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女天师》 第1章 1990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大地,但是边远地区依旧免不了陷于贫困,云省的边境小村三连村就还有不少人活在温饱线下面。 云省位于我国的边境处,挨着好几个国家,三连村则在云省和缅甸交界的边境上。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不过三四百人,但巧的是大部分都是汉人。且因着大族的身份,村里的村长和书记和镇上县里都有点关系。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找到共同点,总是容易让人抱成团的,这大概是人类的社会属性。 昨天三连村出了个热闹事,赵老二家又出了一回洋相。 这赵老二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唯一让村里人看得上的就是他的工作。这回惹事的,还就是这个工作。赵老二名赵建设,前头有个哥哥叫赵建国,他的工作就是他哥哥被地雷炸死后接手的,算来这工作到他手上已有七八年。 七八年前的工作是父亡子及的,赵建国去了,按理这工作该是他儿子,轮不到赵老二。可偏偏赵建国就一个女儿,当时才十岁出头,等成年还要七、八年。赵老二拍着胸脯说自己先干着,等侄女年纪到就把工作让回去,这样承诺才把工作拿到手。 结果昨天就是他侄女赵雪槐满十八了,小女娃高高兴兴地去说这事,被赵老二媳妇推搡出门,一脑袋磕在地上,被人扶了回去,现在还在屋子里躺着呢。 没人知道,赵雪槐一闭眼再一睁,里面就换了一个魂。 魂倒还是赵雪槐,只是这魂来自几十年后。 几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经历很多事,也足够一个少女在波折的生涯里成长为一个牙齿快掉光的老妪。 赵雪槐的一生早年凄苦,后半辈子才享到福。 她十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兴起在放假休息的时候上山放牛,被地雷炸得身亡,而后家里剩下一个母亲一个她。眼看着丫头片子没什么用,母亲收拾了包裹跟了一个缅甸男人,远走他国。 好不容易自个野草似的长到十八岁,以为自己可以接父亲的班在面粉厂里做个女工,叔叔一家却是翻脸不认人。日子没个奔头,赵雪槐咬着牙去外面的世界挣口吃的。 九十年代,是个遍地生金的时代,劳动力也还值钱,只要肯干,总能攒出一些积蓄。 赵雪槐二十岁的时候,攒到了一笔钱,和一个男同乡一起开店合作。两个人接触得多,就暗生情愫,没多久结婚有了一个家。 可惜早年身体营养跟不上,条件更是艰苦熬过来的,赵雪槐身体并不好,结婚几年肚子也没有动静。婆家人对不会下蛋的女人自然没什么好感,但夫妻两人共同奋斗还是有感情的,日子不好不坏地又过了几年。 一直到赵雪槐三十岁,男人也受不了没有孩子的日子,找了个二十出头的鲜嫩姑娘,没两个月有了孩子,就起了心思想着让糟糠妻给儿子让个地方。赵雪槐还是咬了咬牙,拿着钱离婚。 混混沌沌的时候,躺在招待所等死。 但人到了那份上,才知道心里到底不想死。只想活个好的,给那些人瞧瞧!让他们后悔去! 赵雪槐带着恨,误入了术师界,虽然年纪大,但是根骨不错。几年后便学的一身本事,界内扬名,开始享清福。日子好过,赵雪槐心胸也开阔起来,见识了大千世界,哪里还把过去一个男人放在眼里,整治一二解气就是。 一直活到快五十岁,早年垮了的身体的赵雪槐咽了一口气。 可以说,这一辈子虽坎坷,但总算老天愿意给不放弃的她一个好报。赵雪槐咽气的时候也觉得不亏,苦吃过,福享过,可以安安心心去见鬼差和阎王了。 谁知道再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十八岁的年纪。 赵雪槐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房顶,好半响才醒神笑了出声。 “真是呆了,十八岁的年纪还不好?白捡了几十年的命,赚了赚了。”赵雪槐笑着说道,就撑着发软的手爬起身。 刚一坐稳,耳边就听到从门外传来的中年女人的声音:“雪槐啊,你醒了吗?婶子给你送吃的来了。” “醒了。”赵雪槐应着,从声音里听出了这是隔壁的兰花婶子。 兰花婶子是个好心的,和赵雪槐那跑了的妈关系不错。她妈一跑,这个婶子倒是和亲戚一样颇多照顾,还想让自己当兵的小儿子娶了赵雪槐。可惜两个小年轻没看对眼,就没成。 兰花婶子推门进来,看到赵雪槐头上的血痂就怵了一下,骂道:“该死的赵老二,我迟早扒了他的皮!对小孩子这么下狠手!” 兰花婶子骂着,把手里端着的肉粥递给赵雪槐:“你吃了这个,补补血。你二叔那事,我们找村长评评理,他赵老二当初可是做了保证的!” 赵雪槐嗅着香气,肚子咕噜了一声。接过碗,小口喝着。 半碗粥下腹,赵雪槐看着年纪才四十出头的兰花婶子说道:“婶子,粥真香。” 兰花婶子听着就笑了:“好吃就行,小火熬的呢。等过两天你小哥回来了,让他带你捞河鱼!” 两家关系好,叫法上就亲近。赵雪槐小时候就管兰花婶子家的哥哥姐姐直接喊哥姐。这小哥,就是兰花婶子当兵的小儿子赵文丙,目前在几十公里外的驻兵处。 三连村虽然在边界处,但人少地多,又依山傍水。山上不够安全,水里倒是好很多,没事了捞条鱼也是一顿荤。 说到了吃的,兰花婶子想到家里老老小小还有好几个等着她回去弄中饭呢,一拍大腿:“雪槐你先吃着,我走了,家里那几个还等着我回去弄饭菜呢。下午你等着,我带你去找村长,赵老二别想占这个便宜!” 临走还不忘,看来兰花婶子记赵老二记得挺深。 赵雪槐揉揉额头,把吃干净的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下了床。 她在干净得没几件东西的屋子转了一圈,找到一面只剩四分之一的镜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十八岁的赵雪槐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十六岁,皮肤偏黑,脸色也黄黄的。一双干净的大眼睛是唯一的亮点,两颊上还有点点的雀斑。 不过年轻的身体,即使瘦弱营养不良也比年迈好上太多。 看过自己,赵雪槐把碗洗了一边,晾在一边,走出门去,蹲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想着自己的生计。 她刚刚看了,米缸里粮食剩得不多,指不定能撑到哪天。这也是十八岁的赵雪槐,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要一份工作的原因。 可惜赵老二并不愿意把已经属于自己的工作还给大哥的女儿,反倒是逼得没办法的赵雪槐走出了这一方小小土地,孤身一人在在外混生活。 其实十八岁的赵雪槐选择不止这一个,但她和赵老二属于两种不同的人。一个只想占便宜,一个不愿意占便宜。所以赵雪槐也不愿意一再让兰花婶子帮忙,而是选择了离开。 当初赵老二是怎么打发村长来的?赵雪槐眯着眼睛回想。 好像是对方死活不愿意,把村长也往外赶。然后村长发火了,对方就开始哭闹,把事情往后拖,拖到赵雪槐断粮了,就得逞了。 赵雪槐摸摸肚子,心想自己是招几个小鬼去赵老二家呢,还是干点别的整整那一家子? 狠辣点的她也会,把赵老二全家弄死都不带留下一点痕迹的。只是犯不着那几个人背上杀孽。 敌人太弱小,赵雪槐觉得有些无趣,运转起心法开始在经脉里修炼。 坐了没一会,兰花婶子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雪槐,你那个事晚点说,村长有事呢。” “咋啦?”赵雪槐觉得不对。 兰花婶子一脸苍白:“别说了,我本来想去洗个菜,结果看到一具泡烂了的尸体,可把我吓得够呛!” 兰花婶子手都是哆嗦的,抖个不停,看来确实是吓得不轻。 赵雪槐回屋拿上兰花婶子装肉粥留下来那个碗:“我陪婶子你一块吧,把碗送回去,也免得你再给吓慌神。” 吓着的时候,有人陪确实会好受不少。这还是兰花婶子惦记着交代了让赵雪槐等她才过来一趟,不然兰花婶子可不想出门。 “成,虽然你是个小身板,但也是个年轻人,火力旺呢,给婶子壮壮胆。”兰花婶子一口应了,手握着赵雪槐的细手腕。 赵雪槐让对方握着,眉头却蹙起。 她跟上可不是为别的,兰花婶子身上带了丝鬼气。 一般人死了就是灯消魂灭,除非是阳寿未尽的或者死得不正常的,才会生成鬼气。 兰花婶子撞上那具尸体,怕是不正常。 第2章 两人先回了兰花婶子家,放了碗后又往河边去。 走得急了点,兰花婶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赵雪槐扶了一把,对方才稳住。 兰花婶子拍拍胸口:“哎哟,今儿算是倒了霉了,走个路都差点摔着。” “没事儿,我扶着呢,保管婶子摔不着。”赵雪槐说着安慰话,心里却是知道的。她们走过来这一路,地面都是踩干净的黄土地,宽有一米五。平日里你踩他踩,早就平坦如无波水面,又没个石头什么的,哪里会轻易绊倒。那一下腿软,分明就是因为沾了一丝鬼气,让人变得晦气的缘故。 对付那一丝鬼气不难,不过是赵雪槐一个法诀的问题。早先就说过了,她根骨好,心境也是出奇的稳,所以就坐着晒太阳的功夫已经修炼出了气感。有了真气在丹田里盘旋,她才是一个真正的术师。 解决鬼气容易,但目前她实力跟不上,绝不能冒险打草惊蛇。现在兰花婶子只是发现尸体的人,不足为重,但若是对方早有谋算进而察觉到意外,那才是真的危险。 片刻功夫,两人已到河边。围着的人挺多,最中间的是村长和警察还有几个外村人。 没走进去,就听到各种哭声,估摸着是尸体的家人。 看见兰花婶子,村长就说:“第一个看见尸体的人来了。” 村民们给兰花婶子让出一条道来,让她和赵雪槐进去。 人多胆子壮,村民们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个个伸着脖子张望。 只有兰花婶子吓白了脸,手指紧抓着赵雪槐的手,勒出骨节的痕迹来。 两个警察都是镇上的,面相挺和善,年轻一点那个拿着个本子过来问话:“婶子,你是在几点钟看到这尸体的?一个人来的吗?” “要弄午饭的时候来的,十一点多吧。我一个人过来洗菜,不过我来的时候,唐老大家的嫂子就在我后面一点,我吓得一喊,她肯定听到了。”兰花婶子说着。 小警察把这些记在本子上,又问了几句,然后还安抚了兰花婶子几句。 兰花婶子看着地上围着尸体抱着哭的两夫妻,叹气:“好端端的,怎么出这事?肯定不是我干的啊,那人看着都死了好几天吧,都泡成那样了。” 老成的警察有点经验,心情沉重地道:“三天吧,看着像是死了三天的。” 旁边一个年轻人插嘴:“不可能,我们昨天还看到了唐安,昨天还一块呢。” 赵雪槐看过去,只见这年轻人身边还跟着两人,三人俱都是黑眼圈浓重,一脸煞白,看着像夜里做了坏事似的。 年轻人的话让老警察唐爱国也发现了不对,他眼神锐利地盯着三个年轻人:“你们昨天见到了死者?在什么地方,除了你们还有谁?” 说话的还是开头那个人,他穿着白色t恤和喇叭裤,留着三七分刘海,明显家境不错。他看了眼还在哭的朋友家人,说道:“我们四个是一块玩的朋友。” 他指指自己身边两个差不多装扮的青年,继续道:“我们三个是镇上的,唐安是隔壁村的。昨天我们约了在游戏厅玩,还去舞厅转了一圈。后来说好今天去唐安家玩,结果今天早上去的那会他父母说他不在家了,那之后就没看到唐安了,刚刚听到消息我们才赶过来。但是昨天晚上唐安还和他父母吃了饭,我们昨天也见到了人,你偏说死了三天了?那怎么可能,难道我们见到的是鬼不成?” 两警察也纳闷呢,看这小年轻也不像骗人,可尸体也不会骗人啊,明明看着就像在水里泡了好几天的样子。 最后还是无奈地找两个情绪濒临崩溃的家属询问。 “两位同志,你们的孩子应该不是自杀。”老警察开口道。 那个还哭着的中年女人跪坐在地,突然抬起头,抹了一把泪:“我的娃当然不是自杀,昨天还好端端地吃饭呢。晚上八点钟洗澡睡觉的,早上起来没看到人。后来镇上这几个娃过来,才知道不是自己出去玩了。我就说,唐安一向听话,不会去到处乱耍的。” 老警察点点头,配合家属情绪,但是面上也布满了阴云。 所以,死者是昨晚出事的,今天从上游漂了下来。但是那些尸体痕迹又是怎么回事呢? 无解。至少年轻警察已经一头雾水了。倒是老警察晕晕乎乎里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在局里待的年头久,知道很多诡异不寻常的事。这一回,可能就是他遇到了诡异的事。有些事情,就是警察也无奈。 记录好死者的信息和一些破案需要,两个警察带着死者及死者家属回隔壁村再调查。 三连村大胆的年轻人就想跟上,明显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兰花婶子看着乖巧的赵雪槐,和那些小崽子一比,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还是雪槐乖巧,那些小家伙皮得哟,回来肯定要挨打。我们回去坐会,站在这我心慌。” 两个人这就往回走。 被称作乖巧的赵雪槐给兰花婶子去了从死人身上沾的鬼气,看了看自己顺过来的bp机,寻了个借口和兰花婶子分开。 本来以为只顺了便宜东西,没想到是这么个贵重货。赵雪槐心念着那几人恐怕马上就要回来了,快步往河边走。 到了河边,把bp机忘地上一丢。赵雪槐就等着嫩羊把自己送进来。 她做这事可不亏心,那三个青年明显身上鬼气比兰花婶子严重多了,身体都有损耗。而且那具尸体的名堂,赵雪槐也能看出一二。 那具尸体环绕的死气并不浓厚,一看就是死了没多久。但是鬼气却环绕了好几层,如果赵雪槐看得不错,是另外一只鬼吸了人的阳气,再把人溺死在水里。至于尸体的痕迹像在水里泡了很多天,那说明那害人的鬼必然是个水鬼,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表征。 赵雪槐这样想着,不免对比起上辈子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上辈子她可是被没了工作希望这事打击得有点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心关注别的。只怕是混混沌沌地,连兰花婶子的异常都没发现,可能问都没问,更别提出来看一趟了。上辈子的她在这个时间点可是整日里忙于从山里田间鼓捣东西填饱自己肚子,也没有空去交好什么玩伴。 思绪飘飞的功夫,赵雪槐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她迅速地摆出了一副严肃无比的脸色,然后双手张开,掐了几个动作幅度比较大的法诀。 转头回来找bp机的三七分刘海眼尖地瞧见赵雪槐的动作,伸手拦下自己的同伴,眼里流露着惊惧的神色。 随着赵雪槐掐了好几个法诀,自己也跳动了好几次,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七分刘海的同伴忍不住扯三七分刘海的衣袖,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面露疑惑。三七分回头看一眼赵雪槐的小身板,附耳低声道:“不是她害的人吧?看着和小孩似的。” 对方回答:“看着不像。” 赵雪槐挑了挑眉,三道真气被控制着飞向这三人的眼睛。 然后眼睛一眨的功夫,三人的眼前就变了一个世界。 他们原本盯着看的正是赵雪槐,而赵雪槐身前则是之前尸体摆放的位置。之前肉眼看着地面上只有一点水迹,现在却是一个血糊糊的人型,还是红中带黑的,看着煞是吓人。再往河面一张望,一条红色的痕迹从速上游蜿蜒而下,宛如从河水里劈开倒灌了一条血河进去。 三个人抱做一团,吓得都不敢出声。只有眼睛瞪大了,活像青天白日见了鬼。 他们只听到先前那个没说话的小姑娘幽幽叹气:“原来是个老水鬼,道行不浅啊。” 说完这一句,赵雪槐就警觉地看向了三人在的方向。 三个人以为自己弄出来的动静让这个神神道道的小姑娘发现了,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赵雪槐看他们面色青白,冲他们一挥手,让三人眼前的真气飘回自己的体内。反正效果达到了,她也没必要再吓人。 “你们三个,干什么的?”赵雪槐问道。 三七分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什么都没了?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但面前这个神神道道的小姑娘还在,就说明不是梦。 听到赵雪槐的问话,他乖巧地指着赵雪槐身后不远躺在地上的bp机道:“我掉了东西,朋友陪我回来找呢。谁知道你……大师你在施法。” 对着一个十来几岁的小姑娘叫大师,三七分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事实上,他和他的朋友们正面临着唐安那样死亡的胁迫。 他们四个是多年好友,都是爱玩没结婚的。结果自从一个月前,他们在宝塔山挖了一个宝贝,并且把宝贝买了四千块后,就开始不断地做梦。各种各样恶心的噩梦,最后都死得凄凄惨惨的。 这导致三七分和他的朋友都不敢睡觉,眼睛上的黑眼圈也是这么来的。 眼下见到一个有可能解决问题的人,别说是小姑娘了,就是奶娃娃他都想抱住大腿求一求! 三七分主动自我介绍:“大师,我叫沈红兵,这是沈国庆和罗新华。我看大师好像会对付鬼,能不能……能不能帮个忙啊?” 沈红兵一脸谄媚,迫切又期待地看着才到他下巴的小姑娘。 赵雪槐高冷地摇摇头:“我师父不在,我没有把握不出手。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挖点山里货去卖呢!” 上赶着不是买卖,虽然缸里只有几天米粮,虽然赵雪槐一想救人,二想挣钱,但大师还是要矜持。 第3章 赵雪槐一口拒绝后,转头就走。 沈红兵三人拔腿就跟上,根本不敢留在河边,经过赵雪槐那么一招不小心显露,沈红兵是真的相信这是个有本事的“小姑娘”。 看着赵雪槐坚决的背景,罗新华提议:“要不我们别为难小大师了,找个神婆看看能不能抓住鬼。”罗新华脾气软,觉得为难人小姑娘也不好。 结果沈红兵和沈国庆都瞪向他,生怕他说得赵雪槐更不想动手。 沈红兵拍一下罗新华的脑袋,教训他:“你懂什么,那些神婆都是接生的,什么时候抓过鬼了。这位大师还有师傅,一看就是有师承的,能是那个什么神婆能比的吗?” 沈国庆向来和沈红兵一个鼻孔出气,当下继续吹赵雪槐:“大师刚刚那一手,你服气不服气?” 罗新华想到那一幕,连连点头,肯定了赵雪槐的厉害。 三双眼巴巴的眼睛盯着赵雪槐的背影。 赵雪槐回头一看,心里还觉得这三人怪可怜的,也不知道怎么招惹的那老鬼。看三人身上缠绕的鬼气,那老鬼道行可不浅。加上吸了一个人的生气,肯定是更加厉害几分。 又走了两分钟,觉得吊得差不多了,赵雪槐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招惹的老鬼啊?” 沈红兵挤出一个苦笑,回忆着自己三人的遭遇。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们三个和唐安一起在镇上玩。在游戏厅里把钱花光了,然后听见两个人做偷偷地说话。我们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那两人说什么宝塔山上有宝贝,就在什么宝塔尖尖。” “听说有宝贝,谁还不想去拿,何况还是没主的东西。我们四人几乎是立马就起意了,拿了点东西就去了宝塔山。宝塔山大师你知道吧?”沈红兵一边说,一边看向赵雪槐。 赵雪槐点头:“知道的,就这边过去几座山。不过山路弯得很,看着近走起来远。” “对,就是那个山。山上那个两层的宝塔,被风了吹了多少年了,但是还挺结实。我们用那个绳子套着,三个人爬上了二层。先把下面找了一圈,然后搭了个人梯,唐安就戴着手套在宝塔梁上到处摸。一开始没摸到什么东西,我们差点就想走人了。” “后来还是罗新华这家伙,想到了那句宝塔尖尖,那可不是宝塔的最顶上嘛。我们就把那个顶上的瓦给卸了,从塔尖的空隙里面摸到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不大,里面是个白色的小瓶子。我们拿到黑市去买,有人开价,从两千到四千,最后那个人也不加价。我们想着一个人能拿千把块,就把东西给卖了。” 沈红兵说到卖东西,面上露出后悔的神色:“就是那几千块,把唐安命给送了。早知道,早知道我们说什么都不去啊!” 沈国庆和罗新华也红了眼眶,他们都还年轻,唐安又是从小和他们一起混的,唐安的去世对他们来说就像少了一个亲兄弟一样。 赵雪槐只能安慰对方:“他会投个好胎的,不过你们还是先说清楚事情。” 沈红兵抹了一把脸,看向赵雪槐:“大师,你这是愿意帮忙了吗?” “可以帮忙,不过我帮忙的代价可不低。”赵雪槐狮子大开口。那老鬼不好对付,意味这事风险大,干这一行可没白做事的规矩。 沈红兵拍胸脯:“那当然,报酬保管您满意。大师您要是帮我们解决了这事,您看这个数怎么样?” 他一只手比了个“一”,另一只手五根手指头全部伸了出来。 赵雪槐:“一千五?” 罗新华和沈国庆瞪了大眼,一千五,是不是有点多…… 看这两人像是不愿意,赵雪槐又道:“勉强行吧。不过你们三个商量好,我看沈红兵你这两个朋友并不想花这个钱啊?” 沈红兵回头挤眼,小命要紧啊! “你们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一个人五百块嘛。辛苦大师了,我们的小命就靠您了。”沈国庆连忙点头,生怕勉强满意的赵雪槐再反口不干。 赵雪槐倒是不介意这几人这样,钱都是不好挣的。不过那笔横财,这几人也得破财才能消消灾气。这就好比那句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往往人在不知道的时候,就不知道牵涉上了多少因果。但因果必应的道理,是不会变的。 “行了,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些东西,晚上来村口等我。”赵雪槐道。 “晚…晚上?”沈红兵两股战战:“大师,我们不敢晚上出门啊!” …… 赵雪槐倒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无奈地带着人回到自己屋子那边。 带着人认清楚了地方,又指挥着这三人去镇上买些自己要用到的东西。既然晚上不敢出门,那就早点来呗。 把人赶走,赵雪槐在家里找了一圈,勉强做了八张桃符出来,算是护身的东西。 八张桃符都刻着一个小阵法,可以聚敛一定的灵气用来抵挡阴邪祟气,让鬼物不敢近身。但是这样粗浅的阵法效果并不大,尤其是对付一个不知底细的老鬼。 赵雪槐看着自己的手指,心狠地咬破,以指尖血绘了两张符。 最后一笔落下,桃符焕发出一道金光,再慢慢地融入阵法里面,符成! 沈红兵三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心里惊叹着神奇,连路都不会走了。 赵雪槐淡淡地把两张符收进怀里,鼻子灵敏地嗅到卤肉香。 赵大师很直接地看向提着卤肉的罗新华:“这肉挺香啊。谁去做饭啊?吃饱了好干活。” 被大师看着的罗新华看向自己的两个兄弟,眼里写着谁去啊? 沈红兵摇头:“我不会。” 沈国庆:“我会淘米,火烧得不好。” 罗新华像是个好欺负的孩子,放下手里的袋子,进厨房做饭去。 虽然是在大师家里,但总不能让大师做饭吧,罗新华这样想。 他却不知道,赵雪槐想起了一件大事——自己貌似已经忘了怎么做饭,也不会烧火了。 想到这点,赵雪槐看着三人的目光就更满意了,觉得自己的决定还是挺明智的。 待到晚上五点半,天微微黑,一行人吃饱喝足。 六点多钟,天变全黑下来。没过一会,十六的月亮从云雾里爬了出来,高高地挂在天上的一角,照亮地面。 赵雪槐一人丢了个桃符,带着三人出门。 三人提着东西,摸着那个桃符壮胆,恨不得一步不离赵雪槐。 他们的目的地是唐安家,其实就在隔壁村,没多远的功夫就到了。 进了隔壁村的地界,拐过一个弯,走上一条窄小的黄泥路。沈红兵指着河边的一栋土房子,小声说道:“那就是唐安家。大师,我们怎么抓鬼啊?” 赵雪槐看一眼月光,阴时未到,阴气还没汇聚呢。 “等一会,急什么。”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河边的河风时不时吹起,凉意弥漫。 皓月当空,赵雪槐脸上也是淡淡的月华,显得整个人沉静无比。掐准时候,赵雪槐道:“可以了,我们开始。你们站到这边来。” 三个人站到赵雪槐指到的地方,觉得背后和胸前都凉凉的,风在他们衣衫里窜动。 “先不要动,等会我让你们动了再说。你们三个人等会一起踩着你们的影子走,每走一步就喊一声唐安的名字,走到十三步的时候停住。开始吧!” 三个人战战兢兢,互相对视一眼,无不想到了惨死的唐安。 如果解决不了那个鬼魂,他们就要和唐安一样了。但人谁想死呢?努力拼一把吧!三人咬牙,按着赵雪槐所说的步骤来做。因为十分专注的缘故,一点错误都没有发生。 第十三步,第十三声“唐安”一齐落下。 赵雪槐拎起桃木剑,挥了半诀,口里喝道:“ 天地无极,四海平壤。今招妖鬼,令到形显!” 活落,一阵狂风起,水声哗啦作响,就连月光都黯淡了三分。 地面上并排的沈红兵三人的影子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地面上霎时多出了两个影子。 地面上有了五个影子,多了两个影子。 站在最旁边的沈红兵偏过头,看到了一脸惨白飘在地面上的唐安。他吓得一哆嗦,喊道:“唐、唐安,你…你怎么在这?” 被招出来的唐安意识尚还朦胧,但死去的认知肯定有,他刷了石灰粉一样的脸向着沈红兵靠近了一步。 沈红兵和沈国庆罗新华虽然没撒腿就跑,但俱都吓得脸色惨白。现在的唐安,是个鬼啊! 但来不及让兄弟四人叙叙旧,旁边离得远些的第五个影子喑哑地笑出声:“招鬼啊,把老夫也招来了呢!哈哈哈哈!” 三人一鬼俱是一惊,唐安更是认出了这个老鬼正是杀了自己的人,他举着刚成型的利爪扑了上去:“就是你害了我!” 沈红兵看向赵雪槐,见到老鬼的恐惧涌上心头,对赵雪槐的那点信任倒塌而下:“大师!你把那个鬼也招来了!怎么办啊!啊!” 那老鬼在一团黑雾里,两只闪烁着绿光的眼睛转向赵雪槐。“真鲜嫩的魂魄味道啊!是你把我招来的。”又瞟到赵雪槐手里的桃木剑,轻视地道:“桃木剑啊,你这把剑可不怎么样?” 赵雪槐眼中无波无澜,手里桃木剑向着黑雾飞去。少女的声音清越,却是大气:“老东西,不把你叫出来,我怎么超度你!” 第4章 桃木剑飞去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刺进了黑雾里。 “刺啦——”一声,桃木剑卡进黑雾。 沈红兵三人目露期待,就连唐安的动作都缓了一缓,巴不得下一刻那老鬼灰飞烟灭。 但那老鬼也不算说大话,一道红光闪过,那把桃木剑就碎成了灰。正如他话里说的,这桃木剑不堪一击! 期待的杀器,这么脆弱?唐安愣住了,沈红兵和罗新华三人却麻溜地又溜远了一截。 沈红兵很有义气地冲唐安招呼:“唐安,快躲!” 唐安回望了一眼,狠心上前撕咬起老鬼身上的雾气。让他退后去躲着,他心里不甘!何况身后是自己兄弟,总不能让大家陪他一起死!唐安的样子很狼狈,发红的双眼倾泄着他的怨愤!一时之间,老鬼身上的雾气都因他的撕咬变得浅薄了几分! 但老鬼只是一掌狠狠地拍过去,唐安的魂体就立马被送去好几米。几百年的时间差距,让唐安完全不是杀人凶手的对手。 但拖过了这一眨眼的功夫,赵雪槐的咒语已成,她口中清喝道:“急急如律令!阴聚鬼将,灭杀邪祟!” 一时月华大放,这一方天地亮了一瞬,倾泄的银光涌入唐安的身体,霎时他就浑身银光湛湛,恍如九天而来的雷神! 唐安感受到彭拜的力量在身体里汹涌,这是强大的力量!有了力量的唐安恨恨地盯着隐藏在黑雾里的老鬼,狞笑着向对方扑去! 赵雪槐深吸一口气,捡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符纸,摸出八张朝老鬼扔出! 巅峰时候的赵雪槐对付这样的鬼魂,不过是一挥手的功夫。但目前真气不足,赵雪槐就只能借助道具克制对方。 八张符纸上像桃符一样遍布了诡异的阵法,落在半空中竟也不会掉下去,而像有什么东西托着一样漂浮在半空! 阴风鼓动,符纸也沙沙作响,但在赵雪槐的控制下,八张符纸各自占据八方的一方,形成了一个有着淡淡亮光的光圈。 就在光圈形成的一刻,唐安身上的的力量再度强盛,身上银光更盛! 沈红兵三人咬紧了牙,屏住呼吸,紧盯着局势!虽已经跑出了一阵距离,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没有解决老鬼,他们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而此时的场中,老鬼的吼声不停,身躯不断变小,黑雾彻底消失不见,露出他身上那件古意盎然的书生袍来。 光是看这件衣服,就知道这起码是一个几百年的老鬼。几百年的时光过去,就是鬼也不断强大。老鬼也感觉到了赵雪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对付。相反的,这个小姑娘的手段超出了老鬼的预期。 老鬼闭上眼,豁了出去,哀嚎一声:“小子休敢欺老夫!”,活落,他身上白光大放,符纸形成的包围圈“噗”地一声消失不见。 唐安身上涌现的银光也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渐渐变淡,老鬼破圈而出,唐安动作竟缓慢得跟不上。 再观老鬼,那一圈白光一放,身躯上的下半截已然不见,可见消耗牺牲之大。 赵雪槐像是一点都没被影响,面色依旧淡然。右手回到胸前,一个法诀灵动地掐出,然后手心里一块桃符急速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中老鬼,这一张桃符不像桃木剑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这一张是赵雪槐画过阵法的,且因着桃木有驱邪的功效,效果比八张符纸形成的光圈还要强上几分。 老鬼不敢硬拼,但他不像赵雪槐这种准备充足,只能再次放出一道白光,只留一颗头颅快速地向河岸方向飘起。 他是一只水鬼,水才是他的依赖。在岸上和赵雪槐作战显然是不明智的,但先前老鬼轻视赵雪槐小小年纪,并不认为她有几分本事,吃了大意的亏。 但这样的好机会,赵雪槐岂会放过,一道早已放出的闪烁着红光的桃符从老鬼的脑后穿插而过。 只是轻轻地“啵”的一声,空气轻轻鼓动。老鬼彻底消失在这世界。 短短的作法时间,算来不超过五分钟。但是赵雪槐已经使了不知道多少个法诀。 先是把这一块地方给沈红兵三人身上布了一个防护的小法术,而后就是借月华阴气强唐安的法诀。再到后面的符纸八角阵,两张不同桃符恰好时机的送去,这才堪堪结果了老鬼。 赵雪槐喘了口气,站在原地不动,后背微微汗湿。 那边沈红兵三人已经激动得哭了出来,心里的极度欢喜让他们泣不能言。 场上唯一尚还好的,就是被招出来的唐安,他看了看沈红兵三人,又看向喘息的赵雪槐,绿色的幽光闪烁,心里在不断挣扎。 他死了,害死他的那只鬼也死了。 那只鬼一看就活了很多年,他为什么不能活很久呢? 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就算他成了鬼,也可以让父母好过一点啊? 随着心里万千的想法涌动,唐安已经下定了主意。他想要像老鬼一样,好好地活下去,即使只能做个鬼。 他看向赵雪槐的目光变得警惕,这个把老鬼弄死的小姑娘,手段那样狠辣,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几乎是唐安想要动手的那刻,赵雪槐冰冷的目光扫向对方。 对视一眼后,赵雪槐勾起唇角,让唐安不敢动作分毫。 他知道对方现在很累,刚刚经历了那场斗法,很有可能没有再打他的本事和力气。 不对,他不用打,他只要逃走就行了。想通这点,唐安转身就疾飞而去,方向朝着自己的家门口。 赵雪槐却在此时出声:“你是你三个朋友招来的鬼。你要是跑了,他们可活不了几天。” 这句话落在唐安耳里,如同雷声轰鸣。 沈红兵三人也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但不过一愣神的功夫,三人就齐齐看向唐安。唐安想跑可以,但不能带着他们的命跑啊! “唐安!” “唐安——” “安哥……” 最后出声的是罗新华,他是四个人里脾气最软那个。也是唐安最喜欢的兄弟,会管他喊哥,还特别喜欢帮着干活。 唐安不争气地转回了身,失魂落魄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点轻轻的动静,只是很颓然地看着赵雪槐。 “你回来是对的,只要你走出了这里,没及时进地府。你以后就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你看到刚刚那个老鬼了吗?那样的老鬼,术师动手一点犹豫都不会有,遇到手狠的,你连魂魄都留不下。”赵雪槐声音冷静,但看着唐安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你现在回来,身上带着未尽的阳气,还有刚刚从头汲取的月华,必然能投去一个富贵人家,好好过下辈子。” 唐安歪着嘴无奈地笑了一下,不过死而已。但一个人跑是一回事,如果他跑了,代价是另外三个兄弟一样的朋友去死,他狠不下心。 沈红兵和罗新华三人也意识到了分别,罗新华小声地开口:“那个,唐安飘一会,我们少活多久啊,少活一两年也没事啊,让他和伯父伯母见个面吧?” 沈红兵和沈国庆点头:“是啊,少活一两年也没事。大师,能不能让唐安见见他父母?” 赵雪槐看着四人,挥了挥手。她看向土屋的方向:“两位出来吧?” 话落,两个人便朝着这边扑了过来,穿过了唐安的身体。 唐安无措地左扶一下,右扶一下,但一个都扶不起来。 他母亲就和白天跪坐在尸体上一样,跪坐在唐安的影子里,哭喊道:“儿啊 !你怎么就狠心丢了我们去啊!” 唐安也哭着出声:“妈!爸!” 凉风吹过,声音最后被河风吹散。 沈红兵三人心里没了害怕,默默收拾着一地狼藉。 只有赵雪槐在月光下站着,看着月亮一点点移动。 下一个阴时即到,赵雪槐开口打断一家三口:“时间差不多了,他必须消失了。” 唐安父母朝着唐安脸的方向摸了摸,不放心地抽泣着问赵雪槐:“姑娘,我儿子真能投个好胎。” “这会儿可以,过会儿怕就不行了。 ”赵雪槐道。 “啊?哦。”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抹了把脸,挤出个笑,声音很轻地说:“那唐安你乖乖下去,投个好胎,以后看到横财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唐安心里悔意万千,但在母亲的注视下朝着赵雪槐飘过去。 赵雪槐掐动法诀,阴风动。 眨眼的功夫过后,唐安也消失不见。 两个中年男女已经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房子的方向。 沈红兵抹了把鼻子,骂了一句:“妈的!那老鬼死得太便宜了!” 赵雪槐看向对方:“灰飞烟灭,不能再惨了。” 沈红兵依旧固执:“就是不够惨,怪不得被关在小瓶子里。肯定是我们打开瓶子,才把他放出来的。” 赵雪槐挥挥手:“嗯,宝塔镇河妖,瓶子是镇压他的,不是什么宝贝。夜深,我先回去了,明天你们把东西送到我家去。” 三人看着赵雪槐走远,虽然夜更黑,但心里害怕都没了,只有一些感伤。 回到家,随意擦了一把,赵雪槐躺下在硬板床上。 突然想起点什么,她从怀里掏出另一块没用掉的桃符,正是用了指尖血威力更强的一块。 “虽然没用掉,但也挺好。” 第5章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赵雪槐发现一件窘迫情——早上要吃饭,但是没人帮忙了。 她老人家后半辈子专注享福,高薪保姆、护工什么事情上都周到得不行。就是那些年轻时会的生活技能,也在有钱的日子里退化成无。 赵雪槐叹气:“唉,真是为难我赵天师。” 发愁完后,饭还是要吃的,她现在的身体本就极虚,有规律的饮食能从底子上护好身体根基。 折腾了一个小时,一小锅野菜粥出炉,撒上盐巴、再拌上一点酱菜,赵雪槐就这样用起了早饭。待到用过早饭,太阳日上三竿,赵雪槐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沈红兵恭敬地把红封双手递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个把月没睡好了,睡得太沉,早上就起晚了,大师没等久吧?” “没事。”赵雪槐接过红封。反正她目前无事,坐着晒太阳修炼也无妨。 沈红兵把钱送了出去,又把自己带来的小篮子放上桌子:“大师,这是新华让我带的卤肉,就是街上东头那家卤肉店买的。味道很地道,大师要是想吃可以去看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估摸着是您用得上的。” 赵雪槐扫对方一眼:“想要什么?”无事献殷勤,肯定有所图。 沈红兵嘿嘿笑,肿起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个二傻子似的:“那个……大师啊,那个桃符还有没有啊,能不能再卖我们几个?” “两个,一百。”赵雪槐保持着自己狮子大开口的作风。 “两个?两个怎么分啊?”沈红兵傻眼了,他们三个人来着呢。 赵雪槐想了想,让三个人分两个符好像是有点为难了。 “那送你们一个,就当交个朋友。”赵雪槐在角落里的盒子里翻了翻,找出昨天剩下的三个普通桃符丢给沈红兵,强调了一句:“这桃符用处不大,避邪护身,不过也够你们用了。” 沈红兵没想到赵大师突然爽快,心里还乐呢!大师把他们当朋友呢,虽然是个年纪小的大师,但耐不住人有本事啊。 沈红兵厚着脸皮,又提起一事:“大师啊,你收不收徒?咱师傅还收不收徒?” “你们资质不行,走吧走吧,别打扰我修炼。”赵雪槐挥手赶人。 人一走,赵大师化身成赵俗人,拆了红封,数上一把。 十张一百的新钞,剩下五百的散钞。一千五的报酬,再加上一百的卖符钱。 上午闲着的时候,赵雪槐找了找自己的身家,发现自己还剩下两块八毛。所以拿到了这一笔钱,完全相当于暴富。喜悦的心情冲上心头三秒,赵雪槐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个穷光蛋,居然为了千把块钱心神动摇了一下。不行,必须得尽快挣钱,不能让自己为金钱所动! 后面的路子还得尽快扩宽,有钱人的钱,是最好赚的。遇大吃大,术师是个不开张则已开张吃三年的行当,可不能一直干这样的小活,坠了他们天师一行的名声。 赵雪槐想着怎么发大财的时候,兰花婶子过来了。 “雪槐啊,走,我们找村长说赵老二霸占着你家工作那事去。”兰花婶子经过一夜休养,精神头又回来了,打定主意要去给赵雪槐讨个说法。 赵雪槐笑笑,大眼睛眯成弯月:“婶子来了,要不先坐着喝口水。” 兰花婶子是个急性子:“不喝了,我们先去村长家。”说着,兰花婶子就拉了赵雪槐出门,直奔村长家。 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常年劳作,看着比实际年纪还大了好几岁,和六十多岁的人差不离。 村长听着兰花婶子愤怒地骂着赵老二,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下。 赞同归赞同,村长心里也苦啊。他就是个邻里调剂缓和关系的,可不是个什么实官。那些讲道理的人,他还可以说说道理,赵老二那样一家子的混不吝,他一个老头子能干什么。 不过小丫头也是可怜,村长打量两眼赵雪槐。看人家小丫头那个身板,瞧着就没二两肉,那张小脸也黑黑瘦瘦的,哪像个十八岁的人? 等兰花婶子控诉完,村长就带着自己儿子和兰花婶子、赵雪槐四人去赵老二家讨个说法。 赵老二家也是土房子,一到地方,就看到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坐在门槛前不远,正哐哐哐剁着猪草呢。 本来瞧见村长,女人脸上挤了个笑,正想喊村长来着,结果眼睛瞥了一下看到赵雪槐。最后女人也只拉着个脸,没好气道:“村长,你这是带着人干嘛呢?我们家日子可是过得清苦啊,这吃的都和猪一样了。” 兰花婶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老二家的,你这是把自己吃成猪了吧?要我看还是少吃点好,免得吃了不该吃的,把自己撑死。” 赵老二家的听着兰花婶子指桑骂槐的话,脸色变黑。 这时候,村长说话了:“赵老二家的,你家那个今天不在?” “不在呢。” “今天周末不是轮休吗?”兰花婶子戳破对方撒的谎。 “说了不在,谁还不能出个门了。”赵老二家的哐地一下,用力剁在木板上,眼神凶狠地盯着赵雪槐。小丫头片子,还真敢想,敢让她男人把干了这么多年的工作让出来!咋不去做梦呢,做梦都比这个来得快! 村长老竹竿一样的身子晃了晃,挡住半个赵雪槐,对着赵老二家的说道:“那就说说你。昨儿个你侄女雪槐被你推在石头上,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为着当初建国那工作,按道理那可是雪槐的。你们一家子可是沾了老大的光,白挣了这么多年的工资。” 赵老二家的不服气的耍赖:“村长,哪里是白拿的,什么工作不是要人干的,我们老二这些年没干活。我们家建设这么多年都耗在工作上了,你要让他把这个工作让出来,可不是要我们一家的命!” 赵雪槐听着都觉得没意思,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强无声息地解决这一家子。可惜兰花婶子的一腔好意,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拂去。 赵雪槐听着村长和兰花婶子对着赵老二家的你一句我一句,但对方一个赖皮,不讲道理也没人能怎么办。 就像那句混话,好的怕赖的。好人就是容易吃坏人的亏,谁让人家没底线,而你必须得维持底线呢。这话听起来讽刺,但确实是可行的。 赵雪槐索性不说,默默地念着几个口诀,手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灵活地动作着。 最后,村长和兰花婶子也像之前一样,很无奈地败退而归。 几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赵雪槐拍拍气得不行的兰花婶子的后背:“婶子,和这种混人生什么气。” “我气不过,人怎么能这样?”兰花婶子恨恨地回头望。 赵雪槐也回头望了一眼,不过赵大师对着赵老二家的还笑了笑,笑得对方一头雾水。 若是有赵雪槐的同行在这,必能看到几个黑影正欢快地进了赵老二家。 那几个黑影带着煞气,用不了多久这一家子就会倒大霉。不危及性命,但绝对不会好过。 “他们肯定没好报的。”赵雪槐像个赌气的小娃娃一样说了这么一句。 兰花婶子点头:“对的,迟早要遭报应。” 不同于兰花婶子的气上头,村长一早就知道这结局。听着小姑娘单纯的话,忍不住开口做保证:“我再磨磨,当初那么积极地帮着你爸办丧事,我们还以为他改了呢。谁知道还是那么个癞人,工作是拿不回了,找他要点钱还行。雪槐你也不用挺担心别的,过阵子我们就开荒地,种茶叶,有的是活干呢!” 种地?赵大师心里是拒绝的。赵雪槐还想着离开三连村,去外面奋斗呢。上辈子这把年纪她忙着糊口,却是错过了奔波发展的好时候,如今一技在身,天下何处去不得! 和村长分开后,赵雪槐就和兰花婶子扯了个谎:“婶子,我弄了点钱,打算出去看看呢。” “你能有多少钱,出去处处都要花钱的。”兰花婶子不放心,她是个常年待在村里的妇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县里。对大地方唯一的概念就是干啥都要花钱。 赵雪槐想了想,报了一个零头,小声贴着兰花婶子耳朵说:“婶子你知道那些收东西的不,我卖了个宝贝,有六百块。” 兰花婶子被六百块炸得楞了楞,农家都是自己种东西自家吃,她一家好几口人,但一年都花不了多少钱。想想六百这数目,到还真不少了。不过不放心那是肯定的,兰花婶子又提出个看法:“要不等哪家打工的回来了,你再跟着去,你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找工作啊。” 赵雪槐可不是真去打工的,一副我已经想好的样子:“过两天我就出去,不等了。”她性子倔, 兰花婶子叹气:“那我这几天多给你打听打听,免得你出去什么都不懂。在外面想家里了,就回来,屋子我给你看着。” 离开的事只有兰花婶子一家知道,赵雪槐一个孤儿,也没什么人会和她交际。 离开之前,赵雪槐找好了第二条发财的路子,她要上宝塔山一趟,学着沈红兵四人一样挖一次宝。 上回和沈红兵几人说了宝塔镇河妖的事,他们拿到的只是装了“河妖”的器物,是宝塔镇压的东西。如此一来,那宝塔尖尖里藏着的宝物必然是那个瓷瓶而不是别的玩意儿。几百年老鬼镇压的东西,怕是稀罕的好物件! 第6章 宝塔山因为山上有座宝塔得名,宝塔不过两层,在早年间也是一处风景,金光闪闪老远就能看到反光。不过年月一久,又是偏僻的地方无人照看,早就被风吹雨打得不成样子。 赵雪槐沿着山道往上走,背上背着个空背篓,就像一个上山为家里多采点野菜的普通小姑娘。 宝塔山在周边地势不低,足有百米余,一路沿着山道走上来竟花了十几分钟。 赵雪槐看着路的拐口,微微喘气。 她的身体还是太弱,本来有真气孕养该比一般人强出许多才是。但看她爬了这么一个山,就开始喘,哪里比得多那些真正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们。 过了这个拐口,就是通向宝塔的鹅卵石路,赵雪槐慢悠悠地朝前走。一边靠近宝塔,一边打量四周的气场。 作为一个术师,赵雪槐分属于天师这一类别,抓鬼驱鬼降鬼超度都是一把好手。但同在封建迷信的行业里,风水堪舆、看相算命之类,赵雪槐也粗通皮毛。 此时宝塔的二层上,做着人梯的赵文丙瞪大了眼睛,出声问自己肩膀上的连长:“老大,是不是来人了啊?” “谁啊,大早上跑山上来?”程旭正修着破了个口子的塔顶,头都不低地随口问道。 赵文丙眨眨眼睛,确认了一下:“好像是我妹子,我下去看看。” 赵文丙说着就拍拍连长程旭的腿。 程旭虽然是连长,但和赵文丙这些小崽子年纪相差不大,都是二十三四,平常玩在一起也没讲究个什么,倒是惯得这些家伙没大没小。 下面的人要跑,上面的程旭也只无奈地从赵文丙肩膀上跳下来,收敛了力道落在满是灰尘的宝塔二层地面。 那边赵雪槐走近,赵文丙认出人来。他兴奋地喊:“雪槐!”然后趴在二层的栏杆边缘探出头打招呼。 赵雪槐瞧见人影,只有诧异的。第一念头是奇怪,这大清早的,居然有人跑到这山上来…… 而后看到热情的赵文丙,才发现是自己认识的。想到兰花婶子正|念叨赵文丙呢,赵雪槐冲对方也挥挥手:“小哥,你怎么在这,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你们指最少两个人,赵雪槐也看到后边跟上赵文丙的程旭。 相较于赵文丙中规中矩的老实人样,这个冒出来的男人倒是挺白净的,就是勾着唇笑的时候那双桃花眼看起来有点浪。 赵文丙听到那个你们,拍着程旭肩膀介绍人:“这是我们连长程旭,我们是来修塔的,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的,还把塔的瓦给揭了。有乡亲反应,我连长就带着我来修塔了。” 听到赵雪槐喊赵文丙小哥,程旭就把赵雪槐当做战友妹子来招呼,对着小姑娘挥挥手:“小妹好!你上山来干嘛呢?要不要帮忙啊。” 这个招呼倒是听着挺和善,赵雪槐摇摇头:“不用,我上来弄点野菜。” “弄野菜啊,这山上嫩的还挺多的。”程旭笑着夸小姑娘:“小妹还上学吧?挺勤快啊,放假还上山忙活。不过也不用那么辛苦啊,可以戴个帽子出来,不然都给晒黑了。” …… 山风都停了一瞬间。任何时候,女孩子的容貌都是不能随意点评的。 好气哦,但是还要保持微笑。觉得自己涵养不错心胸也十分开阔的赵雪槐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黑你个大鬼头哦!然后自如地打破尴尬:“小哥,婶子念叨你呢,等会要是有空就回去看看。” 听到老娘想自己,赵文丙嘿嘿笑了两声:“成,我这边忙完能争取回去吃个饭。” “对了,我们来的时候,从那边上来的,我看到不少草药。雪槐你去挖一点吧!”赵文丙指着自己来的方向给赵雪槐介绍。 赵雪槐点头,背着背篓朝楼上两人挥手道别。 程旭看着往那边走的小姑娘背影,琢磨着那个婶子不对劲,然后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唉?不是你亲妹子啊?”到了这时候,程旭也想到了自己那句戴帽子的不合时宜。不过话都说了,能怎么办? 赵文丙摇头:“不是我亲妹子,住得不远,挺辛苦一小孩。早就没读书了,程哥你刚刚可是说错话了。” 从辛苦到早就不上学,程旭哪里还不知道其中内情。心里愧疚突突地上来,想着自己等会得去挖个一大把的草药,到时候跟着赵文丙道歉去。 心里堵堵的同时,程旭把目光移向那个单薄的背影。 人小姑娘明显太瘦,看着风能刮走似的。 程旭正担心着,赵雪槐回头了。 赵雪槐动作速度地,想冲着对方的背影比个中指。 但是对方回头了。 于是,赵雪槐对着程旭做了挤眉弄眼的鬼脸,还一脸的小嘚瑟。 程旭有点懵,懵完之后更觉得这小姑娘值得人痛惜了。他拍拍赵文丙的肩膀:“这小姑娘挺好的,多活泼啊!” 很活泼的赵雪槐尴尬地收回了手指,回头滚蛋。 居然被抓包了,真是丢脸。 赵大师心里有点气,对着野菜草药痛下毒手。想到那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活完,赵雪槐干脆背着背篓去了镇上。寻宝一事暂时押后,她得去采购一点必须用品,以便在市里打开通道。 赵雪槐下一步要去的地方,就瞄准了市里。他们市里不大,但是马上就会发展起来。因为九零年的云省,即将会开放赌石市场,到时候何愁没有大把的土财主呢? 何况术师也要懂点财产管理的,她完全可以在初期时段快速积累财富,然后抢在很多人前面多多买地买房。翡翠玉石也会在以后不断升值的,也可以在白菜价的时候入手一些。 综合来考虑,市里就是个不错的地方。等完成初步的计划,修炼有成,就可以去外面看看大千世界。 想再多,目前赵雪槐还是个黑乎乎的小姑娘,身高没到一米六,穿着也土气,只有淡定的气场不像个小姑娘。 三连村在的镇上名伊卡镇,有点异族风情的名字。 在去往镇上的路上,能看到和汉族人的穿着相当有区分度的少数民族,少女们穿着边角绣了花纹的精致衣服,头顶和脖子间带着银首饰。三五成群,一路嬉笑,声音听着和银铃似的。 到了镇上,赵雪槐放眼望去,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有些是红砖质地,有些却是木材。 这天不是赶集的日子,三三两两的人蹲在街上的两旁卖东西。 赵雪槐直奔卖钱纸、冥币的那一条街。 沈红兵四个人在镇上买到了黄符纸和朱砂,想来这是还会有存货,可以让赵雪槐再做一些护身的东西。 问了三家店,赵雪槐才买到了自己要的符纸和朱砂,还有一罐子的古钱。其他的例如毛笔也要了几只,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买完这些,赵雪槐去了卤肉店。没错,就是罗新华推荐的那家。赵雪槐打算多买一点,也送兰花婶子一家尝尝。礼尚往来,也是对兰花婶子多多照顾的心意回礼。 在镇上把时间耗到半下午,赵雪槐才背着东西往回走。赶这个点,是为了回去再去山上一趟。 四十分钟后,赵雪槐再次到了宝塔山上。为了方便,背篓被藏在山下的草堆里。赵雪槐身上只带了两样东西。 一把带着生气的古钱,还有一把小锄头,通常云省这边用来挖药的工具。 再次到宝塔山山顶,阳光正盛,光线强烈得几乎触目金光闪烁。但是温度却没有山下那么热,高处的山风在吹动,带走了赵雪槐身上因爬山而涌起的热意。 赵雪槐的眼睛在宝塔和阳光之间丈量,她理解的宝塔尖尖不是宝塔的顶端,也不是宝塔的某一处,而是宝塔顶端在阳光下的影子。 但是每天的太阳都在不断地变化,影子也在不断地变动,谁能知道哪个地方才是正确的藏宝地点呢?这就需要一点儿不为常人所掌握的手段。 真气弥漫上眼睛,赵雪槐看着宝塔周身不断变动的气场,嘴里念念有词手指掐算着。 突地她手一抖,手里的一枚古钱抛掷而出,在清鸣声里落地。一触地面,便不再有任何晃动,把地下的东西死死圈住。这是一个圈宝的小手段,如果地下的宝贝是会不断移动的,就可以奏效。眼下显眼是起到了大作用,圈到赵雪槐想要的东西。 小锄头随意刨了刨,被铜钱圈了出来的宝贝被重现于人世。赵雪槐正欲伸手去拿,那玩意儿却机敏地往旁边滚了几滚,想要在赵雪槐不留意的时候钻进地里去。 “竟然还会逃跑!”赵大师都惊讶了。荒山野岭的,竟然叫她撞上一个有灵性的宝贝。 第7章 说时迟那时快,赵雪槐眼见着那看不清模样的玩意儿要往地里钻,手里古钱不是钱一样往外抛洒。 “铿铿锵锵”这是古钱和那玩意儿撞上的动静,想来两者材质都是金属,才会出现这样的金石撞击声。 最后一枚古钱被刷地抛出,滴溜溜地在原地上打转。一阵黄光亮起,所有抛出去的古钱便齐齐上升,把那挖出来的东西团做一团,再没挣扎的空间。 赵雪槐折了一根新鲜的树枝,朝向东南西北各点了三下,最后在古钱团上敲了三下狠的。 每一下敲下去,古钱都会掉落几个,直到最后一下,古钱和那挖出去的东西一齐掉在地上。 “聚了灵气,看你还跑。”赵雪槐像个围住了街上美女的恶霸,看着地上那物眼里都放着光。 当今世界灵气稀薄,那些古早的金丹元婴大佬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旁支的发展下来,有一部分人就成了术师。然而灵气薄弱也不止让如今的修道者难以晋升,更是让天地间宝物难以形成。须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眼里,人和这些物都没个什么区别。 这样一来,可想而知赵雪槐挖到这东西有多稀罕,也怪不得她心生喜意。 赵雪槐捡起那东西拎在手里,细细地看了一边,认定了这是一支如意。 首为半放的莲花,取圣洁之意,直柄上雕刻着复杂繁丽的宝纹。整只如意身长约莫半米,赵雪槐拿在手里掂掂,觉得做攻击法器倒是十分合宜。 不过这如意在地下埋了太久,又刚刚冒出来就遇到了赵雪槐一波消耗,肯定要好好蕴养一番,才能拿来用。赵雪槐往如意灌了一股真气,嗡鸣声入耳,如梵梵佛音,让人清神醒脑。 “好东西!”赵雪槐赞了一句,拿着收获下山去。 ****** 赵雪槐回到家的时候,正好遇到过来送东西的赵文丙和程旭。 赵文丙端着一大碗的菜,埋怨地说:“雪槐啊,你这是干啥去了,这会功夫才回来,我们过来两趟都没找着人。” “去镇上卖东西。”赵雪槐随口找着借口,抬起一看,来的人果然是“我们”。除了赵文丙,还有早上见到的那个男人,赤裸着精壮上身,衣服用来提着一兜的东西。 赵雪槐目光坦然,倒是程旭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出声道:“小妹,我们挖了些野菜多的给你啊。” 这时候是春夏交接,山上野菜长得那叫一个放肆繁多,赵雪槐以为是赵文丙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谢谢啊,放那边吧。”转头拿了那碗菜倒在自家碗里,洗洗干净装了一大块卤肉递给赵文丙:“小哥,这给你们晚上吃。” 一大块卤肉从碗里堆出来,高了一个碗的个头。赵文丙奇怪:“你咋买这个,挺贵的,留着自己吃。” 赵雪槐笑着指指篮子:“你自己看,我还有呢,不吃放着坏了。” 赵文丙看了,觉得赵雪槐不是为了回那碗菜就放心了,他一向是个心粗的人。 天色不早,两个人也没有多待,说了几句就回去了。可怜程旭挖了一上午的野菜草药,只得到一句话的谢谢,还那么客气。 不过道歉的话程旭觉得自己也说不口,那点子野物就当做是歉意,也不用特意巴巴地上去说是自己的功劳。人小姑娘多了那些东西,卖几个钱,日子过好一点就成。 晚上,程旭、赵文丙二人又连夜赶回营地,今个儿出来修塔对他们来说算是放假。 偏偏休息了一趟,晚上躺在床上,程旭总睡不着,背上痒得慌。 爬去医务室一看,起了一背的小红点。 值班的程旭发小李唐忍不住叨:“你这是怎么弄的?想不开跑这荒山野岭干嘛?留四九城什么都舒服。” “你不是也来了,说个屁!”程旭说这话的时候心不在焉。 他想到了小姑娘朝自己比划的那根手指,觉得虽然自己没得到什么回应,但是对方看到野菜堆里放的草药肯定会感动的。挺活泼的小姑娘,但是程旭在兰花婶子哪听小姑娘过往听得心疼,从艰苦里开出的笑容,更难得啊。 如果说有什么程旭一定要来这荒山野岭的理由,排第一个的不是老爷子的希冀,是自个那点儿说起来好笑的崇高意识,矫情点的说话是想给祖国妈妈奉献一下。但想想也就算了,说出来铁定会被人笑。 程旭勾起唇笑着看李唐,他皮肤白皙,又有一双桃花眼,老让人觉得有些不正经:“小李啊,你来这是干嘛的?” 李唐朝着程旭背上撒了一把的酒精,刺激得程旭嘶了一声收了笑,没好气道:“我来看着你,免得你这个娇贵的少爷一不留神就死翘翘了。” “谁娇贵了?我糙着呢。”程旭嘴硬。不过身体很诚实,一身的小红点好几天后才消。 几天的功夫,赵雪槐把家里一时处理不了的东西都送去了兰花婶子家,包括那些掺杂着草药的野菜。 而后听了一嘴兰花婶子抱怨的赵老二儿子打了他娘,就真正离开了三连村。自打成了术师,赵雪槐就觉得自己不和那一家子在一个世界,根本不带上心的,连报复起来都因为时日久了没什么期待感。 从三连村出发,到伊卡镇,再到其瓦市,花费了三个小时。 市里像换上了新装的小姑娘,艳丽的色彩铺展在这个城市的中心,让它有一种和村落县城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赵雪槐走在九十年代的大街上,背着一个很土气的大包,穿着一身回头率还挺高的衣服。 但是更多人都只是掠一眼,随意就把目光移开。来来去去的人有自己的事要忙,哪里顾得上一个从乡下来的土气小姑娘呢。 赵雪槐同样也忽视了来去的人群,径直朝招待所去。 招待所是一座三层的楼,楼下的招待小妹长得白净,笑着招呼赵雪槐:“小同志您好,住房吗?双人的标间还是单人间呢?标间的话可能需要和人合住。” “单人间,住三天,多少钱?”赵雪槐问。 “一天三块,一共是九块。”白净小妹报数,接过赵雪槐递来的十块,找零一块。 然后热情地领着人找到房间,叮嘱水房和厕所在的地方,以及晚上早归小心。 赵雪槐笑眯眯地点头,点头把人送走,接着放了东西,外出觅食。 春夏交接的时刻,其瓦市景色不错,城市街道两旁都是大树。从招待所往右边走,是招待小妹说的小吃街,两旁都是卖吃食的店铺。 赵雪槐走进一家米线店,拍桌子要了一碗加肉加菜的。 坐下没两分钟,一个人端着碗过来打招呼。 罗新华腼腆地笑着,声音有点小:“大师,我可以坐这吗?你怎么来市里了。” “你坐,我过来找点事做。倒是你怎么跑市里来了?”赵雪槐的米线还没上来,忍不住看了罗新华碗里一眼。清淡的米线上面撒了切得细碎的香葱,味道馋人。 罗新华放下筷子:“我来这边帮我叔叔做事,他是包头工。红兵和国庆过几天就过来,我们一直在这边挣钱来着,活少的时候就会回去。” “包头工,有钱啊!”赵雪槐觉得这个职业暴富的真的太多了,和房子土地沾上关系,都在后来房价的暴涨下变得身价倍增。 “嘿嘿,有钱也是叔叔家的,我们打工挣点钱就好。”罗新华嘿嘿笑着,他是个知足的人,并不贪心。 赵雪槐看他敦实的脸,额头宽且阔,天庭饱满,下巴饱满,分明比上次的面相好了不少。赵大师从竹筒里抽出两只筷子,一边伴着刚上桌的米线,一边断言道:“你最近是要发财的,不用想太多。” “真的吗?谢谢大师。”罗新华喜上眉梢。 “我叫赵雪槐,大雪的雪,槐树的槐,你喊我赵同志吧。”赵雪槐觉得在寻常环境下,叫大师奇怪得很。罗新华两声喊下来,两人已经成了瞩目点。 罗新华挠挠头:“赵同志,你在市里找到地方住了吗?我还算比较熟。” “不用,我现在住招待所,还不知道会在那个地方住呢。”赵雪槐指指招待所的方向。 罗新华问完地址,又不善言辞,吃完米线就带着打包的那一份走了。 打包的这份米线就是带给他叔叔罗松军的,不是亲叔叔,只比他大上几岁,才三十出头。两家本来联系不多,还是罗新华往城里来干活才亲近起来。因为亲戚的关系,罗新华还是得了不少照顾。 罗新华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常常帮着他那叔叔跑腿。有来有往,两人的关系就和亲叔侄差不离。 这回往城里来,罗新华却觉得罗松军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头有点差,白天都起不来,非得睡到大中午。 工地里住的地方都是搭起来的简易棚子,这地方是新工地,新的一批工人还没到,十分安静。罗新华推开一扇门,就听着罗松军含糊不清但带煞气的声音。 “天杀的,我弄死你!” 第8章 罗新华觉得脖子凉风总是似有若无,缩了缩脖子,本分地伸手去推睡得不对劲的罗松军:“松军叔,你又做什么噩梦了,醒醒!” 身体被摇动,罗松军一瞬间惊醒。惊醒后,他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大喘着粗气,一副刚刚差点被憋死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罗新华见他醒了,面带关心地问:“松军叔,你最近怎么老做噩梦?” 问话的时候,遇到过老鬼进梦的罗新华已经在心里猜着:自己这叔叔是不是也倒霉地遇上了脏东西?想到刚刚遇到的赵大师,罗新华心里有了点底气,想帮罗松军解决问题。 罗松军摇摇头,眼下一片青白,瞧着无精打采:“最近没睡好,这不是新开工地吗?担心到时候房子卖不出去。” “不是说最近行情好?反正上头老板出大头。而且老板女儿看着可是对您有点意思,只差您点点头了。”罗新华不信地说。 罗松军叹口气,坐到凳子上开始扒拉米线,吃了大半碗才说道:“行情好那是整个行业的情况,别的地方发展好,那肯定好啊。我们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国家什么时候把我们的经济放到心上。我们人都没有多少,最多的反倒是军队,随便山里都藏着人呢。” 清醒的时候,罗松军对于罗新华的问题是不吝啬回答的。罗松军三十多岁,也没结婚,这个侄子对他上心,他基本上是把对方当儿子待的。 “那干嘛还承包这片荒地,我还是觉得之前市中心那边的地比较挣钱,反正开发出来不愁卖。”从工地上到小吃街的一条笔直大路,罗新华可是走了一刻钟还要久。而小吃街在的那条街本来就靠近市外环,离市中心还有好一截呢。这样一想,罗新华更想不通他松军叔接手新工地的目的。 罗松军苦笑一下,一巴掌排在这倒霉孩子的头上:“问问问,你话那么多,怎么不去做媒婆!” “唉,松军叔开什么玩笑呢?我就是觉得你这情况和我之前在家那个把月一样。天天做梦,整个人都是虚的。后来遇到了赵大师,才知道原来是遇到了鬼。”罗新华想到老鬼,不免想到唐安,心情有点低落。 “你是怎么回事?那大师还在镇上?”罗松军眼睛亮了亮,手里动作停了下来。 罗新华长话短说:“我们被一个老鬼缠上了,然后赵大师把鬼超度了,就没再做梦了。松军叔你要是一样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好请大师来看看啊!” “有那么厉害,你不会被骗了吧,你们这群小年轻知道什么,糊弄人的把戏多了去了。”罗松军笑了一下,又连着打了两个呵欠。困意上头,早些年又见多了乡下的神婆,罗松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挥挥手说道:“我再去睡一会,你别吵我。” 罗新华看他油盐不进,从脖子上取下自己装了桃符的小布包:“叔你戴着这个睡,看还做不做梦。” 罗松军接过,拆开看了一下:“就这么个小木板,也不稀奇啊,我戴着试试。” 罗松军最近晚上都睡不安稳,就指着白天补觉,没说两句就躺下睡着。 接着呼噜声从中午响到下午,他的梦里再没有什么打打杀杀的。 罗新华听着呼噜声摇摇头:“你们这些老头子啊,偏偏还不信。”感慨完,在罗松军香甜的呼噜声里,罗新华也睡着了。也是巧,他今天早上最早那班车来的市里,早忙活了一天累着呢。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罗松军揉着眼睛醒过来。他呆呆地坐了几分钟,然后一脸惊喜地喊道:“新华,你带我去找那个大师!” 罗新华也睡觉呢,被罗松军一声惊醒,吓得魂都快没了。看着对床的叔叔无奈:“松军叔,你吓死我了,一惊一乍的。” 罗松军搓搓手:“吓着你了啊,我心里急呢,你之前说那个大师在市里,他老人家在哪来着呢?”原来以为的骗人把戏,居然真的有效,简直就像捡芝麻捡到了一个西瓜,罗松军满心又惊又喜! “不是老人家,赵大师还没我大呢。”罗新华解释,看着他叔一脸的僵硬,又补充了一句:“赵大师是有师承的,再说了,那个符有没有用,松军叔你这也自己试了啊。” 罗松军咬牙:“行,年纪不是问题,有本事就行。” 招待所。 罗新华敲着赵雪槐的房门,身后是穿了一身皱巴巴正装的罗松军。 “谁啊?”赵雪槐问。 “是我,赵同志。我带了我叔叔过来,找你帮忙。”罗新华扬声。 赵雪槐听出声音,把门打开,两个人放进来。 九十年代的招待所装修简单,一张床,两把椅子和一件长条桌。 赵雪槐让罗新华和罗松军坐椅子,自己坐在床上,挑着眉毛问:“找我什么事?” 罗松军站起来道:“赵大师好,在下罗松军,我和小侄叨扰了。” “您坐,有事直说就好,能帮忙的我尽量。”赵雪槐看着身后飘着两只鬼的罗松军,让对方直接说问题。这人身后两只鬼都是缠了多时的,要不是互相制衡,又有一点福运加身,这个人早死了。眼下还是早点说清楚,早点解决才是。 罗松军脸色有点为难,看了看罗新华,又看了看赵雪槐,最后面色颓然地说:“这事要从好多年前说起。” “我今年三十一岁,我亲爸在我五岁的时候死了。女人带着孩子日子难过,我妈就带着我改嫁和我后爸一起过日子。一开始还好,家里有了男人,别人也不敢再说我是个没爹的。没想到没多久就发现那男人是个爱酗酒的,喝醉了还喜欢打人。” “我十一岁那年,那男人把我妈打死了,我眼睁睁看着的。”罗松军用手抹了把脸:“我和别人说,谁都不管,那男人也打我,我就跑了出去。等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我趁着过年他喝醉了,闯进他家把他也活生生地砸死了。” “打死人之后我把那个人埋在荒地里,人不知鬼不觉。而且我从十一岁之后就没回那个男人家,也没想到是我。可是这些年发展起来了,那块荒地成了新的开发地点,我为了保险就自己接下了这个工程。” “就是新工地?”罗新华怔怔地问。 “对,我们现在待的这块新工地,就是我当初埋下那个男人尸体的地方。”罗松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本来还想着先把他挖出来丢到别的地方,谁知道那具尸体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我还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那个人来找我偿命!可是我有什么错呢?那个男人杀死了我妈,我为什么不能弄死他!”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从不后悔弄死他!”罗松军说到激动处,眼眶通红,牙齿因为咬得太紧而打颤!他心里有恨,他爸死后,他|妈就是他最依赖的亲人。等妈妈再婚,他高高兴兴地以为是有了新爸爸,可以不再受到别人歧视的目光,却发现那是一个新的吃人的地狱,让他连妈妈都失去了! 罗新华看着桌面上紧握的男人的拳头,心里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我大致了解,可以解决。”赵雪槐点头,目光落向罗松军背后。 因为她的话,罗松军身后的一只男鬼突然露出獠牙,冲着赵雪槐喷出一口黑色的鬼气:“你个小东西!找什么死!” 另一只女鬼攀附上男鬼,和他撕咬起来:“唐正华!你该死,不许动我儿子!”两只鬼在罗松军身后撕扯着,势均力敌。 这样的场面,罗松军和罗新华是看不到,上回沈红兵等人能看到老鬼和唐安,是因为赵雪槐在|在场人的眼睛上附了一层淡淡的真气,才让他们拥有看见鬼魂的临时能力。 任由两只鬼撕咬,赵雪槐站起身,让罗松军和罗新华带着自己去工地。 走出招待所,男鬼就狞笑着靠近罗松军的脑袋:“去工地啊!让我的尸体把你吃了。等我把你吃了,我就大仇得报了!就是因为你让我枉死在大年夜,才让我连阎王殿都进不去,只能做一个游魂野鬼!” 女鬼则是飘向赵雪槐,不敢靠得太近,在半米之外祈求:“你救救我儿子啊!不能带他去工地啊。到了工地,唐正华的力量就会大涨!” 赵雪槐听着两只鬼的话,心里了然。男女两只鬼一看就是死去的那对后来夫妻。一个是罗松军的亲妈,一个是被罗松军弄死的后爸。两个人都是枉死,罗松军母亲死后鬼魂跟着唐正华,用鬼气腐蚀对方的运道,使得对方早死。 谁知道让杨正华死的契机是罗松军,唐正华在罗松军手下成了枉死鬼,死跟着罗松军想要报仇。这时,本来可以回到地府的罗松军母亲自然也不愿意让唐正华伤害她儿子,自愿留在了人世间。因着这份因果,两只鬼成了互相挟持的两方。直到荒地被开发,导致罗松军不得不进入荒地,才让唐正华变强,两只鬼之间的稳定局面被打破。 两只鬼之间,非要讲理的话,赵雪槐觉得一命换一命已经足矣。男鬼唐正华本身就有杀孽,罗松军身为人子,杀他不为过。 思索间,一股阴风袭面,唐正华的埋骨之地——工地到了。 第9章 此时是六七点钟,天色灰蒙蒙一片,看东西模糊不清。若是有人伸出五根手指头,怕会认错成三四之数。 工地上搭建了简单的工棚,以供来的人住宿。赵雪槐三人就站在工地大棚的几米之外。 正是热的天气,迎面吹来的凉风却让人忍不住发抖。 罗新华打开手电的开关,缩着脖子上前去开大棚的灯,口里抱怨道:“这天怎么突然冷飕飕的,风还这么大。” 控制灯的开关被按下,白炽灯悉数亮起,照亮荒凉的工地地面。惨白色的灯光自上而下,一刹那大棚内灯火通明,但丝毫没有白日的暖意。 恰在灯亮起的一刻,唐正华挣脱罗松军身上困住他的那股怨念,如猛虎归山,快速冲进工棚之内:“哈哈哈!到了这里,你们别想再出去!” 枉死之人,若是不愿进地府,便只能跟在害死他的人身边,受怨念困住不得离开。但是这处工地下埋着唐正华的尸骨,却是正好能让他力量增强,逃脱怨念的束缚去报复罗松军! 随着唐正华身形掠过,带起一阵阴风大作。地上的石头和干草像是被人齐齐掀起,有人操纵一般纷纷滚动着砸向几人。 罗新华被一个石头砸到脸上,连忙护住脸。害怕之中,他慌张地问:“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雪槐将两道真气附上两人眼睛,手上连忙布施出一个防护小阵法护着二人。 然后光华流转,两人眼前的世界咻地变换。 罗新华看着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两道人影状的黑气,害怕得牙齿上下打着颤,咯咯作响,觉得腿一阵发软。 也不怪他胆小,就算罗新华已经有过一点“见识”,但一般人还是会畏惧一些不常见的东西。不相信的东西乍地出现,就会激起人内心的恐惧,这是潜意识里害怕存在的问题。 “妈!” 罗松军却是看着依稀看不清楚模样的的女鬼,肯定地喊出了称呼。这一刻,落入他眼里的第一个,不是导致他噩梦了多日的罪魁祸首让他恨得要死的唐正华,而是他的母亲,那个多年未见他依旧觉得可以依赖的人。 女鬼怔楞在半空中,回头深深地看了罗松军一眼。但来不及多说什么,女鬼就迎向了唐正华。唐正华暴涨的力量让女鬼心里不安,她明知自己斗不过对方,但为了罗松军能苟且活上几日,她依旧拼了命上去。 回到工地的唐正华力量暴涨了一截,两鬼相斗间他竟在短时间内便稳稳占据了上风。女鬼只能勉力支撑,身形还不断变得更浅更虚弱。那些逸散的雾气,是两者的能量场。 罗松军眼看着女鬼落入下风,牙口紧咬。 就在这时,赵雪槐出手了。 一张张黄色的符纸飞出,八角符纸阵法再度成型,散发着淡淡一道白色光圈。上一次对付的是百年往上的老鬼,此时对付的对象唐正华却不过是几年的小鬼,又一直被困在罗松军身边几乎学到什么手段,阵法一出就被赵雪槐困在其中。 唐正华豆大的小眼闪着血红的光芒,浑身的戾气翻滚:“你这个该死的道士,杀人偿命不应该吗!”他气恼不已。死后发现自己只能困在罗松军身边,看着那个兔崽子吃香喝辣,看着那个兔崽子出人头地,他恨不得生撕了那个杀父的兔崽子,一口口咽进肚子里! “一命还一命,你杀了他母亲,替母报仇有何不对。”赵雪槐冷声道。 唐正华听见赵雪槐的话哈哈大笑了几声,依旧张狂。自从找到自己的尸体后,这些时日对罗松军的惩戒为所欲为让唐正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何况赵雪槐这么个一看年纪才十几的小娃娃。只要他招来他的尸骨,这些人还不是只能陪死。 如此想着,唐正华疯狂地摆开手臂,呼啸的鬼气顺着风弥漫在大棚里每一处。白炽灯的灯光都暗淡了下去,变得昏黄暗沉。 “咔咔、咔咔……”一具空荡荡的骨架向着几人而来。白色的骨架抬起了双手,锋利的指骨闪烁着黑色的幽光,如同沾染了剧毒的兵器。两点蓝色的火苗飘在骨架的骷髅头里,在陡然变得昏暗的灯光下莫名诡异,透着森森的寒气。 骨架快速靠近符阵圈,想要冲击进去。 赵雪槐退后一步,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伸直,大拇指压住无名指和小指,脚下踏着三台步,口中清喝:“天清地灵,调汝为神,借动法灵。灵血兵将,遵法听令,即时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符纸组成的八角阵白芒猛地增强,撞上来的骨架“咔吱咔吱”地掉落在地上。 唐正华宛如受到了撕裂灵魂般的痛苦,抱着头狂嚎不已,声声凄厉。 片刻后,呼啸的阴风停止作乱,鬼嚎声也随风而去。 “咔哒”,白炽灯的光亮恢复原状,恍若雨后初晴般阳光光线明亮到刺眼。寂静的大棚里,一只蝉鸣叫了一声,仿佛一切是一场梦,只留了一地的碎骨头不合时宜。 一直躲在赵雪槐身后的罗新华听见鬼喊声停了,一直偏向一边的头慢慢地转回来偷瞄一眼。就这一眼让他把心放进肚子里,凶神恶煞的鬼已经被大师降服,他叔叔罗松军则是和女鬼靠近在说话。 罗松军站在地面,女鬼都不敢碰他,只在他身边转了转,轻声又温柔地道:“你……你长大了,妈妈很开心。” 罗松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听见这句话,眼眶立马就红了。 他母亲一向不爱说话,但爱他的心却是从没少过的。即使是嫁给唐正华后,面对唐正华的拳头的棍棒,这个女人也是勇敢地挡在他身前。他只恨当时年少,没能护住她。 女鬼虚虚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转向赵雪槐躬身一谢。 看过赵雪槐的雷霆手段,这女鬼也知道对方虽然小小年纪,但是比她厉害多了。她守了这么多年,还是差点让唐正华害到她儿子。而对方一出手,就把唐正华连鬼带尸骨,一并解决了。 女鬼飘向赵雪槐,罗松军伸着手想追上,手却从他母亲的魂体里穿过。这种奇异的情况让他怔楞了一瞬,而后他便急切地看向赵雪槐:“赵大师!能不能让我妈再活过来?多少钱都可以!” “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再活的。”赵雪槐道:“你母亲最好马上离开,那个男鬼是她存在的因,现在那个男鬼不见了,她再不进地府就进不去了。” 人死如灯灭,有的人死了,却是执着地不肯走。但女鬼心愿已了,回头再看了罗松军一眼,对他一笑。“好好过,妈很放心,我先走了。” 女鬼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缓缓消失,罗松军已然比她能想到的过得好得多,虽然吃了一些苦,但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让人艳羡。做一只缠在人身边的鬼,除却特别的情况,总是不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有时候固执地留下,不如离开,这是一个母亲的选择。 赵雪槐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心里有点闷闷的感觉。同为母,但不同人做出不同的选择。 此时的罗松军看着地上稀稀拉拉的骨头,心里的怨恨却不再像苦水一样冒出来。原来他母亲一直在,这么多年都在。 赵雪槐留了十分钟给两个人休息回神,十分钟后才上前捡起了八张已经无用的符纸,用手心火点燃。 罗松军也回了神,恢复成年人的圆滑,从不怎么齐整的西装口袋里拿出厚实的红封:“谢谢赵大师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一趟辛苦您了。”这个世界,很多时候不以年纪论什么,本事功夫到了,自然有人服气,这一声“您”,就是对赵雪槐本事的认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赵雪槐收过红封:“客气。” 罗松军见对方收了东西,犹豫着发问,神情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大师,我母亲……下辈子会过得好吗?” “滞留人世太久,可能下辈子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赵雪槐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女鬼多年守护的执着让她有瞬间的心软,劝慰了一句:“罗先生多行善积德,功德福泽会惠及家人的。” “我一定多做善事,多谢大师提点。”罗松军认真地躬身,眼眶微红。他这一段十几年的孽债,到此有了个结局。 第10章 罗松军的事,当晚解决。休息一晚后,第二天的一早,赵雪槐开始在市里找房子。 其瓦市有内外两环,赵雪槐临时住的招待所在外环的区域里。外环没有内环那般繁华,但是相对有个好处,习静的房子好找。 安静,是赵雪槐找房子的一个要求。 因为赵雪槐只一个人住,她并不打算现在就买房子,只打算租赁。 昨夜里罗松军很是大方,给了整一万块。算上全部身家,赵雪槐身上有个一万一多。但赵大师习惯了有钱随便花,不可能为了住一个自己的房子省吃俭用,买房的事就暂时搁置。 花了一点功夫打听,赵雪槐圈定了自己租房子的地方——明盛公寓。 明盛公寓是其瓦市新建起来的白领公寓区,可以买也可以租,处于其瓦市内外环交接的地方。 租好房子,退掉招待所的单人间。赵雪槐带着自己的行李,住进自己的小窝。 公寓房装修统一,两室一厅。装修走的简洁温暖风,白墙为底,暖色调的家具点缀其中,还有一块采光极好的小阳台。阳台上摆着一盆盆的绿植,几盆植物在阳光下摇曳着色彩艳丽的花朵。 赵雪槐打量了一下,小窝出乎意料地让她满意。一个月三十块的钱果然不是白花的,有钱真好! 家具什么都有,衣食住行上还需要考虑的,就是衣食两方面。 赵雪槐走到立身镜前,看看镜子里红润不少但是还是像十五六的脸摇了摇头。女人爱美,这是天性,赵雪槐觉得自己可以改造一下自己,让自己外表上不辜负十八岁鲜嫩的年纪。 拿过桌上的公寓周边环境介绍册,赵雪槐的手指点了点商业大楼的位置。 下午两点,赵雪槐出现在商业大楼。 二楼的回廊路上,赵雪槐提了一手的袋子,走出专卖连衣裙的店,走向下一家。 她已经换下了出来时的朴素衣服,穿上了新款的条纹衬衫,下搭着高腰的牛仔裤。这么一换装,就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皮肤微黑但是大眼睛明亮,腰身纤细,透着一股这个年纪少女独有的感觉,轻快和充满活力的感觉让人眼前一亮。 百货食品店门口的程旭皱着眉看了几眼,然后果断丢下和他一道来的李唐:“你等等,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说着,几步程旭就不见了人影,李唐只来得及看到程旭的背影。 程旭来市里是看望他连里的小战士徐刚的,他们在军队里一个月三天假,家里住得近的战士们会在假期内回去看看,徐刚就是其中之一。七天前,徐刚放假回家,按理说四天前就该回去报道。但是一连等了四天,连里只收到一个徐刚病了的消息。 程旭觉得不放心,拉着连里的医生李唐想去徐刚家里看望一下。到了市里,才发现两个糙老爷们心眼太粗,都不记得带点东西,这就是两人出现在商品大楼的原因。 然后不经意地一瞥,眼力极好的程旭认出了焕然一新的赵雪槐。 山村里的小姑娘独身跑到了市里,还穿着一身不便宜的衣服,四九城里长大的程旭可不觉得正常。心里担心这小姑娘被人骗了,程旭拔腿就跟了上去。 赵雪槐提着东西,本就走得慢,拐弯没走了几步就被程旭抓住了手臂。 “干嘛?”赵雪槐认出了程旭,盯着穿了一身白衬衫黑裤子的男人多看了几眼。 都说人靠衣装,程旭今日这身也是显得人文气了许多。加之挺拔高大,相貌堂堂,可以说今天的这男人拉到电影屏幕上去溜溜都没问题了。 程旭听着小姑娘的问话,想着自己刚刚才好的一身小红点,心里蓦地生出一点儿不爽的情绪来。怎么这小姑娘对他老是冷冷的?在别的地方,程旭可没遇到这样的待遇。 但子弟兵的负责占了心里更重要的地方,程旭不放心地说:“没干嘛,遇见了打个招呼。小妹你是在市里工作吗?” 程旭问这话的时候,仔细地盯着小姑娘的脸。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如果是被骗了,总会产生一些容易察觉的反应的。 “没。”赵雪槐面色不变,看着一步之远的程旭的脸,心里也琢磨起这人举动的原因。 和小姑娘面面相觑的程旭有点尴尬,怎么看着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对方脸上毫无波动。 程旭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小姑娘肯定是没被骗。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嘴角也扬起一抹轻松的笑:“那你打算在市里找工作吗?你一个小姑娘,要多多注意安全,外面坏人可多了。” 程旭不笑还笑,笑起来就吃亏了,看着贼不像老实人,活像在外勾搭小女孩的不良青年。 赵雪槐默默地回想了一边自己出来前的乡土容貌,奇怪地看他一眼:“知道了,谢谢。我暂时不找工作。” 随着赵雪槐点头的动作,她身上的衣服再度引起了程旭的关注。 好看倒是挺好看,不过小姑娘有钱吗?程旭忍不住皱着眉操心:“你还要买衣服吗?钱不要一下花完,在城市里干什么都麻烦。工作的话,要不要帮忙?” “我有钱的,你不用管太多。”赵雪槐简单陈述。这个男人名字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两个人可不熟。 赵雪槐说完,转身就想走。 程旭手一伸,又把人拉回来。 提着两手衣服的赵雪槐硬生生地原地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两袋衣服从指缝里掉出去,“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赵雪槐脸更黑了。 在小姑娘的黑脸下,程旭弯腰把东西捡起来,无奈地道:“你别走,你一个小姑娘没工作怎么活。我回去要是这么和赵文丙说,他不得担心你,兰花婶子也担心你!” 男人口里能说出兰花婶子,说明这人肯定去过兰花婶子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才拦着独自出现在市里的自己。赵雪槐觉得有点头疼,如果这人跑去告诉赵文丙,那么赵文丙再和兰花婶子一说,到时候回去就是一连串爱的关心和询问。 赵雪槐看着眼前的男人磨了磨牙,不爽地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还告状。” 程旭也觉得告状威逼这事干得不够漂亮,但小姑娘凶巴巴实在不体谅大人的心思。他还不高兴呢! “小妹,我好歹费心费力给你挖过一兜的野菜草药,你怎么就不记我点好?”程旭道。 “那不是我小哥干的?”赵雪槐问。 “你小哥会那么细心?”程旭怼了回去。 针锋相对后,赵雪槐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张容易勾三搭四的脸,但居然是个烂好人。 想来自己不让对方放心,对方会一直老父亲一样强行关心,赵雪槐认真看向对方生得极好的脸。 生得极好,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程旭自认就长得很帅气,小姑娘们常常看到他就偷看的那种程度的帅气。但是对于赵雪槐来说,她看到的是对方的过去和未来。 “你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你父亲还在,母亲已经去世了。” “你们家六口人,至少四个人是在一个领域从业的。” 赵雪槐一条条地抛出信息。 程旭瞳孔微微放大,这是惊讶的身体特征。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我的家里情况。 程旭是真的被对方一具具肯定的话惊到了,他家里人都是军队里的,这条就符合眼前这小姑娘说的第三条。再说到他的家里人口,父母情况,这小姑娘说得也没错。 程旭父亲职位并不低,到了保密阶层。程旭到边境就是来基层磨炼自己的,军队里除了团长和他的发小李唐,无人知道他家中的情况。难道,是谁泄露了消息?程旭紧张起来。 让程旭陷入紧张后,赵雪槐无奈坦白:“我是算命的,算命知道不?这个就是我的工作。” 程旭皱起眉头:“算这个有什么用?你再给我算算别的。”相较于相信小姑娘的本事,程旭更肯定是自己的身份泄露了。 赵雪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男人,看着他因为认真而更显英气的脸蛋。一脸的不相信是吧?我会让你相信的。 “二十三岁,冬月生的人。” “去年有一朵已婚的烂桃花。” “还是个……,唔,换个说法。阳|气未|泄。” 十二月才二十四的程旭,去年被一个已婚妇女纠缠过的程旭,至今还那|啥的程旭…… “艹!你们算命的,都这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赵雪槐:我们算命的,就是这么厉害。:)还敢不敢告状? 第11章 失言后,程旭连忙咳嗽几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对于面前这小姑娘,他算是心服口服,因为就算是家里人,都不一定知道他的那点儿囧事。但是对面这个小姑娘确实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看对方表现出来的这模样,怕是只会知道更多。 顿时,一种仿若没穿衣服的诡异感觉浮上程旭心头。 赵雪槐扬起自己一边眉毛,语气有点欠揍:“信了?” “信了、信了。”程旭看了看人小姑娘嘚瑟的小脸,不走心地夸道:“你这还挺厉害的啊,有事找你帮忙啊!”好歹混过圈,拉拢人的话程旭随口就出来了。 但赵雪槐是拒绝的:“别,找我可没什么好事。” 赵雪槐是干什么的?别人出事才会找她帮忙。她做的最温和的还是帮忙看风水,可往往风水宝地别人也想要,连看风水这事都是高危的。找她帮忙,可不就是盼着自己不好嘛。 程旭又咳嗽了一声:“那行,你吃喝能解决就好,我这人有点爱瞎操心。” 可不是瞎操心,不过倒是个好人。赵雪槐想着那天一堆草药,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于是从手腕上解下两条红绳,扔给对方:“谢谢你操心了。给你一个护身的小东西,另外一个你带去给我小哥。” 红绳简单编织过,像是小女孩的饰物,和一般小饰品有区别的地方就在于这两条红绳链中间绑紧了一个铜钱,看起来粗苯不怎么美观。 程旭人高,手也大,两条红绳落在他手里都没什么分量。不过莫名地,程旭觉得自己的那点子好心得到了回报,对小姑娘不冷不热的态度堆积出来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程旭笑着道谢:“成,谢谢小妹。看着就是好东西。” 这话说得赵雪槐有点心虚,刚盘了几天的古钱能出什么好货。不过对方满足的样子,就好像得了自己大便宜一样。 赵雪槐觉得有点亏了对方的感觉,干脆自报家门:“我住明盛公寓那边,真有事可以找我帮忙。”这回很诚心。 “好嘞,那小妹再见,我朋友在那边等我呢。”程旭挥挥手,迈着大长腿往回走,背影挺拔。 回了店铺门前,李唐早选好了东西等到有点不耐烦,见了程旭就忍不住叨:“你这是干啥去了?丢我一个人在这边,不会是看到那个漂亮小妹子走不动路了吧?” 确实看了小姑娘的程旭有点心虚:“走了走了,哪来的小姑娘。我一个月就出来两天,哪个小姑娘看得上。” “也是,当兵三年寡。”李唐摇头,伸手把东西塞给程旭这家伙。 程旭把红绳往口袋一塞,这才伸手去接。 可眼力好的不止程旭,李唐也是。他眼尖地瞄到了那红绳。伸手去抢:“这是什么?还说没有见小姑娘?被我逮着了吧!” “还我啊。”程旭一个虎扑,硬勒住李唐从这小子手里粗暴地把东西抢回来,塞进裤子兜子。 李唐揉着被勒红的手腕,啧啧感叹:“有异性没人性,走出去别说和老子是战|友。” “你个鬼,这是赵文丙村里一个小妹给的,就和我们那边去庙里上香求的平安符一个意思。”程旭翻一个白眼,踢李唐一脚:“快走,等会晚上还回去呢。” 这么一说正事,两个人都正经起来。出了商品大楼,就坐着车开往徐刚家。 其瓦市不大,来的时候程旭在指导员那里抄了地址,一路通行到徐刚家在的街道。 吉普车停在街道口,外面撒欢的小孩笑嘻嘻地上前想摸一把。程旭和李唐就顶着一群孩子的目光下车。 一个年纪大的阿婆坐着一边晒太阳,顺带看孩子,看见两人问道:“小伙子,你们找谁呢?” “我们来找徐刚,就是当兵那个,阿婆您知道不?”程旭笑着问话,顺手扶起一个快跌倒的短腿小孩。 “徐刚家啊?在里面第五个,贴了门牌128的。”阿婆慢悠悠地说着,手指指了个方向。 程旭谢过这好心的阿婆,领着李唐往里去。 “128。”找到地方,程旭念出门牌号,伸出几根手指敲门。“咚咚咚!” 就在门被敲响的时候,门内院子里站的身上穿得花花绿绿的老妇人一个手抖,手里的碗“砰”地摔碎。碗摔了个稀碎,老妇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敲门声停下,老妇人面色威严地看着徐家一家四口,黑着脸道:“关键时刻被打断,看来是老天不让我老婆子帮忙了。” 徐老太太听着这话就是一急:“钱神婆,你都拿了钱!怎么能不办事?来的人我赶他走就是!老娘倒是要看看谁敢上门坏事!” 皱巴了一张老脸的徐老太太气势汹汹地上前去看门,徐家其他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可见这事态度最热乎还是担心孙子的徐老太太。 粗鲁地推开门,老太太人看都不看地骂道:“没瞧见门关了吗?敲什么敲,作死啦!” 程旭被骂了个一脸懵逼,李唐面上也黑了。两人都是出身富贵,老太太这样的市井人家都接触得不多。 里边的徐刚一看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奶奶骂了上门的连长和军医!徐刚急忙上前拉住还想再骂的老太太:“奶奶,这是我们连里连长!后面那个是治病的军医!” “啊?领导啊!”徐老太太面上怒色一收,胀红了一张老脸:“连长也不能乱敲门啊,搞得钱……” 听得老太太要把钱神婆吐露出来,徐刚立马捂住老太太的嘴,对着程旭和李唐打哈哈:“连长好!李军医好!” 程旭点头,站在门外边道:“小徐好,我们是打扰了吗?”他目光往里面瞟了瞟,听老太太的语气,自己这边估计是影响对方做事了。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关起门来能做什么…… 徐刚不回头看,就知道自己连长铁定是看到了那钱神婆。军|队|里讲究科学,封建迷信都是要不得的。可是自己偏偏犯到这头上,不知道连长会不会生气? 徐刚偷瞄一眼程旭的脸色,没觉得是生气暴怒,这才放开自己奶奶,让出半边身子让程旭两人进来:“进来说吧,那什么……我奶奶请人做法呢。连长你们来得不及时,就给撞上了老神仙做法。” 这一小段话,徐刚说得战战兢兢的,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徐刚爹娘的脸色也不好,一会看着两个年轻的领导,一会又看向那一身古怪的钱神婆。齐齐在心里感叹,老天爷,怎么儿子领导赶上这时候上门了! 殊不知,听见连长两个字,钱神婆面色也变了变。不过这老妇人经事多,完全没让人看出不对来。钱神婆冷哼一声,像是因为被打扰而不快:“来人了,我老婆子就先走了。” 徐老太太讪讪地,可还是不想白浪费钱:“钱神婆,你可不能这样坑钱。把法术做完了,再走呗!”然后徐老太太看向自己儿子儿媳妇:“你们招呼领导,我和小刚在这里陪着钱婆子。” 徐老太太也有点触领导,不过领导咋啦,领导也不能让人白浪费钱。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还是觉得领导们都是讲道理的,不会乱来。 徐刚手被自己奶奶抓着,看着程旭和李唐笑得一脸无奈,他劝老太太道:“奶奶,我看那个没事,你让钱神婆走吧。我真的没事,就是累了多睡了会。” 徐老太太神情有点动摇,不过嘴里还是担心地念叨:“一天睡都睡一半时间了,还没事。”因为担心孙子,徐老太太不甘心地看向两个领导,希望他们能让自己孙子改改主意。 李唐自进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什么年代了,还信什么神婆?这是科学的年代,那些什么神神鬼鬼都是糊弄人的东西,人心有鬼,才有鬼的存在。看着老太太的目光,李唐忍不住劝道:“老人家,那些东西都是不靠谱的,有事我们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钱神婆逮住时机,立马开口:“老婆子哪有什么本事,还是走人的好!” “没事,您继续做法。”程旭看着徐刚黝黑里带着红润的脸色,鬼使神差地开了口。难得又碰到这些平常碰不到的东西,程旭打算继续长长见识,他拉着李唐走到一边去。 “谢谢领导啊!”程旭这话一说,徐老太太高兴了,赶紧上前拉住要走的钱神婆:“钱神婆,你别走啊!继续给我孙子施法,领导身上贵气重,肯定效果更好!”徐老太太连程旭两人留下来看热闹的理由都给找好了,就怕钱神婆跑了,她老人家的乖孙还要受委屈。 钱神婆这回是真的黑了脸,临到走了还被拉回来。娘|的!她就挣个十块钱,容易嘛! 可被老太太拉着,又有对方当兵的孙子的领导看着,钱神婆就是想耍赖走人都觉得这时机不对。这时候跑了,不就是心虚了嘛。为了能继续混下去,她只能继续演自己的“法术”。 钱神婆不情不愿地回来,让徐家几口去准备做法术的东西。 李唐拉着程旭在一边咬耳朵,语气焦急:“你怎么还让这个老婆子骗徐刚一家!难道你相信那些什么鬼啊妖啊的!” 程旭轻咳一声,一脸坦然:“我信一点。” 李唐傻眼了。 第12章 钱神婆是市里附近镇子的人,手里本事不能说没有,只是真的很一般。徐刚身上的毛病,钱神婆压根没看出来,爱睡觉能有个什么事儿?还不是年轻人贪睡不想起来,偏生徐老太太是个心急的,巴巴地把人留在家里,非要给她送钱。 本来还以为这个钱很好拿,谁知道半路杀出两个军队里的领导。钱神婆有点怵对方的势力,万一人家觉得她在骗人宣传封|建|迷|信,让政|府处|置她,她一个人老太太能干吗? 徐家人拿东西的时候,钱神婆就掂量着这个可能,越想越害怕。前些年那些被送来批|斗的人,还有那些下放的人,那可是惨得不能看。 钱神婆吸口气,偷瞄程旭和李唐一眼。眼看那两个人在嘀嘀咕咕的,自己心里也下了决断。 还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吧。到了以后,也可以说是徐家不地道,招来军队的领导掺和。 这样想着,徐家两夫妻拿来鸡公米酒和黄符纸的时候,钱神婆就规规矩矩地摆了祭祖的架势。 徐老太太看着眼熟:“钱神婆,你这是干什么呢?” 钱神婆淡淡地看对方一眼,挺直有点发软的腿:“祭祖,看祖宗怎么说。”摆出老祖宗,谁能拿她怎么着。无论国人何时何地,对于老祖宗的尊敬那是肯定的,祭祖总是没错的。 徐老太太还想再说,钱神婆警示性地看徐家两夫妻一眼,打断徐老太婆:“之前法术可是被打断了的。不顺利不能成事,这是我的规矩。再说了,在家里祭祖祭的是你家的祖宗,如果你家祖宗愿意帮忙,那还愁什么?一般时候,我可不愿意帮忙请祖。” 徐家两夫妻本就想算了,听见这话拉住徐老太太:“妈,听老神仙的。我们家祖宗总不能欺负我们家人。” 徐老太太这才点点头,退让开来。不过心里算是知道了,钱神婆这是不想出力气呢。不过钱神婆的眼神和儿子媳妇的劝慰让她想到了孙子的前途。先送走孙子的领导,再回头请神婆也没问题。 徐老太太心里打好了算盘,钱神婆心里算盘也打得叮铃作响。 案桌摆好,三碗白米放置其上。钱神婆点燃三炷香,恭敬地念叨了一通祭祖语。用的是当地方言,程旭和李唐基本上没听懂。 李唐看着无趣,觉得这个老妇人就是在骗人。程旭也感觉出不对劲,觉得徐家几个好像刚刚和这个老神婆串通好了,一齐在逗着他们玩呢。 果然,半响后,钱神婆一脸沉重地宣布:“诸事不顺,当诚心斋戒祭祖,祖宗会保佑我们的。” 徐老太太撇撇嘴,不高兴地把人送走了。不过送到门口,还忍不住小声嘀咕:“钱神婆,改天我再找你。” 钱神婆朝她嘘了一声,无奈地点头。生怕引起里面两个男人的注意力。再来她也不怵,反正老太婆孙子没什么毛病,回头要是好了,还可以说她早就施法了,是看到领导了才找借口走人的。 程旭无奈地招过徐刚问情况:“小徐,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回去,到底身上哪里不舒服?” 徐刚挠挠头,小伙子长得高大精神,脸上都带着红润的色泽,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就是突然变得特别爱睡觉,我奶奶担心得不得了,不让我回去。我看我在军队里也没事啊。” 徐老太太听见不高兴了:“哪有一睡睡那么久的,叫都叫不醒,和头猪一样!”说到叫不醒,这才是老太太忧心的地方,她拉着徐家两夫妻作证:“大柱、大柱他媳妇,你们昨儿和前儿不是也去叫了,叫不醒人你们自己心里没觉得奇怪!” “是奇怪。”徐大柱点头,不过这老实男人没想那么多:“可是睡觉又没事。” 他媳妇低着头,站在他后面不说话。等徐大柱说话的时候点点头,一副小媳妇样。这么一看,家里做主很明显就是徐老太太。 面对这一家子,徐刚头大如斗。他奶奶是个说一不二的,他爸妈都被管习惯了,他一个小辈,一般都是顺着老太太。今天找了钱神婆来,本来就只是希望能让老太太放心然后放他回去,可没想到半路被连长给吓回去了。 程旭听徐刚说没事,看向李唐。李唐是个医生,家里老爷子是中医出生,长大了上的医学院,可以说是一手医术中西结合。这也是程旭拖着李唐这家伙来的原因。 被程旭看着,李唐冲着徐刚伸手:“让我号个脉,还带了检查的东西,看看是不是病了,或者身体虚什么闹得爱睡觉吧。” 徐刚伸出手,一边给李唐握着,一边说:“估计没什么问题吧,我前几天去市里看过。” 李唐没理他,感受着徐刚的脉搏。然后皱着眉毛看了看徐刚的脸色,掰着对方下巴:“张嘴。” 徐刚乖乖张开。 其他人不免都紧张地看着李唐的脸色,徐家三人是担心徐刚身体真出问题。程旭则是能看出李唐面色不好,徐刚身体肯定出了问题,但是他判断李唐可能也有疑惑或者为难的地方。这就是十几年发小熟悉的结果,看对方表情基本能发现出了什么事。 看了一会,李唐松开徐刚的下巴。 徐刚一颗心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问:“李医生,我身体怎么了?” “肾虚。”李唐瞥他一眼:“可你一个没娶媳妇的,怎么就肾虚了……” 李唐觉得自己想不通。他还有话没说,徐刚这个肾虚的情况挺严重,看着是精气缺得厉害,别看脸上红润得厉害,那都是假象。 徐老太太拧着眉,砸吧一下嘴:“那个李医生,这个怎么治啊?”然后徐大柱夫妻也看着李唐,一脸紧张。 李唐看看程旭。 程旭一脸疑惑:“看我干吗?” 李唐立马打散自己的封建思想,一脸沉静地思考着徐刚身上这个情况。他一边想,一边又拉着徐刚看了一通,看得徐家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最后李唐肯定了:“还是肾虚,小徐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出去和女人乱玩了。”除了乱玩不顾身体,而且还是日夜乱来那种,不会在短短七天之内就把身体糟蹋成这样! 徐刚一脸奇怪,他真的没出去干什么啊! “李医生,你不要乱说话!我们在军队里操练得那么辛苦了,回来就只想休息陪陪家里人,我哪有空去乱玩!”徐刚正经了脸色,被人污蔑出去乱玩,他还要不要在其瓦市找媳妇了。正经人家要是知道一个人出去乱玩,哪里会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徐家两夫妻脸色也不好看,徐大柱给徐刚解释:“同志,我儿子老实着呢。平常相处,你也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老太太阴着脸,她想赶人走。夸想着这两人毕竟是领导,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 程旭拉拉李唐:“小徐是个好同志,我们平常也看在眼里的。” 李唐知道徐刚的为人,但是只有那样的解释才说得通。李唐也不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下去,徐家人就要生气了,不过一脸的固执,任谁都知道他坚持他的态度。 程旭有点为难,掂量了一下,笑着问了李唐这气呼呼的小子一句。“小徐这个身体问题严重不严重?” “挺严重。”李唐回答,面色好看了一点:“要好好将养,最好不要干那些事。” 李唐说严重,程旭就知道该怎么选了。人命要紧,管他有的没的。而且他刚好认识了能帮忙的人,不找白不找,正好再试试对方。 “那我找个朋友帮忙。”程旭这么说,然后看着徐家人:“比那么神婆靠谱,那个神婆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徐刚身体照样虚着。” 徐家人还是以徐刚身体为重,麻烦程旭去找人帮忙。李唐脸色臭臭地跟着程旭,一路上气得不想说话。 赵雪槐没想到自己刚报了家门,对方就很好意思地上门来麻烦人了。对着程旭的笑脸,从床上爬起来的赵雪槐痛苦地搓了把脸,换衣服跟上。 在车子,程旭让李唐和赵雪槐说了徐刚的情况,肾虚还有脸色问题。 李唐一路面色冷淡,感觉车上两个家伙没救了。还有程旭找来帮忙的这个人,看着都没成年,还没那个神婆靠谱好不好? 李唐在心里想了几个补身子的中西医方子,等着两个人吃瘪,然后大方地送给徐家人。李唐他一手医术,虽然中西结合,但是他更喜欢后来学的西医,简单地解决方法,而且可以普及下去。像中医,这种传承方式就存在很多限制,敝帚自珍的,徒有虚名的,不争气的太多了。 吉普车再次停到街道口,三人走进128的徐家。 开门的是徐刚,看见他的赵雪槐眉头一皱。 然后三人进门,徐刚探头往后面找:“连长,你找的大师呢?” 李唐笑出声。 程旭看向赵雪槐:“在这呢,你小子往哪找!” 第13章 徐刚一脸不信地看着赵雪槐,第一反应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连长不会是找人合伙耍他吧。 可是以连长的为人,不该啊!李医生都说了自己身体不好,连长那么负责的人肯定不会糊弄他。回想到程旭往日里对战友们的关心和照顾,徐刚放下了心里的成见。 想通了,徐刚看着赵雪槐的目光变得敬重起来,客气地请人去堂屋坐下。 徐家两夫妻不怎么信赵雪槐这么一个小小的小姑娘有本事,但还是很客气地上了茶,不过主要是给程旭两人喝还是赵雪槐就没人知道了。反正招待好了,不吃亏。 徐老太太已经绝望了,小丫头片子会什么。看着哪里有钱神婆靠谱,好歹钱神婆衣服啊,符纸啊,什么东西都有一套。 程旭李唐二人则是盯着赵雪槐看,一个期待,一个看戏。 赵雪槐扫视了一圈众人,笑着开口:“这位小徐同志是去过望族【伪造的族名】的寨子吧,老太太应该知道那边的寨子。”她说得肯定,笑吟吟地看着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被她笑吟吟地看着,回想着徐刚到底去过寨子没有。记忆翻滚,然后滚到她需要的一页。她孙子可不是在三月三寨子热闹的时候去过一次嘛!徐老太太一拍巴掌,肯定地说道:“大师怎么知道的!我孙子去过寨子那边去过!三月三那会看热闹去的!” 老太太巴掌一拍,程旭就知道小姑娘果然靠谱。啧,他的眼光挺好。 徐老太太也这么想,这小姑娘一开口就到点子上,这可不是很厉害吗?老太太期待地看着赵雪槐:“大师,你看看我孙子,这是什么毛病?寨子那边把我孙子害这样干嘛?又没得罪人……” 老太太话说到一半卡壳了,因为她老人家想到李唐之前说的肾虚。如果这个毛病,会不会寨子那边她小时候听过的传说,那边的女人会吃人。老太太神情凝重:“大师,是那边女人看上我孙子呢?” 这回赵雪槐不说死了:“让我试上一试就知道,万一不是呢。” “那要怎么试啊?”徐刚急切地问。作为出事的当事人,徐刚对自己去过寨子的事最清楚,当下也是像老太太一样相信了赵雪槐。 “准备一些东西。要一块红布,一个活物。 ”赵雪槐道。 “就这些?”因为钱神婆一句,找东西找到头大又花了很多钱的徐家夫妻两个反问了一句。如果只要这些,那很快就可以备齐了。 赵雪槐想了下,说:“再折一只桃木枝来吧,新鲜的。” 徐家两夫妻这才放心地去了。徐大柱去外面掰树枝,他媳妇则是去屋里寻摸红布。一人忙活一个,回头一聚齐就可以让新来的年轻大师施法。 在屋里找到一块衣服单面大小的大红布,中年女人拿着出来问道:“大师,这个行吗?” “可以,放着吧。”赵雪槐点头。 然后对方又问:“大师,活物要公鸡吗?母鸡行不?家里就一直公鸡留着配种呢。” 鸡公血确实好用,不过这回赵雪槐找活物是别有用处,活物倒是随便什么都可以。赵雪槐很随便地指着一边拴住的一只看门狗:“就那只狗吧,不会杀了的,就是用一下。” 觉得儿媳妇丢脸了,老太太瞪她一眼。徐大柱媳妇咬了咬唇,缩着脖子站到老太太身后。 不一会,徐大柱带着一捧桃木枝回来了,生怕折的一点不行,他多带了些。 东西齐全,赵雪槐让徐刚坐好,自己站起来站在他对面。 李唐看着,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生了起来。程旭找来这小姑娘,不会真是会那些神神道道吗? 在众人的视线下,赵雪槐拿起那支桃木枝,轻轻在徐刚头上打了六下,嘴里念念有词,轻声喝道:“睡!” 只听到这一声响,众人就看到徐刚的眼皮开始眨,眨了几下后像是抵不过睡意失去了意识。 程旭在一边牵着狗,大黑狗很乖,眨巴着大眼睛好奇人类在干什么。看到主人睡着,狗子哈着气,想上去舔舔,让对方醒过来。程旭赶紧拉住狗,摸了一把狗头让呜呜叫的狗安静下来。 徐刚闭上眼后,赵雪槐又拿起那桃木枝同样在狗头上轻点了六下。点完第六下,红布扬起盖住狗的脑袋,大黑狗也像徐刚似的失去了动静。 这时候的赵雪槐终于像个神棍了,脸色也肃穆得无人敢打扰。她细长的手指翻飞,嘴里轻声念着什么。 徐老太太站在徐家两夫妻前面,都严阵以待,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程旭看着,脸上露出好奇探究的神情。李唐则皱着眉毛,心里不死心地念叨:装神弄鬼。 就在一刹那的功夫,赵雪槐两只手分别伸开,一只放在徐刚头上,一只按在狗脑袋上:“今有姻缘,现于迷梦!” 赵雪槐声落,徐刚刷地睁开眼! 不过此时的他面色通红,像是在病中一样。只见徐刚睁开眼,赵雪槐立马快走两步避让开,这样徐刚面前的就是他家的看门狗。 狗头上盖着红布,一动不动,乖巧得像只石狮子。 脸色通红的徐刚慢慢蹲了下来,动作小心地揭开狗头上的红布。然后他盯着狗看了一会,伸手摸了一把狗脸,脸上羞赧说道:“茵茵,你长得真好看!” 李唐瞪大了眼,嘴里能塞进鸭蛋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徐刚入魔一样的动作,这样奇怪的举动,他知道的科学可解释不了……而且徐刚也完全没必要和程旭还有这个小姑娘合起伙来骗他,骗他能有什么用呢? 徐老太太气呼呼地鼓着眼,又怕惊着孙子徐刚,小声念叨:“茵茵、茵茵个屁,老娘要了你的命!小妖婆,还敢勾搭我的孙子,把我孙子害得肾虚!” 这下肯定能证明徐刚是不正常了。赵雪槐心里有了百分之百的底,她喝道:“醒!” 变魔术一样,徐刚缓缓睁开了眼。他手里还抱着自家大黑狗的脑袋,意识模糊但奇怪地念叨:“我怎么蹲下来了?腿好麻。” 程旭:“你抱着你家狗呢,松开小家伙哈。”说实话,看着徐刚和狗子说你长得真好看,那个含情脉脉让程旭背后一凉,他有点担心狗。 狗头上的红布掉了一半,不舒服地“汪汪”了一声。大脑袋在徐刚怀里蹭了蹭,然后想挤出去。 徐刚揉揉狗,让狗跑开,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不忘了问:“我刚刚怎么抱着狗了?” 徐老太太没好气道:“你刚刚抱着狗喊的那个茵茵是谁?那个小妖婆勾搭的你!好歹毒的心肠!” “茵茵?我不认识啊。”徐刚一脸无辜。 “不认识别人就勾搭你了。”老太太也有点气,没事去招惹什么小姑娘,把自己搞出事。她老徐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呢!能不能自己长点心眼! 徐刚哭着脸解释:“我真不认识啊!奶奶,我那天去寨子里就去玩了一趟,都没和女孩子见面啊,要是有勾搭上的,早把人带回来了嘛!” 老太太皱眉瞪了孙子一眼,然后看向赵雪槐,恭敬问道:“大师啊?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嗜睡,久唤不醒,面色红润如桃花,看见下蛊方觉得对方美艳无比。这个不难,是桃花蛊。不过要去寨子一趟,找到下蛊的人。”赵雪槐道。 “还去啊?那多不安全。”说话的是徐大柱的媳妇,她觉得那个寨子就是个危险地,能不去最好不去,万一她儿子再出事怎么办。 “这个蛊挺好解的,不过我不能破。我这种外行来破,下蛊人必会暴|毙!”赵雪槐面色沉了沉:“最好还是去找到下蛊的人,让对方来解,没必要染上人命。” “那给我孙子下蛊的时候,那个害人的怎么没想到这个会害死他啊!”徐老太太气不过。 “回头对方有人报复呢?”赵雪槐无奈:“对方知道怎么施蛊,肯定是有人教的。如果我让对方暴毙,她的长辈再来找你们的麻烦,那对你们家来说就是破门之灾!” “让一步吧,解铃还需系铃人。”赵雪槐冷静地道:“即使是对方自己解蛊,也会受到反噬。任何事,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第14章 赵雪槐说到破门,徐老太太才算怕了,没有底气地又对着赵雪槐说了一通好话。 “大师啊,还得辛苦你陪这个兔崽子去寨子一趟,回头我给你炖我们这边的猪脚蹄汤呀!”夸了一通赵雪槐,徐老太太讪笑着说出自己的目的。老太太还是觉得赵雪槐靠谱,她跟着徐刚一起去寨子,老太太才放心。 这种老人家的心思,有时候瞧着还有点可爱,赵雪槐觉得满足一下也没什么。而且赵雪槐也习惯把一件事解决了再去应付下一件,她笑着答应:“您放心,我来了这儿就是要帮忙的。程连长请我来,他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徐老太太当下就对程旭感激不尽了,笑着给他添满了茶水。 徐家两夫妻也稍稍放心,对着徐刚叮嘱了两句。让他去拿点家里的山货出来,给几人走的时候带上。 程旭二人买东西花费了个把钟头,后来又看了半个小时的钱神婆跳祭祖舞,再回头找来赵雪槐,由着赵雪槐验出徐刚身上的毛病。这么一大通忙活下来,太阳都快下山了,今天去寨子肯定是不现实的。 再坐了会,商定好明天去寨子后,程旭三人就出了徐家。 走在布满霞光的石板路上,程旭和李唐挨得近,程旭身边隔了半米是赵雪槐。 程旭偏头,笑着说:“今天谢谢了啊!赵大师。” 赵雪槐自然要看过去,瞧见男人霞光下通透的皮肤,玉人似的。 啧,嫉妒。皮肤微黑的赵大师忍不住嫉妒起一个男人的貌美来。赵雪槐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你们两一个地方的吗?听着口音挺像,北京的啊。” “是啊!都北京的,你听得出来?”程旭奇怪,这小妹可没去过北京吧。兰花婶子和程旭交代的,这小妹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没爹没妈,但是自强不息,是个好孩子也受了不少苦。要不是兰花婶子这么惨兮兮的描述,程旭也不会动了恻隐之心,看到人就想操心。 而突然被小神婆点名的李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沉浸在破碎的世界观里。家里老头子居然真的没有骗人,神神鬼鬼都是真的…… 程旭看李唐没反应,胳膊撞他一下:“说话啊,发什么呆。” 李唐一眼看过去,身边两人尽入眼底。男的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女孩子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灵气的云省妹子。 不过就是面对俊男美女,心情也实在飞扬不起来,李唐闷声道:“对,北京的。” 然后李唐和程旭就听到赵雪槐说:“我还以为北京人都白呢。” 程旭笑着摸了把自己的脸,眼波晃悠着嘚瑟地飞了出去:“那倒不是,我这人从小就白净。” 李唐是个糙汉子的长相,受不住他这嘚瑟劲:“好看能吃吗?你消停点。” 忍不住接着看程旭的赵雪槐在心里吐槽,以后好看真的能吃。就是现在,好看的人也招人喜欢啊,赵雪槐就觉得自己挺喜欢程旭的脸了。白静书生气,桃花眼却含情脉脉,笑起来右边有个小梨涡,男狐狸精一样。 啧,美色误人。冷静。 出了小路,三人上车。程旭和李唐开着车把赵雪槐送回去,两个人再坐在车上商量。 程旭坐在架势位上,问:“我明儿跟着徐刚他们一起去,你呢?” 程旭知道,李唐现在怕是有点崩溃。自己兄弟对于那些东西的固执不肯相信,是实打实的,今天这事的冲击肯定不小。 李唐点了只烟,狠狠吸上一口再吐出去:“我要跟着。今晚先去招待所吧,明天过来接人,然后一起去寨子。” “你还真去啊?今天够呛吧。”程旭不厚道地笑。 “去!”李唐咬牙。这回再颠覆他三观,就颠覆吧。认了! 李唐想起之前的事:“那红绳就是这姑娘给的?赵文丙妹子?” “是这小妹给的,不是赵文丙亲妹子,就是一个村的。我看赵文丙也不知道这同村的小妹有这一手呢?还是我瞎操心给问出来。”程旭开动车,打开车窗,让烟味给飘出去。他不抽烟,闻着不喜欢。 “哦,那倒是巧。我看着这姑娘挺厉害的,像有真本事。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说什么死全家,脸色变都不变。”李唐一支烟抽完,烟头儿在烟灰缸里按灭。 “我觉得也有点奇怪,不过人和我们不熟。也就这回帮忙了,回头我准备点东西谢谢她。” 车稳当地开到招待所附近,两个大男人下车,住了一间标间。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了早饭准备去接人。 这回还是程旭开车,李唐提着程旭不嫌麻烦让带上的豆浆包子,啧啧感叹:“你这心也太细了吧,怪不得那些兵都吧你当妈了。” “顺手的事儿。”程旭笑笑,嘴角边儿梨涡出来了。 不过很可惜,早上赵雪槐特意早起,自己去吃了早饭,撑不下第二份。 “看徐刚他们吃了没,不然我自己半路吃了,反正动不动就饿。”程旭自然地和赵雪槐说了这么一句,不想让小姑娘觉得尴尬。能吃就吃,要是好意成了负担,那就不美了。 到了徐刚家,其他三人倒是吃了,只有徐刚睡得死。 赵雪槐在他胳膊了连按了几个穴位,人才慢悠悠地醒来。 然后徐刚爬起来吃程旭带的那份早饭。李唐则在院子外头逮着赵雪槐问:“小妹啊,你按的那几个穴位有几个醒神有几个是通血,为什么按那几个啊?” 赵雪槐心说我年纪大着呢,不过听着年轻小伙子一口一个小妹,别说还挺美。赵大师很大方地告诉对方:“通一下右边的血,刺激一下蛊虫,再按几个醒神的,人就能醒过来。” “蛊虫?”李唐头发发麻。 “对,我看你是学医的吧?看得懂穴位。我们这是歪门邪道,和你们那不一样,不用学我这个。”赵雪槐谦虚道。 李唐却道:“都一样,有本事治好别人的毛病,和治病也没什么差别。”昨晚他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承认了职业无差异问题,今天对着赵雪槐的谦虚倒是认真上了。 赵雪槐笑笑,眼睛眯成弯月,冷静理智的形象崩成邻家小妹。 李唐突然有点期待后面的事情了,其实想通了,这事还挺刺激。什么神啊鬼啊,灵异鬼怪,本来就带着玄幻神秘的色彩。 程旭领着吃完早饭的徐刚出来,昨天一脸科学至上的发小已经和赵雪槐聊得眉开眼笑了。 “出发吧,上车了啊!”程旭喊了一声,打断那边两个人。 小车四个人坐得下,徐刚家里还请了一个认路的阿叔。程旭把李唐赶了去开车,带路阿叔坐副驾驶。后面则是程序和徐刚、赵雪槐三个人挤在一起。 赵雪槐觉得程旭还挺照顾人,上车都让她先上去,然后才自己上去。 一路上还算愉快,程旭和徐刚都是能说的,赵雪槐时不时搭一句,年轻人的声音在路上飞扬。重生回来这么久,这倒是第一次让赵雪槐有种自己真的是十八岁的感觉。 好像什么都不用想,日子突然生动有趣起来。其实这件事和之前两桩事也没什么差,都是“生意”,但就是有点不一样的味道,让人心情愉悦。 也许是美人效应?赵雪槐在心里纳闷了一下,然后更自在地欣赏着身边年轻的美色。不过赵雪槐目光坦荡,纯属欣赏也引不起什么误会。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地方。一行五人在围观下进了寨子,在寨子里人的引导下去了村长家。 等到大肚子却依然穿着民族精致服饰的村长出来,中年男人看向五人,好奇道:“几位找我什么事呢?” 来的五人里,绝对是那位阿叔年纪最大,不过年纪大的阿叔坐在最旁边一看就不是重要人物。徐刚愣头青的气质明显,村长的目光在中间的赵雪槐和她身边一左一右的程旭李唐身上打转。 赵雪槐直切山门:“徐刚你过来,站中间。” 徐刚站到中间去。 村长看了看这年轻小伙子,面色一变。 第15章 村长看了看这年轻小伙子,面色一变。 赵雪槐笑道:“村长看出来了吧,我这朋友被你们寨子里的人下了桃花蛊。不知道能不能请来主人,把那虫子引了出去。” 村长脸色有些难看,问徐刚:“小伙子,你没招惹寨子里姑娘吧?” 徐刚摇头:“没有,我只在三月三来过一次。参加了一场篝火晚会,然后交钱吃了烤肉。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一直一起行动,没分开过。” 徐刚解释得清楚。赵雪槐看着村长犹豫的面色,更直接地开口:“这虫子我能驱。不过想着小姑娘一时昏头也可以理解,为了这个丧命却是没必要。我们大老远过来,诚意想来还是足的。。” 流传至今,蛊虫的存在就和传说似的。其瓦市这一块临近边境,汉化最为厉害。村长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个中高手,也知道这方面的消息。自家事自家知,强行破除了桃花蛊,自己这寨子怕是要出人命。 对方手下留情了,村长意识到这点,立马笑着道:“麻烦你们大老远过来了,不知道是寨子那个小丫头片子做的,我让人去问问。你们朋友只要什么都没做,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解决。” 说着,村长招过的自己的小儿子,让他去那几户人家去问问。寨子里也不是人人都知道那种古法,会用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范围锁定起来倒是容易。 赵雪槐的直接也让村长意识到了对方的底气,招待的程度也瞬间提升了一把。 那边徐刚和阿叔有点受宠若惊,赵雪槐程旭三个却是淡定。不想强行得罪是一回事,有本事能震慑得住,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强者的客气和诚意,总是更让人重视的。 没一会,村长高瘦的小儿子带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胖女孩过来。 中年女人瘦长脸,看着有点苛刻相。她呵斥胖女孩:“桑洋,你还哭,别人得罪了你吗?做出这种事!” 桑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人。 赵雪槐打量了一眼,这个名叫桑洋的小女孩应该和她年纪差不多,不过身形丰满得多。身材只是微胖,但衣服不合身,穿出来的效果就是两个字——显胖。再一个对方可能是在山上紫外线强的缘故,皮肤比起偏黑的赵雪槐还要黑上几个度。 徐刚听着人哭,有点心烦气躁的。他先前可没想到,是这么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对他下的手。还是那种让身体亏损严重,甚至可能导致丧命的蛊虫。现在还是赵大师给他画了清心符,不然指不定还莫名其妙就对着不认识的姑娘示好,想想就恐怖。 村长劝那中年女人:“桑洋她妈,你骂她做什么。先让我把话问清楚,为什么要在客人身上动手脚。我们当初开寨子的时候祖宗们就说过,不要乱动那些东西。” 中年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桑洋一眼,推搡她一下:“你自己说,哭什么哭,哭有用吗?” 桑洋抽噎了一声,慢慢地抬头找到那天她下蛊的男人看了一眼,可是对方都不看她。 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更多的事难堪,做了坏事被发现那种。桑洋抽抽搭搭地说:“是我做的,我帮他解了吧。” 徐刚皱着眉,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我都没见过你。”徐刚想不起来,自己那天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黑黑胖胖的小姑娘。 赵雪槐听了徐刚的话心里一噎,桃花蛊,听名字都知道是什么了啊!还逮着女孩子问。 果然,桑洋哭得更厉害了,脸上都涨红了。对方不仅记不得她,还问她为什么?桑洋也觉得自己像着了魔才会干出那种事。 徐刚的话问得不巧,知道其中缘由的寨子里的人都红了脸。桑洋总归是寨子里的人,他们顶多是觉得桑洋做得有点过分。中年女人瞪了一眼就不争气的女儿,给桑洋解围道:“桑洋!你先去给别人引虫。” 站在中间的桑洋点了点头,然后有点为难地道:“要傍晚的开闭了的篮子花。” 这话的意思是,徐刚的蛊虫要引出来必须得等到傍晚。到了傍晚,摘了那什么篮子花再耽搁一下,晚上就不能离开了。 程旭李唐对视一眼,皱起了眉。不过徐刚的事还没解决,就只能再耽误一天。程旭开口道:“我们两可以留一天,徐刚也留着。那位阿叔可以晚上留下吗?还有小妹,你晚上能留下吗?” 瘦瘦黑黑的阿叔笑笑:“我可以留着,回去也没事。”出来一天是按工钱算的,对方对于多留一天很乐意。 剩下的赵雪槐无所谓地点头:“我没问题,那就等傍晚吧。” 村长笑着打哈哈:“留一天也挺好,你们就住桑洋家,让她们弥补一下歉意吧。这事是桑洋做得不对,不过她也是小孩子心智,希望那个小伙子你不要怪她。” 徐刚黑着脸,显然挺生气。性命攸关的事,谁还能大方了去?那是傻。 一行人就去了桑洋家,一幢两层的木楼,看着很有民俗的气息。两旁种着花花草草,收拾打理得别有韵味。 中年女人端出东西来招呼客人,还得去准备中饭和晚饭。 桑洋怯怯地在房子准备东西,只不过会时不时偷看徐刚一眼。 赵雪槐几个倒时自在,吃吃喝喝,一点儿不怕出事的样子。 吃过中饭,一行人还在寨子里转了转,尝了些新鲜东西。赵雪槐还接到一个老阿嬷送的花环,她幼稚地戴在头上,招摇了一路。 桑洋一边跟着,眼光渐渐地从徐刚身上挪到了赵雪槐身上。后来完全成了赵雪槐的跟班,照顾得很周到。 程旭奇怪的目光扫过去,挑着眉毛冲赵雪槐示意小姑娘热情得不正常。 赵雪槐回以一笑,手去揽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桑洋的肩:“桑洋,你看我做什么?我是不是比徐刚要好啊,绑了我来做压寨夫郎怎么样?” 桑洋这回脸直接红成了红太阳,对着赵雪槐点头又摇头,不知所措得厉害。 调戏完小姑娘,赵雪槐看看天色,提醒:“是不是傍晚了啊。” 桑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我们前面就是篮子花开的地方。其他东西我准备好了。” 两个女孩走在前面,男人们在后面。徐刚听了这话松口气,半下午下来,他也是知道小女孩不会为难他的小命了。程旭拍拍他的肩,笑着看他。 徐刚觉得他连长比亲爹还靠谱,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咧嘴笑道:“连长,我们明儿连里吧,几天不见,我可是想兄弟们了。” “行啊。”程旭一口答应,然后还没等徐刚高兴,又蹦出下一句:“猪圈轮到你打扫了吧。” “哦。”徐刚开始想亲爹了。 摘了篮子状的篮子花,桑洋带着人回家。桑洋阿爸阿妈准备着晚饭,桑洋就自己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捣成糊糊,加入最后一味篮子花,大功告成。 桑洋心虚地看了徐刚一眼:“我可以去外面给你引虫吗?” 徐刚看向赵雪槐,赵大师点点头:“去吧,没事。”这一桩事的起因,就是小女孩的心思,两人解决了更好。反正赵雪槐是绝不信,徐刚没见过桑洋的,只不过一个记得,一个却是忘了。 赵雪槐点了头,徐刚闷声道:“嗯,去外面。”他又补了句:“别走远了。” 桑洋点点头,只带着人在自己家没人的屋外一脚。 桑洋干巴巴地解释:“你见过我的,跳舞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呢。” “哦。”徐刚答。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是真的不记得。 徐刚太冷淡,桑洋就用小刀去割了徐刚的手指头,让血往外流,同时把糊糊状的引子往徐刚手指上摸。 徐刚忍不住看了一眼黑黑胖胖的小姑娘,心里有点虚。其实怂地在担心对方又做什么手脚,不过想到赵大师的手段,徐刚才松了口气。 桑洋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又想哭了。“你是不是嫌弃我胖啊!还这么黑?” “没有。”徐刚觉得自己不是只看相貌的人。 谁知道这句没有不仅没有起到作用,桑洋还哭得更厉害了。寨子里的小姑娘们好看得多,桑洋这样的外表让她很自卑。她很直接地想着,自己这样是不讨人喜欢的。那天看到徐刚,觉得徐刚人特别好,也就着魔一样把蛊虫想办法引进了徐刚身上。 桑洋哭得徐刚心烦,徐刚干脆直接地道:“长得不好看就不好看,我自己也没像我连长一样长得能勾小姑娘。”徐刚举了例子,顿了顿才说:“我觉得你这个做法不对,给人随便下虫,万一我没找过来,你要把我害死吗?” “不会死的,过阵子虫长大了就好了。”桑洋弱弱地解释。 徐刚:“那你也错了,以后别这么干了。你这么干了,对方也不会喜欢你。你看看你,要是好好和我说,说不定我还和你试试。你这样搞,我想起你就害怕。”徐刚后来琢磨了一下,懂了这个桃花蛊的含义。 桑洋哭着点了点头,抹了点眼泪想往徐刚划破的手指头上抹。 徐刚收回手:“你这小丫头,又干嘛呢?” 桑洋抬头,露出圆滚滚的脸:“虫还没出来,要抹点眼泪。我不干别的,我晓得错了。” 抹完眼泪,一条虫子就从徐刚手指头里钻了出来。桑洋用竹筒装了,挂在身上。 徐刚觉得怪不自在,往屋里走去。 桑洋走在他后面,眼泪擦干净了。然后一眨眼的功夫,桑洋面色开始发白,感受着身体内的精气力量一点点流逝。这是蛊虫主人需要受到的惩罚,做什么事,都需要代价。 坐到饭桌旁,桑洋已经面白如纸。不过众人都装作没发现,自顾自地说着别的话题。桑洋坐在赵雪槐身边,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看看徐刚又看看赵雪槐。 吃完晚饭后,桑洋白着一张脸,积极主动地要和赵雪槐住一间房。 第16章 对于桑洋的要求,赵雪槐笑着答应了。她有点好奇,桑洋黏糊着她能有什么用。总不能刚刚喜欢男的,现在又想把她骗了做压寨夫郎吧? 如果是真的,那小姑娘要失望了。赵雪槐还是更喜欢男的。 洗漱完,赵雪槐和桑洋走上二楼的房间。 桑洋家里只有桑洋一个独女,二楼她的房间很大,收拾得干净整洁,有种少女的精巧感。各种东西摆放整齐,房间还连通了一个阳台,草木的清香气息逸散在房间里。 赵雪槐扫视一圈,笑着猜道:“你们家桑洋你收拾的吧,挺漂亮。” 桑洋换下了白天的不合身的宽大的衣服,穿了一件浅亚麻色的睡衣,蹲坐在木地板上。听见赵雪槐说漂亮,红着脸点点头:“是我收拾的,我不爱出门。”外面都是笑话她的人。 “出门逛逛也好,你们寨子多漂亮,外面人想看都看不到呢。”赵雪槐说的是真话,寨子里有种特色的风情。扫视房间一圈,满足好奇心后,赵雪槐打了个呵欠:“我们睡觉吧。” 早上起得早,又坐车坐了那么久,赵雪槐早累了。 客人说了睡觉,桑洋就跟着躺下。 蜡烛一吹,室内就黑黢黢的。只有一两声的虫鸣,还有草木的气息乱窜,让人心神都放松下来。 桑洋翻来覆去,动静不大,但让赵雪槐无法安眠。赵雪槐皱着眉开口:“桑洋,你还不睡吗?”今天忙活这一天,起因可都是这小姑娘的一个私心念头。 桑洋没听出赵雪槐的不悦,她嘟囔着开口,兴许是因为从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语气里还带点欣喜:“我们来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赵雪槐单手撑在脑后,又打了个呵欠。 “我……我想变成你这样的人。”桑洋小声说,声音带着羡慕。 “我这样的?”赵雪槐在黑暗中看向桑洋。 桑洋道:“对啊,我觉得你特别厉害,他们都听你的。嗯……还有你长得也好看,我也想变好看。” “噗!我哪里好看了?”赵雪槐被勾起一点兴趣,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让人欣羡的对象。真是有意思,赵雪槐在黑暗里勾起唇角。 “笑起来好看,戴着花环也好看。反正看起来,就特别舒服,不像我。”桑洋尽可能地描述着。 “舒服?”赵雪槐反问了一句,然后笑着道:“傻姑娘,那是自信。你太介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事实上除了那些无聊又无趣的人,谁会一直关注你。你自己过得舒服不就行了,喜欢在外面看花看草,就去看,又不是别人家的。” “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出现。”桑洋咬了咬唇,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活到过老的赵雪槐从来不觉得那些旁人的喜欢有什么用。我们需要社交,但不需要的事那些恶性的,值得交往的朋友家人的看法,才是值得重视的。 赵雪槐语气洒脱得不行,对桑洋内心的冲击也不可谓不大。 但一时间,桑洋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在乎别人看法的想法,似乎就是习惯了这样的在乎和人生,在别人的指点下兢兢战战,唯恐自己哪点不合人意做得不好了。 “别人的喜欢与你何干,就是看你不舒服也和你没关系,反正不舒服的不是你。你要是因为别人的看法不高兴了,那才是自己的损失。多爱自己一点,徐刚这样的事不要去做了,下回遇到狠心的你这小命都没了。”赵雪槐说到这,语气有点冲。 人命相关的事,哪里能这么轻易地拿在手里把玩。纵是见多了生死,赵雪槐依旧觉得活着很珍贵。 桑洋点点头,认真解释:“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做。村长阿叔说了,阿爸阿妈也骂过我。我也知道自己错了,还好徐刚没出事。” “知道错就行。以后衣服穿合身一点的,吃饭不要出太饱,瘦下来就好看了。不过好看要是为了自己看顺眼,美给自己看。”赵雪槐翻过身:“不和你聊了,我困得要死。” 桑洋闭上嘴巴,开始沉默地思考,手放在软乎乎的肚皮上,心里边叹气边高兴。 第二天,清晨的光线照进二楼的房间。格挡的帘子透进一道道细密的光,室内温度慢慢地上爬,赵雪槐翻身起床。 一行人用过早饭,带上自己的东西坐车。 桑洋阿爸阿妈心里过意不去,给徐刚塞了一堆的山货,据说还有一些补身子的东西,这些都备了双份的。 桑洋站在山坡上,身后是一簇一簇含苞待放的篮子花,她看着那辆车子越行越远。今天桑洋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不过头发都挽了起来,把圆滚滚的脸露了出来,倒是精神了几分。 车子一路往更热闹的地方开去,从寨子到一个小县,再到沿着大路开到市里。 先停在了徐刚家,徐刚和那个带路的阿叔下车,然后程旭和李唐送赵雪槐到明盛公寓楼下。 赵雪槐下了车,发现程旭也跟着下来了。她走远车两步,回头看对方。 程旭勾着唇笑,一脸荡漾写着你懂。他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赵雪槐:“辛苦赵大师了,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少了不添啊,最近手头不宽。” 赵雪槐拿着揣进兜里:“行,不嫌弃少。你们回去吧,出来好几天了。” 程旭和李唐都是军队的,什么时候出来放风,什么时候训练都是有计划有规矩的。军伍中最讲究的东西,就是遵守纪律。如果不是程旭在这边职位还算大,能州官放火一把,回去肯定吃不了好果子。 程旭挥挥手:“行,小妹我和李唐就回去了,你上去吧。”对着比自己小的丫头,程旭感觉还是喊小妹自在。一口一个大师,不知道的还因为他喊得老男人呢! 赵雪槐揣着东西往里走,沿着楼梯往上走到二楼。这公寓一共四层楼,二楼的位置相当不错。 上了楼梯口一拐,就看到一大团蹲在自己的门前。 听到脚步声,罗松军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希冀。一认出赵雪槐,对方就刷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因为腿发麻歪歪捏捏地往下倒去。 虽然动作狼狈,但是罗松军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也不耽误地说出了自己的激动 :“赵同志,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你好两天了!” 刚亏了一个人情,钱就来了。赵雪槐看着罗松军的目光十分和蔼,简直可以说是慈祥了。 “罗同志,怎么了?你这脚都蹲麻了,怎么不在下面坐着等,先进去坐。”赵雪槐扶了对方胳膊一把,掏出钥匙想把门打开。 罗松军却是一脸急切,又有点不好意思:“赵同志,我这事有点急,攸关我朋友父亲的性命,能不能现在就出发。不走路,您放心,我刚买了车呢。” 说着,罗松军还搓了搓手,显然有点手足无措。 对方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上回遇到自己姓名堪忧的情况都没这么急。这回倒是急切都上了脸,赵雪槐心里生出疑惑。 她收回钥匙,道:“帮忙倒是没问题,不过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了。我这刚从外面坐了一上午的车回来呢,要不是您,我可不想出门。” 罗松军呵呵笑,脸上的疲惫都淡了一些:“麻烦赵大师,实在不好意思。我给您带路。” 赵雪槐的答应让罗松军心里松了一口气,对方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能请到这位年轻的大师再好不过了,也希望能帮上那人。 至于赵雪槐的客套话,看他的面子,他们都只见了一面呢?能有多少面子,还不是看在钱的面子。钱这东西,罗松军舍得,只要对方能帮上忙,他肯定不亏待赵大师,也记赵大师这个情。 刚下了车,又坐上了另一辆车往别的地方去,这不是最残酷的。残酷的是赵雪槐还得保持大师的形象,挺直了身板,正襟危坐。 为了避免自己一不留神形象没了,赵雪槐决定问问情况:“罗同志,不知你这回帮的什么忙?能说说情况吗?” 市里车开得不快,路上人也少。罗松军就一边注意车一边说道:“这回是我一个朋友爸爸得了一个怪病,我看这怪病不正常,就想请您去看看。我那个朋友的爸爸从几个月前身体就开始不舒服,但是去医院检查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我朋友就以为是医院不好,带着老人家换了好几家有名医院,结果还是没用。” “后来老人家嫌弃折腾,就回了市里。可是身体也不见好,还愈发严重。我之前一直在担心我自己的事,忙活完这几天才知道我朋友爸爸病得这么严重。”罗松军说着,面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赵雪槐觉得,罗松军和这朋友八成感情很好。不过这些和事情无关,赵雪槐拐回正题:“那是什么古怪?除了去医院,请别人瞧过了吗?” “听说是请过好些了,都没有成效。您别看我之前那样,我也偷偷请过几个什么大事,可是那些人连我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赵大师您一出手,我这边就安好无忧,所以这方面的事我头一个就想到找您了。” 罗松军也是无奈。前些年严厉打击,这些东西谁还敢传承。他能找出来的那些个人,也差不多都是面子货。而他这回帮忙的田家,底蕴比他罗松军强很多。找来的人也据说是有本事的,不过都束手无策。 田家也是现在罗松军的老板家,以前对他照拂颇多,他是真心想帮忙。自己又恰好认识赵雪槐,这才蹲守了两天,就等着赵雪槐去看上一看。不论结果如何,他啊至少尽力过。 分神想了一通,罗松军回神给赵雪槐解释他老板田震身上的古怪。 “我朋友父亲今年五十八,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大概三个月前,身上开始出现一些黑色的点子。一开始都没注意,后来那些黑点慢慢变大,才发现不对劲,人也开始生病。后来医院花钱忙活,又请人看,一点用没有,现在老人家全身都是黑乎乎的,像墨水里泡过一样!也不能动,就只能躺着受罪。”罗松军眉心紧皱。 第17章 说到田震的身体状况,罗松军心头十分不忍。好好一个人只能像活死人一样躺着,整个人还不人不鬼的,谁能忍受得了? 要罗松军来说,他的老板是个很好的人,对下面的人从不赊欠账款,挑选包工头往下面去建房的时候,最重视的对方的人品,就怕房子质量不过关,住的人吃亏。 可偏偏好人就遇上那样让人头疼的事,罗松军觉得心里堵堵的,难受。 仅从罗松军的简单叙述里,赵雪槐没听出什么东西来。她皱着眉道:“听不出什么,还是要看看再说,我尽力而为。” “那就先去看看,赵大师的本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罗松军本身抱着的希望就是试试,不过他印象里赵雪槐的手段给他一种可以相信的感觉,话里便多了几分期待。 不一会,到了市中心的区域,车子开到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外。 保安仔细确认,又给主人家打了电话得到确认才把两人放进去。 赵雪槐感慨:“你这朋友身份不低啊,住得起这里的房子。”这年头有这样的安保,可不容易。 这话题让罗松军笑了起来:“算朋友,其实也是我老板。我就在我老板手底下干活发家的,这不想着能帮忙就试一试,麻烦赵大师跑一趟了,回头我那边新房子好了,送您两套啊!” “那我可要指望我能派上用场了。”如今的赵大师穷着呢,两套房有诱惑力。虽然不说给这么丰厚的报酬,赵雪槐也会努力干活,但是给了好报酬干活肯定更卖力啊!这就是激励的作用! 车子开进专门停放车辆的车库,两人从里面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人接他们了。来的人是个约莫是个二十七八的女人,五官姣好,有种成熟的韵味,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裤上搭白色衬衫,看着像个职场女性。 罗松军笑着道:“小田总,你怎么下来了?” 田芳单手揉揉眉,扫过罗松军看向赵雪槐,带着红丝的眼里从含笑到平静:“叫什么小田总,叫我田芳就是。我下来接你和这位大师,辛苦你们跑一趟了。”这招呼掠过了罗松军,一看就和他很熟,客气的对象只限于赵雪槐。 不过,这是第一个看着赵雪槐没露出轻视神色的人。这一点让赵雪槐多看了田芳几眼。 然后赵雪槐点点头,道:“没什么,田同志客气了。” “下面站着也不是事,我们上去吧,我家在二楼。”田芳温柔地笑笑,面上掩不住疲惫。 老爷子田震生病这么多天以来,田芳要一边忙着公司一边忙着照顾老爷子,两方顾及怎么可能不疲惫。罗松军看着对方比之从前消瘦许多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心疼。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田芳推开门,引两人进来。 房内咔吱咔吱的嗑瓜子声停下,一个男性年轻人扬头道:“姐,谁又来了啊?一个个,只知道扒钱也不知道帮忙。” 田芳转过身:“是你大罗哥带人过来看爸爸。大伟你还嗑瓜子,阿姨一天要给你扫几遍地。” 听到罗松军来了,里面的田大伟不高兴起来,嫌弃得不行:“姐,他怎么又来了?我不喜欢他。带的什么朋友,还不是只会干坐着,什么忙都帮不上。”之前嫌弃人只会扒钱,现在换了罗松军,田大伟换了个干坐着吐槽。 这种当着人面嫌弃的话,实在是不给人面子。罗松军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黑了,看着田芳愧疚又满是疲色的脸才决定不和田大伟计较。 赵雪槐有点懵,罗松军上赶着帮忙,甚至蹲在门口等她,结果这家有人这么不给面子?赵雪槐奇怪地看了眼罗松军,又看向客厅。 客厅挺大,赵雪槐三个刚进来的站在门口的玄关处,玄关往里是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瘦猴脸,细长眼,长相只能说很是普通。 眼下青年正瞪着那双细长的眼睛,不满地看着罗松军:“姓罗的,你又来我家干嘛?我们家可看不上你,老单身汉,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不找不到老婆,谁知道有什么毛病!” 赵雪槐听着青年的话,心里判断出了罗松军和田芳的关系。原来不是朋友,而是女朋友。不过这田芳的弟弟,看起来和对方差得也太多了。一个大方得体,一个眼睛长在头顶。 田芳朝田大伟狠狠地瞪一眼,警告他消停点。然后回身尴尬地和赵雪槐介绍:“大师,这是我弟弟田大伟,年纪小不懂事。不用管他一个小屁孩,我们先进去看看我爸爸吧。” 听了田芳的话,田大伟的注意力从罗松军转移到赵雪槐身上。他白着眼睛瞟赵雪槐一眼,没好气道:“这就是姓罗的请来看爸爸的朋友,果然是只能看看。看着年纪还没我大呢,能干什么?姐,你也就由着罗松军什么人都往咱家里送!” “闭嘴!谁教你一张嘴胡咧咧的,这个月不要回来了。”田芳忍不住呵斥田大伟。 “走就走,我又不是回来看你的!”田大伟撇了撇嘴,手里瓜子一扔飞了满地,抓起衣服转身就走。往外冲的时候,田大伟还哼哼着撞了罗松军一下。 不过田大伟才二十出头,而罗松军是个正值壮年的人,撞的那一下反倒是让田大伟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哐当”一声响,田大伟泄愤一般把门狠狠地摔了一下。 田芳吸了口气,压住因为田大伟不懂事翻腾的怒意。平复情绪后向赵雪槐道歉:“对不住,让大师见笑了。我弟弟眼皮子浅,总以为是谁都惦记那点子东西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赵雪槐摇头:“没什么,又不是头一回。”只一句轻视,赵雪槐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心里到底有了两分不悦。 田芳歉意地对着赵雪槐笑笑,又愧疚地看向罗松军,纤细的手握住了男人的大手:“大罗我也要和你道歉,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忍着他。下回看不习惯了,直接揍他!” 罗松军叹气,谅解了田芳的不容易,像主人家一样和赵雪槐道起歉来:“对不住赵大师了,辛苦一趟还要看那小子闹笑话。我知道赵大师虽然小小年纪,但是一身本事实属出众!哪里是那么个毛头小子能懂的。” 田芳也点头道:“我父亲在主卧,我带大师进去看吧。” 三人走进主卧。 主卧面积很大,但是装修简洁,一墙的书占了很大的面积。 田芳看着书墙,面上浮现笑意:“我父亲喜欢看书,就买了很多书放在家里。可惜好些日子没人动了。”怀念完往昔,田芳的目光从墙面转到床上。 床上躺了一个只能勉强说是人的人。那人就和罗松军形容的一样,露出的头部和手部皮肤都和墨汁里泡过一样,黑乎乎地让人心惊。对方的眼睛闭着,五官没有存在感,因为他的皮肤多是褶子,看着就如同黑色的枯树皮。 田芳和罗松军都不是第一次见田震这副样子,面色并不讶异,难过更多。 反倒是赵雪槐吸了口气,这人浑身的怨气,几乎都要透过天花板逸散出去了!一个人得做了多过分的事,才能沾染上这样浓厚的怨气? 而在这些怨气里,维持人生机的是一层浅色的金光。那是床上的人的福运,在怨气的侵蚀下维持着生机。 “你父亲身上怨气太重。”赵雪槐说:“就和扒了别人家祖坟似的,这还不止像扒了一座,估计得扒人家一个村才能积满这么多怨气。” 田芳苦笑:“先前有位大师也这么说,不过他看了看就走了,说自己不行,让我另请高人。” 田芳说着,把目光移向赵雪槐。这个年纪轻轻的大师,一眼看出问题,能不能解决她父亲身上的那些东西呢? 罗松军也看向赵雪槐,眼里含着期望。他盼着,好人能有个好报,老板也能活久一点。 赵雪槐看着那层依旧闪烁着金芒的金光,十分头疼。 躺床上这老爷子那抹金光可不容易得,说明这人是个有运道,说是老天保佑都可以。只有连续几辈子大善的人,才能维持着这等金身。金光凝而不散,亦说明对方这辈子也是个好人。可是现在,这样的人宛如枯树一样躺在床上,意识不清,生不如死! 能把老爷子害成这样的人或其他东西,手段可不容小觑! “这怪病我确实没见过,只知道根源是怨气缠身。” 赵雪槐顿了顿,又说:“不过倒是可以勉强一试的。” 第18章 赵雪槐一说行,田芳和罗松军都是心里一定,面上露出明显的喜色。 “多谢赵大师,您需要什么尽管说。”田芳激动道谢,眼眶微红:“要是真的不行,也无妨,尽心就可。” 前面请来那些成名大师或是束手无策,或是不愿出手。但多少和田芳说了一点田震的情况不好,而且害人的人本事不小。赵雪槐肯出手,田芳心里十分感激,就算最后事不成,她仍然感激对方肯冒险。 罗松军觉得与有荣焉,毕竟人是自己请来的。心里已经打算起给赵大师建的那两套房要更用心一点,更上档次,聊表谢意。 这时候可不是客气的点,赵雪槐直接问道:“你家里有玉瓶吗?我要先测出这些怨气是怎么来的。” “玉瓶之前有位大师要过,家里还有备的,您稍后。”田芳拉开主卧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两个白色的玉瓶。 拿出玉瓶递向赵雪槐,田芳苦笑着补充:“就是那位和您一样一眼看出怨气的大师,炸了一个玉瓶后,他就说不愿出手告辞走了。” 赵雪槐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叹气接过瓶子:“别说了,再说我也要跑路了。这事儿可能还真危险,你们家遇到的不是想谋财的,而是害命的。” 一道真气拂过田芳眼睛,罗松军这边也顺带了。 而后田芳看着父亲满身缠绕的黑气雾气,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直接倒进罗松军怀里。 罗松军笨手笨脚地揽着人,安慰道:“不怕,不怕啊。” 田芳吸了口气:“那是什么东西?大师你们口里说的怨气?” “对,黑色的就是怨气,你们身上也沾了一些。仔细看,老爷子身上有层淡淡的金光,那是福泽,现在你们家老爷子就靠那个护命。而那个害人的,就是想要你家老爷子身上的福泽。”赵雪槐一边说着,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疼得吸了口气。 解释完,赵雪槐用留着血的手指在瓶子上画着符阵。术师的血蕴含真气,是一大法宝,也可以通灵。就是这取血的手段,实在疼。 要是要用一两滴用针戳一戳,多了就得上咬的或者刀。啧,挣钱都不容易。赵雪槐这一身功夫本事,当初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数都数不过来。 小小的玉瓶原本通体洁白,眼下被赵雪槐的血迹沾染,就像吸水的纸一样在上面开起血红的梅花。 田芳和罗松军自动息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雪槐动作。 九个字符,有规律地排列在玉瓶上,赵雪槐用手堵住瓶口和瓶底,用力一拍,白色玉瓶变成了红玉瓶。 田芳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变了模样的玉瓶:“怎么突然红了……” 罗松军心里也有点惊讶,不过比田芳镇定。看田芳惊讶,他还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说道:“大师做法呢。” 田芳一把拍下他手,继续盯着场中的赵大师看。 赵雪槐心里却不轻松,接下来她会用玉瓶做法找怨气线索。如果害人的人太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是一大压力。她擅长捉鬼做法,符箓阵法一道格外有天赋,但是对于和人手段却有限,不像对于神鬼一样的东西胸有成竹。 迟疑一瞬后,红色玉瓶被祭出,在床上人身上掠取一缕又一缕怨气。 三分钟后,红色玉瓶一装满,便咻地飞回到赵雪槐手里。接着的动作简单粗暴,赵雪槐手上掌心火一现面,红色玉瓶“砰”地炸裂开来! 那“砰”的一声,炸得田罗二人都顿了一拍,但就在他们回神的那一刻,神奇的景象展现在他们面前。 原本玉瓶炸开的地方,如同幕布电影上映一般,出现一幅幅画面。 一开始是乡间的小路,野草青黄交错,道路阡陌纵横。一道细长的背影在路上走着,直到走到高度不一起起伏伏的坡地上。 等那背影走入坡地,才发现那高高低低的是不同的墓地。一个又一个土坡,有的野草疯长,没过了墓碑,透着股荒凉诡异的意味。 那个背影停在一个墓碑前,竟拿出东西挖了起坟地,画面的最后是那个背影挖掘出了一副又一副的棺材,刨出了一具又一具骨架。 纵是田芳胆大,看到这里也忍不住闭上了眼,依靠住罗松军发抖。 至于罗松军,他也是头发发麻,看得牙齿打颤。 “啪”,主卧里突然响了一声。 是赵雪槐打了个响指,画面应声消失。她已经看出了门道,加上围观两人吓得不行,干脆把这些缩影驱散。 那些画面一消失,田芳和罗松军就齐齐松了一口气,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看向赵雪槐。愣愣地,都不会客套说话了。 赵雪槐开口道:“那个背影就是动手的人,你父亲身上的怪病就是因为那些已亡人的怨气所致。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是身体吸食了那些尸体的骨灰,才会导致身上怨气那么重。而且你父亲肯定吸食了不少的分量,只有熟人才能做到这样而不引起人察觉。” 乍一听到是因为亲近之人下手,田芳恨恨地咬进牙关。红色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疼得厉害,可丝毫不能解恨:“别让我知道是谁!” “还是先给你父亲,祛除身上怨气吧。”赵雪槐道。 田芳闻言大喜,眼里都是不敢相信:“我爸爸能好?”说着,田芳期颐地看向床的方向,那里躺着她的父亲。 “可以醒来,其他的看恢复。但是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健康了。”怨气缠身,总是有损伤的,那些被怨气消耗吞噬的福泽,也一去不复返。 田芳咬了咬唇,眼里流出两滴泪:“总比现在好,生不如死的。” 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不能吃不能喝,好好一个人和枯树皮一样,可不是生不如死。 罗松军理解地拍拍田芳的肩,笨手笨脚地用袖子给她擦了擦。 田芳这回没推开罗松军,坚定地说:“大师,你给我父亲祛除那些怨气吧。我父亲能醒过来就好。” 赵雪槐点头:“得先去准备一点东西。一斤糯米,五只公鸡……” 赵雪槐说罢,罗松军匆匆忙忙地去找东西。 半个小时后,罗松军带着罗新华,提着五只大公鸡,还有一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进了田家。 东西准备齐全,赵雪槐就开工。 于田家大门上插上五炷香,点燃让田芳守着。 案桌上亦是五碗好酒,这是按着画面里骨架数量来着。其他摆放的东西,都是五之倍数。 三清铃被摇响,“铃铃铃”、“铃铃铃”的声音不绝于耳。赵雪槐这回脚下踩的是回字步,口中清喝:“弟子一心请拜,拜请五方前辈现身,述清田震一事!显身作弄,若为惩戒仇人,弟子必不插手!” 声落之时,五只装酒的碗碎之于地,自燃起火。顿时阴风涌动,五个身形显现,半隐半现在黑色雾气里,宛如和床上人浑然一体。 赵雪槐停住摇晃三清铃的东西,冷声问道:“几位前辈可是有仇?” 右边第一堆火突地变幻,变成一个“仇”字形模样,而后噗地灭掉。 打下手的罗松军和罗新华又开始了怀疑人生的生涯,但这时赵雪槐头疼地应付着不肯说话态度不怎么好的几只糊涂鬼。 连仇人都不知道是谁?可不是糊涂鬼嘛! “几位前辈,你们可是因这床上之人吸食了几位尸骨,方下痛下毒手?”赵雪槐皱眉问:“可这事不该追究那挖尸之人吗?” 剩下四堆火晃晃,齐齐熄灭。一个个子矮小的鬼从黑雾里走出来,他只有半截身影,桀桀冷笑:“小丫头,你管这么多干嘛?“这老不死的欺负了我们的子孙,我们自然要找他报仇!劝你莫要插手,不然今日的他就是你的下场。” “不知几位前辈的子孙是何人?这位老先生身上金光湛湛,几位难道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赵雪槐声音更冷。 “我孙——大伟,明明该姓赵,却是因为这人只能改姓田。他让我赵家最后一点香火都尽了!再好的人,也会有做坏事的时候。” “那几位可知,你们的孙子没有他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几位可知,你们孙子会扒祖坟?几位可知,你们的孙子扒坟后还把你们的骨头磨碎了喂了给这人吃?”赵雪槐眼中显露嫌弃:“这样的孙子,要来何用?给你们挫骨扬灰吗?” “小丫头!你说再多也无用,自家小子不中用,我们只能帮一把。”矮小鬼魂的声音尖锐,刺入人耳里。 “说得好听,还不是些贪心的东西!”赵雪槐摇动手中三清铃:“谈不拢,就上吧!” 第19章 几乎是赵雪槐挑衅的一瞬间,对方也向她扑了过来。 三清铃放出一道银光,护住赵雪槐的身体。她回头冲罗家叔侄两冷静出声:“掐住第一只鸡的脖子!” 五碗酒泼下去的时候,就是五只大公鸡和这些田大伟不慈长辈绑定魂魄的时候。若是这些人讲理,就赵雪槐就和他们讲理,不讲理就不能怪她兵戈相见了。 罗新华抖着手掐住大公鸡的脖子,吓得手下力气都失了分寸,差点一下把鸡勒死。 向赵雪槐扑去的老鬼立马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捂着脖子一脸痛苦。放着红光的眼睛看向赵雪槐,嘴里发出斯斯的声音,一脸痛苦不堪。 可惜罗新华虽然手抖,但是绝不手软。要知道这时候一个手软,谁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下一个田老爷子?罗新华一个大小伙子可不想那样,好好活着多好。 我掐,我掐!我用力地掐! 罗新华越用力,先前威胁赵雪槐的老鬼也就形状越惨,那双鬼眼都看着要翻白了!他表情狰狞无比,为了能谋取田家的福泽,他一家子都被从坟里刨了出来,还活活受了挫骨扬灰的苦。明明他孙儿就快成功了夺取田家福泽了,为什么凭空冒出来个死丫头! 见状,其他的鬼都坐不住了,纷纷从黑雾里出来帮忙。 “小丫头!你找死!”一时阴风大作,嚎啕声不止。哪里还像光线通明的大房子主卧,反倒像没有月亮的夜晚小树林。 只听到赵雪槐的声音不断响起。 “另外四只鸡绑在一起,倒吊起来。” “拖着鸡跑,用力颠簸。” 阴风中,四只鬼被辖制着动作,头朝下。虽然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还是拼命晃悠着使劲朝赵雪槐靠近。好似两方有不解的仇怨,今日不死不休一般!对于这五鬼来说,赵雪槐亦是他们心头大恨,毁了他们的多时努力! 借由罗家叔侄的手困住五只鬼的动作后,银光护身的赵雪槐并没有停手。她依靠着案桌,桃木剑挑出新的五只碗,酒水滚落进去。 掌心火从赵雪槐带有薄茧掌心涌出,点燃五只碗。 “拜请五鬼五将,阴兵鬼将显赫。吊捉五鬼,归来坛前速受刑!人催催,鬼催催,催来矣!”桃木剑挑起酒坛,沉得赵雪槐手腕往下了几分。 赵雪槐捧着酒坛走上前。 第一步,靠赵雪槐最近的矮小鬼魂被拍进酒坛。 他不甘喊道:“啊啊!放过我!” 但此时求饶,为时已晚!赵雪槐果断迈出脚。 第二步,一声凄厉声响起。第二只鬼魂不受控制地吸入酒坛。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五鬼罡步踏完最后一步,阴风咻地消失。 罗新华掐住的那只大公鸡扑腾了两下,再没有了动静。倒是罗松军手里拖着乱跑的四只大公鸡,还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异样。 看着平静的室内,罗松军拖着鸡跑动的脚步停下,喘着问:“好……好了?” 罗新华抬头看一眼,眼前一片清明,他欣喜地说:“好了!好了!”说着,他手里的鸡“啪嗒”就一下掉在地上。 赵雪槐看了一眼被活活掐死的鸡,默默地别过了脸。 她将目光转向床的方向。那里躺着的田震老爷子已经换了个模样,一身黑色的仿若枯树皮的皮肤恢复成正常的颜色,不过头发还是一水的白,超乎了年纪。 这时,田芳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一顿,惊喜过后。她脚步匆匆地扑倒田震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爸爸!爸爸……” 床上的田震慢慢地掀开眼帘,眼睛有点浑浊,身上代表福泽的金色光芒更浅。他抬起手,放在了田芳头上,轻轻地碰了碰。 田芳失措地捧着那只手,哭着喊:“爸…爸爸,你总算是醒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田芳满腔的委屈涌了上来,她素来像个女强人,但无论做什么,她都知道身后有父亲可以依靠。这短短三个月,田芳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总在身后的依靠突然不见,吓得她每每夜里翻来覆去不成眠。 田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女儿哭得他难受。伸手给对方擦擦,想说句口,却觉得口里干渴得很。 罗新华倒了杯水,见状递给自己叔叔。罗松军狗腿地捧着水上去,田芳就捧着慢慢地给田震喂。 半响,田震总算好受了一点,也听完了罗松军请来赵雪槐的一系列事。 田震将温和感激的目光移向一边默不作声的赵雪槐,半躺在被子上朝赵雪槐拱手:“多谢这位大师出手!田某感激不尽,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啊!要不然我这傻孩子,从没想过大伟的不对,肯定要吃亏。” 老爷子说着就咳嗽了几声,显然身体虚弱到一个程度。 赵雪槐拱手示意:“老先生不必在意,应该的。”救人做好事,都是会积福的。救田震这样运道好的人,以后他做善事越多,救他性命的赵雪槐得的好处愈多。这也是一种因果循环,促使术师们去行善事,走正途。 赵雪槐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一心朝着正途走。不是不知道那些邪门法子,而是心底里敞亮。 田震不知那许多,只知道赵雪槐确实是救他性命于危急,父女两人都记住了赵雪槐的恩情。因着谢意,口里客气话更是不停,心里也盘算着那些东西送出去好。 赵雪槐听得有两分不好意思,岔开话题:“这事只算做了一半,我虽然给老爷子祛除了身上的怨气,但是田大伟身后的人我还不知情。若是对方再回头来下手,可不好防着。”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赵雪槐做事就喜欢究根结底,斩草除根,这样才能以防万一。 醒来这么一阵,田震意识已然十分清醒。他是个聪明的人,也深知田大伟的品性。 “大伟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孩子,从小到大都这样。对于家里公司我给了芳芳管,他肯定心里不舒服。但他不是我亲生的,这个一早他也是知道的。我就没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田震咳了两声,抹了抹眼角,苦笑道:“都呛出泪来了。” “那些阴邪手段,他肯定是听别人说的。他的住处就两个地方,先把他请来,再问出下手人。”田震看向田芳:“你去打电话让你秦叔帮个忙,把他带过来。” 田芳点点头,去打电话。她那秦叔她知道,就是个混|黑的。看来田大伟这事做出来,连父亲都对他死心了。 打完电话,田震交代了田芳几句就忍不住睡下。田芳领着几人回到客厅,让罗松军陪着赵雪槐聊,自己又打了家政的电话。 