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朝》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章明月三十无人看 桃花镇的名字真的很怪。 明明这里没有一株桃树。 十七岁的少年光着上身,裤管卷到了膝盖上,站在不曾过膝的河岸浅滩,脸上有着几点已经干燥显白的河泥;岸边蹲着一个丫头,扎着胡乱挽在一起的圆髻,下巴抵在膝盖上,用着干枯的树枝,戏耍着脚边运送食物的蚁队。 “明年开春,不管他人如何说,我已经决定要从城里集市运回来几株桃树,哪也不种,就栽在桃花镇的界牌旁边。” 少年猫着腰,两颗眼珠死死盯着清澈的滩底,嘴里还不忘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岸边的丫头听。 “仙朝哥,这话你去年这个时候就曾说过。我还跟娘说过,今年开春就能在桃花镇看见桃花了。” 少年看着一条肥鱼游过,一头扑进河里,好半晌冒出个头来,一脸失落地走到丫头的身前,清洗着手上的河泥。 有些许无奈的口气,道。 “我本是那样打算的,你也知道,桃花镇的界牌就是我能踏足的最远之地。四娘总是盯着我,生怕我半夜猫起来逃离了她的视线。” 丫头抬头看着少年,凌乱的青丝洒在额前,却没有挡住她那双好似清潭琥珀般漂亮的眸子。 少年被看的好像揭露了心思,嘿嘿笑着抓了抓后脑勺,补充道:“今年不一样了,四娘那天酒醉了,无意间自语时,我听得清楚。等到入冬,她要去一趟清凉山,虽然我不知道这山在哪,但我听得出,她这一走,起码没有好几月是回不来桃花镇的。” 少年捧了一把河水洗去脸上的河泥,清爽地大呼了一口气。 “所以,四娘只要前脚离开,我就是那脱缰的野马,山高皇帝远,她可就束缚不得我喽!” 丫头嗯了一声,缓缓起身,看着之前那一队蚁群好像突然换了目标,朝着一旁少年的衣服爬去。丫头一脚踩在蚁群上面,不忘摩擦了几脚,将少年的衣服鞋子抱在怀里,才说道:“仙朝哥,如果你去城里记得偷偷带上我。人家都说,四旻城里有最漂亮的胭脂。女孩子只要抹上一点,就能够要心上人丢了魂的欢喜上。” 少年哈哈笑着,清洗着脚上的河泥,道:“丫头,你才十六岁啊!可别想着把自己嫁出去了!我倒不觉得擦了胭脂好看,好端端的面孔,像是山里猴子屁股一样,哪里称得上美了?” 丫头瞥了少年一眼,轻声道:“那是镇里那些姐姐总说,男人是欢喜这样的。” 少年撇了撇嘴道:“我也是男人,可我就是不喜欢。” 夏末的风很舒服。 尤其是傍晚河边的风,带着岸边青草的香气,带着河水淡淡的清凉。 少年看着西垂的夕阳,有些不舍地道:“只是可惜,忙活了一下午,连个螃蟹都没有捉到。丫头,我们该回去了!” 桃花镇背靠着北雁山。 这山贯穿了大半个大郦王朝。 每年夏末入秋的时候,北雁山的气候就变得潮湿起来,绵绵不断的秋雨,能从夏末下到秋末。 到时,那不曾过膝的河水也会涨到一人多深。 可那秋雨。 整日里淅淅沥沥地,少年时常觉得这桃花镇就好像镇里去年新死了丈夫的刘寡妇,嘤嘤凄凄,说不上烦躁,确是拉扯得人心不爽。 二人回到桃花镇的时候,天空已经点缀了几点星光。 丫头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丫头刚一进门,一个妇人在院中的大树下便开口问道:“今日殿下可曾犯病?” “没有,牧先生给他寻来的龙根草应是起了作用,这几日我见他的精神好了许多。” 妇人道:“就快入秋,每每这个季节,殿下体内的寒毒就会并发的频繁。我知晓你对他的心意,不想同我们一样束缚着他,但这大郦,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丫头拿起桌上的馒头,放在嘴边,又轻轻地放下,突然没了胃口,询问道:“我们还要瞒他多久?明明整个大郦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这桃花镇真的可以保全他一世吗?” 妇人凝望着夜幕星斗,轻声道:“在朝廷的眼里,大郦的疆土,就是一个笼子。我们只有还在这里,他们才不会赶尽杀绝。当然,并非他们不想,只是想要进这桃花镇,代价太大。不告诉殿下,这其中因由三言两语无法说明。他性子太直,心思跳脱,若是知晓自己的身世,恐怕这桃花镇再也束缚不住他。他踏出桃花镇,不止朝廷,就连那些所谓仙都宗门都要来杀他。” 丫头这时才咬下一口馒头,眼神坚定道:“我会护着他,谁要动他,谁死。” 妇人轻叹一声,道:“这天下何其大,翻云覆雨者比比皆是。只是利益不够高罢了,若是大郦皇室真的狠下心来,即便是牧青鸿守在这里,也挡不住天下人的贪婪。” “玄素,你要记着,殿下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你要守着殿下,桃花镇的界牌,就是他能够去往的最远之地。这是牧青鸿同整个大郦许下的承诺。” 丫头不再说话。 在河边时,少年还在说着,要去四旻城扛回几棵桃树。 少年蹑手蹑脚地推开木门,猫着腰像是心虚的贼,悄悄地朝着院中自己的小屋摸去。 “怎么,回自己家也像做贼一样,四娘是脸上长了刀还是身上带着剑,就让你如此害怕?” 月光透过小院的葡萄藤,洒下一小片银色的光辉,身着紫衣长裙的四娘守着面前的几盘小菜,幽幽怨怨的模样,轻哼着鼻音说道。 少年咧着嘴,嘿嘿笑了几声,直了身子朝着四娘身前的石凳上坐下。 “四娘,这院里房里也没点个灯,仙朝还以为四娘已经睡下了,只是不想惊扰了四娘罢了!现如今,像我这样素质高雅的少年人可是不多了。” 四娘点亮了石桌上的油灯,微微摇曳的火光照耀着四娘美艳的容颜,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正是风华绝代的最好年华。 “你这小嘴近日里是越发的会说了,也不知道柳先生是如何教你的,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你是一概不会,偷奸耍滑你倒是学得精通,猜想也是那柳重道带着你学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少年端起饭碗,扒了几口饭,塞了满满一嘴,那模样憨起来也是让四娘感到一阵无奈。 她拿起一旁的酒壶,也不倒出,对着红唇小呷了一口。 “四娘,我也想喝。” 少年伸着手,却被四娘白了一眼,打掉了手。 “等你明年成了年,你若喝酒我不拦你。若是让我知晓,你跟着齐白星和柳重道偷着喝酒,我不揍你,先是揍了齐白星他们躺床上三月不能下地。” 啪嗒一声。 少年忽地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四娘,有啥东西从咱们院子上掉下去了。” 四娘轻哼了一声,道:“快入了秋,桃花镇最近闹耗子,谁知道是不是快成了精的耗子呢?” 少年转身要出去看看,那么一个大动静,这得多大一只耗子? 四娘喊住少年,道了声:“有这个时间,耗子早跑没了影,快些吃饭。待会张大夫还要过来给你针灸,这几日你应该觉得身体好些不少了吧?” 少年嗯嗯地点着头,乖巧起来,吃饭的模样可是香。 “四娘知道你想练武,但你自个的身子我不说你也清楚。头些天给你吃的那味药,需要再喝一副才可根除你的暗疾。但这主药,生得稀罕。张大夫跟我说,清凉山有那么一株,我本想等着明年开春过去,但四娘怕迟则生变,先去守着。” 少年吃的满嘴油,胡乱地抹了一把,欢喜地问道:“四娘,入秋您就要走吗?” 四娘晃着手中的酒壶,道:“等一个人来桃花镇。” 少年好奇地问道:“等谁?” 四娘笑道:“一个美人,是我妹妹。” 少年点着头,道:“四娘沉鱼落雁,妹妹的话,定然也是闭月羞花的,称作美人,倒也不假。” 少年说着,突然念头一转,苦着脸问道:“四娘,这个姨娘过来莫非是替代你守着我的?” 四娘不言语,嘬了一口壶中酒,嫣然笑着。 少年颓然地坐在石凳上,咕哝着道:“完了,我的桃树种不成了。” 四娘只是瞥了一眼,又轻轻闭目。 星光布满星河的时候,张大夫的银针还没有拔掉,少年早已经呼呼睡去。 四娘送走了张大夫,又回藤下坐着,身子抵着石桌,右手托着下颌,双颊上有着淡淡酒晕。 院外飘然落进一个男子,青衣负剑,眉若朗星,被这月光照耀,如同持剑的仙人,英姿飒爽。 四娘微微一笑,道:“大郦王朝堂堂惊鸿剑圣齐白星竟然也会在这夜里翻了我这孤儿寡母的墙头。” 齐白星径直坐到四娘的面前,拿了四娘另一手的酒壶,大口地灌了几口,长舒了一口气。 “孤儿寡母,这话倒是严重了。” “牧青鸿这一走,许多眼睛都在盯着桃花镇,我若白日进来,镇外的那些鼻子恐怕第一时间就闻到了我的味道,他们属狗的,机敏得紧。还有,下次不要买王充的酒,喝起来像是兑了麻果水,苦涩得让人回味不得。” 四娘换了个姿势,轻扶着额头,道:“正是因为这酒苦涩,我才爱喝。” 齐白星放下酒壶,问道:“你此次离开桃花镇,真是为了给殿下寻药,还是去寻牧青鸿?” 四娘不曾回答齐白星的问题,只是看着头顶夜空中的残月。 “明月十五人人都念着,明月三十即便皎洁如雪,也不曾有人去看。有些事情,已经过了时间。我不去寻他,只为殿下寻药。” “齐先生,大郦王朝的钦天监已经有了动作。牧青鸿拿来了龙根草,惹怒了那些老顽固。很多事情都已经生了变化,我必须提前离开桃花镇,去拿了九阳七瓣花;殿下如今是可以握剑的,以前我总拦他,现在我想你开始教他用剑。”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章秋雨里走来好看的人儿 齐白星。 大郦王朝成名二十年的惊鸿剑圣。 每每有人提起,都觉得齐白星应是一名德高望重的暮年剑道圣人。 只是每当有人亲眼看见齐白星,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已经在大郦王朝疯传了二十年的惊鸿剑圣,竟然不过三十来岁。 甚至还有些新晋的剑客侠士,在他们的的印象里,齐白星这种上一辈的剑道宗师应该已经死了。而后听闻齐白星还好端端的活着,更感到不可思议。 桃花镇在十三年前建立,齐白星是第二年来到桃花镇的。 牧青鸿当时见到齐白星,只说了一句:以后,你教殿下用剑。 齐白星就再也没有在大郦王朝的江湖上出现过。 少年名叫陈仙朝。 仙朝。 是大靖王朝灭国前的年号。 陈仙朝第一次见到齐白星的时候,就被齐白星那副仙人姿态,仗剑而立的神态所折服;一度,整日粘在齐白星的左右,央求着齐白星收他为徒。 齐白星很清楚。 当年大郦王朝灭了大靖王朝的时候,派出江湖上素有夺命阎罗之称的无常手徐长玄追杀陈仙朝一行。当时只有三岁的陈仙朝是切实的中了徐长玄一掌无常手,若非大靖王朝忠心的老奴以命换命,用毕生的内力为陈仙朝续命,他早已是身死之人。 无常索命。 徐长玄这一掌莫说三岁的陈仙朝,就是他齐白星切实中了一掌,都要丢掉半条命。 在那之后。 牧青鸿携带大靖王朝众多名声显赫的高手,建立桃花镇,以陈仙朝再不踏出桃花镇为诺,从大郦王朝的手中圈下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陈仙朝的命是捡回来了,但无常寒毒却在体内淤积,无法清除。导致他从三岁起,每每到了入秋之后,寒毒便会频繁发作,这桃花镇里的每一个高手,都在以高深的内力为陈仙朝续命。 齐白星也是其一。 他只有接触过无常寒毒,才真正知晓徐长玄的可怕之处。 陈仙朝寒毒不除,是绝无法踏足武道的。 若是生了内力,对于陈仙朝而言,便不是幸事,而是祸事,轻者经脉尽毁,重则寒毒索命。 好在。 上天还是怜悯着陈仙朝。 几月前,牧青鸿从西北放逐山里抢来了一株龙根草,这是至阳灵药,可以压制绞杀无常寒毒。 但只有一株,却不能彻底让陈仙朝祛除体内无常寒毒。 镇里的张大夫。 叫做张维之。 是大郦王朝三十年前就被尊称为“药王”的医道宗师。 张维之生在大靖疆土,更是大靖皇帝陈靖玄的启蒙老师。 大靖灭亡了。 但张维之心里还有希望。 陈仙朝是大靖的希望,桃花镇谁都可以死,但陈仙朝不行。 十几年来,为了陈仙朝体内的无常寒毒,张维之遍读了不曾涉猎的民间土方书,更是不断收集着各类灵药典籍的信息,才找到龙根草以及九阳七瓣花的信息。 牧青鸿拿回了龙根草,却惹怒了江湖中几个隐世的古老势力,他须得离开桃花镇。这些古老的仙都宗门,连大郦王朝都要忌惮,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桃花镇了。 所以,另一株九阳七瓣花,牧青鸿拿到手的几率不会很大。 张维之推测,这株九阳七瓣花至少已经到了四百年,只要给陈仙朝服下,徐长玄的暗手便可全部清除。因此,这件事就需要交给一个修为足够强横的人去做。 桃花镇的很多人都可以胜任。 但顾四娘知晓这株药代表着什么,放手给其他人,她不放心。 为此。 顾四娘特意发信给南朝的本家,令其妹赶来桃花镇,代替自己坐镇桃花镇。 当然,顾四娘更多的想要有个人看着陈仙朝。 这桃花镇。 除了她,别人是万万不行的。 唯有一个对于陈仙朝是陌生的人,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才能够对陈仙朝表现出冷酷无情。 清晨鸡鸣之时。 桃花镇已经飘起袅袅炊烟。 桃花镇说是镇子,还不如一个村子大,满打满算不过四十几户人家,人口不满一百五十数。 陈仙朝懒散地打着哈欠从小屋里出来,看着石桌上的一片狼藉以及地上歪倒的七八个空酒坛,猜想四娘昨夜怕是又喝多了。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冷炙之后,陈仙朝进厨房为顾四娘煮了一碗姜水。 今日,是入了秋。 这气候说变就变,每年都是准时。 清晨的头顶,就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浓云,说不上什么时辰就要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姜水煮好,陈仙朝端着进了顾四娘的房。 “四娘,给您煮了碗姜水,看您喝了那么多酒,王充叔的酒最闹人,这不是我说的,是白星叔说的。” 陈仙朝一边将姜水放在顾四娘的床头案子上,一边嘟嘟叨叨地说着,一撇头看着床上躺着齐白星,正瞪着两只大眼盯着他。 “好啊!好啊!齐白星啊齐白星,我就知道你惦记我四娘,现在都不背人了是吧?偷摸地就上了我四娘的床?” 齐白星被子一掀跳下床榻,慌忙地捂住陈仙朝的嘴。 “仙朝,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是我昨天晚上喝多了。” 陈仙朝一口咬在齐白星的手掌上,挣脱了齐白星的手,道:“亏我还叫你一声白星叔,你喝多了,你喝多了就钻进我四娘的被窝?” 陈仙朝瞄着顾四娘的床榻,又问道:“我四娘呢?” 齐白星此刻,真是觉得头疼。 昨晚与顾四娘说了太多,这酒也不觉喝了太多。 他早听闻牧青鸿说过,顾家在南朝是出了名的酒道世家。 他喝了二十多年的酒,没曾想昨晚上败在了顾四娘的手上。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顾四娘的床上,不用想他也觉得应是顾四娘将他放在这里。 顾四娘并非传统的女子。 在南朝。 谁人不知顾家顾胜男的名字? 顾四娘七岁入武道,九岁结关山,十二入观海,十六岁时已经是两度重元的境界,等到了二十四岁,就已经踏足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先天境界。 一手梅花落,整个江湖,少有人敢于招惹顾家。 即便当年大郦王朝起了统一六朝之心,先后灭了大靖、大周;却始终不曾对南朝动杀心,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有顾家在,有顾胜男在。 当然。 凭借一个顾胜男,断然是无法抵挡一个王朝百万甲士的。 但。 凭借一个顾胜男,却可以握着那柄让大郦江湖胆寒的梅花,进入大郦皇宫。 齐白星捻了捻太阳穴,驱逐些许头胀,道:“四娘应是昨夜便动身前往清凉山,你不必寻她了。” 陈仙朝一听,顿时安静下来。 心中思忖着:“四娘提前离去,姨娘还未到来,岂不是说这段时间我便是自由身?” 他想到这里,忽然看向齐白星,嘿嘿笑道:“白星叔,四娘临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齐白星像是想起了顾四娘的一些话关于离去之后的话来,看着陈仙朝,道:“我知晓你想做什么,四娘说过,在她妹妹不曾到来之前,要看着你,莫要离开了桃花镇。” 陈仙朝暗道:果真如此。 随即。 盯着齐白星,露出一副狡黠地笑容来。 “白星叔,你可是躺在我四娘床上睡了一晚上,这事可了不得啊!” “这桃花镇,谁人不知道剑圣齐白星乃正人君子,若是这种闯人良家妇人香闺之事传扬了出去,啧啧···” 齐白星这一刻,在陈仙朝的脸上看见了柳重道的狡诈模样来,道:“你这小子,让你去跟柳先生学习四书五经,你是不是又跟他儿子泡在一起了?” 陈仙朝扯了扯齐白星的衣袖,道:“白星叔,我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这样好了,我们一起,不去远,我就想看看桃花镇外的那座北雁山,我想站在山顶看一眼。”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就告诉大家,剑圣齐白星夜闯我四娘的闺房,见我四娘不在家就钻进了她的被窝···” 陈仙朝声音是不曾收敛,齐白星慌忙再次捂住陈仙朝的嘴巴。 “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就只是上北雁山?” 陈仙朝重重地点头。 齐白星左右思量一阵。 桃花镇当年在牧青鸿的主持下,选择在北雁山落脚。 也是考虑到北雁山这座天然的屏障。 桃花镇说是背靠北雁山,实则是三方包围,只留一个入口做出口。 他若真带着陈仙朝上了北雁山,细算下来,也不算违背了牧青鸿的诺言。 “带你上山也不是不可以,但并非今日,此事我需要筹划一下。” 陈仙朝略有失望,问道:“只是上个山有什么好筹划的,虽然我不明白四娘为什么不准我离开桃花镇,但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这北雁山,又没有其他人,以你的本事带我上去再下来,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齐白星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走了正常的山道,那就算是踏出了桃花镇,届时暗处的豺狼虎豹就全都冒出来了,大郦王朝与牧青鸿的约定也就宣布瓦解,桃花镇牵一发动全身,这责任他担当不起。 可不走正常的山道上山,他就必须带着陈仙朝攀援陡峭山壁,若他一人,简单至极。但若带着陈仙朝,就要规避很多事情,麻烦也只是麻烦在他不能给陈仙朝看的太多。 “这事三日后我亲自带你,所以在此之前,你若想要偷偷离开桃花镇的话,我保证你连这个院子也别想踏出去半步。” 听着齐白星的话,陈仙朝知道,齐白星是认真的。 他曾见过齐白星御剑而行,更是知晓齐白星在这江湖上的修为高深。他若禁锢了他,就绝没有半点自由的希望了。 “白星叔,我记着了。” “不过,你要守信,三日后你若是不带我上山,我就揭发你。” 齐白星点了点头,将一旁的银鞘长剑握起,道:“另外,四娘离开之前,与我说,许你练剑。等你下了北雁山,我便教你用剑。” 陈仙朝怔怔地目送着齐白星远去,直到齐白星没了踪影,陈仙朝才回过神来,兴奋的在大门屋檐下手舞足蹈了许久。 这天幕轻飘飘地吹起来一缕缕带着凉意的风,然后细雨无声地落在大地上。 陈仙朝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他最是烦躁这下雨的日子。 他的记忆里,每至入秋以后的雨,寒症就会频发,一犯起来就好像掉入了冰窟掉入了刀剑深渊一样。 很少。 陈仙朝会在这样的天气离开这座小院。 只是。 刚要掩门。 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桃花镇的街道。 他似乎觉得,桃花镇里终于开出了一朵桃花来。 莎莎细雨。 像是从天幕挂起的细碎珠帘。 雨幕里,手持桃色纸伞的少女,在翠绿色的清晨底色里,如同画在雨中的美人儿,漂亮的不像真的。 陈仙朝第一次觉得,女孩子脸颊上的那两抹淡淡红晕是那样的好看。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章南朝十六剑门之主 陈仙朝像是站在门前的石狮子,一动不动盯着雨中的少女。 但见那少女莲步轻抬,缓缓地停在了陈仙朝的面前,在这屋檐下收了纸伞,递给陈仙朝。 像是风铃。 又像是开春时候,积雪融化的溪水潺潺声落入陈仙朝的耳中。 “我叫顾妙哉,是你四娘的妹妹,从今日起你便叫我姨娘,直到四娘回来。” 陈仙朝自然地接过湿润的纸伞,哦了一声。 但转念。 忽然惊叫道:“姨娘?” 顾妙哉刚刚迈入大门的身子微微一滞,回眸看了陈仙朝一眼,道:“没错,我是你的姨娘。” 陈仙朝抿了抿嘴,跟在顾妙哉的身旁问道:“姨娘,您今年多大啊?” 顾妙哉瞥了陈仙朝一眼,不苟言笑,道:“你四娘没有教你,不可轻易询问女子的年龄吗?” 陈仙朝点头道:“说是说过,但我觉得你看起来还没我大呢,四娘怎会有您这样小的妹妹?” 顾妙哉柳眉微蹙,道:“你话有些多了,记着,我不喜闹腾。从今日起,在我身边,须得安静下来。在信中,姐姐嘱咐我,教你认些前朝古字,她知你不喜,从未教过你。但在我这里,你若不学,我便揍你。” 陈仙朝听着顾妙哉的话,看着眼前还没有自己个头高的少女,佯装老成的模样,嘿了一声,叫道:“我才不信你会是我姨娘,你别想蒙骗我。四娘刚走,你后脚就到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小小的个子,还想揍我?” 陈仙朝话才说出口,就被顾妙哉提着耳朵,进了厅中。 陈仙朝整个人都感觉不好,虽然四娘也常常拧自己的耳朵,但却从未像顾妙哉的手劲,不止疼,更是让他没有一点挣扎的机会。 顾妙哉坐在中堂的大椅上,凝视着陈仙朝,道:“你若不愿叫我姨娘,也可称我为先生。我教你一日,你须得懂的尊师重道。” 陈仙朝揉着发热的耳垂说:“我已经有了老师,四娘说柳先生的才学,即便是整个大郦王朝都是难出其一的。” 顾妙哉嗯了一声,没有反对,道:“柳启元老先生的才学,的确是独占八斗的存在。我观你的模样,恐怕难学他十之一二。此事,你不必多言,即刻拿来纸笔,现在我便教你前朝古字。” 陈仙朝虽有不情愿,但拗不过顾妙哉的严厉。 以往四娘说要揍他,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可面前的顾妙哉姨娘,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带留情的。 “姨娘,为什么要学习前朝古字啊?前朝是哪个前朝?” 顾妙哉握着毛笔,缓缓写下几个简单的古字,推到了陈仙朝的面前,道:“你不需问,现在你只随我学便可。” 顾妙哉说着,似是想起一些事情,问道:“方才我来之前,谁人曾在这里?” 陈仙朝看着面前顾妙哉写下的奇怪文字,随口说道:“白星叔,他昨晚上喝醉了,在四娘床上睡的。” 陈仙朝说完,立即看着顾妙哉,立即换了口风道:“是在我房间睡的。” 顾妙哉不去理会其他,只道:“是那惊鸿剑圣齐白星?” 陈仙朝点头。 顾妙哉有了些许心思,道:“今日你可不必学,去将齐白星找来,就说南朝顾妙哉要见他。” 一听不用学习。 陈仙朝当即起身,欢快地飞奔向屋外,不忘道:“姨娘,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寻白星叔过来。” 从院中跑出,陈仙朝像是出笼的雀儿。 也不打伞,一度让他觉得冰冷的雨水,此刻他也享受起了这晨间秋凉雨滴打在脸上的感觉。 正走到桃花镇的十字路口,碰见举着油伞的丫头,一手抱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 “仙朝哥。” “我正要去找你,我娘煮了红薯,很甜。” 陈仙朝便将顾妙哉之事简单说了下,顺手从丫头怀里拿了个红薯,咬了一口,道:“真香,不过现在我要去找白星叔,红薯给我留着啊!” 看着陈仙朝远远跑开,丫头呢喃着:“南朝顾妙哉。” 随后,没有回家,径直走向了顾妙哉所在的小院。 这秋雨渐渐开始大了起来,莎莎细雨声也逐渐响起了雨水敲击瓦片的叮咚声。 顾妙哉看着门前的丫头,道:“你有疑问,问完离去。” 丫头将红薯放在厅中的桌子上,将油伞放在门前。 “南朝十六剑门之主顾妙哉。” “自从我来到桃花镇,你的名字都快要淡出我的世界了。” 顾妙哉仔细看了丫头几眼,这才记得丫头,微微颔首道:“我记得,你是前朝北域将军李关山之女李玄素。六年前在南朝悲悯山上,你曾与我抢过一柄剑。” 顾妙哉想到此处,有些惋惜地道:“虽然当时你只差我一手,我却觉得你应该可以更强。大靖的国仇,束缚了你,你来到桃花镇,修为越发的慢了。” 李玄素道:“我来此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听仙朝说你在这里,只想看看当年南朝天骄女如今到了什么境界罢了!