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老》 第1页 书名:诺言老 作者:平生i 文案 傅友桓,你跟我说善良,而我只是为了活下去,直到等到你,我又有什么错? 内容标籤: 江湖恩怨 仙侠修真 重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聂思存 ┃ 配角:傅友桓 ┃ 其它:蓝羽 ================== ☆、聒噪的蝉鸣 七月,骄阳如火,炙热的阳光不留一丝情面的荼毒着默不作声的大地。空气中那盪气迴肠的蝉鸣,似等待的路人焦躁不安的心情,似疾步前行之人的愤懑不平,又似是命运尽头的嗟嘆、哀鸿。 路旁两旁,那形如枯藁的花草,低着头奄奄一息,期盼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脆弱与伤悲,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又有谁去再乎一朵花的好坏,就像没有人会在意除自己以外的意外。 渐行渐远的步子,将聒噪的蝉鸣远远的抛逐在时光之外,风以席捲残云之势扫荡着卑微的大地,转瞬间万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再回首,视线所及之处,更是斗转星移。 时下,正直夏末临秋之际,而周围的植物却似乎早早的步入了轮迴的轨迹。伴随着深深浅浅的窸窣声、沙沙声,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正缓步在这枯木杂草间穿行,斗笠上那轻盈的纱幔,试图将烈日的暑气消减;只是那缓缓滑落的汗水,渐渐湿透的衣襟,无一不是夏日在宣告此时依然是它的主权。男子在干瘪枯黄的杂草上行走,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到脚下传来的悲鸣之声。男子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每一步都似经过了深思熟虑。 倏地一下,一阵风,猝不及防的从远处吹来,那毫无章法的行踪像极了浪迹天涯的剑客,漫无目的,不问归期。而那经不起撩拨的斗笠,顿时化作一只随时都可能展翅飞翔的彩蝶,起起落落间映出男子那饱经风霜的面庞。一双漆黑的瞳孔被时光的画笔涂上了一层白纱,那白纱的背后依旧难掩往昔的神采,男子原本俊秀的脸上每一道沟壑都宣示着他所经过的岁月与风霜。而那垂落肩头的髮丝,伴随着彩蝶的翅膀,也不安的翻飞轻扬,那如雪的青丝,在阳光的照射下,连江南的宣纸都要失了颜色。尽管他的外貌已被岁月所侵蚀,但是岁月留给他的健硕,却比他的皮囊还要坚强。 ☆、迷雾重重,风云咤起 昨日,男子受一高人指点,孤身来到这个只存在于人们传说之中的不详竹林,寻找一个他为之赌上性命得的东西。对于此行的吉凶,他早已不在意,比起未知的可怕,他更害怕的是失去自己所珍惜的。而对于这片竹林是否真的存在,在未亲眼所见之前,一切都只是谎言。 风过后,男子目光坚定且步履铿锵的继续朝着一片衰草离披的荒地走去,一簇簇高矮不平的灌木,恰如其分的阻挡了他的视线。随着最后一抹杂草的缓缓拨开,一缕似等待多时的青烟缓缓的平地而起,裊裊娜娜,如梦似幻,随着男子的靠近,迷雾欲渐浓烈,今日的男子恰巧一身白衣,几乎和这浓雾融为一体。 就在老者踟蹰不前时,周围的雾气似乎开始流动起来,一点、一点、一点,很快白色的浓雾便以男子为中心旋转起来,渐渐地形成一个巨大的龙捲,任凭外界怎样动盪,男子却如青山巨石般岿然不动,静待眼前风平浪静。待四周薄雾散却,原本空旷的平地却变成了茂密的竹林,且遍地花开,淡淡的微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众多花草混合的气味,嗅之,顿觉心旷神怡,暑气顿消。 男子分明一直呆立在原地,可眼前的景象与先前的百草凋敝,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人顿觉如坠云里雾里,可眼前的景象,身体的触感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在尘世中浮沉近一个世纪的男子,几乎见惯了太多、太多的大风大浪。古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眼前的奇观,却实非书中道理所能解释。男子虽惊讶但那惊讶之色,却也只在眼角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平静如水的面色。 ☆、竹里馆,阳春映白雪 竹里馆内,一个妙龄女子,姗姗自竹屋内走来,微微晃动的步子,引的裙裾微微翻飞,如墨的青丝直垂腰际,芊芊素手执一盏琉璃灯,缓缓置于左侧廊檐。侧身,依靠在栏杆一侧,双眸微闭。肤若凝脂的双颊在琉璃灯橘黄色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晶莹剔透。倒是那两弯似簇未簇的柳叶眉,反倒为她增添了几分人间的气息。 琉璃灯那摇曳的烛火,似是思之林的眼睛,只要有人进入,便会发出晶莹的亮光,随着光芒的愈发明亮“叮铃铃”那置于竹门上方的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静静斜靠在廊下的女子,从远处望去,一身红衣的她像极了待嫁的新娘。女子侧目,双目微睁,在视线触及男子如雪的髮丝时,双目倏地睁开,一丝诧异的目光,从她的眼角一闪即逝。转而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斜靠在栏杆上,一边把玩着自己的衣袖,一边侧目看了眼,静立在一株桂花旁的男子。 “老人家,你是迷路了吧?” 女子目光狠厉的睨了一眼,房檐下一株怪异的兰花,语气轻快中带着轻蔑,头也不抬的询问着男子。 男子声音低沉,却咬字清晰。“我没有走错,而是姑娘看错了” “哦!说说看。” 女子显然被老者的话语勾起了兴趣,单手扶额饶有兴趣的看向男子。 “在下傅恆,虽不知姑娘是出于何目的,拿去了我孙儿傅宇的情魄,但傅宇他并不是姑娘的情郎,还请姑娘,将其情魄归还。” 女子听得真切,眼波流转间,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就是这样一个浅浅的笑容,或许还不足以倾城和倾国,但却让许多人,为之倾倒,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情魄拱手相赠,只为留住她剎那芳华。 “傅宇,傅宇是谁啊?” 女子托腮,双目上扬,做沉思状。片刻后,女子沖老者摆摆手。“不记得了!”傅恆闻言,并未做任何的辩白“姑娘既然记性不好,那我就日日来为姑娘提醒,直至姑娘想起” 女子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傅恆渐行渐远的背影,倏地站起身,信步朝院中走去。 离开竹里馆的傅恆一直沿着林间的青石板路朝前走去,蓦然回首,身后已空无一物;回过头,眼前一直蔓延的青石路和竹林已不见踪影。再次至于衰草离披的杂草之间,一切恍如梦一场。 ☆、落红不是无情物 竹里馆院内,女子用竹勺掬了一勺清水,朝房檐下的一株兰花浇去。这兰花不似寻常清新淡雅,却更撑得起画中君子的美名。随着清水的缓缓浇筑,一股青烟缓缓的子花朵中溢出,在烟雾触及地面的瞬间隐隐呈现出一个人形。随着烟雾的蓦然飘散,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衫的男子,顿时出现在庭院之中。男子轻摇纸扇,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那垂落脸颊的两绺鬓髮随着清风微微飘动,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笑意丛生,可话还未出口,便被女子一个细微的表情给生生堵了回去。 “蓝羽,那个老者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进到思之林?” 这片思之林是由法术幻化而成,往常那些男子都是她故意引进来的,至于他们的情魄,若非他们心甘情愿,她是抽不走的,也只有这样的情魄,才能被她所吸收成为维持她容貌的养分。
第2页 “哈哈……”男子轻笑“陆儿,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片思之林是由你的法术幻化而成的” 男子轻摇纸扇,嘴角上扬笑意更甚,大步从女子的身边略过,经过时女子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兰花香。 虽是夏末,可勤劳的太阳似乎并没有撤离的打算。而思之林不似外界,这里的花草终年葱郁,虽时有阴雨连绵,却没有四季冷暖,即便是有,当她从万丈悬崖跃下的那一刻,便再也感知不到,或许是因为她修炼了梦青丝,又或者是胸腔里的某样东西再也无法跳动。 蓝羽将一个竹制的茶杯递给对面的伶人,氤氲着丝丝雾气的茶杯内,几片桂花,随着杯子的晃动,还在微微的旋转。 女子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真不明白,明明都是花,而你这个兰花精却偏偏喜欢饮花茶,对你而言,他们难道不应该是同伴的尸体吗?还是你怕他们会和你一样成精后,把你煮一壶兰花茶。” 男子并不恼怒,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花瓣,喝了一口。 “那你可曾听过,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反被将了一军的陆儿,眉心微皱,睨了一眼尚在兀自品茗的蓝羽,不再言语。水袖一挥,一个精緻的酒瓶缓缓的从一处的水缸中飘出,蓝羽不动声色的执起桌上的一片海棠花,朝酒瓶的方向勐地掷出,受到冲击的酒瓶被高高的弹起,陆儿一个飞身上前,稳稳的接住了酒瓶,转身一个迴旋,如一朵盛放的罂粟,缓缓飘落在桃花树下的软塌之上。蓝羽嘴角轻笑,衣袖一扫,桌上顿时变成一副未完的棋盘。 “不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女子得意的晃动着手中的酒瓶。“你不喝酒,却酿那么多酒!我若不喝岂不浪费……” 蓝羽落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却又将棋子重重的落下。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阳春三月,花开遍野。她一袭粉色长裙,肆意的在百花丛中穿梭,所经之处桃花为之羞红了双颊,梨花为之失了颜色。 “思存,等等我”他一袭淡雅青衫,缓步朝他追去,她青春年华、天真烂漫,他翩翩公子美少年。 那时的他们是人人艷羡的金童玉女,她,聂思存是东门首富的掌上明珠。而他,是商贾傅府的大少爷傅友桓,小小年纪便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门当户对的家世,似乎是他们命运的开端,也是他们不幸的开始。 桃花树下,他们并肩看花开花落,云捲云舒。那一日天很蓝,风很轻。他问她“阿存,聂伯父为什么给你起这样独特的名字?” 她思绪翻飞努力的回忆着那从别处听来的关于自己名字的故事。 “嬷嬷曾给我讲过,我娘与我爹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我娘自幼便很思慕我爹,后来终于得偿所愿的嫁给了我爹,再后来我爹经常外出经商,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自始至终我爹似乎都不曾对我娘承诺过什么,直到我娘因为生我而死,我爹便为我起了这个名字——思存,我爹从未我讲过我名字的意义,也再不曾娶妻。” 傅友桓一遍遍的重复着“思存”二字。眼明心亮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的呢喃着“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明白了,我明白。”傅友桓似是窥破了某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兴奋的摇晃着聂思存的胳膊。而聂思存,双眼迷离显然并未明白,使傅友桓兴奋的原因。 “阿存,我明白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是你父亲对你母亲一生的承诺” 傅友桓将诗经的意思解释给聂思存。恍然大悟的聂思存,热泪盈眶,抱住了傅友桓。桃花树下,两个久久依偎在一起。 都道世间最美的是爱情,而爱情中最动人的并不是誓言,而是陪伴。而我们却常常被耳朵欺骗,听得了誓言,却看不到永远。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非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少时的青春萌动,使其以为彼此都是对方的终生,所以许下了难以企及的誓言。只是尘世的风浪太大,飘飘荡荡,誓言终究成了失言。 ☆、最打动人心的是金钱 拥有时有多幸福,失去时就有多痛苦。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似突然,又似必然的降落东门城一时风光无二的聂家。一夕之间,不仅整个聂家被毁于一旦,聂思存也因此失去了她所有的幸福之源。 常言道:树大招风。聂家本就家大业大,而这一代的聂老爷更是心性仁善、乐善好施,可这些却并未让老天爷对聂家有过多的怜悯。 暗夜,一群盗贼伙同聂家的宾客,借着夜色的掩护,肆无忌惮的闯入了这个毫无戒心的聂家庄园,残忍的盗匪,一路烧杀打砸,一夜之间,整个聂家被大火夷为平地。 第二天,聂思存艰难的推开将其牢牢护在身下的嬷嬷,看着早已停止了唿吸的嬷嬷,和触目的疮痍,她忘记了哭,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惊恐,更忘记了疲惫,发疯似的不停的翻开一具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张张看似模煳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孔,如歷史画卷般一一被镌刻在她的记忆长河。聂家上下七十余口,一夜之间,没了什么都没了。 “不是,不是,不是……” 聂思存瘦弱的身躯,不停的在一具具尸体间穿梭翻找。当她翻开那具自己苦苦寻找,却又希望自己不要找到的尸体时,心里那道勉强支撑的脆弱防线,无声的坍塌了。整个人重重的倒在地上,积蓄多时的泪水,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发不可收拾。在聂思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老天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公,而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所有的痛苦和伤悲只有自己切身的体会后,才会真的明白它所带来的伤害,那些看似感同身受的安慰与泪水,都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的同情之泪罢了! 悲痛不会泯灭,但同情却不会一直都在。在你悲痛的同时,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弱者,就会对你分外留情,一切的一切,只要你身在这个尘世之中就没有什么比金钱和利益更能打动人心。 少了聂家老爷的聂家生意,犹如群龙无首。那些平日里一副副和蔼可亲的面容,在巨大的金钱利益面前,就会露出他们那副丑恶的嘴脸。 聂家生意的老人 ,看聂思存只是一个女儿家,聂老爷又遭此噩耗。于是便私下里勾结,秘密的将聂家的生意一点点的架空。本就养于深闺的聂思存对于生意一窍不通,更因为终日沉浸在伤痛之中更无心理会这些,没想到这些被自己叫了十几年的叔叔伯伯,表面上都是一副仁义的嘴脸,其实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 短短月余,聂家苦心经营几十载的生意,便被这些假仁假义的硕鼠给掏之一空。待到思存,清醒过来,整个聂家生意,不仅变成一个空壳,更是负债纍纍,而那些吃饱喝足的妖魔,早就逃之夭夭了。 背负着沉重债务的思存,更是心如死灰。这些生意都是父亲苦心经营了一辈的心血,如今父亲惨死,她大仇未报,如今连父亲的心血都无法守住;不止如此,门外那一排排扶老携幼的迫切双目,他们中人,有的儿女、有的父母,有的丈夫妻儿,都因为聂家而罹难,除了她谁又能来弥补他们万分之一痛苦。