刚刚一通做法,主卧里已经不成样子。那些碎了的碗,烧黑的砖面,都成了这段事情的印记。 四十分钟后,一个中年大汉带着几个黑衣保镖,拖着宛如死尸的田大伟进了田家。 “砰”的一声,田大伟被瓷实地摔在地上。 低头一看,好不惨!田大伟脸上青青紫紫,也不知道一路上怎么磕碰的,最严重的是对方嘴角隐隐带着血意,往下细看,衣服上都沾了血迹。 那被田芳唤作秦叔的男人踹了一脚田大伟,道:“这小子我带来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吐了一地的血呢。” “还有一本这个东西,他手里抓着的。”姓秦的从自己小弟手里接过一本带着血污又皱巴巴的书,递给田芳。 田芳愣愣地接过,也不敢掀开,茫然地楞了一下,探后猛地抬头看向赵雪槐,她笑着把书递过去:“赵大师,你看看?” 在大汉们诧异的目光中,赵雪槐淡定地接过了书。 但看清封面的那一刻,赵雪槐却面色一变,拧紧了双眉。她把随意翻了一边,在其中一页多扫了几眼后,把书给合上,然后果断给了一簇掌心火。 看着地上***的书,田芳和罗松军还有新来的中年秦叔稍镇定。其他小弟效仿罗新华,目瞪口呆状。 “怎么要烧了啊?”有人奇怪地问。 “歪门邪道,留着何用。” 掌心火是赵雪槐自身真火,比不得什么传说中三昧真火,但是烧这些凡物易如反掌。两三分钟,地上就只剩了一堆灰,书被焚尽。 赵雪槐严肃板着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看着惊讶的年轻人轻松地心里吐糟。 啧,年轻人,吃的盐还不够多啊,大惊小怪的。 这件事其实也有让赵雪槐惊奇到的地方,她没想过居然有人会扒自己的祖坟吗?真是世界太大,见识总是不够。 不过看着面上懵懂的众人,赵雪槐还是肩负了讲解疑惑的责任:“这本书是本禁了的邪书,偏偏还是行里人写的,拿着就可以用。地上这个就是看了这书,学了里面的法子来害人的。” “他吐血是因为邪术反噬,施法的人一旦失败就会受到反噬。这也说明这件事他就是施法人,不用再担心他身后有人。”赵雪槐说到这里倒是有点服气,田大伟仅凭自己一个人看书,竟然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扒自己祖坟这就算了,还心狠手辣地把自己祖宗们挫骨扬灰,再把骨灰喂到自己养父肚子里,最后还凭借凶狠的手段把那些成名的玄学大师一一吓走。这一步步算计,只要有一环心不够狠都做不到。 “怪只怪老天爷长眼,没人这人得逞。”赵雪槐说了一句其他人有些听不懂的话。 不过众人都知道,田家老爷子差点被田大伟害死。这么想着,心里对地上的田大伟更唾弃了几分。 处理完田大伟这一摊子,秦叔等人都进门去看田震了。 赵雪槐忙活了一天,想着田家一会功夫忙不过来,找了罗松军让对方送她先回去。 “大师你回去干什么?晚上酒店摆酒谢谢您。”罗松军还推拒。 “谢酒我就不吃了,老罗你厚道点,喜酒不要忘了请我喝。”赵雪槐摆摆手,走出了田家。临到门口回头嘱咐:“那酒坛子莫要打开,请个和尚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经文,而后便可随意处置。” 第20章 “赵大师,是我。”罗新华提着几袋东西,站在赵雪槐租的房子门前敲门。 “来了。”赵雪槐踩着拖鞋,踢踏了一路去开门。 一开门,罗新华的眼前门就换成了穿着睡衣的赵雪槐。 原本好好的二八少女,罗新华该看了有点不自在才是,但奈何罗新华对着赵大师是万万不敢不尊敬的。他目不斜视,熟门熟路地把东西往一边的桌子上一放:“大师,这是田姐让我给你带的。” “田芳又让带东西来了,真客气。” 时间距离给田家老爷子祛除邪气已经过去五天,田震老爷子现在都能自己下床了。但是自从那天后,田芳送东西没停。这段日子赵雪槐的小窝添了不少东西,其中都是田芳的好意。 不过赵雪槐估摸着,应该快差不多了,她可不习惯和人这么熟络的相处。 罗新华放下东西,看一眼桌上,一碗青菜肉丝面正放在桌上,上面一个煎蛋被咬了一口。他就说:“今天这菜色不错啊,有肉有蛋的。不过我今天带的东西大师肯定更喜欢。” 罗新华挤眼笑,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串哗啦哗啦响的钥匙。 赵雪槐刚端起面,听着声音看他一眼,道:“你叔叔那区的房子还没好吧?这是哪门子的钥匙。” “我叔叔的算我叔叔的,这个是田总的心意,内环的半河区的小别墅。我听说那边房子可好了,阳台上往外看,景色可漂亮,就是没去过。”罗新华一脸向往。 这个有些腼腆的小伙,对着赵雪槐还挺亲近,他心里觉得赵雪槐就和福星一样。救过他和沈红兵几个,又帮了他松军叔,还顺带解决了田老爷子的怪病。就这短短一段时间,他和罗松军的关系可以说是又有了进步,而且荒地那边的工程已经开工,他和沈红兵几个都担了新担子,眼见着前途就更敞亮光明了。 这些,都是因为结识赵雪槐带来的改变。 罗新华把钥匙递过赵雪槐,眼里没有一丝贪恋和不舍,有的只有欣喜。赵雪槐能得到更多更好的,他也高兴。 “你帮我说句客气,让你叔请你吃饭,跑来跑去辛苦了。”赵雪槐很好意思地让别人帮她表达谢意。 哗啦响的钥匙入手不重,赵雪槐抛了两下,满意地扔到沙发上,自己又啃起面条来。 罗新华可不是就为这个来的,他坐下说起八卦:“赵大师,你就不想知道后来那个田大伟怎么样了吗?” 赵雪槐还真不好奇,反正很惨。 不过看罗新华一脸跃跃欲试,很好心的赵大师很配合:“他怎么了?” “田总把田大伟名下那些财产都收了,田姐说要把人送到警察局去。还是老爷子劝了下来,说把他赶出去了事。大师你说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就是干什么都能养着自己啊。可是我今天来的时候……”罗新华分类把脸上五官挤成一团,别扭地道:“我来的时候,在路边上看到了讨饭的田大伟!衣裳还穿着出去那一套,真是被养废了,还以为有谁会给他供钱呢。” 罗新华嫌弃那种自己有手有脚,但是还得去乞讨的人。 可赵雪槐知道,田大伟落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失去自由。 若是由着田大伟随意来,可能还会因为那本邪术上的东西再起来一次。但田老爷子把人困在了其瓦市,而且老爷子认识的那个姓秦混迹在黑道,田大伟的一举一动都成了眼皮子底下的事。 只消时间过去几个月,人们都不记得田家有个被赶出去的人,到时候再一清算,才是一了百了。到那时候,谁还会惦记一个讨饭的呢? 赵雪槐心底这么猜着,也没打碎年轻人的瞎猜。很多理智人的善良都是有底线的。 罗新华说过八卦,心满意足地回去工地上监工。 这厢赵雪槐得了新房子,心里也有点痒痒。 她后世长住的地方就是一栋别墅,安静清幽,依山傍水灵气都比别处足上几分。 赵雪槐这么想着,下午就收拾一下就往别墅区去。 从公寓这边到别墅有点远,赵雪槐坐的公交车。老大的一辆,车费一毛钱,上去车上只有一半坐满了人。赵雪槐选了一个最后面的位置,在汽油味里咔吱摇声中看窗外的树往后退。 其瓦市真的是个不怎么繁华的市,市区的路上没有后世那种热闹繁华的意味,反倒一簇簇的凤凰花开得正好。 花很大一簇,颜色很红,赵雪槐看着想的却不是什么浪漫什么罗曼蒂克,而是这种花带毒,制作一些毒|药是很好用的。 果然是看透世界的老年人了,赵雪槐摸着光滑的脸蛋,很不诗意地畅想起自己的新别墅。 公交车嘎吱嘎吱摇了一路,一毛钱坐了几十分钟才到地方。 别墅区在其瓦市内环挨着城中河的那一块,圈出了一块地方,稀稀拉拉地建起了别墅,一眼望去是连片的黑色铁栅栏和树林。 赵雪槐沿着干净的水泥马路走了三分钟,到了别墅区入口。 保安小哥们一如既往地敬业,拦着不肯通行。赵雪槐拿出了钥匙,又拿了过户本,这才被放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保安处的负责人还一路把赵雪槐送到了自己的别墅前,避免了跑错门的事发生。 别墅是尖塔式,赵雪槐分不清是欧式还是俄式,浅黄色的颜色倒是让她觉得第一眼感觉很不错。 拿来送人的东西,田家自然没有住过。房子里面空荡荡的,装修倒是弄好了,但家具一个都无。 赵雪槐转了一圈,琢磨着这地方比自己住的小窝强,就动了搬过来的心思。 明盛公寓的条件虽好,但毕竟在市里,失了天然的那份灵气。这别墅区虽然在市里,但单独圈出来沿河靠岸,水上自带了一股润泽之气。山水养人一说,并不止于吃喝。 心里一想,赵雪槐就动了心思,在商场挑了自己满意的各式家具,打包了自己的东西搬家。还很洋气地找了一个帮佣,负责自己的饮食吃喝。 这别墅一住,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后的一天,赵雪槐的别墅上空打了个响雷,炸得隔壁小孩吓得哭出声。 别墅内,盘腿而坐的赵雪槐却是睁开眼,眼神更为灵动。 仔细看,她仿若又变了一个人,身上有一层黑灰色的东西,但没有那种污垢的地方,则成了更白一层的颜色,已然不再是黑皮少女。 两个月的苦修,赵雪槐小有所成,体内真气突破了一层境界,相当于洗去了体内一层杂质。有说洗筋伐髓,便是此理。借助真气的冲刷,在丹田里自成一界。待得冲刷通完一些筋脉,体内便会排除一层杂质,从而更为康健。 这样的法子,越是年轻效果越好,当然其中过程需要耗费也是不小。极好的典籍,昂贵的药材,便是不可或缺的两样。 典籍是赵雪槐上辈子年纪大了才收到的,药材这类花费下来,赵大师又成了没几个钱的没钱人。 收敛了气息和逸散在外的真气,赵雪槐爬起来去洗澡,同时心里想着去哪里干一票,挣点钱花花。 继田家之后,赵雪槐算是在云省的圈子里有了一点名气,好些消息灵通都知道其瓦市出了个新人。不过省市的大佬们等了两个月,也没新人来省市冒个泡,啧,寂寞如雪。 赵雪槐不知道,此时的李唐正十万火急地赶向市里。 他们军队里驻扎在外的一队人在执勤的时候受到了袭击,报告已经打了上去,但外出的人里好几个都还昏迷不醒,其中就有李唐最担心的程旭。 李唐已经给家里那边打了电话,程家也通知了,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助力什么时候出现,急得不行的李唐就奔赴到了市里,准备找赵雪槐救急。 原因不在别的,他们这回遇到的对手不是正常的人,是一群不正常的“东西”。 在最危急的时候,程旭把绑在脖子上的红绳扒了下来给李唐。红绳上绑着的古钱护了李唐一下,危机过后只有李唐清醒着。这情况说明赵雪槐给的东西有用,李唐当下就自己跑了过来。 油门最大型的卡车狂奔到市里,李唐冲进明盛公寓问赵雪槐的消息。 他一身军装,气势凶神恶煞,前台的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地说:“那位赵小姐已经退房两个月了。” 李唐一腔急意,化作拳头砸在了柜台上。 木质柜台摇晃着响,小姑娘吓得哭着补了句:“你别砸我们东西啊!要赔的!听说是搬家搬到内环的别墅区去了,你去那里找人。” 李唐听完拔腿就跑,小姑娘还在喊赔钱,一张一百块的纸币摇摇晃晃地飘在半空中。 第21章 卡车前进方向快速地转向市内环,李唐在小区门口亮出了证|件,从不想暴露住户信息的保安口里问出了赵雪槐的别墅号。 保安不放心地跟着他,看对方凶狂地砸门。 帮佣被砸门声吓了一跳,鼓起勇气打开门。 一开门,李唐怒目睁着,能吓哭人。赵雪槐找的帮佣是个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女人,她倒吸了口气,问李唐:“您、您找谁?” “赵雪槐在吗?”李唐问了一句,觉得这样问话没什么效率,提起嗓子喊:“赵雪槐,赵小妹,找你有急事啊!” 帮佣也急眼:“小兄弟,你们别乱来,赵小姐平常不让人吵她的。我去敲门叫她,你冷静一点。” 李唐怎么冷静得了,扬着嗓子又喊了几句,焦躁地在门前走来走去。 赵雪槐觉得这声音耳熟,踩着拖鞋从自己临窗的卧室出来。 她一出现在客厅,李唐就挤了进来。 身后帮佣还想说点什么,赵雪槐挥手制止,看着李唐问道:“怎么了?” “救人,妹子帮个忙!”李唐答了一句拖着赵雪槐就往外跑。 赵雪槐只来得及交代一句:“唐姐,你关门回家,等我叫你再上班。” 李唐野蛮人一样,拖着还穿着拖鞋的赵雪槐上了大卡车后面,司机也是反应飞速,赵雪槐没留神就已经开出了好一截的距离。 赵雪槐看看身上穿的家居服,又瞄到自己脚上猜的拖鞋,没好气道:“干嘛呢?就不能先说清楚。” 身为一个身怀异术的天师,赵雪槐觉得自己也是好脾气了。换了别的性子古怪的,就李唐这样冒失能送他和太阳肩并肩——上天。 李唐跑了一路,脸上有些汗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在外面执勤,遇到了别人操纵的那种东西,程旭出事了。” 赵雪槐:“你也去了,你怎么没事?” “这个。”李唐拿出一个碎裂成四块的铜钱,还有一根一起的红绳。 赵雪槐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做的东西,那根红绳想来应该是自己随手送程旭的。 李唐又说:“当时我们躲到了废村里,天昏地暗,那群东西扑着上来,程旭就把这个从脖子上取了下来缠到我手上。所以我没事,他现在还昏迷躺着。不止是他,我们一起出去执勤的五个人,四个都躺在军|医院。” “我自己是医生,对于他们的昏迷情况根本检查不出问题。送到军|医院去检查,也是一样的结果。”李唐抬头看赵雪槐,这种超出知识认知范围的问题,他寄希望于对方身上。 赵雪槐瞥了眼碎裂开的古钱,点了点头:“行,不过这回不走人情价。你请人这态度可不行。” 答应帮忙赵雪槐是程旭看在兄弟情深的份上,但对于莫名其妙出现在车上,赵雪槐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爽。 不说家里一摊子的事,就是手头上什么都没带,拿什么办事。 李唐摸了摸鼻子:“赵小妹,都是认识的人,何必计较这些。” “你和我很熟?”赵雪槐眉梢吊着,斜眼看人。 这样不爽的回答,才让李唐认识到对方好像是真生气了。不过他就是个固执的人,想要劝说解释都无从找到话语,就能讪讪地看着赵雪槐,活像砸碎了花瓶的大狗。 赵雪槐目不斜视。 车里气氛不怎么对付,前面开车的司机小唐头大地出声劝说:“李军|医,你和这大师道歉。你看看人家脚上还穿着拖鞋呢,你就把人给拖出来,换我我也生气。”这小唐为人仔细,他从小窗里探头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一点不对。 李唐一看,傻眼了。 对方脚上踩着的确实是一双拖鞋,脚后跟都没有包住,一看走路就很不方便。 李唐低了头:“小妹,是我太心急了。对不住啊,实在是担心我的兄弟们。” “下回被这么莽撞,遇上脾气不好,可别想着人会给你帮忙,算计你一把你都不知道。”赵雪槐盯顶着十八岁的皮,说着八十岁的话。 李唐就觉得违和得不行,他是见过赵雪槐在徐家行事的,当时只觉得十分佩服,不过对方的年纪和外表始终让李唐生不出敬畏的感觉。 可赵雪槐眼下句句教训得都是正理,李唐也就红着老脸点点头,应了声:“对,不该这样。小妹说得对。” 这样一道歉,两方才算和解。小唐松口气,继续专心开车。 两个小时候,车子停在云省军|医院三分院门口。 李唐着急地下车,可赵雪槐是个穿了拖鞋的,根本走不快,好一会才走到程旭所在的病房门口。 病房有两扇窗,正对着走廊,赵雪槐自走廊下走过就看到了里面四人发黑的印堂。 走进病房,赵雪槐已经皱起了眉。 “你们遇到的那“东西”是什么样的?”赵雪槐看着病床上人苍白的脸,为了确切问了句。 李唐描述着当时的情况:“昨天我们去巡山的,走得有点远。到了狮子岭那带,在一座山里转了转。本来那种地方鸟不拉屎的,谁知道队里一个小子眼尖看到了人,我们就打算偷偷地摸过去看看情况。” “等我们靠近了一点,才发现对方是在挖一个地洞,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在程旭的指挥下,我们窝去一个小坡上,隐匿工作做得很好,都是小幅度匍匐过去的,不是专业的根本不可能发现我们。可是我们一靠近到十五米的范围,守着地洞口的一个人就猛地回头。”李唐脸上露出不肯相信的神色。 他声音里带着愤恨:“那人拿着一面旗子挥了挥,我们就看到了很多哭着朝我们扑过来的小孩还有缅田边境|军打扮的人,一路被追到了旧废村。说来奇怪,当时我看着明明其他三个人都死了,但是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对方都还有呼吸,我们全部都还活着。后来我拆了弹药做了个信号弹,兄弟们带着人把我们捡了回去。” “当时的事就是这样了。”李唐说完。 “全都是幻象,你们看到的小孩和边境|军。”赵雪槐说出让李唐疑惑的地方:“就是因为那些都是假的,你们才能活着。但如果你们都是普通人,说不定醒不过来,就躺着被野兽吃掉了。” 李唐想着就胸膛剧烈起伏,但目前更重要的是兄弟们的安危,他诚恳地说道:“赵小妹,我这几个兄弟就指望你了。” 赵雪槐摊开自己空荡荡的手,手心向上,无奈又憋气地瞪了李唐一眼。 “你去放半碗血,那位大哥去取一点酒精度高的酒,医院里消毒的酒精就行。” 小唐听着半碗血楞了楞,然后听到让他拿酒,立马应声往外跑。 剩下李唐对着赵雪槐,他问:“小妹,真要血?” “我骗你干嘛?就要新鲜的血。手头又没东西,你指望我空手套白狼?”赵雪槐可没骗人,这东西是真的要。 李唐听着是真的,就拿了旁边一只碗。腰间抽出一把到,划拉一下胳膊放起血来。 血液腥甜的味道一开始很细微,但是随着放得多了,就弥漫再来空气里。 赵雪槐皱了皱鼻子,强调:“只要半碗,多了没用。” 李唐还有精力回答:“行的,不会乱放。我是医生。” 只要赵雪槐能叫醒程旭几个,别说半碗,放个千把毫升李唐也不介意。程旭把保命的机会给他,他也是值得对方信赖的兄弟。 血冒到大半碗的位置,李唐在自己手腕几个止血的穴位点了一圈,麻木的感觉伴随着血液的停止一起发生。他爷爷教的手法,说是当初在战场很好用,他一直没用过,没想到第一次用给自己放血。 李唐放好了血,完好的右手把碗挪到赵雪槐面前的桌上,爽快地问:“小妹,够了吧,又不会浪费。” 赵雪槐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放血的,心里两个字——服气。 说放血就放血,真汉子。 “够了,挺好的。等着那个大哥回来就好,这个情况是小鬼上身,把那几只婴鬼赶出来再超度就好。”赵雪槐说道。 “鬼上身?”李唐想到这种东西,头发发麻。 看李唐不懂,赵雪槐趁着酒没到,给解释了几句:“是活婴做的小鬼,手段歹毒,那些死去的婴儿魂魄不能归入地府,只能活着成为伤人的利物。” 听到活婴两字,李唐脑子都懵了,呆呆地反问:“小孩?” “对啊,小孩。”赵雪槐神色冰冷:“要不然怎么叫婴鬼。” 李唐嫌恶地皱眉:“那群人该死。敢到我国境内耍把戏,还用的那种东西!” 他们当兵维护的是国家,也是百姓,也是生命。 李唐没有孩子,但他见过那些女人男人们抱着孩子的笑意,也见过老人们对着孙辈的和蔼慈祥的笑。能对无知婴儿下手的人,该偿命。 ………………………… 走廊外,小唐提着两瓶酒精往病房跑,气喘吁吁停在门口,通知道:“酒来了。” 说完这一句,病房里却没有小唐想象的动静和反应,他奇怪地搔了搔头,道:“你们怎么了?我来晚了吗?” “没有,正好。”赵雪槐从对方手里拿过东西,看过一下纯度是70,说道:“给他们胸口、腹部、额头、手心还有脚心都擦一遍。” 李唐差不多废了一只手,这活小唐接手干着,脱了四个人的上衣和鞋,一处一处擦着。 第一个被擦完的就是程旭,赵雪槐端着血碗靠近,手沾着鲜血在程序刚刚擦了酒精的各处拍打,一边拍一边清喝:“路人无辜,你等且乖乖出来!你们的仇怨,我必替你们报了,送你们入地府往生,莫为了那些小人白白消弭于世!” 话落,程旭胸膛等五处的血液便消失不见,阳气和精气被身体吸收去和小鬼的阴气怨气抗衡。程旭身上的小鬼乖乖从程旭身体里撤出,顺带的那些阴邪力量也乍地消失。 原本梦里一片混乱,身体也失去控制力的程旭忽地感觉自己能动了。他试探着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里印着少女瘦削的背影。 赵雪槐赶出程旭身上附着的第一只小鬼后,就转向下一处。 四只小鬼如法炮制,一并被赶了出来,挤在墙角。 程旭后面醒来的三人俱是一脸惊悸,一个大个子看着程旭和好好站着的李唐,口里惊呼:“程连!你和李军|医还好好的!我们…我们看见你们出事了。” 程旭揉着额头:“我和李唐看着是你们三个出事了,你们看见的是我和李唐?” “对,我们看见的是你和李军|医。”三人统一口径。 对完话后,刚醒的四人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不正常的东西,误会对方出事,但是幸好没人出现意外。 沉重的心情被兄弟们的你笑我语弄得哭笑不得,李唐听着,一偏头注意到了几只模糊不清的小鬼,有些迟疑地问道:“它们是四个小家伙吗?” 这话问的赵雪槐,但其他几人显然就没分清楚。 赵雪槐只和李唐说过小鬼怎么来的,其他人一头雾水。 小唐小声反驳:“就是这几个东西害得兄弟们昏迷不醒了,还小家伙?”他不服气,甚至可以说讨厌这些挤在墙角的不明东西。 除程旭之外昏迷不醒的三人也有些气氛,差点丢了命,结果李唐居然对着这些害死他们的鬼东西挺和颜悦色,怎么让人不气。 “李军|医,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我怎么不知道?”大个子语气嘲讽,瞪着李唐,一脸的不高兴。 程旭来不及多想点东西,就得解决这些莫须有的误会。他摆了摆手:“李唐什么人,你们心里没数。李唐你说!” 程旭带兵就和带儿子一样,很得尊敬,一开口不高兴的小唐等人都闭了嘴。 赵雪槐看他们闲得蛋疼,邪睨了一眼:“这是一群婴鬼,刚出生就被折磨而死,伤你们是因那黑纱男人的控制。不过到底伤了你们,你们怪罪倒也正常。” 几人愣住,看着墙角的四抹黑影不知道说什么好,怪罪为难的心思却是一瞬间没了。 他们知道自己差点死了,但是这些没办法控制的自己的可怜鬼,实在怪罪不起来。尤其那个“婴”字,让众人都猜测着不敢相信的事。 没人说话,赵雪槐转头,堵着小鬼们问:“我给你们报仇,你们把自己知道的是给我说说。” 四抹黑影挤在一块,最后一个稍大的飘了出来,十分混乱地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还夹杂着很多叽咕叽咕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赵雪槐这才发现问题,这些小鬼是外国品种,听得懂她的话,却是不怎么会说。就连听得懂,都是因为两国边境这边文化无形交融的原因,换了别处地方的鬼,怕是连她的话都听不懂。 但这为难不了赵天师,赵雪槐施法变了个幻境出来。虚幻的人影布于其上,沟通了小鬼的记忆,重览小鬼们见过的东西。 在小鬼们记忆重现的虚拟画面里,众人都清楚了小鬼们的来历和遇到袭击的原因。 第一,是这些小鬼们的存在。他们几乎都是一出生就被抱去虐待,然后慢慢成长成带有怨气的小鬼。他们遇到的这几只因为实力不怎么强大,身上怨气不重,所以才被赵雪槐利用血液中挟裹灵气祛除赶出几人身体。而那个李唐说的穿着裹着黑纱的男人就是喂养小鬼的恶心人。 第二,那个黑纱男人带人来到边境,是因为得了一副藏宝图,想要过来挖宝。当时程旭李唐他们,就是撞到了正在挖地洞的黑纱男人一行人,差点坏了好事。 小鬼们被养在百鬼幡旗里,知道的东西不多。依稀能记得的东西都给赵雪槐交代了,换了她一个报仇的道誓。 而后半个小时的颂经,送走了四只小鬼。 黑影消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沉沉的。这四条生命本该享受万般宠爱,但却只能走得如此无奈。 程旭最先从消沉里出来,拍拍李唐的手:“你先去叫医生来给这几个做个检查。”然后扬声道:“大家也别惦记,这事我们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不管。就说那个跑我们国土来挖东西的,一捧土都不能让他白白带走!” 小唐咬牙切齿:“偷挖我们的东西,还虐待婴儿,一定要木仓|毙掉!” “干掉!” “弄死!” 霎时间,病房里成了杀气腾腾的战场似的。 “就你们?”赵雪槐一盆冷水泼上去。 程旭白着一张脸,笑得露出酒窝,人畜无害:“赵大师,惩恶扬善就看你了!” 小唐捧场地称赞:“赵大师可厉害了,之前你们几个躺着,大家一点办法没有。李唐把赵大师一请来,没出半个小时你们就醒了!” 此话一出,引来赞同目光三束。 先前说过李唐那个大个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误会李军|医了,多谢这位赵大师!” “对,多谢大师。我们没醒之前,梦里的东西吓人得很,命都没了半条。”这个心有余悸。 最后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了,感激道谢:“谢谢大师!” 他们都诚心诚意地道谢,从差点死掉的惊悸发现自己好好活着,心里自然感触不少。 赵雪槐看着几乎一会一个样的士兵们,有点头大。这几人都不熟,要说眼熟的还数程旭这家伙,眼下笑得和个狐狸样,只有面色的苍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为了后面给小鬼们报仇考虑,自己一人必然不方便,说不定还要借助军|队的力量。赵雪槐想了想,便道:“不客气,你们休息吧。” 暂时来看,赵雪槐是不打算离开的,借助军|队力量干一票也无妨。她上辈子死后能再回到十八岁,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爱做善事,有能力的时候出点力,就当给自己积德了。 程旭说困乏,让小唐送赵雪槐出去找地方休息。 等人走了,几个人强打起精神商量。 “连|长,那个电影一样的画面靠谱吗?我们真的遇到鬼东西了?”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刚刚的小鬼你们也看到了。” “连|长,这个赵大师怎么回事?帮忙的吗?我看年纪太小了,带到山里都不放心。” “我朋友。”程旭顿了一下,补充道:“挺厉害的,当得起一句大师。” “连|长,我们请这个大师帮忙吧!刚刚那一手放电影简直厉害了!我差点喊出声。” “对啊,连|长,让这位小大师帮帮忙!抓住那些人木仓|毙。那些小孩子真是看着都可怜。” “这个听领导的,你们先休息。保证结果满意。”程旭扯了下被子,合上眼睛,佯装要睡。 昨天玩命一天,今天睡了也全在做噩梦。见状,几人也扯上被子呼噜噜睡去。 没睡的,倒只剩了程旭。 他听了一会呼噜声后,李唐带着一个年轻医生轻手轻脚走进病房。 一进病房,三个死猪一样的人,不过这回都打着鼾,一听声音就让人放心。 程旭打了手势,让李唐跟他一块出去。 两人走出病房,李唐把人带到一间空闲的值班室里,问道:“怎么了?还出来说。” “说说我昏迷后的事,还有怎么把赵小妹弄过来了?”吹捧赵雪槐实力归吹捧,程旭心里赵雪槐小可怜的形象最深刻。好好一个小姑娘,被掺和进军|队这事。 李唐没猜到程旭的心思,给他解释:“我当时也昏迷了,不过醒得早,多亏了你套在我手上那红绳。” 想到那种时刻被让出的红绳,李唐看着程旭的目光多了几分感动:“我醒来之后发现大家都活着,就做了个简易信号弹,收到信号后连里来人抬了我们回来。你们几个昏迷不醒,查不出症状,睡得和死人一样。那天我们遇到的情况又诡异,我急得不行,就去市里找了赵小妹过来把你们叫醒,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 后面盘问,超度,都是程旭眼看着的。 程旭顺了一下思路,发现赵雪槐出现在这的原因是因为李唐的担心。但这份担心实在正常,换了自己在那样的场合下,只怕依然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嗯,辛苦你跑一趟。”程旭拳头在李唐胸口砸了一下,表达一下男人间的感情。 李唐笑咧了嘴:“这有什么,就是把赵小妹拖进这事不厚道,我们这里规矩多。” “不厚道我们也干了,后面好好护着。我看她说要给那四个小家伙报仇是认真的,小小年纪,和大人一样,操恁多心。”程旭摇头,无奈。 李唐笑:“来的时候心急,让她穿着拖鞋过来了,还教训我呢。” “她说得不对?你就是容易慌。一慌就容易出事,顾不上大局也顾不上细节。”程旭老父亲式教育。 “成成成,训得对。赵小妹可是说了要找我要钱的,我回头把本子里钱都取了,给她补偿。”李唐笑,好像本子里的钱不是他攒了半年辛苦攒的一样。 程旭也不和他抢,笑着看他:“你可别小气巴巴的,人家大师干活收费可不便宜,不能亏待了人家赵小妹啊!” …………………… 程旭他们醒来的第二天,连里的人组织了来看望他们,其中就有赵文丙。 一到分医院,赵文丙不可避免地知道了灵异事件和赵大师的存在。 李唐还拍着赵文丙的肩膀细心地告诉他:“我们说的赵大师就是你们村那个赵小妹,因为你小子的关系,我们就占占便宜不喊大师。不然怪奇怪的,我们军|队里又不兴那个。” 赵文丙:……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乍一听到自己认识的同村姑娘居然是个会奇异法术的大师,赵文丙可谓受惊不小。不过惊讶过后,好奇就像春天地下的芽,忍不住地往外冒。 看过程旭,赵文丙就让小唐带着自己去找传说中的赵大师。 小唐讶异地问:“你真认识人赵大师啊?” 赵文丙揪出脖子上挂的红绳,嘚瑟地显摆:“瞧见没 ,这是啥?认识不?” 那个给李唐挡小鬼的破碎古钱早被众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唐自然认识这玩意儿。他撇撇嘴:“炫耀啥!”我也想要。 “哼!快走快走。”赵文丙知道小唐这八卦的家伙等会儿肯定会问些东西,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家看着看大额的雪槐妹子,怎么成了一个“大师”?之前十几年,可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啊! 为了让人找得到,赵雪槐也不敢乱跑。往熟悉的去找,一逮一个准。加上她还和小唐说过,小唐找起人来完全不会错地儿。 两个人就在下象棋的人堆里找到了赵雪槐。 三人走出人群,顶着赵文丙疑惑不解的目光,赵雪槐嘴角勾起:“小哥,你这个表情咋啦?我得罪你了。” 小唐瞳孔猛地睁大,虽然知道了但还是惊讶,这两人还真是认识啊!平凡无奇的连里兄弟,和本事不凡的赵大师…… 赵文丙抬头看了一眼赵雪槐,当着小唐的面也不好问太多,就顺着她的话答:“没,就是好久没见,你变挺多的。” 说到变挺多,赵文丙打量了一眼赵雪槐的身高:“唉!雪槐你是不长高了!” 赵雪槐对着和赵文丙身高的差距估算了自己的个子,可不是长高了一截。 十八岁后还能长,可想而知十八岁之前过的事什么日子了。但那些日子,都是生命里的一部分。赵雪槐笑着点头:“我看着你矮了,我肯定长了!” “医院有量身高的,倒是可以去试试!”小唐语气积极。会长高的大师,想想真是很突破他的观念了,有意思。 赵雪槐丝毫不知自己成了小唐心里很有意思的对象,她蠢蠢欲动地响应了小唐的提议:“好啊,去量量,我正好想知道自己长到多高了!” 去量长高了的身高,对于任何一个不高的人来说,都绝对具有很强大的吸引力!忘了说,赵雪槐上辈子最高一米六二,十八岁的时候一米六,又很瘦,看起来很小一只,很没有气势了。 当三人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时,程旭正在和他的营|长李山说话。 “还好你没事,你二哥可是给我下了命令,出事那我处置!”李营|长半开玩笑道。 “你听他闹,他就是瞎操心。”程旭是他父亲老来才生的儿子,家里哥哥姐姐都比他大上了一轮。想到胡子拉渣的二哥一脸担忧,程旭眼底漾出笑意。 李营|长又道:“那可不是开玩笑,就怕你出事的。这回关于你们在狮子岭遇到挖宝人这个事,团长旅长也都知道了。这事就交给我处理,你不要插手了,好好休息。” 程旭皱眉:“上面怎么说啊?我们撞到那伙人到今天,都过去两三天了。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呢?” 听到这个问题,人高马大的李营|长看了一眼窗户,小声说:“这事得指望你认识那个大师,等会我见见人,要是靠谱就带着一起过去。他们干这行的玄乎,招人有门道的,跑了也没事。” 果然,还是打上了赵小妹的主意。程旭就知道这帮子狼可不会放着便利的路不走,硬杠。 虽说遇到问题,他们绝不含糊,但能减少损失一个士兵,上面的领导们愿意没脸没皮。别说扒着一个十八岁小姑娘帮忙,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太,领导们绝对想到的事背着人去,而不是让士兵们白白送人头。 程旭心里也知道这个理,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那我得去。”程旭说。 李营|长瞪大了眼:“嗨!刚刚不是说了,你二哥不让。” 程旭用桃花眼睨着对方,有了几分公子哥的距离感:“人小姑娘十八岁营|长你知道吧?” 李营|长装作没反应:“知道咋啦。” “刚成年,你们好意思瞎使唤吗?” 这又是刚成年,又是小姑娘的,李营|长都不好意思。直叹气:“我这不是没办法,上面还是压制这股风气的,没有这方面人才。” “我又没说不让用,就是不放心。好歹人我认识,我也比你们会照顾人。”程旭道。 这话李营|长没话了,程旭虽然背景特殊,但照顾人这点还真是放特别。他一个糙汉很服气,将来谁要做程旭的婆娘,有福了。 “成成成,你跟着,反正你带着人大师在后面就行。”李营|长摇摇头,无奈地妥协。 “成就行。”程旭笑出声,拍拍对方的肩膀往外去。 既然要出去,还得做点别的准备。 一出门,程旭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 是赵文丙在给赵雪槐讲队伍的事。 “我和你说,别看我们连|长长得看着很招小姑娘,其实和我妈一个样。”赵文丙打着比方,逗得赵雪槐直笑,小唐也嘻嘻哈哈地笑着。 “我妈那人就爱操心,我们连|长一起一样,平常和老妈子一样,可细心了。谁衣服破了,袜子破了,他悄悄地……” “咳咳” 程旭大声咳嗽了两声,很严肃地看着赵文丙同志。 赵文丙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好家伙,半路杀出个被说的曹操。 一个激灵,他腿啪地合拢,踢踏一声想,中气十足地敬礼喊:“连|长好!” 小唐有点懵逼地跟了个敬礼,声势有点弱:“连|长好。” 李营|长从后边出来,就看到两个活宝,一人瞪一眼:“医院呢,喊啥喊。” 虽然说着活宝,李山视线还是偷偷地移到了一边笑的赵雪槐身上。心想:这个个小丫头片子,靠得住吗? 虽然心里存了疑惑,但李营|长也是个老狐狸了,面不改色。 只有两小兵赵文丙和小唐老实地又喊了声:“李营|长好!” 李山手背在身后,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嘛呢?” 赵文丙没什么心眼,一问就答了:“带我妹子去量身高。” 李营|长眼前一亮,顺理成章地看向赵雪槐:“这是最近大伙一直在说的小赵大师吧?赵文丙你小子认识啊。” “嗯,我们村的。”赵文丙没心眼地把赵雪槐卖了。 李营|长爬杆上:“那敢情好,边境乡亲啊!我们正好需要小赵大师帮忙呢。” 赵雪槐笑眯眯,不说话。 可李山还会自己接话:“我可是听说小赵大师好几天了?没想到现在年轻人这么厉害,要不给我露一手?让我长长见识” 对着笑眯眯的小丫头片子,李营|长很不厚道地也笑眯眯看回去。 狮子岭的挖宝人肯定要处理,李山也不放心随便带着一个什么大师就去。他想试试赵雪槐的本事,为了能解决狮子岭的事,也为了保证一同出任务的士兵的安全。如果对方实力强,就带着,不行就让这小姑娘也跟着去冒险。 丛林荒野,处处都是危险。每年折在这边境的士兵都有,能少一条人命是一条。 赵雪槐也早想到了这一遭,她想借助军|队的力量行事,对方怎么会不试试她的水准。无论是对方强行想要她帮忙,还是她上赶着,都需要证明自己。 眼下就是赵雪槐展示自己水准的时候。 她打量了这个面相黝黑的营|长几眼,盯着对方的脸说:“这位营|长婚姻不顺。” 程旭嘴角弯着,给李山投了一个同情的目光。这个画面他很熟,不就是他拦着赵雪槐那天的重演! “你应该有过两位妻子,第一个在你二十三岁那年娶的,但是在一年后离开了你。”人多,赵雪槐把话说得委婉了一点。 二十四岁第一个老婆跟着万元户跑了的李山懵了,这个也能看出来?这种对于男人来说算是丢脸的事,李山可从没和人说过,只有家里那边人才知道。 一晃神后,李山连忙拦住赵雪槐:“可以了,我信小赵大师了。狮子岭的事,多谢小赵大师愿意前往。我们很需要你这样有正义心的有志青年!”再不敢让人给乱算命了。 李山面相黝黑,但天堂方正,双眼也是清亮有神。这样的人肚量大,赵雪槐说他的旧事,也不怕他生气记仇。 可见到对方一副不想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赵雪槐坏坏地还想再说:“李营|长……” “哎哎哎,不用在再给老哥算命了。”李山像瞪小唐、赵文丙一样,瞪了小丫头片子一眼。然后很虚地表示:“我还有事,狮子岭那事程旭你和小赵大师商量。” 说完就雷厉风行地转身。蹬蹬瞪,李山踩着军|靴动作麻利,走路带风,眨眼就不见人。 看着李营|长的背影,赵文丙皱眉问道:“连|长,狮子岭怎么回事?能不去嘛,雪槐才多大,她就只会瞎弄而已。” 虽然觉得赵雪槐有些本事,可赵文丙依旧不想对方涉险。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子,赵文丙考虑事情的角度偏向赵雪槐。 “有人过来挖我们国家的东西,不管不行。别的文丙你也不用担心,我跟着呢,保证雪槐小妹不会出事。”程旭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伸手拍拍赵文丙的背:“走吧,不是说带赵小妹去量身高。” “对啊,去量身高去。”小唐捧场道。他和赵雪槐最不熟,也插不进什么嘴。赵文丙一口一个雪槐,连|长一口一个赵小妹,他只敢喊大师,这就是差距。 “走吧,小哥。”赵雪槐推推赵文丙,不让这小子别扭。 安抚被蒙在鼓励的赵文丙、程旭出院、 准备队伍、给赵雪槐准备家伙,一系列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一行五人才准备妥当,背着背包出发。 五人里程旭和赵雪槐占了两席,负责带路的郑叔郑虎,精通边境几国语言的老连|长张爱国,还有负责医疗的李唐。 轻装简行,一行人在丛林里行进得很快。 又走出一里路,垫后的张爱国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唐嫌弃:“小李啊,你怎么搞的,这么弱?你看人家小赵一个姑娘家都没事。” 李唐喘着气回头:“张叔,你有种别喘啊。赵小妹是什么人,我能比嘛。” 程旭听得乐,叫住前面郑虎:“郑叔,我们休息下,都累了。” 郑虎笑着回头,显然也在乐李唐体力的事。 他由衷感叹:“这可不是小李不行,他一个军|医,能这样不错了。随便拉个兵出来,指不定好不如他呢。还是小赵厉害,是真本事。” 赵雪槐可不是当初那个爬一座山就气喘吁吁的她了,走了十几里路,她只面上发红。当真是气不喘,腿不软,一口气再上个六楼都没问题。 只苦了李唐,好好一个治病的,非得和这些人一起来一次千里奔袭。想想很英雄,走起来很悲剧。 李唐叹口气,隔壁支着大腿,都不敢往下坐。谁知道丛林里一屁股做下去,会坐到什么东西。 后边的歇息,前边赵雪槐一手拿出了程旭给的地图,一手罗盘乱转。这罗盘是军|队里人帮忙找的,铜质,用起来意外地还不错。 “快到了。”程旭指了一个狮子岭旁边一点的地方。 赵雪槐把地图收起来:“不知道人走了没?要是没走才好,省得我多跑。” “怕是走了。这地方毕竟是边境,我觉得他们不敢多留。”程旭摇头苦笑。你追我赶,追回东西的难度可就大大提升了。 “那就追。”赵雪槐拨弄着罗盘上的指针:“超度小鬼的时候我留了一丝鬼气,对方就是逃到任何地方,照样能抓回来。” “你们算命的真凶。”程旭感慨。 “算命我会,懂行一点的人会叫我们天师,捉鬼除魔是本家。” 闲聊了两句,一行人继续赶路,这回再停下来就是狮子岭。 站在狮子岭下面,抬头往上看就是高有百米的大山,山的顶端高、两边矮,宛若一只雄狮趴在大地上。光是看着就觉得山体威武,气势雄壮。 由程旭领着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了山口处一个大坑,黑黝不见底,但是什么声响都没有。若是有人在下方挖东西,怎么都该有动静的。 四人远远围着看了一眼,齐齐看向赵雪槐。 赵雪槐头发绑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穿着和程旭等人一样的迷彩军|装,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瓷瓶,在罗盘上敲碎。原本藏在瓷瓶里的那丝鬼气就进入罗盘里面,成了指路的明灯。 “嚓”轻微的一声响后,罗盘指向西南方向的卦位。 “西南方,半日路程。”赵雪槐道。 几人对视一眼,程旭摸出了一个信号弹,放给驻扎在营地的李山。这是之前越好的信号,绿色信号弹放出,是表示狮子岭这边可以过来,人已经不在了。 放完信号弹,众人提着心往西南方赶。这回的路只由郑虎带领,他是边境土生土长的人,也有过提枪远行异国的经验,在对付地雷地形和认路上是一把好手。可以说,去临近几个国家的几条安全路线他都走过好几次。 这边一行人追着过去,前面被追赶的黑纱男人巴松却一直心慌慌。 巴松是这回从缅|田冒着危险来中|国挖宝藏的一行人的领头,也是一个将|军养的供奉。一直到挖到他心仪的华国古物,他心里都没有什么异样感觉,但是自从昨天开始他就隐隐有些心慌。 这种心慌让他回想到一些很不好的回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是后面茫茫一片林野,什么都看不到。 一边的富迪看向好像今天不怎么淡定的巴松,疑惑问道:“巴松大人,你怎么了?我们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巴松看了一眼富迪等人抬着的一大箱好东西,压住跳动不规律的心脏:“没什么,只是走累了。想来你们也是一样,明天我们就能看到颂耶将|军派来接我们的车了。” 嫌弃那些青铜器物太过沉重,富迪道:“要是颂耶将|军能把车开过来就好了,为什么要怕那些没什么用的华国军人。巴松大人,还不是束手无策,只能等死。相信那些被巴松大人困住的华国兵肯定都死了!” 富迪吹捧着巴松,但是巴松却被提醒了,那五只小鬼太弱了巴松都没有注意。如今想来,那五只小鬼好像都没有回来! 那几个士兵,肯定是逃回去找人帮忙了! 巴松看向后方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他冲着富迪招手:“拿我的箱子过来。” 富迪不明所以,把东西递上。 经由巴松的手,一瓶墨绿色的液体倒向一颗颗树。同时,一颗颗黑色珠子,也有规律地埋在地下。 “走!” 第22章 赵雪槐一行人从狮子岭出发的时候,巴松等人已离开狮子岭半日的功夫。但巴松一方带着地下挖出来的东西,很大程度地拖慢了前进速度。相反的,赵雪槐这方却是轻松上阵,一边赶路,半路还歇息一会,吃了一些干粮补充体能。 疾走二小时,吃饭休息半小时,再行进了半小时,狮子岭出发后共三小时内,一行人赶到了巴松停下来过的地方。 这是一处必经之路,两遍都是荆棘,时有毒虫蛇鼠野兽出没,只有中间地段可以通行。 一进入这地界,一股阴冷的气息涌面而来。赵雪槐停下脚步,轻喊一声:“先停下。” 众人闻言立马停下步子,回头的回头,往前看的往前看,都没出声打扰赵雪槐。 她环顾四望,此处的树木比之后方的树木色泽更浓郁三分。树木之上那种绿色,像是苍山之上寒雪之中的翠柏,凌寒长成,便连颜色里带有几分冷感。 程旭四人也观察起前面的树林,最前方的郑虎经验丰富,道:“唉?这些树,是不是有点绿。” “树不都绿?”李唐第一反应。 程旭学着赵雪槐动作一回望,两方的树木颜色差距明显。他提醒李唐:“往后看。” 李唐回头一看,才知道郑虎为何质疑树的颜色。和后面一比,前面的苍翠树丛的颜色可不是出奇的浓郁。 可等李唐再转回头,意外突发。瞳孔因惊惧骤然放大,他急喝道:“小心!” 在李唐眼里,一丛树藤正急速刺向最前面的郑虎,就如有意识一般迅捷无比! 伴随李唐提醒出声,一直没说话的赵雪槐冷不丁抛出一张符箓,一簇火苗腾地而起,奔向那条向着郑虎弹出的树藤。 只见那火苗仿佛腾地而起,凭空出现,被火苗触及的树藤也是瞬间点燃。犹如提前泼好了汽油,一瞬间的燃烧还带着火星炸开的“噼啪”声。 “噼啪”声响过,那树藤如同被抓了七寸的蛇,刷地缩回原处。 这一处危险被击退,李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连着喊道:“都小心,四处的树有问题!都会刺人!” 声落,那些树藤和地藤、树的枝丫都像在那一刻活了起来,带着汹汹的杀气向着五人探出了伤人的利刃。 “都退!这些树中了邪祟。”赵雪槐喝出声,一张盾符抛出,如同一个透明大罩子护着几人后退。 且行且退,五人走出那片苍翠树林,就在踏出平行线那一刻,一切又变幻回去,好似一切平静。 除赵雪槐之外,其余四人都心有余悸,互相看了看。掺和进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里,真的惊险又刺激,分分钟担心自己丢了小命。 程旭苦笑着问:“赵小妹,这个树林要怎么过去?” 苍翠的诡异丛林,肉眼看去足有十几米。 就在程旭这句话话落的时候,一阵空气浮动感突地生出。 李唐摸了摸脸,左顾右盼,嘀咕道:“怎么突然有冷风吹,这大热天的。” 哪里是冷风,分明是空气在波动,这是阵法启动的迹象。 幻影阵! 赵雪槐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先前她导出几只婴鬼记忆,用的就是幻影阵。这个阵法可以看到人的记忆,也可以看到想看到的布阵地的场面。空气里的波动轨迹,带有这个阵法稍微变化后的特有规律。 此时布幻影阵,必然是想偷看她们一方追兵的实力。布阵人用这些中了邪祟的树稍作遮掩,但阵法的波动却让他暴露出了他的意图。 赵雪槐脑子快速地一转,皱着眉用手拨弄起自己掉下一缕发丝的头发,皱着眉头拍打自己的衣服。 啧,女孩子就是要这样精致。 李唐一瞥眼,赵雪槐已经不正常起来了。他内心猜想着,赵小妹这是要施什么法?看着有点诡异。 程旭、郑虎、张爱国不懂三连。但内心也想着,对方或许是在准备新的法术,不能打扰,这是出行前赵雪槐交代了几次的。 如赵雪槐判断的一样,这处丛林就是被巴松布了一个幻影阵。他于阵法一道不像赵雪槐一般能任意施为,只能通过加强周全树木的阴气,聚起阴气化为镜子。 与此同时,离缅田更近的一处平坦草地上,巴松举着一面通灵境查看。镜子里的画面,赫然是赵雪槐一行。 镜子里的年轻男人正问着:“赵小妹,这个树林要怎么过去?” 他问话的对象是一个年轻的少女,穿着宽松的军|装,微微有些不合身,像穿了大人的衣服。 巴松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继续看。 镜子里的那个少女冷着脸并没有答话,好似是嫌弃自己身上因为刚刚的变故乱了,在细致地收拾整弄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少女旁边那些男人奇怪地看着她,面色古怪。 巴松想,在追人的时候还惦记自己的衣服乱不乱,这样的术师根本连他的对手都称不上。 就在巴松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那少女终于收拾完了。她说道:“要用符箓烧过去,不然这些树里的邪气肯定是会沾到我们身上。不过只要烧出一条道,我们就可以先追人。我们先歇会,吃点东西吧。” 那问话的年轻男人似乎有些不满,皱着眉:“左右一时也好不了,麻烦你了,赵…赵小妹。我们带的鸡肉糯米团给你吃吧。” 姓赵?巴松脑海里过滤着云省的那些术师家族,秦,唐,陈……这几家里,可没有姓赵的。 无名的小丫头,对付阵法只会符箓烧树的手段也敢追上来。巴松捂着发慌的胸口,觉得那种预感肯定是因为太兴奋的错觉。 他们这回在华国的地界,挖到的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送回去后他能拿到一大笔钱,可以把他的小鬼们养得更强大。黑纱下,巴松面容笑得有几分狰狞。 富迪远远站在一边扫了几眼,看见巴松似乎心情不错,笑着捧哏:“巴松大人,您看到什么了?那些手段可真是神奇,怪不得将|军大人都愿意把您敬为上席!” “几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想用几张普通的符箓打败我。”巴松陈述事实。 “那确实是不知死活,巴松大人可是我们这里知名的大师!”富迪捶捶自己抬东西抬累了的胳膊,十分地想歇一会:“巴松大人,既然那些人很弱,干脆抓了祭您的旗,那些小鬼还没吃过华国士|兵的魂吧!” “哦?”巴松黑纱下的嘴角掠过笑意:“它们最近确实没尝过新鲜强大的魂魄。” 巴松有几分动心,但想的不是那几个没什么本事的士|兵,而是那个手里拿着符箓的少女! 如果可以抓到那个少女,用术师的魂魄来祭炼,他的百鬼幡旗会变得多强大呢? 想到自己更强一些,可以把那些和自己不对付的人取而代之的场面,巴松的心脏跳动得更厉害了!他恍惚有所觉,下了一个决定。 “富迪,等到了老谭林,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对付那几个华国人。”巴松手指点在镜子面上,五人无聊吃东西的画面骤然消失。 空气再一次波动,那种被人偷看的感觉也消失。 李唐慢吞吞咬着嘴里的饭团,看看赵雪槐又看看程旭。 他们路上分明吃过一顿,可是刚刚程旭又给他们打手势听赵雪槐的再吃一顿。赵小妹那个顶顶不注意形象的人,居然在那种时候弄头发,简直是提示不能再明显。 李唐肚子都要撑饱了,对着加了鸡肉的饭团也没有食欲,满心只剩下好奇。 终于,李唐瞄到赵雪槐停下了动作,放过了她嘴里的饭团,李唐立马跟着放下。 我的妈呀,人没抓到先把自己好奇死。 程旭也感觉到一股视线消失,看着开始收饭团的赵雪槐,笑着问:“赵小妹,你才吃了那么几口,吃饱了啊?” 赵雪槐轻踹这笑容满面的家伙一下:“没人偷看了,起来走人。” 郑虎和张爱国是明显察觉到赵雪槐当时弄衣服弄头发不正常的,笑笑,动作利索地把东西收了。 李唐也郁闷地把东西收了,揉揉肚皮,不过心存疑惑地挤到程旭身边:“程旭,怎么回事?” “好像有人在偷看我们,你不觉得刚刚怪怪的吗?”程旭背好背包,他的包最大,还装了一些赵雪槐的东西。 “幻影术,偷看的东西,不过一般国内术师都不会这么用。太低级了。”赵雪槐批评着。 “哟!扮猪吃老虎啊!”李唐眼睛一亮,瞬间理清了前后因果。 提出吃第二顿,是为了提醒大家不正常。而他们吃第二顿的掩饰,就是为了示弱于敌! “吃什么老虎,那顶多是个臭虫。”赵雪槐一想到那些婴鬼是怎么形成的,便有点止不住杀气。 赵雪槐手指灵活动作,口中清喝:“借丛林气神,灭邪祟不正之风!” 只见丛林之间一股清风咻地聚齐,似大风刮境。但明明十分强劲的风速,扫在人脸上却向如沐春风,自动会避让生灵一般。 眨眼之间,前方道路已清。 之前试探触动阵法,引得对方察觉,是一种试探。引出幻影阵,就完全是一个意外了。 而后将计就计,是赵雪槐不想出现意外。示弱无所谓,能让对方松下心神那才是大善!反正赵大师她这么年轻,才十八岁,对方不轻视才奇怪。 年轻就是容易被轻视,其他万般好。不巧到了今日,被轻视倒也有几分妙处。 第23章 罗盘指针转动,赵雪槐道:“不远了,就在前面两公里。” 他们现在离那群到华国境内挖取地下藏物的人的距离,是两公里。两公里的距离,正常成年人行走,需要约莫二十多分钟。而从一个小时前,赵雪槐就发现目标物不再往前走,像是在等他们一般。也就是说,两公里外,黑纱男人在守株待兔。 郑虎一张脸皱出褶子无数,表情里就满是为难:“两公里外是老谭林,听说闹鬼。那地方以前是打仗的战场,死过不少人。对了,老张,你还知道别的吗?” “老谭林的水不能喝,果子也不能吃。那边的树不开花,就能结果,我只听说过这一茬。”张爱国说道。8 +` 说到这些经验方面的东西,程旭和李唐只有听的份。他们固然在边境待了几年,但更深入的地方却没去过。就好比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其实已经越过了两国的边境,到了缅田境内。 听了郑虎和张爱国的印象介绍,赵雪槐算是知道老谭林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地方。 战地多出英魂,也出煞鬼。英魂不伤人,福报好,反倒往生得痛快。唯有煞鬼,不肯投去做畜生,因而不愿离世。 赵雪槐想了想,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吧,一个小时后再过去。” 她从这里过去要二十分钟左右,四十分钟想必怎么都能出个结果。本身功力大进,赵雪槐在经验一道又是对付神神鬼鬼的好手,她对那个手持百鬼幡旗的黑纱男人并不惧。小心对待敌手,只是为了更稳妥地攻克目标。 “两公里,太远了。”程旭说着,看向赵雪槐的目光也含着担忧,“狙击|枪的有效射程是在六百到八百米。要不我们潜伏在一千米的距离看着,也好帮忙以防意外。” 程旭他们的行囊里背了一只还没组装的狙|击|枪,各种方便携带的武|器上面都特批了一些,尽可能给予他们帮助。 赵雪槐摆摆手:“不用,你们别靠太近,容易误伤。” 李唐哭笑不得,劝程旭:“你放宽心,别操心。你想想我们在狮子岭那会,五个人被对方一挥手搞定了。要是我们跟着过去,对方拿我们要挟,赵小妹反倒吃亏。” 程旭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但忍不住担心。被李唐明说了,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只能把跟上去的心思灭了。 他从鼓囊囊的背包里摸了摸,一只小巧的手|枪在手心翻转一圈,塞进赵雪槐手里。 李唐吸口气:“意大利的吧!好家伙!” 那只手|枪体型不大,但是每一处线条都流畅无比,金属光泽就像美人迷人的玉白皮肤,充斥着暴力美学的感觉,让人挪不开眼。 老实说,赵雪槐都觉得有点炫酷。 啧,赵大师第一次摸到枪,很新奇的体验。 接着,程旭就站到了赵雪槐身边,握着她的手教她用。 青年的声音较清润,像是丛林里吹了一缕风,从耳边悄然掠过。 保险栓被打开再拉回去,程旭问:“会了吧?这个后座力很小。” “嗯嗯,会了。很简单。”一句没听清的赵雪槐连连点头,帅气地挥手往前走。 ———— 走出两公里,就到了老谭林的范围。丛林里刮起呼呼的风,凉意刺骨。抬头往天上看,有昭示着狂风暴雨马上就要降临的黑压压的乌云。 赵雪槐知道这不正常,她手里的罗盘指针快速转动,锁定着目标。 “兹拉。”罗盘的指针失去方向,开始乱转起来,最后因为转得太快太乱而断掉。 就在罗盘坏掉的那一瞬,赵雪槐眼前的光线变得更昏暗不明,而幽暗的树丛里,逐渐多出一些东西。——满地堆积的士兵尸体,他们的身体上衣衫褴褛,布满血迹。眼力所及的地面是红褐色的,往外冒腾着血腥味。 竟然连面都不敢露?赵雪槐看着几个向自己走来的士兵,知道这是煞鬼的煞气和鬼气被控制后形成的幻像。 对付这些没有固定目标的煞鬼并不难,但想要完全驱散这些积聚多年的煞气和鬼气,可要花费一番功夫。捕捉到隐藏在暗地里的对方,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对方一直在暗,她一直在明,那才是吃亏的地方。不过对方不敢露面这点,说明对方不敢让她近身,这是控鬼师的普遍忌讳。敌手的缺点若是利用得当,就是己方的优势。 赵雪槐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大罗金刚符,佛系符箓功效对于祛除煞气最佳。她的视线环顾着四周,手指灵动地掐动,幻影阵法的波动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这回赵雪槐用幻影阵的诀窍,在于通过阵法的波动来寻找对方所在。 西南方第三棵树! 找到了。赵雪槐提步而去,法术的波动包裹住巴松,紧跟巴松不放。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赵雪槐用言辞激人。 一直闪躲的巴松却根本不想搭理这个黄毛丫头。百鬼幡旗需要放出小鬼才能伤人,巴松在暗地里下手惯了,从不和人直接扛上。即使是对上看起来很弱的对手,巴松也不想让对方近身。 可是巴松没想到,对方就像有狗鼻子一样,发现他之后他怎么躲对方都找得到。 气怒之下,巴松索性不躲了。他站在一处煞气比较重的地方,和赵雪槐对上面,用别扭的华国语问道:“无理的小丫头,你们华国没人了吗?让你这么一个小丫头出来。”说话的功夫,巴松偷偷地放出了几只小鬼。 在巴松眼里,赵雪槐就是个仗着手里东西多的黄毛丫头。术师界这样的年轻人,就算上身上好东西多,也会因为战斗经验不足而折戟沉沙。可他巴松,本是泰国人,后来在泰国得罪了人,才流浪至缅田。而后只凭个人本事,也在缅田混出了天地! 巴松万万没有想到,赵雪槐也是个老油条,仗着自己符箓护身,在巴松放狠话的时候就动手了。下手稳狠准,很有几分枭雄的气魄。 符剑朝着巴松手里的幡旗而去,宛如金光探进黑雾。 巴松手一晃,幡旗像伞一样打开,无数的小鬼涌出。 他心里有些惊慌,放婴鬼斗法的方式让他注定是个远战者。没想到一句话的功夫,那姓赵的黄毛丫头就阴险地靠了过来。 这一交手的功夫,赵雪槐已经到了巴松身前五米处。对于非科学力量而言,五米距离只是眨眼的功夫。这种距离让巴松觉得有些过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他怒骂道:“卑鄙的女人!”随即气恼地放出了轻易不会放出幡旗的凶鬼。 百鬼幡旗,内有百鬼。巴松这一下,一口气放出了四九三十六只凶鬼,不少都是实力强劲的跟了巴松好几年的厉害婴鬼。而能逼迫巴松到这个程度,已然让他正视起他的对手赵雪槐。 这些婴鬼和附身程旭四人的小鬼相比,实力强出一截。但,不过是鬼。赵雪槐身上的大罗金刚符显现出威力,一时她身上金光大放,宛如神佛降世! 金光刺过黑雾,婴鬼们趋利避害,纷纷避让开。 在四放的金光里,又有数道赵雪槐紧跟着放出的符剑,带着真气刺向巴松。这回的目标不再是那把幡旗,而是巴松的手臂。 巴松无奈,又放出数只凶鬼抵挡,和那金芒相互抵抗。 一时被动,巴松不忘驱使着那些小鬼回援。 赵雪槐想的自然是速战速决,她果断地再度靠近了巴松,果决凶猛的数道攻击让对方慌乱到失去控制力。 巴松于慌乱中再看了一眼让他陷于这般窘迫境地的人,对方虽然占据上风,但依旧冷静到让人不寒而栗,一丝不耐焦躁都不曾在对方身上浮现。 去而复返的诡异不妙预感猛地袭上心头,巴松咬牙,驱使着他掌控的婴鬼涌上前,侵蚀对方身上的符箓。 一道道的攻击打在赵雪槐背后,金芒越发薄弱。 但此刻两人只在两米的圈子里相斗,近战无疑。战局于赵雪槐有利! 赵雪槐的攻击亦然落在巴松的身上,片刻功夫巴松身上的黑纱都烂了好几处,露出更里面的黑衣来。 眼看着那层覆盖在赵雪槐身上的金芒淡去,巴松眼里涌现喜意!无论如何,借助外力的强大都是虚的,他就不信对方还能再用那样强劲的佛光符箓! 这厢赵雪槐掐好了符箓的被消耗时间,轻飘飘地又给自己“啪”地贴了两张大罗金刚符。 巴松一脸惊怒:“你哪来的这么多的宝贝符箓!不可能!” “我还有,送你两张要不要?就是怕你无福消受。多作孽,必自毙!”说着,赵雪槐在巴松的惊愕的目光下,一举打落他手里的幡旗。 黑色的旗杆撞着地面的石块上,发出“咔哒”一声响,收裹好的旗面也散开,巴松没有驱使的最后三只小鬼从散落打开的幡旗里涌出。 这三只小鬼不同寻常,会呜咽着说话。 赵雪槐心内一惊,她只听说过一种会说话的养鬼方式。以自身血脉为本,自身血肉为引,方养得出有自我意识的小鬼。也就是说,这三只小鬼身前都是这个黑纱男人的血脉至亲,是他用自身血肉喂养出来的。 其中两只说话赵雪槐听不懂,语调诡异,但有一只竟口吐别捏的华国语。 “爸爸!爸爸 !” 这只口吐华国语的婴鬼围绕在巴松身侧,黑色的鬼气让巴松整个人宛如鬼魂,而非真人。巴松没想到自己养得最久的这三只会被误打误撞放出来,他笑着看了一眼三只婴鬼,指着赵雪槐道:“听爸爸的话。去,让她死。” 赵雪槐听着这样的称呼,面色一变,这人竟然拿亲子养婴鬼! 第24章 巴松下了命令,三只小鬼便陡然变得可怖起来。 他们的身形比之前几十只小鬼都来得凝实,隐约能看出生前的稚龄模样。三只小鬼都是小孩,身高半米,两男一女。 半米的身高以及稚童的外表说明三只小鬼死时年纪极小,而这样的情况下能让巴松祭炼成小鬼,唯有这几只小鬼是他的亲子,不做二解。 赵雪槐忍着心中惊惧,又给自己拍了几张防御的符箓。招法分攻受辅助,符箓亦然。攻击的符箓通常具有强劲的功利性,防御的符箓让使用者像套上了金刚罩,符箓愈强,保护安全的罩子就更强。 巴松手臂被划了一长道,他捂着伤口看着满身金光的赵雪槐。 戴了乌龟壳又如何?乌龟躲在壳里,迟早会被人逮出来。他养的这三只小鬼可不像那些愚蠢的东西,这几只小鬼都各有本事。 想他巴松活了四十多年,泡在这一行也有二十余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没想到这到华国来冒险,竟险些栽在这黄毛丫头手里! 巴松想着心里=中更怒,口中念起自己母语的咒语。 咒语响起,围堵着赵雪槐的三只小鬼也似突然膨胀的气球,魂体咻地变大了一圈。那些实力弱小的婴鬼像是从内部爆炸的炸|弹,纷纷炸开,最后融进三只小鬼身上。 对方实力变得强悍,被围堵的赵雪槐一时落於下风就和巴松又隔开了十来米的距离。手里的攻击符剑和其他手段暂时伤不到有不计数小鬼相护的巴松。 身上的大罗金刚符消耗的速度也变快,就在金芒稍淡,赵雪槐准备再添一张的时候,她的眼前景象突然变幻。 昏暗的丛林变成了黑暗的房间,整个人的意识变得颓然懒怠,似乎被抽空了力气。 但用肉眼观察,也能看出赵雪槐眼前的房间不属于九零这个时代。墙面刷了白漆,地面镶嵌了木色的瓷地板,简单的床和一张桌子。这种风格,极似后世的招待所或者旅馆环境。 赵雪槐控制着虚弱的身体走动,走到房内一面镜子前。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女人是一个瞧着三十四、五的妇人,满面蜡黄,头发也是同色系的枯黄,典型的黄脸婆形象。对方相貌上的亮点是一双大眼睛,但估摸着是经受了生活的磨砺,女人的双眼也是无神空洞的。 这是三十岁的她! 赵雪槐眼睛移向自己肚子的方向,她伸手不敢置信地碰触着肚子。 那地方微凸,像是肥胖的小肚腩。 可赵雪槐知道,三十岁的她每日早上晚上操劳生意,根本没有长出小肚腩的条件。 那时,共同生活打拼了十多年的男人找了新欢,带着大了肚子的新欢进门挑衅。男人的母亲言语嘲讽地让她上位,莫要耽误男人和新欢生孩子,莫要让孩子生下来没有妈妈。 “你这个黄脸婆,就该有点自知之明。” “唉,女人,连生孩子都不会,还要意思占男人便宜。” “雪槐,你不要对她摆脸色,吓得她都肚子疼了。你这样,我真的要忍不了你了。” 老妇人的嘲讽脸,年轻女人的得意脸,熟悉却陌生的男人的怪罪脸重复地在脑子里打转。像是场景重现,又像是就在经历,毕竟画面逼真得就像真的。 闭上眼,再睁开,镜子还是平静的模样。 赵雪槐捂住胸口,压制着自己翻腾的怒气。但三十岁的身体却拖了后腿,肚子突然像有人拉扯。 赵雪槐耳边响起婴孩的稚嫩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妈妈,救救我!” 镜子的前方,赵雪捧着肚子蹲坐下去。她费力地挪到门口,用手臂撞着门,但没等到人出现,她就没了力气再动手臂。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失,赵雪槐急得用头撞着门。 “砰砰砰”的撞击声不停响着,婴孩的求救声越来越微弱,直到一点点消失。 婴孩的声音停止,绝望涌上心头。 她没有护住孩子。 再一次,那些充满着恶意的声音袭来,萦绕在耳边,一声又一声。 巴松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心里涌起一阵志在必得。 就是这样,沉浸在痛苦里,沉浸在绝望里。没有人可以灵魂干净得没有缺陷,没有人可以无坚不摧。只要心里有破绽,就会沉浸在他的小鬼们营造的幻境里。 像乌龟一样戴着乌龟壳,不过是拖延死亡的时间。 巴松看着那姓赵的小丫头身上金芒愈发薄弱,一点点变浅。他胸口被什么堵住的感受好似都消失了,身心都是舒畅的。 而蹲着抱住的肚子的赵雪槐也挣扎着自己意志,过于逼真的幻像,直击人最脆弱的时候。那种被唤起绝望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并不能懂。那种真实的痛苦感,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触手,把人拉着往里去。 但是在绝望里,有愤恨同生。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那种绝望,为什么是在一个无错人身上。她明明勤劳又刻苦,不怕起早贪黑的劳作。她明明敬老也爱幼,把那人父母当自己的亲人对待。她明明心善又老实,遇到路人都会帮手一把。 不甘心的愤恨占据了脑海的另一边,冲淡了绝望。 老谭林的树林里,赵雪槐睁开了眼,少女明亮的眼里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赫然一副如魔的样子。 巴松被对方从绝望里挣扎出来的眼神震撼到,惊惶地让三只小鬼里负责攻击消耗赵雪槐身上防御符箓的那只小鬼加强攻击。 “波啪!”空气里炸响轻轻的一声,赵雪槐身上的金芒像被气球破开一样裂开消散。 阴冷的鬼气侵蚀上赵雪槐的肉身。 极度激动期待里,“咔哒”一声响被巴松的耳朵忽略。 下一刻,黑暗的丛林里,一束银色的幽光和巴松的脑门相撞。 那束幽光不像赵雪槐的符剑一样闪着金芒,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也没有带了一丝的灵气,让巴松没有第一时间反应到这种没有灵气的东西能带来什么伤害。 但就是这危急的一刻,子弹穿过巴松的头颅,带出一束血花。 浑身黑纱包裹的男人轰地倒地,三只小鬼疯地似的冲回去。 “我可是从头到尾,就没有过孩子。”赵雪槐就着蹲坐的姿势,声音冷厉。这三只小鬼给她幻化的场景,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那些男人女人老人的反应和言辞,假的却是给她塑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孩子。 这半假,却是心思歹毒得很。一边让她回忆最痛苦的记忆,一边进一步让她意识中以为自己没护住孩子,进一步摧毁她的意志。当她彻底沉浸于绝望之时,就是对方要她命的时候。 但她上一回凭着意志熬了过来,这一次也依然坚定。错的,从来不是她,凭什么她就要凄惨活着。 同理,该死的人也不该是她!赵雪槐咬咬牙,挤压着身体内不多的灵气,一次性扔出八张攻击符箓。 八卦一样的阵法波动传开,包裹了这一片区域,也围住了巴松和他放出来的这一群小鬼。 “借天雷之力,灭不正邪物!”赵雪槐清喝一声,扔出一张雷霆符。 这张雷霆符落入八张攻击符箓中间,如同搅浑了池水的游鱼,一下把这一方地界的磁场搅得混乱不堪。 “轰隆隆!”天上的黑云里涌现紫色的雷光,一道电光朝着老谭林劈了下来! 身上恶果不少的三只小鬼被电光击中,眨眼便烟消云散。那些身上散发着黑色鬼气的婴鬼则像被剥了壳的鸡蛋,变成了混沌的颜色,看着比之前黑色的颜色要顺眼上几分。 一边的空间像裂了道缝,那些被巴松困住的魂魄便朝着那边弥散而去。 待到最后一丝鬼气消失,天上的黑云也乍地消失,一道绚丽彩虹挂在天际。 也是在这一刻,一缕缕的金光从天散落,落入到赵雪槐身上。 离这处不远的云省省市某个庭院里,三位相聚在一起老者都看向西南方的上空。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妇人捧着杯茶,一口灌下去一半,啧啧感叹:“那个老不死去刷福泽去了,老天爷这么大方,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齐老太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怕死呢!” “怕死咋啦,你要是不怕死你去啊!”满头银发的齐芸理直气壮地瞪着对面的老头。 对面老头哑口无言,谁还不怕死呢?只不过哪像这老太婆一样怕得理直气壮。他转移话题:“是不是上回那个在其瓦市冒头的术师啊?听说有几分本事。” “上回那个据说是年轻人,不像是这回动手的。” 这群老者说话的功夫,看到天上出现动静便往老谭林赶的程旭四人已经赶到了赵雪槐和巴松斗法的地方。 地上坐着一个闭着眼睛的赵雪槐,嘴角带着血迹,盘腿像是打坐。 赵雪槐十米外,躺着一具尸体,是那个浑身裹了黑纱的男人。 “真的被枪|毙了…”李唐冒出这么一句。当时在病房里,所有人说着要把这个黑纱男人弄四,对方居然真的被赵小妹干掉了。 第25章 看到地上男人的尸体,李唐觉得自己对于赵雪槐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一刷新是在徐刚家,二刷新世界认知观的李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懵。 好好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胆识杀人?要说果然不愧是大师吗? 事实上,发懵的人不止是李唐一个。郑虎和张爱国同样在感慨,只是他们感慨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年轻人比一代强。他们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可没有这样的胆识和本事。如今见了有本事的年轻人,也不免有点服老。但服老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干,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定位。 程旭自然也避免不了吃惊,不过他适应力极强。一瞬间的震惊后,程旭就看着赵雪槐嘴角的血迹直皱眉。 看了一会儿,他强行收回了视线,转向尸体小声说:“先去看尸体吧,别打扰她。” 说着,几人上前去查看尸体。 折了树枝挑开黑纱男人的面孔,便看到一张有着异国特色的脸庞——消瘦得能看到颧骨,嘴皮是黯淡的紫黑色,双眼紧闭。 接着被挑开的是尸体身上的笼罩在衣服外的一层黑纱,程旭觉得戳下去的触感有些奇怪,看向一行里经验丰富的郑虎和张爱国。 “郑叔,张叔,感觉不太对。”程旭疑惑道。 树枝的尖锐度自然不强,但是树枝挑开黑纱的时候就像戳进坑里一样,让尸体身上的衣服凹下去一个坑。而在人体正常情况下,戳在肌理上并不会出现下陷的情况。 看着那个凹下去的小坑,郑虎好奇地接过程旭手里的树枝,试探地戳了好几下。 戳胸口,有有小坑的感觉;戳大腿,大坑一样凹陷下去。 赵雪槐一睁开眼,便是稳重的郑虎在玩游戏一样戳啊戳。她瞥了一眼,忍不住笑着出声:“那个人割了自己身上很多肉。” 那个人割了自己身上的肉,所以戳下去会有一个坑。这个解释乍一听很合理,可仔细一想,正常人谁会去割自己的肉? 四个人想到这里,纷纷愣住。 赵雪槐又道:“你们摸摸这人身上有没有像是他们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没有的话我们尽快去追其他人。” 程旭无奈地抬头看她一眼,低头戴着手套去摸尸。 摸的时候,程旭脸色不怎么好。 这具尸体好像被人挖去大部分血肉,摸着几乎处处都能感觉到凹陷下去的地方,要不然就是骨头。 偏偏程旭还学过人体骨骼学,在课堂上认过无数次哪里是那块骨头。摸上去的时候,他心里还忍不住想这是什么骨,这是什么骨…… 很安静的气氛下,程旭摸完了一通。从尸体身上摸出一根小笛子,三串骨珠。 “一根笛子,还有三串珠子。”程旭道。 赵雪槐受了老天爷给的好处,体内被鬼气侵蚀的暗伤一点不存。只是身体上毕竟是惩奸除恶忙活了半天,有些疲惫。 听闻程旭摸完了,她用手掩着打个呵欠,看着程旭手里的东西道:“那个笛子没带地下的土气,珠子是骨珠,也是这个男人自己的东西。那些东西肯定是他的同伙带着走的。” 想着要继续追人,赵雪槐站起身,说道:“我们继续追人吧,他们带着东西的脚程慢,没一会就追上了。” 这些人挖走的是华国的东西,赵雪槐个性护短,自己国家的东西外流光是想着就不舒服,何况是以偷盗的方式? 郑虎点头:“是该快点追上去,前面走上七八个小时就是缅田的通行区域,到时候他们坐上车,我们可没办法凭两条腿追上。” “那走吧,不过小赵你还好吗?”张爱国担忧地问道。 赵雪槐摇头:“没事,走吧。” 说着,赵雪槐就起手一个手势,想掐一个阵法追人。还没掐完,手腕被程旭捏住拉开,灵气顺着筋脉流回身体里。 “怎么了?”赵雪槐问。 程旭眼含无奈,道:“你真没事?先擦擦你的嘴角。” 赵雪槐可看不到自己脸有什么痕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蹲坐在地上,一身也是狼狈。她试探着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嘴角,没成想指头上有湿润的感觉。 拿下来一看,可不就是血。估摸着是当时身上防御符被破掉,做最后一击时受的伤,不过当时她精神太专注,完全没感受到自己受伤,吐血都不知道啥时候吐的。 手摸着嘴角血迹只有一小块,赵雪槐伸着衣服袖子擦了擦,然后在程旭拧巴的目光里强调:“真没事,走吧走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转头去看,郑虎和张爱国都是哭笑不得的神情,不过眼里带着老父亲式的慈祥;李唐也皱着眉,一副觉得她受伤不轻的样子;再加上程旭,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逞强的样子,齐齐在心里担忧着她。 老实说,赵雪槐体内灵气消耗得百不存一,最后被鬼气侵蚀身体也导致肉身受损。但是黑纱男人积的孽债不少,老天爷难得大方地给了不少好处。打比方说寿命上,赵雪槐铁定能随随便便活到百岁往后;以后的运道上肯定也是如鱼得水,让人艳羡。 可这些好处,程旭几个却是完全不知情的,他们只瞧见一身狼狈的赵雪槐——一个被他们牵连进来的十八岁小姑娘,个子还没到他们肩膀,看着又瘦又小的。 程旭作为领队人,本来就是为了护着赵雪槐才来的,但面对神秘的力量,他束手无策。面对受伤还想着去追东西的赵雪槐,他更是止不住心疼。 程旭能看出赵雪槐刚刚的举动肯定是为了让他们能追上那些人,不过在古怪的黑纱男人死后、又深入无人的丛林,仅凭追踪技术他们四个男人就能在丛林里无差错地追上人,所以程旭伸手打断了赵雪槐的动作。 他解释道:“刚刚那是追踪的法术吧?不用施法,这条路变动不大,几个地方都是必经之地,而且他们路上留下的痕迹挺大,追踪挺方便。” 赵雪槐听着对于追踪有些好奇,想着自己身上灵气不多,就点头无奈笑道:“那你们带路啊,我们别站着闲聊了。等会儿人跑远了都。” “嗯。”程旭点头,扫了一眼赵雪槐的小身板补充道:“要是走不动了就说话,不丢人。” 李唐肩膀动动,身后的背包跟着动,叫嚷道:“老程,我走不动了。” 风儿打个转,回应他的是众人不厚道的笑声。 五人再度聚齐,程旭和郑虎在前面领路,往前面赶。 而这个时候的富迪一行人却是走走停停,在赶路上一点都不积极。他们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都是青铜器,各个看着不大,但是贼重。又因为之前在华国的地界,担心出事,所以急着赶路,累得不行。一到了自家国家的地界,就觉得安心可以多休息一会。 好不容易巴松都不在了,富迪这个二把手就带着人走一会歇息一会。 又走出一段路,抬东西的手下们嘟囔着走累了。 富迪大手一挥:“那再歇会,巴松大人还没赶上来呢。我们等等他也没事,到时候不见了他,颂|耶将军可要生气的。” 富迪知道,巴松在颂耶将军心里分量很重,当初可是巴松帮着颂耶将军干掉颂耶将军的父亲,从而掌权。相反的,他这种没什么特殊能力的小喽啰,就只能带着人跑到华国来冒险跑腿。 只希望这回回去,自己可以被上面的人重视。这样想着,富迪的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的观音吊坠。 富迪觉得巴松厉害,讨好于巴松。在其他眼里,他也有讨好的价值。一个黑瘦男人看见他的动作,谄笑着问:“富迪大人,你脖子上的东西很值钱吧?” 富迪笑:“这有什么值钱的,巴松大人的那个玉笛才值钱,那可是古董。我这个是别人送的,戴习惯了。不过这玉做的东西有些讲究,多沾沾人气更好,平常就要多把玩一下。” “是吗?您知道得真多。”黑瘦男人捧场夸着富迪。 他们说说笑笑,完全不知情三百米外已经有人抵达。 程旭几人看了一圈地势,发现富迪一行人正处在一个低一点的位置,而外侧则是高耸的,相对来说这种地势很适合包围。也不用出声,几个手势晃过,四个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就四散开来。 几人潜入异国地界,想要从这些偷盗者手里拿回东西,又不能惊动官方,肯定是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动手与否,出来之前李山也有过交代。更直白地说,武器都给了,就是一种默许态度。 李唐去了左边,哪里有个小坡,约莫两三米高;郑虎去了右边,是荆棘地;往前面去的是枪法不错的张爱国,他家伙带得最多;留在原地是程旭和赵雪槐。 看着青年三两下组装了一把武器,赵雪槐心痒痒地摸出自己的小手木仓。可拿出自己小手木仓,再一看男人手里的长家伙,威风立即有了分明。赵雪槐心里有些艳羡,默默地收回目光,安慰自己小巧有小巧的好,不然就是后座力自己都受不住。 就在赵雪槐分神的时候,她灵敏的耳朵听到东西刺破空气的动静。 一秒钟后,经过消音的子弹击中目标。 “砰!” 十五人的偷盗者中,一人应声而倒,干脆利落。 那一声仿佛是出击的第一下激昂鼓点,又或者号令开始的鸣笛,无数子弹纷纷冒头,偷盗者纷纷倒下。 对于赵雪槐来说,就像在看一场后世大片,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但对于富迪一行人来说,那声音则预示着索命的阎王,每一声响,都倒下去一个人。 富迪在混乱里咬牙倒了下去,拉过身边倒下去的手下半挡住自己。他闭着双眼,听着那一声声,时刻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亡。 一分钟后,被包围的一行人全部倒下。 赵雪槐偏头看趴在地上持枪的程旭,对方英挺硬朗的脸庞上一片平静,唯有目光似狼,透着危险的意味。 察觉到赵雪槐的目光,程旭偏头浅笑:“没吓着你吧…” 赵雪槐:…… 她能说有点帅吗? 见赵雪槐难得的呆模样,程旭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语调柔和地转移对方注意力:“走吧,去看我们的战利品。你不想看看吗?” 第26章 五人从不同方向同时走下来,走近中间地段。 只见中间那块横七竖八地躺着人,袋子和木棍绳索凌乱摆放。血腥气飘散在空气里,蹿进人的鼻腔。 李唐第一个受不住,站在远处吐了出来。虽然成为一名边境军人接受过各种训练,但这一回是他第一次对真人动木仓。 张爱国离他近,过去拍拍他的背,宽慰道:“我不多说,这些地下挖东西偷盗的人挖的都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带着东西来我们国家偷东西,这是第一。第二我要说,上回如果没有赵小妹,你们几个死得更无辜。” “呸!”李唐吐出一口唾沫:“只是看着红花花的恶心。”男儿气性上头,李唐梗着一口气也要装作没事了,他脚步不稳地往中间走去。 程旭身边跟着赵雪槐,还有另一边下来的郑虎,这三人原本都盯着忍不住吐了的李唐。发觉李唐他没事,才齐齐松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刚松,就又提紧了一颗心,气都来不及喘! 竟是原本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堆里,有个趴着的人突然朝他们扔出了一个手榴弹,目标正是李唐。 此时取符念咒都来不急,赵雪槐指尖凝聚了一抹灵气,急射而出。 “去!” 李唐根本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站住。还是耳边听到赵雪槐的清喝声,才往旁边挪了两步。 那颗手|榴|弹没来及撞上李唐,就和赵雪槐急射出去的那束灵气撞上。从侧边出发的力量改变了手|榴|弹的方向,危险在一旁炸开。 随后是惊天动地的声音,轰隆隆炸响,地面被刨出一个大坑。 爆|炸的声音十分刺耳,震得人耳朵生疼。赵雪槐双手堵着耳朵,别开眼。她知道自己能把那个飘在半空的东西弄开,但是不知道这玩意儿会那么响,杀伤力这么大。 如果砸中李唐…… 声音散去,赵雪槐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李唐的方向。 对方蹲着身子,捂着耳朵,眼睛都闭着。再远一点,张爱国和郑虎也都蹲下抱着头,耳朵都捂住了。 三人标准的保护自己的姿势,和赵雪槐一样傻站着的只有身边的程旭。 但是程旭抱着之前那柄木仓,木仓口还隐约冒着烟。 沿着枪口望去,那个突然起身的人已经倒下。凭借赵雪槐比普通人强上不少的视力,她能看到倒下那人头上的血窟窿,正往外溢着血水。 程旭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板着脸把木仓口移向下一个人。 看到手下倒下去的富迪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他抱着头慌张地喊:“别杀我!我什么都交代!” 富迪是个缅田人,但是口里的华国语比巴松更纯正两分。虽然掩不了那种别扭,但是语调十分自然。 也是这口华国语,让程旭停住了动作,他敛眉冷声道:“举起手。” “我举,我举!”富迪乖乖地举起手,但因为紧张的缘故,还是忍不住不停地发抖,他举起的两腿胳膊也是左摇右晃。 不出富迪所料,对面那个在爆炸的时候就冲着自己这边开木仓的男人十分心狠手辣,对着地上躺着的人又都补了一下。 等一轮过后,富迪被对方一行里的一个人踢了一下,倒在一边。 富迪早在木仓声里吓破了胆,颤颤巍巍地说:“我就是一个听命过来搬东西的啊!我是一个普通人!”他知道华国的士|兵很讲原则,说不定对方会听在他是普通人的份上不追究他?富迪心里抱着一点小小的期望。 但他往地上倒去的时候,脖子上的观音晃了出来,正反两面还翻了个身,露出观音上刻的字来。 赵雪槐看清字迹的时候有点痛恨自己的眼睛。 那分明不该让人看见的字,她一眯眼就如同放大了一般呈现在她眼里。这是一种潜在的习惯,身上的灵气会给她带来难以想象的便利,就好比刚刚一眯眼,身体自发地认为她需要看清那个“东西”,然后增强了她的视力,让她能够真的看清那些字迹。 那上面的字迹有两行,竖着看一行是赵建国、另一行则是秦芳。 是赵雪槐父亲的名字,还有做过她父亲妻子的那个人的名字。 几乎是在看清楚那两行字的同时,赵雪槐的神色变得冰冷,浑身上下透出冷漠的气息。 李唐踹了一下富迪,正想追问点什么,就看到赵雪槐一把拉起了富迪的衣领。 赵雪槐如今一米六三,富迪则是个一米七三的男人。高了少女十厘米的富迪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鸡仔,被人掐着脖子提在手里。 华国的士兵真是可怕,男的开枪不眨眼,女的也霸王花一样…… 赵雪槐提起对方的衣领,从对方脖子上拽下那个观音,一把把人扔在地上。 “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赵雪槐问。 富迪缩着脖子:“别人,别人给的啊。您要是想要,就给您!我不要了!”如果那个玉观音能换回自己的命,富迪是巴不得不要的。 感觉到赵雪槐对于那个玉观音的重视,富迪一脸期待地编着原因:“这是一个女人卖给我的,一个眼睛很大的华国女人,她说她没有钱了,就把这个卖给我了。” 富迪看着赵雪槐的眼睛,企图用眼神告诉对方,他说的都是真的。 旁人却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程旭低声问:“这个东西怎么了?” “我家里人的。”赵雪槐回答,她的目光没有移动,依旧冷冷地看着富迪。 毫无理由地,她不相信对方的解释。 但当时秦芳走的时候,她才十岁,对于当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因此脑海里关于对于秦芳那个缅田男人的记忆一点都不清晰。 不过她有的是法子,一张空白的符纸被赵雪槐拿了出来,她咬破手指在上面书画了一笔,画下一串复杂的符语。 在富迪的惊恐目光中,符纸贴在了他脑袋上,然后富迪就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力。 赵雪槐道:“名字,国籍。” “富迪,缅田人。” “你和秦芳的关系。” “她是我骗来的女人,很愚笨,说什么她都信。” 赵雪槐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下,然后问道:“她现在在哪?” “在缅田的弘雅镇,那是男人享乐的地方,嘿嘿。”回答的“富迪”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三句话,赵雪槐基本上已经可以弄懂事情的全部过程。 无非是丧夫女人被异国男人所骗,最后被卖去红灯区,凄惨度日。不从丧夫女人孩子的角度去想,还会有点同情那个女人呢,啧。 在赵雪槐问话的时候,程旭等人都揣测着赵雪槐问的那个女人是谁?在听到男人享乐的地方时,四个男人都神色稍变,心里鄙夷起地上的富迪,他们认为富迪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草!居然是人贩子。”李唐恨恨地又踹这个异国男人一脚,力道十足。 富迪被踹了一脚,疼痛上身,意识也慢慢回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还想再求救,但是一颗子弹结束了他的生命。 是赵雪槐开的木仓。 程旭已经在想赵雪槐和那个叫秦芳的女人是不是很熟,或者那是赵雪槐的小姐妹,被人拐卖走了? 没想那么多的郑虎和张爱国已经走到了箱子边,两人打开了一个袋子,装在里面的青铜器露出相貌。 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两个中年男人倒吸一口气:“是青铜器!怪不得来的不全是普通人!” 李唐心里万分庆幸:“幸好我们追回来了,不然这种古物损失多大!娘的,总遇到强盗小偷觊觎我们的东西!” 程旭看了赵雪槐一眼,走向自己最近的一个袋子,打开一看,又是一个半米高的青铜器。 这举动启发了几人,袋子都被打开点数。 李唐点数最积极,最后汇报道:“一共十五个,六个大的,九的小的。全部、全部都是青铜器。” 早年的古董热过后,很少人不知道古董的价值。何提青铜器这种东西,那更是不好估算,反正就三个字——很值钱! 赵雪槐扫了一眼,看着战果,心里终于有了点喜意。 但淡淡的喜意冲不去心里的矛盾,她要不要去管那个女人的事? 手里的玉佩被赵雪槐攥紧,由冰凉变得温热。上面字迹的纹路,像是会发热,烫了赵雪槐的手心。 第27章 纠结着要不要管,自然会回想过去的那些记忆。 赵雪槐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一个有件好笑事。她居然已经记不大清对方的容貌了,只记得被抛弃的心情。 当初十岁的她一个人过日子,纵是村里人会帮衬一二,也是吃了不少苦。忍饥挨饿的日子,看着对方合家欢乐艳羡的日子,愈是对比愈心酸。 心境平和的时候,就会想着穷日子确实难熬,可以理解对方。 恨的时候,又想自己以后挣许多许多钱,一分都没有秦芳的份,让对方后悔死。 后来再大一点,记忆变淡,想的便越来越少。上辈子十八岁后,一个人外出拼搏,生活辛苦得让她没心思想更多。 直至上辈子的她死亡,都没有见过对方一面。是的,一面都没有,她们之间像两个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赵雪槐也没有拿到过手里这枚观音。 这枚观音是当时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没了男人的家庭像崩溃的河堤,办完丧礼后,家中再无余粮。 兰花婶子这些和秦芳交好的,还劝着对方把这东西卖了,能买几块是几块。有钱吃饭,后面的再挣就是。秦芳死活不肯,留着观音,带着赵雪槐吃糠咽菜了半年。 半年后,留了两斤粗粮给赵雪槐,就那么走了。 走得出人意料,让人震惊不已!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这么个女人,还知道女人丢了个孩子。 作为被丢掉的孩子,赵雪槐最有资格恨她。但从人伦的角度想,她又是天然欠着秦芳一条命的。 对方生育之恩,前十年抚养之恩,都是真切存在的。 她最不可原谅的,是在熬不下去的跑了,放弃了做母亲的担当和责任。 赵雪槐轻叹一口气,心里滋味难言,像饮了一樽酿坏的酸涩的酒,可偏偏能喝出两分余味来。 众人一脸喜色的时候,这一声叹气有点惹眼。 李唐凑上来:“刚刚那手榴弹,真是要多谢你救命了!小金鱼要吗?我攒了几根,回头都给你,不要客气啊!” 小金鱼就是黄金,有钱人拿着个做谢礼是不错的,各路人马很喜欢。赵大师也喜欢,笑着点头:“我住的地方你知道,回头往哪儿送。”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 “咳,送送送。”他家里还算有点富裕,送点小黄鱼不伤。想到刚刚那声叹息,李唐又问:“你刚刚叹气啥呢?那个观音的主人你认识的话,回头让我们在那边的人帮忙啊。” 缅田红灯区的存在,李唐也是有所耳闻。不过这种地方的存在,又是极其复杂的事,不是说打击清查就打击清查的。 赵雪槐的情绪波动那么大,只能说明观音的主人极有可能和她认识。李唐想如果赵雪槐需要帮助,他们军方的人脉铺垫肯定没问题。 “不用。”赵雪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李唐。 她可不想为了这个,把自己绑给军|方,那人在她心里没这个分量。不想再继续这话题,赵雪槐迈步往青铜器堆走去。 十五个青铜器,六个大的身高和长款都约莫是半米,每一个都是五十斤起步;算上那些稍小一点的,零零总总也有五百斤。 负重个一百多斤赶路,对于这些军队男人来说不算困难,但是这些东西又重又大,那就要命了。 在缅田的边境,放信号弹是找死,离得自家边境又远,搬救兵都难。这么一看,这些宝贝成了沉重的负担,程旭和郑虎张爱国三人刚刚就商量着怎么才能搬回去。 赵大师晃过来,扫上一眼,嘴角弯起:“这些东西挺重的吧。” “可不是,五百斤往上跑。”郑虎愁眉苦脸。 赵雪槐又道:“好说啊,我画个符贴上去就可以了。” 三张脸互相看看,觉得自己真是傻。 “有那种宝贝?”郑虎一脸惊讶。 “有那种东西,如果多做一些所有地方都用,不是很省力?应该不好画吧。”张爱国同志想得多一点。 程旭把背上的背包放了下来,找着赵大师的符笔和符纸,还有提早研磨好的朱砂等等。 一一找出来,然后双手拿着,程旭笑着道:“纸笔都有了。” 李唐搬了一个大的青铜器,一边还挺光滑,侧放下来:“桌子来了!” 东西齐全,身边四双好奇的眼睛,赵雪槐从墨汁瓶里倒一点出来,提笔开写。 画符一道,懂点的人都知道灵性更重要,讲究个一挥而就,下笔便知道有没有。灵通的人便是一笔下去,眨眼功夫的事。 只见赵雪槐的笔尖如游动的鱼,一溜儿的功夫便提笔而起,一张符成了! 笔尖离开符纸的时候,一道淡黄光圈在空气里晃过,波动柔和。 不等四个看待的汉子说点什么,接二连三的黄圈圈一个又一个。晃足了十五个,赵雪槐才停手。 “厉害。”李唐赞叹,看着那一沓的符纸,蠢蠢欲动地说:“让我来试试!这个画法我记住了!” 赵雪槐笑着让开,看着几个男人画废了一沓符纸。 你试了我试,每个人都不免畅想着自己能做到这种特殊的事。 赵雪槐笑而不语。 大兄弟们,你们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画成花都没用! …… 糟蹋完一沓符纸,十五个青铜器上都给贴上减轻重量的真符箓,变成了几斤重的“棉花糖”。 当然了,棉花糖是不是可能出现几斤重量的,会腻死人。但是五百斤乍地变成几十斤,那简直是一大喜!这样一想,夸做“棉花糖”也没什么了。 五个人里,四个男人意思意思分了一个二两重的小家伙给赵雪槐,其他都背着抱着由他们带着走。 直到越过国境线,程旭拉开信号弹,守着揭去了符箓重新变回五百斤的大小宝贝们等人来拖。 一刻钟左右,李山带着人来接他们。 看着完好无损的五人,李山第一反应是满足的一笑,每一个人都回来了! 顿了这一下后,李山上去大力抱住几个人,一个人来上几巴掌拍在厚实的背上。 轮到赵雪槐时,李山改大力拥抱成了握手,感激地道:“辛苦了,辛苦了!赵大师你们不知道啊,那些人挖掘的是一个春秋的藏宝地,里面埋着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要不是你们追得及时,这些东西就要流失出去了。” 赵雪槐淡笑着道:“都是华国人,应该的。李营长也不用多说,我都知道的。” 听着赵雪槐大公无私的话,李山对这位年纪小小的大师感官更好了。 “不,一定要感谢!必须要让你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李山语气斩钉截铁。 啧,这坚定的态度,说得赵大师都有两分期待了。 李山转而又道:“赵大师,你稍等几日!几日之后,我们肯定把锦旗给你送去!” 李山后边,李唐和程旭默默移开了眼,这种领导,真是让人头疼。 寒暄完,李山又派专车把赵雪槐送回了别墅。 赵雪槐回到别墅的时候,帮佣唐姐正在打扫卫生。几天没见赵雪槐,唐姐一见着人就落泪了。 唐姐是市里人,今年三十出头,家里丈夫病逝,也没留下个孩子。平常自己找活挣钱,赵雪槐这边她做了好几个月,实在是觉得这个雇主再好不过。何况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唐姐儿想想就觉得自己忍不住想操心。 赵雪槐被带走这几日里,唐姐担心得不行,每天都守在别墅这里等人。 “赵小姐,你没事吧?”唐姐很担心,那天李唐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赵雪槐抬手给唐姐擦擦脸上的泪珠:“别哭啊,唐姐。就是去帮个忙,回头那个混人李唐过来了,给你机会你好好教训他。” “我可不敢,那个人还来啊!”唐姐有点吓住。 “哈哈,别怕。人还行的。”赵雪槐收回手,笑着说。 “唉,你没事就好。在外面吃了吗?这一身去洗个澡,有热水。” “没吃呢,觉得不早就直接回来了。”赵雪槐答。 唐姐道:“那你洗完出来正好,我给你下个面,卧两鸡蛋。” “好。”赵雪槐对吃的不怎么挑,反正不是顿顿一样就行。前面几个月下来,唐姐早摸清了她的喜好。 洗完澡,赵雪槐吃了一碗热面,伸着懒腰在沙发上看了会报纸。 翻完最近的家长里短板块,赵雪槐踩着新的拖鞋进卧室。上一回拖鞋穿着出了门,而后换了新鞋,拖鞋带着不方便就给扔了。 赵雪槐的卧室,唐姐是不能进的,因为里面的小隔间放着赵雪槐吃饭的家伙。 卧室占地面积过大,被隔板精巧地分成了两部分。前面是放着床和柜子镜子的睡觉部分,后面是间十来个平方的小单间。 赵雪槐进了里面的小单间,坐着打坐,待得丹田内灵气充足,起身摆弄起数根红绳,一个小稻草人。 提笔在纸上写了秦芳的生辰八字,再贴到稻草人身上。 红绳共动用了五根,一端绑在稻草人手腕上,一端绑在赵雪槐右手五指上。 “同血为根,红牵为引,乾坤转!”简洁有力的咒语从赵雪槐口中清喝而出。 最后一个“转”字出口时,绑在赵雪槐手指上的五根红绳消失不见,她的眼皮也沉沉垂下。 第28章 缅田弘雅镇,洗|浴一条街。 六点钟,天色昏暗,临街的店铺都打开了门面前的灯。红色的霓虹灯发散出淡红色的光,照得空气都带有一种朦胧暧昧的意味。 最里面的一家小店铺门前站着两个身|材丰|满的少妇,衣着简单,头发柔顺披散着招揽客人。店铺里面,四五个女人坐在一排,最里面那个正低着头睡觉。 齐亚推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华国女人秦芳:“秦芳,你醒醒,今天白天没睡觉吗?” 齐亚是个相貌普通的女人,在弘雅镇做了好几年,去年年底已经攒够了给家里弟弟起房子的钱。至于今天这一年,她打算给自己挣点留着用,干完今年就回家。 “秦芳”茫然地睁开眼,似乎很困地抬头,看了一眼齐亚。 齐亚又问:“你怎么了?不舒服的回去休息吧,现在还没来什么生意。” “秦芳”摇摇头,嘴里很别扭地吐出和面前女人一样的缅田话。 “不用,我等老板。” “老板是隔天来一次,今天正好是她过来的日子。你找她有事吗?” 女人一句又一句地问,“秦芳”显得有点不耐烦,别过脸不说话。 现在的“秦芳” 不是秦芳,而是通过血脉做法,暂时上了秦芳身的赵雪槐。 让魂魄来缅田一趟,是赵雪槐给秦芳的最后的帮助。就当是感谢这个女人,也陪着她熬过最初的半年,谢她生养一场。 “秦芳”走着神,外面的几个女人已经拉到了生意,挽着男人走进店铺里面 。 男人脸带笑意,手搭在女人身上,两个人贴得极近。女孩子看着也不排斥,反倒是笑声和银铃似的。 “秦芳”觉得自己有点像土包子,她现在占据了秦芳的身体,依稀只记得缅田话怎么说,别的都记不清。身边这几个女人也只是看着眼熟,分不清人。 她看着那两个人走进一边的小巷子,约莫是进了一间房,但是这边房间隔音不行,不一会就木板嘎吱声、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不一会,外面的人多了,连“秦芳”身边的齐亚都走了出去。 “秦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带着好奇跟了出去。许是她表情冷淡,倒是没旁人打扰她。 看了一会,“秦芳”站在齐亚身边问:“老板什么时候来啊?” 齐亚皱着眉,身上的纱巾在灯光下折射一层暧昧的色泽,她不耐烦地问:“你问老板干什么?” “我不想干了,想离开。”“秦芳”说道。 齐亚裹在身上的纱巾都要掉了,她震惊地道:“你说什么鬼话呢?你还欠着老板钱,你可别想逃走。虽然老板管得松,外面那些守街的人可不会让你离开!” “等会老板来了,你指给我看。”“秦芳”没耐性地直接说明用意,面前这个女人咋咋呼呼的。 齐亚白了对方一眼,手指伸出指着街前一个女人,道:“喏!老板这不是来了,你去吧。真是的,明明没钱还要说自己有钱!” “秦芳”顺着齐亚的手指看向前面,来人是一个女人。 这位老板是倒吊的瓜子脸,额头窄小,下巴反而宽大,鼻梁歪斜还鼻头带勾。有这种面貌的往往狠厉,做事下得了狠手,有点危险。 “秦芳”微微蹙眉,用缅田话喊了声:“老板好。” 珍娜就是这间小店铺的老板,手下有十个人为她赚钱的,这条街守街的老大更是她的老公。看着主动问好的“秦芳”,珍娜挑眉问:“有事儿?让你不要穿成这样,就不会学着齐亚她们打扮一下嘛?老娘的生意不好,你要还钱还一辈子嘛!” 这个秦芳来了她们这边好几年,真是吃得多干得少,要不是看对方听话,珍娜都想把人卖出去。 “秦芳”道:“老板,我还欠你多少,一起还你吧。” “嗤!”珍娜玩味地扫对方一眼,抱臂道:“你男人把你卖了五百,可是你在我这吃的喝的都没挣出来,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你要是拿得出钱,把本钱还我就行。” 老板珍娜的声音引得同店铺的女人都看了过来,齐亚嗤笑一声:“你有钱快拿钱啊!” “对的,给钱吧,给了就可以走。”别的女人也起哄。 “秦芳”皱着眉,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一两块缅田币被掏了出来。 但是钱币上被赵雪槐施了障眼法,看着有厚厚的一叠。 珍娜拿着数了一遍,一块钱翻来覆去,当做大面额的钱币数出五百。 钱收到了,珍娜虽然意外,但还是挥手让“秦芳”走人。 齐亚看着秦芳拿出的钱,心里有些惊讶。但是她自己的钱藏得极好,肯定不会被偷。大家相处了好几年,也没发现秦芳是个会偷东西的人,想到这里齐亚放下疑惑,从自己兜里拿出十块塞进“秦芳”手里。 “你走吧,走了别回来。”齐亚动作有些粗鲁。 “秦芳”看着自己手里的钱币,看着咋咋呼呼的女人露出个笑。 齐亚可不管这些,她蹬蹬瞪地走到了一个男人面前,和人面对面笑着,眼睛含水儿似的对着男人说着调|情话。 “秦芳”默默地离开这条街,听说了她已经还完钱,故而没人拦她。 走出这条街,横过的一条街两边都是卖翡翠原石的小摊,里面是门店和开石的地方。“秦芳”在一条街上蹲下,觉得自己有点无耻。 她刚刚是拿障眼法付的钱,一块顶了五百,算来她欠了对方的四百九十九的人情债。现在为了赚钱,她又要靠着自己开了天眼来作弊。 “秦芳”一边叹着气,一边问小摊老板:“怎么卖啊?” “大的论斤,小的一个五块。你自己看,看中了我给你开。”老板随口招呼,这个点刚好是洗浴街热闹的时候,而他们的生意等那些出来才会热闹。 “秦芳”挑拣了两个小的,拿着齐亚给的十块钱付了账。 店老板回头叫了一个年轻人过来,由这年轻人带着“秦芳”去开石头。 机器上的两百瓦大灯亮起,老师傅接过石头随意瞄两圈,就凑上去切。 石头小,按纹路切也不会切很多,“秦芳”也就装作不懂的样子随对方动手。 老师傅原本也是浑不在意,像这种小石头他一天要切很多,都是一些没钱的年轻人撞撞运气的。但是这些石头是经过挑选之后才送到这边来的,又是这么小小一块,能出什么东西。 第一刀下去,老师傅切完把石头拿回来,准备看上几眼决定往下的第二刀第三刀怎么切。 但是、不对! 老师傅看了一眼,不敢相信。 他眨了眨眼,又去看一眼,还是绿的!出绿了! “老板出绿了!出绿了!”老师傅扯着嗓子激动地喊。 这一声从店里传出去,守着摊子的老板眉开眼笑地往回跑:“来了!来了!” 附近摊子上的人听见这动静,也立马放下手里正在挑选的东西,跑到这家店铺里去。 被顾客抛弃的几家老板骂骂咧咧:“不就是出绿了,谁知道是个什么绿!” “就是,说不定就是烂翡翠。”另一家老板附和。 这些影响不了“秦芳”在的店铺有多热闹,老板灼灼的视线下,老师傅打起了全身的精神,一点点地切割手里的原石。 石屑一点点掉下去,露出里面水润的绿色来。 围观的懂行人忍不住开始喊价:“老郭!这东西卖我啊,我出价三百!” 姓郭的老板呲对方一脸:“三百你就想买这种绿!” 呲完对方,老师傅又开始切。老郭回头想了想,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石头不是自己要开的,刚刚不是有个中年大姐买了嘛。 老郭在人群里找到了“秦芳”,喊道:“大姐,你买到好东西了!” 大姐很冷淡地点点头。 那边老师傅又喊了:“老板!这块绿种好啊!都没看到飘棉,很润啊!” “五百!五百!我出五百,大妹子卖我吧!”一个嘴甜的小伙子挤到“秦芳”身边,对着看上前明显老他一截的“秦芳”喊着大姐。 “三厘米有绿!”老师傅激动地又喊了一声! 三厘米的厚度,绝对可以做成成品翡翠饰品,价值也会随之一涨。老郭从房里拿出一串大鞭炮:“我去放炮告诉客人!” 这样放炮,是告诉外面的人这店里开出了好东西! 鞭炮一响,左右的老板都坐不住了,拔腿挤进人群。 珍娜也听见了这热闹,拉着自己老公过来看热闹。 石屑纷飞,所有人却看得目不转睛。 周边不停有人喊价,价格还越喊越高。老师傅看向一边东西的主人“秦芳”,说道:“你要是想卖给谁,就让我停手。然后你拿钱,翡翠给对方。” “秦芳”说:“那卖了吧,刚刚听见珍娜老板说八百,就卖给她了。” 老师傅蒙住,刚刚喊几千的也有,怎么这人说要卖给珍娜老板。不过翡翠是对方的,一边听着的老郭看向人群里看热闹的珍娜:“珍娜,你走了好运了!人家八百愿意卖给你。” 珍娜和她老公都倒吸了一口气,她老公更是直接掏出了八百:“给,这是钱。东西归我老婆了啊!” 珍娜奇怪地看着“秦芳”,“秦芳”对她笑笑,拉着她往外走两步,塞给对方六百块。 “五百是你的,另外一百给齐亚。” 还完人情债,“秦芳”一连走出了很远,远远地离开了这条街,进了一间小旅舍。 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钟,秦芳头疼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对于昨晚就只记得自己在店里睡了过去。她一脸惊恐地在房间内找到一张纸条,上面说给她赎了身,还有两百块也是给她的。 其瓦市,赵雪槐捡起了一地的红绳。她和稻草人身上的红绳断了,这份血脉也就断了,她和对方再无瓜葛。远隔几百里帮助对方的代价,就是这一地短绳,也耗尽血脉里的牵连。 八点半,唐姐顶着红肿得像馒头的脸来敲门,捂着脸低头道:“赵小姐,该过早了。” “来了。”赵雪槐应了一声,推开门出来。 瞧着低头赶紧转身的唐姐,赵雪槐多扫了几眼,然后皱起了眉。 第29章 唐姐虽然转身很快,但是赵雪槐分明看到了对方肿起来的脸。 昨晚上人还好好的呢,今天突然这样?赵雪槐觉得纳闷。 赵雪槐带着纳闷洗漱完,和唐姐一起用早饭。两人用完早饭,唐姐就收了碗筷去厨房洗,赵雪槐则去院子外面打转消食。 消食是赵雪槐的习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别墅带了小院子,用白色的栅栏围出来,赵雪槐这院子里边摆放了许多绿植,看着绿意盎然。这些绿植摆放得错落有致,平常是赵雪槐自己打理照顾的。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赵雪槐朝门口看了看。 往常两个人的碗,唐姐可是五分钟就搞定,然后两人一块走走闲聊。今天这么久不出来,估摸是因为脸上的痕迹,怕自己瞧见尴尬。 可是唐姐性子绵软,只有受欺负的份。赵雪槐和唐姐相处了三个月早把人划到自己人的圈子里了,哪有看着对方受欺负的份,这事还真得管一管。 赵雪槐这样想着,就晃悠到厨房,倚在门口看唐姐一脸茫然地站着。 好一会,呆呆站着的唐姐突然偏头,看到看着她的赵雪槐红了脸,捂着脸道:“别看了,别看了!都肿了,难看得很。” “这是谁弄的?”赵雪槐站直,一本正经地问道。 唐姐勉强笑着摇头:“没谁,就是家里婆婆发脾气。” 对于唐姐家中情况,赵雪槐请人的时候问过,知道对方已丧夫,也没打算改嫁。一个自己自己单独过日子丧夫的儿媳妇,能碍着婆婆什么事? “你也别脾气太软了,她不得理你就不要让。你做了什么坏事了?值当把你一张脸打成这样。我也知道唐姐你是什么人,这事错难道在你?”赵雪槐皱眉。 唐姐用看小孩的目光看着赵雪槐:“你还小,嫁人了才知道,一家子的事可麻烦。我婆婆是带着我小叔子上门的,不然打不到我。” “唉…”唐姐手里拿了根黄瓜在水池里洗着,叹口气:“她们惦记着我老公给我留的房子,我不会给的,那可是家财给我留的。当初家财去的时候,给他们的钱都够买房子了,谁让他们乱花,现在回头又惦记我的,真的人心难满。” 说完这一通,黄瓜用水冲一冲。唐姐把黄瓜递给赵雪槐:“吃这个小黄瓜,听说对皮肤好,就当水果了。” 赵雪槐接着,掰了一半递回去,给唐姐出主意:“你娘家人呢?要是有哥哥就让你哥哥上门去讲讲理。” 赵雪槐既然点了哥哥出来,自然是看出唐姐家里有哥哥。 可是更多的事情她不知情,唐姐咬着黄瓜道:“我和我哥哥关系不好,当初我硬要和家财在一块,我哥说他们家人不好,我不听劝,就冷了下来。现在想想哥哥说得也对,家财家里人和他说的一样。可家财很好,我不后悔。” “哪有为这个生分的,唐姐你回家去说,你哥肯定要打你!有事都不告诉他。”赵雪槐说着,忍不住用手点点唐姐的脑袋瓜:“当初和你生气,不就是怕你过不好!” 唐姐咬着黄瓜,楞了半拍,眨了眨有点发热的眼:“我下午就回去。” 做完午饭后的下午时间长,赵雪槐这边是随便唐姐出门的。如果想要整段时间,也可以说一声,反正赵雪槐自己下个面没问题。不过这样宽松的对待,肯定被对待的人肯定也是做得很周到的人,不然你一个月工作请上半个月假,菩萨都不带要你。 “晚上我自己应付吧,你直接回去住着。”赵雪槐开口让唐姐直接晚上也别过来做晚饭了。 “唉,那算我半天假,你记得给我扣工资。”唐姐笑着看赵雪槐,看着面前的赵雪槐就想到她整天地待在屋里,多说了一句:“雪槐,你平常也多出去转转嘛,屋子里有什么好玩的,最近外面在弄什么鉴宝会,可热闹了。” “鉴宝会?” “对啊,就是鉴定东西值钱不值钱。多宝阁在弄的活动,鉴一次一块钱,但是可以让大家围着看。”唐姐说着,眼睛都是亮的,可见兴趣浓厚。 “好,我下午有空去。”赵雪槐被勾起一点兴趣。 后世有些节目,就是搞的鉴宝,让人带着自家的藏品去鉴定真假,然后剪辑播放给人看。但是这种节目都是隔着距离和时空的,当面看鉴宝,就和看人切原石一样,一个几千万的东西就在你眼前诞生,想想都让人呼吸紧促! 财富于赵雪槐唾手可得,可她对于这些的兴趣总是有的,不然生活多无趣。 打定了主意,赵雪槐就去洗了个头发。 中午唐姐特意给赵雪槐多做了些好吃的,吃完收拾好,唐姐招呼了赵雪槐晚上记得吃,就成了回家的小鸟。 赵雪槐看着笑了笑。 唐姐,你怕是忘了你的肿脸,回去你爸、你妈、你哥三重爱意叨完还带你去婆婆家讲道理! 她也该收拾收拾出门了。看着唐姐离开,赵雪槐进卧室翻出了一堆的衣服,在里面挑挑拣拣翻出一条自己特喜欢的裙子换上。 纯蓝色的及膝裙,腰间做了收腰,勾勒出细腰曲线。赵雪槐在镜子前转了下,摸过一顶大檐帽戴上,背着牛皮包出门上街去。 出了别墅区走上一段路,就是公交点,赵雪槐坐着公交到了唐姐说的古玩街。 多宝阁坐落在古玩街最热闹的中间,很多人围在多宝阁前。多宝阁举办的鉴宝活动还挺热闹,使得古玩街人流量多了不少,连带得整条街的东西都好卖了。 刚一进去街口,看到的是摆地摊的小商贩,摊前是琳琅满目的各种看着很有点历史的东西,随口一问都是什么什么年代那个大人物或者皇帝用过的。 一个老板就对着一个小年轻吹他这里的胭脂盒是唐代的,唐贵妃用过的那种。轻笑地看了几眼,赵雪槐觉得出门也挺好。 扫完两边的街,偶尔也能看到几个有点像真品的玩意儿,不过赵雪槐一个都没问价。她刚去买了原石,可不能太贪心地消耗自己的命中福禄,有度才是好的,来看人鉴宝,看的乐趣大于占有。 她走进人群,摘了帽子站在边角看。 两张长桌挨着摆开,四个年级挺大的老者坐着,面前摆着写了他们名字的铭牌。 正往四位老者面前的去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肚腩挺着,手里捧着一方玉雕。那玉雕雕的是童子戏莲,莲花雕琢的部位染着红意,是玉白里的一抹亮眼色,吸人眼球。 人群里有人好奇:“白玉上边怎么有红的,上色了吗?” “哈哈。”大伙凑趣地笑,眼珠都不转地盯着看。 倒是那中年男人有些紧张,一把玉雕放到专家面前,手就在裤子上擦了擦。可以想到,他手上定是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 这个玉雕到底是不是宝贝呢?值钱吗?中年男人的手紧张地互握着搓来搓去。 最左边的铭牌上写着夏先勇的老者戴着手套,拿着玉雕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看完后皱着眉递给下一位。 四位专家依次看了一轮,然后互相小声讨论了几句。 中年男人一直紧张得说不出话,忐忑地看看这个专家,又看看那个专家。这个专家眉头皱着,我的宝贝是假的吗?那个专家嘴角弯着,有戏啊! 旁边看的人也紧张地讨论。 “我觉得这事真的,都讨论这么久了!” “我老头子看像是假的,真的还用讨论这么久,拍板子就出结果了嘛。” 旁观的群众人各执一词,你有理我有据,讨论得热闹。 赵雪槐也凭借着良好视力把玉雕从上到下扫了个遍,底蕴不足,她看不出东西的年代。但是只从这东西浑然一体的感觉来说,已然是件佳品。就算不是什么有年头的,也能值不少钱,就看那几位专家能看出什么了。 眼看中间的那位主说话的专家正要开口,赵雪槐的肩膀被人连着拍了两下。 赵雪槐回头,后面站的是田芳和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 田芳语气极快地说了句有事找,赵雪槐不置可否,对着两人调点点头。三人就此出了人群,进了一间茶楼。 落座后,田芳向温婉女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救了我父亲的赵大师。” 而后田芳又向赵雪槐介绍对方:“这位是多宝阁老板的女儿郑蕊,蕊是一草三心的蕊,现在的鉴宝就是她弄的,大师有看上的东西可以去她们家买,不给您打折我就把她腿打折。” 郑蕊无奈地看田芳一眼,然后看着赵雪槐客客气气地招呼:“赵大师好!小女郑蕊。” “你好。”赵雪槐点点着,直切正题:“不知道是什么事?”两人把她叫出人群的时候,田芳可是做了示意的。 说话的却是郑蕊:“叨扰大师了,一直听田芳说您本事不凡,小女十分敬仰。本来商量了备齐礼品明日再去寻您,谁知道您正好来了,真是巧!想找您看的事也不是别的,就是这鉴宝弄出来的。” 郑蕊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在回忆:“这鉴宝我们请来的是我们省里的专家还有别省的教授专家,鉴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靠得住的。这些天鉴宝弄下来,我们也收了不少东西,都分类放在收藏室里,由工作人员看管。但就从前天开始,我们的老员工一连病了七八个,都躺医院去了!” 第30章 多宝阁的事,长话短说就是郑蕊怀疑起码有那么一件东西不够“干净”,想要请赵雪槐甄别一二。若是能找出那有问题的,再给解决了问题,必然是重金酬谢。 郑蕊诚意十足,又有田芳做说客。赵雪槐没怎么想就点头同意。 茶楼离多宝阁就十来米,三女一并走着回多宝阁。 进门的时候,门前的保安喊郑蕊老板,让赵雪槐讶异了一瞬。 郑蕊十分细心,笑着解释道:“其瓦市这边的多宝阁是分店,已经划到我名下了,盈亏自负。” “那郑小姐成果甚喜啊,虽然是在其瓦市,但这热闹可不小!”赵雪槐夸道,心内也确实佩服这女子。这鉴宝可是后世才有的节目,但人家在九零就给搞出来了,说一声服气值当。 田芳揽着郑蕊胳膊笑:“她本事着呢,是外国回来的,见识得比国内多,让我有种想出去看看的冲动。” “那老罗要急了。”赵雪槐打趣田芳一句。 田芳和罗松军都年纪不小了,田芳再出国个几年,罗松军可不得着急了嘛。 郑蕊听着笑,田芳被说到罗松军红了脸,没再多话。 多宝阁内一进去就是满目的柜台和博古架,水晶灯吊着,有种老式华贵的感觉。 “收藏室在二楼。”郑蕊给赵雪槐介绍着,踩着楼梯往上去。 不想郑蕊才从楼梯口冒了个头,一个男声颐指气使地撞上来:“三妹,你这老板也太不称职了吧,整天都不在店里。” 郑蕊面色一冷:“大哥,你才是闲得慌吧。你在昆市的铺面这个月亏了多少?” 郑蕊的大哥,也就是郑嘉听了这话,气得额上青筋都要打结。他深吸了几口气,正待说点什么,就看到楼梯又上来两个人。 一个和他三妹似的看着年纪不小了,另一个却是十足的年轻,裙子也好看。郑嘉来了精神坐正身子,想在小女孩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三妹,大哥今天可是为了帮你来的。”等说服了爸爸把其瓦市的分店也给他,他就来这边逗小女孩玩玩。 郑嘉说着,目光移向自己身边闭着眼一眼不发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自顾自介绍道:“这位是昆市的沈定山沈大师,开了一家顾问公司,每天找他帮忙的人络绎不绝,我好不容易才请人到你这小地方来看看。你说你这地方都出事了,还带着你朋友过来,不是坑人吗?” 这最后才是郑嘉的重点,他目光像刮子一样在赵雪槐身上扫了一圈,没想到今天出来能遇到这么好看的小女孩,等会一定要问问是哪家的,郑嘉目露贪婪之色。 郑蕊面上温婉尽去,黑着脸道:“大哥!你管不到我的地盘来吧?谁和你说,我这出事了。” 其瓦市地方小,郑蕊又是特意交待店里人不要把消息往上送的。何况此时外面一片热闹,谁能想到这里面却是不正常的。想来她这大哥知道消息的方式,也不是什么上得了门道的。 田芳听着两兄妹你来我往,拉着赵雪槐往自己身边挨了挨,她发现那郑大少目光不太对。 赵雪槐被田芳一拉,回了回神。她刚刚用灵气在探二楼相通的几件收藏室,发现两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一个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妖怪,另一个则是小粽子,道行不浅。 至于两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赵雪槐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把戏——无非是和那个小妖怪一起来演戏的。 她的同行闭着的眼睛下青黑一片,面色虚浮,命宫窄浅,草包一个。而那个目光异样的男人,一看就是短命鬼,不能更倒霉了。两个没本事上赶着帮忙,不说设局谁信?赵雪槐由此断定两人在作戏。只是今天这戏怕是要因为那个小粽子热闹了? 郑嘉被郑蕊说得没话说,搬出自己的靠山:“沈大师可是爸爸托我请来的,你别不知好歹。” 大家长的名头让郑蕊面上隐忍之色多了两分,她看向那坐着的沈定山。 恰逢此时,沈大师也睁开眼和她对上。只一眼瞟过,沈定山神色淡漠地看向郑嘉:“郑大少,还办事不办事呢?不办我就走了。” 郑嘉连忙说:“办的办的,大师别急。” 郑嘉带了一个大师来,郑蕊自己这边也请了一个,两个在自己的地盘撞一起。郑蕊在心里恨不得吃郑嘉的肉,可总不能为了别人请来的大师得罪自己这边的。 郑蕊看向田芳身边的赵雪槐,和郑嘉杠上:“大哥,不好意思!我也请人了。” “你请的人在哪?”郑嘉看向三女,一个郑蕊,一个他看着眼熟的,唯有一个他不认识的,还年轻得像学生。 扫视一圈,他得意地说:“不要随便找个人就以为是有真本事的,沈大师这种名闻昆市的都没说什么呢。” 郑蕊看向赵雪槐,决定看对方脸色行事。如果对方不想出头,那就自己担着。 赵雪槐朝着那姓沈的点点头,道:“道友好。” 沈定山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同行,皱着眉判断对方的本事。 但这位沈大师修炼不勤,天赋亦不佳,水平很是一般。只能仗着上面的名头装装样子。在他眼里,赵雪槐就和普通人一样,但气场清正,看着隐隐带有不凡之色。 沈定山犹豫了一下,问道:“道友好,你看着这般年轻,不知师从何人?家师气旋子,我是他五弟子沈定山。” 气旋子可是云省有名的人物,郑蕊听闻过一二,她预感不妙,心说麻烦了。 赵雪槐却是对什么气旋子一概不知,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在工厂做苦工呢。 至于她师从何人? 上辈子她是误打误撞进了术师界的,一开始就瞎练,自己找着书乱看东西。直到后面遇到老太婆才算是有人带着,可老太婆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她,教了她半年就一个人去京城了。 所以,她就知道她师傅是个老太婆,本事很强。还因为对方厉害得很,掐算不出来,只能寄希望于有缘相见。 “我也不知道,道友您给我算算?”赵雪槐道。 听在沈定山耳里,这句话就是说面前这个小道友是个没底蕴没师傅的。沈定山放心了,他自作主张,扬着下巴让郑家人带路。 “我带这小道友见见世面,你们带路吧。”沈定山扬扬下巴,选择了保守但稳当的做法。 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做到郑大少要求的事,再给自己捞一把。本事一般的沈定山,能混到现在说明他绝对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 郑蕊看向赵雪槐。 赵雪槐点点头,自己解着自己绑在手上的一枚古钱。她出来的时候没带东西,就拿这枚古钱将就用。 郑蕊见赵雪槐点头,上前用钥匙打开收藏室的门。其他人就站在她身后看着。 门应开锁声敞开,横宽各十米的室内,摆满了博古架,高高低低摆放的,是各种花色的瓷瓶。 “就是这间收藏室出事了,病了几个员工,都是这个收藏室打扫的。”进了发生诡异事件的瓷瓶收藏室,郑蕊心里也有了几分害怕。神神鬼鬼,人本能地存着敬畏。 郑嘉看一眼沈定山,对方冲他点点头。 然后沈定山就清喝一声:“你们在外候着。”自己提着一柄七星剑冲了进去。 只见他口中喃喃,听不清说什么,但是三五步后猛地刺出一剑。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显身出来,地上也绽开了一堆水红色的液体。 沈定山口中再喝:“孽障!哪里逃。” 眼看着沈大师越战越勇,那花花绿绿看不清模样的东西被他打得退到角落去。 刚消耗灵气布下一个纯灵阵的赵雪槐猛一抬头。 不好! 那个角落就是小粽子的地方,这姓沈的怕是不妙!她只想吓吓这姓沈的一二,却是没想过让对方死在粽子手里的。 沈定山那边,意外发生得更快。 一个小黑影猛地朝他扑来,一口咬到他脖子上。 “啊!”这回喊出声的是沈定山,他用着最大的力气,想要把黑乎乎的东西从自己脖子上拽下去,连剑都“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只听见“铛”的一声,赵雪槐手里的古钱激射而出,撞上黑影的脑袋。 古钱被赵雪槐随身带了几个月,早有了一般法器的威力。 那黑影被古钱一激掀翻,往地上滚去时露出一双白色的眼珠。 沈定山捂住自己的脖子,崩溃大叫:“救命啊!我的脖子!血血血!”被咬破的脖子正往外飚着血,让沈定山慌得顾不上黑影。 赵雪槐的身形迟一步赶到,她探手捡起地上七星剑,往黑影哪里再是一刺! 第31章 那黑影第一次被古钱击中,面对赵雪槐的第二下攻击,一点也不敢大意,快速后退闪避开。 它全白的眼珠紧盯着赵雪槐,一瞬不瞬。然后瞄准时机,又刷地冲上来试探,伸出的手陡然刺出尖利的长爪,闪着幽光扑向赵雪槐。 赵雪槐提剑格挡,七星剑和黑影利爪撞上,发出“锵锵”的金属撞击声! 离得近了,赵雪槐才看清这小粽子的模样。 这小粽子一身从头到脚均是漆黑,唯有眼珠全白。浑身的尸气,见人咬颈吸血,无疑是黑僵无疑。但普通黑僵可没有动作这么灵活的! 赵雪槐想着,七星剑又与小粽子的利爪过了几招。赵雪槐仗着身上灵气充裕,手里沈定山的法器七星剑暂时得了上风。 那厢沈定山得了缓机,眼里阴沉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捂着脖子狼狈跑到了收藏室外,慌张地把房门关上。 而后他大喘两口气,交代道:“救护车,还有糯米,都给我寻、寻来!”说话间,他脖子上的血还往外冒,已是头昏眼花。 但沈定山心中知道,那僵尸极厉害,他把门关上就是送那道友去死。他沈定山虽没什么本事,但是不能坠了名头,不然以后如何赚钱! 他对付不了那粽子,对方也只有死才能说明不是他本事不济,而是敌手太强。黑僵尸极怕光,所以他关上门了,让他那道友没有回头路。 沈定山身上血淋淋的,又是有气出没气进的模样,郑嘉吓得哆哆嗦嗦地去叫救护车。 拨动电话圈的时候手还一直抖,好几次才把电话按对。 “救护车,脖子冒血啊!在……在其瓦市的多宝阁,古玩街里面!快……快来啊!要死人了!” 田芳和郑蕊看着关闭上的房门,又不敢去动挡在门前眼看着要短命的沈定山,两人急得大喊:“赵大师,你没事吧!” “无碍。”赵雪槐脚下踩着奥妙的步伐,手里七星剑舞得毫无破绽,已是将那小粽子逼到了房角。 二楼动静这般大,纵是房子隔音好,下面也听到了一丁点儿。 外面看鉴宝的人群已经有点闹了,纷纷竖着耳朵留神听。 一个耳朵尖点的年轻人推搡一下身边的朋友:“你听见什么人喊大师了吗?这多宝阁还在做法吗?” “我没听清,不过刚刚惨叫声好渗人啊!我要走了。”这人抱了抱胳膊,转身就溜。 有胆大的却还是站在外面,等着看热闹,就是不愿意走。人一多,好奇心上来,胆量自然也会大。 维持秩序的管事一头雾水,让这边鉴宝继续,他进阁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走进去,就看到大厅里柜台前的柜员们在议论纷纷。 一楼里面离二楼更近,楼梯更是传声通道。对于里面的惨叫声,还有沈定山叫救护车的声音,他们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其中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低着头没吭声,嘴角却是弯起的。 唐佩佩心里很满意,她是在几个员工生病后把那只黑僵尸放进去的。但是一放进去,郑蕊就把那间收藏室锁上了。原以为那只黑僵尸就白白辛苦弄了过来,没想到了今日郑蕊竟是把那间收藏室打开了!真是老天有眼,偏要自己去寻死! 至于那个自称郑大少的男人,一起死吧,他叫来的那个大师根本是个草包,身上灵气都没有多少!唐佩佩抿着嘴角,心里期待着黑僵尸把上面的人全部咬死! 都该死!都该给她的孩子陪葬! 楼上,赵雪槐手里的七星剑在小粽子身上砍了两刀,露出里面的骨肉来。 一击中,又是一声惨叫,小粽子朝着赵雪槐呲出了牙。只见眨眼的功夫,那一口牙突地暴长,成了长长的獠牙,让这只小僵尸看着更为可怖起来! 爪牙并出,黑僵尸的战力在升,从毫无余地地被打压转而能勉强抵挡。 赵雪槐见状面色一沉,大喝一声:“散!” 喊出“散”字时,赵雪槐将灵力输入进七星剑。 七星剑,顾名思义,与七有关。这把沈定山手里的七星剑,就是一把法器,能内涵微弱灵气,剑身内有七颗铜钉,故名七星。 原本剑身见蕴养的灵气是沈定山附着上去的,但赵雪槐的灵气更为强劲,仆一涌起剑身,就使得剑身放出一股白芒。 小粽子再度冲来,这回它避开了七星剑,狡猾地从侧边闯入赵雪槐的空档。 却没成想,这回赵雪槐竟是没有用七星剑回击,而是手上用力,将小粽子拍了个倒转,脸朝地而去! 然后“蹡蹡”两声,七星剑上七颗铜钉激射而出,纷纷钉入小粽子的脊骨里,让它动弹不得。片刻功夫后,连挣扎都没了。 相应的,七颗铜钉飞出,原本算得上法器的七星剑也成了一把废剑,模样变得平淡无奇。 赵雪槐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 来到门口,才发现门是关着的。想到之前也在里面,但是先行溜走的沈定山,赵雪槐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她空手上前来救人,救命之恩总是有的。对方捂着脖子往外跑,她还只以为对方是为了止血,没成想连门都给带上了。 僵尸怕光,白日不出行,夜里才会冒出来吸收日夜精华。这只黑色的小僵尸虽然有些不似黑僵尸的习性,但是怕光这一点是肯定的,这也是对方没被多宝阁里面人发现的缘故。 可是沈定山在赵雪槐尚在里面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堵死了赵雪槐原本可以退出来的路。在生死一刻,开门的功夫绝对能要人命。 赵雪槐想着,气得一脚踹开门,这一脚怒气腾腾又带上了灵气,门板都被刷地踹飞了。 赵雪槐降服黑僵尸说起来慢,过程也辛苦,但时间确实只过去了三两分钟。三两分钟的功夫,救护车还没到呢,沈定文也正躺在门板前堵着门。 赵雪槐这刷地一踹,沈定山昏迷着滚出半米,门板哐当砸在他头上,硬是把他砸醒。 痛意袭上脑海,沈定山嘶嘶吸着气,看着赵雪槐的双眼都要挤出眼眶。他一双眼里满是褐红和恨意,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怎么……”怎么可能会出来…… “道友,我是该死在里面吗?”赵雪槐冷冷看他一眼,手里的七星剑随手扔出,砸在沈定山死死捂着脖子的手上。 沈定山的手犹如被巨石击中,一下没了力道,手也疼得要死。 但是真正要他命的,是他脖子上止不住往外冒血的,由黑僵尸咬出来的那个大洞。 沈定山眼睛翻着,眼白渐渐没过眼黑,最后头一歪,没了呼吸。 郑嘉刚缓过神走回来,就看到沈定山头一歪的最后一幕。他眨眨眼,嘴里喃喃:“死……死人啦。” 话音一落,郑嘉也脖子一歪,就地倒了下去。 郑蕊觉得自己快疯了,头脑都是炸的,喊着自己身边带的保镖:“不要让人上来,疏散外面鉴宝的人。” 喊完这话,看着屋子里倒下的两个人,郑蕊慌张地看向赵雪槐:“赵大师,怎…怎么办?死了。” “别慌,又不是你弄死的。”赵雪槐排排对方肩膀,想安抚一下。 但这个时候,哪里是一句话能安抚的。郑蕊深吸几口气,然后冲过去拨响电话:“其瓦市医院吗?救护车不用过来了。” 医院接电话的护士怒道:“你们有病吧!东西都带全了!” “真不用了!等会会让人给你们赔偿的。小孩子也会教育的。”郑蕊打完第一个电话,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拨电话给多宝阁总部,每天这个时间,她爸爸肯定在昆市的多宝阁。 果不其然,接电话的是郑蕊的父亲郑大海,他声音里带点疑惑:“蕊蕊,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大哥过来你知道吧?”郑蕊问。 郑大海无奈道:“知道,他玩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那个,想玩就让他玩。” 郑蕊哼了一声,对着话筒冷声道:“他可没死,是他带过来那个气旋子大师的弟子被咬死了!” “什么!”郑大海站起身,对着话筒大喊:“老三,你把话说清楚!” 郑蕊气得胸脯鼓起,看向赵雪槐问:“赵大师,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黑僵。” 郑蕊对着话筒道:“黑僵咬死的,爸爸你给哥哥收拾烂摊子吧。”然后啪叽一下,挂了电话。 甩掉电话,郑蕊对着坐在她对面沙发的赵大师和田芳道:“烂摊子甩给我哥了,应该没事的。” 郑蕊家里接触过一些什么大师,一家子都知道郑嘉会短命。偏偏又没有找到能给郑嘉续命的人,郑大海也就偏宠这个注定要短命的儿子,随着他玩。 郑蕊对于爸爸的偏宠本来觉得还好,但奈何她是她父亲底下脑子最好使的子嗣,多宝阁传承只给能人,不分男女,这就让被全家瞒着还不知道自己短命的郑嘉看她尤其不满,处处找茬。 郑家是大家,郑大海更是花心,老婆都有好几个。又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郑蕊一回忍二回忍,早就快忍不下去了。 事到如今,郑蕊干脆把一锅尽数给了自作自受的郑嘉,把自己这一方通通摘出来。 赵雪槐对于郑蕊的反应很满意,对方让救护车不要过来。这里引起的轰动就会很小。给她父亲打电话,更是直接把锅给了她大哥,没有牵扯她半分。 不过,黑僵的背后人还没查出来。赵雪槐坐的位置背对楼梯,她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第32章 察觉到背后的异样,赵雪槐警觉地回头。 一看楼梯口,正是郑蕊的保镖正领着人上来。跟在保镖身后的,是一个瞧着三十岁的女人——穿着店里制服的唐佩佩。 保镖不好意思地开口:“老板,下面员工听见动静闹得厉害,说是让我带佩佩姐过来看看。” 郑蕊皱着眉,看着不听话的保镖和他身后带来的员工:“你们闹什么?” 郑蕊又看向跟在保镖后面的女人,面露不解。她记得这个唐佩佩是新人,还是员工的家属。身为员工家属,想要也紧多宝阁,要通过严厉的考核后才能被招进来的。郑蕊记得这女人刚来店里不过半年,但这个刚来半年的女人在店里人缘还不错,上个月拿了勤勉奖,郑蕊对她有点印象。 想到唐佩佩的一贯表现还行,郑蕊揉揉发胀的额头,摆手道:“佩佩你先坐下,你上来要说什么吗?” 先前打电话的功夫,见多识广的其他保镖已经把郑嘉和沈定山都搬到里面去了。二楼的客厅位置只有一扇被赵雪槐踹下来的破门,是以就算留这唐佩佩在客厅她也看不出什么,郑蕊放心地想。 唐佩佩明明心里恨得要死,但还是笑着站到了郑蕊面前,道:“不坐了、不坐了。下面大家听到动静,所以让我上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了?毕竟前几天老唐他们还生病了,还都是在一个收藏室打扫保养的。” 店里刚出了离奇事情,让几个员工得病,现在又出事,上来问问也不为过。 说到老唐几个,郑蕊有点心虚,毕竟是在自己店里上班生病了。因为这点子心里包袱,郑蕊把人都好好地安置在医院,各种费用一手包抄。 不过死了人这种事,肯定不能和员工说。郑蕊给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儿,就是我哥和那位师傅刚刚过招,两个人闹着玩呢。你看!门都被拆了。” 郑蕊指着被赵雪槐踹下来的门,一本正经地瞎掰。 田芳也忍不住笑出声,连连点头。 “对的,过招打架呢。你们在下面听着热闹,其实没什么,两个人还在里面抹药膏来着呢。”田芳帮着郑蕊说了两句安抚的话。 这两句话很漂亮,但是黑僵是唐佩佩放的,她心里的不安已经顶上了天,哪里还会信对方的鬼话!她现在简直恨不得闯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佩佩在下面已经尝试着驱使僵尸了,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又动弹了两下手指,做着几乎看不出来的驱使动作。 唯有赵雪槐看着,方知道背后发凉是为何。不用她辛苦地找,对方上门来了! 这时,赵雪槐突然开口:“要不让这位进去看看,不然她肯定不放心。” 唐佩佩脸上还闪过一抹喜色,但是立马压了下来,忍着欣喜道:“能进去看看最好了。” 郑蕊皱眉,不知道赵雪槐是什么意思。她看向赵雪槐,却发现赵雪槐对着唐佩佩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作为把瞧着看的人,唐佩佩自然也发现了赵雪槐在冲她笑。做贼易心虚,她几乎是立马是猜想到对方发现她意图不轨。然后下一瞬,唐佩佩朝郑蕊的脸伸出了手。 唐佩佩的手平常为了碰古董,保养得非常好,白皙细长,看着就赏心悦目。但是当下,正是那双赏心悦目的手的指尖,冒出了几根黑色的尖爪,直奔郑蕊的脸去。 郑蕊惊呼:“啊!” 只见唐佩佩的手就要碰到郑蕊,划破她的脸,一个苹果从一边飞出来,被唐佩佩的尖爪插个正着。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把唐佩佩砸了个蒙头。 田芳楞了一拍,也朝着唐佩佩身上扔东西,一边扔一边喊:“快把这个疯女人拉开!” 保镖正待动手,赵雪槐已经扔得果盘里只剩下了一个苹果,上前去扭住唐佩佩的胳膊。 唐佩佩显然没有小粽子那般战力,只能回身挠赵雪槐。 赵雪槐定睛一看,对方的黑黑的指甲间上,那一抹幽光可不正是僵尸的尸毒!但凡只要被划破皮肤,没来得及救治,就会变成僵尸。 “砰!”这是赵雪槐一把把人拍在地上,和地板撞出声响来,听着就觉得疼。 郑蕊吓得眼泪都哭了出来,缩在田芳怀里发抖。见唐佩佩被打倒在地,才气恼地追问原因:“我怎么得罪你了?自问待你不薄!” 作为老板,郑蕊给员工的待遇都是一等一的,在其瓦市没多少人工资回比多宝阁的员工待遇还高。并且除了工资这方面,其他逢年过节的日子,郑蕊也是会发放福利。工作量自不用多说,郑蕊让店里执行的是国外工作八小时的制度。 对得住每个员工,这话郑蕊敢摸着良心说! 听着郑蕊说待她不薄,唐佩佩脸上出现一抹讥讽的笑:“呸!妆模作样的女人!给几个钱,就以为你是天王老子了!” 郑蕊气得手抖:“合着你干活,我不该给钱是吧!那你干嘛要跟着你男人来我店里!”她记得分明,这女人是自己要求要过来的。 “你装什么装!贱人!”唐佩佩目光狠厉,眼底带着红丝,“你既然知道我和老唐是夫妻,也该记得八个月前,老唐死了个儿子吧!” 唐佩佩眼里带泪:“平日里装作多好多好!我儿子病了,老唐来店里预支个工资都不行!就是因为没有钱,我儿子打不起进口针,活活烧死在家里!” 唐佩佩声声带泪,郑蕊怔怔地想着八个月前的事。 她回国是两年前,而接手多宝阁是一年后的事,也就是说她接手其瓦市的多宝阁尚才一年。因为受了西式教育,她把店内很多制度进行了改革。 其中有一项就是惩罚机制,让犯小错的不是被直接开除,而是有机会带错改正。当时唐佩佩丈夫就是手里头犯错了,打碎了一个清朝的瓷盘,店里没有让唐佩佩丈夫赔钱,只是扣除了一些福利,比如不能提前预支工资。 但是没想到执行惩罚后没多久,唐佩佩的丈夫老唐就急着用钱,和主管说了理由预支工资。那个主管不信唐佩佩丈夫,也没和上面郑蕊明说,就直接告诉对方不行,让他自己去找钱。 多宝阁的工资是出名的高,谁都不信有孩子的家庭会连看病的钱都没攒几个。 但就是那么让人想不到,唐家预支不到工资,借钱也是无主。两个大人还没想到别的法子,一夜之间孩子就一不留神去了。 孩子去了半个月后,郑蕊词知道这事。后来她把那位主管调去了别的分店,就是为了怕唐佩佩丈夫看着难受。 那件事发生两个月后,唐佩佩来店里任职,考核都是郑蕊亲手给她做的。也是因为这点,唐佩佩在一众职工里很有人气,毕竟是老板特殊对待过的员工。 想到一个孩子的离去,郑蕊看着唐佩佩的目光很复杂,她颤抖着嘴唇道:“当时……我确实不知情。” “还不是你那个什么破制度!”唐佩佩挣扎着,在地上挪动了一下,厉声痛骂,“如果不是你的西洋制度,我儿子怎么会死!你们这些资本主义,都该死! ” 骂完这一通,唐佩佩“噗”地吐出一口血,疯笑起来:“可惜啊!我辛苦招来的黑僵尸还是没能咬死你给我儿偿命!” “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我没改店规制度,你丈夫一犯错就会被店里开除!”郑蕊身子发抖,但是语气坚定地道出唐佩佩话里的破绽。 “你只知道处处埋怨我,怎么不想想你们只要平日里少花一点,多积攒几分,你儿子就能去医院!你们若是多挂心一点,借钱孩子也能去医院!”郑蕊看着唐佩佩,厉声反驳,同时心灰意冷地向保镖挥挥手。 唐佩佩猛地愣住,神色恍惚,她不可置信地喃喃:“不!怎么会是我的错!都是你都是你!” 唐佩佩激动地挣扎着再扑向郑蕊,果盘里最后一个苹果诡异地砸到她头上,让她最后的疯狂被中止。 保镖小心地避开唐佩佩的长指甲,把人绑了扔到收藏室里面去。 郑蕊依着田芳,擦了擦狼狈的脸,道:“赵大师见笑了,我没想到竟是这个……。但我当时确实不知情,我问心无愧。” 赵雪槐无奈道:“也是一时丧子,痛失心智。” 唐佩佩这事,错绝对不能算在郑蕊身上,但阴差阳错地就有了一点牵扯。对方失去孩子,一时失去理智,把错误都归结于郑蕊,这才有了这一遭。 而且时机撞得好,正好撞上郑大少和沈定山一起做戏的套,误打误撞。若是她今日不出门,得逞的黑僵多吸了几个人的血,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邪物往往破坏力强,对人类没有善意。但是人若失去理智,凭借着手段又报复起无辜人,甚至路人遭殃。有时候到底是邪物可怕,还是失去理智的人可怕,真的说不清。 第33章 说到唐佩佩失子痛失心智,郑蕊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可怜她,而是担心着自己下一回再遇着对方谋杀,又该如何是好? 对方丧子固然可怜,她店里被闹成这样,那些生病的员工,自己也差点出事,难道就不无辜!她犹疑着看赵雪槐一眼,黑发披散在两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赵雪槐看出她想法,道:“黑僵尸伤人是真,怎么处置由你。郑老板也不是无理之人。” 郑蕊这人初看温婉好相处,但接触了一遭才知道未必是表面那样的。固然郑蕊待人大方为人有礼,但性子有极坚韧的一面。不过只从她平常做人做事来看,就知道她为人处事不失公允,此事自然也可以由她做主。 郑蕊松了一口气,她一开始见着这位赵大师,虽然心里有些尊敬,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心存畏惧。 那个姓沈的敢堵门,对方就敢下手弄死,还是在知道沈定山是气旋子大师的弟子的前提下,郑蕊被赵大师的果决震慑住! 此时,房里的郑嘉刚好醒来,正对着沈定山血淋淋的脖子。他吓得张嘴就要叫,看守的赶紧捂住他的嘴,让另一个人去通知郑蕊。 另一个保镖蹭蹭跑出来和郑蕊交待,一脸懵:“老板,大少醒了。怎么办啊?” 郑蕊皱眉,想到收藏室的一摊子有些头疼。她看看身边的田芳:“田姐,你先带着赵大师去三楼逛逛,看得上眼的随便挑一个,就当谢礼之一。我这边乱得很,要先处理了。” 楼下员工还在乱,唐佩佩却一时不能露面安抚,打不得骂不得的郑嘉还醒了,简直乱如麻…… “行,我带赵大师过去。”田芳想着就头疼,索性带着赵雪槐上了三楼。 二楼和一楼一般大,三楼比二楼小上许多,放着的东西却都是多宝阁里最好的宝贝,收藏价值欣赏价值兼具。 离开让人压抑的二楼,三楼像是一个新世界。田芳推开第一扇门,笑着道:“这边我也来得少,搭着大师长长眼力。” “我不太懂古董。”赵雪槐扫过一幅幅书画,纯欣赏着走了一圈,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身后跟着的鉴赏师很难受,这可都是宝贝啊!唐宋元明的大家你们知道不知道!前面的蓝裙子,你为什么对书圣的作品只扫了一眼!田家的大小姐,这个还是不说了,你们只懂房子…… 真是,多好的宝贝啊!鉴赏师内心咆哮着,但是老板郑蕊交待过他对方不问就不要多嘴,只能憋着自己的嘴。 逛着,最后一扇门被推开。 前几间屋子里,赵雪槐都是一晃而过,这一间却是让她心里有了波动。 在鉴赏师痛心的目光中,赵雪槐的手伸向一柄莲首如意。 那一柄如意通体银色,圣洁的莲首含苞待放,莲首下方的直柄上宝纹繁杂,神秘又奥妙,引人探究。 鉴赏师眼睛亮了亮,小声自荐:“您要不要听听这如意的介绍?” “哦?你说来听听。”赵雪槐道。 一经同意,那鉴赏师便立马正经地介绍:“这是一柄唐朝的如意,看首端的莲花,呈半放状,这象征着正如含苞待放年纪的少女。古人女子成婚早,如意常常就用来做嫁妆。如意常成对,有“和和美美”之意,这一柄如意多宝阁入手的时候,就收到了两个托底,但是如意却是只有一个……” 原本一双的东西,只剩了一个,鉴赏师眼里闪过遗憾。 “我就要这个,另一个正好也在我手里!”赵雪槐觉得也是巧合至极。这一柄如意引起她的注意力,就是因为和她在宝塔山上得来那柄如意几乎一样,只是朝向略有不同。 田芳也想不到那么巧,笑着道:“那就正好让这对如意成双了,和和美美!” 因着成双的缘故,鉴赏师给赵雪槐包装的时候还细细叮嘱了怎么保养,免得对方让宝物蒙尘。 赵雪槐一耳朵过了,好好一对法器,在她手里可比在收藏室放着强。收了如意,郑蕊又送了一个大红封,还有一些昆市特产,派车送赵雪槐回了别墅。 …… 昆市的山阳观。 打坐的气旋子吐出一口血,眼睛一阖,浮现在眼前的正是惨死的沈定山。 沈定山是气旋子早年就收了做弟子的,本事一般,但是和人交际强,就被安排去了顾问公司帮忙。沈定山外出的事,气旋子也知道一二,但没想到弟子会陨落在那种小地方。 气旋子顺了一下胸口,掐算起害死沈定山的罪魁祸首。 “现杀我弟子者于玄镜!”气旋子突地怒目圆睁,食中二指指向他左手持的巴掌大小的镜子。 镜子上他的脸晃了晃,出现了其瓦市多宝阁沈定山一个人躺在地上的画面,脖子赫然的血洞让人看了就知道这人必死无疑! 再一转,是黑僵咬着沈定山的那一幕,一双全白的眼珠怖人。 这样强的僵尸,也难怪他的弟子丧命了。气旋子阖眼静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多宝阁里的被绑住的黑僵砰地炸开,只剩了一堆粉末和七颗铜钉。 隔着千里,气旋子还是给沈定山报仇了。头发花白的气旋子也因为这番施法耗费精力,伤了元气,再度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气旋子在观里的不记名弟子过来通知气旋子。 “师父,郑家来电话说沈师兄出事了。” “知道了。”气旋子声音微低。 传话的弟子被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又问道:“师父,此事要去查查吗?还有那郑家如何处置?” “多宝阁的郑家背后是四九城的郑家,不用管,若是派人送了东西来就收着。记得派个人去收敛定山的尸骨。” 收到了气旋子的回话,那弟子也就退开。一离开,第一件事不是让人去收敛沈定山的尸骨,而是一个电话打给了郑大海。 “郑老板,我好好说项了,师傅没生气。”这人说道。 “那就好,钱明天让人给你送去。”郑大海笑着点头,爽快地表示自己会兑现承诺。 钱常挣,命却是少的。郑大海心里命比钱重要,就是不争气的大儿子,郑大海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死。这样的人,你说他无情他又挺讲感情,说他有情,一边女人又能公然养几个,明显没放在心上。 打发了这要钱的,郑大海招过自己的手下:“买个车票,明天我要去其瓦市。” 第二天的中午,郑大海赶到了其瓦市的多宝阁分店。 但是今天的多宝阁关门,郑大海不满地又辗转赶向郑蕊的住处。 看到突然出现的郑大海,惊慌了一天的郑嘉终于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安心,抱着郑大海的大腿大声哭:“爸,擦!我差点被吓死了。” 郑大海皱着眉,他心里生气大儿子如此狗熊,但想到对方活不了多久,心里的怒气就歇了下去,涌上一股怜惜。 郑大海扶起大儿子:“怎么了?不是说了没事,山阳观那边爸爸处理好了,不会找你麻烦的。” “爸,你不知道我晚上睡着都做噩梦,就看到沈定山在我面前,脖子往外咕噜咕噜冒血!”郑嘉说到这,瞪向郑蕊:“就是三妹,她居然把我和死了的沈定山绑在一起!我带着沈定山明明是来帮忙的,可是她不仅不领情,还想吓死我!” 被这般栽赃陷害,郑蕊脸上也满是不悦,向郑嘉吼道:“你帮什么忙,你只会拖后腿!你说说你除了拖后腿,还什么屁用?” 一家子里面,会告状会哭的孩子往往有糖吃,总是吃不到糖的就会心生不满。郑蕊要是对着别人,绝对不像对着郑嘉这样失去理智,大吼大叫。不管如何,她总是郑大海的女儿,仅凭郑大海的宠爱,郑嘉就能气她无数回。 郑大海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拍了拍郑嘉的手:“老大,你三妹做事她心里有成算。”然后郑大海又看向郑蕊:“老三,你怎么和你哥哥说话,绑住你哥哥干嘛?你有事好好和他说不行吗?” 郑蕊别过脸,她就知道,郑嘉那边是轻轻放过,到她这儿就是要对哥哥好。 郑嘉心里也不满,气鼓鼓地瞪着郑蕊。 一儿一女都不配合,郑大海无奈道:“先说说昨天发生的事,黑僵尸是怎么回事?后来怎么处理的?” 郑蕊道:“黑僵尸是一个员工放的,……。至于处理黑僵尸,是我请来的一个其瓦市的大师,姓赵。” 郑嘉告状:“就是那个姓赵的,把沈大师弄死了!” “姓沈的自己找死,没本事还去找黑僵尸寻死,赵大师进去救他,他还把门给关上。狼心狗肺,死有余辜!”郑蕊坚定地站在和郑嘉相反的方向。 郑大海摸了一把下巴的短胡渣,眯着眼道:“黑僵把气旋子大师的弟子咬死了,对方却能解决那东西,很厉害啊。” 他眼中突然放出精光:“既然这么厉害,说不定能帮老大……”话说到这里,郑大海及时止住。 郑嘉一直被瞒着自己的事,好奇问道:“我有什么要帮的,我可不要见那女人!太可怕,太凶残了!” 郑蕊低着头,手拽着裙摆,抓得裙角成了皱巴巴的咸菜。 作者有话要说: 郑蕊:抓狂!总觉得郑嘉又要找死。 第34章 郑大海看向自己的三女,面色微赧:“老三。” 郑嘉见郑大海还想让郑蕊去找那个姓赵的女人,不用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对方朝他的方向扔来一个沈定山,简直吓死人! 他一点也不理解郑大海的苦心,叫嚷道:“爸,我最近好着呢,用不着叫人帮忙啊!” 郑蕊平复了好一会心情,再抬头面色平静,只强调事实:“爸,你觉得大哥的性子能不得罪人?你还想让人帮忙,别想了。也别觉得小地方的大师就好打发,得罪了都是一样的下场。”作为圈里人,身怀异术的谁都知道不能惹。 说完,郑蕊把郑嘉和郑大海留在了她的住所里,自己憋气地去了外面。 郑大海拷问郑嘉:“老大!你昨天对那个赵大师干了什么?” 郑嘉一脸惊恐:“我能对她怎么着!那个女人一踹,沈定山就飞出去几米,死得透透的!我哪里敢惹,都是沈定山干的。” 郑嘉怕郑大海不信,把沈定山堵门的事给交代得一清二楚。 知子莫如母,到了郑大海这做爸的这儿,他智商情商皆高,自家这几个孩子性子还是摸透了的。老大虽然爱惹事,但是他性子怂,真到了厉害的人面前就不敢动弹了;老三是个有主意的,看着娇娇巧巧,凶起来郑嘉这样的十个都比不得。 郑大海十指交叉,左手大拇指抚摸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这个是他们家这一只的传家宝,将来估计他会给老三。 将来的大头是老三的,其他几个也不能太亏待。郑大海抱着这样的心理,才宠着郑嘉,同时也想借郑嘉磨磨郑蕊的女儿习气,当家做主的人要硬得下心肠。 郑蕊已经气得走了,一边的郑嘉还在和郑大海告状,说着郑蕊怎么怎么欺负他。 郑大海从沉思中回神,招过一直站在一边的下手,道:“打听一下,赵大师的住处,我要登门去道谢。” 下手被差遣去打听消息,郑嘉彻底炸了:“爸,我不去!” 郑大海也不说话,面色冷淡地盯着郑嘉看。 郑大海身居高位多年,身上气势威慑力十足,郑嘉直被看得心虚。 “唉……”郑大海叹气,“这件事,早该告诉你的。” 郑嘉老实地坐着,挠挠头:“什么事啊?” “之前找了气旋子大师给你看命,你命里活不过三十岁。”郑大海道。 “怎么可能?”郑嘉傻眼地呢喃,不肯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郑嘉想到这个可能,抱住郑大海的腿哭喊,“爸,你别哄我!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郑嘉哭得鼻涕眼泪都是,郑大海摸摸他的头:“老大啊,我哄你干嘛。昆市的大师我们基本找遍了,你乖乖听话,我们上那个赵大师家去拜访看看。” 说通了,郑嘉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恨不得回到昨天去,只为让赵雪槐留个好印象。 被他们挂念着的赵雪槐却是正在打理自己的一院子花草。 有一株草叶子被咬了好几个孔,赵雪槐捏着草叶子,找罪魁祸首,两只毛毛虫就趴在叶子的背面。 唐姐有点怕这玩意儿:“哎!我去拿个钳子,雪槐你先放下,虫子咬了起包的。” “好。”赵雪槐听话地放下叶子,抬头扫了一眼天色,东边上一朵灰云忙悠悠地飘过来。 这时,两只鸟突地飞过来,惊扰了一院子静谧。 “叽叽”两只鸟叫了两声,对着草叶上的虫就是两口,直接啄了进肚子。 唐姐拿着钳子出来只看见两只鸟飞远。 赵雪槐笑着告诉她:“鸟吃了虫。”这回不用抬头看,赵雪槐也知道东边那乌云要散了。 第二天的一早,郑大海带着郑嘉坐着小车往别墅这边来。 郑蕊一个电话拨到赵雪槐这。 “赵大师,我爸带着我哥过来了。” “嗯。”赵雪槐点点头,语气平静。 郑蕊急了:“赵大师,我爸那人轴惯了,还死护短!你别管他,直接关门装不在吧!” 郑蕊不想跟着郑大海去赵大师家,就是不想让赵大师因为自己的面子将就。可是她爸一走,郑蕊就觉得不对,她爸那人万一横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替谁急! 她爸带着保镖,手里还有家伙,身后是四九城郑家,铁板似的大家族。 赵大师一技在身,恩怨分明,下手果决。郑蕊知道只要自家爸爸和大哥犯上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郑蕊发愁地挠了挠头。 话筒那头,赵雪槐轻笑声传过来。 “没事,我不会欺负人的。” …… “叮!” 门铃被按响,唐姐心里纳闷地去开门,半个身子站在门里问:“请问你们找谁呢?” 郑大海保持着一副笑脸,一身的肉像个弥勒佛,他道:“我们是来寻赵大师的。” 唐姐听着有点懵,赵她知道,大师是怎么回事? “你们稍等一下,我喊一下人。”唐姐回身喊:“雪槐,这人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赵雪槐正休息呢,听见唐姐唤,起身去门前。 郑大海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女,惊讶于对方的年纪。但眼中讶色一闪而过,郑大海就笑着道:“是赵大师吧,昨天的事,犬子和小女多谢您相助了!” 他拍拍郑嘉的肩膀:“老大,你快过来谢人。” 郑嘉抬头扫了赵雪槐一眼,呼吸都停了一秒,然后低着头连声道:“谢谢您救命!昨天都是我不懂事,我爸特意带我上门来道谢的!” 赵雪槐笑了笑:“先进来坐。” 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赵雪槐一开始就不打算听郑蕊的,选择避开。 郑嘉害怕得抖了抖,却被郑大海拉着进了门。 一盒又一盒包装得精致的礼品都堆放在桌子上,显现郑家父子十足的诚意。 郑大海的段数显然比郑嘉高,身后两个保镖撑着场子,黑亮危险的金属还露了出来。一面礼品上诚意十足,一面暗暗地施加压力,除开屋里这两个,屋外边还留了大概有四五个保镖。 开口说了几句谢语,郑大海就放出全身的气势,准备切入今天来的正题。 一旁偷听的唐姐心里直打颤,从刚刚这些人的话里,她大概猜到了赵雪槐是做什么的。但还来不及想自己突然有了个很厉害的雇主,就发现了来势汹汹的一伙人! 屋子里坐着说话那个男人,唐姐看着可不好惹,早知道自己不开门了。 唐姐无声地叹口气。 客厅里,郑大海说道:“赵大师,不知道您看得出小儿身上的问题吗?” “是活不过三十岁吗?”赵雪槐气场不落分毫,笑着扫向郑嘉,好像嘴里说的和寻常玩笑一样。 郑大海微眯起眼,这是他觉得被挑衅的条件反射。脸上笑意被收住,郑大海伸手挪过离他最近的一摞盒子。 打开第一个,金灿灿的金条放在金黄色的锦缎里,色泽却更胜锦缎一筹。 然后第一个被挪开,第二个盒子被打开,一株人型的人参伸展着身子,独特的参味而钻进人的鼻子,让人精神一震!只需这么一闻,就知道这是一根绝顶好参。 随后是第三个,四十九颗亮白的珍珠;第四个,一满盒的红宝石…… 只拆了八|九个,郑大海身后衷心的保镖都有点把持不住,别开了目光。 桌子上的十二个盒子被齐齐拆开,郑大海这才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不知大师能否为我儿解决了身上的问题,其他好说。” 郑大海停了一下,又道:“当然,我是相信赵大师有这个本事的。” 昨天里郑大海打听来的消息,除了赵雪槐的住处年纪外,连她在其瓦市里做过的事都打听得七七八八。对方能为钱帮田家,帮一个小小的包工头,但他郑大海能给对方更多!知己知彼,这才是郑大海最大的底气。 郑大海问完,就等着赵雪槐的回复。 赵雪槐手上拿了一根金条在桌子上砸了砸,只一下,长条状的金条棱角被砸没了。 看来纯度还挺高,不知道等会到她手里的会怎么样? 赵雪槐想着,突然出声:“来了!” 郑大海凝眉:“什么来了?” 就在郑大海话落时,门铃被按响。 “叮!” 第35章 “叮!”的那一声一响,郑大海就知道不对。 他在门外留了四个保镖,叮嘱过他们不要放人进来。同样地,这边别墅的老板他也联系过,那群保安是绝对不会管的。 所以,这时候门铃被按响,就绝对不正常! 郑大海皱着眉。 赵雪槐支使郑大海带了的保镖,看着一个道:“开门去啊!愣着干嘛。” 五大三粗的保镖被喊了,立马把目光投向面色诡异的老板。 郑大海点点头,目光微冷:“去开门,不知道赵大师的哪位客人?什么来头?” 赵雪槐靠在软软的沙发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做了好人好事,人给我发锦旗来了!” 郑大海脸上一黑。 锦旗两个字让郑嘉都抬头看了一眼赵雪槐,这女的太不要脸了,凶成那样,一个大杀神!有谁会瞎了眼来送锦旗! 那边保镖已经打开了门,看着门外边三个气势冷峻的男人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三人穿着简单的便服,但是三人笔挺的姿势和浑身的气势莫不说明着来人的身份。保镖半个身子在门后,默默地把别在腰边的东西藏了藏。 程旭扫了开门的男人一眼,皱着眉头喊:“小妹,堵门这谁呢?” “那谁,你让让。”赵雪槐又道:“是客人。”后面这句客人是说给程旭听的。 “别堵着。”郑大海出声示意,让保镖让开,拦在门口难看。如果对方真的实力很强,大不了铩羽而归。说白了,郑大海想救郑嘉,愿意付出钱财,但更多的要看情况,如果牵扯上他自己,那还是自己重要。 没了挡路的,程旭领着李唐和小唐进门。 三人一进里面,就被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晃了眼。不说那些黄澄澄的金条,桌子上摆放的人参宝石都是罕见的东西。 但这么多好东西放在桌子上,门外还放了带了家伙的保镖,能是什么好事。程旭抬步就往赵雪槐坐的长沙发去,淡淡道:“今天这客人还拦着别人进门,可不怎么有礼貌。” 这话一出来,就下了郑大海的面子,仇恨值拉得妥妥的。 但三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无疑让郑大海有了一丝疑惑,其中领头的程旭更是被郑大海盯着瞧了好几眼。这一瞧,就觉得有些眼熟,郑大海在脑海里翻着记忆。 除了程旭外,李唐和小唐更凶残,郑家父子身边一人坐了一个。郑大海挨着拿着锦旗的李唐,郑嘉身边是沉着脸的小唐。 程旭和李唐打个眼色,李唐把手里的东西甩了甩:“小妹,营长说给你的东西,给你送过来了。还有三好市民证,杰出贡献市民证,一起打包了。” 李唐把身边的父子当不在,身后的保镖也无视,摊开李山特意准备的锦旗,晃了郑家父子一脸。 整面锦旗颜色红得很正,旗身展开,刷地盖住桌子上的东西。锦旗的边沿是黄色的,和红色对比分明,旗身上分明写着八个大字——“心系百姓为民服务”。 落款一行年月日,另一行赫然是xxx驻|边|军|区。 郑大海双眼瞳孔猛地放大,被军|区两个字勾起记忆。他隐约是记得,四九城程家有个小少爷来了这边军|区下基层。 郑嘉还在为锦旗掉眼球的时候,郑大海已经确认了程旭的身份,心里最后那点帮儿子一把的心思都没了。郑大海重把微笑挂上脸,就像被鸟啄了一口的虫,全然没了对着草叶子动手的嚣张。 程旭一边注意着两个保镖的动作,一边把锦旗捞给赵雪槐:“给,这可是老李自己鼓捣的,那几个证也有点用,拿出去他们都认。” 郑大海插进一句:“程少爷说有用,想来其瓦市都知道这证怎么下来的了。” 程旭勾唇:“你认识我?” “我是郑家人,几年前您侄女的婚礼上见过您一面。”郑大海说出程旭很明显的特征。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侄女婚礼,这样的在四九城绝对少见。 两人对暗号似的,赵雪槐听着就知道一二三了,坐等大腿给她主张正义,自己拿了锦旗嘚瑟:“这颜色好亮,我喜欢暗一点的。” 李唐嘴角抽抽:“你又不把这个挂出来,什么色不都一样。” “谁说我不挂了,我等会就挂客厅这儿,保证来的人都看得到。”赵雪槐拿着锦旗,往墙边上一比划。 给李唐帮忙救人的时候,赵雪槐就想到救人而已,后来奔袭到缅田地域,却已经超出了一点应该的界限,让她和这几人有了格外不同的同行情谊。当初救人是因,这份锦旗是果。缅田同行是因,军队成靠山是果。 当然,赵雪槐自己对付这郑家父子也不难,只是难免牵涉过多。挪大的家族,一方势力,动一动都是天翻地覆,不知道多少人因此生活颠覆。能这样不动声色退敌,以图后展,是挺好的结局。 认出程旭,郑大海从一方霸主成了小弟级别人物,政治上可以玩很多门门道道,绝对的武力却是一般人不敢挑战的。 赵雪槐嘚瑟的时候,程旭三言两语把郑大海送走了,桌子上的东西也一并没让留下。正应了昨天的飞鸟啄虫的景,是以今天赵雪槐早就心中有数。 人走了,赵雪槐看着空荡荡只有几个证书的桌子感叹:“老实说,那些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装了半天自己很厉害的司机小唐抹抹额头:“那谁啊,还好被连长吓走了。” 李唐砸吧下嘴:“不知道,郑家人那么多,我认不全。” 小唐更好奇了,靠近程旭:“连长,你到底什么身份!” 程旭敲敲他的额头:“回头不要和别人说今天的事。” 小唐委委屈屈地靠近李唐:“李军医,就我们两比较普通了。赵大师会那么写奇妙手段,老大背景神秘。” 李唐伸手就推开了小唐,嫌弃。然后李唐反手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赵雪槐面前。 “给你的,小金鱼。” 这可是自己应得的报酬,赵雪槐打开盒子,拿出比之前的金条小上许多的小金条在桌子上敲敲。 因为纯度的原因,金条给砸扁了棱角。 小唐终于明白,原来普通人只有自己一个,能拿出金条的李军医,比不得比不得! 听着客厅里热闹了,被赵雪槐吩咐了不要出来的唐姐忍不住出声:“雪槐啊,我能出来了吗?” “可以了,唐姐你出来吧。”赵雪槐对着厨房道。 唐姐听了声,就从厨房里出来,没走出两步又受了惊吓。 那天那个拉着赵雪槐乱跑的男人也在,唐姐心里一个咯噔,开始紧张。 这是走了一波气势汹汹的,又来了一波啊。 半个小时后,唐姐终于认识到了李唐不出意外的时候还是个好同志,他甚至还能下厨房帮忙。 那个看着白白净净的连、长也行,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常干活的,关键是长得还好看;高高瘦瘦的小唐也行,很有礼貌。 唐姐高兴地做饭,把三个人一起赶出去:“你们是客人,出去坐着玩吧。雪槐平常可没朋友过来玩,你们多陪陪她!” 离了那些别的,在唐姐这儿,赵雪槐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还是没朋友理那种。 三个男人就被唐姐赶了出去,李唐和小唐又闲着去给赵雪槐挂锦旗。 程旭忍不住操的心又蹦跶起来,对着沙发上懒洋洋的小姑娘关心道:“你怎么招上郑家的人了?” “唉……,说来你不信,我就是去帮了个忙。”赵雪槐有点无奈。 “帮忙人家还放保镖堵你家门口,你们算命的这么厉害?”程旭敛着眉目,忍不住操心的一颗心蹦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赵雪槐:我太厉害了,你就没有戏份了,你懂不懂! 