊,她坐正身体趴上前:“什么?” 许昀郡来不及解释,直接反手将她的脑袋摁了下去,低声道:“别动。” 明雪全然不知什么状况,也不知现在在哪儿了,但一想到他爸可能在附近,整个人就这么乖怂地被摁在了前后座位之间,像只缩成一团的猫。 她敛声屏息,只闻前边的车窗被人敲了一下。 许昀郡按了下降,窗户一落。 然后,一个明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冒了进来。 “年轻人,前面发生了点小事故,刚好又是放学时间,整条路都堵了,我劝你赶紧掉头,走学府路。” 许昀郡点头受命:“好的,明老师。” “诶?”说话的人被这么一叫,认真打量了他几眼,手指点了他几下才想起来,“你是许昀郡?” 许昀郡微笑着敬视对方:“好久没见了,明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明英俊又惊又喜,着实意外这偶遇,又往他车内看了几眼,只见他座位后面似乎有个人蹲在地上,像个小孩子在玩耍。 许昀郡跟随着明英俊的视线往左下边偏了下头,看了眼那露出的白白衣角,解释道:“接人放学。” “你亲戚家的孩子啊?”明英俊打听道,他想以许昀郡的年纪,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孩子。 许昀郡唇角一勾:“嗯,我家外甥女,哭着让我送她回家。” 趴得腰都快折断的明雪听见这话,狠狠地握拳咬牙,却又无奈没得气出。 明英俊夸道:“这孩子挺安静啊。” 许昀郡笑笑,一只手往后伸,轻拍了拍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刚刚睡醒。” 明雪赶紧将脑袋上那只手抓下来,却被他无意间反握了一下,然后自动松开了。 明英俊又寒暄了几句,因为时间短促,最后他道:“那行,以后有空网上再聊,先不浪费你的时间了,趁还有地方,你赶紧掉头出去。” 许昀郡道谢:“谢谢明老师提醒。” 明英俊热心道:“没事,你转向,我给你指挥。” 紧接着,外边人的声音渐渐远了。 但明雪仍然不敢抬起头来,因为车的方向在转过去,她一边鬼祟地抬头注意,一边借势将脸以及身子慢慢换了方向,直至许昀郡将方向调正,从这条路开了出去。 待车子重新上路,明雪才腰酸背痛地扶着座椅坐了起来,同时凭空瞪了前面那人的后脑勺好几眼。 “不用瞪着我。”他开口。 明雪转向后视镜,他正眉眼得意带笑看着她。 她转开视线,整理了下自己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轻哼道:“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他问。 明雪扬着稚嫩的声调道:“谢谢舅舅送我回家。” 许昀郡应了一声道:“那以后不许哭。” 滚,还真演上了。 明雪回想起来,刚才堵车的地方就是一中门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爸怎么就充当上交通协警了,但理解他遇上大事总爱帮人疏通,就不好奇刚才放学的时间段他出现在那儿了。 尽管车子绕了路线,但是香风苑就在附近,不一会就到了。 许昀郡将车停在了不到小区门口的一处公交站牌边,然后开门下车去后备箱拿箱子。 明雪等着箱子落地,拉到身边,还是再一次冲他认真道了声谢。 许昀郡将车门重重甩上,看着她的脸时,突然道:“其实你比几年前白了点。” 一句话听得明雪猝不及防,但跟上回在网球场那次不同的是,她这回快速反应过来了,然后她猛然增足了自信心,又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说:“你也是。” 许昀郡没听懂:“我也怎么了?” 她补充:“你眼神也比以前好了那么一点。” 第三十章 明雪前脚刚到家,没过多久,薛文芩就拎着一袋子菜回来了。 看见女儿头一回这么早,她诧异地问:“这么快,今天路上不堵车?我还以为你要天黑才能到家呢。” 明雪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刚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吸了一口掩饰说:“堵的,但我那是个老司机,开车特别溜,所以就早到家了。” 薛文芩没多问,知道女儿带了一箱子衣服回来,习惯帮她又是整理又是扔桶里准备洗。 过了一小时,明英俊也回来了。 明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耳朵早已尖尖竖起,闻声殷勤地上前帮人拿东西,就围着她爸转,生怕听漏什么闲话。 果然,之后的饭桌上,明英俊就自然而然提到几个小时前,偶遇他某届一个优秀男学生的事情。 一大段现场描述,重点提取出来,就是说人仪表堂堂,还开着保时捷,是个百里挑一都找不出的优质人才。 薛文芩一听,立刻被吸引过去了。 “人家多大年纪了?结婚了没有?”老妈子的重点永远到位。 明英俊回想了下:“看着还挺年轻,可能才二十四五吧,记不清哪一届了。”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冲坐在一旁正安静地啃着鸡爪的女儿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有一年你经常来我办公室,请教他作业的那个男生,就是我刚说的这个。” 明雪原本没想吭声,听见这话恍悟似的点头道:“好像有这么个人,既然那么优秀,那他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明英俊沉吟道:“说是在做大学老师。” 薛文芩不由夸了句:“老师不错啊,工作稳定,学识渊博,这搁到相亲会上很抢手的。” 明雪啃完鸡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暗中瞟了她爸一眼,质疑道:“那也不一定啊,就算是大学老师也分好几种,有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当然还有最次的,那就是代课老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明英俊脸色有些微不自然,但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如果是代课老师,应该是临时的,也许还有别的主业在做。” 明雪紧跟着又道:“既然都是代课老师了,说明人家也是很卑微的,想要从小职位爬起来,可惜了,这起码得先转正,转正以后拖个几年阅历再评职称,等这条件在相亲会上吃香的时候,人差不多也快四十了吧。” 薛文芩听得傻眼,不解道:“你怎么回事?说这么多屁话,都说了这个学生当年高考成绩是省前五,还p大毕业的,比你都好多了,而且现在条件也不差,怎么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样去做代课老师,而且就算是代课老师,那也肯定是重点大学的代课老师。” 听见最后一句,明雪并没反驳,特意又去看了眼他爸。 明英俊脸色愈发不自然了,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打住了薛女士的话头,慢吞吞道:“好像说不是重点,是……三流大学的代课老师。” 这着实让薛文芩接不下话了,尽管很是吃惊,仍是低下声维护了句:“能开那么好的车,人又长得好看,这条件足够让好多女孩子追的了。” 明雪表面不甚在意,心里边得意地哼着小曲,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好心情地又抓了一只鸡爪啃了起来。 隔了会儿,估计是最近手头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介绍资源,薛文芩还是忍不住又向明英俊打听了这个男学生的更多信息。 薛文芩问:“这年纪,现在应该还是单身吧?” 明英俊摇摇头:“不太确定。” 薛文芩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太确定?” 明雪悄悄放慢啃鸡爪的速度,细听他爸接下去的话。 “今天碰见的时候,他说接外甥女放学,我看车后面是有个人蹲着,可是看着不太像小孩啊,那屁股跟明明一样大,一看就是个成年人。”明英俊再度摇头,“我估计啊,是不想让我看见他的对象,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咳咳……”明雪突然把嘴里的骨头全都吐出来,使劲甩着舌头,反应过大。 薛文芩嫌弃地看她:“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吃东西怎么这么不斯文,到外面跟男孩子吃饭,也这么邋邋遢遢吗?” 明雪使劲想掩饰心虚:“不是,这个鸡爪好辣。” 薛文芩一听奇道:“你舌苔长毛啦,这盘鸡爪我一点辣椒都没有放。” 明雪垂眼又吐了两下舌头,安静地不再发言,默默地舀汤去了。 晚上,明雪躺在自己床上,好一阵没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车上睡过一觉,又或者睡习惯宿舍的硬床了,忽然有些失眠,衬得脑子愈发清醒。 她不由想起回来的车上,许昀郡在她睡着之前,曾经问过一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解释的?” 其实她当时有很快反应过来他这么问的意思,她不傻,不觉得他大费周章地请她上车,就是为了单方面澄清自己没有女朋友这件事。 毕竟她放话的最后那句,不考虑许昀郡是否对她有想法,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伤人自尊了,所以也许碍于男人的面子问题,他憋不过去就想着让她把话再重新给他解释一遍。 只是后来她岔开话题睡着了,所以没有机会再聊下去。 也幸亏是没机会了,不然搁现在给她半个小时,也想不出该怎么给出全面的解释。 毕竟喜欢与否,从来都是随心论证,于她来说并不可控,也不存在中断停止,这只是能否说出口的问题。 在不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就是一个错误。 既然无法说出来,那就更没必要解释清楚。 小长假一晃而过,春末的尾巴被初夏追着赶上,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回校后的第一周,明雪发觉日子过得特别慢。 到了周五,她才有种进度条拉满的状态。 但是周五中午,孙信诚在群里临时通知,说是许老师在外地,下午的国经课取消,推迟到晚上六点钟开始。 看到这个消息时,明雪立刻去翻了许昀郡的朋友圈,果真见他几分钟前发了一条b市的机场定位。 她不熟悉他的圈子,平时也没什么交流,自然猜不到他出差做什么。 但她发现,这是他难得发的一条动态。 到了傍晚,大伙儿早早吃过晚饭,提前去教室占座。 明雪进教室门时,许昀郡已经神采奕奕地站在讲台上,白衬衣内扎,下身黑色长裤,像刚办完什么正经事一样。 这是头一回,他穿得如此正式,也到的比大部分人都要早。 估计是一周没见,同学们进门后都往讲台边扫了眼,觉得人状态很新鲜。 明雪混在进来的人群中,也悄悄看了他一眼,那人却似脑门上长了眼睛,及时侧抬起头回看了她一眼,很快不着痕迹般收了回去。 明雪脸上一热,拿胸前的书本扇了扇风,然后若无其事地找座坐下。 晚间的课程比白天来得愈发漫长,头顶炽灯直直打下来,晃得人眼睛疲累更容易打盹。 到了最后一节课,哪怕明雪使劲想要保持清醒,那些个条款跟协议已经把她脑子搅得一团乱。 终于熬到许昀郡说结束语的时间,他给在座所有人推荐了一个专讲国际经济法知识的博主,说是他以前的大学老师,让大家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台下不少人纷纷拿出手机,酌情给加了个关注。 明雪天天上网冲浪,各领域加起来关注了上百人,多一个不多,也搜索了下关注了。 然后她关了手机,收拾书本下课。 晚上睡前,明雪照常刷了下微博,突然发现粉丝那里多了个红色提示,有人关注了她。 她以为是被塞卖片号了,点进去一看,头像昵称简介都像是个活人。 性标是个蓝色,男的。 明雪脑中突然起了激灵,顺着对方的微博往下看,原创转发以及点赞的内容,再回到上头查关注列表,无不彰显着这人的专业知识领域以及身份背景,跟某个人是对号入座的,而且是个私人博。 她握着手机怔了会儿,点退了出去,发现这个“午日云君”是通过个人主页关注的。 明雪想到什么,又点进了前不久刚关注的那个国经知识博主,这人虽然是个大v,粉丝小有几万,但是评论数并不多,平时就发发一些文章。 她顺着再点进这人的粉丝列表,随便拉了几下最近新关注的人,很快就拉到了自己——“明明牌可爱多”。 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这儿,她如同上回刚加微信那样,快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所有微博,把一些尴尬幼稚的照片与文字隐藏或者删除,做了一次全面的大清扫。 做完这一切,她又点进那个“午日云君”的微博,把他的所有原创内容都翻了一遍,甚至连个人信息注册时间以及历史头像也不放过,确定没有留下什么手滑的赞后,没有回关就退出了。 接下去几天,但凡明雪有空,打开微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粉丝列表,最新关注的那位岿然不动地在那儿粉着,还没有取关。 她也忍着没有发微博打卡日常学习记录,权当最近忙没时间上。 只是好像也没看几次,那个账号就冲上了她的经常访问列表第一。 于是,她点的更勤快更方便,那个号的位置也日益坚守。 五月中旬,各类课程任务叠加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雪一边稳稳备战六级考,一边敲着各种ppt及小论文,额外还抽时间忙活起了新的校级辩论赛。 按照历史的校辩成绩,法学院是作为种子选手,被排在前列的,因此可以免去几轮小组赛,直接跟劲敌新闻学院打公开赛。 双方皆响应,辩题一抽,便可以提前备赛了。 明雪原以为要忙着国经的第二次pre,没时间再接触正式辩论赛的事情,谁想许昀郡把ddl提前了一周,一切提上日程,她就像只被动抽打的陀螺,拼死拼活地把pre任务给加速圆满结束了。 于是,那周国经课结束的第二天周六,他俩在辩论备赛教室碰上了。 这是明雪自上次坐他车回家,除了国经课外,第一次跟他在小群体里近距离接触。 因为这次是真正比赛,所以队员们干劲十足。 并且辩题还比较倾向于法学院队的专业知识——未成年人保护法是否需要改善。 他们抽到的是反方,不需要改善。 明雪在队内经验不足,暂时没有上场资格,她趁着辩题有讨论度还是跟着来揣摩学习,围观参与他们备战时各抒己见的争论。 许昀郡见几个队员争得不可开交,有一些很大的误区,便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中途停下。 “你们是学法律的,拿到这个辩题,理当比正方要更加清楚,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所有条例,也应该清楚正方在占有上风的基础上,会从哪几个角度搬出各种有利论据和推翻你们的论据……” 许昀郡说到这儿时,昂头示意了下明雪:“明雪同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请假设以对方一辩的立场,写一篇立论给大家看看。” 突然被他点到,明雪傻傻地应了声:“好。” 许昀郡接下去讲保护法里面涉及到的偏僻冷知识,全队的人各个拿本子记笔记,明雪也不例外。 当天结束回去,蒋非迟私聊她,让她明天再去参与辩论备赛。 明雪不太明白,目前的上场队员已经选好了,都是具备一定知识与素养的,她今天前去纯粹是打酱油,来去的自由度比较大,立论写完也只要扔群里就行,不知道为什么明天一定要去。 蒋非迟的回复却让她吃惊,说是许昀郡比较欣赏她,所以打算暂定她为一辩备选选手。 有了这个提点跟预兆,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到时候有没有机会上,明雪心底里还是升起了一丝小期待。 但她没有私下去问许昀郡对她究竟是什么看法,而是在背后默默地及时抽时间把正反两方的所有功课都做了个足。 次日中午,明雪吃完饭没回宿舍,直接打印了一堆稿子赶去备赛教室。 人员到齐没多久,许昀郡也来了。 经过昨天的历练,大伙儿回去又重新巩固了几个论点,准备再一次进行磨合。 许昀郡并未直接开始,他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并提问谁有空去外面跑一趟,帮忙买点喝的回来。 这个队里就明雪是个多余的存在,这话即便不是说给她听的,明雪也只好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告奋勇:“许老师,我去买吧。” 许昀郡点头,说回头给她转钱,看见她手中的稿子时,又突然问了句:“这是你准备的?” 明雪回答说是。 许昀郡便让她把稿子留下来,明雪不明所以,给了他以后自己就出去了。 明雪跑去校内最近的一家奶茶店,刚到店里微信里收到许昀郡发的一个红包,她很奇怪这人为什么不喜欢明着转账,而是喜欢发不明数额的红包。 但是这次她很想通,即便许昀郡给她发一千块钱,她也照收了。 他喜欢在钱的方面跟她扯皮,那她就要学会比他更扯。 可偏偏这人总是不走寻常路子,在她以为他又要作妖的时候,发现他才发了个六十六块的红包。 红包下面,还跟着他刚发的话。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记得算上我一个。 六十六块钱,买七人份的奶茶,倒是不愁买不到,就是这均价喝不到特别有味的。 明雪在心里打了下小算盘,决定给这位金主一个优先的资格。 明明戒网学习中:许老师,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你上回喝的那种口味。 她上回?明雪记不得自己哪一回在他面前喝过什么了。 想了会,她隐约记起。 明明戒网学习中:是那次火锅店边上那家?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不是。 他否认了也没个提示,明雪只好继续回想,奈何即便是她自己喝过的,都有十几种口味了,哪里还记得那么清。 明明戒网学习中:许老师,请问是哪一次?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就随便买了哈。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那个体育生用发型跟你告白那次,上课前你喝的。 明明戒网学习中:我知道了。[微笑] 明雪压根不记得那回究竟买什么喝的了,但是为了让他闭嘴不提,只能屈服认命,并且她也猜得到,他并非一定要喝什么,就是想寻着机会挖苦她。 于是,她直接给他点了一杯抹茶奶绿,备注少放糖。 作者有话要说:快啦。 第三十一章 回到备赛教室时,大家都还在休息。 明雪把奶茶分配到每个队员手上,最后拎着那绿油油的奶茶杯,微笑地冲许昀郡递过去:“许老师,这是你的。” 许昀郡坐在那儿,移开目光看了眼杯子,没有接:“这是什么?” 明雪直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附上一根吸管,特意强调:“抹茶奶绿,很健康很好喝的。” 她话才说完,被许昀郡凭空瞪了一眼。 明雪维持着笑嘻嘻的表情,并不畏惧,心底愈发暗爽。 她拿起自己的那一杯,插了吸管喝起来。 许昀郡仍是没接,他手中捏着她之前的稿子在看,问道:“昨天花多少时间写的?” 明雪正喝着,吸到一口珍珠,嚼了两下说:“没多少时间,很快写完了。” 许昀郡似佩服道:“这效率有两下子,所以昨晚很早就睡了?” 明雪奇怪他操心这个干嘛,他再神通广大,又摸不到她的生物钟,所以她胡扯:“我一向晚上十点就睡觉的。” “十点就睡觉?”许昀郡扯着眉头看她,似乎很不相信她的说辞。 明雪心里没底,想她昨晚又没发什么动态,也没有在朋友圈给谁留评,不至于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但他什么也没透露,就这么直白地盯着她,明雪很快就败了阵下来,给自己留了点退路:“昨晚我也不记得了,可能十一点不到吧,我们宿舍十一点熄灯的,没那么迟。” 事实上,昨晚她为了查资料赶稿,熄灯了也还在自己的小床帐里面挑灯夜读,将近十二点才合眼睡觉。 不知许昀郡信不信,他突然间话锋一转,没征兆地问道:“斯文败类跟正人君子,你喜欢哪一个?” 明雪嘟着吸管的嘴一抿,迅速转脑反应过来,这两词听起来为什么这么耳熟了。 这是她昨天睡前刷微博时,看到一个情感博主发起的二选一投票,提问在生活中更倾向于哪一品行的人。 然后她迅速反应过来,许昀郡为什么会知道她投过这个,因为一旦投了,就是默认点赞,会出现在她主页的时间顺序里。 但凡许昀郡只要点进她的微博,就能看到她投过这个,也能看见她投票的时间,想必已经是逼近十二点了。 如此一来,她的戒网闭关人设就立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明雪内心转了十八道弯,表面平静地眨眨眼,装不知情地回答:“正人君子。” 她料想许昀郡已经知道她登过微博的事,或许不会轻易放过她,还想着用什么套话拉她下水,幸好这时候有队员过来讨教问题了。 明雪趁着时机,赶紧溜走去另一边待着。 休息时间过,许昀郡针对昨天辩论的不足,让他们每个辩位再次发表各自新搜集的论证。 听完他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不是觉得二辩三辩在有些观念上磨合不了,就是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太显抬杠,以及他觉得一辩的稿子过于严肃死板。 许昀郡拿出昨天交代明雪写的正方一辩稿,当着大伙的面示范读了几句,话辞相比较没有那么硬,带着点诙谐的调子,但是意思都在立论点上。 队员们一听,自我代入赛场上,是觉得这立论挺能打。 许昀郡也只是念了几句,毕竟不是他们反方的观点,所以不好被灌输太多,否则容易将人带偏。 之后他又随口说了句:“要是明雪同学有时间,也可以写一篇我方的立论,给大家提供点新的思路。” 这话听上去就挺渣的,好像她是免费取用的灵感机,有才能被雪藏,却上不果果了台面。 明雪当下沉默了会,还是从包里拿出了那份刚才一同打印好的反方立论,直接当众向许昀郡递了上去:“许老师,这个我已经抽时间写好了。” 身边的队员们都很意外,似乎没想到她私底下把准备工作做得这么足。 尤其是一辩,刚被指出立论不足的那个男生,此刻脸色瞧上去略显不太自信。 许昀郡似乎也是意想不到,他抬手接过去看了几眼,并没说什么,而是再次递了回去,让她遵照所写的立论稿,以打辩论的形式起来发言。 明雪毫无准备,毕竟她只是做了个写稿的工作,尽管心里对所写内容清晰有数,但是还没任何口头排演,讲出来就不太流畅自信。 但是奇怪的是,这么磕碰着发言完毕,好像在赛上走了个过场,那股信心一下就上来了。 许昀郡点头让她坐下,没说好与坏,只问大家针对这个立论有什么见解,让他们来点评,后续该怎么借着立论的基础跟对方打。 明雪默默地坐在那儿,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发言,但明显讨论方向变得更加丰富了起来,甚至开辟了多条思路对策。 她没有发呆,及时跟着记了几点下来。 辩论会没开多久就提前结束了。 许昀郡的意思是,一个点不能反复讨论,没有出路的思维容易被桎梏,还是需要停下来做点别的事,比较容易产生新的概念碰撞。 当晚,明雪再一次收到蒋非迟的消息。 说是本来的一辩自动退赛了,觉得没有能力打,于是准备让她替上,以后的备赛通知也都要去。 明雪看到这变数,心中倒是没有意外。 下午那场头脑风暴的演变,让她明白这其实并非是顺其自然的走势,从昨天许昀郡让她写立论起,她就有某种被暗示的猜测,他在给她一个潜在的机会,只不过他没有表达过多的意思。 恰好她是一个顾虑较多的人,顺着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才能在今天的会上直接把两份立论稿都拿出来给大家看,有目共睹的参照下,择优选友的情势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这是许昀郡希望达成的目的,明雪不得不佩服,这手法做得真是毫无痕迹。 毕竟,谁都没有让一辩走,一辩却自认不足,主动让位。 明雪本来有所犹豫,见到时间还比较充裕,于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辩论公开赛的时间在五月底的周四晚上。 当天赛前的最后一次准备会,蒋非迟又安排了两个小时集合。 经过几次的交流磨合,大家都能脱稿扯嘴皮子了,甚至私底下也开起了玩笑话。 二辩学弟有过上场经验,他告诉明雪一个事,说新闻学院的三辩固定是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大嗓门,不仅喜欢带话题挑刺,还会调戏女生,让她碰上了别退怯,直接上去就怼。 崔莹莹做四辩,她也传授经验道,对方一辩有个新闻系系花的头衔,因为高傲自负看人都眼低三分,如果碰见比自己还美的,下嘴绝对不留情,让她别因为女生就心软。 明雪以前看过比赛,对那些上场选手有几分印象,知道队友是怕她届时被对方的气势吓愣到,所以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其实她早有所想,甚至每次在心中演练辩词时,都考虑过对方会怎么犀利地反驳她,如果没有这个心理素质,她想或许一开始就会直接拒绝蒋非迟的要求。 这次赛前准备,许昀郡到最后的时间才来。 他没有再多提点什么,就让大家扬长避短,尽其所能地发挥。 为了缓和等待剩余时间的紧张,他临时提议可以玩个轻松点的小游戏,增进彼此的默契与互动性。 蒋非迟并不参赛,他主要负责给大家整理稿子,担任带队职位。 听许昀郡这么说,他也建议:“玩狼人杀吧。” 崔莹莹反驳道:“不是说轻松点吗?玩狼人杀,我怕待会儿上场,还没轮到我发言,我脑子已经转不回来了。” 明雪也不建议玩狼人杀,于是换了个简单点的属性,说:“要不玩谁是卧底。” 崔莹莹赞同:“这个好。” 蒋非迟自动充当出题加裁判,点了下人头说:“许老师,你也一起玩吧,正好五个人。” 许昀郡默认参与了进来。 蒋非迟写完题目,捏成几张小纸条,堆到大家面前。 明雪拿了其中一张,展开来看。 两个字,暗恋。 她立刻收了起来,先去看许昀郡,想从他脸上发现什么,却见人毫无异色,仿佛拿到的只是一张白纸。 再去看别的队员,大伙儿皆神秘地相视一笑,纷纷开始伪装了起来。 每个人私底下都将自己的词语给蒋非迟单独看过以后,游戏就开始了。 按照顺序,第一轮明雪先。 她形容:“只有一次。” 崔莹莹投来一个认同的眼神:“我也只有一次。” 蒋非迟打断:“不能用重复的话。” 崔莹莹换了个形容:“反正以后不会有了。” 明雪品了一下,觉得这意思跟自己似乎不太对得上。 对她来说,暗恋没有时效性,起止时间只有前者,仅针对一个目标是只有一次。 但是放别人身上,不一定只保留一次。 她存疑,觉得崔莹莹的词语跟她有点出入。 于是,她继续听其他人的说法。 二辩形容:“很美好。” 三辩形容:“很纯洁。” 这俩都是男生,形容的都是类似特质,明雪断定他们拿到的词是一样的,结合崔莹莹那句,她忽然猜想或许自己就是卧底。 但是还差一个人。 最后一个轮到许昀郡,他似乎等了许久,换了条腿叠搭起来,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这词听上去挺有信息量,并且跟其余四人好像是对立面,大伙儿都凝神思忖起来。 明雪因为怀疑自我,便努力想从他们的词中找到另一面的意思,觉得那词或许就是“初恋”。 但她知晓许昀郡的一些前尘往事,高三那会有个经常跟他出入的女生,那也算是初恋了,又怎么可能说没有呢,或许他拿到的词也是暗恋。 按照他这样性格的人,没有暗恋才比较符合。 但真要考虑到他这人了,还得考虑他有没有故意混淆,毕竟此人太有心机,不会这么低智地让人一下猜到。 而且,如果他俩是一样的词了,那说明卧底在另外三人中。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不确定了,脑子一团炸。 蒋非迟给了一分钟的时间,就让他们相互间投票了。 明雪想来想去,还是投给了许昀郡,在她拿手指向许昀郡的那刻,发现他竟然也指向了自己。 俩人目光相撞。 明雪愣了愣,去看另外几人。 二辩三辩原先还挺有默契的,不知道中途怎么了,窃笑过头反而也相互怀疑,指向了彼此,这明显是带着玩闹的成分。 崔莹莹见他们每人一票,很是尴尬:“那我投自己行吗?” 蒋非迟催促:“不行,赶紧投。” 崔莹莹胡乱点着,还不知怎么下手,就见许昀郡突然从明雪跟前移开了手指,转而指向了三辩那位男生。 崔莹莹见状,立刻也跟着一点。 三辩莫名遭受攻击,很是懵逼。 蒋非迟指着三辩笑:“你出局,游戏继续。” 第二轮从许昀郡开始。 他简短描述:“应该也快了。” 这话听得,好像轻描淡写,却很真情实感似的。 明雪代入暗恋,怎么着也对不上号啊,于是直接把他划出阵地,准备待会儿还是投他。 接下去二辩说:“反正现在不在我眼前。” 崔莹莹笑:“你这不废话嘛,那现在也不在我眼前。” 明雪指控道:“重复了啊。” 谁知蒋非迟允许了,说:“他们指代的不是同一个对象,可以使用。” 明雪无语,那她也可以赖皮了。 而且,一轮下来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特殊性了,尤其刚才许昀郡还指了她,所以更要有意混淆:“那人现在也不在我眼前。” 这话刚说完,明雪就感觉余光里一道视线在打量她。 她装未察觉,就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看着手中的词想着,如果许昀郡拿的是词真是“初恋”,那他既没有过又说应该快了,还真是件翻老底的新鲜事。 第二轮投票,明雪没想到,她再一次跟许昀郡杠上了。 崔莹莹见他俩互相指着,很疑惑地问:“许老师,你为什么点学姐啊,我觉得学姐挺正常啊,不正常的是他,明明可以好好形容却说现在不在我眼前,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于是,她很果断地投了二辩。 二辩听了很无语,干脆也点了她:“我说你是不是挑事,那你还跟着我说,不也是想不出词嘛,我也可以理解为心虚。” 这一下子,又是人均一票,分不出票多的。 蒋非迟让他们慎重考虑,实在不行就再重新描述一遍。 就在这个当口,许昀郡的手指再一次偏离了明雪,临时改主意点向了二辩。 结果,历史重演。 二辩懵逼,二辩出局,游戏继续。 第三轮只剩下三个人。 蒋非迟提醒:“如果这一局,还是平民出局,卧底就胜利了。” 说完,他让崔莹莹先开始。 崔莹莹历经两轮都选错,这回懂得谨慎了:“是我高三时候发生的事了。” 明雪已然肯定许昀郡待会儿还会选她,所以为了获得最终胜利,故意往崔莹莹的方向带:“是个双箭头的故事吧。” 很明显,初恋是有回应的,相互成就的,所以是双箭头。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崔莹莹投来信任的眼神。 明雪适时也回了暗示。 许昀郡听他俩说完,最后道:“现在还不适合表白。”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就不像是跟俩女生有搭的。 所以,结果就是二比一,许昀郡被夹击了。 但他还是坚持点了明雪。 蒋非迟憋着围观许久,最终宣布:“卧底胜利。” 这结果出来,二辩三辩以及崔莹莹都惊呆了,纷纷去看许昀郡的纸条,却发现都是跟自己一样的。 明雪也过了眼,果然被她猜对了,他们的词都是“初恋”。 “怎么回事,学姐你的词怎么是暗恋?”崔莹莹转不过弯来,想到最后那句解释问道,“你不是说双箭头吗?” 她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明雪露出胜利的笑容:“我早就猜到我不一样,当然得跟着你们转啦。” 这时许昀郡插了句嘴:“暗恋也有双箭头。” 明雪愣住,她刚才就一直想不通,当下就问了出来:“所以许老师,你为什么一开始就指着我啊?” 许昀郡拿眼盯住她,没由头的说:“就是觉得你可疑。” 这话在明雪听来,仿佛意思就是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要针对上,这太没有道理了。 她露出那么一丝不高兴,也不转过头去看他了。 大伙儿收回放松,重新投入辩题里。 明雪准备再复习一遍立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虽然是游戏,但话都是真的。 第三十二章 明雪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反应过来回头去瞧,教室里已经没有许昀郡的身影了。 她安静地摁灭手机,慢慢回忆刚才玩游戏时,他说过的那些话。 ——没有。 ——应该也快了。 ——现在还不适合表白。 对应他拿到的那张“初恋”纸条,着实让明雪感到意外。 如果他没有说假话,如果他不是对初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那过去都是她对他产生了误解? 除了这话的真实性,他又特意告知她这点,是想向她表达什么,她隐约有些猜到,但又觉得难以相信,因为过去的种种,她不认为他对她有什么潜在的动机。 明雪想不通透,另一边蒋非迟打断大家,说一块去吃个晚饭,吃完就准备去打辩论了。 大伙儿收拾了下稿子,一起出了门。 刚走出教学楼,就见许昀郡在路边低头打电话。 队员们走近时都自动慢下了脚步。 许昀郡快速接完电话,转身问蒋非迟:“吃饭去?” 蒋非迟邀请:“许老师要不要一起?” 许昀郡抬手看表,说:“时间还来得及,我请你们去校外吃饭。” 几个人原地商量了下,一致决定去东门外一条街,那儿一排餐馆子,而且来回的路程不远,正好可以走路消食。 于是,一行六人,俩俩成对。 明雪跟崔莹莹走在最前面,右后方是二辩三辩,蒋非迟则跟许昀郡落在最后面。 明雪一路只管朝前走着,耳根边崔莹莹一个劲地冲她说新闻学院的奇葩事迹,她努力在听却怎么也听不懂具体意思,只得附和着嗯嗯两声。 经过一辆路边停着的车子时,明雪渐渐往车身靠近,朝左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不期然在里面跟一道视线相撞,她心跳一块飞速扫移,加紧步子越过了那辆车。 到达东门外,他们找了一家酸菜鱼馆。 这个点人正多,包间已经排满了,幸好大厅角落还有几个中桌,大伙儿便依次坐了下来。 明雪因为刚才那事,忽然有点怕跟许昀郡对视,所以眼神留意着想找不是跟他对面的位置。 本来已经挑好了的,他在她左边的左边,目光挨不到一起,人也挨不到一起。 谁想蒋非迟中途接了个电话,起身出去了,许昀郡也找地方去洗了个手,回来时他俩毫无察觉地换了个座,许昀郡就自然而然地正坐在了明雪的对面。 虽然没有过分地盯着,但就这么被直接地看着,也让她满不自在,仿佛目光接触的那一瞬,俩人就都该想起刚才那桩事似的。 幸好上菜挺快,念及着还有大事要干,几人都吃得很迅速。 明雪没有吃太多,简单填了胃就好了,倒不是要在某人面前矜持,而是怕吃撑了待会儿不舒服。 吃完以后,几人又沿着回来的路走。 暮色低垂,校内的路灯照着科技楼前的小道,夏夜的空气里浮着躁动的热意。 到达汇演厅二楼时,观赛的同学们已经来了不少。 辩论赛开场前半小时,明雪收到申辰的微信,说是已经到x大东门附近了,问她在哪个地方比赛。 这是申辰第二次来x大,小长假后他有再度约明雪去南部校区玩,但是她课业太多了,周末时间倒是有的,就是挤不出来,她更喜欢忙完一阵放松出游的感觉。 其次她心底里也有些惭愧,当时愿意跟他亲近有小部分做给别人看的意思,待后来想清楚就觉得只想当个普通朋友。 所以她私下里跟他挑明了,申辰很大方说没事,让她不用想太多。 这次辩论赛明雪也没有跟他提,申辰是从崔莹莹那边得知的,于是跟她说届时来观赛打气,明雪也说来了帮他留座。 但她没时间招待,便让宿舍的姐妹帮忙留意一下。 赛前在后台做准备时,蒋非迟给他们每人发了参赛名牌。 大家接过名牌,各自别在胸前。 四人都穿了简款白衬衫,男生还打了一条领带,明雪是到了这儿才换上的,下身搭配的是浅绿格纹的jk裙,和崔莹莹是不同色系的百褶,俩人瞧上去青春靓丽。 刚别完名牌,许昀郡就进来了,他是来看大家的赛前状态的,没想到一进来就被某条裙子吸走目光,他定了两秒移开,平静地给每个人发了一条口香糖。 比赛很快开始。 开场辩论赛主席发言,宣布辩题以及正反两方,并依顺序介绍每一方的各辩位代表的学院与名字。 场内人声鼎沸,观赛人很多。 明雪起来鞠躬的时候,甚至听见自己宿舍的人,在某个小角落里呐喊助阵。 她压住略微紧张的情绪,偏头往台下扫了一眼,只见许昀郡就坐在第一排的评委席,侧头在跟旁边的老师说话。 他不知道她在看他,明雪就明目张胆地又看上两眼,忽然心底就平静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坐下后视线回到手中的稿子上。 同时明雪听完对面新闻学院代表队的介绍,发觉跟崔莹莹他们说的一样,还是老派的那几个选手。 而且,她有观察到,自她上场坐下以后,对方三辩就总是时不时盯着她看,嘴角歪斜着冲她笑,很是猥琐。 明雪也回了对方一个假笑,立刻把嘴角线扯平。 最终介绍完评委席后,辩论赛就开始了。 首先是正方一辩陈词立论。 一辩的确是个把自信得意写在脸上的女生,还化了妆编了发,瞧上去准备工作做得很足,说话声音也洪亮,立论句句在理,一开场气势就压过来,并且时间把控得刚刚好,几乎是主席才举起红牌,那边就结束了。 一席话博得满堂掌声。 待主席朝反方示意,明雪作为反方一辩的时间就开始了。 她虽然手中拿着稿子,但全程脱稿发言,目光正视对方四个辩友,偶尔需要获得共鸣时看一眼场下的观众,虽然她什么也没看到,因为脑子已经跟着论点走,几乎是丝毫不做停顿,流畅无误地把立论卡在时间内发言完毕。 同样在她坐下后,台下也爆发了一阵掌声。 接下去是攻辩环节。 在这一方面,明雪相信自己队的二辩三辩,他们的稿子完全互通,并且在攻辩时及时划出重点,节奏跟得很快,还把对方几个专业上的误区给挑了出来,当场让对手贻笑大方。 明雪没发言的时候,就一边听着做笔记,一边看对方几个辩位的脸色。 一辩明显带着敌意看人,甚至很有憋不住想发言的冲动。 二辩似乎不太跟得上节奏,以至于表情有些懵。 三辩则全程臭脸很不耐烦,甚至瞧上去有点拽。 四辩还未发言,却已经默默在摇头了。 所以在主席请各方一辩做攻辩小结时,明雪的气势跟陈词明显比对方一辩要占不少优势。 由此,她信心也大涨。 到了最有看点的自由辩论环节,双方轮流发言观点后,对方一辩终于憋不住,私下抢了二辩的稿子,直接抨击出最犀利的问题。 “请问对方辩友,既然你们觉得未成年人保护法不需要改善,那你们学习法律难道就是为了默守陈规吗?现实中多多少少未成年人受到伤害的惨案,并非保护法保护不了他们,而是保护法保护了不该保护的人。二十年前的冤案到现在都可以翻案,就是因为法律制度在不断改善,这难道不是让每个社会公民的合法权益得到更好的保障,人民生活更加幸福安康,场下的同学们也能更加平心静气地听我们辩论的原因之一吗?来,以上。” 场下瞬间爆发出喝彩声。 明雪手中正好有应对这一问题的回击。 没等她身边的二辩三辩上,她自个就抢先站了起来。 “对方辩友既然知道我方都是学法律的,就更加不应该站在专业知识不足的制高点上随意做出指责。我方觉得未成年人保护法不需要改善,是遵照我国目前对未成年人保护法持同一种观望和存疑态度,它需要完善的参考流程,并非一个强制的主观意愿就能达成见效,希望对方辩友熟知法律后能清楚这一点。并且对方辩友总是以别的冤案为例,冤案和保护法能相提并论吗?难道对方辩友实在无力反驳我方观点才偷换了概念吗?另外对方辩友还强调国泰民安,难道未成年人保护法如此所向披靡,它能代表全国所有法律吗?保护法不能改善,就会影响大家的生活了吗?可毕竟大家出生的时候,保护法还是原汁原味呢。谢谢,以上!” 场下再度爆发连番喝彩,甚至多持续了几秒钟。 明雪坐下以后,对方三辩也立刻站了起来。 他似乎怼上了明雪,讲了一通之前重复的发言,车轱辘来回说,最后倒打一耙指控她偷换概念。 明雪只得在他坐下的时候也紧跟着站起来,继续怼回去,并且她觉得他的话辞比较无厘头,还不如一辩那个女生来得专业。 但是连续被怼两次以后,明雪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那人根本就没有好好在打辩论了,而是专门激她起来发言,然后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雪心知对方已经是一盘散沙了,也就不上赶着追击了,将剩余的机会全部留给队友去回击,而她如非自愿,不会被胁迫着必须起来回答问题。 最后两方做总结陈词时,崔莹莹在躺赢的基础上也不甘示弱,在话辞中又给了对方一个压倒性打击。 陈词完毕后就是观众提问,紧接着就是评委老师点评赛况。 许昀郡点评时,他很客观地提了两方在观念碰撞时,有哪些欠缺的点以及激进的点,又挑了各方的优势讲,重点还夸了辩论很精彩,然后把话筒递给下一个老师了。 明雪先前进入打辩论状态后,就没有再往许昀郡的方向看去。 如今往台下瞧,他就坐在那儿,很悠闲地喝了口矿泉水,喝完抬起眼皮,直接看上了她,好像知道她在看他似的。 明雪无辜地眨眨眼收回目光,抿了抿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也打开面前主办方准备的矿泉水喝了起来。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是法学院胜,最佳辩手给了他们的三辩。 场下最后响起胜利的喝彩声。 辩论赛结束,大家一致回到后台,先问蒋非迟拿回了自个的手机,然后才津津有味地谈起刚才交锋时的刺激。 明雪虽然在台上把紧张感压下去了,但结束后觉得整个人特麻木,好像使了浑身解数般,好在精神状态是轻松的。 中途明雪想起申辰,觉得该去见面打个招呼,正要从侧台出去,迎面撞见刚才对面新闻学院的三辩。 三辩似乎是头一回注意到她这么个人物,整张脸散发着显而易见的兴趣,他掏着手机问她:“同学,微信多少?加一个。” 明雪看出他什么目的,挂着素淡表情:“抱歉,我好友已经满了,加不了。” 三辩不放弃:“那就手机号,我存一个。” 明雪干脆拉倒:“我从来不记我手机号。” 三辩挑着眉头看她,似乎觉得她不识趣,但压住了情绪,不似先前在台上那么咄咄逼人:“明雪是吧,你可能对我有误解,刚才是在打辩论,大家台上斗嘴台下合嘛,交个朋友,反正学校里经常能见到。” 这人就堵在关键道上,明雪前进不了,退也不得,她正有些恼了,瞅见前方昏暗处似乎有半个侧影正要过来。 她为了摆脱这个三辩,抬手就往那一指:“我男朋友来找我了,你要加微信先加他,他同意了我才加你。” 这话刚说完,那个侧影回了正,明雪瞥了眼,看清对方面容,当即吓了个半死。 不知道许昀郡刚在那干嘛,这会儿过来时看见这边俩人堵在这个窄道上对峙,神色带着些不解。 明雪回想刚才她声量并不大,许昀郡也在那跟谁说话来着,应该不会听得那么仔细,所以她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趁着三辩失神的时刻,垂着脑袋捂住裙子,从两人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待三辩反应过来哎了一声,人已经走了。 然后他原地冲着空气嗤了一声:“有男朋友就了不起啊,有本事站我面前拒绝我。” 许昀郡刚要经过这人身边,听见这话停了下来,瞧了眼这男生两眼,奉劝了一句:“她男朋友是比你了不起。” 对方瞬间懵了,未及调整过来,许昀郡已经走进了隔壁。 明雪在台下找到苏亭她们人,申辰也还在,他连夸她刚才表现不错。 最后他奉上一束粉色郁金香花,说是经学校园丁同意获得的,寓意是祝她热爱生活与幸福。 明雪谢过以后,就接了过来。 因为厅内太热,明雪就带着室友们跟申辰一块儿出去,到了平台楼梯边聊边往下走。 谁知刚到下面,崔莹莹他们一拨人就下来了。 明雪原先准备微信跟他们告别,自己就这样先走了的,听见崔莹莹叫她,就转身看了过去。 许昀郡正缓缓踱步下楼,明雪借着路灯看见他望着她身前,也低头一瞧,她手中的郁金香被朦胧夜色笼罩,辨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她把郁金香花垂下去,悄然往身后遮了遮。 许昀郡没再看她的花。 程艺萝正在等蒋非迟,两拨人相遇,认识的人都相互打了声招呼,许昀郡接收完大伙的招呼,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晚上回去,明雪心不在焉地洗完澡,躺在床头发了很久的呆。 不知是不是打完辩论的缘故,人一下松懈下来,连上网看新闻都毫无效率。 她对着手机界面,黑屏亮屏,反复了几次。 反手拿过床头附近柜顶上方摆着的郁金香,透明玻璃瓶里面虽然灌着水,但花苞因为根基缺失了原先富足的滋养,已经有了萎蔫的趋势。 明雪拿手拢了拢花苞,又放鼻尖下轻嗅了嗅,是浓郁的花香气。 她将花瓶重新放回原位,转身爬起来找角度,拍了几张光线充足的照片,然后挑了一张放到朋友圈,编辑了文案。 ——是粉色呢。 临发表前,她想到什么,点了仅“风评被害的单身狗”可见,然后一指摁了右上角。 发送后的五分钟,明雪紧紧盯着朋友圈页面看,反复下拉刷新,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时间段,她又上微博去逛了逛,“午日云君”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发博了,什么新鲜事都没有。 就这么失意地再度退回朋友圈,突然消息中心跳出一个熟悉的头像。 她手颤抖,点了两下进去。 许昀郡点赞了她的刚才的朋友圈。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明天明明痛失初吻。 以及高中的男主视角会补全的。 第三十三章 六月初,x大的晨跑任务落幕。 明雪在校官网看到自己的体育分满分,终于松了一口气,算是短暂结束了大二的晨跑长征。 之后她仍是坚持早起,绕着宿舍楼下跑一圈,耳机里听着下载来的英文段子,以作六级的最后冲刺。 六级考前一天,许昀郡也在国经课上提前预告,说下周会在课上划重点,期末考试分数占百分之七十,只要上课都是认真听的,难度不会太大。 他这么一说,第二周周五来上课的人,全都提前到了。 许昀郡倒是来得比平时晚,看见人员满齐,还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苏亭看见许昀郡笑,不由感叹:“许老师笑得跟第一堂课一样帅。” 明雪听了,举反例:“那你意思是说,中间那么多课,他笑得都很丑。” 苏亭不满地推她手肘:“你会不会说话啊,我的意思是他一直都很帅。” 明雪知道,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反讽,只要那人听不到,她在背后说他多丑都管不着。毕竟这只是口头逞能一下,又不是代表实际审美。 内心得意了小会,明雪不禁联想到她姐,也是这么黑她那位丑男的,忽然就一个咯噔,觉得自我代入了。 她心下说服自己,或许她跟她姐都拥有某种别扭的基因,只是不承认欠扁的人长得好看而已。 接下去第一节仍是上课,到了第二节才是划重点,教室内几乎全程散发着焦虑的气息,有些知识点连翻书都翻不到,还是许昀郡给大家做了页码提示才快速折页标记。 第二节课结束,明雪坐得屁股麻,起身去上厕所。 没想刚出来,就看见许昀郡站在水池边洗手。 虽然厕所里外随时有人进出,但此刻这地盘就他们俩人,氛围就有些怪异。 明雪即刻调整了下,还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一脸平静地过去开水龙头搓手。 许昀郡抬起了头,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向了她,忽然问道:“今天最高几度?” “啊?”明雪愣愣抬头,也从镜子里看他,反应过来想了想回答,“二十五度吧。” “二十五度,你系这么厚的丝带,不嫌热吗?”许昀郡说完关水甩手,侧过身将视线从镜子里移到她人身上。 明雪打量了一遍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穿的这套是现代民族风短袖长裙,丝带作为配饰也缀了些相同元素,室友都夸看上去很有气质,她之前也没觉得热,但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就显得很傻了。 明雪抬手勒了勒脖子上的丝带结,刚有种想要扯下来的冲动,就见许昀郡稍低了下头,压声飘来一句:“不过搭配着还挺好看的。” 他说完就走了,好像特意跟她搭话,就为了说这么句话似的。 