第3页 是她错了,是她的自私才给了那些宵小之人有机可乘。如今的局势已不容的她再继续伤心下去了,想想那些因为聂家而惨死的亡魂,自己以后又该如何面对那九泉之下的父亲。现在的她,已不再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聂思存了,有太多的使命再等着她去背负。深吸一口气,利落的拭去那尚在滑落的泪水,收拾好自己的伪装。对于眼前的窘境,聂思存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她唯一能依靠的救命稻草就是傅家了。 ☆、花落成泥,碾作尘 聂思存和傅友桓的婚约是两家的长辈,在聂思存及笄那年订下的。二八芳华的聂思存,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几个月前,傅老爷亲自带着傅友桓前来提亲,经过两家的商讨,他们的婚期就订在,下个月的初六。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她就能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聂老爷出殡那天,傅老爷带着傅友桓前来弔唁,老泪纵横的傅老爷语重心长的嘱咐聂思存,有任何的困难都可以去傅府找他,那里也是她的家。 自从聂家出事后,傅友桓几乎终日陪着聂思存,只是那时的她眼中只有伤痛,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谁都不见。而傅友桓就那样日復一日的在门外守着她。傅友桓每天都会给她说外面的天气如何变化。城外的合欢花已经含苞待放……还说要带她去看北疆的冰雪,西塞的草原,南海的日出,东岳的高山,很多很多……直至家丁来报说傅老爷病重,他才不得已离开,走的时候还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来。 傅家门外,聂思存一声素衣在紧闭的傅家门外久久矗立。直至夜幕将光明吞噬,她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明之后,她的心门也彻底的关上。 现在聂家就是一个无底洞,人人避之不及,那些曾经说过的谎言,也终于在真相的面前变得理所当然。昨日还在花鸟市场闲逛的傅老爷,偏偏在她今日拜访的时候病倒了。此中意味,早已是不言而喻,是她自己太傻而已。 善良是一种行为,并不是一种责任,它不掺杂任何的私心,善良的心人人都有,但并不是人人都会在你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 ☆、离人赋,催心肝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聂思存无话可说。 琉璃阁内,一曲离人赋,弹得人肝肠寸断,听的人醉意朦胧,一曲末了,在人声鼎沸的欢唿声中,聂思存成了琉璃阁内的新晋花魁。灯光旖旎下,债主满脸的横肉,在聂思存看来是那么的刺眼。债主满脸堆笑的从老鸨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打银票,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 聂思存本就长相出众,她的出现总能让东门城其他的鲜花失了颜色。曾经的聂家家大业大,也经常有一些宵小好色之徒,会觊觎聂思存的美貌,奈何以聂家的家世,大多都是空有贼心却没有贼胆。 在众人的眼中,唯一能配的上聂思存绝世容颜的人,也只有城东的文能诗词歌赋,武能骑马射箭的富家少爷傅友桓了。如今聂家大势已去,失去了保护屏障的聂思存,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傅老爷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却还负债纍纍的女子过门,即便他们早有婚约。而婚约那种东西,既然能立,便能毁。在权势与利益面前,正义似乎也只会站在强大的一方。 一个女子一辈子最大的财富,或许就是她的容貌,而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你看她聂思存只需随便弹奏一曲,就还清了所有的债务。 看着那些欲望早已溢出眼眶的嫖客,聂思存只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无所谓了,在这冷漠的世间,弱者似乎是没有说不得权利的,以她现在的处境,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嫌弃。 ☆、我知你会来,所以我等 华丽的楼阁,以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雕筑而成,是许多人一辈子的渴望,在聂思存的眼中却更像是一个金丝的牢笼。即便牢笼的门大开着,可失了方向的鸟儿,又该如何飞翔。 “起风了,姑娘还是回吧!” 妙心并不是琉璃阁的丫鬟,却因为和聂思存相似的身世,被安排来和聂思存作伴,其中的深意,自是不言而喻。 “她还是一言不发。” 老鸨看着阁楼上远眺的聂思存,愁眉不展的询问着妙心。 “回妈妈,聂小姐在这阁楼上已经站了一天了 ,一字都不曾言语。许是有些害怕这楼下的侍卫吧!” 老鸨,无奈的嘆了口气,冲着门口的两个家丁挥了挥手。 入夜,琉璃阁内人声鼎沸,全城最美的女子,如今成了琉璃阁的花魁,或许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能激动人心的了。平日里那些之能对聂思存的美貌暗自垂涎,奈何只能望洋兴嘆的人,几乎一股脑的都拥到了琉璃阁内,为的就是一睹佳人的芳容。 在妙心的规劝下,琉璃阁内发布了新规定,凡是有聂思存出现的日子琉璃阁内非一百两不得入,想要听其谈上一曲非千两,就不要痴心妄想。 果不其然,少了外界烦扰的聂思存,静静的站在金丝阁上。华灯初上,偌大的琉璃阁灯火通明,声乐之声不绝于耳。灯红酒绿之际,一盏盏琉璃杯推来换去。 看着繁华依旧的东门城,这世间的一切之于它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当云雾散去,又是另一个天地,不变的依旧是那个朱红色的老城门。 夜凉如水,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突然将她圈入怀中,一种熟悉的气息,无孔不入的敲击着她的内心。他来了,盼了那么久,他终于来了,聂思存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头髮略显凌乱的男子,被圈禁数日的他,虽依旧明眸如星,却已不復先前的意气风发。 在得知聂思存家门的不幸后,傅友桓本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明知聂家大势已去,父亲是绝不会同意他们再在一起的,可他依然对父亲抱有虚幻的想像。就在他以为父亲真的病危,匆匆赶回家中后,便被傅老爷不动声色的软禁了起来。原定于下月初六的婚礼,在聂家一步步的衰败中,也一点点的成为了聂思存此生不可企及的永远 。 那日,聂思存在傅家的门外等了一天,最终等到的却是傅家的退婚书信一封。得知消息的傅友桓恨自己的无能,面对父亲的绝情他心灰意冷,企图用绝食来和父亲较量,只是每次当他被饿晕后,父亲都会命人给他灌入参汤。在这场斗争中,他输的很彻底。 从傅家离开的聂思存更是心如死灰。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的,那就是傅友桓。尽管退婚书信中写的字字坚决决绝,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傅友桓会这样对她,在没有得到他亲口的回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 ,她没有爱错人,他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她所有的希望与毕生的绝望。他执起她的手,只一句:我带你走。便彻底粉碎了她连日来的伪装。她在他的怀中低声呜咽,一如小时候失了心爱之物,向他抱怨,而他每一次总是有办法找到,逗她笑。而这一次,他再也不能把她逗笑了。 ☆、情之思存,一眼永恆 在妙心的掩护下,他们顺利的逃出了琉璃阁,暗夜里傅友桓带着聂思存一路跌跌撞撞,犹如两只迷途的羔羊。四周突然亮起的火把,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死亡的讯息。她没有说话,而他只是将她冰凉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第4页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么她情愿和父亲一起命丧盗贼之手,这样傅友桓就不会在回头崖的打斗之中,为了护她而坠落悬崖。如果时间可以贩卖,那么她情愿用余生,换他琉璃阁内的一个决绝,这样她就不用承受这蚀骨的伤痛。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泪滑落间,耳边迴荡的却是他轻柔的嘀喃:思存,活下去,即使没有人爱你,你也要好好的爱自己。 七月初六,傅家人在悬崖边找寻了七天,傅老爷才不得不相信他的儿子真的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万丈悬崖,雾霭重重,一旦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琉璃阁外,老鸨带着全部的家丁正和傅老爷僵持不下。梳妆檯前,她一身凤冠霞帔,铜镜中映出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手中的红盖头更是鲜红欲滴,她看着镜中的妆容精緻的艷丽女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在今日本该幸福无忧的嫁娘。 “你说我最美的时候应该是嫁给你的时候,今天本是我们成亲的大好日子,傅哥哥,奈何桥上你且等等我。”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古铜色的石碑上,刻着醒目的八个大字。回头是岸,对于心死之人,这里或许才是她们生命的彼岸。 回头崖上,妙心自知劝不了心死的聂思存,整个人呆立在崖前,无助的哭成了泪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聂思存一点点的朝崖边走去。 今日的聂思存很美很美,尤其是一身红妆,被崖上的山风撩拨的分外妖娆,回眸间更是倾国倾城,只是这种美,却给人无限的凄凉之感,尤其是她那双深邃如子夜的双眸,几乎使人望而落泪。 “妙心,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此生恐怕是无以为报了,我的东西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就尽管拿去吧!” “姑娘” 妙心,哽咽的抽泣着。思存,对她微微一下,笑容一如阳光般明亮,没有一丝忧愁。 “今日的天空晴的很好,妙心,今天该是我和傅哥大喜的日子,你给我们证婚好不好?” 今日的聂思存对于这世间已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自知无能为力的妙心以袖拭干眼角泪痕,努力控制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好” 风 ,轻而柔的拂过两人的衣袂、发梢,仿佛也吹散了聂思存的前世今生,在对着天际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思存静静的环视着四周,看着这个自己只生活了短短数十载的东门城。欢笑时,她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悲伤时,又是如此的痛彻心扉。朝生夕落,繁花似锦的东门城依旧繁华。如今,这一切终将随着她的一生而结束。 髮丝飞扬,一身红装的聂思存如一朵红莲坠落山涧。血红色的盖头,缓缓被风吹起“情之思存,一眼永恆”她这一生,犹如一朵莲花般的无声开落。 ☆、花开不败,只为荼蘼 “你醒了” 当聂思存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朵巨大的兰花之中,四周是一片虚无的白。一个长相俊秀书生模样的男子,缓缓的将她扶起,衣袖间带着淡淡的兰花香,不知怎的这股兰花香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我死了吗?” 