程旭:说得好像我有过一样…… 第36章 “就是太厉害,所以才被缠着。那人身边带的那个年轻人你瞧见了吧,看着是个命不长的,找人给续命呢。”赵雪槐把这事的原因道来。要不是因着郑嘉的缘故,郑大海可不会登上赵雪槐的门。 程旭拎着那诡异的两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一边:“续命?” “嗤!续命是好听的说话。没有凭白给续的,还不要从别处借!”赵雪槐摇摇头,她从不打算做什么续命的事。没见这活价开得那么高,都没人肯干么? 一来会的人极少,二来这东西做了容易遭天谴。就是遇见贪财的,也不敢瞎续,多少钱会比命重要。他们干这一行,除了五弊三缺缺了钱财的,大多数不会缺钱。 “你们干这个……”程旭皱着眉:“也太危险了吧?” “还成。”赵雪槐道:“你们工作也挺危险的,平常得小心,等会我送你们几个小东西。” 边境是最混乱的地方,云省这边通往金三角,危险性不言而喻。一被关心,程旭心里头暖暖的,松开了敛着的眉目,神情放松一点:“那谢谢了。下午我们还出去转转,你要一起吗?唐姐说你平常就待在屋子里,怪不得白了这么多。” 说到白,程旭的目光移到赵雪槐脸上,目光带着三分惊艳:“可和头一次见你差太多了,白生生的,豆腐一样。” 这话、说得十分中听!赵雪槐用“你很懂事”的眼光扫了一眼对方,伸着手往前晃晃。 手指纤长,手上的皮肤白皙,瞧着白玉似的。 赵雪槐看着自己心里都有点想摸一把。 程旭觉得好笑,刚刚还一本正经大人一样,一转眼就恢复了小姑娘的样,夸上一句就美得冒泡。 另一只小麦色的胳膊伸过来,放在了赵雪槐胳膊边,程旭哄小孩一样哄道:“看,你是不是很白。” 这么一对比,区别更明显。 赵雪槐心里很美,满足地收回胳膊,然后得意道:“我头回见你还觉得你长得白净呢,怎么这阵子你看着黑了。” “天热,训练也多,最近晒多了就黑了点。冬天捂捂就好,我一般捂捂就白回来了。”程旭皮肤白,这是随他妈。和程旭同样军队里出晒出来的,小唐和李唐比他黑上几个色号。至于赵雪槐头一回见程旭,那会儿天气还不热。 锦旗刚挂好,李唐听见这两人的话和小唐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黑咋啦?你们这些晒不黑的才不正常。 “快吃饭了,你们洗洗手。”厨房里,唐姐的声音传出来。 “好,我来端菜。”赵雪槐踩着拖鞋,站起身。 程旭忙跟上:“我也帮忙。” 来了帮忙的,唐姐就专心自己锅里的大菜。锅一掀,香气逼人! 赵雪槐洗完手,鼻翼动动 ,夸道:“唐姐,好香啊!肯定好吃。” “是山上的鲜菌炖的鸡肉吧?好鲜,前天昨天都有阵雨。”程旭猜着原材料。 “程连/长说得对,就是山上的鲜菌,我哥哪儿拿来的。”唐姐笑着看看两个小年轻,端出一个凉菜给赵雪槐。 赵雪槐看唐姐笑眯眯,就知道自己给唐姐说的,对方听了进去,眼下肯定一家人关系好回以前的样子。 赵雪槐接了这个冷盘,端着往外走。 几个来回,餐桌上多了五个菜,数量不多但是量大。 山上的菌子炖出来的鸡汤鲜得赵雪槐吃了两大碗饭,其他人更是扫完了唐姐煮的一锅饭。 吃过午饭,还有午后的水果和小饼干,几个人吃吃喝喝,由小唐掌握了全场,开始给大家讲趣事。 眼看着到了下午两点,程旭几人就先走了,他们出来除了送锦旗还要买些东西,不能再拖。 客人走了,唐姐揉揉自己的肚子:“唉,给吃撑了。这几个小伙子人不错,人多看着吃饭都香。” “李唐也确实不吓人吧,看把唐姐你吓的。”赵雪槐想着唐姐今儿一开始见到李山那脸色,就有点想笑,分明是把李山当恶霸了。 唐姐直白地承认:“我胆子小嘛,熟了才知道对方人好不好。那个白净的连长看着挺好,雪槐要是觉得行,可以发展一下革命友谊啊!” 唐姐促狭地看着赵雪槐,她可是见着两个小年轻比划胳膊的样子了。别说,看着还挺配。 革命?友谊? 赵雪槐脑子忙悠悠地转了一圈,才听懂这有着时代特色的话,然后就忍不住笑:“可不要,年纪太大了,我要找个十八岁的!” 赵雪槐笑着,心里到底有了点被打趣的异样。 “十八岁才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呢。”唐姐看着开玩笑的赵雪槐,目光暖暖的,“雪槐,厨房里东西都没了,我下午要去买东西,你自己在家待着。回头等时间晚一点,就给人打个电话,问问到了没。” “好啊,不过电话真的要打吗?都不一定有人接。”赵雪槐觉得有点麻烦。 “就是关心一下的礼数,打不打都好。不过如果是女孩子,就要记得打一个。”唐姐笑眯眯地说着自己看法。 赵雪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打电话关心关心到了没也成,就当关心小辈了,赵大师心态很年轻地想着。 另一边操心的程旭刚从电话亭出来。 李唐笑着道:“这是给家里打电话了?” 程旭点头:“说了下程家的事,免得麻烦。”又道:“东西全了吧?我们开车回去。” “齐了,你们快上车。”小唐从车里探出头,喇叭也按了两下。 程旭李唐上车,车子扬起灰尘,开到偏僻的驻扎地去。 车到了地方,人还得一路往山里走,分区才是他们驻扎的地方。 山路难行,就是开车也不快。程旭洗完澡去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电话响的时机正好。 赵雪槐的声音透过话筒有点失真:“喂?程旭吗?” 程旭听着这声音,感觉心里特舒坦:“到了,我都洗完澡了,过来拿个东西,等会去吃饭。” “到了就好,改天聊。”赵雪槐关心完,感觉没啥好说,就想挂了。 “成,改天。我本来以为你都不会打这个电话,没想到居然打了,说不定我还能等到下一回呢。”程旭声音里带着笑意。 接触了几次,他感觉这小姑娘看着好相处,但是不怎么会来事。就是你不找她,她肯定不找你的感觉。看着小小年纪,但是相对很多人来说成熟得厉害,也蛮惹人心疼。 程旭这一句戳得赵雪槐有点心虚,她别扭地否认:“怎么会,赶明儿就找你帮忙,可别嫌弃我。” “罐头吃吗?”程旭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水果罐头,肉罐头都有,我挑些好吃的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吃,黄桃的有吗?”赵雪槐被说得有点嘴馋。 “成,那我挂了,回头给你打。”程旭手指头敲着桌面,等着电话那头挂了。 挂完了电话,才咻地松口气。 刚刚他居然晃神笑到了小姑娘嫩生生的手腕,想什么呢!不许想了。 …… 赵雪槐这边,她刚挂了电话,电话又铃铃铃地响了。 一看上面显示的数字,是田家的。 赵雪槐拔起话筒:“喂?小田总,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的田老爷子咳嗽一声:“咳,是我老头子,不是阿芳。” “啊,老爷子啊,怎么了?”赵雪槐笑笑。这可不怪她,平常往她这打电话的都是田芳,老爷子可是头一回。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不过估摸着无事不登八宝殿。 “赵大师啊,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小友吧,父亲身体最近不康健,想找您看看。”田老爷子说道,言语里带着点恳切的意味。 “看看行,具体的事得看了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赵雪槐这算是答了,也算是没答。 有时候话说到这样半分,其实更好。能帮遇上了自然帮,不能帮那就没办法了,谁也没一定要帮忙的义务。而且你杀人放火,总不能还责备人不给你递刀不给你添油! 田震活了一把年纪,得了赵雪槐这个回答就十分满意:“行行行,明天我那个小友就过来了。能帮帮,不行就算了,老头子知道这个理。多谢赵大师给我老头子这个面子!回头阿芳和小罗结婚,您有兴趣可以过来看看热闹!” “定的哪天啊?我在市里就去。”赵雪槐想着喜事,心里也挺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 “下个月六号,回头给您送请帖啊。”田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田震老爷子难得地出了门,带着自己从昆市来的小友往别墅区去。 车子司机开着,陆凯之皱着眉和老爷子吐苦水。 “田老哥,你说我爸那么老实的人,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突然就惹上这怪病。”陆凯之三十五岁,面貌憨厚,眉宇间有两分睿智通达之色。 田震却是五十几,喊陆凯之小友正好,两人的年纪差点差一辈。他安抚地道:“咋啦,你电话里没说,我还不知道你爸什么毛病呢。” “唉,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爸身上长着一些绿点子,脸上头上身上都是,看着骇人得很。我妈见了都吓哭,也不敢请人,我只能自己照看。今天我出来一趟,我爸都没人照顾。”陆凯之苦笑着摇摇头。 老爷子皱眉:“你妈不是和你爸感情挺好,怎么都不管?老头子我当时一身黑,我闺女儿也没嫌弃。要不是我闺女,老头子当时那口气都不知道能不能喘到现在。” 这话问的,陆凯之都不知道怎么说好。说自己老妈太胆小,还是太薄情?明明两老人相伴了这么多年,看着感情好得很,可是自己爸这回得了怪病,他妈就是不愿意去照顾,这都搬去他大哥哪儿住了好一阵了。 陆凯之索性转开话题,道:“大侄女那可是一顶一的孝顺,我当初来看了几回,都守着老哥你不肯走呢!公司那边也管得挺好,名头昆市都知道。” 田老爷子摸着下巴笑笑:“是挺好,你家大老大老小过几年也这样的,我看你两个娃娃教得好。你爸这事也不用太担心,赵大师可是有本事的!老爷子不瞎吹。” “多谢老哥引荐!我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事老哥你随便开口。”陆凯之心存感激。他是白手起家的,家底并不像老爷子这样厚实,结识田震是因为他爱钓鱼,老爷子也好那口。两人因爱好相识,因脾性相交。 “好说好说。” 说着话,车子就开进了别墅区的大铁门,老爷子精神一震,道:“到地方了!” 第37章 6 “叮!”门铃被按响。 赵雪槐刚打坐完,来了客厅喝杯茶。听见门铃响,她心说一句真巧,人已经上前打开了门。 门前正是田震和陆凯之两人,老爷子站前面按门铃,陆凯之提着两手的东西。 “进来吧。”赵雪槐招呼两人。唐姐出去买菜了,屋子里只有赵雪槐一个。 老爷子熟络地拿出一张大红请帖递给赵雪槐:“赵大师,这是小女和小罗的婚宴请帖,您有空去玩玩。” “那敢情好,沾沾喜气。”赵雪槐接过了请帖,给两人倒上一杯清茶,“山里摘的苦茶,见笑了。” 陆凯之把东西放到一边,端着茶小抿一口,然后夸道:“好茶啊!先苦后甘,回味悠长。小子姓陆,名凯之,叨扰大师了!” 赵雪槐点头,道:“陆先生好,来其瓦市的路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吧?” 说话的时候,赵雪槐的目光落在陆凯之的眉毛上。 陆凯之面相长得敦实,最好的地方便是眉眼,眉毛浓且眉中带痣,双眼有神,这是大吉的面相,但是偏偏眉尾散乱,右眉下有个小包,不宜出行的兆头。明明不宜出行,又偏偏要出行,路上能顺利才怪。 陆凯之眼睛微微睁大,霎时就心服口服,惊叹道:“赵大师果然厉害!” “来的时候上的高速路。中途下车吃饭,我和司机在一个小店里,遇到了偷东西的人拿刀划包。对方被我发现,还想用刀捅我,幸好我带着的司机是退|伍的老|兵,身手有两下,给我挡住了,不然怕是老哥都见不到我了。”陆凯之说着,一脸的心有余悸。 田震瞪他:“小陆,你这事都不和老哥说!我下回可不和你一块钓鱼了呢!” 陆凯之求饶:“老哥,这不是没事,干嘛还累得你操心。要不是这位大师看出来,我肯定瞒得好好的,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田震曲起手指,在陆凯之脑瓜上敲一下,用的力道挺大,疼得陆凯之呲了下牙。 疼过这一下,陆凯之笑着揉揉头,看向赵雪槐,直切正题:“今天来叨扰大师了,凯之想请大师去昆市看看我父亲的毛病。老人家一生老实,本本分分一个人,近来身上长了些绿点,看着甚是骇人。偏偏那怪东西,脸上头上都涨,我父亲整日连门都出不得,只能憋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和困兽一般。” 就陆凯之的清正面相,他说的话赵雪槐觉得九分九为真。这样的人,帮忙没什么好推辞的。 赵雪槐点头:“不算叨扰,我近来无事,今天便可动身。”赵雪槐只身一人,一技傍身,手里又有钱,去哪里都方便。 “多谢赵大师!”陆凯之面上浮现感激之色。愿意帮忙是一回事,但愿意即刻前往昆市,那绝对是对方心善。 田老爷子摸摸胡子,看着赵雪槐的眼里带两分钦佩。他活了五十多岁,自然更知道赵雪槐这种人难得的地方,这一趟对方前往昆市,绝对不是因为陆凯之能给多丰厚的报酬,而是因为对方人品好,有孝心。 …… 一辆吉普车开进昆市明旺小区,停在一幢三层小楼前。明旺小区多是这种三层小楼,排列整齐适合拖家带口一起住。这小区不算顶级,但是也非一般人能住得起的。 陆凯之帮着打开车门,赵雪槐下车对着他点点头。 家门就在眼前,陆凯之有些急切地道:“大师,先去我家吧。我不在家,我爸是我异父的哥哥照顾的,我心里有些不放心。” 说到这又怕赵雪槐误会,陆凯之边走边解释:“我妈之前生我哥的时候,有个丈夫。后面那个人生病去世,我妈认识了我爸,两个人才在一起有了我。” “我爸妈在一块的时候,我哥已经七八岁了,也记得他的父亲。估摸着是因为这个,我哥和我爸爸关系一直不太好,见面我哥就冷着脸。但是这回爸爸生病,我妈不愿意照顾,我爸这模样又不敢让别人瞧见,我就去问了问我哥。本来还以为我哥会拒绝,没想到了我哥居然答应了。只是我哥和我爸合不来是惯常的事,我怕我哥一生气把我爸一个人丢家里。” 生在一个重组家庭里,陆凯之想到现在的家就头疼。一发愁爸爸身上的怪毛病,二是因为爸爸得了怪病,一向和爸爸感情深厚的妈妈却突然嫌弃起了爸爸。 “想来你哥不会丢下你父亲一个人,不然也不会答应帮你照顾。”赵雪槐道。 陆凯之笑笑:“希望他们别闹就好,我感觉我就是个家庭粘合剂,哪里缺一点,我就去沾沾补补粘合一下。” 说着,已经到了陆家门口,陆凯之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没多久,一个文气的中年人皱着眉来开了门。目光扫过陆凯之身上跟着的司机和小女孩,连文国勾起嘴角,面上浮现讥讽之色:“凯之,我还以为你去请名医了呢?” 陆凯之一听这话,就知道连文国误会了赵大师的身份。 “哥,爸还好吧。”陆凯之走进门,让赵大师和司机两进门。 连文国撇撇嘴,道:“就那样,在睡觉呢。” 陆凯之松口气,朝连文国介绍赵大师身份:“哥,你别误会,这位就是我请来的大师。赵大师不是一般人,本事很厉害。” 连文国看赵雪槐一眼,坐在一边沙发上皱着眉看书。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东西有些深奥,连文国眉头皱得很厉害。 陆凯之回头对着赵大师歉意地笑笑:“我哥是大学老师,教生物的。平常就喜欢看书,大师别见怪。” “我爸的房间在一楼,老人家腿脚不方便。”陆凯之今年三十五,他爸陆勇今天六十三。到了这个年纪,身体不好的多数。 一进房间,是一股霉味入鼻。 但是光线极好的房间里看着却是干净整洁的,中间一张大床,味道正是来自哪里。 赵雪槐走近,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体格比较大,头上光秃秃的,身上盖着薄被,只露出手脚和脑袋。眼下露出在外面的皮肤,都鼓起一个个绿色花生大小的包。 华国人的正常皮肤是黄色的,黄色的皮肤上,长着一个个绿色的包,光靠想的就知道那画面多渗人。 陆凯之看着躺着睡着的父亲,低声和赵雪槐说:“就是这种绿色的,一开始小小一个点,然后长成了包。我这才出去一天,又大了不少。” “这霉味不正常。”赵雪槐道。 陆凯之点头:“对,这个味道也奇怪。好像什么东西发霉一样,我试着擦过我爸身上的绿包,又什么都擦不下来,就和正常皮肤一样。也不疼,就是让人没精神。赵大师,这要怎么治啊,你需要点什么?” 赵雪槐目光集中在老爷子包比较多的头和脸,有些为难地开口:“你去取一杯酒、一把生米来吧。” 赵雪槐要的东西简单,陆凯之转头就送了过来。 装了二两酒的瓷杯搁在赵雪槐左手里,生米则在赵雪槐右手。 赵雪槐吐出一口浊气,口中念道:“聚五谷生灵之气!” 话落,赵雪槐的右手一张,生米飞出落在床上,灵巧地将床上的人包围了起来。 然后赵雪槐以指沾酒,运用着灵气在老人上方画了一个简易符阵。符阵成,淡绿色的光圈荡开,老人身上的绿包开始有动静。 肉眼可见,老人手足部分花生大小绿色的包开始变小。 陆凯之“呀”了一声,心心生喜意,居然这么简单就好了! 可是下一瞬,老爷子手足部分的包变得更小,头上的却是突然变大了。原本光秃秃的头上有些间隔的冒着绿包,可是那些绿包一变大,就仿佛满头都是绿了! 陆凯之瞪大了眼,着急地看向立在床边的赵雪槐:“赵大师!这是怎么了?我爸头上的包在变大。” 赵雪槐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们家老爷子,是给谁带绿帽子了?” “不可能!我爸都六十岁了!”陆凯之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他爸都六十岁的人,说白了就是土埋半截,能给人带什么绿帽子。 “这是绿瘴,就是给人戴了绿帽子才能用得了的。头上的绿还不能证明吗?”赵雪槐声音里带了两分冷意。一开始不好开口,就是怕对方不相信,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有什么好反驳的? “可我爸和我妈感情一直很好,他们相伴了三十六年,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陆凯之眉毛皱得几乎要打结,努力解释,“我……我从没见过我爸不老实啊!” 赵雪槐看他一眼,目光稍冷:“陆先生若是觉得我赵某人本事不济,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38章 陆凯之心里一阵发苦,他若是能请得到别的高人,哪里还至于大老远地去其瓦市请来这位赵大师。 可是要让陆凯之相信自己印象里老实巴交、比他还憨厚的父亲是个老不休,又实在是难以接受! 眼看赵雪槐转身要走,陆凯之握握拳,咬了咬牙,一脸颓然地求情:“等等!等等!赵大师,我信了……” 赵雪槐止步,半转过身,挑眉看陆凯之。 陆凯之深呼吸一口,又道:“赵大师,我信你说的话,还请你救救我爸!就算是做了那样的事,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和要了我爸爸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凯之求着情,眼底和心里却是一片苦意,感觉连嘴巴里也泛着苦味。他扪心自问,自己这话放到哪里去都不在理,连自己心里的坎都过不去。但是床上这人,是他的老父亲啊,他不得不帮。 说话的动静,让床上的陆勇也缓缓醒来。陆勇听着陆凯之的话像是没回过神,一脸茫然。 赵雪槐瞥见床上的人醒了,目光从陆凯之脸上掠过,道:“现在这事,我说了不算,解铃还需系铃人。” “系铃人是谁?”陆凯之追问,双手紧握着,勒出手背血管的形状来。 “他正好也在。”刚刚验绿瘴的时候,赵雪槐就取了一抹瘴气试探,巧合的是,驱使瘴气的人就在几米范围内。 赵雪槐右手一挥,房门“吱呀”一声,突然自己打开了。 门边一步远,站着连文国,一本书掉在地上。 被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原本拿做掩饰的书就这么掉落在地上。被三人注视着,连文国沉着脸,弯腰捡起自己的书。 似乎是嫌弃书脏了,连文国猛地拍了好几下,嫌弃的意思明显。 陆凯之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哥!你为什么站在门外边偷听!” “为什么?”连文国讽刺地笑笑,“到底为什么,你心里没有数吗?” 陆凯之脸色也沉着,空气的浓重的味道让他每一下呼吸都觉得堵心。他双手发抖,缓缓地松开拳头,不死心地看着他大哥:“难道……难道是爸欺负嫂子了?可是爸爸从不往你们那边去,这……这不可能啊!” 心里太痛苦,陆凯之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这是什么事儿?怎么就、怎么就突然这样了?陆凯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让自己平静一点。 陆凯之一脸痛苦,连文国却觉得自己才是更痛苦的人。 连文国气得头上冒青烟,却又无处排解怒气。最后满腔恨意化作暴力的源头,冲过去一拳打在陆凯之脸上。 “你个小兔崽子!老兔崽子生出来的小兔崽子!你找打是不是?”连文国气得挥着拳头上去,金边眼镜下一双眼里满是凶狠,像是恨不得吃了陆凯之的肉。 陆凯之猝不及防,一开始挨了好几下,嘴角溢出血水。但是他体格随陆勇,是个大个子,力气大。待得陆凯之回过神来就瞬间扭转了局面,拿捏住连文国气势汹汹的拳头和手臂,让对方只能连手带脚地胡乱回手。 床上,陆勇好不容易坐起身,看见两人大打出手,急得连着咳嗽几声,大喘着气。 一缓过气,陆勇就急切地喊:“不要打了!你们、你们都不要打了!” 顶着一头绿包,陆勇的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随时会倒下去一样。但是他还没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儿子就打做了一团,好似生死大敌。 陆勇腿上没力,趴着去捶床,急得头上冒汗。 “你们是两兄弟啊!是兄弟,别打了!”老人的声音哑哑的,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陆凯之听着老父亲的话,红着脸咬牙一个翻身,把连文国压倒在地上,死死地摁住对方。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是兄弟,不打架啊。”陆勇看着小儿子按住了大儿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歹两人没打了,还能说说理,劝上一劝。 但陆勇的话停在连文国耳朵里,就如同是火上添油一般。他黑着脸,冲陆勇的方向呸一口。好好一个大学老师,口水都吐了出去,当真是气得什么体面都不顾了。 连文国破口大骂:“谁他妈和你们老兔崽子小兔崽子有关系!我姓连,你们姓陆!” 这话一激,陆勇眼底的激动之色霎时淡了不少,像是被抽去了生机的树,显得没精打采。 陆凯之气红了眼,拳头砸在了连文国身上:“连文国!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谁也不欠你的!” 连文国被打得脸都痛歪了,梗着脖子就是不服气。他看向一边仿若没事人一样的小女孩,心知这是个厉害人物,不过这人虽是陆凯之请来的,但未必不讲理。连文国看着赵雪槐试探道:“这位大师,还是你明事理!不像这些兔崽子,明明做了不厚道的事,还觉得自己特别在理!” 陆凯之心里不解的就是他父亲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让连文国竟是下了这种手。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文国问道:“那你说,爸爸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把他变成这样!” 陆凯之心里,连文国就是他亲哥哥。虽然两个人不是同一个父亲,但是从小他就喊哥,稍大一点知道连文国对他没好感的原因,也热脸贴着冷脸,理解他哥哥也不容易。他自问,作为一个弟弟,没有哪里对不起连文国的地方。就算是亲兄弟,都未必能做到他这样! 连文国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原本穿在连文国身上的整齐西装已成了被腌制的萝卜菜叶,连眼睛都是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连文国扶好眼镜腿,透过镜片眼神冷冷地盯着床上的陆勇。 “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说。” “当时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出生呢。”连文国说到第一句话,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陆凯之。事情发生的时候,陆凯之还没出生,和他无关,但谁让陆凯之是陆勇的儿子。 连文国想到这里,坚定地说了下去:“当年我爸爸因为省吃俭用太苛刻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症,他那么痛苦地躺在床上。可是自称是老实人的老兔崽子你干了什么?你原本是我家的邻居,我爸爸在世时你和他称兄道弟,可也就是你!趁着我爸爸重病的时候勾搭了我妈赵秀英。没等我爸一口气咽下去,你们就做出了肮脏事!不要脸至极!” 连文国眼睛里带着血丝,赫然一副气怒至极的模样。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爸爸没被病痛折磨死,反倒是被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生生气死了!他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们就披红带褂,喜滋滋地入洞房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地底下那个人看着你们呢!你们躺在一块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背后发凉嘛!” 听完连文国这一通带着恨意的话,陆凯之目瞪口呆。他双手无措得不知道怎么放,或许放哪里都觉得不对。他的父亲母亲,居然是那样的人? 看着连文国的模样,陆凯之连怀疑都生不出。 陆勇涨红了脸,勉强解释:“我们没在你爸在的时候做那事,没有的。” 连文国面露讽刺,扬着下巴扫过陆勇:“你们只是当着我爸面前亲亲我我而已,以为我没看见过吗?我当时就恨不得咬死你们,只是我爸哭着拦了我,不然我也不止于熬着找了这种法子对付你!” 想到多年前抱着他哭的男人,连文国红了眼眶。刚刚就是被陆凯之揍出了血,他也没流一滴泪。但每每想起当年的事,他就痛苦无比,痛得心肝发颤。 听到这里,陆勇也坚持不住,倒在床上。 陆凯之急切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发现老人脸上也赫然是一行清泪。 陆勇蜷缩成一团,满面痛苦之色,喃喃道:“是我对不起连老哥,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陆勇一把年纪,倒在床上,涕泗横流,一脸悔恨。这副看着十分可怜的样子,仅仅只让连文国心软了一瞬间,下一瞬,他摆着冷脸继续嘲道:“杀人放火的人,还有自己的苦衷呢!有了苦衷,那就不是杀人放火了?死的人就白死了么?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连文国自认有理,他处在亡人之子的身份,心里的坚定不会动摇分毫。他下在陆勇身上的绿瘴也到了最后一阶段,立马就好成功了,只要没人捣乱就行。 反驳完陆勇,连文国不放心地看向场中的赵雪槐,一脸诚恳地请求:“这位大师,此人身上的绿瘴正是我下的,引子是我父亲的旧物。这事的缘由您也知晓,道理在我,还请您不要插手这事!” 赵雪槐正待回答,意外再生。 客厅里不知何时闯进一个瘦瘦小小的老人,摇摇晃晃,像是站不稳一般。 看着连文国咄咄逼人,老人忍不住哭着出声:“文国啊!床上躺的才是你亲生父亲啊!你放了他吧!” 来人正是陆凯之和连文国的母亲——赵英秀,也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牵连的人。 赵雪槐皱着眉头,只觉得事情有点乱。床上的陆勇?被连文国差点弄死的,居然是连文国的亲生父亲? 第39章 不止赵雪槐脑子乱,陆凯之和连文国也一样心里乱如麻。 陆凯之惊愕不已,原本以为是异父的兄弟?竟然是自己的亲兄弟! 连文国则是又惊又气,他凶狠地瞪着赵秀英,梗着脖子大吼道:“你胡说什么!我爸姓连!才不是这个不要脸的。你肯定在骗我,就想哄我给他解了这个瘴是吧?我不会信的!” 连文国一脸的不信,嘶吼的声音响得震耳,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陆勇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心里的悔恨伴着眼泪流下来。 而引起这一番震动的赵秀英抹着脸上的眼泪,看着还死不相信的连文国,缓缓道来当年的事。 “我家和老陆家里是相邻两个村的,我们一开始就认识。”赵秀英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一开始,我和老陆就是一对,只是还没等到我们和家里坦白,老陆就被他家里送去当兵了。当时两个人都觉得分开一两年没什么,也就瞒着。老陆去当兵,我跟着村里人来昆市打工做事攒点钱。” “意外就发生在我到了昆市之后,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当时的风气那样,吓得我根本不敢和家里人说,我偷偷地给老陆去了信,胆战心惊地等着。可是一直没有回信,我以为老陆是去了别的地方起了花花心思,不想承认,悔得去跳河。是老连把我从河里捞了出来,他知道我的事,说可以和我扯证,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一条小生命。”赵秀英眼眶里溢出眼泪。 连文国满脸泪痕,几欲癫狂:“好啊!原来你们比我想的还要不要脸!他那样救你,你们却在他临死前做那样的事!你们没有良心嘛,良心被狗吃了吗?” 赵秀英连忙摇头:“文国,后来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那是那样?我看你能狡辩出什么!贱人!”连文国握紧双拳,腮帮子因为紧咬而鼓起,显然一副恨急的模样!他没想到,他爸爸居然还不是他的生父,那样的一个人,陆勇和赵秀英两个人怎么那么狠地对待他! “我给老陆的信被他家里拦了,后来他回家发现不对劲,就找了过来。但是我已经和老连扯证了,他去当满了两年兵,才住回到我们家附近,成了邻居。”赵秀英极力辩解:“当初那些年,我和老陆都没接触,一直避嫌。直到你爸犯病,老陆过来帮忙,才让你爸发现我和老陆早先认识的事。” “老连奇怪地提起,我瞒不住,才把你是我和老陆的孩子这事告诉老连。老连想着自己活不久了,自己提出让我和老陆重新团圆。”赵秀英说着当年的事,想起逝去的人,落了一脸的泪。 陆凯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直瞧着地板。听见满耳朵老父老母的哭声,却只觉得心里麻木。 连文国被这些沉重的往事冲击得脑子一顿,但是一顿之后,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事情根本不是赵秀英说的这样! 不是这样的! 连文国捏着拳头,每一个字清清楚楚地从口里说了出来:“你以为说了这些我就会原谅你们吗?你以为爸爸的宽厚就是你们不要脸的底气?你当时吃的谁的粮、住的谁的房、承着谁的情?急切得连避开一个病人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饥.渴,以为自己发.情的野兽吗!” “不过就是扯了一块布来遮羞,赵秀英你敢摸着良心说,你觉得你没有对不住爸爸?”连文国胸膛剧烈起伏,“如果没有觉得对不起爸爸,你怎么会躲到我哪里去?怎么看到老兔崽子中了绿瘴,就吓得灰溜溜的跑了。” “你还挺聪明,居然看着那些症状就猜到那些绿点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爸爸找回来了吗?所以跑到我哪里去拜他,去上香。” “你们这两个贱人,那哪值当爸爸盘桓不离人世,他根本就不想记得你们这两个贱人!”连文国骂得理直气壮。 就算是赵秀英说出再多解释又如何,扯再多遮羞布又如何?不过就是两个卑鄙的人找的自我安慰。当着临死之人的面不要脸,临到老了遇到事,又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一对夫妻!说赵秀英当初对陆勇念念不忘、两人情深一片一时情、动难以忍耐?连文国打破脑袋都不信。 连文国把赵秀英骂得没脸,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 陆勇看得不忍心,颤颤巍巍地向连文国求情:“文国,都是我的错。不怪你妈妈,她始终还是你妈妈啊……” 连文国冷哼一声,看着这个明知自己是他亲生儿子但是依旧瞒了几十年的男人。怪不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怎么甩脸子,对方都不生气,像个没脾气的人,原来自己竟然是他的种。 又扫过一脸崩溃的赵秀英,连文国想到自己身后流的竟然是这两人的血,不由得一阵嫌弃自己。他看向给赵秀英求情的陆勇,淡淡道:“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那她怎么不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呢?你看看你,一头的绿,门都出不去,多可怜啊!哈哈哈!” 连文国笑得落泪:“当初给人戴绿帽子,如今这顶绿帽子怎么样?沉不沉,我准备了好几年,够分量吧!” 陆勇如遭雷劈,他和赵秀英的情分自然有,只是对方的抛弃也确实是真的。这般想着,陆勇看着赵秀英的眼神多了丝异样,他颤抖着嘴唇,想问些什么。 赵秀英虽然哭着,但还在观察着其他人,眼睛瞥到他这样,就收住了哭个不停的样子,竟是冷着一张脸和陆勇对上视线。 陆勇鼓起勇气问:“阿英、阿英,不是文国说的那样吧?”这句话他说得轻轻的,像是害怕打破什么。 赵秀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后又硬起心肠,面上露出愤恨来。 女人的声音尖利,响彻在室内。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陪着你死,我当初跳河的时候就死过一次!当年我一个人大着肚子,茫然无措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凭什么陪你一起去死!”赵秀英一脸的恨意。 陆勇被老妻满腔恨意冲击得脑子发昏,他双目无神,喃喃解释:“是我父母拦下来的信,不是我啊!我知道你记恨,这么多年从没让你回过我家,就是想让你避开他们,免得你难受。” “哈?避开!”赵秀英呛出眼泪;“我为什么要避开他们,错的是我吗?孩子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吗?我不要脸,对不住老连。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不是你们家逼的!” 眼见两老人翻脸,连文国心中大乐,在一旁看着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哭,形容也狼狈。 走到这一步,又是谁想的呢?谁都不想,但就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局面。 陆凯之梳理了半天听在耳里的话,在连文国的笑声里站起身。 他捋清了往事,心里没生出怪连文国的想法。当年的事,错的人的的确确是他的父母。 但这事也有让陆凯之不解的地方,他走近连文国,问道:“大哥,我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平静地过去了,你还要动手?” 这事,也是让赵雪槐疑惑之处。这多年都过去了,说明连文国虽然难受,但是这个维持得好好的家他从前也没有想过去破坏。偏偏这时候动手,把这个家破碎成碎片,以一种残酷至极的方式。 连文国笑声停住,松开的双拳再度捏住,低着头道:“我一直忍着,因为当年爸爸说让我忍着。他说他要死了,让老兔崽子照顾我和赵秀英。” “可是人生就是无常,可能我们两父子就是倒霉。他遇上什么人,我就遇上什么人!那个女人也是个贱人!被我捉奸在床,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连文国眼底布满绝望:“你们这些贱人,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明明想放下恨意,顺从爸爸的心意好好活着,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的!但是谁让这些贱人不放过他呢!他以为的贤妻被他捉奸在床,像是不要脸至极的荡|妇一样在别的男人身下求欢! 连文国绝望地吼完这一句,就狠狠地捏爆了手心里的绿色虫子。 “啊!”床上的陆勇发出一声惨叫! 连文国一捏之后,发疯似地推开愣神的陆凯之,朝着一旁的实木书桌尖角撞去。 反正一切都毁了,他也死了算了!死了就是干干净净的,遇不见那些肮脏人!连文国闭上眼睛,几乎能感觉到头上的锋锐感。他清楚人的生理结构,这个角度撞过去,绝对会死得透透的! 但预料而来的头部刺痛感没有传来,连文国被一道白光撞了一下,结实地砸在一边的地上。 赵雪槐看着欲要寻死的连文国,说道:“这位先生,你子女宫已开,已是有一个女儿的。你若是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由谁抚养呢?” 第40章 连文国嘴唇白如纸,他失神一般喃喃问:“囡囡果真是我的孩子?明明那个女人说不是……” 连文国看着赵雪槐,目光带着希冀。心如死灰的时候,孩子的就是他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他的女儿囡囡是他的孩子,那孩子绝不能跟着那个女人! “看你面相,你现在的确有一个女儿。如果你有两个孩子,那么其中一个就不是你的。”赵雪槐肯定地说,想了下,又补充道:“你女儿应该十岁上下,不超过十二岁,性子文静。” 他的囡囡今年刚好十岁!而且连文国自爱得很,从不在外面鬼混,他有孩子也只会是囡囡。 所以囡囡是他的孩子,他肯定是被那个疯女人骗了。对方被自己捉奸在床,气恼羞窘得要死,说话自然没了理智。连文国咻地爬起身!想即刻冲到孩子身边去。 自从他捉奸家里那女人后,把奸夫打了出去,又和女人大吵了一架,撕破脸皮,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而后女人被他关在家里,孩子则送去了女人的娘家。那女人娘家可重男轻女得厉害,不知道囡囡这几天收了多少委屈。 可一站起身,连文国就看到了地上坐的,打电话的,抱着头痛喊的…… 对于赵秀英,连文国承认自己下不了手。至于老兔崽子……够了。连文国看了一眼陆勇凄惨的模样,目光扫向这个家里唯一还正常的陆凯之。 陆凯之正叫着急救电话。 家察觉到连文国突然看向他,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回望过去。 连文国道:“我以后不会再回这个了了,你也别让他们过去。” 陆凯之心里一窒,电话那头的女声催促着,他恩恩两声,敷衍而过。然后他看着连文国眨了眨眼,呆呆道:“好,那哥你走吧,这边我照顾。” 连文国看他一眼,转身。两兄弟就错开肩膀,越隔越远。 赵秀英听着连文国最后的话,明白大儿子只是不想见她而已,陆凯之和陆勇是从不往老大那边去的。被亲生儿子这样排斥,赵秀英心里觉得难受不已,咬着牙看着床上的男人。她心里不禁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那些阻拦,会有多好…… 她的恨,从几十年前就埋下了根。到现在,她还恨着陆勇的家人。 也因为恨,她在老连出事时接受老陆才那么快速,从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当初因爱生出的恨让她无耻,放下心中的底线。她要的就是那想要紧巴巴着儿子的一家人,明明有儿子,却和没有儿子一样! 赵秀英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床上陆勇喊叫,耳朵好像已经坏死。 说来慢,但连文国出事到自杀,再到赵雪槐阻拦说服,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陆凯之打完电话,手足无措地看着头上绿液和红色的血迹交杂的老父陆勇。他慌张地摸了一边干净的衣服就想给对方捂住那些胀开的脓包,但是衣服还没盖上去,手被一本书砸开了。 陆凯之看向书砸来的方向,双眼陡然一亮,朝着赵雪槐的方向“砰”地跪了下去。 “赵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父亲!”陆凯之红着眼祈求。 赵雪槐叹口气,道:“你让开,我来吧。” 陆凯之连忙让开,让赵雪槐走到床前。 赵雪槐伸出手,在陆勇头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先止住血,然后画下了一个简略的符箓。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陆勇的叫声更凄厉。 这凄厉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也有个伤口泡在来盐水里,又好像骨头缝里有把刀,在无情地钻入骨髓! 陆凯之跪在地上,紧张地咬着看着,时不时看向赵雪槐的目光满是紧张。但这回他学乖了,上回否定赵大师的苦果,他不能再吃一回,老父的性命耽误不得。再说对方也救了想要自杀的大哥,行止可见人品非凡。 反倒是自己这一跪,逼着人帮忙而已。陆凯之心思如电,心里闪过思绪万千。 那厢,陆勇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头上的破包还在,只是没有流出绿色的脓水,也没有流出血液,看着不再那般触目惊心。 陆凯之见陆勇无事,心中大松一口气,朝着赵雪槐的方向“砰砰”就是磕了两个头。 赵雪槐避开半身:“不必如此。系铃人不介意了,我才出的手。” 连文国最后的举动,已然是放下了这边,没有打断陆凯之的求救电话。 老连当初自己忍着心理难受,让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无论那男人如何好如何优秀,都注定对老连是一种难忍的伤害。但兴许是忍惯了,老连不仅自己忍了,还告诉当初小小年纪的连文国被记恨赵秀英和陆勇,让他跟着两人好好过。只是碍着男人的最后一点颜面,老连也没和连文国说,连文国不是他的亲子,而是陆勇的亲生儿子。 连文国心里觉得老连憋屈,替他气愤。多年之后,愤恨都被压住。只是没想到了连文国又亲手捉到了妻子出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老连重合了,倒霉到一块。 他把记忆里老连的难受强化,到自己这里就成了双重的耻辱,到了想想就能够让人癫狂的程度。 于是他对陆勇动手了,把几年前偶然得到的绿瘴下到了陆勇身上。然后给赵秀英房里放了让人心神不宁的草药包,让赵秀英以为是老连回来了,两夫妻自此分崩离析。 后来赵雪槐出现,连文国正对陆勇和赵秀英,自己的身世揭穿,往事中连文国不知道的部分也浮了上来。当年的赵秀英和陆勇是有错,但错得也不至于到死,所以连文国只是选择了离开,再不愿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自此一事,陆勇的寿命大打折扣,原本足八十的寿元只剩了几年,还得躺在床上渡过。 赵雪槐出手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扫尾。到时候救护车来了,见了一头的绿包大概又要稀奇地研究,更甚者勾来记者上报。 而当初陆凯之找上赵雪槐,就是为了给陆勇解绿瘴。虽然事情处理得不完美,但也是应诺了来时的话,赵雪槐只愿意做到这份上。 “等会救护车来了人多,我先走了。”赵雪槐看着陆凯之还有磕头的趋势,也利落地转身走人。 出了小区,外面展现的昆市街景比其瓦市繁荣得不止一筹,给赵雪槐一种时代穿梭的感觉。 她晃晃头,把思路从陆家的麻线里揪出来,目光转向街边的两行商铺。 她得先找个地方住着,然后去买买买。陆家这趟白跑了,不过之前她手里积攒的钱够花。 来了异地,首先就是得给家人朋友带些特产。吃的喝的玩的,都是心意。赵雪槐算着村里的兰花婶子,其瓦市的唐姐,得给两位长辈买些女性用的补品。还有……说了要给她送罐头的程旭,也给他顺便带点东西得了,还有小哥赵文丙。 接下来,赵雪槐找了一家酒店住了进去,大肆采买两天。 两天一晃而过,昆市最近的八卦报纸热销。一桩三个大学老师之间的恩怨情仇引起众人好奇。 据说主人公一男一女两夫妻都是大学老师,原本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家里房车无忧,小女懂事。可是奈何一朝捉奸在床,自此两人互撕脸皮,而涉事的第三者,赫然是同学校的男老师!如今那被绿的男老师要和妻子离婚,为了拿到孩子的抚养权,把女方的面皮都给撕破了,事情就此闹得满城风雨, 这事一来涉及清高的文学界,二来老百姓天性就热爱看这种高潮迭起的八卦事,是以一时人人热议。 而作为此事的当事人,连文国刚从法院出来,他手里牵着一个十岁小女孩,自己正和律师道谢着。 谢完,律师赶往自己的工作地点。连文国牵着大名连莺的女儿坐在了街道一边休息的长椅上。 小姑娘这几日哭得厉害,眼睛都是红肿的。见着爸爸坐下了,连莺问道:“爸爸,我们不要妈妈了吗?” 连文国揉揉她的头:“是妈妈不要爸爸了,她也不想要你。” “你胡说!妈妈不会不要我的!”连莺说着又哭了,小孩白嫩的手抹着脸上的眼泪,只是碍眼的是,小孩的手上有些地方有淤青。 连文国看着女儿又哭了,自己也红了眼眶,他半蹲下身子,抬头看女儿。 “囡囡,你应该看到今天妈妈身边那个男人了吧?” “看……看到了。” “妈妈现在要那个男人,不要爸爸。但是我们家里,是有爸爸,有妈妈,有囡囡才是完整的。妈妈不要想要爸爸,就是不想要我们的家了。”连文国尽量语气柔和:“难道囡囡要和妈妈还有那个男人一起生活吗?囡囡也不要爸爸了吗?” 连莺有些晕,她觉得爸爸这个话没说错。可是她的妈妈,怎么会不要她了呢? 不过她是讲道理有礼貌的小姑娘,吸吸鼻子,连莺抱住连文国的脖子道:“爸爸,囡囡要你,你别哭。” 这话一说出来,连文国就哭成了傻子。 街道一头,赵雪槐咬着没什么滋味的冰棍路过,看了一眼抱团哭的两父女,然后没事人一样走过他们身边。 这世上,有时候遇到的人和事都让人绝望,但想想身边的家人和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咬牙熬过去吧。兴许,第二天我们就能看到曙光。 第41章 绕过法院,冰棍正好被赵雪槐啃完。她朝着垃圾桶丢了棍儿,拿出手帕擦手。 背对着过道,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赵大师。” 听这声音,是陆凯之的。赵雪槐转过头,打量他一眼,神色淡然:“陆先生,有事儿?” 陆凯之笑了笑,神色里的疲惫掩饰不住,同第一次赵雪槐见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他下巴处刮得干净,但是眼眶下黑眼圈明显。这些身体外貌特征说明陆凯之这几天很忙,不能正常休息,不过目前为止,他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有空打理自己。 陆凯之说道:“这几日忙晕头,还没得空谢谢赵大师,希望您不要怪罪。” 赵雪槐挑眉,却是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来看法院判决?” 陆凯之家里陆勇和赵秀英都是要他照顾看管的,对方能出现在法院附近,必然不是闲得无聊。想到刚刚看到的连文国父女,赵雪槐心里有了数。 陆凯之点头:“对,听说了……大哥的事,我过来看看。还好囡囡是判给大哥了,不然大哥怕是要去抢孩子。不过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赵大师,真是巧。” 说着,陆凯之打开自己的公文包里,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封,双手拿着递向赵雪槐:“赵大师,这是给您的谢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客气。”赵雪槐接过了红封。这红封打得厚实,摸着有一厘米的厚度,怕是一万块打不住。 这年头的一万块,在昆市也是可以考虑买房的。陆凯之一个中产阶级,拿出这些也有点肉疼。不过对于这位赵大师,陆凯之知道对方有本事,又是田老哥介绍的人物,自然不想交恶。 见赵雪槐收了红封,陆凯之又道:“不知道大师方便不方便,还想请您吃个便饭,聊表谢意。您来了昆市,我这个东道主还没怎么招待呢!这边好吃的好玩的不少,大师可以多待一阵子。” 医院病房那边,老父的情况已经得到了好转,不用陆凯之时时刻刻守着。赵秀英近来也像从前那样和自己认识的一群老朋友到处吃吃喝喝,像是不受影响。她这样,陆凯之是轻松不少的。 赵雪槐刚收了钱,自然不好反头就拒绝人。她看着陆凯之,说道:“行吧,你带路。正好我明儿要走,算是给我践行。” 在昆市待了好几天,东西买了不少。吃的喝的玩的,赵雪槐也随性地转了转,看了看一些有点盛名的地方。在外面待了几天,一个人漂着竟有点想其瓦市家里的安闲,所以赵雪槐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票,预备自己回去。 陆凯之听着,想到自己把人接来的,却是没怎么管,老脸不由得一红。 他一边走,一边道:“大师,要不我让人开车送您回去吧,我自己也去的。我准备带点东西去看看田老哥,大侄女的婚礼也不远了,我做叔叔的去祝贺祝贺。” “你不比田芳大几岁吧?”赵雪槐突然问道。陆凯之看着像和罗松军一辈的,但是却和田震田老爷子兄弟相称。 陆凯之摸摸鼻子:“是大不了几岁,田芳不乐意叫我叔叔,嫌弃我年纪小。只有田老哥压着,她才会叫上两声,敷衍敷衍我。” 这事儿,想着陆凯之都面上带笑。年纪小的长辈,总是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怎么叫都奇怪。叫长辈的称呼吧,对方又和你一个年纪,看着就是同辈人,生不出尊敬来。 两人说上两句,到了外面陆凯之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陆凯之的车开往市里特色菜式味道最佳那家店。 陆凯之喜欢钓鱼,今天要去这家店也是一家做鱼的店,名——鱼馆。 这鱼馆虽然名字普通,但是在做鱼上整个昆市都无第二家店可以比拟。但凡是地道的昆市人,都知道这家鱼馆的名头。有着绝佳的手艺,自然受到顾客的喜爱。纵是鱼馆一再提价,鱼馆还是客似云来。 陆凯之带这赵雪槐过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他认识这家鱼馆的老板,要一个私人包间是一句话的功夫。既能让赵大师尝到好的昆市口味,又能显出自己有用,一举两得! 到了鱼馆门口,陆凯之和前台打了个招呼,得知三楼包间还有,就领着赵雪槐上楼梯。 这地方陆凯之来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往日里直上三楼,不见意外。谁知道这回走到二楼位置,再要往三楼去的时候,陆凯之和赵雪槐二人就被人堵住了。 更准确地说,是赵雪槐被一个老头堵住了。 气旋子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睛盯着对方不放,面色不善。 齐芸走在气旋子后面,她是和气旋子还有自己的另一好友郑濂过来吃饭的。刚刚三人用完饭,正准备离开,气旋子却突然堵在了一个小姑娘面前。 看气旋子面色不好,齐芸好奇地问道:“气旋子,怎么了?堵人小姑娘干嘛呢?” 齐芸觉得被气旋子堵着这姑娘看着面善,且是同行的小年轻,不免觉得奇怪。 她一出声,站在对面的赵雪槐就目光灼灼,简直像见到小羊羔的狼崽子。 赵雪槐心中闪过一行大字——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居然在吃饭的地方,遇到了老太婆!上辈子老太婆教导她半年,身世底细一点没和她交代。如今叫她逮着了,可不能轻易放过这滑不溜秋的女人! 于是二楼的小小一块地方,呈现了三角之势。气旋子看着赵雪槐,赵雪槐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齐芸。 齐芸有点懵,觉得面前这小姑娘看她的目光不太对。 那厢气旋子皱着眉开始发难:“小友,你可是其瓦市而来?” 赵雪槐移回目光,点头:“我正是其瓦市来的。” “那不知你是否见过一姓沈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七星剑!”气旋子双眼猛地一瞪,而后凶神恶煞地喝道:“不知小友和我那徒儿的身死有何干系?你身上竟是系了我徒沈定山的一抹气息!” 说到沈定山,气旋子身后的齐芸和郑濂皆是面色一肃。沈定山跟气旋子的时日长,齐芸郑濂二人也是认识他的。听得眼前的小姑娘和沈定山的死有关,两人皆都面色冷了两分。这是一种圈子里的护短,气旋子、郑濂,齐芸是多年好友。 赵雪槐扫过气呼呼的拦路老头,又看着对面脸色变冷两分的老太婆,心里开始委屈不满。 这才刚见面,老太婆就凶巴巴。她一直瞒着自己的事,自己还没和老太婆算账呢。 这样小孩儿一样的心思只是一闪而过,赵雪槐敛着情绪,对拦路老头道:“你说的沈定山,我的确见过。” 气旋子闻言双眼一闪,目露狠意:“那你与我徒儿的身死有何干系!” “他怎么死的?老头你没算过?”赵雪槐皱着眉,手臂轻挥,将发怔的陆凯之扫到一边去。 气旋子被对方一句老头梗了一下,心里头更气。想着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动手,他才勉强压下怒气,和赵雪槐辩道:“老夫算出来是一只黑僵,可是你必然和我徒儿的死有关,不然我徒儿怎么会用秘法留下一抹气息在你身上!这种秘法,乃是老夫独创,只有我山阳观内门弟子会!” 气旋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心中认定,那抹气息就是沈定山给山阳观中人留下的线索,让看见的人为他报仇!眼前看着鬼畜无害的小姑娘,必然是害死自己弟子的推手! “那要问问你了?”赵雪槐看着面前发须皆白的老头,胆大反问道。 这一句话,将众人问得有些懵。一边陆凯之看着那个瞧着就很厉害的老头心里发憷,他想上前给赵大师解释一二,但是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眨着眼睛看年轻的小姑娘和老头老太太们对上,心里焦急无比。 气旋子运起灵气到右手手掌之上,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片子,面色不郁道:“老夫就在此,你要问便问。但若是没问出什么,你今日就留在此地吧!” 当众被人挑衅,这是成为观主、朝中也有人的气旋子多年不曾遇到的事。显然,赵雪槐身上带着的沈定山的气息和她的态度激怒了气旋子。 齐芸和郑濂则俱都看出了老友的怒气,两人对视一眼。 郑濂是个瘦高个的老头,担着云省特殊协会的会长职责,平日惯会打花枪,和稀泥。看气旋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郑濂冲着齐芸老太婆挤挤眼,让对方去劝上一劝。 齐芸皱着眉,拍拍气旋子的胳膊。 “气旋子,你有分寸一点。这里到处都是人,下面也热闹着呢。” 气旋子置若罔闻。 齐芸吃了瘪,随手布了息声阵,免得闹出动静。 赵雪槐看着对面三人一连串的反应,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还没教自己的老太婆和拦路老头关系很好。老头想杀人,老太婆和另外一个老头就给放风。 赵雪槐又一次觉得有点儿委屈,不过还是看在老太婆不知情的面子上收敛了脾气。 她对态度不好的拦路老头道:“你那弟子教得不行,遇上了那黑僵,我进去救他性命,他却是把出去的门给我关上了!” “你弟子恩将仇报,你欲如何?”赵雪槐看着气旋子聚了灵气的手掌,字字清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赵雪槐:(超级记仇)某月某日,路遇俺师傅老太婆。老太婆不认识我,还甩我冷脸,还给想和我打架的老头看风。(翻旧账)什么身份背景都不告诉我,教我半年让我把她当亲妈后跑路。:) 第42章 赵雪槐这一番问话,理直气壮。沈定山恩将仇报,欲要害她在先,赵雪槐动手在后。 少女眉宇间清正之气凌冽,让人望之不由得心生信服。 饶是气旋子因弟子去世之事困扰着心神,也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这少女说得如此肯定,难不成是真的? 气旋子回忆着沈定山的为人行事。沈定山是个中庸之才,于修炼术法一途没什么进展,但是嘴皮子能说会道,看人和审时度势上厉害。说一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都是低级别的,沈定山能以中庸之资质混出头,情商着实不低,见鬼都能说人话。 可是沈定山也有硬伤,本事不行,这就意味着金钱的获取没那么容易。从早期的穷苦日子到后面的花花世界,物欲横流早将沈定山最后那点本心都磨灭了。 但气旋子身为山阳观的观主,精力分给弟子们的不多,大多人都只是泛泛的印象。可以说,气旋子脑海里的沈定山,还是当年的沈定山。所以疑惑一瞬后,气旋子还是秉持了自己的固执想法,弟子最后一抹气息留在此人身上,他就得给死去弟子一个交代。 气旋子面色冷凝,道:“当日之事,他人已死了,如何分说全由你一张嘴。” 拦路老头倚老卖倔,明显是死鸭子嘴硬,打算不讲理了。 赵雪槐又看一眼站在气旋子身后的老太婆,接着气旋子明显不欲和解的话往下说,气势十分嚣张:“老头,你就直说你打算不要老脸,对着我这种小辈动手呗。” 齐芸被对面的小姑娘一眼扫,过觉得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气旋子却是又被激怒,他冷声道:“好个小丫头,不知敬老!今日就由我教你怎么做小辈!” 话落,气旋子提气滑到中间的空处,身形如电。 陆凯之瞳孔放大到至极,显然被这不科学的现象缩震惊。 但接下来的一幕更为离奇,气旋子拍出一掌,一边被波及到的摆件就凌空翻飞,宛如在刮着狂风,又好似灵异事件! 陆凯之怔楞着,赵雪槐已然反应过来,侧挪两步。 但两步的距离不大,眨眼之间,那恍若透明的掌印就要抵达身前,扫到赵雪槐身上。光看掌印一路带起的动静,相信只要扫到赵雪槐,她就会飞出去的碗盘一般砸碎在地上! 那掌印说来简单,凝结灵气,然后攻击而出。上回赵雪槐用自己的灵气逼迫得沈定山的七星剑七颗铜钉飞出,这回气旋子就是抱着一样的打算,强硬攻来。 简单无所谓,只要实力够强,一巴掌也能拍死人。 对付一个小辈,气旋子自忖自己年纪大,就算不要脸面,也不至于干一些偷袭的事。 “只要你扛过三招,我徒一事便过去了!”气旋子在掌印翻飞出那一刻喝道。 但只见赵雪槐白葱似的指尖往掌印纹路处一划,那掌印便咻地迸裂,飞溅一室灵气!落到四面八方去! 赵雪槐心中默念,第一招! 这一招用的是老太婆教的破道之法。天下万物,离不开其道本规律,术法尤甚,但只要寻摸着破绽处,一击就可破! 气旋子被破了这一掌,面色一变。 但他一言未发,只一瞬之后,气旋子手上掐了一个攻击法诀,一条白色灵气小蛇飞越而出。 气旋子的第二招,来得比第一个掌印更为强。掌印只是死物,这化作动物城形状的却是活物。掌印遇上敌人也只会硬杠,灵蛇却是锁定了赵雪槐,教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赵雪槐同掐了一个法诀,同意一条灵气化作的蛇飞向气旋子。 你来我往,灵蛇先到像是必胜的结局,何况赵雪槐一个刚修炼的人,体内真气哪有气旋子那般浓郁。 气旋子心里亦是这般想,他修炼了几十年,门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徒子徒孙更是不计其数。他走过的桥,比这小丫头走过的路还要多! 似乎能看到对方被自己的灵蛇一击冲飞的狼狈场景,气旋子随意伸手去捏着赵雪槐灵气化作的那条小蛇。 蛇打七寸,这灵气化作的灵蛇只要掐住重要的地方,依旧能如拿捏一条死蛇一般! 对于拿捏住对方飞射出的这条灵气蛇,气旋子胸有成竹。 但意外来得猝不及防,赵雪槐灵气化作的小蛇刚被气旋子碰触到,就“砰”地炸开。 这一击,竟是自己落空了?气旋子心头闪过一丝疑惑。明明尚能抗衡,对方为何自己引爆灵蛇,功亏一篑? 那厢,赵雪槐动作却比气旋子更快两分。 气旋子放出的灵蛇先触及赵雪槐,发动攻击。但是如气旋子同出一门一般的手段,赵雪槐两指头掐死了灵气蛇,看着竟和气旋子的随手拈来一样轻松! 而后在气旋子应付她放出的灵气蛇时,赵雪槐手从口袋里一掏,而后松手一撒。 眼熟又别具特色的场景重现,赵雪槐再来了一手八符成阵,每一张放置的地方恰到好处,气场相合,强化了包围圈里每一处的威压! 可这也同样是齐芸的得意法门,并且齐芸从未外传! 齐芸看得皱起眉毛。 郑濂“嘶”了一声,惊呼道:“齐芸,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八符乾坤阵传出去了!” 八张符的中间,气旋子被压制了一瞬,口里也是怒骂一句:“齐老太婆!你搞什么鬼?” 只听得这一声吼,赵雪槐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自个儿不认识的老头在符阵中大肆破坏,最后将八张符都折损了。 八张符箓尽数被折腾坏,已是三分钟后的事了。 脚踩着一张黄符纸,气旋子怒瞪着齐芸。 赵雪槐手里抛出的八张符,可不是随意就抛的,讲究阵法奥妙。唯有暗和乾坤之势,才能布此八符乾坤阵!这分明是齐芸的得意法门,想到了这些气旋子才停手看着齐芸,让对方给自己的一个解释。 齐芸满头银发,但是面色红润,看得出是个健康的老人。这回被气旋子瞪着,她也不知作何解释,讷讷道:“也许……她是自己悟的?我当真也是头一回见这小姑娘。” 郑濂咳嗽两声:“咳咳,说不带自己就会了。就是老头我琢磨了十来年,也没琢磨会。” 郑濂也是整个云省数得上名号的术师,对于齐芸手里的秘技觊觎已久,也有过多次研习,但是奈何毫无进展。 同样的,气旋子也气呼呼地道:“自己学?我怎么没学会?你让我学会一个!” 齐芸无奈地略过两位老友,看向让三人产生矛盾的人——场中站着的小姑娘。 齐芸道:“小丫头,你刚刚那一手,在哪里学的?” 赵雪槐心里在哼哼。女人,引起你的兴趣了吧。 但嘴上却是客气又无辜:“我不要告诉你,你和那个老头是一伙的。” 齐芸听得唇角一勾:“那你想怎么样?让这老头挨你三招如何?” 被不要脸的齐老太婆一句话卖了,气旋子不信地瞪着老太婆问道:“齐老太婆,你什么意思!你还真和这小丫头片子认识不成,真是你徒弟?”真要按齐老太婆这个做法来做,气旋子都有点怀疑自己是被人做套了,齐芸和这小丫头片子合伙作弄自己。 赵雪槐看着两人吵,问起了自己记挂了两辈子的事:“晚辈赵雪槐,不知前辈名姓?” “我名齐芸。”齐芸坦诚地道:“老实说吧,小丫头,你刚刚那一手全国也没几个人会,是我老太婆独创的法门。但是看你刚刚施展出来,如臂指挥,这不免让老太婆好奇。” “齐前辈,是别人教我的。乾坤八位,当心有坤乾,腹有乾坤。”赵雪槐抛出又一只鱼饵。 她说的话,只有齐芸听得懂。乾坤八位,是八张符箓,画法都是有技巧的,暗合乾坤阴阳之理,心有乾坤是一道太阳真气和一道月华阴气为引的体内阴阳盘,腹有乾坤是啃下去的古籍,懂得乾坤制衡,才能去掌握乾坤之力。 齐芸像吃到鱼饵的鱼,被勾起旺盛的好奇心,看向赵雪槐的目光压不住疑惑和好奇。 郑濂和气旋子对视一眼。瘦瘦高高的郑濂向齐芸确认道:“真是你的那个用法?我们可听不懂。” 齐芸点点头:“是我的手法。” 术师独创顶级的法门,可比别的东西重要多了。说明有人把自己的绝招和本事摸得清清楚楚,齐芸心里的感觉微妙。 更微妙的是,这齐芸竟然不觉得危险,而是觉得眼前这小丫头片子挺合她眼缘。尤其是炸裂灵气的前两招,借力打力,后来的符箓就是凭借之前气旋子放出的灵气才能维持整整三分钟。 第43章 借力打力这等便宜法子,实在合齐芸的口味。又加之赵雪槐使出的八符阵,让齐芸生出想再看看面前这丫头的想法。 她回头对着气旋子郑濂道:“你们名下玄青会的交流名额还有吗?我想要一个。” 郑濂问:“你要这干嘛?”他瞟瞟对面的小丫头片子,觉得齐芸这举动奇怪。左右秘技被泄露,逮着这小丫头片子问出来才是正经的,不然都不知道哪里会蹦出一个大敌,抓住你破绽招招要你的命。 唯有气旋子认为自己已看破真相,用虎眼瞪着齐老太婆,面露讥讽之色:“好你个齐芸!收了弟子就收了弟子,还拿老头来试探!下回见了,别怪我不给面子。” 气旋子一再胡咧咧,齐芸听得心烦,不给面子地怼道:“气旋子,你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打不过?还胡咧咧什么。你有空生气,还不如想想自己问题出在哪!” “我打不过?我是打不破你的八符阵,可这小丫头的八符阵连困住我的本事都没有,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气旋子也心生不服。齐芸这老太婆,竟是拿他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比,这不是看不起他,这是什么? 气旋子瞪得眼睛如铜铃,齐芸却只管看向郑濂。 玄青会是三年一届术师界的交流会,举办目的是让各省杰出的年轻人才交流,表现优异的会得到举办者发放的奖励。玄青会只限二十五岁以下的术师参与,而参加的名额在各省会长手里。郑濂,就是云省特俗协会的会长。 郑濂看看气旋子,又看看齐芸,简直左顾右盼。两个老友又开始吵,独他倒霉。 想了一下,郑濂道:“名额倒是还有,我们这边年轻弟子都不成器,玄青会名额这东西最不缺。” 气旋子抢着答:“我观中弟子几百之数,怎会人不够?不说我山阳观,那几个讨人嫌的门派不也是人多得很。” “可你们没人去啊。”郑濂苦笑,云省这边术师界式微,弟子们出去也是被打被欺负,丢人的份。举办了几届,这个玄青会就没几个弟子想去了。而且就气旋子的山阳观里,虽然弟子数目几百,但大多不过是普通的道士,只会念些经文。 听得有玄青会的名额,齐芸比气旋子果敢许多,甩下两个老头,笑眯眯似狐狸一般凑近赵雪槐:“赵丫头,你会我的秘技八符阵,可不能随便放你走。” 齐芸三人的商量过程,赵雪槐在旁边听得清楚。心想老太婆虽然不认识她,但是反应比她预料得好得多。不仅没有强行动手,反倒想着给她点好处,让她留下来。 懂了齐芸的套路,赵雪槐就顺着坡往下走。她答道:“那你想干嘛?我这个是一个老婆婆教的,可是她也没告诉我她是谁,她做什么的。” “我观察观察你就行。你跟着我们几个一阵时日,我看看你的品性。若是你为人尚可,便是学会我的手段也不怕什么。只怕你拿去做了坏事,别人归咎到我齐芸头上,那我不是吃大亏了!”齐芸说得挺真诚,心里也和嘴里说的一般打算。 兴许是年纪大了,对着小辈总是心软两分。齐芸这样想着,口气更柔和:“我们这边有个年轻术师的交流会,可是见识到各地年轻术师,长长见识。还会有比赛,若是赢了能拿到些好东西。去年第一名的,拿了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好东西啊!”赵雪槐赞道。 术师界本事无论大小,混着都不愁吃喝,所有人最烦心的就是修为难有进展。这时候,那些前人留下来的东西就珍贵了,好比灵石这东西,可以直接吸收让体内灵气增长,也可以用作突破秘药帮助突破。而且前人留下的东西是消耗品,越来越少,莫说中品灵石,下品灵石很多术师一辈子都碰不上。 看赵雪槐感兴趣,齐芸就拍板道:“那给你一个名额,让你试试。玄青会下个月初五进行,今年轮到南省举办,在省会泽市。你在这个月底,上山阳观就行。” “我可不管她。”气旋子坚决道。 齐芸诱惑他:“你想想你们观,这些年排名都是倒数。你那弟子出事的原因,这位小友也解释过了。你想和她过三招,人家小小年纪也接上了,现在人家还愿意帮忙,你还想怎么着?” 想到玄青会上,自己山阳观“无能”的标签,气旋子有些气哼哼。但还是别扭地道:“那就让她来,别迟到。” 气旋子虽然不喜欢这姓赵的小丫头片子,但还是承认对方武力上尚可。起码是比自己家那群不中用的小子厉害,还能和自己过上几招,看得出也是施法的老手。 如果要让气旋子硬抠什么缺点,那只有年轻人底子弱,体内真气不浓郁而已。但是别省的年轻术师,可不会像气旋子这般有几十年积累! 交代完玄青会的事,齐芸拍了一道白光在赵雪槐身上。 白光落在赵雪槐手背,形成一个小圆圈。只要这个圆圈不消失,赵雪槐跑到哪里,对方都找得到她。 白圈落好,三人离开,走在最后的郑濂挥了挥宽大的袖子,将气旋子扫落的东西归回原位。至于那些坏了的,还得给老板补上钱财。 这三人一走,挣扎了半响的陆凯之终于可以动了。他的嘴皮子第一个动上,语气里带着惊慌:“赵……赵大师,那几位是怎么回事啊?早知道,就不带你来这里了。” 陆凯之语气里是满是惊讶和后怕,刚刚那一阵不能动弹,可是让他心生恐惧。 赵雪槐出乎陆凯之意料,面上带笑道:“没有的事,我还要多谢你带我过来。”不然我可遇不上老太婆。 陆凯之不明所以,以为是那个什么玄青会的名额,奇怪地问道:“那个玄青会是什么东西?很难得的嘛?” 什么东西,还能赛过小命不成。陆凯之想着当时和赵雪槐动手的老头,在心内摇摇头。 赵雪槐摇头:“不是那个的原因,反正要多谢你。” 赵雪槐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符箓给陆凯之。 “这是谢礼,可以镇宅,邪祟不入,可以维持两年。至于放的地方,你放在你的床板下最佳。” 赵雪槐把谢礼给了,和懵了的陆凯之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佳肴。 再然后,就收拾了东西回其瓦市。 回到别墅的时候,唐姐正在屋里收拾,见了大包小包的赵雪槐惊道:“雪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陆凯之和陆凯之的司机帮着搬东西。 赵雪槐笑着抱了唐姐一下,解释道:“没多少东西,有些是给你带的,有些给我老家亲戚带的,人一多东西就多了。” 唐姐听着有自己一份,心里甜滋滋。不是东西多少,而是被人惦记这滋味好,像是冬天喝了一杯暖融融的热水,身心都舒服。 搬好了东西,陆凯之和司机也没久坐,留下主人家打理东西。 唐姐分理着东西,突然想起客房里堆着的东西,笑着看向赵雪槐道:“雪槐啊,昨天有个姓徐的当兵的送了一堆东西过来,说是他们连长程旭送的。这个连长,是不是上回那个程连长啊?人可长得挺俊的,没想到还挺有心。” “哦?送了些什么啊?”赵雪槐放下手里的特产,好奇地走向客房,“我去看看。” 唐姐道:“送了一堆呢,各种都有吧。水果罐头啥的,还有一些我认不出来。” 那些唐姐没认出来,是外国的罐头,程旭从别的地方费心弄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废了老大的劲弄来这些东西,他心里隐约是知道的。 眼下,赵雪槐打开客房的门,看着排了横竖各一米的罐头笑出声。 还真是一堆!多到不要钱似的。 赵雪槐扫了几眼,从里面抽出四个叠在一起,捧出来给唐姐。 “唐姐,这几个你带回去尝尝。”赵雪槐道。 唐姐摆手:“可不能要,平常吃你的喝你的,还往回带啊!” “我吃不完啊。”赵雪槐很真心地道,强硬地把东西塞给唐姐。 整理完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后,唐姐又被塞了一些东西。看着那一个人带不走的份,唐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去厨房给赵雪槐做饭烧菜去。 客厅里,赵雪槐撬开一个黄桃罐头,倒在碗里用叉子插着吃。 口里吃着黄桃,赵雪槐身子歪在沙发上,左手拨了程旭留的电话。 “嘟嘟嘟……” “喂?程旭啊。”赵雪槐道。 “嗯,是我。你回来了?跑哪去了。”电话那头,程旭一只手拎着话筒回答。 程旭的对面,李唐对着他挤眉弄眼,用嘴型问着:这是谁啊? 李唐同志得到一个怒瞪。 赵雪槐不知道那边有人,她道谢道:“谢谢你送的罐头啊,好多,要吃好久了。” “不多,慢慢吃。吃完了,再给你送。”程旭嘴角弯了弯。 他说得轻描淡写,李唐听得很生气了。 他可是见着那些进口罐头好几天,程旭就是不让他动一个。敢情都是给别人送去了!真是兄弟如衣服,还是破烂马褂那种啊!生气! 李唐一个猛扑,气恼地在程旭话筒边吼道:“程旭,你那么多罐头,不能分兄弟两个嘛!” 话筒那边的少女声音断掉,程旭眯着眼看着李唐,脸上整个都写着危险的气息。 军队里的话筒,隔远了是听不见的,靠近吼完一句,和程旭打电话的人也没再说话。李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他缩缩脖子,怂怂地问道:“这是谁啊?你这么重色轻友,我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雪槐:我。:) 第44章 李唐为着程旭的偏心生气,自己怎么着也是发小啊!多少年的感情,还不能吃你两个罐头了。啧,男人啊! 电话那头,赵雪槐听出了李唐的声音,笑着调侃程旭道:“可是给我送多了?” “别听李唐的,我有给他留。”程旭果断否认,眼神凶狠地盯着李唐,明晃晃地表示你要是敢说什么你就等着瞧吧! 李唐听着程旭的鬼话,小声嘟囔:“你哪有给我留?男人啊,你的名字叫轻友。” 程旭夹着话筒,伸手把李唐往门外推:“别闹,回头请你们出去乐。” 他们住在山里头,条件艰苦,出去乐那可是宰大户的好事。李唐追问道:“包酒不?” “不值班的包,你再闹腾,白水都没有啊!”程旭很不讲义气地把发小威胁走了。 赵雪槐听了一通,话筒那边乐,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一堆东西,道:“我去了昆市一趟,有给你们带点特产。你那份,你让谁来拿啊?” “我也有?”程旭语气里带着惊喜之意。 然后赵雪槐听到了哗哗的翻书声,是程旭打开了自己记日程的本子。 程连长算好日子,发现自己还有假可以休,立马道:“我这个月还能休假,回头你哪天在家我去拿。小妹你在市里经常出去玩吗?回头一起转转啊。” 程旭挠挠有点发热的耳根子,笔在本子上没规律地画了几个圈。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最近老惦记这小姑娘。这不,打个电话心里还和被猫抓一样。 程旭一说,赵雪槐才想起这个月已经到下旬了,还有十天就又是新的一个月。而她这个月末就要去昆市,先前还答应了田芳和罗松军那边,怕是去不了。 赵雪槐道:“我不怎么出去,你们对这挺熟的啊。不过我月末到下个月都有事,还要过去昆市那边,你要是过来最好这几天就过来拿。” “还好,毕竟过来一两年了,到处都转过。你月末有事的话,我后天过去吧。”程旭的笔圈到后天的日期上,画上一个又一个圈,好像那天是个了不得的日子。 赵雪槐:“行,后天我在家。” “成,那我过来看看小妹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程旭眼含笑意,说完这句咳着清了清嗓子。 再说了两句,电话挂掉,程旭吐出一口浊气,低着看着日程本上被画得看不清模样的日期念叨:“后天,要带个什么过去呢?” 什么东西,才教她喜欢呢? 对于程旭的纠结,赵雪槐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程旭倒真是个好人。从短短几次接触来看,就知道对方是个体贴的人,有点爱操心但是也不会惹人心烦,恰到好处的体贴。 认可了程旭的为人,赵雪槐对着对方一口一口的小妹也不觉排斥。因为对方的妥帖,是当得起兄长的名头。这时候的人,还真是淳朴可爱。 赵雪槐低着头在心里夸人的时候,干掉了两个罐头。 唐姐出来看见了,瞪着不注意零食量的小姑娘:“雪槐,你怎么吃了那么多罐头,等下怎么吃饭?吃东西要适量,罐头能放很久。” 赵雪槐摸摸肚子,有两分心虚地道:“是回来的路上饿了。” 她这么一说,引得唐姐生出自责:“唉,是我没想着,还让你在这收拾东西。” “没事,是我自己嘴馋,这个挺好吃的。”赵雪槐站起身,“不过我还能吃下饭,不信你看着。” 饭菜由两人端上桌,唐姐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赵雪槐又干掉了一碗饭,还有一盘酸笋炒腊肉。最后看着赵雪槐没点起伏的小肚子,才放手让赵雪槐再添了一碗饭。 吃饱喝足,赵雪槐饭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食,然后又拿起电话给田家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田芳,她刚对着陆凯之喊了两声叔叔,脸都是黑的。 看着电话号码是赵大师的,田芳才收敛了怒气,有些奇怪地问道:“喂,赵大师吗?” “田芳,是我。”赵雪槐道,“我打电话和你说个抱歉,下个月我有事,你的婚礼不能过来了。” “不能来了啊,那没事的。您忙您的,改天我和老罗再请您吃个饭。我可是从老罗嘴里把当初您帮他的事给撬出来了,得好好谢谢您。”田芳一脸感激,声音拔高。 赵雪槐笑笑:“没什么,应该的。祝你新婚快乐!老罗是个好同志,人品堪称端方。” “那我可是捡着宝了,一开始我爸他们都不同意,我还是倒追的老罗。”田芳说到往事,脸上浮现着笑。 田震听着笑,看着女儿脸上的幸福是认了。不过他一开始担心的就不是罗松军的人品,而是对方和自己女儿合不合得来。但是有时候吧,预判不一定准,谁料得到自己女儿遇上对的人就多了几分柔情,整个人都大变样。 田芳毫无察觉,笑着和赵雪槐说:“那回头请您吃饭要过来啊,时间您方便就好。” “好,一定来。”赵雪槐笑着挂了电话。 …… 第三天,一早上,程旭换了便装开着小吉普往外去。 程旭今日的衣服是白色的衬衣,裤子黑色。衣裤简洁,但是人长得俊朗,挺拔如青松,看着就让人一眼难忘。 车子一路驶进别墅,保安都认得这个好看的军官。 其中一个保安大叔和同事念叨:“这人长得可真好看,你说我们这住的那小姑娘什么来头啊?来找她的人还挺多。” “谁知道什么来头,反正无论是哪天那个大老板,还是今天这个,我们都惹不起。”保安的同事摇摇头,专心一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程旭把车了停了,捧着一个盒子去敲门。 唐姐出门买菜不在,是赵雪槐开的门。 看见程旭,赵雪槐笑着招呼:“快进来坐。” 程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捧着的盒子,把盒子塞赵雪槐怀里:“小妹,这是给你带的。” 盒子入手感觉很有分量,赵雪槐好奇地掂掂:“这是什么,我可是拆吗?好重,不会又是吃的吧?” 看赵雪槐黑亮的眼眸,程旭觉得心口有点痒,耳朵根子又开始冒热气。他简洁道:“你拆吧,不许嫌弃。” “都是心意,怎么会嫌弃。”赵雪槐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从中间上方拆开。 盒子里面,是一个空/弹/壳组装的坦|克,虽是缩小版但看着气势不减,各处都是仿真的。 作为从小玩这些到大的,程旭对于这种东西有种特俗的感情。他家里就有一个这样的空弹/壳组装的坦|克,桌上这一个,是他用自己积攒的弹/壳组装的,也是他曾射出一粒粒子/弹,也是一日日边境人生的记录。 所以送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赵雪槐觉得眼前一亮,她觉得程旭送的礼物很新奇,也确实是很男性了,一看就是他的心头宝。 她抬头笑问程旭:“这个你自己不要留着吗?” 程旭目光盯着小姑娘,道:“我哪里还有一个。”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我还有一个一样的。” “啊……那谢谢了。”赵雪槐瞥到小年轻含情带意的小眼神,默默地把“我挺喜欢”四个字咽下去。 不想小年轻追问了一句:“你喜欢吗?” “你不是都说了,不许我嫌弃。那不喜欢也得喜欢啊!”赵雪槐避开话题的本质,说起这回的来意:“我给你们带的特产,在这儿。这几袋给你,这些适合分,那边那些是我给我小哥的,麻烦你帮他带过去了,我忘了和他说。” “行。”程旭看着小姑娘挪开眼,霎时心灰意冷。 赵雪槐也觉得突然和尴尬,怎么突然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就不对了?她干了什么? 简直一头雾水,赵雪槐很尴尬地道:“那个,吃水果吗?” “不用麻烦,你想去哪玩?”程旭道:“今天是阴天,挺适合出去的。” “我有点不想出门,昨天刚出去过。”赵雪槐低着头道,避开了和对方对视的尴尬。 “我吓着你了?”程旭说道,目光里有失落也有一点尴尬。他头一回送这种有特殊滋味的意味的东西给女孩儿,往常都是拒绝别人。到了被拒绝的时候,才觉得难过。 不过程旭的涵养和个人认知告诉他,纠缠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只能又掉面子又没好果子吃。爱情这东西,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情况。 赵雪槐被直问,只好抬头去看对方。青年的眼里温润一片,七分理解三分遗憾。 “没吓着,就是觉得怪怪的。”赵雪槐道。 “感情的事,从来说不清楚,又怎么会奇怪?对什么样的人产生不同的感觉,都是不可预料的。”被明晃晃地拒绝了,程旭反倒释然,伸手揉揉对方小姑娘的头:“唉……免得你尴尬,我先走了。至于今天的事,回头聊好吗?” “好。” 那我走了,你别送我。”程旭说完这句,大步离开,背影依旧是挺拔的,步子却无端有点狼狈。 结果刚走出赵雪槐的门,一声惊呼响起,惊醒四方。 “啊!死人了!”是一个男声。 第45章 一声饱含惊惧的惊呼,引得一向安静的别墅区喧闹起来。住户们不放心地探出头,探寻是哪里出了事。 赵雪槐亦是听见了这一声,她面色一变,立马推门出去。 程旭和对方对视一眼,郑重道:“我们过去看看。” 同去过一遭缅甸,都知道双方是义气中人。起码就三观上,两人多有相合处。 在住户们还小心翼翼探头头脑时,两人依仗着身有所长,又是一同认为当有所为,已是向着发出声音的地快步而去。 惊叫的声音在别墅前面发出,听着有些远。一路走去,能看到有些好奇的人也走了出来,一齐向着声音源头去。有人冷静地提醒:“听着是保安室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那一声惊呼出现的地方,正是程旭来时路过的保安室。 当赵雪槐二人赶到保安室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颤巍巍地拿着本书在抖,而男人的面前是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看见人来了,唐维一脸惊惶未定地走过去,惊呼道:“死……死人了!” 程旭看他一眼,然后立马蹲下去看倒在地上的人。手放置在对方的鼻翼上,呼吸全无。触摸到对方的皮肤,温度也是低于常人。 人已经死了,地上的是一具尸体。脑子给出判断出的结论,程旭面色有些沉重。 这时,围观的住户也到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胆小的害怕惊叫:“天啊!怎么死人了!怎么死的啊?” “这死者是谁?保安你们不是正上班吗?” “那个小年轻,地上那个人保安真的死了吗?” 所有人心里头都有万千疑问,但是你一嘴我一嘴,问得没几个人能听清。有些人更是躲在人群后面,远远地看一眼,害怕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程旭对着人群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冷静:“同志们,地上这位先生已经离世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报警,然后找到凶手。这样你们这些住户才能住得安心是不是?” 程旭在人群中个头显眼,严肃以对时面色神色凛然,让人不敢冒犯。 当下就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附和:“对的,先报警才是。” 程旭对着中年人点点头:“那这位大哥,劳烦您先找个人报警。然后这边现场要保持一下,不要破坏现场。” “老大,你回家报警去。”中年大哥指挥起自己的儿子,然后又和出来的住户道,“大家伙别靠太近,破坏现场,不好找到凶手。”这位中年大哥是这边的老住户,也有两分威信,当下有他指挥,没人表示反对。 安排完群众,程旭又和那位中年大哥商量道:“大哥,这是我的军官证。刚刚先你们一步过来,就是看了一下死者还有没有生还可能。” 中年大哥打开军官证,看清后把证件合上递回去给程旭。然后中年大哥理解地点点头,面带遗憾:“地上这人叫张贺,脾气很爽朗啊!我都认识的,没想到啊,怎么就突然去了。” 程旭看向场中站着的唐维:“那这位保安同志您认识?他是目击者。” “这是书呆子唐维吧,他哪有胆子杀人!”中年大哥不确定地道。 程旭道:“麻烦这位目击者同志,你先和大家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吧?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唐维有些楞地走近,脸上也带了害怕。他是发现同事张贺死了的人,不会被误认成凶手吧? 想到这,唐维连忙急切地道:“我不是凶手啊!我刚刚轮到休息,就在一边看着书,看完两页回神就发现张贺趴着没动静。因为我们值班是不许睡觉的,就想过去叫醒他,没想到他、他莫名其妙就不喘气了!” 唐维眼睛睁得老大,一脸茫然,他对于张贺的死,感到十分意外。突然身边就死了人,现在心里是又惊又怕。 程旭皱着眉毛,道:“你是不是凶手,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等警察吧,一切有程序。如果你不是,肯定也不会怪到你身上。” 唐维听着,因着自己的清白也少了两分惧意,难过地道:“等警察来吧,张贺他是不是犯病了啊?我也没听见声响,就光顾着看书了。” “等警察来,他们有东西检查。”程旭安抚了一句,唐维情绪平静了一点。 住户们被劝说了两句,都小声讨论,也没有全部堵在保安室里。目击者唐维情绪还算好,没有要跑的迹象。 中年大哥看着乱中有稳的场景,对程旭感激道:“多谢这位程连长了,没了你要乱套啊!” “好说,都是我们的老百姓,谁遇上都会管的。”程旭和这位热心大哥说了两句,低头看赵雪槐,“还好吧?” 刚刚忙着安排别的,没顾上小姑娘。不过程旭想,赵小妹不会被这场景吓着的,小姑娘厉害着呢。 赵雪槐嗅着鼻翼间淡淡的酒味,皱眉道:“我闻到一点酒精味。” 除开酒味,赵雪槐还感知到了一股浓郁鬼气,不强但是满含恶意,想来是个新生的恶鬼。只是有鬼这事,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不过敢在她老虎鼻子上拔毛的小鬼,真是勇气可嘉。若是这事没有别的原因,她必要除了这肆意杀人的鬼! 程旭努力扇动鼻子,果然嗅到了一股极淡的救味。判断出酒味方向,竟是顺着死者张贺那边传来的。 程旭道:“有酒味,不过我刚刚好像没闻着。”程旭眉头蹙起,为这奇怪的事心生疑惑。 再过了一会,酒味越来越大。闻见的人都觉得奇怪,议论纷纷。 “怎么有酒味啊?” “好像是保安室的,还是从死者那边传来的。” “不对啊!刚刚还没有这味道呢!”这是又一个发现不对的地方。也是这一言出,很多住户纷纷变色。 恰在此时,几分钟过去,警车呜呜地赶到。身穿警服的警察在群众的指路下,直接进了保安室。 几个警察一脸肃穆,各司其职地安排着事情。群众很快被疏散,只是大多数人选择暂时离开别墅区,去别的地方住。那股子奇怪的酒味,简直像盖顶的乌云,让人心生惧意。 只有警察、唐维、程旭二人还有那位中年大哥在一边候着。 不一会,法医得出了检查结果,遗憾地宣布:“死者是醉酒死的,体内酒精浓度很高,几次检测越来越高。” 酒精这事,让法医都觉得奇怪。他本来还不信酒味越来越浓的事,自己用东西检测了,才觉得背后发凉。 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警局一年会遇上几次。其瓦市小地方,法医就几位,这位法医也是身经百战。 听着法医的话,唐维面露疑色,而后忐忑地反驳:“不可能啊,张贺性子大方,喝酒做耍都是会叫上别人,哪有一个人喝酒的道理?再说了,一开始大家伙都没闻着酒味,明明是后来出来的酒味,到底怎么回事!” 唐维还没想出来,事情哪里不对,但是这般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后背发凉。 法医和警察队长已是头大如斗,这种奇怪的死者,身上是没有伤痕或者别的痕迹的,光光就显示一个醉死的迹象,这让他们怎么判定凶手。 倒是程旭听出了不对,看了赵雪槐两眼。 赵雪槐一言不发,直到警察那边抬了张贺的尸体走,才和程旭重又往回走。 回到别墅,程旭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妹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这世上 一开始,程旭觉得是凶杀或者意外猝死,毕竟什么可能都会有。但是后面那股子冒出来的酒味,让程旭觉得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赵雪槐点点头:“不是人做的,估摸着是醉死鬼。” “醉死鬼?莫非今天死者张贺和那个醉死鬼有牵扯,对方回来报仇?”程旭猜测道,同时也开始头大。 赵雪槐这回却是摇头:“我不知道那个鬼和死者什么关系。” “不过,他肯定知道。”赵雪槐说到这句,身子突然从沙发上弹起,忽地转身,右手带着千钧之力往沙发后面一抓。 “倒是胆小,不怕死!”赵雪槐清喝道。 “啊!”一声仿若鬼哭狼嚎的挣扎声猛地窜出,“放……放开我啊!” 看在赵雪槐眼里,分明是一只弱小到魂体有些透明的小鬼,眼下这小鬼正因为赵雪槐掐住了脖子而哭嚎着求饶。 这小鬼看着是个瘦小的成年男子,身上竟带着点人气,约莫去世没多久。之前混在恶鬼的鬼气里,躲在一边偷看,然后还偷偷摸摸地跟上了赵雪槐二人,一路尾随至别墅里。 被赵雪槐掐在手里,小鬼哭喊着求饶:“姑奶奶放过我啊!我不是害人的鬼啊!我是冤死的、冤死的!” “你是何人?和死者有什么关系?”赵雪槐厉声问道。 “我是钱爱国,和张贺是同事,害死张贺的是另外一个鬼张雄伟!姑奶奶,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没有干啊!”小鬼说着,已是涕泪连连,哭得很是伤心。 看对方一个小鬼哭啼啼的,赵雪槐有一瞬间的愣怔:自己……太凶残了吗? 赵雪槐愣住的时候,程旭推推她胳膊:“小妹,你看什么呢?” 赵雪槐这才想到程旭在,手一挥,给对方耳目附上灵气。 然后下一瞬,哭啼啼的钱爱国就出现在程旭眼前。钱爱国一边哭一边委屈:“姑奶奶,我死得可冤了,我好可怜啊!跟着来你们别墅也是因为你们走得晚,然后我想看看这里的别墅到底是个什么样。虽然在这边守别墅,可是我一直没进来看过这里别墅什么样!” 赵雪槐头疼地道:“你先把你和那张雄伟的事说清楚,等会我才知道要不要饶你。不好好说,你闯进我家里这事可还没过去。” 钱爱国只见自己面前年纪小小的姑奶奶一脸威风,吓得抱着赵雪槐的腿哭:“姑奶奶,我是因为和别人出去喝酒死了的。我明明不能喝酒,那些人还是要我灌我的酒,不喝就说不给面子!” 钱爱国说到伤心事,大哭道:“哇!早知道会死,我说什么都不喝啊!” 第46章 在钱爱国的哭啼声里,赵雪槐和程旭二人听出了他的后悔,也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钱爱国和那个只闻名未见人的张雄伟之所以会变成鬼,起因是一场张贺组织的庆祝。 几人都是保安,张贺和上面的经理玩得好,就被提做了小组长,每个月能多个五块钱的工资。生怕一起共事的兄弟们心里不爽快,张贺就提出了请吃饭庆祝这事。让一起做保安的几个同事宰他一顿,从而把别人心里的不满给打消。 这事本意上是没错的,张贺在人情上考虑得周到。 张贺这组一共六个人,算上唐维、钱爱国、张雄伟,还有两个本地的汉子。别墅区的保安要求严格,六人均是本地人这是第一道铁关卡。 就在三天前,张贺说要清客。可书呆子唐维不爱喝酒,就很不给面子的没去。唐维这人只爱看看杂书,和几个同事也没什么交情,因为唐维没去,几个人面上都是一副恼怒生气的样子,完全把唐维给排斥出他们的六人小团体。 除去唐维,剩下五个人就一起去了饭店坐着吃肉撸串。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吃饭,必然是少不了酒的,于是张贺大出血又上了些酒水。 偏偏钱爱国属于不能喝酒的少数人,一喝酒身上就起红点点,喝多了还有会给厥了过去。知道自己的老底,也清楚自己不能喝酒,钱爱国自然是一再推辞,说自己不能喝。 但五人里,张雄伟和钱爱国相反,他特爱喝酒。又因为张贺升职,张雄伟觉得心里不爽,看着钱爱国推推搡搡的样子,开口蛮不讲理不由分说地让钱爱国喝酒。 钱爱国赔笑推辞,还给张雄伟倒了杯酒,权当赔罪。嘴里哥哥放过,完全不在意自己比张雄伟要大上两岁。 可张雄伟想的却是这小子忒不给面子,今日张贺升职他升不了,让钱爱国这小子喝个酒他都不愿意,这不是明晃晃地瞧不起他嘛!想着这些,张雄伟黑了一张脸,拍桌子让钱爱国干了他手里这杯! “他说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以后出来都不带我!让我就和唐维那个书呆子混。他们平常给唐维排班都排最不好的晚班,我不想被欺负,又觉得没出过大事……”钱爱国抽噎了一下,“我就喝了那一杯。” “我都给他面子了,他还要灌我。张雄伟长得人高马大,拿着酒要给我灌,灌了没两杯,我就厥了过去。再有意识,我他妈都死了!”钱爱国眼里含着怒火,一副要咬死张雄伟的坚决态度。 他恨啊,如果不是张雄伟那家伙死活要给他灌酒,他怎么会出事!就是张雄伟给他灌酒,才把他害死的! 钱爱国抱着赵雪槐的腿,一脸狰狞,然后就被拍开了。 赵雪槐问他:“张雄伟是怎么回事?”钱爱国说的,都是他怎么死的,关于张雄伟并未提及。 钱爱国这才在脸上出现一抹狞笑和得意:“哈哈!那个蠢货也死了!他们把我害死之后,就把我偷偷地放到了我家里,还装模作样地搞成我是自己喝酒喝死的一样!可是张雄伟喝多了酒,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根本没醒过来!他活该啊,死得好!就该给我偿命!” “张贺一事呢?”赵雪槐又问。 “张贺不关我事啊!”钱爱国看出来前面这姑奶奶有些脾气,怕是个爱管事的,忙把自己先撇清,“张贺是张雄伟弄死的,我今天本来就是过来看看。” 钱爱国眼珠子转了转:“结果我去了保安室,发现张雄伟也在。张雄伟成了鬼,看着也比我厉害,我不敢露面,就远远地躲着。看到张雄伟在张贺脑子上面待了很久,然后张贺就死了。” “倒是唐维运气真好,张雄伟居然没管他。还让他喊出了声,唐维一喊,就很多人过来,张雄伟也就跑路了。”钱爱国说着,眼里流出两分艳羡。如果三天前他和唐维一样,没去喝酒,他现在就还活着了。但是世上哪来的后悔药呢,死了的人是活不过来的。 说到这里,事情的一切过程都清楚明了。杀死凶手是张雄伟无疑,但张雄伟的出发点立不住。张贺这人就算欠,也是欠的倒霉鬼钱爱国的份,毕竟张雄伟可是自己爱喝还是一手促进钱爱国死亡的人。 弄清楚了事情,赵雪槐对程旭道:“这钱爱国说的都是真的,那个死者张贺身上缠的气息没有他的。” 程旭苦笑着摇摇头:“喝酒要适量啊,哪有不能喝还逼着人喝的。” 就是一场酒,送了三个人的命,三个人因此而亡。而且这样的事,不知道在多少地方发生着,发生过,亦或者即将要发生。 赵雪槐嗤了一声:“还不是你们男人闹腾的,喝酒本来是雅事,非得闹成面子功夫。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不喝就不是兄弟,不喝就是瞧不起我!瞧瞧,还一套一套的呢!” 听着赵雪槐的一杆子打死,程旭笑着叹气道:“如果不是今儿这遭,我确实没意识到这事这么严重。不过我向来不灌人酒,劝酒也劝那些非得灌人酒的混人,别人喝不得何必勉强。” 钱爱国看着两人说话,偷偷地就往一边挪。他本来就成了鬼,动作简直无声无息。 但老虎头上的毛拔不得,赵雪槐一个招手,钱爱国又被迫飘了回来。 “姑奶奶!我都交代了啊!您还要问什么,我都告诉您!求你放了我吧,我就是一个枉死的人啊!”钱爱国求着饶,就怕这位姑奶奶学那些道士和尚把自己这种鬼也给杀了。杀人还需要坐牢,可是杀鬼却不用啊! “别喊。”赵雪槐起身道,“去找张雄伟。你们五个人喝酒,现在还有两个人活着。以张雄伟报复张贺的心思,那两个人只怕也有危险。” 钱爱国听得这话楞了一秒,然后道:“姑奶奶,我不知道张雄伟在哪,您自己去吧!” “你怕是巴不得那两个人也死吧,我说得对不对?”赵雪槐冷冷地瞥钱爱国一眼。待问完这一句看向程旭,眼神询问对方是否要同行。 程旭道:“一起吧,万一遇上人了我能帮忙。”鬼怪之类,小姑娘丝毫不惧,他也只有对着人才能有用了。这隐隐让人觉得有落差感,但是这种落差反倒让赵雪槐变得更耀眼,程旭觉得对方更吸引他目光。 那个在村子里平淡无奇的小姑娘,引起的是同情和怜惜,强大能力的展现和人格认知上的相同,才让程旭眼前一亮,然后就像瞎了一般,别的人看着索然无趣起来。 程旭思索间,赵雪槐进房间拿了罗盘和几张符箓。准备好东西,两人一鬼立马出门。 保安室已经被锁了起来,不让人进去。但是进出别墅区的时候,总要从这里过。短短一会功夫,整个别墅区就空了不少房子,住户都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最后一拨警察也离开,保安室附近空无一人,赵雪槐掠取了一抹鬼气,附加在罗盘上指路。 只见指针蹭蹭地转着,赵雪槐手指头掐动几下,偏头问自己身边的一人一鬼:“西边是什么地方,怎么过去好?” “西边多远?我有开车。”程旭道。 “不远,走路是二十分钟。”赵雪槐习惯用脚程算路。 “走路二十分钟是张雄伟家!我去过两次。”钱爱国笑着告诉赵雪槐答案,“我还知道路呢。姑奶奶,我刚刚想通了,你是要去弄死张雄伟吧!这种人啊,就是做鬼都是坏的,就该弄死!” 想到了眼前这位姑奶奶的目的,钱爱国立马在凑热闹的两名同事和真凶张雄伟间做了选择。他就等着看,张雄伟那家伙怎么死! 钱爱国看着赵雪槐罗盘的眼光发热:“姑奶奶,一定要弄死张雄伟啊!不然他怕是会害更多的人。” “别啰嗦,带路。”赵雪槐皱着眉,揉揉被钱爱国吵得发胀的耳朵。 “好好好!车子往这边开,那边没有路。”钱爱国是本地人,在市里生活了几十年,对于这些道路比赵雪槐程旭两人都熟。 没一会,车子停到一条巷子外。 青天白日,人都上班去了。只有一家有声音往外面传,似乎在吵闹不休。 “雄伟啊!你怎么跑去杀人了,这做得不对啊!”这是女人的声音,略带苍老,经了岁月磨砺。 屋里的张雄伟冷声道:“哼!杀人怎么了,反正我现在是鬼,谁也抓不到我!除了张贺,另外两个我也要让他们陪我一起死!” 钱爱国听到这里,偷撇一眼一身白金光交织的小姑奶奶,心想:这姑奶奶身上的白光,可是一下子就把你留下的黑色鬼气给弄消失了! 没有绝对的笨人,钱爱国胆小归胆小,亦是心里有算计。他一早就发现了小细节,才跟上的赵雪槐二人。 张雄伟,你就等死吧!钱爱国恨意浮现在脸上,目光里带着几分灼热和期待,似乎张雄伟就死在他面前。 在钱爱国期待的目光中,程旭和赵雪槐已经到了门前。 赵雪槐冲程旭点点头,程旭的手指敲上木头做的院门。 “咚、咚、咚。”三声不快不慢的声音响起,院里张雄伟猛地回头。 第47章 被敲门声惊到,张雄伟的母亲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儿子。 张雄伟人高马大,站在他母亲身边衬得他母亲又瘦又小。看着母亲瑟缩的模样,张雄伟皱着眉不高兴地挥挥手,动动嘴用嘴型示意她上前去开门问话。 见了儿子动作,张雄伟母亲抖着手打开木门的门栓,探出头问道:“谁啊?你们找谁呢?” 程旭看着一脸黑黄的老人家,心生了两分不忍。但思及倒在地上的张贺,就心定下来,道:“我们找张雄伟。” 张雄伟母亲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惊慌:“我儿子已经死了,你们不知道吗!还来找他干什么,他就埋在城外的十里坡上,要拜的自己去!” 时值夏日,出丧都是早早地把人埋在地下,免得突生多事。市里有这方面规矩,家里又不富裕,钱、张两家丧事都从简办完。 张雄伟母亲心里惊慌,想着自己刚刚训斥儿子那句怕是被这两人听去了。再一看,发现来人里那个女娃娃手里竟然拿着一个道士用的东西。 张雄伟母亲就欲关门,动作极快地一边关门,一边怒道:“你们不要找我老人家的麻烦!我老糊涂了,刚刚都是瞎说的。” 赵雪槐伸手拿捏住她手腕:“老太,你心中有数。你儿魂魄在内,他刚刚杀人之事你分明知晓!” 闻言,张雄伟母亲脸上神色一变,如死灰一般,变脸后立马回头冲张雄伟喊:“雄伟!你快跑,来人抓你了。” 张母话落,一阵阴风咻地冲着门口袭来,张雄伟竟是不退反进!刚刚吸食了张贺的生气,让张雄伟实力暴涨。眼下他正处于春风得意,满心自以为自己很强,哪里在乎门口这一两个小年轻! 他这样一冲,反倒又把他母亲吓一跳,张雄伟母亲不想他再伤人,只是想他逃走而已。 “雄伟,你不要再杀人了!你跑吧。”张雄伟的母亲急切哭喊道。 三日前,她还是个只用操心家里一亩三分地的本分老太太,没想到短短三日,她儿子竟成了能杀人的鬼,如何不让老太太心惊胆战。 “哈哈哈,谁要抓我?”张雄伟如同未闻他母亲的话,直扑门口二人一鬼去!他才不会像他母亲说的那样死乞白赖地逃跑,反正他有实力,为什么不能杀了这些多管闲事的人! 眼看着阴风裹挟着嚎啕声而来,钱爱国缩到院墙一边去,躲着不敢动作。 赵雪槐往前一步,踏进张家院子,单手持一符箓和张雄伟带起的黑风交汇。她口中清喝:“赦!除恶鬼畜力,还朗朗乾坤!” 她口中每一字吐出,便有如刀剑击在血肉之躯上。最后一字吐出,张雄伟从阴风中倒飞而出! 只这一回合,张雄伟就面色惨白,心知来人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但赵雪槐下一招已至,她手里的一柄白光符剑急射而来。 张雄伟就地一滚,眼睛扫到自己的母亲,立马躲到她身侧去。他心道,这些多管闲事的一定是和尚道士,既然多管闲事自以为很厉害,肯定不会伤人。 张雄伟这一思路也对,赵雪槐的符剑刺了两回,没刺中张雄伟,差点伤到张母,当下就飞回赵雪槐手中。 张母伸着胳膊求饶道:“姑娘,放过我儿吧!他也是自己突然死了,心里难受啊!” 赵雪槐扫过这老太面相,观她是个一生老实的人,又想起她刚刚让张雄伟莫要伤人的话。她手一挥,钱爱国已是飞到老太面前。 张雄伟母亲看到钱爱国,倒吸一口气,手指指着他道:“你……你是雄伟那个同事啊,你不是死了吗?” 提到自己的死,钱爱国心里的愤恨涌上,回道:“你儿子不也是死了!他害死我,他还在,我凭什么不能在。你再护着这个畜生,别怪我们下狠手!”钱爱国借起赵雪槐的势威逼道。 张雄伟母亲面上青青白白,把她心里想的东西完全都展现在一张脸上。最后老太终于想到了不对的地方,脸上带着一种希冀,反驳钱爱国的话:“你胡说,你明明是自己喝酒喝死的。怎么赖到我儿子身上去了,他只是……只是对张贺下手了而已。是张贺升职,非要他喝酒,这才把他喝出事来的!” 说完这一通,张母对着赵雪槐求情:“这位姑娘,不!是这位大师,我儿子也是枉死的啊,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了他!” 张母情绪激动,说话间已扑倒了赵雪槐身前,想要抱住她的腿脚,让她不得于行。 张雄伟躲在自己母亲身后,利用张母吸引了注意力,自己稍回缓了一点阴气在鬼魄内。眼看自己母亲居然扑上去拦住了动手的人,立马就朝着自家院墙之上飘飞出去。 张雄伟跑得毫无留恋,直冲着有挡路的院子去,身形在墙缝里穿行。 钱爱国也是面露急色,呼道:“姑奶奶!张雄伟这家伙要跑了!” 钱爱国跺跺脚,看着赵雪槐一脸急意,自己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追上去。 眨眼的功夫,张雄伟已是跑出去十来米。 张母稍稍松口气,脸上神情落寞,双眼亦是无神。 赵雪槐就恰在此时再度出手了,右手探出,而后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张雄伟的脖子,把他猛地拽了回来! 张雄伟紧拽着勒他脖子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得,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嚣张模样。 钱爱国心里大喊解气!这就是他想象中的画面啊,张雄伟这家伙果然就该死! 钱爱国走到张雄伟面前,咬咬牙伸出腿踹他一下:“张雄伟啊张雄伟!你想过你会有今天吗?让你给我灌酒,把自己也喝死了吧!” 张母看得心疼,哭着上去拦。 可人鬼殊途,纵然张母以为张雄伟往她身上灌了点鬼气让她能视鬼,可一实一虚,张母从钱爱国和张雄伟身上穿了过去。 张母哭道:“后生,别打我儿子。” 换了从前,钱爱国或许会心软,但眼下钱爱国最恨的人就是张雄伟。让他放过张雄伟,无疑是往他心口上插刀子。钱爱国狠狠地盯着张母:“分明是你儿子害死的我,你还有脸和我求情。” 张雄伟怒瞪钱爱国。这得势的小人,若是他能逃出去,一定要弄死这个小人! 张母半撑着手在地上,欲言又止道:“你……” 钱爱国面色狰狞:“我本来就是他害死的!我们五人一起去吃饭,他死活要灌我的酒,我生得矮小,他就捏着我的下巴灌,结果把我灌死了。灌死我之后,他们四个还把我偷偷地搬回我家,做了一副我是自己喝酒醉死的假象。可一个不能喝酒的人,我家里怎么出现酒那种东西!” 张母的脸上的固执被钱爱国一番话打得破碎,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儿子,低声地问:“雄伟,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你告诉我!” 见状,赵雪槐松开张雄伟脖子上的束缚一二,让他能出声。 张雄伟无赖地笑笑,避开张母的视线:“就是真的,就是我把他灌死的。可我不是也死了,赔他一条命还不够吗?那三个人也和我一样,看着他喝酒的,还在一边笑呢。我把张贺弄死,钱爱国这小人怕是只有高兴的份!” 钱爱国呸一口:“就你的命,我才不稀罕。” “你再说一句!”张雄伟如同活着一样霸道,一句话吼了回去。 当下里,最崩溃的却是张母,她泪眼婆娑地怪着自己:“都是我没教好儿子啊,怎么让你做出这种事。杀人你都敢去,怎么不把你老娘也杀了!” “我的老天爷啊!你干脆把我的命也要了去,给这个杀人犯抵罪……”张母用手捶地,一脸悔恨。 张雄伟安静下来,脸始终不敢看向张母的方向。 好一会,张母哭声小了,张雄伟才抬头问赵雪槐,他目光里透着紧张:“你是哪个?要怎么处置我。” “打散你的恶力,过了头七自然你有你的去处。”赵雪槐画上一个困张雄伟在院子的符阵,然后余下的灵力拍在他身上,让他的魂体变得比钱爱国更淡上两分。 鬼怪的身体越如实体,实力就越强。眼下张雄伟去了一身恶力,比钱爱国更弱上两分,连做恶事的实力都没有。 张雄伟身上那种让钱爱国畏惧的感觉淡去,钱爱国乐得上去再补两脚,欺负一下张雄伟。 赵雪槐看向钱爱国,淡淡问:“你剩下几日要呆在何处?” “啊?”钱爱国道,“姑奶奶,我不想下地狱,您看能不能让我留着,做个鬼也好啊!” “不行,你生了恶念、沾了恶气,留不得人间。”赵雪槐只道:“你自己选地方,不然就直接走,不等头七,我超度你也行。” “不!我、我回去看看我爹妈。”钱爱国选了家里。 走之前,赵雪槐在张雄伟身上绑了根红线,有了这红线,张雄伟就是绳上的蚂蚱不能瞎蹦跶,等着头七过后,该去哪就会去哪。 处理完最后这事,赵雪槐程旭携着钱爱国两人一鬼离开张家。 钱爱国一脸哀怨地看着赵雪槐,想让这姑奶奶饶了自己。可是看了半天,姑奶奶还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钱爱国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叹出了二十分钟,车子才将将开到钱爱国家。 赵雪槐和程旭两人没进钱家,只让钱爱国自己回去。然后赵雪槐用阵法困住钱爱国,免得他四处游荡,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误了往生。 眼看着钱爱国乖乖回去,车子朝着院子外开,冲上来两个和看不见车似的人,没头没脑往上撞。 程旭踩住刹车,按响喇叭,然后探出头皱眉问:“怎么回事呢?你们都不看车吗?” 城中路不宽,程旭车子开的很慢。但这两人就和没长眼一样走过来,程旭觉得要不是自己避开,这两人怕是要撞死自己才满意。 程旭这一喊,那两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脸后怕地和程旭道歉:“对不住啊,兄弟!我们这两日没睡好,整个人就晃神。对不住啊,真心对不住。” 看这两人态度还好,程旭就道:“算了算了,没事。但是你们路上多注意,这要是撞伤了自己算谁的,没睡好就别出门在家里补补觉。” 大白天的在外面晃,程旭可不觉得这两人忙,纯粹是没把自己安全放心上。这种人,最让人头疼。 那两人又连着道歉了一番,谢过程旭好意,两方才错开。 但错过车子的时候,这两人顿时觉得精神一震,好像这两日糊里糊涂的脑子突然清醒了。 其中一人道:“唉,我怎么突然觉得这身上舒服了啊。” 另一个则是苦笑着道:“吓醒了吧,我们还是快去钱家,给送上“心意”。” “唉……,老哥你送多少。” “梦里钱爱国可是说了,没有这个数不行。”这人比了三,又比了两个八,意思是三百八十八。 “这要破家啊,我说要这么多,我妈差点打死我。” “可要钱要命,总要选一个。” 两人说着,来到钱家门口,把纸包住的钱丢进钱家,然后趁没人磕了两个头,念念有词了好一会才离开。 车里。 程旭纳闷地说:“这两人真是奇怪,寻死一样撞过来。” 赵雪槐道破真相:“是钱爱国那小子弄的。” “他?”程旭惊道:“他看着那么胆小,敢做这事儿?” “反正都死了,做成了做不成也不吃亏。”赵雪槐能理解这种光棍心思,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命都不在乎的人总是格外能威慑人。眼下钱爱国已经没命了,平日的没壮起来的胆子就大了几分,做出了一些活着不敢做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悔了。想到这里,赵雪槐有感道:“好多事真是说不清,就像钱爱国这事,张雄伟灌酒逼酒有错,张贺等人开玩笑一般看着也有错,钱爱国未必没错。” 程旭捋了一下这思路,有些想不通。张雄伟在他看来,当然是错误最大的人,其他就像帮凶一样,而钱爱国这个倒霉的?能怪他什么? 程旭为着钱爱国辩解道:“钱爱国也是怕被小团体排斥,虽然搞小团体不对,但是身处在这个环境中,也确实有无奈的地方。” 程旭以为赵雪槐是社会阅历不够,毕竟小姑娘才十八九岁,能见过多少人和事。 可赵雪槐看事的角度不同,她道:“如果知道喝酒就会死,你看他还喝不喝。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的,可怜养大他的父母。” “没有后悔药,但无奈之举,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难道有因为有人喝酒出事了,就所有人都不喝酒了嘛。”程旭看着赵雪槐,诚恳道。 “你这是偷换概念,能喝的人是一回事,他这种喝厥过去的,心里还不能有点数。”赵雪槐固执反驳,“说白了,就是不够坚定,你看那个唐维,不去就是不去!连拒绝都说不得,这种团体根本也融不进去,融进去又有什么意思?真正的朋友,会拿性命开玩笑?” “君子和而不同,你这话有理的。”程旭被赵雪槐说服,笑着看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小姑娘。 看对方鼓起的脸颊,瞪圆的眼睛,就像树上被逮着吃松果的松鼠。 “你说得对,有拒绝才是处朋友的道理。不过逝者已矣,何必多言,相信他自己心里有数。”程旭语气温和。 “现在有数也晚了。”赵雪槐摇着头嘟囔了一句,显然没有被程旭一两句软语哄了去。就算是说服不了对方也没关系,她就是这么想的,除非事实让她发觉她错了不然是休想让她改主意的。 送赵雪槐到别墅区,程旭就转而回去,这回没忘了赵雪槐给带的东西。 赵雪槐这里,给唐姐带的东西是直接让她带回去,给程旭赵文丙的东西也送了过去,剩下的就是兰花婶子还有婶子家里人的。 本来赵雪槐是想自己送过村里,但眼下还没几天就到月末了,硬要回去时间上比较紧张,赵雪槐就准备去邮局把东西寄回去。 第二天,赵雪槐和唐姐一起带着东西去了邮局。 赵雪槐填着单子,字写得歪歪斜斜。 唐姐看着东西,被旁边聊天的大哥大姐吸引了注意力。 一大姐出言惊人:“你们知道不?昨天市里又出命案了,又有人死了。” 这话可是让所有人立马惊慌起来,好奇地追问这位大姐:“怎么回事啊,大姐?” “这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好好好,我和你们说说我知道的,正好排队无聊。”大姐说话的功夫,一不留神就往前走了两个身位,因着好奇也没人介意。 而后这大姐才道:“昨天住有钱人的别墅区那里,有个人因为喝酒死了。但是很奇怪,那个人根本没有喝酒,就醉酒死了!” “没喝酒,怎么醉酒死的?” “对啊,你别哄人。” “谁哄人,那个人真是不喝酒但醉酒死的。死的那个人,还和另外一个命案有关,之前那人有个同事死了,就是他们灌酒灌死的。我看八九不离十,就是那被灌死的人回来报仇了!” “嗤,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吧。头一个死的那个,是自己喝酒喝死的。我住在那附近,这是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才是消息落后,警察查出来了,那头一个死的房里那些酒,是另外两个人买的,现在那两个人都被抓紧警察局去了!昨天死的人,可是比坐牢的更惨,直接没命了。”大姐见有人不信,板着脸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强调,“你要是不信,就回去打听打听!我马大姐若是骗了你,就让我出门踩狗屎!” “嚯,信了信了,马大姐。到你了,快去填单子寄东西。” “别催我,就去。” 这厢八卦说完,赵雪槐已经忙完了,看着一脸感慨的唐姐关切道:“唐姐怎么了?” “我刚刚听他们说喝酒死人呢,回头要让我爸爸不喝酒,若是喝酒就让我妈揪他耳朵。” “哈哈,这法子好,阿姨肯定管得住叔叔。”赵雪槐笑着和唐姐走出了邮局。 昨日她出手去了那两人身上的鬼气,绝对不是包庇那两个人,而是不想钱爱国提升因果在这人间。 死者已矣,祝他来生平安喜乐。 法律虽然滞后于伤害,但不缺席。有人致力于破坏,有人却在维护这平稳秩序,牺牲诸多。 再一转眼,已到月末,赵雪槐独自坐上开往昆市的火车,准备去赴那玄青会。 华国术师界二十五以下英杰,不知是何等水准? 也不知那奖励,能分她一杯羹不?赵雪槐这个俗人想着中品灵石,脸上浮现个浅浅的笑。 清丽少女笑容满面,邻座的男人看着眼神暗了暗,笑着搭讪道:“这位同志是去哪?” 这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穿着斯斯文文,但是露出来的手却是不平整得很,虎口处有老茧,中指处却是毫无笔压过的痕迹。 第48章 读书的人做什么都是多用笔的,而用笔时,笔杆会压在中指上,磨得那处出现薄茧,这男人的手和鼻梁上那双眼镜显然很不搭。 赵雪槐心里带着戒备,应道:“去昆市。”然后细细打量这男人面相。 金边眼镜下一双眼镜虚肿,鼻纹甚深,印堂也发黑,顶顶倒霉的血光之灾相啊! 郑昭还不知,自己马上这两天要倒血霉。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看看这皮肤,白皙得吹弹可破!看看那双眼睛,亮而有神,黑白分明,眼下港台那边很是流行这种眼睛美人啊!再看看这笑容,比新红的那个女星还要清纯两分啊! 郑昭听见对方是去昆市,更高兴了,笑容满面:“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去昆市的,路上可以多聊聊。” “我叫郑昭,是昆市本地人,住中心城区。本人是在昆市电影公司工作的,担任制作总监。你知道那个阮娇娇吧,就是我们公司的。”郑昭笑着报出自己的名头,等着对小姑娘大吃一惊。 这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物质方面渐渐跟了上来,娱乐方面的需求也起来了。郑昭在的这家昆市电影公司就拍了不少的片子,在整个华国也有些名声。至于阮娇娇,那就比公司更出名了,是公司最红的一个,笑容甜美歌声也美,演唱会开了不知道多少场,初涉电影也是大受欢迎。 看着对面这人一脸的期待,赵雪槐很认真地想了想阮娇娇这个名字。但大概是上辈子这个时候过得贫苦,没注意过,一点印象也无。 她摇摇头:“我好像不知道,不太关注这个。” 郑昭尴尬地笑笑:“没想到同志你不关注这方面,我以为小女孩都喜欢。看你相貌出众,刚刚还想让你来我们公司发展发展呢。你若是肯来,我一定把你捧红!” 郑昭说着,从自己公文包里翻出名片,递给坐在自己对面这姑娘:“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可是正经公司,你随便问问就能问出来的。对了,小同志你不是昆市人吧?”不然怎么会连阮娇娇都不知道。 “嗯,不是昆市人,只是去昆市有点事。”赵雪槐把对方的名片推回去,随口指点一句,“郑先生年纪轻轻就是总监,相信肯定在工作上更出色。不过有时候,还是多看顾家里的好。” 这郑昭的血光之灾显现在鼻纹上,而他鼻梁上的鼻纹和事业挂钩,这几天若是出事,必是在工作的时候出事,回家缩着最好。不过交浅言深要不得,赵雪槐只能浅浅提点两句。 那厢郑昭还不死心,游说着赵雪槐:“唉,多谢小同志提醒。近来确实是忙得很,不过在社会上就是忙才好,忙说明有事做,忙不起来说明没什么前途。尤其是男人,基本上忙的男人才有本事,小同志将来找对象可以参考一二。” “是嘛。”赵雪槐听到这,觉得和这人说话没甚意思,敷衍两句显示了自己冷淡的态度。 郑昭也是会看脸色的,遗憾地叹气。 下午时分,火车到昆市站,车厢里的行人便各奔东西,向着目标地而去。 赵雪槐下了车,就看到出站口有个人举着她名字的牌子在等她。 来之前,赵雪槐接着机会给老太婆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想来这接她的人,也是老太婆安排的。 赵雪槐向着举牌的人走过去,心里想着自己要怎么让老太婆心甘情愿地收她做弟子,也决定要弄清楚老太婆上辈子那么做的原因。若是没有别的原因和苦衷,老太婆必然不可能不收脾性相合的自己做弟子。 这般想着,就到了举牌的青年面前。 举牌的是气旋子最年轻的弟子夏季山,真正传授术法那种,不是收来充数处理杂事的。 看着走向自己的年轻小姑娘,夏季山有些为难地皱眉。 昨天,观里的大师兄说到有人要去玄青会,没门没派的就跟着山阳观走,让人来火车站接人。还听说来的人这个人被师父嫌弃了,因为对方和沈师兄的身亡有关。有这么些因素加成,赵雪槐未到山阳观,就已经隐隐被排斥在外了。 赵雪槐看着发愣的人,主动道:“你是接我的吧?山阳观的。” “啊?”夏季山放下牌子,“对,夏季山,山阳观季字辈弟子。” “我姓赵。”对方报上了行辈,赵雪槐报上姓名。她现在名义上是个光棍身,可没有什么字辈可称。 夏季山点点头,“那我们走吧,车在前面。” 说到车,夏季山就想到车上还有一位师兄坐阵。他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这姓赵的小姑娘,车上那位师兄,可是脾气相当不好,且和沈定山师兄臭味相投。眼下这小姑娘撞上去,怕是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 赵雪槐突然抬头问:“夏道友缘何用这种目光看我?可是哪里不妥当。” “到了车上你就知道了。”夏季山摇摇头。 果然,还未到车上,赵雪槐就受到了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定睛一看,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站在车前,皱眉杀气腾腾地看向她。 当下气氛剑拔弩张,像紧绷到随时会断的纤绳,满是危险的气息。罗定海冷哼一声:“杀了我观中弟子,你居然还敢送上门来?” 眼前师兄如恶煞凶神,身边小姑娘却是小小一只,又想到这罗师兄和沈师兄不好的名头,夏季山劝道:“罗师兄,大师兄不是说了,让我们过来接人的吧。这要是接了人,反出事……怕是不好吧。” 罗定海目光如刀,一眼扫过去,夏季山心里涌起的勇气就少了一半。论实力,夏季山知道自己差这位凶神师兄多矣,这位罗师兄如今在观中实力可排到前五之数!寻常日子,对上气旋子也是能勉强过上百招有余! 夏季山被这一眼扫得后退一步,气势已弱。 看这不知死活的小家伙不再管事,罗定海目光玩味又森冷地看向赵雪槐,上下扫视一通,他鄙夷道:“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今日若是想要上车借我山阳观的势去玄青会,就先与我过上几招。没本事,还是别去丢人的好!” 罗定海原先不叫罗定海,叫罗大海。但因和沈定山交好,引为知己才改名做罗定海,取定山海之意。能不能定山海另说,至少两人是合作了多年,一个武力强,一个能说会道,还有气旋子的大旗,算得上是一帆风顺。谁知道小小一趟其瓦市之行,竟是送了自己兄弟的命,罗定海想着那天给沈定山收尸的场景,就眼底泛出红丝来! “我还道是何事,又是为那小人而来。能为小人如此的,你定是他同道中人!又一个小人无疑。”赵雪槐反唇讥之,半分不惧,看向面前这高壮男子更是目露厌恶。 罗定海气得反笑:“小丫头片子,今日就教你做人!好让你这种没教养的知道,杀人需偿命!” 话落,罗定海已是冲着赵雪槐近身而去。 罗定海身形高大,动起来如同山岳动荡,气势汹汹。 夏季山不忍地闭上眼睛,心想小姑娘啊你干嘛这么嘴硬,今日怕是要吃排头了!不过你且放心,罗师兄不至于要你性命,我会送你去医院的…… 夏季山只听得到“砰、砰、砰”三声响,而后就是一声惨烈的叫声。 “啊!放开我!” 啊,可怜的小姑娘…… 等等! 不对! 好像是男人的声音,是罗师兄? 夏季山心里不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眼睛睁开,赫然是罗定海被赵雪槐踩在脚下的场景。 可能是看错了,夏季山闭上眼给揉巴两下,再睁开,还是之前那副画面。 踩着人的赵雪槐也是乐,她还以为这人来势汹汹多厉害,没想到只是个会用蛮力的家伙。她道:“服不服?” 罗定海面红耳赤,强硬道:“呸!你就是打死我,也别想我服气!” “打死你倒不止于,脏了我的手。不过你且记着,可一可二不可三,下回遇到我绝不手软。”赵雪槐用脚再踩一下,语气轻飘飘道,“你们观里,师傅上了弟子上,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整个云省,能敌我师傅的不过一手之数!就你,能打过我都是运气。”罗定海对于气旋子,只有满满的崇敬。 赵雪槐觉得这些死心眼的男人真是讨人厌,无趣地挪开脚:“那你回去问问你师傅,就知道一二了。” 被赵雪槐放开,罗定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一抹血迹。不过经了这么一遭,他勉强认可了眼前这小娘皮的本事,因此他冷冷地道: “哼!算你厉害,上车吧。” “谁说我要上你们的车。”赵雪槐挑眉道,而后转身就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而去。 好一会后。 夏季山看着傻眼的罗定海,咳嗽一声:“罗师兄,人走了……”我们是来接人的,但是人被你为难走了。 罗定海看着赵雪槐的离开的方向,抹抹嘴角的血迹,恨恨道:“傻子,你以为她真的悔放弃玄青会的名额不成。这等有点本事的术师,玄青会对他们的意义来说,比你们这些庸才重要得多。走吧!” 夏季山听着自己被誉为庸才,也不生气,他只看着罗定海身后的灰就很爽了。 师兄你倒是强啊,还不是被别人踩着打!啧啧,就不能心里有点数嘛。 第49章 罗定海带着一身狼狈回到山阳观,引得无数穿着道袍的大小道士行注目礼。那目光灼热,夏季山都觉得难以接受,一路低着头跟在罗定海身后回了内观。 道观在官方注册过,占地面积巨大。占了国家这么大的地儿,当然要给人上观里烧香的人方便一二,为了应付那些上香者和游人,山阳观分了内外两处。外观给普通弟子居住和信奉三清的人来上香,内观里住的则是修习术法的弟子。 先前罗定海在外面,还只是受到目光的注视,走到里间,同为术师中人的诸山阳观弟子就坐不住了。 “定海师兄,你、你这是怎么回事?”说话这人目露惊愕,活像看到老母猪爬树似的。 罗定海的实力那么强,只是出去接个人的功夫,居然变成了这副狼狈样子? 罗定海黑着脸,瞪那出声人一眼,而后提步回房。 他走了,气氛为之一松,所有人堵上小师弟夏季山。 “小师弟,你快和我们说说罗师兄这是怎么弄得?” “对啊,快说快说!好奇死我了!” 夏季山一脸为难,这说了铁定得罪罗定海,罗定海可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人。可是他是真的好想说出去,爽一爽! 最后,夏季山只能憋着自己的一颗真心,用遗憾的目光扫过他诸位师兄,道:“这事儿还是问罗师兄吧,我不好说。各位师兄别为难我,行行好啊!”夏季山双手合着,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溜儿地进了自己房间。 夏季山一走,剩下看热闹的啧啧感叹,好奇与好笑皆有。但只看看这些人脸上眼里皆带笑,就知道罗定海在观里不得人心。 中午十二点。 盘坐在蒲苇座上的气旋子缓缓睁开眼,体内的真气尽数归入丹田,同时他嘴巴微张,吐出一口浊气。 上午的修行结束,气旋子走出静室,外面候着的大弟子连忙递上冷水浸过的冷帕子。 气旋子接过,覆在脸上,闷声问道:“今日观里可有什么事?” “今日外观中无事,香火也是鼎盛。就是内观里……” “内观怎么了?”气旋子眉毛一挑,立即就想到了那个接了自己三招的小道友。内观里都是他的弟子,行内弟子如子女,向来都是无风无浪,观众弟子遇上那个小道友不会又出事了吧? “就是师傅您让我安排人今天去火车站接一个道友,结果定海他自己要求去,却没把人接回来。回来的时候……定海身上都是灰,看着像是被人欺负了。” “哼!不过是没打过别人。”气旋子虎眼一瞪,觉得罗定海真是给他丢人。 “你也是,我都说了,让你们去接人。结果呢?你不知道定海是去干什么的?”气旋子训道。 “师傅,弟子错了。”气旋子的大弟子见他发怒,立马软声求饶。 “你知道错了?错在哪?是不是想着让定海去找回定山那事的面子,可是你们在外面违背师命,就不是掉我的面子?”气旋子抚着自己的长长的胡须,叹气一口,“定山和那位小道友之间的事,为师已经处理过了。让她接了我三招,过了此事就是过去了。可你们回头再找事,当真是让为师觉得没脸。” “师傅,都是弟子自作主张,请您责罚。” “那就罚你这个月不出观,定海罚他紧闭半个月,此事你去办。” “好,多谢师傅。” “等等。”气旋子抬起袖子,“我让你去查定山,你可有收获。” 为难的神色爬上气旋子大弟子的脸,他犹豫道:“定山行事颇为果决,只是对于同行不甚通融。但想想亦可理解,抢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气旋子的双手已是攥紧,目露憾色:“我知道了,就是之前不信,现在从你嘴里听说,总得信了。” “师傅,定山师弟已是得了教训,知道错了,您莫气坏了自己身子。”气旋子大弟子安慰道。 “定山一事揭过,定海这事是我们观里过了。你让人去齐老太婆哪里送些东西,算是道歉。”气旋子想着齐老太婆的黑脸和八卦掌,吩咐道。 他弟子很为难:“师傅,齐前辈哪里不让我们进去,送东西也不收的。” “那送去郑濂哪儿,两份,让他帮我带一份去。”气旋子觉得面上无光,不想见齐芸这女人。自己丢人,弟子也丢人。 “好的,师傅。弟子这就去。” …… 响午时分,赵雪槐终于折腾到齐芸住的地方。 齐芸的住处闹中取静,地盘不大,老院子古香古色。一进院子,入目的就是银发尽数盘起的齐芸穿着件真丝的绸衫打着太极拳。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齐芸的八符乾坤阵,就来自多年的太极体悟。上辈子这样的画面,赵雪槐也见过很多次。齐芸日日这样练,练了半年后一句话没留就走了,就好像一阵风,在书上翻了两页就一溜烟地跑了。但是对于书来说,那阵风可是能是它极其难忘的一个经历。 对于当时陷于困顿之境的赵雪槐来说,齐芸就如同黑夜里如豆的灯火。齐芸陪伴出现在赵雪槐生命里的半年时光,教她一技之长,教她看人生百态,带着她走向自信走向希望,也走出前半段糟糕的人生。 如时光穿梭一般画面,院子里齐芸缓缓收了最后一式,看向死活要过来的小丫头,无奈道:“不是让人去接你了嘛。” 赵雪槐鼓起脸颊,道:“那哪是接人,劈头盖脸地就想打人。打我那个人的腰,比你院里这百年的树还粗。” 齐芸觉得小丫头也是自来熟,不过说话调调痛快。齐芸笑道:“那你让人打了?” 赵雪槐大眼睛因为笑眯上,像夜里深蓝色幕布上的星子:“那倒没吃亏,不过要是去了他们那个道观,多丢面子。” “你个小丫头,吃饭没?我蒸的饭菜好了,你去端来,左一是厨房。”齐芸摆摆手,不想听这丫头得意。头回见时,这赵丫头就和气旋子在哪里打,一点亏没吃,这见了气旋子徒弟难道还有吃亏的理? 赵雪槐头一回来这院子,在屋子摔了一个碗才把饭菜好好端出来。 齐芸想着自己那个碗,有点心疼:“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手脚不灵便。” “不就是官窑出的碗,回头赔你两个。”赵雪槐回道,脸上带笑,嘴里还因为咬着一块排骨说话有点含糊不清。自打进了院子,赵雪槐脸上的笑就没下去。今天登堂入室,明天得寸进尺,后天就可以把老太婆掏空了。 齐芸摇摇头:“你小丫头,赔个鬼,少吃我两块肉。” “有人和你抢,这东西才好吃啊。你看你这里,弄得这么冷清,都没个人气儿。”赵雪槐试探着问,佯做不经意。老太婆上辈子就这样,不爱和人亲近,她猜是术师的五弊三缺,可五弊三缺,只涉及俗世人,赵雪槐这等术师是不受影响的,不收她做徒弟又说不通。 被问到这挂问题,齐芸看赵雪槐的目光变得没那么热切:“你吃了就走。” 赵雪槐嘴里的肉都要掉了,自己居然一问就被赶走。她放下筷子,无赖道:“你怎么也欺负我!明明是你让我过来,我来了你又赶我走。” 齐芸也放下手里的碗筷,用帕子擦擦嘴角。而后齐芸神色淡淡道:“你故意接近我老太婆的?从一开始引起我主意,后来又跑到我这儿。你刚刚要是不多问,我还想不到这可能。” 人被触到敏感点,就容易生多疑。齐芸见赵雪槐两面赵雪槐的表现,再把事情串起来,就如同刻意靠近齐芸一般,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相合的脾性,相同的法术,碰巧的时候…… 齐芸问得赵雪槐一懵,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老太婆算作故意接近的人。好吧,其实就是故意接近,可是自己的初衷老太婆只怕是怎么猜都猜不到。谁能往一个人是死而复生的可能上去猜呢? 老太婆凶巴巴地盯着,赵雪槐觉得真是苦恼。不过也是这样聪明的老太婆,才能做她的师傅,教她这世上诸多道理! “你喜欢吃排骨。”赵雪槐道。 齐芸看一眼桌上的排骨:“废话。” “你喜欢胖胖的男人。”这个就很刺激了,赵雪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下。 齐芸开始放冷气:“你是齐家派来的?”她年轻时的爱人,确实是个胖胖的男人,但这事已经过去十八年,她也后悔了十八年。 “不是那个什么齐家。”赵雪槐否认,又道:“你、你不喜欢洗脸。” 齐芸的脸彻底黑了。 对面的笑吟吟的少女花瓣似的嘴唇又开始张合,说道:“你吃石榴不吐仔儿,不吃辣椒,不吃苦瓜,不爱吃葱蒜,特别难伺候。” 最后几个字落下,赵雪槐朝齐芸把脑袋凑过去,拿起对方皮肤松弛的手放到自己额上:“你自己看,看完你就知道了。” 你想看的,都在我的脑海里,我的三魂七魄里。我存封的记忆,以及你。 赵雪槐闭上眼,睫毛轻颤,一滴晶莹的水珠子从她睫毛颤抖着落下。但她唇角未勾,头颅静止,唯有半分退后迟疑。 齐芸手触着少女的额头,心里震惊不已。能看到对方记忆的法子唯有搜魂,可搜魂一个不当就会成傻子! 第50章 齐芸的手放在赵雪槐头上,先是退开,而后指尖点上赵雪槐眉心正中的位置。 这一离一触,赵雪槐知道老太婆还是老太婆。虽然受她影响一二,但还是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 而那个判断是——赵雪槐蓄意而来,图谋不轨。 一阵针扎似的刺痛从脑部传来,赵雪槐咬紧牙关。 此时的齐芸却宛如带了一双眼睛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老旧的时光里,小女娃娃的牙牙学语,飞速拉开到十来岁,绿色山林里闪过十八年,而后是灯红酒绿的外面世界,人生磨砺,生活只写了一个“苦”字。 再一晃,画面里竟然出了“她自己”,辗转半年时光,一老一少,恍如母女二人,但恰在“浓情蜜意”时,“自己”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此后小的如雏鸟成长,直至一朝年老身亡。 那翻飞的画面,是赵雪槐的一生。今朝来看,恍如神仙一梦,悟到了前世今生。 齐芸控制着灵力缓缓抽出,务必不伤对方一分。再睁开眼,眼前少女泪流满面。 齐芸“看”赵雪槐一生的时候,赵雪槐也在重复那些过往,唏嘘过往,眨眼千帆过,不免落泪。 恰当齐芸最后一抹温顺灵力回到自己指尖,小院当空炸响一声惊雷! “轰隆隆!”紫色的粗壮雷霆在黑云中探出爪牙,劈向这古朴小院。 院中两人俱是一惊,这共享记忆,亦如泄露天机!故而这当空霹雳,就是老天给的惩戒。 齐芸吐纳一口浊气,双手的食中二指并拢,猛然喝道:“灵起八方,护阵起!” 灵气的波动在小院的四面八方泛起,形成一个巨大无形光圈笼罩在小院上方。动静遏制在这一方之地,天下如雷神降临的巨雷也不差分毫地朝着小院劈下,电光火花闪烁而来。 “咔!”雷霆一触及光圈,就将齐芸准备三年的阵法给劈了个裂缝,如同鸡蛋外头想要钻进去的怪物。不过这样一挡,那雷光也黯淡九分,只余一成之力,蔓延而来。 齐芸“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眼见紫电雷光闪烁而来,即将击中齐芸,两道银光闪过,绽放出两朵白莲,将雷光尽数吸纳。 将最后一抹电光收尽,两柄如意齐齐从空中坠下,一前一后落到赵雪槐手中。出去时这两柄如意尚银光湛湛,此时两柄银如意已经成了黑如意,还坑坑洼洼的。 赵雪槐蕴养这两柄如意多事,扫过一眼,心里微痛。但一掠而过,满是紧张的目光就落到了齐芸身上。 齐芸刚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痕,看少女一脸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一点泪珠颤巍巍从她玉白的脸上滚落而下。霎时震惊与心疼两种情绪震荡在齐芸心头,化作怜意,伸着手给少女擦擦面上掉落下来的泪珠儿。 “哭什么,这不是占大便宜了,现在多年轻。”齐芸说出这话,已说明是相信和了解赵雪槐为什么而来。这小丫头,就是为她而来,让人不敢相信,但又确实是真的,两人上辈子有一段并没有名分的师徒情。 赵雪槐吸吸鼻子:“老太婆,你真过分。到了这辈子,才知道你叫什么。” “我瞒着你,自有我的苦衷。”齐芸笑笑,“你不要问,以后会知道的。这里不是我随便找的地方,我认识的人,生活的环境都在这地儿,瞒不住你这丫头的。” “那上辈子遇着你,全是我好运?”赵雪槐问道。 “一半一半,你生辰和我那个死老鬼的生辰是一天,想来我是因为这个才心软的。”齐芸解释道。不过这答案,她也不能肯定,因着记忆里的赵雪槐三十多岁才遇到她,那可是十几年后的事! 不过自己这也算窥探了天机,占了人生的先机,所以才得雷霆一怒。齐芸给面前少女夹了筷子菜,笑着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收徒的事。我就说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我的阵法,还用得那么麻利?原来是我教的。” 赵雪槐笑笑,给老太婆也夹上一筷子,低头吃饭。 没一会,桌上被扫光,赵雪槐主动收拾碗筷。 厨房的门是两扇的门,打开能看着人背对着外面的背影,隐约看得到乱溅的水花。齐芸看着赵雪槐洗碗的背影,一时心朝迭起,索性拿起电话拨向山阳观。 电话打通,还没等对面说话,齐芸便道:“我找气旋子,让你师傅过来接电话。” 气旋子的大弟子连忙应声,把气旋子请了过来。 坐在沙发上,气旋子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齐老太婆。” “能怎么?你们观里欺负那小丫头过来告状了,可是哭得鼻子眼泪惨兮兮的。你自己看,这事要怎么办?”齐芸责问气旋子。 气旋子一听齐芸这话就吹胡子瞪眼:“你唬谁呢?那丫头还哭啼啼,你是没看见我观里那个弟子多惨!三十几岁的人,那是灰头土脸,脸都给丢尽了。” “我还真没看见,就知道你山阳观欺负人了。”齐芸有个毛病,就是护短,一般护短的时候不讲理。 气旋子皱着眉,觉得己方理亏便道:“回头让人给送点东西,就当老夫的补偿。” “我徒弟可不差你那点儿东西。”齐芸看着柜头几天堆积的高高的碗堆不见,忍不住炫耀了一句。 术师有个五弊三缺,五弊指鳏寡孤独残,三缺为福禄寿,往往术师五弊三缺会犯上一个,是泄露天机的报应。但是齐芸不一样,她比较惨,幼时犯孤,父母皆亡;成亲后犯寡,丈夫早早就死了;丈夫死后齐芸一夜白头,家族里又起纷争,她斗法落败躲到了边境云省,苟延残喘度日。 对于心灰意冷的齐芸来说,收弟子之事她之前想都没想过,只想自己残喘苟活这一生。但是面前这个小丫头不一样,她们有“既定”的师徒缘。徒弟既然来了,哪有不收的理!虽然不知道上辈子自己为何不肯给这丫头名分,现在的她是愿意给的。 齐芸正高兴着新徒弟的勤快,就听到一声“砰”在耳边炸开。 气旋子大怒:“好你个齐老太婆,那果然是你徒弟!” “……”齐芸。 “齐芸,你太过分了。我弟子没教好,恩将仇报,得罪你弟子,杀便杀了,那是他的报应。老夫遇上那种事,也会动手不心软。但是你和你弟子做戏,戏弄我气旋子,这事绝对没完!”气旋子砰地又拍了一下桌子,生气地把电话挂断。 可怜那被拍的桌子,话筒一放下的时候,就“咔吱”几声散了架,一地木屑纷飞。 气旋子的大弟子大气都不敢喘,只怕自己一说话,易怒的师傅就拍西瓜一样把自己脑袋给拍了。 弟子不会来事,气旋子自己主动发泄怒气、寻找同盟:“你说说,齐老太婆是不是太过分了。亏得我还心里过意不去,她和那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就是师徒。要不是她说岔嘴了,老夫还被瞒在鼓里呢!” “真是气煞老夫也!”气旋子捂着胸口,很是生气。 他弟子战战兢兢道:“师、师傅,那个齐前辈骗你干嘛啊?” “……” 气旋子皱起眉,思考一番后挥了挥宽大的道袍袖子,道:“为师也想不通,反正为师这几个月都不想见那女人了,真是气人。” 这厢齐芸被挂了电话,又拨了郑濂的电话。气旋子那边,不过是给齐芸缓解一下有弟子的心情,郑濂这通才是正经事。 郑濂接了齐芸的电话,第一反应也是心生好奇:“齐老太婆,怎么了啊?你居然也给我打电话。” “有事儿,上回遇着那个接了气旋子三招的丫头,我收了做徒弟。”齐芸道。 郑濂问道:“你不是不收徒弟的吗?” “这个不一样,我信得过。”齐芸道,“我徒弟要去那个玄青会,山阳观那边怕是不行,你把她插到别的门派里去吧。” “不是说好了吗,我都给报上去,就放在山阳观里。”这个郑濂没办法。 “……”齐芸有点弱气地道:“我刚把气旋子得罪了。刚刚说岔了,直接说的我徒弟,没说是刚收的。” “你怕是哄我和气旋子的吧,合着你徒弟一起做戏,逗弄我们。”郑濂脑袋回路和气旋子跑一块去了。 头一回见面,小姑娘用着齐老太婆的绝招,然后齐老太婆说不是自己弟子。结果见了第二面,就说是自己徒弟了。你这不逗人玩吗?郑濂想着也生气。 齐芸有苦说不出,求饶道:“真没戏弄你们,你帮帮忙,我和我徒弟说了的,一定得让她去。” “那过来注册一下,做做任务,走协会的特殊名额吧。”郑濂想着那日那个小丫头的武力,勉强通融过去。好歹是个能打的,捉捉妖鬼没问题,近些年国家安定,但是那些邪祟贼心不死,得用的术师也少,就靠他们这些协会忙活。 可大多数人爱自由,越有本事越不愿被束缚,愿意加入协会的也是少数。人手不足,这问题持续多年。云省这边更是青黄不接,连着几届玄青会都是垫底,后来人才跟上不啊,郑濂这个会长也不好做。 郑濂叹着气挂了电话,出去继续接待自己的政|府要|员。和政|府一挂钩,俗事多得郑濂头大,不过担子已经担上,哪里还有别的法子。郑濂是个爱财的,为钱看,他现在只能屈服于现实。 最清闲的还是一身轻的齐芸,打完两通电话,她就闲得只能拿着本书去看。看着看着,又走了神,想起新弟子变黑的两柄如意。心叹可惜了,那可是好法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还能吸收雷霆之力。 赵雪槐洗完碗,就看着院子里老太婆闭目养神,书快给掉地上。 人年纪一大,往往日子就无趣。身体不行,去不得别的地方,兴趣上又和年轻人对不上,只能自娱自乐或者找几个同样年纪的唠嗑,回忆往事。 没等赵雪槐看上几眼,齐芸刷地睁开眼,懒洋洋问道:“洗完了呀,你大后天出门一趟,去那个云省协会注册一下身份,有人来接你。” 打电话没逼着赵雪槐,她知道齐芸是连着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气旋子,两人翻脸生气,老小孩似的。一个想来是给哪天另外一个高瘦老头,谈玄青会的事。 不过去不去也没差,赵雪槐虽然想要点宝贝长长见识,但没有也成。她道:“去不去都行,麻烦就不去了。” “坐着说。”齐芸拍拍旁边的椅子,“说了让你去长长见识,当然要去。我看你之前(上辈子)也没去见过百家之长,见识还是不足。玄青会来的都是你们年轻人里优秀的术师,学习一二或者交得一二好友也不错。我和气旋子郑濂当年也是玄青会认识的。” “除了这个,我看你只在符箓一道精通,想来你对这个更感兴趣。而且今年的玄青会在泽市举办,泽市多符箓世家,你去这一趟会大有益处。”齐芸目光温和地看着赵雪槐,句句都是为她考量。 “好吧,我去就是。”赵雪槐给自己倒上半杯茶,又给齐芸添了,“除了这个,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吧,老太婆,你素来狡猾得很。” “先前没认我的时候,你就想我去。现在又强调让我去,为什么?”赵雪槐问道。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当时可不怎么喜欢你,只是想让你去给云省争光,混个好名次,谢谢他们两个的照拂。这事前阵子气旋子还有郑濂都和我倒过苦水。现在让你去,却是因为去了对你有好处。”齐芸伸手敲敲赵雪槐的脑袋瓜,“你去了玄青会最好别用我的八符阵,不然会有人眼红你,欺负你个小丫头。” “知道了。”赵雪槐捂住脑袋,想到齐芸一再提的气旋子,心里有点不高兴,“那个气旋子老头真讨厌,他徒弟也一样。我去那个玄青会,可不愿意和他们一道。” “那些人啊,随便揍,气旋子打不过我。”齐芸说到此,眉目都带着自信的光彩。她和气旋子郑濂三人间就是损友,可没有什么友爱相亲的时候,不打不相识。 …… 三天后,下午两点。 云省特殊协会的车停到了小院前,接了赵雪槐上车。 开车的是个中年大叔,挺着领导肚,笑容和蔼,一边开车一边和赵雪槐闲聊。 “姑娘,你好年轻咧。” “哪里,大叔也年纪正好,年富力强。”赵雪槐心情很好地夸回去。 大叔听了更高兴,脸上笑得像开了朵花,他给赵雪槐透露点自己知道的消息:“听说姑娘你是要在协会注册领任务的吧,昨天多宝阁郑家的人来找过郑会长,那可是大手笔!” “多宝阁、搞古董那个?”赵雪槐挑眉问。 “对啊,就是那个郑家的人。” 赵雪槐笑笑:“那可是旧相识。” 她可是记得清楚,郑家给摆在她桌面上那一份份宝贝,千年的人参、金澄澄的大黄鱼、白珍珠、红宝石…… 当然,相信郑家那位家主也记得从她家中灰溜溜走的那幕。 听这年轻女术师说和郑家有交集,司机大叔摸摸自己的领导肚:“那可是好,能给旧识帮忙也是有缘。”也有钱。 闲聊间,车子停在一座六层公寓前。这座公寓底盘宽,足见房间不少。入口和普通公寓没什么两样,进去又检查了一躺,司机大叔才带着赵雪槐进去。 然后在协会众人的目光中,赵雪槐如同走后门的关系户,直奔郑濂的会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上绑着绷带的郑昭正和同姓的郑濂会长拉着关系,让他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术师驱鬼。他这几日莫名倒霉,在剧场被花瓶砸破了头。脑袋是多重要的地方啊,吓得郑昭赶紧找了堂叔郑大海求助,然后郑大海一指路,郑昭觉得协会靠谱,就带着东西来了特殊协会。 昨天郑昭来了第一次,今天则是来催人的。剧组每天消耗的钱都流水一样出去,禁不起一拖再拖。 郑濂收了郑昭的大红包,脸上笑容挺和蔼,刚想点头给他插个队,就听到门铃响起。 门口的秘书用目光询问郑濂,郑濂点头,秘书就伸手打开了门。 郑濂一看,是老友新收的弟子,笑容浮上脸,然后笑容逐渐僵硬。他看着郑昭奔向老友弟子的身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郑昭心里知道啊,眼前这位可不就是那天火车上提醒自己的小姑娘嘛,当时自己没听话,没待在家里,结果花瓶砰砰砸头上了!当时一出事,郑昭就想到了这茬。后悔啊,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郑昭笑着到门口招呼赵雪槐,道:“这位大师,我那天有眼不识泰山,没听您的指点。结果您看,这可不是教训?” 郑昭指着自己头上的绷带,边摇头边把人引到沙发上:“您看看,能不能帮帮忙,我最近就害怕出事,晚上都睡不好。” 赵雪槐笑笑:“郑先生言重了,郑会长郑前辈在这呢,你的事肯定不是问题。”赵雪槐把话头引到师傅给她介绍的郑濂郑叔身上去。 郑濂听了果然满意,笑着点头:“郑昭先生,你这事应当不难,那女鬼只伤人,说明有所求,不会伤人性命的。” 郑昭叹气:“郑会长这么说,我当然放心。只是见了这位大师心里激动,想起当日指点后悔不已。不知道这位大师是不是协会的啊?我可是再多给协会捐献一倍资金。” 赵雪槐笑眯眯,保持着后辈的谦和。 郑濂正被郑昭搔到痒处,眼睛一亮,道:“雪槐也会是协会的成员,郑先生有意,雪槐又同意,当然可以由她帮忙处理你们剧场的女鬼。” “我没有意见。不过今日已经初三,初五有事,只有今明两日有空。”赵雪槐把时间规划点明。 “能解决,那就是一时半会的事。”郑濂点头,“那郑先生剧组的事就拜访雪槐了,等郑先生那边忙完,协会这里也妥了。”这是要用帮郑昭做事,来换取那玄青会在协会内部的名额。 赵雪槐道:“多谢郑叔,这是师傅让我给您带的东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着,赵雪槐把手里提的小礼盒递上。和礼盒一起的还有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齐芸将于本月二十四日收徒,特邀好友亲至同喜。 这封信,提前半月有余送出,说明意义郑重。也意味着以后齐芸和赵雪槐将有人伦上的师徒关系,如师徒,亦如母女。 郑濂看了请帖,目光讶异地扫过赵雪槐。他没想到,齐芸这老太婆这回如此郑重,竟是按着行里古礼走的章程,由此可见齐芸那老太婆对这小丫头的重视了。 郑濂心里惊讶自不多说,看完那邀请函,他便解下腰间的玉佩,道:“这是郑叔的见面礼。” 赵雪槐接过:“多谢郑叔,回头会告诉我师傅的。” “哈哈,她肯定会骂我小气,不过我送什么她都那样。我还能不知道她,护短不讲理。”郑濂大笑。 郑昭听了一嘴,踩着这少女大师似乎刚拜师,心想自己这些会选得肯定比那些什么道观靠谱。同时心里猫抓一样,恨不得立马带着人去剧场把那个天怒人怨的女鬼给逮了超度。 郑昭脸上的表情变幻,看着和调色盘似的。郑濂和赵雪槐再叮嘱了两句,就朝钱看,说道:“郑先生啊,现在雪槐正好有空,你就和我这老友的弟子一块去看看闹鬼的地方。” “哎,那再好不过了。剧组那边拖着也是烧钱,我想想就心疼,快超预算了。”郑昭心急地道。 “那就请吧,郑先生。”赵雪槐看出郑濂的请人之意,主动提了这事。 郑昭连连点头:“那郑会长再见,我先走了。” 和郑濂道别,郑昭领着赵雪槐走出公寓,上了一辆崭新的小车。 开车的有司机,郑昭盯着白布裹住的脑袋,开口道:“那个大师,你怎么称呼?” “我姓赵。” “嘿,赵大师,这回真是麻烦了。我先和你说说剧组那个女鬼吧,她特别嚣张,最近天天用剧组的花瓶砸人戏弄人。就是从我从其瓦市回来那天开始的,我一到剧组,就看到了一个飞起来的花瓶把一个女配角给砸了。然后第二天男主角遭殃了,被砸破了手。昨天更严重,女主角、我还有好几个管理剧组的都被砸了脑袋,女主角阮娇娇的脸都差点花了!”郑昭想着那凌空飞舞的花瓶,不由得心生怒意。 “男主角、女主角、还有你们管理的,都是重要人物。那个女配角戏份重吗?”赵雪槐发问。 “女配角?”郑昭摇头,“那个女配角只有几幕戏,不过那是个恶毒反派,把女主角孩子弄掉了。” “那就不能统一论之,相信对方动手也是有别的原因的。”赵雪槐暂且安抚了一句。 没多久,车子到了剧组拍摄的地方——一座唐朝留下来的大宅院。 郑昭托着脑袋站在宅院的石狮子前:“就是这了,不过今天一开这院门就有花瓶砸人,速度快得躲不过,我的人都不敢进去。” 除却两人,宅院前还守了好几个人,都是郑昭的得用老班底。 赵雪槐扫视空中气场,一层淡淡的阴气弥漫在半空。她说道:“总是要进去的。” “那开门吧,大师你小心点。”郑昭对着已经用东西包住脑袋的小弟挥手。 小弟上前用手推门,门一推开,一股凉意铺面而来。紧接着一声“咻”响起,一个漂亮花瓶急速而来。 开门的小弟抱住脑袋,吓得闭上眼睛。 那花瓶却越过开门的小弟,正当着门外赵雪槐的面门! 嚣张! 这是在挑衅赵雪槐! 第51章 在小弟们不忍目睹的时候,赵雪槐似轻燕后滑两步,提起脚尖,猛然一点那花瓶。 看似轻轻一点,但力道十足,花瓶被点个正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成细块。 只闻其声,待得那包得紧密的小弟和郑昭等人看去,就只见到一个人影果断跃进大院门里。 郑昭急急喊道:“赵大师!小心啊!” “勿忧。” 远远地,传来赵雪槐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提醒,一点都起不到效果。郑昭捧着自己的伤头,寸步不敢进,可是心里十分焦急。 他刚刚才发现,这位他觉得十分靠谱的赵大师,好像什么宝贝都没带。比如道士用的那个什么桃木剑、黑狗血、糯米饭,和尚用的那个什么权杖、木鱼,这位年轻的赵大师是一个都没带! 郑昭为难地往前踏了一步:“唉……,这赵大师真是鲁莽,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小弟包裹得只露出眼睛,他扒拉下挡住嘴的布巾,劝自己老大:“老大,你别急,这大师一看就很厉害!你瞧地上这一手,当时我们可全都吓傻了,唯有这位大师能反手一踹,把这花瓶踹个稀巴烂!” “我也知道她很厉害,不然这么年轻我干嘛要请她。你看看人家临危不惧,浑身都是大师的气质。”郑昭肯定道,“我看过多少人,什么人什么底子有没有底气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老大就不用担心了,准备一下红封吧。”小弟提醒道。 郑昭想想也是,看看地上碎了一地的花瓶小块道:“红封厚一点,等会再准备叫救护车,以防万一。” 那厢冲进宅院里的赵雪槐赤手空拳,目光所及,都是黑色鬼雾,使得这老宅院如同鬼魅庭院。 这处的鬼雾颜色较淡,轻薄似晨雾,其中蕴含的鬼气也少,只是面积铺得开,实在是有利于那个看不见的女鬼躲开赵雪槐。 想到这里,赵雪槐目光在黑雾颜色不匀的地方多扫几眼,而后拿出真手段,疾喝道:“封天君真令,显邪祟,真灵追之!” “啊!”就在最后一字落下时,黑雾里响起一声尖利女声,尖得刺耳。 这一喊之后,是一声啐骂:“你个小道士,真真是心狠!”这回,那女声带了两分娇柔,三分哀怨。 赵雪槐背后一寒,一言不发很不解风情地直追着对方而去。 她刚刚施的是真灵令,可以击中邪祟。一旦命中目标,邪祟便如掌中的玩物,逃脱不得!眼下赵雪槐眼中,那女鬼身上被击中的那处闪着白色的光,就如同黑夜里的灯火一样明显! 女鬼逃窜了几处地方,便发现了这不正常的事。她无论跑到哪个地方,身后的小道士就像馋肉的老虎一般,穷追不舍。 既然逃不过,逃就没了意义。女鬼摇曳的红裙戛然而止,停在一颗弯曲盘着的古树上。 古树枝丫繁密,个头却只在三米左右,树枝绿得颇有古意。 赵雪槐抬头看去,绿色古树上,穿着红裙的女子正浅笑着看她。见赵雪槐望去,对方翘起了兰花指,娇声道:“坏道士,穷追着奴家作何?奴家可对你没兴趣。” 树上的女鬼看模样只十八九岁,盘着发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前的发髻是瞧着是清代遗留的样式。若是活着,这女鬼必然是一代佳丽。当然,就是做了鬼她也是好看的。 赵雪槐在对方笑意嫣然的脸上顿了一拍,而后问道:“前辈为何要用那花瓶砸人?已是乱了人间秩序。” “你就是来管这个的?”女鬼红唇轻启,眉头轻蹙,眼中似有迷离之意。 赵雪槐觉得眼前一晃,立时有种面前这女子真是天香国色的感觉,瞧着颇生怜意。因此语气也软了一点:“对,前辈已经给别人造成影响了。这宅子是别人租了来拍戏的,您伤的人都是重要人物。” “拍戏?那是什么?”女子晃悠着腿,裙下白色的小腿露了出来,打眼得紧。 这一晃,赵雪槐又想道:这女子皮肤真是白皙,白生生的,豆腐似的。 不对,豆腐是胳膊啊!赵雪槐意识到不对,脑海里男人的麦色胳膊一晃而过,立马清醒过来。 树上女鬼娇笑两声:“小道士,你醒得真快。不过你若是男的,定然不会这么快。”女鬼撩过耳边的发丝,笑得美艳端方。 赵雪槐看着这不知道多少岁的女鬼,脸上有些黑。她本身也是好看的,修道者自有清朗正气让人见之心折,就好比郑昭愿意信赵雪槐一样,就是因为她近来看着更像是得道高人了。 可眼前这个女人更是一种女性的柔美和诱惑,叫人犯罪。 赵雪槐看了她一会,愣是生不起气,吐口气商量道:“前辈,你想干嘛?若是不好好说话,晚辈只能动手了。我看前辈动手不伤人性命,想来不愿背上杀孽,何必为难这些普通人。” “我可没有故意为难他们,明明是他们欺负人。”女鬼声音里带着两分委屈,目光移到赵雪槐又正色起来,“不过你若是真的愿意帮我,一切都好说。” “前辈请说。”赵雪槐朗声道。 “我名李清婉,是这宅子民国时的主人。”女鬼道来当年之事,“你看到的这宅子,就是我夕日与我夫君一起的爱筑,眼前这处处景都落败了,连物是人非都算不上,人不在,物也没了人的维护变得残缺。” 收敛了那股子惑人姿态,这女鬼脸上浮现回忆的神色:“好叫你知道,我和安郎是吊死在这树上的,就是这棵树。自我和安郎死后,这树便不再长高,只能盘曲着生长。”女鬼爱怜地看着身下古树。 古树只得九尺高,竟是如此原因! 赵雪槐不由得扫视了一眼眼前的古树,从盘曲的树干上探究着当年事。女鬼口里她和她的夫君,因何要在自己家中吊死?! “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这是孔雀东南飞里面的两句,我和安郎就是学着前人把自己挂在了树上。”女鬼解开衣裙锁骨处的两颗扣子,露出玉白的脖颈,两道紫黑的勒痕布在哪雪白肌肤上更显狰狞和可怖。 青葱似的手指拂过那痕迹,女鬼接着道:“我和安郎于二八成婚,婚后三年我肚子没动静,我那狠心的婆母竟要学着那些陋习给安郎纳妾。安郎心孝,既不愿违抗母命,也不想负了我,就相约与我一道寻死。 女鬼双手攥紧衣角,银牙紧咬:“可恨我那婆母,竟是连我死了也不远放过我,活生生地将我和安郎分开!连合葬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将我埋在这树下,让我和安郎生死两相隔!” 古树枝叶飒飒作响,响起像是呜咽的声音。一阵风吹过,宅子里黑雾更浓郁上三分。 “你只求合葬吗?”赵雪槐敛眉问道,目光落在女鬼红痕分明的脖颈上。那处红痕又两道,一道倒三角,一道却是圆圆绕过脖颈,不似自杀的吊痕,反倒像他杀。 赵雪槐再观这女鬼的眼睛,果然眼球里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意,让她眼神迷蒙。当人被他人勒死时,眼球便会因剧烈动作呼吸缺氧而部分血管爆裂。 女鬼见这小道士很知趣,指点道:“我只求合葬,你只要将我和安郎葬在一处,我就乖乖离开,不再盘桓。眼下安郎家中还有子嗣,这宅子也在他们手中,让他们带你去找安郎的墓所在。” 赵雪槐听了,脚下步子不动,盯着对方的脖颈问:“前辈,我看你脖子上痕迹,你可不像是自己吊死的?反倒像被人勒死后,佯做了吊死的样子!” 倘若这女子说的“相约自挂东南枝”不是真的,那前面的情深许许和为难也不可信,那些为难是不是真,赵雪槐无从得知,只能自己去判断。 被揪出破绽,女鬼立马掩住自己的脖颈,咻地站起身。她目光狠戾,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一字一句道:“我说,都是那贱人勒死我的,你可信!” 女鬼心绪迭起,此时阴风也鼓动,吹动她衣角。红的红,绿的绿,还有黑雾为背景,入目的色泽浓郁得让人心里一慌。 “我不信。因为空口无凭!”赵雪槐右手一扬,符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将女鬼团团围住。 符剑冲出之时,赵雪槐左踏三步,躲过女鬼第一击。 倘若此时赵雪槐偏头一看,定是看到地上闪烁着寒光的三根骨刺。 可女鬼的攻击不会停,她在符剑中左右抵挡,而后魂体炸开,神奇地消失在原地! 她一消失,赵雪槐的符剑就失了目标,所有光剑合成一把,落到赵雪槐手里成了一张符箓。 女鬼的突然消失,也让赵雪槐心头一惊,左右查看着动静,防止对方偷袭。 赵雪槐欲再来一招真灵令,古树如同发疯一般抖动着枝叶,在剧烈抖动着,古树以逆天的速度生长起来。 三米足九尺! 只见那古树拔高到十尺! 二十尺! 转瞬间就是百尺有余! 宅院外,郑昭等人已是受足惊讶,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那突然拔高的树道:“那树、树怎么了!” “突然就长高了那么多,简直高耸入云啊!” 众人惊慌而去,这动静引得其他附近人也是仓皇而逃。 置身事中,赵雪槐头大地砍断一根树枝,然而人力有限,那树丛将赵雪槐越裹越深。 一根树枝抽打在赵雪槐背上,让她趔趄一下。再站稳抬头,古树静止,面前又出现了那女鬼。 女鬼坐在一架小巧尸骨上,笑得依旧美艳,好似眼前不是夺命景,而是红袖添香、如花美眷、人生极乐之地。 赵雪槐喘一口气,面上染上绯红,气息不匀间追问:“前辈,承认自己缘何而亡,这又有何难?” “一个没什么用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若你真是被其母所杀,当年那些人就该报复回去。如今欺负一些凡夫俗子,有什么乐趣?”赵雪槐眉目冷冽,对着突然实力暴涨的女鬼瞎扯了一通。 赵雪槐没想到,这女鬼竟是和这古树成了一体。她眼睛看到的地下场景,这些树根都是红色的,可以想到当年这女子是放尽了全身血液再和这古树融为一体的。而放血之人,绝对不是本人,就是当年杀害这女鬼的人。 杀人姑且欠命,虐杀却是会引得戾气滔天。如此推断,当年杀人者也是颇有手段。 赵雪槐疾思间,女鬼已被她的话激怒,两只眼都化作血红一片。 “你知道什么?安郎明明允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他母亲暗害我。见我不同意,索性让人把我勒死,死后他母亲中意的那个女人还将我的血都放空了,要不是这棵树,我必然是白死了!” “可是我醒过来,一切都变了。那些人都死了,我的宅院里住了别的人,还演着我的戏!哈哈哈!”女子说到这,留下一行血泪,“什么一代美人、恩爱夫妻、天妒红颜!谁知道我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后宅院!” 