现在看来,你也不曾让人失望。” 李玄素说罢,正要拿伞离去。 顾妙哉道:“四娘前往清凉山至少需要几月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在桃花镇,可以帮你突破现在的瓶颈。” 李玄素撑起伞,道:“我的瓶颈随时可破,只是不想罢了。等四娘归来,殿下无常寒毒祛除,必定会入武道,那时我会与他一起,重修境界。” 顾妙哉微微一怔。 重修境界。 这不止需要勇气,更要毅力,难说未来。 李玄素踏出屋檐时,回首道:“我知你要见齐白星的目的,但他现在是不会与你拔剑的。桃花镇外,大郦的眼线遍布,你一路走来,也该明白,大郦如今见不得桃花镇有人强盛起来。” 顾妙哉道:“牧青鸿很强,他若想要掀翻大郦皇宫,即便是徐长玄也抵挡不了。桃花镇都在等,等陈仙朝看清自己的未来。在我看来,你们从开始就错了,温室里可长不出抵挡暴风的参天巨树。” 李玄素没有会话,没入雨中离去。 顾妙哉摇了摇头,再次为李玄素感到可惜。 “若是没有国仇家恨,你的剑足以让这个天下战栗。只是可惜,十六岁的年纪。” 陈仙朝把所有齐白星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却寻不到齐白星的踪影。 远远地,柳重道看着雨幕里的陈仙朝。 他稍长陈仙朝几岁,很是清楚,陈仙朝以往最怕置身在雨幕之中。 “仙朝。” 柳重道挥臂呼喊着陈仙朝,一边举着油伞朝着陈仙朝跑去。 “柳大哥。” 柳重道给陈仙朝挡着雨,笑道:“听说四娘已经去了清凉山,你现在是不是自由了?咱们今天晚上偷偷喝一杯?” 陈仙朝一脸无奈地道:“四娘是走了,可来了个更凶的姨娘,她现在要见白星叔,我这不正找着,还以为能尝尝柳大哥口中醉生梦死的滋味呢。” 柳重道疑惑地问道:“姨娘?四娘的妹妹怕不会是那个南朝顾妙哉吧?” 陈仙朝意外地看着柳重道,说着:“柳大哥,是如何认识的?” 柳重道砸吧了下嘴,道:“啧!你这姨娘不得了呢!四娘的名头就足够响亮了,这几年顾妙哉在南朝风风火火整顿了十六大剑门,将其归拢之后,成了十六剑门之主。放眼如今的江湖,难有同龄人可望其项背。” 柳重道拍了拍陈仙朝的肩膀,又说道:“咱们以后还想偷偷喝酒的事情,千万别告诉你姨娘。我打不过她!” 陈仙朝好奇地道:“那白星叔能打过她吗?” 柳重道摇了摇头,道:“这我还真说不定,以前的天下人说“北有青天武圣牧青鸿,南有惊鸿剑圣齐白星”;这是只在前朝范围,知道现在天下人怎么说吗?” 陈仙朝自记事起就在桃花镇,即便活动范围很有限,好在他天性乐观,从不去质疑四娘为什么总要束缚着他。他知晓顾四娘的心意,他不明白的那些事情,肯定有着足够伤害他的力量。 所以对于外界的事情,他的好奇都是来源于桃花镇其他人的口。可桃花镇的人,很多都不愿对他说太多,除了李玄素,除了柳重道。 但这二人。 又属柳重道对他说的最多。 柳重道总说,陈仙朝不能离开桃花镇是因为体内的暗疾,因为普天之下,只有张维之可以医治他,所以陈仙朝才需要留在桃花镇,以便张维之随时拯救他的性命。 如此。 柳重道才说,你虽然不能出去,但柳大哥就是你的眼睛和耳朵,我会将外界的江湖一一的说给你听。 陈仙朝很信任柳重道,从不去质疑柳重道所说的每一件江湖事。 “柳大哥,快说快说,现在的天下人又是怎么说的?” 柳重道嘿嘿笑道:“如今的天下,偌大一座江湖,长江后浪推前浪,北不再是武圣牧青鸿,南也没有惊鸿剑圣齐白星。天下人都说,这座江湖分作十二斗,西北苍玄剑仙赵仙松占据一斗,北海清净和尚大师空花占据一斗,东岛天下第二洪芝龙占据一斗,南朝十六剑门主顾妙哉独占九斗。” 陈仙朝瞪着眼睛,问道:“那不是说我这姨娘天下第一?” 柳重道笑道:“天下人说天下话,这些不过都是捧词。但能够传将出来,无论谁人上榜,定然有其厉害之处。仙朝,这江湖太大了,你要知道,这水里不止有蛟龙还有巨兽。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那是真正可怕的人。” 如此。 柳重道语重心长地道:“好好听你姨娘的话,四娘舍不得揍你,你这姨娘我估计是不会对你留情的。” 陈仙朝拿了柳重道的油伞,没有找到齐白星,陈仙朝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还要受苦,但家总是要回的。 柳重道刚回了桃花镇私塾。 看着坐在父亲对面的齐白星,施礼后坐在二人一旁。 柳重道想了想陈仙朝苦瓜一样的神情,不禁发笑道:“呵呵!齐先生应该看看殿下今日的脸色,少有人能够让他觉得这般害怕。” 齐白星点着头,轻声道:“顾家虽在南朝,但因为四娘的关系,大郦王朝早已经将顾家认定为大靖的余党。顾妙哉如今在天下人的眼中,独占九斗,比之当初四娘的名望还要可怕。大郦投鼠忌器,对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柳启元手捋长髯,思量道:“顾妙哉不入桃花镇,大郦的确无法肯定顾家的态度。如今顾妙哉踏入桃花镇,在大郦看来,很多无法确定的事情,就成了肯定。这并非是福,多半会是祸。” “牧青鸿抢了龙根草,为了不将祸事引入桃花镇,不得不离开这里,钦天监那些鹰犬早已经将事情禀告回去。如今顾妙哉一来,大郦若真是狠了心撕破脸,毁了当年的约定,桃花镇风雨之中,难保殿下安危。” 齐白星沉吟一声,道:“四娘不会没有想到这些,她这个时候让顾妙哉进来,肯定是获悉了什么事情,致使她不得不提前做出一些准备。” 齐白星说着,接过柳启元送来的香茶,补充道:“四娘临行之前,与我说了,要让殿下开始用剑。”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4章 无常寒毒 只一句话。 柳启元和柳重道的面色便严肃了起来。 陈仙朝踏足武道。 这是一个信息。 是他们这些大靖亡国之人,准备拿性命去赌未来的信息。 陈仙朝找不到齐白星,第一次觉得桃花镇其实挺大,想要藏一个人真的不好找。 回到小院时,顾妙哉似乎早就所料。 手里握着陈仙朝自己雕刻的一柄木制长剑,道。 “他若不想被你找到,你就是翻遍了桃花镇也寻不到他。” 陈仙朝宝贝一样,从顾妙哉手里拿回了木剑。 顾妙哉虽不在桃花镇,但对陈仙朝的一切,了若指掌。 她知晓陈仙朝有着一颗成为剑客的心,只是以往都被寒毒禁锢,不能生出内力。 本想说些什么。 陈仙朝却是因为从柳重道那里知道了顾妙哉的强大,先脱口问道:“小姨娘,天下人都说你的修为独占江湖九斗,是不是有那种凭借气息就可以锁定某个人的本事?” 顾妙哉微微蹙眉,抬眼看了陈仙朝一眼,道:“你叫我姨娘便可,不必加上小字。另外,天下人的话夸张居多,你只管听听即可,不必当真。” 随后。 顾妙哉回到大椅上坐下,道:“四娘说你入秋之后,暗疾频发,这段时间你我就在家中学习古字,你心性跳脱,需要安静下来。” 陈仙朝害怕顾妙哉拧他耳朵,将木剑放回了自己的房间,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再度看着之前顾妙哉写下的陌生文字。 这屋外,秋雨淅淅沥沥。 陈仙朝本就不是安分的人,耳畔的雨声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拉着他的精神,缓缓向着模糊沉去。 他望着面前的字,突然觉得纸上的文字都在跳动,像是生了意识,欢快地舞动着。 陈仙朝突然精神了一下,凝视着纸上的文字。 “小姨娘···” 顾妙哉轻声嗯了一声。 陈仙朝无声一笑,道:“姨娘,我刚才看见这些古字在跳舞。” “滑头。” “你方才险些睡着,莫以为我看不见?” 陈仙朝嘿嘿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姨娘的眼睛,但我说的是真的,这些古字我总觉得很熟悉。” 顾妙哉道:“你若觉得熟悉,就好好让它们认识认识你。四娘临行之前,给你留了一本书,这书对你很重要。虽说四娘不让我说,但我告诉你,这书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若是学不会这些古字,便看不懂这本书的内容。” 父亲。 陈仙朝猛地一怔。 似乎。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提及自己的父亲。 他忽地一声站起身,望着顾妙哉急切地问道:“姨娘,你认识我父亲吗?” 顾妙哉想了想,道:“我与你年龄相仿,并没有机会认识你的父亲。但你若是在一个月内认全了我教你的字,那我便告诉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真的?” 顾妙哉道:“我的话,同那大郦皇帝一样,驷马难追。” 所谓前朝古字。 其实就是大靖王朝的文字。 这片天下,从三百年前大郦王朝统一北疆十二部落,定都大陆北部之后,并存过八个王朝。 不止文字。 就连语言都不尽相同。 大郦洪武36年春。 大郦洪武大帝拓跋弘驾崩,太子拓跋苍穹登基称帝,这一年为天武元年。 天武2年。 拓跋苍穹开始付诸洪武大帝在世时的谋划,统一六朝,百万铁蹄开始南下。 天武2年秋,大靖王朝覆灭。 同年。 拓跋苍穹颁布法令,焚烧所有大靖典籍,统一语言与文字。 至此除却桃花镇。 这天下再没有人敢说大靖语言。 陈仙朝偶尔也听过镇里的一些人说些奇怪的话,但从未放在心上,只觉得那些话音像是儿时睡梦里的歌谣,听不清,只觉得耳熟。 陈仙朝之前吊儿郎当的态度,因为顾妙哉的一句话彻底消散。 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但关于自己的父母,一直以来,都在心底是个秘密。 正因为不知道。 所以他很想知道。 顾妙哉教书育人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死记硬背,还好陈仙朝虽然个性跳脱,但心性灵敏,一旦认真起来,还有些那么回事,对于顾妙哉的暴力型教学方式,十分受用,只是今日,他就牢记了靖语的发声以及简单的文字意思。 直到夜幕降临。 陈仙朝咕咕叫的肚子,才让顾妙哉结束了今日的教学。 “我不需吃饭,你饿的话,白日李玄素端来的红薯你吃些充饥。” 陈仙朝嘟囔着起身。 “真不亏是姐俩,能不做一顿饭就不做。” 顾妙哉轻声道:“非是我不做,而是我不会。我的手握惯了剑,你若说想要看我杀人,我可以做到。但若想吃我做的饭,这辈子你不用多想了。” 陈仙朝嘿嘿笑了笑,道:“四娘也不会做饭,每次做的饭我都是装着好吃的样子咽下去的。” 顾妙哉想着顾四娘做饭的样子,本是想笑,却是崩住了表情。 “哪里来的这些闲话,早些吃饭,明日继续学习。” 陈仙朝看了看天色。 这一天,秋雨下了一个时辰,停了半个时辰,如此反复。 此刻。 突兀地露出了些许月光。 陈仙朝道:“姨娘,这个时间以往我都没回来呢!四娘屋里还有许多酒,都是镇口王充叔送来的,四娘爱喝酒,姨娘要不要也喝一些?” 顾妙哉白了陈仙朝一眼,道:“再给你定个规矩,在我面前不许喝酒。” 陈仙朝哦了一声,道:“我本就不曾喝过酒,柳大哥跟我说了很多次,我都没喝。四娘说,想要喝酒需要等到张大夫治好了我的病。” 顾妙哉有些欣慰,道:“倒是被你滑头的样子下错了定义,没想到你还是有些乖巧的。” 陈仙朝蹲在顾妙哉的身前,憨傻的模样,让顾妙哉不禁摇了摇头,道:“你这憨傻的蠢劲,倒是与四娘说的不差。她跟我提过,每每你做出这般姿态,肯定有些什么要求,你且说来。” 陈仙朝点着头,问道:“姨娘,我虽然还不能够认识很多古字,但我今天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 顾妙哉点头。 陈仙朝追着说道:“姨娘,我也不要求太多,不需要你说我父亲的许多事情,他的名字,你能告诉我父亲的名字叫什么吗?” 顾妙哉沉吟了一声,想来这是桃花镇,没有其他的途径让陈仙朝去调查,轻声道:“你的父亲叫做陈靖玄。” 她话音落下。 看着全身颤抖起来的陈仙朝,黛眉紧皱。 她知晓。 这是徐长玄当年留下的无常寒毒发作了。 陈仙朝没有听见自己的父亲叫什么,无常寒毒发作的时候,不会选择时间,随时随地都可能折磨陈仙朝。 正如此刻。 他的身体像是坠落在布满刀剑的深潭冰窟里。 痛苦与寒冷并存。 但比之没有服用龙根草之前,这种感觉已经轻了很多,发作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 顾妙哉将陈仙朝扶起盘膝而坐。 她白皙右掌缓缓放在陈仙朝的后背之上,内力滚动,如同游走的长蛇没入到陈仙朝的身体经脉之中。 只一刻。 顾妙哉的面色便是一沉。 陈仙朝的经脉之中,淤积着徐长玄的无常寒毒。 像是蛰伏起来的觅食毒蛇,她的内力才一进入,就被无常寒毒包围起来。 徐长玄夺命阎罗的名头,顾妙哉并不陌生。 甚至一年前,在洪阳湖还曾有过交手。 正是那一战,顾妙哉知晓徐长玄的无常手阴狠毒辣,此刻看着陈仙朝,觉得陈仙朝能够从无常寒毒的折磨下活过十几年,也是不可思议。 虽说她与徐长玄同属于先天境界。 但无常寒毒一旦进入人体,就会与人体经脉附着在一起,以人体血液精气为生。 并非同等境界就能够将其祛除。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牧青鸿和顾四娘一直以内力维持陈仙朝性命的原因。 单说实力。 徐长玄还没有达到可以抗衡牧青鸿和顾四娘的地步。 顾妙哉毕竟年龄尚浅,以她如今的修为,杀人或许简单,但救人却是头一次。 即便此刻内力已经入了陈仙朝的体内,她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让无常寒毒平静下来。 正此时。 张维之闪身落进院中。 顾妙哉左手一抓,厅中一把宝剑发出颤鸣,正要出鞘。 “妙哉姑娘,老夫张维之,特来为仙朝祛除寒毒的。” 张维之。 顾妙哉知道此人。 “药王先生,我该如何做?” 张维之只瞧了一眼,感受着顾妙哉精纯磅礴的内力,微微点头道:“以妙哉姑娘的内力,仙朝体内的寒毒可轻易安抚。姑娘只需驱使内力包裹住无常寒毒,让其凶性安稳下来即可。” 顾妙哉身为先天之境的强者,只需张维之几句点拨,她心中便已经了然。 随后。 催动内力,将那些阴毒狠辣的无常寒毒通通包裹起来。 只片刻,这些寒毒便安抚下来。 陈仙朝苍白的面色,颤抖的身体也是缓缓平稳。 顾妙哉尝试着将这些寒毒逼出陈仙朝的身体,只是在内力开始拉扯的瞬间,陈仙朝就好像被人刮骨挖肉一样,即便昏迷之中,也是口出痛苦之声。 张维之当即道:“妙哉姑娘且慢,这寒毒早与仙朝的经脉附着一处,没有纯阳灵药的辅助,是绝难将其驱除体外的。若是强行逼宫,仙朝的性命堪忧。” 顾妙哉缓缓收回内力,收功起身。 “晚辈,还是小觑了徐长玄的无常寒毒。” 张维之将陈仙朝报到床上休息,转而回身道:“徐长玄出自大周魍魉密教,最是精通毒物的手段。他这无常寒毒,经历了几代人的改进,早就到了如同跗骨之蛆的境界。莫说是你,当年牧青鸿齐白星还有你姐姐联手都是无能为力,你不必介怀。” 顾妙哉扫去心头不爽,请张维之坐下说话。 “药王先生,是知晓仙朝今日寒毒发作?” 张维之摇头道:“非是我知道,而是姑娘的内力波动不小,我离这里不远,感受到的时候就立即赶了过来。” 听闻张维之的话,顾妙哉微微叹息一声:“看来,想也做到气不外露的程度,我需要修炼的地方还有很多。” 张维之道:“妙哉姑娘如此年纪,便已经入了先天。放眼整个天下,能够望其项背者,除了那些老家伙,同龄人难寻左右。姑娘不骄不躁,将来在这江湖上,恐怕顾家要独占十二斗了。” 顾妙哉道:“药王先生言重了,妙哉多少斤两,妙哉心里是清楚的。” “这次四娘前往清凉山,应是先生给的消息吧?” 张维之点头。 顾妙哉继续说道:“九阳七瓣花,据我所知,需生在天地火交集之处。那清凉山属于大元王朝清平观的道山,而那九阳七瓣花更是清平观此任天师王龙虎灌养了二十载的地宝灵物,她这一去,是与清平观结了仇,是与大元王朝站在了对立面。” 张维之面色深沉,这其中种种他岂会不知。 但这天下。 没有第二株九阳七瓣花。 “四娘的修为在先天之境中,难有敌手。那王龙虎踏入先天虽早于四娘,但他性格懒散,非是杀戮之人。老夫也只是在赌一手,赌他王龙虎还有怜悯之心。” 顾妙哉摇头道:“此药已经存世四百余载,每一任清平天师都将其视作镇观灵物。即便王龙虎割爱,清平观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大元王朝的九王爷金炫宝,更是多次亲上清平观想要求下一叶,都未曾如愿。我姐姐若真是拿了这九阳七瓣花,金炫宝恐怕第一个就会跳出来抢了这灵物。” 顾妙哉说到此处,忽地想起顾四娘交待她的事情,蓦然轻哼了一声道:“怪不得她要如此做,我还疑惑,这个时间段让陈仙朝踏入武道,无异于要了他的性命。”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5章大靖王朝的传承 张维之轻叹一声,道:“大郦王朝,因为牧青鸿之前抢了龙根草的事情,已经与那几个古老家族达成了共识。钦天监之前不曾有所行动,是因为还忌惮顾四娘在桃花镇,还忌惮顾家没有表明态度。” “如今,四娘为了拿到九阳七瓣花,她必须离开桃花镇。她一旦离开,很难保证大郦王朝不会动手。因此她需要你来坐镇桃花镇,可一旦你来了,也就表明南朝顾家是站在桃花镇这边的。” 顾妙哉微微颔首道:“如此,大郦王朝即便不亲自出手,也会要挟整个王朝的江湖人对桃花镇出手。这样,他们也不会落个撕毁约定的不耻名头,还能够坐山观虎,等着桃花镇被江湖人撕破。我有一点好奇,他们拿什么让江湖人对桃花镇出手?” 张维之神色肃穆地道:“大靖王朝的传承宝库。” 顾妙哉恍然大悟。 天武2年。 大靖灭亡。 大郦王朝派遣兵卒十万,也未曾寻到大靖宝库所在,除却在大靖皇宫收拢到一些古物字画之外,偌大一座王朝的财富,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顾妙哉问道:“先生曾是大靖皇帝陈靖玄的恩师,难道大靖王朝真有所谓的传承宝库?” 张维之笑道:“对于我等大靖亡国之人而言,殿下正是我们的传承宝库。” 顾妙哉看得仔细。 张维之有意不想回答,如此一来,也坐实了她心中猜想。 张维之是聪明人,他不想回答,也知道自己是间接给了顾妙哉答案。 这是因为顾妙哉是顾四娘的妹妹,若是换做其他人,提及到如此密辛,他便不是此刻一副慈祥面容的药王张维之了。 知晓他真正修为的人不多。 整个天下。 除了陈靖玄之外,就连牧青鸿和顾四娘也只认为张维之医术更盛。 却不知。 他医术只是小道,武力才强。 张维之起身,被顾妙哉送到门外。 “妙哉姑娘,殿下劳烦照顾了。” 顾妙哉说道:“我只能保证他不死,我不会照顾人。” 张维之无声笑道:“如此已经足够,时候不早,姑娘早些安歇。” 卯时将过,天还未亮。 陈仙朝做了一个梦,那些跳舞的文字和耳畔听不懂的歌谣盘旋在他的梦里。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沿。 陈仙朝缓缓睁开双眼,点亮了油灯,看着不知何时竟然是睡在了四娘的房间,被子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他知晓顾四娘虽然不爱做饭,却是偏爱干净的,每每三五日都要清洗被褥,这股酒气肯定是齐白星留下来的。他转身出门看着闭目在厅中大椅上的顾妙哉,陈仙朝蹑手蹑脚地拿了床崭新的被褥搭在顾妙哉的身上。 随后。 托着油灯,在怀里护着钻进了厨房。 顾妙哉轻轻张开双眸,微微摇了摇头,自语道:“这般柔情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这天下还有很多人希望你成为杀伐果断的帝王。” 辰时鸡鸣。 桃花镇在秋雨笼罩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出了袅袅白烟,与那绵绵的细雨一拥抱,好像连风都有了模样。 陈仙朝做了早饭,简单炒了几个小菜,熬了一锅香甜浓郁的红薯粥,见天色亮了,才从厨房出来,去喊顾妙哉吃饭。 “姨娘,我知晓自己昨天晚上肯定是犯了寒症,给您添麻烦了,我做了些吃的,现在给您端过来。” 顾妙哉将身上被褥取下,轻声道:“仙朝,四娘跟我说过你,我也知晓你心底淳朴,虽然调皮了些,但终归还是童性使然。这一次四娘前往清凉山,我不瞒你,并非如你所想只取一株药。我不希望你拥有这些柔情,姨娘和四娘希望你勇武起来,霸道起来。” 陈仙朝突然听了顾妙哉的话,觉得有些突兀,觉得有些莫名。 柔情? 他只不过是想要报答对自己好的人罢了。 “可是四娘从不许我习武。” 顾妙哉说道:“仙朝,男人不一定要拥有武力才算男人。这天下,有文人谋士,有将军兵卒,有武人道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霸道之路。你的未来我无法定义,但在此之前,我不是希望,而是要你做到,立下霸王之志。” 姨娘太严苛了。 这是陈仙朝现在的内心写照。 四娘虽然有时候会与他说很多,但从未涉及人生,涉及未来。 最多的,也只是希望他可以健康平安。 顾妙哉的心性,是不能拿年龄做对比的。 她看着陈仙朝,看的不是陈仙朝,而是许多人未来的路。 一个陈仙朝。 他的背后是桃花镇一百几十口人吗? 非然。 从顾妙哉来到桃花镇的那一刻。 陈仙朝的背后就已经挂上了南朝的大旗。 顾家从大郦还未统一北疆十二部落之前,就已经是南朝皇室的中坚人。 顾胜男并非顾家的长女。 顾四娘还有个姐姐,如今正是南朝皇后。 那南朝皇帝刘封,能够统治整个南朝,没有顾家,早就被野心勃勃的仙都宗门取缔了王朝帝位。 因此。 当年牧青鸿以大靖遗孤谈判大郦王朝时,并非大郦王朝忌惮牧青鸿或是其他几十号江湖宗师,而是南朝这杆大旗,而是顾四娘这尊锋利的梅花长剑。 只这一日。 顾妙哉虽然没有抛头露面出现在桃花镇所有人的面前。 但是,顾妙哉的到来,已经改变了桃花镇所有人对于未来格局走向的看法。 他们看似没有变化,却已经时刻准备。 牵一发动全身。 有些事情不需明言,只要一个契机出现,这个棋盘里所有的棋子该如何做,自身明了。 李玄素并非妇人的女儿。 当年大郦王朝覆灭大靖时,北域将军李关山第一个身先士卒,死在抗敌沙场上。 妇人是李玄素母亲的师妹,在李玄素的母亲随着李关山献身大靖之后,妇人便带着李玄素找寻牧青鸿,跟随着陈仙朝一行逃亡。 但亡国之时,世道何其乱? 即便是牧青鸿那时也并未在陈仙朝的身边,才给了徐长玄机会。 说到此处,之所以后来陈仙朝这行人能够汇合牧青鸿,最大的依仗便是王充。 如今的桃花镇,陈仙朝只知道王充是个酿酒的酒官,却不知在当年的大靖王朝,冷面修罗王不再的名字。 王不再。 是说但凡王充要杀的人,只要见过他的人,性命不再。 长久以来,王充都是大靖通缉的恶徒要犯。 却没想到,在大靖亡国的时候,这个恶徒要犯,竟然成了守护大靖未来的中坚之人。 顾妙哉虽然不过十六。 但从小生活在顾四娘的背影之下,南朝顾家没有给顾妙哉应有的童年。 十六岁的年纪,却像是久经江湖的老手一样,知晓的事情能够让天桥下说书人吃一辈子饭。 正因如此。 顾妙哉才答应了顾四娘的请求。 来到这桃花镇。 说是替代顾四娘守护陈仙朝。 实则在她心里,也是希望命运多舛的陈仙朝轰轰烈烈为自己活一次。 顾妙哉为什么这样做? 普天之下,成王成帝者,屈指之数。 有些人,是命运拉扯,未来都在定数。 顾妙哉出生时,便不是寻常人。 她一岁时便已经通晓人情,察言观色。 陈仙朝之前问她是否认识陈靖玄? 顾妙哉敷衍过去。 但在顾妙哉的记忆里,陈靖玄却是第一个待她如同掌上明珠的人。 之所以这么说,倒还是顾四娘珠玉在前。 顾家没有男丁。 长女为南朝皇后。 次女顾胜男为南朝武道冉冉新星。 到了顾妙哉,仍是女儿。 可想而知,顾家对待顾妙哉该是如何心情,虽说不至于冷落,但一心想要儿子的顾家老爷,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第三个,即便再疼,还能疼爱到什么地步? 可那时,十四岁的顾四娘正与大靖并肩王的独子牧青鸿情投意合,两朝之间,又早是盟国之约,双方的关系可谓鱼水之情。 顾妙哉两岁时,第一次见陈靖玄。 只有一子的陈靖玄,初见粉嘟嘟的顾妙哉,可想而知,陈靖玄几乎是抢了顾家老爷为人父的身份,足足抱了顾妙哉两个时辰,才不舍松手。 正是这段两个时辰的情分。 即便是过去十几年之后,已经成为南朝十六门剑主的顾妙哉,受到顾四娘信件的第一时间,来到了桃花镇。 她并非怜悯陈仙朝多舛的命运。 只是想要给当年的陈靖玄一个未断的情分。 说是奇怪。 同是十几岁的少年人。 顾妙哉的内心,却只将陈仙朝当成是一个后辈。 她并非顾四娘的妹妹。 而是陈靖玄的怀中人。 偶尔。 顾妙哉也曾想过,握着手中剑孤身进入大郦皇宫,以命换命。 可她心性早成,对于一件事情,看的不止眼前。 她很清楚。 一旦她握剑入了大郦皇宫,即便杀了当朝皇帝;以大郦王朝数百年的谋划,只会使得这个天下更乱,或许也会因她一人,成了南朝数百万百姓眼中的罪人。 陈仙朝坐在顾妙哉的面前,认真地学着大靖文化。 顾妙哉蓦然接起昨晚没有让陈仙朝听到的话,道:“你的父亲叫做陈靖玄,我方才写下的三个古字,便是他的名字。” 