男子将一杯百花露递给她,示意她喝下,思存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此刻的自己几近透明,她瑟缩的将身体往后移,惊恐的环顾着四周。男子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鹿。许久之后,聂思存才怯怯的抬起抬起头,不知怎的眼前男子的笑容,使她莫名的心安。 “别怕,把这喝了,你的身体会好受些。” 聂思存颤抖着接过杯子,眼中虽难掩疑惑,却还是鬼使神差般的杯子中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片刻之后,许是那百花露真的起了作用,聂思存整个人慢慢的恢復了原状,只是那张脸,似乎白的想要和这周围的景象融为一体般。 在确定聂思存情绪稳定后,男子用手一挥,聂思存一生,就这样呈现在了她的眼前,那过往的画面更是像一根刺般,每一根都精准的刺在她的心尖上。她只觉心好痛,整个人痛的好像喘不过起来,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时,却明显的感觉到胸腔里的某个东西却不再跳动。 “你还记得它吗?” 男子将手指向画面中,一株长相怪异的兰花,那兰花在她昔日闺阁窗前,随风摇曳,没有任何悲伤的姿态。 这盆兰花是她十岁那年偶然在街道一隅所捡,说也奇怪,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兰花,在她的悉心照顾下,竟奇蹟般的活了过来,不久后更是开出了花,而这一开便是六年不败。当时她只觉好奇,便将其养在窗前,而这一养便是六年,直至聂家灭门。 “我就是那盆兰花。” 男子一双眸子,如繁星般晶莹,没有任何的提示便直奔主题,至于聂思存的此时的表情,他并未回头。画面一转,呈现的是一朵花的一生。 “我叫蓝羽,原是燕回峰上的一株鬼兰,长在悬崖峭壁之巅已有千年。一次机缘巧合下,有幸被一位仙人指点渡劫成仙。仙人说我只需找到一滴荼蘼泪,便可飞身成仙,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再受一次雷劫。 不料在我歷劫被打回原形时,竟被被山涧採药人,误当药材采了去,失了根土的我艰难的用採药人的草药疗伤,草药枯竭后,採药人以为我不详,便将我随便丢弃在了大街上,在我奄奄一息时,是你救了我,把养在了窗台上,使我得以调养生息。” 聂思存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对于蓝羽的话她虽然一时还无法接受,但当她双手抚上胸口的那一刻,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你不惊讶,也不害怕?” 聂思存的镇定,反倒使蓝羽惊讶不已,这不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份公布于凡人面前,而此时他们两人的反应,却好像反了。聂思存的淡定好像她才是说故事的妖,而他蓝羽才是大惊小怪凡人似得。 “你是妖,我是鬼,我们两个现在有区别吗?都不是人类。” 聂思存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但她从回头崖上跳下,却是不争的事实,反正都已经死了,便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零和永远,一念之间 “你说的不错,现在的你确实已经死了,此时的你不过是一缕魂魄。” “你现在要我怎么做?” 蓝羽轻笑的看着眼前的伶人,她的聪颖他是知道的,于是也不再说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大道理,直奔主题。 “正常人死后,魂魄就会离开肉体,去往奈何桥,饮一碗孟婆汤后 ,那些前尘过往便也化作清烟消散了。运气好,可能就直接去投胎了,运气不好的,可能还要去十八层走一遭,你觉得你的运气怎么样?” 思存白了他一眼,算是回答,蓝羽自知无趣便又继续娓娓道来。 “有些人死后,尚且对凡世有所留恋 ,七日后还是不愿离去。七日之期一过,这些人一旦被鬼差抓到,十八层便是他们转世的毕竟之路,而那些侥倖逃脱的魂魄 ,二十七日后,便会永远的被生死簿除名,永世不得轮迴。离开了肉体的魂魄,便失去了抵御外界的容器,本身见不得阳光,而他们的下场大多都是因为受不了阳间的阳气,很快便会被人间蒸发。就像你刚刚那样直至消失不见。”
第5页 “那我现在已经死了几天?” 思存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安的问道。 “不多不少,刚好七天。” “那我……” 聂思存本想问,她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就要去奈何桥,可一想到傅友桓,眉心不由微簇。傅友桓的七日之期已至,回头崖下既然没有见到他,可能已经轮迴,或者被鬼差给抓走了。现在如果连她也喝了孟婆汤,那他们之间的过往,便也化为了云烟,不会有人再记得,而她不想忘记,可想要轮迴她就必须要喝下孟婆汤 。 “现在的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饮一碗孟婆汤,凡尘尽忘,一切从零开始;二是……” “我选二” 不待蓝羽说完,她便笃定,无论二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她必须要选择的,她知道轮迴对她而言是另一个新生,只是现在的她,是聂思存,她想像不到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只是现在的她只想自私的做聂思存,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于蓝羽,聂思存的选择他是能猜测的到的,只是他没想到,她对傅友桓爱的这么深。不由得嘆了口气。 “二,就是我可以帮你留在这世间,等待傅友桓的转世,再续前缘,不过如此一来,你便永生不得再转世成人,一旦魂飞魄散便是永远。即便如此你也要选择二。” “是的” 聂思存,眼神坚定,视死如归。活着的时候等待她的是无边的痛苦与绝望,如今的她即便眼前一片漆黑,但只要熬过了黑暗,她的爱人就站的黎明的彼岸,为此她心甘情愿。 蓝羽衣袖一挥,原本空空如也的水杯再次溢满清澈的液体。 “如果你想好了,便将这杯百花酿喝下,一旦饮下百花酿你便会昏睡过去,届时我会将你的魂魄繫于这朵兰花之中,等二十七日过后,我会施法将你唤醒。” 聂思存盯着蓝羽看了片刻,随后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目光坚决淋漓,没有一丝犹豫。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现在的她,无论蓝羽说什么,她都会信,即便这些都是谎言,她也坚信只要自己等,终有等到的一天。 二十七日后,蓝羽用数百年的法力,为其重塑了魂魄,再次醒来的聂思存除了不在跳动的心脏以及冰凉的躯体外,一切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醒了。” 蓝羽依旧笑意轻盈的递给她一个精緻的杯子,里面液体澄澈见底,轻嗅,还伴着淡淡花香,桂花、桃花、梅花、荷花、桂花……各种不同时节的花香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却另有一番韵味。 “这是什么,百花露?” “现在的你,虽然被我用法术留在了这世间,可终究不再属于这世间,这是百花露,是太阳初生时,第一缕阳光照耀下的百花的露珠。你要想长久的存在这世间便需要这百花露来滋养魂魄。” 思存起身,在一侧的桌旁坐下 ,两弯微簇的柳叶眉在她开口前,便也出卖了她的心思。 “这么麻烦?” 蓝羽,看到聂思存耍小性子的模样,心中莫名的一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每次生病不愿意吃药的聂思存。 “如你嫌麻烦,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便可以护你周全。” 听完,聂思存却突然大步上前接过蓝羽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蓝羽饶有意味的看着聂思存,将一枚洁白无瑕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聂思存一脸疑惑的接过玉佩,细腻的触感,还残留着蓝羽的余温,玉虽是好玉,遗憾的是上面却没有任何的装饰。 “这是兰花佩,我不在时,它可以守护你” “好啊!” 说完,便将玉佩悬挂在腰间。 ☆、安逸常常使人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对于自己不再是人类这个事实她并未有任何的排斥并且很快便适应了自己此刻的不同。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聂思存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除了和原来的一些不同之外,好像还存在着异于常人的能力。经过一些试验,她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不同,例如她只要动一动心念,桌上的水杯就会自动的飞到自己的面前。 如今的她在蓝羽的帮助下,虽然可以她继续留在这个世间,但是活着时的聂思存便一直有个心结横亘在心中。对于父亲惨死的一幕,只要她一闭上眼便会浮现在她的眼前,如今她虽也不再属于那个是非的东门城,可今生她既然只能是聂思存,那那些人欠聂家的债,便由她来索取。 “给” 蓝羽将一杯桂花香茶递到她的面前,这段时间,聂思存一举一动他都看在心里,只是涉世未深的他,还未学会如何开解她人,尤其是女子。 “小妖,叠翠,给公子,姑娘请安” “小妖,山月,给公子,姑娘请安” 只见蓝羽袖袍一挥,两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的对二人俯身施礼。 “以后,你们两个就负责照顾,聂姑娘。” 蓝羽看着端坐在桌旁的聂思存,自她醒来后,他便再没见她笑过,且终日眉头紧锁,这里一共就他们二人,而他实在不知该做什么才能让她快乐一,至少是不再皱眉。 聂思存站起身来,突然松开了手中的茶杯,目光直视着蓝羽。没有预料中的碎裂声,茶杯稳稳地如一片树叶边飘落在桌面上。对于聂思存的异常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聂思存这么快就发现了潜藏在她体内的能力。 “我不需要,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教我一些实用的东西。” 聂思存知道蓝羽这样做的用意,只是安逸的生活常常会使人忘记他们自己最初的目的,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什么聂家大小姐,这个事实需要她时刻铭记 。 “你想要什么?” 蓝羽衣袖一挥,叠翠和山月犹如清烟般飘散,一切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想要向你一样” “好” 蓝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答应了她。他清楚的知道她的目的,对于聂家的灭门之灾,他也难逃责任。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满足她的要求。 ☆、那些未报的,只是时候未到 三年后。 东门城,熬过慢慢黑夜的东门城,在阳光洒向大地之际也慢慢的甦醒了过来。人人嘈杂处,一个小厮牵着一辆马车,缓缓的驻足聆听,喧闹的人声。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济世堂的刘掌柜,仙客来的曹老闆,还有那如数阁的郑老闆,不知怎的一夜之间都疯了。” 一个尖嘴猴模样的好事者,单臂环在胸前,如数家珍般的在人群中卖弄着城中发生的怪事。一旁正在切肉的男子,闻言停下自己手中正在切肉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左右,方才压低着嗓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疑惑不解的众人似乎发现了秘密的缺口,几乎是同声问道。 自聂家灭门事件后,傅老爷便带着一家老小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从东门城消失。而偌大的傅家大宅,一夜之间只剩一两个矜寡老人还在留守。这三年来,这寂静的东门城,倒是格外的安逸。平平淡淡的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而聂家曾经出逃的魍魉魑魅,在听说聂思存跳崖后,也相继返回了城中,并心安理得的开起了药铺、酒楼、当铺……生意似乎做的还不错。