明雪回悟过来,又放弃了扯下来的念头,她对着镜子整理完发丝,重新把丝带拆开来系得更扎实完美了一些。 一周结束,复习周正式开启。 明雪的微博自从被许昀郡关注后,一直憋着没有发动态。 但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她也就放弃挣扎,发了一条打着#toughweek#的微博,在上面碎碎念了一大堆。 @明明牌可爱多:#toughweek# 法学狗准备开启刑诉民法知产国经的痛苦旅程[泪],只有每天一杯芝士奶茶才能安慰得了我[二哈],跟狗亭说她竟然嫌弃我比以前胖了[哼],今天还碰到学姐回校交毕业论文,她约我暑假一起游泳[爱你],嘻嘻嘻快乐地迎接暑假的到来~ 明雪的微博好友不多也不少,基本上都是同学,她发出去一个小时,就收到十几个赞。 点开来浏览了下,没有那个新粉。 毕竟她到现在也没有关注他,或许人家也不乐意捧场送赞。 但是她不愿意关注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她还想跟他装不知道,而是她的一群室友都是微博控,天天在上面互动艾特,风吹草动都能发现,她这么一关注,怕是会间接把许昀郡的号给推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了。 所以不关注,反而成就了她的一点私心。 艰难周的那几天,明雪几乎每天起大早,去图书馆抢座位。 宿舍四人就占着一张大桌,从早到晚轮流坚守。 到了那周末晚上,几个人连日来都有些扛不住,外加天下大雨人心烦躁,就提早趁雨势小的时候,一块儿回宿舍了。 傍晚只草草吃了顿蛋炒饭,明雪回到宿舍饿得两眼昏花,洗了一颗苹果寡淡地咬着吃。 刷朋友圈的时候,扫见明露正在外面聚餐,拍了一大盘鲜红诱人的麻小,直接把明雪看得胃都空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苹果,一个悲从心来,在底下留言:我也要吃[流泪]。 明露很快回了她:来呀。 明雪知道她就是口头上勾引,于是她也口头点单,但是换成了私聊。 明明戒网学习中:甜家芝士奶茶,烤鸡翅烤肉串,再来这么一大盘麻小,我觉得我今天可以成仙。 明大仙:那你成仙挺容易嘛。 明明戒网学习中:今天不下雨的话,我真出来了。 明大仙:那别出来了,有人帮你送。 明明戒网学习中:谁呀? 明大仙:你猜。 这个你猜实在太有涵义了,明雪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应该还是上回那个免费司机。 她愣了会,暗戳戳地问。 明明戒网学习中:你今天不是单位聚餐吗? 明大仙:单位聚餐哪有这么好的伙食,今天是友聚。 明明戒网学习中:哦,跟你那位丑男在一起吧。 明大仙:丑男的朋友请客,许老师也在。 这指向性都这么明确了,明雪也用不着再问是谁送的,她本来就是开玩笑表达下被美食勾引的羡慕,而且外面雨下这么大,还已经是晚上了,怎么着都轮不到这么好的事。 于是她退了一步。 明明戒网学习中:那你们好好吃,我洗洗先睡了。 明大仙:别呀,许老师都已经打包好了。 明明戒网学习中:…… 过了一分钟,免费司机的微信来了。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这回在宿舍里吧? 明明戒网学习中:在的。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四个人都在? 明明戒网学习中:嗯。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那等着。 明雪没问等什么,她觉得自己好似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一时间不敢确定是真是假。 看着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才想起来要做什么,赶紧把抓得像个鸡窝的油头解开发圈,一步冲进卫生间洗起了头。 洗到一半时,她还总是出现幻听,感觉自己的手机响了。 奈何她满头滴水,想探头又探不出去,只好问外面的室友:“我手机是不是有电话啊?” 苏亭被问了两次,直接把手机拿给她:“你看你看,哪儿响了?” 她知道是紧张过度了,又让她帮忙拿回去:“继续充电吧。” 终于赶时间洗完头,明雪快速擦干水分,就开始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嗡的,愈加听不见别的声音,她正打算过去把手机拔了拿到手边,苏亭就主动递过来了。 “你弟弟来电了!”苏亭拿到卫生间门口,估计是怕她没手着急,当着面直接帮她把屏幕划开了,“快接,你弟弟!” 耳边吹风机还在嗡嗡嗡,幸好声音够大,能将苏亭的声音盖住。 明雪赶紧将手机接过来,然后把门合上,又把吹风机的档位调小。 “喂?”她放轻声音。 那边提醒她:“还有十分钟到你们宿舍区门口。” “哦。”她应道,“我现在就下去。” 那边挂了。 收了手机,明雪才有种从云端里出来的真实感,他居然真的来了。 即便刚才她姐说着玩的,或者他也是开玩笑的,哪怕她还赶时间内洗了个头,把这事当成真的一样,可外面正下着大雨,他就算一个电话过来说没这回事,她也不会觉得受到欺骗。 但现在一切都成真了,内心的快乐就跟开了闸一样,肆意奔涌着。 明雪快速梳了下头发,就着身上的t恤短裤,提着把伞下楼了,跟室友说是弟弟送吃的来了。 到了宿舍楼梯口,明雪停下了步子,望着外面的雨势。 早先回来的细密小雨已经发展到暴雨如注,路上赶着回来的几个女生几乎是一路疾跑,脚底溅着雨水狂奔进来。 明雪往边上让位,也做好冲势的准备,撑着伞一头扎进雨中。 一路跑到宿舍园区对面,明雪站在以前他来时停车的那棵榕树下,踮着路边的小高地,借着对面驶来的车头灯分辨车牌号。 结果来的第一辆车就是。 许昀郡看见她了,将车往边上停靠,明雪撑着伞主动往他的车窗边走了过去。 她想让他别下来了,直接从窗口递出来就行。 但她还没说上话,许昀郡就推门下来了,明雪快速拿伞帮他撑过去,跟着走到了后车门边。 “就你一个人?”许昀郡问她。 明雪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她有可能把室友们都招下来吗?不可能。 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问。 许昀郡从后座拿出一大袋层层打包的餐盒,明雪知道这是刚才他们吃的同款麻小,嗅觉敏锐的她几乎已经闻见那股诱人的香味了。 紧接着,许昀郡又拿出盛着几个小餐盒的袋子。 明雪已经拎了麻小,只好伸出一根手指去勾,她问:“这是什么?” 许昀郡说:“烧烤。” 这还不够,许昀郡又从里面拎出四杯奶茶。 明雪懵了:“这也是给我的?” 许昀郡反而不解地看着她:“不都是你让你姐带的?” 明雪不说话了,她想这应该是她姐的意思,毕竟是她单独发给她姐看的。 一手撑着伞挂着奶茶,一手拎着两大袋子,明雪以为这就完了,正准备表完谢意就赶回去,谁知许昀郡又拎出一小筐子杨梅给她。 明雪已经没手了:“这也是我姐给我的?” 许昀郡暂时拎在自己手上,说:“朋友刚新鲜摘的,我不爱吃,带回去分享吧。” 明雪正要表达受宠若惊的感谢,许昀郡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张代金券给她,说:“对了,这个是院里发的端午节蛋糕券,我看也快过期了,你有时间就去用一下。” 她整个人愈发懵了。 许昀郡把券折了两下,放在她手中的麻小袋里,然后又拎着杨梅框打量她:“要不我帮你送到宿舍门口?” “不用。”明雪果断拒绝,她们整栋宿舍楼基本都是法学院的女生,万一一个不留神就让人撞见,那她面前这位老师的巅峰即退役选手就晚节不保了。 她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流出激动的泪水,但怎么也挤不出,因为美食的味道实在太治愈,内心的欢欣雀跃甚至快抑制不住,于是强冷静道:“谢谢你啊,你人真好。” “不叫老师了?”好人质疑。 “谢谢许老师。”她又谢了一遍。 许昀郡关上车门说:“不谢,只要给我一个好的回报就行。” 明雪愣了愣,有点傻了:“什么回报?” 由此脑子里已经跳出各种不雅词汇。 “你说什么回报?”许昀郡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戏谑地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当着面认真强调,“好好考个高分。” 她立刻正经道:“我会的。” 许昀郡把杨梅框勾上了她一根小手指,道:“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自己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明雪没再招呼,前边正好有车过来,她僵持不了,雨势又大,只好再度一鼓作气地拔脚往回冲。 回到宿舍时,明雪觉得两只手都快废了。 尤其头发,像是白洗了。 室友们见她出去一趟,回来拎着这么多吃的,一个劲地夸她弟弟真好。 很快,几个人就抛弃了复习资料,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搭着桌椅东拼西凑,把所有吃的放上面全部摊开,一人一杯奶茶享用起来。 明雪换了身衣服,先拿手机把所有吃的拍了张合照,然后发给了她姐。 明大仙:哇塞,竟然有这么多,许老师不是只买了小龙虾吗? 明明戒网学习中:什么意思,这小龙虾不是你买的吗? 明大仙:小龙虾是我点的,但是许老师先付钱了。 明明戒网学习中:你刚怎么不说…… 明大仙:许老师很大方,没事啦,所以另外的也都是他买的吗?我只是随口一说,他竟然都记下了。 这意思就是,现在她吃的一大堆,全都是他买的。 明雪吸着奶茶,越想越觉得自己白吃白喝在占人便宜。 想了许久,她还是把刚才那图直接发了朋友圈,配字:复习er的被投喂日常,吃完我就看书啦。 过了十分钟,明雪第n次拿起手机看。 她的朋友圈被人点赞而且回复了。 风评被害的单身狗:不考个满分就说不过去了。 这话逼得明雪感觉挨了一枪子,国经分能拿下满分,除非她是神。 但是她心底里乐得很,就回了个谦虚的笑脸,然后闲来无事地去刷微博,刷到曾经的一个高中同学刚发了条动态,内容是“喜欢的人点赞了我的朋友圈”。 明雪忽然就被戳中了,她看着那条微博,心里边冒出无数泡泡,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个赞。 第二天周一,对明雪来说仍然是艰难周,因为考试安排从周三开始。 复习了一上午,中午她在食堂吃饭时,无聊地打开微博,闲来无事又去看了许昀郡的微博。 他还是没有发任何新鲜事。 她随便扒拉两下,当做日常的监视任务。 忽然间她拉到一条新点赞的内容,两只眼睛霎时就定住了。 屏幕上显示:他昨天21:35赞过的微博。 ——“点赞了喜欢人的朋友圈”。 明雪愣了足足十秒,坐对面的程艺萝看见了,还以为她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新闻了,好奇地探头过来。 她连忙摁掉屏幕,装说没什么。 过了会,她再度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查看了许昀郡昨天点赞她朋友圈的时间,正是晚上21:01。 然后她登录小号,用外人的角度去查看自己大号昨天点赞那位高中同学微博的时间,是21:25。 这一推测,她的筷子掉到了盘中。 等再拿起来继续吃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下午仍然是复习,明雪总觉得不在状态,索性提早结束了。 当晚她给明露发了条微信。 明明戒网学习中:姐,我有个学妹知道我认识许老师,一直想让我帮忙问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我好尴尬,如果我去问了,他还以为我喜欢他,所以你帮我问吧[调皮],你就说是你单位的同事问的。 明露或许在忙,过了半小时才发来说好的。 然后明雪放下手头一切,待命似的等待明露的回复。 结果,明露两分钟就回复了。 明大仙:你没有得罪许老师吧? 明雪看得一头雾水,问怎么了。 明露什么也没说,只发来一张聊天截图。 m.road:许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单位有个同事,想让我帮忙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憨笑] 许老师:你说的那个同事,是不是就是你妹妹? 仅仅一段问答,看得明雪脑门直冒热汗。 她猛然想起,七年前的办公室,他也是这么一句话揭穿她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明雪知道这人心思深厚,昨天那么一出前后呼应的点赞,今天就让她姐这么及时的拐弯抹角去问了,他随便想想就能猜出个所以然。 明雪放弃了,但是不能让明露看出来,所以让她否认就好了。 而她实在又怕是自作多情,就没有主动去问许昀郡,且他事后也没有个回音,这事看起来就好像真是她想多了。 于是过了一天,她再登录微博时,把她之前的点赞取消了。 爱情跟前,尊严最大。 这是金不换的道理。 考试结束当天,明雪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打算先回家逍遥几天,暑假在校还有事要做。 因为有上回五一打不到车的经验,明雪这次提前叫好了车,然后在西门外的栅栏墙外等。 正低头在群里刷答案对题时,耳边响起车喇叭声。 明雪抬了抬头,这车不认识,她就再次低头看手机。 过了会,她感觉车里的人下来了,并且朝她走了过来。 明雪心生警惕,再度抬头,手也不由抓紧了行李箱子,却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傻眼了。 “就知道你在这儿等车。”许昀郡穿着衬衣西裤,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明雪只觉得自己傻傻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先上车,有事跟你说。”许昀郡帮她拿过箱子。 明雪反应过来,只好赶紧在网上取消了订单,她那位预约好的司机正在两百米外加速赶来,临头一脚被放鸽子,估计得骂惨她。 于是,她火速冲进了许昀郡的车里坐好。 关上车门时,明雪才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坐在了前座,这一下待会儿做什么小动作都被看到了,拘谨得很。 想打算再悄悄开门换到后边去,许昀郡开门坐进来了,看见她欲要推门的姿势,问道:“你要去哪?” 被发现就来不及了,明雪只好乖乖地系上安全带坐好。 “你换车了?”她找话问。 许昀郡嗯了声:“新买的,先开几天练练手。” 这辆车是白色的,明雪刚才第一眼还以为司机是女的,没想到竟然是他。 许昀郡说话的时候,已经将车掉了个头,从政西路开出去了。 “还是回家?”他问。 她低头玩着自己包上的链子:“嗯。” 许昀郡侧头看了她一眼。 明雪察觉到,也侧头看了他一眼,但他已经转过头去了。 她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有话要跟她说,想来他也不会这么没事找事地白送人一趟。 于是她问:“许老师,你又有事要去城西?” 许昀郡说:“我已经代课完毕,不是你老师了。” “哦。”她应道。 又听他说:“有事就是送你。” 专门送她这件事吗? 明雪有些小疑惑,又道:“你刚才说有话跟我说。” 许昀郡打着方向盘,忽然瞥见附近一处僻静的巷子,将车头给拐了进去。 明雪一看摸不着头脑,坐正身问他:“去哪?” 下一秒,车靠边停了。 明雪更诧异了,她看向许昀郡,却见他从手中捏了两张纸条,摊开给她看。 “什么?”她觉得许昀郡的思维跳到外太空去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跟不上。 许昀郡拨了拨手心那两张纸条,对她说:“那次辩论会,我还没跟你说过吧,你在场上的表现挺不错的,让我刮目相看。” 突然被夸了一句,明雪谦虚地笑:“还行吧,我练了好久。” “既然你这么会说。”许昀郡顿了顿,把手也往她跟前递了递,“我出了一道辩题,你现在选择一下,然后用一分钟时间做辩论。” “啊?”明雪实在想不到,他临时将车停在这儿,竟然是让她做一道辩题。 “什么题?”她脑子打满问号,对这题充满未知毫无线索。 许昀郡抬着下巴示意她:“你看不就知道了。” 这太奇怪了,明雪犹豫了一阵,在他似有诱导的表情下,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伸出手挑了其中一张纸,然后一点点展开来看。 ——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她好奇心旺盛,快速将纸条拉平。 ——许昀郡是明雪的男朋友。 明雪低头看了不知多久,赶紧随手捏了,头也没抬从他手中拿过另外一张打开。 ——明雪是许昀郡的女朋友。 她又呆住了。 耳边响起了许昀郡的声音:“想好选择哪一个了?” 她没有回答,过了良久,她觉得自己手上那股抖意缓下去了,才小声地问出一句:“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他顺着她低下去的脑袋,歪下来盯着她的脸看。 她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竟然想不出合适的话说出来,而他还在这么直接地看着她,只觉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你……”她胸闷气虚一上来,直接把话想好后一股气吐出来,也不管语气通不通顺,“我在你面前出丑这么多次,你也每次都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出丑,还总是站在那儿装给别人看,谁知道你这人是不是真心诚意,现在又给我看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什么意思嘛。” 边上的人沉默了一瞬,然后他将手伸过来,握住她的:“那我现在是认真的。” 她没有躲开,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很委屈:“我总是在你面前出丑,现在也是。” “丑吗?”他松开她的手,改为轻轻握住了她的脸。 明雪的脸被他抬起偏向他,只见眼前凑近来一张脸,她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人吻住。 “我还挺喜欢的。” 第三十四章 他那句喜欢轻轻飘于耳际,因突如其来的吻而令她大脑空白产生错觉,仿佛这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他吻了她两下,从上唇瓣滑落到下唇瓣,然后稍稍退开几公分,仍是近距离地瞧着她,却见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现在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他看着她睫毛微颤,隔一会眨两下,表面上看似很平静,但胸前起伏动静很大。 车内窒闷,两人呼吸近缠,她头一回清楚闻见他身上的气息,淡薄清冽却勾着心魂。 她忽然间不知道如何对峙了,仿佛已经预见接下去的结局如何,却又总想在中间的过程钻点牛角尖,以保持她心理上的某种平衡。 身侧的小拳头握了握紧,给予了她一些力量,明雪调整好呼吸,下巴从他手掌中脱离出去,视线移到别处,情绪平稳地开口:“你现在是这个意思,到了明天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意思,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话。” 许昀郡没说话,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揉了两下见她没反抗,放到了他另外一只手心里。 “如果你觉得以往那些都是笑话,都是不能提的丑事。”他顿了顿说,“那你今后可以换一种想法,曾经你有多少尴尬失落的瞬间,我就有多少喜欢你的次数。” 这句话说出来,偏着头看向窗外的那张小脸稍稍柔和了些,然后她转过头来,偷瞄了他一眼,撅着嘴说:“你的喜欢就是等别人丑完了再表白吗?” “做老师的时候,不能跟学生产生感情,这点我以为你很清楚。” 这点她自然清楚,哪怕她从未误会他有女友这事,也会跟他保持三分距离。 她嘴硬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是觉得我很丑,没脸见人,所以还没做好那个准备。” 许昀郡捏了捏她的大拇指,看着她倔强昂起的侧脸,分析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把刚才那个吻原封不动还我了?准备亲哪里?” 这人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拇指被他掐了个得劲,明雪赶紧将自己手也抽回来,哼唧唧地看他:“得了便宜还赖皮。” 他嗯了声:“是得了便宜,再不下手,我看你要去开花店了。” “开什么花店?”她奇怪地反问,很快又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闭嘴了。 他心情变得好起来,拿过刚才被她捏得一团皱的小纸条,问道:“还没想好选哪一个论证?” 她终于控诉:“你这是什么辩题嘛,分明就是挖着坑等我跳。” 他承认:“是挖了坑,但也是挖给你跳,如果不是你心甘情愿,会这么容易跳进来吗?” 这一点,俩人之间不说,也都相互清楚。 喜欢与被喜欢,是一件很容易感受的事情,犹如一条隐形的牵引绳,在迷雾散开时互知对方的去处。因此很多探索出来的情愫,或许就是对方愿意让你感知到的。 只是,她想起过往,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又或许,曾经确实是她一厢情愿。而如今,像他说的那样,对她刮目相看,看到了她的闪光点。 明雪犹然觉得,小说里那种久别重逢而被惊艳的情节,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所以,你那天微博点赞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她倒要好好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很清楚吗?”他没有绕弯子,“点赞了喜欢人的朋友圈。” 明雪还是不太明白:“你点赞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人家刚好发了那句话?” 许昀郡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给她看:“不认识对方,只是网上搜了这句话,刚好有人在两年前就发过,所以顺手就点了。” 这,操作还真溜啊。 借着别人的微博来跟她暗示,也是挺闷骚的。 不过她心里是爽到了,于是准备让他吃瘪:“可惜了,你这个点赞给谁看啊,难不成是谁点赞了让你看,然后你又点赞给那个人看?” 反正她早已经取消那个赞了,他现在有理都没地方找。 许昀郡斜着瞧了她一眼,语气反问:“是吗?” 明雪不动声色,装不知情。 过了一会,他把手机屏幕往她眼皮子底下递。 明雪瞥了眼,就看见“明明牌可爱多”的点赞记录。 她很惊讶,手指点着去滑,却发现不是微博界面,而是一个截屏图片。 这个心机闷骚鬼,居然当时就已经截图留证了。 “你好奸诈。”她把手机推开,眼不见当没有。 许昀郡却不放过她,既然是她起了这个话题,就顺着解说下去:“所以,你刚才也说对了,是有人点赞了让我看,既然如此,我也点了让人看,礼尚往来嘛。” 他说完,见她脸更往那边偏了,知道是人面子上挂不住,就拿手指勾着挠她的下巴。 明雪十分怕痒,任何刻意的小触碰都容易敏感,立刻缩着脖子抓住他使坏的手,想要将人拿开,却被他顺势抓住往下面扣,然后肩膀也被他掰过去,整张脸被迫着面对他。 先前那种对视而吻的画面感立刻又来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掌控,留给她的仅余丝毫,说不出的氛围快要将她溺毙。 或许是年龄上的差距,她深知自己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正要向他服软,听见他问:“刚才还是第一次吧?”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在他之前,她从来没有被任何异性亲过。 但如果追究起来,这也算不上一个主动交付的初吻,因为刚才她完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完全可以定义为被他强吻的。 明雪以为他话里有轻视的意思,眼神装起老练:“也不算第一次吧,我小时候跟不少人亲过。” 她听见他轻声笑了笑,然后偏着脸凑到她耳边,唇部磨砂过她的脸庞,声音清晰入耳。 “那就再来一次,或许就有经验了。” 他这话说完,她面前的空气更加稀薄了,扑面而来的吻直接将她脑袋压在座椅上,相比之前的轻柔,这一次几乎掠夺过她的每一寸,却又渡给她满心欢喜。 待不知多久,他逐渐分离少许,她感觉唇部像是被人啃过一样。 但眼前的人是心上人,她就暂且不计较他啃得有多狂,而是眼观鼻鼻观心,悄悄在心底里戳着那几个不断冒出来的小泡泡。 “现在你是第二次了。”他鼻梁抵在她的鼻翼上,真正的呼吸交融,仿佛使得两人的心也更近了。 还听到他接下去的话:“我也是,女朋友。” 这是明雪头一次感觉回家的路程如此快,好像并没有在车上待多久,家附近的景物就在眼前了,犹记得上回她还在车上睡了很漫长的一觉。 快到家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翻到微信,准备给某个人改备注。 许昀郡打方向盘转弯的时候,目光随之斜了过来,似乎是看见了大概,问了句:“你之前都给我备注什么名了?” 她把手机往自己方向掩了掩:“还能什么,当然是你自己的昵称啊。” “是吗?”他这么问的口气,显然就是不信的。 明雪走了不少他铺过的路数,就不硬碰硬地凑上去给人打脸了,她讨好地看着他问:“那你希望我给你什么备注?” 他不假思索道:“许老师不错。” 她扁嘴:“你不是代课结束了吗?又不是我老师了。” 许昀郡说:“一日为师,我教过你知识,永远是你老师,老师不光是一种职位,还是一个尊称。” 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明雪回过来想觉得也行,她既收获了老师,又收获了男朋友,一举两得。 明雪改完备注又腆着脸问他:“那请问许老师,你给你女朋友是什么备注?” 许昀郡脱口而出:“害我风评的小妖精。” 明雪:“……” 她必须得改回来。 到达香风苑门口时,明雪将包在身上挂好,准备下去拿箱子,刚要推门又被许昀郡拉住手臂。 她回头看他。 只见他伸出手臂将她的脖子搂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在她嘴上亲了一记,附带先斩后奏的解释:“待会儿下车肯定不让我亲。” 虽然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动的亲了,明雪昏头昏脑地下车,忽然觉得这不对劲不公平,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万一兽性大发,她就永远是被压制着啃噬的那一方了。 于是趁着他去后面拿行李箱时,她往马路周边望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眼熟的人后,在许昀郡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踮起脚尖按着他的肩膀,往他右边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因他人够高,她踮起来较为吃力,所以那一下十分短暂,而后她什么也顾不上说,拉着自己的箱子直接转身就跑了。 许昀郡站在原地,后备箱盖还没合上,他看着那个拖着箱子落荒而逃的偷吻贼,拿手背抚了把侧脸,勾唇轻笑了起来。 明雪哼着小曲进家门,赶巧碰上薛文芩要下去扔垃圾。 她立刻把箱子往里推滑,徒手接过垃圾袋:“薛姐,放着我来。” 薛文芩手上一空,还没跟女儿打上招呼,这人就跑着楼梯下去了。 待人再次上来,薛文芩奇怪地看着女儿脸上的喜色,问道:“你谈恋爱啦?” “有吗?没有啊。”明雪实在佩服她妈的眼力,借着洗手回避了一会,出来后摸摸已经烧起来的脸,“就是今天看见一个帅哥,老帅了,还帮我拿行李箱呢。” 薛文芩没深疑:“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 明雪打开冰箱里拿饮料,老练地解释:“怎么可能,我谈恋爱肯定第一个让你过目。” 薛文芩哼道:“保证无数次了,你倒是拿一个出手给我看看哪,怎么大学都读了两年了,学校里没一个男生追?还是你眼光太高看不上人家?我跟你说,现在你还是学生,碰不到那么多有心眼的,可以自由尝试我没意见,但是以后上年纪了就绝对不要给我后悔,不要像别人一样说什么不是爱情不将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换做以前明雪还能耐着性子听一下,但现在她手里有一张王牌捏着,胜券在握的底气就上来了,只是时机不成熟,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她可不想第一天刚确定感情,当天跟明老师薛女士坦白,第二天就被人无缘无故甩了,那都没地方哭去。 薛文芩停下话来,忽然瞄见女儿脸上不对劲,问道:“你嘴怎么了?” 明雪刚喝下一口冰饮,听见这话摸了摸嘴角,猛然想起或许是刚才被啃后遗留下了痕迹。 她并不觉得痛痒,所以完全没有感觉。 见薛文芩的眼神越来越可疑,她赶紧抓了两下嘴角,懊恼起来:“我说呢,这儿为什么这么痒,刚才被虫子咬了一下,所以我才要喝冰的呢。” 说时她晃了晃饮料瓶,赶紧往自己房间跑去,“我要找药膏涂一下。” 进了房间明雪就将门关上,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她终于可以肆意地宣泄内心的激动,伸着四肢直接将自己往床上一摔,扑在柔软的床被里,小腿不停拍打着床尾。 脸往一侧偏,嘴角的笑容扬得过分。 晚上吃饭,明英俊谈起一中下周要举办校庆会的事,说是已经联系了不少在社会上有声望的毕业学子,又讲哪些人的成就有多高。 明雪以为他爸就是日常开课,宣讲自己过往的教学硕果,没想到最后却听他话锋一转,说他其中一个男学生,比她高七届,现年二十八,从国外读mba回来,目前在百强国企上班,长得倒是还可以,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听这么一席话,明雪的想法自然大了去了。 “爸?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啊?”她头一回被人做媒,对方还是自己亲爹。 明英俊知道她反应会大,解释说:“这可不是我的主张,主要是人家以前见过你,一直对你印象深刻,这回我们联系上的时候,一个劲跟我打听你呢,还说想跟你认识一下,我想人家既然有意,那也不好直接拒绝,我自然得先问问你愿不愿意。” 明雪立刻挂着冷淡的脸色,摇摇头:“没兴趣,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薛文芩这次倒也没那么热情:“二十八了呀,这都差七八岁了,虽然人家年轻有为吧,最好还是差小一点的好,话题比较融得来。” 明雪立刻点头应和:“我觉得差五岁最好。” 薛文芩听了,示意明英俊,半开玩笑道:“听见没有,你女儿表态了,要差五岁的,你就从高她五届的那些毕业生里面,给她广撒网就行,我就不信没人看上的。” 这海口夸的,明雪默默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屏,来了一条微信。 手机靠近明英俊手边,他被声音吸引得低头瞟了一眼。 小妖精:吃饭了吗? 明雪瞥见她爸只过了一眼,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菜去了。 于是她也若无其事慢慢拿过来,咬着筷头单手回了两个字:在吃。 放下手机时,听见明英俊问道:“你后天有没有空?” “怎么了?”明雪因为心虚,回得很干脆,“我当然有空呀。” 明英俊说:“那就跟着我去一中,帮忙做些校庆的准备工作,那边人手不太够,你去了正好多给些年轻人的建议。” 她很爽快地应了:“好呀。” 饭快吃完的时候,薛文芩说待会儿要下楼去跳广场舞,问明英俊要不要一起,说他最近胖了,要多运动运动。 明英俊习惯饭后一杯茶水看新闻了,不喜欢看花里胡哨的舞步,也烦听那些震耳欲聋的曲声,一口就回绝了。 明雪正想寻着机会呢,立刻成了游说家:“今天我来洗碗,爸你就陪妈下去吧,老坐着也不好,走几步路健身锻炼,防止坐骨神经痛。” 明英俊听这病灶也是有点恐慌的,于是应了女儿的话,吃完饭没怎么坐,等着薛文芩换好舞服,一块儿下楼了。 等俩人一走,明雪立刻逍遥自在,一边把碗盘收拾进水池,一边发消息给许昀郡。 小明月:我刚才吃饭呢,你发消息来,差点就让我爸看见了。 在她准备洗碗时,他回了。 小妖精:你爸现在不在家吗? 小明月:不在,他跟我妈下楼去了。 小妖精:那你现在做什么? 小明月:洗碗。 小妖精:那你慢慢洗,别看手机了,待会儿进水。 小明月:没事,我就放在一边,要不要视频? 仅仅分开了几个小时,她忽然间特想看他,但又怕他在忙。 小妖精:你确定? 明雪不解,这是她发起的请求,为什么还要她确定。 正困惑中,她忽然发现之前她打的不是“洗碗”二字,而是“洗澡”二字。 她被输入法坑了。 刚准备擦手解释,手机屏幕一跳。 “小妖精”邀请你视频通话。 第三十五章 他连解释都不等一句,就这么迅速地发起视频通话。 明雪心口一堵,痛恨被自己的愚蠢卖了。 她果断点了挂断,然后拍了一池子的泡沫水,给他发图过去,并澄清强调:洗碗! 发完她就把手机丢到一边,也不管他那边怎么想,她需要冷静一下,顺便反思他这是个什么意图。 想看她洗澡?太没有节操了吧。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扒开正经的外表,内里都是个有颜料的胚子。 明雪在家很少洗碗,这一顿手生洗了快二十分钟,把盘子沥干后,她摘掉围裙,感觉满身黏糊,直接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她拿到手机,看见里面早前发来的那句:还没洗完? 她还在尴尬时间内,就别扭着没有理他,躺床上搭好平板追起了新剧。 过了会,房间外面有了动静声。 明父明母跳完广场舞,一身热汗气虚地回来了。 明雪看完一集电视剧,已经将近九点。 她爬下床到门边落了锁,顺便关了灯,然后再爬回来拿手机,给某色胚发消息。 小明月:视频吗? 小妖精:丑完了? 小明月:你没时间我就睡觉喽。 那边二话不说,很快重新发起了视频通话。 明雪把手边还在播放的平板音量开大,在黑暗中划开屏幕点了接听,那边即刻跳出灿亮的环境。 许昀郡出现在屏幕里,他似乎刚洗完澡,额前发丝乱搭着,快要挡住那双眼睛。他双手抱臂坐在座椅上,背后落地窗的窗帘拉开着,外面是漆黑的天幕。 “你人呢?”看见她这边是黑乎乎的一块,许昀郡微皱起眉,眼睛紧盯着她看。 明雪并没有开前视摄像头,而是转了后视,她把手机举在房间里乱晃:“我们小区停电了,你没看到我吗?我在这里呀,我在跟你打招呼呀,嗨!” 许昀郡听她在那边一个劲地自嗨,而他却连一只手影都没见到,疑惑的眉头也逐渐了然舒展,他勾唇笑道:“那你倒是照一个小区夜景给我看看。” 小区夜景到处都是地灯路灯,一拍就露馅了。 明雪纯粹就是想让他吃瘪,顺便看一眼他人而已,没想要玩太久,就佯装打了个哈欠说:“手机快没电了,我也准备睡了。” “没电还在看电视?”他清楚地听见有类似台词的杂音。 明雪把手机照向床上亮屏的平板,解释:“你说这个啊,就是因为停电才无聊看了看,现在也快没电了。” 许昀郡在那边点了点头说:“平板追剧还挺费流量的。” “哪费流量了?”她压根没多想,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当然是用家里的无线网啊。” 对面那人即刻就追问了句:“所以你家的无线网现在也有通电?” 明雪顿了顿,花几秒钟快速反思了下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明白过来就知自己的谎言穿帮了。 她又干了一件自以为聪明却秒被打脸的蠢事。 幸亏她此刻隐藏在黑暗中,他一点都瞧不见她想要咬破嘴唇的窒息脸。 沉寂片刻,正打算就这么挂了时,他似乎把手机拿近了,脸也快怼到屏幕上。 “别挂。”他说。 明雪缩了缩手指,没吭声。 他又要求:“把灯打开,让我看看你。” 明雪犹豫了会,还是听他的将灯打开了,满屋子瞬间亮堂,她捂住眼睛适应了下,然后调转前视镜一脸不自然地面对他。 许昀郡这才露出稍为满意的笑容,但却没说话,视线在手机上跳来跳去。 明雪不知他在做什么,之后听见几道延缓的截屏声,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拍我?”她就知道他别有用心。 许昀郡的笑容愈发显露得逞的意味,他坦荡道:“你也可以拍。” 她才不会趁人不备偷拍,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哪能吃亏,于是也咔咔咔截了几张。 结果,每一张都糊了,却又糊得极帅。 明雪美滋滋地保存完,听他在那边说:“挺好看的小姑娘,为什么总说自己丑。” “你以前还说我黑呢。”她可没忘记网球场那笔账,那次回去以后她简直快要怀疑自我,几乎天天敷美白面膜,势必要亮瞎他的眼。 他记起那回了,解释说:“那次的重点不是想说你黑,而是想让你清醒一下别装了。” 她哼了一声,半躺在床上,拿起靠枕,转移话题问起了国经考试分。 许昀郡说:“卷子已经改完了,没有一个满分。” 意思就是她没有满分。 “许老师,真让你失望了。”她假惺惺道。 许昀郡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隔着屏幕,感受不到你的歉意。” 她假装泣了两声:“我也很难过的。” 许昀郡又道:“有时间来我面前难过。” 她装作很忙的样子:“没时间啊,我还要在家里当半个月懒虫。” “做什么?” “跟同学聚会,帮家里做事。” 他听懂她的意思:“就是没时间约会?” 她想了想说:“那已经安排到八月份了吧。” 许昀郡瞪视了她一眼。 明雪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喜欢许昀郡,喜欢得天天都想见到他,但也怕三天两头的相处,这份喜欢的热情会消耗过度,等新鲜期一过,他很快就对自己腻烦了。 即便没有谈过恋爱,但她听过不少,所以老道的经验放自己身上,立刻就未雨绸缪了起来。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一中的校庆会邀请名单上。 校庆会前一周,她跟着明英俊去一中帮忙做人手,因为毕业才两年,里面好些老师都跟她很熟,亲切地邀她做分内事。 明雪拿到那份邀请毕业学子的名单,准备核对年届班级时,一眼就看到许昀郡了。 于她来看,他的名字搁在一堆人里,也永远是最醒目的。 这好似是在七年前就已经深刻的一桩事情。 因为这是几经确定的名单,所以届时许昀郡必定参与。 明雪没有听他说起这事,于是她也没有跟他提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 她有个偷偷的打算,准备到时候躲在哪个角落,暗中观看他。 校庆会那天,明雪起了大早,跟着明英俊来到一中。 盛夏七月,晨温攀升,操场上烈日曝晒。 明雪跟着后勤小组,脖子上挂着工作证,脑袋上戴着工作帽,推车搬着矿泉水,在场地上的座位边依次分配安放。 因为是六十周年校庆,十年磨砺锋利出,一中又是城西的名校,优秀的毕业学子数不胜数,但凡能被挑中那更不用说。 明雪提前观察过许昀郡的观众席座位,在偏北的前面几排之中,于是她守在主席台边的广播室内,隔一会就要往外面看。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一中的在校生班级群体陆续进场,毕业生席那儿也有几位大佬身份的企业家率先入座。 这么一较量,许昀郡就显得过于年轻了。 不过那份邀请名单,本就是挑历届中,各年龄层里有着显赫成绩的优秀毕业生,由此也彰显着一中岁月的沉淀。 广播室里忙碌一片,将近十点校庆会快开始时,外面的校领导都已经就位,明雪仓促间又起身往外望了一圈,毕业生席的方向已经坐了不少。 前面一排的人她都不认识,后面的人则因为视角问题,都被前面人的脑袋挡住,辨不清大致面容。 于是明雪拿起手机,给许昀郡发了条微信。 小明月:今天天气好棒,你在做什么呀? 发完以后她就两只眼睛紧盯着外面,直到她看见某排最边上有个脑袋似乎低头了。 明雪踮脚移动身子,还是看不到一丝边角,于是她在突然响起的大会前词发言声中,鬼鬼祟祟地走出去站偏远了眺望。 果真,刚才那个有小动静的人,就是优秀毕业生许同学。 这么个大热天,他居然还穿正装,也不嫌热。 就在这时,许昀郡的微信也回了过来。 小妖精:晒天气。 居然一丝都不透露,明雪直觉他内心有鬼,索性她也继续装。 小明月:好的呦,男朋友好好晒天气,我喜欢黑一点的。 隔了会,他又回。 小妖精:喜欢哪儿黑一点? 什么鬼?明雪把手机给摁了,没有回。 她就待在广播室里,一边手持小风扇吹风,一边看着外面那人晒太阳。 待主席台上的前词发言完毕,就是各个校领导依次传话筒长篇大论地总结,明雪看着时间安排表,貌似许昀郡是半个小时后就要作为代表发言的,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怎么着也应该给男朋友留个影作纪念。 于是,又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明雪作为临时打杂工,借口上厕所出去了。 她在广播室的角落掏了两瓶矿泉水,连着小风扇一同抱在怀里,另一手掩了掩工作帽的帽檐,然后踏着轻快的步子,从门边的小楼梯溜到主席台后,再从后方的入口进场,悠闲晃荡地往操场北边走。 毕业生席后面预留了好多空位,明雪看准方向跟时机,把帽子压得极低,走到许昀郡身边时,她直接把手中的矿泉水分了一瓶给他,并说道:“先生,这是您的水。” 许昀郡正叠着腿,低头在看手机,不妨有人跟他说话,又听这声音极其熟悉,蹙眉抬头望去,就见刚才还在手机里跟他聊天气的女朋友,此刻站在他的面前笑盈盈看着他,还弯身放了一瓶水在他的脚边,然后跳着步子逃似的往后边去了。 周围同为毕业生的人纷纷看着他,似乎都不解为何他有两瓶水。 许昀郡回视着那些人疑惑的目光,什么也没说,拿起水瓶打开来喝了一口,以表示这瓶水是他的了。 明雪跑走后,直接坐在了许昀郡那一列的正后方,隔了三个人的位置。 她捧着手机,准备接收来自男朋友的质问。 结果等了五分钟,什么也没有。 但她很快想通了,因为没多久许昀郡就上台发言了,需要专心致志集中注意力,于是她跟着台下所有人,一道用雷鸣般的掌声送他上台。 许昀郡并没有准备稿子,他站在话筒架面前,随手调了几下,流利顺畅地开始发言。 “老师们好,同学们好,我是xx届毕业生许昀郡……” 明雪提前观察过明英俊的位置,远在南边那些教师区,隔着大数班级的学生人头,望不到她这边来。 于是她明目张胆地举着手机,调了无数次的光线跟焦距,勉强拍下还算清楚的一张。 正当她准备再举起手机拍的时候,左边的空位坐下一个男士。 明雪看了眼,他应该是前排过来的,也是毕业生,但是她对他没有印象。 男士戴眼镜,穿西装打领带,人长得微胖,笑得满脸亲近热情:“你是明雪吧?” 听见人叫自己名字,明雪不由再度打量他,还是毫无印象:“你是?” “我是李超雷啊,你不记得了?”他神情迫切,仿佛对她忘记他这事很着急。 他这么一提醒,明雪忽然就想起来,此人就是那天明英俊在饭桌上谈起的那位mba海龟,还托她爸的关系想跟她认识来着,而且她也在毕业生的名单上看见过这人。 没想到这人记忆这么好,她戴着帽子,都能被人当场认出来。 但这人比她大了七八岁,念高中时她也还是小学生,这该是多强烈的脑力才能记住她啊。 明雪实在不认识,只好尴尬地赔笑:“抱歉,我真的不记得。” 李超雷倒没那份尴尬,他居然爽快道:“没事,我现在给明老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我介绍介绍,这样咱俩就能正式认识一下。” 这人……怎么这么不见外。 明雪觉得自己背了两份尴尬,但人都已经开始打电话了,她直接溜走也不太礼貌,于是只好认命地等她爸来救驾。 还没等来她爸,许昀郡从台上讲完话下来了。 周围一片掌声,明雪立刻放下手机,也配合着快频率鼓了鼓掌。 李超雷见她目光仰望前方,说道:“这个毕业生是个律师。” 明雪自然知道,她嗯了一声,没有跟他聊起来,否则她怕身边这位以为自己想跟他说话,那她绝对相信他或许会聒噪到底。 谁知这人又道:“但也是个小律师,又不是什么合伙人。” 这话听得明雪内心不太爽了,她立刻拉下了脸,脸浅笑都欠奉。 李超雷以为她是看穿了那人的实力,正准备殷切地介绍起自己来,直接被明雪打断:“律所合伙人必须要求在国内有三年执业经历,他才回国没多久,你觉得他不是合伙人有什么问题?” 李超雷没想到她了解的竟然比他还多,转念一想笑呵呵道:“我听你爸说,你好像是学法律的,怪不得这么懂。” 明雪把脸转了回去:“就算我不懂,我也不会随便说别人。” 李超雷也算是有眼色的商人了,哪会听不懂一个没进入社会的小姑娘这句暗讽之词,面上渐浮难堪之色。 就在这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李总,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李超雷愣了愣,随即也将手递了上去:“许律师,幸会幸会!” 许昀郡握完手,直接在明雪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手肘搭着椅子侧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明雪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打开手中的小风扇,对着被晒得通红的脸若无其事地吹风。 前边男朋友,左边追求者,结果他俩还认识,如果明雪早知道有这场面,就应该待在广播室死也不出来了。 更让她想死的是,这一刻,她亲爹来了。 耳边俩男人的商业互吹被打断,李超雷第一个站起来跟明英俊亲切握手:“明老师,好久不见!” 许昀郡也随之站起来:“明老师!” 明英俊看见以往的学生回来捧场,很是欣慰满足,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低调,然后找了明雪斜对面的座位,打算坐下来小聊一会。 起初的话题还是挺正经的,都是明英俊在谈这些年学校的变化,而后他一碗水端平,各问两方毕业后的学业跟近况。 李超雷侃侃而谈,几乎把能说得上的漂亮话全都讲了,其中还有意提到明雪,说是自己目前公司的法务部正在扩招实习生,问她毕业有打算可以直接跟他说。 明雪微笑摇头:“我准备考研。” 李超雷很有耐心:“没关系,我会等你。” 说的好像自己是备胎似的,明雪觉得他这人过于自以为是,正打算趁机悄悄溜走,却听轮到许昀郡说话了。 男朋友在自己父亲面前报备成绩,这无论如何都得听一下。 于是明雪刚要离席的屁股,又扎扎实实坐稳了。 许昀郡说的不多,只是简单拎出几句重点就讲完了。 明雪一听,他还挺谦虚的么。 可李超雷却不这么想,这似乎助长了他的自信心,直插话说:“许律师年轻有为啊,我上回去过他们事务所,看上去还是挺有发展前途的。” 明雪眉心紧皱,这人怎么竟说不过脑的瞎话,同样是镀金回来的,这一对比到底还是她那位男朋友稳重多了。 明英俊很会做人,笑容谦和地并没有给任何一方添油加醋,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话,指着许昀郡对明雪说:“明明,这位就是以前经常在办公室教你作业的那个哥哥,还记得吗?” 明雪没料到他爸会介绍这么一出,愣了两秒被迫看着前面那人,紧接着恍然道:“哦,想起来了,成绩第一的那个是吧?” 明英俊补充:“年级排名也经常数一数二。” 许昀郡笑笑:“我也记得,原来明老师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兴许是觉得自己没话插了,李超雷有些尴尬,忽然间他瞄见明雪那引人瞩目的手机壳,不由道:“诶,你这手机壳蛮有新意的嘛。” 明雪愣住,翻过自己的手机壳,三个男人都看了过来。 