女鬼形似癫狂,笑中带泪,点点血红从她身上溢出,落在树根里。 白骨前,美人笑,血色泪。 赵雪槐心中唏嘘,心想这女鬼先前说的不过是骗自己的一场梦。 骗这女鬼自己,她的安郎和她一道赴死,情深似海。但事实上,这李清婉死在她婆母和情敌手里,那个男人却是好端端的。她带着恨,恨了漫长的岁月,一朝得了自由,却是只看见破旧古宅,还有新人演着他们自以为是的旧人错乱荒唐的故事。 可是梦总会醒的,昔日负心人还是负心人。 “我不会帮你合葬的,我怕你恶心。”赵雪槐拽住一根弯曲如把手的树根,缓缓说道。 许是赵雪槐的冷静让女鬼平复一二心情,她红色的眼看向赵雪槐,喃喃道:“恶心、恶心……” “你死后,那个男人未必没有和别的人在一起。兴许你惦记的那骨灰,都和别的人的骨灰埋在一起良久了。”赵雪槐言辞恳切,“前辈可是被那些普通人演的戏气坏了,我让他们改了就是。” “戏里把那个没用的男人换了,你若是不想找个人一起,就给你写一个独自潇洒的结局,天下之大,何处不好?你若是想找个人一起度过余生,就给你写一个圆满的一心一意人。你当时在世时,嫁的那人不心疼你,自然还有人会心心念念你。难道混的那么惨,无人惦记?”赵雪槐说得痛快,面上带浅笑,像在调侃女鬼。 女鬼睨她一眼:“我夕日梨园旦皇,就是现在都有人惦记。怎么会一人都不记挂我!” “有人惦记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傻。嗯?”赵雪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成调的字,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为什么非得惦记一个那么无用的男人。他家若是有皇位,我不多说,没有皇嗣引得国家动荡还算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明明没有皇位,让你顶着他老娘非得要个皇子的压力。我猜猜当年什么场景,一开始你肚子没动静,他肯定说没什么吧,还宽慰你。后来他老娘逼得紧,就开始对你冷淡。但是你会想,安郎也是有压力啊!我让他为难了,是不是更心疼对方了。” 李清婉的红唇傻傻地微张,这些小道士都没说错。 然后小道士赵雪槐又开始道:“之前猜的是前两年的景象,等到第三年,他好像被逼得很惨。他老娘开始对你非打即骂,言辞极尽侮辱,开始想着给她儿子的皇位找个继承人,给她儿子塞女人了。你的安郎孝顺啊,就只能半推半就,半推半就,然后你被他母亲和那个女人害死了。这事情全部经过,我说得对不对?” 女鬼咬着下唇,声音破碎:“对。” “那你知道如果你没死,那个半推半就后来会怎么样呢?”赵雪槐问道。 这一问,叩到女鬼心里去。会怎么样呢?安郎从一开始的坚决推拒,到回来的犹豫,到半推半就,到…… 李清婉心里一坛苦酒打翻,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身体每一处漫的都是这个味道,像生嚼了蛇胆。 但同时,她双眼中的红色褪去,渐渐恢复到之前微带血丝的模样。 除了身下那副白骨吓人,模样倒乖巧温婉起来,无端端多了几分迷茫怯弱的样子。 看女鬼这模样,赵雪槐松一口气,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赵雪槐还欲思量接下来如何行事,一阵警车鸣声响起在周边。她心道糟糕,动静太大,这下出大事了! 第52章 警车的声音让赵雪槐心中一惊,她对李清婉道:“前辈,你先让这树变小,免得再引起轰动。其他的事,我们再说,那个戏你想如何改都成。” 见赵雪槐面色一沉,李清婉回神,将信将疑地将古树变成九尺模样。 只是古树恢复了,地上却还是被大肆破坏过的样子。 空气里扬着黑雾和灰尘,那是树根刚刚变大从地下抽出泥土留下的痕迹,地面上都是土块和石砾,整个地面都是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赵雪槐看了一眼满地的凌乱,决定还是先解决李清婉这一尊大佛,毕竟地上什么模样,别人也没见过,冒出来个没身份不知道今夕何夕的黑户才是严重的。 赵雪槐道:“前辈,你引起了我们这边警方也就是官府的注意,若是被撞见,怕是会有些麻烦。你若是心里不再挂怀,就自去投胎吧。人生多艰,遇上个把渣人只是运气不好,不值当为这个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搭进去。” “你这小道士说的,好像什么都知道。”李清婉叹口气,而后笑着挪步。 她走路时有如莲步轻移,因着成了鬼,还会缩地成寸,三两步就回了树上。笑着的模样比赵雪槐初见她时要洒脱一些,犹如呼吸雨后初霁的空气,让人瞧着就心中放松舒畅。 下一瞬,人和树都化作幻影泡沫,一点点消失。 黑雾散去,晴空上的阳光洒落下来,借由空气里的媒介散发出七彩的光,耀眼得如同彩虹光。 百米之外,警车上一个人人揉揉眼,说道:“有人报警那边怎么不黑了,还、还出彩虹了!” 一弯七彩的彩虹挂在宅院之上,赵雪槐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 一本古色的蓝皮书,封面字迹娟秀,写着——《李清婉小传》五个字。还有一副卷轴,用精致的墨绿色布袋包裹着,那是常包画卷的材质。 拿好了东西,赵雪槐朝外走去。她加快了步子,希望能敢在人来之外和郑昭那边串个口供。 但到底时间紧张,赵雪槐走到这宅院门口的时候,警方刚好从车里下来。 两方人马打个照面,郑昭看着已经出来的赵大师松了口气。 妈呀,还好没出人命! 至于其他?他郑家在昆市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郑昭笑脸上前迎人,对方为首的中年警官和他一握手,然后客气地问道:“郑先生,你们这边是怎么回事?周围居民说你们动静闹得有点大,扰民了啊。还有那个什么树,是怎么回事?” 郑昭一脸“我们很辛苦你们懂的”的表情,一脸痛心地表示:“我们在试一个戏里很经典的爆破戏,上回我还为着这事和你们局里蓝局长打过招呼。至于那个树,那个不是树啊!那个就是绿色的的干冰,干冰你们知道吧?” “知……”中年警官一个词说了一半。 郑昭嘴快抢词道:“唉!知道吧!就是干冰那个东西。结果我们给放多了,这不是都给吓坏了。你看,都跑外面了。” 当头的中年警官觉得这个解释说得过去,可是还是让他狐疑的点。他看向刚从里面出来撞了个对面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你刚刚进去干嘛了?” “啊?”赵雪槐瞪大眼,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无辜,想了想才道:“我们跑的时候东西忘了拿,我进去捡东西呢。” 郑昭面前的中年警官一个皱眉就瞪眼:“刚刚爆破多危险,你们这个还是要请个懂这方面的干活的好,也为了不出大事。让人家小姑娘去,多危险啊!”这警官自家里有个小姑娘,心里软乎得很。 郑昭连连点头:“唉,您说得是。这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啥事都没有。”呵呵,事儿就是这姑娘弄出来的,我容易嘛我! 警官表示:“不用谢,我们还要做个调查,进去看看。这应该不妨碍吧?” 郑昭能怎么说?当然是没关系,由着他们进去检查。 虽然心里紧张得很,可是郑昭脸上表情分毫未乱,稳如老狗。 二十分钟后,中年警官黑着脸出来,教训了郑昭十分钟。说里面爆破东西用得太多,差点地方没给炸翻,让剧组以后小心一些。 郑昭虽然没太听懂,但是态度相当的好,每每点头称是,成功送走了中年警官。 等人一走,郑昭立马笑着找上赵雪槐:“赵大师,里面怎么样了啊?那个女鬼捉住没?” “李前辈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影响你们电影的拍摄。不过她老人家有些要求,你们要做到。”赵雪槐拿出那一本书,“你们电影的剧情,按上面写的拍。如果李前辈不满意了,对方回头找你,那……” 听见那嚣张女鬼还会回头算账,郑昭哪里还敢还嘴,咬咬牙道:“好,就按这个拍。” “但能不能让我看一看,我对我的电影比较在意,我希望能拍出一些好的东西,经典作品。”郑昭只能死活当活马医,左右这一部精心准备的电影按对方意思去拍,就当割肉喂大爷了。 拿了李清婉留下的古籍翻阅,郑昭看着竖版的字迹一目十行,很快就扫了一部分。 心中大定,郑昭亮着眼睛保证:“行啊,这个剧本写得真好!感觉字里行间,都有当时那种年代的感觉!不知道这是谁写的,像是以前的戏剧一样格式不太对,我还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请教一二。” 郑昭话说得诚恳,眼里的光亮也不像伪装。他沉迷于工作,其实只单沉迷他的行业,每一次电影拍出来上映,就像是自己塑造的王国出炉,那些爱这部电影的人就是他们的国民,他们在一个共同的精神国度里共会。当看着自己塑造出来的作品被人津津乐道,那一刻才是最满足的时候。那种成就感,亦是一代又一代电影人的追求。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拍这戏,主人公便是这位。这座大宅院,也是对方住过的宅子。”赵雪槐刚刚也瞥了几眼,看着古籍里相熟的女人名字李清婉,心里就认定了八分。再看到一个出现频率挺高的男人名字——赵成安,这里还带个安字,就是十足十地确信。 郑昭这些人拍的正是李清婉和她那个安郎的故事,只是当时李清婉的名头想必都在年轻时,谁也不晓得那个嫁人的女子,过得并不是外人想象中的琴瑟和鸣。 婚姻,那是两个家庭的事。当一方家庭强烈排斥时,那就说明有很严重的问题存在。只有先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好好走向以后。 郑昭听着赵雪槐透露的消息,心内有些震惊。这个故事居然,是戏里这个女子自己写的! 郑昭觉得背后有些毛毛的,他以后还是不要拍这种前人的戏算了。又看一眼身后的宅院,郑昭心道:最重要的是不要在别人的旧宅子里拍戏。 这拍着拍着把不知多少年前的正主都给叫出来,可真叫人瘆得慌。 眼见事情已经解决,郑昭拉着人和车先撤离。先送了赵雪槐,然后郑昭才带着班底回去休整。 车子在这一方天空的彩虹桥里驶远。 但极其碰巧的是,在彩虹升起——也就是李清婉消失的时候,昆市半个城外的一幢老宅,也发生着一件事。 那老宅华丽阔绰比之郑昭拍戏的宅院不差分毫,甚至更有人气。 更巧的是,这户宅子的主人,就是把宅院借给郑昭的那一户。 五进的宅院最深处,一位躺在轮椅上的老者猛地睁大双眼,而后喃喃地喊了一声:“清婉……” 这一声落,老者的眼睛闭上,眼角徐徐留下泪水。 而后老者无力地靠在背椅处,缓缓阖上双目。在他双眼闭上之时,胸前一块玉佩“砰”地裂开,老者鼻腔间的呼吸便戛然而止。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娃娃走过来,想要讨点糖吃。他奶声奶气地叫嚷:“祖爷爷,糖糖!糖糖!” 小娃娃身后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紧张地过来,抱住拉扯老人手臂的小娃娃,小声道:“宝宝,别叫祖爷爷,他睡觉呢。” “没睡,这这!”小娃娃伸出手指,指着老人胳膊的旁边,“祖爷爷,这。” 女人面色一变,手放到老人鼻子下面。而后她慌张地喊:“爷爷走了!” 听到声音,一大群人涌进这宅院最深处。 接着喊爸爸、爷爷、祖爷爷的声音不断响起,乱糟糟一团。 …… 赵雪槐提了一篮子果蔬,走进齐芸的老院子。 齐芸想接过篮子帮着拿一点,赵雪槐却把一只手里拿的画轴给她。 然后赵雪槐去放菜篮子,齐芸打开了那精心包裹了好几层的画轴。 待赵雪槐出来时,画卷刚好展开。 一颗盘曲古意盎然的古树上,一美人巧笑倩兮,左誉其上。 齐芸怔楞了一瞬,然后惊道:“这怕是夕日旦皇李清婉吧!当真是绝世美人!” “你从哪弄来的?”齐芸好奇看向赵雪槐。 “这画上女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赵雪槐觉得奇怪,普通一美人,料想齐芸不会这副反应。 齐芸一脸嫌弃地看着赵雪槐:“能称皇者,那岂是一般人!” 第53章 “旦角只戏曲中的女性形象,可分为青衣、花旦、刀马旦、武旦、老旦、花衫等类别。其中花衫最为特殊,自王瑶卿先生始,他融合了青衣沉静端庄的风格、花旦活泼灵巧的表演、刀马旦的武打功架,创造出了一种唱、念、做、打并重的旦角行当。李清婉就是后来当时这一行当的杰出者。” “李清婉生得美貌,天赋上佳,却吃得苦,几岁开始吊嗓子,十来岁就上台磨砺各种功底。”齐芸说到美貌,眉眼低着在画卷上一扫,画上女子果真美得让人惊心动魄,但齐芸心服的却是这女子品性,“李清婉十五岁开始扬名,戏班子游历各个城市摆场。” “那个时候时局虽乱,但是这些戏班子得了上面人的喜好,来往方便。不过唯一不好的一点是,经常有人想要娶戏班子的角儿做姨太太。有些人看双方情愿与否,有些却是蛮横得很。李清婉在曲市大演出时,就被一位少帅给盯上了,李清婉独身从那少帅府里逃出来,三日封城都没有找到她。” 齐芸说到这,微微叹气:“第四日找到了,几个大头兵在街头凌|辱几个小姑娘,被李清婉一杆花枪挑死三个,一战后她跳河而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画刊上报纸上都是谴责民不聊生的,那一跳起码给曲市百姓换来了三年安定。” 齐芸看向赵雪槐,眼中含笑:“你看,这女子事做得是不是比她生得还要美。” 赵雪槐点点头,问:“那后来呢?她怎么到了昆市。” “那又是另一段佳话,李清婉投河后,被爱慕她的赵成安救了上来。那赵成安也是个痴的,之前还为了李清婉去学过唱戏。人人道他怕是傻的,李清婉绝对看不上,但机缘巧合,两个人就成了。” “因为赵成安是昆市人,所以两人就来了昆市成婚,而后安逸度日。其后是听说李清婉早年投河积了旧疾,天妒红颜,早早去了。”齐芸面露惋惜。 赵雪槐就知道后面这一截不对。她说道:“我今天见到李清婉了,这画便是她留的。” “……” 齐芸看着赵雪槐,一脸惊色。 “多宝阁郑家一个人拍戏,拍的就是李清婉的故事。电影拍着拍着闹鬼了,我去了才知道那个鬼就是李清婉本人。她当时因为没有孕子,被她婆母谋害,埋在一棵树下。时至今日,才意外醒来,但一切都不复存在。”赵雪槐将自己的经历道来。 她点出齐芸理解中不对的地方:“李清婉后来,并不是天妒红颜,只是没遇着对的人。当时那个赵成安或许对她好过,但后来生活一磨,哪还有之前的恋爱时的心思。” “竟……竟然是这样。”齐芸觉得意外至极,她知道的事其实也是听前人说的,只是没想到事实离人们知道的差那么远。 齐芸苦笑道:“这还不如当初直接殁在河里,生活总是这样磨人。” “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女人,总是为难些。”齐芸又道。 赵雪槐笑语:“你还不如说那些男人变得快,说了的话临到头了,总是会改变。” “不能一棍子打死,你现在尚是年纪轻轻,还有更好的等你呢。”齐芸听赵雪槐这话,想起这丫头上一世,眼里掠过心疼。 “那倒是不用怕的,一双火眼精睛!”赵雪槐笑着指指自己的眼。 懂了相面识人,可不是堪称火眼精睛,妖魔鬼怪都现于这一双眼下。 不过适逢其会,赵雪槐眼前闪过一双麦色的胳膊,青年的脸也一晃而过。 赵雪槐楞了一瞬,倒也没多想什么。 给云省这个特殊协会干完了活,赵雪槐去玄青会的名额才算安稳。 初五就要出发去泽市,时间很紧。齐芸给掏着老底,给赵雪槐准备了一些东西,其中一样法器罗盘,价值千金。 不过弟子就是弟子,对着小兔崽子总得割肉。齐芸叹口气,把东西给塞进了赵雪槐去的大包里。 临到了初五的早上,大清早车就来接赵雪槐。 齐芸站在门口送,赵雪槐背着大大的包袱,很突然地给了齐芸一个熊抱。 少女鸡蛋儿似的脸颊蹭了蹭,蹭得齐芸心头都是软的。那一刻,齐芸总算是懂了气旋子护短的心思哪里来的。不讲理就不讲理,有些时候讲不了理,谁让心都是偏的呢! 车子驶过巷口那一刻,齐芸整个人松了下来,无精打采。 赵雪槐看了好一会窗外,才把雏鸟外飞的心思歇住。 反正这一回老太婆不会跑,她应该不用太担心…… …… 火车站,协会为了一众弟子外出包了车厢。因为是在公众场所,各门各派弟子都做了便装打扮。 上回说了,参加玄青会的弟子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这使得云省包的这一节车厢都是小伙子小姑娘,一上来就闹哄哄。 夏季山戴着顶小帽,感觉自己被挤得像咸菜,左右再来块饼子,就可以夹着自己吃掉了。 突然,他眼睛一瞥,瞥到了坐在后面一点安静的少女。 然后夏季山就麻溜儿地挤到了赵雪槐身边,嘿嘿笑着打招呼:“道友好!一别好几天,你近来可好。” 夏季山打这招呼,纯粹是看着实力强大的道友想抱个大腿,免得自己再来玄青会上被欺负。 再者夏季山看罗定海和沈定山他们不爽,赵雪槐打趴过罗定海,那自然定位是蹭蹭地往上涨。 看着热情但是隔了两拳宽的青年,赵雪槐觉得这小伙子还挺懂事。她笑着道:“夏道友好,你们观里的不用坐一起吗?” 往其他地方看,各门各派的已经在招呼各自门派的人坐一起了。赵雪槐这里,是郑濂带来的人说可以让她坐的。 夏季山拉拉自己的帽子,解释道:“这个没有硬性要求,我们观里最松,都没几个人愿意过来。” 就在这时,有一伙人挤了过来,一个微胖的青年一屁股坐到夏季山旁边。兴许是嫌弃夏季山占的地方多,那人嚷嚷道:“道友,你往里挤挤。我坐不下了。” 夏季山道:“里面是女道友呢,不好冒犯。这位道友,你坐对面成吗?” 这微胖青年叫郝升,家传的一手功夫,但是人懒不爱动,上个车挤得他都累了,哪里还想挪动屁股到对面去。听说里面坐着个女道友,郝升抬头瞄一眼,意思意思一下。 一眼后,郝升立马挪着屁股到了对面,憨笑着道:“哎呀,这位道友好。我名郝升,家父郝贵。” “郝道友好,真是好名字。”赵雪槐夸道。 夏季山插过去,握住郝升的手,热情地晃晃:“郝道友,我是山阳观的夏季山。去年郝道友可是一战成名,百年老鬼,被你活捉了!” 郝升面上带笑,瞥对面好看的女道友一眼,见对方面不改色,便一本正经地吹嘘起自己:“去年那一战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只百年老鬼在我爹的教诲下已是去投胎了,算是积德。说来今年我也颇有收获。” 夏季山看对面道友那容易出事的眼神,忍不住替他操心。但是想着自己不说话,这道友怕是会得罪勇猛的赵道友更快,夏季山好心地接话:“不知郝道友今年去了那些地方?小弟还没出师,师傅都不让我随意出门,每日在观里扫地打坐,功力虽然有所长进,可是见识却不涨分毫。” 夏季山真诚的表情得了郝升一个“兄弟你很懂事”的眼神,有了台阶,郝升的正式吹嘘之路开始:“那要从今年的年初说起。” “今年年初,我奉老父的命令去一个老村,那村里竟然有一座上好的升水坟,可是那生坟被泄了阴气,我引得山灵水精,方才将哪一方生坟修补好。” “郝道友真厉害。”夏季山听了第一波吹嘘,面上冷了三分。心道:你个娘,还引山灵,你老爹都做不到。 若说郝升嘴上本事有三分,那他嘴上功夫有十分。郝升脸不红气不喘地又接着道:“五月的时候,你们知道吧。边境那小市,其瓦市出了个年轻的术师解了黑木之毒,我心中佩服前去拜访。” “后来我遇上那道友,我们论道三日,那位道友确实是让我心中一惊;不过后来我们比斗,那就是小子更胜一筹了,百招我就放倒了对方。” 夏季山面色微变:大兄弟,这个牛逼,你吹过头了吧? 郝升又道:“再往后半月,边境那道祥光两位道友可是知道?” 听到祥光,郝升旁边和后面的年轻人都倒转了头,紧盯这胖子看。 他们都心里惊奇,师长们不是说那得了祥光的人必然出了极大的代价,肯定是个老头。竟然会是这么个胖子,胖就算了,对方还这么年轻! “道友厉害!” “对啊,那道祥光道友如何得的?” 好奇者众多,众人纷纷把头转向郝升这边,看看这厉害的人物长个什么样。 郝升摸着下巴一笑:“那是小可侥幸,追杀了一个泰国来的术师。那人做的坏事多了,惹得天怒人怨。” 夏季山看向赵雪槐,突然问道:“唉?我记得赵道友不是其瓦市来的?” 第54章 没等赵雪槐回话,郝升已是满意地看向了对面,眼神扫过夏季山再落到赵雪槐身上。郝升心里对夏季山满意不已,这小子不止会搭话头铺台阶,居然还会这等勾搭女道友的助攻之法!兄弟莫过于此了! 因此郝升抢先一步道:“原来赵道友也是其瓦市来的,你们那处民风淳朴,风景甚好啊!我们是不是在街头见过,我觉得你还挺眼熟,兴许有缘见过。” 赵雪槐笑眯眯地道:“我确实是其瓦市来的,小地方,不值一提。” “各地有各地的好。”郝升捧场道,嘟嘟的脸上肉颤了颤。 郝升这人微胖,懒得动弹,但是模样长得并不差。反倒是微胖的样子多了两分气势和可信,耍起嘴皮子来更让人相信。 郝升说话的功夫,他身侧挤过来一位相貌平凡的男青年,堵着郝升好奇地问:“郝道友,那位其瓦市的道友可和你说过如何解那黑木之症吗?我看了许多奇书,就是没见过这种症状的解法,能否和我们讲解一二,让我们长长见识。” 这届车厢里只有一些弟子,唯一管事的那位坐在车厢前面那截看热闹。他上回就听过这郝家小子吹牛,虽然知道有过分的嫌疑,可是也没人规定不能吹牛是吧?不管今天这牛是不是比三年前吹得还大,他权当听个热闹。 郝升道:“这事那位道友没和我细讲,不过想来是他自己的心得。”实际上,这个问题郝升瞎掰不出来,但是他不高兴这个人的提问,这不是拆自己台嘛! 他一本正色道:“这位道友,奇书虽多,可不是所有事情都可分享的,有的就是别人自己所创所造。你什么都想知道,是不是有点贪心?” 那青年被问得脸上一红,连连点头:“郝道友说的是。” “道友真是性情耿直啊。”夏季山这样说。但他却心生疑惑,他打听过赵雪槐的消息,故而知道她就是解田家黑木之症的人,也就是对方是那个被郝升踩在脚底下吹牛的垫脚石! 可是夏季山引出话来,赵道友居然笑眯眯地应答,不知道心里积攒了几座火山。夏季山一边奇怪,一边想着罗师兄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惨状,以一种老父亲式怜爱的目光看着郝升。 郝升心中,这可是位好道友啊。你看这不是又吹捧了他一波!好兄弟! “哪里哪里,就是一般一般,家里就是这般养的。”郝升谦虚道。 赵雪槐笑眯眯凑上去问道:“冒昧地问一句,郝道友家中是做什么的?” 夏季山科普道:“郝道友家里消息灵通,人脉广。”意思就是做消息打听的,赵道友你可以确定这个骗子是在用家里的消息吹牛了!夏季山说完,心里提起一口气。 郝升点点头,不知道对面的女道友问这个是为什么?不过随念一想,男女之间嘛,还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女道友估计也是个俗人,在意他家里呢。不过没关系,他郝升也是俗人,俗人配俗人正好啊! 郝升立马面上带笑,对着四面谦虚道:“小可家中是单独的行当,可比不得诸位道友在门派中,那是资源雄厚啊!”我家很有钱! “郝道友谦虚了,谁不知郝前辈包打听的名号!” “小门小派,比不得道友啊。” 众人笑嘻嘻地打哈哈,心里都在骂郝升这家伙。 谁不知道各门各派日子也难过,唯有山阳观因为和协会的会长郑濂关系好,让山阳观得了政府扶持。可是其他门派就相对惨兮兮了,有几个门派还在深山老林里,那叫一个远在深山无人知。 郝升身边那青年更是心中无奈,他就是深山里来的,虽然看的书多,可是那地方人穷啊。这回出来看了,才知道别的门派人日子滋润多了。 那青年捧着郝升道:“郝道友也是天资出众啊,得祥光福赐那可是延年益寿必过百岁的征兆啊!” “不知道祥光撒身上什么感觉,我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尝试了。” 郝升笑着,目光鸡贼地在人群里一扫,女道友们都没有自己对面这位漂亮。他郝升还是要做个俗人啊,眼睛移到赵雪槐面上,自以为含情脉脉地道:“赵道友等玄青会结束时,可是会回其瓦市,小可想要再去拜访那位论道的道友,再相交一二呢。” 其意是:姑娘,你回去不?带本人一起啊。我长得相貌堂堂,家中殷实,再好不过的人选。 赵雪槐笑意淡了一点儿,但是不影响她看似温和的气场。 “郝道友,不必了。你口中那位,区区我就在这里。”赵雪槐语出惊人。 夏季山在心里一拍掌,来了来了! 郝升目露不解,佯装没听懂:“赵……赵道友何意,这玩笑不好笑啊。”说到后面,郝升面上的强笑都维持不住了。 众人都没预料到,意外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赵雪槐双手交叉,随意地问:“郝道友说的那人可是解了田家家主身上黑木之症的?可是在缅田之地击杀持百鬼幡旗的?” 郝升反驳道:“那百鬼幡旗我不知。”吹牛把牛吹破了怎么办?吹……吹到当事人面前了,老爹!救命啊! “难道道友打听消息时,就没打听到那泰国人是持的百鬼幡旗?”赵雪槐眉头轻蹙,一脸“我无辜但是我有些疑惑必要问一问的表情,“那道祥光降落时,在下正在当场,可是没看见道友啊!” 此话一出,郝升背后嘘声一片。 无非都在想,这胖子居然在骗我们!真是岂有此理!之前装得一本正经,现在却是被人拆穿了。如果没人拆穿,岂不是把我们骗一路? 这下脸被人打了吧,痛不痛? 但也有人觉得郝升吹得还有几分可信,将信将疑道:“两位道友各持一词?我们不知道该信那方了。” 之前被郝升说过一通的相貌平平青年也道:“郝道友是不是记错了,我看耿直的郝道友不是那般人啊!” 郝升心中飞快想道,这丫头是那个其瓦市只闻名不见面的老头,他要怎么接着吹才能不露破绽?!人这么多,是万万不能丢了面子的。 夏季山看郝升眼神闪烁,心知八九不离十。可见做人还是不要吹牛的好,万一牛被吹破了呢。 片刻间,郝升猛地咬牙,定睛看向自己对面的笑眯眯的赵雪槐,决定试试自己的水准。他还就真不信,对面这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他出来时……亲爹可是给了不少东西,就准备让他在玄青会上露露脸呢! 郝升道:“赵道友,你果真是那位解了黑木之症的道友?如果你是,那那位和我相识的百岁老道友,难不成在骗我?” 郝升说到这,面露疑惑之色。 他给自己这个说法打满分。一来是保持了自己的气场,二来就是给自己输赢都做了铺垫。如果他赢了,赵雪槐自然是没脸;如果他输了,那他就是被人骗了的耿直道友。这般看,无论结果如何,自己的面子保住了! 夏季山莫名想到了自己罗师兄被揍趴下那幕,缓缓地把目光从郝升的脸移到中间位置。 没错!赵雪槐和郝升已是对上手了! 因着空间问题,两人都是默许了只比划手上功夫。 只见赵雪槐伸出手,郝升也伸了过来。 夏季山屏住一口气。 郝升突然惊叫一声,痛呼道:“啊!” “疼死我了!”郝升另一只好的手指向赵雪槐:“你这人怎么放火!卑鄙!” 这一声惨叫,把一边的管事大叔招了过来。对方表情严肃地责问:“怎么了?”然后目光转向一脸痛苦的郝升。 郝升哭诉道:“前辈,你看看晚辈的手,只是一时过招,至于如此凶残吗?” “你看,晚辈的手被这么一烧,肯定留下后患了!这样凶残的道友,以后我看谁敢碰她一二!” 管事的黑着脸问郝升:“你是不是觉得痛感越来越弱?是不是觉得对方这么做真是合你的意,一定要让我好好惩罚一下?” 郝升面色微红:“没这回事,在下手受伤了,前辈您不管吗?” 管事的一巴掌拍到郝升头上,喝道:“清明神魂!”然后管事的撤下手,丢下一句:“你再看一眼你的手。” 郝升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哪里有受伤,还是那般白白胖胖,看着软糯可爱。 夏季山看他一脸的不信,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郝道友,你根本没受伤啊!” “哈哈!这是幻术吧,居然一定都不能抵抗,还装自己的很厉害。” “哈哈,笑死我了!我忍得好辛苦。” “笑到肚子疼,我的娘啊!这是最好玩的一届玄青会!” 郝升眼里含着一点湿润,很生气地看向对面的赵雪槐。在心里记仇,他一定会报仇! 第55章 在火车的“况且况且”声中,绿皮车到了泽市站。 赵雪槐随着人流下车,背后是气愤看着她的背影的郝升。 郝升目露不满,身上的得意的气势去了一半,余下化作没有办法的不满。他思量许久,终于明白那个小小幻阵根本不是众人以为那样的简单。 想他郝升也是修习术法多年,就算平日里不怎么勤快,那也是从小术师家庭里熏陶出来的,实力绝对不是街头随便拉个算命的能比。 所以不是他弱,而是对方太强! 不过对方即使再强,也只是在昆市而已。来了玄青会,自然会有对方丢脸的时候,云省可是排了三次的吊车尾了。这般想着,郝升心里舒服了不少,不过看着赵雪槐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善。 突然,郝升的目光里出现昆市的两大巨头,郑濂和气旋子。这两位都是郝升父亲郝贵平常口里提的绝不能得罪之人。 郑会长和蔼但是其实有距离,气旋子更是一大冷面。可是郝升他看到了什么,郑会长居然在笑着向那个心狠手辣的道友招手,笑得好像自己爹见了自己妹妹!原来那丫头是个关系户!郝升觉得自己突然悟了。 郑濂等人坐另一车厢过来的,可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中那些事。他向赵雪槐招手是因为出来时齐芸给他交代了要好好照顾这小徒弟。看在老友的面上,郑濂自然得多费心,他想着自己当着众人面表示一下亲近,这样明天赵雪槐在友谊赛的时候想来其他小家伙必会照顾她一二。 当下郑濂笑道:“雪槐过来,和你气旋子前辈打个招呼。” 身前身后众人目光灼热,赵雪槐从容淡定,笑着上去叫人:“郑叔好,气旋子前辈好。” 郑濂点头,一边走一边道:“车上还好吧,我怎么听着你们那边有点吵啊?” 赵雪槐:“没什么,是一位道友在给我们讲故事呢,许是他讲得太入神了。” 夏季山跟在自己师傅身边,听了这一嘴闷笑了两声。他想着郝升还是能笑出声。 气旋子瞪他一眼。 夏季山和他笑嘻嘻:“那位道友故事真的讲得很好啊!” 后面的郝升听了想打人。 气旋子就叹气,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小皮猴子当弟子。 云省的人出了火车站,有泽市派遣的专人来接。 这回弟子们就不是自己胡乱上车了,而是跟自己亲近的师长坐在一块。 夏季山跟着气旋子一道,赵雪槐则是上了一辆没几个人的车,由郑濂坐阵。 到了车上,师长们交代了一下需要记住的。主体内容:咱们到了别人的地盘啊,要老实一点,别到处闹腾,给主办方带了麻烦。如果你真的想折腾一下,也把力气省到友谊赛和个人赛去折腾。折腾好了,要能拿个好名次,回头给你们好处。当然,没名次搞得他们老脸挂不住,那也没事,不用有压力。反正丢脸不是一回两回了,丢多了就习惯了。 等车子到了泽市会馆,师长前辈们再度集合。弟子们就由着会馆弟子招待,带着四处窜熟悉场地。 赵雪槐这边拿协会名额过来的一共三个,另外两位是一男一女。 领路的青年弟子一扫过来,两好看姑娘!顿时眼前一亮,然后灯泡里一根钨丝晃了晃,断了。和赵雪槐一道那一男一女竟然是情侣,手牵手甜蜜得很。提醒了一句让那两人莫要走丢,青年弟子领着路和赵雪槐套起近乎来。 “道友好,我是张家的弟子张端。现在要带你们去的是住的地方……那是吃饭的地方,明天你们会领到吃饭的临时用券……那边是买一些水果吃食的,用钱就行……”一路介绍完,张端把人送到地方。 然后张端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道:“道友接下来想在会馆或者泽市看看吗?我对这里很熟,都可以找我。这几天我会在会馆前面的会客室帮忙。” 赵雪槐手里拿着房间号码牌,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出行。谢谢张道友。” 张端有些遗憾地离开,赵雪槐自个儿进了房间。 出门了才知道,原来玄门一界不止是弟子水平日渐下滑,男女数比例也越发夸张。就赵雪槐一路上看到的,女弟子十之一二都算不上,这也是一路上她颇得热眼的缘故。 不过倒要谢谢郝升那么一出,让云省的弟子们本能地对赵雪槐保持了距离,消停了不少。 傍晚用过晚饭,一众弟子去了会馆的千人会议室开会——这相当于后世的重要开幕式了。 各省弟子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夏季山挤了过来和赵雪槐一起,身后还跟着几个夏季山的师兄。 等诸位弟子做好,泽市这边的组织者开始上台讲话,官方客套的内容让第一次来的弟子瞠目结舌。 赵雪槐也是长了见识,问夏季山:“别的地方举办也这样吗?” 夏季山道:“别的地方也这样,我问过别的师兄了,一个塞一个能说。今晚上就是听这些前辈们说话,不可以睡觉也不可以走。” 手指抚上额头,赵雪槐觉得自己有点头大。 整整漫长又刻苦的三个小时后,在掌声中,弟子们把最后一名说话的前辈送走了,欢欣鼓舞地离开会议室。 赵雪槐和夏季山挥挥手,自己回了住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赵雪槐这边早早起床,拿着饭票尝试了一番泽市的食物,然后去了集合地点。 接下来的事依旧让土包子·赵雪槐震惊,她们又被大巴拉到了一座山下。 郑濂看了一会山路,再看向自己带来的一种年轻弟子。这些年轻人的面庞透着年轻的朝气,同时眼底都还有些迷茫,像是在奇怪为什么要带她们来这里?这确实是新奇,以往友谊赛个人赛都会在场馆里面举办,今年却是在外面举办,来了个新花样。 郑濂对诸弟子道:“你们这次的友谊赛在上半山举行,每省弟子有一份地图,同时在地图上找各省的会徽。下午三点下山,以会徽数定名次。每省手里拿的地图上,只会标出自己省份的会徽所在。也就是说,你们要找到自己省的会徽,同时争取一下其他省的会徽。” “那不是要抢?”夏季山嘀咕道。 郑濂看他一眼,眼中含笑:“怎么拿到东西没规矩,只有一条,你们须得记住!不许重伤或者有损道友性命,若是心存杀手,会有前辈出手并且剔除名额。记住了吗?” “记住了,友谊第一。”云省弟子声音有些没精打采地回应。 郑濂气笑,想着前面三届惨败的成绩也确实是打击到这些小家伙了,也不指望他们能多出彩,不出事就好。 郑濂拿出云省的地图,问道:“你们谁拿地图?”他视线在诸位弟子中扫过,各门派的领头弟子都是被照顾到了,赵雪槐也被定睛看了一眼。 但不等他们反应,郝升头一个站出来:“会长,我来吧!” 郑濂眉头一皱,当日火车上郝升吹牛的事他后来也听闻了。思量一瞬后,想着反正不在乎名次,郑濂笑着把地图递给郝升:“那你拿着,希好好干,年轻人就是要有朝气。” 郝升接了地图,心潮澎湃,当下拍着胸脯做保证:“多谢会长给予重任,我肯定会好好护住我们的地图,带着大家拿个好名次的!” “不勉强,不勉强,你们尽力就好。”郑濂摸一把胡子,就差没说你们玩得开心好了。 看着郝升拿了东西,郑濂再说了两句就离开了弟子待的地方,去了会长圈。 不出郑濂所料,他很受欢迎。 “郑会长,您今年又来了啊!” “要感谢郑会长啊,他要是不带着弟子来,我们多紧张啊。” …… 郑濂脸上保持笑意,心里却有点苦涩。有钱的地方招能人,能人再去创造财富和价值,从而有钱的地方更有钱,这就是社会。玄门一界也是如此,人人向着富贵地去,留在本地的出色术师不多,出色的弟子自然也不多。 纵是郑濂心有余,但他力不足啊。面对其他省协会的声音,也只能笑着保持自己最后的风度。 那边弟子聚集的地方,郝升拿着地图,众人一围而上。 郝升笑着看三米外的赵雪槐,挑眉挑衅。地图在我手里,看你过来不过来? 赵雪槐笑笑,自己迈步向通往山上的台阶而去。 傻孩子,这么多省的会徽,少了你这一个,她还不能去拿别的省的吗? ???郝升看着赵雪槐离开的背影,瞪大了眼。为什么那女人不过来?地图在这啊! 第56章 撇开了同省的人,赵雪槐一人动作起来,省却了那些集合等待的功夫,行进速度更快。 用来举办友谊赛的这座山看着山体极大,一条不知道有多少阶的石阶蜿蜒在山体上,看着就能叫普通人腿发麻。幸好这些年轻的术师大多各有所长,有的人已经往自己身上拍起轻身符来了。 赵雪槐看了一眼长路,想想自己接下来想做的事,为节省体力考量,也给自己拍了两张符。 到半山腰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了,在赵雪槐前面进山的人有几拨,后面的却是更多。往后看去,山道上几乎都是人头耸动。 赵雪槐回头看了一眼,在掉尾巴的人堆里找到云省的人,笑着摇头自己进了山。 “不带锐气,如何夺胜?” 山林草地里,已经进山每群年轻弟子的身后几百米处,都跟着几位年长的弟子。这些年长弟子都是泽市数得上名号的能手,是为了防止年轻弟子们出手时控制不住出现意外才被派遣跟随。 当赵雪槐进山时,几个胡子拉渣的大叔并一个中年美妇互相看了几眼。俱都心生疑惑,结伴而行的友谊赛里,这么早就出现单独行动的弟子? “这是出来玩的吧?要不我们不管了。”眼下弟子们都是扎堆行进的,这上山就一个人的,这几位还是头一回看见。 “不行,每个弟子都需要看着。万一出事了,以后玄青会就办不成了。” “我去跟着她吧,我可不想和你们待一块。”中年美妇美目扫过这些胡子拉渣的同辈,脚下猛地一蹬,追着赵雪槐而去。 其他人没趣地看了几眼,等着下一批小崽子们过来。 那边美妇人靠近赵雪槐,赵雪槐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粲然一笑。 美妇人:…… 被发现得有点快,丢人了。 回头示意了一下,赵雪槐继续在山林里走着。 她走的方向是斜向北,参与过提前埋会徽的美妇人心里纳闷:那方向也没会徽啊,小丫头你跑那边干嘛去? 再走出几十米,美妇人便发现了赵雪槐的目标——一棵丛林里最高的树,那也是最老的树,形态沧桑。看那满身的岁月痕迹,也不知道这老树留了多少后辈子孙在这大山里。 在美妇人不解的目光里,赵雪槐采了老树的三片叶子,三块树根,三条条状的树皮。 树根和树皮交错着被树叶包裹,赵雪槐将三片树叶合放在手心,而后无声地念了两句术语。 美妇人只看到这小姑娘嘴皮子动了动,然后手心的树叶等物就变成了一颗绿色的珠子。她倒吸一口气,心道:竟然有这般快速炼丹的手段!不知道这丫头是哪个省的?值得注意。 赵雪槐这手段自然是在几十年后意外学来的奇巧方法,齐芸老太婆叮嘱她不要用齐芸善用的几种阵法和符箓,她索性哪家的都用用就不用自家的。 将绿色珠子含在舌下,赵雪槐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集勃勃生灵,化我心神与共,我之脏腑,树祖之脏腑!我之眼口耳鼻,树祖之眼口耳鼻!”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赵雪槐的感官就与这山上的老树连通。老树的子孙树所及之处,也是赵雪槐眼耳所及之处。夸张些说,这一整座山,眼下都成了她的眼耳。 老树西南方,最早进山的两省人已经碰上。无他,一省的大会徽让另一方心动了!两方正在打架抢东西。 赵雪槐看着那大如碗盆的会徽,嘴角挂上一抹无奈的笑。会徽做得那么大,拿着的人也是不容易。 想着,赵雪槐已经往那边赶了过去,美妇人还是一头雾水,只得远远地跟了过去。 然后美妇人看着小姑娘混进人堆里,麻溜地拿了别人家的会徽和地图,再麻溜地扔下一个灵力幻阵,让两方人马在里面乱成一团。 a省拿地图的小伙子突然觉得不对,惊喊道:“大师兄,我们的地图被他们抢了!” “b省的人真是有心计,偷偷下幻阵还抢我们地图,抢回来!他们的人一个别放走!” 当下拳脚交加,砰砰砰砰十分热闹。跟着a、b两省的年长者们看得乐呵,不过无声地又靠近了一截,免得有人失手事态过重。 还没等a省的人拿下b省的,b省这边拿会徽小丫头哭了:“唐哥,我们的会徽被抢了!哇哇哇……,都是我没用。” “婷妹妹,你别哭,我们抢回来就是!兄弟们,先抢回我们的会徽!” 十分钟后,赵雪槐留的的灵力幻阵被破,a、b两省的人怒目而视。 “我们的会徽呢?还给我们会徽,我们就把地图给你们。” “屁,你自己睁眼看看,会徽在哪里?我们谁拿了那玩意儿,你们老实把地图给我们才是。” b省的被称呼为唐哥的青年在对面人群里扫了一通,发现对面好像没人拿会徽?! 唐哥的视线又在地面扫了一圈,发现没有颜色突兀的土,那会徽肯定是没有被埋在地下。他问着自己人:“你们谁拿了地图?他们不给会徽,我们就把他们地图撕了。” b省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哥,我没拿。” “我也没拿。” …… “我们都没拿。” a省的一个人偷偷靠近自家大师兄,小声道:“师兄,我之前好像看见一个漂亮道友过来看了几眼。” b省的唐哥:“那个道友,你大声点。” “我说,我好像看见我们打架的时候一个漂亮道友过来看了几眼……” “我好像也看到了。” “我也是……”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东西都被那个人抢走了!”大师兄怒目。 “打架呢,正忙啊,谁有空看姑娘。” a省大师兄黑着脸,果断道:“这下都玩完了,被人捡了便宜,白打一场,我们先走了。” 走出百米之外,大师兄偷偷地看了一眼身后,发现b省的人没跟上。笑着告诉自己的小弟们:“跟着师兄走,我记住地图了,我们去守株待兔!就不信对方不会去拿我们的会徽。” “大师兄英明!” “那些b省的傻蛋,抢个屁,他们会徽的丢了,我们的还在呢!大师兄厉害!” a省弟子们加快速度,朝着自家会徽而去。 这群弟子后面,两位大叔像美妇人一样有些疑惑了。 “刚刚那个是幻阵吧,怎么这群傻小子一个没发现?” “是的,还加了一个集中注意力的小阵法,所以全部集中注意力打架去了。” “哈哈,倒是个聪明孩子。不知道是哪家的,给山下那边传个话吧。” “好。”随着这声落下,一只纸鹤像小鸟一样朝山下飞去。 这时候,赵雪槐拿着那地图看了看,找了个树洞随意塞进去。然后闭目休息一样站了一会,便起身朝着下一伙拿了会徽的人去。 美妇人更奇怪了,心道:“怎么不去拿地图上标记的会徽?难道是怕撞到那个省的人,可是不拿就要被别人拿走了,多吃亏啊!” 赵雪槐心里自有数,麻溜地又去抢了好几拨人的会徽和地图。 被小姑娘的果断和奇怪行事惊了又惊,美妇人拍着胸脯跟在赵雪槐身后。心里琢磨着小丫头的那些手法,第一次美妇人还没注意到,后面才发现这小丫头施法布阵的手法熟练得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 一个要布置好久的阵法,这丫头是随手就来。虽然都是不大的阵法,可这个年纪的小崽子们还在背阵法的布施步骤呢!就好比一般的小孩孩子学走路,这边已经可以去跑八百米了。还有各种阵法之间的结合,这丫头手下的阵法能持续得比别人精心布置的阵法更久的特点,这些让美妇人频频皱起眉头。 想了一会,美妇人发现有些地方自己费点力气还是可以做到的,她跟着这丫头很聪明。于是又一只美妇人的小纸鹤从空中飞向山下。 为什么用这个“又”呢?其他被抢会徽、地图的那些省身后也跟着人,都觉得这情况可以汇报一下,于是一只只纸鹤排队似的下山。 第一只纸鹤写着:有一弟子施法厉害,抢得会徽地图各一。 第一下纸鹤被念出内容的时候,善符箓和阵法的泽市会长笑眯眯地受用了一众夸张。 第二只:有弟子用加持了吞噬符的幻阵抢了两会徽、一地图。 泽市会长开始被其他省会长怒视。他们泽市的弟子就是精修阵法和符箓的。 第三只,第四只…… 泽市的会长觉得自己有点不堪重负,这群兔崽子,怎么就那么不给道友们面子呢?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子,脾气挺冲,不过年轻人就是要有朝气。 一堆会长里,郑濂心里很嫉妒。骂泽市会长道:这个老家伙,怪不得要选这个地图,原来是早有算计!不过这等能干的弟子怎么就不是他们云省的呢? 真是生气! 生气的协会会长太多,等到第八只纸鹤下来的时候,泽市会长也开始纳闷了。我们省的弟子,啥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了? 不过当着那些嫉妒的目光,泽市会长心里还是极美的。看看,去年让你们a省笑话我们,这回自己知道是因为主场优势才赢的吧!到了我们泽市,龙还不是得趴着,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此时的山上,赵雪槐恰好第一次遇到了泽市的人马。 美妇人看着人群里自己领头的师侄,心里不知作何感想?要不,还是相信一下自己这个老被夸但是性子依旧稳重的师侄?万一就赢了呢,自己师侄在符箓上一道上可是颇有研究,身上带的符箓那起码是三个板砖的面积啊! 第57章 就在美妇人站了自己师侄的时候,赵雪槐提着一包袱的会徽就上前。 泽市的弟子们手里有三个会徽,学赵雪槐一样用衣服包裹着。不同的是,赵雪槐用来做包袱的外衣不是自己的,是她从一位道友哪里“借用”的。 泽市领头的正是美妇人的师侄张放,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正经青年,浓眉大眼,一脸正气。 一见着赵雪槐,张放身后的师弟就提醒道:“师兄,那位女道友抢了好多会徽!”言下之意是,我们去抢她吧! 张放当然也看到了,但他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往年能在各省手里占尽便宜的省会不是没有,但都是一省人马出没,仗着特殊优势拿下的。可面前这位道友,却是独身就拿了这许多的会徽! 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面前这位看着年纪小小、弱不禁风的女道友绝对不好惹。 泽市这一只队伍,还是赵雪槐头一回遇着手里多个会徽的。她把手里提的包袱绑在背后,笑着上前。 “道友们好!” 张放头皮一麻,眼睛盯向赵雪槐带着灵气波动的手。二话不说,张放一张五雷符丢了过去。同时张放嘴里喝道:“休想偷袭!” 美妇人抹了把脸,人家还没动手啊!偷袭个屁。你动手了,你才是偷袭的那个啊,傻师侄! 不出美妇人所料,赵雪槐是掏出一张五雷符迎向张放,扔完之后义正言辞道:“道友,谁偷袭?你真是好不讲理。” “你既然这样不讲理,那就不要怪我非要欺负你了。”赵雪槐嘴皮子动着,空出来的双手疾速动作。打蛇随棍上,莫过于此。 张放面上闪过一丝赧色,随即一脸坚定地道:“那看看谁更胜一筹!” 话落,张放已是扔出了五张五雷符,引得“轰隆”声震动。 跟着张放等人的监督长者刚想上前制止,就看到跑过来的美妇人朝他摆摆手。 “没事儿,他们有分寸的。”美妇人道 那人黑了脸:“你没看见,这都动起五雷符了!一两张就算了,打红了眼谁知道会不会扔出一堆!”说着,那人就朝场中赵雪槐张放二人看去。 此时轰隆声没有停歇,地上的枯枝树叶被扬了起来,只见少女拎着一根尚还新鲜的树枝,在身前画了一个奥妙的圈,口中喝道:“两仪归太极,四象止平戈!太上急急如律令、赦!” 光圈荡出,将五雷的轰隆雷动死死压制住。 张放眉头一皱,来人果然不简单!他瞥向面前少女,也是抽出了自己挂在腰侧的铜钱剑。 张放右手持剑,左手拿出一张符纸一晃,而后符纸无风无火顷刻自燃! 若是仔细看,能看到张放手心里一点火光,一闪而过。这是一招掌心火,但就是这一招随用随来的功夫,让诸多弟子望尘莫及。 当下有细心的弟子呼道:“张师兄拔剑了!还动了掌心火,这女道友厉害啊!” 这人旁边的弟子立马敲起他的脑壳:“你夸别人干嘛?给张师兄打气才是!” “张师兄连一些师叔都打得过,怎么会打不过这个女道友,我不过是夸夸而已嘛。”这人也委屈。 旁人的动静,影响不得场中二人。 眨眼间,张放和赵雪槐已是过了好几招,看着两人是平分秋色。 但只有张放知道自己心里的无奈,打过了又如何,对方手里拿的是根树枝啊!而他呢,手里的铜钱是师傅给的法器,镇杀过无数恶鬼,已是沾了一丝天地福泽的至宝! 这般想着,张放手下更用力,一招压住赵雪槐,强攻而去。他输不起,手里的铜钱剑也输不起! 眼看着张放就要占据优势,泽市弟子们看得是目不转睛。 但只见场中那个少女狡猾如狐,又丢出了一把符箓,在张放脚边放出一把冰箭,戳破了张放的裤脚。 张放跳着避开,但这一避之后,好不容易抢过来的优势又没了,又得再去和对方纠缠一波。 张放抹一把头上的热汗,刚想把身后装了会徽的背包丢给后面弟子,赵雪槐拿着树枝又上来了。 赵雪槐目标就是这人身后的会徽,哪里容得了对方把会徽扔给后面一群弟子。眼前这人实力还不错,若赵雪槐真的只是十八岁,她觉得自己肯定斗不过对方。 但她却不是真的十八岁,因此对方在她眼里就像后辈一般。赵雪槐可不像输给一个“小家伙”,她也丢不起这人! “别走神!”赵雪槐笑着说了一句,直把张放气得脸黑。 当下张放也顾不得身后的背包和会徽了,黑着脸又过去和赵雪槐缠斗起来。 那边和美妇人一起看着的大叔松口气:“还真有分寸,这小子又上当了。” “哈哈,这是我师侄。”美妇人笑。 “你师侄这么惨,你还笑,不厚道啊。”大叔笑话美妇人道。 “他真的老实啊,有点傻乎乎的,刚刚明明想把东西扔出去,一激又冲上去了。”美妇人跟了那小丫头一路,现在也认定就自己师侄那老实样,肯定打不过了。既然打不过,为什么不能承认对方的厉害?知道差距,才更好前行。 美妇人不敢打包票,但十有八九,她知道她师侄是赚大了。能在这样的年纪,遇到这样对手,会让人更知上进。 那大叔看着艳羡道:“这两孩子,天赋真是好啊!这年纪就有这水准,不容易。” “那小丫头更厉害,你再接着看。”美妇人客观道。 话罢,两人的目光再移到场中两人身上。 一时飞烂叶走枯木,只见张放又寻到机会,猛地一喝:“斩!” 声音响起,张放手里的看着无锋无刃的铜钱剑斩过赵雪槐的树杈,将那根树枝划做两节。那断口处,却分明是刀割一般的平整! 砍断了赵雪槐手里的树枝,张放不停歇一瞬,欺身而上。他知道面前这女道友太过狡猾,不敢放松半分,若是对方再掰一根树枝过来,他就该哭了。 看张放动作犀利,不放过对方,不给对方一丝机会。泽市弟子中一人赞道:“师兄干得漂亮,堵住她!不要再给她折树枝的机会!” 这一说,有人慢半拍反应过来:“唉?那位女道友用的是树枝啊,我才发现。” “梆梆!” 这人脑壳又被打了两下,并且他还被堵住了嘴。 赵雪槐被逼着连退了好几米出去,一缕发丝从脸侧垂落,让她眯起了眼睛。 又丢出一张冰箭符挡了张放一击,赵雪槐怀中已空空,符纸是一张都没了。 张放见着她摸空的手,心生喜意:“你交出那些会徽,我放你走!” 眼下张放体内灵力已经消耗得十去了九,再来一回他是实在挡不住了。但幸好的是,他对面这女道友也把符箓消耗一空了。张放微微喘气,面上微白,这是灵力消耗过多的表征。 说完放对方走,张放面色突然又是一变,一脸急色猛地提剑斩向身边。 他身侧空无一物,但斩下那一刻,张放就明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回复灵气的速度快了不少,消耗的灵气的速度也慢了一大截。张放气道:“你什么时候偷下了吞噬符依附在我身侧?偷偷摸摸的!” “难道我打你,还要告诉你不成?”赵雪槐被逗笑。 张放:“你……你、看招!”说不过,张放选择动手。 张放提剑而上,赵雪槐也玩够了,直接凝化一只灵力胳膊,捉小鸡一般捉住没了还手之力的张放。 那胳膊提着张放来到赵雪槐身边,赵雪槐拿走那背包,然后转身利落跑人。 她引着对方离开泽市弟子,就是为了跑路方便。 那些追不上她的弟子跑去扶起趴在地上的张放,众口齐心。 “张师兄,那女道友真是狡猾啊!” “对啊,居然还偷偷下吞噬符,不然以师兄的能耐,必然把她拿于手下!” 也有没说话的,看着赵雪槐离开的方向发愣。 张放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树叶子,盯着赵雪槐离开的方向道:“是我技不如人,眼下会徽都给那道友拿去了。” 说到会徽,众人才想起他们这是在比赛。先前师门可是说了,拿不到头几名就吃不到好果子。 张放看着这些同行面色变来变去,一人做事一人当,诚恳说道:“回头诸位不做声就好,张放去解释是我技不如人。眼下我们还是搜寻一下有没有别的门派,遇上了拿下几枚会徽才是正事。” “对,我们去寻其他人!” 身后的人被赵雪槐抛开老远,美妇人跟着跑来跑去,看着自己变脏的鞋叹气。她可是巴不得马上到下午三点,好回去歇息。左右今天谁是第一已经定了,也就看这丫头欺负人有点意思。 美妇人叹气的功夫,刚收缴了张放一堆符箓的赵雪槐又碰上一拨人。 这波人正是赵雪槐头一回遇上那波被抢了地图,而后决定守株待兔的a省众弟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行人当即散开,把赵雪槐围堵住。 a省的弟子单人战斗力不强,但是作为上一届举办玄青会的省会弟子,他们的围攻阵法极强。上一届其他省的那些弟子,就在a省手里吃过大亏。 第一次对上,是赵雪槐以有心算无心,这回对方却是拿出了真本事严阵以待,而赵雪槐刚和泽市的张放交过手。 第58章 看到赵雪槐,a省弟子里没一个不生气的。 这人偷偷摸摸地趁着他们a、b两省人打架的时候,就去偷了他们的地图和b省的会徽。还让b省至今都以为是他们a省的人不地道。 虽然老实说,他们a省人本来就是要不地道的,但真的不地道了被说,和啥都没干被说那完全不一样啊! a省的大师兄领着人围上赵雪槐的时候,眼睛都放亮了。如果说a省的弟子们觉得憋屈,那这位就是最心塞的。 他避开了b省人后,就带着人去了自家会徽旁边等着偷袭一发。结果左等右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赵雪槐还没去。这位大师兄就很生气地带着人把会徽挖了。挖的时候那叫一个小心和谨慎,就怕突然出来人偷袭。 唯一庆幸的是,挖的过程没人打扰,自家好歹是收获了自己的会徽。但相对地,时间多耗费了不少,让a省离自己的目标远了很多。 在遇到赵雪槐之前,a省弟子特意也用别的窍门找到了一两只省会的队伍,想抢一下会徽。但是那两家都没有,问起来,会徽被一个女道友给单枪匹马抢了去。 那个抢会徽的女道友,除了眼前这位不做二选。a省的大师兄目光在赵雪槐身后扫了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架势,赵雪槐数了一圈人,整整三十六个。 就在赵雪槐数人的时候,对面为首的大师兄猛地喝道:“剑起,开三元阵!” a省弟子闻声而动,在树枝乱窜的丛林里有条不紊,三人集于一处,十二个三人小阵围住赵雪槐的去向。 这倒是有些新鲜了,赵雪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手又荼毒了一根树枝,跳进阵法去。 三人呈三角之势,配合的出击练过无数次,如同铁三角一般发挥出了远胜于自身能力的实力。十二小队亦是逐渐围拢,将赵雪槐困在其中。想来任她攻击再强,也不能一招集中了多人。大招就算击中了多人,这不是也还有另外一只三人小阵围拢而上!对于被围攻的赵雪槐,a省弟子都认为自己这边这么多人,肯定能把对方和她手里的会徽一起留下! 赵雪槐进去了一圈,手臂上被划了个口子。 正欲跳出包围圈,那领头的大师兄一剑挑来。 不巧的是,对方这一剑。赵雪槐若是躲了,这人必会刺到他的同伴。赵雪槐反手一击,a省大师兄占着机会,又有一剑将赵雪槐黑色的发带挑落。 一头乌黑发丝散落在两侧,赵雪槐也是有些动怒。她收敛了实力逗着对方玩玩,没想到对方动起了真刀剑,刚刚第二下若是赵雪槐没躲过,半头的头发都要没了。第一下赵雪槐没反击,那情况更乐呵! 怒气上头,赵雪槐反手就是一拍,掌风鼓动带起一阵风,掀翻了靠她最近的三四人小队。 吸气声此起彼伏,显然a省众人没想到赵雪槐竟然保留了实力。 赵雪槐犹觉得怒气未消,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两下。 一下稍左,一下稍右,都落在大师兄脸上。再看大师兄的脸蛋,额上一道红痕,脸颊两侧是两道对称的大红点,宛如年画上的童子。 赵雪槐满意地点点头,撩一把头发脚下急踏两下跑路了。 a省的大师兄还想追,身边弟子嗤笑声引起他注意。 他抹了一把脸,也没觉得痛,奇怪问道:“怎么了?” 一个女弟子憋着笑,抖着手给递上一面小巧镜子。 下一瞬,镜子把摔碎在地,大师兄气得满脸通红! “啊!哪来的臭娘们,夸得老子还为失手心虚!” “斤斤计较!” “海底针,巫婆心!”大师兄气得连吼三句,林子里鸟儿都被吓跑了不少。 另一个站在大师兄身边的小家伙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师兄,那个你的包开了……” 大师兄放下自己肩上的包,扯开了的大口子宛如那个嘲笑他的女人!里面已然空落落的,拿到手的会徽也给丢了! 消了气,赵雪槐数了一通会徽数,满意地下山。除了她手里的,这山上的会徽还有五个,足够分出个二三名来。至于全部拿完?赵雪槐可是不想再翻山越岭,那几个会徽队伍离赵雪槐太远,路上太费时间。赵雪槐走过来这一路,已经是挑了最近的路线。 赵雪槐爽快下山,美妇人松口气,捶捶自己有点发软的腿,想着自己要不要给送条发带过去。 最后美妇人选择还是安静旁观,不掺和这些小年轻的事。 友谊赛的最后时限时间是下午三点,会安排在二点三十左右敲响鸣钟,提醒弟子们下山。 诸位会长估摸着,起码得等到两点三十往后,才会有队伍陆续往回走。但是他们没想到,一点多就看到了回来的弟子。 远远望去,归来的弟子是一个人,个头身材看着都是姑娘家。 难道这届弟子那么不行?还有提前跑路的?会长们很生气。 郑濂不敢说话,他认出来了,那是齐芸的那个弟子赵雪槐。你说这回来的哪个不好,偏偏是自己省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 泽市会长摇头叹息:“这届弟子不行。” a省会长宽容地笑:“兴许就是小女娃娃累了呢,何必要求那么高。咱这不是友谊赛吗?” b省会长哪里不知道a省这老东西的心思,当下戳穿他:“如果下来的是三个人,你还这么说?谁不知道你们a省弟子是三人一组行动的。去年那个阵法,可是真够心机,不知道练了多久。” 郑濂讪讪道:“兴许那个啥,就是拿了会徽回来早一点呢。留在后面被人围着抢,不是更危险?” “唉,也有理。不过团队就是团队啊,随意行动是什么规矩。”这是泽市会长,毕竟严厉。说着泽市会长就想到云省队伍出发时不是正好有一个小姑娘是自己单独走的?他瞥向郑濂:“不会是郑濂你们云省的弟子吧?” 会长们齐齐看向郑濂,心道怪不得这家伙刚刚还说好话,原来是自己队伍的人。 郑濂咳嗽一声:“好像是的,其实这弟子还是很优秀,就是年纪小,今年才十八呢!” “十八还小呀,不怪她。老郑你不要骂人才是。”a省会长乐意做个好人。 b省会长也道:“对,十八岁还小呢,这玄青会都可以再来个两回。” 这么一解释,郑濂松了口气。不过眯着眼看赵雪槐小身影越来越大的时候,郑濂心里生出一个不敢想的期待。 这丫头手里提着那么大的一堆东西,不会都是会徽吧?她这一个人,怕是打不过几十个人的队伍吧?可是万一呢?不然手里能提什么?山里的野菌子不成? 郑濂想着,呼吸都有点微微紧促。 等赵雪槐提着那一大包的会徽砸在记数弟子面前的桌子上,报出数“25”时,郑濂感觉自己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 这次参与的队伍一共就三十只,结果齐芸这徒弟带了25个会徽回来!这是什么成绩,还差五个就收齐了,往届就是占据了本地优势的省会,也从来没有过这样优秀的成绩! 郑濂拔腿就站了起来,大步如风过去接人。 看着记数员一脸懵的神情,郑濂笑着夸:“雪槐啊,你这成绩太好了,你看这个小家伙,还不信呢?” “还好,道友们比较客气。友情切磋了一下。”赵雪槐笑笑。 “上车里休息休息。”盯着老友们嫉妒的眼神,郑濂嘴都合不拢。不过想着赵雪槐辛苦了半天,他也不急着炫耀。 临上车的功夫,郑濂发现不对,皱眉问道:“你这头发上山的时候是不是扎着的啊?” “对,技差一着。不过只是开了玩笑,没伤着。”赵雪槐见郑濂关心,把事儿说小。 郑濂点点头,让她上了车。又让自己身边的助理去领了一份最好的盒饭,送过来给忙了一上午加一中午的赵雪槐填肚子。 赵雪槐也是饿了,拿着吃得挺香。两荤两素,还有一个单独装的汤,吃了个肚圆。 看一眼时间还在一点多一点,赵雪槐闭着眼眯觉去了。 那边郑濂把人关照好,出去坐着接受嫉妒的大火。 泽市会长的脸最黑,泽市可是他们的主场地,结果三十枚会徽里二十五枚给云省这个吊车尾弄走了?!这让他很生气。 a省会长也没了云淡风轻的表情,b省会长幽幽地叹着气,一口又一口。 下午两点三十,大钟被敲响,声音响彻远近几座山头。 山上的弟子们丧气地往下去。 然后队伍陆续下山,一个鸭蛋被记数员登记。 两点五十,张放带着人下山,脸色微红地报出数:“3。”这个数太小,张放觉得有点辜负师长们期待,丢人。 可记数员想也不想地往单子上填了个“0” 张放身后的师弟拍桌子:“你这人,怎么记个o呢?瞧不起我们吗?” 记数员抬头看,正好是自家的队伍,他看着单子上记下的鸭蛋苦笑着解释:“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师兄,我记习惯了,这都是鸭蛋呢!” 他翻动着记数本,前面的队伍差不多每个都是一页,一页一个鸭蛋,一连看去,不知道连了多少的鸭蛋。 张放:…… 第59章 改完泽市队伍被误填的鸭蛋,张放心情很微妙地去了泽市会长面前挨批。 历经了无数个鸭蛋,泽市会长对于好歹破了鸭蛋的张放也摆不出后妈脸了。但第二的成绩,和预期又相差得太多。他一副超然模样,冷声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这就是一个友谊赛,不要太放在心上。” a省会长冷哼一声,心道:你要是没放头上,我脑袋砍下来给你当板凳坐。 泽市会长瞪a省会长一眼,一场长辈里的眼神厮杀就此开始。 张放乖乖地离开,回到队伍里吃盒饭。 两点五十五分,最后两只队伍下山,a省和云省。a省的大师兄低着头,报了个“2”,然后风一般离开。 来到了a省会长面前,这孩子还是低着头说:“会长,我给我们省丢脸了,只拿了两个会徽。” a省会长刚想安慰一句,就发现这孩子语气变调,开始了下一句。 “我们遇上了一个特别奸诈的女道友,抢了我们两回会徽。弟子的脸……脸也被弄成这样了。”大师兄狠狠地抬起头。 两个圆圈圈横在两颊。 郑濂努力憋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泽市会长掩着嘴咳嗽两声,把笑意憋下去,然后一本正经地关心道:“这是哪位道友弄的你知道吗?伤人脸面,有些过了。” 郑濂立马护短道:“可没说不准开玩笑吧,又没真伤。那小家伙,男人心胸要开阔一点。”后面这句是说给a省大师兄听的。 开阔两个字被郑濂特地重音强调了一下。 大师兄觉得自己心胸再开阔一下,就要爆炸了。他呼吸了两下,问自家a省的协会会长:“会长,您知道那个拿了最多会徽的女道友是哪个省会的吗?明日个人赛一定要再请教一二!” a省会长看向郑濂:“就是他家的,云省。车子是那边那辆,有云朵标志。” 这一说,可是引起了轰动。 啃着盒饭的弟子们盒饭都不带啃了,一齐抬头看向云省的车。 拿了鸭蛋的郝升失落得很,也没听见泽市会长的话,只来得看到很多人傻傻地盯着自己省会的车。他纳闷地问道身前一个路过的道友:“你们为什么都在看那个车啊?” “啊?”那人愣愣一下回神:“你不知道?云省的人明天惨了,他们抢了所有省的人!兄弟难道没被抢过?” 郝升:…… 我就是云省的人啊!我身后的都是。 一种强烈的感觉让郝升觉得这时候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尴尬地笑道:“我们正好没被抢,所以不知道。” 他面前的人立马拉着他叨叨了一通赵雪槐的罪恶史,对着这只队伍用了什么阵法,把人欺负惨了,对那只队伍又动了什么手脚,把人欺负得更惨了。 最后这位兄弟觉得光说不够具体,指着a省大师兄的脸蛋说:“你看,那个是最惨的,被抢了两回,所以有了光荣的勋章。” 郝升梦游一样离开。 夏季山也懵了,他感觉自己错过了全世界!居然傻乎乎地跟着郝升走,而不是跟着赵大佬走四方! 强抢一座山,遇上谁都敢杠!想想就爽上天啊! 当下,夏季山肚子也不管了,乐颠颠地爬上云省专属的那辆车。 不管那些看着夏季山的背景连带记仇的其他省会弟子,车里的赵雪槐已经醒来,懒洋洋地靠在车座背上看远山。 夏季山走路的动静挺大,赵雪槐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夏季山眉飞色舞:“还问怎么了,赵姐你扬名了!一战成名。” 赵雪槐笑笑:“成什么名,人都被我得罪完了。你出去看看,都想揍我呢。” “想就让他们想呗,反正揍不着!这种对方很想揍你,但是就是揍不着的感觉,也是很爽啊!”夏季山笑得很开心,他们省在玄青会憋屈了好多年了,终于能一日威风,想想就开心啊! 夏季山很乐呵,他的肚子也跟着乐呵起来,咕咕地叫着。 赵雪槐见他没吃饭,让他下车先去吃饭。回头吃饱了再来说他激动的心情。 没等夏季山吃完饭回来,一波又一波的访客来了。 张放打头,诚心诚意地和赵雪槐别表示:“赵道友厉害,明日个人赛再会,还请指教一二。” 除了张放,后面了连续又来几位都是气势汹汹,看起来明天九成能把赵雪槐打成烧饼。 “明日个人赛见。” “道友,明天见。” 最后来的是a省大师兄,他走上车,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大师兄站着看了赵雪槐一会,气呼呼地拎出一根断了的黑色发带:“还你。明天个人赛见,我会赢你。” 大师兄自信地宣告完自我宣言,就捏紧了手下车去。 看着一批又一批人来去,夏季山站在车门边上扬声道:“友谊赛啊,就是要友谊第一,大家何必火气这么大呢?明天个人赛,搞车轮就是赢了也难看啊。” 夏季山拉稳了这一波仇恨,回车去问赵雪槐她是怎么抢了一路的。 这事儿赵雪槐没法说,个人对不同术法法诀的掌握程度不一,施展方式和手段都不同。赵雪槐只能从大方向上给夏季山指点一二,再让他改了几个出错的地方。 等弟子们啃完盒饭,车子拉着他们回到泽市会馆。 晚上又继续三个小时的教育,弟子们火气全消,半死不活地回去洗漱睡觉。 赵雪槐被郑濂找去,说是要叮嘱一下明天的事。 小庭院里,郑濂看着赵雪槐就忍不住笑:“你这丫头,可是锋芒毕露。” “总不能给师傅丢脸,也是多谢会长和气旋子多多照顾我师傅。”赵雪槐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郑濂被这话说得心里一震,他没想过赵雪槐这小丫头那么努力完全不怕得罪是因为齐芸那老太婆。明明地方才是弟子,老太婆才是师傅,但小丫头做的事却是反过来了。而且,对方一脸的理所应当,仿佛一切再正常不过。 郑濂突然问道:“你家里还有没有弟弟?” 赵雪槐有点纳闷这问题,摇头道:“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亲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郑濂叹气:“你有个有个这样孝顺的弟弟,我就收来做徒弟了。” 赵雪槐:…… “好了,不开玩笑。”郑濂笑着正色道:“你这丫头太客气了,你师父那老太婆可不会这样,你看看她这些年一个人窝着也舒服得很,不愁吃喝不干活,功力大进,我和气旋子为杂事烦忧已是差她好远了。” “师傅心里记挂着的,只是没说。”赵雪槐给齐芸解释两句。老太婆性子是有些别扭的,你让她说如何如何感激,她难以启齿,但是豁出去帮忙是没有二话。 郑濂笑笑,算是赞同赵雪槐的话。他略过这话题,和赵雪槐说起明天的事:“个人赛是个什么章程,你知道吗?” “听道友们说过,是选出友谊赛出色十人,而后由弟子们自由挑战。”赵雪槐从夏季山哪里听了规矩。 郑濂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往年这般都没改过,也不会出现特别意外的事。可是今年你把水搅浑了,我怕明天那些小崽子们气得上车轮战。” 赵雪槐认真听着。 郑濂又道:“这事我明天找那些老头子商量一下,完善一下我们的个人赛制度。不过改动空间可能会比较小,你不要有压力,输赢都是小事。今天的胜者——只有你一个!” 郑濂看着赵雪槐,老怀大慰。难干,又孝顺,这是老人家最为欣赏的两点。 交代完这些,郑濂让赵雪槐回去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的个人赛。 第二天的一大早,云省协会师长们的院子里,郑濂一大早就拉上了自己省来的几个人叮嘱了一通。 然后郑濂又逮着泽市会长,让他召集人开个早会。 泽市会长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不过怕破坏玄青会举办的真正意义,他同意早会的举办。各省的协会会长都是平级人物,有什么大家商量着来,也是为了给后辈们带个好头。 于是一个通知,所有人集合在开会的屋子里。 泽市会长咳嗽一声道:“今天是郑濂道友主张要开早会,我觉得很有必要。毕竟昨天情况特殊,可能会影响到今天。接下来,我们听听郑濂会长的意思。” a省会长顶一嘴:“是担心车轮战吧,我们省只上一个就行。” 郑濂站起来,手向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看他神情这般郑重,a省会长不再开玩笑,立马收声,其他人也安静下来。 “昨日我们省那小丫头有些活泼,从友谊赛的规矩上来说,她确实没错。但从我们友谊这个出发点来说,她还是有些考虑欠缺。今天让大家过来,我就是想商量一下能不能限定挑战人数,免得那丫头被弟子们一哄而上收拾了。”郑濂说到这里,搔头笑笑。 “一来老夫不想自己带出来的弟子太吃亏,这是本心。二来这样车轮战,就失去了我们举办个人赛的意义。有一有二,今年有车轮战,明年万一也有呢?那以后个人赛就要看哪家人多吗?” 第60章 郑濂的话说得有理,其他省会的会长和相关人员们坐着讨论起来。 最后b省会长站起来,提出自己的问题和看法:“那限定为几人为宜呢?又如何防止挑战者滥竽充数没试出被挑战者水平?要知道一开始没限定人数的上限,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b省会长的话也很客观,并不是针对于一个人,而是认真地讨论改变老规矩之后可能出现的问题。 如果改变旧规矩限制个人战挑战者的人数,那么会不会存在各门各派上自家人充数的隐患,以后若是只要抢上机会便可以把几个名额直接刷下去,个人赛挑战过程的意义何在?如果只是排除了一家省会自己的人,那么多家合作的可能性又如何排除?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如何让改变之后不出现问题,让车轮战也不会发生,才是早会的意义所在。 扪心自问,郑濂觉得自己没想过b省会长提出的问题,出发点偏私情。眼下限定人数和车轮战的问题,像是互相排斥的阴阳两极,没办法达成一个圆满的状态。取了这头,那头就有问题,郑濂一时没办法回应。 泽市会长苦笑,发声道:“我觉得两位道友说得都有道理,但因为都有道理,这要怎么办才好啊?” 郑濂也是苦笑不已,用胳膊捅捅自己身边的气旋子:“你怎么看?” 气旋子一直板着脸,被问到低着头想了一会,才道:“我支持不改规矩。” 坐在旁边的a省会长笑道:“气旋子你倒是大气,不怕你们省那小丫头被欺负了?” 气旋子白对方一眼:“问题都已经提出来,起码今年这一届各省都会避开车轮这个问题。难道你们不要脸的?”气旋子自己就爱面子,这个推论他觉得没问题。 a省会长坏笑一下,想到自家那个大弟子的“年画童子”红脸蛋,说道:“那可未必,那小丫头太过分了。对了,那丫头叫什么来着,哪个门派的?你们露点消息,我们省给通融通融。” “姓赵,名字叫雪槐,冬天的雪,槐花的槐。拜了师,但是没有门派。”郑濂简单介绍。 a省会长嘀咕道:“没门派,那就不是那个门派的人。难道是老郑你徒弟,可她手法不像老郑你的手笔啊,肯定不是你徒弟。那看来你们省还藏着能人啊!能教出这等弟子!” 说到这个,郑濂就像蚌壳一样闭紧了嘴,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最后早会开了半个小时,众人决定还是不改,索性把问题抛给今年的弟子们。 因此当集合的弟子收到通知的时候,他们是一脸懵逼的。 会长们对他们说:今年那个云省队伍里的小家伙得罪人太多,但是车轮不好看啊,你们看着上。 看着上?这怎么看着上?你家一个他家一个,那也是二十好几个的人啊?怎么看着上,还能保持不是车轮? 郑濂把这事一说,队伍里就发生了骚动。 云省的队伍里,夏季山焦急地和赵雪槐商量:“赵姐,这个怎么回事啊?我听师傅说今天早上有开会,就开出这么一个结果,万一他们一哄而上呢!”昨儿在车上喊了一次姐后,夏季山就顺理成章地管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叫姐了,而且叫得毫无违和感,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不对。 赵雪槐看了一圈,其他省协会的那些人时不时看向赵雪槐这个“罪魁祸首”,时不时低头严肃商量,可见她今天就是那个导致问题的大乱子。 听着夏季山的担心,赵雪槐觉得这事儿她也摸不准。 都说知人知面难知心,赵雪槐就是会看面相,也猜不出好几百号人的心思。她摇头道:“这事……随缘吧。道友间切磋交流,结果不必太重视。” “我重视啊,赵姐要是又拿了第一,那我们回头多风光!”夏季山皱着眉,自己在那着急。 各省人里,a省最为安静,反正谁不上a省大师兄都是要上的,不上都对不起他脸上的光荣勋章。因此a省的众人面色严肃,如同在酝酿着要上战场。大师兄自己坐在最前面,黑着一张脸,活似人人欠他几百万。只是这样凶巴巴的脸,挡不住对方脸上两坨红带了的喜意。赵雪槐那两下,效果实在出乎意料。 b省那边,唐哥和他的婷妹妹坐在一起。 小姑娘建议道:“唐哥,我们要不还是不上了吧,我听说那个女道友还没我大,别欺负她得了。” 唐哥道:“昨天她还欺负我呢?我们吃亏了呀。” “可是昨天是比赛啊!”小姑娘已经忘了昨天急哭了的事,给赵雪槐解释道:“昨天她不抢我们的,我们也会抢她的,不都是抢抢抢。而且这个妹妹也没伤人,长得也好看!” 唐哥:…… “行行行,我不去了。不过其他人我不管。”唐哥妥协道。 小姑娘说服一个,笑眯眯看向其他人。 身后一群人看昨天哭的人都不计较了,又想着总有其他省的人上,自己武力值又不高,当下大方表示。 “我不去。” “哈哈,我打不过,就不去丢人了。” “我也不去,今天就坐着看热闹吧。” 泽市队伍里,张放自个低头纠结。 “去不去呢?那赵道友水平不错,真想去切磋。可是切磋的人那么多,自己上去不是欺负人吗?” “去呢?还是不去呢?”张放在心里犹豫着,视线不知不觉就看向赵雪槐所在的云省队伍那边。 夏季山已经和云省队伍里其他弟子商量起如何给赵雪槐报仇,开启二轮车轮战的大事。 “我们小声一点,等那群人把赵姐打下去,我们再排队上去挑战!把面子救回来,一个个排队排紧促一点,不要给对方休息喘气的时间!”夏季山握拳鼓气道。 夏季山这主意听起来有些烂,可以一想也有点合理。对方怎么搞,我们就怎么搞,大家一起不厚道嘛! 郝升昨天带队,但是会徽被人一把抢走了。当下没面子说话,看着激动的夏季山,又发现赵雪槐平静得很。两边一对比,郝升忍不住吐槽夏季山:“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夏季山听见了,抬头看着郝升挑眉:“郝师兄要不头一个上吧?你可是百招放到赵姐的人物,不上多可惜啊!” 郝升知道对方这是在讽刺自己在火车上吹牛的事,脸上气得涨红一片。心道:等会我上去救场一展实力,你才知道我是什么水平!就你这种的,简直都没有被放在老子眼里! 郝升心中有数,他肯定是比不过泽市的张放、b省那姓唐的,也斗不过a省那大师兄,但是对方一半的水准他是有的。只消那些人和赵雪槐消耗过后,才是他上场扬名的最好时机。 听着夏季山的讽刺,郝升梗着脖子抓住时机,大声道:“我第一个就第一个,你也别借着虎皮威风,自己什么水平你心里有数!” “郝师兄厉害,小弟才入门三年,不敢和你比!”夏季山抱拳致意一下。怂的自在,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郝升冷哼一声,脸上的肉因为动作抖了抖:“你叫个比你小的人叫姐,还……” 郝升说到一半息声,看着赵雪槐扫过的冷厉视线,郝升讪讪地坐下。 夏季山笑着冲赵雪槐挥挥手,回头又乐呵地和几个与他一样中二的青年商量“大事”。 张放看着,心里更犹豫了。最后还是瞥到了有着光荣勋章的a省大师兄才做下决定,他就抢在大师兄后面上。若是前面真的人太多,他就放弃,回头再寻机会和赵道友切磋。若是人少,那自己再上去试试。 给弟子们一刻钟功夫的准备时间,宣布消息一刻钟后,泽市会长一个纵跳跃身上了中心位置给比斗准备的大木台上。 他朗声道:“昨日友谊赛,所有人都参与其中。今天只择优秀弟子前十,大家可以自行挑战。只切磋,注意分寸。手下无分寸的,会剔除整个省份下一次参与玄青会的名额。” 事关一省之事,弟子们心里一沉,收敛了一些急躁不耐的心思。 “请前十弟子到前面来。”泽市会长报出十位弟子名字:“赵雪槐、张放……。” 赵雪槐等人走到大木台前。从第十位的弟子开始,有人上台挑战。 往年个人赛挑战这时候都是最为激动人心的,因为这种个人形式的竞争更具有强烈的感官刺激。但不知今年是不是因为出了赵雪槐这一个怪胎,众多弟子看着后面几位弟子的挑战也兴致缺缺。 直到进行到第四名a省大师兄的挑战气氛才热烈起来,众弟子给自己看中的胜利者呐喊加油,声音惊得方圆内外鸟都扑腾着翅膀飞走。 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即使是a省弟子的单人能力不出色,大师兄还是有惊无险地挺到了最后。 而后排位第三、第二的弟子都被挑战完,重头戏来了! 轮到了赵雪槐被挑战,众人好奇的目光四处看着,像是在说:谁上啊!快上! 其实很多人这时候才真正看清了赵雪槐的样子,她这些日子长到了一米六五,在女性中算不得个头低。但是因为骨架小的原因,看起来还是瘦小的一只,带着点脆弱的意味。 可外表迷惑不了我们!昨天近距离见识过赵雪槐手段的众人心里这般呐喊。 赵雪槐上台没多久,第一位挑战者上去了。 第一位是位女道友,看着比赵雪槐体型更小一些。但是这位女道友手里提了一把无锋重刀,简直不怒自威。 夏季山看着道:“第一个居然是姑娘,那家省会的,记下记下。如果这家上的人多,我们就记仇!” 听着自家徒弟的话,气旋子回头瞪了一眼,眼里写满了“你给我老实一点!”。 夏季山嘿嘿一笑,态度良好,但是坚决不改,低头和记名字记人的那位道友挤在一块。 夏季山的目的就是把话放出去,惊住一些要面子的省会而已,至于记仇?下一届又换人了,记仇有什么用。一般来说,玄青会名额有限,就算年纪没到师长们都更倾向于换一些带着长长见识,除非手里是在是没有带的出手的新弟子。 台上。 赵雪槐手里拿的是把桃木剑,两人抱拳见礼后,就直接刀剑相对。 重剑无锋,可是重剑有重量啊!挥刀的女道友手臂上肌肉鼓起,每一下挥得稳当,令得赵雪槐招招都要覆盖灵气在桃木剑上。 若是没有灵气覆盖,只怕桃木剑顷刻功夫就会碎成渣渣。 赵雪槐且战且躲,连过了十来招才摸清这道友的路子。刀法娴熟,可是对于赵雪槐布下的减速阵法等等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断定是个半路出家且善于使刀的道友! 心里有了成算,赵雪槐换了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掐动法诀。 三招过后,赵雪槐一个连动阵法的法诀已成,嘴里喝道:“起!” 随着这声响起,那女道友就被风托着出了木台。对方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停在地上时脚下却稳当。 感觉到似有风托着手臂,那女道友对着赵雪槐又是一抱拳,笑着道:“道友客气了!多谢指点。” 赵雪槐回以一礼:“是道友谦让,多谢!” 打架就打架,还客气上了。另一位男道友不爽地喝道:“客气什么,今天就是要把你打下台!我赵武来!” 说话,赵武脚下响出一声,两下跨步上了大木台。 赵武刚喝了一声,觉得自己气势正宏,当下话不多话,直接挑着自己的桃木剑就对着赵雪槐刺去! 赵武早看出第一位女道友的大刀没什么灵气,当下自己动剑,那是带着满满灵力刺出。他手中桃木剑刺出之时,隐有破空之声。 对着这种以为自己很厉害的,赵雪槐偷偷给自己在背后拍了一道轻身符。个人赛上,拍符是允许的,不过每场的符箓数目有限,只有几种普通符箓,赵雪槐的第一张符箓就给了赵武了。 拍了轻身符,赵雪槐控制着速度和靠近赵武。待到两人桃木剑对上,赵雪槐速度猛地加快,一闪而过。 赵武眉峰一挑,反身又是一招。随着他这一招剑招使出,还有一张五雷符伴着剑风一起出去! 赵武觉得自己这一招使得极好,昨日里赵雪槐就是这么算计他的。 但他无知无觉赵雪槐的五雷符放出,赵雪槐却是能从灵气波动里察觉一样。 当下赵雪槐借着速度的便利,临空而起,踩到赵武肩头! 察觉到重量,赵武猛地抬头,一脸惊愕。 赵雪槐的桃木剑搁在对方的脖颈,仿若好声劝慰般柔和道:“道友,三百年前是一家,相煎何太急!承认了。” 对方居高临下,赵武却是被踩在脚下。当下赵武面色红得发紫,不管赵雪槐还在他肩上,问道:“你为什么跳着躲开?按理你前几招不该怎么冒进!” 赵雪槐喜欢谋而后定,但她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习惯被一个冒进的家伙发现还用上了。 赵雪槐笑着从对方肩头跳下,脚尖踩地,实话实说道:“你看起来很好欺负,我就没观察了。” “你、你!”赵武气呼呼地,狠话放到一般戛然而止,转身冲下台。 赵武一下台,兄弟们拍肩安慰,其他人却是看着他笑。那些笑声刺耳,像是扎在赵武心上,可作为当事人,赵武最能知道自己的水平。 他刚刚就试着反驳,可他能反驳什么?对方一改谨慎习惯,作风大胆起来,难道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好解决,而是因为自己鼓动了对方的战意?不如人的认知让赵武无力反驳,他要看看他和对方到底差了多少,差在哪里。 赵武挺直背,对着笑声不躲也不闪,站在台下继续看台上。 瞧见这幕,倒是看台上赵武的师傅露出了笑意,败而不馁,后知学,这心性必有所成。 赵武只引起了不到一分钟的关注,算上前一位女道友,五分钟内赵雪槐胜了两回。 台下的弟子看着台上站着的赵雪槐,细细碎碎的声音讨论着,对于赵雪槐的连胜觉得感慨。同样是弟子,怎么这人就到了他们想象不到的水平呢? 过了足足一分钟后,第三位挑战的弟子白旗才上台。 白旗一露面,台下就有喧哗声响起。 高位的看台上,眼神不怎么好的b省会长问道:“怎么了?谁上去了?” a省会长给他解答:“是排第九的白旗,昨天差点就护住了会徽,是个老成的。” 郑濂看着乌泱泱的人头心里有点想叹气,这么多人,打到啥时候去。早知道干脆无耻一点,认输得了,反正还是会被轮下去的。 郑濂的部分想法和其他省会会长一样,大家估计着台下的弟子,把赵雪槐打下去才会罢休,不过到底上去几个人挑战才能达到目的,就没人能猜得准了。 白旗人确实老成,长相也是老实敦厚的。上台来对着赵雪槐客客气气地抱拳,然后还把自己的趁手的法器换了一把普通无奇的桃木剑,摆明尽量不占赵雪槐的便宜。 虽然总归是占了前面上来过人的便宜,但白旗这种做法得了众人认可。台下弟子也是服气白旗为人的磊落和坦荡。 赵雪槐看见这人就皱眉,这位老兄水平不错,而且基础功扎实,就一个词——磨人。 接下来的十分钟,白旗也掩饰了他磨人的功底,一招一式稳扎稳打,性格谨慎地防住了赵雪槐好几次突袭。 每一次白旗险中稳住,台下就一片叫好声!为他加油打气! 赵雪槐听得苦笑,她不就玩得开心了一点,至于把她当共同敌人吗? 不过这样被磨的时间久了,对自己实在很不利啊。感受着流失的灵气,赵雪槐吐出一口浊气,提剑再下狠手。 赵雪槐面色冷峻,一套连击的剑招接连用出,气势如虹。 在密不可防的剑光中,白旗终于遗憾地被扫到台下。 白旗这回撑了十分钟往上,掉下台来也收到许多掌声,几个不认识的人靠得近就扶住了他。 白旗谢过两边人,对着自己省会那边挥挥手,然后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一边喘气。 白旗给赵雪槐留下的印象是磨人,那赵雪槐给白旗留下的印象就是恐怖两个字。他使尽全力,却是只能做个防守的堡垒,躲过那几次场中变动已是耗尽了白旗的心神,最后一连套的剑招袭来时,白旗觉得自己腿脚都是软的! 剑招中霸气外显,强势地就将白旗扫落到底。但转瞬之间,待他落地,那霸道的剑风瞬间化为无形的柔风让他得以站稳,让人来扶。 白旗喘着气,看着上去的红脸蛋大师兄,兴奋得又来了精神头。和台上赵雪槐一战,白旗觉得自己虽然辛苦但也收获不少。对于接下来上场的大师兄,白旗觉得两人对战会比他在场上更精彩! 大师兄这回算不得强势,他名次排得前面,刚刚也被人连番挑战,眼下对上赵雪槐是八两对半斤,只占了三两的便宜。 要说整个玄青会里,在赵雪槐这里吃瘪最惨的就是这位大师兄,现在人称“红脸蛋”或者“年画童子”,冲着这两外号,大师兄就恨不得去咬赵雪槐两口。 看着对面投射而来的愤怒目光,赵雪槐有些心虚,看着对方的红脸蛋移开了目光。 大师兄板着脸,正经道:“请赵道友赐教!” “道友请!”赵雪槐起手一个剑花,眉宇间英气更胜。 年轻人精气神足,往往看着就朝气蓬勃。人们往常所见,那些更爱运动的人,会显得更为精神。到了赵雪槐这,这种切磋也让她身上的好胜心更胜从前,整个人更为张扬英气。 双剑相击,第一下赵雪槐手就抖了一下。对方下狠手了,剑身上加持了赵雪槐消耗不起的灵力量。 a省这大师兄在剑招精密老练上不比白旗,但他找到了自己优势,歇息良久,他虽然状态不够好,但是灵气却是恢复得比一直在被挑战的赵雪槐多得多。 既然不顾车轮还要上来,那就以己之长攻彼方之短!就消耗对方的灵力,看你如何应对。 大师兄一言不发,每一招用尽全力,两剑相交间,竟有金属撞击的铿锵之声响起。 底下夏季山原本还在笑对方的脸蛋,但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僵住,目光认真地看着场中。 木台下的声音也不约而同地停歇,安静得满耳都是台上传下的声音。 泽市会长摸摸胡子,看着每一下攻击用尽全力的男弟子,不由得担心道:“会不会失控?” 这般用尽全力,怕只怕最后一下没控制住伤到了对手的弟子。泽市会长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往届这种情况都需要严重注意。 a省会长拍拍道袍,起身道:“老夫去看着。” 台上一人是a省的人,a省会长过去也不置可否。他一走,泽市会长把目光移向郑濂。 郑濂笑着摇头:“我不用去,雪槐有分寸。” 泽市会长服气了,起码对方淡定成这样也不容易。目前场上可是四连战了,以一敌三,还能敌四敌五吗? “锵!”又是一声响,隐约可见两道火光闪过。 赵雪槐抿紧唇,又躲了一步。 她一躲,对方就和闻到血味的鲨鱼一般紧随而上,一步不松。 赵雪槐吐口气,飞起跃过对手,手里的剑翻飞了个方向。 仔细去看,她换走的那一面已经坑坑洼洼,看起来被狗啃过一般,实在惨得很。这是赵雪槐控制灵力输出的代价,如果此情形持续下去,赵雪槐桃木剑的另外一面也要被大师兄“啃掉”。到时候,她兵器若是断了,再用完符箓就是败局。 这一翻之下,赵雪槐的境况落入靠近木台的弟子眼中,众人心喜:终于快被打下来了吗? 不知道为何,就是看到a省大师兄的胜势,台下的弟子还是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对方一样。 台上人亦是出奇地冷静,每一下都用力,但招式并不凌乱,狠中有序。 赵雪槐胳膊泛酸,心道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输了。换了别的人,兴许赵雪槐还能说服自己放个水,可对手认真的样子,她都有些动容。这样的对手,值得多花费几分功夫。 两柄桃木剑在台上宛如金属制成的凶器,带着招招敌意扫下,木台上被“啃”了的不止是赵雪槐手里的桃木剑,还有地面,一道道划痕遍布其上。 眼见着木台面上快成了一幅画,赵雪槐拼着力度将大师兄逼得优势尽失,一步步退往角落处。 赵雪槐发根子都是湿的,一缕黑色头发搭在脸侧,脸颊上都是认真。 大师兄吐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而后他手里的符箓齐数飞出,攻击符箓摆成了一线,抵挡反抗的力量咻地暴涨,让赵雪槐后退两步。 见对方符箓全用出来,赵雪槐眉头一皱,手里几张符箓飞出,虽不是直线但亦有共鸣在几张符箓之间。随手就能做到这样,是多少人努力都达不到地步,这是天赋使然。 可对面的大师兄却是冷着脸,齐了桃木剑,以手无声掐诀,猛地将一身灵气尽数灌入几张符箓之中。 大师兄放出的符箓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赵雪槐,汹汹而来! 临到赵雪槐面前,那几张符箓才“砰”地爆炸开! a省会长眉头皱得死紧,一道强劲灵气由他猛地击出,欲要去护住赵雪槐。他这弟子这招太猛,若是击中对面那小姑娘不还手,铁定一个出手没分寸,现场就能盖章! 故而a省会长急着出手,想要拦上一拦。 这种情况其实也像泽市会长一开始担心的一般,打着打着就血气上涌,谁还记着那些烦人的规矩和限制。 a省会长击出的灵气撞上大师兄的符箓,情况突然得众弟子瞪直两眼。 发生了什么? 突然爆炸? 这情况不对啊? 那爆炸带得台上木屑纷飞,一时竟看不情况。实际上,赵雪槐的符箓阵也发生了爆炸,才使得动静那么大,爆炸的那一瞬,赵雪槐挥出剑光护住自己,又冲向了对面。 说时快那时慢,第一块木板砸在台上的时候,赵雪槐冲出来撞上手里没了东西的大师兄,提手一掌打了过去。 a省的大师兄本能地反手一击,但灵气全无,自己风筝一般背身落到台下。 他落到台下的那一刻,赵雪槐也从另一边下了台。 见她终于被打下台,大师兄被自己人围上,一片欢欣鼓舞之态。 另一侧,赵雪槐摸了把脸,在众人的敬畏视线里走向云省队伍在的地方。 夏季山递上冷帕子给赵雪槐擦汗,急切问道:“赵姐,你没事吧?有哪伤着没?” 赵雪槐摇摇头,吐出一个字:“热。” “扇风!扇风!谁手里有扇子啊。” 云省队伍这边忙成一团,郝升挥着的扇子顿住。犹豫一瞬后,郝升把扇子塞到了另一个人手里,那人惊讶地笑笑,立马把郝升的扇子传到最前面去。 最后排行第一的弟子也被打下来了,挑战赛结束。 泽市会长从上面走下来,看着一地的木屑头疼。好几百块搭的啊!你们就不能珍惜一点嘛!都是钱啊! a省会长见他下来,黑着脸和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弟子输了,等会这么说。其实a省会长气着呢,弟子不争气啊,还得让着才能打个平手。不过随意一想,他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遇上这样的对上能不能赢呢? 答案有些伤人。 等弟子们平歇下来,泽市会长踩在破破烂烂的台子上宣布:“到此为止,玄青会的个人战终止了。今年的个人战里的第十名和第七名变为岳华辉和徐经武,其他未有变动。” 台下有a省弟子低声嘀咕:“大师兄不是没输吗?” 泽市会长何等耳力,等下看这弟子一眼,面色淡漠三分:“你们对于第一名的赵雪槐小友可是有不服气的地方?友谊赛第一名拿的标记物数额比过后面省会所有的,今年是头一回。前十里互相挑战这是三届玄青会里,今年还是头一回。以一敌四打得如此精彩的,也是头一回!” “和赵雪槐小友切磋过几位弟子,你们对于她的第一有异议吗?” “没有。”第一位女道友不仅没有,还对a省弟子有点不满了。 赵武摇头:“我输得服气。”他看过后面几场,知道自己差了八条街。就是赵雪槐没冒进,他也撑不了多少招。 白旗脸上带着憨憨的笑:“赵道友实至名归。” 最后是大师兄,他对着赵雪槐遥遥一抱拳:“谢赵道友指点,获益匪浅。”然后他对台上泽市会长道:“弟子没有异议。” 这一番话问下来,那个发出质疑声音的弟子头快低到地下去。 泽市会长面色凝重的神色一松,带上一点笑意:“好了,那就这样。你们先去歇息,晚上一起发奖励和继续我们的论道课程,各位讲课的前辈都是大家,你们要好好听讲。” 夏季山抱头就想痛苦,低声叨叨:“天啊,晚上还听课!要死了要死了,这条命给你!” 这种声音在各省都有,顿时“嗡嗡嗡”闹出一片,那种个人赛带来的激情被一瞬间驱赶下去,换做了痛苦的嚎声。 泽市会长跳下台子,和a省会长并肩走着。走得远了,泽市会长得意一笑:“怎样?我泽市今年的讲课是不是办得很有特色,保证他们回去不会忘。” a省会长挤出个笑:“厉害,把往年一个小时的授课换成了三小时。老弟我很佩服!” “唉,还不是小崽子们爱瞎蹦跶。”泽市会长摇头道:“老夫也是一片苦心啊。让他们不打不杀的,没了锐气。打打杀杀吧,对道友感情又不好。” a省会长不想搭理这个问题,他提到刚刚最后一场:“那女弟子居然自己下去了,我原先以为她锐气太过。还是年轻人厉害,老夫低看了她。” “再打下去,张放就忍不住要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打一个?我挺好奇的。” 泽市会长好奇的弟子张放这时候没随着自家的那些道友,而是跟在云省队伍后面,他想和赵雪槐商量个时间切磋一下。又怕赵雪槐明儿就急忙回了云省,自己错过机会,这才急切地跟在云省人后面。 郝升恰好走在最后,认出了张放。他没好气道:“你跟着我们的人干嘛?你不是泽市那个张放吗?” 听见张放名字,云省的弟子们敏感地回头,一人急切道:“张道友,我们不打了啊!” 张放苦笑着看向离他最远的赵道友,一脸无措。 赵雪槐笑笑,摆摆手:“你们先走,等会外面的泽市大酒店见,我请你们吃饭。小夏你去喊你师傅他们,让他们赏光一下。” 安排好其他人,赵雪槐站在原地等张放走上前,笑着问:“道友,何事啊?我这累得够呛呢。” 张放搔搔头,知道这时候约切磋实在不妥,连忙道:“没了,没了。就是想问问赵道友有没有不舒服的,我们会馆有大夫常驻的。” 赵雪槐道:“还好,谢你关心了。” 张放有些失落地错过机会,点头想离开。 赵雪槐眯着眼,看了两眼回去洗漱换衣去了。 约莫十二点半,云省弟子们挤去了泽市大酒店,坐了好多桌。 赵雪槐来迟一点,抢到最后一个包厢给郑濂等人,其他人都坐在外面。 然后对着菜单,赵雪槐看了一眼诸多弟子,勾了一个大菜又一个大菜。这一个个的,饭量可不会比她小,有点担心这酒店存货不够了。 看着赵雪槐下笔飞快,负责递单的经理抖了一下,尽责地提醒道:“小姐,会不会吃不完?” “没事,吃得完的,都是大小伙子呢,不能饿着。”赵雪槐点完正菜,又要了一些垫肚子的吃食,让诸多弟子吃着渡过等菜的时间。 点完这些,又把菜单给弟子们过目了一遍,大家都是蹭吃的,当下点头没什么异议。看着那些菜后面的单价,弟子们都咽了咽口水,都是贵的,应该好吃的吧? 然后上菜,赵雪槐去郑濂的包厢敬了杯酒,就出来和弟子们吃在一起。 没有大碗喝酒,但是有大块肉吃。 香味四溢里,包厢里郑濂乐得合不拢嘴,直给气旋子灌酒,把人给灌了个仰倒。 请这顿饭,是赵雪槐想谢谢这些以前和她不熟,但是还能对着各省人马使出各种小招的可爱。饭毕,大家挺着圆圆的肚子回去休息。 挺过晚上三小时谆谆教诲,来到泽市的第四日,所有人得了三日空闲可以到处去转转,了解一下这个城市。 在众人到处游玩的时候,赵雪槐拿着拜帖,上了泽市术师界的第一家——张家。 第61章 在泽市,张家已是百年之家,延续五代。 但很少有人知道,张家也有过岌岌可危的时候,差点整个家族都湮没。 看着赵雪槐递上的拜帖,九十五高龄的张家家主脑海里的往事记忆纷纷闪现。那段日子格外艰难与混乱,但是幸好都过来了,张家经历重整,又是夕日辉煌之家。 想到当年那个救张家于水火之中的齐道友,张家家主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儿子的孙子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态度和蔼地道:“你拿着这拜帖来,是为了何事?” 张家家主说话语调慢悠悠,他发须皆白,面上手上有老人斑。 赵雪槐规规矩矩地盘坐在他下方的位置,答道:“师傅说前辈对于符箓阵法一道胜她多矣,想让我来学习一二。” 想要学别人的术法传承,这可是不容易的事。吃饭的家伙,谁会愿意轻易给你呢?赵雪槐来时对此有疑惑,但是齐芸淡定的态度让赵雪槐来了这一趟。 果然,听见这话,张家家主也没有动怒或是脸上变色,而是拈着胡子思量起要给这小娃娃学到那个程度才好。 张老爷子的视线落在赵雪槐稚嫩的脸上,他老人家又问:“你师傅的本事,你学到哪了,若果要学东西,那不是一日之功!” 赵雪槐露齿一笑,手指掐了三五个小阵法连动,一个中型大阵悄然而出。她道:“这种尚可。” 对面的老人家虎她一眼,咽口口水,眼神奇怪。心道:这还尚可!老头子就比你强一丁点…… 然后张家家主又道:“你再试几个?”这是担心赵雪槐刚刚哪一手只是昙花一现亦或准备多时,那就算不上真实水准。 赵雪槐随手掐着法诀,在檀香味的内室里又使出了几个组合阵法,到了后来犹觉不够,施展了几个改良的术法给老人家看。 她可是知道,面前这位是一行里的专精符箓和阵法泰斗。这位张家家主也是个奇人,早年不想走术师这一行,就自己去折腾,后来张家遇难又转而放弃自己经营数十年的行业去努力振兴张家。 一个四十岁才接触术法的人,短短几年就在泽市甚至大半个中国闯出了名声,让张家在泽市屹立不倒。张老爷子对于这一行,无疑和赵雪槐同属于天赋上佳之辈。 眼下赵雪槐表现得越多,老爷子眼里闪过的讶色也就越多,甚至到了后来老爷子控制不住地在面上露出喜色。 当赵雪槐再收手时,老爷子笑着道:“我知道该让你怎么学了!”而后老爷子对着门外大喊道:“老大老二,你们进来!” 老爷子年纪一大把,就是身体康健,家人也放心不过。今天老爷子见生人,他大儿子、小儿子今天就在外面候着,以免老爷子不时之需。 听见老父亲招呼,张家老大老小两位五六十岁的汉子把门打开半扇,走了进来。按外面人岁数来说,这两位也是做爷爷的年纪,但是老父亲还在,就乖巧做儿子吧。 赵雪槐正看着门边,瞧见了躲在张老爷子儿子身后张放的半个脑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老爷子也瞧见张放的头,对着这个他最喜欢的小辈道:“张放,你也进来,缩头缩脑像什么样子。” 张放双手乖巧地放在裤缝两边,乖巧地道:“太爷爷好,我给您守门呢。” “进来进来。”张老爷子笑着道。 于是张放就跟在自家爷爷和小爷爷一起进门,盘坐在蒲团上。 老太爷先看了看自家孩子,想起来都不认识,就给赵雪槐介绍道:“这是我大儿子,那是我小儿子,你叫张大哥、张二哥就成。”老爷子觉得自己和齐芸是一辈,就把十八岁的小姑娘和五六十岁的儿子平辈了。 接着老爷子手指着张放,道:“这是我大儿子的孙子,张放。张放啊!以后见了赵小友就当见了长辈,莫要无礼。” 张放连连点头:“是是是。”心里却有点庆幸,还好爷爷没让他按辈分叫人,不然他得管赵道友叫小奶奶…… 张放松口气,听着老太爷从自家对于符箓阵法一道的起源研究开始给赵雪槐讲起。 但讲着讲着张家老大、老二和张张放就感觉不对了。 张家老大、老二:我的老父亲啊!你讲的东西是不是太家私了,那都是咱家吃饭的东西呀! 张放:好像太爷爷不是说过,后面讲的这方面知识还不能让我知道。可赵道友不是外人吗?感觉自己像是捡来的张家子弟…… 疑惑一瞬,张放比自家两个爷爷适应得更快。反正有些东西他都没学过,不听白不听! 所以张家家主老爷子的修炼室里,老爷子在一边说,一边手上详细地示范。两个小的在认真听,两个年岁中间的老家伙在神游。 老爷子对于主讲的内容不是符箓,而是阵法。 “符箓就是将大型或者小型阵法,一些箴言写于符纸上,因着契合天地之理才有效用。” “最开始的时候,阵法这个东西存在吗?”老爷子讲得入神:“我想在最初的时候,那肯定是不存在的,是我们的先人发现创造的。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阵法符箓出现,我们就渐渐地变成了一些学习者。” “只是去学习那些内容,很少去想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五雷阵就就一定是五道雷电之力蕴含其中。五雷阵法为什么就是五雷呢?” “五行之力,最为平稳吧?”赵雪槐道。这五行不单单指,金木水火土,数字五在阵法符箓上能起到一种平稳的效果。而数字六□□,也都往往有一些特殊的效果,或者平衡,或者增强。 赵雪槐想到这,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似乎没想过阵法符箓后面的东西?为什么是那样?为什么五雷阵就攻击力最强? 好似一道屏障被打破,赵雪槐的心境陡然一变,老爷子说的那些东西变得明晰。 老爷子看她神情一变,就知道这小家伙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心里一激动,老爷子的慢悠悠的语速也加快了许多,像是要一吐心中所有想法。 张放开始听得懂,对于那些东西也能理解。但是进入实战环节的时候,他就懵了。 他施展有些阵法要半天,但是太爷爷和赵道友那个怪物随手就来,这!这就实在没办法跟上了。张放从回神,和一脸疑惑的爷爷还有一脸茫然的小爷爷对上眼神。 确认过眼神,是他们不懂的一老一少。 老爷子讲到后面,自己动手嫌弃有点累,就让进来的大儿子示范起一个个阵法。老爷子说起来没个章程,说到哪里就想看什么阵法,把张老大折腾得够呛。 半个时辰后,张老二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肚子里快没货的老爷子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连着说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虽然不长,但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这小姑娘还需要学。 喝上一口茶水润润喉咙,老爷子转身从桌案下拿出一摞线装书。 “该讲的就这些,你聪明,一通百通。这些书就送给你,都是我们张家搜集的好东西,有些没有流传在外的阵法和符箓制法,回头要好好看啊。”老爷子把一摞书都给赵雪槐。 张老大嘴角都有些抽搐:我的老父亲,那些上回那个王家老头来一件法宝一本你都不愿意给,现在就这么送?! 对着大小的儿子的傻眼,老爷子当着赵雪槐还在,说道:“赵小友师傅于我们张家有恩,恩怨分明,这是应有之理。当初老夫以四十之身入术师界,外人觊觎张家的家底,她师傅可是出了大力的。你们以后见了赵小友,都要敬重些,莫要忘了我们张家立身的根本。” 百年之家,能延续不是一夕之功,子孙若是没教育好,那么后代纵是有万贯家财都经不起折腾。唯有培养好了子孙,才能让他们立身的根本。何以教养后辈?品性为重。 张老大和张老二点点头,看着赵雪槐眼里再没了之前的疑惑和好奇,倒像是对着他们同辈人一般的平等态度。 赵雪槐看着高度赛过自己脑袋的书,笑着道谢:“谢谢张前辈,晚辈这一趟来得可是太值了。” 老爷子摸着胡子“哈哈”一笑,挥挥手:“张放你送送赵小友,我老头子累了,一不留神就说了这么久,嘴巴累。” “那晚辈就告辞了。赵雪槐告辞。 张放帮着搬了一半的书,领着人往外面来。 到了外头,张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赵前辈,您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回会馆吧,先放了东西。”赵雪槐道。 “那就我先开车送您回去吧,张家离会馆还挺远。”张放建议道。 赵雪槐看他一眼:“你还是别一口一个前辈了,我们就按自己的辈分走吧,我听着可别扭。” 张放嘿嘿笑了一下,脸上有些腼腆:“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不自在。多谢赵道友今天上门陪太爷爷说话了,他好久没这样精神。” “我还要多谢张前辈呢,今天学到了很多,还连学带拿的。”赵雪槐举起手里的书示意了一下。 张放觉得这样一说,顿时感觉更自在。他说道:“那是赵道友厉害,如果你和我一个水平,爷爷就只能给你一些基础的古籍看看了,这些都是我爷爷他们正在学的。” 看张放一脸佩服,赵雪槐笑笑道:“我是偏精一道,还有的学呢。全是老爷子看得起,哪里及得上张家大爷二爷。” 必要的谦虚还是要有的,赵雪槐和张放一边说着话,就到了大门外。 张放从车库里开出车,把赵雪槐一直送到门口。他还想帮忙把书搬进去,被赵雪槐推拒了。 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或者东西重得不像话,赵雪槐选择低调做人。 三天后,各省协会的弟子们都陆续收拾好了行囊,打包回归自己家地盘去。 赵雪槐自然免不了带上一大堆的东西,有些准备分给家里众人,也有一些是自己觉得不错的特意多买了些。 下午四点钟,赵雪槐坐着车到了齐芸的老院子门口。 她和郑濂坐的一辆车,赵雪槐下车,顺口问道:“郑叔你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郑濂拒绝道:“不用,改天等你拜师我再过来。我现在进去了,老太婆也不爱搭理我。” 郑濂果真没下车,只让司机帮着赵雪槐放好了东西,然后就忙着回去处理事情。一会之长,好几天不在,积攒的那些麻烦事都要郑濂去忙呢。 院子里。 放好了东西的赵雪槐站在木窗外看厨房里的齐芸。 “师傅,我回来了!您老想我没?”赵雪槐眼睛笑成月牙状。 齐芸拿起一个白玉碗,盛上一碗热汤,隔着窗递给赵雪槐。她道:“怎么没想,这几天都没人给我洗碗了。” “嗨,那我明儿赶紧走了,尽惦记着让我干活。”赵雪槐神情有些得意:“我可不是洗碗的料呀,想我在泽市,那也是打遍一众小年轻无敌手!” “你还和小年轻比,芯子得赶上我这把年纪了。羞不羞?”齐芸盖上汤的盖子,走出来敲一下赵雪槐的额头。 一到外边就看到赵雪槐买的大包小包,齐芸笑着摇头。 赵雪槐也就嘴上和老太婆说几句,心里孝敬得很,拿出自己淘来的百年何首乌给献宝。 何首乌,又名紫乌藤,多年生缠绕藤本植物,制首乌可补精益血、乌须发、强筋骨、补肝肾。赵雪槐看中的是其乌须发的功效。 明明齐芸比气旋子和郑濂更年轻几岁,但是齐芸却一头银发,看着无端苍老许多。 看着那只何首乌的第一眼,齐芸就明白了赵雪槐的意思。她笑着想摸摸赵雪槐的头,发现这丫头一不留神就蹭高了几厘米,她已是摸不到头了。 齐芸拍拍赵雪槐的肩,轻声道:“这头发,是我自己要留的。” 齐芸脸上浮现回忆之色,赵雪槐敛着眉目,没再说话。往往齐芸这个神色,都是在回忆她的爱人,听说那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性情也软乎乎,一定是个格外好的男人,所以齐芸才这般惦念不已。 赵雪槐吐出口浊气,募地想到,再过不久就是赵建国也就是自己父亲的忌日了。忙完拜师的事,回去一趟正好。 拜师这事,对于赵雪槐来说她自个就像个吉祥物,不需要干什么。忙活更多的是齐芸,她早早联系了自己一些密友,让他们来见见她的弟子,这样以后赵雪槐行走在外,齐芸不在身边赵雪槐也可以找到助力。 出乎赵雪槐意料的,拜师的前两天齐芸带着她换了地方,一副不想打搅小院子清净的样子。 而齐芸带赵雪槐去的地方,是昆市最贵的别墅区。赵雪槐的第一感想——我以为我师父是个穷逼,但是我师父突然就土豪! 赵雪槐自己也是有别墅的人,但是其瓦市的别墅怎么比得了昆市别墅的价位。就住户而言,赵雪槐的邻居是有钱的中产阶级,昆市这边齐芸别墅的邻居,那是省府里的高官和一些退下来荣养的人物。差距大概就是两座城市的分量,一个边境小地方,一个省市中心,经济、政治、文化并重之地。 心里偷偷感慨一番后,赵雪槐住进大别墅的第二天,也是拜师的前一天。气旋子和郑濂带着人过来帮忙,气旋子还带了夏季山过来,不至于让赵雪槐太无聊。 夏季山一直呆在观里,出来一看金碧辉煌的大别墅,眼睛都瞪得铜铃大。 赵雪槐看着他笑,告诉他至理名言:“好好学习,房子会有的。” “我有在好好学的!”夏季山看着一盏闪烁流光的琉璃灯,“我只是没想过能有钱到这个地步。这里的别墅,我听师兄们说过一回,一幢就够吃一辈子的!” 震惊完,夏季山想起正事,给赵雪槐说了一些明日拜师该做的事。 最重要的就是简单陈述了一边明天的过程,免得赵雪槐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明天你需要做的事不多,一开始你就在跪在中间那个蒲团上,看你师傅做法祭告。接着你师父会点燃三炷香,拿出三个白碗,你割个手指头朝碗里滴血,滴血是血脉相亲的意思,一般师傅看重你才会朝碗里滴血,如果不看重你就不会往碗里滴血。” 夏季山说着,想到自己一众师兄弟们,一个都没有得到师傅割破手腕的待遇,真是凄惨。 夏季山又抬头看着赵雪槐,心道赵姐是不用愁的,这么优秀的徒弟怎么来都不过分啊!经历了玄青会一途,夏季山心里最佩服的同辈中人非赵雪槐莫属。 “等你师傅和你的血融合在一起,她会把碗里的东西泼到地下去,这会就会有人提示你,进行最后一个步骤,给师傅磕头。磕完头,你就是正式弟子,开始由你师傅带着领见面礼。” 这边夏季山和赵雪槐科普,那边郑濂和气旋子是被齐芸拉了去问话。 齐芸有点别扭地道:“你们把收徒那个章程再和我说一下。” 郑濂一口茶水险些呛着自己,他咳嗽两声,换过气道:“你问我?我没收过徒啊!” 气旋子端着茶水的手抖了一下,看两人一眼,道:“那就只有老夫知道了。” “你说。”齐芸笑着看过去。 气旋子清清嗓子,把夏季山说的内容侧重师傅要做的事讲了一边。 齐芸听了一边重又复述一边,让气旋子确认无误,满意地谢过老友。 师傅徒弟都是新手,忙活完了明天的程序,又一波事情又来了。齐芸邀请的那些好友都赶着点来了别墅,凑了个热闹。 赵雪槐见人喊人自是不多说,第二天举办拜师礼的时候,赵雪槐都认得全人了。 拜师礼的吉时挑在上午十点,各种东西准备齐全。大厅里古琉璃材质易碎的灯具被撤掉,桌椅沙发都换成了太师椅,分为两边摆开。 在正前方,是一张花梨木的长条桌案,案上放置着接下来要用到的东西。一柄泛着金光的桃木剑,烛台三个,三把香,最后是三只装了半碗清水的白瓷碗和瓜果贡品。 桃木剑是半成的法器,烛台和瓷碗都是古物,瓜果贡品也都是冒着果香的新鲜货,坐在太师椅上的齐芸好友们看着就心里有了数,齐芸对她的弟子挺满意,这般用心。 到了整十点,穿着一身白色绸衫的齐芸郑重持起桃木剑,右手舞剑,左手从三詹烛台掠过,只听见一声爆破声,三盏烛台上的蜡烛自动燃烧,照红了案桌前的一片。 烛火一燃,齐芸面色肃穆道:“请真君临,观弟子扩师门!” 随着她话语声响起,齐芸手中挥着祭神剑法,剑法最后一招落下,三盏烛火燃到最烈,似乎能感受到烛台上传来额灼灼热意! “砰!” “砰!” “砰!” 只听得一声又一声响,像是在响应齐芸的请求之声。 三声爆破响过,齐芸将手中桃木剑水平置于案台的托底上,她拿起三炷香,动作轻盈地在三盏烛台上点燃,恭敬地插进香灰炉里。 而后齐芸重又持起桃木剑,一招划过自己手上皮肤,让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装了清水的碗中。 水中红色还未来得及蔓延,齐芸手中剑一动,三只白瓷碗已是平挑到桃木剑剑身上! 齐芸做完这些,回头看向赵雪槐,问道:“今将溶血为至亲师徒、你可有异议?” 赵雪槐亦是郑重道:“弟子愿意。” 齐芸将三只白瓷碗借由桃木剑垂直放置到赵雪槐身前。 明明从高往下去,那白瓷碗里的血水该倾倒向另一方,但桃木剑上这三只碗里的血水却不同一般,水面是同碗面齐平的。 赵雪槐看了一眼,伸出手放在碗上方,匕首一划而过,手臂平稳从碗上移过,两人的血便落到了一只碗中。 齐芸眼睛扫过赵雪槐手臂处的伤口,蹙了一下眉头才转过身继续做法。 三只白瓷碗落回案台上,齐芸念念有词:“弟子齐芸,虽与小辈赵雪槐非同血之缘,今两人愿结师徒之缘,此后共经师徒之谊!若真君有灵,请允血脉相融!” 最后一字落下,三只白瓷碗在案桌上嗡嗡小幅度震动,足足震动半分钟后,三只碗里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太极图案。 齐芸最心仪的太极,这也预兆赵雪槐将是她最心仪的弟子。大吉之兆! 齐芸面上带笑,将三只碗里的水一一泼到地上。水一接触地面,就立马消失,好像地上没有被泼过水一般。 三只碗中血水被泼完后,齐芸转身笑着看赵雪槐。 旁侧的郑濂沉声道:“弟子拜师!” “弟子赵雪槐、拜见师傅!”赵雪槐头挨着地面,胸腔里心脏缓缓跳动,眼角发热。此刻起,她不再伶仃一生,但有两人互相扶持。 这世上感情很多,师徒似父子,似母女,重千金。 赵雪槐磕完三个头,齐芸就把她扶了起来,两师徒一块去一边清洗上药包扎。 包扎完手臂,齐芸带着赵雪槐来了一通扫荡。齐芸发挥了老顽童的功力,不是好东西不要,见面礼给得她好友直肉疼,不约而同地想着,下回要坑回来。 最后赵雪槐收获了一个大满贯,各种天才地宝,珍惜贵重的法器,到了她这成了区区的见面礼。 收好了东西,又吃了一顿酒店订的大餐,用完这顿,齐芸那些运道而来的好友们便如闲云野鹤,潇洒而去。 至于近处的好友——郑濂和气旋子二人负责让人收拾别墅,齐芸又带着赵雪槐回了她的小院子。大别墅虽然好,但哪里及得上别致古韵的小院子。 拜师礼三日后,赵雪槐提出自己要回乡祭拜父亲赵建国的事。 齐芸让她帮忙烧些纸钱,算她一点心意。 …… 一路奔波,赵雪槐回到其瓦市后第一时间回了自己的小别墅,给唐姐家打电话让她过来拿些特产,然后别墅门一关,赵雪槐转而出发回三连村。 细细算来,赵雪槐已有小半年没回三连村,以至于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兰花婶子看着她都有点不敢认。 兰花婶子倒还是那副模样,甚至看着还年轻了一点点。赵雪槐给的东西虽然有些用,可是兰花婶子每日劳作,日晒风吹,效用都被身体吸收去了。 见了赵雪槐,兰花婶子擦擦眼睛:“你是,雪槐丫头?” “婶子,是我呢。”赵雪槐笑着应声。 兰花婶子再仔细看,出去时瘦巴巴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花一般的大姑娘,她眼里涌起一阵热意,拉着赵雪槐的手道:“哎哟,这是出去没吃苦,婶子去你爸坟上总算不用心里难受了。你过得好就成,这回回来,是看你爸的吧?” 兰花婶子说着,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她这是高兴的。整日里土里刨食,也没个余钱多照顾一二赵雪槐,这老实妇人心中总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多。 但实际上,两人并非亲属。只是在秦芳还在的时候,兰花婶子和秦芳走得近些而已。 赵雪槐看着兰花婶子,就觉得心里一阵软。她浅笑着给兰花婶子抹着泪,哄道:“不哭了啊,不然回头叔可不让我上门吃饭了。” “他敢!我赶了他出去。”兰花婶子凶巴巴地道,而后顿了一下,又道,“雪槐你晚上来家里吃饭啊,你叔几个昨天打了只野猪,今天分了野猪肉呢!” “山上打的?不是吧?”赵雪槐问道,山上危险着呢,无雷区也不是绝对安全。 “不是不是,是地里的。不知道从哪里窜来的野猪,被人撞见就给捉住了。”兰花婶子摇头,笑着道“这年头大家都馋肉,那野猪下来了不就和我们眼里肉一眼,哪里还跑得掉!” “你叔就是捉野猪的,肉分得多,你晚上来尝尝鲜。你叔弄这些野味可有一手呢!”兰花婶子道。 “行,晚上去。这边带了些东西,有给您的呢。”赵雪槐从一边的大包里翻了翻,一个大袋子包裹好的,都是准备给兰花婶子家的。 兰花婶子皱着眉,道:“你这丫头,怎么老乱花钱。不要买这些东西,婶子知道你孝顺,你自己多攒钱,以后傍身用得上的。” 这些长辈的嘱咐,就是以防万一,生怕你那天过得不好了。他们在土地里忙活了一辈子,这是生活教的启示。赵雪槐也没说什么自己能挣很多钱,笑着挂在兰花婶子脖子上:“那可不行,婶子你得收着。我这边没准备吃食,回家住这几天就赖你家吃饭了。你要是不收我东西,我哪好意思蹭饭。” 她乌黑的发尾滑下后背,落在兰花婶子摸着肩头的手上。兰花婶子仔细一看,丫头的手可不是又白又嫩,拿做饭铁定是不能了。 她拍拍赵雪槐的手背:“你就是什么都不带,还能不让你吃婶子家的饭了。” “哪那会,婶子最好了。”赵雪槐腻歪地说。 兰花婶子被夸了这句,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太阳都快落山,兰花婶子才在自家孙子的叫喊声中发现时间的流逝。 来喊人的是兰花婶子的大孙子,四岁的铁蛋,晒得像个黑蛋,不知道在哪滚过衣服上都是泥巴。 铁蛋远远地就喊:“阿奶,回家吃饭啦!”铁蛋知道,自己阿奶隔几天就要来这个没人的屋子打扫,好像有人会回来一样。不过铁蛋他都长了好高了,这屋子还是没人回来。 兰花婶子应道:“唉,听见啦。” 应完孙子,兰花婶子干脆就拉上赵雪槐往外去。 理由是:“这个点吃饭了,跟我回家去。晚上你这没收拾出来,也不能住,就住我家吧。” “好。”赵雪槐把门关了,钥匙挂在脖子上,遂兰花婶子的意。 铁蛋看着屋子里出来了自己阿奶,但是接着又出来了一个姐姐。 唉唉唉?怎么多了个人!铁蛋奇怪道:“阿奶,怎么多了个姐姐!” 兰花婶子笑着蹲下拍拍铁蛋的脏衣服,看着赵雪槐笑道:“这可不是姐姐,这是姑姑。雪槐姑姑,知道了吗?” 铁蛋眼前一亮,机灵了一把:“就是这个屋子的雪槐姑姑,是不是!” “对,屋子就是我的,铁蛋真聪明。”赵雪槐小半年没见铁蛋,眼看着铁蛋已是大了一圈,看着活泼了不少。 兰花婶子拍不干净铁蛋的衣服,无奈地拉着他玩得黑乎乎的手:“雪槐姑姑今天去我们家吃饭,铁蛋你去哪里玩了,身上这么脏?” 铁蛋听见这话就觉得屁股蛋疼,他往赵雪槐那边蹭蹭,敷衍他阿奶道:“就在草上玩呢。” 说完还怕他阿奶多问,铁蛋一把蹭过去拉住赵雪槐的手:“姑姑,你好久没回来了,有给铁蛋带东西吗?” “唉,小破孩子,你还挺好意思啊!”兰花婶子拍一下铁蛋的脑袋瓜,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晃晃,告诉铁蛋:“你雪槐姑姑带的东西在这呢,你乖一点,晚上吃肉。” 铁蛋吸溜一下口水,高兴地喊:“吃肉!吃肉!” 喊完黑蛋蛋一样的铁蛋还对着赵雪槐笑着喊:“姑姑,来我家吃肉!” 赵雪槐笑着揉一把小孩的头,一道灵力轻柔地进入小孩的脑袋。 铁蛋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更有力气,不过心思都在吃肉上,小孩也发现不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兰花婶子家,一层的土房子收拾得齐整干净,院子外面还种着一溜的开小兰花的植物,可以驱赶蚊子和一些蛇虫;院内地面平整,一角种着一些自家吃的小菜,还有两棵树枝叶茂盛。 里面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在聊天,见了兰花婶子回来喊了声“妈”,望到赵雪槐才震惊地道:“雪槐丫头也回来了?” “大哥、二哥好!”赵雪槐喊了一声,她手里牵着的铁蛋一溜烟儿地飞到他爸腿上,兴奋地叫:“姑姑长得真好看,有给铁蛋带东西呢!比小叔那个坏蛋好!” 上回赵文丙回来的时候忘了给铁蛋带糖,被小孩记仇了。 铁蛋他爸一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你身上脏,找你妈给你洗洗去。” 铁蛋一咧嘴:“坏爸,还是姑姑好。”然后铁蛋又跑到找他妈去了。 小孩子嘴里说这话不全可信,至少他爸肯定比刚重新认识的赵雪槐强,但也透露出几分别的。兰花婶子细心地看了一下赵雪槐的手,原先白净的手心糊了一些黑色的泥,但这丫头也没嫌弃铁蛋,故而铁蛋才有姑姑好一说。 兰花婶子说了两儿子两句,让他们去厨房让他们老爹多做几个菜,然后拉着赵雪槐去洗手。 没一会儿,厨房里爆出香味,勾得屋里的铁蛋望眼欲穿。 兰花婶子的丈夫老赵头晃了一下锅,把锅里的爆腊肠倒到碗里,自己满意地露出个笑。 “菜好了,来端!”老赵头对着外面喊一声,铁蛋他妈就贤惠地过来帮忙。 往日里家里做饭是媳妇和婆婆的事,但兰花婶子家手艺最好的却是老赵头。 四菜一汤上了桌,都是大碗装的,一个顶好几碗。兰花婶子家人多,菜碗就大了几号,盆一般的容纳量。 四个菜,一个野猪肉,一个爆炒腊肠,两个素菜,一个是野菌子汤,味道极鲜美。 兰花婶子怕赵雪槐不自在,一个劲地催她多吃菜。 老赵头看着随意问了两句,也让她多吃菜。 赵雪槐本想正常饭量,可硬是被夹菜吃了个肚圆。她这赵叔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家里味道,停不下来。 吃完饭这一茬饭,一家子人并赵雪槐坐在屋外吹吹风。 乡野的晚上,都是风声和虫声,风大了会有树枝摇晃的声音。铁蛋趴在他爸的腿上,没一会这小家伙就想睡觉。 铁蛋他爸听见儿子的小呼噜声,紧急呼叫老妈和媳妇:“妈,美香,铁蛋睡着了,他这还没洗澡呢。” 兰花婶子和大儿媳妇王美香一听,立马就笑了,由着兰花婶子抱走了铁蛋,大儿媳妇则去打热水给孩子洗澡。 热水放好,兰花婶子就开始铁蛋脱衣服,一边脱兰花婶子一边道:“小孩子真能闹腾,看看这衣服,脏得不行!” 脱完衣服,扒掉裤子,王美香正对着儿子不断往下垂的小脑袋,她伸手扶好,然后惊叫一声。 “妈!铁蛋身上这牌子坏了!” “啥?”兰花婶子探头一看,铁蛋脖子上挂的那个桃符只剩了一小半,剩下一半不见了!这桃符可是雪槐丫头给的,想到小儿子说给自己听的东西,兰花婶子第一想到就是找院子外的雪槐丫头问问。 “你去把雪槐丫头叫来。”兰花婶子果断给孙子擦了一把身上,飞速给套好衣服。 套好衣服的功夫,赵雪槐也进来了。 半截桃符被放在一边,兰花婶子拿给她看,问道:“铁蛋身上这个桃符咋破了?雪槐啊,这没事吧?” 赵雪槐拿过桃符,又仔细看了一下铁蛋,肯定道:“铁蛋没事,他今儿去哪了?” 兰花婶子赶紧摇醒半梦半醒的小破孩子,急促问:“铁蛋,你老实说,你今天去哪了?” 铁蛋揉揉眼睛,差点说溜嘴,好一会才假装醒过来小声地说:“没……没去哪啊。” 铁蛋这话一说,院子外响起另外一个尖利的妇人声音:“你们家铁蛋呢?我找他有事,我儿子今天可是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现在躺着叫不醒呢!” 第62章 兰花婶子一巴掌拍在铁蛋屁股上:“没去哪儿!这是没去哪儿!现在人找上门来了!” 拍完小破孩子,兰花婶子立马出去见人。 院子里喊的女人叫赵金花,她嫁到赵家村五年,男人外出打工死了,膝下就一个儿子,也不想改嫁,那就是当命根子带的。谁知道今天下午儿子出去玩了一阵子,回来就倒下不醒了,赵金花让人邻居帮忙去隔壁村叫医生,让婆婆看着孩子,自己找来老赵头家问问。 下午出去的时候,可是老赵头家的铁蛋带着她儿子一块出去的! 赵金花头发乱乱的,一看就急得没了章法。 兰花婶子一跑出来,直接问正事:“这是咋啦?铁蛋洗着澡呢。美香啊,你抱着孩子出来!” 王美香和赵雪槐抱着孩子出来,拍一下吓得要哭的铁蛋,恐吓道:“你老实和金花婶子交代,听见没?” 铁蛋憋憋嘴,有点抽噎。他明明和小伙伴说好了不说的,可是他阿奶和阿妈揍得好疼。 一见了铁蛋,赵金花就盯着他问道:“铁蛋,你今天和柱子去哪了?柱子回去睡着叫不醒了,这是你别瞒婶子啊!” 说着,赵金花脸上漫下泪来,自责道:“柱子就是我的命啊,今儿个就不该让他出去!” 铁蛋犹豫了一下,似乎还不想说。 赵雪槐瞪他一眼,很不好惹的样子。 铁蛋被瞪得咧嘴就想哭,嘴上却是麻溜地把东西都交代了出来:“我……我们今天就去大平地那边玩陀螺了,玩了一会后,二狗说带我们去看好东西。然后……嗝……然后我们就去老屋子那边,那边有棵树上结了果子,我们就摘了吃。吃完果子,我们就回来了。” “就吃了个野果子?你们几个人去的,几个人吃了果子。”赵雪槐察觉到这一段里,听起来最为可疑的就是吃食上的野果子。 “四个人,二狗,小狗,还有我和柱子。我的果子烂掉了,他们不许我多摘,我就没吃到。”铁蛋说着话,抓住他妈王美香的衣服不放。 “你没吃,所以你没事!”赵金花激动地靠近了铁蛋一步。 兰花婶子虎着脸挡住赵金花:“金花你干嘛,问话我们铁蛋也说了,你急也没用啊。”兰花婶子这么说着,心里却是认定都是雪槐丫头给的那个桃符有用,不然自己家铁蛋肯定也出事了。 到底是做过母亲的人,兰花婶子护住了铁蛋,就对赵金花说道:“金花,你跑来问了铁蛋,就知道这事情怎么弄出来的。但解决这个事,你请了隔壁村的李医生吗?家里柱子那边又是谁照顾的?还是照看好孩子要紧!” “让人去喊了,柱子是我婆婆在看着。也没烧,也没怎么样,就是面上很白像大米一样,然后躺着叫不醒……”赵金花被兰花婶子的气场镇住,交代了一遍情况。 慌乱完,赵雪槐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的铁蛋,知道事情和这个孩子无关。都是孩子们贪吃好玩的事。 “踏、踏、踏。”这是鞋子踩在路上的声音。 赵雪槐抬头看向院子外,心道只怕果真是果子的问题,独有铁蛋一个没出事。 半分钟后,一个同样慌乱的男人急促地敲响了老赵头家的门。 “赵叔,兰花婶子,开门啊!我是二狗小狗他们爸赵大壮!”赵大壮咚咚咚地敲着门,力道大得门都被快被敲掉。 知道赵金花来的原因,这大狗二狗的父亲为什么过来,兰花婶子一家心里都有了数,同时皱起眉。 门被兰花婶子小儿子打开,赵大壮就看到了赵金花,想到自己两个儿子,他敏感地问道:“柱子他妈,你家柱子也出事了?” 赵金花点头:“我家柱子喊不醒了,我让人去叫了隔村的李医生,他还没到。听铁蛋说,就是吃了一个野果子才出事的。” 赵大壮闻言看向倚在王美香怀里的铁蛋:“铁蛋,你和大壮叔说说,那个野果子在那个地方?” “在老房子最里边那里,是二狗带我们去的。上面还有果子呢,我们看到鸟吃过的!”铁蛋解释着,他阿奶阿爷都说过,鸟吃的果子人吃就没事。 赵大壮板着脸,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发烧生病也有个反应,你们这群小崽子肯定招了不干净的东西。”比起赵金花将信将疑,赵大壮反正是觉得这个事不正常。 赵金花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子犹豫不肯信也成了相信。她和赵大壮商量道:“要不我们再去请个神婆看看,王家村就有个王神婆,经常做法。” 兰花婶子看看雪槐丫头,但被赵雪槐拉住了手腕。 赵大壮也有此意:“那就这么着吧,我回去让人请王家村那个神婆过来。柱子他妈你先回去看着柱子。赵叔,兰花婶子打扰了,我也先回去。” “我懂一点玄学,要不我去看看。”两人欲走时,赵雪槐出声道。 赵大壮迈道一半的脚挪回来,看着赵雪槐皱眉。看着赵雪槐身边的兰花婶子问道:“这位是?” “这是雪槐,跟了师傅就是学做大师的呢!”兰花婶子对于赵雪槐具体干什么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小儿子说了雪槐丫头成了很厉害的大师。 “大师,给我们家柱子看看啊!”赵金花过来拉住赵雪槐的手,眼底都是亮的。她信得过兰花婶子的话,听着还是村里的人,那就更放心了。眼下她儿子柱子出事,那是能早一分不要晚一分。 赵雪槐点头:“好,嫂子带路。” “我也去看看。”赵大壮看着,也立马跟上。如果这看着不像“大师”的大师能治好柱子,他就求了去给自家二狗小狗看病。如果不行,那他转头再回去就是。 除了带路的赵金花,跟着看赵雪槐真实水平的赵大壮,兰花婶子也跟了上来。 这四人一走,院子里被王美香抱着的铁蛋憋着嘴委屈道:“雪槐姑姑好凶,和阿奶一样。” 王美香瞪一眼这倒霉孩子:“要是柱子和二狗小狗出事了,老娘就把你一块埋进土里去!小破孩子,都不知道轻重吗?这种大事,就是你们说好了,也该和家里说的。” “那……柱子不会出事吧?”铁蛋憋着嘴,眼泪要掉不掉。 阿奶打了,阿妈也打了,漂亮姑姑也打了瞪自己 “会没事的。”王美香想着温和但又极有距离感的赵雪槐,心里安定了不少。 而由赵金花带路的一行四人走在淡淡的月光下,五分钟后来到了赵金花家。 和兰花婶子家相比,赵金花家小了一圈,不过她家本来人口就少,房子小些也无妨。 进了屋子,走过堂屋来到卧室,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的老妇人和小孩。 老妇人是赵金花的婆婆,和兰花婶子差不多的年纪,但看着老了十岁不止。 听见动静,老妇人看到赵金花一脸期颐道:“金花,铁蛋怎么说啊?铁蛋那孩子没事吧?” “是吃错东西了,阿妈你让让,让大师看一下柱子吧。”赵金花扶着自己婆婆站起来,让赵雪槐上前。 老妇人看着赵雪槐年轻的面孔,无声地叹口气,没说什么站在一边看着赵雪槐的动作。 赵金花家的灯泡是黄色的光,许是想节约用电,灯泡的亮度也不够,但就是这种昏黄的灯光下,赵雪槐亦能看到小孩面上煞白的颜色。那是种很不健康的白,和小孩的脖子的成两种肤色,差异十分明显。 赵金花突然想到“大师”们都需要一些东西,问道:“大师,你看需要点什么东西,家里还有几只小公鸡。” 赵雪槐想了一下,道:“去拿一根针来吧,再要一碗清水、一根蜡烛。” 这些东西要得简单,也是赵雪槐几个方法里思量的最简单的那个。 没一会儿赵金花就端着水,拿着针和蜡烛过来了。 把东西放在床前,赵雪槐用手指捻了两下蜡烛露出来的芯子,然后松开手,蜡烛咻地自燃。 一边的柱子奶奶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凑近了几分。 兰花婶子看着挺淡定的,心想雪槐丫头果然成大师了。赵文丙当着兰花婶子的面吹过赵雪槐好几次,兰花婶子心里赵雪槐是顶厉害,这点事还不至于让她面上变色。 赵大壮和赵金花就不同了,他和赵金花都是面露喜色,觉得有了!有希望了! 蜡烛点亮后,赵雪槐把那根针在火上烤了一遍,而后用烤过的针在小孩的左手上连扎了七针。 她扎完七针后,床上小孩抽搐着在床上抖动。小孩稚嫩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口角吐出白沫,情形可怖,像是病人犯病一般。 只有赵雪槐看得到,小孩身上多的那一团灰白的东西,呈果肉糊状在小孩的腹部位置。眼下小孩抽搐的原因,就是身体排斥那异物,但是又无法排出才那么痛苦。 赵金花和老太太看得一脸焦急,喊着小孩的名字:“柱子!柱子!你咋啦,哪里不舒服你告诉阿妈啊!” 但这些喊声毫无作用,小孩还是闭着眼抽搐着,急得赵金花和老妇人心内焦急不已。 赵雪槐手上又是一针下去,只是这一针扎了没再拔。 针插在小孩手上,那种强烈的排斥反应被插进去的针暂时抑制,在小孩肚子里的那团灰白色的东西也安分着,像是一团真正的果泥。但只要那根针松动或者抑制不住那团果肉,乖巧的邪物就会再支起利齿伤害床上的孩童。 赵金花砰地一下跪在地上,求道:“大师!你救救我柱子,他才那么小!刚刚那样犯病一样,我怕啊!” 赵雪槐赶紧把人拉起来,推到床尾去坐着。她神色镇定,道:“我正要救呢,你别再跪,吓着我手会抖。”乡里乡亲的,虽然不熟但赵雪槐觉得有能力救个小孩在份内。 赵大壮看她一眼,心想这大师心肠不错,最后视线落到床上孩子身上。 赵雪槐端起那碗清水,手掌在碗上拍了三下,念道:“无病无灾,无灾无病!清水最清,百污不侵!” 拍完这三下,赵雪槐拿出自己身上带的驱邪符,在水里烧了,再把烧了符箓的水灌进小孩嘴中。 半碗水灌下去,小孩被扶起,坐着头歪在他母亲赵金花身上。 赵金花心疼地给儿子擦着脸,看他面色变得红润一点,喜道:“脸上有气色了!” 这句话一说,像是感应一般,小孩又有了动静,皱着一张脸打嗝,小身板摇晃着,面上十分难受的样子。 赵雪槐立马道:“从小孩肚子处,从下往上摸,摸到喉咙。” 赵金花眼里带着喜意,按照赵雪槐的指示去做。 赵金花摸了没几下,小孩就猛地睁眼,同时嘴巴一张,吐出一团黄色来。 那团黄色落在被子上,眨眼功夫就从肉泥凝聚成新鲜果子的模样。 “怪物啊!” 赵金花眼看着那怪东西变样,吓得一抖被子,抱着自己儿子柱子就往后跑。 小孩经了颠簸,又吐出一点酸水。 赵金花只有心疼的份,不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小孩的嘴。 除赵雪槐之外的其他人也是往后退了好几步,离得远远的。赵金花的婆婆腿脚不便,兰花婶子还扶着人一块往后退。 赵雪槐站在原地,有些嫌弃地皱眉。一瞬后,她幻化出一只灵力手掌将那尸果捏到身前。 一簇金红色的火焰跳出,将那尸骨燃烧成灰烬,掉落在地面上。 看着赵雪槐轻易解决完那怪物,众人胆子又大了一点。 兰花婶子小心地问道:“雪槐,这……这没事了吧?” 赵雪槐点头:“没事了。” “妈呀,没事就好,那东西真渗人。”兰花婶子拍拍胸脯,她身边的老太太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是尸骨,是尸体埋在阴宅之地,机缘巧合才会长出尸树,结出尸骨。这种果子一般只有魂魄轻的人或者人在特殊时候才看得到,比如老人和小孩。人要是吃了这果子就会在七日之内慢慢丧失生气,成为一具尸体。”赵雪槐将那被烧掉的果子的来历说来。 “尸树就是长在尸体上的树,会在早上太阳出现的时候消失,晚上太阳落下的时候出现。那棵树下,肯定埋着死人。”赵雪槐想着这怕是又会引出新的事。 一具尸体,就是一条人命啊。老屋子那边赵雪槐是知道的,那里也被叫做老村。没人住的老村,是以前老一辈住的地方,地势更为低矮,眼下一片荒凉。后来大家住得更靠近外面的大路,那处也就成了荒村一般的存在。 “荒村得十几年没人住了吧。”赵金花的婆婆突然道,“那地方也不是坟山,我们村死了的人,都埋在坟山呢。”赵金花婆婆比兰花婶子嫁进来的日子早,早先家里住的就是荒村,后面才搬了出来。 “那不是有人死了,被偷偷埋在那个地方?”兰花婶子猜测道。 赵大壮听着皱眉,看了赵雪槐好几眼,最后道:“那个赵大师,能不能请你看看我家两个儿子。我心里担心得很,等我两个孩子没事,我明天就去把尸体挖出来,报警让警察处理这事。” 兰花婶子也道:“先去看大狗二狗吧,平常也是乖巧孩子。” 赵雪槐本来就有此意,交代赵金花把地上的灰用东西装好放着之后,她就跟着赵大壮去了赵大壮家。 用同样的手法让两个孩子催吐,大狗二狗也分别吐出了一个尸果。 两个孩子吐出尸骨,像前面的柱子一样精神萎靡不振地睡去。虽然吐出了祟物,但三个吃了尸骨的小孩或多或少都丢失了部分生气,最近都会变得体弱多病,要好好养一阵子才能恢复。 等赵雪槐被千恩万谢着离开赵大壮家,隔壁村的李医生总算赶到了。 赵大壮的弟弟急得一脸汗,问着自家哥哥:“大哥,二狗小狗没事吧?” 那厢李医生看着孩子,赵大壮背着李医生和自己弟弟交代:“没事呢,刚刚请了大师,两孩子已经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了。” 赵大壮弟弟可是上过初中的,自认为有些文化,不信这些神神鬼鬼,赵大壮就让他明天跟自己早上去老屋子那边挖树。 李医生看的结果,自然是孩子玩累了,需要多休息,没什么大事。 赵大壮拿了几瓶葡萄糖,又把李医生给送回去。 第二天的早上,赵大壮叫上自己弟弟一道出门。 赵大壮弟弟不信道:“大哥,你别咋呼我,哪里树白天不见晚上又出来的。” 赵大壮瞪他:“你这脑子读书读愚了,早先孩子睡着那一脸白,看着正常?” “后来不是好了吗,李医生也说没事。隔壁村那李医生还有点本事,是以前市里当中医医师的。” “好了,好了。等会挖着东西你就知道了,我还叫了赵金花一起。”赵大壮不耐烦地说道,“等我们把尸体挖出来,就去报警。原因就说,孩子吃了东西出事了,我们打算把那个树挖了烧掉。” “出门就是这么说的,邻居都知道呢。不过我觉得这事儿……” “你闭嘴,你哥不想听你说。”赵大壮一句话镇压了他弟弟。 到了老房子进去那块荒凉的地方,赵大壮遇上来赵金花还有她带来的一个村里妇女,那人和赵金花玩得好,赵金花说要挖树泄愤她就跟着过来了。 四个劳动力就这么大清早地扛着锄头来老村挖树。 因着早上太阳还没出来,老房子这一块土屋子都显得有些黑,风吹着也很凉。 走到最里边,几棵树随意长在角落或者中心处,看着有些蔫。 其中有一棵树就结着昨天让赵金花惊呼的怪物的尸果,赵金花咽下一口口水,有些不敢上前,生怕那东西变成活物来要人命。 赵大壮却是拿起腰上的葫芦灌了一口酒,搓搓手就扛着锄头就上去了。 “娘的,破树,让你害我儿子!”赵大壮一边挖一边骂。 哥哥动了手,赵大壮弟弟也随着看着锄头找另一个地方去挖。 赵金花听赵大壮骂的,昨日的惧意和恨意也涌了上来,在另一边挖了起来。 因为怕挖着树下面的东西,赵雪槐交代他们挖宽一点。赵大壮是不敢挖下面的死人骨头的,死者为大,他忌讳,可心里的不满总要找个地方发泄,赵大壮就把恨意倾泄到这尸树上,非得挖了烧掉不可!免得出来再害别的人。 没一会功夫,赵大壮的弟弟用锄头推开一个地方的土,打算再来一下,就踉跄着往后退。 “骨……骨头!” 赵大壮弟弟真以为自己就是来挖树泄愤的,可谁知道他哥哥那个迷信的家伙说的居然是真的?! 赵大壮道:“你挖着骨头了?” 赵金花和好友对看上一眼,两女人贴到一块去。 “对啊!白的!可不是骨头 ……”赵大壮弟弟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砰地跳着,还有点后怕,不敢靠过去。 赵大壮胆子最大,靠过去小心地挖了几下,把整个头盖骨给挖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头盖骨,四个人都安静了一会,真的看见死人,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心情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吹了一会风,赵大壮道:“我去村长家报警,电话就村长家有。你们几个人就在这等着,人多别怕。” 三人点头,留在原地等着。赵大壮就去了村长家,把事情改了一部分内容说给村长听。 好脾气又负责的村长听着赶紧报警去了,人命可是大事。 等着警察来了,赵大壮几个被问清楚了事情,他们拖着那棵树离开。案发场地留给警察们去探查,能查出什么都是那具尸体的命。 拖出去的树自然是被烧了,还是当着村里人的面,此后三连村的小破孩们再不敢乱吃东西。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还得说到警察把那具尸体全部挖出来之后,发现尸体是个女性,腿部骨折过,生时应当是瘸子。从尸体的骨龄判断,女人应该是三十几岁时死亡的,死亡年限暂时不好判定。 一个三十几岁,走路是瘸子的女性,还有大概的身高预判。这些信息点集中在一个十几年前据说是跑了的女人身上。警察听着老人们的回忆,找到了尸体生时的夫家,对她夫家进行了调查。 几番调查盘问之后,发现那家当年就行迹诡异,破绽颇多。但因为村里人淳朴,就没疑心什么。最后在压力下,死者的丈夫承认了自己的暴行,是他酒后意外打死了自己的妻子,死后埋尸在老房子那边。 几个孩子意外吃下的果子,引出挖掘出来的尸体,从而一桩命案得以解决。警察们带着凶手回了警局,三连村又恢复平静。 赵雪槐回到村里的第四天是赵建国的忌日,她带着买东西去坟山上祭奠。 去的时候,赵大壮和赵金花已经到了,正给赵建国的坟上扒着长高的草。还各带了一只鸡和酒、贡品、纸钱等。当日赵雪槐的帮助,这两人也是放在心上,送了一些钱财物件过去,今天又来,都是感谢赵雪槐救了他们的孩子。 赵雪槐谢过两人,自己动手擦着赵建国的墓碑。 等了一会,天上开始飘雨,赵雪槐让两人回去,自己撑着伞站了一会。 雨丝纷纷落下,千万条连城一线,有些溅起到赵雪槐裤子上、鞋子上,但她有点不想动弹,就想静静地陪安静坟墓下那个人一会。 最后还是兰花婶子打着伞过来喊人,赵雪槐才知道自己站了挺久。她笑着跟着兰花婶子下了山,回去喝了一碗姜汤,暖和了身子睡下。 等赵雪槐一觉睡醒,雨势像是倾泄一般下得更大,但兰花婶子家的大堂屋里多了些人。 女人们的声音时高时低,还夹杂着笑声,赵雪槐听到外面的人正在说自己。 “兰花啊,听说雪槐那丫头在外面发财,不知道她做的什么啊?” “一个月挣多少,挣得多让我家翠翠也出去!” 兰花婶子笑着打哈哈:“没挣多少,就是干点一般的活,一人挣钱一人花,就显得富裕了。” “嗨,糊弄我们有什么意思。我可是看着呢,那小丫头变得和城里人一样,那穿的,走路都不像我们村里的。你说没挣多少,我们可不信!”一个长脸女人吊着眉梢,不高兴地看着兰花婶子。 兰花婶子可不惧她:“雪槐丫头本来就好看,外面吃得饱饭可不就长得好看了。你们还是给家里闺女多吃点好的,少干点活,保管也是白白净净的!” 这长脸女人家里也有几个女儿,自己也是个女人,但偏偏就重男轻女,整日里折腾闺女,兰花婶子这话说得就是她。 长脸女人讨了个没趣,眼睛不耐地四处转着,突然就瞥到了往外走出来的赵雪槐。 她眼睛一亮:“雪槐丫头啊!你可是睡醒了,婶子们和嫂子们等了你好久呢!” 赵雪槐笑笑,眼睛看向这长脸薄福相女人:“是吗?我看婶子说得听热闹,听了好一会呢。” 长脸女人被赵雪槐那双平静的眼看着,感觉自己像看到了大人物,有点不敢开口。她楞了一下,才说道:“原来你早醒了啊。”那自己之前说的话不是都被听了去,自己嘴巴可不怎么干净…… 这话赵雪槐没回,她扫过屋子里的五六个女人,礼貌地道:“我去外面看会雨,婶子嫂子们自己聊。” “你去吧,铁蛋在前面呢。”兰花婶子家的屋子外边有一条下雨天可以走的屋檐,约莫一米宽,在外面坐着比物理量光线好。 赵雪槐到了外边,哗啦啦雨声淡去了她在时几乎凝结的气氛,这些村妇才继续说话。 长脸女人身边一个年轻女人道:“这妹子看着挺厉害,就像那些当官的,我都不敢说话。” “哈哈,就是人老成。”兰花婶子笑着谦虚,心里却是得意的,这么好一姑娘,和她闺女似的呢! 院子里头的话还在继续,院子外头王美香在教铁蛋认字。 两母子一人一张小板凳,中间是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本有些陈旧的书。 王美香念道:“大,。我们家的大公鸡,就是这个大。” “d-a-da,大,大公鸡。”铁蛋念了一边,就看向自己家鸡笼,“雨好大,大鸡会变小。” 赵雪槐听着这童颜童语笑了笑。 “那是羽毛被淋湿了,所以就变小了。和你的头发一样,沾了会就会在一块,就变小了。”王美香耐心解释。 但铁蛋问题问不完:“我的脑袋怎么不会变小?有的沾水会变小,有的不会吗?” 这个问题听着就不好答,而且答了一个后面还有。王美香觉得脑袋大,瞪铁蛋这小家伙一眼:“这个字,你先抄十遍。” 铁蛋被镇压,王美香这才看向走到一边坐下的赵雪槐,有点抱怨似的说道:“小孩子事真多。” 赵雪槐就夸:“这是铁蛋聪明呢,问题多的孩子脑子灵活。” 王美香笑笑,母亲都是喜欢被人夸自家孩子的,孩子就是她们的宝。 刚写了两划的铁蛋抬起小黑脸,笑得灿烂:“铁蛋聪明。” 赵雪槐和王美香都被逗笑,能把夸自己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又不讨人厌的,只有小孩子了。 铁蛋夸完自己,低头抿着唇写字。对于他来说,下雨天没什么好玩的,写字也很新奇。 摸摸铁蛋的头,王美香和赵雪槐聊起别的,大多是王美香说。王美香很会聊天,大多只说些孩子的趣事,或者村里的见闻,相当于给赵雪槐科普村落的进展。 回到村里才几天,赵雪槐就知道村里那家儿媳妇要生孩子,那家老人快过寿了,或者那家今年收成很好,从另一个视角快速地了解自己所在的地方。 等到铁蛋写完十个“大”字,王美香又去教新的字。 直到雨渐渐变小的时候,那些屋里闲聊的村里人纷纷离开。 王美香看着那些人背影,耿直地和赵雪槐说:“他们就想鼓捣你挣钱的法子呢。” 赵雪槐摇头笑笑:“一般人还是莫要做这个,普普通通过日子也好。”她这可是高危行业。 屋子里兰花婶子正好走出来,她端着杯水,喝了一口接道:“可不是,哪有好挣的钱。该干啥干啥,好好干活总能挣着自己的吃喝。” 赵雪槐如今一身的派头,兰花婶子自然知道这丫头是发达了,可是要发达多不容易,那难度想想也能想到。因为这个,兰花婶子心里更多的也是心疼,一个人在外头,丫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说到外头,兰花婶子就想着赵雪槐刚回来又要走了,有些遗憾地道:“雪槐你干嘛急着后天就走,这雨看着还要下好几天呢。” “车票买了,我师傅那边也说了要回去的,总不好再晚。”赵雪槐道。 “那好好和你师傅学东西,回头自己厉害就有本事了,谁都得花钱才能请着你!”兰花婶子眼里带着期颐,好似将来发财的人是自己一般。 “在学的,等年前或者年后我再回来看您。” “嗨,你忙你的。不过回来看看也好,最好住久一点,屋子总没人气也不好。”兰花婶子眼里含笑。 这两人说到一块去,那厢王美香认真地教着铁蛋,重复学习下午的学的生字。 那些离开的女人个子归家,三连村靠近马路的一户人家里。 赵刚歪在床头,问着自己婆娘:“你下午去哪了?半响都不见人,孩子闹着吃东西。” “还能去哪,去兰花家侃大山去了。那些人都追问着小丫头出去干啥,一个个好奇得和猫一样。”他婆娘脸上有些嫌弃。 赵刚笑笑:“那你去干嘛?” “我?”他婆娘抬眼看赵刚,“我去看看那个回来的丫头呗,长得还真和城里人一样。听赵大壮家的说,可厉害了,手一摸蜡烛就燃了。” “啧,我年轻时候也想学这个,就是那师傅没本事,尽会骗人,后来就回来种田了。”赵刚面露遗憾。 “就你,还是别介了。你好好干你的会计吧,挣钱给你儿子娶媳妇。” 赵刚楼住自己婆娘:“那回来那光鲜丫头那天走啊?一回来就挖着尸体了,她走的时候村里不是也死了人,我觉得她晦气着呢。” 赵刚婆娘一皱眉,想想好像还真和赵刚说的一样,答道:“后天,人家才不稀罕我们这破地方呢!” “是吗?后天……”赵刚问到这,就岔开了话题,说起别的。 晚上吃完饭,赵刚出屋去串门子,跑到自己父母家 ,一脸喜色道:“阿爸,阿妈,那个丫头后天就走。” “后天?那还来得及。”一脸褶子的老头子赵永福吐出一口旱烟,“你哥哥还等着升官呢。” 听到老头子只惦记自己哥哥,赵刚面色一变。 赵永福身边的白发老太太汪翠芳看见小儿子不高兴,立马劝道:“刚子啊,你哥升官了,你就能升职了。你上回不是说想做组长吗?你哥哥好了,你肯定也跟着好了,都是一家人。你爸这人脑袋小,想的东西也少,这事是你哥哥拖着我们帮忙的,他可不就只想到你哥哥了。” 赵刚被老娘劝了一下,面色缓过来,心想正是老娘说的这个理,就道:“那东西继续下,引子就后天放。刚好那天那丫头就走了,她也看不着。” 赵永福和王翠芳都点点头,眼里带着喜意。 赵刚说完这事,就回了自己家,看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婆娘说这个说那个,他只管点头。他媳妇性子直,而且脾气有些轴,那些东西他可不敢和她说。 赵刚、赵永福等人期待的后天还没到,赵雪槐这边出意外了。 带着兰花婶子家的大哥二哥,赵雪槐站在自家被雨浇穿的屋子里,嘴角带着苦笑。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赵雪槐把东西收拢到杂物间,道:“都堆这吧,反正都用不上。雨大,大哥二哥我们先回去,改天等天放晴了再来修修。” 兰花婶子两个儿子都是老实的,心疼了一会屋里的物件就跟着赵雪槐走了,也没说什么这屋子修了也不好住人。 回头兰花婶子说了两个榆木一顿,操心起赵雪槐的屋子:“雪槐,这屋子要不回头修补一下,总不能老被淋着。” “我打算大修一下,后天就先不走了。”赵雪槐无奈地决定把行程延后,屋子不只是屋子,还是一份念想。走得再远,飞得再高,这里也是她的一个家。 到了赵雪槐原本要走的日子,天空突地放晴,晴空普照,那些阴暗潮湿都慢慢被阳光驱赶走。 巧的是,赵雪槐不打算走,但也坐上了村里往外去的拖拉机。她要出去取点钱,然后再让兰花婶子家的两个哥哥帮忙联系一个修房子的,把屋里屋顶修成最结实那种,免得什么时候自己不在,房子就完全废了。 拖拉机往外开的路口,有一些老人坐在那里唠嗑。赵永福和王翠芳远远地看着她离开,满意地露出笑意。看着那可能搅事的丫头片子走了,王翠芳按计划中的拍拍屁股,借着做饭离开路口,径直去了小儿子家。 中午的时候,村里的村长家里出事了。村长的小儿子倒在了田里,嘴巴鼻子都喷血,一瞬间就染红了田间的一片。 第63章 村长的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早已成年,但是身无长技,只能在家里种田。好几年田下来,到了三十岁,种田上也成了一把好手。年纪刚好,又常常劳作,吃的不差,体格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健硕。 但就是这样一个强壮的汉子,在田里突然倒了下去,血流了一片。 这情况吓得旁边田里的村民几个人合力把人抬到了树荫下,又派了跑得快的去叫村长。老村长为人公道,村民们对他挺尊敬,眼下对方儿子出事了,众人也有些担心。 在村长还没到的时候,几个汉子检查起了村长小儿子赵卫国的身体,先擦了对方脸上的血,然后看一下手脚腹部,没发现什么异样。可赵卫国脸上的一擦干净,没过两分钟,血又开始不要钱一样从赵卫国鼻子里往外流,吓得众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村长被村民背了过来,看着小儿子的惨状,老村长当下立断,让人把拖拉机开到附近来,把人赶紧送医院去。 这往外冒血,可不是小事! 村长急匆匆地收拾了钱,用家里棉被垫在拖拉机上,让自家老大开着就往镇上卫生院去。 到了镇上,医院检查一通,几瓶昂贵药水就从赵卫国头上打了上去。从经脉循环时间慢,这流血症状太凶,医生就采取了比较紧急的法子。 眼看着赵卫国终于没往外喷血,老村长才割肉似的去补交钱。 三连村跟着来的众人也是看过赵卫国没事了,才放心地离开。 村民们一走,看着赵卫国的就只有他哥哥赵卫民了。 赵卫民看着床上躺着的弟弟,床上三十岁的汉子脸色发白,脆弱得好像当年还瘦巴巴的小少年。 “还好没事,真的遭罪,突然怎么就得什么血管病。”赵卫民说着摇摇头,显然是心疼自己的弟弟。 这两句一说,赵卫民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摇摇头,觉得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去。再然后,他就没了意识。 等留在卫生院的老村长交完钱回来,看见的就是大儿子也倒下的场面。 老爷子几乎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咬了口舌头才勉强喘过气,然后去叫了护士医生过来。 医生们也是疑惑加奇怪,怎么一天里这一家的两个大小伙子都得了这个毛病?! 前面治好了赵卫国,后面赵卫民这边动作起来也很快,没一会就把赵卫民放到了另一张病床上,和赵卫国做了伴。 止住了赵卫民的流血症状,医生还劝了老村长两句:“老人家,你别太担心,可能是你们家最近饮食有问题,两兄弟才会这样。这也不是大毛病,你看这不治好了吗?你这要不打个电话给村里,让你们家儿媳妇过来照顾这两兄弟,我看得住院观察一两 老村长点点头,面色发白,十分诚挚地握着医生的双手感谢道:“谢谢医生啊,可吓死老头子了了,还好有你们啊!” 老村长这种朴实的感谢方式让医生觉得心中微微一动,医生笑笑,说道:“没事,我办公室就有电话,你要不上我哪打电话去。这里先让护士给您看一会吧,您跟我来。” 老村长谢了又谢,心情沉重地跟去了医生的办公室,给家里拨响电话。 接电话的是村长媳妇,老人在电话那头担心地问:“老头啊,小娃没事吧?” 老村长叹口气,道:“医生治好了老小。”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媳妇心里悬的大石头一松。 村长的声音又响起,有些无精打采:“就是老大也给倒下了。” “老大咋啦?你给我说清楚!老头儿!”村长媳妇只觉得仿佛有一根绳子绑在脖子上,能要了她的老命。小儿子刚出事,又遇着大儿子出事,这是什么糟心事? “你别急,老大和老小一个毛病呢,都治好了。就是我身上钱不够,你让两个媳妇过来照看他们,身上多带点钱。” “不行,我也要去看看,你个不中用的老头。”村长媳妇把电话一挂,急匆匆地喊了两个媳妇,让她们收拾了东西跟上。娘三个,也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镇上,孩子就让大的看着小的,赵卫民今年快四十,孩子可都成年了。 村长媳妇一来镇上,村长这边就轻松多了,有媳妇照顾儿子,他也可以歇会。 村长一家在卫生院忙的时候,赵雪槐刚从卤肉店出来,嘴里似乎还泛着卤肉厚重浓郁的香气,口腔还记着卤肉软硬适嚼起来的口感。 说来这一个上午,赵雪槐也不是纯在瞎溜达才耽误到这么晚。 她刚来镇上的时候,就奔着取钱的地方去的,结果人很多,排队这里就耗费了半小时。 等她取完钱,又遇上了罗新华、沈红兵、沈国庆三个。这三人身边带着四对老人,走起路来浩浩荡荡,三对是他们各自的符父母,另一对就是唐安的父母,三人忙完回乡休息的时候常去看两位两人。 遇上了自然不能避开,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话,赵雪槐才得空。 等和罗新华等人散开,已是快中午的时候,赵雪槐就去吃个午饭,坐着和老板娘闲聊,想着问能不能带走一些卤水,在市里也想尝尝这美味。 老板娘为难地搔搔头,拒绝了赵雪槐。不过随后在赵雪槐的游说下,有了几分出去闯荡一下的心动。卤肉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试试,酒香还怕巷子深呢! 耗费了一会功夫,赵雪槐满意地离开卤肉店。手里还带了不少的卤肉,是带回去给兰花婶子一家尝的。 除了卤肉,赵雪槐还带了一些吃食给铁蛋铁蛋可是兰花婶子一家心里的金蛋蛋,宠着呢。赵雪槐也乐意宠宠,小孩挺乖,还算懂事。 提着东西,赵雪槐步行回了村里。村里外出只有一辆拖拉机,可是拖拉机是不等人的,回去得很早,来的人得自己把握时间,晚了一点就只能自己步行回去。 回到三连村村,在村里路上还遇上了几拨人,大多都笑着和赵雪槐打招呼。有带小孩的,赵雪槐还分了糖,倒是令不少人觉得她挺大方。 可是赵雪槐不知道,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女人皱着眉回了屋。 赵刚婆娘有些不满地嘟囔:“那个丫头又回来了,今儿村长小儿子也出事了,你说这是碰巧还是咋啦?” “啊?谁回来了?”赵刚手里的手啪叽一下,摔碎在地上。他的神情也是傻傻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 赵刚媳妇眉头一皱:“就是赵建国的那个闺女儿,我觉得她怕是真的带煞气。你看看这人,老子死得早,老娘也跑了,现在她一回来,村里就出事。” “可不是么……”赵刚有些深思不属,他在害怕,那个丫头回来了,万一掺和进村长一家的事,自家可怎么办是好?难道自家真的没办法自救了? 赵刚媳妇光顾着担心赵雪槐的“煞气”,没注意到赵刚面色上的变化。 等赵刚媳妇睡午觉,赵刚偷偷地又去了自己爸妈家。 “砰”地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赵永福和老伴王翠芳都吓了好一跳。 赵永福黑着脸吼:“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呢!门都给弄坏了!” 赵刚顾不得生气,焦急地道:“那丫头没走,又回来了。” “什么?不可能,我们早上亲眼看见的!”王翠芳惊道。 见自己妈不信自己,赵刚脸上也黑了:“我媳妇亲眼看见的,还能哄我不成。那丫头只是出去买了些东西,根本没走!” 这下赵永福和王翠芳都信了,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几分钟后,一家之主赵永福冷静道:“回来就回来,一个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你想想她才出去多久,有半年吗?老大媳妇生的儿子都比她大几个月!” 听着老伴这么说,王翠芳也心里安定了些,不再那么慌乱。她细细想来,老伴说的还是有几分到道理的。大不了,就把人也解决掉,自己一家的命总不能不要…… 看着父母脸上的笃定,赵刚却是觉得心里一阵发慌。把事情告诉父母后,赵刚回到自己家,用自己老妈想折腾媳妇的借口让媳妇先回家住一阵子,把媳妇儿子都给送到岳家去了。 兰花婶子家。 赵雪槐带回去的吃食得到了跟屁虫铁蛋一个,小孩得了好,又开始姑姑、姑姑地叫,什么事都想缠着赵雪槐。 下午两三点钟,罗新华三人从隔壁村来到三连村,还带了一个修房子的老师傅。 靠着一张嘴问话,罗新华三人到了兰花婶子家。三人坐着喝了杯茶,就由赵雪槐领着去了她家。 被雨打穿的屋子里还是有些狼狈,只推开门看了看。 老师傅面上有些为难,这房子当初应该是修得挺用心。但是十来年过去了,很多地方都要大修啊。 赵雪槐看出对面的为难,道:“是不是要大修?我家房子挺久没人修理。” “对,估计要。这么看那个梁都不太行,要换掉。” “那能不能保持这个原样,材料可以换好的。”赵雪槐询问道。 老师傅听到这,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了:“这房子结构简单,保证能给你弄个一样的出来!” 看完房子,赵雪槐听着罗新华几个说了会话,回头又给三人塞了几张符箓,算是给他们保平安。这几个人自己一回来就遇到的小伙子,比一开始成熟许多,不过那种和山水乡野一样的朴实还在,是很热情很值得相交的朋友。 送走三人,赵雪槐给了一些定金给老师傅,让他做个材料预算,回头才买这事老师傅还会带个赵雪槐的人看着,让赵雪槐放心房子的质量。 正式休整房子得好几天后,赵雪槐就打算再多留一段时间。不看着房子弄好,她心里总是不安定。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兰花婶子家了。赵雪槐随手揪起一片树叶,吹着哨子回了兰花婶子家。 兰花婶子家两个哥哥和赵叔都出去去看田里,王美香去了地头摘些晚上和明天吃的蔬菜,只有兰花婶子在家带着铁蛋。 见了赵雪槐,铁蛋总算不缠着兰花婶子了,跑去和赵雪槐玩。 兰花婶子捶捶自己的腰,说道:“这孩子太皮了,真是难伺候。” 赵雪槐笑笑,说起自己的事:“婶子,我家那屋子还没好,我打算再住一阵子,可能要麻烦了。” 兰花婶子眼里闪过一丝喜意:“那敢情好,我只有高兴的份!有你在,家里带孩子的都多一个。而且铁蛋只有我吓得住,他们都管不住,你在倒是好。” “那这个婶子你收着,算我的伙食费了。”赵雪槐拿出几张绿色的钱。 兰花婶子脸一黑,瞪着赵雪槐,没说话。 赵雪槐别瞪得有点讪讪地,勉强解释道:“我吃得挺多呢。” 兰花婶子生气地拧着赵雪槐的耳朵,可生气的时候力气也很小,教训道:“再生分,我赶你走了啊,丫头。” 铁蛋看着自己阿奶拧了姑姑的耳朵,调皮地凑上去,用小手揪着赵雪槐另一只:“听话!听话!” 赵雪槐把这小祖宗给抱在怀里,求饶道:“好好好,听话。不过过几天那些帮忙修房子的中午总要吃饭,我还想让您帮忙呢!” “那就再说,我找人给你做饭菜就是。你请的就是刚刚过来那个沈师傅吗?那是镇上的师傅,收钱高,不过房子弄得挺好,这个我知道。”兰花婶子道。 “对,那个师傅会自己带人过来。我就跟着买买材料,然后检查一下。”赵雪槐道。 “那倒是方便。”兰花婶子说着话,把赖在赵雪槐怀里打滚的铁蛋抱了下来,“下来自己玩,去看看你妈回来了没有?” “好,我去接我妈!”铁蛋撒腿就往溜了。 这几天家里都没给放他出去,铁蛋感觉自己像被困住的鸟。可是碍于刚被揍过的屁股,铁蛋还是老实了一阵。 这下被放出去,那就是出炉的鸟。铁蛋先去地头看了一眼他妈,说自己要去别的地方玩,就撒腿又跑走了。 铁蛋接着先去的赵大壮家,二狗小狗也被看在家里,不让出门呢。 铁蛋来了,二狗奶奶挥挥手,摸了摸脑袋瓜,给了一把花生,就让小家伙去找自己屋里的孙子玩。 铁蛋扯着嗓子喊:“二狗!小狗!你们在哪?” “在我们屋里。”二狗应了一声。 铁蛋就咚咚咚地跑到二狗和小狗住的屋里去,一到里面,发现两兄弟正贴在一块看小人书。 “你们在看啥?”铁蛋也挤了过去。 “我爸买的,新书!”小狗得意道。 铁蛋看着上面的画和字,小脑袋一扬:“看这个有啥意思,又不认字儿。回头等认字了,就什么都可以看了。” “上学多无聊,我不想去。”二狗坐起身,“这两天可是苦了我了,都不让我出门。你看见外面我阿奶没,就是守着我们怕我们出去的。” “还不是你们瞎吃东西,那个果子吃不得!”铁蛋想着那天晚上自己都吓哭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没吃?”二狗瞪着自己的兄弟铁蛋,难道兄弟要叛变吗? “我没吃,我以后也不吃了。你们都吃病了,病好了就可以出去的。”铁蛋跑去二狗,挤到小狗身边凑过去看,“小狗你脸上好白,看起来就和没睡醒一样。” “困。”小狗打个滚,赖在软软的被子上又想睡觉了。 小狗年纪更小,因此这两天二狗看着缓过来了,小狗还是没精打采的。 铁蛋看小狗要睡觉,就道:“那我去看看柱子,明天再来看你。我这两天老听话,我阿奶就准我出门了。” “你快走吧,我弟弟要睡了。”二狗给小狗扯个个被角,低声道。 铁蛋对二狗做个鬼脸,一溜烟儿地又去了赵金花家。 相较于二狗小狗这两个疯狂想出门的,柱子比较乖一点,他妈正带着在家里干活。 下了几天大雨,赵金花家院子里的青菜又往上冒了一截。柱子看着地上长长的菜叶子,和自己的胳膊比划了好几下,惊喜地告诉赵金花:“阿妈,这棵菜好高!可以摘掉,晚上吃。” 铁蛋来的时候就听到柱子喊这句,走过去扬着笑脸喊:“柱子,我来找你玩!金花婶子好,你们家菜长得真好!” 柱子见了小伙伴,立马抛弃了地里的青菜,和铁蛋走到一块去。 赵金花看两个小孩进了屋子,也没说什么。这回这事,真的得多谢铁蛋家。 那厢王美香提着篮子回了屋,兰花婶子看见她一个人,有些奇怪:“铁蛋没找你吗?刚刚让他去接你了。” 王美香笑笑:“说要去看二狗他们,去看看也好。” “那倒行,平常就他们四个玩得好,肯定要看看。铁蛋这两天看着好像更聪明了,看来管管也好。”兰花婶子觉得看玩伴这个说得过去。而且铁蛋这也是个小机灵。先去找了他妈王美香,然后再去的二狗家柱子家,免得家里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人在哪,白着急。 “吓着了,可不就听话了。”王美香说道,去厨房放了篮子。 赵雪槐笑笑,她知道这有自己一份功劳,可揽功不是她本意。 …… 小村庄安详地渡过傍晚的时候,卫生院里又是一场慌乱的忙活。 赵卫国和赵卫民两兄弟头上另一边又被扎了针吊着药水,原本治疗他们的医生请来了另一位老资历的医生,让对方看看这两个病人。 他判断出来的病状,中午送过来之后就得到了抑制,然后这两兄弟晚上吃了药又没有接触刺激性的东西,按理来说不会再发。可是这两兄弟又奇怪地发病,让治疗的医生觉得奇怪不已。 老医生看过之后,下的结论和治疗医生一样。就是这么个病,偏偏莫名其妙又再度病发。 老村长和他媳妇还有儿媳妇就在一边紧张地看着,病房里紧促地挤了八个人,外面还有一个护士。 老村长搓着手问医生:“医生,这是咋啦?中午不是治住了?” 两卫生院的一声相视,苦笑一下。那位年轻的治疗医师道:“中午是治好了的,但是下午又病发,情况比较严重。今天留院是留对了,看明天还会不会病发,如果再来一回,就得送市里去,进行一个深度检查。” 村长媳妇听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那边两个儿媳妇已经抹起眼泪来了,抽泣的声音响起在病房里,使得众人心头染上一种愁绪。 医生只得又安慰了一通,同时也让老村长联系人做好送市里的准备,如果联系不到人,卫生院这边也可以帮忙。 送走两位医生,病房里就被哭泣声绕着。