第6页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聂家便被人们遗忘在了记忆的长河,即便偶有人忆起,谈论的也是琉璃阁内聂思存如何的风华卓越、惊为天人的容貌。如今城中风雨再起,百无聊赖的人们好像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般,一夜之间整个东门城,似乎又热闹了起来。 “昨天是聂家灭门三年的忌日,而疯掉的这几个人恰巧当年都背叛了聂家。据说,聂小姐当年进琉璃阁也是他们被他们几个所逼,所以后来聂小姐跳崖也和他们有关,现在他们几个变成这样,许是聂家的人来找他们算帐了……” 身后的男子还在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聂家的过往,在一片高低起伏的唏嘘和惊讶声中,小厮不动声色的牵起马,低着头默默的摇晃了两下,嘴角浮现一抹饶有意味的苦笑,旋即扬起马鞭在马背上轻轻的拍大了一下,不多时便消失在人头攒动的闹市之中。 巫灵峰上,小厮将马拴好,走进草棚和几个老友调笑说起在城中听到的趣事,小厮因曾在琉璃阁做过打手,肚子中似乎有说不完的风月与趣事,作为脱离城镇独立存在的个体,小厮的故事便是他们一天最大的乐趣。草棚内小厮的故事还未说完,外边却传来一阵欢笑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从外面走来,一边说笑一边时不时的传出几声 “帮主威武”。 人群的中心,一个长相粗狂的男子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身上似乎还扛着一个人,看穿着该是某家的小姐。 走在人群中的男子名叫梁豹,因为作恶多端,为躲避官府四处逃窜,三年前偶然发了一笔横财,不仅买通了官府,更官贼勾结成了巫灵峰这一带最有名的山大王。 “老子,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一大早就遇见这小娘们从咱们巫灵峰经过,身边竟然只待了一个丫鬟一个侍卫,三两下就被我给收拾了 ,兄弟们备酒,老子今天要给你们娶新嫂子。” 梁豹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边和众人说笑一边朝止乂堂走去。 ☆、有匪君子,如妖如魔 草棚里的人闻声也纷纷探头张望,那小厮更是一熘烟的跑进了人群中,在艰难的拨开重重人墙后,终于看到了梁豹肩上的女子。那女子虽然头髮凌乱,遮住了大半面庞可依旧难掩倾城之姿。小厮打量着女子,总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又想不起来,就在他仔细盯着女子的脸冥想时,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却忽的挣开了,小厮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跟风的人群排山倒海般的从他的身边经过。 “这是怎么了?” 一个有力的大掌,突然从后面扶住了还在节节后退的小厮,小厮闻声回头,一个眉清目秀,身穿淡绿色长衫的男子,一手扶在小厮的肩上,另一只手中还握着尚未读完的书卷。迎面吹来的微风,似乎也想感受一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小厮在看清来人后,勐地回过神来,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答道“回禀,二公子,是大当家从山下带上来一个女子,说是今天要给我们添个三嫂。” 来人是梁豹的弟弟梁虑,此人不似梁豹,是个极其有头有脑的人,而梁豹之所以能纵横巫灵峰多年却鲜有敌手,靠的并不单单是他的残暴,更多的则是他的这个弟弟。而这梁虑看上去虽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实际却是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狠角色。 止乂堂,原名是正义堂,经过他的删改,赫然成了如今的止乂堂,因其不喜二当家的称谓,众人随即改口称其为二公子。 “也好,帮中已经许久没有热闹过,吩咐下去今天让帮中的兄弟们尽情的敞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小厮头也不抬,颤巍巍的点头答允。 ☆、旧时孽,隔日殇 夜幕降临,整个巫灵峰灯火通明,那耸立在云端的止乂帮在漆黑的夜幕中恍如暗夜的精灵一般熠熠生辉,那积蓄多时的喧嚣仿佛得到了夜的信号,如烟花般顷刻将夜色点燃。 繁华隐去,改换了天地的巫灵峰,酒肉飘香,欢笑声、嘈杂声不绝于耳。正直酒酣耳热之际,原本应该等在新房内的新娘,着一身红妆,此时正缓缓地朝大厅走来,微风过裙裾如炼,那遮在头上的红盖头尚在,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脚步。 今夜註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那高悬天际的明月,更似是一个娇羞的姑娘,早早的便躲在了乌云的后面,整个大地陷入无边的黑暗。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女子如传说的鬼怪般,时隐时现。 止乂堂内,众人推杯换盏,即便醉意朦胧依旧不忘手中的酒杯,淹没在人群中的小厮,因为白日里的事情一直愁眉不展,一个人兀自躲在角落里,踌躇满怀。 梁虑对于这种场面早就是司空见惯了,在对梁豹道了几句恭喜敬了几杯酒之后,便已默默地离开。 一阵风吹来,桌上的烛火微微晃动。朝门而坐的几个人突然停下酒杯,抬眸打量着门口的不速之客。醉眼朦胧的梁豹,举杯之际看清了来人。 “你这小娘们不好好的在房间里待着,竟然跑到这来了。” 梁豹语气轻浮,用酒碗指着来人,本就粗狂的面容,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更加狰狞。此刻的风,好像一个好事者,恰如其分的将女子头纱吹落,血红色的头纱如一片染血的枫叶,缓缓的飘落至梁豹的桌前,迎着灯光,女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吵嚷声中,坐在角落里的小厮,在看清眼前女子的面容后,那个困扰他整晚的疑问似乎一下子便得出了答案。小厮倏地双目圆睁,勐地站起身来,单扶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浑身哆嗦的指着女子,声音颤抖着吐出 “聂、聂、聂思存。”三个字便晕了过去。 这个小厮原是琉璃阁的打手,有幸见过聂思存一面,聂思存死后,琉璃阁便被人们称为不详之地,不久便倒闭了,迫于生计这个小厮后来便上了巫灵峰。 梁豹在听到聂思存的名字后,惊讶的手一抖差点连酒杯都端不稳,聂思存他虽不识,但聂思存三个字他却是记得的,如今他们得到的一切无一不是自于聂家。 梁二公子一贯的做事风格就是斩草除根,当年他们在血洗聂家之时,唯独不见聂家小姐聂思存,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火烧了整个聂家庄。后来得知聂思存没死后,二公子曾派人追杀过。只是后来得知死的是傅家公子。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手时,却听说,聂家小姐已跳崖自杀。自此他们方才心安理得的拿着从聂家抢夺的财富在这巫灵峰占山为王,过起了他们的逍遥日子 “你,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梁豹大声呵斥着,尽可能的用声音来掩盖内心的惊恐,只是那不断从杯中溢出的液体,却实实在在的诉说着他的胆怯。 聂思存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弧度,嗜血的红妆在昏黄的烛光下愈发的诡异。 许是酒壮怂人胆,梁豹勐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勐地朝地面掷去,杯子在触及地面的一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得众人的醉意也如碎片般四溅,梁豹后退两步,拔起一侧的大刀便朝聂思存挥去。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如今你进了我巫灵峰便是我梁豹的人。” 聂思存瞬间收起嘴角的笑,目光冷厉而狠绝,衣袖一挥一侧的酒罈便纷纷朝梁豹飞去。 ☆、先生,我的字可有长进
第7页 随着一阵嘈杂的破碎声,□□声,兰亭轩内早早进入梦乡的梁虑,勐地从睡梦中惊醒,透过窗子只见外面火光沖天。急忙翻身下床的梁虑一把推开窗子,只见整个止乂堂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时不时还传出几声悽厉的惨叫声。 “大哥” 在意识到梁豹可能还在止乂堂的梁虑,顺手拿起床侧的外衫,在双手触及门闩的一刻,一侧的书房却突然亮了起来。 “谁?” 梁虑停下手中的动作,急声问道。 “梁公子,别那么着急,再过一会就可以为你兄长收尸了” “唰”的一声,一道明晃晃的剑光,瞬间划过昏暗的房间,直指来人。 “许久未见,梁公子就是这样欢迎旧友的吗?” 女子依旧头也不抬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你是何人?” “先生看我的字,可有长进?” 在女子抬头的瞬间,梁豹的双目中倒映出一张熟悉到不该存在这世间的容颜。剑锋倏地下滑了三分,却又很快便恢復了原状,冰冷且决绝。 “聂~思~存” 聂思存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缓缓的向梁虑点头应允,并将写好的字展示给梁虑,那一眨不眨的双眼,像极了一个在等待夸奖的孩子。 看着聂思存的神情,几乎和原来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刺目的红妆和深邃的双目,却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眼前的女子与聂家大小姐当成一人。字依旧是原来的笔迹,只是那白纸黑字书写的“死”,却让他不寒而慄。 “先生,是我家住着不舒服吗?你怎么搬到这山里来了?” 聂思存一脸天真的,看着梁虑,似在等待着他的回答。而梁虑在看清聂思存的脸之后,脸色就开始愈发的难看。 “聂思存,你来巫灵峰做什么?” “嗯,我来讨债啊?” 聂思存单手托腮,不加任何掩饰的表明自己的意图。 “讨债,讨什么债” 见聂思存简单明了的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梁虑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急促起来,而那指向聂思存的剑却分明又上前了几分。 “先生忘记了 ,我聂家几十条人命 ,可都系在先生的刀下。你听,阿宝还在哭泣哪!她说她的心好疼” 聂思存眉心深锁,眼眶微红,下一秒便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梁虑知道阿宝,不仅是因为她是聂思存的贴身丫鬟,更重要的是她是聂家灭门惨案中,第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人。 那一日,聂思存刚写了几个自认为满意的字,便迫不及待的让阿宝拿去给教她书法的梁虑看,岂知这一去便是生死之遥。 ☆、最痛苦的是活着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既然这件事大家已是心照不宣,梁虑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他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先生,这百濯墨你用的可还好” 几乎是一瞬间,刚刚还泪眼盈盈的聂思存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神悽厉,语气冰冷的似乎连空气都要结冰的聂~思~存。聂思存并不理会梁虑惊讶到放大的瞳孔,一只手收拢衣袖,一只手慢悠悠的研墨。本就迷茫着淡淡香味的房间,顷刻间仿佛被香气填满。 “这方墨,是我父亲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花重金购得。我父亲爱惜人才,在他看来好的墨就像一把好剑一样,要有配的上它的英雄。所以便将其作为你教授我书法的谢礼赠予了你。你可能不知,这方墨名叫百濯墨,是以百濯香炼制而成。百濯香一旦沾染到衣服上,即使清洗百遍,香味依旧不散。那一日聂家被灭门却独不见你的尸体,而我从琉璃阁逃出来时在回头崖遇到的那帮杀手,却并不是琉璃阁的人。就在那晚,我隐约嗅到风中有百濯香的味道,我如果猜的不错 ,那日你也在,只是躲在某个角落里观望吧!” 真是百密一疏,没想到出卖他的竟然是一方墨。事到如今,他和聂家也该有一个彻底的了断了。于是梁虑便聂思存还在低头研墨,直接将剑对准她的咽喉狠狠的刺过去。 一道红影略过,桌面上的烛火微微偏斜了几分,很快又继续舔食黑夜。“咣当”一声,冰凉的刀剑撞击着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朱红色的柱子是被厄住咽喉的梁虑此刻唯一的依靠,悬空的四肢艰难的拍打着聂思存的手臂。 此时的聂思存怒目圆睁,手臂死死的掐在梁虑的脖子上,而梁虑白皙的面孔也渐渐的敷上一层微红。那圆睁的双眼中是一览无遗的惊恐与绝望。 “很难受、很绝望吧?” 聂思存语气带着丝丝的怜惜,像是在对梁虑说,却更像是在告诉自己。聂思存衣袖一挥,紧闭的门窗,倏地一下全部洞开,熊熊燃烧的止乂堂,如一条火蛇般舔食者夜色。 “不知今日的这场烟火,可有你那晚放的精彩啊!先~生~” 聂思存故意将先生二字读的重重的,而梁虑在看到那漫天的火光时却突然放弃了挣扎,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杀了我” 聂思存将梁虑勐地掷向地面,迎着火光仰天大笑。 “杀了你,呵呵,杀了你,哈哈哈……” 聂思存放肆的笑声,迴荡在整个巫灵峰,或许是笑的太勐,或者是止乂堂的火光太盛,聂思存的眼角隐约有一滴泪水无声的滑落,瞬间没入黑夜。 地面上,恢復自由的梁虑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大口的喘息着,而那微红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溢满。 “死是最简单的,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以后的时光每时每刻都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罪孽之中。” 说完便将聂家及巫灵峰的一幕幕注入梁虑的大脑之中。 ☆、载歌载舞的荼蘼花 寂静的山林,总能最早接受阳光的普照,巫灵峰的山涧一个男子,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一边走一边挥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初生的朝阳将东方的天际染成了炫目的红色,聂思存那被山风吹起的衣袂,这一刻几乎与身后的红霞融为一体。在她的脚下,那巍峨的巫灵峰,此时开满了血红色的荼蘼花。微风中,花枝摇曳,像极了忘川池畔那惑人心神的彼岸花。 “你若想飞身成仙,不仅需要歷经生死劫难,更需一滴荼蘼泪,来帮你凡是铅华。” 仙人的话空灵而深邃似从天际传来,再次扰乱了蓝羽的心神。起初他一直不解何为荼蘼泪,如今见聂思存孤身立于荼蘼花丛,心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思存” 蓝羽一身白衣,撑一把油纸伞缓缓的自山涧走来,不动声色的立于聂思存的身侧。好事的飞将两人的衣袂纠缠在一起,一个红的似血,一个白的似雪。 “以后不要再叫我思存,聂思存已经死了。” 聂思存语气清幽,缓缓的将手中的荼蘼花置于风口,只一瞬,那花瓣便脱离了她的手掌,飘飘荡荡的朝远处飞去。 “那我以后又该如何称唿你?” “陆儿” “好,陆儿” 两人并肩而立 ,不在言语,静静的看着那在云层中挣扎了许久的朝阳,终于拜託了束缚,此刻正缓缓地从东方的天际升起,那重获自由的荼蘼花,在风的帮助下,载歌载舞的去往它想去的地方。