李超雷甚至还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我看你像我男朋友。” 明雪的尴尬癌已经快溃烂了,她一直有想过要换个正常点的手机壳,却总是忘记,想着就这么用也没事,一个保护壳而已。 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当着她的面读出来。 “呵呵。”她只好傻笑,“沙雕手机壳,买来好玩而已。” 可李超雷就好像专门来克她一样,顺道问了句:“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 男朋友就坐在跟前,明雪很想大声回答有。 可当爹的也坐在跟前,明雪只能从了明面,在某一道逼人的目光中心死地回答:“没有。” 第三十六章 当明雪说出那句没有时,已经做好了恢复单身的准备。 因为她眼角飘移至某人嘴角,发现他竟然弯着唇露出不明笑意。 这种笑容她太熟悉了,典型的斯文败类,指不定待会儿会怎么整她。 谁能想到她一周前才刚交了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此刻竟然当着男朋友的面,跟追求者声明自己单身。 这场面,她都不敢想象,是她亲口把男朋友消灭了。 李超雷好像就等着她这句,又上赶着问:“那你微信多少?我们加一个。” 这问题跟雷似的一个个抛过来,明雪快被他追迫地喘不过气,她只好搬出通用的拒词:“不好意思,我微信好友已经满了。” 李超雷不仅不反思,反而疑惑:“好友最多能加五千个,你不是大学生吗?有这么多业务上的人吗?” 明雪已经不想回答了,她将为难求救的目光抛给她爸,希望明老师来劝退这位自视甚高又自作多情的学生。 明英俊自然早就看出女儿对李超雷没在兴趣点上,正要说点别的话题转移一下,听见一边的许昀郡开口道:“李总,恐怕你的好友也该满员了吧。” 李超雷听了不解问:“许律师这话什么意思?” 许昀郡仍是很悠闲地道来:“上回在公司楼下的餐厅碰见你,见你一顿饭跟邻桌五位不认识的女士都扫了微信加好友,照这个胃口下去,估计怕你会吃不消啊。” 此话一出,李超雷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原以为已经装样得不错了,没想到被有心之人一语戳穿,实在有失体面,想再调整也恢复不了自然,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许律师眼色不错嘛,那几个都是我的客户,改天有时间我也介绍给你,我想以许律师的条件,应该有更多女生喜欢吃你这一套。” 明雪斜了李超雷一眼,心说这人即便说场面话,怎么听着也这么欠呢。 她转而又去看许昀郡,他笑得很是随意:“万物都是自己去争取的,就不打扰李总自己享用了。” 李超雷哈哈一笑,把这事当个玩笑过去了。 明英俊见没什么矛盾,在这坐着一时也够久了,便称别处有事自己先离开一步,待会儿有空再聊。 于是俩学生共同跟明英俊告别。 明雪本来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她还不知道跟前那位此刻是个什么态度,索性再留一阵,静观其变等他先说点什么。 可边上还有个电灯泡没走,这氛围就一直怪异着。 李超雷完全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忽然又从各方面打听起明雪大学的专业知识,一个劲叭叭地很是会说。 明雪不想理会李超雷,往右侧了侧身,瞪着前面那人的脑袋,举着风扇给自己散热。 正烦躁中,她手机进来消息。 明雪拿手笼着光线看。 小妖精:还不走? 她还想跟他说上话呢,他却在赶她走。 明雪内心委屈劲上来,索性就趁了他意,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操场,在他眼前消失。 明雪没有回去广播室,她沿着操场北边的临河小道,走到体育馆后方,又顺着穿过篮球场进入教学楼。 临近的是高一教学楼,明雪漫无目的,不知怎么就上到三楼,习惯性地走到尽头的看台处,前方篮球场的框位地形一览无遗。 七年前,她就是站在这个地方,看着在她心中肆意张扬的少年,投进一个又一个球。 后来她正式上高中,也曾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也看见过无数男生在那儿挥泪洒汗,却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 即便现在她已经和这个让她心动的人在一起了,他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当时那种日复一日坚持着看的感受。 尽管她现在也难能理解那时的热情,那时冲动的所作所为,但这已经是烙印在过去的事,属于人生的一部分,且它沉淀的本质是美好的,如今也只能拿必然的眼光去看。 耳边被广播声环绕,明雪趴着身伏在栏杆边,侧着脑袋闭眼假寐,同时又感受回忆后来的高中生活。 许昀郡再次发消息时,明雪有猜到是他。 她想的是,如果他在半小时内还不发来,她就当自动取消了这个新男友。 结果他还算识趣,踩着两分钟的危险倒计时,给她发了过来。 小妖精:在哪儿?怎么找不着你? 小明月:你在哪儿? 小妖精:高三七班。 校庆会还在进行中,他居然偷偷溜出来了。 原来好学生也会翘会啊,太不给母校面子了。 明雪收拾好心情,就顺着年级之间衔接的长廊,直接往高三教学楼奔去。 高三教学楼此时空无一人,教室门窗也都关着,明雪沿着走廊过去时没发现有什么人。 或许他还在来的路上,目的就是想看看以前的班级找点回忆。 明雪从八班后门走到七班前门,她想碰碰运气,万一门是开着的呢,结果碰了一身硬骨头,门被锁得很死。 她又走到一边,推了下前后的窗户,也全是封死的状态。 然后她趴在窗户上,近看里面的一桌一椅。 高考期已过,角落一张桌子上还散落着卷子跟作业本,黑板上也还写着“离高考仅剩下1天”的字样,仿佛前一天这儿还是学生满座。 她转身趴到走廊对面的栏杆,无聊地等着。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明雪闻声迅速转身,就见许昀郡出现在门口,外套已经脱掉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人又对她使招了。 “你刚才怎么不开门?”她不由控诉。 许昀郡把门完全打开,就站在那儿背靠着门框,耍赖道:“你既没敲门又不出声,我怎么知道你要进来?” 明雪知道他这人阴招多也不计较这个,而是好奇问:“你怎么进去的?这儿门不都是关着的么。” 许昀郡指指窗户:“后窗没关。” 所以他是从后窗跳进去的? 明雪想象了下他跳窗的场景,又低头瞄了眼他的西裤,不由担心这裤/裆不得崩坏么。 于是她打商量道:“我还没看你跳过窗呢,你待会儿再从那儿跳出来好不好?” 许昀郡不知她脑瓜里想什么:“你以为我是蜘蛛侠?” “你以前高中时没有跳过吗?”她握拳做幻想期待状,“我们班上的男生都跳过呢,会跳窗的男生都好帅的。” 许昀郡并没理会她这种花痴般的想法,清醒地解释:“后窗的开关七年前就是坏的,我刚才看了看还是坏的,就顺便进来了。” 明雪问:“那你知道这开关后来被修好了吗?” 这他确实不知道,毕竟七年了,七届学生使用,好好坏坏是很频繁的事。 明雪自问自答:“我上高三的时候,这个开关是好的,但是后来被一个追我的男生弄坏了。” 许昀郡听到了重点:“你也是高三七班的?” “嗯。”她理所当然道,“你可别误会,这没有我爸的关系,我纯粹是巧合才进的七班。” 许昀郡笑了笑:“那我们还算是隔着年份的同班同学了。” 明雪没让他得意,借机拿出自己的优势:“隔了不止一年啊,五年我算算,差不多也有两个代沟了吧。” 许昀郡并未绕进她设下的话圈,又回到刚才那句的另一个重点:“高三有男生追你?” 这话题依旧是她的优势,明雪特意补充:“不止一个哦。” “那怎么没有谈呢?”许昀郡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明雪摆出遗憾的样子:“我也很想谈的,但是我爸不允许。” “你爸会管你?”许昀郡听似不太相信。 她失落地点点头:“当然,我爸我妈都会管,所以我现在都不敢告诉他们,万一以后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只好跟你分手喽。” 许昀郡听这话不由皱眉,他沉思了片刻,见她似乎要越过他准备进教室,抬起一条腿直接将她拦住。 她不解,侧头看他。 许昀郡放下拦路话:“门是我开的,只有我女朋友才能进去。” 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是他女朋友么。 “我记得刚才有人亲口说自己没有男朋友,我应该也是被划出了男朋友的范围。”他佯装陌生地看着她,“所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秋后算账可能会迟,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明雪就知这男人小心眼得很,刚才俩人说了一大堆,还以为他没事人,关键时刻就显出原型了。 但这毕竟是当着人出口的话,怎么也该亲口解释回来,明雪知道自己理亏,就放下了身段凑到他面前讨好道:“那我现在可以把临时丢掉的男朋友再找回来吗?” 许昀郡冷着张脸垂眼看她:“是你要找,问我做什么?” 明雪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小心翼翼地看他说:“可他现在好像生气了,我租了两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帮帮我嘛。” 他仍然不为所动:“帮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明雪看他站得笔直,自己根本够不着他身,于是跟他打手势,让他把耳朵凑下来,像是要讲悄悄话:“你下来点,我跟你说。” 许昀郡一脸不信却又暂时屈服的表情,他身子前倾低头朝她靠近。 明雪揪准时机,伸出双手直接抱住他脖子,往他前脖处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凑近他耳边说:“我亲你了,你不要告诉我男朋友哦。” 说完话,还没等她解开双手下来,腰身突然被人一把搂紧,明雪整个人旋了半圈,只见教室门被快速地合上,而她又被人按在了门板上。 眼前满是欺近的气息,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先前还在哄人的姿态,立刻被人反客为主,由他低着头在她颊边摩挲,而后很快在她唇边咬了一口。 “你男朋友同意你勾引别人了吗?”他惩罚道。 两人的身高差,导致她跟前望到的是他的肩颈线,这地方没有人过来,一边有门挡住,另一边视线透过去全是风景。 明雪顺从刚才挂着他的姿势,踮着脚将他搂得更紧:“他再不同意,我真的找别人去了。” 颈边的人没有说话,而是凑着她的半边脸颊游吻,最后又跟她缠着吻了好久,弄得她全身酥软发痒,缩着脸往他怀里躲,双手也从脖子上拿下来,改为抱住他的腰。 许昀郡停下使坏,下巴垫在人发顶上,也将她抱住。 这是两人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拥抱,好像是一个早该完成的动作,所以为了迟来的亲近,这个拥抱维持了很长的时间。 明雪幻想过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能时时刻刻想亲就亲想抱就抱,这一刻既是两厢情愿的,她就顺当贪恋感受了好久。 最后还是天太热,抱太久坚持不住。 明雪从他怀里出来,脸都是通红的。 并非她热晕了,而是她刚才抱着他的时候,说了一句心里话。 说第一遍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听清,所以她又说了一遍,然后他说我知道了。 这一刻分开,她觉得心里的秘密好像没了,欣喜坦荡地正视他,却见他一脸得逞的笑容。 明雪不解,直到听见他手中的手机传出一段声音。 “许昀郡,我喜欢你,七年前就喜欢了。” 明雪立刻反应过来,控诉他:“你……你偷录我说话!” “既然是真心话,就不怕被录音。”许昀郡举高手机放完两遍,就收起来放进了裤袋里,好像怕她偷走删除似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她佯装很不高兴,背过身嘀咕道,“你也没说喜欢我。” 他凑低头从后面看上来:“上次车里,没听我说?” “没听见。”她故意耍赖。 其实她在意的并非他有没有说喜欢这回事,而是她主动承认了七年前就喜欢他的这个秘密,于她来说即便他现在喜欢她,也不是那份对等七年的喜欢。 她不害怕承认喜欢,却害怕被他看轻自己的喜欢太重,反而觉得很容易得到,又不会如她希望的那般珍视。 这一刻他录了音,就证实了他在感情方面的掌控权远远大于她。 说到底,她在感情中是个计较得失的人,付出了多少,也希望能如数拿回。 但如果这人后来从未出现过,那她倾付多少,都毫无所谓。 许昀郡给她的回答是:“每个人喜欢的方式不一样,我会像你喜欢我这样喜欢你的。” 她因为这句话心情好了些,但心底里仍然清楚,即便他后来如她般喜欢了,也终究是比她少掉七年的喜欢。 校庆过后,明雪除了几局同学聚会,基本都待在家里。 许昀郡不忙的时候,约她出来吃饭。 明雪那几天正觉得自己难看,脸上爆了两颗痘痘,还来了生理期,整个人毫无血色跟蔫了似的,只好委婉拒绝了。 她直白地跟他说了理由,他听了没介意,说让她好好注意身体,等舒服了带她去吃大餐。 明雪在家吃腻了家常菜,口味都淡得不识辣中滋味,立刻掰着手指算经期结束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经期结束,许昀郡那边还没约时间,明雪同院大两届的学姐俞沁找她一起游泳。 俞沁刚毕业,暑假结束后要北上读研。 早前她在校碰见明雪叙旧,就约好届时有空一块儿练习游泳。 x大的游泳馆暑期仍旧开放,不少爱游泳的闲暇人士都会前来消遣。 明雪回校当天,俞沁就微信里找她,让她陪着她一起。 因为找不到以前的泳装去哪了,明雪想先推迟等买了再说,谁知俞沁说已经帮她买好。 明雪着实佩服俞沁的办事效率,见她非得今天就去游,不由觉得人有目的性,等在宿舍楼下跟人碰上面了,上前便问:“去游泳能碰见谁吗?” 俞沁偷偷笑了:“你怎么知道能碰见谁?” 明雪一看她表情,就猜到大半:“喜欢的人?” “是喜欢了很久的人。”俞沁既然约了她一起,就没打算藏着,“他也很喜欢游泳,我看他今天会来,所以我打算让你陪我一起。” 按理说,目前在校生虽然有一票,但是俞沁同届的都已经毕业离校了,谁还有这个闲心跟她们一样会来游泳馆游泳。 而且,为什么非得挑游泳这项运动来跟人偶遇。 明雪忽然有了一个直觉:“他是谁啊?我是不是认识?” 俞沁点点头:“你认识。” 明雪愈发来了好奇心:“谁呀?我们学院的吗?” 俞沁再度点头。 明雪还要再问,俞沁打住她,说等到那儿就知道了。 俩人各骑着辆车到达游泳馆,拿着游泳包进去,先到女更衣室换泳装。 明雪拿到俞沁给她准备的泳装,属于上身吊带下身短裙样式,或许是新泳装,穿在身上有些勒,明雪不停拿手绷着衣线边沿,想找到舒适的穿法。 等她穿好出去,俞沁夸了句:“你身材好棒。” 明雪拿手遮着胸部,她以前穿过露脐装,但没有开到这么大的,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畏手畏脚地跟着俞沁往泳池边走。 午后最热的时段,前来游泳的人一半占着水池,一半坐在池外休息,见有新加入的人,不管同性异性,大数目光都扫了过来。 明雪之前学过游泳,但是很长时间没有下水,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俞沁让她先适应浮在水池里的感觉。 于是,两人找了个角落,趴着池子边,静静地立了会儿。 明雪拿过手机,给许昀郡发微信,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正想着晚上主动约他,却在看见他发来的话时,整个人傻眼了。 小妖精:在你们学校游泳馆游泳。 第三十七章 看见许昀郡的消息,明雪第一反应是问俞沁,学校有几个游泳馆。 俞沁不解地看着她,回答说只有一个。 明雪没得避了,她不知道许昀郡此刻在游泳馆哪个角落,总而言之她现在很怕与他在泳池碰到。 一来,她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自己已经回校了,并不想就这么偶遇上。 二来,她穿成这样,不知道他看见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以他的吻技来说,这男人一旦进入状态很容易发狂,万一他体内的某种兽性觉醒,会不会在公众场合对她放肆。 短短时间内,明雪脑子里已经上映了一段火辣的小视频,赶紧拿水拍拍脸颊,想要清醒一下。 她见俞沁也无聊地刷手机,谨慎地望了一圈游泳池周边,没见什么熟人,问她:“你说的那位呢,他在这儿吗?” 俞沁望了一眼入口:“还没有来吧,不过他今天固定会来的。” 看样子她应该也是暗恋人家很久了,明雪将这种制造偶遇与人碰面的小心思代入自己,万分希望学姐也能有个好归宿。 于是她打听道:“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俞沁摇摇头:“不知道吧,我一直不敢说,怕他有顾虑,不过现在我觉得没什么了,因为我已经努力考上了他的母校,感觉离他更近了一步。” 考上母校? 据明雪所知,俞沁即将读研的大学,就是许昀郡的本科母校,而许昀郡此刻就在游泳馆…… 明雪被这个联想震惊了,难道俞沁喜欢的人就是许昀郡? 俞沁刚才也说了,自己认识对方,可俞沁不知道是,她不仅认识许昀郡,她还是他女朋友。 泳池里水波荡漾,不断拍打着颈肩的肌肤,明雪沉浸在这个刚推断出的认知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她希望学姐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可她并不希望那个人是许昀郡,这种陷在三个人中的感情,不管是哪一方,都让人觉得无措。 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时,俞沁忽然侧过头,望着入口那边的方向,悄声说:“他来了。” 明雪身子一僵,不敢回头看,她一早就背着身,先将额上的泳镜拉下来戴好,然后才捂住脸颊,小心地回头瞄去。 许昀郡站在泳池的另一尽头,上身赤白一片,下身只着一条黑色泳裤,腹肌下方鼓起硕大一坨。 他将肩上的浴巾放到一边,下一刻就下水了。 明雪全身充斥着紧张感,一方面怕被他当面认出,另一方面又怕学姐将他招来,势必会引起尴尬场面。 双面夹击下,她只好离开俞沁,去另一处隐蔽的角落游。 明雪上一回游泳还是去年夏天,她练的最习惯的是蝶泳,但时隔一年,有些动作不太适应得过来,于是只能像旱鸭子一样,先摸索着乱游。 泳池有八个泳道,水面清澈见底。 许昀郡正从第三泳道蛙泳过来。 明雪从第一泳道横穿到第八泳道,准备跟许昀郡反着方向游。 她先看了一阵别人的蝶泳,浮在池边学着划了两下,然后才慢慢游出一段。 往前游顺利了,停浮在水中的人会纷纷让道,待明雪游出五米远,许昀郡已经在池中与她横向相遇。 他游得很快,频率也很稳,明雪在水下偷看时,发现他还戴了游泳手环,忽然回想起他几个月前,在朋友圈发过一张游泳平均配速表的图。 怪不得学姐知道他喜欢游泳,原来比她观察还要细致,这让她忽然有种挫败感,好像自己暗示喜欢他的程度,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深。 明雪机械地轮流划臂,动作慢慢地越来越完善,等她游到终点,停下来回头看另一处尽头时,发现俞沁还站在水中,而许昀郡已经重新游回来了。 或许俞沁是打算静静观赏,待他游完再跟他搭话。 明雪不敢出水,老待水中浮着也不行,索性就好好复习蝶泳,再练练腿姿。 她占着第八泳道,扎头一个劲地来回练。 游完两个来回后,她整个人有些虚脱了。 明雪趴在靠近入口的边上,摘下泳镜喘了会新鲜空气,然后再戴上回头用目光搜寻,许昀郡不知去哪了。 明雪悄悄地从水下横穿到第一泳道,再从人多的地方游回俞沁那边,她现在想出水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下,不然老在水中待着想乱七八糟的事,会把她憋闷死。 等她找到俞沁,准备上岸拿回自己手机时,忽然发现刚才放在边上收纳盒里的手机没了。果果 “学姐,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明雪低头望着泳池底,手机并没掉下去。 “手机?”俞沁被问得一头雾水,“刚才你不是放好了么?” “我的手机放在这里面的。”明雪着急起来,一时想不透什么情况,“你帮我打个电话吧。” 俞沁让她别担心,随即拨了出去。 那边传来几声等待音,很快通了,但却没人说话。 “喂?”明雪迫不及待先出声了。 不知是游泳馆的水声,还是那边也有杂音,对方的声音听不全面,像是低嗯了声。 明雪拿手指塞着耳洞,好声好气问道:“你好,请问是不是你捡了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那边反问了声,又道,“这是我女朋友的手机。” “你女朋友?”明雪疑惑地重复,短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只剩支支吾吾,“你你……你在哪里?” 她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了,立刻出水站到泳池边,环顾整个泳池边角,一时难以找到目标。 手机里的人说:“先把你的浴巾披好。” 明雪此刻就像是被暗中伏击的目标,被拿了把柄必须按对方的要求来,她找到先前准备好的浴巾,迅速抖开往身上一披,然后在俞沁疑惑的目光下凶狠放话:“快把手机还我,小偷。” “来淋浴室。”对方说完就挂了。 明雪听着中断的嘟嘟声,把手机还给俞沁,然后装作焦急的样子,解释道:“小偷说手机拿错了,拿了他女朋友的手机,我现在去找回来。” 俞沁替她着急:“那你快去。” 明雪裹好浴巾,低头赤着脚,狼狈地绕了泳池小跑大半圈,才走到入口处,然后沿着走廊经过更衣室,来到隔壁的淋浴室。 淋浴室此刻很安静,虽然亮着灯,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里面。 明雪浑身半湿,抹了把脸上的水,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正准备出声喊人,后脖子忽然掠过一阵冷风,有人从后面捂嘴抱住她,直接将她推进旁边的淋浴隔间。 明雪大惊失色,反抗中的第一感觉是那人力量太强,她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对方的手速够快,带着风似的将她卷走,根本毫无时间招架。 内心不由恐惧万分,正想着许昀郡去哪了,却在大脑晕乎乎地清醒过来时,看见那个偷她手机的人就站在眼前。 “你……”想起刚刚的袭击,以及偷手机的行为,她有一堆话想骂,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偷袭者将她困在淋浴间的门板角,嘴角勾着笑意:“我怎么了?” 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她垂眼躲避,瞄见他袒露的胸膛以及下方不可描述的地方,一张脸瞬间通红无比。 “快把手机还我。”她在他身前摊着手,顺便抵开他欺近的距离。 他仍然是那句:“这是我女朋友的手机。” 言下之意她必须得先承认自己的身份。 明雪只好暂时屈服,娇滴滴地说:“我就是你女朋友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只记得我女朋友上午还在家给我发消息说早安,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穿着这么一身过来游泳的。”许昀郡低下视线,抬手把她裹紧肩的浴巾往外拉开了些。 兽性觉醒。 明雪脑中警示地闪过四个大字,她把他拉开的浴巾又悄悄收拢了些,心虚地笑笑解释:“巧合而已,我是陪学姐过来的,正准备游完就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 他抬手握了握她的后颈,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我也没想到,你游的姿势还挺标准的。” 这是什么眼力,她真的是服了。 “就练了一种泳姿而已。”她费解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帮她拭掉睫毛上的水珠:“你以为你戴上泳镜,我就不认得你了?” 所以她刚才拼命埋头划水,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一早就被他看透了? “那你为什么拿我的手机?”这操作就是个阴贼。 他凑近了唇,往她嘴上吻了两下:“不拿了你的手机,你会舍得离开那儿,跟我在这儿单独说话?” 他吻得柔和缠密,她忽然说不了话,被他这么撩了一下,先前想到的话也都被放空了,索性挨近抱住了他。 许昀郡吻了片刻,连着浴巾搂紧她,忽然将人拖臀抱起,挂在自己身上。 明雪四肢纤细,就这么被他举拖着吻,她搂住他的脖子,快滑下身的时候擦过他小腹处,感觉下面一片滚烫热源。 她猜到那是什么,正尴尬的不知所措时,外面传来一对男女的声音。 热吻中的俩人皆慢了下来,对目而视,只因这其中的声音是他们各自熟悉的。 “陈老师,其实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游泳馆。有些话我以前不方便说,现在我已经毕业了,就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从你的第一堂课起,一直喜欢到现在。” 时间仿佛静止,为这一刻等候已久的告白。 过了许久,才有人开口。 “俞沁,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种想法,但是抱歉,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陈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陈老师打扰了我先走了。”俞沁说完连带着跑走的声音远去。 过了会,另一个人似乎也走了。 一切再度安静下来,好似刚才那份旁人的表白只是一段没有画面的有声对白。 明雪怕人举得太累,已经自个下来站在地面上,她将脑袋埋在许昀郡的胸前,忽然道:“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后脑勺上落下一只手,她听见他的胸腔也在微微震动:“这话你上回已经说过了。” “不是这个意思。”她轻轻摇头,“上一次的喜欢是对七年前的你,这一次的喜欢是对现在的你。”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皱眉:“两种喜欢不一样?” 她闭上眼睛,轻轻感受吸气:“对我来说不一样,但因为是同一个你,所以我不在乎哪儿不一样。” 许昀郡固住她的脑袋,拨开她额际上冒出的小头发,低头吻了一记:“那是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才不相信自己。” 从淋浴间出来时,明雪不记得自己待多久了。 她猛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重新问他讨回手机。 许昀郡两手一空给她看,表示没有:“放在更衣室的柜子里,你游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出去吃饭,车上还给你。” 这人明显是无赖上了,她被他骗来这里,白占了便宜不说,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继续他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想到待会儿有吃的,明雪摸摸有些乏饿的肚子,已经没有动力继续游了。 她绕着泳池往回走,着实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些可笑,她先前是拿浴巾裹着全身的,胸前开了一点小风景,此刻被许昀郡又从前往后又裹了一面,活像个行走的白粽子。 这奇特的裹法,引得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 既然都这么怕她被人看了,还假意说什么让她继续游,分明是想用美食勾着她别游了。 明雪在原来的地方没找到俞沁,猜到她可能是先走了,刚才那么一出失败的表白,她都不由替人酸涩。 原来她一直喜欢的人,是陈老师。 明雪知道俞沁有多努力,她很早之前就有了考研的目标学校,原来那时候她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只是缘分错失,陈老师已经心有所属了。 明雪想到俞沁可能会跟自己联系,但一想到手机还在某人手上,于是她再一次顶着白花花的浴巾,在众人的目光中气势冲冲走了出去。 许昀郡已经换好衣服,在女更衣室门口等着。 看见她回来,还挺惊讶:“这么快游好了?” “学姐已经走了。”她叹气,朝他伸手,“她可能给我发消息。” 许昀郡将手机还给她。 明雪接过手机握在手上,忽然觉得手感不一样,翻过来一看,她的手机壳被人换过了。 原先的小黄壳不见了,换上的是一个黑色背景的,同样带着几个醒目大字。 ——已有家室自重勿撩。 “我原来的手机壳呢?”她立刻去脱手机壳。 “扔了。”对面的人轻飘飘一句。 明雪一听气急,手机壳脱到一半,猛然想起里面本该藏着的一件重要物品,也不见了。 “你扔哪儿了?”她立刻找周边的垃圾桶。 手臂被人往回拉,又听人改口说:“没扔。” 明雪转过头来,只见以前那张手机壳还拿在他手上,她立刻夺过来。 她翻来覆去地看,这就只是一张手机壳,没有什么附属物,先是质问:“为什么换了我的手机壳?” 许昀郡直接地表示:“我看这手机壳不爽很久了。” 她很少看见他露出霸道的一面,反驳回去:“这是我用的手机壳,又不是你用的手机壳。” 他见她顶嘴,愈发不悦:“你已经有了男朋友,还想用这个壳让谁看见,再勾搭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敢情还记着上回校庆那事啊,这人真够斤斤计较的。 明雪倒没把换手机壳这事看得太重,关键是她藏在手机壳里的照片。 她是个默认养习惯的人,手机壳用久了不习惯换,照片藏久了也不习惯换,久而久之就放着习惯不变了,以为就算有朝一日,也是亲力亲为去换,却没想到他这么主动,把她那张照片给换没了。 明雪有些难以启齿,却又实在着急,试探着问:“难道……你换手机壳的时候没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他看着她疑惑地眉一皱。 她努力想从他脸上的表情中辨出真实感:“就是,一张小照片。” “你的照片?”他眉蹙地更深了,“你的照片为什么放在里面?” 明雪看他似乎真的不清楚,更急了:“就问你看到没有嘛,你在哪儿换的手机壳?” “就在这儿。” 她越是着急,他反倒越是气定神闲。 明雪不由诧异了,这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掉下,再一想他这人特别会装,她万万不能被外表所迷惑,索性直接去抓他的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结果,两只手都被她翻遍,毫无一物,反而在抓握的时候,被他不正经地揉了两下。 明雪气得甩开他的手,认定就在他身上了,招呼也不打,接着往人裤兜里摸。 两只裤袋都被掏了出来,也仍是没有。 她没有将他裤袋口塞回去,滑稽地耷在外边,继续去拉他身上的游泳包链子。 许昀郡好似默认了被搜索的身份,任由她扒拉过去找。 “要不要我帮你找?”他跟着她蹲下来,在她耳朵边吹风。 听他这副悠闲的口气,她猜也不用猜,直接将人凑上来的身子推开:“讨厌,走开!” 许昀郡看着她在那忙活翻找,提醒了一句:“你得先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你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 这人跟她玩文字陷阱呢。 她不屈从:“是我拿到的,就是我的。” 他更有理:“你是我的,包括你的东西也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明天扒了许老师的小秘密。 为啥很少留言呢= 第三十八章 明雪怀疑许昀郡是不是偷看了霸道总裁小说,这台词妥妥的霸道风味。 明明是他偷拿了她的东西,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她哼道:“我才不是你的,我是我爸妈生的,我是我自己的。” 他摆起道理:“感情讲究平等,我是你的,你自然也是我的。” 明雪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偏执,索性她也争理起来:“在我是你的之前,这照片就是属于我的,所以你先把照片还给我,我再考虑你这话的可行性。” 许昀郡质疑了句:“这照片属于你?那我先问你,你是从哪儿拿到的这张照片?经过所属人允许,是正经途径吗?” 她赖账:“总之没人追究,拿到手就是我的。” 许昀郡看她这副死不认账的样子,忽然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去问问明老师,想必他应该知道这张照片的来源吧。” 竟然拿她爸来要挟她,果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游泳包里面什么也找不到,明雪放弃从他身上搜刮,也放弃跟他理论,将包往他怀里一塞:“你太讨厌了。” 说完也不理他,径自走进女更衣室。 换好衣服出来时,见他还站在外边原处,目光也不扫他,就从他身边越过。 许昀郡见她闹小脾气了,加快脚步上前揽住她肩,想要将人往怀里搂。 明雪虽然没有挣脱,但侧着身子朝外,就是不给他好好搂住。 她游泳完摘掉泳帽,长发半湿蓬乱地散落,别扭间他就看着她的后脑勺,鼻尖依稀能闻见她清晨洗过的发香味。 明雪找到自己来时骑的自行车,将包往车兜里一放,对他表示:“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吃饭去吧。” 许昀郡拿手把住她的车头,一张小照片从他手中递出。 明雪看着那张当初她偷偷抠下来保留的小照片,此刻被他看全了再来还给她,心里边就很不是滋味。 即便她已经毫无保留地向他表达爱意了,也不希望他看见这种类似证据的小物件,这和上回的录音是同一个道理,她纯粹不想让他太得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他身上讨不到类似的得意。 她没有接,将头往另一边撇着,扁着嘴不想搭理。 “为什么这么生气?” 许昀郡见她似乎比在教室那次要生气,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表情还挺生动,就拿手捏捏她的小脸蛋,又摸摸她的小耳垂,最后将手搭在她的后肩,服软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留有我的照片,想了解我女朋友过去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呢?” 她语气透着冷硬,又带着那么一丝委屈:“想知道我过去被你看轻后,明明不想再理你了,又偷偷摸摸厚颜无耻地将你的照片留下来,然后你心里就很得意很舒服吗?” 臭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在一起了还想扒她的过去,扒她过去如何喜欢他,好提升自我的满足感,明明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她,过去怎么样与他何干。 “你看出我得意了?”他算是知道她在哪方面不乐意了,用哄人的语气说,“知道你留着它,我是很高兴,我甚至想象到你当时用什么办法拿到手的,又怎么偷偷躲过你爸的眼线,但是这份高兴会换做更多的喜欢,加注在你身上。” 来回争论,终究是谁敌得过对方的喜欢而已。 明雪忽然觉得,真这么计较也挺累的,难道为此她以后要克制住自己的喜欢吗?因为他的喜欢迟了七年,她每次都要斤斤计较吗? 如果感情真的能对等,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暗恋,一旦暗恋开始,就注明了先动心的那一方要孤独忍受漫长的岁月,不计回应地等待大概率无望的结果。 这些人中,有的会择时戳破,或成全或终止;也有的会在某一刻清醒,弯道折回及时止损;还有的终其一生保留初心,却始终无法说出那句话。 她还算是幸运的,彼时已是七年后,在她最好的年纪,他们久别重逢,甚至是他先向她表白,成就了她这段暗恋的初衷,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自我疏通后,又或许是因为他说要加注的那份喜欢,明雪将脸转过来,伸手把那张照片要了回来,捏在手心里。 许昀郡见她脸色好转了些,低下头与她平视:“一张照片比我看得还重,难道我大活人站在面前,还不够让你看一眼?” 明雪拿拇指抚过照片中的人,仍未看他:“你们不一样。” 他不解:“哪儿不一样?” “他年轻,还是小弟弟。”明雪忽然想到什么,就想灭灭他的得意,“你没听我说过吗?我最喜欢小弟弟了,就喜欢这个年纪的。” 许昀郡蹙眉,状似更不解:“你难道不知道,是个男人都有小弟弟?你这个喜欢太基础了。” 明雪听了脸色一红,知道他是故意曲解成另一个意思了,抬手把他放在后肩上正摸她肩带的手打开,狠瞪了他一眼:“是,你很小。” 这话一出口,她就感觉踩了老虎须,毕竟刚才他站在泳池边,她亲眼看见那什么玩意的很突出,外加在淋浴间里,他还似有若无地借机蹭她大腿,被包裹的事物灼热坚硬。 “你确定?”果然这话让许昀郡不由提声,眉心也愈发紧蹙,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一丝有征兆的危险。 明雪看见他握住车把的手在捏紧,怕这一时失言出口的话会令自己遭殃,赶紧抓上他手臂防止人起怒,快速安慰被伤到男人的尊严:“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是想说你,你不小的。” 他换了种疑惑的表情:“那你的意思是说很大?” 呸,什么跟什么。 明雪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她现在要跟他解释究竟是大还是小的问题吗? 她虽然看过成年人片子,但生理上还是个纯洁少女啊。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有见过。”她得赶紧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不能让他趁机陷入其中反反复复折磨她,于是跳到正经的话题,“那个,我肚子好饿,要不现在就去吃吧。” 他仿佛乐在其中,带着两层意思问道:“所以吃了以后,你就知道是大还是小了?” 她实在想不到怎么应付了,径自坐上车垫,把他的手打开,一边蹬着车子一边羞恼地骂:“你滚!” “那一起滚?”他松开了车把,见她快要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在身后追喊了句,“我在宿舍区外等你。” 明雪加快骑车的速度,头也没回,像被人追一样。 想到刚才被调戏,她很想就这么放他鸽子,让他长长记性,可一回到宿舍,她第一件事反而是挑衣服吹头发。 她坚信,她是被美食所诱惑的。 明雪故意拖了近半个小时才下去,出宿舍园区时,他的车就显眼地停在对面。 暑期的傍晚时间,这条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且目前他不再是在校老师,明雪走近时也没像以前那么顾虑,开门后就坐上车。 许昀郡干等多时,待人进来时看了眼。 她穿了条淡黄色吊带长裙,脸上化过淡妆,鬓边长发都被一个草莓发夹固到同一弧度,从后落下来垂到前肩,发尾处还带着柔顺的微卷,俏皮可爱又明艳大方。 “等久了吧。”明雪享受着他侧视过来的目光,悄悄拢了下耳际上的发丝,“我们女生约会本来就挺费时的。” 许昀郡的目光从她紧身饱满的胸前移开,启动车子说:“不久,女孩子是要精心打扮,先得让自己开心,才能让她身边的人也开心。” 这话听着倒是挺上道的,她受宠若惊地夸了句:“你还挺有做男朋友的觉悟嘛。” 许昀郡默认:“女朋友这么漂亮,我当然得尊重她漂亮的资本。” 经验告诉明雪,过度正经就是不正经,她斜着眼看他:“那要是别人觊觎你女朋友,你会吃醋吗?” 他想也没想道:“只要不是脑门上印着她的名字在我面前招摇过市,别的暂时还能接受。” 果然,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事呢。 如果她不表示一句,他将来怕是要没完没了地翻旧账了。 “那是人家的自由,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在脑门上刻我的名字,那样我说不定会感动得立刻嫁给你。”她说完眨眨眼睛期许地望着他,“这是专门给你的福利哦,你愿意吗?” 他一盆冷水泼下来:“除非我脑袋被门挤了。” 好听的话不会超过三句,明雪哼着别过脸,懒得去看他的臭脸。 许昀郡已将车从西门开出去,他打着方向盘,对身边的人说道:“以后别老是拿后脑勺对着我,我不爱看你的头皮屑。” 明雪闻言立刻摸了把头顶心,早上她才刚洗过头,哪儿来的头皮屑,这人每次想表达一个意思,还非得添一句损人的话。 果然放弃嘴甜的小弟弟,换来的就是毒舌男友口不应心的傲娇爱意。 她现在忽然有些后悔,那天在车内,就不应该那么快被他迷惑,怎么也该先吊着他。 不然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永远是被感动被成全的那一方。 可事实她已经被感动了,只好认清现实,看着前面的路问道:“男朋友,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吃饭?” “你喜欢吃什么?”他问。 “我随便,什么都可以,能吃饱就好。”她特意添了一句,反正他是知道她食量的,也懒得装了。 许昀郡心中有了数,点头说:“那就吃自助餐吧,可以顺便观察你胃口的上限。” 明雪认命了,她的男朋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说好听话了。 但许昀郡这句话只说了半句,没说的后半句是,还想从她吃自助的种类看出,她平时最喜欢吃什么,或者不喜欢吃什么,这样以后再出去吃饭,他就有提前选定的范围了。 结果到了那儿,他才发现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挑,只是不知是不是素久了,会更爱吃肉食,一块牛排才被他切好奉上,她已经在畅想下一块牛排了。 他怕她吃撑了没机会吃别的,回绝道:“没有,半小时内只能拿一份。” “那不是还有你的那份吗?”她拿着叉子往嘴里塞肉,一脸被食物充实的满足感,“这个牛排好好吃啊。” 他替她拨着小龙虾肉,提醒说:“煎牛排的师傅跟楼下西餐厅的是同一个,你喜欢下回可以去楼下吃。” 嘴里吃着这顿,听他说着下顿,明雪眼前一亮,提前问起来:“下回是什么时候?” 许昀郡拨完擦擦手说:“我后天要出差,一星期后回来带你去。” “那我就要守寡一星期了?”她塞着满嘴的肉问道。 桌下的小腿忽然被人摩擦,明雪浑身一颤,瞪大眼睛抬头看对面的人,只见他嘴角略勾着抹暧昧的笑意:“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每天住在酒店里。” “我不去。”她立刻拒绝,那等于是送入虎口,直接让人吃了。 “每天都带你吃大餐,旅游逛风景也不去?”他诱惑她。 她心底早已做定不跟他天天接触的打算,坚决摇头:“不去。” “这就是你做女朋友的觉悟?”他看似不太高兴,“有时间也不陪着我一起?” 明雪将盘中最后一块肉叉起来,往对面人的嘴里送,他猝不及防,配合着张口吞下。 放下刀叉,她立刻又吃起虾肉,说道:“我只是不想打扰男朋友的工作,希望他专心办公事,将来赚钱轻松点。” 许昀郡缓缓嚼着刚才她送过来的肉,说:“能每天看见你,也能让我轻松。” 明雪低头默默吃东西,这话倒是很中听。 他接着问:“所以什么时候,我能天天看见你?” 对面的人目光直白热烈,明雪听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故意曲解:“那还不简单,视频啊。” 他举例:“早上醒来也能视频?” 她把嘴里的食物吃干净,轻咳了一声,觉得他暗示过多了,自己也没必要逃避,毕竟早晚得面对。 “我只是觉得,那样子太快了。” 许昀郡没有强制她,只说:“我以为,你的喜欢很早就准备好了,看来比我要慢热。” 并非那样,在她决定跟他在一起时,她有想过他会否一时冲动,又或是短时间内的喜欢。她现在想做的,就是跟着他的节奏平衡相处,她可以张弛有度,但她怕太快会提前耗尽他的热情。 于是她想到一个赌约,说:“三个月吧。” 许昀郡看着她。 明雪继续往下说:“交往三个月满,我们要是还没有分手,我就试着跟你住在一起。” “这是男朋友的试用期?”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认知。 她把他早前的话拿出来复述:“是你说的感情讲究平等,你是试用期,我也是试用期。” 许昀郡当面给她开了扇后门:“我可以直接给你pass。” “那你会不会太草率了?”她虽然喜欢在他跟前掩饰自己的一些小缺点,但或许是他某些时刻的纵容助长了她的信心,现在反倒愿意把某些缺点露出来,“我有时候脾气也很臭,喜欢跟人顶嘴,不爱服输,还有一堆我自己都找不出的缺点,可能需要你来发现。” “你所谓的缺点,就是你认为丑陋的事迹吗?”应对她的坦白,他也立刻表态,“那天我就说了,我还挺喜欢的。” 明雪七年前就了解他这人,表达事物不喜欢用极端类的词语,比如非常或者很,因此当他再一次用“挺喜欢”来表示,还是立刻戳到她了。 她想,当时能在短短时刻被他蛊惑,或许就是因为他的这句——我还挺喜欢的于她来说,这远远比“我非常喜欢你”以及“我很喜欢你”来得动听。 所以当下这一刻,她静了下来,只是忽然很想感受这种被“挺喜欢”包围的感觉。 但是吃完回去的车上,她依然坚持三个月的有效期。 许昀郡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与国同庆。” 回到x大第七宿舍区,天差不多刚黑。 明雪下车时,许昀郡也从另一边下来,他还有时间,就陪着她顺着园区外的小道走路。 路上偶尔有几人,也都是匆匆路过,并没有过多注意双方的样子。 明雪放心地被许匀郡牵着手,走进了通往河边的小林子。 到了甬道中间处,他忽然停了下来。 她不解地抬头看他,许昀郡揽过她的腰,双手将人搂到跟前,忽然低头啄了下她的唇。 心知他是借地又要吻上了,但这儿并不是多么私人的地方,一旦外边有人过来,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所以她只好睁着眼,集中精神抽离这个暧昧氛围,观察注意周围动向。 见她吻得这么不专心,他干脆吻上了她的眼睛,用行动强迫:“把眼睛闭上。” 头一回被人吻眼睛,她立刻软化了,索性也不管了,心想要暴露就他暴露吧,她只管藏好自己的脸就行。 将来被有心人看见,传言就是某国经代课老师在校内与人幽会拥吻。 被吻的人是谁,她不认识。 或许是空幽的环境被夜色染上了朦胧感,许昀郡的吻并不热切疯狂,却又不失温柔缱绻,他缓慢地扫荡完她的口腔,接着往她脖颈处轻咬。 明雪自动搂着他的颈项,不知何时与他相抵的胸间膈着一只手,慢慢地那只手变戏法似的又从外伸到了里。 陌生的触感让她敏感,拿手把住他的手腕子,却不是阻碍他的进展,而是适时让他找到彼此都舒服的握姿。 他低头凑近胸前埋着的脑袋边,轻笑了声:“吃什么长大的?” 她噘着嘴,抿了抿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使劲往他前襟擦:“反正不是吃你家大米长的。” “形状挺好。”他拿手挤了一下,又叹似道,“看来以后我要研究一下食材,好好供养一下。” 手上嘴上都被他占着便宜,她心里不得劲,故意往他脖子上呼气,又往他腋边挠痒,嘴里吐字道:“老色胚。” 他被她撩得起火,很有想扒了她裙子的冲动,但时机不对地点不当,也就抽回手掌,老老实实将人搂紧了几分。 待他以为那火泻下去了些,却在镇定良久松开她的刹那,低头一瞧着实可笑。 