老村长看家里几个女人一眼,说道:“先别哭了,老大老小这还没事呢,镇里不行,我们就送市里去。你们两个,注意看着老大老小,老伴你跟我来。” 村长拉着自己媳妇出了病房,走到没人的地方。 村长媳妇嚷道:“你拉我出来干嘛?” “咱家钱还有多少?”老村长问道。 “今天花了小一半了,哪还有钱去市里。”村长媳妇想到钱也是发愁。 老村长叹口气,带着犹豫的神情看向自己的老伴:“要不,我们联系一下莲子她男人,让她帮衬一把,我有个他们的电话。” 老太太看着老村长,脸上有些不郁。老村长口里的莲子是老两口的闺女,可是当初闺女当初出去做事,就死活要嫁一个外省人。老两口当时就觉得,嫁远了就和丢了个闺女一样,也是不愿意。结果这孩子一不留神,就给跑了出去,离家出走了。 再回来,孩子肚子都大了,差点没把老两口气死。这么多年,两家已经没什么来往了,一年也就个把电话,还是莲子嫁的那男人打的,那闺女连句话都没有。 对于这个闺女,老太太当初是气得要死。这是运气好,撞着男人还不错的,要是遇上人不好的你给跑出去投奔,还不知道傻闺女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结果那破孩子除了生孩子前回来一趟,年年都不露面,好像当年老两口做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老太太气得连摸了几把胸口,老村长看着吓一跳,连忙劝道:“不找就不找,没事儿。你别气着自己,回头再倒下一个,家里谁照顾?你别急、别急,慢慢喘气。” 老太太被安抚了好一会,气喘匀了,这才气呼呼地道:“给我打个电话过去,我看看她到底过不过来!养了十来年,我就是养条狗都比这个中用!” “算了、算了。莲子当时就二十岁,那么小知道啥。再说也是我们当初太坚决,她才跑了。”老村长哄道,“现在不是说什么,自己谈恋爱嘛,他们有自己的主意。” “说个屁,等我们都死了,她哥哥们都死了!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上个香呢!”老太太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回到病房去看儿子去。 想着这些年那个让人担心的闺女,老村长也是幽幽地叹口气。 他那女婿听着是当官了的,肯定能帮上忙。老村长原本想找人帮忙,现下倒是觉得闺女和她老娘闹得太僵了,说不定能借这个事缓和一下。看看这娘两到底怎么想的,搞得老死不相往来,比陌生人还不如。 老村长这样想着,提着两斤水果去了先前给他儿子治疗的那个医生办公室,让人再给打一个电话。 医生心里对解决不了赵卫国赵卫民的病,还心有愧疚遗憾呢,说什么都不收老人家的东西,只让他打电话尽管过来。 老村长还是硬塞了东西,才安心地去打电话。 接到电话的赵莲对着不认识的号码有些疑惑,问道:“喂,您找谁?” 老村长手一抖,接电话的居然是他闺女。虽然很多年没听到,但他闺女说话的习惯还是能感觉出来。 老村长这边楞了一下。 那边赵莲没了耐性:“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别、别挂。莲子……是爸。”老村长声音有些低,透着紧张,他没拿话筒的那只手也攥得紧紧的。 “爸?”这下轮到赵莲愣住的。 赵莲楞了好一会,第一个句话问的是:“我妈没在你身边吧?我不要和她说话。” “莲子,你阿妈当初也是为你好。你……” “为我怎么了,为我好就要管着我!让我嫁给那些我根本不喜欢的人。”赵莲说到这个,十几年的怒气咻地上来。 “她只是说说,她最疼你你不知道?你想想你哥哥们,吃不饱的时候都紧着你,全家哪个不紧着你。她难道真会让你随便嫁个人?你连人都不带回来,就说要嫁?我们怎么信得过。”老村长讲着理,老闺女家里谁不疼。 赵莲嘴可比他快:“我不是说了秦河是个当兵的嘛,又不在,怎么带给你们看。后来我带过去了,你们还打人!” “你!你个小破孩子!你挺着个肚子回来,我们没打死他就是好的!”老村长气得拍桌子,把一边的医生吓了一跳。 “打死他,把我也打死得了!”赵莲眼泪上来,声音变调。而后觉得有些丢人,立马把电话砰地挂了。 老村长电话被女儿挂了,脸色不好了一瞬,然后道谢过医生,默默地回去。他也是有脾气的,不愿回来看就不回来,没这个不孝的,他不是一家子也过来了这么多年。 这头老村长放下话筒走了,那边赵莲一个人边想边哭,直等到老公秦河回来,才有人说话。 秦河抱着哭得不行的媳妇,问她:“怎么了?哭成这样。” 赵莲哭得打嗝:“嗝,我爸又打电话来骂我,早知道是他我就不接了。” “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用的不是家里号码吗?”秦河脑子比较好使,说起老丈人一家秦河就脸红,那也是他当时干的最不靠谱的事,基本上骗了个媳妇过来。这些年秦河也一直想去媳妇娘家看看,可是赵莲就是不愿意。 “就刚刚,不是家里号码,家里号码我怎么会不认得。”赵莲擦擦了脸上的泪。 秦河安抚她:“也许是有事呢?咱爸脾气好着呢,和我说话都没骂我,怎么会骂你。我打回去问问,你别哭了啊,等会孩子回来了。” 秦河放开媳妇赵莲,坐到沙发上把电话拨回去。 秦河当年是个小兵,眼下军队里混了十来年官职也不低,家里条件和早先父母双亡一贫如洗时截然不同。其实现在秦河想想,也能理解媳妇娘家想打死自己的心情,换了别的男人那样对自己女儿,他肯定也是打死的份。但是自己干了这事,那就有些尴尬了。 正想着的功夫,电话通了。 秦河道:“喂,您好。” 医生有点懵:“喂,这里是伊卡镇卫生院,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家里病人犯病了?” 听着卫生院三个字,秦河面色一变:“刚刚是不是有个老人在您这打过电话,我是家属,我想了解一下情况。对了,刚刚接电话不是我,是我妻子,她情绪不太好,可能和老人有点冲突。” 医生听了解释,立马想起老人家难看的脸色。他语气里带着批评的意味:“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能不和老人置气嘛,你们家里赵卫国和赵卫民两兄弟都犯病了,老人可能是想和你们商量一点别的,可是我看老人还没说话,你们就“啪”地把电话挂了。这是什么态度?能不能理智一点,万一是急事呢。” 秦河点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回头我会说说我妻子的,我们明天就过去,这事您还是先别和老人说,我们准备赔个罪呢。” “那行吧,这回两个病人情况也不是很好,老人压力也大,你们多体谅。”医生道。 “好好好,回头谢谢您。”秦河谢过医生,看向坐在一边的赵莲,神情严肃:“大哥二哥病了,爸爸用医院电话打的。” 赵莲被消息猛地冲击到,有些不信,也有些心虚,小声问:“没……没事吧?” “情况不太好。莲子,不是我说,你对着爸妈这脾气能不能收一收。这么多年不回去看看他们,是我们过分了。”秦河觉得去之前,得把妻子的工作做通。 “我们做儿女的,是有自己的自由。但是当年那个事,我现在想来,是我的错更多,错在我秦河。”秦河责怪着自己,“所以当年爸妈打我,我希望你要怪他们了,要怪也是怪我。我还没和你见父母呢,就让你怀宝宝了,咱爸妈打我打得对,我当时也自私,我当时没钱也没权,连个家都没有,就一张嘴哄了你。” 赵莲听得脸上红红的,想着自己两个哥哥,又想着当年父母的棍子无情地落下,脸上变来变去,最后回忆停在上一回偷看的父母脸上。恍然惊觉,上回回去偷看的时候,差点认不出父母,如今又是几年过去,只怕两位老人又老了些…… 最后,赵莲对着秦河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看看吧。” “那你收拾东西,我叫个车。”秦河笑着点头,回屋多穿了件裤子。 这厢两人收拾好东西,等到小孩回来,就打包了小孩一起坐车去伊卡镇。秦河之前在自己在的省当兵,前两年调来了云省,在边境另一块守着,也是为了近妻子的家人一点。 半夜的时候,车子赶到了伊卡镇卫生院外边。可是半夜人都睡了,秦河就抱着睡着的孩子,领着媳妇去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秦河带着妻子一起过卫生院,拿着军官证问了房间号,两个大人坠着一颗心,只有一个八岁的孩子好奇地问着:“我们怎么来医院了?不是要去看外公外婆的吗?还有我的两个舅舅。” 赵莲拍拍孩子的头,告诉他:“等会你外公外婆要打人你就去抱着他们的腿,免得你爸被打了。” 小孩更好奇了:“干嘛打我爸?” “别问,乖点,按我之前说的做就行。”秦河拍拍儿子的头,咳嗽两声。 找到房间号,秦河敲响房间门。 两儿媳妇去打饭了,老村长倒着在睡觉,只有赵卫国赵卫民两兄弟并老村长媳妇是醒着的。 村长媳妇那会让两个病了的儿子去开门,自己上手把门打开:“谁啊?” 门打开,村长媳妇这老太太先是面上一愣,然后就猛地想关门。 秦河伸着胳膊把门堵住,然后推推八岁的儿子。 小孩脸上白白净净,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就喊:“外婆!你就是我外婆啊!关关看你来了!” 小孩的声音把里面睡着的人也吵醒了,老村长抬头一看,可不是不孝女带着老公、孩子上门了,老村长看着哼哼了两声。 老太太被小孩抱着,在心里暗骂着:真是不要脸,让孩子上来! 秦河腆着脸喊:“妈,要不让我们先进去,莲子和孩子昨晚就到了,怕吵着你们就在招待所睡了几个小时。” 这话说出来,老太太心里的怒气消了一截,牵着小孩的手冷着脸转身。 秦河松口气,对着他儿子秦关又使了个眼色:儿子,还有你外公呢,快去喊人。 秦关眼睛看了看,听话地扑到老村长休息的床边,没碰着老人但是嘴甜地喊:“外公好啊!我是关关,关门的关,今年上二年级了。” 老村长拍拍小孩的手,眼睛却是看着两个大人,面色不怎么和善。 秦河借着儿子的面子,坐到老丈人床边开始说话。他说了很多,从当年说到前几年换工作地点,也说到了妻子老是来偷看两个老人。 没把老人说到咋样,把赵莲说哭了。 秦河心里有些心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来,最后跪在老丈人的床头,想求对方吱个声。 秦关被老太太拦着,看着自己跪着的爸眼泪也差点掉出来。他觉得自己爸被欺负了,可是欺负他爸的人是外公外婆。 秦关牵着老太太的袖子摇着:“外婆,我爸爸干嘛了?能不能让他起来,地上又凉又脏的。” 老太太看着外孙子眼泪快掉下来,那是心里和割的一样,忍不住叹口气,和老头子说:“算了,算了,让他起来吧。” 老村长挥挥手:“没听见吗?让你起来呢。” “唉,谢谢爸妈。”秦河满意地起来,爬杆子就喊爸妈,亲热得紧。 赵莲有点傻眼,觉得自己爸妈怎么突然就好说话了?早知道这样,她早带着人过来了。 她不知道这是老人刚刚受了打击,心里比平时软多了,而且秦河还带着孩子,当然效果出其意料地好。 这厢秦河刚被接受,那边和小妹说话的两兄弟的病状又开始发了,鼻子往外又冒血了。 第一个看见的事赵莲,她记得去堵着自己二哥的鼻子,惊叫道:“哥!你的鼻子!” 一通忙乱,医生继续打着旧药,还不得不加重分量。 忙完了,医生就让赵家人把病人送市里去。 正好有车,秦河带着一家人上来其瓦市的医院。 医院里治了一天,还是没个好,症状反复,还更严重了,耳朵里也开始沁血。不仅赵卫国赵卫民出事,连老村长和两兄弟的媳妇也得了这个症状的病。 赵莲哭成泪人,秦河想破脑袋,想把人送省会,医生却说病人经不得颠簸。最后死马做了活马医,听着老太太的话,秦河跟着老太太跑回村里准备请神婆救命。 第64章 回到三连村的第一站自然是自己家,村长媳妇匆匆回家放了东西就奔着另一个地方去请人。也幸好秦河有开车过来,不然老太太的两条腿都要跑断。可就是有了车,这一路也并不顺利。 第二站去了王家村的王神婆家,人家一问症状,就掐着手指皱眉,皱眉皱了半分钟摇着头坚决拒绝了老太太。 “此事非是我的本事所能及,只是你们这一家都出事,怕是情况着实不太妙。”王家的神婆看着老太太脸上带的晦气,实在不敢挣这个钱。她并非全然枉得虚名,只是本事有限,在乡间帮忙驱赶一些不存在的鬼就足够她滋润地过日子了。 “你们再去请其他高人吧,老婆子本事有限。”王神婆把老太太和秦河客气地送出门,门户紧闭。 老太太心里更气,这些人平常说着多厉害厉害,能把自己吹到天上去,好像捉拿什么天兵天将都是小事情,怎么就到了这关键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呢! 可是生气归生气,老太太又没办法强迫别人干活,只能忙绿着继续找上下一家。 这么连着找了几家,听着人家王神婆都没动静,这几位也就没说话,让老太太失落而归。 秦河看着老太太的佝偻的背,花白的头发,心里涌上一些心疼又无奈的情绪。他拍拍老太太的肩膀:“妈,我们先回去拿点爸和哥哥们的东西吧。我回头再联系联系我战友,看有没有临近住着的大师,正好回去了家里也有电话。” “唉,我们老老实实做人,从不做什么亏心事,这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一家子都这样……”老太太说来觉得心里凄凉,脸上漫下泪来。 叹息完,抹干眼泪,老太太又想起别的法子,只觉心乱如麻。 司机开车开得太久,精神有些不集中,秦河和对方换了过来,自己开在不怎么熟悉的路线上往妻子的老家开去。一路上秦河尽量把车子开稳了,免得再给新的妈给颠着,他瞧着老太太面色不太好。 到了村里,部分得了消息的村民们提着一些东西过来看望。有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也有一些家里放着不动的老物件,更或者是一些治鼻血的偏方,反正是觉得用得上的,大家伙都尽量尽力了。 老太太看了,情绪仍然提不起来,不过尽着礼数:“谢谢大家费心了,等老头儿回来了让他请你们吃饭。” 老太太去市里两天,没往家里小孩哪里通过消息,怕小孩们吓坏。因此大家伙还不知道在市里村长和老太太两儿媳妇也没能躲过,得了奇怪的溢血症,只以为赵卫国情况不怎么好,所以纷纷出口安慰。 “婶子,卫国兄弟壮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有人劝道。 老太太又叹气,面色凄苦:“不止是老小犯病了,老大也有这个毛病,老大老小他爸也得了这个毛病,还有他们两媳妇,也是一个毛病,现在五个人都在医院躺着呢!” “不会吧?都这个病……” “怎么会这样?一家人一个病,这不正常啊……” 听着村长媳妇的话,一些年长的长辈们皱起了眉。大概是对于生活的敏锐,让他们觉得这事不寻常。 对于村长家的奇怪事,众人讨论了好一会才散去。 等那些人都离开,抱着柱子的赵金花叫住了老太太。 “那个村长家婶子,我有个事和你说。”赵金花道。 “咋啦?”老太太看向赵金花,她对赵金花这个干活勤快的妇人还是有好印象的,对老人也比较孝顺。 赵金花看一眼老太太,说道:“上回不是柱子和大狗他们吃错东西了吗?是这回回来住在兰花婶子家那个雪槐妹子帮忙看好的。你们家这个……我觉得她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老太太眼睛一亮,抓住赵金花的手,急切问道:“在哪呢?兰花家吗?我过去看看!” “唉,您别急啊。他们就在建国屋子哪里,看着修屋子呢。”赵金花给人指明地方。 “我这就去找,回头谢你啊!”老太太松开她的手,一溜烟儿地朝着印象中赵建国在时建的屋子方向去。 秦河招呼屋里的小孩一声,立马拔腿跟着,在路上把老太太情绪控制好,免得老太太太心急把人给吓着。 老太太也是知道分寸,到了赵雪槐在的屋子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眼里的希冀遮掩不住。她无比希望赵雪槐有本事,更愿意帮忙,这样她老头、她一家人就有救了。 而此时的赵雪槐,正和人校对着家里地线位置,这回要大大地把屋子改头不换面,是个很大的工程,几乎可以说是另外修一座屋的工程量。 第一个看见村长媳妇的是兰花婶子,几人在这边忙着完全不知道村长家的怪事。因此,兰花婶子只道:“姐啊,你怎么来了?” 村长媳妇道:“我找雪槐丫头,她在吗?” “在的。”兰花婶子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朝着屋里喊:“雪槐啊,你出来一下。” “好。”赵雪槐放下手里的本子,交着一边报数的大嫂子王美香。 走到外面,赵雪槐就看到脸上带着一层死气的老太太。 定睛一看,老太太身上一层黑气,从脚的位置往上跑,已经蔓延到了下巴的位置。 赵雪槐两步跨到老太太身前,拧着眉伸手猛地往老太太头上拍了两下,将那黑气拍下两寸。 秦河见她这奇怪动作,吓得连忙拦住,拿住赵雪槐手臂喝道:“你干嘛呢!” 老太太却是感觉口腔里逐渐蔓延的血腥气立马就没了,心里惊喜不已,知道这就是要找的救命大师! “你干嘛呢!”老太太拍下秦河的手,火热的目光看向赵雪槐:“大师,求你救救我一家啊!” 秦河脑子一转,知道自己大概不知道什么东西。他退了开来,由着老太太说话。他这妈虽然是个农家女人,但是这两日表现出来的坚韧和坚强是他一个汉子也佩服的,这是真正能顶起一个家的坚强女人。 赵雪槐却是拿起老太太的右手手臂,把老太太身上长衣的右边袖子露了出来。 “婶子,你这个也拖不得了。” 秦河凝目一看,老太太那原本偏神色的袖子,可不是沾着褐色的血痕,那是血迹干掉之后的症状。老太太不是没有逃脱了一家子都犯了的病,只是假装自己没有,出来为家人的生机奔波! 秦河觉得眼睛一热,喊道:“妈,你怎么没和我说……” “我这个没事,大师你先跟我们去市里,看看我儿子媳妇还有我老头吧!他们都躺好几天了,那血哗啦啦地流!”老太太手抖着和赵雪槐比划,面色神情凄苦。 “好。”老太太这般模样,赵雪槐还能如何。左右老太太身上的问题她已经看出了端倪,刚刚那一出手拖延一时两刻也不难。 赵雪槐和兰花婶子说了两句,同秦河、老太太一道坐着车往市里去。 …… 其瓦市市医院两间相邻病房。 赵雪槐看过老村长一家犯病五人的情况,心道自己果然没猜错,是那狠毒的替身换命术。 别过了老太太的面,当着秦河和赵莲两年轻人的面,赵雪槐道:“这是替身换名术,让人替死的邪术。而你们家中几人身上邪气和鬼气并存,应当是有人得罪了恶鬼,怕恶鬼索命就拿村长几个替代了他们一家,让恶鬼分不清人,前来索命。” “嘶!”赵莲倒吸一口气,然后就骂道:“哪个丧天良的!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 秦河按住妻子激动的手臂,问赵雪槐:“敢问大师这要何解,我们去备东西。” 赵雪槐在心里点点头,说道:“此事稍为复杂,要的东西比较多。你去取六钱朱砂,一两锅底灰,鸡公九只,黑狗血一盆……” 半个小时后,秦河赵莲准备齐了赵雪槐要求的所有东西。 前去讨好买锅底灰的赵莲还弄了一脸的黑,但是她面上只见对家人的紧张之心,一点都顾不得自己的形象。 赵雪槐让他们把东西摆好,又让村长家犯有溢血症状的几人都集中在一个房间里躺着。 弄好一切,赵莲靠着秦河,期盼着家人能安全,同时也在心中狠狠咬牙,想要把那让她家人差点丧命的暗中人弄死。她抬头和丈夫说:“这个对我家动手的人,我非得弄死他!” “好,不过先治好爸妈,还有哥哥嫂嫂,等会儿那事我们再说。”秦河对妻子点点头,把她抱在怀里。 就在赵莲秦河两人期待的目光中,赵雪槐动了。 她手一挥,六颗鸡蛋飞到桌子上空,鸡蛋们圆润的身形在空气中停滞住,犹如灵异场景。 待得六颗鸡蛋一稳住,赵雪槐猛然喝道:“清清白白,是外神物,橙黄金光,是心中肺腑!” 最后一字落下,六颗鸡蛋咻地落下,掉在中间装了锅底灰的碗里。 “转转转!命里清白,分毫邪祟不留!” 六颗鸡蛋在锅里急速转动,拼命地给鸡蛋壳上裹着黑色的锅底灰。那六颗鸡蛋也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担心那几颗鸡蛋是不是会撞破。但是鸡蛋们仿若金刚铸成,直到碗中最后一点黑色锅底灰消失,六颗完好无损的鸡蛋才缓缓停下。 此时鸡蛋已经认不出来,浑然黑色的外表,泛着黑色的像是会吞噬东西的幽光。 处理完第一步,赵雪槐再将朱砂倒进碗里,拌以黑狗血,红色的浆糊看起来宛如血糊糊,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拌好这一碗血糊糊一样的东西,赵雪槐招来秦河:“将这东西涂满他们的脚,脚踝以下必须全部涂满,不得有一处未满。” 朱砂混狗血,断邪祟害人牵连。这血糊糊壮的东西抹上去,是为了防止伤到赵家人。 秦河端冒着血腥气的盆,走去给几位新家人涂脚。盆里味道很刺鼻,不过秦河干得又快又好,一丝不苟。 赵雪槐把血盆交给秦河,又让赵家人一人抱住一只鸡。 秦河将所有人的脚涂完,端着剩下一些的盆来到赵雪槐身边:“赵大师,我涂完了。” “你和她站去墙角,我先斩断他们和被替换的人的联系。” 赵雪槐祭出一柄桃木剑,淡淡的木香逸在空气中,被血腥气掩盖。 只听得三声脚踏地面的声音,赵雪槐踩完三台步,喝道:“恶鬼邪祟,牵连沾染之物,速速现来!” 赵雪槐话音一落,几声痛呼声从赵家人嘴里传出来。 “啊!” “嘶!” 尤其先前溢血情况最严重的赵卫国、赵卫民两兄弟,他两身上出现的痛苦强度最大,宛如有东西在撕裂着他们的身体,身体每一处都在痛呼,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 低低高高的痛呼声中,能看到六根红线分别从每人的脚脖子上蔓延出去,不知道去向何方。红线绑定的腿脚,规律为男左女右,招架正好是三男三女被人当做了替死的替身。 红线一出现,赵雪槐手里的桃木剑就像切西瓜一般一剑下去,挥一下,都斩断一根红线。 斩断一根红线后,赵雪槐手中一颗铜钉和一枚古钱古钱越出,将红线绑在地面上,免得惊动那动手欲要害死赵家人的术师! 一连六根红线尽数斩断,赵家几人就如同被解放的囚徒,脸上露出险后余生的庆幸。 “这六颗鸡蛋,你们一人敲碎了吃一个,驱散身上那些不干净的。”赵雪槐出声让赵家人吃下鸡蛋壳已经变黑的六颗鸡蛋。 几人都不敢多言,也是相信赵雪槐,一口一个吃得痛快。 吃完生腥的生鸡蛋,老村长偏头看向身边的老伴,又看看两人手里抱着的那只鸡,脸上露出一个这几日从没出现的过的笑。他知道,现在轻松了,他嘴里和鼻子里那股血味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赵雪槐也是吐出一口浊气,又是几个灵气鼓动的法诀下去,祛除了房间里的邪气和那些掺杂其中的鬼气。 赵莲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父母哥哥嫂嫂,心中恨不得立马扑过去,只是碍于怕自己妨碍道赵大师行事,故而不敢有所动作。 秦河拍拍她的肩安抚一下,看着赵雪槐暂缓了一下动作,替赵莲问道:“大师,眼下我家这些人,是不是好了?” “自然是好了。”赵雪槐道。她停了一瞬,又问道,“这些红线还在这里,你们想要如何?” “我们可以报复回去吗?”村长媳妇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显然对这回的事心恨不已,差一点自己一家都要丧命。 “这是施替身术用得上的法绳,你们看这红绳,是五分红,五分黑,说明这是替死绳。如果这红绳没绑着你们,那么那些人肯定会在七日内死去。而且唯有不出五服的亲人,有着相似血脉气息才能施展此法。你们如果想找到动手的人,按着全家两辈内三男三女,年纪相仿这个标准找就不会错漏。” 一枚古钱在赵雪槐手里打了个转,她又道,“当然,你们若是想报复,那就给这些红绳的一端绑一个草人吧,贴上一张符,那么对方便发现不了。等到真正那日,那些人才会发现这些红绳绑住的一头都是假的,不过为时已晚,这样更为稳妥。” 赵莲红着眼睛,磨磨牙,看向还想着的父母:“爸、妈,这人都要你们和哥哥的命了!” 秦河又拍了拍情绪失控的妻子,心中明白敢爱敢恨的妻子那股气恼,理解对方恨不得杀人的痛恨。 老村长叹口气:“绑吧,总不能由着人欺负。他们要我们的命,我们只是还手而已。” 村长两个这回吃苦不少的儿子也是挥着拳头一脸恨意:“绑!” “绑!让对方试试死的滋味!而且对方是自己找死的!” “我去准备草人和符纸。”赵莲看着家人都心思一致,点头就出去忙活找东西。 村长媳妇却是在心里数着那些亲戚,赵姓在三连村是大姓,但是人口却不多,多少人祖辈都生活在一个地方,因此那些亲戚家中什么情况大家大多都知道。 在心里排除了几户人家之后,村长媳妇带着讶色看向老村长:“两个老的,两个儿子两个媳妇,这不是赵永福家吗?而且孩子们还年纪相差不了多少,你和那个赵永福还是一年的!” 老村长皱着眉,道:“你再想想,他们家和我们家都是住在村里的,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 村长媳妇瞪他一眼:“赵永福住村里,他们家人可不是都住村里的!赵永福的大儿子赵家宝之前就在镇上当副镇长,后来还跳过镇长升官去市里了。当初镇长家的人就在骂赵家宝这小子不正常,我看他们还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东西才会差点被人弄死,现在更狠毒,干脆拿了我们家的人来顶命!” 说到狠处,村长媳妇差点把手里的鸡身上的鸡毛都拔掉。 “找到人就好,这几天我们继续在医院里假装有事躺着,回头我们等着看吧,看老天爷怎么个命数。”老村长说道。老人家担心自家一回去,对方又要搞一些邪门古怪的东西,左右自家在市里,对方得不到自家的消息。 秦河也是点点头:“爸说的对,你们还是继续在医院养着吧。” “赵永福?”赵雪槐把这个名字重复一遍,问道,“是不是一个三角眼的老人?” “是的,三角眼。赵永福他媳妇是王翠芳,长得胖胖的。”村长媳妇补充道。 “那我倒是认识,这几日见过几次。”赵雪槐点点头,把人和名字对上。 “往日里我和王翠芳还常在一起唠嗑!没想到他动起手来这么狠毒!”村长媳妇恨恨地道,想不到往日里和善的王翠芳有这么一面。 村长心情更复杂,他和赵永福那家伙还经常一块下棋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等到赵莲再回来,她带上了六个草人,和一打黄色符纸。那几个草人要得急花了她不少钱,可这钱她花得一点都不心疼,还很爽快。 赵莲恭敬地递上符纸,赵雪槐就着盆里的血糊糊用笔给她画了六张以假作真符。 然后由赵莲动手给把那些红线绑在草人身上,还贴好符纸。 弄完这些,赵莲觉得恨意去了大半。她好不容易回来挽回的亲情,可不是给这些歹人糟蹋的! 赵莲退开,赵雪槐再把那红线隐去,正常人眼里便什么都没了,也不会影响这几日医生护士出现。 而后又连番撤去息声符和敛动符,赵雪槐才拜别几人,回自己在其瓦市的地方休息。 赵莲和秦河是把赵雪槐送到了别墅区门口,方才离开。 看着背后那幢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别墅,赵莲道:“这赵大师很有钱啊!” “钱对于他们来说,可不算什么。”秦河笑。作为一家子里最有见识的人,秦河最是知道这种奇人异士的价值所在,几乎有权的有钱的有势的谁都想请这样的人帮忙或者保护自己。据他所知,那些上等的家族,还会在家里请一些能人异士当做供奉,一年耗费无数珍宝。 “可是对方这么有钱,回头我们送什么好啊?”赵莲想到此事,有些苦恼。 “我负责就好,一般东西不行。这位大师救了爸妈还有哥哥嫂嫂,最好的东西才能表达我们的谢意。”秦河道。 “你最好了。”赵莲拉住秦河的大手,觉得这个男人再好不过。 秦河拍拍这姑娘的背,这么多年过来,还好他是个有良心的人,不然这个傻得和多年前的小姑娘一样,可能骨头渣都没了。不过天真点也无妨,他也喜欢她这样。 老村长一家在市里待着,一点消息没给村里露,紧张得赵刚赵永福等人都心头不安。 最后赵永福拍板,让大儿子赵家宝和他妻子姚琴一块回到村里,免得几个人不在一起,到时候出事连个照应都没有。 想着小地方动手容易消去痕迹,而且离市里的村长一家人也远,赵家宝和姚琴都同意回到三连村。 就在这两人回到三连村的第二天,赵雪槐也回来了。 当然,赵雪槐是不知道这一家子回来了的,她就是回来看看房子修得什么样了。 只是她不想管这些,自然有人找上她。 光是看着她回来的背影,赵刚就心头一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赵刚急忙奔回自己爸妈住的地方,通风报信道:“那个女的又回来了!” 赵家宝看着自己弟弟一脸激动的样子,脸上露出个笑:“你嫂子不是说了嘛,那几个替身根本没动,你还担心什么。” 赵刚看一眼他哥,又看了看一边浅笑着的嫂子,直言道:“我心里发慌,看着她就觉得背后一凉。嫂子你能不能让那个老鬼早点动手,早点把那老头家那个几人弄死算了,搞得我还提心吊胆的。” 姚琴是个四十岁的妇人,和老村长的大儿媳妇一个年纪,体型清瘦。 听着小叔子的急躁的话,姚琴内心有些鄙夷,道:“那可是快千年的老鬼,而且实力强盛,我就是在老鬼的手段下偷换下我们的命,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姚琴撩起眼皮看小叔子赵刚:“你若是想要动手,你就自己去呗。” 赵刚被这种轻视弄得心头极恼,怒道:“要不是我哥做官做到拿自己家人的命去换升官的机会,我和我媳妇会到担心自己小命的地步吗?你们怎么不想想,我们这样还不是被你和大哥拖累的!” 听到大儿子被责怪,赵永福不悦地看着小儿子,有些无奈地道:“你大哥当官也是为了家里更好,再说他当时也不知道那个兑换的话是真的啊!好端端地一个鬼说让你升官,不过要拿你们家的命换,你会信?” “所以一个升官的机会,就可以不要一家子的命了嘛!”赵刚听着自己爸爸的解释,心里却是极烦。这个老头子,只知道大儿子,大儿子,难道小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 眼看着小儿子有些失控,王翠芳又开口安抚劝着:“刚子,你急也没用,我们还是等着吧。你要是等着不耐烦,就去你媳妇哪儿待两天,也陪陪孩子。” 赵刚听得心里头恼怒,小儿子在父母心中没有分量,所以他的孩子妻子在他父母心中就和陌生人一样。赵刚想得眼睛发红,气冲冲地去了岳家。 管他娘的,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死前和媳妇孩子在一块,就当好好享受了! 赵刚一走了之,赵家里几个人却都是淡定地相信着姚琴的本事。 这位媳妇可不是一般人,这些年赵家宝能不断升官都是靠了她。所以就算这回出事了,赵家赵永福和王翠芳也不怎么怪这个儿媳妇,虽然怪也没用。 …… 看着天空飘来的两朵乌云,赵雪槐问着沈师傅:“这不是要下雨了吧?” “应该不会过来,我看这云朝那边去的。”沈师傅看了多年的天气,心中有数。 “那就好。”赵雪槐回头,心里放下那两片乌云,问道,“房子哪天能修好啊?我看进度很快。” “人多,房子地基不大,结构也不难。当然会很快,我估摸着再有两三天就好了。”沈师傅看着大变样的房子笑了笑,又能挣到一笔养家钱,他高兴着呢,回头凑凑自己也能再换个大房子了。 赵雪槐却是算着日子皱了皱眉,这赵永福一家出事只怕也在两三日间,真是不巧。 两日后,赵雪槐的新屋刚好上梁,三连村就被乌云盖了顶,大白天和深夜里似的,黑的不见五指。 在外忙活的人都回了家,躺在炕上说闲话。天这么黑,也干不了别的,等会下雨只怕更烦。 “你说这天黑得咋这么古怪?”有女人奇怪。 “不管,黑就黑呗。正好少干点活,我多睡会。”她男人不感兴趣。 “你个猪,等会睡着就睡死吧。”女人推一把男人。 “你个婆娘,咒谁呢!”男人被推了,只说上一句,就躺着睡去了。他婆娘身板那么小,推一下就让她推呗,反正也不掉肉。 就在这些村人闲聊的时候,赵永福家却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巨变。 姚琴面色一变,看着鬼云惊道:“怎、怎么可能!” “怎么了?”赵家宝面色一变,“这是冲我们来的?你找的替身呢?” “明明替身还是好的。”姚琴施展召唤替身的法术,但是那些她能感觉到的替身却是轻飘飘地不像真物。 到了这个时候,姚琴就是再蠢也知道那些替身不对了。可是事到临头,她发现不对也来不及做更多的防护了。 老鬼桀桀桀笑着奔进赵永福家里,在生气中吸纳着自己该获得的东西。 不过老鬼一笑间,赵永福和王翠芳就成了干尸,浑身的生机尽失。 姚琴使出浑身解数,但是和老鬼相比都脆弱得如同纸糊的老虎。 赵家宝吓得嗷嗷叫,没有一丁点往日里当官时作威作福的样子。此时给他一个机会,再让他选择他肯定也不会选择拿自己的命去换那升官青云直上的机会。当然,如果只是别人的生命,只怕他又是另一幅样子。 姚琴一个不慎,差点没护住赵家宝,又让赵家宝挨了一下,和刀割似的。 再下一次来时,惊慌失措的赵家宝却是失手将姚琴推了出去。 姚琴面色神色古怪了一瞬,随后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然后老鬼一连吸了两具人类的身体,心满意足地离开,去往下一个他感应到欠他东西的人在的地方。 老鬼一走,乌云散去,又飘向另外一个村落。 让人讶异的是,这一场乌云盖顶是一滴雨没落。 等到云散去,被吸成人干状的姚琴身体砰地消失,散做粉末。一刻钟后,赵永福家的地窖里爬出一个受伤的活的姚琴。 来到地面上,过亮的光线让姚琴眼睛眯了一瞬,而后她才看清地上躺着的赵永福、王翠芳和赵家宝。思及赵家宝将她推出去的动作,姚琴面上露出一个不耻的冷笑:“枉费我的心力,扶持了这么多年,竟然是这么个狠心的东西!” 姚琴脚上用力,对着赵家宝的身体又连踹了几脚。 原来在老鬼来之前,姚琴就在给自己做了一个替身,用了自己大半的精血塑造。这事她没告诉赵家宝,是因为她只有造一个精血替身的本事,当然有别的心思其他人也不可知。 反正现在的姚琴是相信,自己做的选择没错。 只是自己再出来,只怕那老鬼还会再来。姚琴眼中闪过思索的神采,最后想到小叔子的赵刚的话,捂着胸口奔向村子冷清的方向。 此时人还没出来走动,因此姚琴走了一路直到找到赵雪槐是一个人都没遇见。 看着在小坡上拿树叶吹着哨子的少女,姚琴看着对方的风姿楞了一瞬。但愣神之后,姚琴就更觉得自己来找这位帮忙的举动对了。 姚琴咳嗽提醒对方一声,抱拳道:“这位道友,叨扰了。” “知道叨扰你还来。”赵雪槐挑挑眉,丢下那片树叶,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姚琴。心叹,没想到那千年老鬼手下,居然还有人活着,这人倒是不简单。 姚琴被赵雪槐的直接说得又是一顿。 “这位道友,刚刚那老鬼过来,不知道你知也不知?你作为修道者,难道不想斩此老鬼于剑下?”姚琴诱惑着对方。 赵雪槐还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姚琴。 姚琴看着赵雪槐无动于衷的样子,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两块似玉非玉的东西。 拿出那两块东西后,姚琴又在那屋表面敲了两下,两下之后中品灵石泄出灵气。等到一瞬后,姚琴才又敲了两下,敛住中品灵石外泄的灵气。 姚琴笑着道:“若是道友肯助我一臂之力,此物就是你的报酬。” 赵雪槐问:“中品灵石?” 姚琴点点头,心里宛如割肉一般。不过唯有这种割肉的诱惑才能诱惑一个修道者。 姚琴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对,就是在下迄今为止,唯二见到过的两块中品灵石。只要道友救我,就是你的。” 岂料赵雪槐脸色一变:“就这么些东西?”如果只有两块中品灵石,那也忒穷了些。得了许多拜师后师长们给的见面礼,赵雪槐堪称大户。 赵雪槐眼看着就要狮子大开口的样,姚琴在心里连叹失算,不该这么急迫的。不过眼下姚琴就好比惊弓之鸟,只求心安。 于是姚琴一退再退,手里那些好东西都尽数拿了出来。而这些东西就是放在外面,也是值得让一位大师动手的代价。 看姚琴真的不肯再动摇不继续往外拿东西,赵雪槐手一挥,那些东西落到自己手上。 掂着那些重量,赵雪槐对着姚琴点了点头,点头时她脸上还带着笑。 姚琴心中大松一口气,觉得可以实施下一个法子保命了。她可不觉得这个小家伙能斗得过那千年老鬼,这只是姚琴计划里的一环而已。 而且姚琴心知肚明,她请来这个帮手也不是个好惹的。自己那替身变消失,肯定是这人动的手脚。 两人合作,却是两人都抱着异样心思。只是鹿死谁手,尚未得知。 赵雪槐拿东西是不怕烫手的,反正她是真的要去和那老鬼动手,拿得应当。那等盖顶乌云,可不是一般恶鬼能起的势。至于姚琴的东西,那是锦上添花,不值得一提。 等到真正天黑的时候,三连村村后的山坡上黑风涌动,被欺骗的老鬼心情不郁地再度涌了过来。 “桀桀桀,小蚂蚱!倒是装得一手好死。”穿着红色官袍的老鬼随风出现在山坡上,飘在赵雪槐和姚琴面前。 姚琴听见这声音就是背后一凉,同时身上也在抖。那种被吸干的痛苦感觉,可是让她难以忘记。 看着姚琴抖啊抖,那老鬼睨一眼这小东西,没好气道:“就是你这小家伙敢骗老夫,你丈夫把你的命许了老夫,你就是我的了!” 姚琴面色一变,但失去大半实力的她宛如一只真的蚂蚱,脆弱得很。 老鬼暴怒而起,下一个眨眼的功夫,姚琴变成了风干的鱼干,单薄得如同一张纸片,身体滚落下山坡。 鬼怪这种东西多斤斤计较,尤其是一个和人类拿东西诱惑对方交换生命的贪婪的鬼,那自然不用多说。 姚琴的那些借赵雪槐来防挡的心计,在一个小气的鬼面前完全不成立。赵雪槐轻松将东西收入囊中,不过她这回要面对的,是一个很强的对手。 赵雪槐看着老鬼身后浓厚的云,皱起了眉。 老鬼又是“桀桀”一笑,不屑道:“又是一只小蚂蚱,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知道有什么用。”赵雪槐看着老鬼的官袍,拉了个家常:“老鬼,你是什么官?这袍子挺好看的嘛。” “这可是御赐的东西,当然好看。至于老夫,那是皇亲国戚,在吏部任职。”老鬼被赵雪槐吹捧了一句,心中还有些得意。 “怪不得干这种卖官害民的行当,原来是你的老行当。”赵雪槐啧了一声,提剑而起。 不同于上回斩红线,那会赵雪槐拿的是普通桃木剑。这一回对着这重量级老鬼,赵雪槐也是小心翼翼拿出了法器,严阵以待。 第65章 铜钱剑是辟邪挡煞之物,可以用二十一枚、四十九枚或一百零八枚编制等几种不同法子制成,制成铜钱剑后,须得供奉在三清祖师下吸收灵气才能慢慢形成有法力的铜钱剑。 而赵雪槐手里这一柄铜钱剑,正是由一百零八枚古钱和红线编制而成的。据说这把剑已受了一甲子的香火,连钱上的红线也成了法器,绝非凡物。 当赵雪槐持剑一剑劈下,老鬼身前的鬼气被劈开一道缝隙。 这老鬼心内一惊,收起轻视之心。不过这样一个小丫头,连他活的年岁的尾巴都不够,让他真正重视亦不可能。 老鬼抬手,招来这附近的阴气。顿时两人所在的山坡之上,黑风涌动,狂风暴作,仿佛要将这山坡吹平。 赵雪槐被这狂风吹得身形摇晃一瞬,倒吸一口冷气。这山野之地虽然人烟稀少,可没想着这老鬼如此嚣张,公然撩动这一方土地的阴气,让附近被埋葬的人都受不到阴气滋养,靠这最近的一方坟墓山林可不就是她三连村的那些早走一步的先人们吗! 赵雪槐觉得一股气冲到头上,让她变得更为冷静和兴奋。当下举剑而起,大胆跳入老鬼的鬼气中。 铜钱剑上光芒大作,放做一道道白光,犹如白光射进黑暗之中,驱散了一片黑暗之地。 老鬼心疼了一把自己攒的鬼气和修为,对着来袭的小蚂蚱就是一掌拍去。 一个黑色巴掌从天而落,咻地降至赵雪槐头顶,带着汹汹的杀意。 老鬼合紧的自己的手掌,那顿在赵雪槐头顶的巴掌也如同他的五指一般合上。老鬼心中有些得意:“桀桀,小蚂蚱,看你还能怎么蹦跶!听说术师的血肉比较好吃,刚刚哪一个我可没尝到什么味道,你倒是可以让我试试!” “怕你牙不够硬。”赵雪槐手中铜钱剑挥得密不透风,一把五雷符抛向空中。 雷霆之力对于鬼魂精怪之物伤害最大,五雷符也往往是术师身上带的最多的符箓。 天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吓得三连村的人赶紧收了晾在外面的衣服,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术师正和恶鬼相斗。 一道紫色雷电劈下,劈碎赵雪槐头顶的黑色手掌,也将老鬼那张国家脸照得分明,他留着长长的美髯须,衣物整洁,只是眉宇间都是恶气和孽债。 赵雪槐看着雷电之下老鬼的面容,心中亦是一惊。她知道这是只恶鬼,但不知道这人竟是欠了那许多孽债,怕是这些年下来,干了不少坏事。 忍着心惊肉跳,赵雪槐招式更稳,一着不慎,这可是送了小命的事。对方取姚琴性命如囊中取物,赵雪槐就是仗着自己本事不一般,眼下也是有些担心。 可这老鬼出现在三连村,就由不得赵雪槐不管。 卖官鬻爵之事,放到古代去,就是皇帝自己也有干的,一棍子不能打死,但害处也是明显。通过卖官,可以很快换取商人手里的钱财,换取后得到的钱财是掌权者的收获。而一个无能力者任官,却是对一方百姓的生计的损害。 这老鬼干的就是利用官场中人升官的欲望去骗取他们甚至他们家人的生机,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就丧命在老鬼口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家人的贪婪无辜丧命。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聚五雷灵,驱尽邪祟!赦!”赵雪槐猛地喝道,靠近老鬼一剑劈下。 只见这一剑剑光四射,无限靠近老鬼的鬼魂之体。 剑光亮过,响起老鬼一声惨叫:“啊!你个该死的东西!” 再一看,老鬼正捧着一样东西,而他的下巴处胡须只剩半截。老鬼红着眼睛抬头,极度心疼跟了自己千年的胡须。 他双目血红道:“你敢动老夫的胡须,死!” 活落,老鬼手伸入官袍之中,拿出一方印章。 那印章一拿出来只有巴掌大小,老鬼将它往空中一抛,立马变幻身形暴涨成一方小山,朝着赵雪槐压去。 赵雪槐扔出符箓,举剑抵抗,但印章来势汹汹,又带着无数丝丝缕缕的气运,竟是将赵雪槐死死地压在了印章山之下。 赵雪槐被压弯了腰,脚下用下急踏,地面上露出一个大坑,落下她的身形。 “锁!”这回是老鬼喝了一声,他的法宝印章放出一阵黄色的光芒,形成一个黄色光圈将赵雪槐锁住,让她只能老实地待在印章之下。 赵雪槐用来抵抗的铜钱剑被印章锁紧的力量一崩,红线绷断,掉落了一地的古钱,滚出印章的黄色光圈。 见自己困住了削断胡须的蚂蚱,老鬼觉得心中恨意大解。他捏了一下手掌,紧接着又吐出一字:“紧!” 那印章便随着这一声,不断地锁紧黄光的范围,赵雪槐被压迫得吐出一口血落在黄光之下。 然而她的血亦带着活人气息,逃不出这印章的范围,只和黄光打了个照面。看见这幕,赵雪槐眯了眯眼睛,手一扬,将手下拿着的半柄铜钱剑也愤恨地扔出。 赵雪槐看着印章上方,道:“你个老东西,哪里偷的官印?” “桀桀,老夫乃是当朝二品大臣,这就是跟了老夫千年的官印。”说到当官的事,老鬼脸上露出几分畅快的神色。虽然做官死得惨,但是活着的时候,做皇亲国戚可是痛快得很,这么多年鬼都没有做人舒服。 也许想着舒服的做人时的事,老鬼有兴致搭理上赵雪槐一两句。这老鬼和他话里说得一样,确实是一位皇亲国戚,只不过不是正经的皇帝亲戚,是个外戚。不过外戚也无妨,只要皇帝老儿脑子有坑爱好美色,那就是外戚出头的机会。 老鬼遇上的,就是那样的一位帝王,那位帝王最后把自己的江山败光,吊死在城墙上殉国。老鬼这等当时的奸臣,则是未到城破就被人杀了,生生吃掉。因为死得太惨,老鬼一死之后,发现自己竟是成了鬼。 他做鬼已是好多年,早年肆意妄为,差点烟销魂灭,这几百年会用因果欺骗天道来才过得痛快些。不过这样行事小心翼翼真是不爽利,老鬼面色不郁地看向印章,想要再催动印章直接取了印章下那术师的性命。 一股寒意自尾椎骨蔓延而上,赵雪槐感受到一种生死危机。当即赵雪槐下了决心,地面上散落的一枚枚古钱滚动起来,没入土地里面。 铜钱剑上的红线成了法器,这些古钱也不差多少,都是有些灵性的。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那些古钱已是顺着赵雪槐的意识飞快地落入一个个穴位,最后形成一个有一百零八个穴位的大阵! 古钱一到位,老鬼控制的印章也有了动作,对着赵雪槐加大压制力道。 窒息的感觉漫上心头,不反手就是死亡。赵雪槐咬着牙口,任由血腥味在口里蔓延,手指艰难地动作。 “嗡、嗡、嗡!”处于一百零八个穴位的古钱嗡嗡震动着,赵雪槐也勉力张嘴,轻声却快速地出声:“天罡四|九,地煞□□,一百零八穴集阴阳,引动四方……” 最后一个“方”字,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但落下时,这一方天地便咻地变化,天地灵气成了赵雪槐手中的刀,那些遍布四方阴气也是赵雪槐的剑。 四方动,老鬼的力量霎时被一方所有生灵尽数排斥,空气中原先大补的阴气成了害命之物。 黑暗中,老鬼面色狰狞地想要唤回法宝,但四方大阵威力更强,转瞬之间就“哄”地一声将挣扎着的老鬼撕得粉碎。 老鬼轰然消失,他身上的那些鬼气也四散去,山坡上被吹矮了一截,地上长出许多枯草来。再远一点的地方,石子碎开,树木也变得暗黄,田地里的作物染上一层灰暗之色。这是四方大阵抽取了空气里的升级和灵气,使得这一方土地暂时呈现颓然之势。 一掌推开无人控制的印章,赵雪槐喷出一口血,让自己喘上一口新鲜空气。 赵雪槐吐出的第一口气和空气接触,九天之上便有一道代表福泽的亮光闪过,化作几道流星,落到三连村的地头上方,引得树木草叶都飒飒作响,摇动着枝丫叶片表达着欢欣的情绪。 “砰”地一声,从坑里爬出来的赵雪槐支持不住,无力地摔倒在地。 遥远的昆市,睡醒不安捂着胸口的齐芸吐出一口血,口中骂道:“小丫头片子,又惹了什么事!” 口里骂着,齐芸动作极快地动着手指,掐算着赵雪槐的气息。半响,齐芸才缓缓松口气。 赵雪槐再醒来,已是月亮落下之时,天光黯淡。 她覆着灵气的双眼看向地面,看见满地青草才放下心来。 而后赵雪槐放下心来,懒懒地摊在地上。想起什么,她动手摸到一边膈手的东西,举起一看——正是那枚让她差点致命的印章。 而且从她的手上,一股挣扎的力道传递着,隐隐还带着一种委屈的情绪。 ??? 难道,捡到大宝贝了?! 赵雪槐坐起身,捏着印章看了一圈。 因为赵雪槐拿着印章转了圈的原因,印章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地挣扎着,似乎是傻乎乎地硬要向着一个方向逃跑。 可是左边动右边动,都没走出去,一股更委屈的情绪传向赵雪槐。 赵雪槐靠近了一圈,猜测道:“你想干什么?逃跑?” 这么一问,那种赵雪槐感知的委屈情绪变淡了一瞬,而后大爆发。 如果这印章是个活物,赵雪槐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哭湿衣袖。她好声哄道:“不走不走,可是你想干嘛啊?” 印章一点点地在赵雪槐的手里挪动着,然后在手掌边缘一咕噜掉下草地。 然后印章打着滚往前,吞下一枚古钱。吃完一枚古钱,印章还会晃晃身子,好似吃得舒服了一般。 吃完一个,印章咕噜噜地滚向另一枚古钱。 赵雪槐这下算是知道这印章想要干什么了,居然会吃半法器的东西,是成长型的法器! 成长型法器一般有着自己的灵性,没有主人也能自己在山野间慢慢地长大,就好比精怪修炼,修道者修习术法一般,都会自主地选择强大自己。 先前在赵雪槐倒下的时候,被老鬼控制的印章压得吐出了不止一口精血。待的老鬼一死,赵雪槐喷出的最后一口精血就落到印章上,就成了新的一任主人。 看着印章滚得艰难,赵雪槐两个法诀就咻地让所有古钱落到她面前,连红线也没放过。 印章正滚向一枚古钱呢,结果下一瞬古钱就没了,印章楞了一下,然后又咕噜噜地往回滚。 这回赵雪槐也不急,她盘腿打坐。再睁开眼,印章吃完最后一截红线,赵雪槐捞起印章回去。 耽搁了这么一会,村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了。赵雪槐隐匿了身形,走到兰花婶子家门里才显出自己。 兰花婶子和王美香正做着饭呢,看着一身狼狈的赵雪槐都是一惊。 王美香愣在当场,兰花婶子也是不敢置信地眨了几下眼才敢确认。 而后兰花婶子上前,焦急地低声问:“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晚上跑出去了!” 嘴角带着血迹的赵雪槐当下摆摆手,浅笑道:“没事,婶子给我烧点热水吧。昨天的黑云是个老鬼,我出去处理了一下。” 兰花婶子也不知道那些离奇的事,但她信赵雪槐说的都是真的。当下心疼地把人扶到房间里,才出门去烧水。 背开了赵雪槐,兰花婶子看着大儿媳妇叮嘱道:“这事你就当没看见,雪槐就是你小姑子。我最不喜欢多嘴的妇人了,这儿媳妇你知道吧。” 王美香想到自己儿子日渐聪明的脑瓜子,点点头:“妈,你放心。我知道的,雪槐妹子是好人。” 兰花婶子满意地点头,低头扒拉了一下柴火。 兰花婶子满意了,王美香却是忍不住道:“妈,你看这些日子,铁蛋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 王美香眼里带着的神色,分明是“你懂”的意思。 兰花婶子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嘛。自家铁蛋最后是最近越来越鬼精鬼精了,而且眼珠子都灵动了许多。 兰花婶子一拍大腿:“这个也不能说,你给你妹子多做些好吃的就是,别的我们也做不了。” 王美香笑着点点头,摸一把锅里的水:“妈,水热了,可以洗澡了。” “那我去叫雪槐丫头,你看着早上的饭。”兰花婶子起身。 “好,妈你去吧。”王美香专心厨房里两口锅。 …… 房里,兰花婶子拍拍睡着的赵雪槐的肩。赵雪槐坐在椅子上,小鸡啄米似的低着头。 被拍了一下,赵雪槐很快醒来,去就着热水洗了个澡,然后倒下睡个昏天黑地。 赵雪槐在睡觉的时候,村里住在赵永福家附近的人发现不对。 早上都过去了,赵永福家们都没开,两个老头老太太往日里可都是要出门来转转的,何况赵永福家当官的大儿子也是回来了,怎么会没个动静呢? 因此对方带着好奇,还有几个唠嗑的邻居,敲响了赵永福家的门。 敲了好几回,还是不见动静。 村里一个小伙子就爬上赵永福的墙头,然后给吓得摔个脸肿。 小伙子倒在地上,捂着肿起的脸惊叫:“死!死人啦!” 这一声中气十足,左邻右舍都走了出来,慌张地看着四面八方,害怕随时冲出来一个杀人狂魔对着他们砍几刀。 防备了一会,才发现前面几人已经撞开了赵永福家的门。 人群凑到一群去,挤进赵永福家。只是一进去,立马有些胆小的人吓得惊叫着跑了出来。 赵永福家的院子里仿若台风刮过,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三具干尸趴在地上。其中两具干尸身上穿的衣服,赫然是赵永福和王翠芳常穿的衣服。 “这是永福叔和他媳妇吧?怎么……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有人不敢信地道。 几乎没几个人敢信,眼前这些干尸他们昨天还见过。甚至于昨天赵永福家大儿子回来,他们还和对方握过手,觉得一副沾光的样子。 众人楞了好一会,齐齐退出赵永福家院子。几个人先去报警,这是村民们想的主意,其他人却是害怕得赶快回了家。 昨天和赵家宝握过手的一个男人一回到家里,就倒出一盆水狂洗手,念念有词:“不要来找我啊!我和赵家宝不熟,我就是一个种地的……” 这边三连村报了警,那边赵刚岳家在的村子也是报警了。 警方先来的三连村,震惊地发现出事的居然是市里领导,果断上报惊动上面。 而后跑完三连村带上三具干尸,警方又赶往赵刚岳家的村子,得知这边也是出了一具干尸,还有一人受伤受惊有些神志不清。 再一看,后来出事的这家就是三连村反映的外出省亲的小儿子,死者赵永福一家的两辈人,只活了一个小儿媳妇,还是个疯的。哦,不对,还有一个大儿媳妇不知所踪。 这案子是桩惊天大案,一波波警方涌向两个村子,可惜几番调查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勉强地怀疑着大儿媳妇作案的可能性,将案件暂时搁置。 听闻赵永福一家死了,村长一家则是感到劫后余生。害他们命的人,不在了,不用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死于非命。 秦河看岳家一家人身体都恢复好了,又借来一辆车,一家人开着两辆车回家。 死人的风波过去,村长一家回来的让村里褪去不安,沾染上一点喜气。似乎随着村长家这病一好,就是一个好兆头,大家再不用担心别的。 村长家迎来一波波客人,其中兰花婶子意外得到了最好的待遇,村民们又开始纳闷:这两家啥时候那么好呢? 这边村长一家忙活着,秦河这个女婿牵着自己儿子秦关上门给赵雪槐送礼品去了。 秦河带着秦关去的地方是赵雪槐的屋子,房子还在修建中,没个地儿坐。 赵雪槐无奈地就着摆放在外面的椅子和桌子招呼客人,倒上一杯茶。 秦关好奇地看着赵雪槐,似乎她脸上开了花。 小孩子还是比较讨喜的,赵雪槐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秦关嘴很甜:“姐姐,你好看呀!就像池塘里白色的花!” 秦河摸摸他的脑袋瓜:“那是莲花,看着仙气。”后面这句是夸给赵雪槐听的。 秦关点点头,小孩可不想老油条一样的爸爸,眼里都是真诚。 赵雪槐看在孩子的面,心情还算好,面上带着笑意。 秦河夸过人,提到来的正题,拿出一份礼盒放到有些掉色的木桌上,恭敬道:“谢谢赵大师救我们一家之恩,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大师笑纳。” 气氛严肃了,秦关乖乖地没说话。 赵雪槐打开礼盒的一边,一道金光闪过。 这年头的人真实诚,动不动就塞金条。金条难道变便宜了,赵雪槐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不过对于这份谢礼,那是绝对超出预期。以村长家的财力,送个百十来块赵雪槐就满意了。可是这村长女婿一出手,就是一盒金条。而且看金条的成色,是很纯的颜色,面前市面上要90左右才能拿到一克。 赵雪槐放下礼盒的盖子,金色的光被掩住。她满意地笑道:“哪里敢嫌弃,秦先生这可是厚礼。” “不敢不敢,没什么比家人的性命更重要。赵大师做的事,就是送多少谢礼都表达不了我们的感激。”秦河摸一下秦关的头,然后看向赵雪槐道:“不瞒您说,这孩子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也是头一回,这可不得谢谢您嘛。” “谢谢姐姐!”秦关笑得露出小米粒似的两排牙齿。 赵雪槐看着小孩笑笑,说了一句:“秦先生孩子长得不错,富贵之相。” 富贵之相,这种话放到外面看命先生嘴里就是一句糊弄人的,没几个人信。可是从赵雪槐嘴里出来,秦河觉得一阵喜意难以自制,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赵大师指点。”孩子好,比什么都好。 赵雪槐端起茶杯送人,对方也知趣地离开。 搞定村长家的事,赵雪槐投入到房子的建设中,两天后,房子恢复如初,一如当初模样。 沈师傅拿出一挂鞭炮,把一头递给赵雪槐。新房子,要主人家打一串鞭炮迎迎喜气。 赵雪槐正欲打响鞭炮,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冲了出来,抱住了赵雪槐的腿。 第66章 那冲出来的妇人身上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手上一抓赵雪槐的裤子,就印了一团黑印子在赵雪槐的裤腿上,只有一头还算齐整的头发让人看出来这是个妇人。 众人赶紧把这妇人拉开,想看看她的脸,认认是哪家跑出来的人。三连村村里虽然没有疯子,但临近几个村却是有的,偶尔也会跑到三连村来。往常人跑过来,村民们瞧见了人,就会告诉那户人家一声,让人过来领人。 放鞭炮这事暂时搁置,大家哄着那妇人乖乖坐下,然后端了水来给对方洗脸。 脸上脏兮兮的黑色印迹一去,妇人的面孔露了出来。 给疯女人擦脸的兰花婶子一脸惊讶地道:“这不是赵刚媳妇?” “哎,我瞧瞧,这就是赵刚媳妇沈秀英啊!她娘家不是前面两个村子的嘛。我听说她被吓着了,孩子和她都是娘家养着呢!” “那怎么跑回来了,两个村可不近?” “兴许,是想家了……” “还是念家啊,虽然疯了,可也记得住家在哪。” 村民们看着沈秀英,眼中流露出同情和惋惜。 因着几具干尸的事,赵永福一家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对于赵刚一家,村里人也是熟知的,就算是外村来的沈师傅等人也知道赵刚这么一号人物。知道赵刚,也就连带着了解-一番赵刚家里有个媳妇,还有个儿子。 眼下看着疯女人目光呆滞的样子,众人都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好好一个人,给吓疯了…… 赵雪槐敛着眉,她在女人脑子里看见一团黑雾,正是那团黑雾才让女人变得神志不清。那黑雾也是老鬼的手笔,只是老鬼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这女人竟然侥幸活了下来。 许是能看到赵雪槐的目光,疯女人又冲着赵雪槐,想要贴着对方。 “她”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从别的村子跑到三连村来也只是一种直觉。等看到这个女娃娃,疯女人觉得跟着她能更舒服,就很想跟着了。 兰花婶子想拉开赵刚媳妇沈秀英,但是赵秀英不愿意放开,死活要抱着赵雪槐。 兰花婶子哄道:“秀英啊,你先放开好不好,我领你回家。” “家?家……不放。”沈秀英耍赖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赵雪槐的小腿,头在赵雪槐身上蹭了蹭。 她坐下去的时候,头靠在赵雪槐的手的位置。赵雪槐伸手给她拿下头发上的两根枯草,然后轻轻地在她头顶拍了三下,让她昏睡过去。 然后赵雪槐扶起沈秀英,将她交给兰花婶子:“婶子,你先领她洗个澡,等会我看看她。” “这能看啊?”兰花婶子眼里露出喜意。若是能看好这疯疯癫癫的毛病,赵刚家里那两娃娃至少是有活路了。 其他人也是惊奇地看着赵雪槐,目光里意味各不同。 部分人有些不太懂,意味赵雪槐是干的大夫行当,给人看病。好比沈师傅和他带来的人,对赵雪槐的事就知道得不多。 知道一些的人,则是心中有了数。这是赵大师准备救人呢! 兰花婶子并王美香把人扶走,扶回去先打理打理。 赵雪槐重新拿起鞭炮,点燃鞭炮,轰隆隆热闹了一阵。热闹过后,来找沈秀英的人却是走了过来一脸焦急地询问。 当头的是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不过老妇人面色红润显示平常日子过得不错。这老妇人就是沈秀英的阿妈,沈家老太太。因为有亲妈坐阵,沈秀英在疯了之后才有人照顾,孩子们暂时也还好。 可是老太太也有别的事要做,一下没看住人,女儿就跑走了,老太太连追了两个村,喘着粗气,气息不匀。 喘上两口气,大儿子赶紧上来扶住家里的定海针。站稳当了,老太太就向众人问起自己的女儿:“大家伙儿,你们刚刚见着一个穿着蓝色高领子衣裳的女人没?头发长长的,比我高上一头。”老太太说着,就着自己的个头比划,而后红着眼睛补充道:“她是你们村里赵刚的媳妇,前些日子吓着了有些疯。” “见着了,我们给她洗了个脸。”最外边有个人答了一句。屋子里面,也有人喊着赵雪槐。 老太太听着这些人看到了女儿,欣喜地追问:“那我闺女儿是在这吗?谢谢你们了啊!” “被兰花扶走了,你跟着雪槐走。”有人指着往门口来的赵雪槐。 赵雪槐快走两步,到了沈家老太太身前,示意她:“老人家随我来吧,我婶子扶着人洗澡去了。” “哎、哎。好,原来是兰花扶走了,我晓得她。”老太太跟上赵雪槐走,身后一个儿子老实地跟上。 来到兰花婶子家,老太太把大个儿的儿子留在外面,自己拘谨地进了里间,给沈秀英休息的一个小房间。 沈秀英洗完澡也洗了头,换个身干净衣服,趴在桌子上由着兰花婶子给她擦头发。 沈老太太不好意思地接过兰花婶子手里的毛巾,抢着道:“我来!我来吧。谢谢你了啊!不然还不知道这傻丫头跑到哪去。” 沈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自己趴着的女儿,因着有人在还推了推女儿的肩膀,想把她叫醒。 可是推了一下,没醒。 再推一下,还是没醒。 沈老太太面露疑惑,讪讪道:“这是睡太沉了吧?天天晚上也闹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说到后来,老太太声音里带着难过。 “我来吧。”赵雪槐走过去,在沈秀英肩头拍了好几次。每一下都带着灵力,等三五道拍下去之后,沈秀英猛地弹了起来,湿漉漉的头发甩了老太太一脸的水。 老太太赶紧按住自己闺女儿:“秀英啊,你别激动!” 闺女儿这样抖一下就开始发疯,老太太这几日看了几次。一开始惊慌失措心疼得直哭,更是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几日过去之后,眼下老太太已能熟练地将人按住安抚了。 可是这一回老太太把人按住之后,她的闺女儿没有挣扎着硬要起来,反倒是有些平静地抖着肩。 细细听来,才听到呜咽的声音,然后渐渐地呜咽声变大。沈秀英抱住老太太趴在老太太单薄的胸口里,眼泪珠子似的从脸上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刚刚赵雪槐的灵力祛除了她脑内的鬼气,让她的记忆恢复,智力回到正常水平,沈秀英也就将出事那天的画面一幕幕回忆了起来。 涌动的黑色鬼气,无端出现的恐怖大风,娘家院子里黑得都看不清什么。沈秀英吓得赶紧窜进了屋里,可是院子变黑的下一刻,桀桀的冷笑声如魔鬼出现。 丈夫赵刚面色一变就把沈秀英压|在|身|下,一只大手用力地捂住沈秀英的鼻子和嘴巴,让她连喘气都不能。另一只手则是掏出一个写着奇奇怪怪纹路的袋子,一把盖在沈秀英的头上。 而后赵刚成了一具干尸,沈秀英昏死过去,沈家人在孩子的哭声中发现了两夫妻和院子一地的狼藉。 回忆就是匆匆一刻,可对于沈秀英来说那是一段不能接受的回忆。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她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 沈秀英趴在沈老太太的胸前哭道:“妈,我的刚子不见了!不见了……,他没了啊!” 沈老太太听着心里忍不住,老泪纵横,不断拍着沈秀英的背:“别哭啊,别哭。刚子也不想见你哭呢!” “妈,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我的刚子也没有做什么惹到老天爷的事!” “都是命啊!活着的就好好活着。” 老太太母女两个哭做一团,听得旁观的兰花婶子和王美香都是泪涟涟,忍不住同情起沈秀英的遭遇。 赵雪槐低着头,脑子里闪过的是从村长一家听来的事。赵刚和村长的小儿子赵卫国相处得不错,常去对方家串门子,厨房也是随意进的。而替身术必要的一件东西就是引子,或者常放在人居住的环境中,或者是加入饮食。 而这种替身术,又大多都是短期才知道贪心出大事,急促地谋划害人。这么一来,唯一时常进出村长家厨房等地的赵刚之死是否真的无辜就值得商榷了。 在一室的哭声里,赵雪槐走出了屋子,走到外面一把捞过四处蹦跶的铁蛋陪着玩。 铁蛋好奇心重,听见里面哭声就凑到赵雪槐身边咬耳朵:“雪槐姑姑,阿妈阿奶他们哭什么呢?” “是里面一个婶婶病好了,所以她们在高兴。”赵雪槐道。 小家伙的眼睛眨眨,最后茫然地瞪大了:“哭着就好了吗?生病不是要找隔壁村的李医生吗?” “里面的婶婶是被吓病的,然后我们在那边放鞭炮,再一吓,婶婶病就好了。”赵雪槐揉揉小孩的脑袋瓜,把事推到鞭炮身上去。 铁蛋表示有点晕,吓一下再吓一下病就好了? 看小孩想不通,赵雪槐又解释一句:“这种情况只是特殊情况,一般来说生病都要去找医生的。你之前记住的,没有错的。” 铁蛋摇摇头,似乎这样能把之前想不通的东西摇出脑袋,最后点头道:“好吧,不管了。我要是生病了,我妈还是要去找隔壁村的李医生的。那个李医生的屁|股针啊,扎着特别疼!” “你好好听话,就会少生病了。”赵雪槐道。 “好好好,听话。你们大人就知道这个……”铁蛋嫌弃地摇摇头,敷衍地又跑去抱阿爷的大腿,想跟着出去玩了。 赵雪槐看着跑远的不知事小孩笑笑,坐在院子里闭目修炼,重悟一下最近的感悟,山野的声音在她耳边穿梭。 没一会,兰花婶子送了赵秀英和沈老太太离开,老太太谢了又谢才领着儿子女儿回去,脸上表情像是捡了宝。出门一趟,得了疯病的女儿就病好了,可不是捡着宝了么。 老太太兴致高,沈秀英却还是难过着,一时沉浸在悲伤中。 …… 房子修建好的第三天早上,赵雪槐真的离开了三连村,回市里。要带的东西都带着走了,兰花婶子一家把她送到村口。 然后赵雪槐坐着拖拉机去镇上,到了镇上再坐车往市里去。 伊卡镇上往市里去的人不少,赵雪槐来得早坐在中后的位置。没等半个小时,车上就坐得满满地,司机开车启程。 车一开,车上空气流动,让车里的乘客都舒服上不少。 坐在赵雪槐前面的两位都是女性,听声音一个估摸着长辈的年纪,一个估计就是嫂子们辈的妇人。 那个年长的女性长辈好奇地问着自己身边的人:“姑娘啊,你去市里啊?” 沈秀英点点头,面上表情比较寡淡,像是提不起劲,不过还是礼貌地道:“是去市里,找亲戚做点活。” 沈秀英知道自己情况,阿妈年纪总不能吃老人的,自己种田的话一个女人又攒不出几个钱,还不如趁着年纪不算大出来做点活。而且自己在娘家待久了,哥哥哪里不说,嫂子那边总是不好过去的。与其日子难过着,不过出来试试看。 听着沈秀英的话,和她说话的那婶儿也是道:“我也是来市里看看能不能做活的,听说市里人可有钱了。” 赵雪槐耳朵动动,听出来这是谁了——卤肉店的老板娘,一个自己开店的女老板。 沈秀英听着面前比自己大上一些的大姐的话,说道:“大部分城里人总归是比我们村里的人有钱的,市里很多工作,工厂什么的吧,国家养活了很多人。” 赵刚以前是做会计的,这些东西偶尔也说一下。不过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似乎总是她说得多……沈秀英想着,低着头陷入回忆。 另一个认识卤肉老板娘的人就从前面回头和老板娘搭话,夸她的手艺:“老板娘啊,你这是要去市里开店了吧!你的手艺,就是到了市里肯定也红红火火的!” “哎哟,人家市里再说,反正镇上的铺子我是开的。你们吃肉,不要忘了来我这就是!这个味道一般人做不出来。”老板娘笑着揽旧客。 听着她这么说,那客人果然满意地笑了,又夸了一句老板娘家出的卤肉味道香,说得客车里不知道多少人开始嘴馋。 一路上开始说笑,后来大家眯着睡了一会,睡醒的时候,司机一句叫着大家下车了。 赵雪槐跟着车上乘客顺序下车,一下车后就没入人流,消失不见。 因为跑神走得慢的沈秀英看着她的背影伸了伸手,最后转了一圈还是没找着人,失落地站在下车不远的地方。 老板娘去车后面拿了点东西,走到地方又看到了说话时走神的沈秀英,关心道:“姑娘啊,你这有人接吗?你没事吧,我看你脸上白得很!” 沈秀英摇摇头:“没事儿,谢谢大姐你了。前面有人接我的,我先走了。” 说完,沈秀英自己走了,老板娘也提着东西张望了一下走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老板娘这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开分店可不可行,故而来了解一下其瓦市的吃食特色和考查居民的口味是很有必要的。 下车的人群四散开,赵雪槐是熟练地找了地方坐上公交,由着公交嘎吱嘎吱地摇向自己的别墅去。 公交车开到别墅区站点的时候,车上就没了几个人,赵雪槐提着东西一个人下了车,走路进到小区里面。 从公交车站点走到里面去,还需要个几分钟。赵雪槐提着东西,走在路上,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心里总是毛毛的。 不过直到走到自家门前,赵雪槐还是没想出来哪里不对劲。 没想明白的赵雪槐用钥匙打开门,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师傅齐芸和唐姐。 她好像忘了,自己受伤师傅也能感觉到…… 齐芸会不会揍她? 我天,老太婆在看我了! 赵雪槐心里一惊,然后尴尬一笑,乖巧叫道:“师傅好啊,您怎么来了?” 齐芸淡淡一笑,一头银发看着还有点温柔的意思。 唐姐就觉得雪槐这师傅挺好,除了有些冷淡但肯定对徒弟很挂心。没瞧见雪槐丫头一脸的心虚,一看就干了坏事。不打算影响师徒两的交流,唐姐站起身接过赵雪槐手里的东西,道:“我去洗点水果,雪槐你师傅是前天来的。” “好,谢谢唐姐。”赵雪槐把东西交给唐姐,自己乖巧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由着齐芸打量。 唐姐走进厨房,齐芸方才开口道:“挺厉害啊,晚上那些流星也挺好看的。” “没有、没有。”赵雪槐谦虚地笑着,她最不想老太婆抓着这个说话了,解释道:“就是一个鬼到了我们村里,总不能不管。” “一个鬼,能把你打伤?”齐芸挑眉,显然不信。 赵雪槐无奈补充:“一个老鬼,大概千年,不过实力之前可能受损过,没有真正的千年老鬼那么厉害。” 听着赵雪槐说了实话,齐芸点点她的额头:“你也太鲁莽了些,准备充足一点不行吗?” “留着对方也是害人,何必再生意外。”赵雪槐耿直地道出心声。 这句话一说赵雪槐被齐芸敲了一下脑袋。 齐芸心中一片无奈。她对这个徒弟再满意不过,但人到了份上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老实,真诚,善良,这些都是好的,可这些良好的品质太纯粹就容易受伤。 齐芸看过赵雪槐的上一世记忆,当然知道这个徒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像她齐芸有些离经叛道,这个徒弟反倒是最正经的道门子弟,有些嫉恶如仇的毛病。幸好脑子好使,不然非得成了老顽固,见鬼杀鬼、见妖除妖,成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古董。 脑瓜子好使,又见不得那些害人的,就得操心太多,有时候行事求快求全,危险就经历得更多。这些原则,就是赵雪槐上一辈子坚定地走出来的,她这辈子八九不离十也是这风格。 齐芸看着觉得心中得意又头疼,得意弟子的好,头疼怎么让她少蹦跶一下,多享受一下这闲散人生。 赵雪槐看齐芸面色,觉得对方大概不会出什么“大招”了,就溜进厨房端出一盘水果来,还商量了一下中饭吃什么。 等赵雪槐从厨房出来,齐芸也想出主意来了。 “我这回过来,给你带上了你那些书。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看看书吧,看完了本事更强了,为师就放心你出门去历练了。”齐芸指指一包袱的书。 赵雪槐笑容停滞了一瞬间,然后笑着点头,大言不惭道:“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学。等我学成了,师傅您以后出门,徒弟罩着。” “行,那我明日就回去。你这儿地方虽然安静,可还是那院子我待得舒服。”齐芸道。 “明天就回?我今天才回来呢。”赵雪槐是被齐芸半禁足了,可一回来齐芸就走她舍不得啊。 赵雪槐对着齐芸眨眨眼,企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征服对方。 齐芸摇摇头,又多留了一周。她身上带的东西多,留一周也是无妨,不过再久就不行了。 一周过后,赵雪槐送齐芸回去。 看着火车站的人山人海,赵雪槐感慨道:“离别总是来得太快。” “日子总是过得快的,无论是欢聚的日子还是离别的日子,什么快快慢慢都是人的错觉。你若是想我,又不是不许你来。”齐孕拍拍徒弟的肩,淡淡一笑。 赵雪槐笑笑,抱了对方一下,挥手看对方走得潇洒。 齐芸年纪不小,但走路带风,自有一股潇洒意味。 赵雪槐看着她的背影,亦是有几分心折。她最敬仰的人是齐芸,对方的品性和洒脱也是她所欣羡的。 可是喜欢的未必能做成,赵雪槐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人,她做人做术师都有自己的思考和原则。这世上,本来也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 伤感了一会儿,赵雪槐踢脚从送人的月台离开。 可是刚走出一步,赵雪槐就脚步一顿。她站的这附近位置,貌似被人包围了? 第67章 “注意!注意!左方向有位白衣女同志,意外引起“蛇头”的注意了,请组织给予指挥。”拿着望远镜观望的小同志老实向指挥的领导报告,手心里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在国内频频搞大动作的毒贩头子“蛇头”再度冒头被抓到尾巴,因此警方请求了军方的援助,开始了一场盯梢抓捕活动。截止到目前为止,计划偷渡的毒贩头子“蛇头”的包围圈已经明确到了可以狙击的范围内。 不过碍于民众安定,在火车站是不能动手的。大家也只是小心盯着,等待时机。可是这个时候,被众人盯住的“蛇头”的小弟正走向场中一个女同志。 听到报告的李山和与他警方领导同志都是一并皱起了眉头。 警方领导同志手里拿着的文件一摔:“这“蛇头”在三角带的许多窝点,就和淫|窝一样,但在境内他居然也敢这么嚣张!” “蛇头”是警方跟进好几年才发现的重量级人物,由他手里流出的东西更是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这样想着,警方领导同志就恨不得一木仓直接把那些人通通打死得了。 李山也是头疼:“我们是出动一个同志护住那个女同志,还是……” 派出一个人,援助场中女同志是可行的。但是这样一来,就很容易打草惊蛇。而打草惊蛇意味着,很有可能所有人做出的努力都白费了,尤其一起跟紧“蛇头”的警方,更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捕蛇”计划而牺牲。 这个决定,要留给警方的同志来做,也是个让人极其为难的决定。 就在警方领导同志即将开口时,瞄着另一架望远镜的程旭捋了一把袖子,说道:“我去吧。” 李山瞪他:“你去干什么?” 李山语气不善,眼里却是护短地写着:打草惊蛇的锅你也背不起,去什么去! “那女同志我认识。” 程旭却是已经快速地扒掉了身上的迷彩,套上临时征用屋子主人的衣服,挥挥手快速地走了,时间争分夺秒。 警方的领导同志听着程旭的话,心里一喜:“认识啊!那就好,那就好。”不用做什么为难决定,警方领导同志觉得挺乐意的。 “把那望远镜拿来!”李山皱着眉,不爽地拿过望远镜。 镜头不断移动,最后镜头里露出个眼熟的小丫头来,李山顿时乐了,笑骂一句:“居然是这丫头。” 被人盯上的女同志自然是赵雪槐。 她方才送了人,不过是多站了会,就敏锐地察觉了一股不怎么善意的善意,再一细致观察,发现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自己! 不过这些视线的用意还是可以明显区别开来的,除了一处的视线比较恶意之外,其他处的人都不带恶意。赵雪槐不知道那些搞包围圈的人要做什么,但自己突然出现在这地方绝对有影响到别人。 略一思索后,赵雪槐继续往前走。 走上三五米,一个面孔特征有些不像华国人的男人朝着赵雪槐这边快速走来,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中隐隐抓住一个东西。他手里拿的是高强度迷.药,只要他靠近目标,就可以捂住对方的口鼻,十秒内带着失去意识的目标强行离开。 但这男人走过来的前一瞬,一个青年先他一步靠近,步伐有些急切地靠近赵雪槐。 看着青年的步子,那个来自三角区的人员有点懵,决定在原地观察一会。 然后程旭就靠近了赵雪槐,拉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地询问道:“你怎么半天没出来了?”这语气像是等人等急了的男友没看到女朋友,但不是那种责怪对方来得晚而是含着浅浅的担心之意。 这声音和语气虽又磁性又温柔的,但只有程旭知道,他脑子现在很乱。说来也是碰巧的事,他和李山都是调遣过来帮忙抓人的领导班子,他翻了一会“蛇头”的档案,把资料熟记于心后开始拿着望远镜观察四周。 结果才看了个地形,就听到那个盯人的通知汇报状况,再往那边一看,那个被“蛇头”盯上的是他看上的人! 然后听着李山和警方同志的对话,程旭三两下扒了衣服就赶了过来。从衣柜里随意拿的衣服尺寸有些小,扯扯的感觉就像他被拉扯着强烈跳动的心脏。 当他看着“蛇头”身边的人往赵雪槐这边走的时候,心完全是慌的。 但等自己鲁莽地拉上姑娘的手的时候,一种慌乱里的安心涌了上来。小姑娘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接上自己的举动,一切计划都不会被打乱。 程旭无端自信,但自信里也有一抹质疑自己的声音,万中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定了,还有那么万一呢? 赵雪槐从程旭还没追上那个奇怪男人的步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眼下和青年手拉着手,没推拒,脸上自然地扬起一抹笑。 赵雪槐带着笑,语气乖巧轻快地道:“是我站久了一会,我们走吧,下回不这样了。” 青年步履匆匆地过来,是在担心自己对象呢。而之前有些冷清的小姑娘,对上男朋友就显得完全不一样了。 旁边的路过的一对也是眼里带着笑,对方走过去了,还回头看了程旭和赵雪槐一眼。无他,男的俊,女的俏,看着就养眼。 另外一边看着的矮个子男人“蛇头”却是骂了一句:“都他娘地看脸!老子还以为是个干净的呢!” 被代称“蛇头”的矮个子男人心里很气,他先前看着站在哪的女人看着和朵仙花似的,心痒难耐得很才叫了手下过去。谁知道手下还没凑近,一个碍事的男人就靠了过去。 再一看男的和女的还拉手!那种清冷禁欲的吸引力就瞬间消失,“蛇头”骂咧咧两句,给那个傻子一样站着的手下发了个消息。 手里拿着东西的男人别在裤腰上bb机响了几声,他立马抖着手拿着看了一眼,最后老实离开。老实说,这人心里是松了一口气,他们这计划着偷渡呢,老大还到处看上女人,烦人得紧。 李山和一起看着的警方领导都是握了一把拳头,事情到这,差点意外卷入事故的女同志已经被成功解救了! 警方领导同志高兴地道:“这小同志长得好看,认识的女同志也相当不错,完全可以努力一把啊!” 李山啧了一声:“那当然是,那可以我们市的三好市民呢,上回不是找你们办了个证,就是这小丫头的。” “蛇头”的手下一走,赵雪槐和程旭那边两人也手拉这手走着出了包围圈。 程旭一出了危险地方,多走几步就放开了大手里柔滑的小手。不是不想占便宜,是觉得占便宜不够男人。但是一放开就有点后悔,这种心情是个什么事…… 深呼口气,程旭立马和赵雪槐解释了一下他们刚刚是在执行任务,以及赵雪槐差点陷入危险的事。 赵雪槐看着对方的嘴动着,心分两用,回忆着刚刚的画面。 那个面带凶煞之气的奇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她是完全能发现异样的,也知道那是危险的标志,只是难免的,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的赵雪槐也是稍微紧张了一瞬。 在她紧张的那瞬间,青年笑着疾走过来,脚步声匆匆,一下一下,就好像刚刚来得及时的英雄,自带吸引人的光圈。 啧,那个画面该死地撩人。 那一瞬间老阿姨也心动到想把人抢过来做男友。 赵雪槐想着这,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年的脸,对方的两片唇张张合合。 程旭也是训练过的,他一开始还没再牵到手有些惋惜而有些分神,后来立马就发现了赵雪槐含着笑意的视线。 他挑眉,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盯着我的脸? 然后他又补一句:“我说完了,你小心一点,别往里面走了啊。” “看你好看呀,衣服有些小也好看。”赵雪槐说了这么一句。 程旭以为对方是在说自己衣服不合身,给自己解释道:“这是刚刚临时换上的,平常自己我还是能打理的,其他的活也能干。”很努力地夸自己。 赵雪槐憋着笑,脸上憋出两抹桃花似的粉红,连连点头。 程旭没听着回应,感觉是打击二连,心里也记挂着那边的行动,于是快速说了两句离开。 赵雪槐和对方挥挥手,有一丢儿猫咪丢了嘴里的鱼的遗憾。不过,来日方长的事。 往火车站接送一区去的人越发地少了,“蛇头”身边的小弟催促着老大:“老大,这边人越来越少了,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走吧。” “蛇头”掐着表:“再等五分钟。”他没告诉所有的小弟,只有两个心腹知道自己来这不止是为了偷渡,还有一桩大交易。 四分半后,又一个男人出现,和“蛇头”换了一样东西。 然后两方快速离开,均被抓捕。该日未震动群众,但拿下两大毒枭,一解华国心头巨患。 “蛇头”等人被押解进做了修饰的警车,秘密押送进省监狱。 军方人马后一步解散,解散前一刻,程旭做了个口头申请,请到了半天假。他平常放假少,事情忙完李山倒也不拦着他在市里逛逛。 不过好奇心让李山问了一句:“请假去干吗呢?” “买点穿的。”程旭念着赵雪槐说的小衣服。然后下一刻他猛地一怔,抓着李山问:“胸|大好看吗?” 李山白他一眼:“废话!” 旁边的小战士听了直笑,没想到一板正经的程哥是这种人!啧啧,回去一定要八卦一下。 程旭又问:“我刚刚穿那个呢?男人嘛?” “什么男人不……”李山话说到一半,把两句在脑子连起来,爆笑道:“你就是胸大又怎么样!你是男的啊!” 男人胸大就不好看?万一女人也喜欢男人胸大呢?健壮的男性更有诱惑力啊。程旭在心里反驳着,拿起自己的外套走人了,他要去问问,那小姑娘是几个意思? …… 找得到人小姑娘的住处,程旭感觉自己就像一流氓似的又来串门子了,并且心怀不轨。 提着外面挑来的花和一篮子水果,程旭有些别扭地站在门外。 他心里有两个小人儿。一个在说,送花会不会有点轻浮或者不实在?一个人在说,女孩子都会喜欢的,好看呀!还有那个意思。 程旭捏了一下拳头,敲响门。 门那头是赵雪槐的声音:“来啦!” 听着这声音,程旭拿着花的手猛地拐到背后,在心里选择了先按兵不动,看情况送花。 但是当赵雪槐打开门的时候,一枝很短带着绿色叶子的玫瑰花不争气地飘在两人中间,徐徐地想要下落。 力气太大,把花弄掉了……程旭脸上爆炸成红色,色泽比那支往下飘下来的红玫瑰浅上一些。 赵雪槐的目光在那支花上停了一下,然后掠到程旭脸上。 对面的大眼睛姑娘正看着自己,意识到这点,程旭动作比脑子更快地用篮子飞快地捞住那枝花,然后把身后的花束拿出来。 “送你的。” 第68章 “谢谢,很漂亮。” 浅淡的植物香气飘在面前,赵雪槐伸手接过花,笑着让出门口的位置。 程旭提着水果篮子,跟在后面进去。一扫室内,没有别的人影。来过几回的程旭便问道:“唐姐不在吗?你一个人?” “对,唐姐出去买东西去了。我懒得动,就没跟着去。”说到自己的懒,赵雪槐觉得也没什么,十分坦然自若。 她认为隐瞒缺点并不是什么好做法,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直说也无妨,那些受不了的人尽管去他的。 程旭笑笑,他眼睛生得好看,笑起来就像狐狸似的。那种一种很具有诱惑力的东西,有这种气质的人也往往自带勾人气场。 见他笑得和吃到鸡的狐狸一样,赵雪槐探究着那抹笑意:“你笑什么!” “笑你啊,说自己懒都那么理直气壮。”程旭坐到赵雪槐对面,已然恢复往常从容自在的样子。 默念秘诀:追女孩子,可不能老红着脸叫她看笑话,让她脸红才是正经事。 “说真话而已。”赵雪槐说着,提手给程旭倒上一杯茶。 喝茶是赵雪槐的爱好,但在程旭这儿就没见过这种年纪爱喝茶的,养生得像个小老太太,有点可爱。 抿上一口茶水润喉,程旭就着刚刚的话题,含着笑开口问道:“我上午的衣服好看吗?” 赵雪槐眼睛不可避免地扫向程旭的上半身,他已经换下了上午不合身的衣服,只看得到两个人小凸.点的隐约痕迹,完全不会让人想到上午凸.出两块性.感胸.肌的人也是他。 面对程旭的问话,赵雪槐想了一下,答道:“上午的衣服有上午的好看,下午的也不错。” 程旭点点头,心想:唉……这小姑娘果然喜欢大.胸。 不过对方难道就看中自己的胸了?程旭又陷入疑惑,皱起好看的眉形看着赵雪槐。 “小妹,你知道你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吗?”哪能随便夸男人好看呢?这也不怪他非得找上门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赵雪槐坏坏地一笑:“你猜啊?” 然后凑过去更靠近青年一点:“现在呢?” 再凑过去一点,两个人的脸几乎都挨到一块,轻蹭一下对方鼻尖:“这样呢?” 小姑娘脸上的轮廓并不清晰,还微微带点肉,明明是可爱的样子,程旭却觉得一瞬间口干舌燥。 但他还没来得及楞一下,小姑娘就笑嘻嘻地退了回去,只用那双带着坏笑的眼睛看他,像是认定吃死了他一般。 那种笑意里带着女人对男人的挑衅,程旭手一撑,身子压近赵雪槐。 男人的体型比女人更来得宽大健硕,程旭一压而上的气势更带着满满的侵略性。 赵雪槐瞪大双眼,不是因为被吓到了。 而是因为手正好撑在青年的胸上,掌下肌理分明,触感温热,右边儿还有一道有点儿急促的心跳声。 程旭低头看了一眼那双小手,一下没崩住,笑出了声。 男人胸腔因为笑震动得更厉害,赵雪槐大方地捏一把,然后赶人道:“还不起来?” “你再对我刷流氓,我可能就不想起来了。”程旭一把捉住那双乱动的手,略微用力地捏上一下,就当动作上的警告。 捏过一把小手,程旭感觉自己晋升程流氓。程流氓打算口头再警告一把赵小流氓,免得这姑娘得寸进尺,仗着自己厚道就动手动脚。 哪知道嘴刚张开,门外面唐姐的声冒出来:“雪槐,给唐姐开个门。哎哟!东西有点多啊。” 程旭蹭地一下站直身板,瞪一眼因为他反应过快又笑起来的小流氓,眯着眼看对方一眼,警告她:“等会儿,不许闹。” 放完眼刀,程旭去给长辈开门。 唐姐照顾赵雪槐的生活起居,在程旭看来唐姐就和他家中操心的大姐似的,也是值得尊敬的。就程旭平常过来,能看到唐姐把赵雪槐照顾得很好,而赵雪槐对唐姐也很亲。 程旭打开门,笑着喊:“唐姐,你回来了啊。哪个更重?我来。” 唐姐笑着把重的那袋东西给这大小伙子提上,说道:“小程你怎么来了,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我来看看小妹。”程旭问,“唐姐,这些都放厨房吗?” 唐姐点头:“你放厨房就行,等会我还得收拾一下。” 程旭把东西放在厨房放东西的桌子上。 厨房里满眼亮堂,处处洁净,眼下放了东西的桌子稍有凌乱。唐姐抽空看一下小程他人,关心一句:“真的麻烦小程了,衣服都给你整皱了。” 程旭低头一看,他穿的已起皱的衣服上可不是挤到皱巴巴的印子。但这怎么弄出来的,她心中有数,程旭摇头笑着叹了口气。 厨房外头,赵雪槐大爷似的躺着,手里翻起了一本书,眼睛看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嘴角忍不住上扬。 早上赵雪槐送师傅齐芸走的钟点比较早,因此刚刚唐姐出去买的就是中午和晚上的菜色。 赵雪槐不差钱,唐姐买东西自然不会亏着赵雪槐的嘴,都是挑着好的足量的买,多一个人加点存粮也是可以丰盛地来上好几顿。 这样想着,唐姐动作利索地收拾东西,想要展示一下自己学会的新菜。 那晓得今天的客人程旭不想做个客人,他也想展示一下的厨艺钓一个姑娘。 和唐姐抢了一会,程旭夺过了后面两个菜的主动权,露了两手,做了一道抓炒鱼片,一道香菇小白菜。 上桌是四菜一汤,香气四溢那是不必说,不过就菜式的“色”来说,当属那道抓抄鱼片最抓眼球。每一块鱼片都色泽金黄,明油亮芡,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三人坐上桌,赵雪槐给唐姐夹上一块,就自己又夹上一块准备试试这道新菜。 一口咬下去,外脆里嫩,香脆的外表外挂粘汁,里面的鱼肉无骨无刺,嫩得不像话!香味在嘴里爆开,酸、甜、咸、鲜四味兼具! 赵雪槐眼睛一亮,对着唐姐竖起大拇指:“唐姐好厉害,今天这个鱼片味道特别棒!我可以多吃一碗饭!” 唐姐笑着也是咬下一口,然后眯着眼感受到了一下味道的层次感,被惊艳到瞳孔微张。 吃完一整块鱼片才笑着回答赵雪槐:“这可不是我做的,这是北边菜,小程做的呢!” 程旭矜持地笑笑,不过还带有一点点淡淡的小得意,其实就是含蓄地说——你快夸我啊。 赵雪槐当然不吝惜口头上的夸赞,何况鱼片味道真的很棒。 “很好吃,酸甜适口。” 好像觉得人更好了,赵雪槐如是想,她败在美食之下。 “那你多吃点。”用公筷夹上两块放进赵雪槐碗里,程旭也不忘自己的小白菜,“也吃点素,荤素要搭配。” 看着眼前这画面,唐姐觉得嘴里的鱼片有点不对劲了。 上一回吃饭,可不是这样的吧? 唐姐敏感地把视线重放回道程旭的衣服上,哪里了皱褶平了很多,不过唐姐靠着回忆下了判断——那小把小把的皱褶可不是一只不怎么大的手抓出来的嘛。 宛如被拐走女儿的妈妈,唐姐一瞬间有些心累,嘴里的饭菜霎时香味去了一半。 一顿饭吃到尾巴,两个小年轻都吃得很开心,赵雪槐又吃了个肚圆。她其实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饿得多了,大了以后唯一在乎的就是吃的这一口。不好吃的她也可以吃,可是遇见好吃的就会心情变好,容易满足得很。 吃饱喝足,还有饭后的水果,中午美滋滋地过去。 下午唐姐自己忙活,赵雪槐重新拿起了书学习,程旭就跟着学了一会。 可赵雪槐这里只有玄学相关的书,齐芸带来的书,她自己收藏的古籍。玄学的书都是深奥的古籍,最后看得程旭无聊地弃书看人去了。 旁边的目光灼灼,可真看进书里的赵雪槐却难以察觉,又不带什么恶意,赵雪槐心态浑然放松,不管那视线。 无关男女,认真的人都有一种迷人的魅力,那是一种安静的美。 你看书,我看你。 呆呆地一下午即将过去,程旭才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眨眨眼睛,缓解掉眼部的干涩,程旭探出一只手放在书上。 那是一双挺糙的手,和程旭的那张脸不同,手上伤痕老茧到处都是,指节修长,手掌宽厚。 视线移到捣乱的人身上,赵雪槐问道:“怎么了?” 手里的书放下,赵雪槐眼睛看到墙上锦旗旁挂的时钟,惊讶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看书看了四个小时,赵雪槐觉得自己真的把人冷落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我看书有点认真。” “毕竟,靠这个吃饭呢。”赵雪槐举起书的封面给程旭看。 “没有无聊,我看书,我看你呗。不过我得回去了,太晚了不行。”程旭只请了半天假,晚上就得考勤。 “现在要走?” “对,现在就得走了。”程旭无奈一笑,站起身,“下一回出来可得好一阵了。” “时间总是很快的。”赵雪槐那些书得看好一阵,到了最后还要实践一二检验成果,想来会对实力有很大提升。相对的,能提升多大,就需要赵雪槐下多大的功夫。 要走,自然要出门,两人的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从没关紧的侧卧门里传了进去,唐姐的耳朵支起。 然后脚步声消失,消失在门外。 门被掩上,赵雪槐看着程旭走到车子车门处。 手把着车门,程旭对面前的人道:“小妹,咱们这样、算你同意了吧!” 外头正是夕阳往下去的时候,满天的霞光。 满地青草,背后的幕布是耀眼霞光,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语气很温柔地在问赵雪槐。 赵雪槐伸手抓了一把,回头就笑着走了。 一缕风追着她乌黑的发尾,留下一个傻瓜。 傻瓜·程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才捂着胸口离开,脸上漾着笑。 这两人不知道,只待在侧卧里的唐姐才是位真正的大人物。掐算了一下过长的时间,唐姐终于侦破今天两个小年轻的不正常。 果然! 他们在发展一段革命友谊! 还想瞒过她唐姐,不可能的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 侦破案情的唐姐默默摇头,决定宠溺地当做没发现。反正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只说能耐比她可厉害多了。 夜晚,军|营。 来自程家大姐的关爱电话响起。 电话里的女声带着紧张:“小五,你今天去执行那个“捕蛇计划”了吗?怎么又是你掺和进去了!” 程旭有些无奈:“大姐,这不正好在我们这块嘛。而且什么事都没有,人给全抓了,逮着两条大鱼。” “什么没事!三个人员轻度受伤,一枚组合式炸.弹已经拉动环了!就你这样,瞒着谁呢?”程大姐拆穿家里小五企图隐瞒的心。 而此刻的程家众人听到这里都露出一个笑,这天是周末,一家人在聚餐。结果吃到一半,警方系统的大姐夫说起小五这事,饭后小五就被大姐逮着训了。 怕老大吓着小五,在外面能砍.人在家里只做砍.菜板的程爸爸说道:“老大啊,你别凶你弟弟。他就你儿子那年纪,能知道什么。” 程爸爸的声音传到程旭哪儿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就你儿子那年纪”这句程旭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爸妈生他大姐的时候早生早育的,到他是极端的晚生晚育。就因着这么个差距,导致程旭和大姐家儿子一年出生,还比对方小几个月。 程旭对着大姐也差不多是把对方当妈了,无奈地对大姐道:“大姐,爸也在呢?唉,不对,今天家里聚餐吧。” “你还知道聚餐,家里就缺你一个呢。当初让你在近点的地方你也不愿意,就要出去磨练磨练……”大姐也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放远了时时记挂,心里不是滋味地念叨着。 “唉,我知道的,过两年就回去。过年那会我也回去,别太想我啊,想我你就让小威在你面前晃晃。”程旭温柔地哄道。 “还让他晃,越晃越想你……”程大姐说到这句,有点哽咽,把电话递给一边的程爸爸。 程爸爸道:“小五啊,是爸爸。” “爸,晚上好,晚上吃得香吗?”程旭也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哼!别管我晚上吃得好不好。你上回不是说满三年就回来,怎么就又再过两年!老头子我耳朵好使着呢!”程爸爸眉毛一横,气势十足地道。 说到这个程旭又笑,揉着眼睛道:“爸,这不是我找着女朋友了,过两年才好往回带嘛。” “啥?”程爸爸把话筒拿远,觉得自己拿错话筒了。 程爸爸掏了一下耳朵,又对上话筒:“小五啊,你刚刚说啥?是不是爸听错了。” “你听成什么了?爸啊。”程旭拉长尾音。 “唉,我听着你开窍找女朋友了。”程爸爸叹气,“可你和个老古板一样,没劲得紧,哪个女孩子看得上你。” …… 我?我怎么就老古板了?! 程旭觉得皱起眉,奇怪道:“爸,我怎么就老古板了?” “你还不老古板,人家隔壁的晚晚给你送情书,你给交老师哪儿去了。” “那是初中的事,我才多大!”程旭不服气,年少只爱学习。 “那就换一个,老郑家的婷婷还请你去跳舞,你搭理都不搭理人。” 不会跳舞这事我要怎么开口说?程旭有点心累。 程爸爸还能数出别的:“后来那个美美听说你对婷婷没意思,人家请你看去画廊,你也不去。” “油画有什么好看的,我当时忙还非得拉着我去,没见过那么不懂事的。”程旭心想,这个可以大声反驳。 “你有理,你看看,你这不是有道理得很嘛。所以你们那圈里的姑娘,人人管你叫叔叔,和你一个辈的也管你叫外号,叫程叔叔!叔、叔!”程爸爸一拍桌子:“你看看,你多厉害!你以为这还算不上老古板?你就不能心里有点数。” “那老古板就老古板,反正会有人觉得我好,这不是找着了。我跟您说,长得可好看了,也特能干。” “不对?”这下轮到程爸爸懵了,“你真没哄我啊?” “噗,我哄您干嘛。”程旭笑,敢情他爸以为他瞎说来着。 程爸爸觉得自己有点受惊,把电话给了老二。 “小五啊,是二哥。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吧,家里爸爸挺好,别记挂。真想了回来看看,也不差几天假……” “小五啊,是三哥。都好,你小侄子收着你寄过来的东西了,说最喜欢小叔叔呢!” …… 然后程旭就从大姐聊到爸爸,再聊到二哥、三哥,四姐、以及一票的姐夫嫂子还有侄子…… 一个电话打得话筒发烫,月亮爬上高高的树梢头,才挂断。 一个电话后,程家众人心里有了一个很好看,很能干,脾气也很好,很让人心疼的小五女朋友的印象,并且记得很深。 …… 而后的日子在赵雪槐沉迷学习和融合玄学新知识中度过,赵雪槐和程旭两个人关系也水到渠成一般慢慢地升温, 赵雪槐更了解对方温柔的性子,以及忙碌的事业,还有那份忙碌里也不会忘记她的细心。 当然,与之同时的,程旭也是见识到赵雪槐的更多面。比如,她是真的挺懒,但是自己有能力请人做饭,而且偶尔露一手味道也不错,对方在自己的事业上很用心,从事一份自由的从心职业。 墙上日历翻到十二月尾巴,程旭批到了头一次来边境后的年假,和赵雪槐约了坐同一趟车去昆市。等到了昆市,两人去拜访一下齐芸,而后程旭自己回家。以上是近期计划。 当天,程旭去赵雪槐住处,还带着赵文丙。赵文丙要给赵雪槐送点兰花婶子备的年货,也负责把程旭开来的车开回去营地里去。 一到了别墅,给门口保安递上两只烟,眼熟他们的保安放了这两军.人进去。 车子停在外面,声音引得浇花的赵雪槐抬头一看,和程旭笑着对视一眼。 第一眼被无视的赵文丙:…… 赵文丙觉得身边的连长他也有点想打,可是打不过,这就很难过了。再一想还是自己领导,更生气。 不过看到自己大变样的小妹,心想这么好的姑娘,是该配个好点的男人。 想想自己对程旭的了解,赵文丙默默地给在很多筛选的表格上打下了一个合格。 脾气,合格。 长相,合格。 家世,合格。 能力,合格。 前途,还是合格。 ……统统合格…… 赵文丙看身边程旭一眼,像个超生气的小舅子往前了一步,挡住了程旭的身子,和赵雪槐说道:“小妹,你浇花呢!这些长得挺好的啊。” “这些都是生命力强盛的,所以好养活。小哥,你们自己进来。”赵雪槐对着最后两盆花浇下适量的水,这才去迎人。 不过只走出去两步,赵雪槐就发现不对。今天过来两人,东西全是赵文丙提的。正常情况下,程旭这老实巴交的绝对只会多提东西,不会少提,怎么肯定会啥都不提? 赵雪槐继续朝他们走,鼻子使劲嗅了下,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程爸爸:后来,我才发现小五女朋友牛.逼坏了,和他说的不一样。 第69章 看着赵雪槐的鼻子皱了起来,程旭就知道对方发现了。他女朋友可了不得,鼻子眼睛都灵得不得了。 程旭用右手指指自己的左边胳膊,左边胳膊笔直垂着,包扎过的伤口藏在衣袖下。 “昨天出了个紧急任务,受了点小伤。” 赵文丙怕赵雪槐担心,也帮着解释道:“就是小伤,没事的。” “又是紧急任务,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赵雪槐算是知道赵文丙和程旭职业的高危性了,两个人上回来的时候就有小伤,这回又换了新伤。 “年底,难免事多。而且我还回去过年,最近就做得多了点。”程旭完好的右手摸摸赵雪槐的头,“忙完就好,这不是放假了。” “别摸我头。”赵雪槐躲开一点儿,把程旭的右手拉下来抓牢,免得他再摸她的头。 赵文丙心塞塞地提着东西第一个进门,把两个谈恋爱的人丢到脑后。 一进门,赵文丙就和唐姐来了个会合,把东西交给唐姐。 这回赵文丙带来都是一些吃的,东西不多,可以让赵雪槐直接带着去昆市;如果不想带走的话,也可以久放,等到年后回来的时候再尝尝家乡的风味。 唐姐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问过赵雪槐,放到了要带走的箱子里面。 因为程旭来得晚了一天,事情显得有些杂乱。客厅里东西都收得差不多了,没有能招待人的东西,倒是那些要带走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放着。 程旭看了一眼,问道:“你还没收拾好吗?” “马上,都拿出来了,装进去就好。”赵雪槐拿过一个斜挎牛皮背包,把自己要带的罗盘、符箓等物一并带上。 等赵雪槐收拾好东西,赵文丙就开车送程旭和赵雪槐两人去火车站。 至于屋里的唐姐,在收拾好房子之后,她会开始放长假,在自己家里好好地过年。 车子开到火车站,赵文丙再打转回去。 赵雪槐和程旭两人等了一会,他们的那趟火车抵达车站,两人混入人流涌进车厢。 两人的车票是程旭这边走关系拿的软卧,四人一间的房。 赵雪槐背着那个装了罗盘等物的牛皮背包,走在前面;程旭右手提着一个箱子,在后面跟着。其实赵大师表示那个箱子自己提也行,不过被程同志驳回了意见。 两人按着车票上的号走进车厢,门一打开就入耳尴尬的喘声。 喘声声音不大,但是让两人成功止步。 程旭手里的箱子被放到地上,两只手上去捂着自己小姑娘的耳朵。 捂好了赵雪槐的耳朵,程旭才迈着脚在地上哆了一下,声音响亮。 “有人来了……,你、放开……”那一道跺脚声惊得房里一个女声挣扎地推拒。 男人不耐烦地哆嗦了一下,粗声粗气道:“娘的,事多。” 然后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响起,在车厢里的王壮没好气道:“进来吧,麻烦事忒多。” “同志,自爱。素质是个好东西。” 程旭头大地松开了捂着赵雪槐耳朵的手,右手提东西左手拉着赵雪槐往里面去。 看见进来的男人挺高的个子,王壮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手又不规矩地往身边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屁|股上摸了一下,像是解气一般非常用力。 被捏疼的王芳草只是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睛里打着也不敢流下来。 疼的时候,在上铺的王芳草有些走神,她低着的眼睛扫到下面刚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男青年看着很维护身边的女孩子,几乎随行身侧,一定是一对儿吧……王芳草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心想同是人但不同命。 恰好这时候,对面被男青年揽着的女孩子也抬起了头,和王芳草的眼睛对上。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像是……山里的泉水,透亮透亮的,也像夜里的星子。王芳草觉得这个姑娘长得真好看,还干净,看楞了她一个女孩儿。 可是同样的,王壮也看到了这姑娘,嘿嘿笑了一声,对着进来的那个男青年道:“小伙子啊,你对象挺好看的啊!” 程旭摸一下赵雪槐的好奇的头,道:“别管他们。”这话也是说给对面的胖子听的。 对面的王壮一听就气冲上头,怒道:“你对象长得好看咋啦,女人关了灯就一样!说不定还不如我这个。” 程旭皱着眉回头,冷眼看着对面的死胖子。 王壮仗着自己坐在上面的一张床,对着冷面的程旭威胁道:“小子,你瞪我干什么?我说错了?” 程旭闻言脸更黑。 “哟!看你这样,不会还没睡上吧?”王壮嬉笑道,淫.邪地看向青年身边的女孩儿:“要不今天带你一块玩玩?不要小气!” 王壮长着方正的国字脸,但是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好惹。他知道自己长得挺威武,走在外面没几个人敢惹他。对着下面看着瘦高个小子教训了几句,可算是让王壮把刚刚憋着的气撒了出去。 说了解气话后,王壮扬着下巴,用下拉的三角眼余光看着下面的小青年。 下一瞬,程旭一只手拉住了王壮的衣领。 王芳草惊叫一声:“啊!” 再一眨眼的功夫,王壮整个人被拉着从上铺滚了下来。他本身长得胖,冲下来的力道简直像是足量的铅球还自带加速,看着威势甚猛。 为了护着自己的头,王壮狼狈地躬起了腰,骂道:“你丫!找——” 那个“死”字没喊出来,王壮就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砰!” 而后王壮又像一个浑圆的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得各处砰砰作响,疼得王壮直喊。 “哎哟!” “哎哟!又撞着老子头了!” “砰!”头和地面碰撞了一下,力道十足。 “啊!疼、疼死老子了!”王壮趴在地上,倒吸着气,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王芳草吓得从下铺爬了下来,想要扶起王壮。 王芳草焦急地道:“你没事吧,王哥?” 可是王壮何等重量,那是王芳草的小胳膊小腿能扶得起的。 王芳草拉了两下没能拉动,反倒像王壮生出一种自己真的很胖的感觉。 王壮恼怒地把人一推,自己爬了起来,油腻的中指指着程旭:“你小子够熊啊!想要杀人是吧!” 说着,王壮气冲冲地冲着程旭冲了过去。王壮可谓是真的又高又壮,个头不比程旭矮,一身横肉看着就像是肉滚肉的狠人。 程旭眼睛瞥了一眼赵雪槐,见她站远了,这才正经对上这个死胖子。 右手挡下王壮冲过来的拳头,再一推,把王壮推得退出半步远。 而后就在这半步的距离间,程旭一脚狠狠地踹上这胖子的肚子,把人喘得抱住肚子“哎哟、哎哟”地叫,恨不得满地打滚来缓解疼痛。 程旭就冷眼看着,从动手开始,他一句话没说。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人怎么着都有脾气。这种脑子有病素质低下的人,不值当他的客气。 而王壮被程旭一脚踢得想喊娘,心生惧意,大喊大叫道:“来人啊!打人了!” 王壮叫唤的动静惹得一个乘务员走了过来。 疾走过来,看着地上的王壮,乘务员皱起眉,问道:“请问几位,你们怎么了?我听到了叫声。这位先生,您没事吧?”乘务员蹲着想要扶王壮一把。 “哎哟!我这叫没事吗!这个人乱打人,我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就把我从上铺拽了下来,还踢了我一脚,快赶他下车!有这样暴力的人在车上,我们怎么坐车坐得安心。”王壮疼得脸上都冒汗了,手指对着程旭就是一通指责,也顾不得肚子疼得厉害。 旁边一个软卧车厢的人也是走了过来,在门口看热闹。 看着王壮嘴角带血,一人惊奇地道:“那人嘴角都破了,怕是真的打架了。” 还有人胆小地附和着王壮:“是啊,这人乱打人我们怎么放心坐车?” 乘务员听得也有五分信了王壮,为难地看向程旭:“这位先生,另外这位先生说您打了他,是真的吗?” “他对我不尊重,我男友才会动手的。”赵雪槐走到程旭身边,和青年站在一起。 程旭长相不差,赵雪槐更是气质突出,看着就像正派的人。这么两个人站一块,让乘务员心里松动了一下。 程旭看着地上的胖子就觉得嫌恶,对乘务员道:“人是我打的,嘴巴不干不净,活该。麻烦您喊乘务班长来吧,我要求换个位置。” 两边人,一边胖先生说对方无故打人,可是对面的小情侣却是说对方不尊重女性。乘务员有些为难地道:“你们两方各说各的,我看还是请乘务班长和医务人员来看一下吧。两位稍后。” 说完,这位乘务员叫了乘务班长和医务人员过来。 乘务班长是个中年女人,身形消瘦。肃色让医务人员处理了一下王壮身上的小伤口,做了简单的检查,还对围观人员进行了安抚和疏散,尽量把事情的影响减到最少。 最后才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最关键的一点,两方到底谁不在理。如果胖同志说得对,那么对方打人就不在理,要道歉赔偿医药费;若是相反的情况,可以同意情侣方要求换位置的要求。 乘务班长心里捋好了过程和结果,重问了一遍王壮:“这位先生,您可以说一下事情经过。” “我好好和芳草一块在上面睡觉,对方一来就跺脚吵醒我们。我不爽地说了他们两句,对方就把我从上铺拽了下来,你看看我摔得这样!我跟你们说,这事没完!必须得把他们赶下去!” 王壮口气不怎么好,但乘务班长面不改色,又问道王壮的同行王芳草:“这位小姐,你同伴说的话没有遗漏错误的吧?” 王壮听了,立马拽一下王芳草的手:“之前不是在睡觉吗?他们还吵醒了你!” “睡觉”两个字戳得还不到十八岁的王芳草脸上涨红,她不得不随着王壮的话点了下头。这么多人,她丢不起那个脸,只能顺着王壮的话,虽然事实是相反的。 看见小姑娘不做声,只点头,乘务班长心里存了一丝疑惑。然后收敛了疑惑,看向程旭和赵雪槐。 王壮歪着嘴角,就想看对面怎么解释,面上带着恶意的嘲弄之色。 王芳草则是低着头,心虚得不敢看对方姑娘那双清灵的眼,她说了假话…… 程旭一直黑着脸,垂下去的左手牵着赵雪槐。他右手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军官证和火车票,一并递给乘务班长。 一瞧见那明显不一样的证件,王壮脸色一变,心道不妙,惹到不该惹的兵大头了…… 再等乘务班长打开军官证,王壮看清上面的字和职位,下一秒立马就怂。 “这事就算了吧,是我嘴巴不干净。”王壮赧红着脸,服了一句软。他有些眼力见,知道程旭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就是班长、排长了不得,再往上就不是他能惹的人了。 一时的服软虽然掉面子,可是并不会产生什么不好影响。也不会真正掉肉,王壮忍着恨意,说出了服软的话。 一听王壮服软,乘务班长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种打架的事最难说清楚,车上乘警也有,可是总有些人脑子不好使,还蛮横得紧。眼下王壮服软,乘务班长就只要安排这队情侣换位置的事就好。 当下乘务班长也是二话不说,意思意思教育了王壮一两句,带着赵雪槐和程旭去了一间只有两人的包厢,算做优待安慰。 程旭放下东西,还是气鼓鼓的。 “这种人,真是没素质。” “不止没素质。”赵雪槐这回坐在了程旭右边,拽着手掌边把玩边道,“那个胖子做的不是正当事。” 这话让程旭警惕起来:“那人是做什么的?” 赵雪槐分析道:“只从面上看,那人国字正方脸,可被横肉挡了一脸,成来上窄下宽的倒四方脸特征;他的鼻子肉多,但鼻尖似鹰勾,这是心狠手辣的表象;再看他的眉眼,皆露浅薄淫邪,多缺德,可见做的是不正当的皮肉生意。” “强迫女人做那个的?可刚刚那个小姑娘怎么像自己愿意的?”程旭皱紧眉毛,想多管闲事一遭。 “那个女孩子家里欠债了吧,又破财之相。有点儿像仙人跳,但是对方欠债的证据是有的。”赵雪槐拿出罗盘,顺手扒拉了几下,看着上面的卦象道:“我算一卦,这事是上破之局。唯有上面的大头解决了,这种女孩子才会少一些。” 两人倚在一块,程旭道:“我去找人要个信息,回头给举报了。打击不正当风气,年头年尾都抓得紧!正好赶趟。” “我看卦象是吉,肯定能顺利。”赵雪槐和程旭对望一眼。 两人眼里都知道这事对方想掺和,不是因为刚刚王壮对于赵雪槐那一句轻视的侮辱,而是因为那个低头的小姑娘。 这里他们遇到了一个,别的地方会不会有更多……明明这些女孩子,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就被强迫着步入一条灰暗的路。 黑暗里的事,程旭不知道多少,但隐隐地知道那种可怕。赵雪槐见过听过后世一些消息,想象里的糟糕画面和对于女性的理解比程旭来得更为强烈。 程旭出去了一趟,带回了王壮的信息。 “男的叫王壮,三十五岁。女的叫王芳草,明年年初才十八。两个人显示是同乡,要去昆市,和我们一站。”程旭右手捶了一下桌子,“那小姑娘还没十八,那人也下得了手,那年纪能做别人长辈了!恶心不恶心!” “你气就看昆市方面有没有人认识,如果有人表示要下狠心查处,下面才查得清楚。”赵雪槐给出建议。 “昆市警方倒是和我们合作过一次,我找人老李问问人家领导电话,通通上面的气。”程旭冷静下来,不过眉头还是皱着,懒懒地把头搭在赵雪槐肩上。 “我气上头了,还是你冷静。”程旭蹭蹭赵雪槐的耳朵,心想这么一个小姑娘是见过多少事才得来如此冷静。往多了想想,程旭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心疼,贴得赵雪槐更紧了,右手抓着赵雪槐的手指头,纠缠着相握。 这下轮到赵雪槐摸程旭的脑袋了,她空出的一只手顺着对方的发茬,道:“生气没用啊,你多气气就习惯了。气多了,就能控制住自己第一时间想些有用的东西。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有时候能生气一下,刚刚打人真过瘾,我也想揍那个胖子!” “嗯?原来你也想揍人。回头让你来,我知道你身手挺好的。要是打不过了,就喊我。我要是不在,你就给人贴个符,然后打沙包一样揍着玩吧。”程旭笑着道,和赵雪槐达成一个完美和谐思路。 说了一通话,程旭心里的郁气尽数散了,平常的风度和贴心缓缓归来,让赵雪槐有了一趟非常愉快的旅程。 “哐当……哐当……” 火车越过一个山洞,视线黑了一瞬。 在黑暗中,王壮一口没吃到饭,反倒是咬到了自己的嘴。 等开过山洞,车厢里再亮了起来。 “啪!”一能看见人,王壮就一巴掌扇到王芳草脸上,骂道:“你个没用的,你说说你能干什么!” 王芳草捂着脸在一边哭,解释道:“太黑了,王哥你吃得有点急。” “呵!照你这么说,还是老子的错了。那老子也不照顾你,回头就把你送到挣钱最少那地方去,要你在哪干一辈子!”王壮目光狠厉。 “不!王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王芳草吓得跪下,抱住王壮的腿求饶,“王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给我个机会!别把我送到不挣钱的地方去,你说了我长得好看,两年就能给家里把钱还清的!” “那得你听话,你不听话,我凭什么对你那么好,还塞钱让你进好地方。”王壮不满地抖了抖腿,把王芳草踢到地上,自己黑着脸去睡觉。 王芳草吓得哭了好一会,哭得想上厕所才抱着肚子出去。 她肚子咕噜噜地叫,上完厕所对着镜子看了一会,一旁的口哨声把王芳草又吓得进了包厢。 回去王壮在睡觉,车厢里安静得很诡异。 王芳草爬上一边的上铺,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不知道哭了多久,又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王壮拖着王芳草的头发,把她从上铺拖了下来。 可是把人强行拖下来效果不如自己滚下来那般动静大,王壮心情很不好地赶着人,提着东西就往车站外面去。 火车到昆市站了。 同样的,程旭和赵雪槐也下了车。 他们的第一站是电话亭,程旭拿着卡给李山打电话。 赵雪槐在一边等着,感觉像在看着队友忙活一样,两个人目的一致。 然后一分钟后,程旭拨打了几个月前一个共同执行“捕蛇计划”的警方领导同志的电话。 “喂?连局长吗?我是小程,其瓦市李山手下那个程旭。” “对,要和您举报个情况。” “是这么回事,我在车上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小女孩,还对小女孩动手动脚的。然后那男的还说,让女的去好好陪人还钱,您看这不是下套吗。我看那个男的还说还有其他女孩子……” “这是刚去了毒.窝,又来一个淫|窝啊!”连局长紧锁眉头,要了程旭给出的信息,让下面的人马立马开始调查王壮这条线。 打完这种电话,赵雪槐和程旭离开火车站,去往齐芸所在的小院子。 当天晚上深夜两点,昆市两大会所之一的欢庭会所旁边一所当地高档酒店被警方围了,带出了一群衣裳勉强遮体的不同年级的男人和许多年级比较集中的女性,在年尾搞了个大事。 同样两点时分,赵雪槐被罗盘飒飒转动的声音惊醒。开灯一看,罗盘上的卦象是即是天灾又是人祸。 这是卦变之象,她白天算出了王壮的命相,晚上就来了把真相告诉别人造成大影响的因果。这就是泄露天机的果,术师这碗饭从来吃得不容易,且看这卦象从何而变。 第70章 看完罗盘上面显示的卦象,赵雪槐就扔了罗盘准备继续睡觉。忙或者急都没用,只等时机它自己来。 但突然听得“轰隆”一声在小院子上方炸开,将另外两个沉睡的人惊醒。 齐芸咻地翻身,而后察觉到那雷声和普通雷声不同,就披上衣服立马冲到院子里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程旭揉了揉眼,嘟囔一句:“怎么突然打雷,又要下雨呢?”而后又继续闭眼,准备入睡。夜里打雷下雨,平常来说正常得不得了。 只有赵雪槐一脸懵,怎么突然来个雷劈她了?! 刚刚那一道响亮的雷,穿透了齐芸给院子做的所有防护,一举劈在赵雪槐屋子的上面,将屋顶破了小洞,一束淡淡的光线刺进房内。 赵雪槐夜能视物的眼睛一扫,立马将屋子里的狼狈看个分明。 一大块屋顶掉了下来,砸在一角的位置。从上方掉落下来的细碎土块也四处散落着,桌上喝水的杯子成了两半,屋子里何止一个乱字了得,活生生的灾难现场! 赵雪槐赶紧将身上盖的薄被掀开,手上赶紧掐了防御的法诀,为保命争分夺秒。 她挪着步子,想要跑出去,但猝不及防第二道雷往下劈了下来。雷电之力将屋顶掀开完整,四面的墙壁显得有些多余。 这下也不用跑了,还是先护着自己算了。赵雪槐对着这莫名其妙来的天雷有些无语,不过想来这就是罗盘算到的天灾。 赵雪槐觉得很冤枉,虽然搅了天机,可不至于这样劈她吧!到底她是干了好事,得的福理应比祸果多。 一道带着满满灵气的光剑对着即将落下的雷光劈了过去,带着赵雪槐的怒气! 一招之后,赵雪槐又忙于四处撒着符箓,堪堪摆好了一个阵法。 院子外面,齐芸看着紫色的雷电一愣,随后喊道:“八|九小雷劫?” 八|九小雷劫,并非像名字一样,是八|九七十二道,而是八道雷电或者数九减一的数目。九是绝顶之数,八却是厚爱。天道往下劈九道累,或者数九,那是要劈死你的意思,有时候有些人会遇上少上一个数的雷劫,那就被称作“八|九小雷劫”。 八|九小雷劫,意不在伤人,在于雷劫之后给的福赐。相当于打你几棍子,再给你些甜头。特征就是颜色上的差异,或者挨劈的人被劈个几下,也会发现不同。 齐芸完全没想到,自己徒弟回来的第一天,就招来这雷劫把她的院子劈个稀巴烂。 看着一角狼狈的小房间,齐芸觉得肉疼。这院子也是古院,东西都和赵雪槐头一回来打碎的碗一眼,都是名器。 这一个雷劫,小丫头是得了好处了,可怜她这师傅的珍藏都被劈个稀巴烂。 捂着心口,齐芸挥挥袖子,打算回去休息。左右这个小雷劫也就吓吓整天折腾的徒弟,她去帮忙反倒是帮倒忙。 齐芸淡定地往回走。 那厢冲出来的程旭却是如遭雷劈,急慌慌地就想往那间被劈得没了屋顶的房子里面去。 “雪槐!” 程旭急眼地往那边跑,心肝肉都不在原位上了! 齐芸抬抬眼皮,一道灵气抓着徒婿程旭后领,把人拖了回来。 程旭挣扎着,回头吼:“师傅,雪槐院子怎么被劈了!你放开我啊!” “她没事,这个劈不死人。你进去只会害她,老实在外面呆着。”齐芸解释道。 房子没了顶,那些防护隔音的功能通通消失。赵雪槐也听见了程旭急迫的呼喊,忙里偷闲回应一句。 “我没事,师傅!你看好他。” 喊完,赵雪槐又经历了一遭酸爽的雷劈,电到发尾都带着闪光。 那屋子也是瞬间电光闪烁,看着热闹非凡,也惨得不行。 程旭心里揪着,看得目瞪口呆。 齐芸看他不动了,才放开这徒婿。 齐芸头疼地问着徒婿:“你们今天干什么呢?你看看,你们来的头一天就把我的院子拆了!” “我们举报了一个拐骗女孩儿的情况。”程旭低声回答,目不转睛地还看着小屋子的上空,企图从那些电光里得到一丝安定。 “举报?你们举报的是别人的团伙吧。”齐芸摇摇头,对于这两小孩惹事的能力表示服气。 程旭已经担心得没办法听齐芸说话了,他站着像个木头人,从天而降的闪烁雷光让他傻眼,耳朵也被雷声充斥。 齐芸看了看这个没见识的外行徒婿,摇着头回了自己屋。 而没了屋顶的小房间内,屋顶一掉落,赵雪槐就看见了紫色的雷云。而且雷云的紫色里也没有掺杂别的杂色,是以也认出了八.九小雷劫,心安地受着雷劈。 …… “轰隆隆!” “轰隆隆!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最后响彻长空,天上的紫色雷云散去,最后一道天雷落完。 赵雪槐推开掉了一半的门,从破门里走了出来。她身形狼狈,但是体内灵气暴涨,丹田开阔了几倍,相当于别人勤勉修炼二十年,这就是小雷劫后带给她的福报。 没了那些噼里啪啦的雷光,黑暗里黯淡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赵雪槐一眼就看清了那个眉头紧皱的男人,像山一般让人安心。 温热的躯体撞进怀里,程旭才知道他的小姑娘是完好地出来了。 憋住的呼吸终于能从胸腔里挤出去,但是心脏却像刚反应过来一般跳得更慌乱。 “吓死我了。”程旭道,他感觉眼眶在这一刻都微热。 抱着自己的手臂紧紧地,还微微发颤。赵雪槐拍拍青年的背,安抚道:“没事了,好好的呢。” 抱了好一会,等程旭心跳平复,赵雪槐就踩上对方的鞋面:“我的鞋没了,脚凉。” 程旭一把把人抱人,转向自己的房间。走出几步觉得不对劲,他又问道:“还有别的房吗?” “没收拾,睡你哪吧。” 赵雪槐单手揽着对方的脖子,能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僵硬了一下,反应很是可爱。 僵了一下,程旭还是抱着人进了自己的房。慌乱之后,能相伴着是能让程旭更安心。 小院子休息的地方不多,总不能去打扰长辈,程旭又想。 结果到了房内,程旭才发现自己想太多。 赵雪槐被雷劈了一遭,脸上都是乱糟糟的,身上衣服倒是好好地,一双脚丫脏兮兮,活像个讨饭的。她这模样,完全没有程旭之前担心让自己失礼的可能。 程旭去倒了热水过来,然后又去倒塌的小屋里给赵雪槐找鞋。 忙完这些,两人倒在一张床上睡下。 盖的是一张被子,也是赵雪槐从房里拿出来的,不算得大,两人就贴得不远。 睡着滚上两滚,没睡着的程旭就抱着了人。叹气好几口,倒是睡着的速度挺快,抱着人紧紧的,拉都拉不开。 等他睡着,赵雪槐半睁着眼给施了一个除噩梦的小术法,免得噩梦扰人。 小院子里三人都相继睡去,动静也被圈死在方寸之地,甚至从外面看里面,房子都没有变化分毫。 此时的欢庭会所边,组织抓人的警方走了一大批人,剩下一小组的人却是头大如斗。 领队的杨队长皱着一张脸,为难地为着刚刚发生的意外拨通了组织这场活动的局长的电话。 “局长,是我小杨。” “人啊?倒是都抓住了,就是出现了意外。” “那个……”杨队犹豫一下,破罐子破摔道:“我们市首富的公子死了,发现了尸体在酒店里面。” “什么?郑家的人?”连局声音大得震耳。他是下了大决心解决昆市这个大麻烦的,但尽量不牵扯别的力量就不牵扯,不然自己这位子怕是坐到头了。听着杨队长的报告,连局忍不住焦心起来。 杨队长也是无辜:“人的死和我们没关,进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小女孩也在浴缸里浸死了自己。” 连局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下了决定:“那就按一般发现尸体的案件流程处理,把那个女孩的信息先找到,法医跟进查明死因,然后通知两方死者家属。”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这边就先维持现场,等着法医过来。”杨队挂断电话,然后和酒店里候着的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候往外看去,透过玻璃看到的酒店外面都是黑漆漆一片。也是这个点,他们还在工作,只希望他们的计划能达到效果。 今晚看了太多小女孩哭泣的场面,杨队有些矫情地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 三点钟,法医到场。 天蒙蒙亮的时候,全队收工。 回到局里还没睡个安稳觉,战战兢兢的小警察给市里首富家拨通了电话,又战战兢兢地等来了郑大海。 “请节哀,昨夜在xx酒店发现了您儿子郑嘉的尸体,还有一具17岁女孩的尸体,下午尸检报告会出来,请您安排人过来了解一下。等案子结了,你们才能领走贵公子的尸、尸体。”小警察最后还是害怕得结巴了一下。 对面一直没有说话声,然后好一会传出一声“砰”的巨响,对面就陷入慌乱。 直到对面一个冷静的女声说道:“您好,我们下午会安排人过去的,事情我们知道了,谢谢!希望你们秉公认真处理,都是人命。”后,小警察才敢把电话挂断。 说话的人是郑蕊,她穿着睡衣刚从楼上下来喝水,然后就看到接电话的郑大海一阵地喘不上气来。 她和管家给郑大海喂了药,然后郑蕊从管家嘴里得知了郑嘉去世的事,冷静地给了警察回复。 说实话,现在的郑蕊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她一点都不像郑大海一样激动和难过,有的只是鄙夷。 谁知道那个和郑嘉死在一起的小女孩是怎么死的?郑嘉的人品,她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样嘛。 但她这种漠然的态度让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郑大海更生气了,郑大海拍着桌子想把郑蕊赶出:“你走开,你哥哥的事你不要沾,我看你巴不得他死。” 郑嘉要早亡的消息早就有,兄弟姐妹们或多或少地表达过惋惜和遗憾,但只有和郑嘉最合不来的郑蕊一直没哭也没表现出来过难过的情绪,是以郑大海这一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是冷血,哥哥都死了,居然可以冷静成这样…… 如果是他死了,这个女儿是不是说不定会更开心?因为能获得更多的家产,毕竟她手段那么厉害。这样想着,郑大海看向郑蕊不由得带上几分忌惮。 他们是父女,郑大海的神情是什么意思,郑蕊自然看个分明。 往日里笑得带着温婉意味的杏眼和郑大海直直对视,坦然得让郑大海都躲开了那一瞬郑蕊的视线。 躲开后,郑大海又觉得不是自己理亏,想要借由亲情单薄再训斥郑蕊几句。 他一抬头,郑蕊已经蹬蹬瞪地踩着拖鞋上楼去了。也像是泄气一般,郑蕊上楼的动静大得不得了,又被郑大海气个仰倒。 躺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郑大海安排管家:“下午的事,你去吧……” “让他们好好查,如果是有人害了老大,下狠手。如果是老大自找的,那家人也不要留。”郑大海眯着眼,目光里闪烁多几点幽光。这时候,郑大海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死的时候撞上了扫黄。 管家点头下去,郑家的清晨在郑大海的低气压中度过。 那厢的小院子,又迎来一场离别,程旭要回四九城过年。 男朋友要走,赵雪槐自然送到了车站,看着火车离开才往回走。 送完人,赵雪槐没回齐芸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协会那边找她郑叔帮忙。昨夜里被赵雪槐糟蹋的院子,还需要人重修才能住人。过是赵雪槐的,找人忙活的事自然也归了她。 去到协会在的地方,赵雪槐刷了上回给的证件才顺利进去。 进去之后由人带着去找找郑濂,郑濂兢兢业业工作,一周七天无休忙碌在案牍间。 见了赵雪槐,郑濂才抬起头,和这大侄女抱怨道:“唉,这事做不完啊!还是像你师傅那样清闲。” “都亏了您忙活,云省才安定不少。”赵雪槐捧场道。 郑濂听了哈哈笑:“就是一个瞎忙活的。你回去了其瓦市一阵,最近修为见长啊!昨夜里把房子砸了,是怎么回事?” “是小雷劫,可把师傅气惨了,让我搜罗东西给她放回去呢。”赵雪槐想到早上齐芸的黑脸,脸上带笑地调侃着。 “那些东西可是她的宝贝,早年间她更讲究。这是你,要是换了别人砸了她东西还能活到见到今天的太阳?”郑濂说着一挥手,“那不可能!” “倒不至于,师傅脾气挺好的。”赵雪槐维护着齐芸的面子。 不过这话说出来郑濂也不信,他扒拉着翻开了本子,撕下一页纸给赵雪槐:“这上面的是修房子那人的联系方式,你师父那个是古院子,得请这些特定的人才能修。别的人就是随便给修好了,也会被你师傅嫌弃,当初头回修这院子就是找的这些人。” “好,谢谢郑叔。麻烦你了!”赵雪槐接过那张纸,道了谢。 郑濂看着她,又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侄女啊,你看协会这忙得很,有个单麻烦你帮忙做了成吗?” “行啊,郑叔不用客气。”对于郑濂,有过泽市两趟,赵雪槐感觉自己于对方也算不上生疏。虽然认识不久,但对方当时维护自己的情谊,她还是记得的。 “还是上回那个郑昭,这家伙给钱挺大方。明年协会打算修个新的食堂,他投资了一把。”郑濂想起郑昭给的钱,脸上笑呵呵。 “你师父哪儿,感觉也不方便过去。要不你在这等着,我把人给你叫出来,或者我们这边开车送你过去?”郑濂询问道。 “坐我们的车直接过去吧。”对方来了还要再折腾回去,赵雪槐选简单的。而且有专人包送,回头再去请人也方便。说到底,没车还是有妨碍不方便,赵雪槐动起了买车的心。 特殊协会的普通人多,术师就比较少,所以仅有的几个人活就忙不过来。郑濂手里说是管着整个省的门派,但其实主要对上杂事多,下面的门派不受严谨管束。这年头,钱不好挣啊…… …… 接电话的时候,郑昭还在片场的休息室,忙着新戏。上一回的《李清婉》动静闹得挺大,赵家还来闹事说他拍摄不实的历史。 郑昭一本鉴定过的《李清婉小传》砸在了赵家人脸上,还被市里文化局点名表扬。 可接到特殊协会打来的电话,在片场说一不二的郑昭也只有配合的份。高兴地答应可以后,郑昭火速定了地方,再给这回托自己找人的乔文秀打电话。 “大明星,人我找着了。你赶紧去和白楼,我定了二楼的包厢,你去了报我名字。” 乔文秀今年二十八,早几年就大红大紫,去年息影还引得不少人感伤。可乔文秀不在意,她息影后嫁了自己喜欢的人,小日子美得很。 可没成想,没美上多久,婚姻就出了意外。乔文秀听着郑昭的话,也是点点头,答应道:“我马上过去,不过你给我请的人是谁啊?哪位大师?” “说了你也不知道,但是绝对厉害得让你吃惊!”郑昭想着赵雪槐的本事,那是拍着胸脯打包票。 乔文秀听了放心,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外,安心地挂断电话,借口和小姐妹喝茶要去和白楼当着她丈夫鲁朝的面出门去。 一出了门,乔文秀捂着胸口喘了几下气,然后擦擦额角的汗才坐车离开。出门不过十来步的路,就出了一头的汗,乔文秀擦着汗觉得心惊不已。 不过没事儿,等找到大师解决了那对狗男女才是正事。等事情去了,想必她也能好好睡觉了身子也能好了,乔文秀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看向窗外。 开车的是乔文秀在圈里混的时候就请了的司机,关系熟稔。见乔文秀高兴,对方也笑着道:“太太就是要多出门啊,这样心情才好,最近这一阵,您除了去您妹妹哪可哪都没去。偏偏您妹妹还不在,让您白操心。” 乔文秀收了笑:“别和我提她,你专心开车吧。” 赵雪槐和乔文秀的车都在了路上,唯有郑昭这个中间人出发遇到了问题。 郑昭在片场外面被人堵着了,当头的是赵成安的大孙子。 对方气冲冲地控诉郑昭:“你个没良心的制片,亏得我们家把宅子借给你,你居然把我爷爷拍成负心人!” 说到这个郑昭才气,他也指着对方的鼻子,吼道:“你们家老爷子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心里没有数!那本旦皇的小传我可是拿到多宝阁去鉴定了的,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还是旦皇自己的笔迹!” “人家旦皇自己写的你们还不认?你们家的脸面要不要,不要就自己撕了,别在这儿挡着老子的路!”郑昭伸手用力,把赵家的恶心人推开,推完人还嫌弃脏一样拍了拍手。 片场的人也是看了直乐。 “旦皇自己给自己写的小传,还不比传言真!哈哈,这赵家的人真是不要脸,幸好我们郑制片拍电影敢拍,才让大家见识到这家人的嘴脸!” “就是,那个东西多宝阁和博物馆都鉴定过。不然《李清婉》可就不能上映了,由着这赵家继续骗大家……” “我看这些年的传言,也和这赵家人有关。他们以前还顶着李清婉的后人名头出来荒呢……” 郑昭的态度,还有片场人嘲笑的嘴脸,把赵家来的人臊得不行。 赵成安的大孙子落寞地走出人群,咬牙道:“我不信,爷爷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啊!他一直记着那个女人呢!” 倒是他一边的女孩儿摆了摆手:“我下回不来了,你自己来吧。” “赵晚晚,你难道也要看着爷爷名声臭掉吗?那个破电影放了后,我们家生意不知道差了多少。” “可爷爷确实是和奶奶在一块了啊,没有和李清婉在一起,他没做到自己当初说的话。” “那个时候明明可以纳妾!又不是现在。”赵成安大孙子反驳道,“当时那些什么伟|人,还不是纳妾了!” “人家的事是人家的,我觉得爷爷就是错了,你自己去吧。”小女孩生气地皱着眉,一溜烟跑开。 赵成安的大孙子生气地独自回家,可回到家里,又面对另一波烦恼,那些上门退单的人挤满了宅子。 明明人满似海挤着岸,这老宅子却无端显出几分落寞和陈旧。 倒是博物馆中,赵雪槐后来捐出去挂着的《李清婉》画像,上面美人依旧笑得嫣然。 第71章 和白楼是茶楼,专供下午茶,还捎带着卖些美味的茶点。 在路上被赵家人耽搁了一阵,郑昭紧赶慢赶,才赶在赵雪槐到的前一步到了楼里不至于失礼。 两人遇上,郑昭自然客气地引路带着赵雪槐往包厢去。 看店的店员看着赵雪槐的背影心里咋舌:这是那号人物?郑家近来大红的郑昭也这么客气…… 自从上一部电影大红,又引出一段往事一位奇女子,郑昭在昆市内可是大出了风头。 到了楼上,两人进入竹帘挡开的包厢,撩动帘子就看到里面坐着的美人。 那美人自然是乔文秀,她在电影圈里红了几年,容貌上佳,清纯的气质让人想要护着疼惜。郑昭就躲不过这样的美色,费劲巴拉地想要帮忙。 看着乔文秀清瘦不少的脸,郑昭也是心里一钝,有些心疼。 但美人已嫁为人妻,关心太多反倒是害人。郑昭拂去心里心思,给乔文秀介绍起赵雪槐。 “赵大师,那是乔文秀,就是托我找赵大师您的人。” “这是赵大师,本事非凡,上回唐宅的事就多赖赵大师出手!” 郑昭简单带过乔文秀,重点介绍了两句赵雪槐的本事,好让乔文秀知道他找的人不是一般人。 乔文秀站起身,礼貌地道:“赵大师好!今天要麻烦您了。” “好说。”赵雪槐坐下,眼睛扫过郑昭和乔文秀两人,最后落在乔文秀姣好的脸上:“今日这位女士是为了……” “是我要托大师算一个事。”乔文秀看懂她意思,苦恼地说出自己的事。 “这事还得从我妹妹说起。我和我妹妹是双胞胎,但和我妹妹长得并不像,小时候家里穷就把我送给了姑姑一家做女儿。姑姑家没有孩子,两个人在城里过日子,而我们家在乡下。等我妹妹上大学,也来了城里。” 乔文秀脸上露出几分苦意:“从我妹妹来城里后,姑姑常叫她来家里吃饭,平常也让我多照顾她。说都是一家人,只是和我肯定更亲些,毕竟我和姑姑姑父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妹妹后来知道我和她是双胞胎,心里就有些过不去,一直找我闹腾,要东要西不说,有时候回到家里,还会吵当初为什么不把她送给姑姑一家。” “我妹妹和我闹别扭,一闹好多年,直到去年我嫁人才好了些。” “见她脾气好了,我还以为她知道我的好了。没成想!我前阵子在我丈夫鲁朝衣服上发现了她的口红!”乔文秀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同于她妹妹不知情,她是从小就知道自己被送了出去,姑姑没瞒过她。 谁羡慕谁不说,一个得了好的物质,另一个却是在父母关爱下长大的。想到父母送出去的是自己,乔文秀心里也有嫉妒和痛苦。 郑昭也听说过这段往事,皱着眉问:“口红什么的,你不会弄错了吧?你妹妹不像是那种人,虽然挺物质,但平常也挺维护你啊。” 乔文秀妹妹叫王文清,乔文秀是跟了姑父的姓。王文清长相普通,性格尖锐,就喜欢要些贵的东西,港台来的口红香水,外国来的流行衣裳。郑昭以前和乔文秀合作时见过她好几回,每回王文清去片场都是在吵架,要不蛮横地找乔文秀要东西,要不和乔文秀合不来的女星互撕。 说是王文清又找乔文秀要东西郑昭信,抢男人这个郑昭还真觉得有几分可疑。 可女人间的事,不是轻易能误会的。 乔文秀想着眼眶都有点发红:“那只口红的味道外面根本没有卖的,是我自己用家里种的花做的!那个味道,分明就是我做的那只口红,还明晃晃地印在鲁朝的衣领上,恶心人!” 赵雪槐倒是信口红这事,她很理解地放下了茶杯,对着泫然欲泣的乔美人说道:“你继续说。” 赵大师这么说了,郑昭也不敢再打岔,只是眉头皱得死紧。 乔文秀这才又道:“刚刚说到我发现我妹妹和我老公可能有一腿,那件事后我没说话,渐渐冷淡了我老公,犹豫着要不要离婚,鲁朝一直在给我解释。又接着没过几天,我妹妹就带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师,跑到我家当着我婆婆公公的面,说我命中带煞、克夫。” 听到这里郑昭也信了,如果不是带有别的企图,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郑昭想着王文清这个人,眼里闪现出彻底失望的神色。 赵雪槐面色淡淡,她上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这种家务八卦事。或者为家财,或者为自以为是的真爱,或者脑子一时进水,总之各种原因一言难尽。 “我妹妹带着那个大师说完我克夫,我婆婆和公公把人直接赶了出去。我气啊,两个不怎么见面的老人家都比我的亲妹妹强!”乔文秀咬着牙,清隽的脸庞气得狰狞。 喘着气平缓了一会情绪,乔文秀接着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从哪天起我妹妹就不见了,没回家,也没回我给她买的房子,不知道在哪偷偷和那个男人苟合。” “那个男人也是经常半夜里出去,但是我的车子跟不上,我请的人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根本找不到他和我妹妹那个蠢货在的地方!他以为瞒得极好,可我细心留意又怎么会错过真相!”乔文秀吸了口气,“这回找上大师,就是想请您帮我算算他们在哪里?我好抓个现成的,把我家那蠢货妹妹绑了扔回去,再和男人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郑昭听了气极:“到了这个地步,那个男人还护着王文清!他到底长了眼睛没有?难道眼睛是瞎的吗?”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给女人打分,郑昭心里能给乔文秀打九分,王文清那种是脾气性格差的一分。一个九分的女人和一个一分的女人,傻子也知道怎么选啊! 乔文秀哭着抹了把眼泪,骂道:“男的都没有好东西!” 郑昭拍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被一杆子成功打死在岸头上,断了想趁机而上的心。他心想算了,乔文秀这种女人也就脸能打九分,脾气和脑子也只能给一分,综合来说还是不适合他。 “算对方和你妹妹在的地方倒是可以,什么时候能捉奸……不好算。”赵雪槐说着,看向乔文秀过于白皙的脸,“而且,目前保住你的命最重要。” 乔文秀的脸美则美矣,大眼睛似含情带意,小嘴抹了口红樱桃儿似的,但是淡淡的生机不断在身边消失,明显的不正常,肩头头顶三盏魂灯更是暗淡不已。若是不来找赵雪槐,只怕过几日就要芳魂消逝,佳人不在。 乔文秀和郑昭都是听得一呆。 郑昭反应更快两分,惊道:“保命?文秀身上怎么了?” 乔文秀也是呆呆地,她快速地回想着自己这差不多半个月来的身体症状。 想了一遍后,她慌张地看着赵雪槐,目露惧色:“大师!我这些日子每天都觉得没力气,走上几步路就觉得像要死了一样,还有早上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最近还每天吃得很多,但是怎么吃都饿,像没吃一样……” 说到后面,乔文秀的声音有了几分颤抖,居然有人在谋算她的性命。拿了东西不说,还妄想把她害死! 想到那个几乎很明显的凶手答案,乔文秀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文秀!” 郑昭喊了一声,立马过去把人扶住。 “赵大师!你看看文秀怎么了!” 郑昭手上扶着人,着急地看向赵雪槐。 赵雪槐虽一言未语,但已经走到乔文秀身边,做起了救人之举。 和白楼的上等茶水被倒了三杯,三杯一行摆开在茶桌上,茶杯中茶叶轻轻晃动。 “这是气极魂魄离身之状!”赵雪槐吩咐道:“你把她扶正,我先接她的魂魄回来。” 乔文秀眼睛一睁一闭间,肩上三盏魂火已经灭了两盏,余下一盏在艰难地燃烧着。 三盏魂灯尽数灭了,就是乔文秀身死的时候。 赵雪槐初见她时,就发现她身上的魂火黯淡。无力,脱发,夜不眠,这些都是普通的症状,一般人身上都有,往往这个时候就需要多休息补足精气神;若是一味亏空身体,最后必会减损寿命,到了老时难以弥补。何况乔文秀身上的几种情况,都严重到了一种十分不正常的地步。 无动若死人,掉发生机去,吃喝体不知,亡命在一时! 而且要不是乔文秀以为自己是为了家里丈夫和妹妹勾搭,自己心绪不宁导致了睡眠不好,从而发生一系列的掉发等事,这情况她必然会去医院检查一番。一个正常的人,可不至于走两步路就如同煎熬一样。 郑昭听着赵雪槐的话,把乔文秀的身体扶正。让她的背部靠在椅子上,头被郑昭扶好稳当地直立着。 “我扶好了,大师。”郑昭出声道。 赵雪槐轻轻一点头,手一拍茶桌,三杯茶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乔文秀的两肩和头顶。 然后赵雪槐食指飞快地弹了三下,响起“噗”地一声,三簇火焰猛地燃起,亮起在乔文秀的双肩和头顶上,将茶杯里的茶水点燃。 火焰来得又急又猛,毫无预兆,吓得郑昭手一抖,害怕地在火冒出来的时候退开一步。 他一退,乔文秀的身子就猛地晃了一下。 失算了!普通人怕火! 赵雪槐皱起眉毛,一指灵气弹出稳住乔文秀的身子。干脆自己费力地一心二用,一边稳住乔文秀的身子,一边扔出三张引魂符。 三张符箓飞向茶杯的方向,在茶杯上水火之上点燃,瞬间放出三簇紫色的火焰。 那紫色火焰透明度极高,郑昭甚至能看到茶杯里的茶叶在轻轻地动着,宛如燃起的那三簇是水火一般! 但水怎么可能烧得起来,郑昭想不通,目不转睛地看着赵雪槐的动作。 点燃三张符箓后,赵雪槐嘴唇快速蠕动,而后清喝出两个字:“魂归!” 念这两字的时候,赵雪槐的双手从前往后招,律动奥妙。 郑昭看着那动作,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像要飞了一般,直到耳边又响起一声“噗”的声音才回复正常。 那“噗”的一声,是乔文秀右肩上茶杯里的紫色火苗熄灭了,又听得再一声响,乔文秀左边肩上茶杯里的火灭再熄灭。 魂归,真明火燃起,假的魂火就灭了。 左右两盏魂灯的魂被招了回来,乔文秀的眼睛刷地睁开,浅色的瞳孔猛地睁大,宛如被控制的假人一般没有丝毫的活气,反倒瞧着有些阴森森的。 这时,郑昭站在乔文秀的后面,看看赵雪槐不动,疑惑问道:“好……好了吗?” 他还没听着赵大师回话,就看到前面的乔文秀猛地回头,阴测测地看着他。 郑昭吓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吓得两股战战。 好好一个娇弱的大美人,盯着一脸的阴气森森,头上还亮着一盏紫色的灯火,能不吓人嘛! 赵雪槐手一挥,取下了最后那杯在乔文秀头顶的茶杯,轻声告诉郑昭:“刚刚她虽然昏了过去,但是三盏灯亮起来的时候就有了意识。” 三盏灯亮起的时候,可不正是郑昭吓得放开了乔文秀的时候,郑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讪讪道:“那不是吓得嘛,突然一簇火烧了起来。” 乔文秀终于能控制自己表情,无辜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醒来了啊。不是你在问好了没有吗?” 郑昭从地上爬起来,连声应道:“好好好,我错了。先不急着说这个,我们还是先说害文秀性命那狠毒之人的事吧!” “刚刚文秀昏倒,是不是就是那个人手段起了作用?”郑昭想着刚刚那般危急险象,心中有些发凉。 “刚刚是她的魂魄太弱,被招了过去。”赵雪槐道,“如果我没猜错,是对方是用你的魂魄养东西。” “我的魂魄?”乔文秀疑惑地皱起眉。 “你的魂魄难得干净,这是其一。其二是你的命格,大富大贵格局。拿你的命格去养一个财神,是可以的。” 赵雪槐细细看着乔文秀的面庞,微微皱起眉,她看出来的东西和乔文秀说的有点不一样。比如家人宫相里,可没有害命的人,反倒是夫妻宫里夫星黑中带红,一副要夺命的样子。 但仅从乔文秀说的话里,她妹妹王文清和丈夫鲁朝是勾搭成一伙的。 郑昭就觉得是王文清和鲁朝在联手害人:“肯定是鲁朝和你妹妹捣的鬼,他们搅和在一起,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肮脏事!这种人的命,有什么必要留着,拿去养狗得了!” 乔文秀眼眶微红,咬着牙恨恨地道:“鲁朝!王文清!良心狗肺的一对东西!” 乔文秀嫁的丈夫鲁朝本来是普通的高管,在她的资助下才另起炉灶开阔出一片大好前景;至于她妹妹,那是一直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没成想是个白眼狼,还回头咬人! 赵雪槐皱着眉,没说那个“妹妹”估计是个倒霉牵扯进来的。她可以确信乔文秀的妹妹没有害她的性命,但是有没有睡乔文秀的男人就不能保证了。 乔文秀的两侧眼睛鱼尾部分摆得分明,右边的夫位饱满,说明她老公过得挺滋润,但是乔文秀也说疏远了对方,那么对方怎么滋润得可想而知。大顶大顶的绿帽子在乔文秀头上罩着呢。 赵雪槐想清楚了,便问道:“眼下你想如何?” “先离婚,然后再一一清算。”乔文秀扭了扭不安的手指,但是眼神坚定:“家产大多是我的,公司他为了让我放心也注明了股份,只要我活着我就能把东西拿到手。”可这大概就是丈夫想要她性命的原因,乔文秀自嘲一笑:“他们拿了我的都要给我吐出来,用了我的都要还回来。没钱没权,没才没势,他们又能蹦跶出什么?” “就是没有发生害我命的事,我也打算离婚的。”乔文秀道出自己的计划,又看向赵雪槐:“还请大师给我几个护命的东西,帮忙算一算我妹妹现在所在的地址。” “好,你有数就行。不过算对方行踪得需要她贴身的东西,有些麻烦。”赵雪槐道。 “肯定在市内,那个男人晚上出去要不多久就会回来!”乔文秀道。 “那好,我等会有事,明天你拿了东西再给你算。记住,你明日上午九点遣车去田十巷口接我。”赵雪槐脱下自己手腕的一个木镯子,递给乔文秀,“这个可以保你安危。” 乔文秀拿了东西,赶紧套上自己的手腕,仿佛套上这东西小命就得了保障。 赵雪槐看清她动作,补了一句:“这是半法器。” “啊?”乔文秀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问道:“这个……唔……多少?” “要张有签名的海报行吗?你在《阿英》里面演的那个角色的海报,签角色名和真人名一起吧。”乔文秀是她小哥赵文丙的真爱明星,赵雪槐表示自己不追星。 “当然可以!”乔文秀笑了笑,露出两排贝齿。她还以为这大师要狮子大开口,谁知道是她的影迷! 然后赵雪槐被拉着说了一会关于电影的话,才施施然离开。 走的时候想着有点吃亏,下回还是不要接这种美人的单子,赵雪槐拉不下脸要钱。 叹口气,赵雪槐坐着车去了自己的下一站,去请修屋子的师傅们。 车子一路开到了一条小巷,不同于别的小巷子,这条巷子里飘着着都是木头香味,那种淡淡去除了水分的木屑香味。 赵雪槐嗅着半开的车门透进来车里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但是下一刻,赵雪槐就刷地睁开眼,按住了自己身上背包鼓起一角。 那枚赵雪槐捡来的印章开始蠢蠢欲动,向着车子往前开的方向挪去。 说到这枚印章,赵雪槐想起八|九小雷劫时这印章为着护她也卖了力,导致整枚印象小了一圈,当下颇有耐心地拍了印章。 可是印章不知道这几下是什么意思啊,印章还是一个劲地向着前面的方向去。 赵雪槐就坏坏地把印章调转个方向。 印章是分前后左右的,当下一边给赵雪槐传递给强烈的委屈感,一边把自己转回前面去。 等四四方方的印章把自己慢吞吞地转回去,车子正好停下。 察觉到了地方,印章立马调转方向,又朝着右边的方向蠢蠢欲动,明摆着在告诉赵雪槐,右边有它想要的东西。 司机先生说:“赵小姐,到地方了。” “好,谢谢您!”赵雪槐按着侧背的背包,下车敲响右边的院门。 这巷子的院子颇为讲究,院门都是光洁漂亮的。赵雪槐敲的这家院门上就雕着两条龙,活灵活现。 突然,印章不老实地猛地朝前一挤,在门上磕出一声响。 “哐!” 赵雪槐的敲门的手指顿住。 印章心急地又动了两下。 “哐!” “哐!” 里面的张大石不耐烦地回道:“来了!来了!说了没钱,找我们催债我们也拿不出钱啊!今天又不是还钱的日子。” 然后门被张大石从两边打开,黑黑壮壮的汉子抬起头,不耐烦道:“今天还不到催债的日子呢!别想骗走我家的紫檀木!” 张大石嚷完一句,看着来人傻眼了。 来的一挺好看的姑娘,和他印象里那些奸诈的催债人可差远了。 赵雪槐微笑着,死死地按住了想要再“哐”几下的印章。 第72章 张大石看着眼前陌生的人,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来我家干嘛?” “我找张木张师傅,是在这吗?”赵雪槐得体地道。 “你找我阿爸啊!”张大石笑着推开门,招呼赵雪槐,“进来,进来!进来说,我阿爸在后面雕面具呢,我带你去找他。” 这有人上门,就是生意上门啊!张大石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就是钱,客客气气地领着赵雪槐进去找他阿爸。 张家分前后两院,前面都是雕刻坏的木雕,有些地方有败笔。但就是那些不甚完美的作品,也是精致繁美,看着就让人觉得大吃一惊。 赵雪槐匆匆一掠,只觉得眼睛都用不过来,赞叹道:“那些都是坏了的吗?那么随意的扔着。” “对,都是失败品,大多是我手里出来的。”张大石想着那些失败品笑笑,“那些都是以前的东西,现在出来得就少了,就偶尔失手一个。” 进了张家的后院,张大石在木材堆里找到了安然雕刻的张木。雕刻着东西的那一刻,对方眼里只有木头。 这位以木为名的张师傅看着年纪不小,脸上皱褶多得很,因为低着头雕刻,头上前半部分都是木屑,手里的工具在木雕上不快不慢地动作着,一瞬都不用停滞。 张大石过去了看了一眼,发现他阿爸在雕一个不能停的部件,和赵雪槐解释道:“姑娘要不要等我阿爸一下,这个小部分不好停,一口气雕完最好,我去给你搬个坐的。” “没事,我站着等就行,或者看看这些木头。”赵雪槐笑笑,摆手在木头堆里转了起来。 “我是上门来请张师傅修房子的,那种古宅子。听说上一回修葺的时候,就是请的张师傅。”赵雪槐道来来因。 “是哪家的房子,你就住在哪?我应该知道。”张大石皱着眉,回想着脑海里的记忆。张大石跟着父亲学了二十年的木头,一辈子都在和木头打交道。他父亲去过的很多地方,他是跟着去过的。 “是在田十巷口那边,两进的小院子。”赵雪槐一边答着张大石的话,一边有规律地朝着印章想要去的方向过去。 印章一个劲地朝着院子西边去,但是赵雪槐是借口转着看木材才来转的,肯定不能直奔印章要去的地方。而且也幸亏外面放的这些木材都是普通木材,不然张大石就得怀疑赵雪槐别有用心了。 一直走到摆放木头的尽头,赵雪槐踩到一个小石头才发现印章终于不朝着西边去了,而是朝着她脚下。 赵雪槐装着踩了东西膈脚的样子吸气一声,把脚挪开。 张大石担心地问道:“唉,你踩着啥呢?这地儿没有刨木头做东西啊!” “没事没事,还没踩着呢。”赵雪槐捡起地上的石头,拿起来,“这是什么呢?” 就在赵雪槐手拿着石头的时候,背包的一角急切地支出一个角,方向正对石头。 那石头上面带着黄色的泥,赵雪槐拿激动的印章没办法,直接拿手擦出了上面的泥,露出里面的“石头”原样来。 ——是一颗黑色的珠子,鸽子蛋大小,黑色的珠子本体在太阳夫人照射下像带着幽光,触手温凉。 张大石认识所有的好木头,但是却认不出这东西,看了一眼就无所谓道:“就是一个石子儿,还挺圆。姑娘你喜欢的话,送你啊!你踩着它了,可不就是那什么……缘分。对,缘分!” 张大石说完这句,看向那头的自己的阿爸,想看看老爹忙完没。忙完了就带着这姑娘去谈生意,最好对方愿意用好一点的木头,多挣一点给他阿妈还债。 想着自己烂赌的阿妈,张大石眉目间浮现出一抹苦色。 然后他耳边闪过了黑珍珠几个字。 “这应该是黑珍珠。” 等等!黑珍珠是不是很值钱?!张大石条件反射地看向赵雪槐手里的黑石头,目光打量着那个小东西。 鸽子蛋大的黑珍珠?能值多少钱?这是张大石的第一反应。他阿妈赌钱三个月来,家里的钱财流水一般出去,日子肉眼可见地变得窘迫起来,张大石对于金钱的渴求简直在这段时间达到了顶峰。 眼下这个老实人看着赵雪槐手里的东西,在心里后悔着自己的大方,可是让他开口要回来东西,又好比打自己的脸面。 张大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看着那鸽子蛋大小的黑珍珠,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值多少钱啊?” “不知道,应该很值钱。”赵雪槐笑着道,欣赏了一眼黑珍珠的美色。 张大石内心犹豫着,张了口,又给闭上,又试图张开。话他都想好了,就说自己家穷或者缺钱,刚刚失言了,但就是开不了口。 赵雪槐目光从黑珍珠上挪过,落在张大石脸上,看他一脸为难,立马道:“这个我很喜欢,按市价两倍的价格给你吧。” 赵雪槐自己有钱,不止于做这个白拿别人东西的事。如果真的想白拿,她也没必要把手里长得像石头的东西是黑珍珠的事告诉张大石。 听着赵雪槐话,张大石涨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道:“姑娘,你真是好人。” “算不上什么,拿了东西当然要给钱。我看张师傅那边忙完了,我们过去吧。”赵雪槐走向张木在的地方。 张大石得了赵雪槐的好,当下积极地给他阿爸清楚地说了宅子在哪。 “田十路口,是个姓齐的大妹子吧。”张木眯着眼,回忆着道,“是个有钱的,好东西可多,当时木头都是用的最好的,可惜老头儿当时手里东西不多。” “那自然是好,麻烦老先生费心了。不知道日子哪天合适?这两百是预付给您的手工费。”赵雪槐拿出两百块,却是递给了一边的张大石。她观张大石和张木都是目带苦色,张木的妻位更是明晃晃地破财之征。 老师傅皱着眉,想着家里的情况还是受了赵雪槐先给的手工费。行里的规矩,没有先收钱的,但这姑娘愿意多给,一看就是好心肠。 “这几天没活,明天我就带着大石上门吧。”张师傅点点头,把赵雪槐给的地址记在本上,然后说道:“先去看看,看完了要用多少木头我给你算出来,然后给一半定金,做完了再给全款,这是章程。” “好,行的。谢谢张师傅了,我师傅可是特意让我来请您的。”赵雪槐道。 “老头子也就会做点木活,谋生而已,谢谢你师父看得上了。回头我谢谢她,保管她满意。”说到自己的术业,张木脸上带笑,整个人精神起来,头上的木屑都在抖动。 定好时间,赵雪槐带着张大石去了躺最近的多宝阁,给黑珍珠定了价,然后取钱后给了两倍价格的钱,让张大石回家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的。 弄完这些,司机载着赵雪槐回去。 想着张大石说的催债,司机也有些感慨:“这些搞赌博的,可真是要人命啊!” “不沾最好,欲望无穷。”赵雪槐摇摇头。 “我看这家怕是以后也惨,戒赌多难,挣得多也不够花出去的。”司机摇摇头,有些同情这一家子,但也就至于同情。 赵雪槐对于这种情况也不能说什么,这不是一只鬼两只鬼的事,而是人造成的错误。 等到来巷口,赵雪槐给司机先生也塞了钱,谢谢别人陪着忙了一天。 回到院子里,还没坐下,印章就冲破了赵雪槐的背包,扑向她的手指。 印章想要把黑珍珠吞下去,下面凹出一张小口,努力想要一口把黑珍珠吞下去。激动和高兴的情绪,就在印章“张嘴”的动作见表达着自己的小情绪。 赵雪槐的手指不放那黑珍珠,拈起印章放高,自下而上去看印章伸出口的“嘴”。 印章下方,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因为吃不到黑珍珠,印章生气地把自己鼓大了一圈,洞口也在不断变大。 赵雪槐感受着那种生气、超级生气的情绪,一阵好笑。可是笑过之后反倒生出好奇心,印章吃了东西放哪儿?难道还有个中空的肚子不成?赵雪槐好奇地往那洞口里试探着伸了一根手指。 印章愣住了,立马想要收缩变小,但是赵雪槐手指已经伸了过去,它总不能把主人的手指卡住。 印章本体大小也就赵雪槐一个拳头,长度没有正常手指长。眼下赵雪槐食指全部伸了进去,却还是没有摸到印章的顶处。 “怎么没到底?”赵雪槐皱着眉,另一只手拿着的珍珠也伸了过来。 然后印章的嘴巴又咻地变大,一副急切想吃的样子。 赵雪槐心存疑惑,拿着黑珍珠往里面塞了进去。 但是东西一进去,就被吃掉。眨眼的功夫,赵雪槐立马手上空空。 印章满足地晃晃,犹如打嗝一般抖动了两下。 赵雪槐突生奇想,想要摇晃几下这小东西:“你怎么光进不出?什么好的都吃,难道就不吐出来一点给我?” 赵雪槐拿着印章狂摇两下,动作犀利。 印章被晃得那点儿意识都蒙了。 慢吞吞地往外挤了好久,然后“噗”地一声,印章终于吐出了东西。 第73章 老实说,印章往外吐东西的时候,赵雪槐开心得像个老母亲。 只进不出的印章居然给她往外吐东西了!这也说明她刚刚的猜测没有错! 印章极有可能有一个中空的空间,用来放一些它喜欢的宝物。可能会值钱,可能是法器,反正这小东西只瞧得上好的。 印章一把东西吐出去,赵雪槐就伸手去接着。 然后一本书落在她的手里,书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动作让人浮想联翩。 …… 尴尬过后,赵雪槐面带绯色,拿着那本书,继续摇晃印章:“不要这个,你给我换一个?” 印章被晃得特委屈,只出不进的给了你东西,你还不满意! 一波又一波来自小气鬼的委屈冲击着赵雪槐的大脑。 到最后,赵雪槐都忍不住再欺负小气的印章,把这家伙塞进背包,手捂着破洞的地方去找齐芸给她补上。 不过走到一半儿,赵雪槐转向自己新房间的方向,偷偷进屋把印章给的那本小黄书给塞到了枕头下面,然后才跑去给齐芸说今天的事。 齐芸手上针线翻飞,耳朵边上是小女儿的絮絮叨叨,像是老鼠一般吱吱吱吱。 笑闹一番,师徒再用了晚饭,各自安歇。 饭后走上百步,消食溜完圈。赵雪槐就回了房里,带着好奇心翻起那本书。 真正打开来看,才知道这是一本正经的书,和封面相差极远,甚至完全不吻合。 书上写的是一位农家子,一路科举做官,破开寒门和氏族的艰难屏障,最后爬上吏部尚书的位置,成为一代皇帝最宠大臣,可谓是风光一时。那位大臣在历史上也是颇有名的,进六部前在各地都磨炼过,政绩斐然。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位大人其实是一位相师,会观人的面貌而后抉择如何行事。印章的储物性能,正是这位大臣为官无聊时培养出来的。 书的最后面,写了印章只是这位前辈一时好奇之作,算是半个储物空间,是个器物,没有自己的灵性。 但是千百年过后,东西到了赵雪槐手里,居然也有了自己的灵性,还有一个劲地要求吃东西,还会委屈。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赵雪槐翻完一整本书,拿着印章出来逗弄,直到把书塞进印章肚子里才满意地不欺负印章,洗漱睡去。 第二天的一早,赵雪槐起早和齐芸比划太极拳,活动完身子骨,再用了早饭,就是赵雪槐出去干活的时辰。 田十巷口,早上六点就过来了的乔文秀待在车上,望眼欲穿。 一见到赵雪槐的人,乔文秀就跑下车去,一双如雾的美目含泪,眼带着惶恐之意。 赵雪槐觉得奇怪,皱眉问道:“东西不管用?” “不是,您给的镯子管用。但是我胆小啊!我昨晚上感觉到东西在抓我头发,然后这个镯子一放光,我就安全了。”乔文秀看着镯子一脸感激,但是眼底的惊惧掩不住,“虽然有用,可是我怕我一睡着,又有东西过来,我就吓得不敢入睡。” “有用就好,先上车。”赵雪槐理解乔文秀的胆小,今儿把事情尽力解决。 “好好好,到车上去。”乔文秀给赵雪槐打开车门,“车上带了我妹妹的东西,头发还有她常用的几样东西,都是我在她的房里找出来的。” 乔文秀昨天和赵雪槐一分开,就又去了王文清住的屋子,拿走东西,然后让郑昭帮忙找个隐秘的地方住下。计划第二天去找鲁朝算账,可是她没想着,那个鲁朝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段! 心里对于往日恩爱丈夫的最后一丝感情也被乔文秀从心里撕下,狠狠扔到十八条街外去。心口留着血,但是性命的危机让她痛苦地理智着。 到了车上,乔文秀把妹妹王文清的东西交给赵雪槐。 赵雪槐拿过一根头发,在手上烧成灰,然后洒在罗盘上。 “沙、沙。”罗盘轻轻地滑动着,一根指针指向郊外的方向。 “左边,十公里的位置。先把车子开到电视塔吧。”赵雪槐看了一眼车外,指名方向。 司机有些迟疑地转着方向盘,心想太太怕是真的疯了,居然找了个算命的来算她妹妹在哪。这人也是敢算,难道真能找到一个人大活人在什么地方? 心里带着疑惑和不解,司机一路听从着赵雪槐的指挥,开着车。 但是越开司机觉得越不靠谱,这分明是太太和鲁先生住的地方,他们在的这条路只去青花小区。 司机在心里给赵雪槐打上“骗子”的标签。 慢慢地,就连乔文秀也觉得奇怪了:“这不是家里的方向吗?” 司机答:“太太,是往家里去呢,按着那位小姐指的方向,就是青花小区。” 说着,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赵雪槐,摆明是不相信。 赵雪槐看了笑笑。 乔文秀若有所思,最后确定下来:“难道她就在我的房子里住着?怪不得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就在我的屋子里!” 乔文秀气上心头,面带不郁。 司机劝一句:“太太,家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卫生,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有人。” 乔文秀和鲁朝单独住,不和鲁朝父母住一起,鲁朝父母只是偶尔才会过来青花小区看看。而且因为这边乔文秀常住的地方,保洁司机都是乔文秀的自己人。 正是出于对自己人的信任,才让司机不相信赵雪槐的判断。 