第8页 “变天了” “走吧!” 转身之际,透过衣袂的缝隙,聂思存悬挂在腰间的兰花佩若隐若现,只是那方玉佩不再是洁白无暇,仿佛沾染上了朝阳的红霞。 ☆、我只是想自私一回 梦青丝。 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在追寻所谓的长生,那些所谓的金银,所谓的权势,在岁月的面前都变的那么渺小,若说上天还有一丝公平,那就是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难逃岁月的侵蚀和生死的轮迴。 聂思存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依然明艷动人,劫后余生的她虽然逃脱了生死的轮迴,但眼角那细不可查的摺痕却是她无能为力的。蓝羽的法术和百花酿,虽然可以让她继续留在这世间,但衰老,不仅人会有,妖也会有,只不过都是时间的问题,对于这一点,不仅她无能为力,蓝羽也只能摇头嘆息。 既然选择等待,那她又岂能让自己就这样老去,这样即使她等到了傅友桓,那等待也将变得没有意义。现在的她已经无□□回,等待成了她唯一的存在。对于时间,对于容颜,对于无奈,似乎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让她暂时忘却这些不快,于是她学会了饮酒。 七日后,蓝羽告诉她,巫族有一种秘术名为“梦青丝”,可以让人的青春永驻。只是,梦青丝是以人的情魄为修炼的媒介,对感情越是忠贞的情魄,使容貌维持的时间就会越长。只是这种□□,有违常理,一旦修炼,便会万劫不復。 聂思存闻言,愣怔了片刻。他的父亲善良了一辈子,最终只落了个惨死的下场,那些她敬重的叔伯,在她家破人亡之际更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能就这样变老,不然那她留在这世间就没意义了。人,不是有三魂六魄的吗?即使少了一魄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只是变得有些痴呆而已。至于所谓的万劫不復,那不是现在的她该考虑的,只是这一次她也想自私一回。 这么多年来,每个被他抽出情魄的男子都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可以为她付出一切,而她只是帮他们实现心愿而已!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犹如高空坠落的雨滴,不知在高空中酝酿盘旋了多久,其中又包含了多少的心酸与委屈,蓝羽放下手中的棋子,缓步朝桃花架下走去 ,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滑过她如玉的脸颊,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傻丫头,又做梦了。” 蓝羽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缓缓朝房间内走去,侧靠在他怀中的聂思存,唿吸间待带着淡淡的酒香,而他不知从何时起,竟醉在了这种安逸里,至今不愿甦醒。 生长在聂思存窗前的时日,对于她和傅友桓的之间的爱情,他尽收眼底。本打算等他们二人成亲后,他便悄然离去。不料聂家遭此大劫,这是聂家的命运,也是聂思存的命数,他无力挽回。可当她一身喜服,从回头崖上跃下时,那炫目的红便硬生生的刺入了他的心底,他再也不能对他袖手旁观了。他努力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可她的身体却一次次的穿透他的双臂。他是妖,总是拥有唿风唤雨的能力可她是人,生死轮迴是她的夙命,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如一朵火焰鸢尾般,从他的眼前落下,燃尽芳华。 他的人生千百年来,波澜不惊。如果他就此离去,燕回峰上日復一日,他依旧逍遥自在,只是这一次他也想放纵一回,任性一回。他耗尽百年的修为,帮其躲避鬼差,重塑魂魄,将她强留在这世间。他告诉她,他可以帮她在尘世中等待轮迴的傅友桓,她深信不疑。他告诉自己,他这是在报恩,等她找到转世后的傅友桓,等看到她幸福,他就离开,他这样承诺自己。直到三个月前,一个名叫傅宇的男子的出现,才使他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似曾听闻马蹄声,归来终究不见君。 第二日,竹林微雨,聂思存依旧是一身红衣,静立竹林眺望回头崖的方向。突然一把鹅黄色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素雅的兰花,在雨水的滋润下仿佛有了生命般在风中摇曳,一点一滴的将风雨都阻挡在伞面之外,独留一方寂静给伞下的人儿。 聂思存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蓝羽明白她的心思,这数十年来,沉默或许才是她们之间最好的状态。 “思存,你可愿转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重回六道。” 雨声淅淅,蓝羽语气淡淡的,一如这偌大的思之林一样,数十年来依旧苍翠欲滴,不改分毫。 “思存?蓝羽,你忘了,聂思存早就死在回头崖下了,你眼前的人,叫陆儿。” 聂思存,眼神淡漠语气清冷,似是回答,又似提醒。 “七十年了,思存,放下了吧!” “不,他会来的,我知道他会来的,多以无论多少年我都可以等。” 看着眼前的聂思存,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穿越时间的界限,再次浮现在蓝羽的眼前,他记得当初他问聂思存是否愿意放弃轮迴时,她眼中流露出的就是这样的坚决。如今七十年过去了,这份坚决犹如一坛老酒般愈发浓烈。 两个月前,聂思存又一次抽走了一个年轻人的情魄,那个人和年轻时的傅友桓有七分像,是这七十年来长得最像傅友桓的人,聂思存看着男子渐渐呆滞的双目,不禁红了双目,他是那么的像他,可他终究不是他,不是她爱的那个他,那个将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他…… ☆、合欢花的爱情 竹里馆内,聂思存盯着一幅画像,久久伫立,略微泛黄的卷面,下方的捲轴明亮光滑,而上方捲轴却纹路清晰可见。 “傅哥,合欢花又开了。” 今天的她特意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水袖长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容颜一如从前,只是那双秋波婉转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神色,却是与其容颜不符的淡漠深邃。 每年的七月初六,她都会褪去妖媚的红妆,着一袭素雅青衫,青丝高绾,只一枝晶莹剔透的碧玉簪子,便足已装点。桌子上那花香四溢的竹篮,早早的便已等在了那里,淡绿色的手帕下,是那遮不住的妍艷合欢。 推开门,早已定格的百花依旧生机勃勃的努力绽开着,对这里的花草聂思存熟悉到,只要你能报的出它的名字她就可以准确的告诉你,这种花有多少朵。聂思存漫不经心的将小院的竹门掩上,即便这里除了她和蓝羽,其他人即看不见也找不见。 在距离竹里馆不远处的一方竹亭内,傅恆依旧静静的站立在亭下,视线长久的注视着竹里馆的方向。半个月过去,傅恆每日清晨进入思之林,黄昏离去。没有任何的举动,也没有任何的语言,每日都只是静静的站在亭下。 竹里馆被蓝羽施了法术,傅恆是看不到,但是傅恆每日必至的决心,思存他们却可以一览无遗的尽收眼底。 聂思存提着竹篮,隐身径直从傅恆的面前经过 。对于傅恆其实大可以施法将其赶出去,只是她似乎根本就阻止不了,傅恆踏入思之林。因此她知道只要傅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是不会轻易的放弃的。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在经过竹亭时,傅恆却悠悠的开口。 “姑娘,可是也喜爱合欢花。” 聂思存闻言,施施然停下脚步,细细的打量着老者,雪白的髮丝如冰雪般将岁月掩埋,精神虽和先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满脸的沟壑似乎比前几日镌刻的更深了几分。圆睁得双眸虽依旧炯炯 ,但岁月的年轮如薄薄的白纱,一层层的将那漆黑覆盖 。所幸刻刀还未将他的听觉和嗅觉打磨。扎实的步伐,看得出少时的勤勉,使其不至于在晚年轻易的就步履维艰。
第9页 不知怎的,看着看着,一丝悲悯,如流星般从她的心头划过。对于老人的询问,她并未出声,可也并未离去 ,只静静的呆立在原地。 “不知道,姑娘可知这合欢花的由来 。” 傅恆眼盲,心却澄澈,合欢花的香气一直未散,他便知聂思存还在,于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相传虞舜南巡苍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回头崖上,衰草枯枝,杂草遍野,而山下却枝繁叶茂,繁花紧簇,这么多年了这里依旧如此,所有的花草,每年春天都会抽枝生丫,可他们的生命似乎只属于春天,其余的三个季节,整个回头崖都是一片衰草离披的死寂。 踏着枯黄的杂草,在脚下传来沙沙的细碎声,像极了灵魂的抽泣。聂思存轻轻的将轻纱掀开,不待动手,篮中的花瓣便迫不及待的飞出篮外。这回头崖的风着实很大,不仅吹落了一篮的合欢,更是将聂思存心中的泪花也吹落悬崖。 “傅哥,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个老者给我讲了合欢花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你之前讲的那么的相似。七十年了,你说合欢花是你最爱的花,而我都快忘了,除了你我还爱过什么?傅哥,你究竟在哪?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 回头崖上,寂静无声,疾驰的山风,从林间唿啸而过,发出一声长嘆。不知在站了多久,久到仿佛下一秒,风就可以将她的整个身体吹散。忽觉肩头一暖,一件洁白的披风,虽不能将外界的风全部格挡,却足以让她在这个世间继续站立。她并未回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乘风远去的合欢花渐行渐远。 ☆、丢了情魄的傅小公子 两个月前,在朝为官几十载的傅阁老,携其孙,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小小的东门城,一时间着实热闹非凡。闲置许久的傅家老宅,经过数十年的风霜洗礼,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依旧不该岁月的容颜。这些年,傅家老宅虽少有人住,可在他主人光环的映照下,依旧神采奕奕。 傅家本就是大户,如今傅阁老荣归故里的消息,在傅恆还未离开京城时消息便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傅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比街市还有热闹上几分。 喧嚣过后,殊不知在这热闹的背后,却隐藏着鲜为人知的心酸。在所有拜访的人之中,除去那些趋炎附势、熘须拍马之人,整个东门镇大大小小的大夫,更是傅府常客。 连日来,在所有人都对傅家小公子的病情束手无策之际,门外却突然来了一个白衣术士,声称自己有医治傅小公子病的药,傅恆自由饱读诗书,自是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只是傅宇的病,来得实在蹊跷,所以也只好将信将疑将来人奉为上宾。 白衣术士告诉傅恆,傅小公子并未生病,只是三魂七魄,丢了一魄,所以才导致神志不清,而傅宇丢的情魄的就在城外二十里的思之林。 人人皆知,东门城外有片竹林,却无人知晓其具体的位置。白衣术士再三叮嘱,思之林只可是和受害者有直接联繫的人方可踏入。 满腹疑云的傅恆,让家丁等在五里外凉亭,孤身前往所谓的思之林。放眼望去,入目的是一片起伏的山丘,树木尚且稀少,更何况一片竹林 。 虽有疑问 ,傅恆还是朝着白衣术士所说的地方前进。行至一片杂乱无章的荒地之时,随着他的靠近 ,他不得不相信那个白衣术士之言。根据家丁的回忆 ,傅宇是到达东门城之后才变得神志不清的,而少年无畏的傅宇,选的就是途径思之林的小路。 ☆、善良,是敌人刺入你心脏的利刃。 第二日,天灰濛濛的,原本就暗淡的竹林 ,一时间更加的死气沉沉,片刻之后,一块黑云,更是携风雨之势席捲了整个思之林的上空。 “要下雨了。” 蓝羽手握白瓷茶杯,悠悠的走到廊前,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某人听,聂思存仰头将壶中酒大口灌入,一股辛辣之感,充盈在口腔和喉咙之间 ,缓缓的化作三个字飘荡在空气之中。 “我知道。” 竹里馆外,老人等待的身影,并未因风雨有丝毫的动摇。 “姑娘,可是愿意答应傅某的请求了 ” 聂思存手执油纸伞,距离老人十步之外,并不言语,只是握伞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 傅恆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脸上的皱纹也因为嘴角的弧度,而变得更加的紧凑 “姑娘喜爱合欢花,想必也是在等待一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恋,可是你并不爱傅宇,姑娘既然有能力拿走傅宇的情魄,却不伤害她,可见姑娘的心是善良的,傅宇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请姑娘将其情魄归还。” 聂思存的心,起初因为老者的执着已有些许恻隐,更何况这世间又有那个女子,生来邪恶,不愿与自己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愿意成为这世间的孤魂野鬼,终日游荡在这竹林山涧。 当老人说道善良一词时,她才勐然惊醒,如今的她所遭受的一切,无一不是拜所谓的善良所赐。而如今,竟然还有人要求她善良 。 “你所谓的善是什么?恶又是什么?在你看来我拿走别人的情魄就是十恶不赦,而我为了活下去,我又错在哪里?” 聂思存说话的语气,明显的多了几分愤懑,不知怎的一阵眩晕之感突然袭来,下一秒仿佛有无数根银针正在刺向她的大脑,头痛欲裂的聂思存 ,手中的油纸伞如蒲公英般随风飘落。 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竹里馆中飞出,将聂思存揽入怀中,一股清新之气,携着淡淡的兰花香,缓缓的注入她的体内。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炊烟裊裊,一只淡紫色的香炉此时还在燃烧着什么,仔细嗅之,蓝羽脑袋也为之一震,是艾叶。 只见蓝羽衣袖一挥,香炉便被抛出数丈之远,巨大的冲击力使香炉很快便化为齑粉,散落之处百草尽枯。 神智慢慢清醒的聂思存,挣开了蓝羽的怀抱,单手掐住傅恆的脖子 ,将其抵在一个竹子上,因为愤怒娇艷的红妆,略显狰狞,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傅恆因为唿吸急促而涨得通红的双颊。 “这就是你所谓的善吗” 傅恆没有反抗,也没有做任何的挣扎,近距离的接触使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女子的面孔虽有些狰狞,却像极了他脑海里的一个身影。 “思存” 傅恆的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使聂思存的心为之一震,紧握老者脖子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后退着,嘴中不可思议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除了蓝羽偶尔的口误,会叫她思存,她便再未听见其他人这样唤过她,她叫陆儿,这几十年来她一直都是陆儿,如果不是因为蓝羽,她都快忘了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她不解的看着髮丝白如雪的傅恆,由于刚刚艾叶的药效还未退却,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便缓缓的向地面倒去,在意识模煳中,她感觉身子一轻,恍惚中蓝羽似乎在和老者说着什么。