而此时天上的明月,也正弯得过分。 那天过后,明雪主动约了俞沁一次。 俞沁将自己的心声吐露后,便微笑表示已经放下了。 可明雪暂时没有看出放下的姿态,这只是一种自我期望并努力想要拥有的状态,它只是一个将来时。 换做是她,也会当着别人面故作轻松,但只是自欺欺人。 她私底下跟许昀郡打听过,得知的倒并非是一个让人心碎的版本。 陈老师的确有未婚妻,但却是家中安排相亲认识的,俩人之间认识不足半年,实打实也没俞沁喜欢他的时间久。 但或许事物都有它的定数,如果没有机缘巧合的安排,或者人为情愫的变动,寻求体面的师生情缘很难再被刻意打破。 明雪再一次从别人失败的例子中,体会到自己的幸运。如果许昀郡没有向她表白,即便她感知到他对她的关注,她也永远会以为他只是拿看她出丑的角度在观望。 之后一段日子,明雪没见到俞沁了。 再一次得知她的消息,是暑假快要结束,她已经在遥远的北方,提前熟悉起另一个城市的生活。 明雪看见她朋友圈中出现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两人一块出游合照,她欣慰地想,俞沁是属于在弯道前及时刹车的人。 暑假结束,大三开启。 明雪因为跟许昀郡约会,暑假有一半日子在校溜达,顺便还做了几份兼职。 她心满意足地数着到手的钱,准备在教师节当天请人吃饭。 开学回校日,室友们都黑了一圈回来。 一见面还是日常调侃吹皮。 倒是有一桩稀奇事,那就是苏亭脱单了,她的男友明雪认识,就是当初让她帮忙招待的申辰。 得知自己竟然无意间又成了姻缘牵线者,明雪沾沾自喜,连着问他们交往到一起的细节。 苏亭本还羞涩地答着,忽然一转眼,看见明雪的手机壳,好奇心就来了。 “你也交男朋友了?”她夺过她的手机看,上面那霸道的八个字,显然就不是单身狗的品味。 苏亭这一叫嚷,谈茜跟程艺萝也看过来了,纷纷唏嘘。 “怎么暗落落什么也不透露,就交上男朋友了?” “快点,从实招来。” “先把他的大名报上。” 明雪还没做好让她们震惊导致自己被逼问的准备,嗐了一声:“就是一个手机壳,你们想太多了吧,我就是不想被搭讪,所以才用上了。” 苏亭啥也不信:“装,继续装。” “真的没有啦。”她把自己手机拿回来,生怕下一秒她的对象就发消息过来败露了。 谈茜直接问:“你先说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明雪并不掉入她的陷阱:“学校里的选择太少,我以后要找,大概率找校外的。” 程艺萝也接着给她洗脑:“他很帅是吧?” 明雪回道:“我的眼光,当然不错啦。” 苏亭拍案:“那还不从实招来,我都招了。” 明雪被她们连番夹击,软磨硬泡,短短时刻就挡不住,招了一半:“是有一个,但是我现在还不好说,因为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感情还不算稳定。” 谈茜猛然一联想:“你对象不会是霸道总裁,大佬级别吧。” 明雪扯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头绪:“别瞎想,他就是一普通工薪阶层,给别人打工的。” 程艺萝问:“这么说他比你大?” 明雪打定主意不说,但觉得总有一天会让她们知道,某些方面也无需造谣,就透露了一点:“嗯,他是我爸的学生,在校庆会上认识的。” 苏亭拍大腿叹惜:“嗨呀,可惜了,要是许老师该多好呀。” 毕竟她当初亲眼所认,觉得许昀郡对人有好感。 谈茜附议:“我也想过许老师能跟你在一起呢。” 程艺萝也表示:“你跟许老师这么有缘分,辩论会后真的没有联系了吗?” 明雪见她们一个个离正确答案已经这么近,却又不知真相的样子,内心就十足想笑,表面上却不为所动:“我那位,虽然不是老师,但是也不比许老师差啊。” “什么时候请吃饭啊?”程艺萝问道。 这是她们这宿舍不成文的铁例,但凡有人交男友,就得让此人男友请大伙吃一次饭。 蒋非迟当初就请她们四人吃过饭。 可明雪想到上学期,许昀郡也请她们吃过饭了。 不过这是身份前的事,要是她把再度请客的事说给人听,估计他还是挺乐意的,毕竟这就昭示他的身份公开化了。 明雪嘴上应着室友们,说时机到就请,背后则在盘算着,自己请人吃饭一事。 教师节那天,明雪先是给她家明老师发了个红包,又发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感恩教师语录,最后附上一大朵鲜红的玫瑰花表情包。 明老师一顿感动就夸她说:“你是爸爸教过最得意的学生。” 得意的学生转头就给她另一个老师发祝福语。 小明月:许老师,今天是你的节日,教师节快乐! 小妖精:教师节的礼物呢?就一句祝福? 小明月:礼物就是一顿饭,送到你家,好不好? 小妖精:你先上楼,我结束就过来。 明雪放下手机,就准备出门打包晚餐去了。 她所谓的礼物,就是花钱买顿吃的,然后跟他一块儿窝在家享用。 暑假的时候,她曾去过许昀郡的住处,不过并没有过夜,只是逗留观赏,看看他平时的生活习惯。 进了他住的单身公寓,她才知道这地理就在学校南门对面,也在当初那家请客的火锅店上面,还可以俯瞰x大整个南操。 这次明雪是按密码进的门,进去以后她直奔厨房,找需要用到的碗盘筷子等,又去冰箱里搜刮了一阵。 许昀郡家的冰箱,里面基本没有食物,冷藏柜有的也都是些矿泉水,或者咖啡及功能性饮料。 明雪扫了一圈,随手拿了瓶水,关上门以后,打开喝了一口。 闭眼喝水的时候,忽然脑中闪过什么画面,她猛然觉得不对劲,再度转身去开冰箱门,盯着刚才吸引她视觉的某个点。 手伸了进去,她拿到一个保鲜膜包着的东西,似乎是一根小棍子。 明雪将棍子上的保鲜膜层层脱掉,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颗草莓味棒棒糖。 她下意识就去看生产日期。 时间竟然是八年前,比她认识许昀郡还要早。 第三十九章 明雪会注意到生产日期,是因为她觉得这糖放在冰箱里像是被遗忘的,搁在最底下那层角落,摆明了不是准备随时吃的,以及包装外还套了层保鲜膜,好像是怕化出糖分了。 一颗七年前的棒棒糖,居然能保存到现在,实在让人觉得稀奇。 明雪不由地想起当年,她在走廊上看人打球,被他跟他朋友抓包那次,她还曾送了他一根糖果,牌子以及口味都跟这个一模一样。 她猛然就起了个激灵,难不成这颗糖果就是当初那一个? 想到这个可能性,明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十足是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许昀郡,他当年竟然没有吃她送给他的糖,反而留了下来,一直保存到现在。 天哪,这是个什么人。 新认知的确实感太强烈,惊得明雪好一阵没反应过来,待她想起他还有不久时间就要回来,赶紧思索了下对策,拿起包火速下了一趟楼。 许昀郡到家时,明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一堆摊开的食物。 “许老师,你回来啦!”她盘着双腿跟他打招呼,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及膝长裙。 许昀郡看着她笑了笑,一边撑着墙换鞋,一边脱掉外套。 放下手上的东西,他走到沙发后,从后面搂过她的脖子,往她的脸颊侧边亲了亲。 鼻尖闻见甜甜的香味,许昀郡忽然皱眉问:“你在吃什么?” 明雪把口中的棒子拿出来给他看,白色的小棒顶端是一颗粉色的糖果,形状已经化得如一颗小汤圆般大小。 明雪举着棒子在他眼前晃:“棒棒糖啊,我最喜欢的口味。” 许昀郡稍许皱着的眉头愈发深拧,他盯着那粉色小球,冷下声问:“哪儿来的?” “我在你冰箱里发现的,看样子都快化掉了,正好我嘴里没味,就直接拿来吃了。”明雪眨了眨眼,声音小了下去,好似反思了起来,“你不会生气吧?” 许昀郡目光顿了许久,才从这颗糖果上移开,他忽然露出一丝敷衍的笑,啄啄她的嘴说:“不生气,我不喜欢吃甜的。” 见他起身欲要离开,明雪赶紧又抱住他的头,往他嘴上亲了一下:“你尝一下嘛,这味道很甜的。” 许昀郡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起身时面色恢复平静,目光一直垂视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烧出两个洞。 明雪略带不解地看他,在他面前伸出舌头舔了下那根小棒球,再放进嘴里鼓起半边脸,转移话题问:“你饿不饿?我们开始吃吧。” 他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你先吃,我去喝点水。” 明雪见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转回头来,一边吮着棒棒糖,一边看电视节目。 她拿起手边的小镜子,给自己照脸,照见后方右侧的厨房边,冰箱门已被打开,许昀郡找了许久,才拿了瓶水,然后站在原地仰头灌水。 待他喝完水,又站在角落的垃圾桶边,弯着腰似乎在找什么。 过了会,他走过来了。 明雪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准备分披萨,看见他走来,给他递了一片。 许昀郡表示暂时不吃,他站着问她:“你刚才吃棒棒糖的包装纸扔哪了?” “垃圾桶啊。”明雪忙活着给披萨拉丝,头也没抬,“你找这个干嘛?” 许昀郡环顾周边问:“找到再跟你说,你先说哪个垃圾桶?我怎么没找到。” 明雪问:“厨房那边找了吗?” 许昀郡回答:“找了没有。” “那客厅那个呢?” “也没有。” 明雪抓抓脑袋,忽然想起来:“那可能是我刚才下楼买奶茶时,扔到了那个大垃圾桶里去了。” 许昀郡眉心纠结成疙瘩:“大垃圾桶?哪个垃圾桶?”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好像忘记垃圾分类了。” 许昀郡站在那儿,看似在平稳地呼吸,面色却不太自然,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浑身没劲似的坐了下来。 明雪把嘴里啃完的光秃秃的棒子放在他跟前的茶几上,挽着他的手腕坐过去问:“你怎么了?一个包装纸找来干嘛?” 许昀郡撇过脸看她,似乎调整完了情绪,过了会儿开口说:“我想让你看看,你刚吃的那颗糖,其实是过期了的。” “啊?”明雪下意识愣住,表情呆呆的,然后眨了两下眼,“过期了?过期了你怎么还放在里面?” “之前亲戚家的小孩过来,放在里面就忘了扔。”许昀郡这才出现责怪似的眼神,“你吃东西都不看日期吗?这糖明显就有些化了。” 明雪嘟着嘴靠在他肩膀上:“我嘴馋嘛,看到就忍不住吃了。” 许昀郡哼了声:“待会儿肚子痛别告诉我。” 下一刻她就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完了……完了完了,我肚子好像真的不对劲了。” 许昀郡看着她演戏,把手往人腰间一掐,沉声问道:“是这儿不对劲吗?” 她立刻颤笑,缩着身子往他怀里躲:“不是不是,哈哈。” 许昀郡心里堵着一股郁闷之气,转眼又看见那碍眼的棒子放在边上,直接倾身将人推在沙发上,困住她的双臂压下去,凑近她的脸对视,接着拿舌撬开她的唇深吮了一口,问道:“草莓味好吃吗?” 她看着他点头:“好吃。” “那我也要吃。”说完他再次俯低头,把她口中余留的津甜悉数扫了一遍,到最后快要将她吻得窒息,才放开她沉喘。 她就像只小兔子,颤颤巍巍地缩在沙发缝里,被他吻得面颊透红,终于他从身上起开,往她臀上拍打了下,回头说:“还不吃?” 明雪扶着边起来,感觉躺得腰都快酸了,才坐正身子,就被他喂了一根鸡翅。 “都是从哪儿买的?”许昀郡望着桌上这么一大堆,果真是吃垃圾食品长大的首选口味。 明雪啃着鸡翅说:“学校东门那家。” 许昀郡抱着她上另一边沙发上,自己也坐上去,对正电视看着吃。 明雪每吃完一手食物,就要去观察下许昀郡的脸色,见人已恢复得差不多,跟没事人一样。 她心底里愈发乐开花,随手捧起奶茶喝。 才喝了一口,她觉得不对劲,拿在手上似乎比原先的更重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又转头瞧旁边那人手中的,立时叫喊:“你喝错我的了。” 许昀郡毫无愧色,像是故意的:“我想尝尝你这个味的。” 明雪认定他就是故意的,有气无力地解释:“这两杯是同一个口味。” “那又怎么了?”他转头疑惑地瞧过来,似乎觉得她太过小气,“亲也亲过了,你还嫌弃我的口水?我还没说你偷吃了我的糖。” 最后一句才是他此举的动机吧。 说来说去,还是在意那颗糖。 到底是沉不住气,敢情刚才的平静都是装的。 明雪赶紧把他手中的奶茶先换回来,小声嘀咕了句:“你刚才还说不生气的,原来都是敷衍骗人的,不就吃了一颗糖嘛。” “不一样。”他出声道。 明雪听这语气似乎变了,眼角斜扫了过去,见他脸色冷凝了起来,好像憋了什么话想要说出来。 她适时安静下来,配合着凑过去小声问:“哪儿不一样啊?” 许昀郡冷冷地瞥他一眼:“这是别人送的。” 她诧异地问:“你刚才不是说是亲戚家孩子留下来的吗?” 许昀郡不装了:“我骗你的,我这地方哪有小孩会过来。” 明雪使劲憋住内心戏,继续顶嘴:“别人送的怎么了,我也可以送你呀。” 许昀郡似乎觉得这建议可行,挑着眉看她说:“你现在倒是变一个出来我看看,我说不定可以原谅你。” 话音刚落,他眼前果真变出来了一个。 一根一模一样的,草莓包装纸的棒棒糖。 许昀郡有些傻眼,他眼中带着疑色,看着她问:“哪来的?” 她笑嘻嘻:“刚才觉得好吃,又去楼下买的。” 许昀郡看着糖果,捏过棒子递到眼下,拿手转了几圈,似在找什么,等找到时神色并没好转。 “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送你。” 明雪把原先藏在披萨包装盒下面的糖果袋拉出来,全部倒到两人之间的沙发上,几乎全是花色的草莓纸,数起来不下十根。 许昀郡看得愈发愣道:“你买这么多糖,养虫?” “祝你教师节快乐呀!”她把一根根糖棒子捏在虎口,聚成一个小圆面,凑到他眼皮底下说,“你拿一个。” 许昀郡并没什么兴趣,他捏着手中刚才拿到的那个说:“一个就够了。” 明雪游说道:“你拿一个嘛,别小看它是糖,里面每一颗都是有独特灵魂的。” “什么灵魂?”他好笑地问。 “年代的灵魂。”她看着他懒懒的表情,突然很惊讶道,“你不知道,我买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颗糖,日期竟然是七八年前的,比我认识你还早呢。” 许昀郡闻言脸色一变,瞪了她两秒,重新去看她手中的糖果,却被她转身藏似的收回,又听她突然后悔道:“我忘记了,你刚才说不喜欢吃甜的,那就算了吧,还是留着我自己吃。” 她自言自语地一个劲说完,就把糖全部塞进袋子里,再扎起来一起扔到某个角落,好像随手就能丢掉似的不在意。 许昀郡看她这一系列流水般的操作,又回忆起进门到现在,她拿着那颗糖在他眼前晃动的场景,忽然想通什么似的兀自一笑。 他转过头看她,机灵鬼表现地丝毫不知,正吃披萨吃得起劲,领口的黑色肩带也快漏了出来。 许昀郡目光灼灼地盯她半晌,忽然上前搂住她的腰,惊得她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双手捏着披萨,很心虚地看着他笑:“你怎么了?想吃披萨啊?张嘴。” 许昀郡并没吃她递到嘴边的食物,而是把她压在了沙发背上,从正面将她抵住不让动,两只眼睛牢牢瞪住她。 “是不是想被收拾?”他将她困得哪都逃不了。 明雪放慢嘴里咀嚼的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眨眼无辜道:“怎么了?我哪里不听话,你要收拾我?” “还跟我装蒜?”许昀郡不跟她卖关子,“我放在冰箱里的糖呢?” 明雪心知刚才她的有意透露,他已经知道差不多了。 原本她看够戏,打算就这么招了,但一想到上回他藏照片时,她被戏弄得也够久,就继续装道:“被我吃了啊。” 许昀郡被她眼前故意遮挡的披萨看得烦了,直接连带着她的手啃进嘴里。 “啊,我的手指!”她尖叫,却并没有痛感,下一刻他帮她手指上的油也舔了干净。 明雪只得光秃秃地搓着自己的手指。 许昀郡吃完继续逼问她:“那是当年你送给我的糖,你还装不知道?” 她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既然是我送给你的,你不吃我只好替你吃了,有什么不对?” “既然如此。”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下决定的神色,“你今天出这个门之前,我也必须把你吃了,因为这是我的地方。” 这话把她脸上镇定的表情立刻吓没了,拿手腕子推他肩膀,不敢再造次,讨好道:“别生气嘛,那颗糖我没有吃。” 许昀郡量她知道了也不敢,他没有松懈手上的力量,继续问:“在哪?” 明雪拿手指点点他背后的茶几柜,许昀郡顺着指点回头去拉,就见到那个用保鲜膜包着的棒棒糖静静地躺在里面。 明雪以为他要把糖拿走重新放回冰箱里,便想趁着这个时机往一边挪,谁知他立刻又合上了柜子,将她偷溜走的身子重新往回压。 “我说过我放过你了?”他危险的气息压迫着她。 明雪见他要耍赖,立刻重申道:“我都说了我没吃,也把糖还给你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摸着她的脸,眼神好像是吃她的前兆:“所以从发现的时候起,就准备演一场戏给我看?” 明雪点点头不敢动,深怕他一个猛然将她扑倒,可转念想着这事不对呀,上回他藏着照片不给她,就是为了探寻她的动机,她这回这么着也得套出他的话来。 于是她硬着脸反问道:“你还没说,你藏着我给你的棒棒糖这么多年,为什么呀?当时怎么没吃呀?” 他理由很足:“当时不喜欢吃。” 她才不信:“不喜欢吃可以送人呀。” 他露出不悦:“你送我的,我再去送人?” 看来这物属权运用地挺扎实啊。 明雪接着疑惑:“这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成空气,你不是出国了吗?难不成一直放在你家冰箱里?” 他扬眉,很坦荡:“我的东西,我随身带着,怎么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个七年前的小糖果,陪他读完大学,又陪着他漂洋过海,再一起留洋归来,现在在他家的冰箱里安家? 这颗糖果,不由让她都觉得羡慕,居然时时刻刻陪着他。 当年买的那一堆糖,其余的早八百年前就化成空气了,它却还是个坚硬饱满的固体。 明雪露出叹服的表情,不得不夸赞:“你保存得挺好的。” “现在你知道了。”他突然这么说了句。 她装不懂地问:“知道什么了?” 他笑起来:“还跟我装吗?” “哦,我知道了。”她立刻被点醒似的,伸出一根手指自我疏通道,“原来保存固体的方式,就是用保鲜膜把它包起来,然后放进冰箱里,这样就能防止升华。” 最后她又夸了句:“许老师,你以前物理学得蛮好嘛。” 许昀郡听她一本正经地装蒜完毕,这本事倒像是得了他的真传,淡笑地思忖了会,他将脸凑近她耳边,咬牙说:“那想跟我学物理吗?” 她内心得意劲上来,想也没想:“好啊。” “学学机械运动?” “……” 得意过头容易翻车,明雪立刻闭紧嘴当哑巴,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他拍拍她一边脸蛋,诱哄道:“那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明白了什么?” 这话,难道不应该由他来说么。 明雪懊悔自己一时侥幸,最终还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原来,你喜欢……”她在他的目光中停顿了下,话到嘴边还是觉得要留有一丝余地,“保存小女生送给你的小玩意?” 他打断:“我没有那么多收藏癖。” 她岔开话题问道:“没有人给你写过情书吗?” “那是什么东西?”他不想讨论这个,见她似乎难以启齿,只好主动承认,“我只是想保留,喜欢的人送给我的东西。” 末了他强调:“明白了吗?” 第四十章 那天过后明雪才想起,她当时没有问清楚,他所谓的喜欢的人,是指喜欢他的人,还是他喜欢的人。 虽然这个人指代的都是她,但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前者是留存,是尊重。 后者是欢喜,是珍视。 但仅仅只是那么个小玩意,能够被他保留这么多年,她内心已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所以并没有计较太多。 相比许昀郡录到她表达爱意的话,以及知道她偷留了他的照片,如今她也有了他过往这么多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由此把他缺失的七年也填上了暗恋的色彩,那份不平等的初端终究是平衡了些。 毕竟假设他后来没再出现,她一度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被他注意过,甚至那颗糖也是可以转身就能随手丢弃的东西。 细节决定人品,细节也能看出一个人对感情的态度,因为这糖果是她买的,也是她亲手送的,所以于他来讲,这糖就等于刻上了她的名字,由此也有了她的灵魂。 因为这个重大发现,以及联想出来一系列满足自我的解读,明雪后来好一段日子,都能突然间想着想着吃吃地笑起来。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被人疯狂暗恋多年的臆想,既然他也暗恋她这么多年,回国后势必要找她重逢寻求进展的,刚好没多久就来她们学校代课,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于是认定他就是借机行事接近她。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正在上课,开了会小差,因为求知欲太强烈,当下给他发了消息过去问。 明月几时有:许老师喜欢我吗? 把糖藏冰箱:喜欢。 明月几时有: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把糖藏冰箱:好。 明月几时有:是不是你从回国的时候,就千方百计地准备跟我相遇,所以打听到我的学校跟专业,托关系进来给我们班代课? 把糖藏冰箱: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我不是那种暗恋狂。 明月几时有:那你怎么刚好来我们学校代课? 把糖藏冰箱:以前你采访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是我的老师找到我,让我替周教授代课。 上学期那次采访,明雪是有些印象,但她回想起来,记得他当时貌似还曾说过一句,原因有很多,除去他自己所说的最大原因,应该还有很多小原因。 即便做不成他口中的大主因,成为有动机性的小原因也不错。 于是她把那次的话再复述给本人听,却还是没得到本人的承认。 把糖藏冰箱:路程近,专业适合,喜欢x大,想要累积教课的经验,都是原因。 明月几时有:那就是说,你来代课之前,压根不知道我在x大读书? 把糖藏冰箱:不知道,我以为你还在念高中。 你才念高中呢。 明雪受到了挫败感,她以为自己想法无误,沾沾自喜信誓旦旦地去问,结果被他无情地杀了回来,甚至还交付了她满满一副自恋得意的样子。 回头想想,她觉得还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他俩之间,他似乎永远能主动看透她的想法,而她永远需要凭自己去猜测他的想法,且即便真的猜到了,他也不会第一时间承认。 不过她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不会像她一样凭空表达直白的喜欢,连藏了七年的糖被人误吃也没想到第一时间跟她控诉坦白,最有行动力效率性的一件事,就是她考完试那天,空降校门口送她回去,并且在车上跟她表白。 该做的他都做了,尽管他从没有跟她说过那三个字,但每一回吻她的时候,眼神中的爱远远比话语的分量要重。 想到这点,她又满足了。 所以她也不计较他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说假话骗她,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去钻研这个男人。 九月下旬,有个中秋小长假。 小长假前一天中午,明雪跟一群室友上完课从二教楼出来。 惯例去五食堂的路上,明雪正想着中午吃什么,忽然眼尖地发现许昀郡的车停在林荫道的边上。 主要她坐了太多次他的车,一丝流水线的边角都能眼熟无比。 走近后看清车牌号,她更确认了。 他怎么会突然间到学校来,但她想肯定不是来找她的,否则没必要招呼都不跟她打,再看手机里,也没有他发来的消息。 因为从后面远远看清车里没人,明雪就猜想他或许正在哪栋楼里办事,于是她佯装拍风景似的把他车拍了进去,接着给他发图发消息。 明月几时有:今天天气真好啊。 明雪低着头走路,没等许昀郡回消息,却听周边的室友们突然激动起来,小声传话:“许老师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明雪立刻抬头看前方,只见许昀郡从正对面走来,身边一起走的则是她们学院的副院长。 两方相遇,距离不远,明雪她们自然而然停下来,不约而同打了声招呼。 “副院长好!” “许老师好!” 副院长笑道:“你们还记得许老师啊。” 女学生们连连点头:“记得。” 副院长转头对身边的年轻人夸道:“看来小许你教的深入人心,同学们都记得你呢。” 许昀郡谦虚道:“副院长过奖了,可能我上课没怎么点她们名,都记得我的好了。” 副院长的车就在旁边,他似乎有事,说了几句就此跟许昀郡挥手告别先走了。 许昀郡没准备走,站在原地跟副院长示意完毕,再看这一宿舍群的女生,聊话道:“上学期结束就没见过你们了。” 女生们一致表示:“是好久没见了。” 许昀郡听见混在其中的某一道声音,突然间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站在最后面那人说:“不对,我前天好像还见过你呢。” 室友们一致看向身后,被点到的明雪一脸懵逼,毫无防备地呵呵笑问:“许老师在哪儿见过我啊?” 许昀郡描述道:“在南门附近那家超市,我看见你喝了两杯免费促销的酸奶,偷吃了一块巧克力,还把每一个面包都捏了一遍,那个人是你吧?” 被说中的明雪愣得哑口无言,那天分明是他俩一块儿去的超市,敢情现在从第三者视角到她室友们面前故意让她难堪来了。 明雪尴尬地挠脖子笑笑,面对室友们疑惑的神色,咬牙回击道:“是的呢,没想到被许老师看到了,其实我也觉得有个人特别像许老师,你是不是那个手上拿了两包加长版夜用卫生棉,嘴里舔着一根棒棒糖,脸上还贴着贴纸的人?” 许昀郡目光注视着等她说完,忽然低头一笑:“没想到你观察也挺细致的。” 室友们一来一回地看,像是看了一场相互揭短的笑话。 许昀郡接着问她们:“你们准备吃饭去吗?” 苏亭站在最前方,她邀请道:“许老师,我们去五食堂,你要不要一起,我们请客。” 除明雪外的另两个也附和地点头表示。 明雪仍是站在最后边,挤眉弄眼地朝他暗示,并小幅度晃了晃脑袋。 许昀郡只掠过她一眼,淡淡地对前面的人表示:“我是来找女朋友的,她临时跟朋友有约,我就准备去外面吃了,也不打扰你们了。” 苏亭听这话首先诧异:“许老师,你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许昀郡不理会前面拼命使眼色的人,点头笑说:“是你们学校的,有机会你们会见到。” 室友们一致颔首领悟。 许昀郡低头看了看表,侧身给她们让路说:“不打扰你们的时间,赶紧去吃饭吧。” “许老师再见!” 许昀郡等着她们先走,明雪最后一个动脚跟上,经过他身边时,斜视地瞪了他一眼。 他笑看着她走,接着低头给人发消息。 把糖藏冰箱:晚上出去吃饭。 明雪看到消息,又心满意足地期待了起来。 一路到食堂,室友们话里话外都是叹息,连带着还有对明雪的恨铁不成钢。 苏亭在她耳根子边上叨叨:“你竟然不好好利用你爸的关系,跟许老师套近乎,现在后悔了吧,人家竟然有女朋友了,我一个胸口碎大石。” 谈茜也摇头:“没戏了没戏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把男朋友拉出来给我们看看,说不定我们会把许老师比下去。” 程艺萝冥思苦想道:“不是我说啊,我总觉得你跟许老师之间有一种特定的吸引力,我想不出跟许老师般配的除你以外的类型。” 明雪悠哉自得地吃着砂锅米线,面对这话题永远的置身事外:“我那天看见他女朋友了,也没我漂亮啊。” 苏亭怎么也不甘心,打听道:“那他女朋友是哪个学院的,认识吗?” 明雪抬头快速回答:“认识啊,就是我。” 苏亭自然不信,见当事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她们也懒得那份操姨母心了。 当天傍晚下课,放假回家的人一窝蜂地出笼。 许昀郡提前在校西门处等着。 程艺萝临时换了回家的交通路线,也准备从西门走,便自然跟明雪一道了。 明雪没法推脱,于是在微信里告知对方。 出了西门,程艺萝顺便环顾校门口,问道:“你不是说你男朋友来接你吗?怎么没看到车?” 明雪望了圈四周,发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白车,跟上回放暑假接她那辆很像,但看不清车里的人。 “哦,他还在路上。”她只得这样解释。 程艺萝没说什么,俩人到这分手,等她约的车一到,就先一步走了。 明雪待她一走,看见对面那辆车的车窗降了下来,她男朋友果真坐在里面。 她正抬脚准备穿马路去对面,那辆车已经掉了头从对面绕了过来。 上车时,明雪注意到他脸色不太高兴。 “怎么了?”她有些猜到原因。 许昀郡把一瓶水递给她,继续启动车子,才说:“你好像没有对任何人表示过,我是你男朋友。” 原来是中午以及刚才的事,让他觉得男朋友的面子受挫了。 于是她换位思考,也说:“你也没有对别人表示过,我是你女朋友啊。” 他立刻道:“待会儿就表示。” 她听这话就奇了,问道:“我们去哪儿?不是我们俩个人吃饭吗?”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许昀郡说完,在她喝水的间隙,从后面拿出一盒榴莲肉,递给身边的人。 明雪饿了一下午,正等着吃大餐,看见这一盒诱人的果肉,嘴角立刻扬了起来:“你刚买的?” “只要你还有胃口吃饭,就尽管吃。” 怪不得刚才闻见一阵榴莲味,她还以为鼻子出魂了,这都到了手中哪还忍得了,立刻叉了一块吃起来。 吃到一半,他问身边的人:“你吃吗?” 许昀郡头也没转:“不吃。” “不吃吗?很香的。”她叉了一小块,伸手递到他嘴边。 许昀郡目视前方,许久没有张嘴,明雪以为他吃不习惯,就缩回了手,却听他说:“吃榴莲妨碍驾驶。”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似乎想起来,榴莲会分解类似酒精的成分。 想不到他原则性还挺强的。 明雪把刚才那一口送进了自己嘴里,又听他说:“也不能一下多吃,吃一个就够了。” 她给自己留面子:“我没那么大胃口。” 许昀郡看她吃得有滋有味,突然问:“驾照考出了吗?” “考出了。”她满足地咽下一口果肉,“只不过压箱底了。” “后来都没有正式上路?”他想起什么又问,“没开过你爸的车?” 她摇头继续叉果肉:“手都生了,他说毕业以后给我买车。” 许昀郡直接道:“不用买,这辆以后给你开。” 这句话直接把明雪听愣了。 到目的地下车时,她特意快速下来,前前后后仔细研究这白色两厢车,虽不是大牌,但越看越中意,打第一眼起她就觉得适合女生开。 “你不会是送我的吧?”这要是送的,她觉得一旦收了就得提前卖身了。 许昀郡知道她想什么:“不是送你的,给我女朋友开。” “哦。”她败了丝兴,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所以如果我们分手了,你还会交到下一任女朋友手里吗?” 许昀郡拿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皱着眉不悦:“为什么你嘴里总是有分手两个字?” 明雪捂着脑门说:“未雨绸缪啊,万一你不喜欢吃草莓味了,喜欢吃柠檬味了呢?” 他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着往前走,低头冲人脑袋说:“我永远喜欢吃草莓味。” 这句话又把某人听高兴了。 进了吃饭的地儿,明雪实在没想到,许昀郡带她来见的人,居然是明露跟彭家乐。 明雪使劲想往许昀郡身后躲,又冲人耳边小声咬牙道:“你怎么没有提前说?” 许昀郡拉着她的手不放:“你不用躲了,他们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按照她那位姐的个性,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来质问她了。 “刚刚,我告诉他们的。”许昀郡说着将人从后边搂过来,“这次很公平,我带你见我的人,你带我见你的人。”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她还是没做好准备,毕竟之前演戏演得太多了,这一下戳穿总觉得没面子。 还没走到桌边,明露已经在那儿面带笑容地调侃俩人了。 “哎呀许老师,你女朋友蛮面熟的嘛。” 彭家乐很自觉地坐在明露边上,也笑着吹了句:“阿郡,明老师知道你把他女儿拐跑了吗?” 许昀郡先让明雪坐进去,自己在彭家乐对面坐下。 他回了句:“拐得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告作者微博@一只薄荷迷 第四十一章 因丝毫不知地被带来这儿,明雪心底里还晾着他,自然也不给人留情面,反驳道:“谁心甘情愿了?” 许昀郡给她倒了杯水,扭头看人倔着张脸,反问:“哪儿还不情愿?” 明雪将她爸的面子摆出来:“我爸不情愿,我就不情愿。” 对面的彭家乐见状,幸灾乐祸道:“阿郡,看来你还得先摆平明老师啊。” 明露帮着她妹站立场:“那是,我二叔那可是很有眼力见的,想跟我妹在一起,必须先过了他的眼,重点还得让我二婶满意。” 彭家乐立刻替兄弟解难:“那没问题,阿郡是我们班最让明老师看中的学生,让最喜欢的学生做自己女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明雪见他俩瞎扯到那么远了,赶紧打住:“我还在上学呢,谈什么结婚啊?” 明露跟着冲她身边那位道:“对啊,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什么时候才能体面地出现在我爸面前?” 彭家乐见她嚷起来,小声辩驳道:“我也想啊,不是你一直不让吗?” 明露紧跟着道:“我这是在给你准备的时间,你自己不好好准备。”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突然争起来,明雪觉得这已经不是她能插的话题了,只好尴尬地喝了口水。 喝完刚放下手,就被身边的人拉住。 许昀郡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什么也没说。 他偶尔总有这样的时刻,就喜欢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挲,缓缓地来回划动,甚至还会给她的指节做按摩。 明雪没有挣脱,她一手撑着下巴看对面俩人小吵闹,一手让身边的人握着放在他大腿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露似乎犯恶心了,做了一个呕吐的捂嘴手势。 这一下把桌上三人看愣了。 彭家乐率先问道:“露露,你不会有了吧?” 明露拿杯子喝水,直接否认:“你才有了呢。” “不是,你有了得告诉我啊。”彭家乐突然紧张起来,“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检查什么呀。”明露警告地瞪着他,尽管刻意压低了声还是能让人听清,“你不是每次都戴的吗?” 彭家乐并不避讳,他现在只剩着急:“我是戴了,但保不齐那东西质量不好啊。” 明露诧异了:“你哪儿买的啊?” 彭家乐老实道:“我家超市拿的。” “好你个彭家乐。”明露气劲上来,直接开骂,“你家超市卖劣质产品啊,信不信我告你啊。” 彭家乐也开枪子了:“你要是把我告了,你也领不到免费的尿不湿啊。” 明露气急:“老娘才不稀罕你家的尿不湿。” 明雪见他俩开始相爱相杀,不得不把她姐拉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的要做小姨了吗?” 明露才不承认,澄清道:“是他想当爹想疯了,我就是中午海鲜吃多了点,容易头晕恶心,你知道我向来如此的。” 明雪怕是真的:“那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彭家乐就想有人帮他劝一劝:“你妹说的对,吃饭我们就去检查吧。” 明露满脸不乐意,甚至有些暴躁起来:“都是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彭家乐在自己女人面前认输,“不管什么错,你的身体不能出错,怎么也得确认一下。” 明露也不知跟谁呕着气,接下去吃饭愁眉苦脸着,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偏偏还听见同桌那俩男人在碰杯庆祝。 许昀郡恭喜道:“提前祝你升级当爸!” 彭家乐喜不自禁:“谢谢未来小姨夫的祝福!” 这话听得明雪都觉得这俩人欠揍。 她心里替她姐叫屈,突发这种意外,换到她身上,只觉生活节奏都要一团乱了。 感同身受地代入后,明雪桌下的手猛地一拍许昀郡大腿。 许昀郡正在仰头灌喝的,被这么打了一下,整个人颤了颤,放下杯子时侧头不解地看她。 见她脸上的神色并非哪儿不满意,就是无端发小脾气似的噘着嘴,他低头凑近问:“没准备好当小姨?” 她闭着嘴不回答。 他接着又说:“我也没准备好。” 明雪听这话想立刻反驳来着,但转念一想,这话有歧义,这个没准备好是针对她没准备好,还是针对对面俩人没准备好。 有了这层顾虑,她想让他吃瘪都不保险,这人说话太会给自己留退路了。 这么一想,她又往他大腿上不明不白地拍了一下。 许昀郡被拍了这么俩下,直接捉住她桌下那只使坏的手,再次低头凑近问:“皮痒了?” 她装刚才不是自己干的,顾自己夹吃的,顶嘴说:“你才皮痒了。” “那再给我挠两下?”他作势把她的手伸过去。 感知到危险的信号,明雪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就在这时,彭家乐不知看见了谁,朝一位路过的女士问了声:“唐欣?你怎么在这里?” 叫做唐欣的是个知性精致的女人,跟女性同伴正路过,被人叫住注意过来,然后顿悟了会似想起来,惊喜地回应道:“彭家乐,是你吧?” 彭家乐认对人,立时站起来招呼:“可不是嘛,高中同学啊。” 明雪正在啃肉骨头,闻言往外看去,只见许昀郡已然站了起来,也跟着招呼道:“唐欣,好久不见。” 唐欣再一次惊喜道:“许昀郡,你也在啊。” 明雪听得不由一愣。 这场高中同学会维持了短短一分钟,就暂时告退了。 唐欣临走前,还主动加了彭家乐跟许昀郡的微信。 等人一走,明雪紧盯着那女人的后脑勺,忽然想起这人为什么这么眼熟了,她就是当初经常跟许昀郡一块走的那个女生。 曾经的假想敌出现在眼前,也算是她后来几年回想往事时,不知名却有过角色的人物。 明雪装作不认识不在意的样子,低头默默吃饭,眼角却收到边上那人侧过来略带观察的目光。 她继续浑然未觉,专心消灭眼前的食物。 一顿饭吃完,两对人就分开了。 明露被彭家乐哄着去医院,明雪则跟着许昀郡上车。 中午得知他要带她去吃饭,她临时跟薛文芩撒谎,说是跟宿舍的同学聚餐,晚上不回家吃饭,吃完才回家。 许昀郡等她上车坐好,就掉了城西的方向开去。 半路上,平时喜欢找话聊天的她难得安静,就背靠着车座目视前方。 许昀郡等了会没等到人说话,主动开口道:“刚才吃饭时碰到的那个女的,是我们高三同届的同学。” 明雪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张了张嘴:“哦。” 他不太看得懂她此刻的想法:“就没什么想问的?” 见他主动提起,她就顺便问了:“她是你前女友?” 刚才明雪坐在里侧,虽看不到许昀郡的表情,但感觉得出那女人看他的神色,带有仰慕异性特有的眼光。 这种仰慕与她不同的是,他们是同年龄层的相互敬仰,而她却是不谙世事的稚嫩,还带着那么点不自量力。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的脚步永远落后于他。 许昀郡反问:“你听谁说的她是我前女友?” 她自是没那么确定,但一直想从他口中得到证实,才用了试探的语气,被他驳回了又道:“你们当时那届所有人的眼神告诉我的。” “所以你觉得我跟她谈过?”许昀郡问了后,不等她回答又马上否认,“没有。” 这一段自问自答,他也就否认了这一个,她听了心里有数,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会,他又补充了句:“女朋友的头衔,你还是第一个。” 这个澄清倒是比较透彻。 明雪心里边舒服了点,侧头看了眼他,开始想话题问了:“那你高三的时候,怎么跟她走那么近,也没见你跟别的女生走那么近啊。” 许昀郡把车内的音乐关小了些,或许是考虑到话题的严肃性,最后索性全部关掉。 空间立刻安静下来,只余行驶途中平缓的气流声。 待他拐了个方向,开上另一条路,才再度开口:“她是我初中同学,高三下学期才转到一中,当时我们每个班都有学习小组,她没别的认识的人,就选择加入了我们小组。” 所以这算是友情关爱? 明雪想起当时看到他们俩凑很近的那些画面,还是觉得不太相信:“那你们每天聚在一起就是聊题目?” 按照这人当年就对她颇有想法的癖好来看,不可能面对一个漂亮的同龄女生没有丝毫感觉,怎么也该会产生一点点小心动。 就拿她自己来说,虽然在高中时候没有想跟谁谈恋爱的冲动,但平时也会被某些男生的小细节打动,比如看见某种熟悉的投球姿势,比如瞥见高帅的侧影,又比如有男生买吃的来讨好她,或是被某个男生教题的瞬间。 她有一万种会跟他们在一起的契机,只是这一万种汇聚不到同一个人身上,所以才没有后续。 “除了题目,你希望我们聊什么?”他觉得这事没什么可说的。 明雪知道即便许昀郡没那种想法,他也不会看不出来对方有没有那种想法,说不定他早被许多人当面问过,毕竟他那时候已经老练得很,能在办公室当面戳破她的秘密。 “比如,她没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吗?” 一个人欲要试探喜欢的异性,这是最直接的开场白,也是最能让对方探测到自己想法的契机。 许昀郡回答:“问过。” 这不意外,她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回答别人的。 难道也像当初对她那样,凑近别人的脸,逼视别人的目光,然后逼问别人是不是喜欢他? 这样一套下来,估计好面子的女生,再一次看见他,都要躲得远远的了。 幸亏她当时不是他同学,否则自尊心受挫,连书都不想念了。 明雪还没问出口,就听他先反问:“这个问题,难道你没有遇到过吗?” 当然遇到过,她有暗恋的人,自然也有暗恋她的人。 因为她深有体会,所以在被人试探的时候,甚至在对方直白问出口之前,已经想好了委婉拒绝的话。 她的回答是:“我都告诉别人,我目前只想好好读书。” 这是最能把自己撇干净的理由,而不是随口找一个喜欢的人来拒绝,因为不管这个所谓喜欢的人优不优秀,都会让追求者有较量上的失意,但如若对手是学习,那些人就会清醒许多。 许昀郡听了她的回答,笑道:“巧了,我也是这么说的。” 这听得明雪不太乐意,她犹记得当初那回,她问他的时候,他最后似乎连个答案也没有给,就那么潇洒地走了出去。 “七年前你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她直接道。 许昀郡听出这话里带着一丝酸溜溜的味道,笑着看了她一眼:“那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说的?” 她怎么可能忘记,一字不差地重复给他听:“你说,我太小了,这个年纪好好读书吧。” 许昀郡点头认同地说:“第一,你是很小,才刚刚小学毕业。” 说完故意顿了顿,身边的人果真噘着嘴瞪了他一眼。 “第二。”他继续说,“小丫头片子学成年人谈什么恋爱,先把书念好了,念好了自然会跟你在一起。” 她一听懵道:“你……你当初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自不量力,而且我哪里说过,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思,我也没有亲口承认喜欢你,都是你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许昀郡没回应她控诉的猜想,继续上一段:“因为你必须好好读书,所以我也要好好读书,那些追我的人更要好好读书,明白了吗?” 明雪本还有一大段要质问的话,听了他说的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是领悟了什么,又似是没有懂,她只得静下来细细琢磨他这段话。 意思就是人家恳他的面子要答案,他却在恳她的面子等时间与等答案,而她这些年以来一直以为那是一种蔑视的拒绝。 但其实也是拒绝,只是他并非直接,而是以另一种鼓励性的话辞让她着重当前年纪的学业,可当时他若是能多说点好听抚慰性的话,她不至于误会那么多。 “你那时候可能少长了一张嘴。”她总结下来,还是觉得这误会出在他那儿。 许昀郡反省道:“以前的许同学不会说话,现在嘴已经长好了,想再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明雪那时因年纪小,很多事不敢当面问出来,大都是靠的猜测,只是很多琐事她已忘得差不多,只记得某些让她过不去的印象深刻的画面。 于是她问了个最关键的:“快高考的那段时间,有一次你跟那个女生撑着伞从教学楼出来,你当时看到我了,还跟身边那女的在说什么,你不会忘记了吧?” 他回:“没忘记。” 她静听接下去的答案。 “当时她问我,你是不是就是明老师的女儿?”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还可能是我女朋友。” 许昀郡第一次见到明雪,并非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会儿。 而是他高一那年,她读五年级,她的确还在读小学。 那年明英俊也不是班主任,而是他们班的政治老师,他恰好是他的课代表。 或许她那时心智还未成熟,对他并没有什么记忆,他去办公室拿作业本时,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在做手工画。 画里面的是一家三口。 许昀郡看见时觉得很刺眼,他曾经也在图纸上向往过家庭的幸福,但是几年前他的父母就已经离婚,甚至转头有了新的家庭。 许昀郡的母亲是个高级翻译,父亲是个驻外记者,俩人是大学同学,从热恋结婚到劳燕分飞仅仅几年,退了热情败了婚姻。 他被判给了许父,留在了老一辈人的手里带养,而他母亲则北上交了新男友,父亲也在国外跟洋人契合。 他一时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 小可怜收起了对爱的向往,不去向别人讨要撒娇,冷性生长淡漠待人,看什么都随心所欲。 因此他看见小学生在图上画画,也是讽刺一笑,就转身走了。 第二次在办公室看见她,还是在画画,不再是一家三口,而是画了一条狗,一边画还一边在偷偷掉眼泪。 他记得当时问了句怎么了,她头也没抬地回答说:“家里的狗狗死了。” 许昀郡这次是无奈地笑,又转身走了。 高一那年,他见到她在的次数不多,但见得到的次数也算多。 因为明英俊在办公桌上放了一家三口的照片。 许昀郡每次去办公室,都会下意识看眼那照片,里面的小女孩正是当时的年纪,尖尖的小脸,一双眼睛乌黑圆溜,挺像她画狗时的那双大眼睛。 他以为后来没再见到,自己也忘了这个小孩,但时隔近两年,他又在办公室里见到她。 起初她还是没注意到他,但他一眼认出她了。 他忽然觉得,做明英俊的课代表,是一种潜在的缘分。 许昀郡注意到,她有几次穿着对面初一的校服,还次次挂着校牌,有时候还能见到她背着大书包吃力地上楼,手边总有一袋零食拎着,嘴里的棒棒糖也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上了。 这大都是在傍晚放学的时刻。 有一回他故意拖到晚自习前去拿卷子,当时明英俊不在,她就猫在电脑前戴着耳机看动漫。 许昀郡找不到要拿的那堆卷子,就点了点她的肩膀示意,她抬起头错愕地看他。 这么一下,看了他许久,像是被震住了。 许昀郡也看向她,她的脸长开了不少,但肤色有些偏黑,脑门上戴着个闪亮的头窟,眼睛里多了几分古灵精怪的神色。 他对她说:“把手抬一下。” 她起初没听清,摘下耳机才反应过来,等让开后,仍是像被他吸引住似的,呆呆坐着看着他,甚至为了不让他察觉,还刻意掩饰偷看他的眼色。 