陈仙朝身子微微一僵,看着一旁还未去认的三个文字,低低重复这父亲的名字。 陈靖玄。 只是三个字,只是一个名字。 却在此刻,有了拉扯陈仙朝安静下来认真学习的魔力。 顾妙哉看着陈仙朝的侧颜,这一刻她似是看见了陈靖玄。 屋外的天,是懂得映衬顾妙哉心思的。 没有雷声,只是一阵微凉的穿堂风拂过,秋雨又落。 那绵绵长长的细雨丝线,随着陈仙朝不断呢喃地靖语发音,在顾妙哉的耳畔里就像回忆里的弦。 齐白星站在北雁山的山脚下。 这一面道路崎岖,断崖很多,想要上去并非难事。 但想要陈仙朝上去,有些麻烦。 这一面是个绝地,想要到达此处,必须经过桃花镇,齐白星倒也不担心有人会在这里盯梢。 “齐先生。” 齐白星回首看着从雨幕中走来的李玄素。 “殿下想要看看北雁山下的景。”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6章家仇比之国仇 李玄素撑着伞,秋雨打的很急。 今日她不再是胡乱挽着头发,是精心梳理了一番,本想去看陈仙朝,却在院外便听见陈仙朝学习靖语的声音,便打消了念头。 “这两日妙哉姑娘到来,殿下难得安下了心。” “北雁山外,皆是大郦的眼线,先生是要带着殿下从这峭壁攀援而上吗?” 齐白星抬首望着青葱的北雁山。 “我本不愿带他上山,但殿下一直被养在桃花镇里,他虽不说,少年人的心性又怎会受得住禁锢。这次殿下提出想到山顶一观,我觉得也是好事。殿下不同于你们,虽是同龄,但你们自小便知晓了所有事情,心性是远超同龄之人的,他却更多稚嫩。” 齐白星并未撑伞,负手而立,但那些细雨却是不曾沾湿他片点衣衫,半缕青丝。 他望向桃花镇,这是一片世外桃源。 有时。 齐白星也曾想过。 若是没有国仇,没有家恨。 老死在这桃花镇里,也是美事。 蓦然轻叹一声,齐白星怅然道:“大靖复国的担子太重了,面对如今的大郦王朝,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以卵击石。可是殿下还活着,这份担子他终究要扛起。李姑娘,四娘应允我教授殿下握剑,只在他看过这北雁山下的景,我便教他。” 李玄素细嫩白皙的面容闪露过一抹惊愕,但左右想来,陈仙朝服下一株龙根草之后,步入武道已经不会直接断了他的命。她本以为需要等待四娘回来,却是没想到这日子提前了那么多。忽地又觉得有些欢喜,想象了一幕与陈仙朝共同习剑的画面,竟不觉笑出了声。 齐白星是难懂女子心思,见李玄素先是惊愕又是无端发笑,他微微摇了摇头,道:“三日前,王不再前往四旻城带回一个消息。这事与你有关,我还未告诉任何人。” 李玄素望向齐白星,她想不到四旻城中会有什么消息是与自己有关的。 “李将军昔日有一支暗卫,当年大靖国难之前,李将军便派遣这支暗卫护送皇后娘娘前往普陀山避难。但在普陀山下遇到了大郦皇帝身边的宦官高林,大郦皇帝似乎早就猜到陛下的心思,他知晓娘娘一旦上了普陀山,大郦就再也无法碰及娘娘半分。” 这事。 李玄素是不知道的。 但这事。 听起来,更多应是与陈仙朝有关。 毕竟,娘娘乃是他的生母。 齐白星继续道:“我知梅夫人告知你,李夫人是死在李将军的身边,为大靖献了身。其实,当年李将军的这支暗卫统领正是你的母亲。高林的修为,虽未入先天之境,却是在江湖中称作最强重元境。他人入武道,踏入重元境,经历一度重元两度重元,都属天纵之姿。但这高林或许是因为自身缺陷,无法踏入先天之境。却是让他觅得返修之法,以重元为本,经历了五度重元,论实力也可与先天之境同台竞技。” 李玄素很清楚。 这天下的武人,精修着内力。 从步入武道开始,凝练强横内劲,通脉开窍,洗经伐髓。 武人的第一个境界谓之为:关山。 关。 是人体三十六处武脉关。 关山。 是人体武脉关最后一关。 武人若通脉三十六,便可拥有千钧力,万夫勇。 这是肉体上的变化。 是武人与常人最明显的差异。 武人的第二个境界谓之为:观海。 观。 是看是领悟。 观海。 是领悟自身内力达到大海一样磅礴汹涌。 这是内力上的变化。 是武人丹田内力可以通透武脉三十六,汇聚关山,达到气机起攻势不绝的倚仗。 武人的第三个境界谓之为:望气。 气。 是天地之元气,是无形无实的磅礴天地之力。 望气。 是内力的衍化,是将天地之元气引入肉身百窍,运行周天经脉汇聚于丹田之中转换为武人所用之神通内力。 这是武人从修劲力转化为修神力的巨大鸿沟,是真正武道一途的登堂入室境界。 武人的第四个境界谓之为:重元。 重。 是重复精炼。 重元。 是重复精炼丹田元气。 武人未曾达到望气境界之前,所修内力皆是自身劲力转换,粗糙驳杂;在步入望气境界之后,肉身吸纳天地元气,转换为神通内力便与驳杂劲力混合在一起;虽有强横之力却无神通之威。 因此需将丹田内力不断地重复精炼,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如此反复,可使内力精纯辅以功法秘籍,具备神通之威。 武人的第五个境界谓之为:先天。 先天者,身如琉璃,气劲如龙,有天人合一之威,有一剑万甲之力,是驱使风雷之力,是左右雨雪之能,是脱胎换骨,是陆地神仙。 李玄素已经忘了父母的模样。 当年大靖罹难,她也不过两三岁。 说是身负国仇家恨,到得现在,更多的是为了陈仙朝留在桃花镇。 李玄素问道:“我母亲是死在了高林手中?” 齐白星微微点头,没说直接,道:“因为李夫人,娘娘脱离了高林的追杀,上了普陀山。这些年来,自牧青鸿建立桃花镇,大郦皇帝便不曾将重兵从普陀山下撤出。他明白娘娘上了山便是他不能动的人,他也明白娘娘不能下山,一旦娘娘下了山,这大郦王朝便再也无法钳制桃花镇。” 李玄素蹙眉吐出些许胸闷之气,问道:“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白星道:“两个月后,高林会现身四旻城。王充当年虽被大靖通缉,但在国难之时,却是李将军为其挡下致命冷箭。因此,他想问你,是否要为李夫人报仇。本来这事他不该说,我也不该告诉你。但如今,事态起了变化。” “高林身为大郦皇帝的贴身宦官,不会轻易离开皇宫。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四旻城,不会有他事,大郦准备要对桃花镇动手了。因此,王充想要偿还当日李将军救命之恩,不代表桃花镇,只以复仇人的身份。” 李玄素却是道:“此事并非我一人仇事,一旦高林受到偷袭伤害,大郦便立即有了借口。梅娘如今身为桃花镇的斥候头领,很多消息我都是知晓的。钦天监大监司如今正是那徐长玄,受大郦皇帝之命,钦天监已经笼络了江湖中不少强手;如今大郦王朝更是以大靖传承宝库之名,吸引天下人汇聚北雁山;齐先生,玄素家仇比之大靖国仇此刻能报吗?” 齐白星望着李玄素,心中也是不免轻叹一声。 李玄素的年纪不该有这些深沉的心性,他似是想起,似乎除了在陈仙朝的身边,李玄素从未露出过笑颜。 “此事,我会与王充说明。这些年他始终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李将军不会身亡在乱军之中,这也是他不敢面对你的原因。” 李玄素不在乎这些,却是突然问道:“殿下知晓娘娘还活着吗?” 齐白星摇了摇头。 “或许,不等四娘从清凉山回来,殿下就会知道。” 李玄素眉头微蹙,追问道:“这是为何?” 齐白星看向雨幕中的桃花镇,道:“殿下生而蛟龙之命,这桃花镇已经禁锢了他十几年。大靖要复国,需要他拥有足够霸道的气魄。四娘已经将陛下的《大帝经》转交了顾妙哉,一旦他入了武道,需要这个天下为其砺剑。” 李玄素忽地明白了,道:“四娘打算,让殿下上普陀山?” 齐白星微微颔首,道:“当年陛下将娘娘送上普陀山,正是因为那普陀山庵观之中留有大靖开国大帝封存的大帝丹,殿下要修炼大帝经,没有大帝丹作为辅助,是绝无法成功的。” “这是陛下留下的最后一手,如若不是当年殿下遭受徐长玄的无常手,如今这些事情不会如此麻烦。但事态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从他踏出桃花镇之后的路,便是殿下从泥鳅化作蛟龙的翻天之变!” 李玄素知晓,这一切不会顺利。 大郦王朝天武大帝,是大郦数百年来最具霸王之象的皇帝。 整个桃花镇的人都明白。 一旦陈仙朝踏出桃花镇,天武大帝就绝不会给陈仙朝翻身的机会。 “四娘打算,何时让殿下动身前往普陀山?” 齐白星无法确定,只道是:“我们都在等一个契机,足以改变殿下心性的契机。” 夜幕低垂。 泠泠切切了一下午的秋雨停歇了一会。 张维之的到来结束了陈仙朝今日的学习。 每日戌时。 是陈仙朝接受张维之针灸蕴养身体的时候,这十几年日日如此。 “张爷爷,什么时候我可以不用再被针扎了啊?” 张维之取着陈仙朝身上的银针,轻声笑道:“已经快了,牧先生给你带来的那味药已经生了效用,你如今体内的寒症不会轻易再爆发了。但还需记得,切勿轻易沾惹阴寒之物。” 张维之本还想提醒陈仙朝,最要注意不可近女色。 但看了眼一旁的顾妙哉,又看了眼尚显稚嫩的陈仙朝,又觉得这句话不该说了。 陈仙朝一听当即欢喜起来,对着张维之说道:“张爷爷,四娘已经允许我练剑了,而且还是白星叔亲自教我。我要跟你说,之前白星叔还给我看过御剑之法。” 张维之闻言,起身坐在顾妙哉的对面,道:“齐先生的剑不如妙哉姑娘的剑霸道,若是可能,老夫更想,由妙哉姑娘教授仙朝用剑。”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7章会当凌绝顶 顾妙哉说道:“先生这话若是被齐先生听见,妙哉都觉羞愧难见齐先生了。” 陈仙朝摇着头,也是不愿让顾妙哉教他用剑。 只是学习古字,这两日他虽也在认真。 但是顾妙哉给他的感觉太过严苛压抑,若是拜其为师,他可以想象,习剑之路会有多么痛苦。 “姨娘,我也觉得白星叔教我便足够了。” 顾妙哉瞥了一眼陈仙朝,道:“习剑之事,暂时你不用想了,等你认全了我教你的字,齐先生才有让你握剑的时间。” 陈仙朝稍显失落,但好在,他这两日收获颇丰,学习古字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困难。只是突然想起,明日与齐白星的约定。 陈仙朝忽然憨傻的蠢劲又上来,蹲坐在顾妙哉的身旁,道:“姨娘,跟你商量个事情好吗?” 顾妙哉低眉看了眼陈仙朝,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又想要央求什么?” 陈仙朝嘿嘿笑道:“姨娘,白星叔答应我,明天要带我去北雁山的山顶看看山下的景,这事我求了他好久,你应该不会拦着我的吧?” 张维之闻言,双眉微微皱了起来,看了眼顾妙哉,本想说话,却听顾妙哉说道:“我可以许你,但这事还需齐先生亲自与我说。” 陈仙朝当即兴奋地跳了起来,道:“姨娘,我这次肯定能找到白星叔,这个时候他肯定在那里。” 陈仙朝欢快地跑出小院。 张维之却道:“齐先生应了殿下此事,妙哉姑娘为何不阻拦?” 顾妙哉看向张维之,不解地道:“张先生,妙哉为何要阻拦?” 张维之道:“虽说桃花镇这处地方是道天堑,可那北雁山上已经不属于桃花镇的范围。若是殿下的行踪被大郦的耳目察觉,岂不是给了大郦挑事的由头?” 顾妙哉道:“以齐先生的修为,带殿下即便上了北雁山,那些江湖里真正的高手不出现,谁又能发现得了他?殿下困居桃花镇十几年,心性稚嫩,眼界短浅。他总归要担负起大靖复国的担子,从微末处开始改变,不见得会是坏事。” 张维之叹了口气,道:“妙哉姑娘所言也无错,如今大郦已经不想再顾当年的约定,趁着牧青鸿顾四娘离去,对桃花镇出手。又说那鬼枭高林会在两月后现身四旻城,老夫也觉得时间突然变得紧迫了起来。” 顾妙哉却道:“说是两月,但高林此人我虽未曾接触过,但也有所耳闻。此人的强大,不单是五度重元的境界,更是狠辣冷血的手段。身为天武大帝的贴身宦官,却有着比肩一方诸侯的权势,他亲自前来四旻城,已经是天武大帝准备撕破脸了。四娘在信中与我说过,一旦殿下认全了靖文,便立即让他起程前往普陀山。” 张维之知晓此事,并未表态,只是问道:“这一天尚需多久?” 陈仙朝这两日的表现,顾妙哉看在眼中,开口道:“殿下心思机敏,或许不用半月,大靖先帝的大帝经便可通读。” 张维之深吸一口气,起身告辞。 顾妙哉送至门外,还未进屋,便看见不远处走来陈仙朝与齐白星。 齐白星的名。 顾妙哉听了许久。 身为一名剑客,最是想要与剑中强人切磋过招。 但顾妙哉清楚,以他二人的境界,若真是动起手来,这桃花镇是藏不住气的。 “姨娘,白星叔来了。” 齐白星行至顾妙哉身前两丈停了步伐。 一直以来,他只觉顾四娘是他所见女子之中娇美之最。 此刻一见顾妙哉,却是觉得顾四娘也弱了三分容颜。 还未说话。 顾妙哉却是先行欠身道:“晚辈顾妙哉,见过齐先生。” 齐白星还礼轻笑道:“妙哉姑娘言重了,我与四娘平辈相称,你若是称作晚辈,被四娘知晓了,恐怕又要追着我打。” 顾妙哉让身请齐白星进屋,到了屋中只说:“仙朝,我与先生之言无需你在旁,你先去吃些东西,莫要在此打扰。” 陈仙朝转身撇了撇嘴,出了厅堂,咕哝着:“明明就是十几岁嘛,整日装个大人模样。” 齐白星与顾妙哉相视一眼,都是微微摇了摇头,有着几分无奈。 顾妙哉为齐白星倒了茶水,方才说道:“殿下说是先生明日要带他上山,这事我不会阻拦。四娘临行前在信中嘱咐我,帮着殿下转换心性。但这桃花镇太过安逸,是绝难做到的。你先带他去见见山外景,也是好事。另外鬼枭高林一事,也在四娘猜测之中。妙哉临来之际,途经四旻城之时,那城中已经汇聚了不少江湖人,其中还有几大仙都宗门的强者。牧先生此刻音讯无踪,他们现在出现,多半也是为了迫使牧先生回到桃花镇。等殿下这次下了山,妙哉便打算让他闭关精学靖文,届时还请先生准备一下,护殿下前往普陀山。” 齐白星细细听着,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仙都宗门之人,此刻的威胁都不及高林出现。顾妙哉的话让他觉得很突兀,他若没有理解错,就是明日过后,陈仙朝便专修靖文直到通读大帝经,届时也就是陈仙朝踏出桃花镇的时候。 “妙哉姑娘,此事未免有些仓促。” 顾妙哉微微摇头,道:“陈仙朝已经安逸了十几年,不知身世,不知未来,不知为何。你若现在问他以后,他恐怕都说不出来所以然。你们在等的契机是虚无缥缈的,陈仙朝这株温室的花,若是再不经历风吹雨打,即便四娘拿回了九阳七瓣花又如何?指望他大鹏一日同风起,去面对大郦王朝,去面对贪婪成性的天下人?四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钦天监不会给陈仙朝时间,现在对于桃花镇而言,让陈仙朝踏出桃花镇,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有大帝经,只要他上了普陀山拿到大帝丹,那时才是大靖拥有复国指望的时刻,他才能担负的起大靖皇子的身份。” 齐白星忽然觉得是自己待在桃花镇太久了,他也变得安逸了,想事情看问题逐渐只在眼前了。此刻面对顾妙哉的强势言语,只觉得空活三十几年。旋即起身,以平辈之礼拜别顾妙哉。 陈仙朝听着门前响起脚步声,急忙开门,看着相送齐白星离去的顾妙哉,开口问道:“姨娘,明日我可以上山吗?” 顾妙哉道:“自然可以。” 陈仙朝缓缓掩了门,顾妙哉能够在屋外听见陈仙朝压低着声音的兴奋。 顾妙哉柔声却道:“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安逸吧!” 今夜难得的未曾落雨,陈仙朝兴奋的好久都没有入睡。 辗转许久,他突然起身,将床头的木剑握起,又拿了一个小刀,在剑身上仔细地雕刻着两个字。 仙朝。 直到夜深,才忽然起了一阵秋风,吹着窗纸啪嗒啪嗒作响。 陈仙朝将木剑放置好,才觉困乏。 虽是晚睡。 陈仙朝辰时刚至,便从睡梦之中爬起了床,连跟顾妙哉请安都没去,就跑向齐白星的住处。 穿越了半个桃花镇,陈仙朝跟每一个见到的人打着招呼,他今日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像极了出了笼子的雀儿。 才到齐白星的住处,就看见齐白星已经在门前负手等待。 “白星叔。” 齐白星点了点头,道:“趁着无雨,早去早回。” 陈仙朝嗯了一声,看着空手的齐白星,不解地问道:“白星叔,你不是说北雁山峭壁难行,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吗?” 齐白星迈步而行,只是说道:“之前不想让你知晓太多,但如今不同往昔。这次上山,除却让你看看山下,也要告知你一些事情。” 陈仙朝是许久不曾见过齐白星露出如此严肃的模样,只能乖乖地跟在齐白星的身边。 二人此行,不必走出桃花镇,只从镇中一条小路便可通往北雁山崖壁之下。这路的尽头,是一片不太密集的青松林,镇里养的牛羊都在这里,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骚燥的气味。 陈仙朝跟着齐白星,穿过了青松林,来到北雁山的峭壁之下。 陈仙朝抬头看着,好像看不见尽头。 以往离得远时,还觉得这崖壁有着坡度。此刻置身崖壁之下,他只觉得这崖壁像是被天地切了一刀,笔直的没有任何落脚之处。 他侧首看着齐白星,试探地问道:“白星叔,咱们其实不用走这边,另一处地方远比这里要平缓的多。” 齐白星忽地一手抓着陈仙朝的脖领,而后脚下一踏地面。 陈仙朝就感觉大地在飞速地远离他的视线,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视线里青松林都开始变得矮小,那些牛羊就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点点。 不觉间,有着一种呼吸急促的失重感,让陈仙朝觉得胃里很不舒服。他才左右看了看,但见到白云在脚边,飞鸟在脚边,还未惊讶过来,他的脚底再次踩在了踏实的土地之上。 随后。 一声远处的苍鹰呼啸鸣叫而过。 山风吹拂着陈仙朝额前的黑发,他的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北雁山山脉,接天连日。 一切都变得渺小。 桃花镇看不见了。 但陈仙朝却是看见了更远的四旻城。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四旻城,在目及之处的大地上,占据着一片地域,可从这里看去,那四旻城也不大,好像一只手就能握起来。还有半山的云雾,随着山风不停地汇聚又散。 陈仙朝看不够眼,上下左右,仿佛每一幕收入眼中的景,都是世间最好看的景;比初春时期开满青松花的桃花镇还要美上一百倍。 “啊!” 陈仙朝不禁大喊一声。 那山峦便开始学着他的声音,由近到远,不断回荡着。 齐白星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兴奋的陈仙朝。这些在他眼中平淡无奇的山中之景,却是成了陈仙朝十七年来所见过的最宏伟磅礴的一幕。 他忽然觉得顾妙哉说的极是,桃花镇并非是护着陈仙朝的桃花源,而是困着他成为蛟龙的浅水滩。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8章这就是我要握剑的理由 齐白星时刻注意着这山巅的动静,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带着陈仙朝立即返回桃花镇。 只这北雁山山峰之高超过千丈,山脉之广,绵延数千里,更是几乎贯穿了如今大郦王朝大半块疆土。即便是有人盯着桃花镇,也绝不会登上这北雁山,受着清冷山风的照顾。 半晌。 陈仙朝才安静下来,双手张开,任由山风吹入他的怀里,吹进他的眼里。 齐白星侧首看着陈仙朝,但见一行清泪从其眼角吹向身后,却是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守护的这位殿下,还是童心未泯,兴奋开心的,就连泪水都无法控制。 陈仙朝却是一反常态,静静地说道:“白星叔,只有离开了桃花镇,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是不必背负着你们期望的人。” 齐白星微微一怔,陈仙朝此刻的语气神态,让他在那一刻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陈靖玄的模样。但他反应出陈仙朝所说的话,还未开口,又听陈仙朝说道:“四娘爱喝酒,她有心事,喝醉了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很多你们想要隐瞒我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当全世界都想瞒着你一件事情的时候,是瞒不住的。因为太多人想要瞒着你,反而显得你格格不入。我是谁,我来自哪里,虽然四娘醉酒时不曾说的那么透彻明了,我还是能够猜测出来的。以往,徐长玄在我体内留下的寒毒是我无法抵抗的,是你们也束手无策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因此很多时候宁愿做一个在你们眼中一事无成的稚嫩少年,也不愿让你们觉得我可以担负起重建大靖王朝的重担。我总再想,万一我突然死了,你们会有多么失望。” 陈仙朝长吐了一口气,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但现在不同了,牧大叔宁愿惹怒那些仙都宗们也要给我抢来龙根草,四娘更是远赴大元为我去寻九阳七瓣花,这不止是给了你们希望,也给了我希望。我的身体没人比我更清楚,遭受十几年寒毒侵蚀之苦,当龙根草的药效生了作用之后,我就知道我可以活下来了。我想看看这山下的景,想看看天下的我。” 陈仙朝豁然转身看向齐白星,道:“白星叔,是否还记得,十年前我想拜你为师时,你曾要我给你一个握剑的理由。那时我不懂,我只是觉得你御剑的姿态很威风。但现在我有了握剑的理由。” 齐白星从未觉得有一日自己会被陈仙朝蒙在鼓里。 这十几年。 陈仙朝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 他总是乐观地在闹,从镇头闯祸到镇尾,从不认真听柳先生的教诲,偏爱随着柳重道那个浑货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更是会在每年初春的时候偷取镇里为牛羊配种调制的春药一股脑的倒进牛羊草料之中···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他身上看不见未来的少年,将整个桃花镇的几十号江湖高手蒙在了鼓里。 他什么都知道。 正如陈仙朝所言。 身受无常寒毒的折磨,没有牧青鸿等人的内力续命,他早就死了。 他担不起为大靖重新扛旗的重担。 所以一直以来,他随时准备迎接死亡,随时准备让桃花镇的大靖亡国人对他失望。 齐白星突然想起顾四娘。 他想不通,酒性如此强横的顾四娘,怎么会时常灌醉了自己,将这些事情一一抖露了出来。 酒这东西。 真是误事。 但他转念想来,也多亏了酒这东西。 在这个时间段里,将所有的事情都让陈仙朝知道。 齐白星问道:“你并非心血来潮想要来这北雁山?” 陈仙朝点头道:“那日非是四娘将你放入屋中,四娘与你喝酒结束之后,便离去了。是我搀扶你进了四娘的被窝,我知晓即便四娘离去,这桃花镇的每一个人还是会盯着我,不许我踏出桃花镇的界牌外一步。所以,退而求其次,我若是只想到这山顶一看,许是白星叔能够接受的。” 齐白星看着陈仙朝,不觉突然发笑起来。 陈仙朝也不问齐白星为何发笑,而是转回身体眺望着这北雁山连绵数千里的山脉。 “大靖灭国之时,我不过三岁之龄,对于父亲的印象早就没有了,国仇家恨,其实在我心里没有那么明确。你问我为何要握剑?现在在我看来,我想握剑是因为四娘十几年来心心为我;我想握剑是因为牧大叔为我活命同整个大郦王朝圈下了这片世外桃源;我想握剑是因为丫头为我放弃了握剑;我想握剑是因为张先生、是因为王充叔、是因为柳先生、是因为梅夫人、是因为所有为了我守在桃花镇的人;我想握剑更是因为白星叔当年因为牧大叔一句话,从此再也不现身江湖。” “我的父亲是陈靖玄,大靖灭国,错不在他。我想握剑,是因为我的父亲是陈靖玄,我要我的剑,为他正名,告诉这天下,陈靖玄的剑足够令整个天下战栗。” 陈仙朝说罢,犀利的目光豁然锁定齐白星。 “先生,这就是我要握剑的理由。” 齐白星心头一震。 正是这种眼神。 二十年前。 他自傲于惊鸿剑圣之名,与天下剑道宗师切磋剑法。 他曾听闻。 大靖皇帝陈靖玄乃是剑道真龙。 盛名之下,他怎会不想与陈靖玄一较高下。 那一日。 便是也在这北雁山的某座山峰。 未过百剑。 陈靖玄剑指齐白星的咽喉,便是这目光,正是这霸王当立的神情。 可那样强横的一个人,为何会死? 大郦王朝的兵力是远胜大靖王朝,当大郦的兵卒甲士围堵在大靖皇城之外时。 天武大帝拓跋苍穹只说了一句。 “陈靖玄不死,我便屠了整个大靖百姓。” 只这一句。 那位力敌大郦王朝十大先天之境而不败的陈靖玄,拔剑自刎于皇城之上。 以一命换取了大靖数百万百姓的命。 每每想到此处,齐白星都觉天妒英才,又觉陈靖玄是自己太傻,他若不想死,这天下谁人能够杀他? 