可乔文秀不同,她是经历过昨晚,还有昨天魂魄离体差点死掉的事。她相信赵大师!那么答案就是另外一种,家里打扫的小保洁在瞒着她给鲁朝帮忙! 就在乔文秀的黑脸中,车子终于开到了地方——正是乔文秀在青花小区的住的小别墅前。 带着一种诡异的心情,兼任保镖的司机跟着乔文秀和赵雪槐一并进了五号别墅。 门里的小保洁正在打扫,一回头看到乔文秀,立马笑着道:“太太早上好,您昨晚去了哪儿啊,先生早上出门还问起您呢,说今天出去有事,就不回来了。” “他今天不回来了?”乔文秀反问一句,“我今天有点事,你先回去。” “那今天不打扫了吗?先生爱干净的……” “不用,我让你回去!”乔文秀情绪有点失控地赶人。 她这样明显的态度,小保洁立马乖巧地走人了,只是走的时候脚下步子有些慌张。 乔文秀深呼一口气,平复情绪后看向赵雪槐:“赵大师,我妹妹在哪?” 赵雪槐有点心疼乔文秀,刚刚那小保洁就给乔文秀戴了绿帽子,这还是信得过的人。 拨弄起罗盘,赵雪槐不断在屋子里走动。 脚步声明明不大,但司机却觉得脚步声如擂鼓。他怎么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刚刚小保洁似乎面上带着一种逃避的神色,离开屋子时也是不愿意的。莫非? “就在这屋子里。”就在此时,赵雪槐的脚步停在一扇门前。 “这是他的书房。”乔文秀拿着一大把的原样钥匙,找准一把开门。 门一开,屋子里就传出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食物久放之后的馊味儿。 接下来不用赵雪槐说,乔文秀和司机就在书柜里找到了被绑做一团的王文清。 相貌一般的女人被打成了猪头脸,手臂和脚都被绑着,呈现出一种可怖的青紫色,嘴巴也被胶带封住。 她以为的趾高气扬的妹妹正在受着这样的苦,乔文秀也顾不得别的,赶紧给王文清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 嘴上的胶带被划拉一下撕开,王文清终于受不住恶心,一口把那可恶小保洁塞进自己嘴里的馊饭菜吐出去。 成倍的异味马上扩散,乔文秀立马扶着人往外拖去,同时嘴里责备道:“让你和那个男人来往,现在好了吧!差点没死在他手里!” 乔文秀想想就觉得可笑又可气,两姐妹都看上那么一个东西,简直是瞎了眼!尤其她这蠢妹妹,还为了那个男人找人说自己克夫! 哪知王文清丝毫不知错误,一口粗鲁的“呸”就中气不足地出口了! 表达完自己态度,王文清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乔文秀:“你个、蠢货……,我是被鲁朝算计了。” “你都成这样了!不是被算计了是什么,你别想我原谅你,我对你死心了!”乔文秀气得眼眶发红。她对鲁朝有感情,但对这个妹妹只有更疼惜的,她宠着惯着王文清的时候,鲁朝还不知道在哪呢! 两个至亲之人的背叛,才让她难受不已,无法接受! “那个大师是他的人!我被算计了,我早发现他不对了……”王文清忍住别扭的心思,道出实话。 王文清这一句话,惊呆了司机和乔文秀两人。 第74章 王文清又道:“我发现那个男人不对劲,就想带着那个大师来拆穿他。但没想到那个人是他安排好的人,一来就说你克夫!我还想解释,他爸妈还有那个什么鬼大师直接架着我出去了!” “我给你使眼色,你也不看!”王文清瞪着乔文秀,死不承认误事她也有责任。 请来那个大师是真的,王文清的目的也是揭穿鲁朝的真面目,但是王文清和这个姐姐做对做惯了,要让她说她是为了乔文秀好,她说不出口。 反正就是很别扭的一个人,享受着乔文秀的好,心里认同这个姐姐,但是始终没有打破心里的障碍。也明知自己早年的疾苦和姐姐无关,是羡慕嫉妒作祟。 如果王文清之前能够拉下脸来好好和乔文秀说鲁朝的事,两人也未必像今天这般惨兮兮。 一个被绑着手脚差点废掉,一个则是差点丧命。 郑昭脑子里乱成麻,从王文清的一通话里抽出能用的东西说她:“早知道鲁朝不对劲你不早说!王文清,你长了脑子干嘛的!” 王文清也是憋着一口气,明明虚弱得要死,还依然气恼地瞪郑昭一眼! “我怎么没长脑子,接近那个男人就是为了找点证据。结果我发现他邪门得很,就找了个大师……”王文清面带懊恼,她没想到自己接近鲁朝的目的被发现了。 乔文秀有些崩溃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王文清,显然是不能接受从王文清嘴里蹦出来的那些东西。 说实在话,弄清楚所有事的赵雪槐也有点懵,按两姐妹手里的牌,怎么也不至于把牌面打成这副样子,可事情就是那么巧合。 两姐妹从头到尾都是一条战线,妹妹发现了姐夫的不正常,所以接近姐夫想要弄点证据。但是姐姐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妹妹弄在姐夫身上的口红印记,所以直接冷落了妹妹和姐夫两个人。 估计是因为姐姐的警惕,姐夫就盯着妹妹找人演了一出戏。让妹妹带着他的人来拆穿他,结果可想而知,妹妹上当得厉害,彻底和姐姐离心。 姐姐自此不管妹妹,而妹妹则被姐夫绑着关住,免得妹妹破坏他的计划。关住妹妹后,姐夫就致力于弄死姐姐。 但这时候,事情最有意思的契机发生了。姐姐以为妹妹和姐夫两个人不知道在哪儿偷情,想找人帮着捉奸,结果就找到了郑昭这里,请来了赵雪槐。 也是这个捉奸的举动,破坏了鲁朝的所有计划。 在会所收到小保洁送来的消息,左拥右抱的鲁朝面色一变。 鲁朝是个长相颇为斯文的人,像书生一般。但是和乔文秀结婚后,鲁朝就一朝翻身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那些过去在书间积累的气质尽去。 见他面色一变,狐朋狗友笑着问道:“哟,这是乔美人查岗了?”鲁朝这个背着老婆出来偷吃的人,也是这群人里的笑谈。不过男人就是那么回事,谁还不想多睡几个人呢,因此也是互相帮着遮掩,免得家里红旗不稳。 鲁朝强笑着,解释一句:“查什么岗,是文秀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一边衣裳半露的女人还想留住鲁朝,手不规矩地拉扯住鲁朝的衣摆:“鲁哥,晚点儿回去啊!” 鲁朝黑着脸把人推开,走得很是利落。 到了外面,鲁朝就把自己最近请来的保镖召集到一起,带着这三个大汉一起往回赶。 坐在车上,小保洁看了有些奇怪:“鲁哥,怎么还带着这些保镖?”以往鲁朝只有在外面才带着保镖,往家里去可用不着这些人。 鲁朝对着她笑笑,道:“文秀不是也带了人回去,我带几个才放心,不然怕她让人揍我。” “这倒也是,我看太太估计会发现她妹妹,先生这么欺负王文清,太太肯定要生气,太太对她那个妹妹最好了。” “也是王文清不懂事,明知道太太肚量小和先生感情好,还带着人上来得罪太太。我们现在吃的喝的,那样不是太太的钱。” 小保洁碎碎念着,心里鄙夷着王文清那个蠢货。要不是王文清有乔文秀那个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在那块地方种田挖地呢!还有乔文秀,也是个蠢的,不知道多少人睡了她男人! 在小保洁的碎碎念中,鲁朝的脸也越来越黑。 会所在的地方不过离小区十来分钟路程,眨眼的功夫车就到了青花小区。 鲁朝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门,三个大块头的保镖看着极其威武,这是鲁朝的第一重底牌。 鲁朝强行破进别墅的门时,乔文秀和郑昭刚把王文清从鲁朝的书房搬到客厅的沙发上。 郑昭正打着120,就看到鲁朝冲了进来,他身后带着三个铁塔般的大汉,还有一个小保洁,眼看着就是叛徒。 而屋子的中间沙发处,是三个女人,王文清连动弹都困难。 和郑昭最近的司机看清对面来人,开始心里发慌,他们这边两个男人怎么打得过对面四个大男人?武力悬殊啊! 但即使心慌,司机还是勇猛地快步走上前挡在客厅里三个女人的前面,对着鲁朝义正言辞道:“鲁先生,你带着这么多人进来想干嘛!” 司机眼里满是警惕,刚刚的事让他难以接受,也一时消化不了。但再怎么样他都知道先生想要害太太,眼下的先生就像野外的狼,而他们则是屋子里的小羊羔,危在旦夕! 鲁朝勾起一边嘴角,显得有几分邪气,这幅模样让人不敢相信往日里那个温润的男人也是他。 鲁朝眼露不屑道:“还问什么!强子,带人捆住他们。事成之后,五万块就是你们的。” “你们住手,太太能给你们更多!”司机操起一边的红酒瓶子,挥了两下权当壮胆。 被鲁朝称作强子的男人足有一米九高,肩膀上的肌肉鼓起,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听着司机说的话只是笑笑。 强子捏着拳头走近司机,说道:“钱也分先来后到,只能不客气了。” 强子走近司机,另外两个则是靠近郑昭。 至于沙发上三个女人,这种场合三个女人就没被强子几人放在眼里。没有特意练过的女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只蚂蚱,伸手就能直接捏死。 “啊!不要过来!”司机挥了一下酒瓶子,一脸严肃地怒吼一声。 郑昭就不一样了,这家伙也是吓得大喊一句,不过他喊得是:“救命啊!赵大师!” 一边喊着,郑昭一脸麻溜地跑向赵雪槐在的地方,像是一个向着三个女人求救的怂货。 司机听着那声音就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不能打就算了,还跑去太太哪里拖累几个女人! 只是无奈自己双拳难敌四手,这般想着,司机一脸愤恨地向着强子一个酒瓶子砸去,动作勇猛。 强子嗤笑一声,一偏头就躲了过去,反手抓住司机的手腕,把酒瓶子倒砸回去。 小样儿,想砸他强子,也不打听打听他的名头!街头小旋风强哥! 下一秒,强子觉得有个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脑袋,那个东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是一下就砸得他头晕起来。不对,他是真的晕了!这是强子倒下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除却强子之外,其他两人倒下也只慢他一秒两秒。 而砸晕这三人的凶器,就是乔文秀素日爱吃的山核桃。 扔出三个山核桃,客厅里倒下三人。赵雪槐在心里赞了一句山核桃的质地坚硬,然后挥手指挥司机和郑昭:“把门关上!” 干掉保镖,这屋子就是他们的主场了。司机看着对面的鲁朝和小保洁,心里闪过一丝喜意,动作麻利地冲过去把门关上。 门户紧闭,就是想跑都没有跑出去的路。 小保洁吓得脸色发白,凑在鲁朝身边问道:“鲁哥,怎么办啊?” 小保洁只问着话,就感受到了司机带着煞气的眼神,对方在记恨她呢。她可不是先生,能在太太面前得了好去,小保洁吓得瑟瑟发抖。 乔文秀放下王文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姿势让乔文秀有了和鲁朝相等的视线高度,她缓缓问道:“你一直想要的资金资助我都给了你,为什么还要动手?” “哈哈哈!那叫给我。”鲁朝目含嘲讽,“股份大头都是你,房产也是你,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吃软饭!吃你一个戏子的软饭!” 鲁朝指着乔文秀的脸道:“你说你混什么圈子,好好的在乔家待着不好吗?我当初认识的你的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明明被人收养做了有钱人家的小姐,还要出去陪酒□□,你贱不贱!” “呸!你个烂货,你才贱到骨子里去了!”王文清虽然躺着,但坚强地骂了回去。乔文秀那个怂蛋可不会骂人,鲁朝这种贱人,就该给他脸上来几下,免得他还以为自己有脸。 “你好好躺着。”乔文秀回头对着王文清说了一句,再转回来对鲁朝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乔文秀意外地没有多少怒气,也许是这几日的折腾让她心死了。对着鲁朝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做影星,拍电影,那是乔文秀自己喜欢的。姑姑姑父做生意厉害,早年快速地积攒了财富,在市里也是小有名头。 当初自己结识鲁朝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学生,但是追求她很用心,乔文秀因此才和对方有了接触。后来乔文秀去做了影星,对方从学生成了社会人士,但依旧对她处处体贴,乔文秀出于婚姻的考虑就将息影纳入了计划。 而后的息影嫁人,鲁朝当时可是乐意得不行。如今想来,当初这男人追求自己的时候,那嘴脸可和现在不一样。大概一个人的一张脸,就是可以随意变幻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深情就深情。 乔文秀看着鲁朝在沉思,鲁朝却是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慌。他的视线不断转到一边坐着的少女身上,想要防备着赵雪槐动手。 慢慢地,心理防线最后一层也被自己的臆想击溃。 掐死她!掐死她就好了!鲁朝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仿若疯子一般扑向乔文秀! 在鲁朝眼睛变成血红色后,他的动作快得不像话,像是风一般转眼即至。 乔文秀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种熟悉又恶心的味道,她绝望地闭上双眼。早在对方能动用邪术害她性命的时候,她就该想到对方已经不正常了。但她好似也请了一个不正常的人……乔文泽想到那位再度睁开眼,费力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赵雪槐接连砸出好几颗核桃,让鲁朝的动作变得迟缓了几下,从而救下乔文秀。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鲁朝会用以魂养魂的法子,就必定是入了歪门邪道才会懂那等法子。而后手法粗劣,一看就是没什么本事,这也是赵雪槐放心让乔文秀一个人呆着的原因。只等对方露出最后这面,才知道对方究竟是弄的什么门道。 赵雪槐一脚踢开鲁朝,转身把乔文秀送了出去,直面鲁朝。 眼下鲁朝已然双目发红,目光呆滞,一股失神的样子。但是观他的动作,又不像是全然失去理智,还带着几分对于赵雪槐的顾虑和害怕。 对方的眼睛似乎是盯着什么东西? 赵雪槐顺着对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有另外一个玉镯法器,散着淡淡金光。 鲁朝“斯哈”两声,口水滴在地上,然后一个猛冲扑向赵雪槐的手腕。 一道黄色的符箓自赵雪槐手上飞出,落在鲁朝的身上,让鲁朝的身形一晃,发出一声惨烈的通呼声!而后鲁朝朝着一边倾泄倒去,好像身体一边重一边轻! 果然,是半人半鬼!身子重量不一样! 法器自动发起黄光,那是驱鬼之征兆。 赵雪槐一开始猜测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人自愿的鬼附身,一种就是半人半鬼。魂魄是很特别的东西,养魂的东西只能是人的肉体。如果想要得到另一个人的福运,那么最好的法子便是拿自己来养,这样便能将别人的运道送到自己身上来。 但是这以魂养魂,是只能介于鬼魂能做的法门。只有和鬼扯上关系,才能养魂。鬼附身,可以在满足鬼的要求后让鬼离去,一举两得。而半人半鬼,则是人和鬼各占据一半的躯体,强行和鬼魂融合在一起,会在寿命上大大受损,也会一直无法和鬼魂脱离。 相较于鬼附身,半人半鬼可谓是一种损伤极大的办法。但半人半鬼也有益处,就是可以一直拥有鬼的能力,换言之,可以做很多想做的坏事。鲁朝眼睛发红,扑来时动作迅猛但一边身子略有迟缓,这些就是破绽所在。 对于这种半人半鬼只能混迹在人堆的东西,赵雪槐一道符箓足以解决。 腾腾燃烧起的火焰在鲁朝身上燃烧着,对方不停地打着滚。 黑烟从鲁朝身上冒出来,地上也多出一些黑色粉末,直到最后一丝黑烟消失,鲁朝才毫无意识地躺在地上。 半鬼从他身体里脱离,那些从乔文秀身上夺取的东西,无论是福运还是寿命都从他身上脱离,回到主人身上。 乔文秀只觉得一阵精神头上来,整个人舒畅起来。她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地上躺着的鲁朝怔然。 郑昭两眼的钦佩,看着赵雪槐的目光发亮,多好的武打人才啊!可惜对方怕是瞧不上他的电影,郑昭默默在心里叹口气,上前看了看鲁朝。 “没死。”郑昭道。 知道人没死,司机先生也回了神,一脸的恍惚,好像自己在梦里。他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场景,飞起来的人,还有烧不死人的火…… 王文清还比不上司机,看着赵雪槐的背影有种流口水的冲动。想拜师,如果能够学得一二的本事,那该多好!遇上鲁朝这种人,直接上去两巴掌拍死! 郑昭算是这些人里最有见识的,见过赵雪槐动手好几回,当下看着这些人傻乎乎的反应,觉得自己倍有面。他咳嗽一声,唤醒众人:“接下来怎么办啊?我看这人不好再留着。” 乔文秀眉头蹙起,在郑昭以为她要心软的时候,她开口说道:“谋杀未遂,送到警察局去吧。” 警察局那老大的媳妇,是乔文秀的好友。郑昭心想着,鲁朝怕是真的凉了,乔文秀能送他进监狱,那就是真的死心了,开了这个狠心的头,女人就像毒寡妇,让你后悔得肠子青。 其实郑昭猜得八九不离十,乔文秀就是想送鲁朝去吃一辈子的国家饭,铁饭碗,多好啊! 鲁朝的结局伴随着120和110的到来而到来,王文清被送上车的时候还想着给鲁朝补两下,免得以后揍不着。 处理完这些,乔文秀给赵大师送了十万块,车子照样开着送回田十巷口。这回开车回去,司机先生一句话都不想说,脸疼得厉害,没脸开口。 司机先生的苦,赵雪槐不懂。 但心里苦的也不止司机先生一个,还有警察局的警察先生们。 刚刚处理了一个大淫.窝,就面临着来自首富的大公子身亡的大事,再接着又是一场上层谋杀事件,最近大事一件接一件,忙得连局长都没时间吃饭。 两天时间过去,郑嘉的事报告也出来了。小警察又开始战战兢兢地和首富家打电话。 打通电话,小警察颤颤巍巍犹如一位百岁老人感觉自己命在旦夕,他说道:“郑先生,郑嘉的事件报告出来了。” “据我们的调查,那位十七岁女孩是被您儿子几番虐待,然后才挣扎着不小心将您儿子捂死了。发现郑嘉身亡后,那女孩也害怕得自杀了。” “对,事情就是这样。” “什么?死因不是我们调查的这样,是对方勾引并谋杀?”小警察头上汗珠斗大,“这个、这个我不能证明啊,我们的调查就是这样。不过一切都不会公开,不会对贵公子的声誉造成影响。” 郑大海听着小警察的话,不耐烦地将电话挂断,直接打给副局长。 那厢小警察被挂了电话,胆子瞬间回来,忍不住骂道:“这些有钱的真是过分,谁还不知道他儿子虐待人是的?这些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好不好。还有那个小姑娘,分明是被家里和赌场做套送进来的,多可怜啊!” “唉,我们哪里管得着,这要不是连局长敢干,那些小姑娘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是故意的。什么赌钱输钱,就是让她们老老实实地好好挣钱,好处那些贪心的父母也拿了,哪有那种父母!那个小姑娘就是发现了,想逃跑才被送去郑大少哪里,得了这个下场。” “也不是都是故意的,不愿意那群人也可以真的让人去赌啊,真的欠钱和假的又有什么区别?就可怜了这些女娃娃。” “我觉得都糟心,还是看什么时候局长再带着我们搞个大热闹!” “热闹是大了,这些天孙子也做得多啊……” “做孙子就孙子,我乐意。” 这边这些警察说着话,那头郑大海的电话也打通了,满意地许下承诺也得到了对方的承诺。 然后放下话筒,郑大海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觉得心中一阵憋屈。 好好的儿子,怎么就死了呢?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就让儿子这么白死?要不是那天碰上那些人抓黄,那个死丫头也不会失控,更加不会让老大死在那个地方。 要不是他让人去查了,还真让那些披着官家衣服的人瞒了过去。自己儿子的死,可不是报告上写得时间。他撒了大把的钱,才得到确切的消息,那些人故意改了老大死亡时间! 一时想到死胡同里去,郑大海让秘书做个记号。 “明天抽个空,你去预约一下,我去郝大师家拜访。” 第75章 七孔山,以风景秀丽的七座山头而闻名,但这七座山都是私产,不为一般人所赏。知道这七孔山妙处的,也大多是一些有身份的人。 而这七孔山,就是郝家的大本营。 坐落在第一山的半山腰处,一座座房屋错落排列,井然有序,其中一座道观单独落在了山顶上,成为一座标志性的建筑。 郑大海和一位穿着单薄道袍的道士一道走在山路上,目的地正是山上的道观。 郑大海爬台阶耗费不少体力,他微微喘气,感慨道:“这山路风景虽好,可爬起来真是费力。” 郝千耳在山风中停下,任由风鼓动他的道袍,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然而这得道高人偏偏混迹于世俗,还混得不错,不然也占不了这么多的山头。 “这山路不过千余阶,往日里老夫来往多次,早已习惯了。郑先生早年间可是登山亦不喘气的啊!想来令郎的事对您影响颇大,也免不了你这般挂怀伤身。”郝千耳抚抚自己的长须,面带一点悲天悯人的沉痛。 郑大海果然被勾起伤心事,心中气愤郁气翻腾,一瞬间面色变了好几回。 想到自己中年失子,郑大海目露恨意道:“小儿的死不怎么光鲜,但他也是年纪轻轻,何至于丧命。若非那些人非要搅出意外来,小儿必是像先生算得那般能活到明年的年尾去,不会连这个年都过不了!” “唉,郑先生节哀。”郝千耳淡淡地叹息一句,又带着郑大海爬起山来。 一路山风凛冽,吹得人头脑清醒不少。但郝千耳时不时停下来说个几句,只让郑大海的心更坚定。 对方想办事的心铁一般强硬,自己才好挣钱,这是郝千耳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郝千耳擅相面,是个相师,家传渊源,只是先前郝家一直不怎么出名也不怎么有钱,到了郝千耳这一代才突然暴富,成了云省玄门里的暴发富,引得不少人眼热。 可是那些眼热也没办法,郝千耳这样的人也是几十年方才能出一个。而郝千耳发家致富的宝贝,那是多少人都撞不上第二个的。 两人行止山顶,步入道观。 小道童打扫着道观内部,瞧见人了就放下小扫帚行礼。 “观长好!先生好!” “中屋打扫干净了吗?”郝千耳问道。 小道童就点点头:“观长,已经打扫好了,蒲团也换了新的。”说话的时候,小道童好奇地打量着跟着观长一并进来的人,好奇地张望了几眼。 郝千耳转向郑大海道:“郑先生随我去中屋吧,那处更好施展回溯寻解之术。” 两人转向中屋,留下几个小道童好奇打量,大眼对小眼。 “观长好久没带人来山上了。” “这个先生一定很有钱!师兄们可是说了观长只带很有钱的客人过来。” “估计是要动用先生的法宝吧。” “这个不要说,先生会发火的!”小道童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赶紧捂着小家伙的嘴巴,恐吓两句,让这些小家伙继续安静打扫。 小道童们说话的时候,郝千耳已经当着郑大海凭空变出了一面古镜。 看着郝大师凭空变物的本领,郑大海瞳孔微张,目光不错地看着那面宝镜。 多年前,就是这面宝镜让郑大海在自己的手下中找出了奸细,从而稳住了他在昆市的地位,获得了京城郑家本家的支持。郑大海对于郝千耳的相信,大多出自于这面宝镜的本事。 宝镜名为万千问,意思是世间万千计的问题难题,都能从中问出一个答案。 当然宝镜还有没有别的功能作用,那就只有郝千耳知道,他也不会告诉别人。 拿出宝镜后,郝千耳面色为之一肃,表情中满是慎重。 他将宝镜浮于两人中间半空处,对着郑大海肃色道:“郑先生,你闭上眼之后,须得诚心想着你的问题,只想与之相关的问题,切莫多思。” “你若是想多了,我这一年唯有两次的施法机会就白白浪费了,你送上的香火也是白白浪费,你记住了吗?”郝千耳口中说的香火,正是香火钱。 郑大海点点头,盘坐在蒲团上,缓缓闭上双眼。 待郑大海一闭上眼,郝千耳就后退两步,手按在万千镜镜面上,在镜面上贴上三道符箓,而后放出掌心火让三道符箓在镜面上慢慢焚烧。 只听得“噗”的一声,三道符箓燃烧殆尽,在镜面上生出一层淡淡的红色薄膜来。 光是那层薄膜的生成就让郝千耳面上白了一层,随后他轻吐出口气,左手持镜,右手则是以大拇指的指尖划破食指,让鲜血从食指流出。 再将溢满鲜血的食指按在镜面之上,只见那层淡淡的薄膜颜色愈变愈深,渐渐地和郝千耳指尖放出来的血一般红得鲜艳!就好像一层血水在镜面上流动。 “敕!万千象皆现于汝之面,万千镜里万千寻!”郝千耳猛地喝道。 镜子不断颤抖,刹那功夫郝千耳就汗流浃背,濡湿了道袍。 再看万千镜面上,画面不断变化,最后由着郑大海的思路定格,宝镜上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最先变得清晰的是两人周边的景物,遥远但依旧能看清的昆市站三个大字,报纸亭,以及报纸亭周边的电话亭。再接着,就是电话亭旁边的两个人,也一点点变清晰。 一高一矮,约莫是一男一女,睁开眼的郑大海紧盯着着宝镜,生怕自己错过这一幕。 那高的人面目面目渐渐露了出来,英俊的轮廓展露,桃花眼含着浅笑,看着对面的比起他稍矮一些的女孩。再一瞬,男人对面的女孩也露出了模样,模样姣好,气质清冷,但也是笑意含在眼底,和男人对望着。 郝千耳心道好一对良配,志同道合,倒是做夫妻的好料子。再看着两人眼含桃花,红鸾星已然开始压不住,必是要成的。 只是…… 想到那个只是,郝千耳看向身边的郑大海:“郑先生,这两人大概就是你要想要找的人了。可是我观这两人面相,绝非大恶大邪之人,反倒带着一股浩然正气,你莫不是刚刚想东西时有了什么差错?” 郝千耳甚至能看得出来,镜中一男一女都是顶顶好的面相,男的带着贵气,女的更是玄妙,让他难以参透太多。哪怕郑大海是一方巨富,对付这样的人怕也是一个字,悬!机会极小。 郑大海面上表情古怪,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两人! 举报欢庭里的那些事的人居然是这两人,一个是程家的小儿子,一个本身就是玄门中人! 面对这两人,程家的小儿子是不能轻易动的,他承受不起程家的怒火。郑大海把憋屈压在心里,转而看着程旭身边的女孩,他隐约记得这个女孩是其瓦市的人,不过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物而已。 动不了程家的人,还不能动这个小地方出来的女人吗?郑大海目光闪烁了一下,让郝千耳心叹不妙,他的劝解只怕没用。 郑大海道:“想来是没错的,不过其中有些误会。我得到这个结果就好,郝大师不必忧心我再苛求。余下的香火,我会送让阁中管事送来的,郝大师也好好休养。” 动用了万千镜,又放了一通血,眼下郝千耳面色惨白如纸,饶是郑大海这个普通人也能看出来他面色极差。 郝千耳摆摆手:“无事,只要郑先生求到所求便好,这也是郝某人的所求。” “郝大师辛苦了!多谢您相助,我还给您备了几件小礼,稍后让人送上给您补补身子。”郑大海客气地道谢,心里一急辗转着想起了别的事。除了郝千耳这个擅于算命的,他可还认识不少人,只是寻什么人动手除个小小术师方便稳当才好,免得让对方脱逃之后再来寻他麻烦。 看完自己想看的东西,郑大海下午就打道回了市区。 七孔山上却是在他走后发生了一件事。 郝升晃了晃他老爹的宝镜,好奇地把上午的镜像晃了出来。 看着镜面上的赵大魔头,郝升一脸惊恐地找上他躺着休养的老爹。 “老爹,上午你给那个郑家的大胖子算什么了!” 郝千耳被儿子的面色吓了一条,一头雾水地答道:“他想算算他儿子的死和谁有关,那两人怎么了?你见过不成?” “何止见过,我上回回来说的那个丢脸的事,老爹你还记得不!那女的可不就是上回那个很凶残的女道友,一个不知道能打多少个!把几百个人玩得团团转!”郝升想着那个女的,心里就直跳。你说说他这个贪财的爹,怎么啥都敢做。 郝千耳想了起来,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也不至于找咱们的麻烦吧,万千镜能藏天机,她不会知道是我们这儿的消息的。再说也是那个郑大海脑子有病,他儿子虐待小姑娘别人掐死了,还回头找人算账!” “知道理亏你还帮忙,老爹,你这也太过分了吧?”郝升皱着眉,有些接受不能。 “好大一家子呢,你们不都是吃我的喝我的,还要养几座山,老爹我也不容易啊。”郝千耳叹气,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 “可这样总不是办法,就说那些想过来偷东西,还有算天机欠的因果……”郝升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爹:“难道老爹你愿意死了连个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嘛!” 郝千耳看着自己自玄青会后长进不少的儿子,心里颇为欣慰。他道出他老谋深算的心思:“那一男一女是长寿之相,而且自从那镜像一出来郑大海的富贵面相就大变,可想而知那两人不会吃亏。对方不吃亏,总不会有麻烦的。宝镜内能维持的灵气不过几载之数,给你们多留一点是一点。” “老爹,你不要想得太轻松。那个女的认识郑濂,还和气旋子相识,怕也有背景。”郝升说了一句,微微叹气,决定以后还是加紧修炼。没有足够的本事,可护不住七孔山,也护不住他老爹留下的东西。 实力在玄门一界,往往就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话说到郑大海下了七孔山,回到昆市,略作休整就全家启程往四九城去了。每年年尾的时候,郑家分支都会回到本家一起度过大年夜,也做一些交流打算,商量一下家族未来的发展。 四九城里,各家有各家的过法。 郑家主政、商两道,在从军上没有太多子弟有进展。不过在偌大的四九城,也勉强站稳了一流家族的位置。何况今年郑家跟随的上面人马发展很好,明年有望登顶,到时候郑家自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往年的郑大海肯定是为家族高兴,因为郑家发展得好,他才能走上更高的位置。 但今年的郑大海让人觉得他有些疯狂,到处打听一些玄门的消息,像是有些发癫。不过郑家众人看在他丧子的份上,还同情地提供了不少消息,方便了郑大海的找人之旅。 至于郑蕊,她彻底被郑大海冷落,部分到了手里的多宝阁分部都被收回,连其瓦市那家都没给她留。 此时在四九城的,还有程旭、李唐等人。不过他们家中和郑家亦大不同,越到年底人越少,不少人都在外面持续高强度地工作着。好的领导,要给下面做表率,往往这个时候更多考虑让下面的人回家过个团圆年。 程旭回去的时候,家里也就一个退休的老父亲。 一见程旭回来,曾经在外面凶名赫赫的老程同志就笑得成了朵开得灿烂的花,努力忙碌在厨房间,致力于把儿子养成大肥猪。 被当成猪崽崽养的日子,那肯定是一个字——爽。 不过儿子也不能一切都当成猪来养,还得问问别的情况。 自个憋了个三五天,老程同志就忍不住在饭后折腾儿子,问道:“小五啊,你那个对象怎么没带回来啊!” 程旭嘴里咬着果干,答道:“她也在家过年呢。” “唉,一起回来多好。你看看隔壁的老许,还有老郑,那是子孙满堂。”老程同志面露遗憾。 程旭被看得不得劲:“爸啊,你别这样看我。我对象才十九不到,明年回来你也抱不到孙子!再说了,我哥我姐那边给你生的孙子还少吗?你想要几个,我就给你接几个回来。” “哪能一样吗?”老程同志叹气,他五个孩子里面就这个老小长得像他媳妇,其他四个都像了他,那些孙子孙女也像他,或者像别的人了,就再没一个像老小那样长得和他媳妇五分像的。 不过这些心思,老程也不好和儿子讲,只是自己默默等着。不过心里积攒的好奇,那是堆了一把又一把。 到了晚上,程旭洗漱完准备给赵雪槐打电话。 他和老程同志住的小楼是二层的,一楼二楼都各有一部电话。平日里程旭就用上面这个,打完电话回去睡觉。 电话声还在响着,那边老程同志突然兴起上来了。 撞见儿子在哪打电话,老程同志两眼放光。 程旭把话筒拿远,对老程同志说道:“爸,我打电话呢,你别听。” “你要说什么不能听的东西,我做老子听都听不了。”老程同志看儿子不好意思了,兴致更浓。 程旭无奈地离他远点,等赵雪槐接通电话就来上一句:“小妹啊,我老爸在偷听呢。” 老程同志上去就捂住小儿子那张啥都敢说的嘴,怒斥道:“你小子别胡咧咧,给你送个吃的还说我偷听了。”老爷子特意放大了音量,说完就蹬蹬瞪地下楼,脚步声也挺响,生怕电话里听不见。 等人走了,程旭就笑着和赵雪槐分享:“我爸走了,他年纪大了,就更像小孩了。逗着可好玩,比我侄子侄女都可爱。” “你一说,他是不是就走了,我听见脚步声了。”赵雪槐想象了那画面,也觉得有趣。不过如果是她爸爸,怕是会换一个样子,比如拿过电话替她打。 只是没有如果,她估计也看不到程旭知道自己在和女朋友爸爸打电话时的表情…… 程旭不知道那头发生了什么,他在说着家里的事,给对方另一个家庭的温暖:“今天老程同志又念叨我了,说我怎么不带这对象回来。我跟他说明年,他还不乐意,嫌弃我不够上道,你不会也这么想吧?我其实都没问你,怕你觉得唐突。” “明年正好啊,今年是我陪师傅过的第一个年。前些日子房子倒了,现在还在修呢,我要是跑了,师傅非得弄道雷劈劈我这个不孝徒弟。”赵雪槐说起最近休整的房子来。 “请的人是全包的吧,做饭也去周边找个人,人多弄起来累。”程旭盘腿坐在沙发上,想着接电话的人是不是也这个姿势,也以这种心情在想他。 不过今夜接他电话的人有点小情绪,羡慕着对方家庭的和睦和温暖。 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话后,赵雪槐挂掉电话去入睡。 第二天大早的赵雪槐去赶了个热闹的早市,拉上不爱出门的齐芸混迹在人群里买了一堆的年货,可以够两人吃上好一阵。 两人提着一大袋子回来的时候,张大石在门口候着,一见了她们就赶紧通知道:“你们屋里电话老响,偏偏你们不在家,快去看看吧。东西要不要帮忙啊,我帮着提过去。” 对于赵雪槐给的珍珠钱,在张大石看来那就是雪中送炭,对此张大石记在心里。这几日在这边建房子,两父子带着小工都很用心,每一个步骤都严谨负责地盯着。 赵雪槐笑着谢了他,自己提着东西很快进屋。 电话是郑濂那边打来的,回打过去才知道又有生意找赵雪槐。 郑濂道:“是个姓乔的女的,叫文秀来着,还和演电影的撞名了,人不知道你的具体地址才找过来。我老实说,师侄女你最好找个附近的地方接待一下人,你师父不爱见人,老打扰她不好。” “找了的,忘了和您说,怪我怪我。”赵雪槐连着说了自己两句。最近也是闲慌了,让她把这事都给忘了。 齐芸爱清净,休整房子那是意外,且不用露出别的手段。但如果就这种不正常的事找上来的多了,那不方便。 为了齐芸的清净,也为了这一屋子的古董不招人眼,赵雪槐特意在另外的地方找个栋新房子,等年后打算搬过去。不过眼下郑濂提起,找她的又是乔文秀,赵雪槐就把地址给了。 往后,若是有人通过赵雪槐认识的人找上门来,就有门可寻了。 乔文秀那边也挺心急,第二天就到了地方。 乔文秀和另一外斯文妇人站在一起,形成两道很有差异的风景,一个是清纯美人,一个是仿佛书里出来的得体妇人。 乔文秀敲了几下门,有些纳闷:“怎么没人开门?” 倒是那位斯文的少妇更为稳当,她虽然蹙着眉头一副有所担忧的模样,却是理解地道:“或许暂时不在,我们再候一会就是。” “那也是,这位赵大师已经是文清的第一崇拜者了,你家老连也是公道人,大师定能为锦绣你解忧。” 两人站在大门不远处,相依着说话,等着什么时候有人开门。 那头赵雪槐其实还在齐芸哪,只是设了阵法好让她知道那边宅子也有人来了。新宅子门的上方挂着一面镜子,还有三只铃铛,有人来了,赵雪槐能听到铃铛声,还有另一面放在口袋里的小镜子可以看到宅门前的景象。 五分钟后,赵雪槐从另一边墙头跳进院子,从里面给乔文秀两位打开了门。 “两位久候了,请进。”赵雪槐嘴角挂着笑意。 乔文秀和那少妇都是心头一喜,跟着进去。 门外头,司机先生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放心地吐着烟圈。 进了里面,简单的院子能一眼扫完,进到客厅才发现格局大气又不失精致。 屋子里也没个东西招待,赵雪槐就干脆让两人坐下,直切正题:“上回乔小姐的事应该是妥当了,不知这回所来何事?” 乔文秀看看身侧的好友,笑容里有些担忧:“烦扰赵大师了,是我这好友有事想请大师帮忙。” 乔文秀处理鲁朝就是托的这好友,可她没想到这身为警察局局长夫人的好友居然也有事反求回来。 赵雪槐看向乔文秀身边的女人,抬手道:“可以直说,能帮的我会考虑。” 徐锦绣含着愁苦的眉心微微散开一些,说道:“是我的孩子有些不妥当,想请大师帮忙看看。” “我的孩子八岁,是个男孩儿。就这几日的功夫,孩子出去玩了一趟后就开始脾气大变,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里孩子懂礼貌,讲道理,最近确实像成了另外一个人,贪婪……恶、恶毒,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孩子!”徐锦绣说到自己八岁的儿子,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间滚落下来。 第76章 景江花园,是徐锦绣一家住的地方。 小区里房价不低,各种设施齐全,而且离昆市最好的一小很近,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学区房。不过在九几年的昆市,这里的房子依然是中产阶级人士的驻地。 徐锦绣父亲是经商的,对于徐锦绣也是舍得,大笔的嫁妆陪嫁让徐锦绣和丈夫把婚后日子过得极好,即使丈夫是个两袖清风的,也不至于饿着自家人。 打开自家的大门,徐锦绣让身后两人进来。 而后徐锦绣道:“大师,这就是我家了。等会儿中午十一点半,一小就放学,往常小勇会回来吃饭。不过因为最近他变得很奇怪,我干脆把零花钱都给了他,让他自己在外面吃了。” “你带我去他住的卧室。”赵雪槐皱着眉头,心情有些不佳。 刚刚在车上的功夫,徐锦绣不止说了她儿子连勇的事,还说到了她的丈夫是连瑞,也就是昆市的警察局局长。最近他们一家可能得罪的人,大概就是连瑞工作上出的事,他查出了欢庭的窝点,还带着人去抓了不知道多少人。 当时程旭打电话举报的时候,也说过是打给昆市的连局长。综合这两点,赵雪槐就猜想徐锦绣的孩子八成是被牵连了,而这事的起因,也和她和程旭的举报脱不了关系。 当然,若是硬要说,赵雪槐并不欠什么,她和程旭的初衷也是好的,只是见不得这般牵连家人小孩的做法。现在做好事的人家里小孩反被害,她更看不过眼。这事,她管定了! “小勇住这间,那些是他的玩具和书,这几天把书都给撕了,我说也说不听。”想着孩子的诡异变化,徐锦绣又忍不住眼眶泛红。 乔文秀拿出帕子递给她,安慰道:“别哭了,小勇肯定能没事。那孩子那么乖,可舍不得看你哭。” “乔小姐说得在理。徐太太照顾好自己,等你儿子回来才能好好照顾他啊。你儿子这是被鬼附身了,小孩子魂魄轻,想来现在掌控身体就是那个鬼。不过那鬼想来脑子不怎么好使,不是什么老奸巨猾懂得隐瞒的人。”赵雪槐看对方止住眼泪,才聚拢了空气里的淡淡鬼气捏成团用一簇火点燃焚烧。 火焰燃尽鬼气,赵雪槐安慰徐锦绣道:“徐夫人说你儿子出事不过三日,想来那鬼附身不过三日,七日未出,只需把那鬼赶出去,再唤回你小儿魂魄便可。此事算不得难,赵某必为你解决。” “谢谢!谢谢赵大师了。”徐锦绣感激道,因为心情的激荡一时又涌上了眼泪。 “眼下还是先将那附身于你儿子身上的恶鬼叫回来,这般才好让我做法。”赵雪槐道。 “那我和文秀中午去接人,“他”用些钱哄哄还是很好哄的。”徐锦绣目中露着一两分急切,恨不得立马把人带回来,但又怕提前把人叫回来,引得对方怀疑再多生事端。 赵雪槐点头,道:“可。” 十点半。 连瑞把事情忙完,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他回家一来是担心近几日发生巨变的儿子,二来是看看妻子请来的大师能不能治好他儿子的怪毛病。 对于儿子身上出现的怪现象,一开始连瑞还不信是什么神神鬼鬼,毕竟他是个警察局长,知道很多事件的诡异性只是认为制造出来的。只是自己儿子的事发生两日,连瑞就心道不妙,这样奇怪的事唯有被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替代才能出现。 可自己好好的乖巧儿子被一个只知道要钱,动不动还敢打人的人替代,连瑞简直恨不得吃了对方,可以说剥了对方的皮都不能解他的恨! 连瑞赶回家,就看到了被坐在上座的年轻少女。他觉得有些眼熟,回想一二才想起在“捕蛇计划”的重要地点——其瓦市火车站见过对方。这个少女,可不是那个和姓程的小子认识的嘛。 见连瑞进门,徐锦绣就给他郑重其事地介绍:“连哥,这是赵大师。” “赵大师好!”连瑞伸出手,眉头未松一下。 “连局长好。”赵雪槐站起身,和对方握了一下手,“久闻连局长秉公持事的名声了!” “哪里哪里。”连瑞礼貌握了一下,就松开手坐到徐锦绣身边的位置。他面露苦笑道:“如果我能昧着良心,小勇说不定还不会遇到这种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住他啊!” 连勇是个八岁的小孩,整日里就学校晃,徐锦绣是个全职太太,家里唯一可能得罪人的就是连瑞他自己。事情发生以来足足三天,孩子大变样,妻子以泪洗面,连瑞也想通了这个事估计就是冲他连瑞来的。 说到这个事,连瑞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但事情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做。只是会做得圆滑一些,免得牵连家中娇妻幼子,让他们多受苦楚。 可让连瑞做一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警察局长,他做不到。他从小警察做起的时候,老局长怎么交代他的,他就怎么一直做了下来,那些都是不会改的“老顽固”。 连瑞面色沉重地问了赵雪槐几句,得知儿子的事解决起来不难,方才稍微松了口气。 等到十一点,徐锦绣和连瑞去昆市一小接儿子“连勇”。 从景江花园走到一小,过去了七分钟,小学门口也多了很多家长,都是来接孩子回家吃饭的。 学院的外边,沿着校门口的两个方向,各家小饭店或者小摊贩都亮出了大招,放出了诱惑孩子们的食物香气。 连瑞牵着妻子徐锦绣的手,感觉到手里的那只手在发抖,便关切问道:“锦绣,怎么了?” “没怎么,有些紧张,又有些嫌恶。”徐锦绣手上用力攥了攥了丈夫的手,像在从从他手里吸取勇气,来面对那个占据了她儿子身体的怪物。 连瑞心疼地抱住妻子,有些自责:“都怪我,我要是处事松一点,也不至于得罪那么多人。” “不怪你,你这里松一下,以后他们都会要求你松,要你什么都不管。可是你不管,那些女孩子就不会得到解救。我不怪你,孩子也不会怪你的,连哥。小勇也会好的。”徐锦绣声音低低,但是里面带着坚韧的力量。她知道,该怪的从来是那些任意妄为的恶人。 连瑞只觉得眼底发涩,用手擦了擦才放开妻子,好让她不止于看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流泪的样子。 两人并肩而站,没一会就看到了“连勇”扬着下巴甩着腿往外走。 两人上前,徐锦绣牵着“儿子”的手,笑着道:“阿勇,今天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爸爸也在家,外面的东西总吃对身体不好。” “连勇”面上带着不痛快,一下子甩开徐锦绣的手,不耐烦道:“我才不好回去,你做饭难吃死了!”说完,“连勇”就想往一边卖东西的小卖铺去,目光紧盯着最前面卖烟的那一处。 连瑞手一伸,挡住“儿子”,道:“跟妈妈回家吃饭,回头多给你零花钱。你要是不听话,以后零花钱就没了。” 连瑞皱着眉,两只手拿住“连勇”的胳膊。 “连勇”看着新多出来的便宜有钱老子,又看看一边看着他的女人,明显女人做不了男人的主。要不就回去吃饭?反正零花钱还会多,其实那个女人做饭也不难吃,只是外面的更香更辣而已。 “连勇”在心里算了一下,看在零花钱的份上点头答应回去吃饭。想着也不怪他没骨气,这对夫妻可真有钱,住那么大的房子,给一个八岁小孩的零花钱都比他阿妈给他一个二十岁的人给得多。 看来自己那么没用的阿妈,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给自己找了这么一对有钱的心父母,“连勇”心里有些得意地想着,他现在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了。 但“连勇”没想到,回到新的家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香喷喷的冒腾着热气的饭菜,而是一个拿着黄符纸贴他的女人! “连勇”被赵雪槐一道符纸镇压,整个人手脚都不能动弹,只剩下一张嘴可以说话。 他目露凶狠,看着面前奇怪的女人,吼道:“你给我贴了什么!老实给我揭下来,不然我让我妈弄死你!” “你听见没有?快给我揭下来!你这个巫婆!贱女人!”“连勇”怒骂道。 赵雪槐冷冷地看着他。 “你这个贱人,快把我放开!”“连勇”使劲挣扎,但是一动都不能动,失控的感觉让他格外暴躁。 “喂!快把我放开!” …… “连勇”骂了好一会,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看着对面冷若冰霜的奇怪女人,“连勇”决定找另外的人救自己。 他看向这具身体的“妈”,憋着嘴哭诉道:“妈,难受!你快让我放开我,好难受!” “妈!你让她放开我!” “爸!我好疼!”“连勇”终于知道不对了,有些惊慌地看着徐锦绣和连瑞,同时气呼呼着他们两个人。 “他”的声音还是儿子的声音,可是经过刚刚“连勇”一通骂,徐锦绣和连瑞都只觉得心底发寒,他们那个懂礼貌的孩子,才不是眼前这个没有素质的“怪物”。 徐锦绣甚至捂住了耳朵,对着被定住的怪物嚷道:“你这个怪物,快从我儿子身上出来!你不是我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不!我就是你儿子啊!你看看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鼻子嘴巴,都像你!”“连勇”有些害怕地喊道,因为定住他的那个恐怖女人朝着他走过来了。 但是任凭他再怎么喊,都没有人动容一分。意识到这点,连勇看着走近的赵雪槐吓得牙齿打颤。他可是看着他阿妈带了的那个女人,把死了变成鬼的他重塞到这具小身体的身体里面,对方这个奇怪的女人不会能把他拉出去吧? 如果对方把他拉出去,岂不是他又要死一回! 从出生到现在没经过多少事,只会找老妈要钱的“连勇”有些慌了,他想要找到他妈,可是他在这具身体的家庭里,被人当做怪物定住了。 “连勇”扭着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想要挪动身体跑出去,想要找他妈救他。 可是下一瞬,他被那极其恐怖的女人提了起来,小身体晃荡在半空中。 失去控制的身体,又悬空在半空,“连勇”哭嚷道:“放开我!不是我自己进来的,是别人把我塞进这个小孩身体里的!我要找我妈!” “你到底是谁?你妈又是谁,家住哪?把你怎么进这个小孩身体的事都说清楚,不然我就弄死你。”赵雪槐本就气质冷清,冷着脸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眼下语出恶言,在“连勇”眼中当真如要命的巫婆,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摔死。 怀着恐惧,“连勇”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倒了出来。 “我叫黄大文,我妈是、是这边一小食堂做饭的,我爸是一小的老师。我是四天前被人打死的,打死之后就成了鬼。有个人过来找我妈,说可以让我活过来,什么都不要。是对方做的啊,不是我做的。我妈也不知道,她之前连看变成鬼的我都看不见!” “你是四天前死的。出生年月呢?”赵雪槐把“连勇”放到沙发上,让对方好好地躺下。 想着对方是刚死的鬼,赵雪槐心里想起另一遭事来。民间有种说法叫还七,是鬼在死后的七日内没有消散,在死后就会上一个人的身,给家里交代遗言。而被上身的人不会知道自己被上身了,反倒会因为满足了上身鬼的心愿,会获得一笔福报。 如果这是个新死鬼,赵雪槐倒是可以给顺带着连局长的小孩谋个福利。 眼下这只鬼完全就是个草包,冷一下再吓一下就什么都交代了出来。对付这只上身的鬼比赵雪槐想得简单,唯一还需要忧心的,就是那枉顾好坏因果恶意施法的人,该如何巡着踪迹斩草除根。对方敢枉顾因果牵连无辜稚童,也别想轻易逃了这遭。 “我、我是七月十五出生的。”“连勇”被赵雪槐吓得老老实实。 徐锦绣惊呼一声:“小勇也是那天生的。” “赵大师,这个有什么讲究吗?”连瑞觉得不对,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可能这个人的生的时辰和令郎也是一个时辰的,故而两个人魂魄颇为契合,这才方便这个人表现出自己的性子,让两位难受。” 赵雪槐皱了下眉,道,“除此之外,这样相似的人命理容易搅和,需要一些罕少有人知道的小法子才能解清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命理。不过那种法子我恰好也知道,只需要这人坟头一两土就好,再让他甘心离开,令郎不仅不吃亏,还会获得一笔福报。” 上一辈子的历练,那些经验和见识才是赵雪槐的宝藏。这些天师小道,精通于这一行的赵雪槐更是所知甚多,眼下便用了出来,也是以往积累的功。 听着要自己的坟头土,“连勇”立马交待道:“让我回家吧!我今天下葬,我妈知道我葬在哪!” 连瑞吐出一口气,听着自己儿子清脆的小声音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说出,他心中郁结。 “能不能让他的嘴也闭上,赵大师。”连瑞询问道。 于是“连勇”最后能动弹的嘴也没了用,只能睁着眼睛再眨眨眼,活像一个假娃娃。 …… 让假的“连勇”,真的黄大文闭上嘴后,连瑞去了一趟黄大文家,取回了黄大文的坟头土,还带回了黄大文的父亲、母亲。 黄大文的父亲是个老教师,踏入连家的时候满脸涨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老妻。 黄大文的母亲则是个有些轴的老太太,一开始连瑞上门还对他破口大骂,听到他说让黄大文消失的时候才吓得不情不愿地跟了来。 黄老太太一进屋就不满意地嚷嚷:“你们干嘛呢!对孩子这样,这样我儿子不难受啊!” “连勇”对着黄老太太这个亲妈狂使眼色,看见亲妈的那一刻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 没等满脸不高兴的连瑞说话,黄老教师喝止住了老妻:“这是别人家,你能不能讲点理。” “那是我儿子。”老太太有些没底气地争执道。 “那是别人的儿子,你儿子死了。”老教师梗出脖子上的青筋,对着老太太吼道,“我都说过,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让你小时候不要惯着孩子,你偏偏背着我让他去小偷小摸,现在偷了别人的金首饰被人打死,你满意了吧!” 老太太还想吼回去,看着老夫脸下滚下的眼泪,愣是没了声。她这个老头子,可是这么多年都没哭过一回的。 老太太讪讪道:“可是那活着的就是我们儿子,这还不好吗?” “你儿子活着,我儿子呢!我儿子就活该死嘛!”徐锦绣气得红了眼,生平第一次想像泼妇一样去争执。 连瑞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别理那个老太太。我拿到坟头土了,就让对方领着对方的“儿子”回去,我们儿子好好的啊。” 听着连瑞的话,黄老教师瞪了老太太几眼,让她终于消停,自己再和连瑞、徐锦绣二人道歉:“这个事真是对不住,我实在是不知道她又……又背着我做这种事。两位放心,你们孩子的身体肯定是你们孩子,只管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赶”出来就好。” 黄老教师说完话,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小孩。 小孩长着很精致的长相,肉嘟嘟的,但是那双满是戾气和无知的眼却是破坏了小孩的整体,让人看着就觉得奇怪。 眼看着儿子的坟头土被送到了另一个女孩手里,黄老教师闭了眼,也死死地拉住了老妻。 赵雪槐沙发上小孩身体摆好,给他手中鞋中,臀下背下头下各塞了一把土。 摆好七土阵法,赵雪槐念动法咒,猛地清喝一声“赦!”而后立马在在小孩头顶一扯,将黄大文魂魄扯了出来。 再一声“魂归兮!”,一个闭着眼的小孩魂魄飘入自己的身体,身子猛地抖动着。 然后赵雪槐对着黄大文捏了一通,让他老实按着她说的去做。 三分钟后,沙发上的孩子发出一声轻声的哼声,看着徐锦绣,眼睛要闭不闭地说道:“妈,好困哦。” 听着儿子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徐锦绣眼泪一鼓就出来了。 这才是她儿子啊!她的阿勇! 连瑞也是泪眼迷蒙,连着眨了好几下才能看清东西,上去一把抱住儿子:“睡吧,睡吧。晚上了,爸爸抱你回房。” “睡……”小孩呢喃了一句,闭上了眼。 把孩子抱进儿童房里,徐锦绣也跟了进去,再出来的只有连瑞一个,徐锦绣留在看着孩子。 处理好孩子的事,连瑞才追问黄老太太。 “老太太,那个和你接触的人你认识吗?她长什么样,有什么特殊特征?”连瑞一连闻了几句。 “我不认识那个人,她是自己上门的。是个女的,三四十岁,脸上痣很多。”老太太捧着装了儿子的小坛,对着一身领导气的连瑞问题也答了一下。 对方看着就是有钱人,和她们这种穷人可差远了。儿子没能占了别人儿子的身体,可老太太想着自己和老头子总要继续活着的,就忍了不满敷衍地回答着。 这些模糊的信息让连瑞为难地皱起了眉毛,这时候还没普及监控,想要找一个人极难。 赵雪槐插一句,问着唯一见过施法害连勇那术师的老太太。 “对方可有说过什么话?有东西落下在你家中吗?一样东西给你一百,只要是对落下的,无论什么都值一百。” 没有东西做引子,就是赵雪槐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着人。但有了引子就能找到人,也是赵雪槐这类术师的绝活了。 赵雪槐问这话的时候,黄老太太眼睛一亮。 “你真给钱?” 第77章 “当然,只要你拿得出东西我就给你钱。”赵雪槐语气肯定地道,没有一丝迟疑。钱是小事,但老太太的反应让赵雪槐惊喜,说不定这老太太手里真有东西! 黄老太太眼中闪起贪婪之色,开口就欲在一百块的基础上大提价。 如果是有用的东西,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逮着机会就使劲提价。如果有人很想要,那东西就可以翻倍提价,狮子大开口,活了一辈子,食堂工作的老太太也知道这道理。 可是黄老先生手更快,他按住老太太因为激动提起的手,把她报数的手指掰了回来:“这事怎么能要别人的钱,就当是我们给对方的补偿。” 黄老太有些不愿意:“补偿什么?我们又不欠他们的,儿子占了那个小孩的身也是那个怪人做的。” “你别说你不知情,让儿子占了人家小孩的身体,这就是差点害命!”老先生气得发抖,说着老妻。 老太太理不直气也壮:“我一个不认字的老太太知道啥!我啥都不知道。东西是我的,我就爱卖钱!你别管我!” 黄老太把黄老教师吼得面色发白,嘴唇颤抖不知说何是好。 把儿子黄大文真正埋葬下去,黄老太心里的悲痛像是一瞬间少了很多。或者说她虽然宠儿子,但是更爱自己,否则也不会同意让儿子去小偷小摸,最后因为偷盗而丧命。 况且眼下黄大文已经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待在罐子里,只生了一个儿子的老太太更觉得后面的日子无依无靠的,她更要为自己要些好处,以后才能活得好一点。 可她为自己要点东西,这个老不死的还阻三阻四的,黄老太气得眼睛都是红的。她不管不顾黄老先生,对着赵雪槐放下话:“我有对方用过的帕子,你给我五百块钱我就给你。” “好。”赵雪槐说着就欲掏钱。 连瑞连忙拦下她,知道这位大师也是为了寻找线索,自己掏了这五百。 连瑞黑着脸把钱给了黄老太,又看着黄老太和那位老教师大吵一架,把人气走。 “老太太,钱给你了。东西呢?”连瑞黑着脸问道。他对这个老太太印象太差,口气也差得很,全然不似平常时候和蔼待人。 黄老太也不介意这个,拿着钱辨认了一下真假,才放心地把钱收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去。收好了钱,黄老太又从衣服的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方白色的帕子。 “喏,就是这张帕子,我捡回来的。这帕子是对方用过的,我还没来得及洗了自己用呢。” 黄老太是个爱捡便宜的,看着那怪人丢下的帕子是张好的瞧着还挺新,就捡了放在口袋里,要不是赵雪槐问起老太太指不定都忘了这一茬。 没想到这么一张帕子,可以给自己挣到五百块。黄老太心里很满意,同时打起再找个大师给自己坛子里的儿子做法的主意,如果可以的话让自己儿子再投一次便宜胎。只是这回要记得告诉儿子要学乖,不要露陷太多。 “东西给你们了,我走了。”黄老太捂着塞了钱的口袋,就想要离开。 赵雪槐也不拦她,由着这老太太去。不义之财如流水,是留不住的。 话说黄老太从景江花园离开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小区,有些遗憾地想着自己还是要钱要少了。别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会差个几百几千的,该多要几个钱才是。 黄老太是不会知道,她一离开黄大文就从坛子里被拈了出来,然后哔哔说了几句自己的心愿就苦逼地飘向了自己坟墓的方向。这遗愿老太太根本听不见,不过听见了老太太也做不到。 女魔头威胁他,不老实照做就直接让他魂飞魄散,为了能转世黄大文只能照做。女魔头还说了,她看着他呢,飘走的时候黄大文觉得鬼身发凉,一心就想离开。 等他在想着别的,发现自己已经被迫钻入了地下,消失在这世上。 连家。 拿了黄老太留下的帕子,赵雪槐在上面寻到了一根短短的粗头发,取了一半留着用,剩下的给了连瑞留存。 “大师你手里拿着这个,可以找到对方吗?”连瑞心生期颐地问道,心里盼着这位赵大师的神通可以解决那动手的恶人,最好能挖到真正想要下手的人。 以连瑞的思路来看,他认为动手的人必然是和赵大师一般的奇人,那个请人动手的人才是背后隐藏着的罪魁祸首。 赵雪槐淡淡一笑,说出两个让连瑞高兴不已的字眼:“可以。” “日间不便行动,晚间我便做法找人。这找人是其一,能问出幕后指使之人最好。”赵雪槐说到这,眉头一拧,眼里露着腾腾的杀气,“我看那些人大多是因为连局长处理目前这事材才动的心思。” “万没有让您在前面顶着压力为民持法,还让您为家人担忧的道理!此事我会负责到底,也好让连局长安心做事。” “过誉了,真的是太看得起我,都是我应该做的。”连瑞眼眶微红,有些感动于面前这位大师的理解。他一路的坚持,会有人理解的。 赵雪槐反倒不觉得自己过于夸奖了对方:“能做到坚持如一,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哎,劳烦大师费心了。晚上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吗?我先去找齐。”连瑞心里带着理解的敬意,细心问道。 “需要些符纸,六炷香,一只朱笔。另需案桌一张,一桶鸡血,一桶黑狗血。其他东西我得回去拿一趟,再过来寻人。”赵雪槐说完,想想又添一句:“我回去和我师父交代一声。” “那就更稳妥了,用完饭后我开车送您过去。”连瑞突然想起,忙活半天这饭点都过了。 他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差点还真没想起吃饭这遭,搞得大师和我们一起饿肚子。” 听着他这么说,给徐锦绣打下手的乔文秀从厨房里探出头:“饭菜马上就好,我和锦绣在弄呢。姐夫你和赵大师再等等,桌上有吃的,先垫垫肚子。” 原来连瑞和赵雪槐在外面忙的时候,乔文秀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进了房间找徐锦绣。 结果乔文秀不禁饿,咕噜噜叫的肚子提醒了两人饭点到了。听着乔文秀的肚子咕咕声,徐锦绣笑着带人去了厨房,然后就快手快脚地忙活气了午饭。 厨房有两个人在忙活,没过个三五分钟提前动手做的饭菜就好了,香气冒出来在空气里,勾得赵雪槐都觉得一阵饿意上涌。 “好了,上桌吃饭。时间仓促,家常便饭,大师不要嫌弃。”徐锦绣笑着招呼赵雪槐上桌,笑容轻松,像是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 几人上桌,菜一个个上来。 “吱”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一边冒出个小男孩的小脑袋,头上有一戳呆毛在晃,显得懵懂又可爱。 小孩微红着脸,看向徐锦绣:“妈妈,我也饿了,你怎么不叫我吃饭。” “小勇,你睡醒了啊。妈妈以为你在睡觉,就没有叫你,快来洗手吃饭。”徐锦绣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耐心给小孩解释自己没叫他的原因。她目光微微漾着,隐有水光。 小孩没发现妈妈的异样,他点点头,这才走了出来。 先叫的是自己爸爸:“爸爸中午好。”然后乖巧地叫着乔文秀和不认识的赵雪槐:“乔姨好啊!你今天好漂亮。那个姐姐也好!妈妈做饭很好吃的。” 连瑞笑得像个弥勒佛,看起来温柔得不得了,这才是他的小勇。 “你快去洗手,洗完手和爸爸坐一块吃饭。”连瑞慈爱地道。 “好,就去。”连勇空荡荡的小肚子咕噜一声,昭示他也很饿的信号,小孩噔噔蹬地跑去洗手。 等连勇坐上桌,最后一个汤也好了。 赵雪槐也不见外,就着一家三口和乐满足的气氛下饭,吃得饱饱的。 饭后,连瑞开车送乔文秀和赵雪槐两人回去。 赵雪槐回的地方自然是新宅院,她晚上打算做法的地方也是此处,连瑞只需要把东西送到这里就行。 至于晚上连瑞送来的东西,就权当谢礼,这一趟忙活也不用连瑞一家再掏什么钱财,就当是留着钱给孩子买点吃的用的。赵雪槐不差这个钱,八/九小雷劫的福报她已经赚得够多了。 一个跃身,赵雪槐从新院子的墙里翻了出来,她稳当地跳在地上,感觉自己像个热血少年,连爬墙头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可热血少年·赵一抬头,另一家热心的一家人拿着扁担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把她团团围住。 兴许是看她是个小姑娘,当头的老丈收了扁担才和她说话:“小姑娘,你怎么爬到别人家去了,我早上就看着你爬进去,现在才出来……” 老丈眼里就写着你这人不正经,还不快老实承认错误。 赵雪槐哭笑不得,这老丈是把她这个主人家当做来摸东西的小偷了。 赵雪槐笑着还没说话,那老丈又开口了:“小丫头,你有那个爬墙的身手,不如去当个兵哟或者干点别的活,可不比干那些不正当的事强。我儿子就是当兵的,一个月国家给钱,还管吃管住!” 老丈的儿子拦住他:“阿爸,问清楚她干什么?要是小偷,我们就送去警察局!”老丈的这个儿子虎眼看着赵雪槐,看起来还挺凶。 赵雪槐连忙笑着解释:“老丈,劳您费心,这是我的院子。我家里人住在巷子里边,只是走前门太远,我就干脆爬墙走近路。您要是不信,我手里也有这院子的钥匙,家里更是有房产证。” “你拿出钥匙我看看,老窦家的门钥匙我见过,不过他们要搬家才把这么好的院子卖了。”老丈也是观察仔细的,他昨儿才看过老窦家的门上,锁门的大锁没有换。 赵雪槐这院子买了没几天,锁和钥匙倒还真没换,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 因此她很爽快地就拿出了钥匙,递给老丈让他确认了一番。 老丈一看,就认出了这钥匙是真的,他们自己家用的也是这样的钥匙。这是把主人家当贼了,只是这个主人家也实在不讲究,居然就爬那个老高的墙。 老丈让自己的儿子孙子们把东西收了,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老丈就怕是偷东西的,弄坏了屋子。没成想你是房子的新主人,还把你给围上了。” “没事,能有老丈这样的邻居,是我的福气呢。”赵雪槐笑着道,“以后有老丈在,可不怕有人进我院子偷东西了。” 老丈呵呵笑了两声,觉得这小姑娘挺会说话,让他老人家怪高兴的。当下老丈也是拍着胸脯保证:“成咧,丫头你放心,这条街谁不知道老丈我热心,我每天晚上还会巡街,可没有那个不长眼敢过来乱搞事。” “晚上巡街吗?那挺辛苦的。”晚上要做法的赵雪槐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得加大工程量,先布置几个隐匿的阵法。 好比她师傅的院子,就不知道布置了多少阵法,在防护、攻击、隐匿各方面都用心不小,还兼并了净气、消声等多重功效,住进去才知道各种方便。 老丈笑着道:“那当然得巡巡,一个晚上还可以散步,二个这边住的那些人少的家里也可以照看一下。去年我就抓到两个贼呢,可比那些吃公粮的厉害多了,他们老是来得比贼晚,这看家护院的,还是得大家一起来弄。” 老丈感慨了一番,方才带着儿子孙子离开。 赵雪槐也是终于被放走,回去把这事当笑话讲了给齐芸听。 没成想齐芸也认识这老丈,当年还给老丈一家帮过忙。不过那些都是往事,对于今晚赵雪槐要做的事,齐芸不点头也不摇头,叮嘱了一二三四的注意点,让赵雪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赵雪槐笑着点头,对于齐芸的叮嘱听在心里。 上回八|九小雷劫后,赵雪槐体内灵气暴涨,丹田也扩大了一辈,相当于别人修炼十年才能有的收获。而赵雪槐这辈子算来入行还未出一年,就有了这样的水平,对于她出去行走,齐芸是放心的。 准备了一番,赵雪槐在下午去了新院子一趟,布施了许多阵法。布施好阵法,连瑞在约定的时间把赵雪槐要的东西送上门来,赵雪槐收了东西就让对方回去等消息。 晚间回去用了饭,赵雪槐无事一般和张家父子商量给新院子开个后门,这活张家两父子也能干,当下应承下来。 待到晚上七点半,赵雪槐在新院子里摆好案桌,开始动手。 黑暗中,三盏烛火点燃气淡淡的光芒,照亮了桌上的一小块地方。 案桌前,三清祖师的像放得端正,三个香炉至于其下,可以将香点燃置于其中。 但这个时候还不是点香的时候,赵雪槐拎着黑狗血和鸡公血在院子里画下一个大阵。 血腥气在鼻尖飘着,赵雪槐心想还好老丈提醒了她一二,不然这般气味肯定会让不少人觉得奇怪跑出来乱看。更别说她后面施展术法,必然也是伴有异象,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眼下全套辅助阵法下来,赵雪槐做法也安心。 手臂大小的大毛笔画下阵法的最后一笔,这个结合追踪、增加法力和引天谴三大功能的复杂阵法就成功了。 “啪、嚓,啪、嚓……” 细小的电光在阵法之上闪动,照亮阵法的全部模样,血和土地混成一种诡异的颜色,摊开在地上呈现出无数道诡异的曲线,时不时的电光闪动,更显得场面可怖。 赵雪槐的脸上也忽明忽暗,夜风吹动了她的头发,月光慢慢被云层遮掩。 等到月亮完全被遮住的时候,赵雪槐手里的罗盘动了。 罗盘上的指针快速转动,赵雪槐站在阵法中间,原本放置在罗盘之上的头发被烧了起来,灰烬飘散在阵法里面。 “飒——”罗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夜风。 赵雪槐松开罗盘,罗盘也并未掉去地上,反倒半浮在空中。双手得空,赵雪槐恭敬地拿起三炷香,点燃插进香炉之中。 三炷香燃烧的时间,就是赵雪槐可以离体去寻那个留下半截头发施法之人的时间。超过三炷香时间,今天赵雪槐再也不能找对方的麻烦。若是今夜不成,那位动手之人肯定也会心生防范,或者多做阻碍。 总而言之,今晚动手必须成功,不然就是打草惊蛇,会让蛇逃之夭夭。 赵雪槐一系列的举动,就是再加持自己隔空斗法的能力,让成功的几率不断变大。至于到底多大?赵雪槐认为她做到自己的十分,这就够了。 三炷香已经点燃,赵雪槐也抓紧时机,盘腿坐在准备的蒲团上,左手罗盘,右手桃木剑,以精血三滴启动阵法。 一道带着暗光的红光闪过,赵雪槐就以虚体出现在一座小院子里。 院子里的主人还没有睡,有访客在说着话。 昆市警察局的副局长景召笑着抖动大腿,和身边面色黑黢黢的男人说道:“大师可是不知道我那上司的脸色,问起他家里事来,那脸色可真好看得紧。” 对面的男人不说话,景召也不在意,他和这位卫东大师认识了好几年,虽然对方不爱说话,但钱给得够了,那是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地交给对方。 仔细看,坐在景召对面的卫东脸上的黑有些不正常,不像是皮肤黑,反倒是像脸上肿了起来,那一层黑色的都像是肿起来的部分。卫东的嘴唇部分也是微微肿胀,微带着黑色。 景召想到新的东西,又道:“还不是那个姓连的死脑筋,谁的人都敢关。上面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他还谁的面子都不给,真是蠢得可怜。他不管那些东西,这回被抓了儿子的那几位让我办事。” “我可不像他那么傻,把人都得罪死。这回动动他儿子,就是警告他。趁着他忙的功夫,那几个有个好爹的小子我可都把档案消了。” 景召说了好一通,他对面的卫东才给个脸色,神色淡淡地说道:“多麻烦,不如直接让他死。” “我也想啊!您出的那个价,我掏空家底也拿不出来。”景召道。他倒是真想动手,可卫东也知道他的渴求,价格定得死高,他哪里拿得出钱来。 卫东听得累了,对着景召摆摆手,这是让对方走的意思。要不是看在景召救过他一次的份上,他可不耐烦听这家伙说那么多废话。反正有了新的这笔钱,他完全可以买得起东西把自己治好,到时候就杀了一个局长送这小子又如何。 景召也知趣,他也说完了不能和别的人说的这些话,不如听话离开。这样乖乖听话,日后找卫东帮忙对方也会爽快些。 但门一打开,景召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没有影子的诡异女人,他第一反应是后退,可脚下发软,跌跌撞撞摔在地上。 没有影子的人不就是贵嘛!恐惧吓得景召大声惊呼道:“鬼啊!” “大师!救我、救我!”景召向着黑脸的卫东滚去,挣扎着逃离赵雪槐。 “现在怕什么鬼,两位害死的人那么多,何必心虚?”赵雪槐面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走近两人。 第78章 “你是谁?”卫东冷着面问道,手上谨慎地从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法器。 他的法器是一柄黄铜质地的三清铃,上端为“山”字形,中间是让人手持的柄,下端则是铃声。三清铃本就多作为法器出现,眼下卫东手里的便是他蕴养多年的本命法器,威力比之一般法器更强,但本命法器亦有缺点,当法器被损伤时,持法器的主人也会受到重伤。 卫东问话的功夫,景召屁滚尿流地躲到了男人身后,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四日前,你可是将已死之人的魂魄替换了一无辜孩童,让稚童差点丧命。”赵雪槐道。 听对面女子这么一说,卫东立马更为警惕。对方为他做下的不公事而来,必是为着取他性命!这等自以为是的卫道士,就是这么固执而愚蠢!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谁好谁便过得好的道理呢,还不是谁强谁才能过得肆意! 卫东哼笑一声,微微肿胀的嘴唇轻轻颤动,忍痛发出声音:“就为了那个小孩?死了吗?那个小东西。” 这口吻,视别人的生死于无物,凭着自己的手段和能力谋取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这就是卫东的为人。肆意妄为的人,天生和那些骨子里死守原则的人相斥。 见过徐锦绣儿子连勇可爱天真的模样,对方轻佻的口吻也触怒了赵雪槐,于是她动手剑起。 赵雪槐是虚体,桃木剑和罗盘也是虚体,但赵雪槐造成的伤害是真的。 因为没有本体,这让赵雪槐的速度更上一层楼,眨眼之间已是三剑齐出,划破对方的衣袍。 几剑扬起的剑风扫过,如同一阵狂风扫过室内。 景召被大风扫得飞出去,在东西相撞的声音里发出痛呼声,撞得头破血流,缩在墙角寻求自保。 天花板下的灯泡“啪”多炸响了一声,随后整个室内陷入黑暗之中。 卫东此时也顾不得景召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他不得不提起全部的精神了对付突然冒出的女道徒。对方轻松两招就划破他一副,若不是他闪避得及时,只怕肉身之躯要被戳成塞子! “叮!” “铃!” 两声铃声响起,卫东拿着三清铃的手开始晃动。三清铃一般属于辅助性法器,但卫东手里的却是难得在攻击方向也不弱的法器。 铃声响起,明明是清脆的响声,却是听得人头脑发昏。 “啊!”景召觉得脑袋里像是有虫子在钻,又痒又痛,忍不住大喊出声。 卫东却是不管不顾,强行摇晃着三清铃,让铃声入耳连绵不绝。 这等攻击之下,卫东只为让来的赵雪槐退却或者被迷惑心智,但这等对付术师的手段又岂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住的。赵雪槐还没出现什么异样,景召已经难受得在墙角里打滚了。 他感觉骨头缝里都是疼痛难忍的,又虫子在咬着他的骨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身体每一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极其难以忍受的,就好像在油锅之中煎熬。 景召开始挥动着头颅,在墙上不断地撞着,像是失去理智,只求一死! 另一边,伴随着铃声响起,赵雪槐被冲击得脑部一晕,有种被空间排挤的感觉。 她稳住身形,另一只拽着的罗盘发出一层黄光,将她护在其中。得了罗盘的护法,那些铃声不止于让赵雪槐行动不便,她反手一剑怒劈而下! 集齐了大量灵气,剑光照亮整个室内一刹那的功夫。 但这道剑气又迅猛不已,飞快地一瞬就到了卫东面前,让他无法避开,只能堪堪让自己的法器拦下一部分攻击灵气!而剩下那一部分,则不偏不倚地从卫东的脸上划过,飞溅出一条血光。 卫东黑色的脸上便刹那被血迹糊满,让他成了一个血人,他黑乎乎的脸上黑红混乱交错,夹杂着一两抹白色,赫然是森森的骨头,刚刚赵雪槐那一下竟是刮去了他面上两层血肉,深可见骨! 只看见卫东的腮帮子咬得死紧,被伤成这样他也是一声未喊,仿佛那些痛楚都不存在。 赵雪槐吐出一口浊气,划下一个二元太急圈,黑白色的通明光圈晃悠着出去,奔向卫东。 就在赵雪槐手中太极圈飘出的时候,卫东手里的铃声变成刺耳起来,“嚓!嚓!嚓!嚓!”宛如金属在相磨。 红色的血顺着卫东的脸颊骨骼手臂往下流,流进三清铃里去,红色的光从三清铃的铃体里方放了出来,就如同一层暗红色的血芒。 仔细看,这时地上也有诡异的纹路出现。 算上偷听的时间,第一炷香要燃尽了!赵雪槐心道必须得加快速度了,手上动作更为犀利。 但是那道道铃声化作了实体攻击,太极圈被一击破碎,赵雪槐使出的防御手法也一下下被破开。这一时间,她竟是防守都难。 三清铃的铃声不同,对方的攻击就可以一直持续。 不能让他这样下去,要打断他!赵雪槐眯起眼睛,目光集中于拿着三清铃摇晃的卫东身上。 那种带有浪一般侵略性的目光让卫东心里一惊,不知道出于害怕还是急切,卫东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口精血落在三清铃上。本命法器汲取了主人的精血,一时光芒大作,好似天将神物,无所不摧! “赦!聚十里婴灵,护弟子安好无忧!” 卫东喊出一句话,再一次加快了摇铃的速度。 “铃、铃、铃!” 这三道铃声带着强劲的攻击灵力,如刀剑一般刺向赵雪槐,带着卫东凛冽的杀气。 在铃声中,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婴孩啼哭声,给铃声带上几分鬼魅的感觉。 赵雪槐耳朵刺痛,但那些四方涌来的阴气却是让她一喜。 你说你招什么不好,招一波鬼,招来无数阴气!身为一个天师,赵雪槐于鬼一道早就烂熟于心,随手可拈来。 呼啸阴风中,赵雪槐清恍如一颗不动松,她手里桃木剑和罗盘都被扔下,两只玉白的手在灵活动作,平静地在半空之中画下控灵的符阵。 一道符箓形成,又一道形成,阵法的波动在赵雪槐的指尖快泛动,好似不用准备一般挥手而就,最熟练的阵法师不过如此! 最后形成的九重重叠阵法交叉着形成一道巨大光幕,刺破黑色阴风,阵法旋转着向前推进,所过之处,阴气聚齐,婴灵反向。 卫东惊得不敢相信,对方为何能使出这般妖异的阵法! “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复杂的阵法!”卫东再度吐出一口血。只是这回吐血不是为了增强三清铃,而是在阵法压迫下不得不吐出这一口精血。 阵法在眨眼的功夫咻地靠近卫东,阴风和婴灵将他吞噬,企图将他撕成碎片。 “啊!”卫东嘶吼一声,一手用三清铃护住自己,另一只却是向着身后景召的方向一挥,将陷入痛苦绝望之中的景召吸了过来。 而后卫东眼力量闪过一丝恨意,心按在景召的胸口从他身体里抽出一丝丝生气,将生气注入三清铃之内。 如此两息后,阴风变缓,婴灵们也消失,三清铃却是强劲地把卫东和景召护住了。 代价是——满头花白的景召,还有他脸上遍布的皱褶。 察觉到阴风要散去,卫东一把扔下景召,猛喝一声。 “赦!” “大!大!大——” “大!三清有灵,灭吞此子!”卫东狠毒的目光盯上赵雪槐。 他每吐出一个“大”字,三清铃口气陡然放大一倍,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法器,体积大到能够将人吞没笼罩在其中。 三清铃朝着赵雪槐急速飞来,高于她头顶之处。 赵雪槐脚下踩踏两下,踢在三清铃的铃体之上。 体积变大,三清铃也变得笨拙。在赵雪槐猛地一踹之下,变大的三清铃便飞出去一截,等卫东急切地控制着三清铃再往回,赵雪槐已抓住破绽,朝着他一跃而过,手上剑寒光湛湛,满是杀气! 一剑直直捅进卫东胸口,桃木剑带的法光刺啦啦地让卫东身体瞬间崩溃,在刹那的功夫冒出一层黑灰色雾气,卫东尸体“砰”地倒地。 刹那后,阴风散去,挡住月亮的黑云也退去,月华照在地上。 黑黢黢的屋子里,地上有着两三滩血液,其中一滩血迹的边角处,卫东所使的三三清铃安静落在那一处。 在屋子的一角,是睁着眼睛但失去呼吸的景召。他的形容狼狈,头上黑灰色头发凌乱,头发被血糊住,成了一块块的凝结物,身上衣服也是被勾破了好几处,活似惨遭蹂|躏过。 除了这些和那些摔碎的家具,似乎屋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赵雪槐却猛地伸手一抓,掐住了往一边想要逃走的景召魂魄,三两下把人打入地底,送他去该去的地方。做人多行不义事,死后做个逍遥鬼都是让他占便宜了,且看他会进那条畜生道! 把最后想要逃走的景召抓回,赵雪槐冷着眉目,弯腰去拾地上的三清铃。 从刚刚和她斗法人的动作中,能看出这三清铃并飞凡物,甚至可能是上佳的法器。即使赵雪槐自己不用,拿出去也是可以换来一笔相应的东西。 但手刚触至到地上的三清铃,赵雪槐就猛地蹬地,飞身退开。 三清铃里的老者挑了一下眉,才从三清铃中钻了出来。老者也是魂体状,估摸着之前是被锁在三清铃里,等人死后才能出来。 老者的形象比之景召卫东好得多,发须皆白,一身古朴的道袍,慈眉善目。从三清铃中出来之后,老者就轻松笑了一下,而后向赵雪槐道谢:“多谢这位小友了,我被困在这三清铃中多年,终于被救出来啊!” 老者声音之中,满含着浓郁的感慨,那种对于被放出来的感慨,对于被困多年后突然得到自由的感慨,由这一句话全部道出。 赵雪槐驱散去手指上沾染的一抹黑色,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差点吞了自己进去的老东西,还以为她真的会信? “敢问您是那位前辈,与地上这人是何干系?” “在下公羊子,原是一家北方道观的观长,在当地也是甚有名气。只是没碰着好时候,在下的道观被那些蠢笨的人当初封建的产物,完全不顾在下当初也是带着弟子在战场杀敌,护了不少人的安危。” “唉,不多说那些蠢物。之前拿着三清铃这人名为卫东也是我当初道观中的弟子,我待他如父子,连手中的法器也分了给他,好让他护好自己周全。当时没想到此子心肠恶毒,拿了老夫的法器不成,还想要拿老夫去做这法器的供品。”老者不忍地闭上眼,似乎不忍回想当初往事。 “这些事我本来不欲再提,但恩公问起,不敢有所隐瞒。这小子得了那邪门的法子,把老夫当做贡品,肉体做鼎炉,魂魄做养料,供出了这件堪称灵宝的三清铃。” 老者抚着自己的胡须:“但是老夫也不是好相与的,肉体临死之前汇尽毕生功力打了他一掌,留下一种毒物在他身体里,让他黑黢黢如碳,每日呕血三升,须得以宝物续命。” 真真假假说完这一通东西,老者看着地上出现又散去的大型符阵心头微松。他是虚体,可多年被困在三清铃虚弱不已,但对方也是虚体,只消没多久就会消失在这一方小小土地,届时自己自然可以逃脱。 老者想着这些,胸有成竹地看着赵雪槐,目光和善。 第二次符阵闪现,说明自己留下来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只待第三次符阵闪现,赵雪槐就会被打回自己的宅院。 不过无巧不成书,赵雪槐在心里叹了这么一句,状若固执地低头看着地上的三清铃。 “老前辈,你说的东西都是从你嘴中说出来的,我未必分得清真假。可这人实实在在是我杀的,那这法器是否该归我?”赵雪槐道。 老者眼中晦色一闪而过,这丫头片子怎么如此不磊落,还当着他一个相当于器灵的老头子要法器。 老者面露为难之色:“小友,这三清铃眼下已成了我的跻身之所,你若是拿走了这东西,老头子没了法器护体,很快就要烟消云散啊!你看,你能不能?” 老者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赵雪槐,神情之中满是恳切。 赵雪槐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老者见她神色中似有松动,抓紧时机连忙又求道:“这三清铃,小友你就是带着穿一道传送阵法,也会大失灵性,不若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吧!” “那……” “多谢小友了!” “唉,好吧好吧,就给你吧。”赵雪槐无奈道,挥挥手在脚下阵法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消失。 传送阵法的波动强烈,老者自然不敢追上,他巴不得赵雪槐离开。 只要对方离开,他就可以获得自由了!老者等这天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确实是被困在了三清铃里,但他和卫东不过是半斤八两相似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养出卫东那样的弟子。 开道观是真,救人是假;被一群百姓推倒道观是真,百姓不顾恩仇是假;收养卫东是真,好好待之是假。 老者正得意着,突然发现阵法的波动却并没有随着赵雪槐的离开变弱,反而变得更强。 不好! 老者心里警铃大响。 但已经来不及了,带着白色电光的阵法消失在赵雪槐院子,出现在卫东的房屋之下。与细碎看似无害的白色电光相和的,是天上紫色粗壮的雷霆,也是赵雪槐为了保险布施下的最后一个手段——引天谴。 若这最后关头冒出的老者是个好的,那么天谴不会有一点用处;反言之,这人若是连老天都看不过眼,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团又一团的雷云聚齐,一道道粗壮雷霆当空劈下,老者还没来得及逍遥,就成了雷下亡魂。 而那地上曾经堪比宝器的法器,也成了一件碎裂开的凡物,留给明天的警方来揪心。 百里之外,赵雪槐站在院落里,抬头看着巨怒的雷霆劈下,打了一个呵欠。 “那老头子果然不是个好的,最后那个步骤弄起来费力,但相较于再战一把倒是省力不少。看来天谴这个东西,用起来还不错。”对于今晚最后的最后一招,赵雪槐很满意,用上了没浪费。 忙活完,一只小纸鹤从赵雪槐指尖飞出,飞入景江花园。 第二天早上,连家起得最早的连瑞迷蒙着去刷牙,他洗漱完之后,徐锦绣也起来了。 两夫妻相视一眼,徐锦绣念叨起昨晚的事,说道:“也不知道赵大师有没有把那些人解决,我看赵大师可比你靠谱,你拿着那些东西给警犬闻了,也在大城市里找不着人。” 连瑞笑着摇头:“可是警犬能做的事也很多啊,各个车站点,或者意外救援中,它们都有很杰出的表现,使我们警局中很重要的伙伴!” “那倒是,我心急了。上回是不是有条警犬要退休,咱接回来养吧。那些本事不一般的,我们也毫无办法,是我苛求了。” “收养一条狗倒是可以,你回头问问小勇。”连瑞答着话,走出洗手间。 出了洗手间,连瑞准备看看昨天没时间精力关注的报纸。 可刚拿了一份报纸,连瑞就看到了桌上的小纸鹤。他欣喜地拆开纸鹤,看着上面写的“妥了”二字,看得呆住。 那头徐锦绣见说话没人回答,她纳闷地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怎么了,连哥?” “哈哈!好事!”连瑞丢下纸条,上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妻子,激动地抱着徐锦绣转起圈来。 “怎么了?怎么了!”徐锦绣一头雾水。 连瑞把她放下来,脸贴着脸,声音不敢太大:“赵大师把事处置妥当了,你和儿子都能好好的了。” “真好。”徐锦绣也抱着丈夫,两个人依偎着。 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他们都不熟悉,但唯一的诉求就是家人安康。眼下能够放心地活着,也够欣喜。 拥抱过后,再用过温馨的早饭,在睡得迷糊的儿子脸上盖下一个带着鲜肉小笼包味道的亲吻,连瑞就出发去工作。 但这一天,依然是搞出了大事的一天! ——警察局的副局长景召昨夜以奇怪惨状暴毙了! 这个不够详实的消息让昆市警局众人都是心头一紧,不会是因为他们最近大事搞多了,都开始有人想要他们的命呢? 众人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担心着自己的安危,甚至有几个人开始写起了辞职报告。 不过这一切,在连瑞出现的时候得到了平歇。搞大事的老大还在呢,这说明他们还是很安全的,还可以继续为民众搞大事情! 于是在连瑞的指挥下,景召身亡的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被雷劈的室内,惊闲副局长尸体,还有一具无名的死者,据调查死者和景召相熟。 除开那些雷,当天也没有人发现其他异样。连景召的妻子孩子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起夜离开,从而身亡。 这一切,化作一桩无头公案进了档案室。 但紧接着,景召收受贿赂的事被曝光,利用私权迫害同事,知法犯法等详实丑闻也相继被报道出来。 第79章 家家户户的门上贴上各式各样的门神画符镇守四方,或者是挂上新的年画和对联,红色以一种蔓延式的可怕速度扩散到华国大地的每一处。 ——这是年到了。 代表喜庆的红色同样遍布了云省,赵雪槐在的昆市的田十巷口,这条僻静的小巷相较于平常也多了几分热闹的意味。 给位于前巷的院子贴上春联,挂好桃符,赵雪槐就从前面用新锁锁上门,沿着巷子的方向一路走回去。 走到半路上还看到了出来溜达的老丈,对方笑着说:“赵丫头啊,今儿怎么从前面走了,不走这个后门。” “不是过年要讲究嘛,做前门光明正大,后们有些不妥当。”赵雪槐笑着解释。其实这只是她一时兴起,该走后门的,家里没有后门也要走,不走后门的,随意怎样都不会。 “那也是,你这是回去吧?” “对,回去呢。您忙您的。” 打过招呼,赵雪槐再走上几十米就进了小院子。 当初被雷劫劈到的那间屋子恢复了原型,散发着一种木头香味,在古朴的院落里乍一看没有什么违和感,如同当初旧的那一间一般。不过在赵雪槐眼中,新屋子的气不如老屋子那般浓郁,这种历史留的痕迹,总归是有区别的。 走进院子里,右边就是厨房,里面冒腾着香气,齐芸正在里面炸着东西。 赵雪槐走过去,伸着头往屋子里探。 “师傅,你做什么吃的呢?”眼里写着馋的赵雪槐问道。 “炸酥鱼。”齐芸用筷子夹着一根炸完之后又沾了金黄色酱汁的小鱼,喂给窗口这馋猫。 赵雪槐张口接着,一入口一股酸辣的味道在口里炸开,引得食欲蔓延。等到鱼干表面沾的酱汁在嘴里化开,再咬上一口那炸得酥脆的预感,还冒腾着的热气和香气便四溢出来,鱼干又脆又香的口感一瞬间放了出来,让人陷入无尽的享受当中。 赵雪槐眼睛一亮:“还要尝一个,这个鱼干真好吃!” “那当然了,这是我小时候就爱吃的。这么多年,就念着这一口过年呢。”齐芸面带笑意,脑海里闪过幼时的那些回忆。她幼时的时候,家里境况就不差,只是这些费时费力的东西家里母亲懒得做,只有过年时才能尝到这一口。 只是当年事,终究是当年。齐芸宠溺地笑着看了徒弟一眼,端出一小盘小鱼干,任由她吃去。量不大,也不至于吃到不想吃饭。 赵雪槐端了鱼干,就站在了外面边吃边和齐芸说话。 “新屋子的对联贴好了,要不要再多弄点。我看外面卖的还挺多,还有瓜子和果干被我吃了不少。”赵雪槐嘀咕着。 “吃了就吃了,可不就紧着你一个人吃了。只供你一个人,那些东西总是够的。再来个气旋子、郑濂,这两老头也不会和你抢吃的,顶多就是气旋子偷我两罐小鱼干。” “哈哈,气旋子前辈居然会偷小鱼干,我可不信。”赵雪槐笑着道。 “他就好一口吃的,当年成立道观就是为了找些弟子做饭。没想到后来也是成了一个大观,郑濂也成了一省里数得上的人物。”齐芸赞道,停顿了一下方道:“都混得不错。” 看着齐芸明显的落寞,赵雪槐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师傅齐芸隐居在此地的原因是什么呢?为什么都不出去露面,实力比气旋子和郑濂都强的齐芸,为什么龟缩在一地? 这些齐芸没说的,都成了赵雪槐心里的疑问。只是碍着对于师长的尊重,赵雪槐也就没将问题问出口。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气旋子和郑濂依着时间惯例过来小聚。三人相聚的频率,一月里一两回,都是过来在齐芸这边清净一二,和那些烦人的事离得远远的。 三个老人家坐了一桌吃菜喝酒,赵雪槐就是帮着倒酒的小徒弟。 只见几人你一杯,我一杯,已然是把这次年前的相聚,当做了三人的年夜饭来用。 酒添了好几壶,喝到郑濂倒下打瞌睡,齐芸和气旋子才笑着停下。 躺下的郑濂的脸瞧着比赵雪槐前些日子见的时候胖了些,想必是“做官”幸福的无奈,年间到处吃吃喝喝是免不了的。 至于气旋子,他红着脸,双眼有些迷蒙,笑话郑濂道:“今年又是他先倒,老郑这酒量,还真不行啊!不行!” “在别的地方也喝了吧,你看他的面相,肝都快出问题了。”齐芸点着郑濂脸上的一处道。 气旋子似乎有些看不清,凑过仔细看了一下才发觉,还真是。 “再喝下去怕是不成,明儿给他喂点药。我哪里有化酒丹,吃了一个月随便喝!” 气旋子说完这句,和齐芸又干起酒来,喝得齐芸揉头闭眼歇息时。气旋子就起身晃悠到厨房去,他在老位置嗅着酥鱼干的香气,找着他的年礼。 赵雪槐在窗外一看,这老头可不是摸上了两罐的小鱼干,还带了一瓶黄金酱,一看就是拿惯了的。 身后突然多个人,气旋子回头看着赵雪槐,冲她嘘一声,然后保持着长辈的矜持道:“这是你师傅让我拿的,师侄女你且去照顾你师傅。” 赵雪槐心想,你的那点底早被我师父给漏了。 赵雪槐点头乖巧道:“好,师傅喝醉该睡会的。” 听得她这般答,气旋子满意点头,想着自己吃了齐芸多年的鱼,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赵雪槐。 赵雪槐收了红包,回头从桌子边抱起齐芸进屋。 她这些日子又长了一些,整个人的个头往上冒,净身高到了一米六八,简直就像拔节的竹子,蹭蹭蹭地往上涨。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她受了几番天赐福报,这半年多又吃得好,睡得足,把以前缺了的都好好补足上来,这个头自然会长。 关于身高,赵雪槐觉得自己可能到了一个限度,大抵以后长不了多少,她感觉是这样的。 一米六八的赵雪槐,抱起清瘦一米六多一点的齐芸轻轻松松。 把人放到床上,脱掉外衣和鞋袜,齐芸就在迷糊中睡去。 赵雪槐再走出齐芸的屋子,刚好气旋子拐着郑濂正朝外走出,挥挥手示意赵雪槐不用送。 赵雪槐摇摇头,把屋子清扫干净。 下午的功夫,她又接了几个电话。有三连村兰花婶子的,对方从村长家拨过来的电话,还带着一旁村里其他人的声音,在话筒里听着着实有些热闹。 知道赵雪槐年后才回来一趟,兰花婶子有些失望。要知道赵雪槐前面几个年,可都是和她家里一块过的,不过丫头日子越来越好也是好事。兰花婶子想通了这茬,又叮嘱起别的事。 以兰花婶子的眼界,大多说的都是琐碎事,但听在赵雪槐耳里,就像来自母亲的呢喃。她对齐芸是敬仰式的,对这个女人却是一种来自成长后有能力的孩子能给的宠溺,就像宠着一个老小孩,看他们乐呵就满意。 一个电话打了半响,兰花婶子的电话刚断,唐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赵雪槐有些疑惑,平常唐姐不会给她打电话,一个月可能都没有一个。不过想着最近是过年,赵雪槐就又理解了,兴许对方是给她拜年。 赵雪槐问道:“喂,唐姐吗?” “对,是我。”唐姐声音有点沙哑,像是疲惫过久导致的那种低沉和沙哑。 “怎么了?”赵雪槐不由得关心地问道。对方就像姐姐一般照顾着她,赵雪槐发现异样就忍不住询问。 唐姐显得有点为难,东拉西扯了几句,最后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雪槐,你能不能借我些钱,可能数额有点大。” “是出什么事了吗?”赵雪槐问道。 “我在医院呢,我爸生病,挺严重的,就有点缺钱。要不然也不好和你开这个口,找你借钱。”唐姐叹气道。 “叔叔还好吗?你看需要多少。等银行那边上班了,我就给你打到账号里去,这样行吗?” “行的,行的,谢谢你了。回头够了就还你,太感谢了。”唐姐抽噎了一声,吸着鼻子。 赵雪槐听着那头哭了一会,感觉对方情绪压力发泄出去了,才安慰道:“叔叔会好的,唐姐你也注意自己身体。医院里能治的病多了去了,你信医生的。” “好,医生也说能治,就是要慢慢来。会好的,会好的。” “对,你这样想就好了。叔叔还需要你照顾,你可别哭坏了,我回头见了心疼的。”赵雪槐道。 “那你可得早点回来,不然好吃的都没了。”唐姐被缓解了一番情绪,也能和赵雪槐开个小小的玩笑。 赵雪槐松口气,在计划里把回其瓦市的日子多提了几天。 打完这两个电话,赵雪槐准备去静室坐一会看看书。却不想她去的时候,齐芸居然不在睡觉而是在静室里坐着。 感受到赵雪槐的气息,盘坐在蒲团上的齐芸冲她招招手:“来,坐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赵雪槐坐到齐芸对面,无端觉得有些压力。 齐芸身上还飘着上午的酒香味,醇厚又浓郁,像是馥郁的果香集中在一处。 齐芸的目光清醒,已然从酒醉里醒过来。她看了赵雪槐一会,说道:“你是不是又高了些?坐着都看着高了,天天看着你倒是不明显。” “是高了点,不过应该不会再长了,这个个子刚好。”赵雪槐道。 “都挺好,高有高的好,每个个头都不影响你做什么。有一技在身,才是立身的根本,但是有时候吧,立身又不是那么简单。”齐芸叹口气,“有些事还是要告诉你。” 叹完那口气,齐芸又回复以往随意的样子,语气无奈道:“要不是你找了男朋友是那里的,为师可不想说这些丢脸的事。” 赵雪槐坐正了身子,好奇地支起耳朵。未知神秘的东西,总是能引起人探索的心思。 “我也是四九城出来,小时候生长在那里。我的家族——齐家,在十来年前是一个正道修士家族,于玄学一道多门精通,可谓风光一时,和世俗界关系也不错。我齐家主家的弟子大多立身正,多是为人正派的,心肠大多也好,能出个我这般离经叛道的亦是惹眼的了。” 齐芸看赵雪槐一眼:“你这个性子,倒是像我齐家人,只是没那么像我。” “不过那些是十多年前的事,我身为主家的继承人,一个人流落到这种小地方,可想而知当年发生了大的变动。旁支逆袭主家,我和人赌战抢夺家主之位,输了整个齐家。” “不过即使我流落在外,也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院子大阵,就是隐匿我气息的,平日里离不了此处太久,顶多出去晃个几天。” 说到这些,齐芸眼里也没有怨愤之类的激烈情绪,反倒像是看开了一样。她这一生可谓大起大落,从煊赫世家的继承人到乡野无名之辈。 “等我功力再进一层的时候,我会再去挑战当年败我之人!”齐芸眼里写着坚毅和不服输。 “对方有多强?”赵雪槐皱眉问道,对方的实力决定了齐芸何时能自由。 “我如今肯定是胜过对方当年,但对方天资亦是优良,不下于你我,不可小觑。所以要准备充足,我才会再度出山。你不一样,你交了那么一个对象,明年就会去那地方,我只能把这些事交代给你,你好小心一点,别傻愣愣撞上去。” “你的本事和脑袋瓜,为师都信得过,只是交代你一二。我的事你也不必忧心,都是些意气事,我放不下而已。”齐芸洒脱地笑笑,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纵是一头银发,也不损少年般意气。 “齐家,我记住了。”赵雪槐点点头,“我去了那边也不至于惹事,就去个几天,低调就好。想来师傅你的对手,也是个老头子,不止于专门找我小辈的茬。” “那自然,对方今年八十有余,已经是老不死了!”齐芸嫌弃着自己的敌人。 “唉,师傅你不如多在这边待几年,等到对方死了,我们再去抢你的家当嘛。”赵雪槐坏笑着瞎提意见。 “去去去!我是要和他再打一场的,不然死了那口气我都泄不了,我就是好战的性子,同人斗,其乐无穷。” ……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一过是新年。 新的一年,赵雪槐去郑濂和气旋子两处长辈居所拜了年,各领了一份大红包。走完拜年的程序,新年的余味就散了不少。 初四的时候,程旭回来了,在齐芸这吃了顿饭,两个小的打包回其瓦市。 火车上,软卧间里只有两个人。 程旭好奇:“小妹,你不是说过几天再回去的吗?” “唔,我忘了和你说。唐姐爸爸生病了,在医院呢,我提前回去看看。怎么?和你一道你不乐意。”赵雪槐转过头,瞪一眼白了一些显得嫩生些的青年。 “你坐好。”程旭扶好她身子,免得脖子扭成麻花。赵雪槐为了偷懒,整个人都赖在程旭的肩上,这么一偏头,可不就把头拧了大半圈。 “我哪里不乐意,恨不得打包带着走。隔了这么天没见,老想你的,天天想。”程旭笑着道,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怀里的小姑娘,一双眼睛直把人看得有些脸红。 “倒是你,想我了没?”程旭哼了一声,觉得这姑娘肯定没想着自己,就算是想,肯定也只是想了一下下。 “那肯定有啊。”不过确实没有老想着,赵雪槐在心里心虚得挠挠头。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无聊的时候倒会想想对方,不过天天腻歪的心思是没有。在一块挺开心,乐意和他在一块。有东西能想着对方,偶尔吃到好吃的也想给对方分一点…… “我不信,你个小没良心的。”程旭把人按在自己怀里,不高兴地轻捏着赵雪槐的脸,“这么久的每一通电话,都是我给你打的,你一个都没给我打!” 这事程旭惦记了好久,发现的时候就觉得这小没良心的真的一个电话都没给自己打过。哪怕就是过年,这家伙也是悠悠然地等着自己打过去。 小没良心的赵雪槐有点震惊。 可她细细想着这些天的电话,好像就是等着对方打过来,确实没有过打过去的想法。 “这个……”赵雪槐感觉自己像个渣男,有点难以解释。如果换了身份,只怕这时候对象就要炸了她,幸好幸好。 “这个什么?”程旭凑近对方,靠得很近,眼睛微微眯起,显得目光深邃又危险。 “这个,我的错。回头改正错误,组织不要生气,钱包上交行不行?”赵雪槐在脑子里费力地抠挖着哄人的方法。哄哄兰花婶子这样的妈妈级别人物,她倒是信手拈来,可这对象怎么哄,有点难度。 “要你的钱包干嘛?你才要学着收缴钱包!知不知道。”程旭刮一下赵雪槐的鼻子,教育着小姑娘收缴钱包的技能。他几个姐姐就是掌控着家里的经济大权,把姐夫吃得死死的。不过怎么有点儿不对…… 算了,下一秒程旭的脑袋已经不算是自己的了。 想要哄人也想占便宜的赵雪槐抬起头,在他嘴边碰了一下。 傻了一下后,男人收回主动权,把赵雪槐吻得有点喘不过气。他努力汲取着对方口里的香甜,恨不得把那具柔软的身子摁进怀里不放开。 足足亲得对方小嘴红润得不像话,程旭才重新变成人。 变回人的程旭看着少女染上红晕的脸颊,忍不住在上面盖下一个浅浅的压印,表面平静但是内心愤愤道:“你哪学的?上交钱包,还亲我,嗯?” “啊?”赵雪槐正在心里夸着男人学习能力强呢,没成想对方突然转到这。 “算了。”程旭无奈道:“你还是别瞎学了,你没发现你学的都是男人的法子嘛,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可是你太有风度啊!程同志。”关于程旭这个问题,赵雪槐终于找到反驳点了,“你只顾着照顾人,我还以为你在照顾妹妹呢,一点儿都没有女朋友的感觉。如果我有一个哥哥,肯定就这么被照顾。” “哥哥会亲你?!” “谁让你老叫我小妹?” 为什么要叫对方小妹,这个程旭还真不好说出口。 和程爸爸待久了,程旭也不知不觉地进化成了老干部,拥有一身照顾人的技能,别的却是无师没通。 程旭皱着眉,抱着人,想了半小时。最后得出了结论——他太压着自己了,有点儿放不开。 赵雪槐也偷偷地想着自己那点儿毛病,待人太冷然。 细细去想,确实发现自己待人太冷然,接触的人从不回头看,唯有等着对方找自己的份,能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不过就是自己的两个“妈”——师傅齐芸和兰花婶子。 但一段关系是需要两方面来维护,赵雪槐躺在青年的胸膛上,脑海里回想着自己调戏人的时候,悸动是真实的,兴奋也是真的,独独缺了的是——占有欲。 反思完毕,两个人在车上耍了几次流氓,止乎情礼,但比之一开始不知道近了多少,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意味。 等赵雪槐觉得这人就是我的的时候,车子到站。 唐姐有过来接人。 银行开门晚,有等那个转账时间的功夫,还不如赵雪槐直接回来,起码回来以后可以直接提钱给唐姐用,这也是赵雪槐把回其瓦市日子提到这么早的主要原因。 但见了人,唐姐却摆手说不用再去银行,钱家里努力着给凑够了,不好意思地说麻烦赵雪槐。 用不了自然更方便,赵雪槐点点头,也让唐姐别送她,继续回家里待着忙自己的事去。 谢绝了唐姐,程旭送着赵雪槐回别墅。 唐姐也是愁眉苦脸地回了医院,精神恍惚。 第80章 其瓦市医院。 医院里的双人间里,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分别躺在一张病床上。 两个老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小声咕哝,好像是提到了哪年哪年那些几十年前的事。 只是那位男性的老人面色惨白,看着不怎么健康,那位老太太更是石膏打满了一条腿,一看就是伤了腿。 在病床前,是一个看着三四十岁的壮年汉子,他粗糙的大手拿着个果子在削皮,见了唐姐回来,汉子笑笑道:“小妹,你回来了啊!不是去接你让你干活的小老板了嘛,回来得这么快?” 这就是唐姐的哥哥了,名字叫唐飞,唐姐是家里最小的妹妹,故而汉子宠溺地喊着小妹。对于家里最小的孩子,但凡乖巧些,总是能格外受些来自哥哥姐姐们的照顾。 “嗯。”唐姐随意地应了一声,看着个小板凳就坐了下去,显得情绪不太高昂。 按理说,不应该不高兴啊? 唐飞觉得奇怪,妹妹明明找她小老板借了那老多钱,难道这回去是被小老板欺负了?或者催着还钱,不应该啊?只是去接个人而已。唐飞觉得对方既然肯开口借钱,就不像小气的。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遇着什么事不成,你和哥说。”唐飞板起脸认真地问,手里削果子皮的水果刀也放下了。 唐姐皱着眉,看向她哥,挤出个笑:“没什么,就是出去累得慌,我昨晚上不是没睡好嘛。回来得早是因为小老板和她对象一道的,没让我送,让我回来照顾爸妈呢。” 想着妹妹今个早上就没什么精神,唐飞勉强算是信了这解释。他揽过照顾父母的责任:“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会,明儿再来。我跟在这守着就行,咱爸这个病稳住了,妈的腿不动也没事,要帮忙我找护士就行。” “那行,我等会回去。哥你等会睡会,晚上好守夜,等晚上我再走。”唐姐让唐飞去睡觉,自己则是坐在父母的床上守着。 昨晚上唐姐确实没睡好,其实还不止昨晚上,她这睡不好的情况从初二晚上就开始了。原因也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不是因为担心什么借款,而是心里过意不去。 心存愧疚,所以夜不成寐。 但即使是夜不成寐,她也没打算把事和哥哥唐飞说。 年前的时候,唐姐的父亲突然在家昏倒,被查出患有严重的老年血管病,人差点就去了。后来在医院各种养着耗钱不说,医术还说要动手术才能好。 动手术就是往身上动刀子,唐姐一打听,知道不少人就是在医院里前前后后地掏空了家底,心里开始发慌。 唐姐她家中不算赤贫,但也不过是普通工薪家庭,在小小的其瓦市区有着自家的一套房,一家三代人住在一起。父母有点养老钱,哥哥在市里厂子里做着工人,和同为工人的嫂子拿着养活得起一家老小的工资。 后来唐姐再像医生一询问,知道好好养好老人身体确实是笔大的开销,动手术这边的钱也不够,要家里伤筋动骨才能攒够钱。当时唐姐想了又想,才给赵雪槐打了电话,说要借一万块。 开这个口,对于唐姐来说不容易。不是碍着面子,而是她家里的人挣钱能力就那样,挣个一万块,不晓得要积攒多久,可能以后就要在为了还父亲的医药费的日子里苦熬着。这样的欠债情况,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 至于欠钱不还?唐姐家里人都不是那样的性子,地地道道的小老百姓而已。不过父亲还在,当然不能不救,借钱的事就是这么无奈地出来了。 新年期间银行不上班,钱一时拿不到手,赵雪槐说年后初四她回来更快,唐姐当时很感谢这小姑娘,对方还愿意为自己特意跑一趟,在这种过年忙碌的时候。 但还没等到赵雪槐回来,初二的时候就有人找上了唐姐,就问她几句话,可以给她很多钱。 ——那个问题是赵雪槐哪天回来。 唐姐一开始有些警惕,想着对方不怀好意。但是拦着她的人拿出了很多钱,足足一万块。这一万块钱,可以满足目前所有的经济需求,对于唐姐来说就像一块充满巨大诱惑力的蛋糕,难以拒绝。 想着赵雪槐的慷慨解囊和往日相待,唐姐咬了咬牙,还是给拒绝了。 她拒绝的那个下午,母亲在来医院看父亲的路上出了车祸,右腿严重骨折。 两个老人的情况一起压下来,唐姐还是把赵雪槐初四回来的事告诉了对方。她想着,就是一个回来的日子,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偶尔想起赵雪槐干的事,总是不敢想下去。这两天晚上她睡不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唐姐陷入苦恼,找唐姐的齐兴伟却正是无聊。 他坐在其瓦市最好的酒店里,喝着自己带来的酒,对面坐着的是匆匆赶来的巨富郑大海。 看着齐兴伟,郑大海脸上带着有点儿谄媚的笑。 “贤弟啊,今天就是那小丫头片子回来的时候了,不会出意外吧?” 齐兴伟掀起眼皮看对方一眼,极其自信道:“我都出手了,自然不会有意外。” “那就好,那就好,麻烦贤侄了。”郑大海满意地笑了。 刚刚的问话也不过是平衡他的那种有点怕事情败露的紧张。虽然是个小地方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可是对方和程家那小子在一块呢,他还得罪不起程家。 不过虽然知道小丫头片子和程家小子是一块回其瓦市的,郑大海也不忧心。程家小子回军营报道的日子就是今天,绝对不会拖到他这齐贤弟动手的夜晚子时。 说到这位齐贤弟,郑大海是恨不得这齐兴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风水堪舆,寻龙点穴、杀.人.放.火,那是没有齐兴伟不会的事,只有你拿不出的价钱。就郑大海来看,这位除了有些贪婪财物、狮子大开口之外,一身本事是很值得人相信的。 齐兴伟在外名声极为大,四九城上流圈子都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而齐兴伟大年初二就往外跑,就和他的名声逃不开,挺多人觉得他在四九城大家都过不好年,往齐家施加的压力太大,故而齐家老太爷也只能训斥一下儿子,好让他安分过年。 可齐兴伟是什么人,他自诩自己胆色和本事不输当年干掉主家继承人的父亲,被骂得实在窝火,宰了一把郑大海就跑到其瓦市来干活了。 平日里顾忌着这家上面有大佬,那家有军.权,还有另外的一家又请了老不死的做供奉,光是这些不能碰的就憋得齐兴伟不行,只能拿着那些可以动的出气。 平常憋气也就算了,过年还憋气,齐兴伟想想就觉得不能忍,于是就有了齐兴伟过了初一就出门的事。 郑大海被宰了一刀,但乱世黄金,盛世古董,郑大海的身家每年甚至每天都在以翻天的速度上涨。钱?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就连齐兴伟想要的几件真品,郑大海也能掏个多宝阁就轻轻松松地拿出来。 何况这位贤弟拿了东西能干活,郑大海打听过后更是乐意。那个小丫头片子就等着变成自己儿子的冥妻吧,郑大海想着自己的计划,心里暗爽不已。 那个死活不肯救自己儿子的女人,又间接导致他儿子郑嘉死亡的女人,任她如何自命清高,身手又如何厉害,最后还不是要和她瞧不起的自己短命儿子绑在一块,给自己儿子做老婆。 看着郑大海胖墩墩脸上的笑,齐兴伟兴起地问上一句:“郑哥,你想什么呢?笑得挺开心,要我说你根本不用过来,我自己待在这就挺好。就一个小家伙,我齐兴伟活了四十年还不止于翻车。” 齐兴伟话里自信满满,当然,他的自信自然不是来自于他活了多少年,而是他四十年来只在一道上学习琢磨,加之天赋又好,家里什么资源都供得上,早就不把十来二十来岁的刚入玄门的小家伙放在眼里了。 郑大海被问到来这边,也想起自家的糟心事:“还是贤弟你一人轻松的好,像我家里那么多人,孩子们大了,总是闹腾得厉害。明明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却一点不讲情谊,让我怎么放心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给他们。” 这说的就是郑蕊了,郑大海手里这个女儿走能干,本来也是想把家业慢慢放手让她来掌管,只是没想到郑蕊让他大失所望。失望到了大过年的把老三一个女孩子赶出门的地步,郑大海想着和郑蕊的争吵就觉得头疼。 “小孩子嘛,长大了就知道大人的苦心了。哪有那么多自由的东西,不让你苦哈哈地像那些街头卖东西的人一样走街串巷挣辛苦钱就很不错了,吃着家里的用着家里的还不知道懂事点。”齐兴伟随意摇头,给郑大海倒上一杯酒,让他共饮。 这可是有钱的大客户,拉拢一二方便以后行事。要不是看对方有钱,齐兴伟可不会和对方一口一个哥哥弟弟互相称呼。他好歹也是齐家未来的掌控人,在玄门一界中年一辈里响当当的人物。 …… 和唐姐分开后,程旭和赵雪槐带着东西回了别墅,没有特意叫车,两个人就坐着公交晃了一路。 晃回别墅,两个人打扫了一番好些天没人住的屋子。 屋子一般少了人住,就会损坏得更快,因为失了人气。大房子总是显得有些冷清空寂,也和人气不够有些许关系。 两个人打扫起来很快,河边别墅每一栋占地不算大,大院子和好风景才是卖点。 忙活完打扫,两人又出门买了些做饭做菜用得上的东西,程旭给赵雪槐选了好些能存放的存粮,操心着这个懒姑娘的吃喝。 但晚饭是来不及做的,程旭得赶最晚那班车,然后看能不能遇上营里出来的车,遇不上还得再步行一个小时才能回到驻地。 临走前,东西都带好了,程旭搂着人来了个临别之吻,亲完之后像老父亲一样交代着厨房那些东西先做了吃掉,那些可以久放。 “放外面那个袋子里的放到地上去,明天吃不完就不要要了,丢了不能吃。其他袋子里,可以放很久,你自己挑着弄,不会做就给我打电话。”程旭交代完,再询问一边:“记住没?” “恩恩,记住了。”赵雪槐点头,心想自己其实也会,只是懒得弄。不过也知道是因为见她不怎么动手的缘故,男人才不放心地一再叮嘱,要是换个不在意的,谁耐心一遍遍念叨呢。 就她这辈子的十□□年来,会念叨她的人不多。 上一辈子,这样出自真心的关怀也是极少的。前面几十年,离开三连村后是遇人不淑;后来走上玄学这天路子,她又显得太厉害,好似无所不能。 一个什么都会的人,谁担心你这些细碎琐事,就是平常日子里,也不会有人关注她这些。 一句句的念叨,都能让她高兴。 等到程旭说完,赵雪槐才笑着道:“我知道了,你再不走可赶不上车了,不如留在我这给我做伙夫算了!” “我走了。”程旭捧起赵雪槐的脸,微微低头,双目对视,“要再亲一个才能走。” 好好好…… 没来得及说出答案,就看着笑着的男人靠近了她,罩下一片阴影来。 亲完这一下,程旭挥挥手走了。赵雪槐也没送,因为对方过去坐车时间紧,她要是再一送,只怕程旭真的要犯纪律迟到了。 赵雪槐只是在门口站了会,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 看着男人走到小区门口的地方,回头再摆了下手,动作幅度不小。 程旭看见目送他的人了,每回这样匆匆分别的时候一回头总能瞧见,不是追着不放的不舍,而是站在原地看你离开的理解。 挺小的姑娘,懂事得让人心疼。程旭觉着,自己想要叫小妹,其中未免没有想做一个哥哥的心思,就想宠着她。但他这样一个来去匆匆的职业,能给的总是不够,每回只能这样匆匆地分开,来不及慢慢地留恋不舍。 待到看不见人影,赵雪槐才把门关上,有些无聊地开着电视看了一会。 看到电视上的画面都成了杂音,就去弄了晚上的饭菜。 菜是程旭念叨着要第一顿做完的,饭是新换的米粒,冒腾着香气,粒粒晶莹饱满。 医院那边。 夜晚来到的时候,唐飞看着妹妹给父亲喂饭时不时喂错位置的手,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饭碗,自己给父亲喂完了吃的东西。 老爷子看看走神的女儿,关心地让她回去休息。 唐飞也是这个态度,押着人出了医院,送到妹妹自己的家。 唐姐的屋子离医院不远,以唐飞的脚程走起来十五分钟都不到。 到了地方,看着妹妹进屋,唐飞敏感地发现还是不对,妹妹这情况就和当年死活要嫁那个男人一样,一副要瞒死自己的样子。 唐飞突然拿住唐姐肩膀,问她:“小妹,你到底怎么回事?” 唐姐皱起眉,有点抗拒:“哥,你干嘛呢?我能干什么,我还能去杀人放火不成,就我这个胆子。” “你胆子可不小,我就觉得你不正常,从小到大我通常觉得你不对经的时候,你就会干出不一般的事。”唐飞肯定地道。 想着往事,唐飞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猜测着妹妹不正常的地方:“最近就是爸妈生病的事,是不是钱的问题?借给你钱的小老板不乐意吗?那咱家卖了房子先还着一部分,没用完的也还回去!” “这借钱的事,就是自家人也不乐意。就好比我们就那些亲戚,可不是都避着我。”唐飞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有些心疼地看着妹妹。 唐姐却觉得更烦躁,直把哥哥唐飞推出去,不耐烦道:“没有的事,我就是没睡好。明天就好了,明儿就好好的,行不行?我的哥,亲哥,你别打扰我睡觉的功夫。” “那你先睡,记得门关好。我去看着爸妈,护士那边不能让人家等太久。”唐飞和自己小妹道别,小跑着往医院去。 跑在路上的功夫,唐飞就想着自己还是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几年各个厂子效益越来越不行,自己不要不要和朋友一起去下海呢?先找他们借些钱倒是行,虽然先前用钱急,但是当时好几个朋友都一时联系不上,这几天才有电话过来,借钱倒好说。 选择横亘在唐飞面前,但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是照顾好已经住院的父母。 送走唐飞,唐姐有些魔障地在屋里念叨起:“明天就好,明天就好。” 赵雪槐今天回来,明天没事就说明那几个人没什么恶意,也许就是问问…… 齐兴伟都不知道那个拿了钱的女人惦记着自己,可他要动手是肯定的。 提前两天得知明确消息,齐兴伟花费了对得起郑大海拿出的钱财的功夫,连夜在赵雪槐的别墅下了好几个连环大阵,最后还用家族秘法,隐匿了阵法的痕迹,让修为胜出他的人也察觉不了异样。 想当年,齐兴伟就是用这种手段降服了几个来自南洋的术师,打得对方魂飞魄散,从此凶名赫赫。 午夜子时,月色如河,氤氲的雾气飘散在河面上,使得整个别墅区都有种朦胧的意味。 就在这种雾气中,齐兴伟不断靠近赵雪槐的住处。 门口糅杂的气息让齐兴伟知道这屋子今天回来了两个人,但是有一个已经离开,此时的屋内只剩下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目标。 夜风瑟瑟,吹得齐兴伟手里的符箓微微晃动,发出细细的抖动声。 夜色里,这个在四九城名声恶劣的中年男人嘴角扬起一个笑,让他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 作为一个到了年级的男人,齐兴伟不仅不像郑大海一样大腹便便,他还身形高大,体型结实,样貌更是年轻得像正值三十最好年纪的成熟男性。 齐兴伟扫了一圈别墅的整个位置,手下撒下的符箓朝着身后和外面的方向飞出。 几十张符箓同时飞出,将这一方小天地隔离出来,今夜发生再大的动静也影响不了别的梦中人。 隔绝声音,齐兴伟平静道出一声:“吾之阵踪,以吾灵力为引,出!” 他的声音一落,无数诡异的黑色纹路就从地面上爬了出来,像是一只只蛇虫蝎子,带着毒气和危险的感觉,包围了别墅的外围一圈。 但这些黑色纹路不似活物会爬动,当第一个阵法完美浮现出来的时候,一道淡黄色的屏障生成。 似乎是耳边响起一声,又似乎是眼前突然闪过的光,屋子里的赵雪槐突然就醒转过了,而且意识清醒无比。 淡黄色的屏障已经移到了赵雪槐的屋子里面,再不清醒,只怕永远也清醒不过来了。 从身体每一处争抢着冒出来的寒意和砰砰作跳的心都告诉赵雪槐,情况很不妙。 这绝对是她遇到的最强的敌手! 对方早有准备,且来势汹汹。 赵雪槐飞速掐好一个法诀,灵力撞击在淡黄色光圈上,只漾起一层涟漪似的小波动。 这下赵雪槐几乎可以判定对方的实力比她强出许多了。一把拽过一边的背包,赵雪槐手中多了好几沓的符箓。 一阵又一阵攻击打出,赵雪槐堪堪在黄色光圈上破出一个口。 吐出一口浊气,赵雪槐扔出八张破雷符。 一刹那后,来自八个方向的强力爆破撞破黄色光圈! 第81章 黄色光圈破碎开,地面的阵法痕迹转眼之间就变得暗淡无奇,只有黑色的纹路证明曾经有一个阵法存在。 齐兴伟眯起眼,觉得有点意思。 那小丫头居然能从他布置的第一个大阵里出来,看来是个人杰。 只可惜,还是年纪太小,底蕴不够。这些可比人杰的小家伙,不知道有多少死在长成的路上,还没来得及绽放所有光芒,就像一个哑火的烟花炮竹,扑通一声就没了。 最后那阵波动倒是很强,齐兴伟想了想,还是向着别墅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比他快一步的,是第二个阵法催生出的藤蔓,让赵雪槐喘片刻功夫都歇息不得。 黄色光圈是为了困住人,第二个阵法则兼具困人和攻击两个功效。 一丛丛枯黄色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枝蔓朝着赵雪槐刷地刺去。一根从后面刺出的藤蔓出其不意,戳中赵雪槐的右手。 那藤蔓一戳中她,一阵麻意便立刻从被藤蔓碰到的地方蔓延开来,使得赵雪槐的右手变得僵硬,刚拿上手的桃木剑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藤蔓一击得中,立刻就刺激到了所有的藤蔓,来自四个方向的藤蔓齐齐地冲上来。宛如发疯的海草,要将赵雪槐缠住包围。 右手变麻,说明这树带有毒性。赵雪槐匆匆扫过,但一时也辨认不出这树藤到底是什么品种。 不过树木的共性是怕火,赵雪槐逼出体内灵气,猛然喝道:“火起!” 一大簇的火焰腾地冒出,朝着赵雪槐前面的树藤扑去,带着汹汹的热度。铺在地面上的木地板被烧毁,冒出一个个黑洞,枯黄色藤蔓上的黄色叶子被烧得蜷缩起来,冒出树木被烧的味道。 在熊熊烈火中,被烧得短了一截的藤蔓本能地缩了回去。 此时的赵雪槐背后也泛着麻意,前方的藤蔓被火灼烧,后面的可不会老实,她又中了两下。 忍住那种麻痒之意,赵雪槐跳过前方缩成一小团的藤蔓,回身就是一把火又放了回去,势要把这些该死的藤蔓给烧死。 “劈、啪。”枯黄色的藤蔓被延烧着,几株被烧死,变成一颗黄色的种子。其他的藤蔓却是灵活地躲开,频频再探出头。 不过就是最开始包围着赵雪槐的时候,这些藤蔓尚不能困着她,跳出来之后又能拿她如何。 短短几息之间,赵雪槐已经在地上捡了好几颗黄色的种子,在藤蔓间游刃有余地动作着,不过她始终留神注意着四周。 背包被倒背着,里面放的是赵雪槐今天回来时带着的东西。因为回来时懒得整理,这些东西都放在包里没被放出去。眼下这些东西,都是赵雪槐保命的宝贝。 要说明明藤蔓被压制,为何赵雪槐还是执意小心翼翼? 第一是她躲得狼狈,而背后之人却是连面都没露。虽然对方是提前准备了,但她落入下风,情况危急是不容分说的。 第二是赵雪槐体内灵气已经消耗了一半,再被折腾下去,只怕不妙。 “噗噗”的破空声响起。 就在赵雪槐等着动手之人出现的时候,藤蔓突然又疯长起来,且从枯黄色变成了绿色,泛着勃发的生机,藤蔓的每一片叶子都鲜绿透亮得能滴水。 火苗再度涌出,这回藤蔓却是能硬扛上好几息,且不再像之前一样怕死,宛如悍不畏死的死士一般!一往无前! “哼,你烧啊!”齐兴伟站在门口的方向,轻哼了一声。 这是正主出现了,背靠着门口的赵雪槐心道。 在掌心火窜出的同时,赵雪槐扔出了手里仅有的几张五行火符。双重的灼烧热度,那些藤蔓终于得到了控制。 然后赵雪槐脚一勾,掉落在地上的桃木剑飞起落入赵雪槐手中。 转头,赵雪槐看见了齐兴伟。 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和眼下狼狈的赵雪槐相比,对方简直形容整洁可称风光靓丽。 一剑劈下,剑光破开缠绕着的藤蔓,一下将一颗长出藤蔓的黄色种子劈做两半。 “敢问道友为何而来,我未得罪过道友吧?”赵雪槐问道。 齐兴伟笑笑:“你当然没得罪过我,可你得罪了钱。” 话里意味很明显,他是为了钱来,有人花钱买他来对付赵雪槐。 老实说,见着这人,赵雪槐心凉了半截。对面动手这男人一身灵气内敛,超她一个小境界。 但认死也不是个事,蝼蚁尚且偷生! 赵雪槐拧着眉头,衡量了一下局势,果断决定先动手。 身后藤蔓和火苗乱做一团,精致的原木色地板被烧出无数个黑洞,整洁的房间也成了乱室。 白色剑光咻地刺出,剑光从前至后,颜色越发变得深些,像是积攒了许久力量的白云。——这是合一的三剑,叠加之后力量可比五剑。 除了灵力,她还有别的,剑术、符箓、阵法、攻击手段、战斗意识……搏一搏,才是此时唯一的出路。 齐兴伟也是一惊,这小丫头片子吃了豹子胆吗?吃了那么的大亏,直接就敢上来砍他。 随手抽过一根藤蔓,以藤蔓做鞭,齐兴伟打算教训一下眼前的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还是知道一些天高地厚的好! 将灵力灌入藤蔓,齐兴伟手里的藤蔓朝着赵雪槐鞭了过去,带起一破空声。 剑光和藤蔓相触,发出金戈撞击的铿锵声,声声冲击着耳膜。 赵雪槐脚背绷直,用力跳起,在剑光的遮挡中靠近齐兴伟。 只听得撞击声连响几声,剑光被化作无形,齐兴伟手里的鞭子断了前面的一截。 齐兴伟眉头皱起,抬头看向冲过来的少女,不往后退,还往前去,一鞭又是抽了过去。 两人缠斗了几十招,齐兴伟换了三根藤蔓,赵雪槐的脸上有了一道深可见肉的鞭痕。 那道鞭痕显目,虽不似一般人受伤后血流汩汩,但赵雪槐皮肤白如玉,看起来有种异样的凄惨。 齐兴伟显然来了火气,对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鞭鞭带着灵力,每一鞭都朝着她的破绽去,不留丝毫余地;实在寻不到破绽了,齐兴伟就冷不丁向着这小丫头片子的脸去。 二十招过后,齐兴伟又抽中了一鞭,在赵雪槐脸上留下一个指节大小的口子。 “还继续,你的脸不要了吗?死了成个花脸,可划不来。”齐兴伟挑动着对面小丫头的心神,动手更是狠辣,一把用灵力激发的枯黄色种子向着赵雪槐飞出。 这枯黄色的种子名为捆仙链,长在华国的极寒深山里,折下藤蔓引干就可以在硬度上赛过铁索做的锁链,因此而得名。且除了坚硬的特性,这种藤蔓还带有毒性。 齐兴伟手里这些种子是在山里猎人手里收购的百年种子,以灵力破开胚胎,再辅之阵法灌入灵性,可以乘人不备将其轻易捉住。 前有持鞭的齐兴伟和迎面而来藤蔓,后面的藤蔓还在蠢蠢欲动,前有狼后有虎不过如此境地。 被夹在中间,三两下功夫,赵雪槐已经被藤蔓逼到了角落里,只护得住身边一米的方寸之地。 “呼呼、呼呼……”赵雪槐喘了两口气。这些破藤蔓实在出乎赵雪槐意料,难缠得很。 齐兴伟也就让她喘了两口气,随后便催动着铺天盖地的藤蔓盖住赵雪槐的视线。 从上而来的,从两边身侧而来,甚至脚底下都有几棵黄色的种子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快速生长。 藤蔓之外,齐兴伟露出笑意。他胸有成竹,种子数量够多,充入种子体力的灵力也够多的时候,藤蔓的生长密度会达到一种可怕的程度——不惧水火! 就好比烧柴,那些细小的树枝烧起来飞快,那些老年的木头却会燃烧得很慢,慢慢地烧上很久。树木密密麻麻的年轮和密度,正是造成这种差距的原因。 当藤蔓密集得连空气都透不进去,水泼火烧都是空想! 但就在齐兴伟等着捆仙链将人绑住,然后自己散开多余藤蔓的时候,一声爆破响起,无数根藤蔓朝着他的方向甩来。 扯下脸上的藤蔓,察觉着墙角八点漾出来的灵力波动,齐兴伟面色为之一肃。 他不再像戏耍一般远远地和赵雪槐过着招,反倒自己迎身而上,一掌拍下赵雪槐手里的桃木剑,手掐上她的脖子。 “你刚刚用的阵法,谁传你的?”齐兴伟有些激动地问道。 身上灵力耗得十不存一,背包里空荡荡只剩下一袋朱砂,和几沓干净的上等黄符纸。赵雪槐被齐兴伟制住,也在她料想之内。 对方实力本超出他一截,手段狠辣,也极会利用优势,斗法意识也是强悍,手里还有那些古怪藤蔓…… 输了。 可对方的问话涉及到——她用的阵法? 刚刚破开那铺天盖地的藤蔓,用完了赵雪槐手里最后八张符箓,她还用灵力勾了一个小型加强阵法才将藤蔓破开。 用的阵法,自然是八符阵,也是师傅齐芸的绝活。却不想这个男人会感兴趣,难道对方认识自己师傅?亦或者是有仇? 好坏二选一,赵雪槐决定试探一下。 “我用的阵法怎么了?你又是谁?我从来不做违心事,你杀了我可得不到好处。”赵雪槐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 “杀了你?你以为你一身的福泽我就不敢杀你?”齐兴伟是天生的灵眼,天生就能看见人身上的气和运,赵雪槐一身亮瞎眼的福泽他自然是看得分明。 不仅看出来,还有些嫉妒。可抢人福泽这种事,正经有传承的世家人瞧不上眼,不然只怕齐兴伟把赵雪槐祭炼了的心思都有。 抢夺的气运福泽,都会自然流失,到了以后遭到的报应更多。作为一个可以活很久的老不死,齐兴伟可不想为了一时小利葬送自己。 眼神不平衡地扫过手里的小丫头片子,齐兴伟用灵力破开一枚捆仙链的种子,把赵雪槐绑成粽子。 然后齐兴伟收回手,用白色的帕子慢吞吞地擦着沾了一两滴血的手。 他手上的血自然是赵雪槐留下的,脸上两道伤口被伤到时还是流出了一些血,落在赵雪槐的脖子上、衣领上,看着狼狈不已。 “我再问一遍,你的阵法谁传你的。不老实交代,我就直接给你搜魂。想来,你也不想试试那个滋味吧?”齐兴伟威胁道。 搜魂可是狠辣的手段,强行搜魂更是可以让一个术师变成白痴,疯癫余生。 赵雪槐面上一白,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师傅教的。” 对方执着于八符阵,而八符阵出自她师傅齐芸,想必对方想要针对的就是她师傅。 上回齐芸说到她隐居在昆市的原因,就是为了躲着四九城的齐家,很有可能这个人就是齐家人。就算不是齐家人,也是和师傅交过手的仇人。 而对方留着自己的原因,大抵是因为自己可以做诱饵。不然一个败者,哪有活下来的理由。 在玄学一行,斩草不除根,不是自大就是找死,两者的结局都一样,容易翻车把自己作死。 看着赵雪槐眼里闪过的明了,齐兴伟再往藤蔓里注入一股小小的灵力,藤蔓的尖端立马活跃地戳进赵雪槐的血肉中,麻意涌进四肢。 腿脚发麻,手腕也沉似铁。唯有自己一个头还是好端端的,赵雪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真够无耻的! 齐兴伟勾唇笑笑:“你既然是那个女人的徒弟,那么你还可以多活几天。”说罢,齐兴伟封住赵雪槐的嘴,拖着藤蔓往外去。 家族和父亲多年找不到的主家残存的齐芸,居然被他在这里找到了线索。齐兴伟也不拘手里的小丫头片子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利用起来绝对会收获很大。 八符阵可是当年齐芸的成名之招,当年差点把他父亲打死在擂台上,还是自己父亲早准备了一手,让齐芸实力大减才把对方堪堪打败。 打败齐芸之后,齐家上位的旁支当然想斩草除根,彻底打压灭掉主支,但是当时一个不慎就让齐芸的那些狐朋狗友将人救出,让那个女人逃之夭夭。 齐兴伟至今还能回想起来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在台上的风采和肆意,那种强大的风采让他欣羡,那种肆意妄为的气度更是让他艳羡不已。成为最强者,就有出自于对那段精彩的向往。 而如今八符阵被他意外撞上这个丫头片子学了,说明齐芸必然和这人有所牵扯。这也是多年来,齐家包括齐兴伟在内第三次得到齐芸的消息,当然容不得放过。 如果手里这丫头片子是齐芸那女人的弟子当然好,可以直接和对方交手,拿下对方;如果不是,那么来救这小丫头的人必然也和齐芸有关系,可以搜魂问问。 齐兴伟提着人,没有惊动一个人就回到了酒店的房间之内。 郑大海正垂首打着瞌睡,等待齐兴伟回来,乍一听见动静,吓得一跳。 睁开眼,却是看见让他惊喜不已的一幕,那个该死的丫头被齐兴伟轻松地提在手里! 果然是扬名四九城的人物! 郑大海眼睛闪过一丝惊喜和佩服,夸赞道:“齐贤弟果然本事非凡啊!出手就拿下了这个丫头片子。” 齐兴伟抓到和齐芸有关的人,心情不错。 他把人扔到沙发上,笑着道:“郑兄谬赞了,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如果连她都拿不下,我可是白有那么大的名声了。” “哪里哪里,齐贤弟不要过谦。”郑大海看着被捆做一团的丫头片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怎么抓了活的?反正做冥婚死的活的都一样,弄个死的还省事。” “那可不一样,活的更好。老哥你是不知道,这人一身福泽,可以让你儿子下辈子过得好上不少呢,以后你郑家也会享受到更好的气运。” “哦?”郑大海惊奇道,“这丫头片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作用?我只是想吓羞辱一下她。当初我带着重礼找上门去,只求她给我儿子续命,没成想这人居然一点都不给我面子。现在我儿子死了,她还不是要死!” 郑大海边说变笑,脸上有几分扭曲。 赵雪槐被恶心坏了,她没想到背后的人居然是这个人——郑大海。 记性很好的缘故,赵雪槐还能想起郑大海的名字,还有那一盒盒的重礼。 可她救不救人,都是自己的自由。不救也是她的自由,损害别人的生命来给那个不成器的青年续命,赵雪槐情愿早点拍死那个短命的人。 什么时候?不救人也成了要被弄死的理由?这是恶心到赵雪槐的第一点。 第二点当然是冥婚的事,和一个满脸淫|邪的死人做冥婚,还真不如直接弄死她,丢去乱葬岗尸骨无存的好。想到她这一身福泽还要给对方分一半去,就更恶心人了。 恨意和嫌恶显露在脸上,一缕杀死扫过郑大海的脖颈。 郑大海敏锐地一偏头,看到那双满是仇恨的大眼睛。 “你看什么看?死丫头。”郑大海哼了一声,并不靠近赵雪槐。 他还是有些警惕心的,不然齐兴伟出去的时候他就跟上了,不会一个人留在酒店。对方再惨,也是一个术师,本事不简单,郑大海不忽略这一点,所以他花重金请人来动手。 齐兴伟也扫了一眼赵雪槐,想着这鱼饵还可以钓大鱼,便劝说道:“郑兄,这丫头片子绝对跑不了。你歇息去吧,明日我们再赶去你家公子所葬宝地,将她埋下去。” “好,齐贤弟也好好休息。这人也可以让我的司机来看着,免得半夜里吵着我们休息。”郑大海不放心地道。他有些担心被绑住的人半夜里逃了,到时候偌大的华国再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齐兴伟脾气可不是一直好的,听出郑大海的不信任,他不耐烦地道:“如果我这灵力催动的捆仙链都困不住人,郑兄以为一个普通的司机能如何?用枪把人打死?只怕没开枪就会被一个法诀弄死了。” 齐兴伟的话说得郑大海脸上露出两分不郁,不过到底把话听了进去,郑大海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齐兴伟才道:“活着的人方可以积攒气运给你们家,她活着于我也有益处的,郑兄放心且是,我可不想让她跑了。” “齐贤弟和她有仇?”郑大海问道。 “不,我是和她师傅有仇。” 两人又说了几句,方才关灯离开。 躺在黑暗里,赵雪槐咬了咬牙。她身上还有些东西,护体的法器还有匆匆塞进衣兜里的小印章和黄符纸,只要手脚能动,她肯定能逃得没影。 但是那些该死的藤蔓被灌足了灵力,每隔一会就刺她几下,让她连挣扎都成了奢望。 难道就这么躺着等着被埋,等着对方准备好陷阱,再把她弄得重伤引来师傅?把师傅也拖进来? …… 营地里,程旭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李山也被惊醒,梦里嘀咕一句:“怎么了?”这些天来了别的地方过来锻炼的兵,地方挤,程旭这里的单人间就临时被挤成了双人间。 “没,我做梦了。”程旭抹了一把汗,想着梦里自己梦到的东西。 一簇簇烧起来的火,怪物一样疯长的丛林,最后一闪而过的是脸上被划伤的赵雪槐,眼神倔强。 他觉得,那个眼神就像是真的。满满的恨,也满满的倔,狼狈却不服气。 实在太像、太像真的了,可又明明是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赵雪槐:搏一搏,翻车了。 第82章 程旭取了一条毛巾,擦了擦身上,擦干后才又准备睡去。 可一闭眼就是那重复的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里闪过。梦境里的内容一点点再次在脑中闪过,程旭越发觉得心慌气短,难受得紧,就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软肋。 怎么也放不下那让心里堵得慌的感觉,一种程旭不敢肯定的预感在他心里脑中愈发明显。 他咻地爬起身,快速地穿好鞋子,半披着衣服就打开门往外去。 李唐被这个开门的动作闹出的动静惊醒,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边走边穿衣服的背影。 他小声喊道:“喂!程旭,你干嘛呢?” 只是程旭走得太快,根本没听见这一句。 李唐楞了一下,回想着刚刚自己迷迷糊糊问话的时候,程旭答了句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在“做梦”。做了个梦,这个日常作息和纪律堪比标兵的小子就跑出去了? 李唐心里觉得不对,索性也爬起来穿好了鞋子和衣服,紧跟着出了门。 前面的人走得飞快,李唐只能小跑着跟上。 程旭用钥匙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手指飞快地按下一串自己能背下来的号码。 如果电话能打通,那就都是他的错觉。 希望能打通。 “嘟嘟嘟……” 程旭听着电话音,手心蹭蹭地往外冒汗。 十秒,没有接通。 三十秒,没有接通。 一分钟…… 一分半…… 两分钟。 电话那头毫无反应,如同拨打了一个不存在的号码一样。程旭心里一凉,拔腿就转头出门。他必须得去找一趟赵雪槐,而车钥匙由李山或者伙头班的班长拿着,通常来说都在李山这儿。 李唐正挡在门口呢,看见人往外走,抓紧时间拉住人,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程旭看向他,撒了个谎:“我想起来,晚上雪槐说给我打电话,但是没打。刚刚打过去,电话根本接不通,我担心她出事。” “啊?”李唐有些傻眼,本能地解释道:“兴许就是忘了呢?你不是也忘了。” “她从不记错事的,一个人住我真不放心。我去找营长。你回去睡吧,明儿早上就能看到我了,门记得帮我关上。”程旭拍拍李唐的肩。 “唉!你等等我。”李唐无奈地喊一声,但里面电灯还没关,门也没关。李唐只能委委屈屈地帮着先关了门,把钥匙收好,再往李营长睡的房间去。 李唐还在关灯锁门的时候,跑着过去的程旭已经敲醒了营长李山的门。 “营长,我是程旭,有事找你。” 被吵醒的李山很快醒来,打开了门,他拧着眉问道:“怎么了?大半夜的来找我,出什么事?” 李山扯了两下衣服,把衣服给套好。 程旭道:“我要用车,去市里一趟。” “你今天刚从市里回来吧?”李山面上有些不满,他知道程旭在市里就和那个姓赵的小姑娘好上了,可大半夜的跑过来了搞什么?那个姓赵的小姑娘的本事,他可是耳闻过的。 “营长,你别问了。告诉我车钥匙在哪儿?我回头随便你处置。”程旭急躁地道。 他不可能和李山解释就是因为做了一个梦,还有他心里莫名的慌张,就因为这些不切实的证据他提出半夜离开营地。 因为赵雪槐的职业,程旭对于这方面也有一部分了解。他觉得那个梦就像是赵雪槐在给他托梦,那不是一般的梦,那些场景真实得像是真切经历过的,最后那个眼神也肯定只有真人才能有那般动容。 李山有些为难,钥匙就在他这。白天的时候,他还和管食堂的班长一起去采购了一批吃的。 可看着程旭这小子拳头都捏紧了,李山内心有些松动。 他心想,左右这几天程旭刚回来除了坐在连长室也不会有别的任务。李山松口道:“钥匙在我这,回头一万字报告!先打报告再给我当面解释,免得个个都学了你!” 瞪一眼程旭,李山披着外套回身去拿钥匙。 “大半夜的,谁知道。说不定……说不定我晚点就回来了。”程旭跟在李山后面,手脚麻利地拿走眼熟的那把钥匙,“谢谢李哥,回头请你吃饭!” “滚滚滚,吃什么饭,还不如喝酒呢。”李山看着跑似的人,骂咧咧地叮嘱一句:“小崽子!车开慢点,大晚上的!” “好……”程旭小声的应答声传了回去。 李山挠挠头皮,想关上门接着睡。 门边上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李山警觉地追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裤腰带。 “小子,你往哪跑?”李山道。 李唐一脸幽怨地回头:“营长,我跟着程旭出来的,他走了,我回去睡觉。” 李山眼睛一亮,把李唐提起来问话:“你说说,那小子大半夜的干嘛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李唐眼珠子转转,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刚刚偷听到了,程旭压根没说是为啥走的。李唐作为发小,自然不可能给程旭掉底儿,回头程旭自己老实交代是一回事,但做了个梦就往外跑的事他可不会说。 李唐滑不溜秋的,问了几句没问出个啥,李山虎着脸把人赶走了。好奇也好奇不出理由,还不如睡觉,明天他还得带人出去,李山倒头就睡。 唯有李唐,他倒是为着程旭跑了出去胡思乱想了大半天。最后也想不出什么正当理由,只能归结于脑子一抽就做了这事。 被李唐认为脑子抽了的程旭开着加满了油的车,一路颠簸着。 山路不平,高高低低欺起伏的坡一个又一个,抖动的力道也就因为这些时不时从底座下面传来。 车的窗户被打开,一股股夜风涌入,凉意从头往下掠过,按理能让冲动的人理智下来,可程旭着魔一般觉得自己开在这条路上才正确。直觉清晰了地告诉他,他就该去看一趟,不然一定会后悔。 …… “刺啦——”车子停下的声音惊醒了夜班的唐维。 “保安!有人!” “来了来了!等等。”唐维应道。 唐维是河边别墅区上一批保安里唯一还留在这里工作的人,上一批保安里喝酒喝死了两人,后来保安队长张贺暴毙,他同一批的人都吓得走了。 成了老资历的人,唐维也就不用天天值最不好的班。这种夜班,几天才能轮到一次。不过一般情况下,夜晚什么都不会发生,今天才是意外。 唐维拿着手电隔着门亮过去,问道:“请问您哪位啊?怎么半夜才回来?” 唐维说着,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指针指着三点一十五,这个时间点这住户还回来,太能折腾了吧!十二点回来可以理解,早上五六点回来也可以理解,这凌晨三点…… 唐维有些不满地抬头看向来人,这一看,居然是认识的,还不是住户。 程旭看了看,发现也是自己认识的人,这下倒是不用太麻烦了。他说道:“我对象说屋子里进了咬人的蜈蚣,让我来过来看看。麻烦兄弟你开个门,等会三点半还见着人,我这对象可要吹了。” “哦哦,好好好。”这个军官唐维也是认识的,因此唐维的门开得很爽快。 但开了门,唐维让程旭带上他,确认过是住户的意思,才能让对方进去。 唐维难得话多,念叨道:“领导你们可真是不容易,大半夜的还要哄对象。不过你对象也不容易啊,赵小姐一个人住着可不是会害怕,平常你也不能陪着。” “嗯,以后会多陪陪她的。谢谢兄弟提醒了,也是我想的不周全。”程旭抿着唇,瞥见一边玻璃窗里挂着的一串串钥匙道:“要不兄弟你带上我对象屋子的钥匙,她吓得不敢踩到地,就怕被咬了。” “这样啊,行。”唐维点头,带上了钥匙,也小心地带了电棍。 唐维觉得这个领导有点不对劲,万一对方想把他撂倒再欺负他对象呢。唐维书看得多,这些奇奇怪怪的思路也有,他觉得就算这领导是那个赵小姐对象也不能欺负人家。 唐维这样想着,紧了紧手里的电棍。钥匙也被他塞在裤子后面。至于他自己,那是跟在对方身后不敢往前。 就这样,两人到了赵雪槐的别墅前,由着程旭按响门铃。 “铃——” “铃铃铃——” 门铃按着,犹如电话一样没个回应。 不好! 程旭心道自己的那个梦果然是预兆,雪槐肯定是出事了。 程旭回头看向唐维,正色道:“按门铃没人回个声,麻烦兄弟开个门,我怕她出事了。” 唐维觉得门铃声叫不醒里面的赵小姐,这很诡异,思路又跟着程旭之前说的话,不由联想到带毒蜈蚣咬人的事。 本着为住户负责的心,唐维拿着钥匙把门打开。 “嘎吱。” 门被打开,但两人齐齐愣住。 别墅里的住户都是有钱的,装修上那是怎么舒适好看怎么来,绝对的好看又清爽,适合居住。 可程旭和唐维两人眼里,赵雪槐的别墅客厅破烂得不成样子。 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洞,木地板有些被掀翻打碎,有些则是被惨烈地烧过,黑黢黢的;客厅里的茶几沙发等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一坨一坨地堆在一边;就连墙壁,都是被火燎过的模样。 程旭瞥了一眼,忍住心惊冲进卧室。 唐维吓得慌,两只眼睛对成斗鸡眼,他怔怔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声响都没听见啊!之前我还巡逻到这边呢。” 可是眼下不是用来惊叹的时候,唐维跟着进了程旭进的屋。 好家伙!里面这间屋子更惨,活脱脱一个煤坑,一个烧炭的窑洞。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没了,只剩下被烧过的四面墙,空洞得可怕。 唐维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脑子混乱得厉害。 但程旭受到的冲击丝毫不比他小,客厅和卧室都变成了这样,雪槐她会经历什么?是逃到外面去了,还是被人绑走了,或者已经化成了地面上的黑灰的一部分。 程旭咬着牙,沉重地喘息了一声,闭着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才能更快地把事情弄清楚,无论是那个结局。如果因为自己的不理智,让她被耽搁的时间变长,那才是该死的。 程旭吸了口气,带着唐维出了别墅。 “第一,这件事,保密。第二,我要用电话。第三,记住第一条,不然我不保证你接下来会怎么样。” 被这个军官领导狼一样盯着,唐维缩了缩脖子,点头如小鸡啄米般痛快。 “我会保密的,电话你随便用。出事了,我也担不起,希望赵小姐能没事。”唐维语带希冀道。 程旭看他一眼,往日明亮的桃花眼有些黯淡,道:“她会没事的。” 两人关上别墅的门,折返回保安待的保安室。 程旭立在电话前,犹豫一秒,首先拨通了一个昆市的电话——给齐芸。 接到电话的时候,齐芸有些疑惑这是谁,不过她还是接通了。 “喂?” 齐芸一个字说完,程旭立马道:“师父,是我。我现在在雪槐小区的保安室里,我刚刚去了她的屋子,里面一副火烧过的样子,卧室里连床都没了,人也没了踪影。” 齐芸心头一跳,话筒换到左手,右手掐算起赵雪槐的安危。 到她这个境界,又知道赵雪槐的生层八字,还有命理牵连,算出安危不过眨眼功夫。得出结果后,她对着电话那头的程旭道:“你先别急,人没事。如果是出事了,我也会有预感。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下午回了营地,晚上半夜里梦醒,梦到雪槐出事了。脸上受了伤,被东西捆住,还梦到了火。”程旭把自己的情况说给齐芸听,一通话说完才意识到齐芸上一句说的是什么。 她没事,人没事。 程旭捏紧话筒,紧贴着。他怕话筒离得远了,自己就听不见对面的声了。 拳头用力捏了一下,程旭集中精神。 “小程你先小心自己,我马上过去。既然房子毁了人都没事,至少最近这几天人不会有事的。”齐芸安慰了两句,也顺带着关心了一下徒弟的对象。 “我会小心的。” “好,你就在那里等我。”齐芸说清楚事,把电话给挂断,拨给郑濂,叫了车过来。 而后齐芸拿出了自己的罗盘,给赵雪槐测算了未来三日内的吉凶卦象。 卦象里显示,难起人祸,初现小凶,但后遇多股助力,化为无形。这说明赵雪槐的突然消失是人刻意所为,不过卦象里也预示齐芸能把人救下来。 齐芸苦笑着摇摇头,她这徒弟本身本事就不弱,能将赵雪槐只轻伤或者根本不受伤带走的人实力哪会弱。再者,她尚不知道动手的人到底是谁,对于其瓦市,齐芸可是两眼一抹黑。 但一切都得先过去了再说,齐芸也信卦象不会骗她。 …… 挂了电话,程旭和唐维一起待在保安室里。 唐维听着那些话,大抵知道自己被程旭骗了。不过梦境成真什么的,也很虚幻啊! “你打算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报警,让警察找找看。”唐维出主意道,对面这领导眉头皱得像打结,脸上难受很明显,让他生出两分同情。 “不用报警。”报警也没用。程旭知道,这事儿不寻常,肯定是赵雪槐那一行里的事,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首先,房子里成了那样,动静肯定很大。但是这个保安还说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每隔一个半小时,这保安还之前去巡逻一次,这是一奇。再者,房子里面的样子,本来就是一种不寻常的迹象和征兆。 不过如今他就像无头的苍蝇,对于那一行完全没有办法去干涉。 程旭清醒地看着窗外,觉得脑子混沌如浆糊,浑身无力,只能不停地把事情在脑子里回忆,企图找出一点儿不正常的。 从最近的梦境,一点点细细地往后铺陈,一切都很寻常,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是雪槐随意嘟囔过的那两句话。 “唐姐怎么突然说不要钱了,奇怪。” “也有可能是用别的法子攒到了钱,不用找人借钱更好。不过我让唐姐回去照顾爸妈,我可就惨了,吃什么呢?” “懒猫,你自己做,我看你都会,就是不爱动弹……” 突然有钱,为什么不提前说?程旭逮住问题的点。 如果不是要给对方送钱,雪槐肯定不会在初四回来,而且日子也不定。对方突然来的钱,又会是那个途径? 程旭冷着面,又拨了几个电话。他在其瓦市这边守了这么些日子,也有自己的人脉,调查一个人不是问题。 在加钱的价码下,清晨微微亮的时候,对方就给程旭打来了电话。 “那个女的不正常啊,初三的时候突然多了万把块给自己爸妈治病。家里房产都没动,也没去别的地方借钱,初四倒是去接了她做事的那户老板。”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急切地追问着:“钱你可别少我的。” “吴三,说关键的。那个人的钱怎么来的?”程旭喝道。 “这个我真没查出来,你问得急,我光查对方有没有别的资金来源去了。如果真想知道,你逮着人问不就行了。”吴三打着包票:“我查出来的这些肯定没问题,你放心去问,那种普通中年妇女,问什么都容易。” “钱回头打你卡上,对方父母住的医院在哪?还有她的住址。” “她父母就在市医院,对方住的话,在医院外面那条街的75号,出医院往右边走,数着号就是。”吴三把资料给了人,美滋滋地想着钱掉下来的样子。 至于程旭,他看了看天色,估算着齐芸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决定抽空去找唐姐一回。 想着赵雪槐说起对方的神情,程旭只觉得心凉。她把那人当长辈好好对待,却可能得来的是背叛。 而且对方既然是为了钱,雪槐也同意了借钱,又何必走别的路子。难道不义之财,就来得更顺心?! 程旭带着不满赶去了医院附近的75号。 程旭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站在门外边他能闻到鸡汤的味道。 里面的唐姐一晚没睡,头发凌乱地上前来开门:“来了,哥你别敲门了。这还早呢,你急什么急。” 昨晚上唐姐有说要给父母熬点鸡汤,让唐飞早上来拿。没成想,这憨人来得这么早,一睡醒就来了吧,唐姐脑子有些混沌,也没看到底几点了。 结果门一打开,唐姐就看见了赵雪槐的对象,那个军队里的男人。 唐姐面色一变,差点就心虚得像把门关上。不过手扶到门上,唐姐才想起如果关门不就是在说自己心虚嘛,故而她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问:“是小程啊?你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虽然面上带笑,但唐姐这时却是心惊肉跳。程旭找上门,这不是意味着…… “告诉我,给你钱那人是谁?”程旭冷厉的眼从唐姐搭在门上的手上一扫而过,心中明了这个女人的背叛。 “啊?你说什么呢?”唐姐“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钱?” 接着有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惊叫堵了回去。 一个银色的物体从唐姐面前晃过,最后冰凉贴着她的头。 “你全家六口人,你父母,你哥你嫂子,还有你侄女,再算上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可不是雪槐会心软。”程旭轻声道。 第83章 “唔…”唐姐睁着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如果这时候没人捂着她的嘴,她肯定喊出了声。可嘴被捂住,宣泄不出的恐怖便成倍叠加,心里的惊惧在瞬间达到了心理防线崩溃的边缘。 等到反应过来,唐姐连说话的挣扎的勇气都没了。她拼命地摇着头,示意自己不会惊叫,惊动别的人。 那可是枪啊!唐姐看着程旭,心里只剩下了害怕,意识到了程旭身份转变后带来的恐怖能量。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告诉这个女人,她以为的好脾气的人也会变得凶恶。 “进去。” 程旭把人推进门里去。 关上门,背对着整个房间的出口,程旭松开送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唐姐的嘴,枪还顶着对方的脑袋,贴着她的皮肤。 程旭道:“我问你答。” “好、好好。”唐姐连忙点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缩着脖子想要离程旭手里的东西远一点。 “初二那天给你钱的人是谁?对方让你拿什么交换的?”程旭的鞋底在地面上“踏踏”地发出轻声,在这个室内发出催促的信号。 唐姐只觉得心跳在那声音中越来越快,心慌得不行。 “我不认识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唐姐摇着头,眼睛里涌出眼泪,连摇头的动作都不敢有太大的幅度。 程旭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她:“那说第二个,别和我说对面好心给你的钱。” 唐姐眼神闪烁,心里不愿意把自己对赵雪槐做的不好的事说出来。可是对面的男人带来的压力太大,那种小命随时会丢的感觉悬在头顶。这让唐姐忍不住心惊担颤,几乎是抖着把事实说了出来。 “那个人就问了雪槐哪、哪天回来……。”唐姐说到这,看程旭一眼,才又道:“我想着就是哪一天回来,反正也不会有事,就告诉对方了。别的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告诉那个来找我的男人。” 说到给自己解释的地方,唐姐泫然欲泣。 这人交代的东西根本没用,就是这么一个蠢货把事情搞成这样。程旭觉得厌恶不已:“你不知道雪槐干什么的嘛,你以为钱是白送的。你只怕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也聪明得多。不像那个傻姑娘,养了头狼来当羊!” 唐姐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心虚地挪开了流着泪的眼睛。 不过就是一个回来的时间,难道晚点回来就不会遇到那个人了?唐姐在心里给自己辩解着。 而且对方一开始找上自己,她也拒绝过,只是母亲的事加重了家里的负担,她一个没有多少力气的女人,能做什么呢? 她知道能从赵雪槐哪借到钱,但那些钱都是要还的。一万块,整整一万块,甚至可能更多,这些钱要还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一辈子做白工,省吃俭用去还钱;或者在无尽的债务里,选择把他就给她的房子也卖了…… 唐姐闭了一瞬的眼,明白自己确实什么都清楚,只是她选择放弃了一些。就是她有点儿聪明,能想到以后,才走到了这条路上。 忍住那点儿恶心,唐姐哭着重复道:“我真的以为那人找雪槐帮忙呢,那个男人也看着不眼熟,穿着很好的料子,手上还戴着金表,一看就是有钱人。雪槐认识的人也都是有钱人,我就是一个打扫阿姨。” 她要活着,所以可以不要脸面。她想好好活着,所以放弃了那个傻姑娘。 “对方的身高,体型,特征。在哪找的你,钱是银行取的,还是直接给你的。”程旭连连发问,想要从这些信息中找出一点有用的,能够对于找到雪槐有点用处。 可唐姐哭哭啼啼地说了一通,吓得身上有了尿骚味还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程旭恨恨地把德式收回了口袋,无功而返。 他走的时候,没说话,只是扫了唐姐一眼。但唐姐觉得心惊,她恐怕真的做错了,那个丫头哪里是好惹的,虽然有些心软,可是她身边这些人都是狠人!这个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男人都尚且变脸成这样,那那丫头的师傅呢? 唐姐陷入怔楞中,直到唐飞过来才狼狈地跑进洗手间。 唐飞在程旭走后五分钟到的,看着妹妹家里房门大开,他意外地进来。妹妹一见自己就跑走,这屋子里似乎还有种小孩尿尿的味道,但这个屋子只有一个人。 看着妹妹进去的洗手间,唐飞眉头皱得死紧。他这个妹妹肯定又瞒着他做了事,还是一如既往地自己做决定,劝都劝不动。 过会儿等她出来,肯定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是受欺负了,还是如何了,明明都是可以和家里说的。 …… 其瓦市的多宝阁分部,郑大海和齐兴伟过来拿一件东西。他们要拿的东西是一件唐朝的罗盘,上面刻着的东西比现今存有的罗盘更有研究意义。当然对于齐兴伟,那是他收藏爱好中的一种。 走近收藏室,今年年初刚晋升的大师傅老唐戴着手套拿出了保养良好的罗盘,放在中间的鉴赏处。 齐兴伟低着头凝视了一会,赞赏道:“这宝贝儿可真漂亮,多谢郑老板了。” “齐贤弟满意就好,这分部以前是我家老三经营的,倒是弄了不少好东西。”郑大海看着东西,第一反应就念叨起郑蕊的能干来。比起才干,他这个三女儿确实是胜过儿子们很多的,但脾气实在不好,对兄弟姐妹们也不友爱。 郑大海微微蹙着眉,有些不想再待在这老三治理过的分部。他催促道:“贤弟,我们让人把这东西装上,先回去吧。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待的,不如早上回去昆市,我在太白楼给贤弟备上几桌,试试云省风味。” “行,带上走吧,东西小心一点。”齐兴伟把目光从罗盘上收了回来,也不反对郑大海的急切。 毕竟对方是死了儿子,自己老子是没有死在齐芸手里的,论急切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对方。何况他才是掌握一切的人,知道没有弄伤那个小丫头片子,对方师傅绝对感受不到异样,自然也发现不了这跑出去的小丫头片子已经不见了。 郑大海和齐兴伟走在前头,罗盘有老唐指挥着包装好,颇有些心痛地送到车上。 东西由老唐,在大老板面前的脸面也就由老唐挣了,除了新来的管理之外,老唐是这里最有能耐的大师傅。而老唐以三十出头的年龄升到现在的位置,那就要多谢上任管理郑蕊的公正之心了。 去年的时候,老唐的妻子唐佩佩闹出一场大动静,把老唐也送进了医院。甚至于,老唐的妻子还背着他把孩子的尸骨挖了出来,炼成了黑色的僵尸。要不是后来看到孩子脚上的镯子,老唐都不敢信妻子唐佩佩会做出那样的事。 想要自己的命就算了,还把孩子挖出来做成那种东西,真的是疯了。对于失去孩子,老唐心里的痛心比唐佩佩要来得多得多,只是他就是个闷头干活,钱财都给妻子管,孩子出事之后他后悔把钱都给妻子花到衣服上面去了也没用。 一切让人无法接受的事都发生了,而且妻子还把他们两个家长造成的过错,怪罪到老板身上去。老唐想着摇摇头,要不是老板愿意留着他,他还不知道拿什么养活家里的老人呢。 孩子的事,真的只能说是个意外。两夫妻一开始都觉得没事,就拖了一天,后来医生说得严重,老唐说让唐佩佩卖点东西,唐佩佩只不依不饶地认为医生在讹钱。谁知道孩子就在发烧中不小心去了,给两个不合格的家长留下了悔恨和泪水。 如今一家三口,只剩下老唐一个,他还继续在多宝阁工作。 把东西放到后面的座位上,老唐有些不放心地道:“师傅啊,这个东西要再绑一下,晃得太厉害也不行。麻烦你们把那个绳子拿过来。”老唐在前面副座前看到了绳子。 副座那人把绳子递给老唐,有些好奇地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啊?听说你们多宝阁连个碗都值好几万!肯定日子过得很滋润吧,老哥。” “是老板的碗值钱,我们还不是干活吃饭,可没有两位师傅走南闯北来得有见识。”老唐笑着用力扯了扯绳子,把东西的外壳绑紧。 晃动的动静,闹得挤成饼的赵雪槐也睁开了眼,正好和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对上。 她的嘴巴被胶带绑住,一晚上没给吃喝,体内灵气空空,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那人。 杂物缝里的眼睛,亮得厉害,像老唐这个职业的人眼力本就好,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一幕。他面上表情一成不变,无事一般把东西放好,只是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把被藏住的人再扫了一眼。 赵雪槐眨了眨眼,累得干脆闭上眼睛。心想这人看见也没办法,她听着动静是多宝阁,而多宝阁是郑家的。 看着老唐动作没什么异样,前面两人也没注意。反正他们看到人的时候,后面那个可怜的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估计现在只剩下了半条命,动弹都是难事。 前面这两人有点儿说不出的怜悯,觉得前面那辆车里的两个老东西忒不是人。可是他们也没办法,拿人家的钱吃人家的饭,只能昧着良心折腾了。 老唐下车,看着两辆车启动离开多宝阁。 他回了多宝阁内,为难地揉了揉头。 那个车里被藏住的人,他看着很眼熟,还认识。 