许昀郡心知她这是头一回注意到他,便让她多看了几眼,弯腰找卷子时也刻意拿错,多站着停留了会。 当时出办公室时,他忽然有种猎物上钩的隐隐得意感。 那天过后,事事如他所料。 再次去办公室,只要人在,都会停下手中的所有动作,或是假装在做一件事,实则心不在焉地拿眼角看他。 他忍着没看她,却又将她的所有动作看在眼里。 小猎物的追逐感太忠实,后来被他引到了篮球场。 几天下来,场上的兄弟很快就发现三楼某个走廊,有个小个子女孩在看他们打球。 有人一下就猜中说是看他打球来着,也有人自恋说是看自己来着,大伙儿当个玩笑话说来说去。 直到某天,彭家乐心血来潮,说去看看这个田螺姑娘。 许昀郡没拒绝,跟着上去了。 她果真就在那儿蹲守着,被发现时还一脸惊慌,像被摘掉了田螺的壳。 他趁她还没发现的时候,偷拍了她两张照片,等她回头时,他就低着头在看手机里的人。 被质疑还是小学生时,他忽然觉得她还挺可爱,像是怕被误会为小学生做不了什么事似的。 她的校牌,他也一早见过,所以扫了一眼就记住了,更何况那个名字,在当初画画那张纸上就已经一清二楚。 在她递给他那颗糖的时候,他并没决定吃,当时也没有想留下来的念头,只是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等后来再度发现的时候,就一直收在随手的包里,觉得看着这么花色的纸,心情会不错。 他后来有无数次拿起来想拆开含嘴里的念头,最终都收了回去,留着下一次再看。 因为收了小零食,他有了回她一次的念头。 于是他在彭家乐家的超市买了一袋零食回来,转头又扔给彭家乐,让他去送人。 彭家乐问什么理由,万一被英俊哥看到问起来怎么说。 他就编了一个队里的老八跟他女朋友分手的故事。 彭家乐听他的去送了,回来后说好险,被英俊哥当场碰上,不知道会不会过来问。 他却放宽心,说明老师的女儿精明得很。 结果,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许昀郡看得透她,小女生的心思在他面前其实如同一张白纸。 她的白纸上,曾经写满了他的名字。 这事,她或许到现在也不知道。 当时他是去办公室拿作业本的,不小心夹走了她的草稿本,草稿本传到了班级里,不知被谁拿到了,还以为是班上哪个女生暗恋他,当众嬉笑着念了出来,晃给所有人看。 许昀郡立刻猜到那或许是什么,就从那人手上夺了下来,亏得上面没有初一年级的草稿题,否则这事估计能立刻让明英俊知道。 他等到晚自习中途,看见外面走廊上有个矮小的身子走向厕所,才立刻动身以交卷子的名义将本子给送了回去,估计她当时也以为只是一时弄丢了,却不知道早已经让全班人看遍了。 经过这一事,后来她看他的眼神,更让他确信那代表什么。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表面上的无动于衷,内心则在叹息年龄的差距。 有时候忽然会想,如果他再小那么几岁就好了。 后来他记得有那么一次,在白天去办公室,无意中听见明英俊跟对面的老师调侃,说自己女儿未来的对象条件。 他当时故意留了会儿,听见人说成绩家世等等,无一不是上等的期望,他也从以往多数机会中了解,她的家庭是政法世家,想来将来的方向必是如此。 许昀郡一直以为小女生的想法会永远偷藏着,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旁敲侧击地问他,问他的感情。 他不喜欢承诺,父母对他做过无数次承诺,一样也没做到。 他觉得自己会继承父母的缺点,所以更加讨厌承诺这一词。 他也没有用言语直接拒绝,而是给了一句鼓励性的话,只是并没有猜到她是怎么理解的。 那次之后,他有段日子没有看见她。 以为她是家里有人照看,用不着跟来学校了。 再一次看见她,就是那次在雨中,她抱着一堆零食,连伞都没有打,像迷了路的流浪猫,发际上的小头发都被雨丝贴得很滑稽。 许昀郡侧头跟唐欣说完话之后,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这么结束好像不太甘心,而且她刚才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高兴。 于是他把伞交给唐欣,让她自个先去小组自习,而他折了回去,准备找人说几句话。 找到人时,她的确在办公室,可明英俊也在,他就却步了。 他慢吞吞下楼,想着到时应该还有机会,等他快到自习教室桌时,猛然又想到一个方法,就随便找人扯了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自己的qq号,然后再度快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只是这次很不幸,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门是开的,所以许昀郡押宝似的,把那张纸条压在了许昀郡卷子的最下面,若隐若现的位置。 那天至高考以后,许昀郡都没再见到她,也没有收到任何好友请求。 而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然断了。 直到大学开学后的某天,有一回他在上课,突然收到一个类似小号的人加他qq,备注是高中同学,女的。 当时他没多想,随手通过了。 高中同学没有说自己是谁,许昀郡也没问,过了大概一个多月,他心血来潮地觉得,这人会是她。 于是他主动给她发消息,问她是谁。 对方不在线,没有回。 一个月后,他又问。 对方还是不回。 等又过了一个月,他问的时候,对方已经需要重加好友了。 许昀郡加了以后,那号终于有人回了。 但是性别变男的了,口气也很暴躁,反问他是谁,还发了一堆色图。 许昀郡转手将人拉黑了,但心里却莫名空荡荡的。 之后的几年,唯一让他有得知她消息的来源,是明英俊的开放的空间。 明英俊喜欢展示女儿成长的各种瞬间,包括一些运动会、英语演讲赛、学校旅游等照片。 不过也是想起来就放,想不起来很久没有更新。 他隔段时间就会去看看,看到有她的就随手点了保存,然后继续捧着手中的书看,窗外则是与一中全然不同的风景,银杏铺满大街,横扫初秋。 这里是北纬39.4度,而她那儿是北纬31.1度。 后来他去了北纬52.1度,她仍是在北纬31.1度。 当他看见她拿着x大录取通知书笑得一脸灿烂时,他已经提前看起了x大的官网。 空气中,似有若无地散发着清甜糖果的香味。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了北纬31.1度。 作者有话要说:等正文完结,到时候还有一个视角的彩蛋。 第四十二章 许昀郡将车开到香风苑时,他身边的人已经在座位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解开自身的安全带,手肘搭在方向盘上,微侧着身看了她许久。 换做平时他这样直白地看她,这人定会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脸,然后在脑子里猜个半天,猜出个不着边际的理由拐弯抹角来试探他。 若是猜对了,她会表现出一点小骄傲,然后继续摸索着问下去。 若是猜错了,她会皱眉思索,要么闭嘴,要么小幅度的向他妥协,不容许自己被各种疑惑绊倒。 他知道,她有时候也是个好胜心强的人。 不仅好胜心强,自尊心也强,不想被看扁,尤其不想被喜欢的人看扁。 但似乎事与愿违,自他们重逢后的每一次相遇,尽管她努力在保持精神又体面的状态,却总是不可避免地出一些小差错。 她总说那些都是不想提及的丑事,可他想起来就觉得喜欢,喜欢到每一次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正式抱住她。 他曾想过,她这样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一旦遇上喜欢的人,必定会直接向人表达,再从男生的角度思考,他觉得没有人会拒绝她这样的。 所以他在隔着几千公里外的大洋彼岸时,就有想过她身边已有年龄相仿的男生陪伴,或是已将当初对他的喜欢看淡,也或是将那份喜欢转移倾注到别的男生身上,总而言之他心底里那份慢慢滋生的等待早已落空。 但真站到了她的面前,他惊喜地发现那双眼睛偷看他的神色依旧不变,只是相比以前多了些成人的稳重,掩饰地也较为不动声色,好似真的是忘了他这号人物。 其实重逢后的第一面并非上课那天,而是那周的前几天。 他在二教楼跟法学院副院长走路说话时,耳边的下课铃声一响,回廊对面的小教室门口涌出一大群人,他远远地看见很像是她的侧影,只是不敢确定。 到了上课那天,她不小心将笔弹在他裤子上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趁着问名字的时候多打量了她几眼,发觉她还真的是长大了,眼神里犹带着以往的精怪,伪装的技巧倒是成熟了几分,只是再坚定的表情,必然会在他转身的刹那,露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并不佩服自己对她猜得有多准,而是佩服她对他的念想,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变。 在洗手池听见别的男生对她发出邀约时,他就知道她在大学里必然会是个受到众人追捧的对象,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当看见有人将她名字缩写刻在脑门上时,心底里莫名腾升起一股醋意。 好像他藏在心底的那颗糖果,被人拨开糖纸偷舔了一口。 他忍住了当时的想法,也忍住了想认出她的动机,就想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结果,她比他想的还能忍,撞了他的车也甘愿认命,好像这股劲能维持道学期结束似的。 于是他在网球场那回,对于她隐隐得意的小算盘,终是没忍住戳破了她,当他说完那句话后,看见她呆愣的表情,不由得很想帮她把脸捂一下。 因为知道她必然觉得尴尬,所以他没有看她多久,转身就离去了。 之后他也没想到,他俩之间的缘分还挺多。 在餐厅得知她是家乐女朋友的妹妹时,他真觉得缘分是个圈,然后在她表情里读出她并不想认识他时,他也只好配合她在别人面前演了出戏。 虽然是演戏,却总是忍不住想给她下套。 但这人似乎已经学精了,还会见招拆招。 事后加到了她的微信,他一眼就觉得那微信号有猫腻,于是忍不住在车上试探了句,她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已记不起,他倒也没有为难她,因为即便是他所想的那样,想必她也不会当面承认。 果然,她领悟到了以后,立刻给了他一个澄清的解释。 明雪小妖精,她的确是个小妖精。 加了微信以后,他逐渐发现了她一个小秘密。 以往他关注的那些公众号,但凡转载过相关文章的,过不了多久,主页显示朋友也关注的人数皆会多一个。 最近除了她,他并没有加其他任何人,所以这人大概率会是谁,可想而知。 甚至他还偷偷做了个测试,转发了一个从未转发过的公众账号的文章,然后显示仅她可见,没多久同时关注那个公众号的好友数果真就多了一个。 她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动作,在他眼里早已不是秘密。 某次在她朋友圈看见清晨在操场拍的图,当时他就站在客厅的北边落地窗前喝水,见图中的地方正是俯瞰下去对面x大的南区操场。 早前他就从办公室的老师们那里得知,学校很看重大学生身体健康发展,正培养在校生们晨跑锻炼的习惯。 恰好他也喜欢跑步,于是趁着有时间,一次他准点出门跑步,却刚好碰到同住一栋楼里的同律所女助,对方也正准备晨跑,一路跟着他穿过马路进x大。 他甩不脱,只得专心跑着,谁知某个瞬间,见她从身后超上来。 他还没感测出她当时有没有看到自己,已见场中一颗足球被人高高踢起,往她的方向疾速飞袭。 当时他从后面的角度望去,知道她有很大可能避开,却还是较快脚步冲了上去,快靠近人后方时,他心底里闪过一丝庆幸,因为那颗球真的是冲她来的,只是他本要下意识将她拉进怀里的,考虑到场合问题,还是在拉她的那一瞬间,改为将她往前推了一下,另一只手则去挡球。 虽然让她避免了被袭球的危险,但她趴在那儿一时动弹不了,他还是有些懊悔,于是上前去扶她。 扶起来的那一瞬,看见她满脸的小塑胶颗粒,他就知道她又要尴尬了。 尴尬是另一说,当她见到他身边有女人出现时,连带着对他的称呼也立刻生疏了些,他清楚那时她心底里在别扭。 这股别扭劲,延续到他坚持要到场边做检查完毕,她还在别扭。 但她不知道,当他看见那个闪着她名字缩写的大脑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心中也不得劲。 后来也不知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别扭,居然让他在食堂听见她亲口附带了一句自称他女朋友的话。 虽然他没听明白全话的意思,但他清楚她不会蠢到在朋友们面前吹这种牛皮,估计就是一句玩笑话。 当时他只在她们桌边停留了会,就感觉她头都快扎到地上了,事后他就一直在看手机,猜到这人会给他发解释过来。 结果解释真来了,但她很聪明,并没有开门见山地摊牌,而是半试探地问他,索性他也装了糊涂,先把她的后路给斩了。 一来一去,她话里的漏洞就多了。 他看着她越描越黑,先让了她一个面子,给她自己被说服的假象,使人放心。 然后等她真放心了,他又主动出击了一回,她那边彻底崩了,也没再演了。 虽然她出了不少洋相,但在学习上丝毫不含糊,起来回答问题,专业知识能力强,演讲功底也扎实,这方面的运气倒像是上天赏赐的。 演讲结束的那次请客,他请她们宿舍吃饭,当时随口一说只是鼓励政策,并没想到会被她们组拿下,不过见她得知有白吃白喝,却又露出那种不承认的得意,他有几次想偷笑。 当接到电话,听她说在南门那家火锅店时,他身边正好有同公寓楼的朋友,便顺道也请了他们吃饭。 他知道她是那种死心眼,喜欢眼见为实的人,所以他特意把上次一道跑步的那个女的也请了去,其中还有她男友,为的就是让她自个清楚,他跟那女人毫无关系。 他以为她当时心中已经有数,却在某次去辩论组的二教楼前突然告知他有男友这一事,那时他一眼看出她那笑容就是在说谎,于是他寻了个机会暗里戳穿她。 不知是不是伤到了她的自尊,后来她真就抓了个真的,特意当着他面勾搭上,他知道那或许有演给他看的成分,于是他也迎上前去看了。 那一次在食堂他并没想要得到什么收获,或是跟她摊什么牌,毕竟他还是她的老师,公私情理之下不能越线。 但他没想到,无意中从她口中听见那段话。 原来她一直以为他有女友。 事后他没有收到她的解释,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测。 他想即便自己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刻,也起码得先向她澄清这个误会,于是他在那天课后,办公室也没回,开车去西门碰了碰运气。 之所以会觉得她在西门,是因为西门离她们宿舍区近,其次他曾看见过她在这儿打车,再者下课的时候,他看见她往这方向走。 结果他真碰上了,见她犟在那儿,他知道必须得花一番功夫游说她上车,或是他知道她终会愿意上车,但必须得看他的解释有没有说服力。 其实他也没有把握能不能说服她,但见她退了一步说要坐后面,他就知道这是她服软的时刻。 车上她一直躲避着他的视线,在他澄清完自己没有女朋友后,她仍是在躲避。其实送她这一趟,除去他想跟她解释,他也想听她跟他解释,当时她放话的那一句。 不过后来回想终究是他着急了,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他有了这个确切的认知,就没在乎她解不解释,毕竟这人的嘴巴特别不老实。 即便他现在已经亲到了这张嘴巴,偶尔想哄骗她说一些好听的话,她也不肯让他如愿以偿,她只会在心底里最甜蜜的时候,情难自已地主动说出来,犹如他录音里的那句。 “许昀郡,我喜欢你,七年前就喜欢了。” 许昀郡想起那句话,不由伸出了手,摸摸那个靠窗歪头侧睡的脑袋。 手从脑袋上滑下来,握了握她的下巴,接着轻轻收住她两颊,然后他倾着身子,凑过去吻了吻她,直到将人吻醒。 明雪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清面前那张脸,瞬间就动不了了。 她脑子还没清醒,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他亲了她多久。 许昀郡吻到她呼吸不通畅,才将人放开,问道:“你刚才又吃榴莲了?” “是啊,我就吃了一口。”刚才听他说完那些话,她觉得需要美食来衬托那刻心中的甜蜜,就拿剩下的榴莲肉继续吃了起来。 可许昀郡似乎在想什么事,一副两耳不闻的样子,眼睛却又专注地看着前方开车,她怕打扰他分神,就没有再说话,吃完后她也直接眯了会眼,谁想一觉睡了过去,到现在会被他吻醒。 许昀郡看着她手边剩下那些没吃完的,给人拿袋子整理了下,又从后边拎了一袋老字号的月饼礼盒,一并交到她手上说:“带回去吃。” “这是中秋节礼物?”她不好意思地拿在手上,“可是我没有准备给你的呀。” 他往自己脸上点了点:“那就亲一口。” 她眼色一惊:“你喜欢拿别人口水当礼物啊。” 他作势要发动车子:“不行就再把你带回去,当给我的中秋节礼物。” 见他又有要疯的征兆,她忙搂过他的脖子,往他右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她没有松手,向他确认了句:“这样满意了吗?” 许昀郡没有说话,垂眼看她,将自己的左脸侧了过来。 她立刻会悟,扳过他的脸,凑上来又强势亲了一口。 下车的时候,她一定要看着他先将车开走。 当她在车外朝他挥手,对他说路上小心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期待,她能请他上门见父母的那一天。 明雪到家时,八点快过了。 她拎着月饼盒子进门,家里俩大人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薛文芩听见开门声就迎上来:“这么晚,你怎么回来的?” “跟同学打车回来的。”她一副睡意未醒的样子,把手中一袋月饼盒递上去,“妈,朋友送的吃的。” 薛文芩拎在手中看了遍,问道:“你朋友男的女的啊,送你月饼。” “就是个朋友。”说完她脑中来了念头,转而问道,“如果是男的又怎么了?” 薛文芩立刻点醒她:“是个男的,那可不就是女婿了吗?谁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时候送你月饼。” 明雪一时没话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明老师也投来疑惑的目光,赶紧撇清说:“哎呀,就是我帮人家做了点事,人家报答我吃的,就这么简单。” 说完也不留继续争辩的余地,赶紧往自己房间里奔,留着客厅里的两口子大眼瞪小眼。 薛文芩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将东西拎到明英俊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来,百思不解道:“你说,她这是已经在谈了?” 明英俊看了一眼月饼盒子,说道:“谈不谈那不都是迟早的事嘛,明明要是大学毕业还没谈,那才不正常。” 薛文芩坐近一点,拍他大腿小声说:“那你改天问问她,对方是什么样的。” 明英俊皱眉摇头:“我又不着急嫁女儿,她就谈个恋爱,问那么紧干什么?” 薛文芩见他置身事外,忍不住指责:“你这当爹的这么悠闲,万一女儿被人拐跑了,控制不住怎么办?” “哪能控制不住?”明英俊坚定,“我相信明明,她有分寸。” 薛文芩叹了口气,没辙了。 次日,明雪在家躺了半天,中午吃完两只大闸蟹,拍了张餐前照给许昀郡,问他在干什么。 他回在家工作。 明月几时有:那你中午吃什么了? 把糖藏冰箱:你上次推荐的那家面馆。 明月几时有:你没有回你父母家吗? 把糖藏冰箱:他们不在这里。 明月几时有:他们在哪里? 把糖藏冰箱:在我上大学的地方。 明月几时有:那你平时过节才回去吗? 把糖藏冰箱:差不多吧。 这样看来,他中秋节还挺孤单的,竟然一个人下楼吃面。 如果不是他们距离有段路程,她现在就想回到市区中心找他去了,顺便给他捎一盒薛氏卤鸭掌过去。 她在心中同情了他几分,又翻了个身给明露发消息,问她昨天的检查结果如何。 明大仙:我今天下半年的计划都要泡汤了。[流泪] 这哀怨的气息,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明雪快速想了下事态的发展。 明月几时有:所以大伯母他们知道了吗? 明大仙:我准备今天就让他们见面。 明月几时有:啊啊啊我真的要做小姨了。 明大仙:这件事告诉你一个惨痛的教训,丑男家的套子千万不要买,放收银台那边不知道过期多久了。 明月几时有:我暂时也用不着啊。 明大仙:我看丑男的朋友都有些小心机,虽然不知道许老师发情会怎么样,但是你必须保护好自己。 明月几时有:我会的哈。 明大仙:今天没跟许老师一起出去玩? 明月几时有:他有工作要做。 明大仙:说起来,许老师也挺可怜的,我听丑男说他父母在他读小学时就离婚了,两边都有了新的家庭,他还是在亲戚家寄宿长大的,你要多安慰安慰他。 明月几时有:……我会的。 放下手机,明雪愣了许久,她从来没有过问他的家庭情况,是因为他也没有过问太多,她觉得这些信息在平时交往中会慢慢流露出来的,却没想到真实情况是这样。 所以不管过不过节,即便是过年最重要的日子,他也无处可去,一个人待着吗? 明雪自认还是个幼稚鬼,平时也没有什么安慰人讲大道理的经验,但面对突然得知的这一消息,她突然有种母爱泛滥的感觉,想跑过去陪他,哪怕只是陪他吃顿饭。 这么想着,她就给他发了条消息。 明月几时有:晚上准备吃什么? 把糖藏冰箱:这么快就饿了? 明月几时有:你说嘛,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把糖藏冰箱:你准备过来?别过来了。 明月几时有:怎么了? 把糖藏冰箱:我去姑姑家吃饭,顺便过来看看你。 得知他要过来,明雪当即抛下了手机,去厨房找吃的。 薛文芩中午卤了一锅的鸭掌,还剩大半没吃,明雪等许昀郡差不多时间过来,偷偷拿袋子装了几只,卤汁也成冻了。 待人发信息说到了以后,明雪就拿下楼散步的借口出门,她在家对面的派出所门口找到他的车,开了门坐上去。 “这是什么?”许昀郡见她穿马路时,手上就一直拿着这袋子。 明雪才发现就套了三只透明袋子略显寒酸,挠了挠头说:“算是昨天你给月饼的回礼吧。” “回礼?”他听见这俩字,似乎觉得可行,接过袋子捏了捏里面黑乎乎的鸭掌,问了句,“你做的?” 她不敢给自己贴脸:“不是,我妈的手艺,你可以带回去当夜宵吃。” 许昀郡拿手心拖了拖分量,问道:“装了这么多,你回去不是没的吃了?” 她大方道:“我家锅里还有。” 许昀郡点点头,算是满意地收下了,完了以后见人从上车就一直瞧着他,不禁觉得她眼神里掺了些他不知道的东西,问了句:“一天不见就想了?” “是啊,就想多看看你。”她其实很想问一句,但又觉得这短暂的时间不适合搞煽情,就先忍住了,借着想他的理由主动抱进了他的怀里。 车座中间隔着挂挡器,每次俩人要亲密,膈着人难受。 许昀郡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脑袋,低头凑近她发顶闻了下,忽然问:“你几天没洗头了?” 明雪正想好好抱他一会儿,听这搅乱气氛的话,抬起头从下往上看他,表情不悦:“怎么了?很臭吗?” 许昀郡帮她长发往肩后顺,没有正面回答臭不臭的问题:“我记得你以前每次在我面前出现,头发都像是刚洗过一样。” 他话虽然说了一半,但明雪知道他什么意思,质疑道:“以前是因为不想被你看到丑的样子,现在你自己也说了,不介意我丑的样子,难道都是哄我玩的吗?” “不丑。”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再怎么丑,也要闭着眼睛亲下去。” 他说完就亲了,不给她反驳反抗的机会。 明雪没待多久,就从车上下来,招着手看他将车开走。 晚上餐前,薛文芩敲响了明雪的房门,问道:“锅里的鸭掌都是你吃的?” 明雪躺在床上看书,抬头眨眨眼:“嗯,都是我吃的。” “你怎么这么能吃?”薛文芩嘀咕了句,又问,“你吐的骨头呢?” “散步时,都喂给可怜的小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一个暗号“xxxx”,届时私作者。 第四十三章 中秋小长假结束,明雪回校上了没几天课,立刻就迎上了国庆。 宿舍里的几人各有各的安排,不是回家就是跟男朋友一起出去玩。 明雪知道才几天又回去,会遭她家薛女士的嫌弃,就去问了她那位男朋友的打算。 男朋友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简单看个电影逛个街吃顿饭就好。 于是明雪把前三天的好时光都奉献给男朋友,一天看一部电影,电影票是她买,看完电影吃饭的钱是他付。 每次当她吃饱靠着餐椅摸肚子时,都有种被人养着投喂的感觉。 关键他投喂的档次太高,选吃的地方人均消费是她在校的十余倍。 她怕多出来吃几次,能把他的月薪吃穷了,暗地里悄悄问他月销多少。 许昀郡没回答,说即便真的穷了,就先把那辆小白车给卖了。 明雪心一梗,这小白车她才上手一俩天,刚跟它培养出感情来,还想着买点小物件来装饰它。 许昀郡捏她脸说:“舍不得卖,那就好好练,早一天会开,这辆车就是你的。” 他们这两天大多时间,都用在他教她开车上,昨天她一个倒车入库花了快一下午,每次越紧张越出错,他倒是有耐心,停车场的保安已然看不下去,在一旁围观着都想轰她走了。 她心中还存留着被压线支配的恐惧,试探问:“那今天学习什么?” “还是入库。”他不予否决,“先把这个练好了,我不想你倒不好的时候,让别的男的有献殷勤的机会。” 那是不想自己的小白车被别人沾上吧,这人占有欲还挺强的。 于是明雪在他家楼下的停车库里又倒了一下午,外加侧边停车和转角无数个圈。 到最后她自己都快累吐了,他就让她直接开出去,开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吃饭。 明雪饿得困乏,终于听见可以进食了,脚下一踩油门,没有预先告知去哪,直接开到了离学校不远的美食街。 估计是有一种从笼子里被放出的感觉,又或者是受到这种路边摊小吃的诱惑,一路上她上手得尤其顺利。 许昀郡下车时,看着整条街的美食招牌灯,又看着路边垃圾桶里快扔满的快餐盒,捏着她的手问:“这就是你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 明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都是精英区域,附近都是有格调的高档餐厅,没可能来这种喷着辣椒粉散发烟熏味的地方。 “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就是最有人情味的,吃东西只管自己开心就好,你看大家都是来找开心的。”她疑惑地问他,“你不会没吃过这种路边摊吧?” “吃过。”他点头,“只不过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拉着他快步走:“那就吃一次,吃一次保准你快乐。” 接下去几分钟内,许昀郡就找了张座位坐着,明雪则走了一个又一个摊位,买了臭豆腐、烤猪蹄、花甲粉丝、辣鸡锁骨、鱿鱼串、章鱼丸子,外加一杯百香果柠檬茶一杯石榴汁。 当明雪放下手头所有吃的时,瞪着问坐在这儿管位置的人:“刚才有俩个女生过来,是不是问你要微信了?” 他承认:“嗯。” “那你怎么说的?”这幸亏是被她不经意回头看见了,不然她都没机会问。 许昀郡低头扫着一桌食物,先拿了串鱿鱼吃起来,好像对问题本身并不上心:“我说我手机在我女朋友那里。” 明雪将吸管插进柠檬茶里,奖励似的递给他:“回答得不错。” 她美滋滋地啃起了烤猪蹄,暗暗欣赏着对面那人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当年的眼光太赞了,居然到现在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有时候看多了她又会想,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他如果不喜欢她,这人再帅都不是她的,那颗藏于心底的灵魂才拥有独一无二的魅力。 啃完猪蹄后,明雪想吃鱿鱼串,突然发现只剩下光秃秃的串子了。 “你全吃完了?”她目瞪口呆。 许昀郡嘴边还留着一抹酱汁,他拿纸巾擦了擦嘴,似乎能明白她为什么一开始说不够吃:“十串确实不够塞牙缝的。” 她见他胃口大起,立刻起身说:“我再去买二十串。” 许昀郡让她坐下,这次换做他去买。 结果他不仅买回了二十串鱿鱼,还买了十串羊肉十串牛肉,外加一只小烤鸡。 明雪正在一口花甲粉一口丸子地塞,看见时呆了一秒,问:“如果我胖了你会嫌弃我吗?” 他把她手中的花甲粉移过来尝了一口,含着味说:“吃完一起去操场跑步。” 最后他们的确吃不完那么多,剩余的便打包收拾了当夜宵。 晚上在宿舍区门口分开时,他问她接下去几天的打算。 因为剩余的长假都下暴雨,正好又有大家庭聚餐,于是她准备明天一早就回去。 许昀郡突然问了句:“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明雪算了算:“三个月了吧。” 说完她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正好他又拿那种不明说的隐晦目光看着她,她立刻惊叹似的抱住他:“好快啊,居然三个月了,我们三个月了居然没有分手。” 听见分手这俩字他就皱眉,双手挤捏她的脸蛋,下令道:“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没有理由分手。” 她装听不懂,举一反三说:“那我只好等你先提分手喽。” “乖啊。”他拿拇指捂住她的唇,低头凑近,“以后不许再说这俩个字。” 最终,那个话题被她带歪了过去,等明雪进了宿舍楼才想起,他居然没有把话题绕回来正面问她一遍。 其实对于发生关系这种事,她不喜欢有明确的时间线,好像在一起就为了这一目的,但凡她觉得时机合适了,只要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就会有顺理成章的发展。 许昀郡或许是看到了她眼中那丝犹豫,所以没有继续往下说。 次日明雪回了家,当天晚上去爷爷家吃饭,竟然看见彭家乐也在。 彭家乐正在给老人家介绍酒的种类,一副热情讨好的准孙女婿姿态。 见明雪一家三口进来,彭家乐转眼就笑开脸喊上了:“明老师,好久不见!” 明英俊见到自己昔日教过的学生出现在这里,着实诧异地没反应过来,他上前拍拍彭家乐的背脊问:“你怎么在这里?” 彭家乐快速三言两语地将目前的关系交待出来,最后举手鞠躬:“恭喜你啊明老师,要做二爷爷了。” 说完他错开眼,看向身后的另俩人,接着招呼道:“这是二婶吧,二婶你好,小姨子也来啦。” 明雪听这称呼,怕他下一句就要问小姨夫在哪,赶紧朝人挤眉弄眼,彭家乐收到信号,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最后脸上只剩当爹的喜色。 老明家终于有了第四代,明老爷子很是高兴,虽然孙女是嫁出去的,但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他明家的一份子,不停地对彭家乐投去满意的笑容。 席间,明雪吃撑时,低头看起了手机。 自上回四人聚餐后,彭家乐给他们拉了个群,有时候会在里面说些体己的话,这不免显得许昀郡更像是个没过门的媳妇。 此刻,彭家乐不知是不是喝高了,又在群里拉许昀郡出来聊天。 彭家乐:阿郡,我跟明明年底就准备结婚了,先跟你说一声,到时候请你当伴郎啊。 明雪看见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不过有人比她回得更快。 许昀郡:明明只有一个,你家那位不叫明明,我家的才叫明明。 明雪笑起来,正想跟着回,抬头看见对面明露已捏着彭家乐的耳朵叫嚷,问他是不是不清醒。 彭家乐连连求饶,抱着人亲了几口才使人消气。 这一顿家庭聚餐,彭家乐算是在明家人面前刷足了存在感,连薛文芩都立刻被人收买了,关键就是因为人家送了她两张超市免金券。 回去时,薛文芩突发感叹:“要是明明以后也找这样的,我就满意了。” 明英俊或许是教过对方,对人略微知底,说道:“他们那届的,还有一个许昀郡,我看也不错。” 坐在后座正发微信的明雪听见这名字,愣了愣没有吭声。 但她打字的手删空了对话框,打了另一句话。 明月几时有:我爸正在夸你呢。 把糖藏冰箱:夸我什么? 明月几时有:他说要给你介绍对象。 把糖藏冰箱:不介绍你吗? 明月几时有:我还没毕业呢,他不愁。 把糖藏冰箱:那我也不急。 耳边,薛文芩在问:“你说的那个许昀郡,我听你说过好几回了,这人现在做什么来着?” 明月几时有:我妈也在问你。 把糖藏冰箱:问什么了? 明月几时有:她可能想给你做媒。 把糖藏冰箱:跟她说我改天登门拜访。 明月几时有:也有可能是想让你来我们小区普法。 把糖藏冰箱:跟她说我愿意效劳。 薛文芩得到明英俊的解答,忽然想道:“这年纪是刚好,要是明明已经毕业了,就好搭一起聊聊啊,就是你也不清楚,人家有没有对象啊。” 明英俊说道:“上回校庆会明明跟他见过了,他要是对明明有意思,早就问联系方式了。”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明明到现在也没个表示,估计是不存在的。 表面上的不存在,背地里却打得火热。 明雪收到许昀郡的邀请,说过两天他初中同学结婚,问她要不要一起,可以带家属。 国庆长假结婚的人很多,明雪一颗喜糖都没吃到,正好可以沾许昀郡的光,就屁颠屁颠地去了。 去之前,许昀郡跟她说,带点换洗衣物过来。 她问为什么带,他说连续下了几天雨,怕到时候人湿透。 明雪才不信他这胡诌的话,内心猜到他什么用意,就带了两套衣物过去。 到了人家结婚的场地,明雪犹如进了梦幻般的仙境,她问他初中同学做什么的,他回答什么也不用做,人家是富二代。 富二代的婚礼,豪华又奢侈,明雪蹭了很多吃的,全部塞进伴手礼的盒子。 许昀郡把他的那份也递过去,说:“都是你的。” 她喜滋滋地藏在自己脚边,一边豪吃一边欣赏新人的影像。 忽然间,许昀郡凑近她耳边说:“做一点心理准备。” 明雪正在扒扇贝上的粉丝,奇怪道:“什么心理准备?” “你爸也在这里。”他说。 明雪筷子都快握软了,她缩着脖子不敢张望:“在哪?” 许昀郡遥望过去:“在对面靠里第三桌,边上有爱心气球的。” 明雪躲在许昀郡的肩膀后面,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见到了他爸,正混在一群年轻人的桌间吃饭。 因那边都是女方宾客,明雪猜想新娘是他的学生,回想起来好像是听他说过这么一桩事,没想到他们在同一场喜宴碰上了。 不过距离那么远,中间还有宽阔的通道,不仔细看并瞧不清楚,但明雪还是缩起了身子,不敢大大方方地夹食物吃了。 这一顿胡吃海喝完,明雪彻底撑了,她还尝试喝了点酒,有点醉意微醺。 中途去上厕所,出来时她整个人清醒了,过道上遇见正迎面走来的明英俊。 “爸?”她率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啊?” “明明?”明英俊快步走来,“你也来喝喜酒?” 这一层楼全被婚宴所包,来这上厕所显而易见。 “什么喜酒?”她只能装傻,快速想完借口,“我同学今天生日请客,楼下人太多了,我到楼上来上的厕所。” 明英俊了然道:“那你等等,爸爸把给你带点东西拿回去。” 明雪只好在原地等着,看见明英俊折回一趟给她拿了伴手礼出来,她十足有些感动,她爸每次有吃的总会想着先留给她。 俩人说了几句,明雪就假装下楼跟他告别,等过了会儿,才又偷偷从另一边的门口溜进去,坐回许昀郡的身边。 许昀郡见她手中多拿了份,问了才知道怎么回事,说了句:“你爸挺爱你的。” 她怕他联想到他自己,立刻说:“我也挺爱你的。” 然后她看见他唇角弯了起来。 婚宴结束,宾客一**告退。 外面仍在下暴雨,整个城市连续阴了几天,让人看不透几时才有停下的趋势。 许昀郡将车开到酒店楼下,明雪开门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话。 相对车外的暴雨声,车内沉闷寂静。 到了x大西门口,许昀郡只将车开进去一小段路,就暂时停了车,对明雪说:“你们宿舍区门口那段路都沉了,你确定要游过去?” 她作势从不断起伏的雨刷间望过去,惋惜地叹道:“那我还能去哪,要不你送我回家?” 许昀郡咬咬牙:“去我那里。” 她感谢地笑道:“谢谢许老师收留我。” 许昀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再说,直接将车掉了头,开出了x大的西门。 似乎接下去的任务只剩下回家这一项,许昀郡开车的运道也很好,一路上连续两个绿灯,丝毫停顿都没有,畅通无阻地开进了他的公寓楼。 从电梯上楼再进门,明雪换鞋的时候,有种已经将自己卖了的感觉。 她拿着自己先前带来的衣物袋,站在客厅中央,忽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许昀郡去厨房拿了两瓶水,分一瓶递给她说:“你先去洗澡。” 明雪看看墙上的钟,时间也不早了,或许洗完澡就能睡觉了。 她拿了洗完要穿的睡裙,走进洗手间时,看见里面有两个牙刷杯,除去原先已有的蓝色杯套,另一个粉色的应该是属于她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好奇地拿起来看,又见边上挂着一条小熊毛巾。 许昀郡帮她把长发盘起来夹好,从镜子里看着她说:“上回去超市,你看了很久又不准备买,后来我就去买回来了。” 明雪摸摸自己头顶的发夹,问:“这也是你买的?” 他从侧边望下来:“不然谁买的?” 她可以想象,他拿着一堆女生用品去付钱的场景,怪他偷偷摸摸先把事全办好了,居然没让她参与。 “我知道了。”她一个感动上来,先将他推出去,“我要洗澡了。” 说完就将卫生间门关上,然后上了锁。 上完锁,她又试着压了下把手,确定锁实了,才开始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看自己。 或许是之前喝了点酒,她的脸色还有些酡红,却比那种上了粉腮的色彩更为自然动人,她又拿手握了握自己的胸,嘴角抿地上翘起来。 不多时,卫生间里热气腾升,明雪挤着沐浴泡泡,涂遍全身上下,嘴里边哼着自己也不清楚的调,混着水声将自己冲洗干净。 洗完出来,刚打开门,明雪吓了一大跳。 许昀郡正抱着双臂靠在对面墙壁上,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 她舌头像要打结:“你怎么……在这里站着等我洗完啊?” 他人动也没动,疑惑地皱眉问她:“你去过内蒙古吗?” 她奇怪了:“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你去内蒙古玩吧。”他抬手揉揉她蓬乱的脑袋,站直身子先走一步,“想看你怎么套马杆。” 明雪脑子里自动响起了套马杆的曲子。 合着她刚才在里面自以为唱得很小声,结果全被他听见了。 她抱着衣服跟在他身后走,质疑道:“你这是想偷看我洗澡,顺便偷听了我唱歌吧。” “我是说真的,想带你出去玩。”走到一半,他突然将身上的衣服脱了。 明雪一个瞠目,把他脱衣服的过程给看了个全。 然后,她看见他赤着身转过来。 她脸上立刻飞起红晕,移开目光看别处,话都说不出来了,余光却见他走了过来,抬手捏了捏她的睡裙领口,说了句:“这裙子挺白的。” 说完随手拿起搭在一边沙发上的裤子,走进了身后的卫生间。 明雪低头看了看粉色的睡裙,以及裸露在外的胳膊,疑心他眼睛出毛病了。 许昀郡很快洗完,出来时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过去先将客厅的窗帘全部拉上。 这么一拉,明雪就有种要做坏事的心理准备。 她将抱枕往胸前抱紧,继续低头看手机,可眼睛读取的信息却怎么也传递不到大脑。 她感觉沙发一沉,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光洁的脖子上,有声音在耳边问:“你在看什么?” 明雪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盯着手机目前的界面,说:“天气啊,我在看什么时候雨才能停。” “估计明天还得下一整天。”他说。 “嗯,这破天气。”她抱怨了句,又想到什么,随口就说了,“幸好明天还是放假。” 他的手臂从她后腰搂上来,唇贴在她鬓角上,声音里带着迷离的叹息:“所以你能待一整天了。” 她被他这么一搂,整个人都往他怀里倒过去,胸膛上紧密温热,鼻间还能闻见他沐浴完后的清香,跟她身上不是同一个味,却又像是混成了同一个味。 怀中的抱枕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夺走了,她身前一空,什么遮挡都没了,不由交叠双臂抱住自己,从下方托住自己形成一块私人的领地。 许昀郡没有侵入她的领地,反而直接勾住她的腿弯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抱她,她怕整个身子不稳掉下去,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也不白痴地问去哪,就看着自己被抱进卧室,直到被放在床上。 许昀郡进门的时候,有随手关门的习惯,但因为双手抱着她,所以拿脚踢上了门。 房内寂静,只听见雨水打落在窗台上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像敲打在心中的鼓声。 暴雨被阻隔在外,**也在蠢蠢欲动。 明雪才被放下,就见他紧跟着压上来,撑在她上方沉视她。 灯影暧昧,静谧地流淌在他的侧脸颊上,朦胧中被从未见过的欲念笼罩。 他低下头,从她的脸颊边吻起,附带着几下深吸,吸得她觉得上面已经落下了几颗红红的水果印。 等她脖子受到凉意,他满足地离开,下巴撑着领子边沿,继续往下凑,撑到极限领子弹了回来,他隔着吻了上去,她张口大力呼吸。 下一刻,身下一凉,睡裙边被翻起。嗅足了香气后,他直接低头,她随着动作再度出声。如同以往他多次吻她那般,动作轻柔缱绻,直到它站起来。 他继而捧住她的,从指缝中挤出来,令他满意地轻笑了声。 “上次在你们学校的树林里,就想这样揉着。” …… 她舒服劲上来,抓上他的手臂,想要搂住他的脖子。 他却不让,一手顺着她纤细的腰线下去。 明雪跟随着他,受他摆布,他往前坐了几分。 …… 俯下身时,额前发丝落在她脸侧,刮得她脸有点痒痒的,他吻了几下说:“叫声好听的。” 她顺势搂住他,想了想娇着声:“许老师。” “想要许老师帮你什么?”他气息不匀,注视着她的表情。 “许老师,我好想要。”她说时闭上眼,好像这声音根本不是由她发出的,“好想要你,你进来好不好。” 他继续搂着她亲,动作因她这句话趋近疯狂。 …… 身下的人肤白翘臀,身形比例完美,还有一头乌黑蓬卷的长发,配上那张独有他喜欢人的脸,像极了能在**顶端勾人下坠的妖精。 他在坠落之前,尚有一丝清醒,拿起手边准备的小物件撕开来。 她睁着眼看他动作,那事物如她之前幻想的一样不容忽视。 …… 她忽然觉得哪儿有点儿痒,不小心触及,脑袋有一瞬空白,准备移开时却被他拉住。 她麻木着,感觉那不是自己的手了。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失控了,她快速要回了自己的手,同时转开了脸,憋不住想笑的样子。 得意劲才刚上来,下一刻他差点将她弄死。 …… 她立刻抽气,全身细胞紧张地做着准备,搂死他的脖子求他,又咬他的耳朵,将痛感报复给他。 他将脑袋埋进她的颈边,闭着眼边亲边哄:“待会儿会好的。” 她痛了一回,魂颠了回来,缓过劲以后,上瘾似的蹭。 他感到被咬住,反掐了她一下,问道:“想要了?” 她没有说话,主动迎了上去。 他立刻掐住她不让动,直起身来。 她再次痛叫出声,好像第二次了。 …… 但是叫过声以后,她就安静下来,全身猛然充斥着莫大的舒愉感。 身下的人伸出双臂将他脖子搂下去,他张嘴去勾她的小舌尖。 “喜欢吗?”他不停地啄着她的脸问。 她想说话,出口却成了碎声。 …… 额头的汗水滑落下来,在相抵的鼻尖交融,再落到她的脸上,直至滑到她的发间。 全身越来越热,他换做侧躺搂住她,逐渐临近崩溃。 她也不再克制,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的汗水味,直到感觉自己的魂被彻底抛了上去,大脑一片空白。 …… 最终他停了会儿,静静感受着被温热包围,与她在暗中肆意涌动。 屋内满室寂静,情意悄然流淌,传递至对方的心间。 …… 热潮退去,他与她相拥。 待她气息平稳,依进他怀中,像只餍足的小猫,眯着眼交心地说:“我会永远喜欢你的。” 他将她的脑袋抱在胸前,全身心都在跳动,听见这句话只想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她亲吻他的胸膛说:“你不用怕没人爱你,我有很多人爱我,我会把多出来的爱,全都分给你。” “所以,除了喜欢,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暗恋攻略 第四十四章 狂风骤雨退去,换来坠落的平息。 身上的热汗已沁了些凉意,附在彼此的肌肤上游走。 在听她说完那句话后,许昀郡连同薄被将她一块拥紧,下巴罩在她头顶,指间缓慢转缠着她的发丝。 她的头发很软,从指腹间穿过滑下,手感极好。 他将它们一根根梳理到她的颈后,目光从雪白的颈子处落到耳鬓边,看见发际处仍有不少短小的绒发尖细乖顺地碎落着。 当初在办公室教她作业时,他就曾注意过这些小头发,主要是她拿头窟重戴的次数太频繁,频繁到只教了一道题目,她就戴了快五次,事后他还因此算了她一天需要重戴的次数,着实对这种小麻烦佩服了一把。 如今她长大了,已经懂得花心思装扮自己漂亮的外表,更多时候喜欢垂着长发落到后肩,再从额上梳更多的发丝下来,一块儿凌乱地飘在耳侧,透着灵动的清纯。 唯独刚刚她咬唇仰颌逼他缴械时,发丝乱舞,半遮半掩,俨然就是个会缠死人的妖精。 妖精沾了荤,即会一发不可收拾。 何况她这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 他甚至怀疑,刚才看似势均力敌的首战中,爽点上是她占了上风。 譬如这一刻,他正在等待疲软,她已经似有若无伸了下腿。 …… 因为她不安分的躁动,他感觉那事物似有重整的势头,换做谁都无法拒绝喜欢的人撩拨自己,他更是不例外,也不压抑着考虑她能不能再承受,应着她流露出来的想法,再度翻了身。 第二次,彼此的配合度明显高了许多。 她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口中时不时喊着他许老师,偶尔还会指导他的频率,亦或是有意无意地挑衅,故作嫌弃不满。 他看见她眼中的戏色,就知她皮痒了,下狠劲地问:“到底喜不喜欢?” 她不回答,他就强忍着停了下来,俯身撑在上方,沉喘地等着她。 她耐不住兴致被中断,立刻说好听的夸他哄他,他才用行动回给她迫不及待想要的。 结束时他不记得做了几次,等两人的尽兴度达到统一,他抱着她去冲了澡。 这次挤的是同一瓶沐浴乳,香氛气息混着淋漓的热汗一并冲走,唯独两人的暧昧萦绕此间。 她浑身累极,腿软地站不稳身,伸直双臂搭着他的肩,力量压在他身上,全程由他帮着洗完。 再次被他抱进房间时,面对一塌糊涂的床单,她先被搂着套了件他的衣服,然后站在一边等他换上新的床单,才正式以纯睡觉的目的躺了上去。 或许初尝后对撩拨的敏感度格外强烈,这次俩人没有面对面相拥,她背靠着躺在他怀中,而他从后面搂住她,低头埋在她的发丝间。 明雪侧着身不敢动,不仅怕蹭得他再起火,更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想往他怀里钻。 刚才经过客厅时,她看过墙上的时间,已经近一点钟,这会儿还不睡明天的时间怕是废了【工仲呺:nmbooks】。 可就这么安静着,她又实在睡不着,突然就想跟他说说话。 “许老师?”她轻轻唤了声。 身后的人动也没动,却回了声:“嗯。” 还以为他已经睡了,她一时想不到问什么:“你饿吗?” “吃饱了。”他精神倒足,也像是没有睡意。 明雪一听就知他回的是另一层意思,拿脚踢了踢他:“我是问你晚上吃的,到现在饿了吗?” “不饿。”他搭在她腰侧的手臂往回收了收,手抓了抓她的小肚,“你饿了?” 已经凌晨时分,经历刚才那么激烈的性/事,她酒席上塞的那些吃的早已经消化完毕,空腹睡觉对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她直接道:“我饿了,想等天亮吃早餐了。” “冰箱里有速食,现在想吃吗?”他似乎昂起了头,说话时凑近了她耳边。 她知道如果自己回答想吃,他或许现在就会出去煮,她不想才静谧下来的气氛被破坏,何况她说饿也不是真的想吃,真的吃了她反而会更睡不着。 “现在不想吃,我想等早上跟你一起吃。”她把薄被下的那只手拉到身前,摸着手指的每一根骨节,最后与他十指相扣。 “那睡吧。”他摩挲她发顶。 她闭上眼,忽然想起还有桩重要事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于是晃晃他的手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嗯。”他的声音似要睡了。 她以为他在朦胧的意识中敷衍回应,就问:“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知道。”他气息匀缓,“你说喜欢我那个。” “还有呢?” “还说爱我。”他补充,“我都听到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那你刚才怎么没有回应我?” 他睁开眼睛,在昏暗的暖光中对上她质询的目光,说:“我在感受你的喜欢和爱,忘了回答你。” 她心中一动,转过身来,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后肩,主动抱住他腰:“那你现在怎么回答?” 两人侧首对视,他眼中像是淬了光,注视着她说:“你好像已经知道了。” 她不明白:“知道什么?” “知道我家的情况,知道我想要什么,知道能给我什么。”他抬手摸着她的脸,像摸着珍物,“自然也就知道我的答案,毕竟以后的日子,都是想和你一起过的,能给的也只有你。” 这就是许昀郡的答案,虽然他不会复述跟她一样的话,但他会回予她同等的爱意,甚至不比她想的要少。 早上明雪醒来过一次,但因为太累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十点多了。 身边没了人,整个房间很安静,她睁着眼看天花板,回想昨晚的画面,嘴角一直上扬着。 缩着脚趾蹬了会床尾,她坐起身抓抓头发,从床上下来,拉了拉身上大号的男士短袖,堪堪遮住臀部。 打开门出去,寻着食物香走向厨房,微波炉里正在热早餐。 她转身再走向卫生间,听见里面有在用水的声音。 门半开着,明雪到了门口往里望,只见许昀郡正蹲着身在洗几件小衣物。 她走了进去,从后面抱了下他,准备刷牙。 他回头见她起了,开玩笑说:“你再不起,我可能要拿吃的放你鼻子边去了。” 昨晚说饿的是她,这会儿却已经错过了早餐时间。 她挤好牙膏,对着镜子刷起来,立刻满嘴泡沫,含糊地说:“我刷完牙就开吃,你准备好什么吃的给我呀?” 他换了一盆水,继续冲洗:“煮了几只小笼包,先填点肚子,待会儿吃正餐。” 她嗯了声,忽然注意到他手中那块粉色布料,是她昨晚被他亲手脱下的那条内裤。 不止她的内裤,还有他的内裤,混在一块被挤干水分,拿在手中正要去晾。 明雪从小到大,贴身内裤除了亲妈,没有外人帮她洗过。 这是头一回,还是没被通知的,就这样被人洗了。 她停下刷牙的动作,想着想着脸就红了一道,不自在地问:“你……你洗了我的内裤?” “不然你想留着拿回学校?”他再次挤了挤水分,动作熟练地毫不介意。 明雪看着那被他挤捏地变形的布料,将主意思表达出来:“我是想说,这个我自己会洗的。” “我也会洗。”他越过她,说完走了出去。 他还是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于是她快速刷完牙,跟着走在他身后,到了阳台边,反手捏脖子说:“我的意思是,这种都应该自己洗的。” 换个角度思考,让她现在来洗他的内裤,都会一时上不了手,当然很难接受他帮她洗。 许昀郡挂完以后,拉上了阳台的门,看着她尤不自然的表情,也没逼她要立刻接受什么,摸摸她后脑勺说:“哪怕昨天你没给我,我也会替你洗。” 他这么说,更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在这一刻,她忽然悟到,这男人在生活细节方面,比她成熟多了。 明雪转身再回到卫生间,解手时瞥见垃圾桶里两只套子,里面沾着白白的液体,尚未干涸。 洗漱完出去吃临近中午的早餐,她像是不经意间想起来似的,突然问对面叠着腿戴着眼镜看平板的人:“你那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头也没抬:“我那个什么东西?” 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是那个东西啊,你昨天自己撕的。” 许昀郡抬起眼皮看她:“家乐送的,还有几盒。” 明雪咕噜一声把口中的牛奶滚下去,忽然想起上回她姐的警告,急忙向他确认:“这套子,过期没啊?” 虽然她觉得这东西质量好坏不能从过期的角度考虑,但是她姐已经中招了,不禁让人感觉不安全。 他拿起杯子喝水,语气镇定道:“你放心,不会让你这么快当妈的。” 什么鬼扯那么远,说得好像只有他才有资格让她当妈。 明雪现在愈来愈觉得,许昀郡有时候说话,太给自己凹身份了,估计是在群里被彭家乐当爹的气氛给感染了。 老同学已经升级,作为兄弟的他,多少看得艳羡。 不过她才不给他这么得意,那身份离她还很远,远得摸不着边。 她放慢进食的速度,跟他讲现实大道理:“我只是怕出现意外,毕竟谁都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 他似乎从未碰到过什么人生难题,面对这种状况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真有什么意外,我也会负责的。” 这愈发显得她像个杞人忧天的小孩。 她觉得不能再提这事,本身就是男欢女爱的寻常乐子,弄得好像做一次就得买足保险留退路似的。 “肯定不会有的。”她自我开解,乐观道,“我没那么好运。” 许昀郡故意唱反调似的:“恰好我运气向来很好。” 这人什么意思,是很想有意外还是怎么的,她安静下来没再搭理,等过会儿再抬头,见人嘴角有些弯起,就明白他喜欢逞口舌之快,故意戏弄她来着。 于是,她吃完早餐闲着没事干,站到他椅子后面,表面上是跟着他看平板上的合同,两只手却很不老实,弹点着他的下巴脖子玩,最后摸到他的耳垂。 许昀郡的耳垂很软很饱满,耳廓外张的幅度刚刚好,左耳垂后边下方那颗小痣浅显易见,却又不那么突兀。 明雪七年前就注意到了,能注意到自是在他教她作业的时候,他因为站在她右边,偶尔会往右侧头,便让她瞧见了。 有一回笔掉在地上,他侧身弯腰去捡起,明雪便多看了眼那颗痣,忽然想知道他右耳有没有对称的痣。 于是她不小心把手中的橡皮也掉了下去,掉的地方正是她腿间下面,许昀郡正要直起身,见她这么马虎,默不作声又弯身去捡。 明雪趁机起身,想从他上面看下去,不妨他快速捡起时撞到她下巴,她立刻捂着下巴坐回椅子里,用痛苦的表情掩饰刚才鬼祟的动机。 他问她干什么,她说看见他后脑勺上有一只苍蝇,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继续问。 这会儿明雪回忆起来,以他当时的角度看去,估计早已将她的某些心思都收入了眼底,只是懒得戳破,而她还自认为装得不错。 一想到自己那会儿嫩得很,压根不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明雪手劲一收将他的耳垂狠捏了俩下。 许昀郡上身靠坐着动也没动,只是开口问:“好玩吗?” “好玩。”她双手继续在他耳廓上打转,“我在给你做按摩。” “晚上我也给你做按摩。”他回敬道。 明雪知道他说的按摩绝不仅仅是跟她一样的,重点是这句话的开头俩字。 她松开他的耳垂,改为搭在他的肩膀上,提醒他:“明天就要上课了,我晚上得回宿舍,还有点作业没做呢。” 他帮她想法子:“那就陪你去把作业拿过来,我电脑借你用。” 在他的地方写作业,那是一场笑话,别说他不会突然色性大发,她自己都没心思静下来,这儿压根没有学习的氛围。 她继续搬出无法撼动的理由:“那是小组作业,得跟宿舍里的人一块儿做,你能帮我做吗?” 许昀郡划屏的手顿了下,把他肩上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说:“既然这样,回去之前就跟我一块儿做。” “……” 他实在太会拿她的话给自己占便宜了,明雪觉得自己只有当哑巴,才不会总是让他趁虚而入。 许昀郡亲完就将她的手松开,继续正经地瞧着他手中的电子合同去了。 明雪搓搓自己的手指,不服他总是调戏完就装没事人,忽然就想搞点小破坏,于是她曲起自己的一条腿,压着他穿着的家居裤跪了上去,捏着大腿内侧皮肤给他看。 她娇滴滴地说:“许老师,你昨天捏得好用力啊,都有乌青了呢。” 许昀郡正专注地盯着屏幕,听见她忽然转变的语调,镜片后的双眼眨完垂视,看着她特意掰过来的大腿,的确有一片透着淡淡的青色,像是被人狠狠握掐了下去,能想象到当时的力道并不轻,他看着目光触及之处,再往上就被衣摆给挡住了。 他盯着看了会儿,将手伸上去轻揉了下,像是在给她受尽委屈后的一点小讨好:“还痛吗?” “不痛了。”她根本无痛无痒,目的只是想让他专心不了,所以在说完以后,顺势搂着他的脖子柔弱地往人怀中倒了进去,“就是还有点累。” 她说这话时也是透着极累的语气,配合着软绵绵的身段依上去,还轻轻叹了口累坏了的气息。 许昀郡看平板的视线被她挡住大半,在她投怀送抱的时候,他大致已经猜出她的目的,将交叠的双腿放平,顺势搂住她的腰将人侧抱在自己腿上。 明雪两只手臂还搂着他,这么一坐,本就不长的衣摆拉了上去,底下基本是贴着他的裤子。 她似乎坐得不太舒服,像个小孩一样挪着屁股往后磨,磨完了看着他问:“你会累吗?” 许昀郡一手还拿着平板,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腿,目光沉了下去:“不累。” “那我跟你一起看。”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表现出一副很安静很乖巧的样子,像缩在怀中的猫。 许昀郡一边闻着她发上以及身上的浅香味,一边继续镇定地划着平板看。 看了没多久,有人在他胸膛上画圈圈。 从左胸膛画到右胸膛,再从右边画竖线下去,直到腹肌那块儿,继续打小圈圈,越打越往下,肆无忌惮,甚至还弹起了钢琴。 起先他还能忍,快到裤腰禁线那儿,他直接捉住她的手指,问道:“到底想看什么?” 她无辜地眨眨眼:“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许昀郡睨了她一会儿,松开她的手指,往人腰间搭去,没跟她打马虎眼:“昨晚没有看清楚?” 她转了转眼珠子说:“昨晚太黑了,也可能是你太黑。” “那现在想看吗?”他的手从腰间下去,撩起了衣摆。 明雪忽然起痒,这会是真软下来,靠着他的胸膛将头埋进去,并没有回答,脑袋却是胡乱凑点着,也不知道什么个意思。 许昀郡彻底放下平板,双手捏住她的肩骨,将她的身子稍稍拎起,帮她将一条腿从他上面跨了过去,整个人正坐着面对他。 这一下,明雪的衣摆再度短了一截,滑到了内裤线之上,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明晃晃地挂在椅子两侧。 许昀郡搂过她的背脊,把人送到自己身前,面对面凑近后直接吻了上去。 其实他不疯的时候,吻得很温柔,一下一下,想要多少吻多少,不急不躁。 她跟着他的频率,回他同等的柔情,吻到感觉自己的心快有些化了。 尽管表面看上去慢节奏,但她感觉到自己渐渐坐得不太舒服时,就知道他开始变化了。 分开后小喘,明雪侧头看向餐桌边上的窗户,窗纱虽拉着,却能透过它看到远处学校的操场,此刻正有几个人在走路。 暴雨稍有停歇,即刻又要赶潮,风雨欲来。 片刻时间,明雪将头转回来,低头瞧见他已经将它放了出来。 鲜红诱物,正朝她散发着热源,她已经惹到它,此刻逃不了,烧着脸帮他抚慰一阵,抬身将自己重新坐了上去。 许昀郡全程惬意地靠背坐着,一会儿盯着她的脸色,一会儿垂下眼眸,在她尤为困扰地将近欲退之时,掐住她的腰按了下去,并咬上了她的颈部。 明雪仰头,抱住他的脑袋,手在他头发上乱抓,控制不住溢出声。 她觉得自己颠地厉害,腰部被掐得不像是自己的了,脑袋搭在人肩膀上,忽然听他问道:“套马杆怎么唱来着?” 昨晚洗澡时的乐子又被他拿出来说,她哼哼出声:“不会唱。” “那喜欢骑马吗?”他又问。 她知道他问的是哪个意思,但懒得再计较,心引领着她说出来:“喜欢。” 他却忽然又搭不上前言似的:“喜欢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都昏昏涨涨的:“喜欢骑马。” “跟谁骑马?”他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她脱口而出:“跟你。” 感觉她的身子快要滑下去,他搂住她重新坐上来,将自己嵌了些进去,看着眼前跳动的景象,俯低头凑了上去。 她皱眉一痛,将力道从下面用力咬了回去,忽然听他也哼出了声。 明雪得逞似的笑了起来,昨晚那么久的一场战事,除了最后泄欲告败,中间他都没有失控过,这会儿听见他这么一声,带着被胁迫的性感,也有被拿住的畅快。 他立刻往她身上挠痒,想让人松点儿,咬着牙问:“想死?” 她不理他的怒意,转移话题说:“许老师,你好会上课。” 许昀郡贴着她的脸说:“以后每周两天课,不许迟到。” 她摸着他的脸,挑衅地看他问:“就我一个学生,迟到了又怎样?” “迟到了就罚你学新知识。”他看着游在脸上的手,在她不备时张口咬住她,又继续道,“好学生要服从老师,听老师的话,不要时时刻刻想着顶嘴找借口。” 她将自己的手指缩回来,耐心地提出疑问:“可是老师你自己也还是个新手,万一学术不精误人子弟呢?” 他用力顶了下:“现在还是新手吗?” 她被满腔舒服感包围,说不出话来了。 他继续来了几下,最后热意涌上来,层层递进,一并送她上去,在她猫似的尖叫声中,将人抱紧静静喘气说:“你会让我灵光乍现。” 明雪之前想的没错,她要是继续待在这儿,不仅自己做不好事,还会让他也做不好事。 等俩人收拾完残局,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 许昀郡叫了外卖上门,算是把正餐应付完毕。 下午的时间,明雪在网上找了部电影看,许昀郡快速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过来陪着她一起。 到了傍晚外面的雨势停了,俩人一块儿下楼吃饭。 出门之前,明雪去了趟阳台,望着晾在上面的那两条小内裤,湿的完全带不走,想来他早有这个打算了。 下电梯的时候,许昀郡侧目看见她掉肩的领子,帮她拉了上去。 才拉上去,宽口领又滑了下来。 他眸色一沉,站到她身后,从两边给她拎起来凹造型。 明雪从电梯壁依稀看见肩膀两边堆起来的滑稽样,笑着把它拍到原先自然的垂耷状态。 她怕他不乐意,解释说:“本来就是这样的。” 许昀郡的确很不痛快:“你想给别的男人看见你留在肩膀上的证据?” 闻言她立刻低头看去,果真见锁骨边有几颗红红的草莓印,不知是昨天还是今天的。 这下不用他提醒,她自觉拎了起来,像只被卡喉的小动物,一路上缩在他臂弯下走路。 许昀郡还算想得周全,找了个有隔断座的餐厅吃饭,让她坐在里边,避免了被人瞧见。 吃完饭,她怕他招眼,只让他送到马路对面,就跟他招手挥别进校门了。 食荤了一天,又是长假结束,明雪回到宿舍,头昏脑涨恍若隔世。 她先换了件衣服,又蹲着身子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没感觉跟以前哪不一样,就是觉得心中某块地方,好像已经住进了一人,想起来就觉得甜蜜。 她自知不能因此荒废了学习,就关掉手机投入知识点中。 晚间,她完成小组作业后,写某门课的论文,在论证片段的理由上,忽然卡了壳似的,只想到三点,还差一个,怎么也想不出更贴切的。 她打开手机,准备查相关文章找点灵感。 找了一两个,还是没什么头绪。 这时她看见许昀郡发了一个朋友圈,配图是他家玄关门口的两只拖鞋,一双小号的粉色兔,一双大号的蓝色熊。 配字是:小兔子上学去了。 这还是明雪头一次,看见许昀郡在朋友圈发私人感情相关的内容,她不知道这内容是公开还是半公开又或者是仅她可见。 不过她从他发的内容中看出一丝孤家寡人的可怜,怀着同情心给他点了一个赞。 可怜人立刻给她发消息来了,问她在做什么。 明雪把论文的残局页面给他发了过去,又表诉了思维上的困扰。 许昀郡让她把论文传给他看。 明雪整理了下论文,准备先点保存并命名。 正好这时,谈茜在床上问道:“那个《闷骚教授独宠我》刚更了一章,你们看到了吗?” 《闷骚教授独宠我》是谈茜目前在某网站发表的一篇小说,已经连载到了五万字,作为室友她们仨每天追文在评论区吹彩虹屁。 明雪每次听见这名,都觉得雷炸天,不明白为什么挺好看一篇文,有这么一个咯噔的书名。 谈茜一提醒,大伙儿皆回应了声,跟赶着上工似的。 明雪给许昀郡传了文件后,为暂时放松,打开小说软件,去看了新章。 新章内容讲到教授男主正在教室对身为学生的女主壁咚,刚要行不可描述之事外面走廊有人经过,男主立刻拉着女主藏到了讲台下,然后门口有人走了进来,是一对偷情的情侣。于是,男女主在讲台下蹲了一个小时听人偷欢。 明雪正看得乐呵,电脑上许昀郡消息闪动了下。 她放下手机,凑过去看他的回复。 xu:《闷骚教授独宠我》好看吗? 明雪张口愣住,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的,她打了个问号过去。 刚打完,她就发现问题出在哪了,她刚才给文档命名时,可能被谈茜洗脑了,打成了小说的名字。 第四十五章 换做以前,明雪肯定很尴尬,并且会想法子解释挽救点颜面,就算改变不了对方的看法,起码得让自己先过得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自己说过喜欢这种小尴尬小丑事,她作为女朋友自然要满足他,那就让他自娱自乐去吧。 她回了句好看,并推荐他也去看。 过了会,许昀郡回过来,也不知是刚搜完文名,还是压根没看。 xu:看这篇小说比跟我谈恋爱还要吸引人吗? 明雪能理解他这是作为直男所发出的疑惑,自然不能体会到她们作为小说党的幸福,那就是可以跟无数男神恋爱,还能随时按标准来换口味。 可男朋友就不一样了,男朋友的性格已经定了,他是个做比说多的人,她永远不能指望他连珠炮弹似的跟她说甜言蜜语。 不过能捡到许昀郡做男朋友,已经是她三生有幸,并不奢求太多,何况她现在暂时还挑不出他什么缺点。 要说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好比俩人做的时候,她总以为他会循规蹈矩着来,但下一刻他像是知晓了她的想法似的,会拿点没用过的新花样折磨她。 她回给他:小说男主一晚上可以做七次,你能吗? 明雪知道这句话发出去有多大的隐患,等届时他会用什么手段报复给她,但她说的都是实话,现实中的确很少有男人做得到,最主要她现在处于安全的地方,他即便磨牙到想立刻吃了她都办不到。 反正总会被吃,在没有被吃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怎么快活怎么来。 许昀郡不知是觉得无语不想理会她,还是作为男人的自尊被她伤到,他没有回复,而是针对论文发了一段概括点过来,并指导她怎么写更好。 明雪也没再提刚才小说的事,专心对付论文最终将它完成好。 为了有始有终,她这回又发过去给他看了一遍,他说没问题,接着就问她是不是准备睡了,明雪说是。 他又说:以后都早点睡。 明雪以为他这句就是普通的关心问候,哪想到这句话背后其实大有涵义在。 大三上学期的课比大二少了些,周五下午没课,上午最后两节课结束前五分钟,明雪收到许昀郡的微信。 把糖藏冰箱:下课到对面楼里来。 明雪看着这句话愣了两秒,从小教室的窗口往外面望去,她这边是北面回廊,眺望南面回廊处,有一个人斜靠在栏杆边。 或许是算到她会看过去,那人适时侧过脸,也从对面往教室窗户的方向望过来。 俩人目光隔空交汇。 明雪被吓精神了,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月几时有:周五不工作吗? 把糖藏冰箱:刚结了一个案子,提前休息。 明月几时有:那你别站在那里,先下去吧。 把糖藏冰箱:我等你。 他最后只有三个字,虽然简短,但明雪感觉到他话里的坚定,仿佛她要是放他鸽子跟室友走了,他能当场把她拉回来,毕竟人都已经主动来找她了。 明雪没得躲,等到铃声响的时候,她起身跟室友说要去找男朋友,让她们帮她把书带回去。 出了教室门,明雪避开下课的人流,径自沿着回廊走到对面,原先他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明雪沿着最近的楼梯下去,一边发消息问他在哪。 消息刚发完,她走到下面一层楼,还没拐弯就被人从后面拉进怀里。 明雪心知会是谁,下意识先看附近有没有人经过,好在这会儿已经是下课吃饭时间,这层楼的教室也没多少班级在用。 许昀郡潜伏在这候着她,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她想这人或许孤寡了一星期寂寞了,就回抱了他一下当做安慰,想先从这楼里走出去,说:“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没动,将不高兴摆在脸上,像憋了很久,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被你大大方方带去见室友?” “总有那么一天的。”她不想心血来潮就带着他去了,起码得先给她们有点心理准备,哄着他说好听话,“到时候还要你请她们吃饭呢。” 许昀郡仍是板着脸,脸色冷凝。 明雪由着他全身散发不满,主动挽着他的手臂才将人拉下去,又寻了个偏僻的口子出去。 一旦出去,她立刻就松开了他的手臂,站得稍微远了些,没事人似的问他:“我们去哪儿吃饭?” 许昀郡见她亲近时一口一句甜蜜话,甩开他时像个完全不认识的路人,不由预想有朝一日,情分真的淡去,她是不是也这样毫不留情。 他跟她平行着走,低头不吭声,明雪以为他没注意听,稍稍走近了些,又问了他一遍。 许昀郡还是没有理她,明雪怕他真的生气,就跟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说:“我跟你说话呢。” 他突然停了下来,她只好也跟着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又似乎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是不是见不得人?”他开门见山地问。 “不是啊。”她仰头看他,将犹豫说出来,“就是因为你太能见人了,我身边好多人都认识你,万一谁看到点什么,把消息传开去制造不真实的流言,我怕我以后上课都不安心,你知道我很在乎面子这种事的。” 他按着她的意思继续问:“那是不是只要你还在学校,就一天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明雪很惭愧,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因为她私心里是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将他公开化,对于这事她怀有一种被动的心理。她自认为除去家里和学校这两个地方,她都做得很大方,并且真正在乎的不该是她喜欢他这件事情的本身么。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显然被问住了。 许昀郡似是知道了她的答案,没再等她开口,继续往前走。 明雪定在原地,见他第一次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她,心里忽然很难受,甚至有种想哭的郁闷感。 她想追上去,又怕他用更冷的眼神看她,攥着手心看地上自己的影子发呆。 过了会,有个影子走到她的影子身边,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说:“我不想跟你闹矛盾,你也别想找理由跟我闹矛盾。” 她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泛着委屈。 许昀郡似是无可奈何,抬手摸摸她的脸,见她无动于衷,说:“不是饿吗?吃饭去。” 她被他牵着手往前走,一路上并没看到什么熟人,但她心理上别扭,突然就想找个熟人寻刺激,索性破罐破摔。 可真有这种想法时,又事与愿违。 许昀郡时不时会侧头看她脸色,见她还没缓过来,笑问:“你哪儿不高兴了?比我不高兴的时间还久,如果我没回头找你,是不是以后就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她顶嘴:“哪有,分明是你不高兴,你臭脸的样子,我才不想贴上去。” 刚才她是真觉得他生气了,甚至到这一刻他也可能还在生气,只是装得好像没那回事,所以她一想就不得劲。 许昀郡反思了下,保证道:“那我以后不对你摆脸色,省得让你有理由生气,甩了我去找别人。” 明雪讶异,所以这就是他生气了半分钟就回来找她的原因吗?半分钟的时间,她在因为他的态度生气,他却因为怕失去她而选择原谅对她的生气。 她果然还是幼稚,对比他的肚量,像个不成熟的小孩。 怀着必须好好反省的心思,明雪被带到了三食堂。 在三食堂门口的时候,许昀郡已经自动松开了她的手。 明雪诧异,他想来这儿吃饭? 不待她开口,他先问道:“饭卡带了吧?” 她攥着口袋点点头:“带了。” 许昀郡径自走进去:“三食堂的饭菜也不错,好久没吃了。” 明雪跟在他后面进去。 三食堂只有一层楼,来吃的人不多,主要都是些教工人员。 明雪跟他各买了份烧腊饭,找了角落的位置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边有女生进来,来了以后扫了一圈,直接往他们桌走来。 明雪抬头迎着面,看见女生手上捧着一大叠纸,拿了一张放在她手边的桌上,请求道:“学姐,请问你能帮我填写一下问卷吗?” 明雪看见纸上的问卷标题,是对各大食堂受满意度的问卷调研。 她知道这种大概是经济学院同学的作业,放下筷子拿起笔,帮忙填写勾选。 写完后,女生就对她表示感谢,并又向许昀郡也递出一张白纸,同样说道:“学长,你也填一下吗?” 许昀郡见人还有很多卷子没发出去,犹豫着似乎要结果笔填写了,被明雪给拦了下来。 “我男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可能填不了。”她看到标题下的一行字,标注调研对象必须是x大的学生。 女生明白了,道了声谢谢就走了。 明雪继续低头吃饭,余光感觉对面的人一直在瞧她,她抬头装不明白:“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许昀郡没说话,眉宇间舒展开阔,沉浸在她刚才介绍他是男朋友的喜悦中,哪怕他知道这只是一时的。 吃完饭,俩人散着步子出南门,回到了他的公寓。 刚进门,明雪就看见摆在门边的一双粉兔拖鞋,好像自她上回离开就没有动过。 明雪换上鞋子,走到客厅窗边看楼下风景。 临近周末,学校南门口有不少同学出来,站在附近的公交站等车,或者站在马路边打车。 她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视角看别人。 身后有人贴上来,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与她一起往楼下看。 明雪覆上腰间那只手,问他是什么时候搬到的这儿。 他没回答,头埋在她颈子里深嗅了会,忽然开口:“门口,厨房,卧室,卫生间,沙发,阳台,还有这儿。” “怎么了?”她听着这几个地方,不明白地问,“需要打扫吗?” 他将她撑在窗户上的手拿下来,一并收在自己的臂弯之下,问她:“重复一下我刚说的这几个地方,有几个?” 明雪感到很莫名,脑子里对刚才的记忆复盘了下,说:“这七个地方怎么了?” 许昀郡从背后抱着她,忽然将她转过来,并拉上了她身后的窗帘,让她靠在帘子上。 接下去,他说出了让明雪后悔了一晚上的话:“上回你说,小说男主一个晚上可以七次,我给你找了七个地方,每个地方一次,今晚我试试可不可以。” 明雪听完他的话,立刻吓得血色都没了,她没想到快一星期过去,他竟然还记得这话,重点是他当时闷声不吭,敢情是打算秋后算账来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很怂,怂得开始讨饶:“你还记得啊,那次我是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吗?而且小说都是乱写的,很多东西不切实际,我就是看来消遣一下,那种次数怎么可能嘛。” 这点她很有自知之明,以前宿舍夜谈男人那方面的精力时,室友们就津津乐道地扒过真实案例,外加她平时看两性博主时偶尔扫过一些知识,心中便知道正常情况该是怎样的。 她以为许昀郡不是个重欲的人,上回第二天也是她撩拨他才起的火,谁想这会儿因为她的祸从口出,让他想要身体力行自证来了。 见许昀郡拿吃人的眼神盯着她,明雪推推他的胸膛,想让他冷静点。 人没有推动,她的手却被他抓住,腰身也被他搂了过去。 “宝贝。”他第一次这么喊她,称呼里带着独一无二的宠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以后说话之前都要三思,这是第几次了?从男人的角度,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 他虽然柔着声说话,语气里却是被惹毛后不容拒绝的坚定。 “有些话可能你会忘记,但我会一直替你记得,你说喜欢小弟弟,你说喜欢和我骑马,你说我上课上得好,还说我让你很舒服。” 明雪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他嘴里吐着一系列的小情/事,脸色却是正经得很,连一丝欲色都不带。 那一刻,尽管她表面发愁,内心倒是产生了某种小得意,那就是她可以看永久性的斯文败类与腹黑心机类型的男主了。 关键这男主是个活的,各方面都长在她喜欢的点上。 重点,他也喜欢她。 等明雪更深地感受到这份荣幸时,他已经压着她在窗台边做了起来。 她第一次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她就数着底下最西边那个绿灯亮起车辆放行的次数。 大概放行了七八次,她被他从窗边拽到了沙发上。 脑袋混混沌沌的,视线被撞得七零八落,她看向了墙上的挂钟。 当挂钟走完半圈时,她已经在门边短暂休息完毕,被他抱到了厨房。 靠在半扇冰箱门上,她看着他打开另一半门,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拧开后将瓶口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了几口,然后仰头再给自己灌下去。 她喝了水,不再口干舌燥,连出声都清晰润亮不少,架着他被抱到阳台,看着他收了一条浴巾,最后带着她走进卫生间。 再次站在地面上,明雪差点脚软倒下去。 许昀郡将她挂在自己臂弯间,打开顶上的蓬头,扶着她一块儿洗。 她终于佩服他的精力,闭眼求饶道:“我好累了。” 许昀郡支撑着她,将她的腿抬起说:“之前就跟你说了,每天早点睡觉,这样第二天才有做事的精神。” 她连回怼的精力都没有,想咬他也使不上劲,有心无力。 许昀郡占了上风,似是觉得已经赢了,终于可以下结论,吻着她的脸颊问:“看小说好,还是跟我谈恋爱好?” 明雪心底里承认,许昀郡的技术还是挺好的,尽管他的技术并没有几次经验,却回回让她欲罢不能。 所以她想,自己承认他还是否定他,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他都这么问了,必然是想要得到好听的回答。 明雪想明白这一点,就不想让他如愿了。 她拼劲一丝力气,嘴硬道:“我永远喜欢看小说。” “喜欢什么样的小说男主?”他咬她耳垂,“会做的?” 他分明知道那些情节是没有对比意义的,单纯就为了让她承认他的好,她故意唱反调:“喜欢痿的。” 这句话似乎把他逗笑了,连带着全身都在颤,包括她身体里的,然后听见他说:“那不可能让你如愿了。” 说完,许昀郡关了水,拿了条浴巾将她披上,最后抱着她人走出去,直接进了卧房。 她以为他还想要来一次,怕得刚沾上床,就裹着浴巾往边上滚。 许昀郡拿被子捂上去,将她滚动的身体定住,趴在上面抱住她说:“今天不是惩罚,明天我要出差半个月,只是提前想你而已。” 因为他的这句,明雪当晚留下来住了一晚,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 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拆了一遍。 许昀郡很早就赶飞机走了,她赖床到十点钟,准备去冰箱里找吃的煮。 打开冰箱前,她以为只能找到速食,结果全打开看,里面多了不少水果酸奶果汁,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两盒千层蛋糕。 她拿了一盒榴莲味的出来,看见生产日期竟还是昨天的。 肚子饿得正空,她闻见香味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冰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找到昨晚被扔到沙发角落的手机,明雪拍了一张照片给许昀郡发了过去,并配了一个亲吻的表情。 把糖藏冰箱:刚拿出来不要吃,吃凉的对胃不好。 明月几时有:知道啦。 把糖藏冰箱:先煮点饺子填一下,冰箱里的水果帮忙吃完,门口边上的零食柜里也有吃的。 明雪看见消息,立刻跑去门边,拉开柜门,里面果真塞满了零食,几乎什么种类都有,口味也很齐全,她怀疑他去楼下超市采购了整整好几袋。 他是真的知道她喜欢什么,平时也在关注她生活中的小习惯小爱好,才能在他走了以后把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地方,满满地安排了她接下去的生活节奏。 她忽然遗憾,早上都没能清醒一下,哪怕送他到楼下,给他一个告别吻。 接下去的日子,许昀郡还没回来,明雪抽空也会上来一下,待在他的地方蹭吃蹭喝,再顺便帮他家里打扫一下,完了坐在沙发上跟他视频。 某天,她刚跟许昀郡视频完,又一个视频通话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就接起。 刚想调侃来着,忽然见到她家薛女士的脸,她懵了会,就知刚才眼花手快错接了。 薛文芩一看她身后的背景有些不一样,就问她在哪,怎么周末不回家。 明雪哑口无言,张口眨了好几下眼睛,快速扯谎说:“我室友跟他男朋友外面租的房子。” 然后她将镜头随便晃了几下展示,问:“是不是还不错?” 薛文芩好奇了:“你室友跟他男朋友的房子,你过去干什么?” “她们刚搬出来住,我来帮忙干活。”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展示自己身上打扫穿的衣服,甩甩蓬乱的丸子头,“他们还说好请我吃饭呢,我就是蹭饭来的。” “那怎么没见你室友呢?”薛文芩始终摆着张不相信的脸。 “那个……”明雪忽然看了眼镜头外面,皱眉摇头表示不方便,声音也小了很多,“他们在卫生间里面待了好久了。” 薛文芩瞬间领悟过来,一脸嫌弃与尴尬:“那你还待着干什么,这么想当电灯泡啊。” 明雪迟疑不决地苦恼问:“那妈你觉得我现在应该走吗?” “赶紧走吧。”薛文芩催她,不由替她无奈,“都这样了,早把你忘记了,回头跟他们说你有事就好了。” 明雪立刻想通了似的,火急火燎起了身,又去拿边上的包,然后应付道:“那妈我先挂了啊。” 等薛文芩那头视频一关,明雪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球,重新倒回沙发里,两眼一翻,额头抹出一把热汗。 许昀郡说要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微信里告知了明雪,又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他给她带回来。 她很识相,说只要男朋友平安到家就好。 彼时,明雪正在他家的厨房里煮螺蛳粉。 这包螺蛳粉是暑假里,俞沁准备搬走之前,集齐了一堆吃不完的零食,一并打包送给明雪的。 这些天,明雪忽然想起就拿了出来,一看快过期了。 因为需要水煮,所以她便想到来许昀郡这地方借个火,反正吃完刷锅洗碗倒垃圾就行,他应该不会知道。 把糖藏冰箱:是不是在宿舍看书? 明月几时有:是啊,你猜的好准,你是不是站在酒店窗前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好圆。 把糖藏冰箱:你怎么知道? 明月几时有: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明雪放下手机,哼着歌把煮好的螺蛳粉倒入大碗中,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烫手的面碗摆在餐桌的垫子上,她转身又去冰箱里拿了罐饮料。 惬意地坐下后,她拿起手机拍照,当先存个图。 然后她一边拿手机刷视频,一边嗦粉喝汤。 吃了没几口,她忽然听见门外有按指纹解锁的声音。 明雪吓了一大跳,停下来辨清那声音不是错觉,立刻放下手机跟筷子,慌乱拿过角落的吸尘器防身,却在见到进来的人时傻眼了。 许昀郡进门后,并不诧异她在这儿,他一边拎着箱子关门,一边吸了吸鼻子问:“你把厨房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两章,最近更新时间不定,会提前写在文案。 第四十六章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间回来,实在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明雪扔掉手中的吸尘器,立刻尖叫着朝他冲了过去。 冲到人跟前,他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笑着迎接她跳上来的身子,勾住她双腿让她挂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回来了?”她捧住他脑袋,主动亲了一口上去,“你刚才骗我,其实已经到楼下了是不是?” 他故意往前倾身,她吓得搂住他脖子,倒挂了几秒他才将人捞回来。 “不骗你,怎么知道你也在骗我?”许昀郡抱着她走到餐桌边,看见那满满一碗红油,鼻间还有一股自进门以后就挥之不去的特殊味道,接着之前的疑惑继续问道,“这是什么?” 她被他抱到椅子上坐下,拿筷子捞粉继续吃:“螺蛳粉,特好吃,你要不要尝一下?” 许昀郡不客气:“正好没吃晚饭。” 明雪立刻去拿了碗筷,怕他不习惯,先捞了几根粉,看着他吃下时,不断地问:“怎么样这味道?好不好吃?” 许昀郡没说话,筷子却主动去捞她碗里的了,边捞边说:“吃太快,没尝出味道来。” 明雪将信将疑地看他捞完继续吃,吃完又问了一遍。 许昀郡还是那副表情,筷子也继续伸过来,这回嘴里有词了:“还行,酸爽鲜辣。” 明雪看着他越吃越不客气,上瘾似的吃上了,赶紧按住他的手,哭笑着脸说:“我也没吃几口呢,要不咱俩平分一下。” 许昀郡没意见。 于是明雪只好将原本心满意足的一碗螺蛳粉,分了一半给许昀郡,以至于最后连带着汤水都喝完,胃口还差那么点意思。 许昀郡拿纸巾擦完嘴,看她一脸不得劲地咂咂嘴,问道:“没吃饱?” 她不想装:“当然没有,难道你吃饱了吗?” 许昀郡靠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她说:“没吃饱就回去,路上买点吃的。” 说得这么置身事外,她被蹭了半顿不说,现在还要被他赶走了。 明雪不乐意地噘着嘴,起身将碗筷收进了水池,正准备洗时,又听外面的人使唤她:“洗碗之前,先帮我把门外的东西拿进来。” 刚才不拿进来,现在让她去拿,明雪直觉他这是故意让她去发现,立刻甩甩水渍擦手,表面上还是不情愿,脚步却飞快地走到门口开门。 她将头探出去,见地上放着大份打包好的食物袋,果断拎进来,凑进鼻子边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走到餐桌边依次打开袋子,里面一只热乎的手撕鸡,一盒寿司,一盒卤味加炸串。 明雪感觉自己的快乐又回来了,当即戴了只塑料手套,撕起了鸡肉。 许昀郡手肘搭在桌边,看着她脸上那抹逐渐满足的笑容,拿手掐了下她的腰,问:“现在还会饿吗?” 知道他是耍她来着,她也不给他甩脸子,殷勤地撕了块肉递到人嘴边:“张嘴。” 许昀郡吃下她的投喂,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边吃边搂着她回味。 “这几天学习很忙?”他问。 她顾自使劲吃:“还行啊,不忙。” 他盯着她侧脸,把她快吃到手上的头发丝别到耳后,说:“不忙怎么只主动给我发两次消息?” “我怕打扰你工作啊。”其实她只是在等他发过来,因为她随时有空,所以把聊天的发起权自动交给他。 许昀郡吻了她两下脸蛋,转移话题道:“等我年底休假了,带你出去旅行。” 她往他怀里靠,来了兴趣:“去哪呀?” “你想去哪?” 她想了想:“年底的话,当然去冬天味最浓的地方滑雪,室外的那种。” 他摸摸她发尾,应了声好。 年底未到,十二月中旬x市就下了场初雪。 傍晚五点,明雪从图书馆出来时,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她今天抢座又失败了,本以为再不济找个旮旯角拼桌看书是没问题的,谁知道低估了考研党的毅力,连他们都有几个只能蹲在走廊过道复习,她这个还没进入状态的自然没资格拼得过。 于是她在微信里跟许昀郡发牢骚,决定从今天起正式加入考研法考预备役。 许昀郡得知她是认真的,就说为了犒劳她,晚上请她吃火锅。 他今天收工早,即刻开了车来接她,因为那家火锅店需要排号,他算好时间俩人到了就能吃上。 明雪在图书馆前的大道上找到他的车,刚坐进去就被捧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喝了几口她觉得车内热,正拉开了些羽绒服的领子,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没有穿内衣。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主要就是她懒。 x大寒假放的比较早,十二月大多课程进入了复习阶段,大多时间就是三点一线,外加天气寒冷,喜欢宅宿舍的同学每天就是穿着睡衣活动。 明雪也不例外,待宿舍懒习惯了,她就不爱多穿半件,于她来说即便是身心放松的状态也不影响学习,而且她有最关键的优势,那就是她胸部一挺外套一穿,压根不会让人瞧出半点不对劲来。 可是这点不对劲,放在不近身的路人身上是没问题,但放在每回见面都爱搂着她的许昀郡身上,就大不对劲了。 想到这令人尴尬的点,明雪悄悄地又将拉链往上拉了些。 她只期望,待会儿吃饭的地方,千万不要那么热。 结果事与愿违,明雪刚进火锅店,迎面一股热风袭来。 许昀郡握着她手传递热量,说:“刚才看你在车上都挺冷的,现在应该不冷了吧,把外套脱了。” 明雪虽然自信,但是外套一脱,她就要自杀了。 她微笑摇头:“我觉得刚刚好。” 许昀郡没疑惑,以为她是真的冷,再度捏了几下她的手。 吃火锅的时候,明雪把羽绒服的袖子撸起来,提着筷子很是不方便,尽管热得面色通红,她还是坚持着没有脱下。 许昀郡给她把下锅的食物一并捞出来,不由问了句:“不热吗?” 明雪觉得要是再说不热,那是真的烧坏了脑子,反而还让他起疑。 于是她将薛女士拉出来说:“我妈说,这种日子吃火锅,是暖到胃里的,穿暖和一点吃更好。” 许昀郡看着她一边说这话,一边还猛灌冷饮,眉间狐疑地不太相信,但也没说什么。 一顿结束,明雪虽吃得过瘾,但脸上的温度却烧到了脖子里,直到出了门迎上冷风,她才有种吸到新鲜空气的畅快。 吃完后俩人在附近逛了逛,又买了些东西,许昀郡才送她回学校。 天已经黑了,许昀郡将车停在第七宿舍不到的地方,然后下车跟着她走了一段。 俩人聊了点考研方面的话题,他问她具体的目标跟想法,又讲给她最直接有效的复习方式。 正说到一半时,许昀郡忽然拽过明雪的手臂,直接将她的身子跟脸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别动。”他说。 明雪被他这么生猛一拉,懵得四肢无措,正奇怪他想要做什么,听见后头有人打着招呼过来:“许老师!” 不止一人,还掺杂了另外两道声音,皆是明雪熟悉的。 她听出是谁后,把整张脸死死埋在了许昀郡的胸前,而身前的人也用力抱紧了她。 许昀郡回了她们一声。 然而她们并未走开,而是跨着步子走近了些,明雪的视线陷在黑暗里,耳边却清晰地听见几道接连响起的打趣声。 “许老师,这就是你女朋友吗?看着有点眼熟啊。” “我也觉得,这件外套跟我室友好像啊。” “你说的哪个室友,是正在跟男朋友吃火锅不在场的那个室友吗?” …… 对以上种种,明雪一言不发,闭上眼用沉默来逃避。 倒是抱着她的人开口了,笑着回道:“改天请你们吃饭。” “谢谢许老师!” “许老师再见!” “师母再见!” 待这几人走远,明雪从许昀郡怀中抬起苦恼的脸,无奈地看他说:“我回去肯定要被她们逼问了。” 许昀郡饶有兴趣地问:“所以呢?你想好怎么编了?” 她想听他的意见:“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想听我说?”许昀郡点点她的侧脑,“这种你不是很在行吗?” “可是……”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我之前编得太多了,而且还有上回,我们在她们面前演戏。” 许昀郡笑笑:“那就让我背锅,说是我主动追求你。” 明雪小声道:“本来就是你追的我。” 许昀郡搂着她的背,继续说:“说我以前见过你,当年没有什么印象,再见时被你惊艳到了,很后悔自己当年有眼无珠,开始穷追猛打死皮赖脸地追你,最后你心一软就妥协了。” 这分明就是在拿当初洗手间外的话调侃她,不过她听得是爽到了,夸他:“不错嘛,你这思路可以写成一本小说。” “那你喜欢这个男主吗?”他将她的帽子戴起来。 她的声音闷在他接下去的吻中:“喜欢。” 冬日沁凉,心跳温热。 吻毕,许昀郡捧着她的脸说:“以后出来多穿一件衣服。” 明雪以为他是关心他,点点头说:“我穿得已经够多了。” “多吗?”他将手捂在她的心口处。 隔着柔软的羽绒,明雪感觉浑身一震,像自己的心脏被人给揪住了。 她立刻抓住许昀郡的手腕,往他自己的身上一锤,懊恼似的娇嗔:“我只是忘了。” 他攥住她的手说:“在我面前可以忘,在别人面前不能。” 她听明白他的意思,又往他身上锤了一击,骂他色鬼。 分开后爬楼回到宿舍,明雪一路都是心惊胆战的,深怕她的室友们从哪儿跳出来吓她作为惩罚。 还好没出什么状况,进门时她们一个个坐在各自的桌前,如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 明雪朝她们打招呼:“嗨,同学们,我回来啦!” 没人理她。 明雪哼着尾调走回自己桌边,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白纸,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拿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谈茜开口说:“把你跟许老师的爱情故事写一篇论文,我们就原谅你瞒了这么久。” 明雪只好装起可怜:“不是故意要瞒你们那么久的。” 她把手中准备好的小蛋糕,挨个一份送上去:“亲亲,别生气啦,很快有人请你们吃大餐啦。” 苏亭接过的刹那,就证明了她将再一次减肥失败,面上佯怒道:“亏我还替你遗憾了这么久,你就这么欺骗我的感情。” “那怎么办?”她苦恼地叹气,“要不我现在去跟许老师分手,那是不是不算欺骗了?” 三人异口同声:“不许分手。” 明雪愣了愣,下一刻她们不再装了,跑过来纷纷抱住她,老母亲似的含泪激动,像是盼了很久,小女儿终于出嫁了。 当周的周末,明雪带着这群老母亲,终于蹭到了男朋友的饭。 许昀郡请她们吃自助,吃完又带她们去楼上做了汗蒸。 做汗蒸的时候,他就先告退了,说等结束来接她们。 载人回校以后,因为第二天没课,明雪就跟着许昀郡回他的住处去了。 坐电梯上楼时,她一个劲地叹气。 许昀郡问她怎么了。 她回答说:“她们都说你太好了,威胁我不能跟你分手,否则就跟我绝交。” 许昀郡笑笑说:“算没白请你室友吃饭,跟她们说,下次还请。” 明雪见他得意,忍不住就想灭他威风:“可惜了,我室友说再好有什么用,我爸我妈连我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呢。” 许昀郡面上维持着笑,忽然道:“明老师偶尔有找我聊天。” 明雪诧异:“他都找你聊什么?” “聊一些社会上的新闻或者案子。” 明雪知道明英俊很喜欢找人聊话,但是找以往的学生聊这种事,明雪觉得这纯粹是她爸没话找话,或者找不到能对话题的人。 “不知道也没关系。”许昀郡不等她回答又道,“反正很快我也能见到你爸妈了。” 明雪愣住,没明白过来:“为什么?” 他提醒她:“你姐结婚,你忘了?” 明雪这才想到,明露跟彭家乐的婚礼没几天了,就定在元旦。 