此刻又从陈仙朝的身上看见了陈靖玄的气势。 大靖复国有望。 “仙朝···”齐白星出口,却是忽然反应过来,退了两步,拱手躬身道:“殿下,齐白星愿将毕生之所学倾囊相授。” 陈仙朝连忙扶着齐白星的双臂,道:“白星叔,你还是叫我仙朝便可。殿下这个称呼,对于桃花镇和整个大郦而言,都是祸端。我陈仙朝,如今只是桃花镇的一个武人,持剑修士罢了。四娘唤顾妙哉现身桃花镇,从她来时我便知晓,桃花镇的安稳已经到了极限。我在一天,江湖不安,天下不安,大郦不安。只有我踏出了桃花镇,所有的事情才有迎刃而解的契机。桃花镇里的人,已经为了大靖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我不能再因为我,让他们在暮年之际,再受王朝甲士的屠戮。” 齐白星郑重道:“你可知走出桃花镇将要面临怎样的凶险?” 陈仙朝笑道:“姨娘让白星叔护我前往普陀山,我猜想白星叔多半是不会让我死在半道上的。” 齐白星狐疑地问道:“我与妙哉姑娘的谈话你也听见了?” 陈仙朝点了点头,轻声道:“咱们那个院子隔音不是很好,一墙之隔我又怎会听之不到。” 陈仙朝深吸了一口气。 “白星叔,仙朝想要握剑,想上普陀山,带着我的母亲回到桃花镇。” 这。 才是陈仙朝没有说出口的握剑理由。 顾四娘从未提及过,即便是喝醉了也没有提及过陈仙朝母亲还活着的事情。 昨晚。 顾妙哉与齐白星所说之言。 陈仙朝之后在房中的兴奋欢喜,并非因为可以上这山。 而是因为。 知道了自己的母亲还活着。 齐白星带着陈仙朝回到桃花镇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二人的举动。 只是众人不说,看起来如同平时一样,在这临近傍晚的时候,围坐在各自的门前。 陈仙朝并未跟随齐白星回去小院,只是跟齐白星约定了,暂时不与顾妙哉提及他在山顶说的那些话。靖文他继续学,只是不再掩饰他本就拥有的聪明才智。 这话并不过分。 陈仙朝的确是个聪明人。 柳启元教授他的四书五经古诗词汇,其实他只看一遍就已经记在心中,久不会忘。之所以时常跟着柳重道插科打诨,实在也是因为陈仙朝不敢多在柳启元的面前停留,那个老先生眼神毒辣起来,让陈仙朝觉得隐藏不住,他若不躲开,在柳启元面前终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 稚嫩。 胡闹。 不学无术。 就是陈仙朝做给桃花镇所有人看的,他要的就是让大家别再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只是他小觑了亡国之人想要复国的决心。 正如张维之所言。 只要陈仙朝活着,他就是大靖的传承。 陈仙朝依旧和往日一样,跟所有见到的人打着招呼,从镇里穿过许多人家,跑到李玄素的住处。 今日直到现在,都不曾落雨。 陈仙朝跟齐白星说了埋藏心底的话,他从未觉得如此放松。 房门未关。 院子里,李玄素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树叶随风摆动。 她虽然未曾回首,却是在陈仙朝悄然出现在院门外时,不觉勾起了嘴角。 随后。 便听见陈仙朝唤她的声音。 “丫头。” 李玄素忽地起身,笑面如花地跑向院门外,才到陈仙朝的面前,便叫了声甜甜的仙朝哥。 十六七岁。 在这王朝之中,已经不是孩子。 许多女子,甚至十二三岁已经嫁作人妇。 陈仙朝是知晓李玄素对自己的心意,不因他是大靖亡国皇子,而是因他就是陈仙朝。 李玄素的父亲是大靖北域将军李关山,其母亲是出自南朝剑道世家慕容世家的慕容蝶。 大靖灭朝。 李关山战死沙场。 慕容蝶死在鬼枭高林手中。 李玄素跟随梅夫人来到桃花镇。 在这桃花镇。 李玄素成了陈仙朝唯一的玩伴。 李玄素十岁那年,南朝慕容世家来了一个老人,没人告诉李玄素这个老人是谁。 只是让李玄素跟着这个老人去南朝拿一柄剑。 陈仙朝那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桃花镇因什么而建立。 只是后来。 才从酒醉的顾四娘嘴里听到。 那老人是李玄素的外公,南朝赫赫有名剑道世家的主人。 那一次去南朝,只要李玄素拿了那柄剑,就可以继承慕容世家的所有。 但李玄素放弃了,故意败在了一个同龄的少女手中,回到了桃花镇,依旧跟在陈仙朝的身后。 所以,在陈仙朝心里,他是亏欠着李玄素的。 陈仙朝总说要在桃花镇的界牌旁种下几棵桃树,不是因为他觉得桃花镇就该有桃花开。 而是因为。 李玄素曾经说过,她是爱吃桃子的。 只是随着时间久了,就连李玄素自己都忘了说过这句话。 陈仙朝看着头发精心梳理后的李玄素,由衷地称赞道:“丫头,你这样可真好看!” 李玄素便是觉得双颊微微一热,竟有些羞涩起来,埋下了头。 陈仙朝又说:“今日跟着白星叔上了北雁山,我看见了四旻城。我答应你,若是下次去四旻城,肯定带着你,或许会送你一盒胭脂。” 李玄素瞪着眼睛看着陈仙朝,问道:“仙朝哥不是说,不喜欢那样的女子。” 陈仙朝微微笑道:“别的女子许是真的不喜欢,但若是丫头涂了胭脂的话,我想我是喜欢的。”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9章陈靖玄·大帝经 陈仙朝不知道齐白星具体是如何与顾妙哉说的,但他回到小院之后,顾妙哉就收起了那些一字一纸,将顾四娘留给她的那本满是靖文的典籍放在了陈仙朝的面前。 “姨娘,我这才刚刚会走,你就让我跑起来啊?” 顾妙哉拿着一根竹筷,轻敲了陈仙朝的头,道:“齐白星与我说了,你之前都在藏着自己的本事。于你而言,这些词语古字学起来根本不难,你只是懒散惯了,不想认真罢了。” “我也不会强迫你一天时间通读这本书,只要你拿出本事,好好去学。你想握剑,这本书的内容就是前提。齐白星与我约定,你若认全了这书中内容,便是踏出桃花镇的时候。如何选择,看你自己。” 陈仙朝故作憨样笑了笑,自信地道:“姨娘,你这样说的话,保不准我可就花上三天的功夫将这书中内容给你背下来了。” 顾妙哉回身坐上大椅,轻声道:“你若三天能背此书,我许你一件事情。” 陈仙朝眉头一挑,追问道:“姨娘说话当真?” 顾妙哉点了点头,道:“你先做到方来问我。” 陈仙朝嘿嘿笑道:“如此的话,姨娘你可不要太惊讶。我的本事,可比你所想的要大得多了。” 陈仙朝拿过典籍。 封面之上镌刻有三个大字。 大帝经。 这是功法。 是陈靖玄的功法。 陈仙朝内心猛然一震,看着顾妙哉,只是不曾开口。随后又将视线收回,落在大帝经上。轻翻了一页,第一页便是一篇字迹苍劲有力,如龙腾一般的前言。 “齐白星应与你说了一些事情,我不瞒你,这大帝经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好好去看,若有不懂,随时问我。” 前言所云。 大帝者,睥睨天下。 非人龙者不可习之。 武人武脉三十六关,大帝四十八。 关山之上,为关天、关神;此二关分通死脉各六条,是取人体之极限。 ··· 将者功成万骨枯。 帝者功成伏尸百万。 陈仙朝仔细读到最后,内心翻涌。 成帝者。 伏尸百万。 他不知道陈靖玄的强。 只觉得这大帝经只看前言太过霸道。 之后书页便是每一重的修炼功法。 大帝经分作五重,对应武人的五等境界。 如关山一境。 常人只需打通三十六条武脉关,便可掌控关山,得万钧力,成万夫勇。 而大帝经第一重,便需武人打通三十六条武脉关,掌控关山之余,再去冲击关天、关神两处死脉关;关天位于人体双胸正中位,与心脉相连,也是每个武人必须守护的罩门,绝不会显露于敌人攻击范围内;关神位于人体眉心正中位,与关天脉关的作用相当;二者之间通达十二条死脉,是凶险之关。 陈仙朝看向顾妙哉,问道:“姨娘,这大帝经你可曾习练过?” 顾妙哉正端着一本书籍,不曾回应陈仙朝的目光,只是说道:“大帝经并非人人可练,没有大帝丹辅佐心脉,大帝经谁练谁死。” 陈仙朝轻吐了一口气,又说道:“姨娘,那我现在看这大帝经不是自找死路吗?” 顾妙哉放下书籍,瞥了陈仙朝一眼,道:“你以为大帝经是那三岁幼儿学习的歌谣,看了两遍就能让你打通武脉四十八?你且安心习练前三十六脉,你若是能够踏足关山,再去担心会不会死在大帝经上。” 陈仙朝这才放下心。 跟随着大帝经第一重的修炼功法,闭目凝神,去感受身躯百窍。 习武者。 先从自身开始。 唯有自身强,才有劲力生。 大帝经更是如此,因为要冲击关天和关神两道死关。所以对于肉身的要求,更盛于普通的关山境界。 陈仙朝只靠功法冥想,是绝无法轻易捕捉到劲力产生的。 但此刻。 却在陈仙朝的身体周围,起了一层如同薄雾一般的气浪。 顾妙哉双眸一缩,忽地从大椅上站起,一掌落在陈仙朝的头顶之上,磅礴的先天内力并入到陈仙朝的身躯之中。 而后。 那一层环绕在陈仙朝周身的气浪陡然一散,陈仙朝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顾妙哉收手,沉声道:“你无肉身强横做倚仗,强行运转周天,无异于找死。” 这是陈仙朝第一次感受到武人修炼的凶险。 方才,他只感觉如同神游太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去做阻止;若非顾妙哉及时出手,他的精气神都在一瞬间被大帝经的功法拉扯,直到经脉爆裂,死在当场。 擦拭了嘴角的血迹,陈仙朝有些心疼地小心抹去迸溅在大帝经上的血。 顾妙哉虽然方才话音有些冷硬,但对于陈仙朝顿悟之力却是由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从未接触武道的人,只看一遍功法,便能运转周天,强生气劲,这实在颠覆了她的三观。 放眼这天下。 即便是如今称作天下第二的洪芝龙,十四岁踏足先天之境,也不敢说第一次看见功法,就可以运转周天。 顾妙哉坐在大椅上,看着陈仙朝,暗道:“已见王朝之龙,又见武道真雄。这话予他,许是不曾妄言的。” 这话出自前朝大靖老夫子周鼎洪之口,当时是用来形容大靖皇帝陈靖玄的。 陈仙朝经此一遭,精气神都有损伤,这大帝经被顾妙哉直接收起。 “你今日不须再做其他,这药你先服下,调养肉身,明日或许你便可以跟随齐先生尝试握剑。” 陈仙朝累了。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觉得乏累。 陈靖玄留给他的大帝经还沾染着他的血,从顾妙哉手里接过一颗泥丸丹药直接塞入了口中,便觉得困乏难当,踉踉跄跄回到屋中,直接扎进床里昏睡过去。 张维之今日不曾来此。 因为陈仙朝体内的无常寒毒已经不需要他针灸压制。 龙根草的效用终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鬼枭高林的事情。 齐白星将李玄素的意思告知了王充。 在这弥漫着酒香的作坊里,齐白星看着面容不像好人的王充,道:“王先生,我知晓你对李玄素有亏欠,但高林的事情不能随你的心性去做。如今殿下已经觉醒,他需要一个缓冲。” 王充已是四十岁的年纪。 他的恶名,并非因为滥杀无辜。 王充年少时也曾是大靖某个村镇的天骄少年。 却是因为镇中恶霸的欺凌导致他十几岁便失去了双亲父母,那一日已经入了观海境界的王充屠杀了仇人满门二十三口,却也因此被当地官府通缉。 在之后的岁月里,为了活命,王充不得不击杀那些追缉的所谓正义侠士。杀的人多了,他便从州府通缉要犯,成为了王朝通缉的要犯。 王充收拾着作坊里散落的酒糟,不曾去看齐白星。 “殿下的事情我不管,我来桃花镇,是来偿还李将军的恩情,他的女儿我是到死都会守护的。既然小姐说了暂且不管那高林,齐先生请放心,我不会坏了你们的大事。” 王充说罢,本事想要送齐白星离去,却是说道:“这次前往四旻城,鬼枭高林并非是大郦王朝的杀手人物。齐先生应该知晓钦天监当前的权利,徐长玄三年前踏足先天中期,无常手更是到了神鬼都敬的地步。城里的江湖人都说,徐长玄已经请动了西北剑王叶青苍。此人,再没有人比齐先生更熟知的了。” 齐白星闻言,剑眉微蹙起来。 如今牧青鸿顾四娘不在桃花镇,镇里那些高手虽不惧鬼枭高林的修为;但若是叶青苍也跟随前来,的确很是麻烦。 但转念一想,有着独占九斗的顾妙哉坐镇桃花镇。 他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 拜谢了王充的提醒,齐白星又说道:“或许就在这半月之内,我将跟随殿下踏出桃花镇。届时,还请王先生多为桃花镇出些力。” 王充盖上了最后一坛酒,转过身,今日第一次凝视齐白星,他的脸上有着一道从左眼贯穿到右脸下颌的伤痕,齐白星不好去看。 这伤是他给的。 王充道:“小姐在桃花镇一日,王某便是桃花镇界牌前的看门人。” 齐白星重重抱拳,转身走出了这不大的酿酒作坊。 柳重道一直都在门口等候,见齐白星出来,柳重道并肩而行道:“我与你说过,这桃花镇除却顾四娘和李玄素,他不会给谁好脸色的。” 齐白星道:“大靖亡国十几年,当年跟随牧青鸿建立桃花镇的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现如今正值巅峰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殿下要离开桃花镇,这是必行之事,我只怕离去之后,钦天监会对桃花镇出手。如今虽有顾妙哉坐镇,倘若高林钳制,这桃花镇也只有王充能够独当一面,他能应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柳重道笑道:“看来先生真是没把重道看作人物啊!” 齐白星也是笑道:“柳先生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但大郦驱使了半个江湖的人,桃花镇就像汪洋扁舟,风雨之中,不得不让人心中担忧啊!” 柳重道摇了摇头道:“柳某以前不明白父亲为何总是看不上我,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与你们相比,缺失了责任感。柳某生性如此,洒脱惯了,生也罢死也罢,不负初心便可。先生可放心带殿下走出这桃花镇,柳某此刻也只想说,桃花镇的界牌旁边,他王不再能守一面,我柳重道也能独守一面。” 齐白星侧首看着柳重道,还未开口。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0章积跬步至千里 又听柳重道说着:“但那些未来之事,自有未来我去做。今日还不是太晚,齐先生可要尝尝我从城里带来的神仙醉?” 齐白星眉头一挑。 神仙醉的名字,在六朝之中至少盛传了二百年。 这是饮酒之人拒绝不了的酒。 “如此的话,齐某便叨扰柳先生了。” 清晨时分,雨水哗啦啦下的有些急。 鸡鸣之声都未响彻桃花镇。 陈仙朝吃了顾妙哉一颗不知道什么泥丸丹药,只觉得睡醒之际,浑身都是气力。 顾妙哉正坐在葡萄藤下饮茶看雨,似是知晓陈仙朝此刻的身躯状态,道:“那丹药唤做牛虎丹,除却滋养肉身之外,长期服用更可为武人凝练九牛二虎力;当然,这话多半是有些夸张的,但帮助却是有些;你如今铭记大帝经第一重功法,不必求急,顺其自然便可。” 陈仙朝护着脑袋跑到顾妙哉的身前,问道:“姨娘,我不懂得武人修炼之法。但也看过书籍记载,武人初期需要强健体魄,你观我此刻,应如何?” 顾妙哉放下茶盏,取一片葡萄叶放在陈仙朝的面前,随后将热茶倒在叶面之上,便缓缓露出叶中经络。 “武人体内有武脉三十六,那最后一脉便是关山,而你修炼大帝经,还需打通十二条死脉,这需要你挑战人体极限;至于如何去接触极限,于我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面临死地。踏出桃花镇,是个很好的历练场所,每一步都是死地。但在此之前,你还需要将自己的体能磨炼到极致,莫不要连剑都握不住,满腹的雄心壮志就死在镇子出口。” 陈仙朝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姨娘这样说,仙朝便知道如何去做了。那大帝经我已经记下了,你替我收着,待我归来再还我。” 顾妙哉有些意外地看着陈仙朝。 “姨娘莫不要这样看我,仙朝之前便说过,我的本事是能够让你惊讶的。” 这话一说。 顾妙哉难得露出半点笑意,道:“你的滑头可远比四娘说的还要甚,既如此我说之话也并非虚言,你且说来,想要姨娘为你做什么?” 陈仙朝似乎是早做准备,直接开口道:“姨娘,仙朝想要当年你和李玄素抢的那柄剑。” 顾妙哉抬首看着站直身体的陈仙朝,是万万没有想到,陈仙朝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此事我暂时不能应你,那柄剑不在这里,你若想要,等你从普陀山回来,可去南朝自己去取。但我猜想,李玄素多半是不会想要的。” 陈仙朝说道:“姨娘,这是仙朝欠她的。” 顾妙哉才来第四天。 陈仙朝就已经不需要再学习大靖古字。 如何磨炼肉身极致。 顾妙哉没有特别要求陈仙朝,因为这桃花镇擅长于炼体的武人五指难数。 以陈仙朝的鸡贼,其实心中在顾妙哉提醒他之后,就已经做了选择。 桃花镇。 十几年来不是很少有外人进来,而是除了顾妙哉之外,从未有外人进来。 从前,陈仙朝一直好奇镇里的打铁匠为什么要日日锤炼兵器,明明在这镇里根本没有任何销路。 后来陈仙朝明白了。 偶尔也会到打铁匠的火炉旁,帮着拉风箱。 出了小院,陈仙朝撑着油伞,径直朝着打铁匠的铺子走去;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子,想要一步达到极致是万万没有可能的;但在打铁匠的铺子里循序渐进,或许并非难事。 见陈仙朝举伞而来,司徒明明露出憨厚的笑容,道:“仙朝,今日不用学习吗?” 司徒明明二十岁,继承了父亲的手艺。 陈仙朝以前不知道,但齐白星在山顶详细地介绍了桃花镇里的每一个人。 司徒家曾经是大靖王朝名声显赫的锻造世家,司徒明明的父亲司徒铁,虽然在武道之上不见高深,但锻造兵刃的本事,却是六朝之中难见其二的。甚至当初大靖灭国之前,大郦王朝更是劝说司徒家归降大郦,许以高官俸禄,许以良田豪宅。 但司徒铁生为大靖人,死为大靖鬼。 大靖灭国那日,司徒家除却司徒铁和司徒明明,无人生还。 落脚桃花镇之后,司徒铁更是谨记灭国之恨,每日都在冶炼兵器,为着某一日,大靖复国做着准备。 司徒明明十四岁时,司徒铁病故了,这是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事情。好在,司徒明明受着司徒铁的影响,更是继承了司徒铁的遗愿,要为大靖打下用不完的兵刃。 突兀地。 “明哥,我想跟你学打铁。” 司徒明明憨厚的神情露出惊愕,道:“仙朝,这可是苦差事···也不是,我不是说怕你吃不了苦,只是这事不该由你来做。” 陈仙朝已经坐在风箱前,拉着风箱道:“以前四娘总是说我身子弱,但现在我的身子已经被牧先生带回来的药治好了,我想变得强壮一些,不说像你这样浑身都是肌肉,起码精壮一些,就是以后去从军,也不至于被人直接淘汰掉。” 司徒明明放下铁锤,擦了擦满脸的汗水,道:“若是仙朝这样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打铁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是体力活。正好,我要熔一块铁,你就帮我拉风箱,别停就行。” 陈仙朝点着头,道:“拉风箱而已,只要你不喊停,我就把这炉火吹得旺旺的。” 桃花镇没有其他的娱乐项目。 雨季时。 很多时候,镇里的人都是坐在一起,在陈仙朝没出现时说着从前的大靖,说着未来的路。在陈仙朝出现时,总是一起打着哈哈,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此刻陈仙朝在司徒明明的铁匠铺里拉风箱。 四周的人,都在自家的门前屋檐下坐着,是看雨也看陈仙朝。 毕竟。 长久以来。 陈仙朝给他们的印象,做不成任何事情。 秋雨还在下着,落在铁匠铺的冶炼作坊上的茅草上,沙沙响个不停,跟随着陈仙朝拉动风箱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 此刻的陈仙朝不止肩膀酸胀,就连双腿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也开始麻痹起来。 他对自己好失望,司徒明明好像才把铁块放进炉子里,连炉火都没有冒出火舌,他就已经乏累地想要放弃。 司徒明明看着汗水已经快如这外面雨落一样的陈仙朝,道:“仙朝,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这炉火不急于一时。” 陈仙朝却是摇着头,道:“明哥,你看我还能拉动风箱,我的累不抵你的万分之一。这炉火不旺,我便不停。” 陈仙朝是有着自己的固执。 他不想认真时,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 倘若认真起来,什么事情也不能阻止。 他还想握剑。 从桃花镇踏上普陀山。 如果连眼前小小风箱都不能战胜,他要如何握剑,如何去面对江湖上想要杀他的人? 陈仙朝真的累了。 手臂已经传来麻痹和酸胀,好像下一秒他就无力拉动。 可是每每当他咬牙再坚持一下,又觉得还可以再拉动一次。 如此反复。 他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火炉里也开始渐渐吐出了火苗。 他忽然想起。 柳启元先生曾教他: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便觉得,这世上似乎最难的事情,就是胜了自己。 司徒明明也是错愕,看着不停拉动风箱已经将近半个时辰的陈仙朝,感到不可思议。即便是他这副身体,如此拉扯风箱半个时辰也是承受不住的。 炉中的铁块已经开始融化,看着火红的铁水,司徒明明忽然道:“仙朝,不必再拉扯了,铁水已经好了,我去筑模。” 陈仙朝看着司徒明明夹走铁水,才是缓缓放下握住风箱手柄的手,看着不禁自我跳动的手掌和手臂,陈仙朝却不觉得累了,又有种成就感。 正此时。 忽而有种暖煦之力从体内四肢弥漫向周身,陈仙朝如浴春风,只片刻,方才那些乏累之感却是荡然无存了。 陈仙朝忽地起身,握紧了双拳,切实地感受到双手充血后的力量感。 他猜想,许是顾妙哉给他吃的那颗牛虎丹生了作用,滋润了他的身躯。 “明哥,我已经休息好了,有没有其他要我做的事情?” 司徒明明全心全意地在筑模,听闻陈仙朝的问话,头也没回地道:“昨天我去城里拉回了一些铁矿石都在旁边堆积着,你若是没事,就帮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进来,稍后我来冶铁。” 陈仙朝正是有力无处使的时候,当即绕到了铁匠铺外,看着堆积着一大堆的银黑色石头,卷了卷袖子,也不管这落下的雨水,直接抱着铁矿石,一块块地搬进火炉旁边的空处堆放。 从巳时到申时,好几个时辰下来,陈仙朝不曾休息。 司徒明明一旦专注起来,是想不起来吃饭或是其他事的。所以,想要在司徒明明做事的时候蹭顿酒肉,是极难的。 当陈仙朝搬完了铁矿石,才坐在火炉前烘烤着衣服,肚子里就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明哥,铁矿石我搬完了,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司徒明明头也没回地专注打磨着剑身,只说了句好的,就没再理会陈仙朝。 陈仙朝从未觉得像现在这样饿,他似乎可以吞下一只烤全羊。 刚出铁匠铺,门口站着李玄素,端着一碟正巧刚出锅的包子。 “仙朝哥,饿了没?我亲手包的,要不要尝尝?” 陈仙朝快速地点头,就地坐在铁匠铺的门槛屋檐下,用雨水冲了冲手上的石灰,道:“丫头,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我才觉得饿,你就来了。” 李玄素坐在陈仙朝身旁,将碟子放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下颌,凝视着大快朵颐的陈仙朝。 “嗯!真的好香啊!” “丫头,以后要是娶你做娘子,可就有口福了。” 李玄素不说话,噙着甜甜的笑意就那样看着陈仙朝。 好像过了很久。 李玄素端来的包子都被陈仙朝塞进了肚子里。 司徒明明突然叫了一声,陈仙朝立即起身跑进铺子里,正看见司徒明明四处寻找着什么。 “明哥,你怎么了?” 司徒明明看着陈仙朝,松了口气,指着那堆铁矿石,道:“仙朝,我方才都在寻你,我以为这些东西把你累倒了,不知在什么地方。” 陈仙朝无语到不禁笑出了声,道:“明哥,你可真是太专注了,我与你都说了先走一步。” 司徒明明憨厚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道:“前两日听你说,四娘许你习剑了,这两天我都在想着给你锻造一柄剑,雏形已经有了,你要不要看看?” 听闻此言。 陈仙朝双眸当即一亮。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1章首先你要握住剑 剑。 