第10页 ☆、掺了水的酒 当聂思存再次醒来时,已是七日后 。蓝羽端着一只茶杯,从外面走了进来,里面是今早刚采的百花露。 “你醒了” 蓝羽将茶杯放在茶几上,拂袖将另一只茶杯隐去。走到床前执起绣鞋,转身间却见那兰花佩正孤零零的躺在梳妆檯的一侧。蓝羽在聂思存的身前缓缓的蹲下,轻轻的为她将鞋子穿好,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聂思存依旧是一身红衣,漆黑的髮丝没有任何的点缀散乱垂于腰际,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孔,在髮丝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深邃的双目,眼神略显呆滞的盯着墙上的画像,一动不动。 “蓝羽,他要是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这个年纪。” 蓝羽没有说话,轻轻的为她将兰花佩带好,深红色的兰花佩在接触到聂思存的衣服的剎那,顷刻间与其融为一体。 “蓝羽你说,傅哥要是知道我变成这样,还会喜欢我吗” 蓝羽将茶杯递到她的手上。“先把百花露喝了,这样身体会好受些。” 聂思存机械似的握着茶杯,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杯子内盪起层层涟漪。 “蓝羽,我好累啊!” “那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回燕回峰。” 心神恍惚的聂思存没有说话,任由蓝羽牵着鬼使神差的朝外面走去。行至竹亭,蓝羽只觉手掌一空,整个人愣怔在原地,却并未回头,默默的继续朝林外走去,迎着日出消失在刺目的阳光下。 微风徐徐,桃花映着美人面,独不闻兰花轻语。竹里馆内,清风过处,竹影摇曳,几片树叶悠悠然的飘落,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夹着丝丝的酒香,在空气中荡漾飘去。满地的酒瓶,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小院内。 “蓝羽,你是不是在酒中掺水了,我怎么越喝越清醒啊!” 见许久未有人应,而一侧的棋盘上依旧是未完的棋局,只是独不见下棋人。 “罢了,罢了” 一袭红袖略过,一坛坛包裹严实的酒罈,徐徐从一侧的水缸之中飘出。几株海棠,开的煞是红艷,一如她那似血的红衫。天黑了又亮,亮了又灭,此时的时间如她,不过是燃烧的蜡烛,虽然有光亮,对于黑夜 并未改变什么。 不知怎的,眼前似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她迷迷煳煳的伸手想要拂去,却突然碰触到一抹温热,她缓缓睁开晦涩的双眼,嘴角浮现一些浅浅的笑容。 “你回来,酒快喝完了。” 向来温和的蓝羽,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罈,勐地掷向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够了,你还有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要等他吗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 聂思存不可置信的看着蓝羽,整个人更是不由分说的被蓝羽带到了回头崖。 ☆、最熟悉的陌生人 八月初七,微风 ,偏凉。 回头崖上,傅恆一身白衣,衣袂飘然。满头的银髮和衣服几乎融为了一体。 时隔数年,过往的场景如一幕歷史画卷,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长河之中,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翻阅,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记忆仿佛冲破了封印的枷锁,时不时的便会在他的脑海中游荡 。 “你带我来这干嘛?” 聂思存用力的甩开,被蓝羽禁锢的手臂 。 “带你去见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由于蓝羽的施法,对于他们的存在傅恆并未察觉,一方红色的手帕,因为年代的原因,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光泽。傅恆颤抖着双手,摩挲着手帕上的刺绣。 “阿存,我来看你了,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可会怪我?最近我总是梦见我们年少时的种种过往。不知是不是真的是年岁大了,前段时间,我竟然将一个女子,误认成了年少时的你,呵呵……阿存,你还记得妙心吗?那日她找到我,将这方红帕交给我,她说这是你嫁衣的头纱,上面还绣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而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手掀开它。” 几滴晶莹的液体,顺着他脸上的沟壑缓缓的滑落,在落地的瞬间便消散不见。 “阿存,我很想你,不知到时,你是否还能认得出现在的我?” 一侧的红衣女子,早已是泪流满面。蓝羽自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她,见聂思存并未接过,于是便轻轻的为其擦拭。 “这些年,我一直在帮你搜寻转世后的傅友桓,直到傅宇的出现,才改变了我先前的思想,傅宇和年轻时的傅友桓长得是那么的相像,却依旧不是转世后的傅友桓。于是我便猜想,或许傅友桓当年坠崖后并没有死,按年龄的推算,现在的他也应该是耄耋之年。 经过一番调查,我惊奇的发现当年的傅友桓果然还活着,活下来的傅友桓,被傅老爷悄悄带去京城养伤,后来改名傅恆的傅友桓,不仅考取了功名,还成了朝堂之上的宠臣,妻儿圆满生活安逸,如今落叶归根 ,这一生也算是风光无限” 聂思存推开蓝羽的手,挣开了虚幻的禁锢,一步步的朝傅恆走去,这几十年来,她幻想了无数个如傅友桓相见的场面,而唯独没有料想到傅友桓还活在这个世上,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傅哥” 傅恆闻言轻笑两声。“看来我真的是老了,竟然出现幻觉,如今连耳朵都出现了幻听” “傅哥” 又是一声轻唤,傅恆勐地回头,炙热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姑娘,怎么也在这?” “傅哥,我是思存啊!” 傅恆闻言,如惊雷再现,面色突变,连连后退。“不,这不可能……”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聂思存缓缓的念出,眼角的泪滴更像是断了线的连珠子,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心酸和委屈全都流出来 。 “思存,你真的是思存 ?” 傅恆在听到,聂思存吟诵这首《出其东门》时,剎那间纵横的老泪肆虐了整个眼帘。久别重逢的思念,短短几步的距离,却漫长的似几十年的距离,阔别已久的温暖气息,既陌生又熟悉 。为了这一刻的温暖,所有的所有,仿佛都变得没那么重要 。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你没来,所以我不敢老去,而当我以为终于等到你时,你却已老,这究竟是命运使然,还是我本不该拥有幸福。 这几天有事,电脑都没开,忘记说了,对不起啊 ☆、在回忆里流淌的旧时光 竹林内,暗香浮动月黄昏,丝丝微风夹杂着淡淡兰花香,在竹林四周低吟徘徊。 蓝羽一身淡蓝长衫,端坐在院内。一轮上弦月,似半眯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窥视着茫然的人间。一杯晶莹的液体倒映出月的轮廓,男子望着杯中的清冷,仰头将其一一灌入腹中。 久别重逢的傅友桓,带着聂思存故地重游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东门城还是繁华依旧,只是这繁华,早已没了他们当初的影子。 回首过往,傅家老宅虽然依旧健在,却也似一个迟暮老人,痕迹斑斑。时光如水带走的不止是美好的从前,还有我们那铿锵的誓言。曾经的聂家庄园一把随着大火被夷为了平地,多年来杂草丛生的废墟,如今却成了人声鼎沸的繁华闹市。曾经繁花紧簇的桃花林 ,如今也变成了某位富商的私有宅院……这些年岁月如一个雕刻工,一点点的勾勒出全新的世界,而它唯一的失误便是聂思存那不受岁月侵蚀的绝美容颜。
第11页 傅家老宅,傅友桓带她去看傅宇,却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她的用意,却也之能用沉默代替。 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彼此的念念不忘,而一直保持着原样,就像现在的她虽然容貌未改却已不在是那个心思单纯、无忧无虑的是聂思存,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空有美艷皮囊的孤魂野鬼——陆儿。而那个曾经非她不娶的傅友桓,如今也已变成一个白髮苍苍的耄耋老人傅恆,曾经的时光终究只能在回忆里流淌。 ☆、天平两端,进退维艰 入夜,漆黑的夜色将大地笼罩,浅黄色的灯笼下,时不摇头晃脑的发出 “噼啪”的声响。 “吱呀”暗棕色的木门因为陈旧而发出一声沉闷的嘆息,一个男子探头探脑的打量着漆黑的庭院,只见一两只被惊醒的夜莺,挥舞着翅膀飞向天际。 “老爷,怎么样了?” 一个看上去头髮略微有些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的男子毕恭毕敬的立在桌案一侧,多年来的习惯使他凡是处变不惊,即使内心着急,行走的步伐和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任何的慌乱。 傅友桓,摇摇头。此时的傅友桓犹如站在天平的两端,两边都是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存在,一个是他曾经对不起的,一个是他不能对不起的。如今的他内心仿佛有一把锯子般,无论倾斜那边,都会使自己痛不欲生。 “老爷,你不能在犹豫了,再这样耗下去,此时必定闹得满城风雨,即使小公子后期清醒过来 ,也一段时光也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傅明,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思存等了我这么多年,我又怎能再次伤害于她。” 傅明急切的上前两步,眉心微皱,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傅友桓。 “老爷,那聂姑娘,已非人类,如今又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 “傅明” 傅友桓急声喝断傅明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傅明也在呵斥中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讪讪的低下头。傅友桓绕过书桌,缓步走到傅明的身边,大手轻轻的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傅明在傅家戎马一生,可惜一辈子无儿无女,而傅宇是他打小就看着长大的,他虽只是傅家的管家的,而傅友桓却从未把他当成下人看待,而傅宇更是尊称她为明叔。 念及至此,傅明眉心微簇,眼睛垂下,可心中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梗在哪里,使他不吐不快。傅明勐地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有了决断,勐地抬起头并不去看傅友桓,只双手抱拳,冲着傅友桓刚才站立的方向,缓缓开口,声音不是很大,却字字珠玑。 “老爷,现在的我们早已不是为自己而活,请你想想妙夫人,想想公子吧!” 果不其然,傅明的话如一根锋利的针,看上去不起眼,却不偏不倚的扎在了傅友桓的要害。