她一早就被明露指定为伴娘之一,而许昀郡作为彭家乐的伴郎,自然而然跟着出席,不可避免地会再和明英俊碰上。 元旦前一天,明雪就住到了明露婚礼的酒店,参加她所谓的单身趴。 如今明露小腹微突,孕吐过了一阵,人也稍微有了些起色。 彭家乐等在隔壁房间,中途反反复复过来敲门,好声好气地求姑奶奶早点睡觉。 明露嫌弃他吵,怀着肚子里的小金贵,说话都趾高气昂的,心血来潮说肚子饿想吃东西。 彭家乐听从她的安排,立刻跑到外面去给人买。 买回来以后,大伙儿吃了点,就分开各自回房了。 明雪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洗到一半,听见有门铃响。 她猜到是谁,快速擦完身子去开门,许昀郡拎着一袋衣物走了进来。 “刚洗澡完?”他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不客气地拿了自己的衣服进去说,“正好轮到我洗了。” 他来的目的不言而喻,明雪觉得自己像是被嫖了,故意问了句:“你怎么不去别的伴娘那儿,反而来我这儿呢?” 许昀郡关门之前探头对她说:“因为你是最漂亮的伴娘,我先要定了。” 一句话说得她心里甜蜜蜜的,扑倒在床上等人洗完。 许昀郡出来后,先关了下灯,等观察完房间内没什么异样后,才又开了灯。 明雪问他干什么。 他坐上床,搂住她说:“以后但凡出去,哪怕酒店再高档安全,也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偷拍设备,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哪怕他现在有大把时间陪着她,以后她总有一个人出门的机会,他不希望有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女孩身上。 或许这番话将她说感动了,她主动扑进他的怀中,声音带着委屈似的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许昀郡皱眉,不明白她怎么伤感了,将她的小脸抬起来,问道:“怎么了?觉得我太好了?” 他心底里其实是得意的,他做这么多可不就是想让她找不到更好的人代替他,但当明雪下一句话说出来时,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我明天跟别人结婚以后,会跟你出轨的。” 明雪眨着双无辜的大眼睛,许昀郡如果不带大脑思考这话的意思,差点就被她生动的表情给骗了。 他悟出她想传递的信号,笑着凑近她诱哄说:“那今天晚上是要好好放纵一下了。” 许昀郡话刚说完,明雪就抬起腿朝他压了过来,像条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他不动,就由着她在自己身上点火,并且还主动套上了他。 前半段时间他都是被动的看着她在那儿演,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她的诱惑,也跟着翻身演上了。 他死扣住她的肩膀,逼视她问:“为什么要嫁给别人?我对你不好吗?”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有些渗人,好像她真的是跟别人好上了,连带着动作也狠了几分。 明雪想数他的罪状,奈何竟说不出一条来,只好捏造了几条,说他惯她脾气又爱管她,以增加性方面的小情趣。 许昀郡似乎当真了,捏着她的下巴,啃着她的嘴唇说:“我比你大几岁,管着你是不想让你吃亏,惯着你是想你依赖我,怎么轮到你嘴里就落不着好呢?” 明雪无话可说,她本就是胡言乱语,毕竟这戏是她开场的,怎么也得演下去,认输就怂了,于是又控诉他:“你每次都欺负我,就像现在,明知道我敌不过你。” 他将动作放缓了些,每一下都变得柔情蜜意,绷着身子缓缓打转:“喜欢这样?” 她见他已有出戏的预兆,立刻又演得真实了些:“喜欢,比别人厉害。” 这一句话出口,立刻将他的柔情击得消散,复而变成更猛烈的撞击,他话里带狠:“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欠收拾的人最终被收拾服帖了,她躺在他怀中静静平息。 他拨开她被汗水打湿的发,低声问:“还要不要演下去了?” 她摇摇头,口是心非地说:“不演了,哥哥。” 听到她撒娇喊出哥哥二字,许昀郡刚静下来的**立刻又滋生了起来,他觉得这妖精就是专门来克他的,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索性再度开启了第二轮。 直到睡前,她恍惚沉睡中,听见他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她张张嘴,想说话,怎么也说不出,只是在有人吻住她的时候,微微嘟嘴给了回应。 纵欲过度的后果便是,早上明雪差点起不来。 好在她不是新娘,不需要起早就让人折腾,赖了会床被许昀郡叫起来后,就跟着加入伴娘的队伍,忙活各种琐事。 白天拍完新人以及团体小合照,又办完各种婚礼流程,就到了重要的晚宴时分。 明露跟彭家乐的亲友极多,明雪在新人桌没坐下多久,就跟着明露跑东跑西,还要帮忙提裙子拿酒水。 期间她自己差点被伴娘裙的裙底绊到,幸亏许昀郡在身边扶住了她,还帮她拿过手上最重的一瓶酒。 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的薛文芩看到,他捅了捅明英俊的手肘问:“那个站在明明身边的男的是谁?怎么看着对明明很照顾啊?” 明英俊看清她想问的是谁后,就了然道:“许昀郡啊,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他跟家乐是一个班的。” “家乐朋友,那就是一个年纪的。”薛文芩这么想着就观察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长得还真是有模样。 连坐在边上的小姑明英姿也道:“你说的这个伴郎,我倒是在哪儿见过,他不会是做律师的吧?” 明英俊给了肯定的回答:“正是。” 明英姿一听笑了:“那这行可算是本家人了,人长得不错还是个律师,又是你的学生,这不是跟明明挺搭配的嘛。” 明英俊没吭声。 但这话是说到薛文芩心坎里了,只是她做母亲的还是得谦虚:“再搭配也没用啊,现在的孩子想法多得很,你们觉得好人家还不一定呢,这女儿是越养越猜不透,反正我是管不住了。” 明英姿对这侄女喜欢得紧,很放心地说:“明明不会糊涂的,她比较死心眼,对待人跟事都很执着,也辨得清是好还是坏,真是优秀的人她能抓得住,除非她自己不喜欢。” 明老爷子坐在首座,听见小女的发言,认同道:“明明这孩子谁不喜欢,打她很小起就有不少人跟我说媒了,刚刚又有人跟我打听呢,说我已经嫁出去一个孙女,必须得把小孙女留下来介绍给他,我说我太为难了,我手里已经不下二十个人这么跟我说了,这要怎么办才好呢哈哈哈。” 明老爷子说完自己笑起来,满面的春风得意,同桌的亲人应和他的话也纷纷笑起来。 婚宴结束后,明露跟彭家乐小两口就去蜜月旅行了。 明雪赚了一笔丰厚的伴娘费,开始盘算起了许昀郡的生日。 他的生日在十三号,不到十天,她还没想好送他什么礼物。 明雪知道,对许昀郡来说,他不缺昂贵的实物,只要她的心意到就好。 可是她时常能陪着他,这份心意并不算多么特殊,所以她绞尽脑汁想着送一份能代表心意的实物,最主要不是那种摆起来观赏用的,而是真正在日常生活中能用得到的实物。 想了一整天,她终于想到该送他什么了。 因为这东西定制下来需要时间,所以她立刻跑去门店下单了。 结果时间还算来得及,在许昀郡生日的前两天她拿到手,并专门做了一个精致的礼盒,把心意包在里面。 到了生日那天,明雪已经考完试回家,专门从城西跑回了市区,直接到达许昀郡事务所的楼下。 她给他发消息,想跟他开玩笑说自己今天有事不能陪他了,结果刚发出去就碰见他从外面回来。 谎言被当场拆穿,一丁点都翻不了身。 许昀郡一边蹙眉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一边笑着走近她问:“在这儿等谁呢?” 她调整好表情,装不认识地看着他:“等我男朋友,请问你看到他了吗?” “刚刚有见过。”许昀郡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像是在跟她搭讪,“请问小姐,有什么话需要让我帮忙带的吗?” 她扬着脸说:“那你帮我跟他说一下,我在这儿等他一块去吃饭,不要让我等太久。” 许昀郡看着她漂亮的脸庞,忠告道:“那我建议小姐先去旁边的咖啡厅坐等一下,我可以帮你买一杯咖啡,只要你不接受别的男士搭讪,我相信你男朋友会在半个小时之内下班。” 明雪听了转身要往咖啡厅的方向走,走之前用拒绝的眼神看着他道:“不需要,我自己会买,刚刚我男朋友说了,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的好意,所以你快点上去忙吧。” 说完她笔直走进咖啡厅,去买喝的了。 许昀郡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也走进了一边的写字楼。 明雪买咖啡的时候,就开始计算时间,她并不是着急,而是想看看许昀郡守不守时,或者是不是仅仅拿借口敷衍她而已。 结果,在她等到最后一分钟,以为他就是诓她的时候,许昀郡站在咖啡厅外面,敲了敲她边上的玻璃墙。 明雪转头一看,愣了会立刻起身,捧着咖啡出去了。 她到了他跟前,夸道:“你算得挺准嘛,差点就过了半小时。” 许昀郡揽着她的肩走,问:“如果我超过时间了呢?你是不是打算扭头就走人?” 明雪仔细想了想,说道:“走人倒是不会,但是我会请别的男生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的时间不太准,万一误会你了呢?” 她嘴里说着极度宽容的话,话里却透着另外一种意思。 许昀郡现在愈发觉得,他手中的妖精能耐了许多,会拐弯抹角不着痕迹地反他,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因为他宠得她有恃无恐,心理上又平衡了许多。 虽说今天是许昀郡的生日,但他找了家日料店吃饭,这家店还是上回明雪不经意提起想要尝试的,却被他安排在了自己的日子上。 落座以后,明雪让他坐着等一会儿,自己出去一趟。 十多分钟后,她手里拿了一个蛋糕盒子回来,放在他面前展开,然后给他插数字蜡烛点火。 蛋糕虽小,却是满满祝福。 上面写了一句:祝许老师越来越帅! 烛火荧荧亮起,照着两人的脸微黄,明雪把蛋糕捧到他面前,唱完一首生日歌,提醒他:“闭上眼睛许个愿吧。” 许昀郡听从她的提示,合上了双眼,静默了一会,他再度张开,目光透过火光直直对上了她,兴许是眸中映着微光,瞧上去掺满了柔情。 明雪就凑在他跟前,接着提醒:“许完吹蜡烛,这个愿望就会实现了。” 许昀郡轻轻一吹,烛火灭了。 下一刻,他不做停顿地微微起身,越过蛋糕上方,歪着脑袋凑上去吻住了她。 明雪双手捧着蛋糕,视线被他的脸挡住,怕擦上奶油导致手足无措,只得一动不动地接受着他缓而慢的亲吻。 她知道,刚才那一刻他被自己感动了。 吃蛋糕的时候,许昀郡问她:“不问我刚才许的什么愿?” 她舔着奶油,尽管好奇但并不想知道:“为什么要问,问了就不会实现了,你也不能说。” 许昀郡点头:“那你可以猜一下。” 明雪觉得他纯粹就是想找存在感,而且他都这么问了,八成是跟她有关的,就说:“别是许的我吧。” 许昀郡笑了笑,没说是不是,低头吃东西去了。 吃完出来,俩人沿着大街散步,看到新鲜玩意她总要停下来,他便陪着她在边上看。 等逛得差不多走回车边,上车坐好后,他问了句:“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 明雪注意到他这句疑问,不是问的“今晚不去我那里吗”。 因为她早前就说过晚上还得回去,所以他的意思还是给了她一丝余地,并没有强迫她的意愿,似是试探上的邀请。 她并非不想陪着他,只是考虑到还差一步重要的环节没有完成,而完成那个环节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离开的,以保留他之后独享拆礼物的小空间,并且她也更享受两人约会完后分开,产生那种短暂思念的甜蜜。 于是明雪摇摇头说:“今天不行。” 许昀郡没说什么,他将车一路开到她家小区门口,分开前照例跟她拥抱了会。 抱完分开后,他觉得自己怀中多了一个礼物。 盒子包装精致,他拿起来,问她:“给我的?” 明雪点头:“现在别拆,等我走了再拆。” 许昀郡收在手中,满足地笑了笑,听她的没有拆。 等人下车后走出老远,他掂量了下盒子,短暂思量了下,找到拆口开始撕开。 他很有耐心,拆了一层又一层,越拆到里面越想笑,不知她搞什么玩意,直到最后出现一个硬型袋,已经有了凸显的小造型。 许昀郡猜到了会是什么,打开一看,里面一副崭新无尘的金丝边框眼镜。 他看了许久,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最后拿出来戴上。 抬头目视前方,视线清晰无比,度数刚刚好。 那一刻,他甚至还能看见自己爱的人,正消失在某个转角。 作者有话要说:八点还有一章。 第四十七章 明雪回到家,一直在等许昀郡的消息。 终于等到他消息的时候,她算了下时间,这会儿他差不多也到家了。 难道他是回家才拆的礼物? 许昏君:眼镜是什么用意? 明小仙:我送的眼镜,自然是做我一辈子的老师。 许昏君:哪方面的老师? 明小仙:你喜欢哪方面,就是哪方面。 许昏君:今天嘴这么甜。 明小仙:生日的人最大。 …… 明小仙:其实还有一层意思。 许昏君:什么意思? 明小仙:戴上我送的眼镜,不能看别的女人。 许昏君:所以送眼镜是想让我装瞎? 这的确不符合逻辑,明雪停手正想着怎么回复,他的保证来了。 许昏君:既然是一辈子的老师了,自然这辈子都只看唯一的学生。 寒假里,明雪在家基本就是当个懒虫,在薛文芩的鞭策下连搞了两天卫生。 小年夜那天,家里张罗了一桌吃的,明雪拍了照片,想发给许昀郡,但又不知他一个孤家寡人看了会怎么想。 最终她没有发出去,而是问了他还有几天放年假,过年的时间又是如何安排。 许昀郡说可能会在x市,也可能会去b市,暂时还不知道。 这段时间机票都很难订,明雪觉得他这个回答有些模糊,真要去了不得提前打算么。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恰好刚刚洗完澡,正在抹身体乳,心血来潮就拍了两条大腿曲起的照片,然后给许昀郡发消息。 明小仙:现在在哪里? 许昀郡:加班。 这个时间点还在加班,那是很辛苦了,她作为女朋友虽然不能在身边,怎么也得慰问一下,或者给他视觉上的放松。 明小仙:吃饭了吗? 许昀郡:刚刚吃过。 明小仙:你看我新换的床单,好看吗? 发完她就附上刚拍的大腿照。 另一边,许昀郡正要将手机放下,听见她再度发来的消息声,看了一眼便挪不动视线了。 他点开那张白到晃眼吸睛的照片,细白的双腿比例堪称完美,基本占了整张照片百分之八十的面积,完全看不出床单上有什么亮点。 他盯着看了会儿,回了句:床单很好看,小心受凉。 发完以后他放大那张照片继续看,片刻后她回了过来。 snow:刚才没拍好,那这张床单怎么样? 许昀郡接着点开下一张图,仍旧看不出床单的花色有什么可研究的,倒是她所谓的重点对象换成别的了。 镜头的视角大概是从她胸前俯拍的,大腿连着带沟的胸部,衣摆只堪堪遮住腿根,露出了黑色蕾丝的边角布料,整幅画面极度引人遐想。 他面无表情,垂眸看了许久,右手食指缓缓摩挲大拇指指腹。 从开始就坐在对面的助理见他视线停滞不知在看什么,疑惑地将头探了过来:“许律师。” 许昀郡即刻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放在桌上,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即便他头脑清晰,吐字不顿,脑子里仍是投映着刚才照片里的画面,一点点地侵蚀他的大脑,直到谈完结束,助理出去带上门,他闭上眼睛,刚才那张照片有了人脸,是个妖精。 思绪迷惑中,手机叮咚一声,又来了提示。 许昀郡沉沉呼吸,抬手按住了腹下,做好准备拿起手机,这回不是她的微信消息,而是一条来自微博的提醒。 “许昏君的小娇妻”成为了你的新粉丝。 他点开这条消息,顺着点进新粉丝的主页面,看也没看点了回复关注。 除夕夜前两天,明雪又问了一遍许昀郡,想知道他过年怎么打算。 其实她心底有个想法,如果他真的留下来只有一个人,她就准备整晚上不睡,陪着他开视频聊天。 但是得到他的回复,知道他是去了b市,她心底虽然有点分隔异地的小失落,大部分还是替他高兴。 毕竟一个人的成长来源于家庭,她不希望他能感受到的温暖仅仅来自于她,或许爱情有朝一日会成为亲情,但是亲情永远是最纯粹最原始的亲缘。 当天晚上,只有明雪跟薛文芩俩人吃饭。 明英俊因为曾经某个班级有十周年聚会,收到邀请便跟着去了。 晚间明雪穿着睡衣在床上看剧时,忽然听见楼下有喇叭声响。 她莫名受到吸引,走到窗边探头往出去,只见明英俊正从一辆车的副驾驶上下来,而那辆车不是明英俊的。 明英俊下来以后走路跌跌撞撞,看着像是喝高了,毕竟同学会难免有敬酒的。 明雪想到这一点,走出房门跟薛文芩打了声招呼,就踩着厚实的兔头拖鞋下楼了。 走出楼梯口,明雪听见不远处明英俊正带着醉意说着虚话:“没有醉,就是高兴地有点晕头。” 明英俊平时不怎么沾酒,沾了酒喝少一点还好,至少还有些清醒,喝多了就爱逞强,绝不承认自己被酒精打败了。 明雪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所以她绕过矮树丛,在路灯下快步走过去,想让自己老爸别在外人面前失了礼。 刚要走到明英俊面前,当她看清站在边上载着明英俊回来的人时,停下脚步愣住了。 那个白天在微信里跟她说已经去了b市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儿。 她自然不信他是去而复返,而且他能送明英俊回来,想来也是在十周年聚会上,一早就接受了安排的,所以他是在骗她。 许昀郡侧头看见她走来时,并没有表现出谎言被戳穿的尴尬,而是冲她道:“你爸喝多了,过来劝一下。” 明英俊虽然醉了,但主意识还有,明雪顾及着他,没有机会先向许昀郡问话,而是听从地走过去,挽上了她爸的手臂,关切地问候了下。 明英俊大致看清是女儿下来了,便和许昀郡招手说:“小许啊,谢谢你送我回来啊。” 许昀郡礼貌地表示客气,见明雪把重量支撑住了,又问了句:“要不我帮你一块送上楼。” 明雪见她爸的身子晃晃悠悠的,上楼也不太保险,便答应了。 上楼的途中,明雪跟许昀郡一道撑着明英俊,两个人虽然有眼神交流,但是都没有说话。 直到家门口,明雪敲了敲门,薛文芩过来开门,一看这状况,愣得赶紧让开身子,将人往里边请。 明英俊被扶到沙发上,一倒就躺。 薛文芩忙里忙外的,又是给人擦脸又是给人递水,完了注意到送人上来的客人还在自己屋里待着,立刻笑眯眯地感谢起来。 然后她越看越熟悉,发现他就是上回明露婚礼上的那个伴郎。 薛文芩明知故问道:“你是叫?” 许昀郡微笑,颔首回应:“阿姨你好,我是明老师教过的学生,我叫许昀郡。” “啊,有印象。”薛文芩点头说完,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眼。 明雪在边上站着,一看她妈这眼神就特别虎,像是在物色什么似的,反观许昀郡,也是很配合地接受对方审视,一副全身谦虚的姿态。 她正想着怎么找机会跟许昀郡单独说话时,躺在沙发上的明英俊开口了:“明明,待会帮忙送一下小许。” 明雪接到命令,赶紧趁机应道:“哦,好。” 她转头看着许昀郡,在薛文芩面前装陌生道:“那个,我送你下楼吧。” 许昀郡点头,跟薛文芩以及明英俊道别完后,明雪跟着他前后脚出门。 走下半层楼梯,明雪知道已经到她家门口的盲区了,便主动伸手过去,握住了许昀郡的手。 他没有开口,反手捏住她,将人往怀里带,改为揽住了她的肩。 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抱住他的腰问:“你不是说走了吗?” 他摸着腰间她细细的手腕子:“不走了。” 她没问原因:“那你过年一个人?” “也不是一个人。”他回答说,“我是x市人,本就应该在这儿过年,主要他们也会回来过年,亲人都在这儿。” 这么想她又理解了些,却还是有些不解:“那我白天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要去b市,改主意也不通知我一声吗?” 他声音低下去:“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真的只有一个人。” 原来是不想被当成可怜人看待,她的男朋友还是有自己的骄傲。 她紧跟着又提出疑惑:“那你怎么会刚好跟我爸参加同一个聚会,碰巧吗?” 他揉着她身后软绒绒的睡衣帽子,笑笑说:“你爸没告诉过你,他今天参加的是哪个班级的聚会?” 明雪仔细回想:“他说是十周年,好像是高一哪个班级来着。” 许昀郡替她回答道:“我高一的时候,你爸教过我们班,到今年差不多刚好十年。” 明雪从未听任何一方提起过,她诧异问:“我爸教过你高一?” 许昀郡看着她点头:“嗯。” 明雪得到他承认,不由想到什么,问了出来:“那你高一的时候就……” 她还没说完,许昀郡就接上了:“见过。” 她噤下声,努力回想那一年自己是什么状态,又是以什么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昀郡挑了一件事说:“那年你是不是失去了一只小狗,哭得还挺伤心的。” 明雪张嘴惊愣,隐约想起点什么,但因为不是特别的记忆点,所以感觉很模糊。 她困惑地绕在自己年少的回忆里,又听许昀郡说:“所以我之前也没有说错,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确还是个小学生。” 明雪掐住他后背的腰,威胁问:“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你把我小学生时期哭鼻子的丑事都看在眼里了?” “只是想说。”他顿了顿,“你的确比以前白了不少。” 见他又取笑自己,她气急败坏地噘嘴,却被他趁机亲了上来。 俩人就在这片安静的小空间内,肆意地热吻了起来,直到外面有人走进来。 “明明!” 明雪从迷失的吻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见隔壁的邻居大妈,正惊诧地看着她跟许昀郡,两方相互打量了会,对方问道:“你男朋友啊?” “啊,不是。”明雪下意识脱口,腰间软肉被人掐了下,她随即发出哼唧的声音,知道瞒不住了,只得徒劳地打哈哈地笑笑。 次日,明雪正在睡懒觉,被薛文芩敲响了房门,随后听人走了进来。 她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 薛文芩坐在她床边,一拍女儿的屁股,问道:“还睡呢?” 明雪迷迷糊糊应了声,动也不想动。 薛文芩却像有什么重要事要说似的,停留了许久,忽然问道:“昨晚跟小许聊到很晚?” 明雪听见这称呼一惊,持着疑惑探出头来:“什么小许啊?” “就是昨天送你爸回来的那个小许。”薛文芩提醒完,不想跟她装蒜了,“也就是你男朋友。” “嗯?”明雪猛地睁眼,“什么男朋友?” 薛文芩把她遮住半张脸的被子口拉下来,逼得她无法躲避,瞪着眼说:“还装呢啊,你装得可真好啊,把你妈我都骗过了,要不是隔壁的老姜昨天晚上看见,你是不是准备瞒到明年过年?” 明雪愣着脸,倒并不觉得意外,她昨天自回来后,就一直忐忑不安,因为隔壁大妈是个大嘴巴,每天都会跟她妈碰上,这事早晚会传到薛女士的耳朵里,所以她早有坐以待毙的打算。 既然已经被知道了,她只好装委屈的讨饶:“正想找机会跟你们说呢,没想到被你先知道了。” 薛文芩一脸睥睨着她:“是吗?那怎么你爸经常说到这个人,每次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我不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嘛。”明雪立刻从被子里爬起来,做起了试探功夫,“那妈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薛文芩故作无感,“这事得问你爸去,你爸教过的学生,他最清楚。” 明雪知道她妈也在克制地装来着,早前就从她爸嘴里听过不少描述,昨天当面见着,虽然只有三言两语的问候,怎么着也有了初见的印象。 她撒娇地晃着薛文芩手臂说:“那你是我妈呀,你昨天都看过了,怎么能没有想法呢。” “现在要什么想法?”薛文芩把她的手臂挣脱,“你又不是赶紧就要嫁了,先给我把学习搞好了,女孩子家家的,别这么早就把胳膊往外拐,先把人识清了再说。” 明雪这会儿想到理了,大声说:“那不是之前你一直嫌弃我没有男朋友嘛,我现在有了,想让你先过过眼,你怎么就不愿意啦?” 薛文芩早已经出了房间门,在外面回她道:“你先给我起来,再不吃早餐我就倒掉了。” 已经被吵醒,还是被惊天大事吵醒,明雪哪里还能睡回笼觉,起来洗漱收拾自己。 然后她在家里待命了一上午,等中午明英俊回来,明雪就知道薛文芩肯定要说事,索性主动把她爸请到沙发上坐下,又专门沏了杯茶水,然后一句话摊牌。 明英俊起先莫名,等听完女儿的话,他只是小小地恍然了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笑着说:“你终于不打算瞒着,肯承认了?是谁的主意,小许让你说的?” 这话说出来,明雪还没反应,薛文芩急忙从旁边走来,指责明英俊说:“原来你早就知道啊,你怎么一直没跟我说?” 明英俊一副明事理的大家长姿态,说:“这种事心里面清楚就好了嘛,明明不肯说,我自然要帮她保密。” 薛文芩一脸郁闷。 明雪着实没料到,欣喜地坐近她爸问:“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你以为你爸的眼神不好吗?”明英俊哼了一声,得意起来,“上回国庆你跟人坐一桌喝喜酒,完了还坐人家的车回去,当时你爸都看到了。” 这么说,那次在洗手间外碰见,估计也早已被人看出来了,而她却以为逃过了一劫,至今为止都快过了好几个月。 明雪这么一回想,立刻虚笑起来,抱着她爸的脖子夸赞道:“爸,你好厉害啊,不愧是明老师,眼神非常好。” 明英俊这才开怀地笑起来,自是因为对女儿的对象很是满意,才能默不作声这么久。 如今已不是秘密,明英俊自然而然问起他们交往的历程。 明雪也没瞒着,将许昀郡在x大代课的事情说了出来。 明英俊仔细听完,自夸道:“那主要还是你爸我的关系,不然你跟小许怎么能走这么近。” 明雪十分会看眼色,立刻又吹捧了起来。 薛文芩看着父女俩达成共识,虽然过程中她配合着听得很仔细,听完却不由哼了一声,像是被冷落似的:“你们再熟有什么用,我昨天就见了一面,还没看出什么来呢。” 明英俊拍拍女儿的手,小声建议:“改天请小许过来吃顿饭。” 明雪吃惊:“这么快吗?” “你妈的意思你还没听出来啊?”明英俊告知女儿,“她其实还想正式见一面。” 经亲爸提点,明雪明白后,给许昀郡发了消息,先是告诉他俩人的关系已经被家里人知道了。 许昏君:比我预想的要快。 明小仙:有没有准备上我家吃顿饭? 许昏君:什么时候? 明雪看了看日期,想起刚刚跟薛文芩临时知会的日子,倒也不是很久。 明小仙:大概初六吧,有空吗? 许昏君: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定下日期后,明雪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整天掰着手指算日子。 正式到了那天,她早早爬起床,跟着薛文芩去市场买菜。 回来以后,她又是帮忙拖地擦桌,又是整理家中的摆设,完了帮忙摘菜倒垃圾。 薛文芩看她忙乎的热情劲,像看了西洋镜似的,奇道:“前几天你搞卫生也没见这么勤快啊,这又不是见我未来女婿了,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明雪把散落下来的鬓发往耳后别,摆完家门口的拖鞋,反问说:“我不上心,那你又买那么多菜干什么,四个人能吃那么多吗?” 薛文芩看看满地的塑料袋子:“我这是把明天后天的菜都买了,省得再出去。快过来,垃圾又满了。” 明雪起身再去收拾厨房垃圾,顶嘴说:“你就承认吧,你这就是见未来女婿的架势,不然你昨天出去烫头干什么?” 薛文芩被女儿戳穿,拉不下面子,嫌弃地赶她出去:“见你爸的学生不行吗?哎呦你拎着袋子小心点,水又滴下来了,地也白拖了。” 母女俩就在相互嫌弃的对话中忙碌了半上午,将近十点时,明英俊问明雪,人什么时候能到。 正说着,许昀郡的消息就来了。 许昏君:在你家楼下。 明雪立刻通知爸妈,自己先蹦跳着跑下去了。 出了楼梯口,许昀郡正在后备箱拿东西,她走过去刚想跟他说话,就被递过来两手礼袋。 她看着手中他准备的功课,心里边高兴又得意,嘴上道:“我爸说了,就让你过来吃顿饭而已,不用带什么东西的。” 许昀郡合上后备箱上了锁后,拿着东西的手臂护在她身后,带人上去:“你爸这么跟你说,你也就这么跟我说了?” 明雪知道这是礼节问题,她不说他也不可能空手,这种时候她由衷佩服许昀郡,即便没有在完整的家庭长大,但懂得的人情世故一样不比她少。 快到家门口时,明英俊早就在门边候着了,看见许昀郡时,脸上堆满笑容:“小许,来了啊。” 许昀郡立刻问了声好,见薛文芩也笑着到门口迎接,他再次问了声阿姨好。 薛文芩一边递过送来的上门礼,一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小许怎么这么客气呀,快进来吧。” 明雪等许昀郡先进门,自己跟在后边,顺手将门带上。 薛文芩早已泡了杯茶,这会儿放在许昀郡坐下的面前,寒暄着问什么时候出的门,路上车堵不堵之类的。 许昀郡一一作答完毕,薛文芩便称厨房还有事忙,自己先进去了,让明雪好好招待。 明雪坐在许昀郡的边上,手中拨着小橘子,耳朵则细细听着明英俊在那接着问候别的话题。 她听了会儿觉得这气氛不错,就心安理得地跑到厨房帮忙打下手了。 明英俊以前就很中意这学生,没想到这些年不仅有机会再接触,对方还成了自己女儿的男朋友。 这事带来的得意,他暂时还不能往外夸,毕竟知道女儿还小,要跟着他们的节奏低调稳定。 但是人在跟前,他还是没忍住想说些体己话:“小许,趁明明现在走开,有些话我想问问你,你喜欢明明什么?” 许昀郡低头笑笑,回答:“明明单纯善良,待人热情,而且专一,喜欢她以后发现优点还有很多。” 明英俊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像怕人听见,放低声说:“那你对她以前还有印象吗?” “以前?”许昀郡体会明英俊这话的意思以及脸上的表情,感觉不像单纯问过去的印象。 明英俊打了个手势,让他凑近,然后轻声说:“你别跟明明说,我怕她丢面子,其实啊,当年我就知道她很喜欢你。” 许昀郡一怔,听他继续说。 “我看见她有一本草稿本上,写满了你的名字,当时我没有问过她,这个秘密我可是藏了好多年没说出来呢。” 明英俊见许昀郡像是愣住般,呵呵一笑:“怎么样?你也不知道吧?其实她很多年前就喜欢你了。” 许昀郡也跟着笑笑,佩服道:“您观察还挺仔细的。” “所以她是真心喜欢你,你也要好好待她。”这句话才是明英俊的重点。 许昀郡郑重点头:“我会的。” 得到保证,明英俊更加开阔,畅聊着自己女儿从小养到大的各种小事,其中自然不乏糗事。 许昀郡听得很认真,偶尔得到笑点,也会跟着开怀。 临开饭前,明雪终于得以空闲,走过来休息,反之明英俊则起身去了厨房。 她终于毫无顾虑,肆意地靠在他的肩头吃橘子,问道:“你刚跟我爸都说什么了?” 许昀郡给她剥着橘子皮:“没说什么,但是我被提醒了一点。” “什么?”她抬头看他。 许昀郡将她脑袋继续按在自己肩膀上,说道:“你爸提醒我说,你比一般人要难养,通常需要吃两人份,就让我注意下这个,有点心理准备。” 果真是亲爸呢,真不会说好听话。 明雪被戳到面子问题,侧着起身坐在他大腿上,勾着他脖子质疑了句:“难道许老师养不起我吗?” 他摸着手中滚圆的臀笑:“我说我养得起,哪怕你现在是俩个人。” 她一听急了,以为他真的这么跟她爸说,气得要去咬他嘴。 许昀郡反手捏住她的脸,主动啃了上去。 两人一来一回,无声缠着闹了起来。 这场景被刚打算端菜出来的薛文芩瞧见,立刻又转身折回了厨房内,她捅捅正在帮忙盛汤的明英俊,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薛文芩唏嘘道:“你看看你女儿,居然坐在人家大腿上。” 明英俊往外瞧了眼,并不觉得稀奇:“那怎么了,他们互相喜欢,你管他们谁坐在谁大腿上,又没有坐在你脸上。” 薛文芩不应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女儿坐在男人大腿上,我难道不应该奇怪吗?我一直以为她很矜持的。” “那是你不了解女儿。”明英俊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这说明她很喜欢人家,而且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不都搂搂抱抱的嘛。” 薛文芩又往厨房外偷看了眼,还是没到能出去的时间,她转头问:“那你探过他的意思了?他对明明怎么样?” 明英俊安慰她:“放心吧,明明喜欢的,眼光不会错。” 薛文芩想通后,自言自语道:“其实我看着也蛮喜欢的,这孩子话虽不多,但细节上懂得照顾人。” 临开饭时,许昀郡跟着明雪在桌边帮忙摆碗筷,看着一桌菜时,眼神中有片刻凝滞。 即便他在这儿还有亲戚,偶尔也会请他过去吃家庭餐,但每每吃到融着亲情氛围的菜肴,总会沉默叹想自己的经历,对旁人产生些许艳羡。 明雪将他的身子拉下,自己坐在他边上,帮每个人开了罐饮料。 薛文芩很是热情,时常招呼小许多多夹菜,转头却称呼了声“阿俊”。 明英俊跟许昀郡同时抬头应了声。 薛文芩跟明雪来回看这俩人,同时愣住。 接着他们明白过来,都笑开了。 薛文芩对许昀郡解释说:“我刚才在叫明老师,看来以后每次小许过来,我都要叫他明老师了。” 这话虽然是澄清,但话里面的另一层意思,大伙儿听懂后,氛围就更融洽了。 席间,许昀郡起身各敬了明父明母一杯,亲口表示会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俩大人听见这话,自然是很高兴,更忙着招呼人多吃点。 许昀郡坐下时,明雪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他也回握住了她的。 吃完饭,明雪跟着许昀郡在小区内散步。 许昀郡说:“去滑雪的机票我已经定好了,刚才也跟你爸提过,他答应了。” 明雪猛然想起这桩事,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他一直有打算。 “什么时候?”她兴奋起来,“我今天就要收拾行李吗?” 许昀郡将她掉下来的围巾拢好,笑道:“后天,到时候我来接你。” 她立刻停下来,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凑上去亲。 许昀郡让着她亲,等她高兴了,将人抱住往上提:“明明,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现在必须老实回答我。” “什么事?”她从他的语气中暗暗琢磨,心想自己应该没有犯什么错。 许昀郡提问:“当年我毕业以后,你是不是加了我的qq?” 原来是这事,明雪很诧异他居然知道:“有啊。” “从哪儿得知我的号?” “我从我爸的班级群里面找的。”她带着小有成就的得意,“我聪明吧,可是也找得好辛苦。” 他接着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她嘟嘴不满:“我哪敢啊,你那么厉害,万一猜到我谁,把我拉黑了怎么办?” 他沉默了会说:“其实我后来有猜到,但是回头找你的时候,你一直不在线,后来这个号也不是你的了。” 明雪吃惊,没想到她的小号被回收后,还有这样一段事。 她短暂唏嘘完,忽然从账号这个角度想到之前一件事,就对他坦白说:“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对你老实交代。” “什么事?” “我的微信号,不仅仅是明雪小妖精的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 “满心许昀郡。” 明雪小妖精,满心许昀郡。 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暗恋狂,没想到有缘重逢,得知明明他也是个暗恋狂。 冬日的风正烈,恋人的心正热。 她被他捧住脸吻下去:“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之后大概会有几个小番外。一周内发上来。 感谢大家陪明明和许老师到这里,这篇文准备太久,开文视角废掉几十个版本,好在定稿之后连载的思路很通畅。 下一本在专栏,大家感兴趣给个预收哈,让我下次开文暖洋洋。 番外一 家长会还有一分钟即将开始。 许昀郡扭头看向教室后面墙上的钟,再回头看鱼贯而入的其他家长们,内心愈发焦急,随之带来的还有无尽失望。 他的父母,再一次失约了他的家长会。 尽管他原本并没有期望他们会来,可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如今,这一丝希望也落了空。 他起身,离开座位准备出教室。 班主任叫住他:“许昀郡,你是爸爸来还是妈妈来,怎么还没到?” 许昀郡在讲台边顿了两秒,抿抿唇作答:“他们不会来了。” 班主任默声,看似已习以为常。 许昀郡出了六二班教室,双手插着校服裤兜,避开走廊上排排站着闲聊的同学,独自走下教学楼。 出了教学楼,他不知道该去哪,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情绪。 转学读六年级之前,许昀郡都是在b市念的书,所以他对这儿的一草一木至今为止都很陌生。 但他隐约记得前面那幢低年级教学楼的角落,有一个被矮树围起来的健身沙地。 小学的健身沙地,没有多少学生用得上。 他怀着能独享安静空间的期望,往那个地方走去。 还未走进,许昀郡听见一声带着娇气的叫嚷:“臭猴子,你又把我的城堡弄坏了!” 下一刻又听被指责的男生回应说:“你这叫什么城堡呀,就是一个土沙包。” “你才是土沙包,你走开,离我远一点。” …… 许昀郡闻声走近了些,借着树身的遮挡侧瞥过去。 两个小孩相互骂嚷,闹着小别扭,却又和谐地在同一块沙地上玩着沙土,手上握着挖沙坑的小玩具。 许昀郡站在原地,往周边望了望,没找到更好的去处,也懒得再到处乱走,念在他们都是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就在边上靠着树沉思起来。 他前天刚考完的数学卷错了一道大题,本来他写的答案是对的,却因为检查时理解失误,反而将答案改错了。 他忽然想通了点,觉得他们不来是对的,不然看见他的粗心肯定会数落,可是一想到他连被数落的机会都没有,心情又一下子变得愈加沉闷。 如今他的家庭已经不是以前,以前父母会管着他,会在他耳边寄予期望,带他出门开拓视野探索新知识,现在俩人只想着自己,连他昨天打电话通知他们开家长会,都是相互推三阻四的。 许昀郡越想越烦躁,不期然脚边溜过来一颗小足球,他想也没想,将气撒到球上,站直身子猛地甩腿。 球被他踢中,直接高飞到前方—— 然而前方是一层堵死的围墙,球堪堪越过围墙上线,砰地一声被踢没影了。 “啊!我的球!”小男孩叫喊着跑出来,不断跳着身子望向围墙外面,徒劳无果后他气哼哼地跺脚,回头看着许昀郡冷酷的表情像是不好惹,只好走向罪魁祸首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把我的球扔掉!” 许昀郡听见那边产生了矛盾,被吸引地走过去看好戏。 仍蹲在沙坑前做房子的小女孩扎着两只灯笼辫,身穿白衬衫加背心裙,脚底的红色小皮鞋里穿着蕾丝袜,她昂着头硬气地哼哼:“谁让你老是来弄我的城堡。” 小男孩胸膛起伏,明显被她气到,沉默了半晌,突然狠踢了下脚下的沙坑,扬起的沙灰沾得小女孩的脸全是脏尘。 她立刻尖叫着起身,连连往后退去,双手下意识去抹脸揉眼睛,却越擦越脏,连白衬衫的前襟衣领也沾染了不少沙粒。 小男孩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了,但正在气头上且碍于面子也没有立刻道歉,只是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稍稍走到人跟前保持距离地询问:“你怎么了呀?” 许昀郡远远看着,见她反复在揉,也不像是要哭的样子,只是一下顿在那儿,似乎只剩下揉这件事。 他抛开自己原本要愁的事,也走了过去,握住女孩细细的手腕劝说:“别揉了,越揉眼睛里细菌会越多的。” 女孩闷声不吭,仍在倔强地抬手眯眼擦眼,表情极度不舒服。 许昀郡看见她的眼中有了红血丝,眼泪也快被擦了出来,便强制将她的双手拽下来,重复强调道:“不能再揉了,会有细菌的。” 站在边上的男孩见他这么说,也跟着慌张地劝说:“对啊,你去洗一下脸吧,不然等会儿你爸爸来接你会骂你的。” 女孩不断眨着不适的眼睛,反驳说:“我爸爸才不会骂我,他会骂你。” 男孩吃了瘪,小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我的球也被你弄丢了,我妈妈知道了也会骂你。” “球不是我弄丢的,是他弄丢的。”女孩指着还攥着自己手腕的高个男生,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挣脱了自己的手。 许昀郡听他们为一点小事来回吵,看着也像是才进小学的人,真觉得这种斤斤计较挺幼稚的,于是他做了回好人,说道:“待会儿我帮你去把球捡回来。” 男生听了疑惑地看他:“真的吗?你能出校门?” 许昀郡点头保证,但他没有表示立刻去捡,而是指着女孩说:“你去洗把脸吧,不然脏东西会钻进你的身体的,以后你脸上就会长出黑色的点。” 女孩被他的话吓到了,抬着脏脏的手正要护脸,想到他刚才的话又立刻止住,愣在空中不知该怎么办。 许昀郡再次牵住了她的手腕子,说:“跟我来吧。” 女孩傻傻的样子,为了不让自己的脸以后变得难看,只好跟着他走,一路走到附近厕所外的洗手池边。 许昀郡给她打开水龙头,让她闭上眼睛,将头低下来。 她乖乖照做。 一手凉水轻轻拍上来,打湿了她的眼睫,落到下巴处,滑进脖子里,立刻使得小小的身体缩起了肩膀。 许昀郡抓住那两只掉下来的灯笼辫,继续往她脸上拍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拍,只等有了充足的水分将脏泥冲掉,然后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包,抽了一张出来,让她闭上眼睛。 女孩站得身子笔直,听话顺从地配合他擦脸,直至他将眼睛边上的一圈擦仔细,不留下一个细小颗粒。 “眨一下眼睛。”他说。 她配合地眨了下,脸色立刻灿烂了,扬起笑容:“好了。” 许昀郡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好像很简单的一件事,就能调动她的喜乐,其实他也可以,但却又很难再快乐。 短暂的时间里,他看着她走向旁边的镜子扮鬼脸,两只辫子晃来晃去,捏着裙子边转圈,得意劲十足。 他心底里的坏心因子作祟起来,走过去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人说:“其实呢,我刚才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女孩疑惑地看他。 “就算你脸已经洗干净了,以后也会长出一些小黑点,不信你问问你妈妈就知道了。”许昀郡说完就走了。 女孩站在原地对着镜子发愣,她一边回味这句话的意思,一边忽然将自己的脸凑近镜子,仔细扒着自己的小脸蛋看,一个小黑点都看不出,那以后会怎么长出来呢? 她越想越发愁,眨眨眼睛思索了番,立刻就安慰到自己,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并不是妈妈,要长到妈妈那样,还得过好多年。既然是大人的问题,那就等大了再去想,她现在要做一个住进城堡的花仙子。 转了身,她就再度回到了沙坑边,去找回自己的玩具。 路过围墙边的时候,许昀郡正在借着一棵墙边的树爬墙,眨眼间就翻身去了墙外。 女孩吓了一跳,问站在墙下仰高脖子看愣了的男孩:“他去干嘛?” 男孩回头傻傻的回答:“他说帮我捡球,他人就这样没了,太厉害了。” 女孩拍拍手:“是啊,好厉害啊,像我故事书中的小飞侠。” 男孩鄙夷地看她说:“他比小飞侠厉害,故事书中都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 话音刚落,上方一颗足球被丢下来,正中男孩的头部,他猝不及防痛叫了一声,看清是什么后满脸兴奋,跑过去捡回失而复得的足球,手舞足蹈起来,大声比耶。 然而女孩却仍旧呆呆地望着围墙上方,自言自语地说:“他是不是上不来了?”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正想去叫老师帮忙救人,忽然看见一只手搭上了围墙上边,紧接着是第二只手,两只手相隔一张桌子的长度。 “大哥哥。”她激动地叫了一声。 下一秒,一颗脑袋探了出来,许昀郡双手吃力地抓着墙体,突然一个耸身,跃起大半个身子,趴在了上方,轻松跨过双腿后,纵身跳了下来。 女孩双手保持着合十的姿势,惊叹地看完这一幕,迟钝地拍起了小手,发自内心地叹道:“你好厉害啊!” 许昀郡并没有从一个低年级的小孩这儿,得到一种被佩服的得意感,这是他五年级就学会的技能,他拍着手上的石灰子走过去,郑重地告知这个小孩:“我马上就读初一了,我很快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学生了。” “可你现在就是小学生。”女孩这样觉得。 许昀郡看着她笑笑,觉得跟小孩子说不通,他换了个思路:“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才不像小学生?” 女孩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拿出了口袋中的棒棒糖递给他。 许昀郡看见递过来的糖,下意识摆手说:“我不吃糖。” “不是让你吃。”女孩连忙解释,“我剥不开,你帮我剥一下。” 许昀郡尴尬地接过来,看着被扭成一团的糖纸,上面有牙齿咬过的痕迹,似乎还带了一丝黏腻的口水,也不知道被她咬了几次了。 他一手捏着棒子,一手抓住可拆的边角,用力撕糖纸。 直到糖纸剥离,许昀郡把棒子递给她。 女孩立刻迫不及待接过,将糖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脸的幸福满足,拿在嘴里滚来滚去,像是要将甜味散满整个口腔。 许昀郡就这样看着她,一边拿手抹开刚才洗脸时打湿的发丝,一边又将手轻轻擦在自己的后腰边,似乎此刻只剩下了吃糖这一件事。 女孩被看了良久,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掏进自己的裙子口袋,变戏法似的拿了颗一样的糖过来,问他要不要吃。 许昀郡摇摇头。 她又将糖塞了回去。 这时,远处有人喊:“明明!” 女孩立刻跑过去应道:“爸爸!我在这里!” 就这样,女孩在许昀郡面前跑没影了,许昀郡远远看着她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被抱起来走了。 他转过身,再次迎着围墙吹风,似乎将他先前那股郁闷吹没了。 * 许昀郡合上相册,玩着手中的发丝,对肩膀下的人说:“所以,我们以前还是同一个小学毕业的。” 明雪靠在他胸前快要眯眼,梦呓般道:“许老师,原来你也是小学生啊。” 时隔多年,曾经他拒绝过的糖,后来被他接下,保存了七年,成为他如今的心上人。 番外二 许昀郡定下的雪乡之旅,计划是四天五夜。 明雪得知目的后,就在地图上查找定位,又反复总结需要带上的各类物品。 出发那天,俩人在x市机场解决完午饭,就去过安检登机。 过年机票难买,经济舱人数爆满。 好在俩人是连座的,找到座位的时候,连着一排的另外两个座位已经有一对情侣坐着了,正在相互喂吃的。 明雪挨着那女的边上座位坐下,许昀郡则挨着她坐下。 坐下后调整好座位,明雪关掉手机,一时只等飞机起飞闲得没事做,又被身边那对情侣吃东西的动静声勾起馋瘾,幸亏她随身背着小包,提前藏了不少吃的,当即也拿出点小零食跟自家男朋友分享。 许昀郡刚吃完午饭,对垃圾食品没有兴趣,但女朋友非要喂他,薯片怼到他的唇间,就差劈开他的口腔了,于是只好咔嚓一声咬进去。 这东西真能吃上瘾,他才吃完一片,女朋友再度喂过来,继而又是一声咔嚓伴随嚼碎。 吃完她还喂。 喂过三片之后,就没有了。 许昀郡瞥过去,女朋友正心安理得地吃着独食,同时对边上的乘客东张西望。 正巧有一个空少路过,她目光跟随着人家走完整个过道。 许昀郡盯着那人背影消失,自己女朋友还想试图起身再看。 他抬手将她的下巴握过来转向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这次带你出来什么目的,知道吗?” 