陈仙朝从知晓自己身世的那日起,就为自己雕刻了一柄木剑,不锋不利,却是他在没有确认自己还能活下去时,最好的慰藉。 当陈仙朝看着司徒明明为自己打磨的剑胚,他的心跟随着剑胚出水而剧烈地跳动着。那心中的渴望太久了,陈仙朝想要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大靖司徒。 这是曾经六朝剑修都想要在自己的剑上烙印的名字。 如今天下,随着大郦王朝吞并大靖大周二朝,有大武、南朝、大元四朝并立;江湖之中,名剑前十,大靖司徒占据七数。昔年大靖灭朝,司徒二字已是绝唱。 司徒明明得司徒铁锻器传承,可以明言,此剑一出,四朝江湖的名剑排行,应是要变化的。司徒明明双手托着剑胚,虽还不见剑之锋芒,但在陈仙朝的眼中,这已经是一柄绝世好剑。 “仙朝,在你离开桃花镇之前,这柄剑你是可以握在手中的。” 陈仙朝默默地点了头,不再多问。 他虽欢喜着剑,对剑却是知之不深。 与李玄素离开铁匠铺的时候,两个人同撑一柄伞。 李玄素抱着空碗,只说着:“仙朝哥,我想和你一起去普陀山。” 陈仙朝稍稍将油伞偏向李玄素,他不知晓未来之路有多凶险,只是凭借着年少的不知畏。 无法确定的未来,他不想给李玄素。 “丫头,等我回来。” “我答应你,回来的时候,一定带着你去四旻城,送你一盒胭脂,再扛回来两棵桃树。” 李玄素便不再说话,她知晓陈仙朝的性子,既说了不行,便不会再有回转。 桃花镇里,有一棵榕树,树冠很大。 桃花镇不在这里的时候,榕树就已经在了。 陈仙朝记得小时候,这棵树承载了他很多快乐的时光。 雨中的榕树,像是一柄巨大的葱郁大伞,这伞下站着齐白星。 李玄素陪着陈仙朝走到树冠下,便从陈仙朝的手中接过了伞,步入了雨中。她清楚,从今日起,那个每日陪在她身边的仙朝哥,便成了记忆里的人。 回到院中时,梅夫人正在磨剑。 那一柄剑,梅夫人几乎每天都还要打理一遍。 但这剑,是要见血的。 “齐白星已经与我说了,这个月末之前,他会带着殿下前往普陀山。” 李玄素嗯了一声,道:“我已知晓。” 梅娘擦拭着剑身,继续言道:“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殿下一旦踏出桃花镇,江湖人是他的敌人,但大郦是桃花镇的敌人。拓跋苍穹不会给殿下机会,也不会给牧青鸿机会,让娘娘平安回到桃花镇的。高林的事情,不止于大靖,不管是家仇还是国仇,一旦高林出现在四旻城,那就是大郦要与桃花镇撕破脸的时候。” 李玄素轻轻坐在梅夫人的面前,伸手接过了梅夫人的剑。 “司徒明明给殿下锻造了一柄剑,那是一柄好剑。有齐白星守护着他,我相信他是能够踏上普陀山的。殿下已经答应我,会回来桃花镇,会带我去四旻城。我本想跟在他身后,但现在我想我应该守着桃花镇。我不想,他回来时,这桃花镇不在了。” 梅夫人微微吐出一口气,这几日是北雁山入秋最让人心烦的日子,雨落不停。 桃花镇私塾。 柳启元正与张维之对弈。 屋外的亭子里,陈仙朝虚心地听着齐白星对于剑的解释。 “与你说了这样多,也只是要告诉你,修剑,如同修心。心若邪,剑必妖。剑虽可杀人,亦可保人。” 齐白星说了很多,陈仙朝却只记清了‘剑,是用来杀人的。’ “十日后,是九月九,那一日不止王朝之中游人多,就连这北雁山附近也多有游人。我打算在那日,带你离开桃花镇。在此之前,你要学会如何握住剑。” 九月九,登高望远,是重阳。 陈仙朝道:“白星叔,一柄剑罢了,我岂会握不住?” 齐白星抽出手中剑,剑尖朝地,送在陈仙朝的面前,道:“你来握剑,刺向我。” 陈仙朝握着剑柄。 这是齐白星的佩剑。 剑有名:惊鸿。 出自司徒铁之手,亦是这如今的江湖,十大名剑之一。 陈仙朝并未觉得剑重,握在手中,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是与惊鸿融合在了一起。他看着齐白星,二人三步之距。 齐白星被誉为“剑圣”之名,自身的修为深不可测,陈仙朝自然不会无知到认为自己一剑可以伤了齐白星。 于是举剑刺向齐白星。 只是他的身躯才动,却见齐白星趟步前来,右手闪电般点在自己的手腕处,惊鸿嗤啦一声,没入到脚下木板之中,剑身过半。 陈仙朝看着自己的手,他方才握得很紧。 可却瞬间脱了手中剑。 齐白星拔出惊鸿,归鞘。 “要成为剑客,你首先要学会握住手中的剑。即便泰山崩于前,即便洪流撞之身,这剑就是你的命,你脱了剑,就是没了命。” “顾姑娘既然已经授你大帝经,我不会再给你其他功法。你如今肉身气劲未起,还需蕴养身躯,在我面前握不住剑,也是正常,不必介怀。顾姑娘给你吃的牛虎丹,你须得每日吸收劲其中药效,我与她已经约定,这十日内,她会每日送你一颗,有她为你护法,十日之内你必定生出气劲。” 气劲,也是内力。 强身健体,通脉开窍。 身内有劲,洗经伐髓。 是为武人通脉三十六第一条。 仅这一条。 就禁锢了多少天下人的江湖梦。 如今齐白星却言,只需十日。 陈仙朝本是心潮澎湃,只现在却是的确受了打击,他握不住剑。 听着齐白星的教诲,陈仙朝躬身拜别了齐白星,路过亭外门前时,也冲着柳启元和张维之告了别。 齐白星步入屋中,坐在二人的身侧。 张维之落下黑子,道:“殿下心性转变,非是朝夕。他如今有此番领悟,已是令人欣慰之事,齐先生切莫心急。” 齐白星道:“非是齐某心急,是桃花镇外的那些豺狼虎豹心急,他们恨不得殿下现在就踏出桃花镇。” 张维之道:“虽说如今的江湖,人才济济,但终是逃不掉朝廷的管束。当年牧青鸿何等的英杰,大靖朝中更是不乏强人高手,面对铁甲百万又如何?殿下是大靖的希望,他要坐上那九五之位,那些挡在他身前的,由我们去做就可以了。” 齐白星叹息一声,终是道:“可我们,护佑不了他一生啊。” 陈仙朝回到小院时。 顾妙哉看着陈仙朝失落的模样,她便猜想是齐白星让他见识了剑。 “我第一次握剑时,连剑都拿不稳。可我想要做的事情,离了剑却是做不成的。因此从那时起,我便告诉自己,一次握不稳,我便握百次千次,直到这剑成为我的手。” 随后,她将自己的佩剑送在陈仙朝的面前。 “在你离开之前,这柄剑是你的,它叫‘妙哉’以我之名命名。” 陈仙朝下意识伸手去接。 顾妙哉却道:“你若握在手中,除却睡觉之外,我不许你放下剑。” 陈仙朝没有犹豫,手握剑柄,抽出了妙哉剑。 很普通的一把精铁长剑。 顾妙哉见状,并未多言,只说道:“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这段时间你便在这端剑练习腕力吧!” 说罢,便捧着一本书籍,坐在了一旁的葡萄藤下。 似是突然想起,又抬头看着陈仙朝,道:“你莫要将这剑当做外物来看,它在你手中,便是你的手臂延伸,我观你体内牛虎丹的药力似乎已经全被吸收,你可结合大帝经的功法细细去体会。” 大帝经。 气走百窍。 通脉过关。 有顾妙哉在侧,陈仙朝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走火入魔。 只是此刻,他站在这屋檐之下,右手端剑,平视着院门外的景。 他从未如现在这般,细细地去感受一件事情。 眼前的雨幕,他看了十几年。 今日,却觉得格外的不同。 雨水如丝线,又像是珠帘,挂在了葱郁的山幕里。他手中的剑,停留在雨中,被雨水打湿了剑身。 不知道是因为剑身湿了水而变重,还是这剑本就重,才不过十几息的时间,陈仙朝不止觉得剑重,就连手臂都感觉沉重。 以至于。 他深吸一口气,都觉得皮肉酸胀。 脑海中滚动着大帝经的行运周天功法,以身作介,气走百窍。 如昨晚。 陈仙朝的周身再度萦绕起淡淡薄雾。 顾妙哉像是不曾发现,依旧在看着手中书籍。 陈仙朝却是觉得好像这雨幕之中的水滴在偷偷地进入自己的毛孔之中,一种冰冰凉的感觉开始包裹住整个身躯。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些感受只存在片刻时间。陈仙朝转念一想,自己不过初窥武道门径,连门槛都未踏入,微微睁开双眸,自嘲道:“气劲生出,又岂是呼吸之间便能完成的。” 但他却是忘记了,此刻直臂端剑的姿态仍旧保持着,却未曾在意乏累。 桃花镇里有雨。 陈仙朝忽然听见屋檐下有着几声鸟儿的低鸣,他不禁抬头看去,这才入秋不久,北来的燕子就已经在这里安了家。 陈仙朝端剑两个时辰,顾妙哉就在一侧看书两个时辰。 雨幕里有燕子低鸣。 顾妙哉头顶的葡萄藤已经快要枯黄了,叶子即便再密也挡不住下着不停的雨。 水滴开始落在她的书上。 顾妙哉这才起身,走到厅中。 等她坐在大椅上,已经不再看着书,而是凝望着陈仙朝的背影。 天色已经昏暗。 距离她定下的两个时辰,其实已经过了。 顾妙哉开始觉得,顾四娘说的是对的。 陈靖玄的儿子又岂会是废物。 接下来的几日,这座小院就成了陈仙朝握剑的地方。从清晨开始,到日落结束,陈仙朝端着剑,一动不动。 只做一个动作,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所幸每日顾妙哉送他服下一颗牛虎丹,他便端着剑,一次一次地将那药劲悉数地吸收掉,消除那些让他不断打破自己极限后的乏力感。 从第五日开始,陈仙朝似乎对于手中剑有了新的认识。 仍是雨幕之中。 他持剑立于雨中,人虽被雨浸湿,但那剑身却是不曾沾染一滴雨。 陈仙朝兴奋地将这件事情告诉顾妙哉,但以顾妙哉的修为,这一切自然是无法躲过她的察觉。 “姨娘,这便是气劲吗?” 顾妙哉微微点头道:“自然是气劲,这五日牛虎丹的丹力不断滋养你的肉身,你每日只做端剑姿态,看似简单却最是考验耐力和气力。有大帝经作为你行运周天的功法,身生气劲,是必行之事。” 陈仙朝继续问道:“姨娘,那我算是踏入武道的门槛了吗?”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2章七日端剑生龙象 顾妙哉青丝电动,道:“武道的门槛人人可入,但若做到你这样,并非人人可行。你既然已经生了气劲,趁着这两日细细领悟,如何将附着在剑身之上的气劲回归自身。如此,你才能够驱使内力去冲破三十六条武脉关。” 陈仙朝嗯了一声,当即再次回到屋檐下,端起妙哉剑,细细地去感悟身躯之中生出的气劲。但想要将这气劲变成蕴藏在体内的内力,却是需要时间领悟的。这个过程,需要通穴开窍,需要修身养性。 这一天的时间,陈仙朝忘记吃饭喝水,忘记了困乏疲累。他在感受气劲的衍生和消失,从细微处寻找气劲与肉身的联系。直到他忽然想起,气劲附着在妙哉剑上时,他所想的只是纯粹的让雨水沾染不到剑身,随着大帝经的功法去行运周天。 夜幕早就落下。 陈仙朝突然欢喜地跑到顾妙哉的身边,半跪在顾妙哉的双膝旁,兴奋地道:“姨娘,我知道了,我知道如何将气劲归身,如何通穴开窍了。” 顾妙哉闻言,也为陈仙朝欢喜,只是她不善于露出笑颜,柔声道:“寻常人步入武道,都是点滴积累,错失了铸就根基的最佳时期。你既已经窥探气劲根本,今日我便助你通穴开窍,夯实根基。” 顾妙哉说罢,又送到陈仙朝面前一颗丹丸,道:“此丹乃是我南朝天师府道玄天师亲自炼制的固元丹,你且服下,然后行运周天,我会以内力助你打通第一条武脉关。” 陈仙朝没有废话,接过固元丹便塞入口中。 这丹药有些许苦涩味道,但一入口,先有种温和的气息冲入身躯之中。而后,像是打开了阻拦洪流的堤坝,一股股热浪在陈仙朝的体内经脉之中,汹涌的奔腾起来。 “固元丹,顾名思义,正是固本培元。有此丹助你稳固根本,你可放心地去冲击穴窍。我会助你在第一条武脉管打通时,尽可能拓宽武脉,日后你内力浑厚之际,便可深知好处。” 陈仙朝回应一句,趁着固元丹的药力,结合着大帝经的功法,开始拉扯身躯生出的气劲,遍走周天。 人体穴窍七百二十数,以内力一一通贯,气走百骸,劲通百脉;有顾妙哉内力相助,陈仙朝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穴窍,正如春雨之后的竹笋,节节而生,处处咆哮。 星辰布满星河。 这在秋日里的北雁山,是难见的夜色。 却在今日,随着陈仙朝步入武道,不再吝啬地洒满星空。 顾妙哉都觉自己以往所见所遇的武道奇才,在陈仙朝的面前都要俯首。七百二十处穴位,已经在这短暂时间尽数的冲击而开;却也并非是冲击,而像是这些禁锢着常人难入武道的穴窍,等待着陈仙朝觉醒一样,一处处争相恐后地,自动开启。 等到所有的穴窍都开启,陈仙朝的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蒸腾热浪,顾妙哉立即收手,不再以内力继续灌注;陈仙朝此刻的表象,是大帝经功法行运周天而生的龙象气劲,他需要一个过渡的时间,让自己的肉身彻底巩固。 半个时辰后。 陈仙朝豁然睁开双眸,目中有精光如电。 “看来你已经懂得以大帝经功法吸收牛虎丹的药力,这一身龙象气劲会是你日后的依仗。现在我会助你冲击第一条武脉,你且记得,不要任由龙象气劲抗拒我的内力,要以大帝经的功法牵引我的内力为你所用,去冲击去拓宽你的第一条武脉。” 顾妙哉的话语字字清晰,陈仙朝微微点头。 他已经清楚。 所谓龙象气劲,就是大帝经在他体内衍生的内力,这是他在未来武道一路上,披荆斩棘的利刃。 当顾妙哉的内力从天灵灌注百脉之中,陈仙朝才明白,为何顾妙哉要格外强调;即便他有做准备,龙象气劲还是第一时间,霸道地抗拒着外来的力量,更有吞噬绞杀的欲望。陈仙朝当即行运周天,以大帝经的功法牵引着顾妙哉的内力,向着体内三十六条第一条武脉关压境。 关口,如同阻挡在大军前进路线上的一线天,唯一的通道也矗立着一扇高耸入云的门户;陈仙朝闭目能视,看得见关后的一片平原。 “打通武脉关,从古至今,唯一的手段,便是冲破它。在你的面前,你可当它是狼熊是虎豹,用尽你此刻所有能量,冲出一条康庄大道。” 顾妙哉的话,成了站前冲锋的擂鼓之音。 有着大帝经的龙象气劲,有着顾妙哉的内力相助,陈仙朝率领着身后大军,向着那巨大门户发起冲锋。 这一刻。 握剑的理由。 一条条都在他的脑海瞬息千万遍。 却在此时,武脉关镇守的一线天两侧,有关口的援军赶到。 那是森冷的阴暗的力量,早就伺机而动。 顾妙哉不免黛眉微蹙,徐长玄的无常寒毒这个时候出现,真是断了陈仙朝的一切后路。 如此。 迫使顾妙哉不得不运转内力牵引无常寒毒,此举,陈仙朝便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冲击武脉第一关。 “姨娘,这股力量是否就是徐长玄留在我体内的无常寒毒?” 顾妙哉道:“你无需受它影响,我会以内力安抚此毒,冲击武脉是你此刻首重。” 大帝经。 龙象气劲。 人龙者。 睥睨天下。 顾妙哉不曾习练此法,虽知晓陈靖玄以大帝经立于王朝巅峰,却不知此法真正霸道。正要全力应付无常寒毒,却听陈仙朝道:“姨娘,你的内力,借仙朝一用。” 话音才落。 顾妙哉在陈仙朝的体内感觉到了龙象气劲陡生的霸道之力,她的内力被吞噬。 那是。 一龙一象。 将她驱赶。 顾妙哉额间有细汗凝聚,她收了手掌,长吐了一口气,看着此刻的陈仙朝,不禁叹谓:到底还是陈靖玄的儿子,不愧人龙。 张维之、齐白星落身院落。 顾妙哉掩门而出,正对面露急色的二人道。 “仙朝此刻,无人可助。” 张维之瞥眼望向陈仙朝所在的房中,那四溢的气劲一度属于陈靖玄,但其中夹杂的阴寒气息,让他不得不紧绷神经,道:“殿下在冲击武脉关,徐长玄的暗手并发,妙哉姑娘此言,如何定论?” 顾妙哉道:“陈靖玄的大帝经,先生应该最为熟悉。龙象气劲之霸道,不止斩断了我的内力,也镇压着无常寒毒。以往在你们看来会夺走仙朝性命的寒毒,此刻或许会成就他修为攀升的助力。” 齐白星听闻,目光落在张维之身上。 他敬重陈靖玄,只知陈靖玄乃当时剑道巅峰,却不知大帝经功法玄妙,有着疑惑。 “龙象气劲的霸道!” 张维之忽然呆立,顾妙哉的话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陈靖玄冲破关神六脉,通玄四十六条武脉时所说之言:龙象生,百骸通,世间任何力量只要入了我的体内,都可为我所用。 “那无常寒毒早该成为殿下雄壮修为的养料,是老夫的愚昧耽误了殿下如此多年啊!” 张维之叹呼一声。 齐白星更听的云生云雾,无常寒毒让整个桃花镇束手无策了十三年,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成了陈仙朝的强横养料? 不待齐白星去问,张维之微微拱手,道:“妙哉姑娘,还请劳心照看殿下,我二人先走一步。” 便拉着齐白星从哪来回哪去。 顾妙哉目送二人离去,才回身守在门前。 此刻。 真如顾妙哉而言,折磨了陈仙朝十三年的无常寒毒,在龙象气劲的霸道之下,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陈仙朝的龙象气劲吞了顾妙哉的内力,抢了无常寒毒的阴邪之力,如有数月精修一般,浑厚强横。 他的周身,已不见了阴寒的气息;陈仙朝深吸一口气,武脉关前,气劲鼓荡如万军擂鼓,这一刻,他势如破竹。 顾妙哉深知此刻的重要,悄然入了房间,不惜以浑厚精纯的内力,再助陈仙朝。 良久。 陈仙朝豁然睁开双目,如雄狮乍醒。 “武脉第一关,你已经冲破,有大帝经辅佐,你的武脉能够储存更多的内力,这是基础,比之这王朝所有天骄的基础都要强盛。那无常寒毒确是无法轻易祛除,但对你而言,短暂时间也有莫大益处;之后的路,没人可以帮你,在没有拿到大帝丹之前,你要谨记不可轻易冲击关天六脉,只待四娘回来,这天下有你陈仙朝之名。” 陈仙朝缓缓起身,整了整仪态,对着顾妙哉深深一拜。 “姨娘之恩情,仙朝此生不忘。” 顾妙哉只道:“我也想看看当年陈靖玄没有让世人见过的那一剑。” 直至夜深。 司徒明明才终于端着手中的剑放在了李玄素的面前。 这几日。 李玄素都在守着陈仙朝的这柄剑出世。 “李姑娘,此剑终是没有辱没了司徒之名。” 冷月下。 剑光森寒,赤红的纹路隐隐附着在剑身,随月光猩红一闪,如同蛰伏黑暗的凶猛巨兽。 李玄素是懂剑之人,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柄剑要染上无数人的血。 “明明哥,这是一柄好剑。仙朝哥若是见了,定然视若珍宝。” 司徒明明舒了口气,道:“司徒家已经没有什么能为殿下做的,这柄剑是我唯一能够给殿下的。出了桃花镇,殿下的路很难走。但李姑娘应该是要陪着殿下一起走的,你我都知道,殿下一走,桃花镇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李玄素目光坚定,如这冷月。 “仙朝哥答应我,从普陀山回来,会陪我去四旻城。所以,我会守着桃花镇,谁要毁了这里,我就杀谁。” 这剑。 司徒明明交给了李玄素,让她代为交给陈仙朝。 一柄绝世好剑的诞生,很多时候,铸剑师付出的不止是大量的精力。 秋日的清晨,不止山间有雾,连桃花镇都被蒙在其中。 陈仙朝已经起床,武脉打通之后,他的身体有着龙象气劲躁动,催促他精炼气力。 大帝经不止是功法,内里还有武学秘技。 武人通武脉,身有气劲,辅以刀枪剑戟,则能以一敌十,武学秘技更是强化武人攻击之术的招式秘法;尤属功法秘籍伴生的武学秘技,威能更为强横,乃武人趋之若鹜之珍宝。 大帝经第一重对应武人关山一境,伴生秘技也有两式;其一为《龙象生》,其二为《大帝剑法》。其中龙象生为大帝经本源内力,贯穿大帝经,是强横肉身、精炼内力、吞吐气息、施展秘技的基础;大帝剑法则是大帝经相生秘技,共有七剑。 当年陈靖玄以一人力压大郦王朝十大先天之境的高手,也不过施展三剑,其威能之强,可想而知。 明日便是九月初九。 柳启元的私塾里,不止齐白星,张维之、梅娘、王不再、柳重道等等,都在其中。 顾妙哉现身之时,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妙哉如何受得起诸位先生的接迎。” 齐白星正色拱手,道:“顾姑娘能够于此刻现身桃花镇,对于我等而言,恩情如天。” 梅娘领座顾妙哉,也道:“四旻城中已经来了很多人,叶青苍昨日也入住四旻城,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脸面,都在等着殿下踏出桃花镇,顾姑娘不止是替代四娘坐镇桃花镇,而是为大靖树立了一柄承天剑。”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3章我不杀人 秉承天意之剑。 这柄剑是陈仙朝。 顾妙哉明白,桃花镇里的人最不会的就是奉承之言。 眼前的梅娘。 世人都快忘了,这位大靖剑魁梅凤銮当年剑斩大郦剑尊左甘至是如何的霸道强横;说到底还是陈靖玄当年的身姿太伟,让世人都觉得大靖王朝只有一个剑道通神陈靖玄。 “妙哉虽然年岁尚浅,身为南朝皇室,也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牧先生当年以大靖诸位前辈之势从拓跋苍穹手里画下这一地桃源,这并非大郦的让步,而是大郦休养生息的缓兵之计。” “大靖亡国,大周灭朝,两朝之地何其广袤,以十三年发展国力,如今的大郦已经拥有继续南下的武力。妙哉此行,不仅是四娘的委托,还有南朝皇室的默认;这桃花镇是一块界碑,是分割南北的线,有这条线在,大郦才不会贸然出兵,妙哉会守着这块界碑不碎。” 众人相视,这是南朝十六剑门之主的承诺,有她这柄独占江湖九斗的剑,竖立桃花镇,陈仙朝的路会平坦许多。 当然,牧青鸿会等到现在从西北放逐山抢来龙根草,不止是陈仙朝体内的无常寒毒迫使;十三年来,桃花镇里当年画地为牢的大靖亡国宗师,死的死老的老,所有人都知道,正值壮年的大郦王朝对桃花镇围而不攻,只是在等,等桃花镇不攻自破。 如此。 牧青鸿只能釜底抽薪,送陈仙朝上普陀山。 齐白星再次拱手拜谢顾妙哉,道:“日落时分,我便会带殿下离开。大郦的鹰犬嗅觉敏锐,这事瞒不了多久。一旦钦天监动手,桃花镇就拜托诸位了。” 陈仙朝从未感觉一柄剑能够如此锋利。 他以龙象气劲灌注剑身,虽无剑道秘技加持,却也将身前的墙壁留下深深的剑槽,而剑锋却是纤尘不染。 陈仙朝越发的沉醉其中,就越发感觉武脉中的内力疯涨的迅速,按照如此发展,或许不用几日,又有冲击第二条武脉关的气劲底蕴。 李玄素抱着那柄新剑倚靠院落门侧,她也想陪着陈仙朝习剑,从握剑开始,形影不离。 “丫头。” 陈仙朝才看见李玄素,兴奋地跑了过去。 李玄素噙着笑意,青丝随着风动,在眉前扫着情意。 “仙朝哥,我来给你送剑。” 陈仙朝盯着李玄素怀中的剑,黑色的剑鞘,有着几道赤红的纹路蔓延至剑鞘顶端,像是黄昏时,隐在晚霞里的落日虹光。 李玄素接过妙哉剑,将怀中剑递给陈仙朝。 “这剑还未命名,它是你的。” 陈仙朝收敛了笑意,接剑之际,也是长剑出鞘之时。 剑鸣。 真如困于九渊的蛟龙,一朝腾起。 就连李玄素手中的妙哉剑都受影响,颤动不停。 陈仙朝的眼中,这剑不止是一柄剑。它虽也如剑鞘一般,黑色剑身,赤红纹路,但那些红纹却更像是从沉寂黑夜里,攀山而起的日出霞光。 此刻。 在他手中等待生辉。 “靖朝。” “它叫靖朝剑。” 陈仙朝收剑,目光落在李玄素柔美的面容上,道:“或许它会是桃花镇最后一柄司徒剑,但我会让它成为大靖王朝第一柄剑。” 李玄素不会怀疑陈仙朝的话,为了这句话,她可以杀光所有挡在陈仙朝前路的人。 突兀地。 陈仙朝伸手将李玄素鬓角的青丝轻轻地勾在耳后,柔声道:“丫头,乖乖等我回来,我很想看看,你也抹了胭脂的样子。” 李玄素觉得面颊是有些温热了,直视着不同往日跳脱性子的陈仙朝,心跳如鼓。 有脚步声突然近了。 齐白星闯进院落门前,见二人此刻暧昧的姿态,有些尴尬。 李玄素惊慌地转身离去。 陈仙朝才道:“白星叔,是要走了吗?” “明日九月九,北雁山上有奇景,这两日已经陆续有文人雅士现身,桃花镇故意放人走入桃花镇,或许这些人里还有大郦的鹰犬装扮,该让他们知道的,不必瞒着。但你我不必等到明日,稍后便可从后山上北雁山,趁夜色离开桃花镇。” 齐白星说罢,看着陈仙朝手中的靖朝剑,眼中有精光,又道:“这剑,有王者气,我的惊鸿都觉忌惮。稍后,你且先用布帛包着,如今你境界尚浅,怀璧其罪。” 黄昏时。 桃花镇炊烟袅袅,在秋日里和日暮的山雾混在一起,笼罩了整个桃花镇。 镇里的人,都知道陈仙朝要踏出桃花镇。 镇里的人,都当做不知道,像往日忙碌在自家的院落门前。 顾妙哉坐在葡萄树下的躺椅上,藤上微黄的葡萄叶片随着清风摇曳。 顾妙哉未曾去看,也知这脚步声是李玄素,轻声道:“他已经走了。” 李玄素步入院中,将妙哉剑还给顾妙哉,道:“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桃花镇,牧青鸿和四娘不在,齐白星一走,先天境界还有梅夫人、王充与我三人;南朝如今,是无法再有他人驰援此地,大郦扔下南朝遗库的信息,桃花镇要面对的,是整个江湖的武人。” 李玄素道:“我说过,境界我随时可破。” 顾妙哉道:“齐白星的惊鸿剑已经留下,他可以走,但他的剑必须在桃花镇。你要突破先天,拿着他的剑,让大郦的鹰犬知道,齐白星还在桃花镇,陈仙朝还在桃花镇。一旦高林现身四旻城,你的对手,是那叶青苍。” 西北剑王叶青苍。 李玄素从梅夫人的情报网里了解过此人的信息,与齐白星并起成名,一柄苍澜剑,曾助拓跋苍穹杀翻整个大周皇室。 也是当年围攻陈靖玄的十人先天之一。 李玄素眼中浓烈出杀意,道:“我会守着桃花镇的界牌,除了叶青苍,我要杀高林。” 九月初九。 即便是桃花镇里,也开着黄菊,也插着茱萸,更别说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城池四旻城了。 