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小郑老板让他去送过东西的大师,怎么被郑老板绑了起来?小郑老板知道吗?明明对方在妻子手下救了小郑老板,郑老板怎么恩将仇报。 老唐砸吧了下嘴,心想自己或许该当做没看见。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又不能这样,那个大师再离开看着也就十七八岁,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呢。 眼里晃过自己儿子的影子,老唐心里募地一软。要不自己过去和那个保姆说一声,让那个大师家里其他人知道她出事了? 就说一下,也不做别的,小心一点不影响自己的工作,就当给孩子积福了。老唐闭上眼睛,嘴里年年有词。 路过的员工听了摇摇头,心道这唐大师傅又在念那些经咒了,可是念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老唐念完一篇短咒,心灵得到了抚慰。然后去前台登记了个请假半天,就回头休息去了。 他一走,那些得病神经的名头在众员工嘴里传递着,最后众人都同情地哀叹了一声——好好的一个人哦,老婆孩子出事就成这样了,真是造孽哦。 老唐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坐上公交让自己知道的地址去。小郑老板当初让他过来送过几次东西,也就把这地方记在了心里,和那位大师也算见过几面,不然老唐可不会认得人。 其实说起来,那位大师也算救了自己一命。老唐皱着眉,不忍地回想着妻子对自己也下手的事。当初躺医院的那些人里,可不是有个自己,佩佩也是钻自己这里的空子才把变成僵尸的儿子放了进去。 …… 老唐坐到站,已经是八点钟。 他走道小区的门口,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和门口的保安道:“我是多宝阁的,给b08的赵小姐送东西。之前来过几回,有我的来访记录。” 看守的保安翻完记录,确认了老唐的身份,然后才放人直接进去。 老唐过完保安区,闷着脸去那位大师的房子前面。 他远远站着看,在心里希望对方那个保洁在家,不然自己可没办法了。 老唐不知道,他往前走的样子,都落在一边树下坐着的程旭眼里,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老唐走近房子,程旭站起身。 待得老唐上前去敲门,他的背被程旭拍了一下。 老唐吓了一跳,有些迟疑地回头,看着程旭一脸狐疑。 他问道:“这位小同志,你干嘛?” “你干嘛?这屋里没人在。”程旭皱着眉,扫过老唐手里的水果篮,心里猜想这只是个来送东西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老唐回过身,皱着眉:“你怎么知道屋里没人,你是这家赵小姐什么人?” 看着男人着急的样子,老唐觉得自己也可以把事情告诉这个人,说不定对方已经发现那个小姑娘大师不见了,老唐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被问了这么一句,从唐姐哪儿无功而返的程旭发现不对,耐着脾气解释自己身份:“我是她对象。”想到有可能的希望,程旭撑住这人的肩膀:“你看见她了吗?在哪儿看见的?” “现在估计在高速路上了。”老唐说道,“我早上在车上看到了赵小姐被绑着,那个车是往昆市去的,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老唐说话的时候,表情没什么波动,还皱着眉,一看就是有些东西没说完。 程旭哀求道:“我担心她一晚上了,你能把那个车是谁的告诉我吗?回头你损失任何东西,我都双倍补偿你!” 程旭长得高大,站在老唐面前比他高出一头,眼里含着的迫切和希冀让老唐心中猛地一动。 “我……我的工作你也能安排?”老唐问道。 “能,保管比你现在这个好。”程旭抽出自己的证件,给了老唐一个安心。 “带走赵小姐的车是我们老板的,我们老板叫郑大海。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估计懂那种东西的人,早上是去店里是去拿罗盘的,现在估计开出去半小时了。”从老唐自多宝阁出来,足足过去半小时。 这半个小时,程旭从毫无收获的唐姐哪儿回来,只收获了满腔的不平和愤怒。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无用,空有双拳,百担之力,却茫然无措,连一点思绪都摸不着。 而老唐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心里再度燃起了希望。 程旭激动得眼眶微红,感激地握住老唐的手,诚挚地连声道谢:“谢谢,真的谢谢你了!我回头一定给你送重礼!” “不用,不用。”老唐推拒了程旭,“你先忙,找到人最重要。我知道你心里急,去忙吧。” 老唐说着就离开了,不打扰对方接下来要忙的事。他知道,这时候对方忙着救人都来不及,耽搁着也是浪费别人时间。 而且老唐也希望人能找回来,最好也不要牵扯出他,免得影响工作。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想普通地过日子就好。 老唐懂的,是一般程旭现在的心理。他为孩子急切过,也为妻子急过,所以能知道那种达到顶峰一般的焦躁和焦虑不安,恨不得自己变出八只手帮忙;可人是长不出八只手,只能一腔心思化作急切。 人类的感情,在某些时候,还是可以相通的,但他们必可能拥有相似经历。 老唐的到来,以及他给的消息,给了焦虑不安中的程旭一抹心有所向的希望。 最怕茫然无措,有线索就有努力的方向。 老唐一走,在脑子里扒拉清楚从其瓦市到昆市路线的程旭就有了清晰的目标。 想要找回人,他们可以在路上追人,也可以去昆市等着兔子撞上来。但是从关心的角度出发,程旭想也不想选择了追堵对方,尽早把赵雪槐找回来才是正经。 但是对方身边带了玄门中人,这就必须得等到师傅过来才行。 程旭在脑海里圈了几个地点,都是必经之地。如果在这几个地方提前堵人,那肯定是可以堵住人的, 十五分钟后,齐芸和郑濂都到了。 和程旭会合,齐芸面上带着焦急之色。 程旭抢在她前面开口道:“师父,雪槐被带去昆市了,现在应该上了高速。” “昆市?”齐芸面露疑惑,“你怎么知道?” “有人看见郑大海的车带走雪槐了,对方认出了车里的雪槐,把事情告诉了我。” “郑大海是昆市开多宝阁那个?”郑濂问道。 “对,就是他!还带了一个玄门中人,雪槐肯定就是被那个人制住的。”程旭恨恨道。 齐芸皱着眉头:“我要再去别墅里面看一眼。” 说完,程旭用唐维哪儿提前拿出来的钥匙开了门,让齐芸二人也心惊了一把。 屋子里那等乱象,简直看着就能想象当时赵雪槐经历的场景是何等剧烈,又是何等剧烈的打斗才能让好好的屋子变成这般的人间惨状! 当下齐芸和程旭都是恨得想吃了郑大海。 于是二话不说,车子快速地追上了开往昆市的高速。 从清晨马不停歇地赶路至傍晚,路过路上第四个加油站,齐芸手上罗盘有了动静,飒飒地指着马路边上的一辆车。 两个男人坐在车前方,啃着面饼,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后面。 “你说要不要给那小姑娘喂点,这都一天了,不得饿坏。”副驾的人有点心软。 “可老板说了,不让我们管。饿一天,也还好。”开车的人刚把狠心话说出口,又打着自己脸道,“不过这真要饿坏了,会不会算到我们头上?” 副驾点拨一句:“反正老板吃饭慢,大鱼大肉的,没个半小时搞不定,我们偷偷喂点吃的和水呗。” 开车的主驾驶位的司机也点头道:“对,先喂点水,这人不喝水可不行。” 两个男人絮叨了一会,终于拿着水和干饼从车里下来。 可下一瞬,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开了车门。 第84章 程旭小心翼翼地揭开上面一层满是灰尘的麻布,再掀开唯一能藏人的大纸箱箱顶,看到了躺在那毫无动静的赵雪槐。 她的脸上脏兮兮的,灰尘和污渍尽有,还有两道显眼至极的伤疤,横错在脸上。 赵雪槐的双眼紧闭,鼻翼也几乎看不见呼吸时那起伏的动作。 程旭手抖了一下,刺啦一声撕开纸箱,伸手将人从角落的纸箱里抱了出来。 等程旭紧张地把人从车里抱出来,齐芸探头扫了一眼。只瞧了一眼自己弟子狼狈的样子,心疼和愤怒立马袭上齐芸的心头。 简直找死!齐芸恨恨地一挥袖,拔下背上七星剑,忍着对弟子的心疼将齐家才有的捆仙链斩断,弹指收回种子。 “老郑,外面你处理。”齐芸说罢,转身冲进人声鼎沸的简陋路边饭店里面,速度快得让人眼花,以为有人路过是错觉。 一冲进简陋的饭店里面,齐芸立马在三三两两的吃饭人里找出了郑大海和那个同行。 一个死胖子,还有一个不知道沾染了不少人命的缺德鬼,看着也有点眼熟。 齐芸来不及想哪人是谁,冷冷的目光落下,一剑已是飞出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差点穿过齐兴伟的一剑落到了桌子上,把桌子碎得稀巴烂,也惊呆了众人。 齐兴伟拉着郑大海往旁边一躲,三人成了场中所有人的关注重点。 桌子木屑翻飞的时候,其他人慌乱地挤出了饭店,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涌而出。 热闹人人爱看,可是刚刚那个场面杀气和危险十足,活像武功高手对招,普通人哪还敢再去凑热闹,吓得蒙头就跑。 听着里面“砰砰砰砰”声音乱做,挤出的普通人心叹了一句——我的小命终于保住了。 谁知道他们一出来,看到了一幕同样让他们震惊不已的场景。 开车运载赵雪槐的两个司机被郑濂制住,招来加油站员工拿着绳子把人捆住。 工作人员口中大骂:“你们这些人贩子!一个也别想逃!” 郑濂点头,捆人的动作利索:“先把外面这两个捆住,里面还有两个,孩子他妈正在里面抓人呢!他们家武功家传渊源,肯定能拿下人,砸坏了东西我们都赔偿,可不能放过这种人贩子!” 一眨眼的功夫,里面的郑大海和齐兴伟沦为了人贩子之流。不过他们所做的事,也和人贩子没有差异,只是独独干这一票而已。如果有人惹了他们,未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今天的这样的场景。 工作人员看见凄惨女孩后一个“人贩子”的质疑,让郑濂将计就计把他们钉死了耻辱柱上。 这些话当然落在了大部分涌出来的人耳里,而他们眼里还看到了场中青年抱着的那个可怜女孩,惨不忍睹,形状可怜。 那女孩身上似乎还被捆着绳子,一看就是被强行带走的,幸好这女孩家里人追了上来,把人找到了。 在众人纷杂的声音中,程旭朝着一个面善的穿着员工服装的大姐走了过去:“大姐,你们这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想先让她躺下,喂点水,把人唤醒。” “有的,有的。你跟我来,在后边呢。”大姐心疼的目光扫过青年怀里的女孩,转身带着人进去。 “你是这孩子他哥吧,快把这孩子放到里面床上去,我给喂点水和吃的,再给换洗一下,真是可怜!” 程旭点点头,抱着人跟上。 领着人到了放床的小房间,大姐转身热心地去倒了杯能喝的水,才离开去拿热水和毛巾。 程旭手里拿着拿着小杯子,扶着赵雪槐半坐起,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搭在对方下巴处小心地喂水。 水触到嘴唇,进去一点之后,赵雪槐就渐渐有了意识,自己低头开始喝水。 喂完了一杯,赵雪槐呢喃道:“唔……还要。”她还渴。 说着赵雪槐脑子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靠着的人,发现是程旭,才放心地瘫着。 不管对方怎么找到的自己的,但这个人在身边就是安全的,赵雪槐这样想着,脑子又开始混沌。经历了几乎一天的被绑,还有一天的滴水未进,她的身体陷入极度的困乏和不适中。 迷迷糊糊地喂了水和粥后,赵雪槐不渴也不饿了,睡着过去,手抓着程旭的一只手,拽着没放。 程旭被拽得心一阵一阵地疼,恨不得出去盯着放两枪,直接把那个姓郑的打死。可在雪槐身边守着她,才是她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也是给前面师父还有那位前辈解决后顾之忧的最好方式。 他现在的任务,是照看好她。 碰了碰对方有点儿脱皮的唇,程旭就着让赵雪槐手顺直摆放的方向坐着,低头看着她。 好心的大姐这才发现,自己猜错了这两人的关系。 看来不是兄妹,是一对儿。大姐知趣地离开,怀着愤慨的心情出去看人贩子。 …… 简陋饭店里,齐芸一对二。 三两下的功夫,郑大海就被拍到了角落里。 只听到啪嚓两下,他撑地的右手断了,拖在后面的右腿也传来一阵剧痛。 郑大海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整条腿从大腿以下完全不能动,一动就和刮骨一样痛得受不了,只能像一条虫子趴在地上。 齐兴伟完全顾不上他的郑哥,他和赶来的齐芸过了两手,就发现自己向父亲报信的做法绝对没错。——这个女人,还是只有他父亲能对付,而他尚且不行。 而且齐兴伟一开始料想的,是他和父亲布下天罗地网,再对那个小丫头片子动手,引来齐芸,再顺势拿下对方。他料想的画面他和父亲拿下齐芸,就和他拿下那个小丫头片子是一样,轻松且容易。 但谁知道齐芸居然半路就找了上来,齐兴伟忍着心头一口老血,狼狈地窜着躲着。 一分神,齐芸就猛地靠近了齐兴伟,当门一掌直朝着齐兴伟的面门劈下。 齐兴伟实力不如齐芸,左躲右躲转瞬间窜到了墙角处,避无可避。想到了自己手里还有可以制住齐芸的东西,他眼神一闪,洒出一把捆仙链的种子! 他怎么忘了这个宝贝,齐兴伟洒出种子,一片灵力覆盖而去,顷刻间藤蔓就占据了齐芸的视野。 可同为齐家人,齐芸对于这些东西比他更熟。当初这物件,就是她从大山里淘出来,只是没想着,她留下的东西,成了齐家拿来对付自己弟子和弟子的东西。 齐芸面色一肃,一股更为磅礴强大的灵力倒涌而去,抢占了捆仙链的掌握权。 反客为主! 接着齐兴伟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的宝贝就回头冲着他刺出了带着毒性的藤蔓条。 输入灵力抢回主动权显然来不及了,而且他也未必抢得过。齐兴伟放出一把可烧化钢铁的掌心火,冲着那些朝自己袭来的藤蔓攻去。 但那些藤蔓竟是丝毫不惧,任由脆弱的叶子被烧掉,一瞬间就将原本洒出捆仙链种子的齐兴伟裹成了粽子。 绑住了人,藤蔓的兴奋还未停下,新长出的嫩叶戳在齐兴伟身上,叫他好好尝了一把无法挣扎的无力和痛苦。 齐芸将七星剑插入剑鞘,走近不知天高地厚的齐兴伟。 刚刚打斗的功夫,足够让齐芸辨认出她拿下这人是齐家的宗子,也是齐家现任家主齐永盛的儿子。 对方拿下雪槐的目的,一定就是为了引她出来,好拿下她这心头大患,斩草除根。 走来的齐芸眼里的杀意那般明显,齐兴伟看得心中一跳。 他犹豫一下,求饶道:“芸姐,我是兴伟。我父亲拿到了驻颜丹,你可以拿我去换,只求你饶我一命。” 齐兴伟看着齐芸的满头白发,从脑子里搜刮出女人都会动心的驻颜丹。 齐芸站在距离齐兴伟半米的位置,她冷笑道:“驻颜丹?” “对,可以永驻容颜,白头发会重新变黑,容貌也会变年轻。”齐兴伟说着话,倒吸了一口气,那该死的藤蔓居然在往他的血肉里钻。 “芸姐……”齐兴伟还想说什么,下一刻却立马痛叫起来,宛如撕心裂肺,“啊!啊啊啊!” 惨叫过后,齐兴伟眼睛瞪得铜铃大,一脸不敢相信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 一根藤蔓直直刺入他的丹田,正贪婪地吸食着他丹田内部的灵气。丹田是一个术师储存灵力的地方,丹田被废了,这个人就彻底无用,成了废人。 齐兴伟目眦尽裂,眼中含着仇恨瞪向齐芸。 “你这个贱人!去死去死!”齐兴伟怒吼一声,调动丹田里最后能动用的灵力和流淌在经脉间的灵力,让所有灵力瞬间炸开。 “死可是好下场。”齐芸一脚踩下去,各处藤蔓听话地用力一吸,把齐兴伟爆炸的灵力通通吸干。 齐兴伟最后自爆都没能成,整个人心如死灰。偏偏藤蔓还在刚刚吸干他体内灵气的过程中释放了太多的毒性,让他连动嘴骂人都成了妄想,只能用一双眼睛看着齐芸。 废了这人,齐芸方才转头去看了一眼好似一条大虫子趴着的死胖子。 万里之外的四九城,齐家。 和管事商量着今年计划的齐家家主齐永盛吐出一口血,痛呼一声:“我儿!” 儿子出事,齐兴伟身上的虚弱有一瞬间感应到了他父亲齐永盛身上。 只那一瞬的功夫,齐永盛就知道自己儿子遭遇了什么——儿子的丹田被废了。 那是在术师界最狠毒的手段,废了对方的丹田,彻底让对方变成废物。而这种从心理上出发的折磨,比直接要了人命还要恶毒,因为没有人能接受从非凡变得普通无奇,一无是处! 齐永盛挥退下属,冲进自己的书房,飞快地摆起一个秘法,企图过去援救齐兴伟。 他儿子本事不小,而且也是有名的人物,到底是谁会对他儿子下狠手!他一定要出山,扒了那人的皮! 可这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齐芸掐好了点,给齐兴伟身上布施了一个最上等的敛息阵,让对方的气机彻底被封锁。 “噗”地一声,齐永盛布置好的阵法失去目标,他冲出去的灵魂虚体只能无功而返。 齐永盛怒吼一声,眼底满是恨意。只差一息,再给他一息的功夫,他就可以过去救下他儿子了! 齐永盛怒火滔天,他不过就两个子嗣,一个女儿天赋平平,齐兴伟就是他的命根子。眼下命根子把毁,对方犯了他的逆鳞。 破旧饭店里,封好齐兴伟气机的齐芸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齐兴伟。 她当年受的罪,是该让那些人试试了。 本想功成之后再动手,屠了整个齐家,还能依那个傻子的想法再好好活下去。不过若不是她寻来的让那傻子回魂转世之法,也需要功成,鬼知道她会什么时候丧失理智。 齐芸眼中闪过痛苦的光芒。 可眼下却是忍不得,当初这齐永盛带着人杀了她的夫,如今竟还想动她的弟子!就先给他们一个教训,教他们尝尝这不好吃的果子! 扫了这最后一眼,齐芸转身出去。 可出去只看到郑濂,齐芸询问起自己的弟子,情绪有些低落:“雪槐呢?”就是把人废了,还是弥补不了对方给徒弟造成的损害,这是齐芸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事。 “在里面睡着了,程旭陪着呢。你去看看,我带人把那两个绑出去。”郑濂给齐芸指了指程旭赵雪槐在的方向,自己带着热心的工作人员进去绑人。刚刚在外面的功夫,他也弄清了里面只有两人。 郑濂进去,在地里找到了宛如死尸的两人,麻利地用绳子绑上。 那些只负责加油的普通工作人员有些心惊:“天啊!这也太狠了吧!那个高手真是吓人。” 齐芸的“高手”身份自然是郑濂吹的,他抬头叹气说道:“这是做母亲的恨啊,好好一个小女孩,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多惨啊!脸都花了,现在还叫不醒,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我这个做叔叔的都看不过去,这种人可是人贩子,我觉得怎么狠都不嫌弃过!” “对啊!就该弄死,去年可不是有个人疯疯癫癫的女人跑了过来,就是因为孩子丢了。这些人贩子做的就不是人事,哪里值当同情。”一人恨恨道。 “唉……”一开始同情齐兴伟和郑大海的人叹了口气,他想到了那个昏迷的女孩儿,心里的同情被一点点抹去。做的不是人事儿,就不要怪别人不要他们当人看。 把人绑好了,郑濂把身上的钱尽数掏了,算作给这边的补贴。他身上带的都是大票子,算来这些热心人维修好新的饭店点后还能分一点好处。 一切忙完,就准备回去。留了程旭照看赵雪槐,原本的司机再加上那两个被郑大海雇来的司机,三个人开着三辆车回去。 车开到半路,齐芸拖着齐兴伟下了车,进了一个小山坡背后的树林。 被郑大海雇来的两司机看得心惊胆战,他们也是社会人,知道那个人被拖进小树林意味着什么。 这荒郊野岭的,可不是弄死人的好地方;无人路过,还是抛尸的好地方。过个一年两年,谁还记得今天有一出人贩子出现过,怕是连记得给死人收敛尸骨都是难事。 话说齐芸把人拖进小树林,身上背了七星剑,手里东西也备足了。 她把齐兴伟挂在树上,撤去了自己刻在对方身上的敛息阵。 阵法一撤去,一直不停寻觅儿子的齐永盛就发现了儿子的气息,启动秘法,咻地变换以虚体出现在儿子齐兴伟附近。 可是他一出现,就觉得一阵杀机从背后传来,让他连儿子都顾不上,就急切地转身避开夺命的攻击。 齐永盛猛地一回头,看见齐芸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你对我儿做了什么,齐芸!我儿好端端地出来,哪里又惹到了你!” 齐永盛目光闪了闪,把自己压在道德高地上,绝口不提儿子说过引齐芸出现的事。 “你不知道?我记得他可是乖巧得很,什么都和你说。就连我夫的踪迹,不也是从他嘴里露出去的吗?”齐芸面露嘲讽,“我要对他做什么,你马上就知道。” 齐永盛眼里后悔一闪而过,他扑了上去:“你不能杀我儿兴伟!当年动手的人是我,你对老夫动手就是!当年你败在老夫手下,就不想光明正大地赢回来嘛,把齐家赢回你手里!” 齐永盛像齐兴伟一样,以物为诱惑,只是不同于齐兴伟短浅的眼光,齐永盛一下就拿出了自己手里最好的东西——一整个齐家,在四九城拥有无数资源和人脉的齐家。 齐芸哈哈大笑,挥动七星剑,一剑朝着齐永盛劈去,口中猛地喝道:“斩无极,断虚空!急急如律令,赦!” 有着震天撼地之能的一剑划下,将齐永盛的攻击尽数灭去。 齐芸吐出的最后一字落下,齐永盛用来连接两地的秘法开始支离破碎,来自空间的阻力传了过去,一道无形屏障挡在了齐永盛面前。 齐永盛看着这相似的一幕,瞳孔猛地正道,泛出无数的红色血丝。 十九年前,他就使出了这招让齐芸断了救她丈夫的最后一丝可能,然后他和其他人…… 齐永盛看着眼前,心里一阵剧痛浮现。 齐芸拿着那把七星剑,缓缓地朝着齐兴伟下手了。 一剑剃其肤。 “啊!” 齐兴伟开始哀嚎,每一寸皮肤被剑光慢慢剃掉的剧痛让他把那些麻意都克服了。他拼命挣扎,可是丝毫没有用处。 二剑落起肉。 浑身成了一个血人的齐兴伟没有了哀嚎的力气,他没有了嘴唇,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都像是风吹过破烂窗户的呼呼声。 三剑毁其骨。 齐兴伟人已经死了,只有齐永盛还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齐芸一剑下去,齐兴伟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断裂开来,落在地上,掉入泥土里。 齐永盛咬了一口舌尖,吐出的精血让他保持了清醒,没有昏倒过去。 四剑断来生。 最后一剑轻飘飘的,但是这一剑划破了齐兴伟的魂魄,转世之机都没有留。 齐永盛咬着牙道:“好!你很好,很好。老夫必取你命,纵是你躲到天涯海角,老夫都不会再放过你!” 齐芸嘲讽一笑:“放过我什么,你以为我当初被一击退去,就没有看见你对我夫做的事了嘛。这些,不就是你们当初对他动的手脚。一为了炼出我给他喂食的龙血,二是为了让我痛爱爱侣、心神剧荡,在家族最后一战中失去战力。” “我本来只是想对你这么做,但谁让你这儿子不长眼呢。”齐芸道,“那就莫怪我兴起让你试试这滋味了。” “不可能,你如何知道我们对那个死胖子动的手脚!”齐永盛目光中闪现着疑豫,当初动手的人可都是他的亲属,难道那些人里出了叛徒,让这齐芸毒妇知道了他们炼化龙血的过程。 “你想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滚回去吧!”齐芸喝一声,动手打破屏障,让空间之力将齐永盛排斥出去。 回到自己身体,盘坐在地上的齐永盛晃了下身子,又吐出一口血。 对着刚赶过来的女儿,他醒着的最后一句话:“齐芸、齐芸回来了。” 第85章 其瓦市。 赵雪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子里装修简单,但是简洁干净。 这里是家里给程旭备下的小窝,可是让他出来串串风,免得没有地方落脚。但每个人气,程旭也就没有经常来这边。 后来有了挂念的人,自然是窝在赵雪槐那里,哪里还想回到自己没人气的小屋。 发觉赵雪槐醒了,程旭眼里闪过一抹喜意,惊喜地道:“小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想喝水还是想吃东西?有哪里不舒服吗?” 赵雪槐摇摇头,晃了晃发晕的头问道:“这是哪儿呀?” “这是我在市里的住处,师父他们在外面呢。”程旭答道,扶着赵雪槐坐起,给她腰下塞个枕头垫着。 “想喝水。”赵雪槐想着自己放出的火,还有那一下下的攻击,这一回想就知道那别墅泡汤了,“唉,我那别墅是不是很惨。” 程旭笑笑,端来一杯水:“何止是惨,可吓坏我了。后来师父去看,也很担心。” “让你们担心了。”赵雪槐看向程旭,两人的眼睛对上。 程旭叹气,他经历了这么一遭,可沧桑了五岁不止。但这事又不是他这傻姑娘的错,只是老天牵扯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祸事。 赵雪槐这回躺了一天才行,一整天的功夫,程旭已经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从后面抱着赵雪槐,胸口贴着对方的后背,两片温热化作一处。 “动手的郑家,郑大海从四九城请了个术师,很厉害那种。然后那个术师花钱从唐姐哪儿买了消息,知道你哪天回来。”程旭把事情说给赵雪槐听。 他怀里的柔软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赵雪槐愕然:“唐姐?” 念起唐姐,赵雪槐自然也想到了对方那突然的异样,原来那突然凑齐的钱财是这样来的…… 赵雪槐气得身子发抖,她就没想过,那个宛如她半个姐姐的人会反过来给她一下,痛得惊心。 程旭转个方向,手抚摸着雪槐的背脊,安抚她:“为她生气不值得,不值。你别气坏自己,我心疼。” 赵雪槐勒住对方劲瘦的腰身,软绵绵的身子因为愤怒爆发出力道,紧紧箍住了程旭。 程旭由着她抱住,感觉着赵雪槐从气极道冷静下来的全过程。 一开始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勒住他的力道也十足,像是他才是要被弄死的目标;而后慢慢地变缓,但这个变缓的过程会重复,好似在犹豫着要不要冷静下来;最后才化作软绵绵的一滩,软在他怀里。 头趴在对方的肩上,赵雪槐问道:“对方给了她多少?” “两万左右。”程旭微微弯着腰,他比赵雪槐高上一截,坐着对方的下巴要靠他的肩不行。 赵雪槐挑了挑眉,心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原来只值两万。不过两万块或许真的不少?在现在的其瓦市,买下一座房子绰绰有余,只消费还不知道能花用多久,而且对方还急着用钱…… 胡思乱想了一通,赵雪槐用下巴砸了一下程旭的肩:“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程哥。” 程旭看了一眼才放心地走出去,要知道他喊赵雪槐小妹的时候多着呢,对方管她喊哥却是极少的。这么一想,对于背叛者,程旭心里不满更多。 转了出去,程旭就道:“师父,郑叔,雪槐已经醒了。” 郑濂笑着看他,点头道:“好的,我们知道了。” 有一对好耳朵的不止赵雪槐,这两位也是无奈地旁听了一把。 程旭看着郑濂脸上似笑非笑的调侃,也笑了笑。把担心的人救了出来,让人放心又放松,心底的紧张被尽数抹去。 齐芸把自己弄的粥和补药端给程旭,交代道:“让她喝完,先喝药,后吃东西。” “好,我盯着。”程旭笑着接过。师父出手,哪里还有不好的东西,肯定都是对小妹最好的。 新的小三居里,也因为多了人显得有些热闹。 赵雪槐用完药和粥,补了些元气进身体,然后又沉沉地睡去,顾不得这些身外事。 …… 看着赵雪槐无事,郑濂这个忙不完事的人就打道回了昆市,表示他会看着昆市大本营郑大海一家的动静,让齐芸和程旭早点处置了那个姓郑的胖子。 其实每个省的特殊协会,对于伤人的术师都会采取一定的管理手段。不然若是某个术师不怀好意地大开杀戒,普通人又如何抵挡,往往这个时候就是协会给予社会安定扶持力量的时候。 让齐芸动郑大海这么一个排得上名号的商人,那是郑濂在借着私情给通融。不过郑濂觉得就是动了郑家,有那个姓程的小子挡着也不是大事。 因为就郑大海而言,他是一个金娃娃,有钱得不得了。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人的金钱带动不了昆市的发展。你说他搞收藏吧,都是拿着白菜价在各个地方往回收东西,往外掏出来那可是稀罕事。这样一来,郑大海对于昆市来说动了就动了,不止于伤筋动骨。 只有对四九城的郑家,那才是巨大的动荡。可是这事郑大海不守规矩在前,程家更强,程旭打定主意砍掉郑家郑大海这一支。 程旭有这样的信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手里有了把握。 昨天程旭给李山打电话请假,从李山哪儿得了个让人震惊的好消息。 他们隔壁市的兄弟队伍,在游山的时候抓到了一队挖掘富豪埋葬区坟墓的盗墓贼。 一般的盗墓贼都是流窜在山里,挖掘寻找那些古人的坟墓,因为那样的坟墓才有探索的价值。但是兄弟队伍抓到的那些人异常缺德,这些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找不到那些古人的墓地,对着刚刚葬下去那些有钱人的坟墓动起了心思。 那伙人被抓住后,自然是受到了重视。直接查了个彻底,一查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来自不同省份的,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多宝阁干过。 据他们交代,这几人在多宝阁干过三五年,前面两年就在店里工作,磨炼眼力和能耐。后面的一到三年,他们被师父带着去挖墓葬了,然后抢救那些古玩,从地下带出无数珍品。 受到这消息,程旭震惊得不敢信。一个做古董生意的百年老店,居然带头干起了被国家和整个行当都禁止的事——盗墓。 那几个人就是看多了盗墓的瞬息万变,转眼的功夫老板就能拥有无数价值百万的珍品,而他们这些忙活的人却是只能拿着一点点微博的工资。和从没有出现过的老板一比,总会有些年轻人心里不舒服。 何况在那些青年的交代中,盗墓这个事每年死亡的人都不少,还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地病死。贪心又怕死,让这些青年从多宝阁中逃离。 但逃离之后的日子,却和这些年轻人想的截然不同。他们没淘到什么宝贝,反倒把身上的钱花得干干净净。身无分文,如何回去见人? 就这样,一群糊了脑子的年轻人一冲动,仗着自己洞挖得好,就大着胆子去开挖墓地。 第一笔钱财到手,黄澄澄的金子闪花了眼,第二笔第三笔就停不下来。 搞着搞着,最后也翻了船,把自己交代到了巡山人叫来的巡山队伍里。 这些“盗墓者”的出现,震惊了不少人,知情人眼里的多宝阁翻身一变,成了监守自盗的怪物。 在赵雪槐睡着的时候,多宝阁走上了完蛋的康庄大道,看着就没有回头路。 军方一通气,上面的大佬知道这事。 再从上往下一说,警方成立专门小组,开始对多宝阁进行严密地调查。从他们的账本,到他们的每一笔经济来源去向,到多宝阁的资金积累,开始严密追踪,不放过一个细节。 调查的过程中,知道消息的郑家本家自然一万个不愿意。多宝阁可是他们的金娃娃!谁敢动金娃娃,那就是在抢命根子。 奈何这事闹得大,上面好多人居然翻脸不支持郑家的遮掩,而是表示出大动干戈的意思。 这其中出力的人不少,好比努力捅消息的程旭,好比收了小五贿赂给上级强调盗墓可恨的程二哥,好比那些见势想要占便宜的人家,还有郑家的那些宿敌。 短短一天的时间,多宝阁就成了翻不了身的咸鱼,注定要死得透透的。 电话铃声响起,和齐芸闲聊着的程旭走过去拿起电话。 秦河的声音爽朗:“程兄弟,赵大师怎么样啊?” 秦河就是兄弟友军领导,和李山有点交情。秦河抓到那些盗墓的时候,还苦恼地和李山吐了一通,李山听着耳熟,想起多宝阁是郑家,又知道程旭那个笑对方就是被对方折腾了,程旭□□着报仇了,一反手就把消息给了。 程旭和秦河不认识,只是和对方商量了一通把事情搞大的好处,他保证让秦河吃大头,升官发财都容易。 头一回接触,秦河自然不信程旭,又回头逮着李山问。 李山敲诈了秦河一笔,要了好几个好苗子,才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秦河。 再二接触,三接触,话说得多了。秦河发现:程旭嘴里那个人他认识,那可不是救了自己岳家一家的赵大师嘛! 两方有了牵扯,那合作起来更顺利,当下是如水得水,三两下搞出轰动来。 从清晨到傍晚,消息传到了中|央|去。第二天,警方就开始动作。 得知了上面的动作,秦河就高兴地打了这通电话。 程旭想着屋里睡着的人,道:“哪有那么快,吃了点东西又睡觉去了。” “那可得好好休养,我家那口子过几天去你们市,我让她去看看找大师呢。”秦河捏一把身边挤过来的儿子的脸,小声道,“别吵,爸爸打电话呢。” 小家伙商量道:“我要和妈妈一块去!” 看着儿子扯着电话线的手,秦河无奈地点了点头。回头又把这事记在了妻子的头上,这可不是学着了妻子的坏习惯,得教育。 程旭不知道对方这幸福的烦恼,他还没到幸福的时候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得努力。 “不用特意过来,雪槐也需要好好休息。嫂子要是回去看家人,就直接回去,心意我们收到了。”程旭不想让对方来打扰。他知道秦河的热情带着不纯,这回给对方吃的好处是一个原因,感谢小妹可能也是一个原因,而他后面带着的力量诱惑则又是一个原因。 这多个原因比较下,程旭不知道那个占多一点。但这种联系他维系就好,不用让雪槐再牵扯上,没必要让小妹费心费力地去做她不喜欢的交际。 经过这一回,程旭沧桑的五岁在心理上。他飞快地认识到了力量的存在感,消磨了一开始的天真。因为守护,所以成长。 对方不愿意,秦河也强求,他笑着说了好,和程旭说了几句昆市的局势就挂断了电话。对方拒绝得礼貌,还得了好处,有什么划不来的。 挂断电话,秦河忙碌起教育妻子儿子不要拔他电话线。 赵莲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看自己父亲,老村长最近又生病了,她不放心,因此分心的赵莲根本没把秦河的话听进去。他儿子倒是听见了,不过聪明得紧,这种治爸爸的事随妈才好。 那头程旭也挂了电话,继续和齐芸聊着。 和长辈的聊天,听耗费心力,程旭搜刮着自己的见识和看法,和齐芸聊到天南地北。这个过程,程旭也长了不少见识,听着一些风俗或皱眉或叹气或惊讶。 绕完一通,齐芸回到了主题:“你对于郑家的处理费力了。” “应该的,雪槐的事就是我的事。”程旭语气郑重道。 “那你想过怎么处理那个死胖子吗?总不能一直放在地下。”齐芸问道,一双睿智的眼凝视着程旭,给他带去压力。 如何处置郑大海,齐芸当然可以自己拿主意。让赵雪槐知道,再让她处理也未尝不可,但也需要这个青年做出一点儿更让她认同的事,才能让她放心把弟子交给他。 一开始赵雪槐介绍的相识,让齐芸认可这个谈吐得体的青年三分;先前的追查,程旭做的努力让齐芸再认可他三分;对于赵雪槐细心的照顾和君子的做法,齐芸再给他三分;这最后一分,看他如何处理让赵雪槐差点丧命的郑大海。 程旭脑海里闪过很多做法,大多很偏激,最后就像赵雪槐知晓唐姐之事的气愤道平静,平和下来。 “送他去昆市监狱,最后下来的刑罚会是死刑。” 送去被判处,和未判就死亡,两者在名声还是会存在很大差距的。而前者,大概能让郑大海臭好几辈子。 未必没有想过暗地里解决,但那种方式太让对方好过。 齐芸想了一会,觉得这小年轻这一手实在诛心!先让对方在车库里绝望一把,能出去以为自己可以得救,但现实是多宝阁地底下的事被挖了出来! 光就那些富豪墓地区的后人,就会想吃了多宝阁!多可怕的店家,陪葬出一堆挖墓地的! “挺好,现在是新时代了。”齐芸笑笑,欣慰地看着徒婿。 “郑家你负责就好,我放心。我待不了几天,就得回昆市闭关。另外那个术师,你和雪槐都不用管,其实那人是奔着我来。” 齐芸眯了眯眼:“那可是我的老仇人。” 一连几日过去,齐芸跟着送郑大海的车一并回了昆市。 赵雪槐顶着张花脸,想出门了。 齐兴伟那两鞭狠辣,带着灵力和催速过的捆仙链的毒性,两下下去得慢慢化开毒性才能让赵雪槐的脸变回原来的样子。 当然,处理伤疤的秘方赵雪槐也有,不过想给自己长长记性,方才让伤疤继续留着,左右也不碍事。 可出门还得经过管家公,赵雪槐戳了戳程旭的脸。 “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程旭洗着碗,用带着泡沫的手比划了一下,“再戳我我给你糊一脸泡泡了啊。” “去别墅那边,找找有没有能带回来的东西。”赵雪槐想着自己留下的几样法器,总觉得手里空空不舒服。 要说最想的,那还得数小印章,和小印章有微妙联系的赵雪槐能感觉到,小东西还在原地等她。 “洗完陪你去。”程旭放下一个碗,表示自己要陪同。 “好吧,好吧。让你陪,你好粘人。”赵雪槐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程旭挺吃这套,他觉得雪槐嘴里的出来的粘人,这小丫头喜欢着呢。 程旭洗完碗,赵雪槐在外面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杂物。忙完以后,两个人换了外出的衣服出门。 走出门,程旭还觉得刚刚看到的衣柜像假的。眨眼的功夫,怎么衣柜就多了那么多衣服,两个人的都有,像家似的。 走下楼,到了街上,走着走着就多了些闲言碎语。 “天啊!那个小姑娘真惨,脸怎么成那样了!” “唉,没有那两个口子,肯定是个好看姑娘。” 也有看不惯的,眼睛瞪得铜铃大。 “这么丑还敢出门,都吓着我了!” “就是,还出来吓人。” 程旭虎着脸了瞪了过去,他还想上去让人道歉,被赵雪槐笑着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我生气呢。什么眼神,那两人都不知道自己长成啥样嘛?心里没点数!”程旭气归气,更在乎赵雪槐感受:“别听他们的,我们好看着呢。” 赵雪槐笑得眯了眼,挺开心地解释道:“皮相只是外物。” “对,那些人也是外人,不用在意。”程旭见赵雪槐真的不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走出一段路,程旭开了车带着赵雪槐往别墅区去。 两地相隔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赵雪槐和程旭一起跟唐维打了个招呼,牵着手往bo8去。 一打开门,一个小黑块儿从地底下爬了出来,咕噜噜滚向赵雪槐。 这滚动的自然是小印章,但速度比以前块多了,简直是八岁小孩和八个月小娃娃的区别。 赵雪槐蹲下,用手指接住这小东西。 黑乎乎的一坨抱住她的一根手指,害怕地抖着。 赵雪槐动动手指:“祖宗唉!你又委屈上了?这是委屈啥。” 黑乎乎的一坨里,一张黑乎乎的小脸冒了出来。 脏兮兮的小脸蛋,纵是赵雪槐眼神好也只能看出这小东西变成了人的模样。 一双对比脸来说挺大的眼睛,鼻子很小,嘴巴也很小,像点了一点朱砂,头上估计没有头发。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雪槐,两滴眼泪要掉不掉。 一句话没说,就够让赵雪槐心好乱颤了。 “好了,好了。我的错,不该把你丢在这,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是被人绑走的。” 赵雪槐指指自己的脸:“你看,这还受伤美好呢。” 程旭看得一脸懵逼,那个拇指大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小印章倒是懂了,哼哧哼哧爬上赵雪槐的手掌,张着嘴往外吐东西。 “啪叽”一声,一本书掉了出来。 书的封面上,两个小人儿交缠着。 看着熟悉的那本书,赵雪槐愣住了。 程旭咳嗽一声:“这是?” “呀!”这一声是小印章变成的拇指人发出来的,他又张大了嘴,把书给吞进去。 这个是新主人不要的,吐错啦~ 第86章 收回了书,小印章努力挣扎了一把,很努力地把嘴张成一个圆。 只听得再“啪叽”一声,一个小巧的白色玉瓶掉到赵雪槐手里。 “呀呀!” 吃掉这个~ 小印章伸着小手指向玉瓶,抬头用黑乎乎的脸蛋对着新主人,皱着的眉头显示有点急切和担心。 小印章的声音落在程旭耳里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呀呀声,虽然奶声奶气还挺好听。 但赵雪槐却能听懂个大概,小家伙让她把东西吃掉。而她之前给小家伙指了脸上的伤,想必小家伙给的是疗伤的药。 一股被关心的暖意涌上心头,可伤疤又是想留着做教训的,赵雪槐有点为难。 “呀?” 不好吃吗? 小印章用相对于自己小脸来说算得上大的眼睛看着新主人。小家伙犹豫了一下,又张圆了嘴,啪叽一声又吐个玉瓶。 一连吐出了三样东西,小印章脸上黑乎乎的脸上溢出两滴汗水,看起来辛苦极了。 这回不等小家伙再和她呀呀催促,赵雪槐自觉地拿起第一个玉瓶吞吃了一颗药丸进去。 药丸入口,一股暖流分作多股,流入到身体各处。 赵雪槐脸上的伤口原本结了一层粉色的痂,眼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新露出来的皮肤颜色带点儿粉,和原肤色微有差异,但看起来没有留下任何疤痕,想必很快就看不出异样。 小印章满意地“呀”了一声,然后因为太激动没站稳,一个屁股墩儿晃得厉害就啪地摔在赵雪槐捧着它的手心里。 刚好脸朝下,惨叫一声:“咦呀!” “这是你养的吗,可真乖。”程旭用极轻柔的力量扶了小东西一把,让它做起来。 “呀。”谢谢。 “它在和你说谢谢。”赵雪槐翻译完,再回答前一句:“是我养的,不过它之前可不是个小人儿,是枚印章。一开始有我巴掌大,后来小了一圈,现在更小了。” “不客气。”程旭对这个能吐出伤药的小家伙好感很足,外表虽然脏兮兮的,但是这小家伙心肠好。 从赵雪槐的话里,程旭能判断出小东西一开始在委屈,大抵是因为小家伙一个人在这眼下算得上废弃的屋子里待着。 可是赵雪槐一说自己受伤了,这小家伙就只顾得上让赵雪槐先治好伤,当真是戳得程旭心肠不得不软。 “呀~” 乖巧坐着的小印章这回没搭理程旭,反倒是对着赵雪槐道。 主人伤口好了,好看了。 带回了小印章,其他东西赵雪槐挑拣了一下,发现没几样能用了。被烧得黑乎乎不说,大部分法器都破损了,灵气外泄。 往后这屋子倒是会因为这些坏了的法器,沾些好处成为风水宝地,也可以让周围的草木也得些便利,蓬勃生长。 不过这一回,能捡回一个小人就很满意了,赵雪槐心情颇好,眉眼都带着愉悦。 她高兴了,程旭自然更喜欢小印章,爱屋及乌就是这样的道理。 两个人找了找身上,最后把小印章放在程旭的口袋里,带着出了门。 从屋子门口走到小区门口,两人就屋子要不要重修商量了一下,赵雪槐觉得弄好了自己也不会再想住在这,也就略过这茬。 谁晓得刚出了小区门口,两人就看到了低着头往这边走来的唐姐。 对方低着头,精神头不足,看着就没精打采的。终究是程旭那日里吓人太过,让唐姐担心赵雪槐和程旭会回来对她做点什么。 今天往这边来,也是唐姐鼓了好久的气,才想来看个一二,打听一点消息。谁晓知道正好倒霉地撞见她最不想见的两个人。 唐姐连忙低着头躲闪了一下,再抬头看,目光也是带着怯弱害怕,还有一丝防备。 被赵雪槐看了好一会,她才怯怯笑着道:“雪槐啊,我……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赵雪槐看了一会,也觉得没劲。伸手弹出一道劲气,让唐姐手上戴的那个她送的镯子碎裂开来,落了一地。 唐姐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上的镯子就裂开了。 唐姐摸着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有些畏惧赵雪槐的手段。以往她只觉得这小女孩厉害,但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方才晓得害怕。 打碎了那个开过光的镯子,赵雪槐牵着程旭不留恋地离开这个地方。 走远一点,程旭问道:“就这样,不气了?”他可是见过赵雪槐那天得知真相震惊难受的样子。 “还能怎样,再不来往就是。”让赵雪槐动手杀人,这种熟过的人她还是下不了手。 “再说那镯子也够她吃一段时间的苦了,从气运上佳到倒霉蛋,不久之前又收了笔横财。两者相叠,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大病一场折损寿命,且看她运气如何吧。”赵雪槐轻飘飘地说着,心里却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好似什么都没做清白无辜得很,但其实还是推动了对方走向不幸。 程旭却道:“你就是好欺负,都这样欺负你,你还轻易放过。你们这行不是最讲究斩草除根,下狠手少麻烦的嘛!” “可我们动手也是少数情况,而且对同行和对普通人又要分开来。你看师父把那个对我动手的同行解决了,却也放过了郑大海,没有硬要取对方性命。我们对普通人动手,手上欠的孽债会多。”赵雪槐把这些行里话直白地解释给程旭听。 “原来还讲究这个,那我们别为那种人计较,吃亏。”程旭开始迟疑,自己要不要去掺和一脚,原来还想欺负人的,这下听了赵雪槐的解释倒是宽了心。 唐姐尚且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她吓得再不敢打听什么,老实地回了自己家。 但不知道是这些日子照顾父母还是操心别的太累,她竟是一回去就迷迷糊糊地烧了起来。 人被送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一场大病突然降临,直在病房住了好几个月,才从反复的病状里挣扎出来,可以出院。出院回家一算,自己身上钱给埋汰光了,那些原本打算用来修葺屋子的钱也没了,只能去不同的地方找些活干。 同时找工作不顺,人带着老气和颓意。生活突然艰难起来的时候,唐姐偶尔也会想自己划得来吗?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她在尚不知占有多好处的时候,就自己生生推开了另一道曲折的大门,狠狠一头钻了进去。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赵雪槐和程旭二人别过唐姐,没一会就把对方忘在脑后,一块进了东西最齐全的百货商店。 两人逛的地方是洋货区,一小块地方摆了很多各种模样的洋娃娃。 守在这块的售货员兴致缺缺,看着过来两个大人心中不以为意。一看就是两个情侣,小姑娘瞧着也没大肚子,看来是不会做她的生意的。 可是、等等! 那两个人怎么笔直地往这边走?售货员大姐有点懵,楞了一拍才笑着接待顾客:“两位要点什么,我们这的洋娃娃可可爱了,这个胳膊和腿呀,拆了也没事,还可以装上去!” 赵雪槐笑笑,目光扫过柜台里的洋娃娃。娃娃们大多都有赵雪槐完整一个手那么长,甚至还有更大的。可是小印章只有赵雪槐一根手指长,两根半手指宽,是一个两头身的小家伙,比这些洋娃娃可小多了。 “有更小的吗?”赵雪槐看了一圈,觉得小印章实在是太小的,套不上这些衣服。 没错,小家伙激起了赵雪槐和程旭一并的好感,两人决定来给小家伙置办点东西,第一站就是买点衣服。小家伙回去肯定得洗洗,洗完得有衣服穿。 “更小的啊?”售货员大姐想了一下,想起来还真有一批小的,只不过太小了没有小孩喜欢,一般这些大的更受欢迎。 售货员大姐从一堆的洋娃娃里翻出一袋小的,摆好了让两位顾客挑。 这种价格都不问的,一般都是买东西爽快的;更别说男的还带着对象,那更是好说话,只要自己不瞎看不起人就是,售货员大姐高兴地看着两人挑了一个又一个。 小的这批洋娃娃身上的衣服倒是看着差不多合适,赵雪槐把瞧着好穿的、又好看的买了十几件,从短袖到长袖皆有,还有裤子和外套。 挑完后,程旭捧着洋娃娃,赵雪槐自己结了账。 售货员大姐眼神有点微妙,心想今天这个女娃真是不一般,自立的女娃她见得不少,但这种男朋友喜欢小女孩玩具的可不多。不过这大姐目光里还透着赞赏,两个人刚刚买东西的时候有商有量,像是能把日子过好的。 买完衣服,又去了趟菜市场,最后两人大袋小袋地回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程旭把小印章从口袋里掏出来。 “呀!” 新家! 小印章有些激动,黑乎乎的脸上都焕发了光彩。 赵雪槐两根细白的手指把小印章从程旭的手上换到自己手上。 小印章蹭了蹭主人的手指,心想还是主人的手指比较软,那个男人硬邦邦。 “去给你洗个澡。”赵雪槐说道,捧着小家伙去厨房去。 厨房里有个蜂窝煤炉,是做饭做菜的地方,平日里关上下面的通气口,放上一壶热水,相当于随时随地有热水。不过这煤炉最大的问题在于多余的消耗,熄灭了就不好再烧,要一直燃着。 把小印章放到一边,赵雪槐找个最漂亮的碗给小家伙做澡盆,倒上温热的水,再把小家伙放进水里。 “呀!呀!呀!”小印章有点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小肚兜。 我是男孩!男孩! “男孩?你知道男孩是什么吗,反正你这么小……”赵雪槐是不介意的,这么小的小印章,在她心里和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差不多。 “呀!” 不行!不行! 小印章摇着头,强烈拒绝。 赵雪槐没法,有点郁闷地出来求助程旭:“程哥,你给小印章洗个澡吧,他不让我给他洗。” “怎么了?”程旭有点不解。 “他说他是男的,不让我洗。”赵雪槐表情很无奈,说着还笑了。 “哈哈。”程旭放下手里的东西,捋起袖子,“那我去,就是我听不懂小家伙说什么。” “没关系,你给他看着,教教穿衣服就行。他挺聪明的,就是有些东西不知道,身上穿的那个黑乎乎的肚兜,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赵雪槐严重怀疑,那件肚兜是很多年前的产物,大概是小印章前任主人弄的。 吐出那本封面有两小人的书的时候,赵雪槐可是清楚地听到了对方说的新主人几个字。她是新主人,那肯定有旧主人。 赵雪槐对于小印章旧主人的猜测,偏向于那个创造小印章储物能力的前辈,许是经常拿出那本书写点东西,才让小家伙养成吐出那本书的习惯。 而那边,程旭用手指搅着水小心翼翼地给小印章洗澡,把脏兮兮的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小巧可爱的样子来。 小印章有点胖,脸颊上是有些婴儿肥,脑袋圆圆的,圆圆大眼,小巧秀气的鼻子嘴。小家伙的肚子有点小肚子,眼下正害羞地捂着肚子,使劲憋回去,手特别小,脚很小小短短的。 程旭看着,恨不得放大一号给自己做儿子。 真可爱啊!怪不得那些老人家喜欢小孩,程旭见着这么可爱的小印章,那种老父亲的心瞬间膨胀了起来。 可当他在衣服堆里挑的时候,就有点头疼了。那些洋娃娃,都是女孩子,所以衣服都是女孩子的衣服。 程旭抛弃了小裙子,给小印章挑了件宽松的短袖和短短的小裤衩,教小印章穿上,成功出炉一个小版的小正太。 穿好衣服,程旭把小印章捧给赵雪槐看,忍不住道:“真可爱!都想让他给我做儿子了。” “呀!”小印章听懂了这句,在程旭手指上蹭了一下。 阿爹好呀~ 赵雪槐笑得开怀,告诉程旭:“他当真了,叫你阿爹呢,就是我们这里的阿爸的意思。” 程旭被小家伙戳到心肝软,眉眼间的温柔要溢出来。 “叫阿爸,小印章。叫阿爸给你买糖吃!” “呀~” 要吃糖葫芦。 小印章把头放在赵雪槐弯着手指上面,对着程旭指露出圆鼓鼓的脑袋和胖胖的脸蛋。 书上写过,糖葫芦是很好吃的糖。小印章为了一串糖葫芦把自己给卖了,找了个阿爸。不过也没找错,反正都是他主人的人。 有了小印章,这个小布丁成了家里可爱果,等到程旭快结束假期的时候,他都可以听懂小家伙说的一部分话,再加上小家伙丰富的面部表情,交流起来没有问题。 是夜,也是离开的前一夜。程旭要结束假期回营地,赵雪槐则是买了车票要去昆市。 两人睡在主卧的双人床上,枕着一样的枕头。 程旭揽着赵雪槐的腰,头埋在赵雪槐的肩窝,有些不舍道:“明天又要分开了。” “等过段时间我去看你,你有空来看我也好的。”赵雪槐翻过身,和程旭面对着面。 两人之间只隔了约莫十五厘米,视野里只剩下了彼此。 “我的任期快满了,我不打算继续留在边境了。”程旭说出自己做的决定,留在边境可以做很多事,但对于未来来说处在边境实在有很多不方便。而且往后的日子里,他觉得他的爱人会需要他。当然,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做很多事,只有他的想法和心不变。 “哪去哪儿?”赵雪槐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这得问你,你计划的未来三五年会怎么样?你又将在哪里?”程旭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反问道。 “未来三五年?”说实话,赵雪槐没想过那么长远,她一开始想的那些买翡翠发财大计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最近的计划也是来自那个绑走她的男人给的压力,让赵雪槐想去找个合手的武器,增强自己的实力。 虽然一开始的如意,和后面的小印章都是好东西,但如意给齐芸挡了天谴,小印章成了小人,就不适合做武器了。 那么未来的三五年,她想怎么过呢? 师父那边肯定需要她,赵雪槐醒来后,齐芸把齐兴伟的来历也一一说了,并没有瞒她一分。当师父和齐家发生矛盾的时候,赵雪槐作为师父唯一的弟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除了师傅,自己好像还答应过程旭,年底要去见家长?! 赵雪槐脸上蹙着的眉更紧了一点,见家长肯定得纳入计划。 赵雪槐看程旭一眼,看得程旭又笑了起来。他大概猜到了小没良心地想到了什么,让她不被提醒就把事情忘光。 看完一眼,赵雪槐又陷入思索,年底见家长。程家在四九城,齐家也在四九城,倒是可以考虑去看看情况,一举二得。 赵雪槐在心里点了点头,又想到程旭说的换地方。换哪儿好呢?如果离对方家近,最好就在四九城不远,再不行也是附近几个省份,不至于天高地远地回去一趟也不容易。 想着和自己实际年龄一比,面前这小伙子还是个小年轻呢,小年轻离家远了总是会想家的。 “你要换地方工作的话,离你家近点吧。一个免得你想家,二个伯父年纪也不小了。我三五年的规划里,挣点钱,大家都好好的,同你也好好的。就这样,很简单。”赵雪槐觉得自己生性散漫,又有一技傍身,吃喝不愁,实在是再适合不过去过潇洒日子的。 说白了一句话,赵大师虽然刚刚翻了车,但依然觉得自己能过好日子。她有一颗坚韧的心,上辈子绝望的泥地里亦能自强翻身,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好光景。 赵雪槐脸上笑得轻松,那种独属于她的魅力撩得程旭心痒痒,同时又心满意足,心里骄傲。 这么好一姑娘,他的。 “谢谢你的未来计划里有我。” 程旭凑过去一点,赵雪槐凑过来一点,两人零距离地靠近。 第二天醒来,两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家具套上遮挡灰尘的布套,没吃完的食物处理掉,最后紧闭门窗。 站在锁好的门外边,钥匙拆开一人一把。 小印章被放在了赵雪槐的新包里,牛皮的,构造像个小房子,经过了两个大人的共同努力,一大块舒适的地方专属于小印章。 在微微有点晃的动静下,小印章打了个哈欠,倒头睡下。 等小印章醒来,赵雪槐已经到了火车站。 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邻家的八卦,同一小区的奇葩,谁家的孩子,那行的工资高,某个村里又出了万元户,小印章支着耳朵听了一路。 不过这些对于赵雪槐就没什么意思了,就是其瓦市的多宝阁换了招牌也只让赵雪槐挑了一下眉。 程旭也是不以为意,给赵雪槐检查了一下吃的喝的落了没。 到了点,程旭送赵雪槐上车,自己搭乘直接开往镇子的车。 时间流逝,赵雪槐在火车开动的轻微颤动中到站。 不过出了站,居然来了一波让赵雪槐意外的人。 夏季山举了高高的牌子,在人群里找着赵雪槐。 见着人了,他大松一口气,带着一串的山阳观弟子凑过去接人,浩浩荡荡,活似赵雪槐是个派头极大的大佬。 夏季山上来说:“赵姐,可算等到你了,就怕错过。” 赵雪槐疑惑:“怎么说?” “四九城的交流队来了,好像要找你茬,我听师父说的来接你。”夏季山擦擦额头上的汗,好奇又佩服地道:“赵姐你怎么又得罪人了?这还没出宵呢,那些人莫不是疯了。” “我也不知道。”赵雪槐摇头道,没把自己猜的告诉夏季山。 接人可用不着来这么多山阳观的弟子,除非是接着人多护她…… 只是不知道这回来的人背后,是齐家呢?还是郑家呢?亦或者别的原因? 第87章 一行人径直去了山阳观,这回四九城的交流队暂时住在山阳观里。 省会地方土地资源少,玄门界里也就山阳观这一个大门派坐落在昆市的地头,拿着最大的扶持力度,修葺得比较上档次。 沿着台阶一级级往上走,一行人都面不改色。 从山上往下看,当天的少女在一堆男弟子中显得很显目。 齐星辰没和自己母亲齐心兰一块待在殿里,反倒来了看风景的亭子远眺,也因此看到了从下面上来的赵雪槐等人。 “那些人是先前下去的弟子吧,他们中间围着的那个人就是玄青会大出风头那个?”齐星辰问道身边的四九城协会的道友。 对着齐家三代中据说天赋最好的小辈,被问到话的人有些想巴结的心态,谄媚道:“我先前打听过,据说就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女孩。我看没有我们几个大会的参与,那个玄青会质量可真是不行,这么小的丫头片子给逞了上风,啧啧。” 齐星辰笑笑:“说不定很厉害呢。” “唉,也有可能,像星辰你三年前的玄青会也是小小年纪就成了第一人!我们这些年长一点的,也不得不服。” 两人说着,大殿里商讨事宜的人突然散了,涌出来一拨人,顿时热闹得紧。 这些人虽然比起普通人来得更特殊,但吃喝拉撒还不是那个样,人一多照样叽叽喳喳没个定性。 “唉,副会长出来,看来里面结束了”那想巴结齐星辰的人还在说着,“我看我们就是出来转转,这昆市的气候真是好,冬天真是享受得很。” 这些不知道内情的人,就以为他们这回还真是无聊或者为着四九城的面子来的,毕竟就一回没去,让一个偏僻地方成了第一,还隐隐还各门派的弟子想过来瞧瞧见识一下这里的宗门。这道理说起来,勉强说得通,不过只能勉强说通。 唯有像齐星辰这种方才知道,他们队伍的出行是他母亲——齐心兰,齐家家主齐永盛的女儿,也是四九城特殊协会的副会长一手促成的,往里面使力的还有郑家。 齐星辰听说,这其中还有郑家在出力,对方家里的金娃娃被人宰了,对方过来和云省这边的人沟通沟通,看能不能往轻的来,给他们家个面子。 郑家的事,齐星辰知道得不多,不过自己那个大伯可不就是因为郑家人的邀约才出了事。要不是郑家把那个郑家人处理了,自己母亲才不会同意带上对方。 不过这些事和齐星辰关系不大,他对他大伯也没什么感情,家族资源就那么多,对方享用了最好的,自己这个天资第二的就没了那么多好处。从外貌上来看,齐星辰也是清清冷冷的,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有些人气。 齐永盛曾经叹过,如果儿子外孙换个性子才好,齐星辰这边的稳重性子更适合于掌控家族。 这回齐星辰的用处就是做个吉祥物,在小年轻的舞台上动手一二,昭示一下齐家的能力和存在感。 看着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的少女,齐星辰难得地露出了个笑,看着倒是招人。 可惜他是不知道,前十来分钟夏季山正在科普他:“这回那个叫齐什么,就是上一届的挑战赛头名,听说是齐家人,厉害得很。就是听我朋友说长得冷冰冰的,下手也忒狠,不是个好惹的。” 夏季山科普的时候,重点对象就是赵雪槐,他对赵雪槐很有信心,但一想着齐星辰也是一届的第一心里就有点虚。 幸好赵雪槐轻松,让操心的夏季山放松了一点,同时心里升起期待来。又搞交流会,而且这回在他们山阳观,这可是扬名的大好时机!一定要好好搞,打出山阳观的名声来! 两人身后,是夏季山比较稳重的师兄们,其中罗定海的脸色不怎么好,他还急着沈定山的死还有自己丢脸的事。但这回是门派的事,也是一省门面的事,他愿意忍忍。 罗定海凶巴巴地混在人堆里,自从上回丢脸后,他闭关后心境大有突破,倒是在实力上有了长进。这回弟子们的交流,气旋子就表示他可以去和同辈人比划比划,试试自己水平。 往前走着,赵雪槐等人就看到了一边亭子里被风吹得白衣长袖飘荡的齐星辰。 看完一眼,众人齐齐地忽视了齐星辰。 夏季山颠颠儿地去气旋子面前晃了一趟,交代完自己把人好好带回来了,才有带着赵雪槐去找大师兄。 山阳观的大师兄比起a省的大师兄,那可不是一个年纪的人。山阳观这边大师兄一脸慈祥模样,常年替气旋子处理琐事让他磨出了一副好脾气。 当下大师兄不急不缓地和师弟们还有赵道友交代着:“前辈们商量过了,且通知一下其他省会的人,腾出三五日让我们观里准备一二。再过几天,人就会更多了,你们好好收拾好自己的个人住处,在观里也收敛着点,不要给我们观里丢人。” 说到这,大师兄扫过了平日调皮一点的几位师弟,其中就有夏季山。 而后分配了任务,让几位年长的弟子领头带着年纪小的师弟们,人手不够也可以和管外院的师叔说,求些援手过来。 最后才轮到赵雪槐,大师兄年纪比赵雪槐两轮还要多,看着她道:“赵道友,你这几日就歇在观里吧,五日后的交流会你是缺不得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回不限年纪,我们观里还来有些师兄能够撑撑。” “谢谢师兄了,我可以在观里转转吗?我还没来过观里呢。”赵雪槐笑着说道。 夏季山想起上一回,嘟囔道:“还不是罗师兄,不然上回就能来了。” 大师兄瞪一眼夏季山:“怎么说话,都是你师兄!你这几日跟着赵道友,切莫捣乱,也被和别人生事端。” 夏季山低着头。 大师兄又问:“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什么时候捣过乱。”夏季山不满道。 “也就是烧了师父的蒲团,剪了乔管事的胡子,吃了罗师弟两只人参鸡……”大师兄一连数出几个典例,吓得夏季山一溜烟地就跑了。 跑完想起还有个赵雪槐没带上,慌慌张张地回来拉上人就跑。 大师兄气笑了,忍不住摇摇头,心想这些小崽子们倒是乐呵,但还不知道这短短的三五天,云省会搅出什么浑水来。 …… 而四九城来的交流队里,也却是各有目的。单说齐郑两家,就目的不纯。 郑家的人一开完商量的会议,就下车去了市里最好的酒店,带着备好的礼品走向不同人家。这些人家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能在昆市说得上划的,其中更有和郑家同一政见的云省领导,只是碍于之前独木难支,方才没撑住郑家的多宝阁。 这回郑家就是带着诚意来的,好东西不少,尽数送上了别人的桌头。 有些人压根没让进门;有些人则是推拒了东西,也不说接受或者拒绝,一副墙头草任由局势摇摆的样子;也有些本来就是同样的阵营,当下东西收好了,让郑家得了个安心。 于是乎,在其他省人往昆市过来的时候,多宝阁的事隐隐有了定调。责任大多推到了郑大海身上,而郑大海已经逝世,这事的风向不明而喻。 可郑家来送礼拉关系的人还没睡上个好觉,偷税漏税的恶性被爆了出来,多宝阁彻底玩完,成了空中一闪而过的烟花爆竹,只留了一声热闹的响声,想来以后会消逝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郑家的人气得吐血,终于想清楚这不是利益纷争,而是有人专门想搞他们的金娃娃。想往深里一查,结果还没查出个什么,就被上面的大佬狠狠地批了一顿。 于是郑家人懵逼了,什么时候得罪了军方大佬?! 什么时候的事,查查查! 顺着程家的人和自家有交际的地方查,查完了发现真是郑大海作的死。为了一个死在女人身上的儿子,郑大海一连牵进了齐家和程家!郑家当家人有些头疼,对着郑大海家一直在主家哭的遗孀也没了好脸。 失去了多宝阁,郑大海的妻子、情人、还有儿女们都很不适应,好像一落三千尺,从富豪成了扣扣索索的一般人,日子怎么过?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争吵自此而始。 郑大海留下的那些儿女们,吵得不像话,往日里的友爱都喂了狗,唯有郑蕊脱身而出,什么东西都没要,自己带着老娘出去创业了。 昆市。 郑家派去的的负责人在短短几日内,从大喜到大怒,生了一场病,在各省人才汇聚的时候缠绵病榻。 对方拉着齐心兰愤愤道:“这些云省人,都不是些好东西!拿了我的东西,吃了我的用了我的,一点用处没派上。” 齐心兰年方四十,看着三十来岁的年纪,描眉画唇,身形纤细。听着郑家人的话挑了挑眉:“唉,这也没办法,谁教别人是地头蛇呢?我还不在这吃了亏。” “齐会长能吃什么亏?”这人特地把副字去了,套着齐心兰的话。 齐心兰听着两个字自是比三个字舒服,当下按着眉心,脸上表情颇有点苦闷般说道:“我大哥不是在这云省出事了吗?那个郑濂死活不交人,可是惹恼了我。” “那就给点教训,今儿个不是交流会嘛。”那人建议道。 “啧,是该给点教训,不然还真以为这偏僻地方能登上我们的脸踩了。”齐心兰脸上带着不悦。 她这两日找了郑濂问齐芸的事,结果郑濂油盐不进。 齐心兰出言威胁,郑濂还有理有据地反驳。 “齐副会长,你一个外省人,怎么就知道齐芸在这了。我可是不知道,再说了,就是在又如何,我一个会长什么事都得管。你们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找到了再和她打,看看谁本事厉害!” 齐心兰想着郑濂那副样子就来气,等她父亲休养好了伤,必让她父亲取了这人性命,好教他知道齐家的厉害! 正想着如何报复郑濂和齐芸,门外传来齐星辰的声音:“妈,快开始了。” 齐心兰立马起身:“就来。”而后她对着躺着的郑家代表道,“你好好休息,想来我们带来的弟子不会给我们四九城丢脸的。” 说完,齐心兰才走了出去,看到了门外皱着眉的儿子。 齐星辰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己母亲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避讳一二。估计是外祖父的宠溺,惯得母亲只有一身脾气,比之大伯可是差远了,也只有大伯不在的时候,母亲才能出来显显威风。 其实这回到昆市来,齐星辰觉得此行没什么必要。来了也找不到那个他没有印象的齐家大患,如果母亲找到了,那才是让他大开眼界的事。 距离赵雪槐到昆市是四天,这四天的功夫里,山阳观也收拾出了可以让弟子切磋的大台子,且取地很妙,一旁台阶围绕,中间地势最低,可以让无数弟子看清场中情形。 对着身后四九城协会带来的术师们做了手势后,齐心兰带着齐星辰落座。 齐星辰看着那个手势皱着了头。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下狠手。 同行交流会而来,目的本就是为了切磋。而下狠手,就是要教训对方的意思。 齐星辰这一皱眉,没落在别人眼里。 很快,依着程序进行的切磋开始了,台上不断有弟子跳上去,得到一众喝彩。 但进行到后面,渐渐有不对出现,受伤的弟子变多了。 四九城来的术师们都收不住,伤了好几个弟子,其中还不止云省弟子,其他省会弟子也吃了亏。 又看着一个师弟被打掉了一颗牙,罗定海忍不住上了台。 而台上背对罗定海的陆壮还在惊讶地解释:“这……我只用了五层力啊!” 陆壮已经接连打下去三个人了,两个伤,一个下台及时没出事。出来的时候他们齐副会长许了好处,一个人是是个协会积分点,可比给协会做任务卖命来的划算。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不惧得罪人也要多打几个人下去的原因。而齐心兰敢这么做,当然是仗着这小地方无人敢得罪齐家,她父亲齐永盛在京里可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师,只为最上面的大佬服务。 在四九城待久了,齐心兰怎么可能瞧得上这种小地方,就连山阳观最好的招待他们的豪华间都被从砖嫌弃到瓦。 罗定海听着陆壮的话,心头恼火,喝道:“回头、和我过招!” 罗定海人高马大,大块头看起来颇有威势。但他如今修为精进,手里拿着桃木剑也不容小觑,一身灵力浩浩荡荡,有川流不息之态。 陆壮也是收敛心神,速度极快地念动咒语,和罗定海缠斗起来。 为了公平,所有人拿的都是一样的桃木剑,在三清祖师下面供奉了三天,效果是没有半分,全看实力定胜负,而且切磋也不许动用现成的符箓和刻了阵法的武器。 赵雪槐坐在气旋子身边,看着场中的切磋。 她眉头轻蹙,看出了这回比划多有失手的不正常。不过罗定海的挺身而出倒是让赵雪槐想起了这人,心道这大个子涉及到大事上倒是分得清轻重。 就场中两人,赵雪槐比较看好罗定海。 罗定海带着熊熊怒意,自是战意腾腾,有不可挡的威势。而观罗定海的对手,却是为着把人打落台下,为此沾沾得意,这和罗定海的出发点可差远了;再观两人实力,都是灵气外显之际,处于一个阶段,也就说不定多少差距;第三个,两人的战斗技巧和克制情况,就眼下看来罗定海杀机更胜,想必经验更为丰富。 不出赵雪槐所料,没一会场中陆壮就被罗定海一掌拍中,吐出一口精血来。陆壮脸上羞恼神色浮现,眼里更是闪现杀意,他猛然喝道:“赦,五雷集聚!” 他手里握着的桃木剑上闪烁五道电光,猛地钻进罗定海身体里。 那电光闪过,眨眼就出去,气旋子挥袖一道灵力砸出,硬生生驱去那些雷电之力。 护得罗定海后,气旋子对着齐心兰怒道:“你们四九城的人怎么搞得!这是第几回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遵守规则的意识?如果这就是你们来交流的态度,给我滚出云省!滚出昆市!” 齐心兰笑道:“气旋子前辈,何必这么大的怒气,打得过瘾了守不住也是常事。我回头会记得教训他们的,这也没说不许把五雷阵用在剑上啊!” “五雷阵明明是禁用之阵法!”气旋子身边的弟子忍不住道。 他刚刚亲眼看着无数师兄弟被打了下台,而且一开始上台师兄弟们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痛下狠手,逼得己方颜面尽失! 齐心兰还想再辩解几句,逗着这些人玩玩,以解自己大哥逝世的气闷,就听到一声惨叫在台上响起。 她猛地站起,伸着脖子一看,陆壮被罗定海撂倒了,使劲用力踩着。 罗定海个头足有一米九,长得又是壮实,那可是相当于小两白斤的撞击,痛得陆壮滚下了台。 气旋子冷冷地看向齐心兰:“不巧,我这弟子连灵力都没动用,那就是占理。” 齐心兰对着身边儿子道:“星辰,你去救陆壮下来。” 她凝眉对上气旋子,说道:“既然你们山阳观的弟子矜贵,那就不切磋了,没意思。让你们的那个第一人,和我们的人比比!” “你这等无耻之徒,带出些什么弟子!污了协会的名头,你们会长没来,你就成了散发着臭味的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气旋子看着女人实在气极,当下是骂得弟子们都哄笑起来。 齐心兰伸出手指指着对方:“你!你才是老鼠屎!” “副会长,你不要乱来。”齐心兰身后的矮胖男人拉了拉她,让她冷静一点,场面实在搞得难看。看来这几年会长没管事,协会是彻底烂了,这人在心中暗暗摇头,一个坏菜的领导,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这些年,其实也不止四九城的协会变得不行,四九城的玄门风气也是不好。似乎戾气横生,大多术师都像蒙了尘,心智不较以往澄净。 齐心兰这般没品作风,也是让其他省会来的人心头不满。 明明之前玄青会,没有四九城,大家还好好的。就是举报起来结果有些让他们不满意,弟子也学会了很多东西,起码还是有进步有成长的。 这四九城主动发起的交流会,其他人还以为又是一场玄青会,可以让弟子们再开开眼界,谁晓得对方竟是派了疯女人来!真是不可理喻,还带了一帮明显有些走偏的弟子,真是带坏了小辈。 因为生气,不少弟子也是看向了气旋子身边的赵雪槐,希望对方可以上场,教训教训那些四九城来的术师! 人群里还有嗡嗡嗡的不平声。 “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下手都没个分寸,不知道交流会是什么嘛!” “就是,下手那么狠,我还以为我是邪派呢!我可从不干缺德事清清白白做人!”这是一个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弟子,心里气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再上去一次,可他也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他打不过上一届的齐星辰。 所以,他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他觉得可以打赢齐星辰的人身上。 而这个年轻弟子的认知里,那个人,非赵雪槐莫属。 第88章 诸省弟子中,有些参加过上一届玄青会的人,大多都记得有齐星辰这么个人。他四年前的时候,年纪也比如今的赵雪槐大不了多少,但还是强势地拿下了第一,这说明对方本事还是值得肯定的。 两个第一之间的强弱比较,别说刚刚吃了亏的弟子想看个结果谁强谁弱,其他人也心生好奇和期待。 就这么着,赵雪槐被越来越多弟子看着,好似她才是焦点。 可她身边的气旋子还和齐心兰吵着呢。 气旋子不同意这样处理,之前吃亏的都是他的弟子,眼下他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齐心兰拍飞出去! 还和齐芸一个姓呢,就齐心兰这样,齐芸那女人能一个打五。气旋子对齐心兰有些瞧不上眼,挥手阻止道:“比什么比?连点规矩都不懂!你的人既然坏了规矩,那这个交流赛就作废!” 气旋子一点面子没给齐心兰留,暴怒是一个原因,对于齐家人的厌恶又是一个原因。想着齐芸干掉了齐兴伟那个小子,气旋子就觉得心头痛快。 何况齐心兰这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还想从他和郑濂嘴里问出齐芸的消息,当真是白日做梦! “作废?我看是你们这第一人吹嘘作假的成分太多了吧?还什么天资聪慧,人杰地灵,打着这个口号拉我们的弟子来你们云省,也是好意思!”齐心兰把弟子的事夸大,给自己找茬的行为也找出了合理的借口。 其实弟子们的流失为何,齐心兰这个管事的当然心里有数。一个四九城规矩太多,资源少;二个是外面世界诱惑力太大,虽然云省玄青会拿了第一的事招了不少的术师过来这边转转,但也没那么大的效果。 气旋子哼一声:“吹嘘?这么多人都给我们云省捧场吗?你脑子是真不好使,还是假不好使。” 气旋子从头到脚地打量齐心兰一圈,不怕气人地说道:“你这要是脑子真不好使,就别出来丢人。这要的假的不好使,你今天让那些弟子动手是故意的不成!” 说到“故意”二字,气旋子怒瞪齐心兰,脸上满是威严。 郑濂也在此时看向齐心兰还有她身后一直在小声劝解的人,肃色道:“齐副会长、钱副会长,你们这么多弟子都出手没控制好,还请给弟子们一个解释吧?” “伤人那位道友用了不该有的阵法!” “把我打落的道友在他应该判输的时候还动手!非要争个输赢,简直有病!” “就是故意的,交流什么交流!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的,跑来打我们干嘛?!” 群情激愤,云省山阳观的弟子面上都带着不满,其他省的弟子们也是仗义执言。 齐心兰怒上心头,暗道还不是你们不肯把齐芸交出来,不然她才懒得到这么小地方来。要不是齐芸,她哥也不会死! 不同于齐星辰不怎么喜欢自己大伯,在天赋平庸的齐心兰眼里,她哥齐兴伟还是罩着她的靠山呢。往日里齐兴伟在四九城的时候,谁敢朝她这么吼? 齐心兰扫过那些大呼小叫的小子和小丫头片子,眼睛气得发红。 齐星辰皱着眉,上前一步拉开齐心兰,对着郑濂、气旋子道:“两位前辈见谅了,我们协会中人确实失手过多。但这和我四九城在尝试新的制度有关,近些年天地灵气渐弱,弟子们潜心修炼也得不到什么大的突破,才有了激进一点的比斗。” “对对,实在对不住你们的弟子。回头我们一人送上一份礼,算是歉意。”钱副会长点着头附和齐星辰的话。 这小子比他妈靠谱啊,矮胖的钱副会长松口气。其实齐星辰说的理由他也想到了,甚至还不止一个,可他不像齐家人有个厉害的老爷子护着,锅不能背。齐星辰站出来也是应该的,毕竟搅事的是他齐家人,还是他亲妈。 听着齐星辰的话,台下那些四九城协会的弟子们也是在心里擦了把汗。他们的想法和钱副会长不约而同,他们可没有一个好爹好爷爷护着,只能靠自己挣点东西来填充自己的荷包。 可在座的也没有蠢人,夏季山声音不小地嘀咕:“骗谁呢?还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嘛。有那个空和自己人打架,怎么就不出去做点好事,还可以积德。” 夏季山靠着赵雪槐坐,而赵雪槐坐在气旋子身边,他口里出来的话也就全部落在了气旋子郑濂包括齐家母子的耳里。 眼看那个小弟子的一句话又要激起母亲的怒气,齐星辰头疼了一下。 下一瞬,齐星辰果断地站了出来,挡在齐心兰面前。 他对着云省能做主的郑濂道:“郑前辈,小子听说云省这位赵道友很是厉害,想讨教一二。这回一定记着守规矩,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朗声而道,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赵雪槐身上。 果然还是要打,赵雪槐站起身,也是风度翩翩道:“切磋点到为止,还请齐道友指点。” 不打是不可能的,自己人都吃了老大的亏。不说气旋子看着弟子们受伤而生气,赵雪槐在观里住了几天也有点生气。 打不过你大伯,还打不过你个大侄子吗?!赵雪槐心中有些愤愤,想起了自己前阵子的狼狈,记忆尤深,也就油然而生一股连坐的冲动。 两人跳上木台,各站在一方。 “赵姐给你啊!”夏季山顶着气旋子的臭脸,拿着一把桃木剑抛过去,脸上笑容灿烂。他心思简单,痛快了就表现出来,不高兴就生气。 赵雪槐接住那把桃木剑,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无数弟子都给她喝彩,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其实就是做得让人心里畅快,不迟疑地上场就博得了除四九城人之外所有人的好感。 不讲规矩的嚣张,谁看得惯呢?所有人都在老老实实地讲规矩的,你给我不讲规矩了?!那明显地会犯众怒。 规矩的制定和实施,只有所有人遵守才有其意义。 看着赵雪槐手里有了东西,陆壮挺着伤,同样把一把桃木剑抛给齐星辰,不让自己人落于下风。 陆壮凄惨得很,背上被罗定海胖揍了一通,脸上也没逃过,一边的脸肿起,好似被破坏规矩受委屈的是他一样。其实陆壮也是心惊,那个大高个怎么就那么大的力气,被他用五雷阵劈了还有力气来揍他。 “嘶——”陆壮吸了一口气,目光不移地紧盯着台上。 看客们处于高台阶的位置上,看着场下十分清楚。 场中两人互相抱拳礼貌了一通,就开始动手。 齐星辰挑着剑,一剑简单但快速地此处,隐有破空声。 开招简单,且由自己开招容易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这是齐星辰的打算。而且刚刚他母亲激起了众怒,他绝对不能赢得太过分,让对面这个小姑娘面子丢得太多。 最好的情况,应该是赢一点点吧,齐星辰这般想道。 看他动作中规中矩,赵雪槐挑着眉,三两下挑拍回去。论到使剑,赵雪槐底蕴可比他足。而且这半年来,赵雪槐跟着齐芸练太极,在剑法上也有新的领悟,看似朴实的动作却难以抵挡。 一接手,场中“铿锵”之声响起,懂的人知道,这是把灵力灌入了桃木剑里,方才使得桃木剑有了那般力道。 一开场就灌住灵力的打法,也是极消耗灵力的,让后面的战斗有着无限的翻盘可能性。 在其他人的惊呼声中,齐星辰皱起了眉毛,他怎么觉得自己在和一团棉花比,怎么都不得劲。 赵雪槐唇角勾起个笑,画下符阵的最后一笔。 齐星辰的脚下立马出现三五个地坑,紧紧地绑住他的脚,让他行进的动作变得迟缓无比。 试想一个人在往前跑的时候,拔不出脚是一种什么体验,眼下的齐星辰就有着这样的糟糕体验。 他刚刚方才刺出一剑,但是因为脚的问题,使得他这一剑根本刺不中赵雪槐,宛如一个小孩在拿着巨剑玩耍。 齐星辰吐出一口气,盯着对手的眼睛变得幽深,他手上格挡着赵雪槐可能的偷袭,左手掐动法诀解决了自己脚下的法阵。 可是这个阵法刚解,一阵风夹杂着水扑面而来。 这种小法术是场中可以用的,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力,但是折腾人好用啊! “哈!落汤鸡!” “漂亮!” 台下人看得激动了! 看着齐星辰成了落汤鸡,赵雪槐坏笑一下。 这种等同于羞辱的场面,如何让齐星辰不生气。但点到为止的切磋,他必须得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眼下最重要的是赢了对方并且玩弄得更过分!齐星辰知道,自己要挽回面子,光是赢是不够的,到时候人人记得他的狼狈,让他怎么见人! 齐星辰咬着牙,招招猛攻,也是暗地里偷偷地下着法阵。他准备的第一个法阵,正好是刚刚赵雪槐泼了他一身的水的小法术,转瞬就成。 可他对面的人,就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还用招式勾得他险些又淋了水。 场中修为最强的,当属几个年纪的长辈,这些人看得出场中两人差距,心里对胜负早就有了数。但可惜四九城来了两个副会长,却都是修为一般的。原因无他,管事的齐心兰这么个修为不如自己儿子的人,那会愿意给协会招些厉害的人来压制她。 所以四九城这边,没有几个人一眼看出问题的,先前还以为齐星辰能赢过那个小姑娘呢! 但事实是,赵雪槐目前的修为是胜过齐星辰的,若说对着齐兴伟加上她从未见过的捆仙链,她一时失手,那是正常的。何况对方还提前准备了一通,布置了几个阵法消耗她体力灵气。 但对上同辈,赵雪槐敢说没几个人能在这种基本公平的交流赛上赢过她。不靠特别的武器,也不靠“陷阱”,更不靠亲长。 齐星辰被欺负得老老实实,他也想还手啊!可是玩不过对面这个妖怪一样的女人,他怀疑这个女人简直不是人。明明听说是个突然出名的人物,想必修习术法不久,但却给他一种他大伯的感觉——自己弱小到被玩弄。 一簇小火苗燃起,火苗小得在允许范围内,齐星辰的衣服袖子被烧了一块。 一泼水突然像喷泉一样冒出来,冲击到齐星辰下巴,惹得哄笑声一片。 …… 齐星辰一招劈出,结果赵雪槐到了他后面,桃木剑搁置在他的脖颈上,透着一股凉意。 齐星辰吐出口浊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在下受教了,赵道友在阵法上胜我多矣。” 赵雪槐完全没下狠手,只靠着一个又一个小术法撩乱了齐星辰的阵脚,让他后面失了平常心,手慌脚乱地丢着脸。 一停下来,齐星辰就想到了几十个不让自己刚刚狼狈成那样的方法,或许给他一点时间,他还可以想出一些报复回去的招式。 但结果只有一个——赵雪槐赢得敞亮又利落,还众望所归。 不过齐星辰一直被戏弄也没有犯规,倒是让受伤的弟子们消了火。他们要的,也不过一个公平,眼下对方狼狈也肯遵守规矩,就让他们满足了。 欺负他们算什么本事?上来欺负最厉害的啊! 夏季山带着师兄弟们给赵雪槐卖力吹嘘。 “赵姐威武!赵姐最强!” “威武!” “打得漂亮!” “再泼他水!给他洗脸!” 他们对于赵雪槐的认可、鼓舞、夸赞,一句句刀子一般落进齐星辰耳里。对方夸那个女人,可不就是在嘲笑他。 强撑完过场,齐星辰拖着湿漉漉的一身回去换洗。为了怕被人笑话,他还不能走得太快。 齐心兰可顾不上那些,她担心儿子出了别的差错。 这么多年里,她这个儿子可没输给过别的人,除了赢就是赢。这云省绝对是邪了门了,她哥在这里遇到齐芸那个女人,儿子也遇到了对方,想着赵雪槐,追赶齐星辰的齐心兰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进了房间,齐心兰才拦住齐星辰,有些迟疑地问道:“星星,你没事吧?” 被喊着小名,齐星辰皱起眉:“你能不能不要再叫这个幼稚的名字了,我去洗澡。你坐这自己想想,你今天问题出在哪!每次都要我说,到底是我儿子,还是你是儿子!” 齐心兰被宠坏了,脑子基本不会动。丈夫又是死得早,故而早些年全身心都在儿子身上,等到齐星辰大了她才沉迷于权势,享受着那种掌控他人的快感。 被儿子说了,齐心兰就坐在一边等着齐星辰洗澡出来。 至于她的错误?她哪有什么错,那个齐芸杀了自己哥哥,不就是该杀人偿命嘛!自己作为亲人,哪有不帮着报仇的道理。齐心兰想着想着又恨上了不告诉她齐芸下落的郑濂和气旋子头上。 不对,这回还多了一个,刚刚欺负她儿子的女人,那个小丫头片子也很讨厌。仗着自己心眼多,就可着劲欺负她儿子。 等齐星辰洗完澡出来,褪去一身狼狈。 齐心兰抬头看着他,想着儿子身体,关切地问道:“星辰你没事吧?刚刚在身上发现伤口没?” “没事。”齐星辰冷着脸,“你说说你刚刚为什么让那些人下狠手,我不是说了不要太过分。” “谁让他们不给面子!要是乖乖交出齐芸下落,我哪里至于跟这些人计较。”齐心兰也皱眉,显得怒气冲冲。 齐星辰胸膛一阵剧烈起伏,在气恼中想起自己的要求母亲一向不会违背这事。他疑惑问道:“你见的那个郑家人和你说什么呢?” “那个人,他可惨了,都气晕了。”齐心兰想着有点同情,郑家把郑大海处理了,她对于郑家的印象还算过得去。 她这话说得齐星辰都想晕过去,还可惨。这要是他气量小一点,现在晕倒的就有他一个! “他是不是和你说郑濂很过分,云省的人都很过分,不给面子。有让你在交流会下狠手的意思?”齐星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有些崩溃。 齐心兰还真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声音像蚊子嗡嗡一样小声。 “对,就是他激的我。之前我不是答应了你,克制一点嘛。可是他一说,我就给……忘了。”齐心兰有点心虚。 “郑家!”齐星辰吼了一声。 郑家的人尚不知道,自己激齐心兰的事让齐星辰给记恨上了。 此刻的道观里也只有四九城来人住的地方气氛比较低沉,其他地方可是热闹得不行。 长辈们散了,木台上却是热闹了一阵又一阵。 a省的大师兄又过来了,要和赵雪槐打一场。 b省的唐哥带着已经成了对象的婷妹妹,两个人黏糊在一块说话。只是说着说着,女朋友的眼睛就紧盯着另外一个女人不放了。 张放也是跃跃欲试,手痒得和另外一个弟子动手过招起来。 不过大家好歹相识一场,手上分寸绝对是有的,真正的点到为止不过如此。 高楼上,看见这边弟子三五成群,那些和郑濂喝茶的人也满意了。弟子们不用操心,他们也正好和人耍耍嘴皮子。老实说,老待在一个地方,那也是无聊得很。这昆市的冬日,较别处别有一番感觉,虽然城市不过繁华,但朴实带着一种美的韵味,让人看之心静。 交流赛完了,赵雪槐才被送回去自己的宅子那边。 然后赵雪槐径直走后门,和后面对着的那户老丈撞见,打个招呼回去看师父去。 一阵儿没见,赵雪槐就像离家的燕,想齐芸了。 可她到了门边,却发现门户紧闭,三五个阵法刻在门上。 解开那几个阵法,赵雪槐收到了一只纸鹤。 小小的白色纸鹤拆开,齐芸有力潇洒的字体布在其上: ——紧急闭关,勿扰。再解三五阵法,有给你护身的宝器,记得拿走。 师齐芸留。 宝器?赵雪槐心头一跳。 普通人求一法器难得,而术师求一宝器难度不下于普通人拿一个法器,宝器的稀罕程度可以想象。 可自己的师父,给自己搞了个宝器? 赵雪槐收好纸鹤,继续解阵法。 从门外,踏入门里,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赵雪槐方才拿到齐芸留下的东西。 一个银色小铃铛,用皮绳串了起来,固定在一个绳结上,而绳结的长度看着是系在脖子上的。 赵雪槐拿着宝器稀罕了一阵,才挂在了脖子上。 走出几步,铃铛声搅得小印章都忍不住出来冒头。 “呀~” 好吃的~ 拇指大小的小人儿趴在你口袋里,冒出有着一张可爱大眼的圆脸的小脑袋,赵雪槐被可爱得心头一颤。 “呀!” 主人,我想吃。 “不行。最近坏蛋多,这个是师祖给了保护我们的。”赵雪槐解释了一句,让小印章乖乖呆在口袋里,不要冒头。同时也答应了小家伙,只要他老实地带着,等会到了赵雪槐的院子里就让他出来探险。 小印章点着头答应了,期待起主人的新院子。他长得很小一个,一草一木都是新奇的。 可赵雪槐走回小院子的时候,却看到隔壁老丈家里冒出一股腾腾的新鲜鬼气。 那股鬼气诡异得很,像是新鬼生出的鬼气,可那其中又夹杂着人的生气。 赵雪槐踩在自家的墙头上,居高临下往隔壁院子一看。 院角处,一个女人挤在男人怀里,慎怪道:“二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眼下要说话不算话了嘛!” 那赵雪槐眼熟的男人却道:“你放开我,你都嫁人了,还找我做什么!” “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二哥……”女人声音里带着幽怨。 第89章 看着眼前女人幽怨的面容,张二虎心里滋味难言。 孙梅是他之前谈的对象,长相那是街坊中数一数二的,无数大小伙子都去爬墙头,就为了看她一眼。张二虎也是从爬墙头开始,后面努力献殷勤,得了这姑娘的青眼。 但是姑娘看中他人好也没有用,孙梅的母亲看不上张二虎,家里没啥钱儿子还老多,一看就是不能让女儿补贴娘家的。因为看不上张二虎,孙母理所当然地棒打了鸳鸯,拆散了两个有情人。 一拆散这两人,孙母就给孙梅想看了条件更好的一户人家,那家人就一个儿子,而且对方家里在有间旺铺,那里钱哗哗地流进口袋。 孙母在家就是强势做主的,既然看中了,就收了对方家的礼金,让自己女儿孙梅和对方接触一下。 张二虎心中不痛快,也去找过孙梅一两次。但是看着孙梅站在别人身边,就死了一条心。 两人分手一个月后,就是孙梅和有家旺铺的吴飞结婚的日子。 今天,是孙梅结婚一个月又三天的日子。张二虎心中苦涩,使劲推开赖在他胸膛的孙芳。 “你别胡闹,你都结婚了,还找我干什么?”张二虎笑得勉强,转身就想走。 赵雪槐默默地心里啧了一声,继续看戏。 孙芳果然拉住了要走的张二虎,眼中含泪道:“二哥,你别走!” 张二虎看着她,又劝道:“你老公家离这挺远的,你回去吧。以后也别随便跑到我这来,要是让人看见了,你以后还怎么活!” 挺大一个人,张二虎也见过不少因为传言吃了大亏的人,那些人还大多是女人。就孙芳这样的,结婚了还找他,别人撞见肯定要被说不检点。到时候桑被人说得多了,她老公肯定要怀疑她,打她骂她都是说不定的事。 可听着他的话,孙芳脸上却露出个笑,拉着张二虎的袖子道:“二哥,你果然心里还有我。你要是不在乎我,怎么还会担心我!” 说着,孙芳就想继续扑进张二虎怀里。 张二虎连忙推开,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快给我回去。”一边喝斥,张二虎手上拉住孙芳,要将她扔了出去。 孙梅脸上笑容僵住,瞪了张二虎一眼:“二哥,你真的要赶我出去吗!吴吴飞他死了,他老娘要砍我呢!” 吴飞死了? 张二虎脑海里闪过一个健壮男人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他看着身子那么健壮,怎么可能就突然出事了。” “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张二虎正经地看向孙孙梅。 “他们一家人骗了我,那个吴飞突然就犯病了,肯定是早就有病!”孙梅说得信誓旦旦,脸上也滚出两滴泪珠,“我根本没干啥,那个人死了关我什么事呢!他妈还说都是我的错,举着菜刀砍我,我差点就被砍死了。” 孙梅泣泪涟涟,衣服楚楚可怜的样子。 张二虎就觉得心中一紧,脑子混乱,迟疑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他在发愣,孙梅就抱着他哭。 吴飞死了?他该怎么做?要重新和孙梅在一起吗?张二虎有些迟疑。不过冷静一点,就想到了目前情况不怎么妙。孙梅来找他,绝对是不对的。你老公死了,你还跑来找别的男人,说你和那个男人没关系别人也不会信,哪怕张二虎和孙梅在孙梅和吴飞在一块后再没来往。 张二虎回过神,衣袖都被哭湿了。他躲开一点,对孙梅道:“孙梅,你现在赶快回你自己家,你不能待在我这。等你回家,对方要是上门吵,你就把实话告诉你妈。你妈吵架那么厉害,吴飞他妈肯定吵不过,到时候让人检查一下吴飞到底为什么死,也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张二虎这一番话,句句都是为了孙梅好。现在最严重的事,就是不能让吴家人发现孙梅在他这,不然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可孙梅不愿意,她拼命抱住张二虎,哭诉道:“回去我妈也会打死我的!”孙梅来就是为了让这个男人心软,怎么可能就轻易回去。 赵雪槐看着女人身上冒腾的鬼气,觉得这上身的女鬼有些过分。上了被人的身,还要回来搞别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男人。看这女人的架势,只怕是目的性极强。 “唉……”一声叹气声从赵雪槐嘴里传了出来。 吓得孙芳和张二虎都猛地抬头看向出现声音的地方,发现了对面墙头的赵雪槐。 张二虎感觉就像偷奸被人抓到了一样,脸上咻地炸开一片红。他讷讷道:“赵小姐,你怎么跑到墙上去了。” 孙梅却是面色变了变,看着张二虎脸上的红意生出怀疑。这男人见了那个女人就脸红,难道两个人有一腿?孙梅的记忆出错了? 这个孙梅不是原来那个孙梅,是一只女鬼上身。但既然在了孙梅身上,对方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孙梅的记忆和一切。对方的愤怒和恨意,无奈和心疼,还有她对这个男人的眷恋不舍。 正是因为记忆里张二虎是个好男人,才让如今的孙梅找了上来,算是帮之前的“孙梅”圆一个梦。 孙梅看了一眼赵雪槐,狠狠地拧了一下张二虎的腰。 这一下,疼得张二虎吸气一口,也让张二虎记起了正事。这男人催促道:“孙梅,你回去吧。吴飞家离这远,但你家却在隔壁街,你何必在这耗着。” 孙梅哼了一声,怒道:“二哥,你见了她就赶我走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一个月,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 张二虎瞪大了眼,觉得今天孙梅简直像个泼妇,哪里像之前和他在一块时候的样子。而且对于孙梅的质疑,他听了很不舒服。 你都嫁人了,还不许他和别人试试吗?你要是心心念念我不愿意,我自然愿意为你等着。可你都不在了,还要求我等,是不是太过分了! 张二虎生气地道:“现在,我和你没有关系。我劝你回去,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为了我好,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孙梅被说得一愣,而后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胡搅蛮缠地追问道:“你是不是就是变心了?你说,你要是变心了,我马上就走!” 张二虎自忖自己和隔壁家的小姑娘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也见过对方的对象,那不是他能比的。但是为了让孙梅回去,他也可以撒谎。 张二虎冷着脸道:“你走吧。” 淡淡的一句你走吧,虽然没说明说但也是变相承认了上一句。 孙梅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放下狠话:“你等着!张二虎,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孙梅气冲冲地就想走。 赵雪槐看了一眼这条巷子的外面,说道:“那个什么吴家人好像来了。” 走到门口的孙梅顿了一下步子,探头一看,她耽搁了这么一会,那家人果然追了上来! 想到自己现在是人,孙梅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 可眼尖的吴飞妈已经看见了她,伸着一根手指骂道:“贱人!你躲什么躲!” 孙梅躲进了门里,可门外骂声接连传来。 “那个贱人果然在这!被我找着了吧!” “这不是就是她之前谈的那个男人家里嘛,肯定是偷男人来了!吴飞的死和这两个贱人肯定有关系!” 吴飞妈一边哭一边骂:“老天爷啊!怎么没让这两个贱人死!我的儿啊,你死得真惨啊!你妈一定要为你报仇,让这两个贱人去牢里过下半辈子!” 哭骂完这一通,吴家人已经抬着吴飞的涌到了张家的门前。 吴飞母亲站在最前面,这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身材微胖,眼角皱纹细细密密,头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巾。双上用力地砸着张家的门,口里嚷道:“给老娘开门,你们这两个贱人!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吴家人把门弄得框框作响,张二虎脸色难看地看向孙梅。 可孙梅脸上只有不耐烦,并没有畏惧和恐惧的害怕情绪。这让张二虎有些不敢相信地揣测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只怕是故意来找自己的。而且,目的也不是什么旧情难忘,就是想拖自己下水。 他不知道,如果他没有脑子,也没有想过解决眼前这个事,只是对于孙梅的感情涌上头,那孙梅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张二虎家里只有一个前门,但是后面院子跑个人还是行的。张二虎犹豫了一下,拉着孙梅往后边去。 “你赶快走,往你家跑!”张二虎咬了咬牙,托起孙梅的腰让她好爬上墙。 “啊!太高了,我不走。反正吴家人也不敢打死我,我和吴飞的死又没有关系!”孙梅大喊道。 听了她的声,吴飞妈大喊一句:“不好,那个贱人要跑。老六家小子,你去堵住人!老五家的,你去另一边,我看她怎么跑!” “哐”地一声,张家的门被砸了个稀烂,两块儿门板尸身不全地躺在地上。 门被砸坏,吴家人一涌而尽。这么一耽搁,孙梅就硬生生地被吴家人从墙头拉扯了下来。 孙梅被人打,张二虎又不能不管,当下为着护着这个变了的女人挨了好几下。 眯一会的张老丈被吵醒,从自己床上爬起来。窗口一看,自己二儿子正和孙梅丫头被人给堵上了。 等等?孙梅那丫头不是嫁人了,怎么跑到自己家来了。张老丈觉得不对,鞋没穿好就跑了出来。 张老丈跑出客厅,问着话:“你们干什么呢?” 吴飞妈一看这老头,“呸”了一声:“嫁了人的女人跑到你们家来了?你说我们干什么!” 前面一番动静,闹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打量,也支起耳朵听着。听见吴飞妈嘴里明显的偷情情况,众人心里都是不信。 张老丈也不信,自己清清白白做人一辈子,儿子也是好好教的。老二和孙梅分手后,也是老丈关心过,让他不要去打扰对方的生活,好好说了几回才让张二虎从伤心里走了出去。 当下张老丈看着张二虎问道:“老二,你说,你和孙梅到底怎么回事。” 张二虎老实道:“孙梅说吴飞死了,吴飞妈拿刀子砍她,就跑了出来找我。” 张二虎说到吴飞,又让吴飞妈红了一双眼,她喝骂道:“我儿子好好的,怎么就会死,还不是你们害死的!你们两个贱人,偷情被抓着了吧!我要报警来抓你们,你们以后就在牢里过日子吧!” 吴家人也是全部双眼通红,后面两个还抬着吴飞的尸身,想着好好一个人就没了,这些往日里相处好的亲戚都是心痛得不行。 张老丈看着把人抬着的架子,还有架上上回明显被遮盖住的人型,心中震惊不已。 老丈第一个念头也是怀疑,随即目光闪到引起这些事的那个女人——孙梅身上。张老丈走过去,把张二虎拽了一下,让他和孙梅分开,不站在一块。 然后张老丈问张二虎:“今天之前,你有没有和这个女人见过面?” 张二虎有点迟疑,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没有。今天是孙梅和吴飞相亲后,我第一天见她。她说吴飞的死和她没关系,是他自己有病。” 问过儿子,张老丈就放心了。孩子是他教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信他。可是这个事不是他信就可以过去的,还要吴家人信。 张老丈对着头上绑着白巾的吴飞母亲道:“大妹子,我儿子说了,他没和掺和这个事。而且我也管得严,他绝对做不出和对方偷情的事。你看这、怕是误会。” “误会什么,我眼睁睁地看着还有错?不然这里离孙家那么近,这女人为什么不去自己家,而是跑来了你们家!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张老丈被问得面上一红,放到他自己身上,他也不信。这样想着,张老丈心里就忍不住怪起孙梅来。 他看向孙梅,怒道:“你跑来找我儿子做什么?当初嫌弃他没钱,现在死了男人又来找他了。” 孙梅抖了一下,像是被张老丈吓了一跳的样子。她眼泪一鼓就出来了,一副可怜的样子看向张老丈身后的张二虎。 孙梅知道自己这样看张二虎,谁都会相信自己和他有一腿。但是孙梅只要自己没事就好,反正这个男人也变心了,到时候丢了就是。 孙梅现在一点儿都没了对于张二虎的喜欢,有的都是慢慢的厌恶。她想着自己刚到这身体上的时候,脖子疼得要死,喝了好几天的粥。原先占据这身体那个“孙梅”,居然傻乎乎地去自杀,就为了不和吴飞结婚。 可是“孙梅”死了,孙梅活了。想给之前的“孙梅”报仇,孙梅和吴飞结婚了,婚后过了一个月,孙梅就把吴飞身上的生气吸光了,也就有了吴飞犯病猝死的一幕。 吴飞一死,吴飞妈气得要砍孙梅,孙梅就跑了回来。原本她的目标也是自己家,但想到张二虎住得不远,孙梅就有了借时机两人亲近一点的想法。她死了丈夫,又被婆婆追着喊打喊杀,她以为张二虎一定会同情地保护柔弱的她。 可是张二虎脑子想的和孙梅的不一样,他是真信吴飞是病死的。所以张二虎让孙梅离开,让孙梅回去,想让孙梅得个清清白白的名声,他一开始考虑的就是孙梅。 但可惜孙梅不领情,她只是想激起男人的怜爱之情。而张二虎给出了错误的答案,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没有记忆里的好,失望不已。 眼下孙梅做出的选择,就是因为张二虎被张老丈拽走了,彻底失望做出的抛弃之举。事后张二虎名声如何,不在她考虑之内。一个一个月就变心的男人,也不是值得信任的,原来的“孙梅”眼光真是差,孙梅有些嫌弃地想着。 不出她所料,吴飞妈几乎是立刻就信了孙梅的表现,相信儿子的和死和张二虎有关。说不定就是这个和她儿媳妇偷情的男人出的主意,让那个贱女人弄死了她儿子! 吴飞妈想到伤心处,嚎啕大哭地扑过去抓孙梅。 “你这个贱人!去死吧!”吴飞妈自己扑过去打孙梅,还不忘回头告诉吴家人,“给我去打死那个野男人!打断他的腿!” 于是除了听东西的两个吴家人,其他人一哄而上,越过张老丈去揍张二虎。 张二虎不想牵连老父亲,缩到角落里给吴家男人揍。 眼看着打了起来,张老丈对着邻居们求道:“帮忙喊喊我大儿子小儿子!来拉架啊,要出人命了!” 听见“人命”两个字,邻居们又想起张老丈平日里的为人,当下有些人就上来抱住了激动的吴家人,让他们冷静一点。 还有两个腿脚快的,去附近的局子叫人。张老丈的两个儿子就在局里做事,穿警服的呢。 听说老二和老爹被打了,呼啦啦的一群警察涌了过来。 很快,张家大儿子张大虎,张家的小儿子张小虎就带着同时赶了过来。 见了警察,邻居们松了一口气,一直没冒头的赵雪槐混迹在邻居中也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就是一个女鬼上身勾引男人的戏码,谁知道还杀出了死人的家属,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展开了出来。 从头听到尾的赵雪槐算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这就归功于她看出孙梅不是原装货。这一切戏码,都是这个女人导演的,或者说一只女鬼导演的。 同样见了警察,吴飞妈立马抛弃了被她抓掉很多东西的孙梅,就像见了亲人一样道:“同志啊!你们快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就是他们害死了我儿子!” 吴飞妈指着孙梅,又指向被围堵住的张二虎。 被她叫住的人正是张大虎,张大虎面上有些为难地道:“大妈,您放心,这个事我们一定给您处理。但是首先,您得让我们了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吧?抓人也要抓犯罪的人,得有罪名啊,您先给我们说说。” 吴飞妈抹抹眼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张二虎一声“大哥。” 吴飞妈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大虎,瞪眼道:“你是他哥!那你走开,再来一个能说话的同志,你肯定会包庇这个野男人的!” 张大虎也不用为难,让另外一个老同志来听吴飞妈说什么。 而有了这么一批警察震慑,吴家人也不敢打人,所有人就听着吴飞妈的声音响起。 “这个是我儿子,吴飞。你们要是有经常去凤凰街的,肯定知道我家的铺子。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儿子是个多好的人!”吴飞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胸脯,“我老人家敢说,没几个正常人会说我儿子为人不行。” “可这么个好小伙子,结婚一个月就死了。而且我儿子平常无痛无病,无伤无灾的,怎么就会突然死了?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就死了!”吴飞妈声音里满是伤痛,说得一些妇人也是抹了摸眼角。 “就在刚刚半个小时前,我从铺子离开,回到自个屋去,看见我提前回去做饭的儿子死了,他身边就有这个女人!”吴飞妈恨恨地看向孙梅。 “我儿子对她还不好吗?饭不要她做,衣服不要她洗,铺子的事也不要她忙活,就好好地供着她。我想着她刚刚嫁进来,不干活就不干活,过些日子知道我们辛苦了也就晓得体谅了。” “可是我没想到,我体谅出这个结果!”吴飞妈语气有些哽咽,连着给自己舒了几下胸口才能继续说话:“那个女人被我抓到现行了,就跑着离开我屋里。我带着我们老吴家的人带着我儿子追了一路,就想要个结果。结果也摆在眼前,这个女人跑到这野男人家里来了!” 第90章 听着吴飞妈一声声控诉,所有人都没打断这个新近丧子的中年女人。 而事关其中的家长之二,张老丈也是满心的替对方遗憾。不过遗憾归遗憾,没做的事不能让他儿子担。老爷子这样想着,面上神色有些沉重。 中年警官听完吴飞妈的话,伸手搭了一把,免得对方因为伤心太过而摔倒。 他说道:“您节哀。出现意外,我们肯定得管。但是你们凤凰街不属于我们这个片区,还得请那边的同志来处理。从你儿子出现意外的原因上下手,这样才能不放过凶手。这位大姐,你看我说得在理嘛?” “那这一男一女偷情的事怎么算!唯一有动机动手的就是他们两!”吴飞妈做着生意,懂点法,但是气上心头,连菜刀都能摸起来砍人,何况是这明显延后处理的官方措辞。 中年警官也没办法,让同事们把人先去努力疏散人,自己这边吴飞妈做工作。 孙梅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吸一口冷气。吴飞他老娘实在是疯了,刚刚死命揪她头发,可能都给揪秃了。 孙梅把濡湿的手拿下来一看,手上一片红,怪不得疼得要命。她看这样吴飞妈,在心里暗骂:迟早送你和你儿子一块去死! 可没等孙梅把手擦一擦,从不远处赶来的孙母惊叫一声:“我的闺女啊,谁对你动的手!” 孙母是听说自己女儿偷情被抓到赶过来,原本还怨怪自己女儿不争气,有个好的不知道珍惜,只想着张二虎那个穷蛋。可一见了孙梅的惨状,孙母所有对孙梅的怨愤全没了,只想着撕回去,让那个对她女儿动手的人知道错! 孙母猝不及防地出现,踮着脚看了看孙梅头上,轻轻一碰,孙母手上就多了几缕头发,那些发丝上还带着血迹。这等场面,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简直触目惊心! “谁动的手!”孙母怒气汹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场中能落在她眼里只有几个熟人,张老丈这个老家伙肯定不会打人,那就只有吴飞他老娘了! 孙母朝着吴飞妈蹿了过去:“是不是你!你凭什么对我女儿下这么狠的手!” 孙母晃了晃自己的手,让对方看到那几缕带着血丝的头发。 她本以为吴飞妈会有点心虚,谁知道对方脸上竟出现一种痛快的神情。 孙母面色一变,觉得心头不妙,眼睛在一群警察身上扫了扫,有些心虚地想着:难道警察还管家务事了?她的女儿也是傻,非要和张二虎见面。不过她女儿一向乖巧,除了之前为了嫁人闹过一次大的之后,之后还不是乖乖听着她的话嫁人了。 以她女儿胆小的性子,可做不出什么偷情的事来,这是孙母的看法。不过看着吴飞妈的神情,让她心里一慌。 而吴飞妈不仅面上不慌,心里也爽快得很,甚至还嫌弃扯得轻了,最好把那个女人扯秃才好!被孙母的表情逗乐,连警察那些官方的话吴飞妈都能冷静地听了下来。 中年警官有些为难地努力说道:“这样,我们先叫邻区的同志过来,不然我们这边都是张大虎的同事,您也做不到完全放心。” 说到张大虎,这才算让吴飞妈同意让凤凰街那边警察过来处理,先查看尸体,检查尸体死因。 而听了中年警官后面说的话,孙母有些诧异地靠近了两个吴家人抬着的东西。 偷偷地掀开一看,死人面色的吴飞吓得孙母一个屁股墩儿摔在地上。 她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道:“怎么就死人了?怎么回事?!” 吴飞妈和中年警官达成了基本共识,这才有空和孙母扯皮,眼含恨意:“怎么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女儿,案发现场可只有她一个人。 孙母看向孙梅,问她:“梅儿,到底怎么回事?” 孙母脸上也急了,这死了一个丈夫可不是小事,而且吴飞作为女婿孙母满意得很,万万想不到这才结婚一个月小两口就出事了。 这时候被问到的孙梅怎么想?杀人的罪名她肯定是不能担实了。这些多事的人类对于死人也看得重要,还要查东查西,杀人的人还得关到牢里去,真是麻烦。 孙梅咬了咬唇,在所有人视线下缓缓开口:“我…我不知道,吴飞突然就倒了下去,和我没关系。”只要吴飞的死和她无关,其他的吴飞妈也拿她没办法。 可孙梅的话,吴飞妈是不信的。她认定了,吴飞的死就是张二虎和这个贱女人孙梅搞的鬼。 两方各执一词,警察也没办法,只能证据说话。证据偏向那边,那边就有事实支撑,可以让人信服。 看完了吴家人上门砸门,又看到孙母出来维护孙梅,当事的三方都到齐了。比较惨的就是张老丈家,门被砸了,多少年在邻居心里留下的好感也得到了一种猛烈的冲击。 就好比一个人做好事做了一辈子,但是突然他杀了一个人,许多人便觉得他靠不住了。 没一会,凤凰街的警察们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突然听见出了命案,他们也是吓了一大跳,然后又听着在田十巷口这边,不由得想了一出惊奇大戏。 到了现场,先把地方隔了出来。 然后专业的检查人员做了简单的死者基础身体检查,试图判断吴飞的死因。如果基础检查检查不出来什么痕迹,那么会在家属强烈要求和同意下做解剖深度检查。 如果没有什么异样发生,法医当然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生气损失过多,在较短时日里并不会发生什么明显的特征,只有把人埋在坟墓里,一个月后才能发现死人成了干尸。 赵雪槐早在凤凰街的警察们来之前就从人群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摆下一个小法坛,开坛做法。 这事做得看着有些像多管闲事,但是作为张老丈的街坊邻居,赵雪槐觉得自己动手相帮也是应该的。有这位热心的老人在,整个巷口的安全系数都高了不少,而且数十年如一日,是极不容易的事。 三长两短的五只香插在香炉之中,五道微弱的亮光在白日里闪烁着。 三张泡过公鸡血的符箓摆放在案桌上。这三张符箓颜色血红,唯有符纸上的符文是黑色的黑狗血弄的,对鬼的效力可一般符箓强出好几倍。 公鸡血和黑狗血都具有辟邪除晦的作用,用到特别处则更显微妙。 趁着法医刚解了吴飞的衣裳,赵雪槐右手拿起第一张符箓投进香炉之中。 “噗!”香炉中猛地燃起一阵烈火,将那符箓吞得干干净净。 隔壁院子,法医解开吴飞的衣裳,在他身上看到了不相符于身高的消瘦身材,吴飞身上的肉像是诡异地消失了,透着一股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对的意味。 看过身子,法医又去检查吴飞的脚和腿,发现吴飞的脚指甲一片灰黑。 虽然没看出更多证据,但法医可以肯定地判断:“死者的死怕不是正常死亡,你看他身材上的消瘦,还有黑色的脚指甲,有中毒的可能性。” 昆市在云省,而云省在外省人面前都像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那些神秘的印象就来自于昆市各种动植物。动物里蛇虫让人觉得可怕,植物们不甚出名,但也是暗藏各种特性。 法医也见过几例投毒的事,不过这个还得请当地的老大夫来看一看。 听说吴飞死得不正常,又发现吴飞脱了衣服身子消瘦成枯骨,吴飞妈崩溃地晃了晃,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她可怜的儿,都被那女人折腾成这副样子了,而她做母亲的却毫不知情…… “扶住!” “小心,赶快把大姐扶好!” 吴飞妈的晕倒引得众人都是大呼起来,靠得近的中年警官更是快速伸手赶紧把人扶住了,没让人直接摔在地上。 接着是一阵鸡飞狗跳地急救。 孙梅被孙母拉着在一个角落里,面上浮现惊色。 怎么可能会发现人不对劲?孙梅觉得有哪里不对了,可是她只是一个好不容易占了原本的“孙梅”身体的鬼,哪里有那么多的人的经验去应付这些事。有一瞬间,孙梅都想过做人没有做鬼有意思。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觉得做人还是很好的。可以睡男人,也可以吃各种东西,触碰到各种物体的实体,还可以有真正的活着的感觉。 孙梅想甩开孙母的手,靠过去看一下吴飞的尸体。 可是她一动,孙母察觉了她的异样,死死地拉住了这个丫头,瞪她一眼。 死丫头,现在过去可不就是说明自己有问题吗!孙母到底年纪大,经验多,拉回了可能会暴露用心的孙梅。 赵雪槐这里,她还只是往香炉里投放了第一张符纸。 听着对面的短促呼声喊着吴飞妈,赵雪槐立即将第二张符纸投放了进去。 一团红色光圈荡出,撞入吴飞妈脑子里。吴飞妈便在短短的时间里,做了一场真实得不像假事的梦。 她梦到了孙梅嫁给她儿子之前的事。 对方一根绳子挂在梁上,脖子一伸,脚下凳子一踢,一心就想把自己吊死。宁愿把自己吊死,孙梅也不愿意嫁给吴飞,这就是当时的真相了。 一梦梦完,吴飞妈从梦境里醒来。而后她看向孙梅的目光恨意更浓,她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最后严词质问道:“你是不是之前上吊过?宁愿去死也不想嫁进我家!怪不得我儿子对你那么好,你还是要下狠手,怪不得啊!怪不得!” 吴飞妈流下泪来,原来都怪家里条件好。让贪便宜想着女儿能补贴的娘家的孙母盯上了,结果闹得孙梅要死要活。死了一遭,没彻底死了,结果孙梅就记恨上了自己家,以为是吴飞强要娶她,就嫁进来害人。 可这个女人怎么不想想,以她儿子的条件,什么人娶不到。她孙梅也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怎么就能让一个刚见了她几面的小伙子一定要娶她呢。孙母当时和吴家说的,是她孙梅觉得吴飞条件很不错,自个愿意嫁进她家。 结果孙母隐瞒了孙梅的情况,却让她们一家蒙受丧子的剧痛! 被吴飞妈问了这么一句,孙梅缩着脑袋不敢说话,犹豫一瞬后,孙母才骗着吴飞妈:“哪有的事,怎么可能。我家孙梅多乖,这些街坊都知道。” “乖?你去我们凤凰街打听打听,哪里有这种懒婆娘!什么事都不会干,什么活都懒得做!”吴飞妈想着孙梅在自家的表现,那是一万分不信孙母的话。 但田十巷口的警察们知道,孙梅是个勤快的女孩儿,可不止长得好看这一点。这年头朴实的小伙子,喜欢长得好看的,也喜欢勤快爱干活的,两个人一起努力,小家才有奋斗的希望。 于是张大虎直言道:“这些话孙母倒是没瞎说,孙梅是个勤快的。” 可孙梅上了“孙梅”的身后,她在凤凰街的表现可不是之前“孙梅”那样。凤凰街消息灵通的警察道出他的印象:“不对啊,这孙梅在我们凤凰街从不干活,就和大家小姐一样,好吃懒做,偏偏吴飞还惯着她,大家伙都知道这事呢。” 这迥然不同的印象,被记在了记录本上,成了往后的证据。而且吴飞妈提出的孙梅自杀言论,也被记在了本子上。如果这些是真的,吴飞的死因会有很大程度上归结于孙梅。她的嫌疑太大了,有很强烈的作案动机。 第二张符箓被烈火猛地就烧没,桌案上剩下了孤零零的最后一张符箓。 这张符箓上符文最是复杂,是禁锢符。把符烧了,第一只碰到符灰的鬼就会被禁锢所有能力。而当孙梅碰到这样符箓后,她将只是一个嫌弃很大的嫌疑犯。而且孙梅身上的鬼力不强,赵雪槐精心准备的符箓足够禁锢她十年。 十年不能吸收日月精华,十年只能不断削弱,十年也不能通过吸食人类生机来使自己变强。这些就能迫使孙梅消亡,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世界上。 而那些证据,最后会在孙梅和吴飞的卧室查出一种药,她会以杀人罪入狱。通过深入的调查,张二虎也被查出和孙梅婚后没有任何来往,洗清嫌疑。 三日后,落入牢笼的孙梅有些疯癫。 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吴飞妈嚷嚷:“我一定要弄死你!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半夜就去找你!” 但到了半夜,孙梅更癫狂了,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她做鬼的那些神通,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而且她现在待的这个身子,还是在吃牢饭的,要吃一辈子! “啊!我要重新做鬼!” 抱着绝望,孙梅一头撞死在牢狱里。 死前,孙梅有些恍惚地想到了吴飞。那个不嫌弃她什么都不做的男人,如果再来一回,她肯定不杀他。 如果她和对方好好过,会是什么样呢?早上能吃到街头卖得很贵的小笼包,中午能吃对方做的饭菜,晚上可以窝在对方怀里…… 她想她错了,就算原身死了,那也和吴飞没有关系。她从吴飞哪儿,还有孙母哪儿,不是早就知道了事情都是孙母这边一力促成,而吴飞完全不知道原本的孙梅和张二虎有过一段。 她假装乐意和对方结了婚,还仗着吴飞欺负死了原来的“孙梅”,硬要给对方报仇,但事实上,吴飞做错了什么呢? …… 孙梅的后续,赵雪槐没有继续去了解,但是张二虎的状况她倒是知道。 张二虎知道了孙梅自杀过的事,整个人情绪变得不对。就连张老丈,也没办法再说出去找人是打搅人的做法,只能劝劝儿子开朗一点,毕竟家里还有他这个老头呢。 张老丈的劝,张二虎有点没听进去。他想了很多,从一开始想到后面的事,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关键,他不能呵护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原因是他不够有出息,不够有钱。 如果他自己挣出了像吴飞家一样的身家,孙母还会不考虑孙梅想法直接就拒绝他吗? 张二虎给的答案是不会,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孙母就不会拒绝他。而孙母不会拒绝他,孙梅和吴家的事也就不会促成,吴飞不会死得无辜,孙梅也不会想不通去害人。 想通这些后,张二虎背着行囊去了远方。 看着张二虎的离开时萧索的背影,张老丈抹了几天的泪。这世上的事,怎么就不能看重一点人品和真心呢?爱钱是一回事,可难道子女比钱财更重要? 张家一时陷入低迷,不过张老丈隔了几天就继续巡街,趁着他还能动,就多动动,做一点有用的事。 从街头逛到巷尾,这回张老头想着那个奇怪的赵小丫头,特意多走了一截,走到了齐芸的门前。 他老人家是晓得住在里面这位的不凡的,因此也不敢多打搅,只走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发现齐芸这里的门户大开,很是奇怪。张老丈明明听那个赵小丫头说了,这些天她师傅闭关,这好好地闭关,怎么会突然打开了门。 一把老骨头,张老丈不敢进去看,努力地跑去敲赵雪槐的门。 “丫头啊!你师父家的门开了,你去看看。” “什么?门突然开了!”赵雪槐“啪”地一下把门打开,问着张老丈。 张老丈点点头:“对!你去看看。老丈老胳膊老腿,怕自己进去误事又没用,就跑来告诉你一声,你快去看看你师父她老人家!” 没等听完张老丈的所有话,赵雪槐冲出了门,速度快得吓人。 直到她不见了人影,张老丈才摸了摸眼睛,自己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这师父厉害,丫头也厉害啊!” 赵雪槐冲到门前,果然看到了师父宅院门户大开的景象。 但小心翼翼地进去之后,赵雪槐摘发现情况不对。这屋子,怎么瑞气多了许多?不像是师父出事了,反倒是功成? 赵雪槐站在齐芸房门前,感受着里面一阵阵的瑞气涌动。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齐芸推门而出。 赵雪槐看着宛如二十妙龄的齐芸,有些合不拢嘴。 她看了齐芸好一会,才摸着鼻子夸了一句:“师父真好看。” 赵雪槐说的实话,齐芸的银发变成了黑色模样,一头微有卷弧的青丝披在脑后,显得格外吸人眼球。除了头发,齐芸的脸上皮肤和五官也变成了二十岁的模样,和她白发苍苍时的不怒自威相比,此时的齐芸有着一种强势的凌厉美。 她的威势尚在,那种嚣张明艳却是更能落入普通人眼里。 欣赏完师父美色,赵雪槐问起自己更关心的事:“师父,这是突破大境界了吗?” 齐芸出来的一瞬面上不悲不喜,看见赵雪槐后眼里才有了温度。听着赵雪槐的问话,齐芸点点头,答道:“是突破了。” 齐芸看向远方的目光渺远:“也是时候破开那些隐匿的阵法,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也是时候,去做她一直想给那个傻子做的事了。 一是试试还魂阵法,二是除了齐家齐永盛。 第二件事,齐芸感觉有七成把握,但第一件逆天之事,她尚只有一成。可二十年即将过去,越拖只会越晚,她只能去试试,能不能找回她的傻子。 赵雪槐心中一跳,感觉师父有点儿不对劲。但出于理解和尊重,她只默默地看着齐芸。 齐芸心中往事一一激荡而过,最后目光落在了赵雪槐身上,她看着弟子沾了许多的灰的鞋,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这回师父突破,尚还要谢你。我之前试过几次突破都不得其法,但是这回却却发现之前不成功是因为为师的福泽和瑞气不够,还是借着师徒的关系沾了你的光,才补上了我缺的那些福泽。” 第91章 到了一定境界,突破是越来越难的。就好比运动员,可以通过不断训练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但总是会在提升到一个程度后进入一个瓶颈期。 对于齐芸来说,她卡在突破的瓶颈期已经有不断的时间,之前屡次尝试一直未寻得方法,这回再次试了一把,却是意外成功。 也正是因为功成融会贯通的效果,齐芸方才知晓自己之前是缺了什么。其一是她刚刚提到的,借由师徒身份从赵雪槐哪儿蹭来的福运;二是之前弄死了齐兴伟,让她的一大心结得以释然,从而达到了心境上的圆满。 这两项,无论是缺了那一项都未必能让齐芸突破。并且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两者都是从她的弟子赵雪槐身上牵连出来的契机。想到这些种种,齐芸对于赵雪槐的感激可想而知。 同一时间,齐芸突破的大动静也在天上有了迹象。 突破那一刻瑞气冲天,平日里都不露面的人物在各处关注着云省上空的迹象。当然,能察觉到的也只有接近齐芸这个境界的人或者是已经突破的修士。 四九城,郊外两处都受到了震惊。 反应最大的,当属齐永盛。 他猛地睁开眼,含着恨意的眼睛看向西南方。 这个时候,齐芸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 她才多少岁,有五十岁吗? 齐永盛印象中齐芸不过四十来岁,还没到五十的年纪。她居然在未到五十的时候,就突破了大境界。而自己已然七十有余,比齐芸多活了整整二十多个年头。 想到齐芸,齐永盛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惨死的儿子齐兴伟,他的儿虽然惨死,但齐芸那个女人肯定对他还心怀恨意,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是齐芸上京的时候,而到时候自己也得和对方殊死搏斗一番。 去年突破大境界的齐永盛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他上回受伤,又郁结于心,伤势一直反复,至今未愈。 齐星辰坐在齐永盛下方,发现自己的外公齐永盛难受得很,蹙着眉头,关切地问道:“外公,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嘛?” 说着,齐星辰上前用手给齐永盛顺心口。 其实这般动作并没有多少用,伤势依旧在。但来自子嗣的关心让齐永盛心中舒服了不少,他的兴伟虽然不再了,但他还有心兰,心兰的这个孩子星辰天赋也极好。 有齐星辰在,齐永盛就能畅想一番将来齐家由他这一支坐稳的画面,这也是他奋斗的意义。这样想着,齐永盛想要胜过杀死齐芸的人更胜。只有他胜利了,齐家才是他的。 胜者什么都有,败者就只能像齐芸那般龟缩在一处,或者更惨,直接丧命。 而想想自己的优势,他在京中规划多年,根底深厚,齐芸若是杀他心切肯定会自投罗网,如此一来他的胜率更高。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优势…… 对着齐星辰摆摆手,齐永盛说道:“没事,你继续打坐。上回虽然败了,但你败不馁,只有不断进取,才能有胜过对方的一日。” “是,孙儿定当勤勉!”齐星辰用力点头,坐在蒲团上沉心,阖上眼。 …… 齐芸的宅院。 院子里最大一颗树下被挖了一个坑,齐芸拿着锄头挖出一个圆形的土球,然后将土球取了出来。 “啪——”齐芸在土球上连拍三掌。 三掌过后,土球外侧的泥巴纷纷掉落,酒坛的模样显现出来,分明是一坛陈年的酒。 齐芸笑着回头:“这是我来这里时埋下的。比你小上些日子,但年头碰巧一样。” 赵雪槐想起,齐芸曾经说自己的年岁也是让齐芸上辈子决定帮忙的原因,她莫名感觉这应该和这酒有联系。都是陈年旧事,只希望师父从过去走出来,活得畅快些。 两人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两只粗瓷碗。这些碗算是齐芸这里最寒碜的碗,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酒,只是她当年在酒家没喝完的最后一坛,心念一动偶然间才将酒坛埋下。 粗酒配粗碗,齐芸抬手一拍,卸下酒盖儿,扑鼻的酒香漫上鼻尖。 赵雪槐嗅得熏熏然,这酒味儿浓厚,她可不怎么喝酒。不过师父兴头来了,试试也成。和自己年岁相当的酒,不知道喝起来什么滋味? 齐芸在赵雪槐好奇的目光下将酒水倒入碗里。 酒色清冽,没有一丝浑浊物,想来当初酿酒的师父也是废过一番功夫。那些所谓的名酒,埋下去最后陈酿能不能成功,也是两可之说。 赵雪槐端起一碗酒,凑到嘴边去饮。 一口下去,味道烈让赵雪槐皱起眉。 “怎么还有点儿苦。”赵雪槐奇怪问道。 齐芸笑笑,没告诉赵雪槐原因,只道:“苦酒回味甘。” 回答完徒弟,齐芸给自己倒了一碗又一碗酒。 直至喝完一整坛的酒,她擦擦嘴角,念叨起当年:“十九年前,我就是这个样子。十九年后,我还是这样。这样看来,当年和今年一样。” “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比方说,你多了个徒弟。”赵雪槐俏皮地笑道,扶一把有点晃的齐芸,“师父,你是不是醉了,回屋睡会儿?” “好,为师有些头晕。你要是有空,把这事告诉那两老头一声,他们也惦记很久了。”齐芸晃了一下,差点撞进徒弟怀里。 赵雪槐头疼地把美人师父一把抱起,给放床上。 “师父,你醉了。好好睡。” “我醉了啊?”齐芸呢喃一声,乖乖阖眼睡去。 赵雪槐照顾好齐芸,这才去客厅里。走出两步,发现自己也有点晕,想来那酒还真是醉人,她才喝了一点点呢。 虽是微有醉意,赵雪槐还是清醒地分别给郑濂和气旋子去了电话,告诉这两位长辈她师父齐芸的好消息。 气旋子高兴得和上回他误以为齐芸和赵雪槐早有关系生气时一样,一巴掌拍碎了一张桌子。 郑濂更矜持些,但在面对肥羊顾客时,收钱都少收了一些,没有像以往那般狮子大开口。 打完这两通电话,赵雪槐想起自己也可以打个电话,免得那人又念叨自己不给他打电话。 和程旭隔着电话线聊天,也是让人轻松愉悦的事,主动由双方一起来。 打电话之前,赵雪槐掐算了一下星期几,然后拨通了电话。正是周末,程旭放假,但两人还没分开几天,对方应该不至于来看自己,现在肯定在营里。 电话拨通,程旭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是想我了吗?你头一回给我打电话呢。我还在忙,老李知道我要走,真是使劲压榨我。” “不是你自己想着多干活?”赵雪槐知道,就程旭那个人,肯定舍不得离开那地方。干活什么的,也肯定更多是出自于他的主动和自我愧疚,虽然他并不欠那方土地什么。 被赵雪槐猜个正着,程旭摸摸鼻子,小声嘟囔:“这不是不干活……老想你嘛。” “我倒是想去看你,不过师父这边有点事。”赵雪槐想着齐芸突破了,只怕会去四九城一趟,就是不知道心急与否。她肯定是要跟上的,不会放师父一个人过去。 想着师父的脸,赵雪槐神秘地和程旭说:“下回你见了师父肯定吓一跳。” “怎么,师父怎么了?”程旭有点儿好奇。 “我不告诉你,你下回过来看吧。你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有人接才说明我在。或者我要是出门,也会和你说一声,免得你过来了却找不到人。” “要出门干嘛呢,和师父一起?那肯定就是忙师父的事了。”程旭说着,心里有点儿担心。上回的事,总是给他留下一点阴影。从那回房子塌了,再到赵雪槐消失,让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觉。 所以回去也得加紧了,程旭眸色一暗。 那头赵雪槐也没告诉程旭,她和师父齐芸是去寻仇的。不过有人牵挂,她会更注意自己的安全。毕竟不是一个人,出事了有人担心受累,还会焦急心疼。 赵雪槐用别的话把这事别开,说起别的事来。 下午时分,齐芸缓缓醒来。 她的眼角濡湿了一片,虽然突破是好事,但多年心酸想来也是让人心中难受。那股子迫于生死的压力一下子释放,也让背着重担的齐芸喘了口气。 整理完仪容,齐芸起身收拾东西。 她之前说的,是时候离开去做些事。择日不如撞日,齐芸打算明日收拾妥了就出门。 赵雪槐醒来的时候,齐芸已经收拾妥当。 “师父,你要一个人出门?不带我?”赵雪槐的不乐意写在脸上。 齐芸想了想,拿了一个银色的小令牌给赵雪槐:“你也出门,不过事情比较多,我们师徒两个不必强行同道。这令牌是七孔山门主的,你且去找他借伪镜一用。” “七孔山?是郝家吗?” 赵雪槐对七孔山有印象,记得夏季山和她说过几次。而且郝家的人,她也认识一个,吹牛吹到自己头上的神人,想着郝升,赵雪槐脸上露出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郝升(抱紧胖胖的自己):不!我拒绝,你别来! 第92章 七孔山,赵雪槐递上拜帖,站在道观前等着回复。 前面的小弟子见惯了来找郝观长的人,但是递拜帖说给好门主的却是很久未见了。 看了拜帖的管事皱了眉,沉吟片刻道:“这份拜帖我送去给观主吧,你让那位客人稍候。” 小弟子觉得奇怪,不过看着管事离开的背影匆匆,只得自己回前面去。 一不留神,小弟子撞着个人。抬头一看,是观主的儿子,小弟子连忙矢口道歉。 却不想郝升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理都不理这弟子,拔腿就往回跑。 那女魔头怎么来了!这是郝升看到赵雪槐的第一个想法。 他的第二个想法是——女魔头难道知道了上回的事,过来找茬了?! 不管赵雪槐上门是什么原因,郝升都觉得不妙。 郝升越过送信的管事,一溜烟地冲向自己父亲在的房间。 “老爹!人家找上门来了!”郝升咋呼道。 “谁?”郝千耳放下手里的主笔,对着桌案上的符箓吹了口气,然后才抬头看向慌慌张张的儿子。 “哆哆!”管事的在外面敲门,说道:“观主,有人送拜帖。喊的是您门主的称呼。” 这管事的知道郝升先他一步进去,但他想着事情可能会很重要就还是打破来父子两相处的和谐时刻。关于郝千耳郝门主的称呼,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如果是打着这个称呼上门,那说明写帖子的人至少认识郝千耳十来年,十多年前的人物,大凡只要活下来的,都能有些名堂。 不想听儿子咋呼,郝千耳扬声对跟了他二三十年的老管事道:“进来吧。” 管事推门而入,而后恭敬地递上拜帖。 “观主,就是这拜帖。上面还画着我们山门以前的门主印。”管事一脸肃重。 郝千耳面色也是为之一沉,当下就接过拜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郝升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瞧见上面的赵雪槐三个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开口道:“老爹,就是这个人,别让她近来得了!” “你看看这个?”郝千耳指着旧门主印问郝升。 “看着像咱们家以前的门主令牌印的,令牌老爹你有给别人吗?”郝升眼中含着疑惑。 “废话。”郝千耳敲了一下郝升的头,觉得这个儿子自打勤加修炼之后脑子越来越愚,实在有些像是心境入了魔障。 郝升被骂了一句,有些不甘心地嘟囔:“你折腾去!到时候不要后悔。”说完,郝升甩手走了。 而管事那边,出去迎了赵雪槐进道观。 足有四米高的大殿里,郝千耳独坐在蒲团上,长须飘飘的花白胡子老人,看起来仙风道骨。 待得赵雪槐踏入殿内,郝千耳方才缓缓睁眼开口道:“敢问小友从何而来的我七孔山旧式门主令?” “见过郝门主。”赵雪槐道,她又掏出一枚蓝色的小令牌,“至于那个什么令,可是这个?” 看着自家的令牌再度出现,郝千耳禁不住面上浮现激动之色。被赵雪槐看了几眼,这位仙风道骨的郝门主才堪堪回过神,急切地道:“就是此物!” “这东西,要换伪镜。给真东西,不然当初如何拿了你的门主令,以后就如何灭你的山门。”赵雪槐依着齐芸说过的话,将自己的来意道明。 但此言在郝千耳耳里,就是明晃晃地威胁。郝千耳看着对面年纪轻轻的少女,想到了当年的事。门主令牌自然是一门之中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令牌的丢失想想就让郝千耳觉得脸红。 他当年年纪三十出头,最好看中名利的时机。一次外出,更为险些为了面子让无辜的一个村落人枉死。最后是遇到了一个年轻术师制住打醒了他,还拿了门主令牌让他老实做人。 丢失了门主令牌后,郝千耳都不敢声张。只用别的材料刻了临时的令牌,用来盖章让命令下行。最后赶上了好时候,就将山门改革成了道观,自此也是被国家承认的身份。 赵雪槐话里的当初如何,将来如何,无非就是以这一山头的人来让郝千耳老实。 郝千耳掂量了一下,感觉和割肉似的。他这里的伪镜可是只有一面,而且是以宝镜的真身制造出来的分身,两者相连。换言之,伪镜坏了,那他手里真的宝镜也要遭殃。 郝千耳想着,一道灵力朝着赵雪槐蹿去。他有些看不透这个递来拜帖的少女,如果对方实力强劲,那就如了对方的意,但如果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草包那就不好意思了。 为了保险,郝千耳这一下攻击还是直朝着赵雪槐光明正大去的。 赵雪槐眉头一蹙,挥手掀起一股凌厉的灵气。一个照面的功夫,郝千耳试探的攻击灵力就被挟裹着反向攻击郝千耳。 郝千耳感受着那铺面而来的攻击灵气,立马去掏自己的宽大的袖子,一把符箓咻地扔出,给他立起一个结结实实的防护罩。 作为一个不爱出门的术师,郝千耳的出远门向来都只为避开某些不想见的人。由此可想而知,一个缺乏实战的术师,自然对于攻击不擅长。让郝千耳打回去,他选择保护好自己,反正有钱符箓大把的。 但那股强劲的攻击灵力,只堪堪停在郝千耳防御罩前面,一根头发丝都没动他! 赵雪槐笑笑:“郝门主,此非迎客之理。不过既然远道而来,我也没有伤您的意思,何必如此防备。” 她越说得无意,说得轻描淡写,越显得郝千耳反应过度。 感觉自己老脸都挂不住了,郝千耳咳嗽一声,勉强解释道:“老夫时常遇到些不讲理的道友,有些反应过度了。不过小友手段倒是厉害,不输当年齐道友啊!” 郝千耳被掉了回面子,这才心死。他老实从怀里掏出面镜子,递给赵雪槐:“这就是伪镜了,小心着用。最好是用完了,再给我送回来。” 赵雪槐接过伪镜,拿着确认了一番真假才把那面令牌还给郝千耳。 一物换一物,这人也算不得吃亏。 赵雪槐拿了东西,就爽快里去,连个背影都没多给。 她一走,郝升又好奇地回去问郝千耳,两人刚刚谈了点什么。 郝千耳看着儿子叹口气,说道:“也怪不得你胆小,那小姑娘实力在我之上。” 郝升看他爹一眼:“我不是都说了,很恐怖嘛!你还不信,这回她上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我的命根子。”郝千耳捂着心口,连连叹气,好似真的被挖了心似的。 离开七孔山,赵雪槐又依着齐芸的吩咐找了些其他的东西。一切都很顺利,路上遇到的人和事让赵雪槐禁不住猜测:当年的师父做了多少,才有这一份份天才地宝的消息,而且没人敢不给的。 收拾完最后一样异花,赵雪槐带着包袱回到齐芸的宅院。 进门时大包小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赵雪槐就听见气旋子和郑濂的相劝声。 “何至于这么急,你歇歇再弄这些不成吗?”郑濂的劝慰比较平和,满是无奈。 气旋子暴躁一些,劝人的话都像是要和人干仗:“你搞这些个东西做什么,这个行不通的!老何死了十九年了,活不过来的!” 齐芸闷声不吭,眼神中满是坚定,显然没有人能动摇她。两位好友自然也是知道她要做的事的危险和冒险,只是看不得她还惦记着那些往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往事才是她生命里最好的生涯。 那段生涯,那个人不曾缺席。往后的年月里,却是再没那个傻子。 齐芸低垂着眉目,听着门边两声响,抬头一看是远行的弟子回来了。 郑濂见了赵雪槐一喜,连忙道:“雪槐丫头啊,你回来了。你师父想不开呢,快劝劝!” 找回魂飞魄散之人的魂魄,那是纵横九幽的事。别说如今,就是放在上古那也是罕少有人能做到,气旋子和郑濂认为齐芸想要找回她那个普通人丈夫魂魄的可能性为零。 但是齐芸忙活了将近一个月,还让赵雪槐也帮手,无非就是想要逆天尝试一把! 赵雪槐刚刚听了一些,加上自己知道的,对齐芸要做的心中有了一二数。她只看着齐芸,瞧见了师父眼里坚定。 而后她无声心道,这哪是能劝得了的,一颗心横在哪,情根深种,没人拔得出来。 故而赵雪槐只笑笑道:“师父注意自己就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两位前辈和弟子都是极为担忧的。” 她没用言语来劝,但说得气旋子和郑濂都是为之一愣。他们都希望齐芸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 第93章 弟子和好友的意见一致,齐芸听了也是无奈。一件事想要顾全到两面,不容易。尤其是两方面存在矛盾问题时,强行顾全一面便意味着放弃另一面。 若是要求齐芸毫毛不伤,那无异于在为难她。故而赵雪槐只是让她注意一二,记挂着这些担心她的人。 齐芸叹口气:“你们这副样子是做什么,我又不是要去寻死觅活。”寻死觅活也不是现在。 齐芸一顿,而后又道:“一旬后离齐家家主之争是十九年整,我必要去取齐永盛的人头的。战帖我早已送了过去,想来到时候见证人和一应看客,齐家都会耐心准备好。” 齐家在主家分家之外,还有和任何一个小家族都没有丝毫关系的长老会,会中人员修为超然。当出齐芸看见证人修为深似海,如今想来那种感觉就是如今自己这水准。 也怪不得见证人都是年轻人模样,想来都动用了返老还童的功效。不过这般返老还童,身体上并不是真正的变小变年轻,而是看起来年轻而已,顶多比一般人多活上二三十年,真正不老不死不可能。 可听了齐芸的话,气旋子和郑濂担心更甚。 齐芸为了九幽招魂术找东西,他们担心齐芸把自己搭进去;可齐芸要去齐家找齐永盛的麻烦,他们又担心起齐永盛和齐芸之间的胜负来。 胜者自然好说,败了那肯定是会有一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人世间的。齐芸不杀齐永盛不可能,不斩杀齐芸除尽后患,对于齐永盛来说也是不可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齐永盛吃过一次一时没防备住手软的苦果,万万不可能给齐芸第二次机会。 “和齐永盛斗,你有几分把握?”郑濂不放心地问道。手边茶杯里的茶水都快放凉了,但他没有生出一点喝茶的心思。 气旋子也是不放心地看着齐芸,眉头紧皱。 “对付齐永盛?”齐芸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水,自信说道:“八成是有的。” 一开始齐芸的把握是七成,如今奔波一番之后,首先实力稳住,其次身上好东西也是多了不少,算得上战力大进。 而且齐芸也是知此知彼,齐永盛去年突破时动静不小,那股气机让当时濒临突破的齐芸感知到了;再有上回对付齐兴伟时,齐芸也是用上了当初齐永盛对她用过的手法,攻心为上。虽然方法稍显阴损,但礼尚往来不过分。 “八成!真的有八成?”气旋子面上浮现喜色,同时又觉得不敢置信。 齐芸点头,她嘴里说出来的东西不掺假。对于担心她的好友和弟子,隐瞒这些事情不过是让她们徒生许多担忧。 商量了一旬也就是十天后的事,郑濂和气旋子纷纷表示也要去往四九城。齐永盛在四九城已经有多年厚实班底,可不能让齐芸去的时候还孤零零一个人。 他们两都要去,赵雪槐不说也是要去的。 齐芸送走郑濂和气旋子,就看着赵雪槐拍了一把她的肩:“这回去了那地方,下回你尽可以放心去了。年底的时候,程家那边想来很合适。” 这话里就有几分调侃之意了,两个小年轻电话里说过的话,有时候被齐芸听了去。 赵雪槐被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想要岔开话题,赵雪槐就把自己带回去的东西递给师父:“这是我带回来的东西,师父你看看齐全了吗?” 齐芸笑着道谢:“辛苦你了,为着为师忙东忙西。” “师父和我客气什么,回头找你要东西别肉疼。”赵雪槐站在一边看齐芸点东西。 齐芸回头用凤眼扫她一眼:“你倒是和为师说说,你什么时候找为师要过东西?” 赵雪槐竟无言以对,她自己钱财够用,对于那些什么法器功夫上辈子齐芸给得积极,这辈子却是不需要。故而一回想,就能想起自己自力更生的情况。开口要东西,确实是没有的。 赵雪槐想了好一会,嘴里嘟囔出几个字:“小鱼干算不算?想吃。” 齐芸伸手往后一扬。 被赵雪槐接到的是一个铃铛,和她挂在身上的凑成了一对。 “这个也给你,至于给谁,你随意。” “嘿嘿,谢谢师父。”赵雪槐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响出一片清脆声。 一旬十日,快起来的时间飞快。期间来找齐芸的人挺多,都是她结交的好友助力,其中有能力很强的,也有实力一般的,但都是同道之人。 看着人来人往,赵雪槐也有些忍不住想起自己上辈子孤零零的,真是混得特惨。虽然有钱有势,但总耐不住没朋友。而且她一个中年方才修炼的女人,受年龄的限制,上辈子的鼎盛期修为都比不过如今的自己。 转眼间,一切事情忙完。赵雪槐和齐芸坐上了开往四九城的火车。 气旋子和郑濂还没动身,要后来一步。但在齐芸前面的去的道友也不少,加上四九城那些旁观局势或者看热闹的人,一场玄门中的残酷盛事缓缓拉开序幕。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热闹,关注的人却是都提着一颗心。赵雪槐也不例外,有些担心她师父的安危,在齐芸的淡定中忍不住操心。 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情绪,忍不住关切一个人。 但赵雪槐不知道,她出门之后,电话嘟嘟嘟响了很久,但是迟迟没人接。 程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慌乱中记起赵雪槐说过要出远门。 还没把剩下的汗抹去,那边小唐就来叫人:“程哥,你快点!营长让你快着点,什么都不用带。” “来了!”程旭脑子嗡嗡作响,好像还回放着他大姐程禾的话。 “小五,爸爸犯病了。” “小五,你赶快回来。” “小五,李山会来接你,你上车就行。到了地方,再换车……” 程旭爬上车,坐在副座上面色有些白。 李山安慰他道:“老首长不会有事的。” “嗯。”程旭低低地应了一句,情绪有些低落。 他爸爸一直身体不错,就是腿脚阴雨天会疼。那些是陈年战场上弄的老毛病,什么药酒、膏药、进口药换着用了不少还是没什么成效。但是除了腿脚的问题之外,他在家的时候爸爸可从不会得别的毛病。 程旭有些懵,想着自己问了,大姐还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就更慌。 在程旭的担心中,车子飞快地开往昆市,在昆市的机场会有飞机来接他。 飞机落地的时候,赵雪槐也刚好到了四九城。 她和师父齐芸一道去的京城大酒店,然后在酒店里看到了三五成群的术师,好像术师是街上的大白菜一样,伸手就能捡到一两个。 但这般场景,在四九城也是少见的。虽然京城大酒店是四九城最好的酒店,但往常来往的也就是普通客人,不会像现在这般让酒店老板头大如斗。 术师在一块的太多,总有些脾气不好的。一闹起来,就难以收场。 好在离齐芸定下的一旬之日期限很快到了,一行人乌泱泱地赶往齐家定下的郊外大宅。 从城中往外去,车子在马路上行进。主城区的地域,车速还不能太快。 程旭提着两个保温桶,身边跟着一个瞧着约莫四十岁的女人。这人正是他大姐程禾,跟在程旭身边大气不敢出,像个犯错的小孩。 程旭一眼瞟过,扫到了车里的赵雪槐。 上前挥了挥手,程旭看到赵雪槐回看了他一眼,显然是看到了他。 青年细长的手指指向临时停车区,示意赵雪槐让司机在哪儿停一下。 程禾好奇地问道:“那姑娘谁呢?还挺好看的。” “我对象。”程旭答了一句,还是没个笑脸。 赵雪槐也好奇程旭怎么回了四九城,让司机停靠在路边的临时停车点,然后推开车门。 第94章 赵雪槐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程旭身边好奇打量她的女人。 程禾今日穿着简单的便装,但做了多年领导板着脸一身隐隐的威压也是让人轻易就能注意到。她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赵雪槐模样,以及对方下车来的仪态。 不过稍看了几眼,程禾就觉得比料想中好得太多了。毕竟程旭给介绍的是一个年少无父无母的孤女,她还以为小姑娘人会显得怯弱胆小呢,不成想落落大方。 程旭看大姐目光灼灼,主动介绍道:“大姐,这是雪槐,我之前和你们说过。雪槐,这是我大姐程禾。” “大姐好,很高兴见到你。”赵雪槐礼貌地叫人,脸上带着笑。 “你好。”程禾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一下,近距离估量了赵雪槐一把身高,发现这姑娘个头还挺高。人面上瞧着还是不错的,长得好看,个高身材好,皮肤又白,动作落落大方。 “我们正要去医院看我爸爸,雪槐你和师父是要忙吗?”程旭询问道。 对于赵雪槐要做什么,她没实话和程旭说过,怕对方担心,故而程旭还真不知道涉及到这么一件危险的大事。 “对,有事忙,时间比较紧。叔叔身体还好吧?回头我再去看他。”赵雪槐从程旭大姐程禾哪儿收回手,说明自己一时脱不开身的情况。 熟不料程禾没听这两小年轻说话,她看着车上的齐芸蹙起了眉头,惊讶道:“那不是齐家的齐芸?” 说完一句,程禾又接着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不可能的。”都十来年过去了,人怎么会一成不变。程禾就是自诩记性好能记得很多年前的人和事,眼下也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程旭和赵雪槐顺着程禾看的方向看去,齐芸正盈盈笑着看向他们这边。 熟悉的五官还有感觉,全然陌生的年龄面貌。光凭这两项,就让程旭也惊讶地看向赵雪槐,一脸地不敢信。 年轻版的师父? 赵雪槐笑笑,垫着脚凑到程旭耳边告诉他:“你猜的没错。” 然后赵雪槐退开一步,道:“程哥,大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下回见!” “好,回头说。联系我打我家里电话,我晚上在的,不在也会有人接。”程旭跟着走了几步,要送赵雪槐上车。 程禾慢了半拍,而后才点头道:“再见!” 上了车,赵雪槐吐出一口气。 齐芸逗她:“有点紧张?” “没想到会在这看到人。唔,还有他大姐。”突然就看到家长了,赵雪槐觉得自己有点儿尴尬。 “一来二去就熟了,不用紧张。哪来这么好的漂亮小媳妇,得了肯定偷着乐。”齐芸抬手拢了拢赵雪槐耳侧的一缕头发。 赵雪槐痒得动了动脖子,心情放松下来。 她看过程旭给带着的一些照片,知道程家人每个人长什么样,仅从面相揣测,大多都是些不错的人,相信应该能处得来。至于可能处不来的问题,那就再说呗。 见完程旭,反倒是让车中气氛轻松了一阵,而后车辆在井然有序的车流中涌向郊外,开往齐宅。 程旭这边,别过赵雪槐。 他大姐程禾饶有兴趣地问着赵雪槐的事,从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到什么时候在一起,和板着脸装正经的样子形成强烈。 如果程禾的下属在,肯定是要怀疑人生。但这里看见的人,只有程家老五程旭,他哪里还不晓得自家这些哥哥姐姐的不靠谱。 别看这一个个年纪不小,在外看起来或者是凶巴巴或者是威严,到了家里都是普通人。 他老爹有个爱做菜的爱好,但是水平很微妙;大姐年纪大了,有点儿呆,近几年有些老小孩的趋势;二哥长得像兔子,性子是狐狸的,不吃亏;三哥壮实大个,记性不好,常常找不着东西,靠着三嫂救命;四姐看着温温柔柔,但是力气比他还大…… 不过这么一家子,各个都忙。家里老头这回之所以犯病,就是自己任性多喝了酒,一时没忍住。程爸要喝酒,勤务兵又不敢劝太过,管得着的人又都不在身边。 给程旭去电话的时候,程爸刚被送到医院,程家从程禾到老二、老三、老四,心虚得不敢和程旭说清楚原因。 等程旭回来,连带着喝酒的老爷子缓过来后也一阵心虚。 前面几个大的哥哥姐姐心虚自己没照顾好爸爸,后面老爷子觉得自己没顾好自己,太任性喝酒导致自己出了事,让小儿子老远跑回来操心了。 先前程禾一言不发,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心虚。而程旭手里提着的,是他自己煲的汤,给程爸喝的。 不过这事其实也怪不了谁,只是又让程旭心里动了要回来的心。老爷子年纪挺大,谁知道下一回会出什么事,他能陪的时间不知道会有多久,但只希望能陪得更久一点。 程禾问的问题,能回答程禾的程旭都挑着答了,那些比较私密的那是丝毫不会透露的。 …… 郊外,车子停在相应区域,一行人下车。 赵雪槐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许多好奇得四处张望的人。 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许是带着来涨涨见识、见见世面。 察觉到那些各异的目光,刚从车中下来的人才重又想起沉重的事实——他们不是来玩乐的,要面临的是一场实打实地你死我活。 齐芸看着眼熟的老宅子,回头冲几人笑了一下,方才大步往前走去。 她知道很多人是来看笑话的,但是上了台,才知道鹿死谁手!笑话又是哪方看的哪方。 齐芸没走出两步,一个三十岁的妇人就看到了她,一根颤颤巍巍伸出去的手指又颤颤巍巍地伸了回去。 这人心道:见了鬼了!齐芸怎么还和十来年前一样。难道……她是到了那个境界?! 认识齐芸的人多的是,吃惊到下巴要掉下去的也是很多,少数几个上来说话的人也把心里想好的嘲讽句子通通忘了,活似好友好久不见上来叙旧,笑得颇为得体。 笑话!返老还童的境界,是那么好惹的吗! 反正他们是胆子不够大,不敢嚣张地上前去招惹齐芸。只是听说齐家家主齐永盛也是突破了那个境界,看来这回必然是精彩的一战。 半小时后,齐家上千米平米的演武场中,浩浩荡荡的到处都是人头。一方黑色的木台摆放在中心处,那是完整的一大块吸灵木,是让修为高的修士克制实力的好东西。 当然,这东西一出来,气旋子就开始骂齐永盛奸诈了。——习惯了灵力被压制,和没习惯灵力被压制那可是完全不一样! “娘的!这个龟儿子齐永盛,竟搞这些不正当的东西!”气旋子破口怒骂。 许多老者看了一眼齐芸,又想着齐永盛摇了摇头。 搞这么大的场面,结果还搞这种小手脚,让人拿了把柄在手里,可不是划不来,丢人得紧。 但是这些人也不敢明说,齐永盛和齐芸在修为上,已经胜过他们太多,就连齐芸身边带的那个小丫头,也是不同常人,让人不得不小心对待啊。 看来这四九城的风向,说不准还真的要变一变。 细碎的声潮涌过好几波,三十来岁留着小胡子的见证人走上台,威严地朗声道:“今天齐家又是家主之争,上回碰巧也是老夫主持,今日也是巧,还是老夫。等会台上二人死活不论,日落前结束。诸位看客也远着些,出事——我们也是不管的。” 听完场面话,齐永盛和齐芸从两端上去。 看着恍若当年人的齐芸,齐永盛心头一阵动荡。这女人!这女人居然选择了变成当年的模样! 她是什么意思?想告诉他齐永盛她还和当年一样杀气腾腾、年轻锐意嘛! 齐永盛有一瞬间的恼怒,而后惨死的齐兴伟也是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心中被愤怒和恨意充满,眼中四溢着杀气。 齐芸瞧着表面平淡,但只有赵雪槐知道她这副样子才是最生气的时候。 齐永盛在师父眼里,等于一个死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齐芸的目标就是杀死齐永盛。 两人各拿着最趁手的法器,踩着压制灵力的吸灵木台上。见证人站在离木台最近的地方,祭出一方看不清模样的黄色法宝,升出一圈黄光屏障圈住齐芸和齐永盛二人。 那黄色光圈一出,齐芸就觉得身上有千斤重,可对面齐永盛吐出口浊气便挥剑而来! 第95章 齐永盛一上台时,齐芸便发觉对方情况应当不妙,脸色都是灰暗的,气色更是不佳。齐永盛身上伤势必然没有痊愈,就好比当年的她。 可如今在同等的压制之下,对方居然能强撑着快速出手,让齐芸神色为之一肃。 齐芸后退,在退却中适应了一下黄圈中的环境。 转眼功夫,齐永盛就冲了过来,面目血红,恨意满满。 这两位的恩怨,四九城中里知道的人都晓得是齐永盛抢了齐芸的东西。而齐芸被赶出齐家并被追杀的时候,她三十岁都没到,齐永盛则是五十岁那个阶段父辈的人。 把往事一回忆,坐下的人就觉得齐永盛实在有点儿小家子气。 可他们不知道,这些日子没冒头的齐兴伟不是在外忙活,而是丧命在齐芸手里。 这些修为不怎么样,还算是半个外行的人也没看出台上两人动作间细微的差距来。 赵雪槐坐下的这一方,几位修为相当不错的齐芸好友却都是皱起了眉头,看出齐芸动作不是特别利索。 赵雪槐亦是紧锁眉头,心中不怎么痛快。心里暗道自己近来被师父指点过,水平有上升,也能看出师父受的压制程度极大,才让她动作好几下失手。 但这么一点点的猜测,是不能有什么用处的,就是大喊大叫也只会被那个见证人扔出去。 赵雪槐这样想着,眼睛看向那个见证人。 这一看,放发现对方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飒飒、飒飒。”一股小小的声音也从包里传出来。 ——对方手里拿的也像是一枚印章,包里的小印章也有了动静?! 赵雪槐看了一眼台上,果断起身走出了人群。 到了没人的地方,赵雪槐打开包。 小印章从暴力了探出头,指着人多的方向道:“呀呀!” 有特别好吃的,我看到了! “好吃的?”想到小印章非好东西瞧不上眼的性子,赵雪槐忍不住猜测小印章想要的东西就是那个见证人手里的拖的东西——另一枚印章。 小印章点点头。 “呀~”和我以前长得有点像的好吃的~ 包里有个透视的小阵法,能让小印章看到别的东西。而且它也被赵雪槐叮嘱过,一直在乖巧地收敛气息。 听到小印章这句,赵雪槐知道是了,肯定是那个东西。 “吃不到,那个人很厉害。我打不过他。”赵雪槐无奈地摸了一下小印章的头。 “呀。” 小印章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一人一印章说话的时候,台上猛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赵雪槐应声望去,只看到黄色光圈一阵晃悠,然后自己坐的那方发生了扫骚动。 灵力集中在耳朵上,能听到气旋子中气十足含着怒气的声音。 “那个东西肯定有问题!” 郑濂被说话,但有些人反驳道:“能有什么问题?” “对啊,上面的人都没说有问题。你们光凭眼睛看,就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嘛。” “你们没看到,刚刚屏障晃动的时候,尽是往一边去的嘛!”气旋子虎着一张脸,他可是瞧见好几次这种动静,这才提出异议。 其他人还欲盯着看,嘴上两撇小胡子的见证人往这边扫视一眼,带着厚重的灵压,让所有人心口一沉。 其中气旋子就是被压制的中心点,被倾泄着不满。 见证人冷冷开口:“禁止大声喧哗。” 气旋子还欲再讲一讲理,就又是一阵灵压附在身上。 郑濂排排他的肩,让他冷静一二。 恰在此时,台上的齐芸也是做了一个手势,好友一二放心不用担心。 可这种事,除非是对齐芸有好似盲目一般的相信,不然谁都会担心。 赵雪槐抱着小印章在地上走了两个小圈,视线也茫然地落在地面上。 她踩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路上,这条路的方向就是通向人群的方向。两侧是单手报不下的树,蓊蓊郁郁的绿色遍布其上。 一只老鼠从一棵树后冒了个头,对着小印章“吱”了一声。 “呀!” 小印章吓得赶紧缩了起来,就怕对方把自己啃了。它还在做印章的日子里,最怕的就是这些蛇虫鼠蚁,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动嘴。 小印章吓得不行,赵雪槐却是眼前一亮。 提起吓得怂成一团的小印章吧唧一口,再把小印章放进包里。赵雪槐对着那只和小印章打招呼的老鼠伸出了魔爪。 “吱吱吱!” 肥肥壮壮的老鼠惊恐地瞪大眼睛,连声惨叫,召唤起同胞来救它! 两只同样肥胖的老鼠从更远的树后钻了出来,探头一看,怂怂地又退了回去。 吱~ 打不过对方啊,老大你自求多福。 小小一声响后,两只老鼠抛弃了被赵雪槐抓住的老大,钻进地洞里面去。 而那只被抓住的老鼠,被赵雪槐点僵了四肢,无辜又惊恐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赵雪槐咬破手指头,用指尖血在老鼠眉间点了三下。 老鼠闷闷地吱了一声,立马两眼发直。 “硕鼠硕鼠,吃得我血。”赵雪槐从手指上挤出一滴血,滴进老鼠嘴里。 被强行喂食的老鼠眼珠转了一圈,最后很生气地翻白,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见这老鼠倒了下去,赵雪槐才咬破另一只手的同一个手指,用含血的指尖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三下。 最后一下落下时,赵雪嘴中槐念念有词:“硕鼠硕鼠,入得我魂。” 下一瞬,站着的赵雪槐感觉自己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抽离。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赵雪槐的身体还有感觉,但下一个瞬间,她更清晰的感知来自于被抓住的老鼠! 没错,她附身到老鼠身上去了。 赵雪槐给老鼠喂食的是自己的精血,可以助长老鼠的修为,让老鼠被迫欠了自己个人情。有了这个人情,赵雪槐就可以附身在老鼠身上,带着小印章去搞破坏了。 “吱吱!”赵雪槐不甚灵活地操纵着四只脚跌跌撞撞地跑向小印章。 小印章虽然知道朝着自己跑来的是自己的主人,可是它害怕,惊叫了一声“呀!”,直接变回了圆形。 “吱吱!”再变小一点。 