想他傅友桓白髮人送黑髮人,而妙心更是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心伤一病不起,是好是坏的病了几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如今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便是傅宇了。 傅明见傅友桓沉默不语,却眉心紧锁,不停的来回踱步,便知傅友桓心中的天秤,此时已经倾斜,即便他的内心在无声的滴血。对于傅友桓,傅明的话不过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老爷 ,我们并不是要伤害聂姑娘,我们只是想要让他交出小公子的情魄而已。” 傅友桓并未言语,依旧来回不停的踱步,只明显的放慢了脚步。 “老爷,艾叶是用来驱邪的,并不会真的伤害到聂姑娘,我们可以像上一次那样……” “等等,我们再等等……” 不知怎的,在傅明提及艾叶时,傅友桓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思之林内,聂思存痛苦的表情。于是乎又陷入了无限的纠结和挣扎之中,他不敢让傅明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怕自己会真的做出什么无法原谅的决定。 ☆、最美的是回忆 庭院内,几个婢女拿着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在和傅宇玩耍,这段时间傅宇天真的像个孩子一样,没有烦恼,每天婢女们都会找出各种新奇的东西和傅宇玩耍。 看着傅宇的那单纯的眼神和纯真的笑容,傅友桓不觉竟有些痴了,这样美好的画面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了。上一次还是应该还是在傅宇五岁生辰那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逗弄着孩童时的傅宇,那时的傅友桓是幸福的,虽有遗憾,但却是他人生最好的状态。 思绪翻飞,穿过尘封的记忆长河,一个长相如瓷娃娃一般精緻乖巧的女孩子,静静的坐在桃花树下,双手不停的搅拌着自己的腰带,时不时探头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个男孩转过街角,拿着两串糖葫芦似风一般的向女孩跑来,女孩的眼前也突然一亮,一跃跳下台阶,向男孩跑去。男孩开心的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女孩一串,两个人笑容灿烂的手牵着手,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跑去。那日的阳光格外的耀眼 ,两个人小小的身影跑着跑着,慢慢的竟凝聚成了傅宇那张略显呆滞脸。 “聂姑娘去哪了?” “回老爷,聂姑娘说,老爷喜欢吃桂花糕,所以要去城外采一些新鲜的桂花。”一个丫鬟怯怯的低着头,轻声答道。 ☆、其实你所看到的,只是你所坚信的 青草漫漫的羊肠小道上,一个白髮苍苍的老翁,一手提着花篮,一手牵着一个妙龄女子,两者相谈甚欢,女子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在外人看来两人像极了一对爷孙,可亲密的举止却是情侣间才有的亲密无间。 聂思存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单,所以凡事也不喜旁人跟随,当傅友桓说陪她一起时,她却浅笑点头。得益于聂思存,傅友桓原本昏花的双目 ,如今已澄澈如水。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几个彪形大汉不知从何处倏地窜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打量着两人,不知何故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傅友桓惯性的上前两步,将聂思存护在身后,双手抱拳朗声问道“敢问几位壮士,拦我去路,所求为何?” 几人并不答话,眼睛却一眨不眨色眯眯的盯着傅友桓的身后,其意已不言而喻。见惯世态炎凉的聂思存,并不躲闪目光直直的迎上,几人的目光。八月金秋,风微而不凉,而这几个大汉在对上聂思存的目光时,却突感嵴背发凉,讷讷的收回流连的目光。 “老头,你孙女长得不错,让他陪兄弟几个玩玩,就放了你。” 说着便有好事之徒欲将手略过傅友桓的肩膀朝聂思存的脸伸去。只听“咔嚓”一声,一个匪徒便抱着自己的胳膊痛的满地打滚。其余的三人见势不妙,忙掏出早就预备好的傢伙,一拥而上朝傅友桓挥去。 随着一阵激烈的打斗,傅友桓巧妙的夺下了其中一人的长刀,奈何英雄难敌岁月。不多时傅友桓便气喘吁吁起来,老年人的气竭,使得傅友桓艰难的用长刀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抚在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三人虽有的被傅友桓刺伤,而面露苦色,可在看到上一刻还威风八面的老头,其实只是在苟延残喘。于是一个个也顾不得伤痛,仰天大笑起来 ,那放肆的大笑,连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抖起来,而这种笑容,正是聂思存在初入琉璃阁时,便所厌恶的。 傅友桓勉强的直起身来,将长刀冷冷的指向那慢慢逼近的匪徒。突然一抹红霞倏地从傅友桓的身后掠过,如一朵莲花般飘落众人的面前。
第12页 只见聂思存,裙裾如炼,彩袖如云般从一个匪徒的面前掠过 ,一把冰冷的泛着丝丝寒光的大刀便已成为了聂思存的掌中之物,一阵微风掠过,聂思存手起刀落,招式凌厉利落。 下一刻,那人便双目圆睁,惊恐的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脖子,潺潺鲜血如流水般,不停的从他的指尖溢出,嘭的一声,便重重的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便不在动弹,只有那殷红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流动着。 其余两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微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一幕。反应过来的两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转头就跑。而那个起初在地上打滚的匪徒,此时似乎也顾不上胳膊的疼痛,一个翻身站起 ,拔腿就跑。 聂思存眼神轻蔑的看着如老鼠般逃窜的三人。聂思存转身提起被丢在不远处的花篮,长袖一挥,那被几人丢下的武器飞也似的朝三人飞去,只听身后传来三声闷哼,和重重的倒地声。聂思存头也不回的朝傅友桓走去,惊魂未定的傅友桓看着依旧笑靥如花的聂思存,震惊之余,傅明的话却硬生生的迴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还未绽开便也枯萎的花蕾 聂思存搀起心神未定的傅友桓,转身的时候,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的几具尸体,刚刚血流不止的几个匪徒,转眼间便消失不见,空旷的草地上,几株兰花枝叶凋零的在微风中摇曳。 聂思存缓缓的将手拂上腰间的兰花佩,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的在玉佩上摩挲了几下,忽的将其牢牢攥住。这枚玉佩她借的太久了,可不是自己的始终不是自己的,无论自己拥有多久,它始终还是要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傅家老宅内,房屋虽略显陈旧,可一应的事物摆件却足以让人们为他的反差而感到惊喜。枣红色的方桌上,一只银色的器皿上,摆放着几盘精緻的糕点,与之并肩的是一杯正氤氲着丝丝雾气的桂花香茶。傅明走在傅友桓的身后,进入大厅后,未待傅友桓落座,傅明便瞥见了桌上的茶杯和糕点,转身对门外的丫鬟招手,怒斥道“谁让你们把糕点放在这里的,不知道老爷不喜欢甜食吗?还不快拿走。” 小丫鬟颤巍巍的将糕点端走,而傅明不知道的是,这些糕点全都是聂思存从思之林特意寻来的食材,亲手制作而成。而傅友桓记忆中的聂思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小丫鬟见傅明如此的大声呵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将委屈悄然咽下。 “你们是负责伺候老爷的,老爷不喜欢甜食,以后像山药、红枣、花生、藕粉……之类的都不要在出现在老爷的面前,知道吗?” 小丫鬟泪眼汪汪,头也不抬的轻声应允,走廊一侧,聂思存正端着一盘藕粉桂花糖糕,静静的呆立在哪,而嘴角刚刚扬起的笑意,犹如还未绽放便已枯萎的花蕾 。 ☆、浊酒一壶敬过往 中秋佳节,月圆人更圆。 不知是节日的喜庆模煳了人们的双眼,还是微醺的醉意使人们忘记了眼前。此时的你不再是耄耋之年,而我依旧天真如前。一壶清酒,小菜几碟,举杯邀明月,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浮生恍如做了一场清梦。傅友桓看着聂思存那张清丽的容颜,忽觉自己依旧是哪个与她谈笑风生的翩翩少年。 “思存,你还记得城外的春风林吗?” 聂思存和傅友桓相对而坐,抬眸间刚好对上,傅友桓深情的目光。 “记得,那时的我们总是背着我爹悄悄的熘出城,那时你还经常偷偷带我去吃庆丰街的小吃。” 聂思存说着说着,便陷入了陶醉之中,仿佛那时的味道,还弥留在齿间,旧时糖葫芦的酸甜还回味在鼻尖。“噹噹当”傅友桓像变戏法似得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在聂思存的面前晃了晃。 “是在想它吗?” 聂思存惊讶的差点站了起来,这么多年自己醉时多醒时少,偶尔蓝羽也会给自己带一些稀奇新鲜的东西,而她大多视而不见,早已被酒精麻醉的味蕾,早已辨不出幸福的味道。如今精神有了依靠,一些简单的小惊喜也可以开心的像个孩子。聂思存接过糖葫芦,却没有吃,只是一直不停的看了又看。 “怎么,不喜欢吃了?” “不是,我怕吃了就没有了。” 傅友桓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从身后变出了一串递给她。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是啊!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实现。” “除了那件事,恐怕我此生再没机会帮你实现了。” 对于傅友桓话中的含义,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只是聂思存不开口,傅友桓也不便直接点破。 傅友桓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缓缓饮下。聂思存停在半空中的手也明显的停顿了下来。 “是啊!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 “那现在,那个愿望还在吗?” 聂思存微低着头,定定的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大多人买糖葫芦喜欢吃的都只是它外面的糖衣,因为它的甜蜜,让有些人爱上了冰糖葫芦。而在糖衣包裹下的酸涩,才是它最真实的一面,没了糖衣的山楂却很少能得到人们的喜爱。 “夜深了,天凉,早点休息吧!” 傅友桓将自己的外衫,披在聂思存的身上,自己缓步朝别苑走去。看着他踽踽落寞的身影,聂思存的内心突然有那么一丝挣扎。她开始怀疑自己留在这世间真正的目的。如今那些承诺是誓言还是谎言,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那一年她坚决的选择放弃轮迴,苟活至今,为的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事到如今自己又在迟疑什么?无论结局如何,她的这一生,总要和傅友桓有个结果,如今他们虽然心境变了,却是彼此最真实的存在。 ☆、因果的轮迴 傅友桓的心底像是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在一点点的陨落,突然手心一紧,只见聂思存正拉着他的手,痴痴地望着他。傅友桓眼角噙满笑意,将聂思存的手牢牢的抓在手心之中,好像自己稍微一松,这个人便会从他的人生之中熘走。 “阿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古色古香的傅家祠堂,烟雾缭绕,几盏昏黄的孤灯似朦胧的睡眼,忽明忽灭。借着节日的氛围,整个祠堂似乎也少了几分阴沉。傅友桓在堂前祭拜之后,将三支清香插入棕色的香炉之中,烟雾顿时裊裊升起。 傅友桓缓缓拨开纱幔,绕到牌位的最后面取出一个精緻的木盒,示意聂思存打开。随着盒盖缓缓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爱妻聂思存之位。聂思存惊讶的看着那块漆黑的木牌,不觉泪水氤氲了眼眶。 “这个位置,无论何时都是为你而留。” 傅友桓带着聂思存又来到一侧的一个香案前,缓缓的将蜡烛点燃。那熊熊燃烧的蜡烛,映照的是另一个灵牌。 “妙心,我带思存来看你了。” “妙心” 聂思存惊讶的看着烛火照亮的牌位,“傅氏妙心之位”,傅友桓拍了拍聂思存的手,聂思存心下瞭然,执起桌上的散香轻轻点燃。 “当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妙心愿意帮我,本以为今生无以为报,如今你娶了她,也算是了了我的一件心事。”