王充推着货车,运送着酒水,他看见的是,出现在四旻城中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来自大郦王朝的江湖,被称作武人,受着大靖王朝的遗库诱惑,等待着杀人夺宝的时机。 四海酒楼。 王充坐在厅中一角,面前一壶酒,一碟兽肉,吃的缓慢。 有人坐在他的背后,轻语道。 “哨子已经打探到,不止高林,钦天监也有强者出现,或许会是徐长玄,暂时还无法确定。另外,这些时日陆续进入四旻城的江湖武人不下五百数,单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强手,就有不下二十人。大郦王朝那边,似乎因为顾妙哉的出现,已经有了动作,与南朝的边境,起了几次冲突。” 王充道:“叶青苍呢?” 那人道:“昨日放逐山马家马啸濡也到了,这两位同是西北用剑的宗师,以往少有机会碰面,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晓二人身在何处。” 王充一口饮下碗中酒,道:“或许黄昏,我有个朋友会去找你,他是用毒的高手。若是这些江湖人有了异动,为了小姐的安危,这城中所有人都是敌人。” 那人道:“兄弟们跟着将军出生入死,我们苟活,也是放不下小姐孤身一人。桃花镇前的二十四河畔,我们会誓死守着。” 王充出了酒楼时,那些隐在暗处的大郦王朝眼线,与四旻城中的百姓显得格格不入。耳畔是欢声笑语,眼中却有刀光剑影,若非齐白星说过,他早已经杀的这城中血雨腥风。 出笼的鸟儿会有多欢悦? 陈仙朝此刻就觉自己便是那笼中雀,今日朝天阙。 不管是风还是景,都让他兴奋着。 北雁山绵延六千里不止,桃花镇以南是南朝,桃花镇以北是曾经的大靖,是如今的大郦王朝。 齐白星着一身麻衣,青丝里也见了许多灰发,却也难掩其非是常人的宗师气质,架着一辆马车,带着陈仙朝向普陀山而去。这一路要路过许多地方,齐白星忽然很想来一壶神仙醉,敬桃花镇的诸位。 他侧目看着身旁的陈仙朝,即便这位大靖少帝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期许,仍是觉得对于大靖复国,陈仙朝还太稚嫩。 或许。 只有那柄靖朝剑多喝几次血,陈仙朝才能成长的快些。 正午时分。 距离桃花镇已经过去二百里。 靖朝剑喝血的时机似乎来了。 齐白星原以为自己走的足够隐秘,望着来人,还是意外钦天监的手眼通天。 洪武24年,钦天监在拓跋宏的手中成立,其职责是负责监控大郦王朝中的江湖宗门武人,并无实权;天武元年拓跋苍穹,设立鉴天司、太常司、御都台三司,向皇帝直接负责,为大郦王朝中枢权利机构;其中尤以鉴天司权利最盛,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头百姓,皆受其督查监管。 鉴天司又有文武两监司,阴阳各一面,文是奉天监,武为钦天监;奉天监掌控王朝政务,为皇帝排忧,钦天监监管王朝氏族宗门,为皇帝解难。 大靖灭朝后,徐长玄任钦天监大监司,着手大力发展钦天监,招揽王朝各路强者豪勇,十年时间,钦天监的手眼遍布整个王朝角落,在大郦王朝,钦天监之名犹如虎豹,谈之色变。 北雁山山间的古道,鸡肠小径,若非如此,自昨夜出发,也不会到这正午才行二百里路。 路中者五人,均是身着银色锦衣,腰系黑金缎带,配大郦王朝统一制式郦绣刀,五人一队也是钦天监标准的巡查小队。 钦天监锦衣卫以境界来配色,银色代表着关山境,这五人也叫关山卫。 齐白星只在陈仙朝的身旁,轻声道:“殿下,可敢杀人?” 陈仙朝没杀过人,他不知道自己敢不敢。 自入武道,不过短短半月光景,虽是借用大帝经霸道功法,以超出常人的习武速度通玄了武脉第一关,若与眼前关山卫比,他还有自知之明。 饶是如此。 陈仙朝依旧跳下马车,握着靖朝剑站在关山卫的面前。 “二位,来自桃花镇?” 这古道,只看马车的朝向,便是由南向北,南路的尽头除却北雁山桃花镇外,再无他处。 陈仙朝本想借用九月九游玩文士的名,只是看了眼靖朝剑,又抹杀了脑中想要退避的念头,似是自语道:“我自踏出桃花镇,便知晓此路成了一条杀人路。我不杀人,人要杀我。” 靖朝出鞘,有剑鸣,高亢震林。 “你是陈仙朝?” 为首者问。 陈仙朝只用剑来说话,一剑刺出,人随剑动。 铛。 刀剑相击。 郦绣刀刀身立断。 那人眉头紧皱,这一交手,他很清楚陈仙朝不过初入关山境,武脉至多通玄五关,与他之间还有鸿沟,只胜在,手持一柄宝剑。 余下四人都要出手,被那人眼神令止,指向马车上的那人,这四人心领神会,侧身游走向马车左右。 他不知那人叫做齐白星。 “没想到在这山间古道,能够遇见你这前朝余孽,你虽有宝剑在手,只可惜武脉通玄不足十关,在我眼中,你有百种死法。” 陈仙朝置若罔闻,脚下再动,剑势再起。 只可惜平日里端剑养成的平静,到了实战忘得干净,剑招刺出,大开大合,在那关山卫眼中都是破绽。 “你若只如此,这剑我要了。” 那人躲去一剑,讥言一声,顺势五指成爪,扣住陈仙朝的手腕,紧跟一腿侧踢在陈仙朝的腰间,在他来看,这一腿足够泄去陈仙朝全身的力气,夺了他的剑。 意外的是。 剑,并未脱离陈仙朝的手。 反而是陈仙朝借着他这一脚之力,身躯游动之间,剑身一转,竟在他的肋下,留下一道见骨的伤。如此一来,他也无力扣住陈仙朝的手腕,二人虎鹿角色,攻守易行。 陈仙朝忽地蹬地而起,靖朝剑贯胸而入,那人面色一白,无法置信,竟会如此死在这里。 拔剑而出时,剑身过肉的触感,陈仙朝感受得到,他的皮肤有一股电流掠过,让他全身一麻,盯着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鼻间还有血液的气息,陈仙朝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被他强压下去。 还没有冷静下来。 “殿下,杀一人你若怕,那就继续杀,让靖朝剑饮满世人血。” 陈仙朝猛然回首,那四人都被齐白星留下一口气,他握剑起身,脑中有些嗡鸣响声和空白。 “不要杀我。” 面对求饶,靖朝剑依旧刺了下去。 片刻后。 陈仙朝神情木讷地站在齐白星的面前,道:“为什么杀人会是这种感觉?” 齐白星道:“别人死和自己死,殿下会选择哪一种?” 陈仙朝不会知道,齐白星也不会说,从他踏出桃花镇之后,为了让他走上普陀山,桃花镇会死多少人。 也许。 顾妙哉说的对。 桃花镇这座温室,长不出参天巨树。 “关山卫死在这里,不用多久,钦天监就会顺着他们的血找到我们。到那时,殿下要活着,就要杀更多的人。”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4章龙象吞蛇 北雁山从这一面再向北行,连鸡肠小径都没有。 齐白星驾着马车在山间古道的尽头停了下来。 “于殿下面前有两条路,左路通往北雁山苗谷,出谷便是大郦官道,一片坦途;右路通往猛兽林,山中多是异兽,尤以一头白猿凶猛,可比通玄十五条武脉关的武人,死在它手上的猎户和武人不下百人,此路凶险,却可为殿下砺剑。” 这半日时间,陈仙朝念头很多,杀过了人,他的心态又有变化。以往都在桃花镇,他知晓自己被护着,即便从书上看过十步杀人,到真正面对生死之际,都是纸上谈兵。 “白星叔,我入猛兽林。” 陈仙朝想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起来,足够守住当年牧青鸿从大郦王朝圈下的一片桃源。 齐白星不多言,只道:“殿下,请活着走出猛兽林。” 陈仙朝握起靖朝剑,对着齐白星微微躬身,道:“白星叔的用心,仙朝明白,我会活着出来,带着白猿的头颅。” 齐白星直到看不见陈仙朝,才望向古道旁一侧树冠,道:“廖先生现身于此,实在让齐某不曾料想。” 有一人从树冠中现身,飘然落在齐白星的身前,瞥了眼陈仙朝离去的方向,道:“你怎会放心陈仙朝孤身入了猛兽林?他不过通玄武脉第一关,此去九死一生,或许十死无生。” 寥农雨。 出身大郦王朝氏族世家,围杀陈靖玄,助大郦灭大靖之后,便任钦天监锦衣卫总司。 “他若死在山中,不正符合你们的心意?” 寥农雨微微摇头,慢声道:“你又何必对我抱有敌意,我虽为大郦做事,只对事不对人。陈仙朝的确是大靖遗孤,但大靖已经灭了,复国不过是妄想罢了。他是生是死,我并不在意。陛下要南下,他在意的只是桃花镇里的人。” 齐白星望向桃花镇的方向,道:“你来此是要留下我?” 寥农雨轻笑,道:“我来此,只是代徐长玄送与你一句话。钦天监暂时不会动陈仙朝,他要陈仙朝上普陀山,拿大帝丹,再复当年陈靖玄。当然,这是对你而言,最好的结果。但这江湖武人可不这样想,在他们眼中,陈仙朝是一块绝美的肥肉,不管跟在他身边的是牧青鸿还是你齐白星,总有人为财赴死。” 齐白星的确微感意外,寥农雨能如此说,则代表这不止是钦天监和徐长玄的意思。 陈仙朝。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即便他是大靖王朝的皇家血脉,到了如今局面,没有牧青鸿等人的辅佐,他或许连个普通武人都不如。 或许。 大郦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陈仙朝。 “钦天监何时对桃花镇动手?” 寥农雨双手微摊,无奈道:“我只是奉命办事,具体时间谁又知晓。或许是等牧青鸿回来,或许是等顾胜男回来,不管在等谁,你都应该明白,桃花镇挡不住这场风雨。” 寥农雨说罢,看着齐白星面容上的笑意,不解问道:“你莫非以为,桃花镇能够抵挡住整个江湖的贪欲?” 齐白星收敛笑意,淡然道:“你身为先天武人,应当清楚,只顾妙哉一位在,便可抵挡千军万马,有二十四河拦截,大郦军卒轻易进不得桃花镇。若真等到牧青鸿和顾四娘回来,不管是钦天监还是这江湖人又有多少人敢死?” 齐白星这一问,寥农雨一时真不知如何作答。 钦天监有多少人敢死? 至少他是不敢的。 他还向往着先天之上的境界。 只得耸肩道:“廖某来此,便只是带话。眼下任务完成,我说的话,便是咱们的交情使然。徐长玄去见过赵仙松,以陈靖玄自刎的那柄剑做赠,让他杀一个人。” 齐白星似乎知道那人是谁,坚定地道:“赵仙松杀不了···或许连那柄剑都会被留下。” 寥农雨有些无趣,转身道:“与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实在无趣。我还以为获得的一手消息能够让你惊愕一下的。罢了,师兄,下次见面我们便是敌人了。” 这一句师兄。 齐白星已经有二十年不曾听过,望向寥农雨远走的方向,自语道:“陈靖玄的剑真不该这个时候出现。” 猛兽林的日暮,满山的茂密巨树,虽是秋季,树叶只是泛黄,还未凋落。 陈仙朝进了山,就感觉天色一下变得昏沉阴暗,举头望天不见天,只有叶冠偶然摇曳露出的半片晚霞。 咕咕。 夜枭的低鸣突然回荡在山中。 当落日沉入北雁山下,黑幕降临,猛兽林夜行的兽也开始为觅食而出动。四周安静的可怕,陈仙朝能听见的是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能看见的是习惯了黑暗之后的影影绰绰。 蓦然。 一声兽吼。 陈仙朝确信,这是他未曾听过的声音,低沉浑厚,仿佛吼声能够带起风,吹的这林中灌木都在哗哗作响。 他猛然转身,不远处的林木之间,亮起一对青眸,灰暗视线下,好似一个人立在树旁朝他挥手,引他靠近,这一幕将他的心脏扯进了喉咙里。 靖朝剑被紧握着,陈仙朝压制着对于未知的恐惧,缓步后退。 直到,那青眸的主人忽然冲向他。 吼。 低沉的吼叫连同前扑的身躯,陈仙朝本能的躲闪,仍被一只利爪划破了左臂,伤口狰狞。陈仙朝痛的咬着牙也才看清,这身躯的主人竟是一头将近两米的人熊。 人熊,擅仿人类。 多在浓雾或黑夜之中迷惑落单行人,若有人不慎靠近,则被人熊吞吃。 陈仙朝未曾想刚入猛兽林就遇见人熊,他想逃,侧首之际,又想起齐白星的话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调动起龙象气劲,止住伤口血流。 陈仙朝回想正午杀人,若是记起施展龙象气劲,也不会被那人一腿差点泄去全身气力。此刻他再端剑,心平气和。 靖朝剑的剑鸣,让人熊觉得烦躁,它嘶吼一声,再度向陈仙朝扑来,锋利的熊爪挥下,竟然也有劲风呼啸,陈仙朝后退数步,熊爪拍树而过,立即在树干上留下几道爪痕。 陈仙朝见机瞬动,一剑刺出,正中人熊的右肩,靖朝剑的锋利,入肉切泥一般,人熊吃痛,狂吼一声,青眸瞬间猩红;陈仙朝拔剑又退几步,拉开距离,却见人熊忽然抓起一把黑土塞进剑伤之中,发狂一样又袭来。 人熊可怕。 但终归不如人可怕。 陈仙朝目光也有精光闪过,龙象气劲灌注靖朝剑,黑剑之上的赤红剑光闪动。 “大帝剑法--第一剑。” “一剑亘古一剑天。” 他心中默念这剑法口诀,以龙象气劲加持身躯,随剑而动。 这一剑极快。 人熊飞扑而来的身躯一剑两半,摔落左右。腥热的血液迸溅陈仙朝的脸上,他突然觉得一种兴奋从身体中滋生出来。这兴奋并非来源于杀了人熊,而是见识到了剑法的强横;而这强横,陈仙朝很清楚,随着他境界突破,能够驱使神通之力时,这一剑山石可断。 血腥气息。 被山风吹着四散。 陈仙朝的耳畔出现很多声音,呼啦啦从猛兽林的四周蜂拥而来。 他正要离去。 第一只嗅着血气而来的猛兽从林中跳跃而出,那是一头黄斑大虫,一见陈仙朝,便压低着身子,贴地而行,向着陈仙朝靠近。 杀过人熊,对于龙象气劲的运用,陈仙朝又熟三分,再见黄斑大虫,他已不见了起初的慌乱,靖朝剑剑不染血,本是利刃,有龙象气劲催动,更是削铁如泥。 “来吧!来吧!都来吧!” “你们的尸骨是我陈仙朝血染猛兽林的最好的见证。” 天,越是黑暗。 猛兽林中的杀戮越是强烈。 浓郁的血腥是吸引猛兽最好的饵料,陈仙朝的脚下布满猛兽的尸骨,他的身上都是伤痕,青衣早被血液染黑,但有着龙象气劲的蕴养,止住血流,他便有续战之力。 直到又一头猛兽死在靖朝剑下,陈仙朝忽感体内龙象气劲澎湃如潮,迫使他冲击武脉第二关;只是瞬间,大军过境一般,武脉第二关顷刻冲破,他的气力增长,内力更厚。 不知多久,再不见有猛兽来犯,于这深夜之际,陈仙朝奔行在林中,四处寻找着猛兽的踪迹。 清晨林雾笼罩猛兽林,陈仙朝在一处树洞中突然醒来,望着被他用来封堵洞口的人熊尸体,他那昨夜冒起的疯狂,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也是这时,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传来了剧痛,陈仙朝未曾去数,只眼见处便有十几道皮开肉绽,能活下来,没有大帝经龙象气劲蕴养血肉经脉,昨夜睡去之际,恐怕不会再醒。 陈仙朝忍着痛,盘膝而坐,行运周天,再以龙象气劲滋养伤处,这一坐竟有三日时间。待他睁开双眸之际,一缕光明打在眼上,他猛然凝视洞口,正见洞口外一双人头大小的眼睛盯着他。 那是白猿。 这林中霸王。 陈仙朝双瞳瞬间一缩,靖朝剑刚握在手,就看见这巨树变得脆弱不堪,如同纸糊一样被白猿撕开,足有三四米的身躯俯视着陈仙朝,而后一把将他抓在掌中,向林中深处掠去。 耳边劲风呼啸,山林在倒退。 陈仙朝紧紧抓着靖朝剑,此刻的他并未绝望。 虽然白猿的体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但只要他不死,就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陈仙朝的依仗,是这三日修炼大帝经,龙象气劲吞噬无常寒毒冲破武脉第五关带来的希望。只要白猿一瞬大意,他就可以催动所有的内力施展剑天,拼死一击。 一个时辰后。 白猿带着陈仙朝已经远离了猛兽林。 这是峭壁,白猿攀崖而上。 直到山崖半腰处,白猿忽然跳上一处凸出的平地,陈仙朝这才看清出现在面前的一处山洞;这山洞入口很窄,洞口生长着如同火焰一般的植物,白猿将陈仙朝放下,指了指山洞,让他进去。 陈仙朝紧握靖朝剑的手微微松了松,他没有必杀白猿的信心,立于洞口处,左右看了一眼,也是好奇,这洞中会有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一头白猿通晓人性。 陈仙朝正思忖着,身后白猿杵了杵他的后背,露出狰狞凶相。陈仙朝谨慎抬步,以靖朝剑先入洞口,身躯再入。再回首看去,身躯巨大的白猿已经堵在洞口,不断低吼,似乎提醒陈仙朝,这是唯一的后路。 陈仙朝也放下心来,白猿既入不得此洞,他便是安全的了。 左右扫视,这洞中石壁上也生有洞口一样的火焰植物,将这山洞映射得微亮。 陈仙朝并不认识这些植物,只随着山洞的甬道向内摸索,前行百米,洞内豁然开朗,如一座宫殿,有四根立柱支撑,视线的尽头是一方高台,台上有一尊青石棺椁。 好奇驱使,陈仙朝向高台抬步,一脚落下咯吱一声,他低头去看,只见脚下本是白玉一般的地面都是白骨;许是岁月悠长,他踩下一脚,白骨便粉碎成灰,消弭于世。 如此,陈仙朝不敢再贸进,但他一脚踩下已经成了连锁反应,这洞内地面万千具白骨像是火焰点燃的初夏杨絮,顷刻飞灰。而后看清白骨之下,陈仙朝的心猛然一缩,那是无数红斑花纹的蛇,纠缠蠕动;随着他的出现,似乎从悠长岁月的沉睡中纷纷苏醒。 陈仙朝当即收脚回身,连进洞的甬道中也不知何时爬满了红蛇,他才明白这洞中因何有这万千具白骨。 嘶嘶。 不绝于耳的蛇鸣,让陈仙朝头皮发麻。 靖朝剑出鞘,剑鸣冲击着蛇嘶,陈仙朝想要活命,挥剑斩蛇;也不知有多少红蛇,像是洪流一样卷向陈仙朝,他的剑再锋,也斩不尽红蛇,只几个呼吸,陈仙朝便被淹没在蛇浪之中。 一瞬间,就有几十条红蛇的毒牙嵌入陈仙朝的皮肉,红蛇的毒性猛烈,像是涂抹了辣椒的锯齿生割着骨肉;也是此刻,蛇毒入体的同时,占据陈仙朝血肉经络十几年的无常寒毒陡然出现,仿佛被入侵了国土的军甲,凶猛地向着蛇毒发起进攻。 陈仙朝立即运转大帝经,龙象气劲护着心脉的同时,霸道的力量也在展现,不管蛇毒还是无常寒毒,都成了龙象气劲的养料;他的内力不断攀升,逐渐浑厚,在武脉第六关前,片刻集结其内力大军,时刻准备冲锋。 这一幕的出现,让陈仙朝从惊慌转化兴奋;但随着无常寒毒和蛇毒被龙象气劲吞噬,没有后续毒性的灌注,陈仙朝发现自己的内力增长速度飞速下降,他立即从蛇浪中挣扎坐起,扫视着铺地的红蛇,褪去了青衣,任由红蛇在身躯上肆意灌毒。 他的眼中,武脉关前,龙象气劲的大军终于集结完毕,听随他的号令,压境一样碾碎了关口;修为又强,陈仙朝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气力足有千钧,但还不够。这洞中蛇浪成为他的造化,陈仙朝怎会轻易结束。 半个时辰后。 陈仙朝意外发现,体内的无常寒毒竟然已经微乎其微,但也算是给了陈仙朝最后的力量补充,于武脉第七关前和蛇毒匹配了他新生的破关大军。 再没有比此刻的陈仙朝还要享受修炼快感的人了。 他人破境。 是历经岁月。 是刻苦修炼。 陈仙朝却是被龙象气劲吞噬的毒性转化而来的内力推着突破,毫无瓶颈,势如破竹般,冲破了第七关,闯在武脉第八关关口前锋,等待着新一波的龙象气劲衍生。 又一个时辰。 武脉第八关破。 武脉第九关破。 龙象气劲停留在武脉第十关前,汇聚着更多的内力底蕴。 陈仙朝忽然发现,自己附近已经布满了死去的红蛇,似乎是因为龙象气劲的霸道之力,所有撕咬他的红蛇都会被瞬间掠夺了毒性和生机。 到了此刻,随着死去的红蛇增多,原本蛇群浪潮,竟然有了惧怕,纷纷退却躲避着陈仙朝。 修为节节攀升,陈仙朝怎能轻易结束这快感,正当起身准备抓蛇取毒之际,他的视线中,缓缓出现一道如同熔岩凝聚的身影;也是一条红蛇,体型约有两米长短,像是蛇王,出现之际,退却四周的红蛇就有了朝拜举动。 陈仙朝起身飞奔而去,这一幕竟也让蛇王一怔,蛇鸣响彻的同时,已经被陈仙朝抓在手中;入手的瞬间,一股剧痛就让陈仙朝面部扭曲,真如抓着熔岩无二,但陈仙朝忍痛下来,将蛇王毒牙对着自己的手臂,让其咬下。 毒。 陈仙朝无法形容蛇王的毒。 如果说红蛇的毒是涂抹了辣椒的锯齿生割骨肉,那么蛇王的毒就是陈仙朝亲手拿着那把锯齿生割骨肉,剧痛差点让他晕眩过去。好在龙象气劲兴奋的席卷过来,霸道的吞噬征服着蛇王的毒以及蛇王的命。 呼吸之间。 武脉第十关就已经汇聚了足够的内力大军,咆哮着冲破了关口,还未停止,武脉十一关破,武脉十二关破。 连战三捷。 蛇王殒命。 当陈仙朝将蛇王的尸体扔下之际,洞内红蛇瞬间疯了,夺命奔逃,从地缝、从石壁、从甬道,转瞬时间,除却死去的红蛇,再没有一条敢蠕动分寸。 陈仙朝看着自己的身躯,不知何时,之前猛兽留下的伤口还有方才红蛇撕咬的伤口都在结痂,真正感叹着龙象气劲的强横。 “些许可惜,若是这些红蛇全部将毒性给我,定能突破武脉十五关。” 陈仙朝自语一句,抓起靖朝剑,又将目光放在高台青石棺椁上,不能想象,在这样一处绝地峭壁山洞之中,究竟何人会葬身于此?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5章青石棺椁 风过山林,有血腥味和腐臭味交织着,吸引着食腐禽兽围在林中。 齐白星身上有伤,自寥农雨走后,他本想暗中护着陈仙朝,却遇伏击。 若惊鸿剑在手,他不会有此狼狈,所幸他的手中留下了那些人的性命,只是再寻陈仙朝,已经丢失了踪迹。 好在这林中虽然都是腐臭的血气,齐白星身为先天境的剑道宗师,一身天地灵气早已经修炼至灵识离体的状态,他能够轻易分辨出属于陈仙朝的气息。 这里,陈仙朝留有血气,是负了伤,齐白星紧张起来,循着陈仙朝的血气追溯到几里外的一棵巨树前。 这树需要五人合抱,此刻已被撕开,齐白星肯定,猛兽林里能够有此巨力的,只有白猿;树洞中有陈仙朝的血气留存,周围并没有战斗的痕迹,除此地外,再没有陈仙朝的血气走向。 “若殿下有闪失,齐白星你是罪人。” 齐白星自责低语,灵识不绝,地毯式搜索着猛兽林。 也是这几日,关山卫五人的死,钦天监没有动作,甚至高调地散布着齐白星与陈仙朝的动向。如此一来,原本汇聚在四旻城的江湖人,开始翻越北雁山,北上去寻陈仙朝的踪迹。 四旻城的喧闹,突然消失了。 这本就是位于大郦王朝边关的城池,又回溯了往日的平和。 寥农雨的面前坐着头戴纶巾的徐长玄,一副文士打扮,看不出半点出身魍魉密教的模样。 出身名门正统的寥农雨有着自己的骄傲,其本心是瞧不上出身魍魉密教的徐长玄。即便徐长玄身为钦天监大监司,寥农雨也只对拓跋苍穹直接负责。 这并非寥农雨自身骄傲,就是整个大郦王朝的王侯将相,又有几个看得起出身低微之人?别说徐长玄,随便一名出身寒门之人,站在那朝堂之上,对于他们这些氏族公卿而言,也只是大郦王朝对这天下平民的施舍罢了。 因此。 得知钦天监对江湖人散布了齐白星和陈仙朝行踪的消息后,寥农雨不说前来质问徐长玄,言语之中讥讽之意还是明显。 徐长玄也不放在心上,见寥农雨安静下来,方才开口:“牧青鸿已经从北海回赶桃花镇,我不知他以什么说服了空花和尚陪同,但这一仗必然是要打的。你身为总司,应当明白,为了这一日陛下隐忍了十三年。虽说这天下的顶端是王庭,但这江湖却有挑翻王庭的力量。牧青鸿不死,这天下还有许多人认为这天下不是大郦王朝的。” 寥农雨瞥了一眼徐长玄,道:“徐大监司也只是为陛下办事,你非是谋士,天下如何自有陛下谋臣规划。如今陈仙朝已经踏出桃花镇,你却还要再等牧青鸿归来,有空花陪同,有顾妙哉坐镇,连那大元清平观的王龙虎都受了顾四娘的蛊惑走这一遭,那桃花镇要死多少人才能进得去?” 徐长玄道:“王朝统一,自然是要死人的。钦天监十年养兵,正是为这一刻替陛下拔出暗中祸乱而存在。徐某的确不是谋士,也没有指点江山的本事。只能借用手中这点力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等牧青鸿回来?廖总司觉得是摆在明面上的牧青鸿危险还是隐藏在暗地里的牧青鸿危险?桃花镇他要守,就必须正面与大郦战斗,即便他是狮虎,也架不住群狼。如果顾胜男姐妹也死在这桃花镇,那自然是最好的。” 南朝的国力,是不及大靖的。 大靖灭朝之后,大郦王朝之所以没有对南朝发兵,一是接连对大靖、大周出兵,大郦财政支出也是天文数字,大战获胜,不管是大郦王朝还是新增的国土都需要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二是这天下不单单是王朝的天下,庙堂之外,江湖之中那些强横的宗师高人,都有一人独闯皇宫取人首级的力量,南朝有顾家顾胜男,大靖有亡朝宗师牧青鸿等人,甚至于其他三朝,这些都是大郦王朝无法继续发兵南下征讨的掣肘。 拓跋苍穹有着自己的野望,即便他想统一六朝,也不得不暂时收起野心。因此才答应牧青鸿画地为牢的承诺,任由桃花镇建立。 只不过这世间事态发展,总有出乎意料之外。 大靖的亡朝宗师,虽然老的老死的死,但随着江湖的发展,无数的天骄突然如同雨后春笋,纷纷而起。只一个顾家顾妙哉,便肃清了整个王朝的剑修骄傲,奉这十六岁的少女为剑门之主。 大郦王朝已经兵强马壮,即便没有牧青鸿西北放逐山一行,拓跋苍穹也要对桃花镇动手。他不能再放任,这天下出现更多的强者宗师。 于是这大靖遗库的消息,是诱惑江湖武人冲破桃花镇的诱饵,又何尝不是大郦王朝想要一网打尽江湖武人而做的瓮呢? 听着徐长玄的花,寥农雨像是齐白星当时一样,面容上有着不屑的笑意。 如今的顾妙哉,正如当年的陈靖玄,若不想死,这世间难有可以杀之的剑。 “我不知道徐大监司哪里来的信心,你若说赵仙松和洪芝龙助你,廖某还能尚且信了三分。