赵雪槐张了下嘴,感觉小印章对于一只老鼠来说还是太大了。 小印章听话地变小又变小,最后变成对于老鼠来说也不大的迷你印章。 赵雪槐找个位置,不轻不重地咬着小印章往地下蹿去。 地下通道四通八达,但老鼠记性里却是分明的,一条明晃晃地大路通向巨大的吸灵木下。 对于人来说,吸灵木是抢灵气的东西,但是对于能在吸灵木里钻洞的老鼠来说,这可是好东西。吸灵木在地下放了多久,地下就被老鼠之家经营了多久。 看着“鼠老大”回来了,刚刚跑路的两只鼠兄弟上来蹭了蹭,吱吱叫唤着和兄弟联络感情。 但是很可惜,此兄弟非彼兄弟。“鼠老大”冷漠地看了一眼两只兄弟,就自己自顾自地跑走了。 可怜两只老鼠还在纳闷,怎么今天老大走路有点不对劲,难道被那个人类吓得腿软了。 一直跑到吸灵木边上,赵雪槐才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猛子钻进吸灵木里边。 钻了进去,才发现什么叫里外两重天,内有水帘洞。 外面灵气被吸得干干净净,里面却是个灵气库,让“鼠老大”的身体爽得抖动了两下,尾巴间都是兴奋地晃动着。 接着,小印章弱声弱气的声音响起,让赵雪槐放它下来。 赵雪槐放下小印章,看着小印章咻地长大,然后也满意地打了个滚,又打一个嗝。 “呀~”好多灵气! “吱吱!吱吱!”你快把黄色光圈吞掉,我们帮师祖。 小印章小小一只,辈分拉了赵雪槐一辈,就管齐芸喊师祖了。被主人徐粗了一把,小印章的圆形滚到吸灵木边上,对着黄色光圈张开小嘴。 “嘶——溜!” 一声破空声响起,黄色光圈就如同一个泡泡一般被戳破,在上空发出“啵”的一声,挡住了下面细小的吸溜声。 小印章已把东西吃了,就被四爪并用的赵雪槐扒拉了回来,压在肚子下面。同时四只爪子扒拉的收敛气息的阵法也起效,完美藏好这地下的两只。 外界,见证人手里拖着的东西就在他眼皮子地下碎裂,和黄色光圈一致。 齐芸感觉到身上一轻,一脚蹬在齐永盛脸上,啪叽一声对准比方的脖颈踩下! 第96章 撤去了黄色光罩,不少人惊呼出声,生怕齐芸和齐永盛随便来上一招,送了他们的小命。 但偏偏这一眨眼还没有的功夫,场中就在两声清脆的“咔擦”声中结束。 齐永盛的脖子歪着,上一瞬眼睛还充斥着血丝,用力挣扎,下一瞬头就软软地失去支撑,落到一边去。 他的呼吸,从剧烈喘息到乍地消失。 齐永盛死了。 意识到这点,齐芸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水从眼角大颗大颗地滚落。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这个人终于死在了她手心。 齐芸目光在台上扫过,匆匆掠过那些神色各异的脸,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见证人两撇小胡子难看地扬起一瞬间,他捏紧了手里的法宝,冷眼扫过地上齐永盛尚还温热的尸体,面色冷然道:“齐家新任家主,齐芸。” 胜出的就是新的齐家家主,输的就丧命。 听到见证人的声音,部分人才怔怔地反应过来,今天死了一个人,死的还是往日他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齐永盛…… 当然也有人想到了偌大齐家背后的利益链和权势财富,他们砰然心动。 齐芸走向见证人,同样冷静的视线和对方对视上。 “你破坏了规则,今天开始齐家不需要见证人了。”齐芸口吻冷淡道,眉宇间带着嫌恶。如果不是对方出手破坏规则,她自不会苦熬到这个时候才收场。同样修为,齐永盛还负伤,但动作却比她灵活不少,可不是明晃晃地破绽。 见证人对于齐家来说,就是公平竞争的保证,当小胡子破坏规则的时候,就是齐家抛弃对方的时候。 见证人摸了摸上颚上的胡子,饶有兴致地扫过齐芸的脸:“你说了可不算数。” 齐芸单手捻了捻,从指间搓出一只红色小凤凰,单色凤凰寥寥几笔构成,但自有一股灵动。 而这只小东西,是小胡子的最害怕的东西。他们见证人不是生来就是修为强的,近些年气运衰弱,突破更是难事,故而小胡子虽然有和齐芸一样的境界,却都是灌顶而成的假修为。 一个见证人要去世,将修为灌注给下一代。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后一代不如一代,但好歹能苟延残喘,维系他们的光鲜。可这种强行上来的修为,遇到一些克制的古符篆,那就要命! 看着能将修为变回未灌顶之前一样的真火凤凰,小胡子脸色一变:“你怎么会有这个符的制法?不可能!” 但凡遇到了超出想象和认知的,人都喜欢吼上一句不可能。但其实大家伙都知道,什么不可能都是真的,眼睛看到了,还能是假的不成? 小胡子吼完,就猛地朝后退去,飞快地逃之夭夭。 齐芸刚和齐永盛相斗,也不是没有受伤。出来逼走小胡子,出自于别的考虑。就是为了她那刚刚没有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弟子,也要先让这个见证人先滚蛋。 送走这最后一个威胁,齐芸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齐家人。 “鼠老大”抱着小印章抱了一会,就察觉到三股最为强大的气息只剩下了最熟悉的一种。 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鼠老大”叼起小印章,摆着四条腿往外跑去。 穿过黑暗的地洞,踹走两只拦路的老鼠,“鼠老大”一路通行到地面上。 在地洞上方动了两下,小印章被吐了出去,鼠老大一个猛子扎进洞里,吓得往里面直跑了八十米。 地面,树边。 半响没动的赵雪槐动了一下脖子,往前快走几步把可怜兮兮的小印章抱到手里。 “呀~” 小印章重新变成了小人儿,脸色发白地抱住赵雪槐一只手指,小身子有点抖。 “不怕,不怕。我们小印章很厉害,刚刚都靠你呢!”赵雪槐哄着小印章,从装小印章的包里拿出一张超小手帕,轻柔地擦擦小印章的脸。 “呀!” 大老鼠,要咬我! 小印章抱着赵雪槐的手指头告状,手指头指着老鼠洞的方向。 可老鼠刚刚也是帮了大忙,没有借老鼠的身体,小印章这小小一只爬到地下那边都是半天,更别提别的了。 “老鼠没有咬你,刚刚是我。回去新得的小鱼干都给你,是今天的奖励。” 赵雪槐舍了鱼干,终于换得了小印章冒着喜气泡泡的点头。 师祖做的小鱼干,小印章也特别喜欢。爬进包里的小印章想着香辣味的小鱼干吸了口口水。 这厢哄好小鱼干,赵雪槐才走了回去。 齐芸也刚好脱身,拍拍赵雪槐的胳膊,一切都在不言中。 齐家就再次换了一遭领头人,翻天覆地又翻天。 给齐永盛收尸的是齐星辰,齐心兰已经伤心得厥了过去,落魄的重担压在齐星辰身上。 除了给外祖父齐永盛收尸之外,齐星辰还要带着母亲从齐家搬出去,回到多年前住的分家宅邸去。期间路上可能会遇到什么事,未来过成什么样,都看齐芸的想法。 齐芸若是想放过他们,他们日子自然能过得下去;齐芸如果想要斩尽杀绝,那么齐心兰等人逃无可逃。 齐家都是后话,赵雪槐见师父忙完这些事,就先走了一步。 师父这边算是稳妥,程旭那边他父亲还在医院,自己既然知道且在四九城,身上无事忙就过去一趟,这是晚辈应有的敬意。 到了酒店,赵雪槐给程旭打电话。 “喂?” “我。” “雪槐,忙完了吗?”程旭手里拿着一个大汤勺,另一只手拿着话筒。 赵雪槐点头道:“嗯,忙完了。师父还要处理别的,我先回来酒店了。等会晚点方便过去看你爸爸吗?” “都方便的,我去接你。”程旭面上浮现笑意。 “好的,晚点酒店这边。四点吧,我再去买点东西,你帮忙看看。” “好,就四点。到时候我的汤也好了。” 两人定好时间,三点四十五的时候程旭到了地方,赵雪槐也刚刚下来。 同样习惯对方提前到的习惯,两人坐上车往顺医院的商场去。 在商场转了一圈,程旭和赵雪槐商量着买了东西,都是家里人喜欢的。 然后带着大包小包,两人再转往医院。 车开在路上,速度有时快有时慢,慢的时候是遇上该停车让行人通过。 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车子直接开向医院的停车场。 赵雪槐还想着等会怎么措词呢,匆匆一眼瞥见眼熟又陌生的男人。 车外边一闪而过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有种和这个城市不相合的瑟缩气息,对方站在一边怕车子擦到他。 直到车子开过,赵雪槐还能听见男人用同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满念叨:“这些开车的,真是不会看路,没看见有人还开那么快!” 这男人没想着,这边本来不是行人走的地方,是车行道。但车子都过了,他只是嘟囔一句,也是不敢上去和别人理论的。 赵雪槐皱了一下眉毛,把自己靠在椅背上。 椅背上的动静引得开车的程旭往这边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累了吗?” “没呢,就是无聊。”赵雪槐看着自己好看的年轻靠谱对象,头在对方肩膀上蹭了一下,像只偶尔才撒娇的高冷喵咪。 第97章 程旭自然地抽手揉了一把赵雪槐的头,自己却是透过倒车镜看了一眼路边的那个行人。 赵雪槐刚刚神色有点儿古怪,程旭细心地察觉到了。但那个路过的男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一身瞧着皱巴巴的衣服,头发剃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茬。 程旭皱了下眉,没再探究那个路人,和软软依靠在他肩头的雪槐聊起别的。 “会紧张吗?等会大姐和大姐夫应该都会在,三嫂和四姐也在。大姐看着严肃,但其实像个小孩儿;大姐夫很稳重,不怎么爱说话,他是警方系统的。三嫂是大学老师,今天帮着照顾爸爸;四姐是听说你要来看爸爸,特意过来看你的。” 说起自己的家人,程旭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他侧头看向赵雪槐:“等会人就更多了,还有我们,说不定病房都挤不下。” 挤不下当然不可能,往日里程家所有大大小小一起去都能挤下,只是坐着一大圈,看起来煞是热闹。 赵雪槐光是想想,就觉得人很多。这么一想紧张的情绪便起来了,刚刚的走神成了一阵风,她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不会都盯着我看吧?我们要在你爸病房待多久?” “都看着你很有可能的。至于待多久,你想待多久都行。你想走走的时候,拉拉我的手,戳一下我手心,这样我就知道你想走了。”程旭想着小妹和自己家人第一次见面,难免会有不自在。而且自己家里人多,不自在和紧张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不如慢慢来。 两人说了一会程家人,程旭又和赵雪槐谈起她近来的事。 虽然经历一番变成“四只脚”的新奇经历,可是赵雪槐被问得一怂。她可从头到尾没和程旭说过自己要去搞事情,对方只以为自己跟着师父跑腿呢。 打哈哈般把话题绕了过去,车子很快到了医院。 两个人下车,带上那些赵雪槐准备给程爸爸的礼品。有有商场买的,也有之前准备的一个小东西,算是心意最重的,比这些临时买的贵重补品效果更好。 “咚咚!”程旭敲门,在门外喊,“爸爸,我和雪槐来了。” “小五啊?你进来。”名为程国海的程爸爸郑重地拎了拎自己的衣服领子,对着门口说道,眼睛期待地看着门口。 目光急切的不止是程国海,程家老四程苗、以及程旭的大姐夫何海和三嫂汪琬都看着门口,就等着看家里小五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唯独程禾心中有数,她发现自己是头一个见着小五对象的人,想着这点不由得觉得自己跟小五对象更有缘分。 “吱……” 门被推开,程旭让开位置让赵雪槐进来。 气质突出的她一进来就吸引住了程家人的眼球,程国海当下都在心里点头,觉得小五虽然找对象不积极,但这行动力还是很强的,不亏是他儿子。 程旭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牵着人。发现爸爸、姐姐、姐夫嫂子都在看人不说话,就像把东西先放了。 可程旭手里还牵着人呢,于是放个东西把人也给带跑了。 赵雪槐一脸懵,刚开始说好进来后就介绍人让她喊人的。 程旭四姐程苗看着两个年轻男女,直接笑出了声,对着程旭说:“小五,你放个东西还拽着我弟妹跑!那么稀罕呢!” “稀罕着呢!”程旭干脆把人一路牵着去桌子边,放了东西再一块往回走。 “你们都不帮着拿东西,还说我。”程旭不满地抱怨一句,然后才开始正式地给赵雪槐介绍家人:“这是我爸爸,程国海同志。这回呢,因为喝酒喝多了,不得不躺在病床上休养。” 程爸爸为了见未来的儿媳妇,特意穿了挺正经的上装,就为了一个好形象,听着儿子这么说,当下黑了脸。对着赵雪槐强调道:“别听他的,叔叔这个是不小心,平常不这样的。叔叔平常身体好着呢,能一个打两。” “程叔叔好!程哥说那话是不想您多喝,是在意您。”赵雪槐捏捏程旭的手掌,让他老实点介绍。 程旭无奈地看她一眼,只得回归老实的正经风。 “这是大姐,你上回见过。大姐身边的是大姐夫。” “大姐好,大姐夫好。” “你好,你好。”程禾和自己丈夫何海开启二重奏。 “这是我三嫂,这是四姐……” …… 因为人不齐,喊人认人比赵雪槐想的要轻松,认识过后,就是坐着尬聊的开始。 不过程家人都是知道为人考虑的,知道赵雪槐的情况,一句话没问她家里人,贴心地避开了那些让她不自在和不高兴的话题。 大家绕着这里的吃喝玩乐,到哪里的吃喝玩乐,再调侃调侃程旭从小到大的事,就乐呵到太阳下山头。 聊到后面,程家人都佩服起小五找的小对象来,小小年纪,走南闯北,别人家的小姑娘这个年纪还在家里享着父母的疼爱呢,这小姑娘却是话语里满满的坚强自立。 话过三巡,赵雪槐也突然发觉已经不知不觉地聊了这么久。 看看天色,程禾头一个说要走。 “唉!到这个点了,我晚上还要值班,先出去吃饭了。你们聊,爸,我先走了。” 程禾并何海走得很快,急急忙忙的。一不留神聊晚了,他们过去另外一个地方赶时间。 汪琬和程苗倒是不急着走,程旭感受到手心里一下一下被戳着,立马了解到赵雪槐的心思。 当下他站起来说:“我们也得走了,爸爸麻烦三嫂和四姐了。明天早上给你们带饭。” “成,坐半天了。你送雪槐丫头回去吧,明儿再过去看我。”程爸爸对着小儿子挥了挥手,很自然地提出了明天的要求。 “再说。”程旭才不顺着这老头呢,喝酒还不知道错,就该冷冷。知道丢人,还不知道自己不能喝嘛!喝多了,不止家里人担心,对身体也不好。 没错,今儿个程旭就是故意的,让老头儿丢个脸,用面子再刺激一下他爸,好努力让程国海把酒给戒了。 沿着楼梯走下楼,赵雪槐程旭两人手牵着手往外去。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程旭的大外甥何威正好带着自己对象过来看外祖父,瞧着程旭牵着个女的就欢快地带着自己对象过去打招呼。 “小舅舅!你这是刚看过外公吧!”何威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程旭是眼含桃花,但气质干净那种俊逸,这浓眉大眼的小年轻属于长相老实但气质有点油滑的。 程旭停下步子,笑着拍拍何威的肩膀:“喊什么喊,来这除了看爸爸还能干什么,看你不成?” “我可是好久没进医院了。”何威笑着举起自己女朋友郑蕊的手:“看见没,有女朋友管,可不会乱来了。” 何威是个爱玩的,但自从遇着手里牵着的人才觉得玩没有什么意思,只牵着郑蕊就觉得人生过得很有意思了。 何威一脸幸福地给小舅舅程旭介绍自己女朋友:“这是我女朋友郑蕊,花蕊的蕊。” 他一脸甜蜜,郑蕊却是看着对面两人有些尴尬,尤其看见赵雪槐,不知道该摆什么脸好。 笑?郑蕊有点笑不出来。家里后面的事情,她都知情,包括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又是怎么死的。和赵雪槐肯定有关系,错在她父亲。 可死的那个男人,又是她的父亲啊。她那么崇敬仰慕的山一般高大的男人。 生气?郑蕊觉得自己连生气愤怒的权力都没有,她知道事情始末,知道事情谁有理谁不在理,更别说自己还欠着赵雪槐的救命之恩。赵雪槐和自己家恩怨的一开始,也是由自己牵扯出来的。 因为情绪实在复杂,郑蕊的面色有些古怪。 程旭不认识郑蕊,当普通人一般点点头,礼尚往来地介绍起自己女朋友给大外甥。 “这是你未来小舅妈,我女朋友!” 何威还没察觉郑蕊的异样,只看着一脸嘚瑟的程旭笑,然后嬉皮笑脸地喊赵雪槐:“小舅妈婶好,我小舅舅人很好的,肯定疼老婆!看上他准没错。” 赵雪槐微笑:“你好!” 和男人打过招呼,两个女人不免要热络一下。 何威作为小辈,想要自己对象先和自己未来小舅妈打个招呼,而郑蕊一贯是通情达理的人,因此何威觉得没什么问题。他笑着对郑蕊道:“蕊蕊,你和小舅妈认识一下吧,以后也是一家人。” 这一看,何威才发现自己女朋友郑蕊怎么表情有点儿不对。 像是不乐意?还是不高兴了? 第98章 郑蕊的表情很别扭。 她皱着眉,眼睛看着的人是何威想要她打招呼的赵雪槐。 在何威奇怪的目光下,郑蕊对着赵雪槐点点头,生疏地道:“赵大师好。”她说的不是何威想要听到的答案,而是在表达她自己的态度。她能对赵雪槐做的,就是这样的生疏。 郑蕊的称呼,让何威有些懵。他好奇地打量起赵雪槐,赵大师是个什么称呼?怪怪的。 看出对面大外甥的女朋友有些不对劲,而大外甥也是不知情的样子。程旭对何威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爸爸那边正吃饭,你们现在去正好能赶个躺。” “好,小舅舅你忙就先走。”何威点点头,看着小舅舅程旭牵着他对象走远。 小舅舅程旭走了,何威牵着郑蕊的手,背倚在电线杆上,也不急着走,就慢悠悠地问起她刚刚的事。 “你认识我小舅舅女朋友吗?她有什么不对啊,你和我说。”何威正色起来,倒是更有让人信服的魅力。 郑蕊本来也打算实话实说,她松开何威的手,苦笑道:“我爸爸的事,你是知道的吧。赵大师是玄门的,我爸爸当初和赵大师有些矛盾,后来才成了这样。现在看来,想必和你们家也有关系。” 说到和程家有关,郑蕊抬头看向何威。 何威心思如电,一眨眼的功夫就想到了郑蕊要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郑蕊的胳膊:“你别想和我分手,那事儿和我没关系!” 何威只混年轻一辈的圈子,倒是晓得之前自己家对于郑家的事出过力。但他不知道,出力的原因是他小舅舅那边。想着小舅舅动郑家肯定是为了他对象,也就是今天见到那个姓赵的女人,何威对自己刚见了一面的赵雪槐不满起来。 “我回头问问我小舅舅,肯定是误会。”何威道。 “不是误会,是我爸爸的错。”郑蕊摇摇头,面色有些发白:“我们就这样吧,虽然是我爸爸的错,但是我以后和你在一块,心里都会有坎。与其把事情拖得久久的,不如我们就这样分开吧。” 郑蕊挣脱何威的手,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 走到下一个电线杆的地方,还因为走不稳滑了一下。 何威想追上去,却被郑蕊拼命躲开。 看着郑蕊走路跌跌撞撞的样子,何威心里难受得紧,却不敢追太紧。如果对方像她话里说的那样,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那么自己追上去也只是逼着她逃。 何威心情不佳,也没心思去医院看程国海给他外公一个惊喜,直接去了程家等程旭。 而程旭和赵雪槐吃了个饭,才回了酒店。看着赵雪槐进了地方,程旭开车离开。 先说到赵雪槐进了酒店,转了一圈却发现师父齐芸还没回来。倒是酒店吃饭的地方,坐了许多她眼熟的长辈。 等着长辈完用完餐,赵雪槐才去找她比较熟悉的郑濂和气旋子问齐芸。 气旋子砸吧了下嘴,不满道:“她跑齐家去了,也不知道去个什么劲儿。” 郑濂无奈笑笑,让赵雪槐放心:“不会有事的,晚点就会回来,你信就等着。” 赵雪槐觉得奇怪,齐芸是重朋友情谊的人,也是正是因为重朋友才会有许多远道而来给她支持的好友。可今天师父却是跑到齐家去了?齐家有什么更具有诱惑力的东西不得不拿? 赵雪槐给齐芸找了个解释,在套间里看着电视等人。 她还没等到齐芸,何威先等到了程旭。 程家。 程旭脱下衣服,挂在衣架上,看向坐在屋子明显在等他的大外甥,问道:“怎么了?你那个女朋友和你说什么了。” 何威脸色不好,觉得小舅舅很烦。一脸的理所当然,一脸的自在,难道早就知道蕊蕊会和自己说分开? 想分开吗?他不想,一点都不想!蕊蕊是他目前为止,最心动的女孩。她是那么的不一样,整个人都像闪着光,无比地吸引他! 何威不满地看向程旭:“小舅舅!你为什么要对蕊蕊家动手!蕊蕊是我女朋友。” 程旭站定在离何威两米之外,脱了外衣着黑色毛衣的他听了何威的话,一脸肃色,冷声道:“那你要问郑家做了什么?而不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有数。” 说到后面反问那句处,程旭明显地脸色不好。 他这大外甥年岁可不小了,比他还大。程家的人,从没有无故害人对人动手的,家教如此,素养如此。可如今质问他的,居然也是家里人。 程旭不悦地扫过何威,丢下一句“我建议你先了解事情全部过程”就转身去了二楼。 何威坐在客厅里,有些痛苦地捂住脸。 被小舅舅冷淡的目光扫过,他当然知道程旭生气了,而且对他很失望。可是他也很为难,他能做什么呢?难道他就要和蕊蕊这样分开吗? …… 晚上十一点,赵雪槐才等到齐芸回来。如果不是担心齐芸可能会受伤,这个点赵雪槐早就睡了。 瞧见齐芸回来,赵雪槐目光扫过齐芸身上,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齐芸摆摆手:“我没事,你怎么还没睡?” “唔,等你啊。”赵雪槐揉揉眼睛,正常作息硬撑着没睡,实在有些困人。 齐芸听着这话,顿了一下才低下头,语气轻而淡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赵雪槐困得有些迷糊,当下留下两瓶药,抱起已经睡着的小印章回了自己睡的房间。 看徒弟离开,齐芸才用帕子捂着嘴,清咳了一声。 帕子拿到手里,瞬间被齐芸烧得灰都没有。 两室一厅的套间,客厅没人,齐芸坐了一会才回去睡觉。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怕明天自己会得到一些臭骂,然后今天生气走一些好友,明天骂人痛快了再走一波好友。 这样也好,齐芸抱着无奈的念头,缓缓入睡。 第二天早上,齐芸磨蹭到十点才出门,揣着咕咕叫的肚子去用餐的区域。 可到了地方,齐芸却发现用餐旁边用茶点的地方坐了一堆的中年男人,有些还算得上老头老太太,可不正是她那么些好友。 她为了齐家,也就是为了权势无视这些好友,他们居然一个都没生气地走掉。难道她演戏演过了,所有人都气疯了!全部要当面骂她! 齐芸对着一碗面,感受着隔壁的虎视眈眈,有些演不下去了。 赵雪槐和隔壁长辈们聊了一早,当下笑着走到齐芸面前,很有孝心地给爱辣的师父添上一小勺的辣椒。 “师父,你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气旋子在隔壁哼了一声,明显地不乐意。演戏就演戏,还真当他这个暴脾气会上当不成,大不了就把帐算好了,和齐芸这老太婆一块清!昨天假意的怠慢,今天还想糊弄人。 齐芸无奈地摇摇头,三两下吃完面,坐到好友那一块去道歉。 “是我错了,可是接下来的事我是真的把握不大。”齐芸目含歉意。 郑濂摇摇头:“你这就是想偏了,你不说了,成就成,不成只是一身修为。难道你成了没本事的人,我们还会嫌弃你不成?”郑濂撇开齐芸说的一成可能出事的担忧,想着一成机会丢了小命都是小概率,而且他们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强。 “就是,快点巴结好我们。以后等你没了修为,好让我们罩着你才是!”其他好友则是不知情的多,近些年和齐芸来往不多。、,大多书信通信。 “哈哈哈,我们这一晚没白等。齐芸你好歹是想通了。”好友们声声都是好意,也猜想到齐芸的冷漠是假意敷衍,就像不想让他们掺和进去。 齐芸浅浅的笑意浮上面:“那就这样,回头可别哭。”这里,齐芸停了一下,方才继续道:“等我习惯享受了,就真的像昨儿一样啦,哪里还记得你们这些家伙。” 第99章 借下来的几天,齐芸一直在收整齐家天,让分支拥有的权力更大,甚至是想塑造多分家并立的均衡局面。当然,搜刮一些需要的东西也是必经的过程。 一连忙了几天,齐芸的朋友们都各回各家,气旋子和郑濂也回了云省。留在四九城的,只剩下了师徒两个。 齐芸有齐芸的要忙,赵雪槐就半自己在各处转转,剩下半天和程旭转转。 一转眼,程旭父亲也出了院,而程旭大姐夫何海的五十整岁的大生日也到了。 程旭说了这事,请了赵雪槐一起,算是提前认认人。 何海生日当天,安排大家中午在酒店吃饭,下午再自由活动,何威就提议让年轻的这些人吃饭了去会所包个场热闹一下。 程禾想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把招呼这些小辈的事交给了何威。何威爱玩,但是通常不会过火,认识的人多,又和不少人关系不错,人脉交际方面是极强的。 到了那天,赵雪槐和齐芸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酒店,和酒店外的程旭回合。 两个小年轻在一块,自然是笑容满面,看着乐呵得很。 齐芸站在三楼的窗户边上,看着坐着赵雪槐的车涌进车流里,最后混做了一起,再也分不出来那辆是他们坐着的。 看着这几天弟子的轻松,有人相伴,齐芸算是又放下了一桩心事。她没反对过赵雪槐找了个普通人,她自己当初看上的也不是同行。虽然不在一行里,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共通的地方,比如担心却可能帮不上忙,但这些总是难免,唯有纯粹的感情难得。 却说赵雪槐和程旭直接去了酒店程家人待的房间,给何海送上了祝贺生日的礼物。送完礼物,何威就叫嚷着去会所热闹,不想留在这里陪长辈们听些多年前的故事。 何威皮得紧,程禾和何海都是习惯的,而且把年轻的带走也让他们省事。愿意跟着去玩的,就在允许下跟着走了。 倒是程旭,他只想安安静静吃个饭,回头和朋友一起聚聚就成。 谁晓得何海扒在他肩膀上让他一快去:“小舅舅,一起去呗。这边没人镇场子,万一他们玩疯了还需要人管管呢。” “不去。你们自己折腾去,我等会有我的场子。”程旭拒绝了何威。 见小舅舅怎么也不松口,何威目光不爽地偷看了几眼赵雪槐。他这几日心里堵得慌,蕊蕊那边没理他。小舅舅他没法折腾,就只能寻死着欺负一下这未来小舅妈,算是小小为难一下。 说要做多大的坏事,他也不是那个想法。就是打听了一圈这小舅妈的事,想给她落个面子,让她知道一下自己是个什么底细的人,以后本分点。 可小舅舅也太护着人了,何威也看出了程旭对他的拒绝肯定有上回的原因。想了想,何威也没强求,带着一票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到了会所,何威抽空出去一趟,给自己想找的人打了个电话。 “张姐,今儿我爸在酒店办生呢,我小舅舅带着我小舅妈在那边。你不是说了,想看看那种人能拿得住我小舅舅嘛!今天就可以去瞧瞧。” “呸!你以为我不知道,偏偏还给我提这茬。”张玉从肩头挪好自己的貂皮外套,吸了一口细长的女士香烟,“你安的什么心?我可不敢在你爹的地方闹腾。” 张玉也是上面圈子的人,不过家里站的阵和程家不一样,关系一般。以往每个来往,今天突然一个电话,张玉怎么会想不到何威是别有用意。 但何威也知道张玉吃什么,这种女人刺激一两句就会上当,乖乖如意。 “我能安什么心,只是想着上回你闹得大,这才想了起来。”何威声音里带着笑意,似是在笑上回的事。 想着上回被驳了的面子,长相出挑一直顺风顺水的张玉觉得心头梗着的那根刺就冒了出来。她心头一动,想着自己过去瞧瞧热闹,说一两句话肯定是没什么的,只要别过火就成。 张玉意动,嘴上坏坏地道:“等会给伯父送礼物,我一定说是你提醒了我。” 这是要把何威拉下水了,何威顿了一下,道:“那是做儿子的记挂老子,你爱说说。张姐你也是心里有数的人,又不会出乱子,我有什么信不过的。” 两人扯了一会,何威面色不好地挂断电话,再度进包厢和一群狐朋狗友闹腾。 进了里面,发现郑蕊居然也在,而且还坐在别的男人身边。 何威脸色肉眼可见地更难看了,他瞪了郑蕊半个小时,等到郑蕊上厕所才在路上堵着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何威把郑蕊圈在墙边,额头边上因为激动冒出青筋。 郑蕊今天穿着一件粉色的大衣,她本来长得温婉,这么一穿像只兔子似的,又乖又巧。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是不中听:“是你想干什么,我们分手了,你堵着我干嘛。” “我没同意!你单方面的不算。”何威霸道地说。 “你放开我。”郑蕊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何威一把,想从何威的身侧跑出去。 何威上回让郑蕊走了,这回郑蕊就坐在别的男人身边,这回再折腾这女人还不得给自己戴绿帽子。这样想着,何威是更不愿意让郑蕊跑了,紧紧地把郑蕊拽住,塞到自己怀里箍紧。 郑蕊也挣扎,把人捆住后,弄得何威也是气喘吁吁。 他看着郑蕊额头上的细汗,突然就笑了:“你跑什么?跑不掉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郑蕊瞪他一眼,想让这男人知道自己还在和对方吵架呢。结果这么一通土匪话出来,弄得郑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何威喘匀了气,服软道:“我们好好的成吗,你家那事是我小舅舅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要因为小舅舅的事,就否定掉我这个人吗?” “如果你会因为这个不要我哦,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难道你当时就不知道,我也是半个程家人吗?”何威抬起郑蕊的下巴,和对方的透亮眼睛对视上。 郑蕊闭着嘴,一脸的倔强没说话。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栽在这个混小子手里呢?在一块的时候,一向理智的郑蕊根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在一块多快活。 排除掉那些阴谋论的成分,何威觉得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看中了自己,和自己看对眼了。想到这里,何威又想到自己刚刚干的混事,心里骂了一句糟糕! 何止糟糕,自己这简直在加重灾难。本来蕊蕊就不得小舅舅喜欢,那也是两不相干不讨喜。可自己这边让人掉小舅妈的面子,却是没理的。自己干的混事,很有可能被算到蕊蕊头上。 看着何威面色变来变去,郑蕊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混球,你又干什么不着调的事了。” “我……”何威犹豫着,“我把张玉弄了过去,我小舅妈哪儿。就想着她让你难受,我让她收敛一点儿,张玉顶多掉她的面子……”何威越说越小声。 郑蕊的眉头皱得死紧:“我不是说了,我家的事是我爸的错。你掺和什么,还让张玉过去,那个混世女魔王,还不得不把自己折腾死!” “不至于,张玉有分寸的。”何威道。他们这些人很多没什么本事,不学无术也有,但绝对一个都很人精,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郑蕊叹了口气:“你立马让张玉回去吧,能拦人就拦人,拦住了再去认错。要是没拦住,也尽快老实认错。” 郑蕊见过赵雪槐手段,先前在其瓦市的时候认识了赵雪槐,后来在昆市也是因为格外注意,知道不少赵雪槐干过的事。玄门中人,着实是惹不起! 郑蕊都细细说了,何威把话记住,然后继续耍赖:“我认错归认错,你回头可不要坐在别的乱七八糟的男人身边了,我吃醋。我要是吃醋了,你就得吃我了。” 何威说完话,在郑蕊嘴上啵唧了一口,然后连着在脸上两边又亲了两下。 刚巧有人过来,路过嘻嘻哈哈笑了两声,也不介意这两人在角落里卿卿我我。 郑蕊被笑了个大红脸,气汹汹地踩了何威一脚,转头跑了。 何威看着她背影笑笑,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去里面包间打了个招呼,让剩下的人好吃好喝,算他头上,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其他人也是图玩个热闹,何威走了也没事,这边还有他弟弟和朋友看着呢。 处理完这摊子,何威才开快车赶去酒店,进行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波。 但他去得晚,张玉早就到了地方,瞧见了坐在程旭身边的女人。 打量挑剔的目光从赵雪槐面上扫过,从她的头发,到脸盘,到五官,最后到了衣服鞋子。 张玉看了一通,强行在对方身上挑着缺点。——眼睛太大了,以后肯定长很多眼纹,老了也显老;也太高了点,抱着肯定费劲;打扮也不够女人,衣品一般…… 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赵雪槐好奇地回看了一眼。 打量自己的是一个妆化得不错的女人,身材火辣惹眼。 张玉目光坦荡荡地看着,手里的白色瓷杯慢悠悠地转着。 赵雪槐皱起眉,捏了一把程旭的手。 “看我那谁啊?” 程旭扫过去,简直语噎。 “额……,你说过的那朵烂桃花,已婚妇女。”程旭侧着头,无奈地给女朋友解释。 这张玉已经结了婚,但是因为是联姻性质,和丈夫各玩各的,作风让不少老人家瞧不过眼。不过联姻的两家倒是心照不宣,你家这个玩你的,我家那个玩我的,咱们两家还是好朋友。 到处玩,自然得找人陪着玩。张玉长相出挑,一双大狐狸眼让不少人看着心痒痒,和名义上丈夫关系破裂后,张玉就四处和瞧得上眼的人凑合着玩玩,你情我愿的事。 这瞧得上眼的,自然得或者长得好看,或者背景不错,至少能有一两个长处让张玉觉得还成。玩儿得多了,那些自己上来的张玉觉得不得劲,就想着去吃两口鲜肉,瞄上了据说老实人的程旭。 可程旭虽然做事本分,但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凶残地落了张玉的面子,让她没吃着果子还惹了一身骚。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张玉脸也丢大发了,当下是气冲冲地表示程旭这油盐不进不解风情地要做个万年老光棍了! 没等多久,程旭去了边境,没在四九城混了。在张玉这些人眼里,去那种偏僻地方都是想不开的,也因为事情落回到尘埃里。 可单身狗带着对象回来了,还是个不错的对象,经过何威一说,张玉的不满就上来了。她心里想的,是让对方误会一下出程旭,最好让程旭被吹了,到时候那就好笑了。 被程旭和赵雪槐齐齐看了一眼,张玉觉得时候差不多,踩着让身姿显得更妖娆的步子走向两人。 她走到程旭身上,伸出一只手想搭上程旭的肩,制造点暧昧让程旭女友误会。 程旭在她放手前拍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让张玉得了个没趣。 张玉不满地看程旭这不解风情老木头一眼,干脆附身下去。她身形丰满,这一附身,就是穿着外套,里面毛衣衬托出来的汹涌波涛也壮观起来。 程旭嫌恶地皱起眉头,手里的茶水一晃而出,不偏不倚地泼在自己旁边一点的位置。 张玉一脸的妆被泼了一半,衣服上也满是茶水污渍,惊得她发出一声惊叫声。 盯着周边好奇的目光,赵雪喝了口茶水,心道真尴尬的场景。她管显得自己没风度,不管吧,程旭这家伙又要被欺负了。 虽然目前是程旭在欺负人,可赵雪槐觉得不欺负人就要被占便宜,这也是无奈之举。男人需要礼让女人?风度?可这样的礼让和风度绝对是对现任女朋友的伤害。 自己起身,拉着程旭也站起来。赵雪槐对着面前自己头一回见面的狼狈女人,说道:“大姐看着面色不好,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 “你叫谁大姐?”张玉不满地拧起眉,愤愤地看着没风度的程旭和他讨人厌的女友。一个、两个的,真是没见识又粗鲁!怪不到凑到一块去了! “一个大男人往我身上泼水,是小地方待久了吧,忒没风度。我说程旭你也该回来了,免得找个这种书都没读过几天的小姑娘,还管人叫大姐,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呢。”张玉摘掉身上的茶叶,目光里含着不屑。不过因着场子是程家的,张玉说话只针对了程旭的女友,揭出了他找了个乡下女孩的事。 程旭嘴皮子一掀,桃花眼微眯:“不叫大姐,叫你阿姨哦?张玉我说你一个女人,你也要点脸。” 第100章 程旭声音不小,听得诸多长辈都是齐刷刷地回头。往常就听说小辈里的张玉不靠谱,不知道这回张玉怎么惹着程家小子了。 好奇心促使人们看了过来,发现程旭和张玉如同对峙一般的场景。让人意外的是,程旭身后边还跟着一小姑娘,那这张玉起的心思怕是不好…… 靠得近的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人完全不信张玉,极少部分则是半信半疑或者好奇探究地看向程旭和他身后半护着的赵雪槐。 挺好看一小姑娘,难道真是个文盲? 又或者是这样的想法,这个张玉可真是了不得,当着别人女友的面去折腾,这下又翻车又在程家小子这掉面子了吧!注意力全然不在张玉想要别人关注的地方上。 邻桌的两个看着和赵雪槐一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托着腮,互看了一眼,最后目光怜悯地落到张玉身上。 她们都知道,只怕张玉这时候还想着仗着自己被弄湿了一身得理想挖苦程旭,可程旭是什么人?大院里出了名的楞木头,只爱讲理。何况张玉惹了对方不是一次,那就更只有得理不饶人的份了。 怜香惜玉,退让跟张玉服软,那是不可能的! 张玉被说得面红耳赤,当下恼羞成怒:“你什么辈分,你心里没数。今儿泼我一身水算怎么回事?我招你惹你了!” “我一个有对象的人,你还真想招惹我不成?”程旭冷着脸,看向站在一边的大堂经理,“这位小姐对我动手动脚的,请她出去。” 嚯! 动手动脚这几个字眼,简直是惊爆众人耳膜。她们真的没听错,交际花一样的张玉今儿个是被嫌弃了! 看不顺眼张玉的一些女人笑出声,有几个长辈也是捂着嘴笑。 主桌上,何海一脸无奈,对着张家来的张玉父亲张德义抱歉道:“德义兄啊,小五性子直,你别怪他,我替他给你赔个罪。” 一看锅就是自己玩得开无所顾忌的女儿的锅,加上今天何海又是寿星公,张德义拿起酒杯和何海碰了一下,大方道:“都是小孩子,由他们去。不过我觉得,你们家小五还是大度一点,女朋友都没说话呢,一个男人好似能掉块肉一样。” 张德义就一个女儿,不说宠,但绝对是看着长大的,毕竟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虽然有时会嫌弃是个女娃娃,通常来说还是愿意她过得开心一点。 张玉的作风,就沿袭了张德义的部分习惯。 何海想着自己了解到的东西,掩着心里的厌恶笑揭此事。小辈里张玉是和男人勾搭不清,也不分结婚了的和没结婚的,这个老东西更狠,也不管成年还是没成年,反正什么畜生事都干得出来。 直接扯张玉出去,经理自然是不敢的,可对方也是接待过张玉不少次的人,当下戳中张玉最在意的点:“张小姐,您需要换个衣服吗?如果得了风寒,那就是我们酒店的不是了。您看,您是不是请跟上我……” 张玉瞥见了那些和程旭这边桌子挨得近的小蹄子们的笑,当下觉得自己这么站着也丢人,不如先去换衣。至于程旭这儿,这个又臭又硬的男人,谁爱消受谁消受去。 张玉走的时候,回头有些自傲地看了赵雪槐一眼。村里的小姑娘,攀上高枝又怎么样,等到了以后才晓得和个没趣男人在一块的没趣。 赵雪槐:…… 被对方诡异地看了一眼,赵雪槐觉得有点懵。不过对方轻易走了,倒是少了一桩事。 张玉走了有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的样子,何威姗姗来迟。和张德海赶了个前后脚,看得何威心惊胆战。 他拉了一个兄弟到角落处,小声地问:“刚刚张玉来了吗?” 对方笑:“来了啊。” 看着朋友的笑,何威觉得尾椎骨一凉:“张玉没干啥吧?” “没,就是你小舅舅生猛。”对方看向程旭的方向,眼神中有些佩服。这等不屈服美色的男人,才是真汉子啊! 何威觉得更是不妙,面色都有些沉重:“我小舅舅干嘛呢?!” “张玉想要往小程叔身上贴,估摸着想让小程叔女朋友不痛快。可我们小程叔抬手就是一杯茶,泼得那叫一个精准!” 何威:……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吧。”何威不放心地再问了一句。 被问话的同志给他喂了一颗定心石:“没啥了,还能干吗。小程叔有风度着呢,不会打人的,而且我们小婶子可真是好看,看着就是那什么气质型的,人张玉还污蔑我们小婶子没上过学,说出来也不怕笑掉牙!” 有些人的气质就看着像是胸中有文墨,赵雪槐就是这种。虽然真的没上过多少学,但还是爱学习,看的都是古籍文献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光是凭借第一印象,张玉的话压根没人信。 当然,也有人抱着自己眼睛看见的不是真实的想法,那也和赵雪槐无关,上学不上学,和别人有几毛钱的关系。论眼界,论心胸,赵雪槐自认胜过无数人。 听了兄弟的通风报信,何威摸了把鼻子,有些心虚地凑去了小舅舅程旭身边。 “小舅舅,小舅妈,吃好了吗?”何威坐在程旭身边,笑着搭话。看着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但注意力明显更集中。 程旭见着凑过来的大外甥,第一念头是对方无事献殷勤。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可因为性格的原因,何威向来不会没事特意找自己。第二个念头就想到了之前何威不满自己动了郑家和刚刚张玉的出现。张玉那是多久之前的事,虽然把自己磕碜坏了,可自己在对方眼里绝对不是多大个事,人突然跑来也是奇怪。 一个疑点向来不是什么问题,可一连出现好几个,那就值得商榷了。 程旭看着何威,不摇头也不点头,反倒是奇怪地问道:“你跑回来干什么?不是在招待你的同龄人嘛。” “咳!这不是脑子糊涂,犯错了嘛。”何威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头脑,说话时目光时不时瞥向赵雪槐的。 这下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事,肯定就是何威干的。 程旭冷笑一声:“出息了啊。” 赵雪槐皱着眉,感觉人多虽然热闹,也可有真麻烦的时候。戳戳程旭的手心,不耐烦地表示自己想走人了。 教训大外甥是一码事,更重要的还是赵雪槐,因为程旭想教训何威的出发点就是因为何威没把自己的女友放在眼里,不尊重人。 瞪了何威一眼,程旭带着人先一步离开。 离开酒店,上车。 车子还没启动,程旭跟赵雪槐歉意道:“那个女人估计是何威叫过来的,之前你一开始见我猜到的那朵烂桃花,让你闹心了。” “唉,还好。你外甥估计是因为郑蕊的事才不喜欢我,叫个人过来,顶多就是想我没面子,小孩子闹腾。”赵雪槐出来了,反倒没那么闷气。以她的眼光来看,何威还真的就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孩。 “还是我没处理好。”程旭觉得自己有责任,“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觉得他不会感情用事,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会分得清对错。可没想到,感情这东西是容易失控的。” “底线问题,你杀人放火我可不帮忙,小心我举报你!”赵雪槐拍了一下程旭的手臂。 “为你杀人放火也不行嘛?”程旭一只手搭上赵雪槐座位的靠背上,侧看她。 “看情况啊,有些事说不定,可能有的人杀人是为了保护自己,总不能别人要捅你,你都不还手的。”赵雪槐用手敲敲车,“开车了。” 程旭放下手,送赵雪槐回去。 赵雪槐还住在四九城最贵的酒店里,齐芸交了一个月的房钱。 程旭还欲坐坐,就跟着一块进了酒店。 但酒店今天却是在前面的位置挤了一堆人,一列穿着警服的人拦出了警戒线,不让人进去。 两分钟后,一个有着□□着上身的大肚腩男人被揪了下来,还有一个警察抱了一床被子,里面隐约有人。 人群里有人吸气,低声惊叹:“那不是张家的张德义吗?” 第101章 说起张家,那也是在四九城数得上名号的。虽然张家并不是根底很深的大家,在许多人印象中简直就是一跃而起,但成功跻身在四九城中就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张家最出息的人物,就是张德义。这家伙可谓官运亨通,五十出头就爬了上来,任着四九城正.厅的官。 可没多少外人知道张德义的德行,只晓得这家伙如有神助,升官飞快,就和老天的私生子一样。知道的就不一样了,被恶心得不行。加上后来张玉招惹人无所顾忌,张家得罪的人就更多了。 张德义还能顾忌着人的权势,张玉却是非好的瞧不上眼。一个普通的男人,相处起来她都觉得没劲。 不正规的车上多了,就要有翻车的准备。这回张德义出事,就是被人逮着举报了欺凌幼女。 当着酒店警察抱出来的被子,不止是被子,里面躺着一个没有知觉的小姑娘。 要说警方收到举报,加上后面有被张家父女两得罪过的人出力,事情进行得很快,同时也是大张旗鼓,不少记者闻风而来,挤满了酒店内外。 人记者拿着正规采访证,酒店也不能都不让进,有些记者还和警方关系不错,给张德义留下了几张历史上尺度最大的照片,等着加急放上报刊。 张德义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心中恨意和羞窘交织,恨不得把举报自己的人咬下一口肉来。但他也再清楚不过,他这回是肯定要被被人咬死了,而且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上面的人,肯定不会保他。一个没有再用价值的人,有着巨大污点的人,是不能继续用的,捞出来都是费力气。想着自己灰暗的前途,张德义突然想到自己不在官场了,自己的女人张玉该怎么办? 那些人,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张德义低着头想着东西,被拍了几张之后,就被警方拉到了警车上。惹起轰动的罪魁祸首不见了,酒店的大厅得以解放,当下回房的回房,退房的退房。 酒店出了事,肯定最近不少人不会再有住在这的打算了。 酒店管理房也很无奈,配合地让员工忙退钱事宜。大酒店,总不能为着这点事掉面子,回头风声过去了,照样还伫立在四九城里迎来那些闻名而来的顾客。再说了,这事做得管理方心里也很痛快,祸害少一个是一个。 赵雪槐和程旭上了楼,程旭说起张德义。 “那个男人是张玉的爸,估计这回是出事了,官当到头了。”程旭道。 赵雪槐:“父女关系?看着倒是有些父女像的,都不地道。那个张德义更是身缠黑气,显然作孽作得不少,不知道怎么还能混到这个地步,估计是另有原因,能挡着天命。” “不正常吗?他运气特好,升官特别顺。”程旭听着赵雪槐的话,不禁给张德义脑补了一波。脑补完之后,程旭又道:“这回抓到的是铁证,总不会让那家伙逃脱吧?” 如果能避天命,那么人祸看起来就更好避开了,程旭想着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双警察抱着的被子里露出来的脚,心中有些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 赵雪槐笑笑,说道:“你回去等,不会让你失望的。” 横出的一角,动了程旭身上的气机,但这动静却不是坏的。而是从程旭这边牵起了她的,想来她在四九城可以干上一票了。只是不知道,这动张家的人,到底是哪家了。 同一时刻,许多人接到张德义被抓的消息。 张玉的公寓里。 张玉一个趔趄,高跟鞋没踩稳差点摔了下来。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伸手扶了她一把,手搁在她的腰上:“玉,你怎么样了?” 疑似听到了青年看好的未来岳父的名字,他带着笑容关切地道:“是你爸爸怎么了吗?我刚刚听到了他的名字。” “你先走吧,我有事。”张玉推了一下男人,要赶他走。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看着张玉越来越冒黑气的脸,怕惹她生气还是出去了。 一出公寓,进了自己的车,青年就开始骂骂咧咧,心道不就是摊着个难干爹,不然谁爱搭理一个破鞋的! 一栋幽静小别墅,一对中年男女进了门,对着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静的女孩说道:“乖女,那个人终于被抓了!他一定会把牢底坐穿的!” 女孩无动于衷,中年女人大哭出声,趴在女孩腿上眼泪一刹那就湿了女孩的裤子。 中年男人也是擦着眼角,听着妻子的哭声心痛难忍。 女孩拍了拍中年女人的头,口中喃喃地学着中年女人的话:“乖女,乖女……” 中年女人抬起头,一颗眼泪从保养得体的脸上滚落。 女孩动作停顿了一下,给女人擦了擦泪痕:“乖女,不哭不哭。” “唉,我们不哭。”中年女人强笑了一下,想站起来。 但因为蹲久了一会,腿软得差点摔倒。男人赶紧扶住,心疼地揽住女人。 这男人名诸阳,是位大学老师。原本是个穷小子,但得了妻子青眼得以有了良妻,最愧疚的是自己没让岳父家瞧得上眼,弄得妻子和岳父关系不佳。后来诸阳努力搞学问,好好带学生,倒也成了业内有点名气的人物,家里有妻有女,也算是和乐。 但没想到,上高中的女儿却被人盯上了,在警告过后,对方强行绑走了自己的女儿,折腾得女儿差点丢命。后来妻子哭着求了岳父,才把女儿从狼窝救出来。可为时已晚,女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精神失常,不出意外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连和人交谈都是问题。 诸阳拍拍妻子杜梦蓉的肩:“你别哭,吓着我们乖女了。回头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去国外,那边心理上研究更成功,乖女会好的。”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那个人渣,也一定会死的。”杜梦蓉咬着牙。生养一个孩子,却看着她被人毁掉,挖心之痛不过如此。可这样的痛,杜梦蓉熬了三年,三年她才得了稳妥的机会通过家里的关系让张德义限于死局。 这时候的张德义,在坐着最后的挣扎。他能一路上位,当然不是因为简单的原因,而是有能上位的资源和别人的把柄。眼下通过在外面的张家人,张德义联系上了几个人,试图让对方去改今天那个小女孩的年纪。 抓了现行,但改个名头,一切都不一样了。头一个要被骂死,后一个却是可以给人遐想的空间。 张玉也为着父亲的事奔波着,努力地动用着所有资源。 上头有人插手这事,消息很快就传遍圈子。 听闻消息,艰难联系愿意做证人的受害人的诸阳和杜梦蓉如遭雷劈。 这世上,难道真的没了公道? 第102章 张德义被抓的第二日上午,程家。 长相相似的两姐妹两一块坐在沙发上,对面是招待他们的程家老四程苗。 程苗三十出头,保养得当看起来和二十五六的女性相差无几。她剪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干练得体,坐在她对面的两姐妹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不过这两人相貌也是不差,只是和程苗这种精干能力型女性不好比。 但这两姐妹也不是好惹的,都是暴脾气,家里背景也不差,基本上没几个人敢招惹。可偏偏有些人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试试,最后就引得两边撕破了脸皮。 而这两姐妹和张玉撕破脸皮,那就得扯上男人的事了。姐姐陆飞燕、妹妹陆飞雨,两个人都嫁得不错,家里那位中看也中用,被两姐妹看得紧紧的。平常这两姐妹,还常常和外人说起管夫经。 可没想到张玉那个小娘皮,居然没头没脑地连结了婚肚腩都一大把的老男人也想勾搭。当然,张玉没成功,那两位妻管严交代得很老实。不过知道这事的两姐妹算是炸了,差点撕了张玉,还是看在没有证据的份上,才忍了好几个月。 本来忍了过来几个月,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但突然听说张玉她爸张德义翻车了被抓紧了牢里,两姐妹又陡然想起这事,乐呵得不行。 除此之外,这两位今儿还遇着一个可怜的中年保洁,眼巴巴地来告诉她们两一个大消息。那中年保洁说自己有个小孩被欺负了,所以自己故意混进了张家做保洁。遇见好几次两姐妹撕张玉,所以觉得这两姐妹有些能耐,愿意把消息告诉她们。 张家有个诡异的地下室,长着些红色的花,每回张德义进去之后,过几天就能得到升官的机会。保洁想着,那地下室肯定有她看不出来的东西。墙倒众人推,张德义这回被抓,保洁人小力微,只能抓着机会动作一二,希冀自己的努力有点用处。 这保洁一说,两姐妹自然在心里嘀咕了起来,想着四九城传说的“老天爷亲儿子”一说,背后头发凉。再想起程家这边程旭新带回来的对象和齐家那位新任家主有关,就寻摸着来了——敢四处勾搭男人,张家张玉肯定得罪这位大师了! 两姐妹坐了几分钟,程旭才从楼上下来。 程苗主动避开,让这看着有些不正常的两姐妹和小五自己说。这陆家两姐妹除了脾气不怎么好,为人还是看得过去的,苦只苦她们老公。 程旭坐下,问道:“飞燕姐,飞雨姐,你们找我这是有事?” 陆飞燕性子更急,直接问道:“张家搞不搞?” “飞燕姐怎么问起……” 陆飞雨也急了:“唉!大男人家家的,昨儿张玉欺负你媳妇呢,你心里没意见。” “那肯定有。”程旭点头,想着昨儿雪槐说的等着就是等这两位不怎么熟的姐姐了。“张家怎么得罪两位姐姐了?” “哼!还不是那个张玉勾勾搭搭的!” “对,这回就让她知道错!” 程旭皱着眉,没想着张玉那么……一言难尽。这陆家两位都是和程苗一个年岁的人,他们的老公年纪也不小,孩子都好几岁了。这有妻有子的,那人也是做得出来。 看程旭皱眉,陆飞雨便赶着道:“我们听说个事,那个张德义升官的事有蹊跷,怀疑他用了别的邪门手段。他们家有个地下室,开些红色的花,多诡异啊!” “我听说你对象就是那个玄门的,还和齐家那边认识,能不能让你对象出出气,找个人断了张家的歪路子!”不怪这两位多想,张德义差点翻车不是头一回,可上一回差点成功险之又险让他给逃过去了。 好运气一回又一回,而且是做多了孽事的人,哪来的那么好的运气! 程旭心道果然如此,小妹说得一点没错。 他刚想点头答应,那边陆飞燕大方开口:“行价怎么样啊?不过我们不缺钱,到时候给你对象找来那人两倍行价。不过一定要厉害一点,一把张家弄死,那张家的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人,爱欺负人小姑娘……” “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人,破坏人家庭,就为了自己痛快。” 要说多恨张玉,这陆家两姐妹是没有的。要不是那个中年保洁找上她们,又是可怜的同是当妈的人,她们说不定都不会走这一遭。可一切就那么巧合,一个接一个,一环接一环,一步步走出了现在的局面。 “不行。”程旭摇头:“不用两位姐姐出钱,我对象心肠好着呢。”小妹说了,这个不能拿钱。 听着程旭的话,两姐妹相视一眼,算是心里悬着的石头下来了一般。 “那我去问问雪槐,两位姐姐是一起还是怎么地。怎么去张家想好了吗?”程旭挑眉问起等下的安排。 陆飞燕道:“安排好了,跟在后面去调查,不破坏现场就行。算是合作,也是给他们办事的加道保险栓。” 知道陆飞燕姐妹两有想好别的,不是一时冲动,程旭就去了打了电话,和赵雪槐陆家姐妹这边定好了时间。 时间当然赶早不赶晚,中午十二点半就得去。调查取证那边也是遇着大事得加班,这边他们是顺带的,也得配合对方时间。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赵雪槐和程旭、陆家两姐妹回合。 瞧着赵雪槐年轻,两姐妹又是互相看了一眼,不过带着艳羡的目光中没有怀疑,只是觉得这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这程家老五对象身上,怎么就有种让人怀疑不起来气质。 估计对方真的是很厉害吧,陆家两姐妹这般想着,就迎来了一个中等个头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可比杜梦蓉看着年纪大多了,是那种一看就被生活磨砺过的人,但收拾得干净,看着让人觉得舒服。这妇人被张家叫做张妈,但其实不姓张,只是借着同姓好获得信任而已。 不过她和赵雪槐等人介绍的,也是自称张妈。 张妈打量一眼四人,道:“你们随我进来吧,那边调查的人也要先看看,我们得后面一点。” “不是说下面就我们查吗?”陆飞燕不满地道,她还以为是独一份呢。不过想着那些人也是尽心办事,遂道:“算了算了,后面就后面。肯定是你说的吧,下回可别找我了。” 张妈讪讪地笑了一下,脸上有些无奈。她算是利用这姐妹两,但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也许忙完这遭,她就能安心回老家守着那一方小土包过日子了。这吃人的四九城,她不想再来。 赵雪槐站在院子里,看着颜色奇异的草木摇了摇头。满院子的东西,没一个正常的。唯一一个好点的,就是这个妇人,但身体也不太好,想来离开这地方之后会大病一场。 等到十二点四十五,调查的人弄完了过程,警戒线圈住了张家。 陆飞燕上去和领头人说了几句,张妈才能带着人进去。 张家内里装修风格复杂,地毯是白色的,家具大红色,顶上吊着欧式的大吊灯。 张妈走在最前面,走进主卧,推开大衣柜的门,领着赵雪槐四人从隔间进入地下室。 这躲躲藏藏的地下室,一看就让人联想不到什么好地方。 张妈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和戾气,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不过她晃了下头就清醒过来。 “就是这下面了。”张妈打开灯,血红色的花没有叶,就连支撑着的花朵的杆也是深红色的,无端透出几分诡异。 张妈停下步子在最外面的位置,不敢往里去。她进来的次数多了,敏感地觉得自己进去之后心里很不舒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赵雪槐眼里闪过惊色,往前几步,丢下一句:“你们别跟着进来,最好站到门外。” 她手指为剑,画下一张驱邪符。 只见符箓灵力荡过之处,那一朵朵红花炸开不少,飞溅出一地的红色汁液。那溅出来的汁液比花的颜色浅上许多,粉红色状似雾气,一不留神就能吸进去。 赵雪槐回头一看,坚持留在门口处的张妈和程旭已是眼中有些不清明。 一个清心阵丢了回去,赵雪槐心想果然是这玩意儿! 邪门歪道的玩意儿,害人不浅! 第103章 奢靡鬼花。 无叶,花艳似血,常开不败。花汁可令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弄,有成瘾性。长久接触者欲|望强烈,易声怪癖。 看着艳丽无害的花朵,一旦碰触到汁液就是极其危险的毒药。张德义在地下室弄了这许多的奢靡鬼花,想来那一次次升官,都是用着这玩意儿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因为接触多了这东西,使得张德义在欲|望上颇为强烈。 纾解欲望的手段也大多充满着暴|力,色|欲。接触这鬼花的时间愈发,心理上问题就会愈大。 就连一开始,培育这些花也不轻易,需要实打实的人血浇灌土地,灌上三三九日方能让种子破土而出。 驱邪符冲击过的地方,血红色的花朵纷纷炸开,不少汁液冲着赵雪槐身上衣上而来。 粉色的汁液飞溅向赵雪槐的方向,但却在半米之外自己落地,好似受到了来自地面强大的吸引力。 赵雪槐蹙着眉,看着炸开的红花很头疼。好好的首都之地,怎么会冒出这种东西,而且是一片,还是瞧着年份不久的。 要知道四九城早就是国之重地,一国气运就在地下龙脉之中。前些年虽说真龙已死,国运渐衰,但近些年发展迅猛,国运早就转换过来成为新的一方巨物。有国运相护,邪祟应当少生才是。 不过这些知识让赵雪槐觉得奇怪,思索间,她找放出了一大把的真火,将一片奢靡鬼花烧得没了根,无奈地化作一阵阵粉红汁液喷洒在地上。 那些红色的花消失,地面上的赤褐色土地刚露出个样子,就又被粉色汁液汁液染成一种让人心惊的红色。 无形的黑气逸散在空中,朝着地面上飘出。 一时间地面上的花草都变得无精打采,好些草木从根子里就被腐蚀,显得诡异得很。 不过张家会被封着,过个几个月变得荒凉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赵雪槐解决了地下室,领着程旭和张妈出来。 陆家两姐妹见了连忙上来问道:“怎么样了?里面那些东西解决了吗?”两姐妹只是好奇那种没见过的花,不过看着就能想到是不好的东西。 “解决了。”赵雪槐扫过陆家两姐妹一眼,多提了一句:“那个花可以控制人,想来张德义手里会有些东西,可以让人仔细找找。” 那些藏东西的事,赵雪槐就不精通了,专门的事交给专门的人去做。陆家两姐妹能废功夫来一躺,最后那点事想必也不会推辞。 听着赵雪槐的话,陆家两姐妹点头,态度积极。 张妈看着陆家两姐妹点头了,刚刚被赵雪槐吊起的心才放了下去。她只希望,恶人能得到恶人的果。至于张德义不正常的地方,张妈倒是只发现了地下室一处。 忙完事情,几人走出张家。 陆家两姐妹上了自己的车,程旭和赵雪槐在后面一点。 见着有些怔楞的张妈,赵雪槐递给对方一串桃木小手串。 “您拿着吧,是个静心的小东西。”对方在张家待久了,怎么说都是有些中招的,身体方面不大好。赵雪槐看对方面相早事父母双亡,青年丧夫,中年丧女,实在有些不忍。 而且就赵雪槐得来的消息,她能从张德义的行为中猜测他身上产生的怪癖。再从渊源来看,这中年女人丧女的原因就能猜出个几分。 给了东西,赵雪槐坐上副车位,坐在程旭的身侧。 车子慢慢加速,然后快速离开。 张妈捏着那手串看了看,塞进了口袋里。心想这闺女真是个好人,希望她往后的日子都过得好。 …… 却说后事,陆家和杜家顶着压力找了一段时间的证据。找的过程发现动手的人不止他们一方。只是如同心有默契一般,两方在找到东西之后,对着张德义下了狠手。 张玉百方求援,但是能帮得上忙的人却是没有。 反倒是一纸离婚书放到了张玉的面前,她老公要和她离婚。 张玉觉得难堪不已,面色愤红。 她对面的男人却是敲着腿,自在地道:“快签吧,签了了事。反正你之前也老想着离婚,我现在成全你。” 张玉气得没说话。 男人继续叨叨:“这婚我早就想离了,你说说你一个女人,给我戴的绿帽子千百个,早丢得没法看了。”说到这事,男人脸色不怎么好。 张玉哼一声:“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头上的绿帽子只会多,不会少!” “我可不像你。”男人看张玉一眼,“我睡的都是出来混的人,可从不会和结婚的人搞在一起。你以为这回就是你爹的事,那些你得罪的女人可不好惹,墙倒众人推,你也莫要觉得我无情。” 张玉刷刷刷大力地翻看着协议书,发现这份倒是没占自己便宜,于是爽快地把字签了。签完后,张玉放下狠话:“等我爸出来,你就等着后悔吧!” “什么出来?你做什么梦呢。今儿结果都出来了,多罪判无期!”男人丢下一句话,不回头地直接离开。 留下张玉有些发愣,怎么会……怎么会是无期…… 她当然知道今天判刑,可她不敢去。她爸爸怎么会出事呢,不过是睡了个小姑娘,谁还不睡觉了! 张玉有些崩溃地赶去了张德义在的监狱,要求见上一面。 在等候室等了很久,张玉才看到隔着玻璃的父亲张德义。 前些日子,张德义还是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今天的他却是连大肚腩都小了一圈,挂着大大的眼袋,整个人颓靡不已。 张玉扑在玻璃上哭:“爸!那个男人要和我离婚!他就仗着你不在欺负我……” 张德义听了心里既不是滋味,又有些不耐烦。 “我不是说了,让你先不要离婚。” “可是他要离,我又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张玉擦了擦眼泪,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张德义吊着两个大眼袋,根本不想听这些牢骚,但张玉一直唠叨到探监时限到了,也没关系这个入狱的父亲一两句,只一味抱怨着自己生活的不如意。 到了点,张德义被带回里面,一进牢房,就听到嘿嘿两声笑,一个大脚板踢翻了张德义,踩在他肚子上不停晃荡。 痛、难受、恶心、想吐…… “听说这人渣欺负小孩!还是个大贪官!” 第二日的报纸,张德义的消息占据了一个小方块,带了一个正脸图。 诸阳拿着报纸,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下。 “果然是这个下场!活该,为啥不给判死|刑!”诸阳昨天没去听审判现场,只是从妻子嘴里听到消息。眼下看到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就知道做不得伪了。听见是一回事,看见铁证又是一回事,而且是在这种地方,想必那张德义也会声名狼藉! 诸阳笑出泪花来。 杜梦蓉给他擦擦眼角:“哭还是笑呢?” “笑!我高兴。”诸阳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帕子,自己擦起脸。擦完后,将帕子递给妻子,诸阳道:“事情弄完就放心了,国外那边大学和医院都联系好了,我们去那边去乖女看看,一定会好的。” “会的呢,我们去国外看看,看不好再等等,现在科技发展得快!”杜梦蓉洗着帕子,抬头望沙发上看了一眼。 皮肤白皙的女孩乖巧地坐着,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感觉到杜梦蓉的目光,女孩抬头冲她笑了笑,嘴里喃喃:“不哭,不哭。” 第104章 “哎哟,终于动着不痛了。我的亲妈唉,你下手可真狠。”何威小心翼翼地拖着屁股从床上下来。 当然他身边程禾女士并不在,不然他也不敢喊。上回给未来小舅妈找了麻烦,回来亲爸和亲妈一说,何威就承受了来自鸡毛掸子的疼爱。 何威想,幸好屁股肉厚好得快,不然自己非得继续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不过想想上回的事,何威也觉得自己吃饱了撑得。蕊蕊都说了,错不在未来小舅妈身上,自己还去作死,也怪不得老妈听完那些事让他趴下就是一顿揍。 老大一个人,又是个年轻小伙子,要跑肯定能跑的掉,可自觉理亏,何威也就挨了一顿结实的,在家躺了好些天。 因为屁股还没好,怕走路不好看,何威死活不出门,每天抱着电话和郑蕊嚎自己好疼好疼。 郑蕊听了也有些心疼,可何威家她还不打算去,又想着何威是活该挨打,干脆就忍着心疼只安慰他很快就好。 这个很快,一拖就是五天。 何威对着镜子把胡子刮了,又偷用程禾女士的东西洗了个脸,觉得自己香香的才换上衣服出门找郑蕊。 两人约在一间干净的小店,玻璃门擦得干净,有着好喝的清淡茶水。茶的等级不怎么高,倒是因为装修干净暖心不少女孩子喜欢这里。 这间小店是郑蕊近来的私人投资,何威来的时候郑蕊正看着记载营业额的账本。 何威打量一圈店里环境,看着明显的西式小东西,猜测道:“这不是又是你投资的吧?大老板。” “是啊,老板娘,想入股吗?想的话拆你一点股份。”郑蕊抬头,脸上笑意温婉。 两人相对而坐,服务员送上一壶郑蕊一开始就点了的茶。 姿势优雅地给何威倒了上一杯,郑蕊关心起何威的伤势,瞥瞥他身后的位置,问道:“你哪……好了吗?” 何威赶紧伸手护住:“别看别看,好了的。不好我才不会出门。” “那就好,你妈下手有分寸的。毕竟是亲儿子。”郑蕊道。 “唉,也是我自己脑子糊涂。不过糊涂也是为了你,你都不记我的好。”何威喝一口有点甜的花茶,有点儿委屈地看向郑蕊。 不过何威脑子转得快,这才刚委屈上,他就想起张家的事。毕竟他招惹出来的张玉,然后张玉一蹦跶,张家就完了,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微妙。 “唉!蕊蕊你知道张家的事不。”何威挑挑眉,“张家完了,张德义无期,估摸着以后四九城里再没张玉这号人物了。” 说到张玉,何威脸上露出一点遗憾的神色。其实对于他们男人来说,好看的女人还是可以看看的,何威虽然对张玉没心思,但不妨碍他不介意那些事。 事实上,很多男人也这么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蕊听出他话里深意,瞪他一眼:“你既然惦记,不如去捡个便宜啊!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强。说不准人家就以后一心一意跟你了。” 郑蕊说着,手上把何威那边的茶杯往回收。 何为立马拦住,笑着赔罪:“没惦记,我惦记的都是你。就是突然说起这个,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嘛,屁股还肿着呢!” “别拿你屁股说话,我接下来要回昆市那边发展,你肯定是不能跟着的。”郑蕊冷面相对,但被子却是松手让何威扒了回去。 何威对于郑蕊要回昆市赶到惊奇,可郑蕊自己选择的事,是从来不做变化的。今年云省边境开放了翡翠市场,她看中了这份商机,药箱近距离查看或者掌控生意,必须得去昆市待很长一段时间。 何威生气的时候,郑蕊回过神来在默默地心惊。刚得罪了那位赵大师的张家,也随即就完了。这要是没关系,郑蕊不信。 但张家的事,和赵雪槐确实没有直接的关系,她顶多就是一个出了一把力的吃瓜路人。真正让张家完蛋的,是那些被伤害过的人。有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家的事余波持续了好一阵,下马许多大小官员,倒是风气清正了一波。 但随之而来的,是齐芸越发的忙碌,赵雪槐是逮不到人了。不过赵雪槐倒也接连做了几单,捉了一只鬼,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闲适之中,和程家人熟络了不少,程家也正式去过一趟。程国海已经出院,见面几次都在程家,家里更是只有自家人,气氛也不错,给赵雪槐留下的印象极好。 想着上回在程家看到的咬手指奶娃娃,赵雪槐跨过门槛,打算再用师父剩下的紫檀木雕点小东西送人。 今儿个迈进从酒店里搬出来后住进的宅院,赵雪槐却是意外地看到了齐芸。 齐芸还穿着在云省那边穿的单件宽大白裳,身形比当初瘦上一点,正坐在院子里用精细的雕刻工作雕着木雕人的头脸处。 这雕东西的喜好,还是赵雪槐从齐芸这儿沿袭来的,后来发展成了兴趣。 而齐芸手里的木雕在她手下,渐渐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男人模样。 瞧着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戴一副眼镜,肚子微微凸起,脸上笑呵呵的。雕刻的时候,齐芸脸上也浮现出浅笑,尽数拂去咄咄逼人的气势,化作无数温柔。 赵雪槐眼眶微微有点热,她不忍地挪开眼。这般怀念一个不在的人,都能让人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也许师父能把消散快二十年的魂魄集全,送她那师公转生,可转生又能如何?那个人已是下辈子。 屏着呼吸,再缓缓吐出,赵雪槐耳尖地听到敲门声,快步走向门口处。 敲门的人敲了三下,就停一下,过一会再敲三下。 第三回 的三下没敲成,门被赵雪槐打开了。赵雪槐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关上门才和敲门这陌生男人说话:“你好,是有什么事吗?”赵雪槐打量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严飞宇也有些惊奇今天要找这位的年轻,他是国家特殊处理办事处的三分部人员。今天是来和这位只在照片中见过的年轻大大师,谈谈入驻他们办事处的可能性。 “您好!是赵大师吧,我就是来找您的。”严飞宇有礼貌地主动伸出手。 赵雪槐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听着对方自爆来头。 “赵大师,我是国家特殊处理办事处三分部的人,叫严飞宇,这是我的证件。”严飞宇把东西掏出去,让赵雪槐查看,然后笑着道:“相信赵大师应该不用证件就分得出我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不过程序我还是走一遭的。” “自打赵大师来四九城后,我们也了解到了您一些事,想要吸纳您进入我们的组织,为维护清明的环境做一点小事。当然,大师您和我们不同,您加入我们是顾问性质的,您有空帮忙就行,不是强制做事的。”严飞宇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赵雪槐。 站在门外面,但严飞宇依旧敬业得像在正经谈公事的地方一样,没有一点儿不自在。但实际上,不过是严飞宇为了招人,见过不少脾气诡异的大师,这般让人站在门外不让进门的也是常事。不过赵雪槐在严飞宇心里印象极好,这位的心性,简直就是他们最理想的那种人选! 赵雪槐快速地扫了一遍,问到关键点:“怎么想起找我?我应该挺籍籍无名的吧。”在四九城,赵雪槐可低调着。 严飞宇笑笑:“我妻子是陆飞燕,听飞燕嘴里大师高洁,故而心生来意。希望没有冒犯到大师。” 原来是熟人推荐,赵雪槐指着文件中的义务那边:“不强制,但是需要的时候能配合必须要出现。这个和不强制,有什么区别?” “我们邀请的时候,顾问可以自己判断来不来参与任务。只要您给出的理由得当就不算不履行义务了。”严飞宇解释了一下,又说起自己这边的好,“做我们的顾问,不干活也是有工资的,而且养老医疗都不用担心,孩子上学也是最好的环境。还可以低价买房,享受干其他部待遇。” “行吧,不过我可能不会久待四九城。”赵雪槐觉得这份文件也就是请个强力外援,紧急关头救救人命,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严飞宇脸上露出喜色:“这个没事,我们在全国各地都有分部,会有特殊的标志,和特殊协会也有联系。” “好的,我知道了。”赵雪槐点头。她能说她上辈子也做过顾问嘛,不过问一遭走过程序,就和这严飞宇之前一样。 两个人达成共识,严飞宇定了哪一天带赵雪槐去分部看看,熟悉一二,就没再打扰自己离开。 赵雪槐推开门,齐芸已经忙完了,十八个表情各异的木雕人整齐地拜访在木桌上。 齐芸抬头看向她,笑容中带着点疲意,说道:“东西齐全了。”她用来尝试古阵法,召回消散魂魄的材料齐全了。 第105章 齐芸疲惫的笑,落在赵雪槐眼里。 赵雪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她渐渐有些后悔,从一开始的理解和支持,到忍不住的想要干扰后悔。为了防止自己用着为了对方好的理由而干扰师父行事,她特意不怎么留在宅院里。 但人在外面,心中的躁动却忍不住。 一直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奋斗,值得吗? 即使所有的努力都成空,也值得吗? 人生难道仅仅只有能想到的情爱这一件事了吗? 问再多,平静的时候赵雪槐都知道,只是那个男人在师父心里最重而已。 心脏长得一边,偏心难免。所有有时候就为了心中更重的分量做了取舍,齐芸取了那个赵雪槐素未谋面的男人,抛弃了这红尘世界罢了。 苦守在一地将近二十年,隐姓埋名,不出门户,但齐芸耐得住寂寞;一朝功成,第一件事想的是去收回魂大阵的东西,而后才施施然去解决仇敌,她考量的地方莫不是拿到东西才稳妥,就算之后受伤也无妨,没人知道,她到底准备多少天才地宝。 赵雪槐叹了口气,瞧着十八个活灵活现的木雕道:“恭喜师父。”语气里没有几分喜意。 此刻的齐芸要的也不是恭喜,她起身拍拍赵雪槐的肩。不反对,就是最好的支持。近来好友气旋子心头觉得不对劲,已经又和她闹了几次,郑濂更是在过来的路上。 齐芸知道,弟子看着不多说,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包容。如果……如果再早个几年,自己只怕真的抛不下这个孩子…… 赵雪槐在齐芸眼里就像她的孩子一样,师徒如父子母女,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齐芸阖眼,拿起一个笑着的木雕给赵雪槐看:“看,你师公。” “他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颜磨山,是个开书铺的,也会自己写点东西,戴副眼镜厚得像酒瓶底似的。我有一回见他,他掉了眼镜,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听出我的声音。” 想到一点不能说的事,齐芸脸上笑意更浓。她脑海画面里,是一个穿着中山装,在河里面扑腾的人,那是另一回掉了眼镜,狼狈的理由很可爱。 师徒间气氛淡淡的,齐芸有着淡淡的急切心情,想要立马解决完所有事,去到那个人坟头上开阵。 可现实里需要忙的不止这一件。 宅子过户到了弟子名下,齐家被解散,一切在老宅的东西齐芸找了出来送博物馆,那些都是齐芸父母的遗物,可以单独列一个馆点了。 郑濂来的时候,齐芸刚送走面色花白的一老头。这老头是四九城特殊协会的老会长,齐永盛倒了,齐心兰被辞退,这位老者才没办法地再次出山,训训那些不争气的小辈,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这回齐芸找他是让他帮忙的,不过也给了对方拿得出的东西,两方达成共识,只等齐芸去墓山的那天。 郑濂和王老会长一错身,认出人来,有些诧异地问候:“王老,您怎么来了?” “没事,和齐芸说了个事。你是来看她的吧?她到底要忙个什么,整个人折腾不停,齐家都给分了。”王老会长有些话不适合当着齐芸的面问,倒是逮着郑濂问了起来。 郑濂只强笑两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不来问了。回头和您说,我先进去了。” “行,你随意。”王老摸了一把胡须,又摸着光头出了这四合院。王老的疑惑自不多说,这些年轻人的奇怪事他老人家掺和不进去,问太多就像打探消息的人了,掉面子。 郑濂走入门里,看见无人在,扫一眼没扫着赵雪槐,问起齐芸:“你小徒儿都跑了?齐老太婆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给她过户了个四合院,就跑了。”齐芸笑着摇摇头,提起她的事,“你可算来了,我二月二开坛祭山,还需要你帮忙呢。” “祭山?”郑濂脸色大变:“你祭山做什么!还魂就还魂,那山怎么惹着你了!” “先化骨,再还魂,把握大一些。”齐芸淡淡道。 郑濂脸色更不好了。 化骨,这字眼只说了一半。实际上把只剩骨头的死者,重新聚齐生气注入体内,用多种天才地宝重新塑造身躯,此等手段,就属于逆天而行。 “那可是整整一座山的生灵!化骨又如何,孽气重了,他魂魄齐全的希望更小!”郑濂几乎是在吼,语气里满是怒气,失措地在地上转了几圈,瞪着神情还是云淡风轻的齐芸,心里恨铁不成钢。 但又何止是不成钢,齐芸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孽债是我的,我不主阵,只引阵。” “那谁主阵?你休想我帮忙,我恨不得拍死你!”郑濂气极。 “雪槐来。”齐芸低垂眉眼,“她的生日生时和磨山一样,主阵能提高半成的几率。” “你让她来,你想过阵法出个意外她怎么想吗?”郑濂万万没想到齐芸居然打的这个主意。 回魂大阵,就是郑濂都不敢说自己可以行。而整个阵法复杂至极,光是引阵都不容易,更别提这个阵法多年没有人试过。光是主阵的压力,想想就是沉重的。 让一个孩子来动手,郑濂觉得齐芸简直是丧心病狂。他转了几步,猛然回头,面带惊惧:“你不会是想用心头血做引子吧!老太婆!” 心头血,从心头取的血,术师身体内生气最重的地方。至于爱侣两者之间,心头血相关的秘法更是有着无数之多,也怪不得郑濂从齐芸不主阵想到了这一点。而且齐芸早年间得了一份古址密保的秘密,郑濂也是知道的。 齐芸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郑濂眼睛都红了。可当事人平静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恨恨地摸了一把脸,郑濂道:“二月二我会去的,我走了。” 竟是气极而走,甩袖而去。 齐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看着空荡荡的室内,心意已决。 行事多张扬的人,往往心智就愈发坚定。郑濂从来都知道,齐老太婆的心肠比铁还硬,简直就是铁石心肠。他和气旋子笑过这女人,也心疼过,想着是不是丧父丧母让齐芸练就这般心肠。 朋友多捂捂,想必就能软软,也让初见就和他们相交的这女人软乎一点。可多年努力没有丝毫用处,外表看着是软了,内里还是那个人,她少年时磨砺出来的心性,已是不可改。 农历二月一。 被过户气走好几天的赵雪槐还是滚了回来,站在门口表情寡淡,好像这宅子主人欠了她几百万。 门无人动,而自开。 朗声传来齐芸的声音:“进来吧,还闹什么别扭。” 赵雪槐踏步进去,表情冷着。 齐芸就在院子里,这回她手里空荡荡的,闲适得很。 赵雪槐渐渐走近她,雪槐个头高,齐芸却是个头不高的,乍一看倒像两个小姐妹在闹别扭。高个的在生气,矮个的在哄人。 齐芸下一句,又让赵雪槐炸了:“明日替为师主阵可好?” “怎么是我?”赵雪槐蹙着眉,“你自己不行?”打量齐芸气血一眼,人是好好的。 “为师引阵,引子还需要为师的精血,我怕我体力不济。”齐芸没将心头血说出来,赵雪槐也没有郑濂的见识,知道诸多古方。她上辈子接触的,也是新的那些东西。齐芸这一代却不同,在一个过渡的时机,能得到不少古时的东西。 赵雪槐那有不答应的,蹙着眉点了下头。 见弟子点头,半骗半哄的齐芸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把明天赵雪槐要做的事一一地说明。 主阵是在后面开阵和招魂之时,难是不难,不过因为赵雪槐的生时生日的原因,她招魂更有用而已。齐芸也是行的,她和颜磨山是伴侣,但心头血之用就有那个功效,而且剖去心头血后 ,齐芸心力不济,还得把祭山的孽气承受,只怕到时候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一夜过后,是二月二。 二月二,又称龙头节,古时祭神请雨时。 早上八点,四个大汉抬着东西上了齐墓山群的一座山头上。他们爬上的山是一座小山,而且是山上只埋了一个人,真是想想都奢侈。 四个汉子抬着东西喘口气,有些好奇地猜着这回是往墓里填什么宝贝,不过他们是这边墓山工作的人,倒也不止于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来。而且那些仙人一般的人,他们可不敢惹。 踩过无数荒草,终于找到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直通一个一米高的墓碑,墓碑后是修葺过的墓地,看起来已是多年无人打扫了。 四个汉子都忘了这座山葬着谁,只听到那个很有气势的女人让他们放下东西,开始松墓地,起出棺|材。 汉子们挥汗如雨,忙活得满头大汗。有些是热汗,干活弄出来的,有些是冷汗,墓地这地方阴气吓出来的。 “哐”地一声,是挖到了东西。一个汉子在齐芸瞪着的压力下收了手,还没来得及擦擦额头上的汗,墓地后面的小树丛里一群鸟冲了出来。 “啊!啊!啊!”是一群黑色的乌鸦,在墓地这边栖息,叫声凄厉。 这声音吓得几个人动作更快,很快把棺木完好地起了出来。然后四人站在一边,等着齐芸发话。 除了齐芸,在场的还有赵雪槐和郑濂。 郑濂看齐芸只盯着棺材,这几个男人吓得不行,招手让他们过来。 “这是酬金,拿着下去吧。可别待着在这山上,走远点。” 当头的汉子借过钱,连连点头:“好,肯定跑远点,不耽搁几位大师。”这汉子也看出郑濂穿着道袍,知道这位不是简单人。不过先前齐芸的家属证明是检查过的,不担心这位行事不正当,对着尸体做什么坏事。 如果自家人都要对尸体做什么奇怪的事,他们也没有拦着的自由。 “这个也拿着吧。”赵雪槐给出四个符纸缠出来的小三角纸包,看得出上面奇异的纹路。 这回那几个大汉都面带喜色,高兴地收了东西,再离开。 走到山脚的地方,其中一个汉字擦了擦汗:“我总觉得今天这趟心慌。” “别说了,吓死个人。我们老实跑远点,不然可能真没好果子吃。” “唉,你们说那几个人干什么呢?”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那个人是上面管事让进来的。我听着上面喊家主了,难道是他们本家的那个家主,真年轻。”常年给齐家做事,这些人也有一套自己的路子得消息。 很快,四人老实走远。 郑濂黑着脸,撒下驱灵阵的最后一辍符灰,口中念念有词:“赦!人命之令!此山生灵,去离去离!” 郑濂声落,山上各种动物声音响起,一时鸟飞虫爬,兽奔禽扑,整座山都闹出大动静! 赵雪槐目光落在齐芸身侧。 除齐芸人之外,她师公颜磨山的棺木已被擦净,完全地暴露在地面上,散发着泥土气息和腐朽气息。 齐芸合掌一拍,棺材板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棺材板一点点往后退去。 第106章 上好木料的棺木一点点打开,一股阴气募地从里面蔓延出来。 齐芸不躲不闪。 郑濂还驱着这一山的生灵,只有赵雪槐能看着她。 一道风符落在齐芸手背上,带起一阵风,将那些阴气驱走。 棺木里并不是什么老僵或者厉害的冤鬼,只是尸体难免自带的阴气还有尸气。因此一阵风后,棺木里的颜磨山便露出了模样。 一具空荡荡的骸骨,就是如今颜磨山的模样。明明用的上等能保存尸体的木材,整个人却只剩了一具骸骨,入目惊心。 齐芸看着如此模样的爱人心中涩意难掩,身前她留不住这个人,死后连这具身躯都不能给他留存。当初齐芸找到颜磨山时,对方已然惨无全尸,又教她如何给他留的这具身。 彼时郑濂把全山的活物赶走,留下不能挪动的草木。回头一看,就是故人只留骸骨的情形。 不说齐芸,便是他也忍不住回想那些有颜磨山一起度过的往事。到底是活生生存在过的一个人,也是那样一个算得上好的人。 郑濂微微叹口气,告诉齐芸:“都驱完了,我们开始吧。” 赵雪槐扶一把有些怔楞的齐芸,也说道:“师父,阵点快到了,莫耽搁。” 说完,赵雪槐自去摆阵,收拾东西。 几个大汉一并抬上来的两口箱子,一口是齐芸备下的,一口是师徒两摆阵要用的,算来都是珍奇货。不过回魂这等事,赵雪槐听说都很少,更别提真的接触到。 所以,这事到底能不能成,赵雪槐心里没有一点数。 但仅从心里偏向来说,赵雪槐自然希望师父顺心如意,成功让师公回魂转世,心里少了牵挂。 打开一口箱子,赵雪槐取出一盒小型数量极多的玉石,然后绕着墓地一个圈按照阵法位点埋下玉石。共计三百六十块玉石,最后一块玉石埋下,一旦温润的光就从阵法之中漾了出来,聚集到中心位置。 齐芸整个人被包围在白光中,透着锐气的五官变得有些柔化,像是在朦胧之中,不似真人。 她站起身,取过另一口箱子,将满箱的宝物倒入宽大的棺木之中。 千年的山石乳、五百年的人参、老山门留下的灵液、无数种放在外面一叶难求的灵草,无数的奇珍异宝落入棺木的颜磨山骸骨之上。 齐芸将最后几块极品灵石拿出,放在颜磨山的头和四肢处,借由满得溢出的灵气形成一个连通的回路,先前落入棺木的奇珍异宝化作一股股白色|乳|液争相涌入骨缝之中。 齐芸猛地一喝:“五灵开来!生死人,肉白骨,化得末人生前模样!” 骸骨之上,乳液都攀附在颜磨山的骸骨之上,渐渐成型,变幻做一个人大概有的样子。齐芸话语落下,仿若人型的半硬乳液就快速地化作血肉,有了人的肌肤样子! 同时,颜磨山的五官一点点清晰,变成阖眼睡去的人那般模样。 郑濂倒吸一口气,齐芸这女人竟然!竟然真的弄出了肉白骨的秘法,将一具骸骨变作与活人无二的样子! 忍不住心里的激动,郑濂将手探在颜磨山鼻翼下。 那般逼真,郑濂一瞬间以为颜磨山是活过来了!但可惜的是,对方的鼻翼下没有丝毫气流的存在。 齐芸拍开他的手:“摸什么,死了还能活不成。” “活不了你还折腾这些,回去为了让他再在土里化一次。”郑濂道。刚刚齐芸放下去那些东西,可件件都是宝贝,结果她就为了让死人有一具身体。该说用情至深,还是女人可怕?郑濂在心里摇了摇头。 赵雪槐扫了一眼师公颜磨山的模样,就收回目光,她在心中回想着自己待会要做的事,今天不能出一点差错,她必须全神贯注。 但集中精神时,一阵心悸涌上心头,迫使赵雪槐睁开眼。 落入她眼帘的是正在施法的齐芸。 山风扬动齐芸的衣角,齐芸浑身鼓动着灵气。 下一刹那,满山的灵气如倾泄般涌出,从草木中抽出,化作八道灵河落在八卦位上。随着灵气被抽出,这座荒凉但草木茂盛的山在眨眼的功夫变成一座荒山,蔓延只剩枯黄和黄沙,唯有玉石圈出的一圈中草木疯狂生长。 一道天雷应时劈落,迅猛不能防地落在齐芸身上。 “轰隆隆!” 齐芸卧倒在地,面上几道焦痕。这是她抽空这座山的报应。 不过成果显著,八道灵河已然成型,让中间的颜磨山浑身浸淫在灵气之中。 至此,引阵算是到了一半。 赵雪槐记着齐芸的吩咐,十八个颜磨山的木雕从后面一口箱子里拿了出来,围着颜磨山放了一圈。 郑濂也没有空着,狂暴的灵力全靠他掌控。 赵雪槐小心放木雕的时候,齐芸从背后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微微含着歉意。接下来的事,她和郑濂说过,但却没告诉过这个孩子。她还把后面的重担,一并都给了她。 说不定,上辈子的自己也不是抱着什么好的念头来接触这个孩子的,可这个孩子一直以那样的感情对待她,好像两个真的似母女一般。 齐芸吐出一口浊气,快速爬起来,伸手一拍一只玉碗跃在半空。然后一道白光从胸口划过,汩汩的鲜血哗啦啦地前后争相从胸膛里流出来,眨眼功夫满了一只玉碗。 背对着齐芸,赵雪槐心头猛地涌起一阵心悸,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当初齐芸一走不回头的决绝。 猛地一转头,满眼的红色染红了她一双眼。 手指在打颤,勉力才能不让最后一个木雕掉到地上去。一滴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赵雪槐有一瞬间扔了手里这东西的愤怒! “你在做什么!”赵雪槐吼道,瞳孔睁到最大,泛着红丝。 “咳咳,这是,最后一味引子。”齐芸别开目光,解释了一句。 赵雪槐手捏得死紧,倘若手里的木雕换个材质,能教她给捏断。 两师徒的僵持让郑濂反应过来,抽身赶至齐芸身边。看着气腾腾的赵雪槐,郑濂哪里还能不知道齐芸铁定是没敢把心头血的事和雪槐丫头讲。 但目前更重要的是,接着要做的事。郑濂冷静地扶了齐芸一把,对着赵雪槐道:“且帮她做完最后这点吧,血都放了,又塞不回去。” “呵。”赵雪槐冷冷地呵了一声,转身呼出口气,忍住心头翻滚的情绪。放下最后一个木雕,右手拿起一盏三清铃,她清声道:“二龙聚,灵为引。此地有灵气满,此地有亲人在,魂归魂归!” 齐芸双手掐诀,碗里的鲜血往外涌动,像一条涓涓的溪流在颜磨山的尸身上流转,带起一阵淡薄的红光,映红了那躺着的人白色的脸颊。 齐芸目光眷恋地看着,心头的闷痛让她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没有后悔,有的只有遗憾。 “魂归!魂归!” “颜磨山,归此处,归此处!” 狂风烈烈,红光一刹那猛地大放,满布这一方从地至天。 自下而上,再从这山往外蔓延,远处的红光单薄得看不见,但那伴随着的声音犹如回声一般声声不绝。 “魂归……归……” 三清铃的清脆的响声节奏明显,以古手法晃动,晃出通阴阳的奥妙波动。 远近几处墓山,新被埋葬下的鬼魂听着魂归的声音蠢蠢欲动,但是挟裹着血气的铃声却扼制住这些意识不强的魂魄。 也有老鬼心馋那些美味的血气,想要去吞食一两缕,却被铃声震得头脑发昏,败逃而去。 陡然之间,一抹蓝光闪过,齐芸眼里闪过惊喜! “磨山!” 然而一抹蓝光闪过后,天幕开始发黑。仿佛眨眼的功夫,天地间便黑得看不见手掌,尤其墓山这一带,所有人都吓得奔逃回家,奇怪着扰人的天气。 匆匆赶回家的汉子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黑色最浓的地方,正是自己和朋友四人早上上午刚刚去的地方。 “这么大的动静?”汉子捏着那个年轻姑娘给的东西,捂着放在脖子上,吓得不敢放下。 他婆娘点亮一只蜡烛,好奇地道:“什么动静?” “没,没什么。这不是刚回来就下雨,赶着了。外面天黑的动静好大,奇怪。” “去年雨水少,今天多些也正常。况且你忘了今儿是几号了吗?”女人点点汉子的头:“二月二,龙抬头!祭神请雨的日子!” 汉子没再搭话,心想估计还真不是什么请雨。不过也没必要说给婆娘听,女人一惊一乍白担心。 山上处,头顶黑云,铃声响得诡异。 从第一抹蓝光出现后,又飘飞出五点蓝光,凑成了六之数。 人有三魂七魄,九光为至,十光均在,才是成功的标志。眼下,堪堪六之数。 齐芸看着六抹蓝光,眼中溢下清泪,声声疾呼:“磨山!磨山!” “磨山!我在这儿,你回来!” 声音从山头往下,又一滴泪划到眼角的时候,一抹跳跃着的蓝光从眼前闪过。 这是第七抹。 七点亮光都围着齐芸。 三分钟后,第八抹细小的蓝光从远方归来。此时赵雪槐的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但那声声还在持续。 齐芸喊得更为厉害,用着不成样子的嗓音呼唤她的爱人魂魄。 “呲——” 第九抹跃入郑濂眼中,他欣喜道:“第九抹!这是人魄!人魄!” 第107章 第九点亮光从地底蹭地冒出,给人无限惊喜。 看着宛如九九归一的九点蓝光,齐芸心头大喜,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九抹也活跃地跳动着,在黑暗中很是醒目。 这些魂魄绽放出的蓝光,在远处也依稀能看到。 一山之隔,三个人趴附在草地上,观察着这边。细致地看,能看到这些人身边摆放的小旗帜,也就是阵法的阵脚,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必然会被发现。可有了这严密阵法做租个,三人就能轻松窥到对面场景,只需隐匿身形即可,气息却是不会被察觉。 其中一人赫然是赵雪槐见过的一人——有着两撇小胡子的段天河,也是上回帮着齐永盛作弊的见证人。 这回和段天河同来的两人,和他是一样的身份,其中一人更是他亲兄弟。三人相约而来,刚刚看见齐芸往棺材里不要钱一样丢奇珍异宝,就已经嫉恨得心头滴血了。 奈何东西是对方的,他们也不能为了那些浅显的东西错失这回的目标。而他们这回的目标就是齐芸,修为自然达到大境界,能吊打一个假大境界他们的齐芸。 段天河两撇小胡子动了一下,看见第九抹蓝光讶异。 “人都死了二十年,难道这女人还真的能成功?” “不可能吧。”段天河的弟弟段天星不可置信地看向那边。突然,他冒出个想法:“刚刚从八到九时间不短,我们去趁机赶个趟,拍散那东西,肯定能让那个齐芸疯了!” 段天星打的主意就无异于当年齐永盛打的主意,想让齐芸分神,失去控制力从而制服对方。至于除了齐芸之外的郑濂和赵雪槐,三人都没放在眼里。就算他们都是假境界,也不是没摸到突破屏障的人能比得了的。 只要拿下齐芸!今天要拿的东西就能拿到了! 段天星想着成功的几率挺大,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 段天河更为老成持重,有些犹豫:“如果对方被刺激之后战力大增呢?” 段天星道:“哥,你没看见嘛!齐芸刚刚剖了半碗心头血出去,那是什么,动起来对修为都是大妨碍,我看她现在就快撑不住了。” 段天星说着,另一人沈康也是心动:“段兄,我看看天星说得有理。我们这还是三个人,何惧之!” “那,”段天河抿了下唇,“那好吧。我们赶过去。” 话罢,三人从山上退了下来,小心藏着踪迹从后山位置往上去。 三人的身影快如急电,在三清铃中来到山上。 齐芸正对着正前放含着颜磨山的名字,据说正前方是离开和归来的放下,亡人认的路。之前九抹蓝光,俱是前方来的。 郑濂得了功夫歇息,看着齐芸的方向,眼中是代表着希望的蓝光。 赵雪槐则摇着三清铃,高提着手,灵力灌入法器散发出阵阵波动。她手里的三清铃没听过,铃声也一直在传出,波动荡漾着蔓延而出。 那些波动就像一条河,流淌着每一丝波动都是河水的波纹。乍地河里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浪头翻滚得更远,就引起赵雪槐的注意力。 “后面有人!”赵雪槐出声提醒道,一道灵力先声音过去。 段天河三人用来遮掩身形的阵法强在隐匿,防御力却是不强,一个照面就被击破。 齐芸也是立马回神,疾奔向露出身形的段天河三人。 这个时候出现,能做什么好事!齐芸一掌拍下,灵力手掌扭曲了空间。 然而三人也是心中早有成算,两兄弟留下对付齐芸,沈康则从另外的方向拐向颜磨山的残魂。 疾驰之中,沈康扫到了出声提醒齐芸的年轻女孩,恨恨地一掌挥了过去。如果没有这人,他们说不得就能成功捏爆那些残魂,让齐芸失去理智! 超了一个大境界的攻击,赵雪槐勉力支起齐芸先前给的宝器抵抗。宝器品质强横,而且专门只强化防御的宝器,对于这随意一击倒是轻松的。可残魂那边,却是紧急得很! 赵雪槐蛮横地将灵力灌入法宝之中,猛地朝着沈康扔出那法宝。 震动天地的一声“轰”响起!赵雪槐扔出去自爆的法器让沈康顿住了步子。 转眼之间,齐芸拿捏着段天星,退了回来,将颜磨山的残魂直接灌入自己魂海,忍着脑中剧痛打斗。 如同段天河三人猜测得那般,半碗心头血的影响不小,齐芸的实力大减。以一敌三本不是易事,何况此等情况之下。 沈康抽身在外,又因为赵雪槐横叉一杠而错失拍散残魂的机会,对着赵雪槐和郑濂都下了狠手,招招猛攻。 齐芸想要回援,却被牵制得不能动。等她把段天星废了,郑濂和赵雪槐都被拍飞了出去,身受重伤。 齐芸心中大恨,怒道:“该死!” 段天河捞过只剩了一口气的段天星,将弟弟放置到一边和沈康对视一时。 段天河一边躲,一边道:“她把残魂放在魂海里,半刻钟必疯,我们撑住!不能让天星白白被废!” 魂海是魂魄容纳所,哪里容得了别的外物在里面折腾。齐芸头就像有千万只虫在钻一般,痛不欲生,若不是她意志坚定,只怕现在想自杀的心都有。 齐芸咬着牙,招式狠辣,脸上肌肉扭曲,猛地靠近段天河,手朝着对方脊柱按下。 段天河险些被一掌按住,身后冒出一层冷汗,慌乱中失误更多。 仓皇间,段天河听见了齐芸的声音。 “王老头!你敢不敢更慢点!” 这紧张时刻,对方竟然还找了人守着?!段天河心中惊惧,随即不可能不相信的念头一闪而过,心道齐芸这女人肯定在诈他! 段天河动作顿了一下,依旧好不犹豫地奔向了齐芸的后背。 但身后的攻击来得更快,一道巨力自他脊柱而下。只这一下午,就废了段天河,让他瘫软在地,浑身剧痛。 在无法想象的疼痛中,段天河赤着双眼回头,却真的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白胡子的老头,脸上皱纹厚得能夹死蚊子。 但……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头,让他们功亏一篑! 段天河头颅朝着地面砸去,心中满是愤恨! 齐芸找的人姗姗来迟,段天河一招毙命。 看着段天河惨死,沈康转身就想逃,但等待他的却不是什么好果子,而是齐芸当面的一掌,劈没了他的意识。 三人,毙。 第108章 被齐芸堵了一句,王老也是面色赧红,关切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郑濂和那日眼熟的小姑娘。 “郑濂和你那弟子还好吧?” 齐芸头疼得像要炸掉,哪里还顾得上这老头,用力地砸了两下头,将颜磨山的魂魄放出。 九点蓝光一跳一跳地围着齐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最后一魄不见踪影。被这三人一打扰,阵法半路被打断,功亏一篑。 齐芸手拂过一点蓝光,一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一点点鲜血从她指缝流出。 王老一脸惊色:“你这是怎么了?” 发出不对的地方,王老用着灵力一扫齐芸,这才发现齐芸身上气血大空,刚刚强用灵力,已然到了崩溃之地。王老心中有些愧疚,都怪他老胳膊老腿的,不敢出来硬扛,没成想这么一拖,会让齐芸这丫头成这样。 叫齐芸一声丫头,就王老这个年纪还是当得的。当年他也是看着颜磨山和齐芸走到一起,还给两人主持给婚礼。 可一眨眼多年已过,当年两人也是天地相隔。王老看着齐芸,伸出颤巍巍的手掌扶了一下。 齐芸摆摆手,茫然地扫了一圈地面。 地面上阵法被弄得残破,灵力流水一般往外泄露。除此之外,棺木之中也慢慢地溢出尸气,颜磨山的肉身没了灵力维持,在慢慢地腐朽。 齐芸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走向棺木。 一个不稳,跌坐在棺木之侧。 齐芸伸手找过九抹蓝光,将一点点跳跃的魂或者魄灌入颜磨山的窍穴之中。 那边,王老掏出怀里的药瓶,给郑濂和晕倒的赵雪槐都喂了一颗。两个人昏倒都是因为受伤,吃药稳住伤势,而后要慢慢养起来。 等王老喂下两人褐色的药丸,齐芸已经将最后一抹蓝光灌入了颜磨山的肉身之中。 至此此时,齐芸才恍惚地发觉,她唤魂魄却了一魄,忙活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齐芸甚至没有很浓重的悲伤、愤怒、气愤,有的只是疲倦。 她让颜磨山半靠在棺木上,头埋在他的肩上,眼泪才咻地流出。 “二十年,二十年……我果然一早就该和你一块去死……” 哭湿了脸,齐芸顶着泪痕无声地抬头,看了看这山和远方,也看了看近处的人。 王老的人情一早就给了报酬,齐芸步子略过王老 郑濂为她奔波,这些年也是一直照顾,不知道欠了多少人情。齐芸想了想,蹲下将自己身上的唯二两件剩下的宝器都放在了对方的身边 她的弟子……,明明没有相识多久,当最觉得亏欠也是这孩子。齐芸目光暗了暗,手放在弟子的头顶,将成丹的珠子从自己丹田中引出,导入弟子身体中。在珠子即将进入丹田之时,齐芸用最后一丝灵力打碎那珠子。 强大的灵力在丹田内涌开,赵雪槐咬着牙醒来,痛得满头大汗。 在剧痛中,赵雪槐有些迷茫地看了齐芸一眼,随后立马察觉到自己丹田里碎开的珠子碎片。这珠子只能是齐芸的,可这珠子就是灵力容纳的地方,到了大境界放才能成丹! 师父难不成是碎了自己的珠子,赵雪槐捏住齐芸衣摆,像虾子一样弯腰蜷缩在地上,反对道:“我不要。你干嘛!” 齐芸一掌拍向赵雪槐脖颈,想把人给劈晕。 王老见了叹气,齐芸身上生机流失快得恐怖。 可赵雪槐在地上一滚,硬生生躲开了齐芸这一下。咬牙,赵雪槐试图弓着腰站起,但那种冲击着丹田的疼痛让赵雪槐又重重摔在地上。 “啊——”赵雪槐偏头看向齐芸,眼睛定在对方有些灰白和私企的脸上,祈求道:“师父,你别走!” 但齐芸一如当初离开一样,只是笑笑就转身,给她留下背影。 走近棺木,齐芸费力地爬了进去,抱着冰冷冷的颜磨山闭上了眼。 “哐哐——”棺木费力地自合上。 赵雪槐不死心地再喊道:“不!你别走!” “齐芸!” “老太婆!你别那么狠!” “哐——”这一声较为沉闷,棺木合上。 赵雪槐看向一边的王老,求助道:“前辈,打开棺木!我可以救她的!” 王老摇摇头,声音有也有些哑:“她心存死志,救不了的。”如果只是别的缘故,王老自己也可以勉力一试。但发现对方碎开丹珠的时候,王老就知道齐芸存了死心。 赵雪槐听完这一句,目光怔怔地盯着棺木的方向。 山风吹起一阵尘土,在棺木合上那一刻。 一道黄色的两头弯曲的光状物从棺木下面挤入地面,那道光一碰触到地,便如鱼入了水,钻进更深的地底去。 但这附近的山头却猛地变幻起来,青色从地下破土而出,长成嫩芽,最后招摇地伸展身姿。赵雪槐等人所在的山头更是由只有山顶一点绿,变成了原本绿色遍布的样子。 齐芸欠了这座山的,也还了回来,只愿这山永青。 王老看着山头处鼓出来的两角,心中微有讶异,判定道:“这是……这是龙气!” 说出龙气二字,王老用着灵力探入地底,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变化痕迹。 体会了一把龙气的奇妙,王老从沉迷中抽离,无奈地看向地上躺着的两人。 郑濂醒了,但状态还不如那个一直哭的女娃。王老上前用拐杖敲敲郑濂:“还好?” 郑濂点点头,没说话。 王老就用拐杖指了指棺木:“那先埋上吧,放在外面也不是事。” 郑濂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擦擦嘴角的鲜血:“好。” 果然,颜磨山就算死了二十年,也是她齐芸的命。他们这些人,算什么呢?全部绑在一块也不如那个死人。 郑濂甚至有些想笑,他憋了二十多年的那些从不敢言说的东西,都是笑话。 郑濂走向两口空荡荡的箱子,拖了一个过来扶起赵雪槐让她靠着,然后自己走向那个黑洞洞的大坑旁边。 伸手,三掌下去,木钉死死钉入棺木。 再一推,沉重的棺木平稳地落入墓坑中。 “至交好友!哈哈——” “如血师徒!哈哈——” “都是笑话!” 郑濂扬起尘土,把棺木盖了。 半刻钟后,连墓碑上的字都刻好。 天际乌云破开,露出一丝天光,照亮墓碑上的字眼。 明显磨去一层再雕刻的墓碑上,左书恩爱夫妻,右两行小字书夫颜磨山、妻齐芸。 天际的乌云渐渐散去,四九城中早早回屋的人好奇地再探头。 没见着雨,有些人好奇地嘀咕:“天黑了这老久?没下雨?” 伸手去探探,连太阳雨都不是。 人们不耐烦地走出屋门,继续刚刚做的事。 田地里干活的干活,闲适在家的人收拾庭院的收拾庭院,还有小孩解放一般到处乱窜,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片刻功夫,天边又轰隆隆炸响,一片片黑中带紫的雷云涌现。 山顶之上,郑濂骂了句娘:“娘的,怎么赶上这时候了!” 郑濂回头担心地看向齐芸留下的小徒弟,齐芸那混人做的混事,灌入灵气太多,导致赵雪槐遇上突破的雷劫了! 第109章 时机太不恰当了!郑濂心中如是想着。 地上赵雪槐还只能勉强爬起来,等会雷劈下来就是直直地下来。任谁渡劫,那不都是好好准备个许久,各方面都准备充足了,才开始挑战这天道。可这回如此狼狈,就迎来雷劫,想想就不容易! 郑濂情况比赵雪槐要好上一点,手忙脚乱地布施着防御阵法,好叫等会雷劈下来的威力小上一些。 王老抬头看了看,拄着拐杖往一边走,离得赵雪槐远远的。他老人家老胳膊老腿,活不了几年,经不起那个雷劈。倒是这回这个雷,咋瞧着那么像他盼了三十年的雷劫呢。 说到突破,能抵达齐芸那种大境界的都是人杰,一代人二十年里能出个四五个就算多,少的可能就一两个。王老年纪可比齐芸大太多,就连齐永盛都是他的晚辈,可后面的浪一个个朝着岸头拍过去,前浪死得惨惨的。这齐家两人都突破了,王老还是没能摸到突破的尾巴。 心中也不能肯定,王老站在远地方帮衬了一把,加固一二阵法。 天上雷云凝聚得很快,王老见着时机就喊郑濂:“郑小子!快躲开,云起了!” 云起,雷落。 聚拢的云层,紫色的火花在其中闪现,发出刺眼的白光! 郑濂担心地看了一眼,只得退开。旁人参与不得,若是强行掺和,雷劫来得更凶。 “小心。”郑濂不放心地叮嘱一句,退到王老身边。 赵雪槐勉力站着,额上都是冷汗,庞大的灵力旋涡在丹田内打着卷,扫荡带走她的体力。 吐出一口气,赵雪槐带着有些颓然的心情面迎这第一道雷。 实际上,赵雪槐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雷劫。她近来修为卡壳,也没做什么搅风搅雨的大事,引得天道怜爱给得一些福泽做好处。 想来想去,也只有齐芸走前强行灌入的修为能引来这天上的雷劫了。 赵雪槐等人不知道,齐芸灌入的丹珠,若是不破碎可以活生生塑造一个假“大境界”的术师出来。但假的终归是假的,齐芸觉得赵雪槐天资好,过不了几年就能自己突破,故而犹豫一瞬后将丹珠碎开,化作一股股精纯灵力灌入赵雪槐丹田之内。 可那些灵力又精纯又强势,生生给赵雪槐造出了突破之势!倘若此时赵雪槐有心观察,定能发现丹田之中灵力早已如液体一般在缓缓流淌,再进一步!就能形成丹珠! 雷劫来时一瞬,赵雪槐想了许多,但细算来不过眨眼功夫便惨遭雷劈! 第一道雷轰然劈下,震得山头都动荡起来,犹如这苍茫大地的一片小舟,摇摆不定。但此刻的赵雪槐,却痛得想要撕裂自己。 电流在体内流窜,直逼丹田。偏偏此时丹田里尚有不能控制的精纯灵力在作祟,使得一山现两虎,成相争之态! 丹田是什么地方,说是修士最为小心翼翼之地都不为过。碎了丹田,就等于修为尽毁,再踏不上这条让无数人翻身体会大千世界精彩的路。 只见一滴滴汗珠从赵雪槐额间滚落,几乎身上每一处都在冒着冷汗,疼得无法自抑。 天上之上,黑中带紫的雷云活跃异常,刺啦刺啦的电光兴奋地闪烁着,再从天而降! 第二道雷电劈下来,赵雪槐站不稳了,晃着一屁股跌落到地上。 但比第一下要好受,灵力挟裹着电流,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处,也让那些不属于她的灵力被再次淬炼,得以如臂指挥。 “轰隆隆!” 雷光遍布天际,时亮时暗,闪得人隐有眼花。 郑濂有一瞬间,几乎都认为自己没看见赵雪槐了,但下一瞬又在雷光中看见那个坐在地上的身影颤动了一瞬。 看着郑濂紧张,王老许是和赵雪槐无关,心境平和不少。他说道:“死不了的,这是好事。” “好事?”郑濂诧异地看向王老,有些不相信。 王老笑着摇摇头:“我倒想被劈一劈,可惜啊。还是现在的年轻人厉害,运道好啊!” 王老百岁有余,资历那是绝对是很少有人能比。但有些人就是差那么一点,不能够摸到屏障,也达不到自己领域的顶峰,只能看着后来人一步步登上。王老的心情不用说,滋味难言,说是嫉妒也是有的。 这小女娃娃,多年轻一小姑娘,明明自己还没到那个地步,却是得了师父的机缘有机会一步登天!就算此回不成,雷劫过后的天赐福泽也会让这小姑娘一生顺遂,让人只有羡慕的份。 听着王老的话,郑濂眼中闪过疑惑,然后脑中灵光一闪,他猜测道:“莫名是境界突破?” 话刚出口,郑濂又自己反驳起来。他拍了一下手,道:“唉,不可能。雪槐才多大年纪,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雷声依旧,近看的两人忍不住心生期待。不说王老心中有八成把握,郑濂也忍不住希冀,只希望是好的结果。 同一时刻,却也有人心绪不宁,仿若心里有虫在啃噬。 程旭刚换了工作地点,在训一帮老兵油子,出不得差错的时候,忽地身体一晃,成了被嘲笑的笑话。 笑声里,发白的脸色成了让人关注的点。一时老兵们也心生不忍,抬着人去了医生哪。 执诊的不是李唐,往边境去的医生更少,还没来单纯换班。新地方医生年纪挺大一阿姨,头发花白,拿着听诊器询问病症。 程旭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地摆摆手:“心慌,没事的。” “心慌怎么还没事?”医生回问,“心脏的毛病,但凡一点都不是小事。” “就是,可不能小看,营长你乖乖躺着,我们回头老实加练。”一小边的黑脸按住程旭,让医生动手。 被强按着检查了一通,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也只有程旭知道,这回心慌就像是上回赵雪槐差点出事那回一样,但比上回又好多了。所以,结论是——人估计又差点出事了…… 被检查完,程旭打了个招呼开车从山里奔回城里。 车子开在路上,临到郊外,却黑得厉害,隐有风雨要来。 路过齐家墓山,一道道轰隆隆的雷直劈而下。 程旭原本觉得闷闷的,抬头一看那霹雳电光,顿时心中一惊! 师父姓齐,而这山头是齐家的墓山。 一种几乎说得上是清晰的预感漫上心头,程旭想也许雪槐就在这山上。 “麻烦停下。”程旭喊住开车的司机。 开车的正是先前按住程旭的黑脸,他是个北方男人,长得黑黑壮壮。听着新营长的话,黑脸不满意地踩下刹车:“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停下来干嘛呢?莫非营长你要……” 他后面两字还没说完,就见他的营长已经推门冲了出去。去的地方,还像是山上。 “哎!你等等我啊!”黑脸一脸懵地跟上,踩踏了路边带着花朵的野草。 一路勉强追着,山路又难行。黑脸诚意地追问:“程营长,我们这是干嘛呢?” “找人。”程旭简洁回道。 “啥?”黑脸脸上表情更奇怪了,看着程旭活似在看他们村口的二傻子,他忍不住质问:“这荒郊野岭的,怎么找人?那边山上还打雷,难道在劈人不成!” 话罢,又是一道惊雷落下,黑脸缩了缩脖子,有些怂地想退回去。 可他的新营长就和着魔了一样,步子不停地朝着山头去。 走到半山腰,雷电亮得刺眼,就算劈在山头也隐隐有种要被劈中的错觉。 黑脸踟蹰不前,他在害怕,不敢往前走,甚至还想着后退。 碰巧这时候程旭也回头看着他,说了一句:“前头雷大,你别跟了。” 于是黑脸点点头,顺理成章地停下了。等到程旭往前不见人影,黑脸不由自主地往回退下山去,站在山底下看那些雷光霹雳,忽明忽暗。同时他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这新营长,不会是个傻子吧,这天儿往山上跑,真是不要命了! 他看着一个黑点在不断地移动,往山顶上去,时而那黑点停下,像是在找上去的路。 程旭爬上山顶位置,最后一道惊雷当天劈过,将他囊括了进去。 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而过,让他的身体麻木了一瞬,僵在原地。 郑濂和王老都没拦他,天道也会认人,这种普通的没有修为的,撞进雷劫里也没事,天道不会怎么管。若是找死一般靠近了要被雷的人,那只能被劈个七荤八素,死活不知。 程旭上来时幸运地错过了赵雪槐在的位置那方,反倒是离郑濂王老二人更近。 郑濂也见过他一面,喊道:“雪槐家的,你停住,等会被劈焦了!” 程旭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刚刚电光闪亮时赵雪槐在的地方,才又看向郑濂,心里挂着千斤坠似的,步子往回迈不动。 恰好此时,雷云变得浅淡,大朵大朵地飘开,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布下一场晚来的雨。 程旭感受到第一滴雨水。 在微亮的光里,赵雪槐也睁开了眼。 两人视线触及,中间距离像是很远,也像是很近。 下一瞬,空荡荡的无根感让赵雪槐奔了过去。 程旭大步向前,伸开了手臂。 她需要他,他在。 第110章 在电流在身体中流窜的时候,赵雪槐的感受并不简单,她就像突然模模糊糊地摸到了没有感触过的境界屏障。 心中一种冲动让她觉得自己可以熬过去,熬过去就好。 可一道道劫雷落下,让赵雪槐渐渐地没了意识。 下一瞬,轻松的感觉漫上心扉。 赵雪槐睁开眼。 惊恐,只有这两个字能形容赵雪槐睁开眼的第一感觉。 ——她飘在自己的墓前! 墓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字迹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还能看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难道……自己是死了?第一念头是这个。而后赵雪槐看了看自己,眼睛往下望去,白色的一件袍子挂在身上,手脚透明。 捉鬼的,成了鬼。赵雪槐有些讽刺地想着,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鬼鼻子前似乎能嗅到一阵的花香,赵雪槐转头四处看,有些茫然失措。换做别的人,突然飘在自己墓前也会懵掉,她这反应实在正常。 一个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但是颜色发白褪色的小孩捧着一束油菜花朝着写了“赵雪槐之墓”五个大字的墓碑而来。 小孩瞧着瘦瘦的,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剪着娃娃头,看起来挺乖巧。赵雪槐忍不住想,自己这是死了多久了?能有不认识的小孩上来拜祭。 “偷偷跑上来给您的花。”条件窘迫得买不起花的小孩把油菜花放到墓碑前,小心翼翼地拢了拢有些不规整的菜花。 这花上来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不过她要偷偷带上来,所以就把花弄得有点乱。把花弄好,小孩闭上眼,对着墓碑开始无声地动起嘴皮子。 赵雪槐觉得好笑,看着小孩唇语猜着对方许的愿。 “希望您可以投个好人家,以后都好好的。” “我没有在上学了,但是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试试,非常谢谢您之前送的那些书还有资助的学费。只是……嗯……没有别的了。” 赵雪槐看着小孩说了一通,再扫了这小孩一眼。明明还在上学的年纪,怎么就不说去了?还有资助学费? 心里觉得奇怪,赵雪槐想起来去看墓碑上的小字,赫然看到了享年四十八一行字。活到了四十八岁,那就不是后来的自己,而是上辈子自己的墓碑。所以自己这是回到了上辈子死后,重生的经历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疑惑充斥心里,各种情绪翻滚,不相信最多。她不相信,后来的这辈子,都是假的,爱人、师父、很多很多相识的人、也有匆匆几面的人,不可能都是假的。 茫然间,赵雪槐随着偷偷上墓山的小孩下了墓山。 看着小孩走了很长一段路,走着公交摇晃回到窄小的家。 小孩家的屋子有些破破烂烂,推开门的黑暗中一个双腿瘫痪的男人躺在上面。 小孩笑着告诉男人:“爸爸!我给赵阿姨送花去了,没有被逮到。”小孩笑意狡黠,丝毫没有因为自己送的是外面地里摘的油菜花而羞赧,像是偷吃了鸡的狐狸,高兴得紧。 男人咳嗽了一声,笑着应:“真棒!我们虽然暂时没有钱,但也可以做能做的事。” “对。”小孩点点头,从屋子一角退出自己的小吃车,和男人挥手道别:“爸爸,我替你去出摊,你在家好好养伤哦。” 挥别男人,小孩推车从小巷子走到外面去。走过两条街,就有一家小学。 学校人流量大,小孩子们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故而这个快下课的点已经有不少人,小孩只要推车走到了角落处的位置,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往常待的热闹处。 没一会,下课铃声响起,下课的小学生们一涌而去,商贩们脸上带去笑容。 小孩也一样,不少爱吃她这家的小学生已经找了过来,叫嚷着自己要什么。 小孩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她以前在上学,家里经济全靠爸爸一个人维持。刚努力把家里以前的欠款还了,爸爸就遇到车祸,摔断了腿。手里没有几个钱,为了能维持家里以后的生活,小孩就替了爸爸来这边摆摊。如果不是意外发生,她现在应该在高中的教室里学习。 六点不到,小学外面已经没人了,商贩们又推着车回去,或者赶赴下一个地点。小孩等了一会,她的好朋友背着书包赶了过来,和她一起推车。 “唉!你真休学嘛,不是有资助金,还有贫困奖学金。”赶来的高个女孩道。 “爸爸还要用钱啊,而且摊子我在做,就不会流失那些多老顾客了。”小孩笑笑,说起自己今天做过的事:“我去墓山了,看赵阿姨。” 飘在空中的赵·阿姨·雪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去了啊!那我等放假去吧,还有其他人也一起。离那个赵阿姨去世,有一周年了吧。”高个女孩想着说。其实她们和那个赵阿姨并不熟,只见过一次,不过因为是本市的学校,对方给予的资助比较多,帮忙了不少学生。当那位去世的时候,学校还组织过看望。 新的一年,学校把这事忘了,好些孩子还记得。 然后两个孩子的身影伴着说话的声音扭曲,赵雪槐只觉得一晃眼,自己又回了墓边。 不同于上一回,这回来看她的人更多了,有年纪稍大一点的福利院的老人,也有一些行动不便的人互相帮助着从特殊道路过来,还有年纪正好的大学生和梗低年级的学生。 很多赵雪槐完全不认识,也有眼熟的。 她帮忙救过孩子的一家人、捉过鬼的一个女老板、被算计差点丢了家财的邻居老头…… 一批又一批人,让赵雪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自诩常爱多管闲事,素来不和什么人亲切来往,都没带主动搭理人的,但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记得来给她送上一束花! 这无异于对她一生的肯定,赵雪槐坐在墓碑边,好奇地看着每一个人。 第一对夫妻上来的时候,又让赵雪槐的念头陡然一变。 如果她这是在上辈子,那么那个过去新生活的自己呢?师父再次离开,她的爱人呢? 念头一转,空间和时间再变。 是赵雪槐眼熟又陌生的三连村,眼熟的是地方和山水,陌生的是整个村落看起来焕然一新。到了三连村,自然要往家里那边看看。 心念一动,赵雪槐从树头晃过,来到自己老家的屋子边,听到三两人声。 一回头,看见是兰花婶子家大哥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白金色的边,眼镜下是一双笑起来有眼纹的桃花眼,看起来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赵雪槐愣在原地,看着老了几十岁但有着程旭旧日模样的人,有些弄不清楚现状。——这是五十多岁的程旭? 五十岁的老男人还有着挺直的背和良好的仪态,有些疑惑地将目光移到了赵雪槐在的地方,又因为什么都没看到而转回去和这村落的村长说话。 “小学办得很好,就是在边境也需要教育投入。我虽然没有孩子,但关心孩子的心是共通的。”老男人笑着说道,眉眼温柔。 “唉!领导操心了,拨款够了学校建起来就很快。”男人应着话心生佩服。这位从军队里出来的领导,这些年可着实做了不少实事,让不少百姓得了好。 老程旭身边秘书一般的小青年推推厚眼镜,耿直地替领导父亲表达了想法:“老领导又催您相亲呢,程哥你别敷衍了成么?” “哈哈,那不是没看中的嘛。我常在这边境地方,就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了。” 笑声扬在空气里,几人又在路上走了几步。越走越靠近赵雪槐的屋子,草木茂盛。 一阵风吹着一根草叶子,从老程序的唇间拂了过去。 “嘶——”吸气声响起。 旁边有人紧张:“被草叶子割着了吗?领导小心点啊。” “这草叶子汁液有毒,不过没折的没事。”看了一眼叶子,兰花婶子家老大如是说。 助理看了一眼自己上司的嘴,肿肿的,可不像没事。 “咋没事,看着肿了,和亲肿了似的。”助理口无遮拦了一会,一只手滴水。 …… “别哭了,天都哭了。”程旭感受着颈窝处温热的湿意,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赵雪槐的头。 却不想怀里的人突然抬头,吻住他嘴唇。 不太适宜的地方,好似也不太适宜的时机,但人对了,感情对的,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一吻毕,程旭顶着被咬肿了的唇,拥着人往山下走。 郑濂扶着王老,四人同往山里去。 山下边,黑脸把车开到最靠近山的车道,焦心地等着。 雷停后,终于等来了人影。两对相互搀扶的人影,程营长揽着个体型瘦小的人,估摸着女的,还有一对也是搀扶的姿态,可以想象有一人体力跟不太上。 等到赵雪槐四人踏到地面上,看见新营长揽着一姑娘,黑脸在心里嫉妒了。 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他领导,不光成领导,人家还有对象!你说这事气不气,黑脸气得连郑濂身上的道袍都没多想,也没去想程旭往打雷山上跑是为啥。 反正这些人,和他不一样。 第111章 车子秃噜到城中,是夕阳出来的时候,阳光耀光,好似之前的两场黑压压都是过眼云烟。 事实上,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和没发生一样。 在开车的黑脸心里,也没什么特殊的。就算他开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来道袍郑濂的不寻常,还有营长着魔一般地认定山上有人也很古怪,黑脸也觉得那些事离他太远,没啥关系。 把人送到地方,黑脸和程旭招了招手,皮了一下:“营长再见啊!下回让嫂子带着吃的去看我们呗!” 得了程旭一个瞪眼,黑脸嘿嘿笑着开车走远。 四人站在院子外头,没有一个人先动。 程旭牵着赵雪槐有些凉的手,搓了两下,问道:“我们进去?” 他到得晚,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这时候问出这话,也是觉得站在外面太凉。对于赵雪槐在山顶遇到的事,程旭把它划分为有控制的意外事件,现在还有郑濂这位长辈在呢。 被这样问,赵雪槐有些恍惚地推开门。 踏进门后,她才回头说:“进来吧,站着也不是事。王老您要打个电话给让人接您吗?” “要是,那叨扰了。”王老拄着拐杖往里去。 郑濂砸吧下嘴,突然说道:“我去附近买个烟,小程给我带路吧,你们先进去。”说完,郑濂拉着程旭不由分说地走了。 赵雪槐笑笑,知道这位一定是给程旭说师父的事去了,可能还会小心翼翼地提醒对方。可是猛地在上下两辈子里驰骋一回,她已然明白活着的才是更重要的。 齐芸那老太婆一去两回,都是对方的心在指引她走那条路。而路,是自己走的,好坏自己痛快才是真的。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下一个师父。 以后每年的二月二,一柱清香挂念。 心里这么想着,可赵雪槐走进院子的时候仍会想起齐芸在这院落的点滴。这院子本来就是齐芸的,之前强行要过户给她,那个时候师父大概就知道所有事。 王老看她神情恍惚,又想起这孩子刚刚特意让进来打电话的贴心。 犹豫了一下,王老还是多了嘴,劝道:“你是齐芸的徒弟吧,也不用太担心她。” 赵雪槐看向王老,王老继续道:“她用的阵法有个名儿,叫九幽招魂术。九幽招魂,也有说进了九幽才能找全九魂魄遗漏的那一抹魂魄,不进九幽,又怎么算得上九幽招魂术。说不定这会儿,齐芸已经和磨山一起投胎去了。” “入九幽,觅魂魄。”赵雪槐嘴里念出这六字。 王老点点头,看向屋内的方向:“不知道电话在哪,小娃领我老头子去吧。你如今修为,老头儿可是比不得的,就仗着年纪一大把占个老的便宜。” 王老脸上露出豁达的笑容,到了他这个年纪最放不开的反而是生死,那些情情爱爱都是浮云。何况他老光棍一个,更是不用担心。 这边王老给安慰了一把,外面程旭也和程旭聊上了。 两人没走多远,挑了个清净没人的地方。郑濂低垂着眉眼和程旭说起齐芸的事。 “这几天,你带着雪槐住别的地方吧,免得她触景生情。没和你说,她师父那老太婆,今儿刚过世了。” 郑濂说得程旭一懵,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怎么就…… 郑濂看他不敢信的神色,叹气一口:“我骗你做什么,是为了她那个男人追着去的。解决了齐永盛,她心里心结没了,追着去也是正常的事去,情爱要人命,这话你总是听说过的吧。” 程旭心情沉重,蹙起了英气的眉。 “过去这段就好,希望你能多多包容她。雪槐还小,以后就交给你了。我虽然不是她师傅,也是半个长辈,你们以后两个小家伙好好过。” 程旭点点头,郑重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那我明天就走得放心了,我还是回我的小地方去,这地儿虽大,待得我不痛快。”郑濂实在开心不起来,他也没多喜欢这地方,来这儿也不过为了那个人。 “明天?那么急。”程旭看向郑濂。 郑濂道:“反正无事,我不走干嘛。今日已经把老太婆埋进土里了,回头二月二上个香,烧点纸钱。” 说着,郑濂嫌麻烦地挥挥手,径直走了。 程旭有些傻眼,看着郑濂洒脱中带着点寂寥的背影叹气回身。 程旭回院子的时候,王老刚被家里四十岁的孙子接走,故而屋中只留得两个人。 他看见屋子里灯光暖黄,沙发上赵雪槐像只猫一样懒懒地窝着。 她的头靠在沙发背上,头发一缕缕分明,脸上还有三两道残留的污渍。 屋子里太安静了,程旭把人圈在怀里,歪在赵雪槐身侧。 两人挨着躺了一会,赵雪槐睁开眼,动了动鼻子,嫌弃道:“你身上臭臭的。” 程旭抬手往她脸上一摸,然后把手举给对方看——上面两小个明显的黑色小泥球。 意思是:你以为你不臭吗? 两人半斤八两,一个人从训练场下来只换了衣服没洗澡,一个更是忙了一天心力憔悴。 两个脏兮兮的人揽在一块,谁也不嫌弃谁。 程旭也没提齐芸的事,安静地陪着,等着对方开口。 可惜没等到赵雪槐开口,就有一股很小的力道在扯他的裤腿。程旭偏头一看,是小印章在顺着他的裤管想要往上爬。 被人看见了,小印章伸手比了不出声的手势。 但他忘了,他是在程旭的裤腿上,一松手就往下滑了下去,啪叽一声掉在地上,疼得叫唤了一声“哎呀!”。 这声音一出来,就暴露了踪迹,赵雪槐从宽大沙发的一端探出头,把小印章拎上沙发放在自己和程旭的脸中间。 小印章被熏得一皱鼻子,表情嫌弃。 “呀~” 好臭,好臭。 “呀!呀!”后面一个字发音更短促。 你们快去洗澡!洗澡! 赵雪槐生无可恋地看向程旭:“小家伙嫌弃我们脏,让我们去洗澡。” “那就去吧,我上回正好有留衣服在这边,你洗完我再去。” 拍拍赵雪槐手,程旭让赵雪槐先去洗澡,自己将小印章捧上茶几,开始训起小人来。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小人的治愈作用比起他不知从何说起的安慰更有用。 “你最近乖乖的,多陪陪雪槐好不好,回头我给你买新衣裳。” 小印章眼睛一亮,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听不懂自己的话,拿起自己精致超小号包包里的东西比划。 “呀呀呀呀呀呀呀!” 糖果!大橘子!小毛巾!……!!! 小印章手忙脚乱地比划,拿出来小东西一个接一个,橘子还是费劲指的桌子上的。 程旭看得也有点乱,但是没关系! “都给。” 第112章 在程旭诱哄下,小印章乖巧值加倍。 在程旭和小印章的陪伴下,赵雪槐很快从齐芸已经过户给她的院子里搬了出来。无他,短时间内换个环境总是好的,更利于赵雪槐从齐芸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 修为突破大境界,一时间赵雪槐觉得修行也是无趣,索性连每日的打坐都歇了,慢慢融入到程旭占成分更多的生活中去,接触程家人更多。 很快到了齐芸的头七,三七,两旬转瞬即逝。日子在过的哪一天里很长,可回想起来又短得可怕,来不及让人有太多时间去想过去。 三月初,春的步子踏上树枝头,树上的叶儿冒出芽。 严飞宇敲醒上回拜访那位赵大师时来的院子,心里惦记着最近发生的事,愁得没有都是皱起的。 如果不是事情有蹊跷,应付不过来,严飞宇是不愿意来打扰这位大师的,毕竟是外请人员,不如自己好使唤。但有时候就像最近的情况,事情一桩又一桩,问题大了,自己人处理不来就必须得寻找外援,免得把事儿拖久了,搞出更多不必要的牺牲和代价来。 敲门没人应,严飞宇叹口气,皱着眉又敲了几声。 这回再敲,就看到了门框上浅浅的灰,估摸着没人在。 更愁人了,想找这位大师帮忙都找不到。 严飞宇遗憾地叹口气,摸了把头上的汗,回身往回走。 他这样往回走,那边邻居家的大妈伸着头多看了几眼,心想这人穿得人模人样应该靠得住。故而这位大妈向着严飞宇招了招手。 “那大兄弟,你找这家人呢?” 严飞宇回头,看了看左右,发现确实是在叫自己方才点头道:“对,这家人不在家吗?大姐儿。” “嗨!那是不在家,这是搬家了。前两天走的,大车小车,肯定是搬走了。对了,还有一个小伙,帮着来搬家的。”大妈回忆着之前的事。 “这样啊。”严飞宇表情如有所思,道谢道:“多谢大姐了,我再问问别的朋友,看知不知道这家人搬哪去了。不过要不是您,我可能还要过来找一趟,那就浪费时间了,多谢您啊!” 严飞宇笑着道谢,表情真挚,还解释了对方帮忙在哪。 那好心搭了一句的大妈笑笑,没当回事儿,不过今天这一天心情都可以乐呵。做好人好事,是能给人带来感官上的精神愉悦。 严飞宇也是真的有所思,那位赵大师可是程家那位老小的对象,如果搬家了,那他找程家问肯定没错!这好歹是一个思路,免得钻进死胡同。多谢那位大姐的话,严飞宇说得真心实意。 开着车,严飞宇回到特殊处理办事处的三分部,从官方的路子给程家那位领导拨了电话。 “程军长吗?这边是特殊处理办事处,我们想联系一下你家五公子的那位对象。” “小五对象?雪槐吧。你们找人有什么事?”程国海问道,目光看向对面坐着的赵雪槐,给对方比了个不说话的手势,由自己应付。 严飞宇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请了赵大师做顾问,然后这边有些事我们处理不了,想请大师过来看看。” “顾问啊?我问问。”程国海把话筒放一边。 严飞宇乐了,感情人就在一边,这下可算是找到人了! 近来四九城接连失踪了八个人,而且都是旧址的满人,统算在八旗内。如果这些人没什么联系,那就只是警察局的事,但这些人都是消失,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迹象可寻,警方就把事捅到了特殊处理办事处,两方人马一起参与进这件事。 特殊处理办事处一掺和,才发现事情确实是蹊跷,疑点颇多。好比这些人的特征很明显,都是旧八旗满人,还都是什么正什么旗的,放到清朝那是妥妥的富贵命。可放到现在,这些人这些明显的特征让经验丰富的严飞宇等人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阵法,就需要用到这些老一辈据说身上沾点特别气息的人。 有了思路,特殊处理办事处这边和警方合作,圈定了几个危险人物。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又有人消失了。 但问题是——他们知道那些人会出事,但抓不到人! 接连换了几波人,从科技手段换到了人力严防紧守再换到了一批批修为越来越高的修士,没有人能抓到一个嫌疑人的尾巴。 昨天,特殊处理办事处更是请出了如今四九城联系得上的修为最高人,王老。王老去了一趟事发地点,直说这事不简单,他一人之力或许还有点玄,最好再找修为同等的修士。 王老的修为,在严飞宇等人眼里已然极高。这样的高手还觉得为难,让所有人想到之前作死一般的行为,均数是倒吸一口气,为自己的命大庆幸。 但紧接着,就是为了解决事情的找人之旅。翻了一边顾问册子,王老在三分部的册子上把赵雪槐的名字圈了出来,让三分部大出了一会风头,也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这就是今天,严飞宇找人的由来,也是他发愁的原因。 电话那头,程国海和赵雪槐在沟通。对着年纪比自己孙子还小的小姑娘,程国海笑得挺和蔼,甚至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看看!这就是他们小五的眼光。小小年纪,就成了刚刚给他电话那机构的顾问,听起来就很厉害! “雪槐啊,有人找你办事,说是特殊处理……办事处,三分部。这事听起来还不好办,你要接着吗?要是不想就拒绝他,反正顾问顾问,只顾你问,没有还要干活的理。” 赵雪槐笑笑,老爷子话里都是关心。不过估摸着年纪大了,越发任性,没了早年那种严厉的感觉了,只成了后辈的牢靠大山。 “没事,我听对方说说。能帮就帮着看看,不行那肯定不行,不会为难自己的,谢谢叔叔。”赵雪槐面颊带笑。 程国海蒲扇一般的大手掌摆了摆:“这有什么,没我这儿,对方还找不到人呢。就知道我在,往我这打电话,实在狡猾。” 严飞宇依稀能听见一点,心想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要不是那位大姐提醒有个小伙帮着搬家,他还想不到程家这一遭呢。 不过是自己这边求人,严飞宇耐心地等着。 赵雪槐没让他多等,和老爷子说了两句,接过电话。 “喂?是我,赵雪槐。”赵雪槐报上名字。 严飞宇连忙道:“赵大师,这边是严飞宇,上回找您那个,您还记得吗。” “嗯,记得的。打电话找我是有事吗?”赵雪槐直切正题,她说话不爱多啰嗦。 “我们这边有十一个人失踪了,请过王老相看,可王老说还要再请您或者其他大师一起看看。您看您这边方便吗?王老说他一个人应付会比较玄,年纪大了怕出事。”严飞宇说到这,觉得自己心急得有点失言,一下就把底交出来了,还举了不恰当的王老的例子。 这要是一听王老不乐意,对方不愿意来了怎么办? 可赵雪槐认识王老啊,他要不说王老,赵雪槐可能还没想法。一说到王老,赵雪槐就想着上回对方给自己师徒帮忙了,也算是欠了人情,就算齐芸那边早有准备,自己也要表示一二。 这样想着,赵雪槐就道:“王老会去的话,我可以过去看看。” 这下换严飞宇楞了,这位赵大师居然会因为王老来而答应,实在出乎他衣料。但不管那么多,反正是好事!事情有希望了! 严飞宇欣喜地道:“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呢,我派车过去接您,王老现在就在我们这边呢。” 前面问啥时候方便,后面又奔着赵雪槐为王老而同意,提出王老现在就在,几乎就等于明着问赵雪槐现在可以不可以? “行,我在程叔叔家,你派车过来吧。”赵雪槐对着对面程国海笑眯眯的脸,也笑了一下,口里爽快地应了严飞宇。 严飞宇:“唉,好,半个小时能到。” 二十五分钟后,挂了短号牌子的红旗车到了大院外边。 赵雪槐在门边程国海挥挥手告别,让长辈不要继续送,自己去门口坐上严飞宇派过来接人的车。 小司机开车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大院门口持枪的兵,羡慕道:“真威风。” 严飞宇咳嗽一声,和赵雪槐说起失踪人口这事来。 八旗子弟?失踪?还是一批人。赵雪槐光是听着,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但这回背后的人是谁呢? 第113章 车子停到了特殊处理三分部的机构,门外没个牌子,却是装修得洋气,铮亮的反光玻璃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赵雪槐看惯了九十年代的简单装修,乍地看见这么一个,只觉得闪眼睛。不过这是别人的地方,倒不好说什么。 反是严飞宇察觉到一点儿,开口道:“外面这是上回上回我们几个分部比赛赢回来的排场,其实大伙都不爱,就是瞅个新鲜,怪闪眼睛的。” “是有点,我们进去吧。”赵雪槐不多说。 “唉,那好。” “往这边……王老就在这边歇着。” 严飞宇敲响一扇门,接待王老的那位严飞宇的同事听见了打开门,让两人进来。 王老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赵雪槐。这位虽是年纪不小,却仍是活得精神抖擞,外人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位勉强在续命。 当初齐芸让王老出手,就是给了能让王老多活几年的东西。 赵雪槐礼貌道:“王老好!”摆出了小辈礼貌的姿态,显示出对长辈的尊重。 王老笑着摸摸胡子:“先坐下歇歇,我和你说说这事。” 赵雪槐规矩坐下,腰背挺直,姿态姣好。 王老道:“他们昨天叫的我,我老头儿不中用,亲眼看着人给带走了。一把老骨头,不敢往上追,这才叫人请了你来,也好帮衬一把,就知道丫头你是个热心的。” 王老笑着看向赵雪槐,宛如一只老狐狸,不过老人家说的话并不是客气或者胆小。 齐芸没往四九城来的时候,就两个大境界的人物坐阵。一个齐永盛,陨落在齐芸手里,另一外是个神出鬼没的,人都找不到更何提让对方帮忙。唯有王老,以前担着特殊协会的会长,看护这四九城几十年。如今临到老了,只能看这情况出力,尽量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动手的那人修为和我差不多,可年轻许多。除此之外,我担心对方还有修士助阵,捉那些旧八旗子弟,也绝对不简单。” “旧的八旗子弟,捉了能有什么用?对方既然捉人,必然是目的的。”赵雪槐分析道。 严飞宇翻开一本老书,指着竖排的文字给赵雪槐和王老看:“两位大师,这是我们先翻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和这回对得上。” 说是古书,倒不如说古籍,页面发黄,字迹是狂狼的草书。 上书的意思,大抵是需要一批皇家的人,地位越高越好。抓了人,然后把人活生生地祭炼,把那些人活生生地烧死之后就能在尸油中提出去龙气,以龙气为引,可以引得一大笔福气供修士修炼。 “嘶——”王老倒吸一口冷气,带着老人纹的手指颤抖着。 “这、这明显是邪修的法子啊!活生生地炼人!” 几十条人命,就为了修炼。虽然听说过从前修士动辄灭一城的传说,可如今是新社会,每个人都有平等活着的权力! 王老觉得这是个好的时代,所以愿意尽力去维护,让这好时代更纯粹一点。以前那种苦日子,实在不该让如此的国人继续去熬。 “是邪修无误,但对方修为和您差不多了,是用这个法子来突破吗?”赵雪槐皱起眉。如果那邪修是想通过这个法子突破大境界,一旦功成,只怕能扼制他的人不多。 赵雪槐到了这个奥妙的境界,方才晓得那些从前悟不通的道。而从一般来看,同等级的邪修一般战斗力更强于一般修士,杀机更胜,战斗意识也更强。 “唉,还好发现得尚为及时。不然……不然怕是不妙。”王老感慨道。 严飞宇等人也没想到如此严重,安排事情的动作更快。 傍晚的时候,赵雪槐和王老已经到了一位正黄旗后裔的邻家。 那位今日的目标冒着冷汗,心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莫名其妙地就要被人抓走。一开始联系这位的是警方,当时目标人还不信,结果自家几位兄弟都不见了,他才惊慌失措地寻求帮忙。 警方能怎么着,还不是尽力保护,和着三分部一起努力,搭进去人力物力不少。今日警方更是听说来了两尊大人物,只希望马到功成,莫再耽搁。 日头一点一点往下落,目标人家吃了晚饭。桌上是大鱼大肉,生怕是最后一顿,目标人哭着吃了两大碗饭,誓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饿着自己下辈子做个饿死鬼。 七点,天全黑。 七点半,王老打起呵欠。年纪大了,熬不住。 八点,一丝凉气爬上手臂。 赵雪槐突然出声:“来了!” 王老猛地站起,目光精光烁烁。他道:“南边来的。” “这回教他有来无回!”王老咬紧牙关,脑海里回想着上一个少年被抓走的场景,只希望人数还不够,那邪修还未开始活祭。 邪修抓人,只看身份,不管老幼。或许有些邪修巴不得是老幼,免得多折腾,普通人挣扎起来犹如蚂蚁,可蚂蚁咬人也疼。 黑暗中,曹洪厚自南方潜来。 他走到屋子边,脚步一顿,两道灵力将他锁定。 曹洪厚心道这些人真是磨人,一个不够还来两个。他和段天星等人一般,都是灌出来的大境界,这么些年就没遇到过多少敌手。 四九城中两个大境界,齐家那女人来了,却灭了齐家另一个。可齐家那女人也死在了段吴三人手中,想到自己身后的人是独一个真正大境界的人,曹洪厚更觉得几个人都拦不下自己。 当下,曹洪厚也不管那两道灵力,加快速度就去偷人。 目标人是个三十岁的壮年人,自己躲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壮胆色。可手里的刀刚举累了,这位就想歇歇,放下了下来。 结果大刀一放下来,面前就出现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吓得三十岁的壮汉大喊一声:“救命啊!” 壮汉还自顾自地喊着,那厢曹洪厚猛地回头,抵挡了致命一击。 只是一个灵力巴掌,却来势汹汹教曹洪厚心惊胆战! 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位一个人物!!曹洪厚数遍四九城,也想不起这么一个人物是从那块石头蹦跶出来的。他心中畏惧,手上抵挡的第一瞬就捏爆了自己身后那位给的救命符篆。 一道通天的亮光从曹洪厚手间刺出,直冲天际。 这亮光一晃而过,周边普通人被驱散,只留下了一公里外的待调遣警方。那亮光一出来,王老就心知自己糟糕的预感没错。这若是他一个人,只怕不妙矣! 赵雪槐一晃神,眼睛瞥向亮光,下手却是不留丝毫破绽,直把曹洪厚逼到了墙角处。 下一瞬,赵雪槐掐住这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冷厉目光扫去。 “要死要活?” 曹洪厚被人掐在手里,姿势别扭又难受,用一边的下眼角费力地看向赵雪槐。 第一念头不是答话,而是好奇这哪来的老不修!居然好意思把自己变成这么年轻的模样,好像自己才十七八岁似的,谁还不知道内里是个老怪物呢! 遇到强敌出乎意料,让曹洪厚又气又恼,一时间连正常脑回路都不对劲。 险些被曹洪厚抓了的中年壮汉一声惊呼,让曹洪厚清醒过来。 “大师,就是这个人要抓我!快把他捆起来,送到警察局去!”中年汉子两腿颤颤,怒视曹洪厚。 曹洪厚这才回神,从嗓子里挤出个字眼。 “活。” 见他答话,赵雪槐反倒没理他,转身看向慢吞吞过来的王老。 “王老,这人怎么处理?”赵雪槐问道。她前面一个问题,就是专门等等王老。 曹洪厚看到又来了一个人,正是之前不敢对上他的王老,心里更气了。气氛的同时,曹洪厚在心里期望着那位大人物出现,救他一救。 王老道:“废了先,留着危险太大。等会救他的人再来,可麻烦得紧。” “好。”赵雪槐应声,伸手想要拍向曹洪厚腹部丹田处。 这下举动吓得曹洪厚够呛,他急切地挣扎和摇头,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别!别!别废了我!”曹洪厚急得眼睛都红了。 可赵雪槐动作顿了一下,依旧固执地往他腹部去。 黑暗中,等候的人终于没了敢挑战的耐性,为曹洪厚出手。 一道灵力咻地刺出,欲要打在赵雪槐手里。同时另一股力道从曹洪厚身后摸来,想要抢过曹洪厚。 对于曹洪厚,两方力道夹持。感受到身后那股熟悉力量的到来,他欣喜不已。 下一秒,曹洪厚笑不出来了。 那道朝着抓住自己那人去的攻击,被姓王的那个老不死挡住了。 于是没有想象中的一方松开,两方力道都在一瞬间加大! 只听得“撕拉”、“咔嚓”、“啪啪”声交错,当中的曹洪厚被分做两边,在哀嚎中把生生撕裂开! “啊!”红色的鲜血炸开在半空,曹洪厚的哀嚎声响彻长空,只是普通人的汉子已经吓得脸色青白,脖子一歪昏倒在地。 那股力道也是极其不满,当下扑向赵雪槐,恨不得将赵雪槐吞噬进去。 鬼气腾腾间,赵雪槐拔出一柄桃木剑,正气昂扬在黑暗中,刺破黑暗! 这来人哪里是人,分明沾了一身的鬼气,不是个正经玩意儿!那拉扯曹洪厚的东西一出来,赵雪槐立马拔剑,和那沾了鬼泣的灵力战做一团,动作果决,毫不手软。 那玩意儿在空中且战且退,引着赵雪槐出了屋子,一路往偏僻处去。 王老提醒:“小心!危险!” 故意引诱赵雪槐过去,必然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但赵雪槐从过招中,却估摸出对方实力尚不如她。因为对方很可能目前是个半死人,本来要死,却强行留着命,故而灵力里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鬼气。 一个半死人,何惧哉! 赵雪槐对着王老一挥手,让对方放心,自己独身追了上去。何况,她还有不得不追上去的原因。 且退且行,那玩意儿看着赵雪槐追了上来,忍不住心生喜意。 曹洪厚是他目前最得用的手下,用东西换了曹洪厚在外面给他绑人,想做折腾的事也确实是三分部严飞宇了解到的邪修法子。可用那法子,不过就是为了提取一丝龙气,先前用来续命的龙气已经不够,就需要换上新的。 他本来还为曹洪厚被这人杀死而心伤,等人追上来他才发现追的这位是齐芸的徒弟,又一个灌顶出来的大境界强者,送上来的大鱼大肉;而且齐芸那是什么人,走的时候身携另一抹龙气,想必就是传给了她这弟子吧。 贪婪的目光在赵雪槐身上扫着,对方被贪欲遮挡了部分判断力。 比如赵雪槐真的弱吗?轻松拿下曹洪厚,还会是假境界人物? 不过就和曹洪厚一般,这人太多年待在一个过于安逸的环境,忘了外面世界是危险的,不是一成不变的。 大境界固然少,可也有无数修士一年年在奋斗。四九城没能出可以突破的人杰,别的小地方却是接连出了几个。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固然是安稳了,可也同样会慢慢变得丧失进取之心,眼界也变得狭窄。 赵雪槐任凭耳边鬼小声不绝,心中平静如水。刚刚拿下曹洪厚,她发现曹洪厚招式和那日伤害师傅的三人有些许相似,其中当日压着赵雪槐打的沈康,今日成了曹洪厚对比的好例子。 ——即是仇敌,何须手软! 把人撕裂成两半,这等事赵雪槐一向是少做的,太过狠辣。可对方既然和那日动了齐芸的人有关,那就是有着杀师之仇! 对于这曹洪厚身后的人,赵雪槐认定对方是掳走那些旧八旗子弟满人的幕后人,至于刚刚露面的曹洪厚不过是一跑腿耳。 对这个拿了活人做活祭的邪修,也不必手软。赵雪槐一边追着,一边续着灵力,准备来个大的,教对方后面招惹她。 仔细算来,这也是赵雪槐突破后最势均力敌的一战打斗,可以一解她疑惑,如今的自己多强? 一路越过无数巷子,只见一道虚影一个实影两两在路上掠过,直奔着郊外的小庙外。 夜黑,庙门上的字都没见身形。 两道影子窜过,扬起一地灰尘。 终于,赵雪槐止步。 那鬼笑声却在瞬间的功夫变得真实,好似男人厚重的声音在发笑。 朝外开的庙里房屋门被打开,惊起地上的两片落叶。春时节,这小庙却是遍地的枯叶,看着不甚景气。庙门进来的那些灰,更是在呈现一种门可罗雀的冷清。 这小庙,寻常必是没人来。因为没人来,所以被困了几个人,也没人知晓,发现意外。 赵雪槐眼睛在敞开的门上一扫而过,落到最里面的一间偏房。 那间房里有人,还有呼吸声,有生气在。 不等赵雪槐细看,一个干瘦的人影从敞开的门中走了出来。 与其说走了出来,倒不如说飘了出来。 对方脚不沾地,发须皆白,就连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白衣。在这黑夜里,活脱脱就是一只鬼。 可这人身上飘着鬼气,还带有一种臭味。 赵雪槐鼻翼微动,辨别出这是腐尸味。而且不是沾染上去的那种,是从骨缝里冒出来的臭味。 从里面出来的正是唆使曹洪厚去盗人的罪魁祸首,这四九城唯二的大境界者——古和安。 古和安算辈分,和齐永盛是一辈人。但比起齐永盛身后有个齐家扶持,古和安是自己纯粹自己修炼到大境界的。但也就是早年自己一个人折腾得太过,导致他的身体比齐永盛差多了,二十年前古和安突破没几年,身体却差到差点支撑不住修为。 尝到了顶级修为的好,享受过那种畅所欲为,古和安怎会愿意散去修为,好让肉体徒然多活几年。可就那么死去,他也不甘心,他拥有那么强的实力,不是为了早早去死的!死了,他早年受的苦算什么,难不成就白白受了不成! 后来古和安和一批修士同时进入了一处古秘境,在里面寻到了不少续命的法子。能续命,自然多是阴邪法子,今日这种活祭的就是出自其中。可活祭承受的孽债畜力太多,不想下辈子直接变成畜生,古和安在其中挑选了最为恰当的一种——龙气为引,抽一方之力蕴养体魄。 第一抹龙气,古和安从齐永盛手里拿到了。凌迟一般虐待颜磨山,从而抽出龙气的法子,也是出自古和安。 世上再无真龙,龙气是何等稀奇的东西。接下来的将近二十年,古和安除了知道当初从齐永盛那个笨蛋手里逃脱的齐芸身上有一抹龙气之外,没再寻到另一点希望。 所以他只能苦苦等着,等着齐芸回来找齐永盛的麻烦。 可还没等来齐芸的复仇,古和安的身体先支撑不住了,身体快速老去,腐朽的味道从骨头缝里传来,死亡仿佛时刻在召唤。 古和安的情况越来越差,浑身带上尸臭味,严重到不能出门。可就在古和安绝望的时候,齐芸偏偏在那个点回来了!踩在他奔溃的点上,给他了活下去的一点火光。如果能拿到剩下一缕龙气,古和安他就可以在火二十年! 说来古和安和齐芸之间也颇多纠缠,不止一桩一件事。古和安霸居四九城多年,神秘却小得只有三两人的见证者在的见证会被他拿捏在手里。借由见证会,派遣出见证者给了齐永盛助力。无奈去的人不给力,给了齐芸灭杀齐永盛那倒霉家伙的机会。 发觉齐芸要逆天回魂,古和安安排了第二次段天星和沈康三人的袭击。 那次是齐芸备了一个王老,走了后手一举毙了三人。那一天,古和安附身的小动物在现场,看完了全程,知晓所有的过程。 旁观一切的古和安心中惊惧,他实力早在身体不行后落后了不少,打沈康这种两个就很费力,何提三个。 沈康三人一哄而上,齐芸还能支撑住,让古和安心中存了一丝担忧,让明明可以偷袭的他退了回去,不敢对上完好的王老和受伤的齐芸。以一敌三,齐芸不惧,以一敌二,古和安退缩了。 等古和安离开,后来他才知道齐芸就死在那一天,还把功力传给了自己的弟子。 看着面前齐芸的弟子,古和安眼里闪过馋婪的目光,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吞下。 他嘶哑的喉咙好久没说话,今日却是颇有兴致地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小娃娃你闻起来真是鲜美,不知道比起里面那些人味道会不会好上一些呢?” “桀桀桀,来了就不要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正好没人说话。”古和安眼底露着红光,舔了一下舌尖。 他的右边手却是一晃,一抹白色的亮光闪现。当年拨皮抽骨抽龙气的法子,他得亲手试一糟了。 第114章 “我劝你乖点,不然受的苦可不会少。”古和安轻声道。 冷气在赵雪槐颈间冒腾出来,好像有一只毒蛇盘蜷在身边。 但感觉只是感觉,赵雪槐知道眼前唯一的毒蛇就是她面前的人。和她之前猜的一样,眼前这人顶多是个半死人。 而且对方双眼赤红的模样,明显是有些疯癫,绝对不正常。 如果王老在场,对方就能认出来眼前这位在赵雪槐眼中疯疯癫癫的人物是过去的一号人物,也认得出来这是古和安。 可在赵雪槐眼底,这人大抵就是个疯子。 桃木剑横上,一道耀眼火光从赵雪槐手心飞出。随后桃木剑翻飞,杀气腾腾,攀附在杀气之上,也是道道火光。 对于这种半死人,伤人的法子能伤对方,伤鬼的法子也能伤到对方。强行让自己活在世间,可未必是好事。 可灼烧一切的火光扫荡而过,撩动了古和安最危险的神经。 顿时阴风大作,哀风怒号,仿佛天要被撕破,凭空降下一个妖孽来捣乱这世间。 古和安站在风中,身形岿然不动,他张嘴大笑,腥臭气弥漫整座小庙。 整个小庙形成微妙的气场,每一处都透着腐朽的意味,这是古和安沉浸多年磨炼出来的场。在这个地方,他的战力能提升不少,这也是引赵雪槐前来的原因。 “希望你能有你师父一半的本事。”古和安嘲讽道,手起风动,将赵雪槐召出的真火吹得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在被风吹灭一般。 赵雪槐听到这人提起齐芸,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在确定第一击能成的时候,淡漠道:“你且看着。” 火光没被吹灭,顽强地收缩了亮度,在劲风中穿梭而过,嚓地点燃古和安的衣袍,掀起一股冲天臭味! 古和安身上的气味原本收在衣袍之内,可火光霹雳啪地烧着,那种被加热的臭味就猛地冲了出来,毒害了赵雪槐的鼻子。 后来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赵雪槐板着脸痛下狠手。 古和安被揭破最后一点遮羞布,几乎是恨不得立刻弄死赵雪槐。十指合拢,再猛地张开,只见十根黑色长指甲布在古和安的指间,闪现着黑紫色的幽光。 他打得越来越狼狈,在狼狈中也恍然明白——齐芸这徒弟竟然不是假的大境界,而是自己突破了,得过福赐。不像他突破的法子不对,也不像段家两兄弟、沈康和曹洪厚四人,硬生生灌顶出来的境界,没有体悟,故而实力不如真正突破了的人。 可眼前这个丫头片子何德何能,居然可以那么轻松地就突破! 古和安想着,双眼红得更厉害,嘴里痛恨骂道:“你去死吧!你为什么不死,你们都该死!” “你既然都疯了,不如死了算了。”赵雪槐一语戳心,把古和安说得眼睛都能滴血。 “你才疯了,你不可能真的突破了!你才几岁,我不信!”古和安有些癫狂,十根黑色指甲戳向赵雪槐的眼球,狠辣至极。 可从来,年纪不是事,谁付出得多,天在看。赵雪槐高举桃木剑,划破长空,朗声清喝:“赦!四方灵、齐相聚、破邪祟、除恶气!” 白光从赵雪槐指尖溢出,漫上古和安黑色的躯体,臭味宣泄在小庙之中,熏得小庙内外的植株都蔫哒哒的。 “啊!你去死!我还要活!” 只听得不停的嚎叫声从古和安口中溢出,响彻山谷。 幸得深夜,小庙又是真的偏远,声音飘出去在普通人耳里也不过如同夜猫子在嚎叫。 上坡的路上,王老听得老骨头都抖了抖,心道那小丫头对那个幕后人怎么了,弄得人叫成这样。听着是男声,就知道吃亏的不是赵雪槐,心底放下大石,王老加快步子,在严飞宇的搀扶下拐杖都敲得更响。 他们到的时候,小庙里的人都被赵雪槐从小屋子里搬了出来,放在小庙的百米之外。 古和安的半腐朽的尸体还躺在小庙之中,怕有百年这小庙都得冷清无人往来,谁会愿意来一座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寺庙呢。 看着躺了一地的人,严飞宇放下王老的胳膊,抬起人的脸一个个核对。 “熊飞山。” “高格。” “关海山。” “周沫。” “王二柱。” “……” 看完最后一个人的脸,严飞宇回身问赵雪槐:“赵大师,这是所有的幸存者了吗?”失踪的人有十来个,这里却是不足十个。 赵雪槐指着小庙里面:“院子里的是动手的,屋子里还有几个,不过都没了气,还有些形状凄惨。” 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画面,赵雪槐有些反胃。活祭的人数不够,不过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剥皮抽骨,人皮铺挂在房间里,骨头和血肉烂臭在小庙的角落。 再观死去那人的尸体,有些地方血肉新鲜,有些地方却是血淋淋的宛如浆糊,估摸着就是从别人身上割了出来,填充在他自己身上。 严飞宇吸了口气,带着人进了阴森的小庙。 进屋子的人打着手电,挨着肩,吸气都不敢大声。 唯有王老好奇地去看院子里的古和安,拐杖戳了一下古和安歪掉的头,王老打量一会,认出了这人。 “古和安,居然是他。” “古和安是何人?” “也是一个天才,四十来岁就突破了,今天可能才六十几。不过我观他血肉,有些地方像二十年前变坏的。当年他也是突破得很快,没成想成了如今这样子。”王老想起来觉得后背发凉,有一瞬间庆幸自己还没突破。如果突破了,反成了古和安这样,还不如去死。 王老叹气:“真是想不到啊,人生无常。” 赵雪槐皱眉看地上古和安,想着这人对自己贪婪宛如补药的目光,奇怪道:“吃同修为的修士有用吗?这人刚刚一副想吃了我大补的样子。” 王老看向她,盯了一会,恍然大悟:“龙气?这人是要龙气!” “他可能是以为你师父把身上的龙气给了你,而你因为追上去送上门,对方就起了贪心。他让人抓这些人也是为了龙气,如果能从你身上得来,想必更为精纯。”王老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到龙气,当年你师公出事我也怀疑有龙气的原因。这人看着续命过一次,约莫就是那个时候。如果我没猜错,你师公当初的事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齐永盛,而是这人的心机!”王老右手拍上左手,击掌声在半夜中响起。 “我就说,当初齐永盛也不至于那么阴险。却突然做出那种畜生一样的事,实在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王老的话,赵雪槐消化了一会,才捋清前后因果。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都死了。 他们都死了,这个本来没暴露的古和安也死了。 活着的人才是未来。 “忙完了,我回家了。”赵雪槐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事不关己一般说道。 “回吧,老头儿也回。” 从郊外再回去,夜半三更。 屋子里一灯如豆,沙发上歪着一个人。 不对,是两个人。 小印章趴在程旭的头顶,流了一嘴的口水。 赵雪槐拎起小印章,戳戳小家伙最近被程旭喂出来的肚子。 “呀~” 回来了呀,主人~ 小印章抬手揉了揉眼角,叫唤一声后又趴在赵雪槐蹭蹭,睡着了。 程旭睁开眼,灯光下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抬头眸子有些雾。 “怎么回这么晚?” “唔,困了。” 程旭抬手把人压进怀里,揉一把耍赖的赵雪槐头顶。 “有水,洗洗就睡。不过小妹你老这么不老实,是不是不太好。”程旭知道赵雪槐又不想告诉他下午和晚上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今天抓了个人,捉了个鬼。”赵雪槐精简地回答。 “还记得第三回 见面你怎么说的话,你不是算命的,老是打打杀杀。你们算命的,这么厉害?” 赵雪槐把人压倒,凑上去堵住那张嘴。 啧,话那么多,感动都没了。 我们算命的,就那么厉害。牛批上天,没我不行。 不过你也没我不行,让你和这世界在我心中各占一半重量。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哦,下本见。 没有婚礼,没有生孩子,对于雪槐来说爱情更重要,对的人就好。 读者大大们,求一发预收: 作者君的同类型预收文 《重生九零玄学大师》 玄学大师陈颖,当代玄学先天之境第一人。 一朝重生到1992年,成了落水的穷丫头。 为救自己落水而亡的少年? 早亡的父母? 幼年凄惨的爱人? 不!命运通通被陈颖推翻。 既然回来了,就扼住命运的喉咙,掐死它。 回到1992 ,发家致富幸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