第13页 聂思存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承诺她,她死后她的一切,妙心都可以拿去,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妙心竟拿走的竟是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如今看着那冰冷的牌位,她的心也释然了。 “谢谢你,阿存。” ☆、紫荆花,开不尽的旧时光 月凉如水,风急而不燥,吹乱了行人的衣角,女子踏着月光而来,一盏孤灯,似明似灭的和路边的植物打趣。草丛中的纺织娘似终于迎来了了听众,尽力的吟唱着平生。临近竹林边缘,女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这么多年了,原来月亮一直都这么亮。 “蓝公子,好雅兴啊!” 聂思存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几上,蓝羽放下手中的白瓷酒杯。 “我还以为你忘了回来的路?” 聂思存,低头不语,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摆在桌子上,桂花糕,莲子酥,藕粉红枣糕…… “怎么是打算贿赂我” 蓝羽拿起一块桂花糕,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久违的熟悉,让蓝羽捨不得融化在口腔。 “怎么,不好吃” 聂思存看了一眼被蓝羽咬了一口的糕点,也拿起了一块放入口中,还是原来的味道。 “吃腻了” “没有,是你最近做的糕点长进了不少。” 蓝羽重又执起酒壶,为聂思存也倒上一杯。 “这是你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 聂思存难得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拿起酒杯的手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很快便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是的,我要成亲了。” “决定好了” 聂思存不言语,停顿半刻,轻轻地点了点头。蓝羽嘴角含笑,仰天看了一眼空中的明月。 “今天的月色真是明亮啊!” “嗯。” 说着,聂思存缓缓的自腰间取下那枚跟随了她几十年的兰花佩。玉依旧光滑细腻,只是当年的白玉不再洁白,取而代之的是鲜艷欲滴的红色。蓝羽接过兰花佩,一种熟悉之感,瞬间将胸腔填满。 “陆儿,我记得你是会跳舞的,在你走之前能不能也为我跳上一曲?” 聂思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丝不染的白衣亦如初见,这几十年来她从未跳过舞,而他的那双眼似乎有洞察一切的能力。思存缓缓站起身来,点头应允。蓝羽随即也站起身来,走到聂思存的面前,轻柔的将兰花佩再次佩于她的腰间。 “我即送了你,它便是你的。” 蓝羽嘴角轻笑,后退两步,一只白玉竹笛已然握在手中。 笛声起,聂思存看了蓝羽一眼,合着笛声,就着轻风,迎着月光,踩着时光。缓缓起舞,记忆中这支舞紫荆花开,自己排了好久好久,数次多到,即使这么多年从未跳过,舞步依旧清晰如昨。 每个女子都有一个年轻的梦,就是将自己最好、最美的一面,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展现给最爱的他看。或是一个璎珞,或是一曲动听的乐曲,亦或是一曲唯美的舞……只是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实现,便永远的定格在了想像之中,思存不知道为什么要跳这一段舞蹈。 这段舞原是她为了成亲是跳给傅友桓而特意编排的,这段舞记录了她所有青春岁月的美好,而蓝羽却是自己最孤独,最无助时刻,最真实的陪伴。 每条路无论有多长,总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对于傅友桓的这一生,她只参与了开头,却将自己的人生虚耗在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俗话说的好,有始有终,最好的人生莫过于此。而傅友桓的这一生也算是了无遗憾。年少不羁时,有青梅在侧;春风得意时,有佳人在旁;大权在握时,风华正茂;垂暮之年,又能得此红颜。 常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于傅友桓,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幸福就那么多,有人得到的多了,那必定是透支了另外一人的,正如聂思存漫长岁月的等待,正如蓝羽数十年的守候候。 蓝羽说他救聂思存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一命换一命,生死与人无忧。聂思存为了偿还傅友桓的深情,放弃了轮迴,这一切的一切,是轮迴的百转,还是心有不甘。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得,风雨过后,才有空山万物新;风雪过后,才有梨花千树的洁白。 当等待终于有了结果,那过程是否真的已成过去。 星沉月朗,泼墨的夜空,干净的没有一丝繁星,清冷的孤月,一眨不眨的怒视着人间宣告着夜晚的主权。 ☆、明月夜短松冈,如今为君再梳妆 八月十八,阴,微风。 连日来的闷热,似乎已经耗尽了太阳所有的光和热,这样的天气,很好。 偌大的傅家,虽略显陈旧,红色的彩绸下,难掩的是它往日的风华。家丁们一个个红衣绿裳,喜气洋洋的静立在大厅两侧,没有观礼的宾客,没有吵闹的鞭炮,没有乱耳的丝竹管弦,更没有震耳欲聋的喧天锣鼓。聂思存说她不喜欢喧譁、吵闹,傅友桓便撤去了一切,多余的环节。 明月夜短松冈,如今为君再梳妆。 嫁衣,依旧火红,一如回头崖上落日的夕阳,美的炫目。 一个女子,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画上精緻的妆,穿上最美的衣裳,成为这厅堂之上,最美的娇娘。不为惊艷的时光,只为将最美的自己,交给最爱的人。 走过厅堂,行过跪拜大礼,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之下,一座座熟悉且陌生的亭台楼榭合着过往的画面,如一幅幅平铺的时空画卷,每走一步,那些画面便如云烟般飘散。 古人常言,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已分不清忘不掉的,究竟是那个爱自己的傅友桓,还是那个执着的爱着傅友桓的聂思存? 如云阁前,透过朦胧的头纱,聂思存的脚步顿了一下,记忆中这里是一间书房,是年少时的傅友桓最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往事如烟,这里却即将成为她的新房。 “夫人” 一个小丫鬟轻声低唤。聂思存,抬起头来,径直走向等待着她的新房。 推开门,一切恍如回到了从前,简单的陈设与精緻的摆件,几乎还原了她在聂家的房间。只是那青色的纱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被时光渲染的火红,只是那红色太过耀眼,烫的她那孤寂尘封的心,都为之发颤。 床侧的三足鼎,是聂思存最爱的颜色,而那缓缓升起的香味,却不再是她记忆中应有的馨香。腰间的兰花佩,微微泛着红光,倒是和今天的喜庆很是般配。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她所想要的,曾经的,现在的,如今都一一实现,此生于她已别无所求。她将喜帕一扬而落,轻声吩咐丫鬟几声,便兀自打量着傅友桓送给她的新婚贺礼。 ☆、缘来如风,缘灭如烟 不多时,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敲门声,门外傅友桓带着目光呆滞的傅宇。 “进来。” 聂思存缓步走到窗边,缓缓的将窗户推开,如果她记得不错,这里放的应该是一盆兰花,果不其然,傅友桓给她的惊喜还是很用心的。一株淡紫色的兰花在阳光下开的很是明艷,聂思存嘴角浮现一个轻笑,转而又将窗户轻掩。 “阿存,今天的你真漂亮,你的容貌还和当年一样的美艷。”
第14页 傅友桓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聂思存,意识竟也有些恍惚,躲在他身后的傅宇胆怯的拽着他的衣袖,时不时的探头打量着聂思存。 “可你却变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我都老了。” 傅友桓似嘆息一般的微微侧目,却正对上聂思存那灼灼的目光。 “如果今天的我和你一样,是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妪,你可还会娶我? “当然,我答应你的,无论何时都会兑现。” “是啊!你答应过得。嫁给你,一直都是我年少时的梦 ,如今我们都已实现了我们最初的誓言,只是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从前。” “是啊!” 傅友桓感慨的看一眼身后的傅宇,现在的傅宇像极了年少的自己。 “傅哥,把香炉拿出去吧!” 傅友桓闻言,面露愧色,身后的傅明上前几步,解释道“这是时下最盛行的木梨香,既然夫人不喜欢,小的这就拿去倒掉。” 对于炉中之物,大家心照不宣,聂思存不明言,是为了不想彼此之间,那缕些微的情谊,就此中断。 杨柳岸边,蓝羽着一身白衣,临水而立,对影成双,偶尔的风过,吹皱了一池江水。 世人都说神仙好,却不知妖也有心伤。千百年来,燕回峰上看惯了太多、太多的生死别离,世态炎凉,都说顾影自怜最是可悲,那连影子都没有的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以后的漫长岁月。 我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你不曾来过在我的人生经过。聂思存曾问过他一个问题“蓝羽,你说,花朵是不是没有心啊?就像它从来不曾忧伤。”而聂思存不知道,花朵的心早已给了那个看花之人,所以看花人的悲喜都是它的悲喜。只是那踏马而来的少年,才是她的归人,而他于她始终不过一个看客而已。 聂思存是爱傅友桓的,为了这份爱她已等待了一个曾经,只是她所爱的一直都是那个年少不羁,意气风发,爱她入骨的翩翩少年傅友桓,而那个少年早就陨落在了那日的回头崖边。只是有些事在没有看清本质时候,它依然是完美的存在,如今梦醒了,一直支撑她的信念也幻灭了 ,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眷恋也没了,缘来如风,缘灭如烟,事到如今就让一切都随风飘散吧! ☆、你给的温暖,天凉犹须添件外衣 如云阁,聂思存将熟睡的傅宇小心的安置在床榻上,门外傅友桓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吱呀”一声聂思存缓缓的推开门,不自觉的轻咳两声,抬起头时,正对上傅友桓那焦急等待的目光。她对他微笑着说道“傅宇他没事了,睡一觉,等明天早上,就会恢復如初。” 傅友桓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又看了一眼,此刻笑靥如花的聂思存 ,一直紧绷的心,才稍稍的安了些许,紧促的眉心也稍稍舒展了些许。 聂思存嘴角轻笑,信步朝庭院走去,在经过傅友桓身边时,脚步却略微的停顿了一下,似娇羞般的忙用衣袖掩面,在火红的嫁衣的映衬下,聂思存依旧明艷动人。匆匆从傅友桓身边经过的聂思存,来到几株海棠花前,心情大好的摆弄着着怒放的花瓣。 “傅哥,你还没看过我跳舞吧!你肯定想不到我也会跳舞吧!” 聂思存得意的看着傅友桓,那浮现在嘴角的笑意,似初春的冰雪明媚而澄澈。傅友桓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聂思存兴奋的在花丛中打量半晌,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合心意的东西。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提起裙角,缓步跑到窗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着兴高采烈的聂思存,开心的像一个孩子般,他知道他就要失去她了,同时也失去了继续爱她的资格。傅友桓木讷的站在原地,现在的他连说声抱歉的资格都没有了,她还是那个记忆中天真无邪的她,而他却用那么龌龊的手段来玷污她的纯洁无暇。 舞步蹁跹,裙裾如炼,踩着时光,踏着流年,那翻飞的青丝,一切恍如从前,夏末秋临,叶落秋雨,青衫不低寒雨;遥忆歌声靡靡,欢宵达旦,寒意一如从前,笑容浅浅,时隐时现,只一眼如坠花涧,乱花渐欲,只记昨夜今夕;大梦初醒,方觉,你给我的暖意,秋雨过后,尤需外衣。一时花开,一朝花落,那些至死不渝的坚贞,又有几对。以命做赌,输的永远都是赢得的人,笛声裊裊,扣人心弦。一曲末了,芳华尽落,这样的结尾也很好。 在梦青丝的最后一页详细的记载着,被抽出的情魄是不能离开术者的身体,否则施术者便会魂飞魄散。她本就只是一缕孤魂,借着蓝羽的修为才得以勉强存于世间,如今她也算是还了回头崖上傅友桓的深情,此生已无遗憾。 随着最后一个舞步末了,聂思存如四月的桃花般随风飘散在时光里,一束淡紫色的兰花带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静静地飘落在庭院中央,一切仿佛梦一场。 ☆、我送你一片竹海,可好 伴随着悠扬的笛声,几朵红色的花瓣,缓缓的从天空中飘来,蓝羽只觉心中一阵酸涩,笛声戛然而止。而蓝羽的身体也慢慢的变得轻盈、透明,周身被白色的玄光笼罩。蓝羽用手扶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胸口的起伏,这里终于再次跳动起来,只是不再似从前那样苍白,如今活跃在胸腔里的是一颗鲜红的心脏。 “这便是荼蘼泪?而你当真就这样走了?” 看着那随风飘散的花瓣,蓝羽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燕回峰上,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四季,又在不停的更迭变换。那等待着他的,已不再是孤寂,而是连目的都没有的漫长四季。 蓝羽突然睁开双眼,朝天空中掷出一道白光,那早已飘散在四面八方的花瓣,缓缓的又聚拢在了一起,蓝羽伸出手,那红色的花瓣在他的手上打着迴旋,最终幻化成一朵红色的兰花。 “你当真这么无情吗?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 看着手中的红兰,蓝羽的心中不禁闪过一抹忧伤,她对这个世间已别无留恋,即使他用尽毕生的修为,凝聚了她的魂魄,却换不回她的心如死灰,所以她不愿醒来。 “思存,你不要怪我,再次把你强留在这世间,因为我也想对这世间有所留恋,我不会再强迫你,你要是累了,就睡吧!我会等到你愿意醒来的一天。” 燕回峰上,蓝羽因为法力太弱即使羽化成仙,却未能列入仙班,所以便成了这燕回峰上的无名散仙。茅屋前蓝羽将一株红色的兰花,轻轻地植入一个特制的白瓷花盆之中,并将一棵竹笋埋在后山的土壤之中。 “你说,你喜欢竹子,是因为竹子的坚韧与脱俗,等你醒来 ,我送你一片竹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