只凭钦天监,或许可以毁了桃花镇,要想杀人,黄粱一梦罢了。怕只怕,到了那天,徐大监司连那座二十四桥都过不去。” 徐长玄双眸微动,他不是圣人,也有脾气,终是隐忍了下来,压制着声音道:“独占九斗的顾妙哉,的确是江湖百年来最盛的剑道宗师。但这江湖分不了十二斗,翱翔于野的天龙自然强大,但蛰伏深渊的蛟龙也有冲天之期,是否黄粱一梦,拭目以待便可。” 笃笃笃。 门外来人,推门而入的是一袭铁甲附身,只见双目之人。 寥农雨眉头微蹙,望向徐长玄。 “大监司,藏龙甲三千,已至二十四河北岸河畔。” 徐长玄嗯了一声,道:“就地扎营,等我令箭。” 铁甲掩门退去,寥农雨质问道:“你散布消息让汇聚四旻城的江湖武人去追陈仙朝,现在却又让藏龙甲扎营桃花镇外,徐长玄,你这是违背陛下的旨意,你到底要做什么?” “廖总司是在质问钦天监大监司?” 寥农雨冷哼一声道:“徐长玄,别拿你这官衔压我。钦天监只对陛下负责,任何有违陛下旨意的事情,我都要质问。藏龙甲是陛下的近卫,你明知这些甲士在先天武人的面前根本不足为虑,还要将他们调离皇城,你居心何在?” 徐长玄起身冷眼看着寥农雨,道:“廖总司也记得藏龙甲是陛下近卫,若无陛下旨意,你觉得周宁会听钦天监的调令?” 寥农雨顿时哑然,他不明白,围剿桃花镇,藏龙甲能够做什么。 “廖总司只需听令行事便可,但也请廖总司别忘了,离开皇城前,陛下已经将苍穹剑交予我,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皇亲国戚,徐某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寥农雨下意识看向徐长玄腰间的佩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屋中安静片刻。 随后。 “老夫早以与你说过,世俗权势的争斗你不适合,照我来看,还是乖乖地随我修炼成仙大道才是,到了那时,你若不爽,一剑下去,伏尸百万岂不痛快!” 房中并无他人,徐长玄的脑海却有一名老者的声音响起。 “我心有芥蒂,如果不能再见陈靖玄当年未出的那一剑,我的境界此生都不能破。” 老者不屑笑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眼界实在太窄,当年我便与你说过,你们眼中的这片天下,于这世界而言,不过太仓一粟。” 徐长玄不以为然,道:“或许先生生前所见世界广袤无边,但徐某为人一世,若不能消弭心中芥蒂,未来无期。” “哦?你还要等多少年?” “你觉得陈靖玄的那个儿子真能再复当年陈靖玄的境界?” 徐长玄很肯定,道:“若是其他人,不行。但是陈靖玄的儿子,一定可以。他受我一掌不死,还能步入武道,可以看出陈靖玄留下的大帝经不是一般的功法,只要陈仙朝拿到大帝丹,至多十年,他绝对可以踏足先天境界。” “大帝经?” “听都没听过的垃圾功法。” “不过你若真想那小子修为快些,老夫这里倒是有不少强横的功法,区区先天境界,就是头猪,一年时间也足矣,你可以送他一部。等你看了那一剑,再杀他就是。” 老者的这般蛊惑言辞,这些年里不知对徐长玄说过多少次。但每一次,徐长玄都是置若罔闻。 在徐长玄的认知里,老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诡异。不管对方要送他何种造化,那必然是有着更深的谋划铺垫。如今,这副身躯他徐长玄尚能做主,他只怕听了老者的蛊惑,届时这世上便再无徐长玄了。 耳畔。 是白猿传来的吼声,甚至还有白猿砸击山壁的声音。 陈仙朝缓缓踏上高台阶梯步伐谨慎,不去理会。若那山壁能够破坏,白猿早就进来,也不会将他抓来探寻此地。 直到双脚踏上高台,陈仙朝看着摆放面前的青石棺椁,突然鼻间嗅到了一股十分清淡的幽香;他循着气息去找,目视着棺椁,感觉意外,因为这香味是从棺椁中溢出。 “难道那吸引白猿的宝物就在这棺中?” 陈仙朝不好奇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帝经,陈仙朝至少可以肯定,毒物他是不惧的。左右观察了许久,才将靖朝剑放置一边,试探性地将双手放在青石棺椁上。 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任何意外生出。 陈仙朝便放下心来,催动体内龙象气劲,推动青石棺盖。 咯咯咯。 棺盖开启。 一声震耳嗡鸣响彻,陈仙朝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山洞之中瞬间凝聚又陡然破碎,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在他的身躯上游走了一瞬。 随后。 望着棺中,陈仙朝的神情一凝,定在原地。 这棺中竟然是一名女子。 那些香味都从女子的身体散发,陈仙朝觉得恐怖的是,这女子因何肉身不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于无法判定的事情,陈仙朝不想沾染诡异。 正当他要合上棺盖之际,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如法自控。他的眼前,棺中女子的肉身肉眼可见的腐化,血肉如同粉尘般飞扬,转瞬就成一具白骨。令他瞳孔大放的是,随着白骨而生的,还有一道同女子模样一般无二的透明魂体。 四目相对。 女子轻蔑地说道:“我让那白猿引了那么多人来,没想到最后会是你这样的小家伙破了我的万蛇王阵。”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6章郦靖官道 嘶嘶。 洞中原本退却的红蛇群因女子而再度出现,缓缓爬上高台,汇聚在青铜棺椁的四周,形成一个球体,将陈仙朝与女子包裹其中。 随后。 那女子的指尖点在陈仙朝的眉心。 “你能受住王蛇的毒性,这身子短暂时间容纳我的灵魂也足矣!” “小家伙,我可是在送你一场造化。” 陈仙朝心跳如鼓,眼睁睁看着女子的魂体进入自己的身躯,无计可施。而随着女子没入陈仙朝的眉心,那四周的红蛇同时化作一道道红色的光束,纷纷涌入陈仙朝的身躯之中。 这一刻。 给陈仙朝的感觉,就是自己的身体要爆了。 不止红蛇化作的光束,连那女子的灵魂都带着斑驳错杂的力量,仿佛是汇聚了千万种毒药,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随着痛楚达到极限,陈仙朝的肉身开始麻木,连意识也变得朦胧。 “我要死了吗?” 陈仙朝自问一声。 他的眼前,闪过李玄素、顾四娘、齐白星还有桃花镇里的所有人。 眼神陡然坚定起来,咆哮道:“我如何能死!” “大帝当世,睥睨天下。” “天龙摄空,神象镇域。” 大帝经的功法口诀在他心中默念,周天行运之际,有龙象咆哮;气劲调动的瞬间,那些红蛇化作的力量就被龙象内力霸道吞噬,瞬间转化数百次,取其精华反馈陈仙朝,灌注于十二道武脉关之中,又生内力,向着第十三条武脉关进发。 与此同时。 陈仙朝的意识海中。 女子的眼前也有天龙和神象幻影,金光大放,一步步向她压制。 “区区关山境竟修有如此威能的功法,但想镇压我,只有关山境还差得远。” 女子一指点出,黑色的能量光束形成两道光圈罩向天龙和神象幻影,两者接触的瞬间,女子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魂力竟直接没入陈仙朝的气劲之中,不仅无功,反而强壮了天龙和神象的气势。 “居然有如此霸道的内力。” 女子从未见过这般霸道的功法。 气劲是内力,是行走于武脉之中,强横武人肉身和攻击的基础。而魂力,是衍生于意识海,由灵魂操控的力量;二者并存于武人的体内,是两条平行的线,不该有交融。 “我却不信,连望气都未踏足的小修士,能够镇压我。” 她话音落下,天龙与神象已经压在头顶。 这力量不像来自陈仙朝,有着超越先天的修为加持着。像是天塌一般,压制着女子动弹不得。 “谁?” “究竟是谁在这小子的意识海中?” 女子在咆哮,回答的她的却只有龙象气劲的霸道压制;更让女子无可奈何地是,这龙象气劲竟调戏一般形成牢笼将她束缚,不断地吞噬着她的力量来滋养自身变得强横浑厚。 意识海中的变化,陈仙朝无法洞察,他境界薄弱,不入重元难以窥探意识海。此刻他只觉,自己的内力在不断攀升,武脉十三关已经冲破,红蛇转化的力量也在冲击着武脉十四关,还不见勉强气势,又有新生的内力增援,陈仙朝沉浸在突破之中,势如破竹。 一个时辰后,不止武脉十四关,连十五关、十六关都被绵绵不绝的内力大军铁血横扫;让陈仙朝兴奋的是这股气势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内力供给,让他的修为不断强横。 但随着武脉的突破,往后的每一关都要蕴养更强大的内力,所耗费的时间也就越长。自武脉十七关冲破后,陈仙朝催动龙象气劲在武脉十八关前已经三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 女子也不得不屈服于大帝经龙象气劲的镇压。 “没想到我孟蚕在这小地方等了三十年,夺舍不成,竟然成了他人修为的养料。” 话虽如此说。 以孟蚕的灵魂强横程度,即便是龙象气劲不断地吞噬,陈仙朝想要吸干孟蚕绝非易事。 正因如此。 孟蚕才觉委屈。 陈仙朝境界不足,无法窥探意识海,她自身又被大帝经龙象气劲镇压,双方失去唯一的交流渠道。 她为陈仙朝做了嫁衣,而陈仙朝却是丝毫不知。 而陈仙朝此刻在不断行运周天的同时,也是突然响起孟蚕的魂体一事,但如今他自身没有察觉任何不适,甚至还有源源不断地内力衍生;在他看来,孟蚕的诡异魂体也如同徐长玄的无常寒毒一样,在龙象气劲的霸道下,成为了他境界强横的养料。 “只是可惜了,那女子模样倒是很好看的。她若不想害我,也不会落到成为我内力的下场。” 陈仙朝肯定了孟蚕的结局,再度沉浸在冲击武脉十八关的进程中,他似乎看见,武脉关后,矗立着一座巍峨高山。 武人武脉三十六,第十八关,是一道坎,这一关也唤作:登山。 前十七条武脉,是武人踏入武道朝向关山的通道,第十八关武脉则是武人攀越关山的第一道阶梯,踏上登山关,则见巍峨关山,一步肉身强,一步内力强,行至三十六关,才是登高望远,缔结关山,睥睨天下的开始。 时间。 在陈仙朝这里已经没有定义。 望着阻挡内力前进的登山关,已经集结完毕的龙象内力大军,随着陈仙朝的调动,终于发起冲锋。 那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也是势如破竹的锋芒。 让常人耗费长久亦或是半生之力的登山关,在陈仙朝的首次冲锋下,轰然破碎。浑厚的龙象气劲从武脉第一关充盈至此,陈仙朝只觉得自己的力量陡生的厉害,一声长啸间,抬头望山,山已不再高。 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陈仙朝起身看着棺中白骨,缓缓合上了棺盖。 “你虽有害我之心,却也助我突破,这山洞我走之后会将其封死,便是你安葬之地。” 随后,抓起一旁靖朝剑,走下高台,向着山洞出口而去。还在甬道,陈仙朝已经看见出口亮光,听见白猿的躁动低吼。随眼看着生长在山洞中的火焰一般的植物,不知是随着女子消亡的原因,这些火焰植物也失去了生机,枯萎凋落,如同告诉他,此处已成亡地。 山风透着洞口吹入,陈仙朝踏出洞口。 再看白猿,他修为强横之后,心境不同。缓缓抽出靖朝剑,不管白猿是否听得懂人言,道:“你送我一场奇遇,助我修为突破,我本可以不杀你,但我应了白星叔,要带着你的头颅回去,也别怪我,你本身就有罪孽在身。” 白猿不懂人言,是受着孟蚕的毒香蛊惑。 虽然孟蚕的肉身腐化,但灵魂未灭,对于白猿的蛊惑之力依旧存在。见陈仙朝手持长剑,白猿立直身躯,双拳砸胸,愤怒迸发。 吼声如雷,回荡在山腰之间。 齐白星猛然停住身躯,这两日搜索,始终不见陈仙朝的踪迹,齐白星的心里早已经焦急万分,此刻听着白猿的声音,抱有一丝希望,掠空而去。 不足五米长短的平台,白猿的身躯就已经占据大半,靖朝剑的剑鸣响彻的同时,陈仙朝的身影已经掠过白猿,剑不染血,却削铁如泥;即便白猿堪比通玄十五关武脉的武人,在此刻的陈仙朝手中也没有展现峥嵘,就被靖朝剑斩下了头颅。 陈仙朝提着白猿半米高的头颅,左右寻找着下山的路,却看见齐白星从山间掠身而来,也是欢喜,将白猿头颅呈到身前,道:“白星叔,我已经斩了白猿头颅。” 齐白星的惊愕已经超过再见陈仙朝的欣喜,以他的境界,要看穿此刻陈仙朝的修为轻而易举。 以六日光景,从武脉第一关通玄十八关。 在他所遇之人中,即便是如今独占江湖九斗的顾妙哉都不曾及。 “殿下之能,当世第一。” 陈仙朝被这突然的称赞夸的莫名,道:“白星叔,仙朝不过武脉十八关,你这样说,我真是觉得无地自容了。” “殿下缺少的是时间,假以时日,殿下绝对不愧此名。” “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吧!现在的我,只想立即登上普陀山。” 齐白星也知时间紧迫,寥农雨给他的信息,陈仙朝并非大郦王朝首要铲除的目标,如此一来桃花镇的安危,已经命悬一线。 虽然钦天监没有直接加入追杀陈仙朝的队伍中,但却随时向江湖武人提供着陈仙朝的踪迹;齐白星明白,这是徐长玄在借自己的手杀戮江湖武人。他必须加快时间,送陈仙朝上普陀山,拿到大帝丹。 离开北雁山,想要东行普陀山,如今的官道郦靖道是最快的道路。 郦靖道上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有商贾有氏族有平民,更多的是江湖武人。 青年牵着一头老驴,驴上坐着一位白须老人。 青年这几日已经走的烦躁,看着老神在在地老人,道:“师傅,若是陈仙朝不走官道,咱们岂不是遇不见他了?” “会遇见的。钦天监的锦衣卫护着高林已经快入了四旻城,对于桃花镇而言,朝夕福祸。齐白星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带着陈仙朝上山,他便不会选择远道而行,这官道人来人往,看似危险,也是安全。” 青年道:“真如师傅说的,他们混在人群里,我们去哪里找?” 老人抚须笑道:“徐长玄葫芦里藏了什么药老夫是不知道,但是他想借齐白星的手杀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十天前那五名关山卫的死,是钦天监抛的饵,以此为端,向江湖人散布陈仙朝的踪迹。这几日你可曾看见,钦天监的人出现过?而且以齐白星的骄傲,他是不屑于隐藏在人中的。” 青年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齐白星的确不弱,可没有惊鸿剑,他也杀不了这天下的江湖人吧?至少,若是现在遇见师傅您,齐白星就很难活着。” “老夫可不是大郦的剑,我们要找陈仙朝,并非为了什么大靖遗库,只有跟着他,那普陀山我们才能上去,那大帝丹你才能拿到手。而他想要快速登上普陀山,有老夫陪同总归是好的。” 青年意外地啊了一声,停了脚步,回首看着老人,道:“师傅,你怎么现在才说啊?我们直接在普陀山下等着陈仙朝便是,白白走了这几百里路程。” “也不算白走,若是能结一段善缘总是好的。” 官道突然起了一阵风。 青年牵着老驴,走到不远处的茶棚,和老人坐下。 周围有很多人,氛围却是安静的怪异。 茶棚不大,五张破旧的茶桌。 除却有三人围坐一桌,其余四张桌,尽管茶棚四周很多人,却无人去坐。 这风里都是杀意。 原本来往的人群都在附近停留,眼神落在老人和青年的身上。 青年望向官道的远方,半日前钦天监的锦衣卫曾经散布过,陈仙朝与齐白星二人就在郦靖道上,向红南城而来。 这是东行普陀山的最近岔路。 渐渐风止。 已是黄昏,残阳余晖下,一辆马车闯入众人的视线。 待到近前。 青年看着被蒙着眼睛的烈马,也嗅到从马车上四散的血气,看着驾车人,已然断定,这里稍后要死很多人。 齐白星驾着马车,他本不想停留,不远处却已经被一队商贾货车挡住了前路,行至茶棚旁,勒停了马车。 陈仙朝下车,靖朝剑出现的同时,这周围剑客的手中剑都在颤鸣。 这突然的变故成了信号。 一名年轻剑客突然拔剑,冲向陈仙朝,只是还没近陈仙朝的身,便身首异处。 “小二,两碗茶。” 听着齐白星的话,那小二只是普通人,看着地上还在痉挛的死尸,吓得颤抖着端出茶水。 “齐先生不愧剑圣之名,虽没了惊鸿剑,剑气杀人的手段依旧令人胆寒。” 陈仙朝自顾自坐着,端起茶水,一口饮下。 这两日要杀他的人很多,总会有一个自诩强者的人出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死在齐白星的手中。 高手往往都是低调的,这也是陈仙朝这两日得出的结论。 昨日傍晚,就是如此。 一名不显山不露水的剑客,一出手就差点要了他的命,要不是齐白星身旁护着,陈仙朝真觉得自己是活不到普陀山的。 “与他废话,一起上他也必死。” 不知何人高呼一声,这四周的武人突然暴起,刀剑气势顿时将茶棚撕碎;齐白星手指点入茶水中,指间挑水,洒出便是利刃,暴起的武人纷纷倒下,各自眉心都被洞穿。 只剩几人,从开始到现在不曾有动。 陈仙朝无意看向噙着笑意的青年,握住了靖朝剑。 “陈仙朝,我们可不是你的敌人。” 齐白星看向老人,双瞳微动,起身对着老人拱手道:“齐白星见过穆先生。” 老人点了点头,道:“这小家伙老夫先帮你看着。” 齐白星看了一眼陈仙朝,道:“如此,晚辈谢过穆先生。” 随后转身。 目光落在三名剑客的身上,道:“三位等在这里,应该不是只为喝茶吧?” 三人起身,对着老人微微拱手。 一人道:“齐白星,我三人的确为陈仙朝而来。既然穆先生在此,我三人还有自知之明,就此别过。” 齐白星回身,再拜老人。 穆三观。 六朝并存的时间,便是这天下巅峰的强者之一。 人的名总是要高过本事的。 齐白星自信,已经到了耄耋之年的穆三观是难以再复昔日全盛战力的。 “白星,老夫与你师傅也算是故交,他虽仙去;老夫还不至于沦为大郦的剑刃,你不必忌惮我。此行,不过是想跟随陈公子上一趟普陀山。”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7章长江后浪 世人都知道。 三十年前,穆三观闯上普陀山,是侥幸逃出一命,连随身佩剑大观剑都被留在了普陀山,不敢去取。 穆三观看着齐白星的神情,也不避讳,道:“老夫知你心中所想,的确这一次上山,就是为大观剑而去。” 随后。 指了指青年,又道:“他叫赫连庭,是老夫的徒弟,那柄大观剑我要留给他的。” 赫连。 是大周王姓。 大周是随大靖之后灭国,世人都以为当初大郦王朝杀尽了赫连皇室,却没想到大周也如大靖一样,留下一颗火种。 见齐白星的目光,赫连庭道:“齐先生,可别拿我和陈仙朝做对比。我的身边可没有你们这些宗师做后盾,复国这种事情我想都没有想过。大周是气数已尽,即便不是大郦,也会是其他王朝吞并。” 这话旁人来说,齐白星尚能理解,出自赫连皇室之人的口中,齐白星只觉得赫连庭是忘祖背宗之人,低看几分。 “穆先生,晚辈二人走这普陀山一遭,不想连累任何人。先生要取剑,有很多条路可以通往普陀山,不必随晚辈一起,成为这江湖人必杀的目标。” 穆三观微有意外。 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人拒绝他。 当然。 他更愿意相信,齐白星是知晓他的心思,并非只为取剑。 落日沉入了北雁山下。 天空只剩黑夜来临前的最后一抹天际白。 “如此的话,老夫便只能亲自带着陈公子登上普陀山了。” 陈仙朝只觉得周身被一股力量包裹,随后他便如乘风一般落身几十米外,破碎的茶棚前,两股灵气波动在碰撞,这是先天强者的碰撞,陈仙朝看不清。 “陈公子,钦天监散布消息,说是你已经入了武道。在下很是好奇,徐长玄的无常寒毒,真的只凭一株龙根草就可以根除?” 赫连庭不知何时立在陈仙朝一侧,声音响起,陈仙朝才意识到身旁有人,靖朝剑才刚出鞘,就被赫连庭一掌拍在胸口,震退了数步。 赫连庭道:“齐白星是知晓我们不会杀你,这才铤而走险与我师父动手。但没有惊鸿剑,他可能会死的很快。” 陈仙朝再看去时,茶棚前已经不见了齐白星和穆三观,只有远处激荡起的战斗声响;眼前的赫连庭,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境界,却仍是抽出了靖朝剑,催动龙象气劲。 “真是一柄好剑!” 赫连庭由衷地称赞。 从陈仙朝现身那一刻,他就被靖朝剑吸引了目光。 随后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道:“我这剑跟你的剑比,总归是失去一些光辉的,听说当年司徒家拒绝了大郦王朝的招揽,宁死不降。现在看来,桃花镇里应当是有一位司徒家的后人,你这剑很新,饮血太少。” 靖朝剑剑鞘入地,陈仙朝持剑而立,面对敌人,齐白星告诉他,不必废话。 一剑起。 直逼赫连庭的咽喉而去。 “通玄武脉二十关。” “陈仙朝你倒是有些本事,据我所知,牧青鸿拿到龙根草到如今不过三月光景,你竟以突破二十条武脉,是个好苗子。” 赫连庭面对陈仙朝的进攻,游刃有余,口中依旧滔滔,一剑挑去陈仙朝的剑势,又道:“你杀意太盛了,破绽百出,这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实在可惜,我替你保管吧!” 他话音落下,手中剑闪电一样落在陈仙朝的右肩头,一剑洞穿,让其意外,如此一剑竟没有让陈仙朝失掉手中剑。反而是陈仙朝忍痛翻剑,剑锋扫向他的手臂,迫使他不得不先丢了剑。 这不像常人。 赫连庭没有见过这样的章法,看着陈仙朝将肩头长剑拔下,啧啧两声,道:“陈仙朝,你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陈仙朝直了身躯,面色虽然有些苍白,龙象气劲却已经止住伤口流血。看向赫连庭,道:“你不该丢了剑,或许会因此丢了命。” 应有三百米之外。 穆三观对于齐白星有了新的看法,这位不足四十岁的剑道新星比他当年还要惊艳。 即便没有惊鸿剑,这漫天的剑气还是搅动得风云变色。 “老夫很多年不曾出手,没想到第一个要杀的会是昔日故友之徒。” 齐白星神色淡然,这天下让他真正服气只有三人。 仙逝的师傅。 自刎的陈靖玄。 还有武圣牧青鸿。 除这三人,即便是顾妙哉,他的剑也不会露出半点怯意。 在他眼中,穆三观没有资格和自己的师傅同日而语。 “穆三观你的确是老了,说起糊涂话来,总让人觉得莫名,我的剑随处皆是,送前辈一程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老夫就睁大了眼睛看着,你如何杀我。” 穆三观自失去大观剑,便不屑用任何剑,正如齐白星所言,他也一样,早就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枯枝是剑,野草是剑,万物皆可为剑。 他剑指点出,以灵气凝聚成一柄长剑,伴随着浑厚的内力,周身都是剑影。 齐白星浮空而起,五指一抓,数百米外的茶棚前,那些死去剑客的佩剑纷纷而起,划破长空,悬浮于他的身后。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面对穆三观,齐白星不会让自己有半点大意。 “剑官:惊鸿十七。” 十七剑,剑剑如雷霆。 每一剑都落在穆三观灵气长剑剑身之上,每一剑都让穆三观脚下退出三米,在地面划出辄印;即便是他周身的剑影,都不能阻止齐白星的长剑气势。 这剑势,是猛虎,如怒龙。 十七剑落。 穆三观体内气机已经紊乱,喘着粗气,苍老的面容上也布满了汗水。 他忽然觉得,如今的江湖与他记忆里的江湖,大不同了。 深吸了一口气,穆三观再度催动灵气,手中剑,疯涨十米剑锋,面对齐白星,长剑扫下。 “大观剑法:剑扫长河。” 这一剑很多年前不知道杀过多少江湖剑客。 嘣。 一声清脆。 穆三观看着断裂的灵气长剑,有一瞬呆滞,下一刻齐白星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 “穆先生当年的伤应当很重,三十年过去,你的大观剑法已经没了神韵,安享晚年的年纪,真不该淌这趟浑水,送了性命,毁了一世凶名。” 齐白星松开手掌,穆三观看着悬在喉咙上的长剑,才感觉到疼,意识就已经疯狂消散。 “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随着穆三观的尸体倒地,齐白星的面色也是一瞬苍白,嘴角溢出血迹。他本就在前几日与人死战,身有负伤,此刻又杀穆三观,体内血气翻涌,气势一降再降。 此刻只能强压伤势,回身去找陈仙朝。 当其返身回来,入目便是浑身是血的陈仙朝以及分作两半的赫连庭。 齐白星又一次惊愕,他杀穆三观,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弱于穆三观。可赫连庭是进了观海境的武人,不该死在陈仙朝的手上才是。 “殿下。” 齐白星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仙朝,才看见陈仙朝的身上,剑伤不下十处,触目惊心。 “殿下,这般以命搏命的方式,切不可再用了。” 