她诧异:“还能有什么目的,出来玩啊。” 说完继续往自己嘴里塞薯片。 他笑笑:“既然是我带你出来的,就在我身边待好,别把眼神给弄丢了。” 他虽然笑着,但明雪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敢情是不满她刚才多看了帅哥几眼。 于是她奉承地讨好:“我只是觉得人家穿制服好帅,你什么时候也穿那种制服给我看看,我就不看别人了呗。” 许昀郡低垂着眼看她满脸调戏,转开脸正色道:“凡事要公平。” 公平起见,她也得穿他想看的。 “那你喜欢我穿什么?”这个话题太私人,明雪几乎是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问的。 他将唇凑过去,即将碰上:“我喜欢你什么都不穿。” 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实则面不改色地说着露欲的话。 明雪得意地哼了一声,回身在自己座位上坐好,斜视了他一眼,趁周围没人注意的时刻,突然抓住他的手抬起来,将食指与中指并一起按在自己的唇上,然后再飞快地按到他的唇上。 许昀郡被动地操作这一套手势,完成了接替性的吻,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友,她似乎总能出其不意地冒出一些小动作,不是挑衅他就是讨好他。 他笑着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提醒她:“不要吃太多。” 明雪拿了两片就将零食袋扎了起来,分了其中一片给他吃。 许昀郡正拿着本旅游杂志在翻看,明雪跟着瞄了几眼,忽然听见邻座的情侣在讲雪乡的事。 她竖起耳朵,转过头去听了会,越听越觉得是同路人,便打听:“请问你们是去哪儿玩吗?” 这对小情侣虽然也年轻,但看着不像学生,估计是已经工作了。 女人烫着大波浪卷,回了她一个目的地。 明雪立刻惊喜地笑开:“好巧啊,我们也是。” 女人看了眼明雪边上的许昀郡,询问道:“你也是跟男朋友一起啊?” “嗯……”明雪本想作肯定答复,忽然瞥见女人眼中那抹留恋欣赏之色,话到嘴边改了口,“啊,是我哥哥。” 女人继续问:“亲哥啊?” 明雪连连点头,甚至搂住了许昀郡的胳膊展示给她看,郑重声明:“我亲哥哥。” 女人笑着夸了句:“你跟你哥哥长得都挺好看的。” 明雪回以谦虚一笑。 正为自己的谎言得意之时,腰间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她立刻按住那只手,转过头笑得殷勤:“哥哥,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许昀郡搂过她的肩问:“我们这样招呼也不打就私奔,不会让爸妈伤心吗?” 明雪笑得嘴角一抽,微微掉头瞥见边上女人正惊讶地张嘴,她立刻搂上许昀郡的脖子亲昵地说:“不会的,我喜欢哥哥,我就要跟哥哥在一起。” 明雪事前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番话,甚至用让她差点笑场的撒娇语调,只是她一时间戏精上来,周围又是没有熟人,胆子放大了,就喜欢寻异样眼光来找刺激。 许昀郡目光低垂着看书页,手上捏捏她的脸蛋,说了声:“乖!” 一番兄妹亲情,看在旁人眼中,唏嘘称奇。 之后明雪戴上眼罩耳机歪头睡觉,一觉睡到被许昀郡拉醒。 明雪打着哈欠摘了眼罩,眼前白光一闪,她眯起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座位不对劲,看了看旁边,居然不知何时跟许昀郡换了个座位。 她神思不清,问身边的人:“你什么时候把我换过来的?” 许昀郡见她醒了,给她递了杯水。 明雪口干,接过来喝了一口,听着他说:“刚才你睡着没多久,抱你的时候没醒,就不叫你了。” 她仍是很懵:“你干嘛要换座位?” 许昀郡把她喝完的水杯拿回来,说:“你不看看我旁边是谁。” 明雪看向他那边邻座,先前的女人也跟她男朋友换了个座位,她仔细理清了一番,想来是对方先换了座,紧接着许昀郡不乐意她身边坐了个男的,也把她给换了。 这心机操作,她不得不佩服。 飞了几个小时,终于落地机场。 取行李时,明雪看见邻座的那对情侣也在,搂搂抱抱地说着亲昵的小话。 等他们分开了会,明雪凑过去打听:“你们待会儿怎么去?” 他乡遇老乡,自然要相互帮衬关照。 女人说先在市区转悠,一个个景点轮流打卡。 大家都是做过攻略的人,明雪笑笑,也说先在市区玩。 她笑完,脸就被一只手掌盖住转了回来。 许昀郡将她的脸朝向自己,而他的目光从她的头顶上方,无声看向对面的男人,那人已经盯着她看很久了,从飞机上开始那眼神就不断瞄。 而被他压住半边脑袋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人在暗中吃起了酸醋。 拿到行李后,明雪人生地不熟,连看路标都觉得眼花缭乱,好在她男朋友方向感比她强,一路上出去根本没走弯路。 抵达下榻的酒店,俩人放完行李,整装好就出去觅食了。 走完整条城市大街,明雪几乎一路吃一路看,许昀郡负责帮她扔吃完的垃圾,到最后她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举着大脚板,跑到路边的街牌下摆姿势。 许昀郡带了相机出来,帮她从各个角度拍了个够。 次日一早,酒店门口有旅行团的车来接去雪乡。 一路直达雪乡度假村,接待已经提前等着,帮他们拿行李。 x市常年很少下雪,即便下了也都是轻细的雪粒,不像北国这边,气候得天独厚,入目全是奶油般厚重的积雪层,没有人际的覆盖使人忍不住想要抓揉破坏。 明雪跑去附近一棵树下,随手从枝干上扒了点雪,搓成一个雪球,在手中来回垫着玩。 许昀郡捞过她戴着毛线帽的后脑勺,将不好好走路的人带到身边。 结果她很不老实,将湿冷的手突然往他脖子上一擦,冰凉的触感缩得他立刻把她固住,钳着人双臂往前走。 雪乡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蘑菇小屋,宛如进入了童话世界。 每间屋檐下挂着红红的灯笼,过年气氛依旧浓烈未消。 蘑菇房内外温差极大,里面暖光四溢,外面则是冰天雪地。 明雪推开窗子探头仰望,雪山之下空气清冽,已经能幻想出夜空中繁星遍布的景象。 当天,与他们一起抵达的游客们,已经纷纷出动去滑雪了。 明雪不甘落后,拿到装备后也跑去滑雪场。 她以前在室内滑雪场玩,为了快速学会摔跤不少次数,这儿是大自然的雪地,空间量足够大,练了几步就滑出十米远。 周围滑雪人多,身穿各个花花绿绿的滑雪服,臃肿着身在这片雪地上畅游耍乐。 许昀郡从身后跟上来,没几下就来到她身边,即刻又从她身边极顺溜地超到前方。 明雪追着赶上去,边喊边问:“你以前滑过啊?” 许昀郡说:“在瑞士滑过几次。” 她黏着他:“那你慢一点,等等我嘛。” 许昀郡知道她心急,慢了下来等她,结果她经过他身边时,一个招呼也不打,狡猾笑着反超了上去。 他并不急切,在后边停顿下来,拿起脖子上的相机,朝前方拍了一张,那个玫红色的背影正好在镜头正中央。 拍完看了会儿放下,许昀郡再抬头时发现那个身影没了。 前方人影绰绰,交错出现,他加速滑了上去。 找到人时,她正倚在一处栅栏边,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看几个滑雪能人花式炫技。 从远处高地下来,连续几个前后空翻,将弯曲形路线驾驭得游刃有余。 周围一堆游客全都在用手机记录拍摄,包括明雪,她已经在朋友圈连续发了几条小视频。 许昀郡站在她身后,将她拍小视频的画面拍了进去,又从后方转到侧方拍她的面部表情,明雪起先浑然不知,发现时面对镜头笑闹,也拿手机对准了他。 只不过拍完时,她仍旧上传了朋友圈,而他只保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她问他为什么不传朋友圈,他说她这个笑容不合适。 明雪奇怪,夺过他的手机看,哪儿有不适合,这笑容分明很灿烂。 然后她就得到回答:“这是男朋友视角,只能给男朋友一个人看。” 明雪听了,觉得她男朋友够闷骚。 接下去俩人滑了一阵有些累,明雪发现不少人往附近的树林子里走,目的都是在找地方摆姿拍照。 总之出来玩的人,大伙儿随时随地拿着手机,不是在拍照,就是在被拍照。 许昀郡找了个热心的路人,也帮他俩合拍了几张。 回去以后,他就在那儿捣鼓着相机跟手机,验收玩了一天的成果。 屋里闷热,明雪早脱了厚重的外套,因为不再出门,她想将内衣也脱了,却不好大大方方地脱下,于是她背对着许昀郡,隔着衣服在里面反手解开偷偷拿出来。 内衣是酒红色蕾丝,展开后空空软软很大一件,明雪塞进了床枕下,然后拿起手机刷消息,刷完以后她没事做,问许昀郡要不要一起打王者。 许昀郡不常玩游戏,但是运气极好,每次排位都能稳步升星。 相比明雪,玩了几年升升降降才够得上跟他差不多的等级。 这回俩人定好各自的位置,她打射手,他打辅助。 李元芳的飞刀一击一击吃兵,鬼谷子在边上不断帮忙探视野。 因为鬼谷子的隐身技能,俩人合力去对方野区反野赚了一波,甚至扫完野再潜伏草丛,等着对方打野以侥幸心理过来送人头,送一送二再送三,这一系列套路屡试不爽。 不知道是手气好还是高端局遇低端选手,连着几局明雪都拿下最佳,到了后来许昀郡中途放下手机说没意思不玩了。 明雪还想有始有终再拿个最佳,自己的辅助却掉线了,她催促:“你干嘛呀,就快打到水晶了,快快快!” 许昀郡早把手机扔开,整个脑袋搁在明雪肩头,光是看着她打,双手不着痕迹地圈住她的腰,将禁锢的一圈手臂缓缓往上移。 然后他目光垂落,发现女朋友的胸不对劲。 明雪习惯了被他搂住,丝毫不知他这会儿的目的,一门心思只管破高地,谁想刚破了高地,她浑身一颤,被人捏住了尖粒,下意识叫出来。 她一手松开手机,边推着他边往人怀里倒,他顺势搂住她揉了几下,她彻底软下身索性缠了上来。 明雪的手机被丢在地上,许昀郡则抱着她上了床,她的头刚按在枕上,就感知到了下方藏着的内衣,膈得有些不舒服。 许昀郡发觉她脑袋不安分,就拿手伸进了枕下,抽出一件妖艳的酒红色胸罩,凑近鼻下尚能闻见特殊的奶香味。 这东西勾在他的指尖晃荡,视线穿过勾带看向她,气氛变得尤其暧昧。 明雪将自己的内衣夺回来,往他跟前一甩,挑衅地看他:“怎么,你想帮我穿吗?” 许昀郡只手代替她的,帮她假性穿上鼓了会儿,说:“看上去还行,勉强穿得下。” 她再次甩了一下,故作不满地挺了挺说:“才穿了一边而已。” 许昀郡依照她的意思替她全面盖住了,随便一撑能隆起来似的,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说:“上次你发给我的床单图,颜色还挺好看的。” “想看就继续看呗。”她话里包括眼神透着明显的邀约,期待着接下去发生什么,手悄悄地扯上了他的。 许昀郡配合着她脱掉一件,接着帮她也去掉,直到里面只剩下薄薄的紧身打底,目光之下愈发显著。 他从她的肩膀握下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儿问:“刚才怎么脱的?缩骨术?” 明雪搂住他脖子,借势坐起身,目光落向他的腹肌处,戏谑挑逗:“等你是女人你就知道了,可惜你不是。” 许昀郡看着她脸上浮起的潮红,默不作声地渐渐低头,另一只手也松开她往下。房间内的游戏音还未结束,少了俩人的战斗力,顺风局扭转成了逆风局,形势岌岌可危。 队友正在轮番请求集合,请求保护高地,然而持续有人被击杀,不知是队友还是敌军。 突然播报音出现了双杀,三杀…… 直到听见“victory”响起,敌方水晶被攻破。 与此同时,俩人间的暧昧也被应声捅破,他犹如常胜将军,叫嚣着攻城掠地。 刚才的胜利属于他们,现在的胜利属于他,也属于她。 两方力量悬殊,明雪被他一瞬间击败,往后一仰躺回床上,顺手关掉了屋里的灯,房间并未陷入黑暗,因为雪光从窗外折射进来,有一道隐约又充足的白光,照得她人愈发白净剔透。 每当这时,她的肤色发色勾着视线,对比十分明显,耳边似有轻细的猫叫,听得他心痒难耐,但只要她不开口要求,他就知道她是满意的。 可许昀郡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些不得劲,勾住她的发尾,撑下身说:“这儿什么人都不认识,你可以叫出来。” 男人在这方面似乎都有劣根性,总想着从对方口中获得引以为傲的成果,明雪很少会刻意喊出声,一般都由他的频率支配,感觉到了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但为了他作为男人的骄傲,她勉强尬喊了几声夸他,演戏的痕迹实在拙劣,语气里丝毫听不出情感。 许昀郡觉得不受用,捏住她的脸让她闭嘴,干脆下了狠劲往死里折磨,最后索性将她抱起来,换做自己躺在下面。 这一下立刻将她拿住了。 明雪头一回尝试坐着,只觉他快戳到她的心底处,先前被撞翻的思绪立刻清醒了许多,与他十指相扣,主动替他劳作起来。 许昀郡始终睁着眼看她,他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白天跟她一起互相打过的雪球,此刻在眼前反复跳动飞跃,晃得他有些眼花。 他双眼迷醉,心想她都是他的了,还有什么不是他的。 雪球被他抓在手中,捏成各种形状,即便揉不出水,却比水还要软,他将她捧下来送进了嘴中。 怀中是温香软玉,睡死过去了便是温柔乡。 即便是耗尽了体力,次日许昀郡的体力依旧相当好,早起穿好衣服收拾精神了,再端着早饭进来喊她起床。 明雪睡意朦胧地抓着头发起来,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内衣,许昀郡从床尾的地方捡起来给她,见她反手勾了几下没勾上,他跪到她身后帮她勾上。 第一次勾,她不满意,说要勾最紧的那一排。 许昀郡只好拆了重新勾,嘴里问道:“不勒吗?” 她转过来看他:“不然你试试?” 他果真抱住了她,试了几下说:“刚刚好。” 就这么会功夫,又让他占了点便宜。 许昀郡拍拍她:“起来吃饭,待会儿还要出门。” 这天白日的行程主要是去爬山,沿途欣赏冰冻的瀑布奇观,晚上回来浑身寒凉,正好去住温泉酒店。 在前台等待区,明雪再度遇见了飞机上的那对情侣。 两厢缘分足,这会儿凑一块聊了很多。 突然间,那女人说要上厕所,明雪也有意,两人便结伴着一块去了。 剩下男人和许昀郡留在原地。 男人看着俩女人一走,冲许昀郡意味深长地一笑,突然感慨:“其实女人很麻烦,是不是?” 许昀郡装没听懂:“嗯?” 男人又笑,有话直说:“我说女人,就好比上个厕所吧,她们能在里面待个十五分钟,你信不信?” 许昀郡没跟着他的话题走,解释说:“排队时间比较长。” 男人摇头,不同意:“没人排队,她们照样能待很久,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嘛。” 许昀郡言简意赅:“为了出来给你好看。” 男人一时没话说。 过了会,他像是找到了话,说道:“都在一起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看,该看的地方也都看过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为同为男人,也不是相熟的朋友,对方就口无遮拦,开始数落起他女朋友平时生活中的不是,包括性格上的缺陷和脾气上的暴躁,外加物质和贪婪,一切的不满最终总结起来,主要嫌弃的原因是她现在没有以前好看。 许昀郡淡淡听着,听完回他一个似同情似意味的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知道该不该继续处下去。” 男人不禁好奇:“什么方法?” 许昀郡说:“我可以让我女朋友去问问你女朋友,目前对你是什么看法,或许她的想法也跟你一样,甚至比你想的还要更多,毕竟有些事情都是相互的。” 男人意会过来,面色有片刻不自然,然后他换上了冷嗤的眼神,不再多言。 没多久,俩女人就回来了。 许昀郡低头看了看表,等待的时间并不久,八分多一点。 大家领到门卡,就各自散了。 明雪注意到那男人不太耐烦的样子,问许昀郡他们刚才聊了什么。 许昀郡则反问她跟那女的聊了什么。 明雪还没开口,就被他自问自答上了:“是不是跟你吐槽她男朋友?” 从她脸上的表情看,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明雪吃惊:“你怎么知道?” 许昀郡轻笑:“因为她男朋友也在跟我吐槽。” 原来如此,明雪想起那俩人在飞机上亲昵的样子,不禁觉得当喜欢也变得虚情假意,掩饰都会是一种累赘。 可能感情耗久了,都会被生活磨得没了激情,于是逐渐露出它不为人知的憎恶。 明雪想到这一点隐患,抬头问许昀郡:“那你以后会不会也嫌弃我?” 这句话真到了那种时候,她是绝对问不出口,也没有必要,但现在可以。 许昀郡挑眉,似乎没听明白:“什么叫以后,难道现在没有嫌弃你吗?” 明雪鼓起的勇气被他打回原形,她憋住一口气,扬着脸不服输:“哪儿嫌弃你就说,你快说!” 许昀郡将她脑袋往自己胸口按:“嫌弃你话太多,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她被撞得走不好路,但听得相当清楚,知道他这话就是表面口头嫌,背地里的意思说好听就是不嫌弃,可要从他那张嘴里面说出精准的原话来很难。 明雪暗暗咬牙,她觉得要攻破这男人,不用扒他的心,只要扒他的嘴就够了。 不过他自律性那么强,时刻头脑清醒,要想没个把门痛快地说心里话,除非她把他灌醉。 明雪没见过许昀郡喝醉,也不知道他喝醉后是什么状态,但他是个人,人在微醺的情况下都爱吐露心事,届时她引导一番,就能套出话来了。 一路上楼刷卡进门,明雪内心想了不少话辞,但是她还差一瓶酒。 结果没想到,什么准备也不用做,房间内就有酒水。 明雪拿起酒橱里的一瓶红酒,上面标注十五度。 反正明早也没什么重要活动,喝高了也没事。 她暗中下了决定,就去找开瓶器。 许昀郡见她准备喝,拿了酒杯擦干净,递给她。 他提醒:“少喝一点。” 明雪不敢倒太多,意思了一点,就对他说:“这是给你的。” “现在不能喝。”许昀郡开始脱衣服,“泡温泉时不能喝酒。” 见她迷惑,他弹了下她的脑门,给她讲其中的危害,最后道:“除非你想谋财害命谋杀亲夫。” 明雪嘴角一抽,刚才念想太足一时忘了这一点,揉着额头笑:“当然不是,没有你我怎么回家啊。” 为了做足戏,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放在一边醒酒。 两人到了半室外的温泉,宽衣入池,热气氤氲着一方天地,远处夜幕下青峦叠嶂,愈发衬得环境空幽。 明雪下了池水就趴在一块小石上,双臂交叠做枕,歪着头舒服惬意地闭上眼,享受全身细胞被温浴渗透。 许昀郡双肘后撑背靠在边上,侧目看着她洁白如玉的背脊,弧线下去足够圆润挺翘,以及被水波纹晃荡游动之下若隐若现,无一不在吸着他的视线。 许是池里的水温在攀升,没多久他就看得气息变粗,闭上眼睛深呼吸,他想起手边没有套子,忍着念头将身子沉入水中,只是单手横过去从侧面抱住了她。 明雪眯了会儿,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给她捏肩捶背,她理所当然地享受舒惬,直到那人忽然停了下来,似有若无的气息随之附在耳后根,池水的温度像是攀升了起来。 虽然对于这种事的前兆已不陌生,但这儿的隐私并不封闭,她怕控制不住招来尴尬。 身后的人感受到她全身紧绷,似乎知道她忌惮什么,撑住她堪堪站稳了身子,唇凑到她垂落的发丝边,小声保证说不会什么的。 明雪愣了愣,不信他的话,毕竟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出,他这会儿急需降温。结果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全程下来仅仅只是跟她维持边缘外的虚假模式,从头至尾并没有算得上实质性的契合。 这样一来,尽管他是好了一点,可她却适得其反,浑身难受不得劲,甚至希望他打破克制,以此来慰藉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 过分的是,他并没让她称心,管自个惬意完毕,接着趴在后头静静地呼吸,池水热气升腾,缓缓摩挲而过,好像一切已经平静。 明雪难耐地扭着身子,不断传递出不满的现状,他退开些拍了拍她,她以为是他懂得怜惜回报了,结果他只是催促:“不能再泡了,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许昀郡说完便撑着双臂,赤身出了温池,走到一边抓起浴袍给自己穿上。 系好带子,他拿了另一件,走过来蹲下,示意她出来时穿上。 明雪还在为刚才那事不满着,心里边逐渐横生出小脾气,那股显然的不乐意再传递到脸上,板着脸给他看,哼也不哼一声。 她径自接过浴袍,借助自己的力量爬出来,然后擦身走回房间。 房内温度适宜,烘得人全身舒适,明雪躺在软榻上敷面膜,目的是为了缓缓平息体内那股热火,可却始终无法消褪,反而愈发不得劲地折磨她。 但她无法厚着脸皮开口,只能侧着身眼不见为净,死死守住那一道隐秘的尊严。 许昀郡倒像是浑身通畅了,舒适地半躺在床上,低头刷着手机。 明雪斜眼看他不爽,她不信他今天就这分量了,下定决心非要再逼他缴械。 等敷完面膜,明雪拿起先前倒好的红酒,两手各一杯拿到他面前,引导他也喝:“干一杯!” 许昀郡举着接过的杯子,话里带着替她考量的意思:“你确定你不会醉?” “要醉一起醉呀。”她微笑地勾过他的手腕,做出喝交杯酒的姿势,率先喝了一口下去。 许昀郡随之也喝了下去,直接入喉吞咽。 明雪想的是,她临时含着口中的酒,待会儿去卫生间吐掉,正欲起身却被许昀郡按住肩头,她不明所以,见到他似乎要吻过来的样子,她愣地下意识就咽了下去,只为问出一句:“怎么了?” 许昀郡只是替她抹了抹嘴角,说:“都溢出来了。” 连亲吻也没有。 明雪感到挫败,放下酒杯后,还是去了卫生间,她刚才那么大一口,又自知酒劲差,待会儿肯定要发作。 她无声使劲呕了几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奈何周围温度又高,呆了会她就有些头晕。 明雪放弃了,在心机男面前她从来就讨不着好。 回到房间,她从床另一边躺了上去,浴袍也没脱,假寐般闭上了眼。 许昀郡继续看了会手机,就收了工,也跟着她一块儿躺下来,摸着她的脸问:“不脱吗?” 明雪压根没睡着,她想在睡前跟酒意做一回抗争,如今覆在她脸上的手有些冰凉,便使她得知自己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了。 她翻了个身,八爪鱼似的攀上了他,想要汲取更多凉意,手也肆无忌惮地从他的脸摸下去。 许昀郡拉下她的手,将她双手合并举高,主动帮忙把浴袍脱了下来,这下她舒服了些,往被子里钻了钻,扭着身子再度黏了过来。 明雪知道等不到他醉了,只好主动上手,一把抓住他关键部位。 许昀郡正待脱衣,被她毫无预兆地握住了枪管,闷哼了一声,扔开浴袍翻身将她上身扣住,压迫着问:“憋坏了?” 明雪并不承认:“我只是跟它打声招呼。” 说完她松开他,很没意思似的翻过身,懒懒地打了声哈欠:“好困啊,我先睡了。” 许昀郡跟着从后面覆上来,将她的手抓回去,语气强硬道:“打了声招呼就走,它允许了吗?” 明雪埋在枕边的唇角弯了起来,知道这男人被她勾起了火,于是下手重重掐了一把,这份不识好歹的力道迫使他什么也顾不得,从床边拿了样东西的瞬间功夫,立刻从后面死死钉入了她。 明雪将头埋入枕间,几乎全程晃着身乳,导致头也有些犯晕,她知道酒劲上来了,想撑着尚且清明的意识,问他一些话。 她先要求:“许老师,你亲亲我。” 许昀郡捧着她的脑袋转过去,同时他从后面凑上来,配合动作不断地吻着她,轻柔婉转。 明雪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得近些,伸出小舌勾缠,吻到双方气息紊乱时,俩人停了下来。 她趁机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他扯着她的下唇瓣吸了口,模糊道:“喜欢。” 她紧跟着问:“那你爱不爱我?” 他没有回答,房内安静,并不可能没听见。 明雪再度问了一遍。 许昀郡忽然起了身,坐在那儿将她的身子仰天放平,单腿从他身前转了过去,然后靠近她。 “先叫我一声好听的。”他反而提了个要求。 她不假思索地开口:“许老师。” “不是这个。” 她换了个:“好哥哥。” 他还是不满意:“也不是。” 她迷瞪瞪地微睁着眼,叹气认输:“我不知道。” 他在她耳边指导了声。 或许是醉意与体力剥夺了思绪,她下意识就顺口喊了出来,带着娇弱的哼声:“老公。” 喊完这声,她便没多少力气了,甚至忘了自己先前的讨要。 他倒是终于做了回好人,将她的脸掰正,认真注视着她吐出:“我当然爱你。” 她半醉半醒地点点头,似是满意了,终于合眼睡了过去。 番外三 雪乡回来后,许昀郡并没有订直接回x市的机票,而是先去b市转了一圈。 明雪只是听他说在这儿有点公事要办,就跟随他一起了。 没想到,他的公事是带她见他的父母。 明雪对此一无所知,相比之下他父母明显提前收到消息,主动前来见面。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家餐厅,这种见面方式显然不是很有归属感,但她知道以他父母目前的家庭情况,他能给两方安排出会面,已然是给了她一种重视,一种礼尚往来,一种情感交付。 明雪之前有想过,他父母会是什么样子,是否过于严肃薄情,才会对他不管不问。 真正见了面,对方的第一印象打破了她自有的认知。 他们瞧上去端庄沉稳,微笑礼貌克制,颇有学识派风范,常年奔走国内外,问题中的见识与涵养反倒令她不知如何得体应对,幸而大都是许昀郡帮她做的回答,气氛聊得还算愉快。 一顿饭后便是各自分开,仿佛只是一场老友聚会。 明雪不断问许昀郡,刚才席间他父母的表情跟话题,具体都是些什么意思,即便她猜得到,也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许昀郡用一句话安慰了她。 他说因为以后不会经常见面,所以他们是什么想法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只不过他们是他父母,而她是他未来想共度下去的人,不仅是向她证明也是向他们证明,所以提早让他们见面,主要是给她的承诺。 明雪恍然间想起许昀郡去她家的那天,薛文芩后来得知他的家庭情况,不禁连声叹气,既有替人同情的心,又有将来辛苦自家闺女的心。 她明白有些事一早注定无能为力,但是他比任何人都会面面俱到。 事情办完以后,许昀郡说带她去母校逛逛。 新年伊始,校园内有不少学生提早活动,也有拉着行李刚回校的。 明雪在微信上跟俞沁打过招呼,得知她目前就在学校里,便将她约出来了。 俞沁相比以前更加漂亮成熟,人也愈发开朗自信,了解许昀郡同是校友后,请他们一块去食堂吃了顿饭。 暌违多年,许昀郡对学校的伙食还留有记忆,这次他算是半个主人,挑了几道自认为有特色的菜肴,都让明雪尝了遍。 吃饭时,明雪问俞沁研究生的日常,俞沁畅快地聊了一堆。 明雪近段日子没见俞沁在朋友圈晒过她之前那位男友,不知道是低调了还是分了,但又不好直接问出来,只听她当前话里的意思,像是已经恢复了单身似的。 不知许昀郡是不是也察觉出什么苗头,本来沉默地听她们俩说话来着,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他的校友陈盛威。 俞沁低头吃菜,抬起脸时很自然,随口打听道:“陈老师已经结婚了吧?都没听到消息。” 许昀郡摇头:“陈老师没结婚。” 俞沁愣住了,语气很淡地重复:“没有吗?” “没有。”许昀郡知道该挑什么重点讲,“陈老师在原本准备结婚的前一个月退婚了,原因是跟另一位性格不合。” 俞沁看似并不大关心,只是点点头,继续低头吃菜。 明雪暗中观察俞沁,发觉剩下的时间,她没有再主动讲过一句话。 吃完饭出来,因为有许昀郡这个校友陪逛,俞沁就告退了。 走在深冬的校园里,明雪想起俞沁的事,问许昀郡:“如果你还是我老师,我还是你学生,你会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昀郡不给她做这个假设:“没有这个可能,我也不用回答。” 当时他拿到代课的机会,就只是做了半年的预期。 明雪换了个问题:“那要是我提前跟别人好上了呢?” 许昀郡偏不走她的路数:“那你现在就没机会当面问我。” 她急了:“我现在就在问你呀。” 他强词夺理:“你没有跟别人好上,就用不着再问。” 女人总是反反复复,喜欢对过去的事情做一堆没用的假设,借以期望从知足中得到圆满,从圆满中感受知足。 许昀郡知道她也是,也明白她在考虑这个问题时是什么想法,因为这些想法他比她更早假设过。但他想得比她简单,只要结果掌握在自己手上了,他会慢慢去填补中间的空缺。 他也曾有不自信,是她给了他自信。 但他不爱像她一样说道这些,所以只换来她不乐意的哼声。 俩人一路来到法学院,教楼前林荫道边的树叶脱落了一地,粗壮的枝干上正冒出隐秘的新芽。 许昀郡牵着她在前方的草坪上坐下,靠在树干上迎面晒太阳,这样舒适惬意的午后,让他想起曾经捧着法条本背书的日子。 明雪将脑袋枕在他大腿上,眯着眼看上方光秃残留的枯叶,树梢还有鸟儿扑着翅膀飞过,停留在另一片草地上跳跃啄食。 “许昀郡。”她喊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最郑重的时刻。 许昀郡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嗯。” 明雪玩着他的手,缓缓道:“有一件事我之前挺遗憾的,但是现在觉得很庆幸。” “什么事?” “我没有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她曾经把他当做目标去奋斗,却没追上他的尾巴,“我努力过,但是分数不够。” 天空中,有一片红枫叶子掉下来,她的视线被吸走。 他的手拢住她的脸,在耳边说:“所以我来你的学校教课了。” 她忽然有了新的动力:“那我考研的时候努力一把,再考你们学校好不好?” 转念又觉得不妥,如果真那样,那她得跟他分隔两地了。 可许昀郡说好。 明雪知道,他这是应着她的决定来了,哪怕真的异地,以后也会是他经常飞过来看她。 可是人怎能没有志向没有目标,为了成为更优秀的自我,前进的道路中难免会有小别离。 她比别人幸运的是,他走过相同的那条路,便可以教她如何避免走弯路。 * 回去以后,明雪加入了新一批考研大军。 许昀郡帮她买好所有复习资料,隔段时间给她抽查检验,因为他也在自考注会,俩人便有了同心协力的奋劲。 有时候,她会邀他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许昀郡每次去都很配合她,穿得像个学生,仿佛他们是同届的同学。 因此,不可避免招来一些低年级学妹的搭讪。 有一次,明雪让他先去占座,自己下了课便赶过去,刚进自习室的大门,看见固定的某一桌边,围站了不少女生在说话,她就知道他又招蜂引蝶了。 明雪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许昀郡似有感应地回了下头,然后冲身边的女生们笑说:“我女朋友来了。” 女生们显得很吃惊,有一个似乎认得她,捂着嘴相互传话,了然状况后,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明雪看她们一个个仓皇逃跑似的,在许昀郡对面坐下,拿过他带来的奶茶喝起来,并不问刚才她们都找他聊了什么,只是默契地翻开书看起来。 许昀郡在桌下踢踢她的鞋,上身从桌上倾过来,看着她问:“吃醋了?” 她轻淡地否认:“我八百年没吃醋了。” 许昀郡疑惑地哦一声:“那怎么只喝了几口,半杯奶茶没了。” 她一吃醋就喜欢咬着东西喝,使劲喝拼命喝,这一点逃不过他的眼睛。 明雪看似默认道:“太酸了,我中和一下。” 他喜欢看她死鸭子嘴硬,笑问:“你是跟自己闹别扭,还是在跟我闹别扭?” 跟他闹别扭那是无理取闹,毕竟他生下来就是那样一张脸,不长成那样或许一开始就不招她喜欢,她得尊重他的资本,起码他没有主动勾搭别人。 可一旦他笑起来,那就是犯罪了。 明雪觉得他笑的时候,不管对面是谁,不管笑容的克制程度怎样,都会释放出一种他对别人有兴趣的意思,从而让人产生误解。 人人都有微笑脸,就他这种斯文败类最讨打。 她也不想无端让这点小别扭困扰自己,便想了个以牙还牙的计策,突然冲正前方过来的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粲然一笑。 男生是个长相比较可爱的学弟,正巧撞见她的笑容,表情懵了懵,回头看看身后不是错觉,或许觉得她笑得亲切友善,停下脚步走近桌边,注意到她桌上的复习资料,轻声打招呼:“学姐,你认识我吗?” 他这一停下来,许昀郡蹙起眉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将眼神回转到明雪脸上,射着冰箭似的瞪向她。 明雪故意忽略掉他,扬着脸惊叹似的夸道:“不认识,但是你长得好帅啊。” 男生因为她的这句话,浮起羞涩腼腆的笑,瞧起来愈发可爱,他并未注意坐在对面的许昀郡是个什么人物,见她的意思表达足够明显,径自拿出手机说:“要不加个微信吧,我是经管学院的。” 明雪的手机就搁在边上,她毫无顾虑地说好,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对面的人率先拿走。 许昀郡握着明雪的手机,仿佛只是在保管重要的财物,他换做将自己的手机抛出去,大方地说:“加吧。” 明雪跟男生同时看愣。 她正不知怎么下手,男生很有脑筋,直接拿起桌上的笔,找张白纸写了串号码,意思便很了然了。 男生走后,明雪将那串号码看了一遍,像在熟记似的。 她问对面正抱臂靠椅背的人:“你说,这个号码能搜到人家的微信号吗?” 许昀郡将她的手机递过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威胁,甚至有些引导加试探。 但明雪知道,他是在警告。 她明显是吃了豹子胆,拿起自己手机,将那串号码输进去搜了搜,在他的目光下她故意摸着下巴研究了会,装犹豫似的不知道该不该加,最后忽然间领悟了什么似的看向他。 “我怎么忘记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戏谑又调笑似的盯着他板起的脸看,开始用甜言蜜语哄,“我男朋友还是很好看,我舍不得就这样换掉,我才不想便宜了别人呢。” 许昀郡并没有回她一丝被说服的笑容,但脸色稍稍缓和了不少,只是不想陪她玩这种把戏,刚才那一瞬确实有让他不爽,竟然当着他的面调戏别的男人。 但他习惯了伪装,这点临时的隐忍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白天在人前他会给足她面子,到了晚上,就轮到她求饶的时刻了。 这点心理平衡,他掌握得十分到位。 当然,对明雪来说,也觉得非常受用。 * 冲刺考研的最后那段日子,天冷难熬。 许昀郡为了让她有个幽静的复习环境,将书房特意改造了一番让出来,每天起来就能复习,按点打卡供应充足。 俩人由此开始了同居生活,白天她学习他上班,晚上一块出去吃饭,顺便看场电影放松。 考前几天许昀郡要出差,因为不能陪她,怕人在家看书把脑子看坏了,就在走前给了她一个拼图盒子,说看书看累了就玩一下,差不多等她拼好,自己也就回来了。 这个想法让她没了分别的难舍,立刻将兴趣投入了拼图中。 许昀郡说过,这个拼图不是网上买的,是按照自己的照片让商家定制的,所以没有例图参考。 明雪问他是什么照片,他不肯说。 她觉得有猫腻,干脆花了半天时间,把将近一千片纸块按照背面的字母区归类好,在客厅腾出空地铺上瑜伽毯,一点点拼出大概。 起初她以为就是个风景图,也不拿正经事对待,拼了会儿眼睛累了,就跑回书房弄听力去了。 第二天她心血来潮又拼了些,还是瞧不出主图是什么,却隐约觉得这场面的细节有些熟悉。 期间许昀郡发微信过来,问她拼得怎样了。 她骗他说一点都没拼。 他说既然这样,他就推迟回来,等什么时候拼好,就什么时候回来。 明雪天天算着他回来的日子,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将懒散的拼图事业搞起来。 同时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一点,他送她这个拼图,并非只是单单让她劳逸结合玩来消遣这么简单。 那天她花了一整个下午,将拼图面积拼到百分之七十,停下来对着残缺不全的画面琢磨了许久,才隐约猜到这是张什么图。 因为有了确切性,剩余的工作非常顺畅,几乎就是查漏补缺,完完整整就给拼全了。 然后,她看着这张图,又看了许久。 当年在x中看他打篮球的那个看台,被他发现的那次,她一直以为他是心不在焉的,像是被人强拉上来的过客,没想到在她没有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的背影偷偷拍下来了。 拍下来以后,保存了多年,如今做成拼图,让她自个来拼凑回忆。 这做法,实在是有新意,既让她知道了过去,又保住了他那点窥癖的脸面。 许昀郡回来那天,进门就看见客厅地面上拼好的图,来到书房却见人装模作样地背着书,仿佛压根没有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声。 他走过去,敲敲她面前的桌子问:“昨天问你,还说一片都没有拼,那现在外面的都是你用脚拼的?” 明雪放下遮挡在两人视线间的复习书,给了个出其不意的答案:“我是用你当初偷拍我时聪明的脑子拼的。” 这话是在暗讽他,毕竟他都把图给放她眼皮子底下了,哪还顾得了什么面子。 许昀郡没说话,几天没见也不想说什么,只管做出行动,上前就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来,然后自己坐了上去,把她当成孩子一样往怀里搂。 照旧是阔别多日互诉思念,亲吻加拥抱,沉溺了会差点擦枪走火。 他将她死死摁住,犹如压住自己的欲望,问她:“看见照片时是什么感受?” 她思考了会说:“就觉得,你当时手机的像素挺好的,居然还能做成这么大的图。” 许昀郡当时跟店家商量时,原本做不了这么大,但他想故意耗她时间,才要求做成千片的材料,没想到最后成了。 “你为什么偷拍我?”她问。 他说:“我只是在偷拍一个偷看我的人。” 她笑:“那咱俩打平了。” * 考研之日如期到来,绷紧了的弦即刻释放,完事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球,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明雪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别人所说上岸的感觉,犹如在苦海中挣扎已久,终于找到停泊靠岸的点,由此只等天晴月明。 初试成绩出来果然不负所望,明雪美滋滋地等起了复试通知。 x大拍毕业照那天,明雪正巧收到了p大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周围一圈人向她祝贺,她互送祝福后,第一时间给许昀郡发了通知书的照片,以感谢他这个伴读老师的功劳。 许昀郡在另一头遥遥看着,已经提前做起了异地恋的心理准备。 不过他经常去b市出差,p大也有相识教授与校友,答应会帮衬他照看人,心里边还算踏实了些。 * 明雪研一那年,许昀郡跟朋友合伙成立了事务所,取名叫君越律师事务所。 暑假里,她有一个月放假时间,待在学校没事跑回了x市,去他的事务所做起了临时实习工。 因怕被人知道是靠关系进去,明雪让许昀郡别跟任何人提起俩人的关系。 许昀郡为了照顾女朋友的面子,答应了跟她装不熟。 但是弊端来了,所里的年轻男律师,见她是个貌美的职场新人,无一不对她迎笑脸献殷勤。 复印合同有人帮,打磨咖啡有人教,就连迟到打卡也有人替。 迟到这一点,可逃不过许昀郡的法眼了。 她住在他那儿,每天都是一起坐车出门,只不过为了避嫌她会在不到公司的地方提前下,然后慢慢走过去。 如果俩人都早到还没问题,关键俩人都迟到那就事大了。 事大的原因是前一晚俩人做得兴奋了,零点后才睡着,导致早上起来晚了。 许昀郡因为是所里的老大,迟到早到没人对他有微词,但他却留了个心眼,在知道有人暗中给她篡改了迟到的记录,滋味不好受脾气就上来了。 每次怪脾气上来,他就爱打开办公室的门,冲某个工位上的人说:“来杯咖啡。” 明雪知道这是他变相的叫她进去,放下手头上的所有工作,精心给男朋友兼顶头合伙人磨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进去时还特意帮他关了下门。 许昀郡早等在那儿,等了半小时才见她进来,身子往后一靠,双肘撑在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即便办公室的隔音很好,明雪也不敢留下来多说几句,她将咖啡杯放下,主动打了招呼就准备走:“许律师,您辛苦了!” “先别走。”许昀郡喊住她。 明雪刚转了个身,回头看他,见他示意自己坐下,像是有那么回事要说。 于是她配合着坐了下来,客气又疏离地问:“许律师,有什么事吗?” 许昀郡将一张表格推过来:“上星期的考勤,你迟到的那天,怎么没有计上?” 明雪看了眼纸上的记录,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装傻:“我也不清楚,可能考勤的机器坏了吧。” 许昀郡盯着她:“别说你不知道,有人帮你记上了。” 明雪眨眨眼说:“那一定是觉得我可爱,所以帮了我,看来我人缘不错嘛。” “可爱?”许昀郡笑了笑,自解说,“是又可又爱。” 明雪莫名觉得他那股笑带着不怀好意。 许昀郡忽然说:“前天去你家的那笔账还没算,要不今天搬出来一起算算。” 经他提醒,明雪这才想起来,他在说哪桩事。 前天明英俊打电话给许昀郡,问他有空带明雪回家吃顿饭,这邀请的意图仿佛他是人亲儿子,她只是人未来儿媳妇。 许昀郡对明英俊向来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到了她家已不像头一回陌生,但送东西上门的礼节回回到位。 那天他大肆地霸占明雪的房间,翻找她的过去。 他喜欢看她小时候的照片,百看不厌。 明雪随他在那独自欣赏,自己走开去做别的事,等被他叫着名字进去的时候,她就知道遭殃了。 许昀郡不知是什么憋不住的好奇心,居然翻到了她压在柜子垫纸下,高中时别的男生写给她的情书。 当她看到那眼熟的信封纸时,整个人都炸毛了,已经预见晚上的日子有多么不好过。 结果,那天晚上相安无事。 他甚至不知中了什么邪,更多的是亲吻她,边亲边吐出些从未对她说过的情话。 明雪记忆里很好,听见他那些话,就知道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仿照着那些男生情书里面的句子,做了些改编再说给她听。 但她乐在蜜罐里,像是飘在云端上做梦似的,就不计较他说这些话的来源与实在性。 她当时以为自己开始做女王了,没想到只是一时的女王,今天打卡这事一出,踩到了他男朋友的面子,再次秋后算账来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都算在自己头上。 许昀郡见她似乎没办法,抬手招了招她:“过来。” 过来的意思是,不是让她将脑袋伸过去,而是绕过桌子,走到他边上去。 明雪哪能不知道他的意图,之前他有好几次撞见别人贴着耳朵跟她说话,就专门惩罚她进来给他揉肩,还差点被人发现。 不过就是再揉一次肩,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就是个临时工,关系败露自己丢下摊子跑就是了,反倒是他落不着好,或许会背个对职场菜鸟潜规则的传言。 明雪做好了心理准备,起身朝他走去,刚要将手伸向他肩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是另一位合伙人严律师,对方并不知道明雪和许昀郡的关系。 明雪举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即刻沿着走路的方向,顺其自然地弯腰去拿许昀郡脚边上的纸篓,不经意似的道:“许律师,你的垃圾满了,我帮你去倒了吧。” 许昀郡没什么表示,看也没看她一眼,明雪吁了口气,赶紧装模作样地拿了才扔了两张纸团的垃圾出去。 “等等。”身后有人叫住她。 明雪刚摸到门把,愣着回身,发现并不是许昀郡在叫她,更心虚了:“严律师,你叫我?” 严律师看了看桌上的咖啡,啧了声不满道:“小明,你这工作不到位啊,怎么许律师天天有咖啡喝,我那儿却一杯都没有。” 明雪明白过来,立刻抱歉地笑笑:“严律师,我现在就给你去泡,明天也给你泡。” 严律师开玩笑道:“以后都自觉点。” 明雪替他们关好门,出去后又去茶水间磨咖啡了。 磨咖啡时,有一个跟她同龄,但是已经工作一年的女助,闲来跟她聊了几句,谈律所里的男情女爱。 女助见她是个新人,就爱给她灌输没听过的。 明雪别的不关心,只关心她家男朋友,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许昀郡身上。 女助特别能聊:“许律师啊,他受整栋楼的女白领喜欢,我还记得有一次,电梯满员了,许律师上不去,电梯里的女同志专门让其中一个男同志下去,换成让许律师进来。” 明雪听了不禁同情那个男同志。 “还有一次,许律师上班时没开车过来,不知道给谁传开了,下班时门口那场面,等着接许律师下班的女人都候在那儿呢。” 这招蜂引蝶的本事真是抹杀不了。 明雪听完倒着咖啡,问道:“那许律师有女朋友吗?” 女助说:“当然有。” 明雪点头:“他女朋友还不算是透明。” 女助又说:“这事我们一进来就知道。” “许律师自己说的?” “严律师说的。” 严律师压根就不认识她,估计也只是听许昀郡说的。 耳边女助仍在叨叨:“严律师说许律师女朋友可漂亮了,让我们不要有非分之想,我倒是想看看究竟多漂亮,说得好像不敢想似的。” 明雪手托自己的脸蛋说:“那要是像我这样,算什么漂亮程度?” 女助理认真打量她:“你这样是很过得去了,说句实话吧,要是许律师的女朋友没你漂亮,严律师就是睁眼说瞎话。” 明雪笑得眼睛眯起来:“你说得很对。” 女助理接着又感慨:“话说回来,不管人家漂不漂亮,许律师对他女朋友是真爱啊。” 明雪一听好奇:“什么真爱?” 女助理反问她:“你知道我们事务所为什么叫君越吗?” “因为许律师名字里有一个‘郡’?”明雪只能想到这点,当初她有曾问过他取名的用意,他只说图个好听。 女助理继续问:“那你知道‘越’是指谁吗?” 明雪下意识想到严律师,可他名字里并没有“越”字,这让她犯难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女助理提醒:“当然是许律师的女朋友啊。” 这……她名字里面也没有“越”啊。 女助理却给了她确切的答案:“这也是严律师告诉我们的,说是许律师的女朋友名字里有个字跟‘越’是同音,所以就这么取上了。” 君越,郡月。 明雪愣了半刻,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抓抓鼻尖掩饰了会,转移话题笑笑说:“看来严律师的入伙投资数额没有许律师高啊,不然怎么会挨不到名称的份。” 女助理边叹边走出茶水间:“人家有钱买浪漫啊。” 这份浪漫的确传递到某人的心里面去了,但她没有将这事放他面前去摊牌,而是换做在暑假剩余的时间里默默地加倍对他好。 比如,她早上比他先起来,帮他挤牙膏帮他搭配领带。 比如,在他有应酬喝酒的日子,她开着小白车去接他回家。 比如,她买了一堆速食寄到公司,偷偷塞进他办公室的储藏柜里。 …… 有时候她忽然能体会许昀郡,爱不一定要说出来,能让对方感受到,就是最有安全感的爱。 潦草的实习期结束那天,明雪也快回学校了。 办公室的同事知道她要走,下班后请她一块儿去唱歌。 明雪在微信里告诉许昀郡,那头允了。 于是她跟着他们去吃饭,完了再去ktv嗨。 明雪吃饭时还算克制,唱歌一时高兴起来就喝了点酒,越喝还越高兴,周围也没人拦着,结果就醉得一塌糊涂。 醉得还算半清醒的时候,她知道这副样子出不了门,犹记得给许昀郡打电话:“许老师,你来接我。” 那边说什么,她浑浑噩噩,没听清楚。 过了没多久,大伙准备散场。 明雪是几个人里面醉得最厉害的,整个人抱在一个女同事身上,他们正商量该怎么将她送回去,这时候有人接到老大的电话,光问了句话就结束了。 “老大问什么?” “就问我们在哪个包间。” “老大也要来?” “不知道,好像已经到了吧。” 正说着,有人推开了包间门,所谓是他们口中的老大。 大伙儿挨个打招呼,还没问他来这儿干嘛,只见他径自走向那个醉得步履不稳的人,一手搂肩一手勾腿,直接将她从别人身上扯过抱起来。 所有人吃惊,不明白这什么情况。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他怀中的人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胸前磨了几下脸,模糊开口:“许老师,你终于来了啊。” 许昀郡将她的包勾在自己手上,朝惊呆了的众人示意:“你们继续。” 包间门在身后关上,走廊周遭的歌声似被掩在闷鼓里。 “来接你回家了。” 他低下头,拿自己的脸揉了揉她的脸,一路抱着她走出去,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