陈仙朝强挤出一抹笑意来,道:“我总不能辱没了惊鸿剑圣的名头。” 这话说罢,陈仙朝便昏迷了过去。 良久。 一队银色锦衣打扫着这片战场。 同时,穆三观死在齐白星手中的信息也是第一时间散布出去。 红南城中一间客栈。 齐白星以自身灵气为陈仙朝疗伤,对于武人而言,再没有比灵气治愈刀剑外伤更见效的灵药了。 不过两个时辰,陈仙朝肩头的贯穿伤以及腰腹的贯穿伤都已经结痂,至于其他浅显的剑伤,更是已经愈合。 齐白星已经在陈仙朝身上惊愕了几次,此刻也是毫不吝啬地向陈仙朝灌输着灵气。 因为在治疗陈仙朝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灵气一进入到陈仙朝体内,就被陈仙朝的内力霸道吞噬,修复肉身的同时,还不断地生成精纯内力,汇聚在武脉之中。 只这两个时辰。 陈仙朝就在昏迷之中冲破了武脉二十一关。 此种修行之法,齐白星闻所未闻,也是不禁赞叹大帝经的强横。 红南城衙司。 齐白星与陈仙朝入城,这不是秘密。 “大人,属下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城外锦衣卫大人们已经确定,那齐白星和陈仙朝都是负了伤,我们若是能够将其擒拿,必定是大功一件。” 追击前朝余孽,这是朝廷官员分内之事。 身为红南城知县的张顺林的确想要功绩,但是齐白星的名头实在太响了,那是一剑万甲的剑道宗师,他们这些地方小衙门的衙役,连半个江湖武人都不算,如何能够擒得了齐白星? 失败不要紧,可万一送了命,这后世荣华岂不都成泡影? 张顺林思来想去,还是要拒绝属下的建议,这个功劳,红南城拿不起。 “大人,机会只有一次,失不再来啊!” 张顺林突然问道:“城中詹氏没有动静吗?” 正说着,又跑来一名衙役,报道:“大人,詹雄飞带着几十个好手围住了红南客栈。另外城中这几日聚集的江湖中人,也在客栈四周徘徊。” 张顺林一听,立即叫好。 “那齐白星在江湖上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也只有同为江湖人的詹雄飞才能正面应对。待他们打的两败俱伤,才是我们坐收渔利的时候。快些准备下去,时刻盯着红南客栈,一旦他们后势不足,就是我等取功之际。” “大人英明。” 醉红楼的对面便是红南客栈,下午因为穆三观在场而放弃对齐白星出手的三人,此刻看着潜伏在红南客栈四周的江湖武人,都是不禁摇了摇头。 这三人出自南朝岭南地域,在江湖也有名头,号称‘岭南三杰’,是同胞兄弟,复姓申屠,以天地人为名,都有重元境界,三人联手可战先天。 申屠人道:“连穆三观都死在齐白星的手上,这些人怕真是疯了。” 申屠地却笑了笑,道:“蚁多咬死象,他们都认为死在齐白星手里的不会是自己。正如我等三人一样,若是下午时分,没有穆三观的插手,或许也要死在齐白星的手里。早知道白走一趟,还不如去东岛。虽不知因为什么,但赵仙松挑战洪芝龙一事,已经定了时间,就在三日后。我们这时赶过去,怕是已经来不及看这场旷世之战了。” 申屠天的目中突然闯进一人,开口道:“或许还有转机,齐白星杀了穆三观,自身必然有伤。这红南城中也有高手,连冼红手都露面了,其他三鬼肯定也在这城中。” “淮西四鬼?” 申屠天点了点头,道:“他们的手段阴邪狡诈,或许我们可以借着他们的手,抓到陈仙朝。” 申屠地提醒道:“我们能够想到假他人之手坐收渔利,不得不防他人黄雀在后。” 申屠天道:“这红南城詹氏要做出头鸟,正好试试齐白星是否身负重伤,淮西四鬼不现身,我们就不轻易露面。至于黄雀,这城中还没有人有资格。” 红南城,是继四旻城北上的第二座城池,从此处开始,官道纵横交错,通达大郦王朝各个州府。因此即便是夜幕,也有灯笼高挂,灯火通明,街道上买卖声仍是热闹。 詹雄飞自身是一名望气境的武人,在红南城开设武馆,馆徒数百;自收到消息陈仙朝将会途经红南城,他就在做着准备。王朝许诺,生擒陈仙朝者,封侯拜将,更有大靖遗库作为封赏,如此重赏,他怎能错过。 “师傅,确切了。客栈掌柜的说,戌时三刻的确有两人入住,都是身染鲜血,看起来受伤颇重的模样。” 詹雄飞点了点头,道:“看来钦天监的那些锦衣卫并没有乱散消息,这齐白星能够杀了穆三观,不可能全身而退,他这时候必然是在疗伤,不能给他时间。跟我冲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房间内。 齐白星不得不强制停止为陈仙朝灌输灵气,倒不是陈仙朝的武脉承受不住,而是他齐白星自己若是再继续灌输下去,恐怕连剑气都不能凝聚。 “三个时辰,冲破五条武脉,殿下这天赋当真是有些可怕了。” 笃笃笃。 突然响彻的脚步声,让齐白星的眉头微微一蹙,看着熟睡的陈仙朝。 正要起身。 嘭。 房门炸碎。 詹雄飞冲进房间,手持一柄九环大刀,一眼看见同在一床的齐白星和陈仙朝,先是一愣,继而冷嘲道:“没想到堂堂惊鸿剑圣竟还有如此癖好,临死之前,你也潇洒一回,当是无憾了。” 言罢。 举刀劈向齐白星。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8章四鬼三杰 这一刀。 蕴含着詹雄飞望气境中期的所有威势,莫说是人,就是狮虎都要被一刀两断。 刀落。 却不进齐白星之身。 齐白星只是周身气罩,詹雄飞就感觉砍在精铁岩壁之上,不待他抽刀回身,便听齐白星冷声道:“口无遮拦,当死。” “且慢···” 话未说完,已被剑气洞穿眉心。 那些随后而入的馆徒,再没有半点凶相,呼啦啦惊慌退走,连滚带爬。 忽有一阵香风掠过。 齐白星望向门外,即便立即屏住了呼吸,还是感受到体内血气不畅,头脑微微晕眩之感。 “绝脉毒。” 他低语一声。 门口已然现身一人,清瘦面容竹竿身材,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没想到齐先生如此见多识广,连这绝脉毒也能一闻识出。” 齐白星退散体内毒素,未能如愿。 “齐先生还是不要强行运气得好,绝脉毒自入体内,便会立即依附武脉,即便是先天武人,也不能短时间将其逼出体外。” 齐白星冷哼一声,道:“好!齐某真要看看,这绝脉毒有多毒。” 苍啷。 一旁靖朝剑被齐白星隔空御起,剑指门口之人。 那人见状,阴恻恻地笑道:“齐先生若是杀了在下,恐怕陈仙朝难活今晚。” 靖朝剑破空而出。 瞬间将那人穿胸钉在身后墙壁之上,到死他都不相信,齐白星竟然不顾陈仙朝生死,立杀他于当场。 “老三。” 一声咆哮。 冼红手奔到那人身侧,望向齐白星,嘶吼道:“齐白星,你真该死啊!” 死去之人,齐白星不认识,但这冼红手他却有些印象。 “淮西四鬼,这下真的成鬼了,冼红手,你应该谢谢齐某人助尔等完成心愿。” 冼红手压制着心中悲伤,道:“齐白星,当年你杀我师傅,今日又杀我三弟,不管是你还是那陈仙朝,今日都要死。” 靖朝剑颤动不止。 冼红手忽然大喝一声:“动手。” 齐白星便见屋中突然生出白烟,这烟都是剧毒,不止呼吸连皮肤沾染都要腐化溃烂。齐白星回首看向陈仙朝,当即以灵气护住陈仙朝,正要抓起陈仙朝,地板之上飞出一人,长剑直指他的胸膛而来。 齐白星一把抓来被褥,将那长剑卷住,随后一掌拍出,落在那人身上,震飞出去;又见窗户破碎,飞来几柄飞刀,也被他一一打掉。这左右时间,白烟已经笼罩全屋,他只觉皮肤骤起火热,灵气立即汇聚于掌心,一掌拍向空处。 轰。 一面墙壁顷刻粉碎,强劲的罡风带着剧毒白烟卷出房间。 这震耳的动静顿时让红南城的街道起了喧哗,同时陈仙朝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一眼看见此刻情况,还未说话。 “殿下,这四周都是毒雾,随我离去。” 陈仙朝看着状态萎靡的齐白星,当即道:“白星叔,大帝经可助我不惧任何毒,你不必担忧我。” 唰唰唰。 冼红手三人现身。 “齐白星,你此刻毒气攻心,今日你在劫难逃。” 齐白星丝毫不会怀疑大帝经的威能,当即收回笼罩陈仙朝的灵气,加持自身,护住心脉,压制着绝脉毒,随后一手招来,那钉死四鬼老三的靖朝剑抓在手中。 “殿下,请在此处稍等片刻。” 齐白星说罢,人影虚幻,下一刻四鬼老四头颅飞起,血喷如柱。 “什么时候,在你们眼中先天境界是区区重元就能挑衅的了?” “淮西四鬼,两人得道,下一个你们谁先死?” 冼红手不能相信。 “为什么?” “你明明已经中了绝脉毒?” 齐白星持剑步步紧逼,冷声道:“先天之下,尽皆蝼蚁,你妄图蚍蜉撼树,要学你师傅当年,该求饶时老老实实跪下,我或许能给你一个痛快。” “闭嘴!” 冼红手咆哮一声,道:“齐白星,你的确强横。但他陈仙朝可不是先天,你以为我只放了两种毒,那就看看他陈仙朝会不会死。” 齐白星猛然回首,看向房中陈仙朝,果见此刻陈仙朝面容黝黑,已是中了剧毒之色。 “白星叔,别管我,先杀了他们。” 陈仙朝并不惊慌,只怕齐白星因为自己受了淮西二鬼的钳制。 四鬼老二双目一瞪,手中剑瞬指陈仙朝而去,但见一道惊鸿,他只觉喉咙一阵暖热,再回首去看冼红手时,头颅已经落地。 齐白星杀人时,并不废话,一剑能杀,绝不会使出第二剑。 此刻。 再杀四鬼老二,他持剑直指冼红手,冷声道:“交出解药,你可以死的痛快。” 冼红手面容上有着解脱笑意,道:“我冼红手自幼跟着师傅,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你齐白星自诩正道侠士,不问青红,就将我师傅斩杀。你可知道当年洪家灭门,是因为洪家暗地里做着买卖女子的勾当?你用你的正义,杀了我师傅,从那天开始我们兄弟四人就以杀你为毕生心愿。可你居然躲进了桃花镇,这十三年,你成了江湖人眼中的惊鸿剑圣,而我们虽然活着,却以鬼自居,再没有比你更该死的伪君子了。” 齐白星闻言一怔。 洪家之事他的确不知全貌。 本是剑鸣不止的靖朝剑,突然被齐白星归鞘。 冼红手冷笑道:“突然想做好人了?只可惜,冼某人今日到此并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冼红手推剑再来。 靖朝剑一剑破空。 冼红手命陨当场。 齐白星已经顾不得谁对谁错,他的任务是护着陈仙朝。 冼红手四人的身上,齐白星摸索一遍,除却毒药之外,再无其他。 “白星叔,这些进入我体内的毒性都已经被我转为内力,你不必担忧我。” 咳咳。 齐白星闻言放下心来,但自己体内的伤势连同绝脉毒却是在此刻同时起了作用,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液。 陈仙朝面色一变,当即就要为齐白星疗伤。 “齐先生,虽说趁人之危被他人不齿。但于你这样的先天强者而言,吾等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阴冷的声音瞬时而起。 齐白星提起一口气,将陈仙朝护在身后,看着来人,道:“南朝岭南竟会出了你三个败类,看来当日顾妙哉挑了申屠剑门不是没有缘由的。” 申屠天眼神微微阴寒下来,道:“有因有果,若非顾妙哉毁我申屠剑门,今日我兄弟三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阻挡齐先生的路。淮西四鬼用命赌你半条命,面对我三人,此刻齐先生还觉尚有一战之力?” 靖朝剑横在齐白星身前,他只道:“是否绝路,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红南城很少出现这样规模的战斗,以往江湖武人争斗也只是相约个时间,于城外于山间。如今夜这般,毁了客栈,乱了城池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张顺林双腿都在颤抖,若非官服宽松,是绝难遮掩住的。即便如此,他也是满头大汗,尤其是刚才齐白星一掌拍碎客栈墙壁,将詹雄飞的尸体震飞掉落街道上,那一幕吓得张顺林惊呼出声,差点转头逃跑。 轰。 突然一道轰鸣。 张顺林目瞪口呆,看着凭空消失的客栈房顶,感觉做梦一样。 “这些是江湖人?” “江湖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神仙手段?” 不管了。 张顺林再也不想什么大功了。 朝廷的事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他拨开衙役,飞奔一样朝着自己的府邸奔去。 衙役们愣在原地。 “班头,咱们还留在这吗?” “留在这里等死吗?一个月几钱银子,玩什么命啊!” 呼啦啦都作鸟兽散。 红南城家家关门闭户,只有摇曳在风中的灯笼,随着战斗的声音,忽明忽暗。 暗处仍旧有人在等。 齐白星再强,终究不是仙。 申屠地用命换了齐白星左肩一剑。 陈仙朝看着受伤的齐白星,只恨自己,将这一切想的太过简单。 他从未想过江湖有多凶险,只认为这世间除了寥寥几人,没人会是齐白星的敌手。他此刻才想起柳重道的话来,江湖不缺的就是强者,藏在暗处的尤为可怕。 他不过离开桃花镇几日时间,距离普陀山还有不下两千里路程,就已经艰难险阻,几乎进了绝境。他不敢想,齐白星死在自己身前,会怎样。 “殿下,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 望着齐白星被血液染红的麻衣,陈仙朝的心中,一种变强的强烈渴望蔓延周身。 意识海内。 被龙象镇压的孟蚕感受着突然涌起的霸道吞噬之力。 “无时无刻吞噬我的魂力还不够?” “现在直接抢了吗?” “臭小子,你可得给我尽快突破到重元境,到时候不掀了你的头盖骨,我就不叫孟蚕。” 龙象气劲的反馈突然灌注进陈仙朝的武脉之中,到底还是孟蚕的魂力强横。之前冼红手的毒药威能进入他的体内,全部转化也不曾达到冲破武脉二十六关所需,此刻随着内力的衍生,只是一瞬,陈仙朝便来到武脉二十七关前。 齐白星与申屠兄弟的战斗从客栈到街道,又飞上屋顶。失去申屠地,两名重元境的联手,即便是重伤在身的齐白星,申屠天也觉得棘手。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看着独身一人的陈仙朝,只觉得机会已经来了。 一人现身,赫然发现竟有不下十人都是此般想法,要当那在后黄雀,抓了陈仙朝坐收渔利。 于是。 陈仙朝的四周又起纷争,他却沉浸在突破之中,仿佛入定。 武脉二十七关破。 武脉二十八关破。 原本应该缓慢的进程,随着孟蚕不再吝啬自己的魂力,让陈仙朝短短一刻钟,享受了三连跳的快感。 “哈哈!没想到最终是我渔翁得利了。” 陈仙朝豁然开眼,其身前落身一名驼子,牙黄脸丑,手持一根黄木手杖,对着陈仙朝的头顶就是猛砸下来。 陈仙朝龙象气劲轰然迸发,这本就霸道的内力,远超同境之人,翻身而起的同时,双脚更是在驼子的胸膛狠狠落下。 这两脚内力尽发,那驼子眼珠子一缩,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那倒飞之箭,摔落在街道上,死活不知。 正此刻。 齐白星从天而降,一把抓起陈仙朝,朝黑夜中远遁而去。 申屠天随后而至,以兄弟二人之命才换了齐白星强弩之末,竟还是被齐白星逃了命去。申屠天仰天怒吼。 “齐白星。” 红南城外三十里。 齐白星再无力携带陈仙朝,在一处林中摔落在地。 此刻的齐白星身有剑伤三处,其中左肩、右腹是申屠地和申屠人以命换来的,都是轻易可断了常人性命的致命伤。 陈仙朝不知该如何,慌乱地不知所措。 齐白星倚树而坐,虚弱地道:“殿下,这伤要不了齐某的命,只是殿下登上普陀山的时间要被延迟了。” “白星叔,你好好休息,只要你没事,我们可以慢慢走。” 齐白星游走在昏迷之间,只是放心不下,断断续续道:“此地···并不安全···殿下···” 他话未说完,终是再难坚持,昏迷过去。 失去齐白星的主动压制,绝脉毒的毒性立即凶猛起来,月光下陈仙朝看着齐白星逐渐发青的面色,他知道再不能拖延,当即运转大帝经灌输进齐白星的体内。 陈仙朝不做不觉,龙象气劲一入齐白星的体内,让他惊愕的是,不止绝脉毒的毒性,连同齐白星的灵气和内力,都被龙象气劲霸道的掠夺,而后反馈到他的武脉中。 陈仙朝猛然收手,但绝脉毒还未根除,又深吸了一口气,道:“白星叔,仙朝并非要掠夺你的内力,只要那毒性全部清除,仙朝便收功。” 半个时辰后。 齐白星的面色更加苍白,但好在绝脉毒的毒性已经彻底清除。 陈仙朝收回手掌,立即运转大帝经,行运周天。 武脉二十九关前,新生的龙象内力大军气势冲天,铁蹄踏破了关口,直逼武脉三十关。 收功完毕,陈仙朝也明白,此地并非久留之地。背起齐白星,向着普陀山的方向而去。 四旻城中。 徐长玄看着钦天监发来的情报,望着窗外皎月。 “连穆三观都死在齐白星的手中,一直以来我是小觑了此人。” 徐长玄的身前,坐着一名身负铁甲、方正脸孔的男子,此人是那三千藏龙甲的统领,是大郦皇帝拓跋苍穹的心腹,也是当年围攻陈靖玄的十大先天武人之一,周宁。 听闻徐长玄的自语,周宁道:“难道大监司不应该惊讶于陈仙朝杀了赫连庭吗?当年陈仙朝可是中了大监司的无常手,这天下可没有几人能够安然无恙。” 徐长玄道:“周统领言重了,雕虫小技,对这江湖而言,难登大雅之堂。牧青鸿不惜得罪整个放逐山抢来龙根草,若陈仙朝没有进步,多半是对不起牧青鸿的。现在他能杀了赫连庭,也是好事,如今这大周唯一的火种也灭了,算是解了陛下的一桩心头事。穆三观的出现虽然是个意外,但是给了淮西四鬼、岭南三杰以命换命重伤齐白星的机会,如此一来江湖人不会忌惮重伤的齐白星,才会肆无忌惮地去争去抢陈仙朝这块砧板鱼肉。” “大监司,陛下派了两百伏龙甲追杀陈仙朝。” 徐长玄缓缓看向周宁。 周宁则是迎着徐长玄的目光,继续说道:“高总管不日便到四旻城,这城中李关山的旧部已经暗中汇集了力量。不管你做如何打算,陛下口谕,桃花镇不灭,陈仙朝就死。大监司,陛下知晓你想让陈仙朝登上普陀山,他可以不管你做何打算,但需要你用这江湖人的命来做保证,加快进度。”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19章高湛卢 自藏龙甲扎营二十四河北岸,桃花镇里的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玄素坐在界碑旁,看着对岸秋日下闪闪发光的铁甲,她是很想握着一柄剑,踏过这二十四桥。 关于陈仙朝。 梅夫人的探子传来了近日的信息,齐白星重伤,陈仙朝过了红南城向东而行。 往普陀山。 从红南城进了浙州府,再经十六城,不下两千里的路程。 李玄素不敢想,到底还要多少危险在等着陈仙朝。桃花镇风雨飘摇,她不在乎,只想着今年秋季冻土之前,要为陈仙朝种下一棵桃树。她已经选好了地方,就种在这界牌旁边,那样陈仙朝一回来,就能看见。 风里带起一阵淡淡香风。 李玄素不曾回头,也知道是顾妙哉来了。 “你每日都在这里,他不会那么快回来。” 李玄素挽起散落的耳鬓的青丝,看着倚在界碑的惊鸿剑,道:“齐先生留下的这柄剑失去了意义,这个江湖都知道他们去了普陀山。” 顾妙哉是偏爱洁净的,即便杀人,都不曾沾染一滴血。 此刻也坐在黄草上,陪在李玄素的身边,看着二十四河平静的河面,道:“带着惊鸿剑的齐白星是一条大龙,在这江湖里是无法带着陈仙朝登上普陀山的。先天境界有着自身的骄傲,不是全盛的齐白星,他们不会出手,尤其是负伤之后的齐白星。如今这条受伤的大龙在江湖人的眼中已经困于浅滩,届时所有虾蟹会冒出来,这是成名的机会;如此一来,出现在陈仙朝面前的会是砺剑石,这路难行,但若走过,陈仙朝便是新生。” 苍玄剑仙赵仙松与天下第二洪芝龙的约战就在明日。 不管是否能够赶得上,郦靖道上时刻不停的是策马飞奔的各路武人,似乎都不愿错过这一场绝世之战。 陈仙朝并不感兴趣,驾着马车,带着昏迷未醒的齐白星。 绝脉毒他虽然帮着齐白星解了,但大帝经也抢夺了齐白星不少灵气和内力,本就重伤之身,更加迟迟不醒。 这两日没有齐白星现身,陈仙朝也遇见过拦路的人,并非因为他是陈仙朝,只是一伙普通的拦路盗匪。 陈仙朝从没有想过会那么快,自己杀人也如麻。 只有一点。 以前柳启元教授他的那些礼法,到了这江湖上都成了摆设,一言不合抽刀杀人,事了拂衣。 什么朝廷律法,什么官府通缉,都成了一纸空文,成了扬名江湖的方式。 陈仙朝也庆幸,自己在这江湖没有名头,或许他这张脸根本也没有几个人认识。 若真是这样的话,一路带着齐白星赶赴普陀山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世事总是愿违。 他这样慢行的马车前阻挡着三个青年,腰间别着佩剑,一身素黑的长衫,看起来潇洒极了。 陈仙朝看不出来对方的境界。 若达到见气识人的程度,至少也是入了望气的境界。 “你是陈仙朝吗?” 这官道上有着来往的很多人。 这剑客的声音不曾压制。 有人勒了马,有人停了脚步,都是看着马车上面容还有稚嫩的少年。 陈仙朝本想回答不是,那样或许可以混过去。 可柳启元也教过他,大丈夫立于天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陈仙朝下了马车,握着被布帛包裹的靖朝剑。 “我是陈仙朝。” 秋风萧瑟,在这荒野,卷起尘沙,从人前扫过。 剑客提了剑,踏前两步,道:“想必马车中的应当就是齐白星齐前辈了,晚辈山南朱庆云,特来领教惊鸿剑圣齐白星的绝妙剑法,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周围的眼睛都在盯着马车,到底要看看,钦天监散布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陈仙朝扯掉靖朝剑上的布帛,那些剑客的手中剑开始无端颤鸣,随着靖朝剑剑鸣响彻,陈仙朝杀意迸发。 “先问了我的剑。” 朱庆云也拔出剑,气势上无端弱了三分,他也看出,陈仙朝手中的剑是一柄宝剑。 但他胜在早入武道,陈仙朝何时入的武道,在钦天监的情报表里明白记录着,是在牧青鸿从西北放逐山拿了龙根草以后,满打满算三个月。 所有陈仙朝杀的人,在江湖人的眼中都被落在齐白星的头上。尤其是赫连庭的死,望气初期的武人会死在初入武道的陈仙朝手中? “狐假虎威。” “陈仙朝,这江湖可不是牧青鸿给你打造的桃花镇,你握剑,要有握剑的本事。” 剑客言罢,脚尖点地,飞身持剑而来,真有大剑士一剑同风起的气势。 靖朝剑已经出鞘,陈仙朝体内三十关武脉中龙象气劲轰然迸发,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强,这一剑就是全力以赴。 陈仙朝成了一道残影。 “一剑亘古一剑天。” 周围的人才看见一道剑光,那名剑客的尸体已经落在陈仙朝的身后,左右两断。 这一剑霸道又狠毒。 没给朱庆云一点机会,余外两名剑客同时抽出佩剑,左右攻向陈仙朝。 陈仙朝看着对方的动作,他们的剑势走向都在眼中。 陈仙朝豁然意识到,以前自己所见的人,如柳重道齐白星等,他们不是重元就是先天,他便以为这江湖遍地都是强者。 此刻再看。 还有人和他一样,不过是想要独闯江湖的握剑修士。 陈仙朝躲去一剑,靖朝剑斩断一剑,剑路翻转就取了那断剑剑客的性命,也不停留,脚下又动,三十条武脉的龙象气劲加持,陈仙朝如脚踏清风,身轻如燕,成了最后一名剑客眼中的江湖高人。 只用三剑,陈仙朝绝了三人的性命。 即便这四周还有望气境的强者,看着如此利落的陈仙朝,也不能轻举妄动。 都觉得。 陈仙朝,是有握剑的本事。 有一人三角眼,颧骨凸起,藏在人群里,忽然道:“诸位,齐白星不出面,定然是伤重昏迷;这陈仙朝再厉害,手中剑也杀不了我们几十人,他的身上带着大靖遗库,今日错过,便是错过后世荣华几辈子,一起上战果均分。” 众人听完,相视一眼,缓缓抽出手中刀,腰间剑。 马儿忽然长嘶一声,众人跃起,杀奔陈仙朝。 一剑来,陈仙朝看的清晰,十剑来他能躲去其八,也要应对其余二剑。 即便大帝经功法强横,龙象气劲非同凡常,他的境界终归只是关山境。 几个呼吸。 地面新增尸体三具,陈仙朝的身上也多出两道剑伤,鲜血不住。 正是这样。 陈仙朝却从来没有如此刻兴奋,每一次从剑下活下命来,他的身体就像是承载了躲避危机的本能机制,让他变得灵活,步法轻盈,剑势旺盛。 在对战中,龙象气劲不减反增,一边吞噬着孟蚕,一边衍生着新的内力,在武脉中冲击着第三十一条武脉关。 只几个呼吸,陈仙朝已经斩断了许多剑,斩了十几人,他的身上又添了四道剑伤。 这是平坦官道,即便是荒郊野地,也有络绎不绝的武人;听闻围攻的是陈仙朝,不管是因为朝廷的允诺还是自身扬名,纷纷加入战场之中。 人。 越杀越多。 陈仙朝开始觉得手臂酸胀,即便武脉中内力依旧浑厚,他的身体也无法承受长时间强烈的厮杀。 “陈仙朝内力不济,他撑不住了。” 三角眼的剑客兴奋的大叫起来。 陈仙朝深吸几口气,他的背后是齐白星所在的马车。 为了护他,齐白星可以不要命。 同样的,他陈仙朝一样可以。 靖朝剑似乎喝下了陈仙朝的血,黑剑之上的赤红色剑纹隐隐泛着红芒,一丝丝剑气开始从靖朝剑四溢而开,陈仙朝闭上了眼,感受着周围人的气,随后猛然开眼。 杀戒大开。 因贪欲而随流者,非强者也。 正如顾妙哉之言,此刻所现身之武人,都是这偌大江湖之中的虾蟹之流,于此刻成了陈仙朝的砺剑石。 围攻上来的武人,看着突然从萎靡变得又强横起来的陈仙朝,心中的惧意开始滋生,这官道上已经被血液染红,横七竖八散落着二十几具尸体。 下一具,会不会是自己? 有人看见的是陈仙朝的强,开始退却。 有人看见的是陈仙朝的伤,便觉得下一个能够斩杀陈仙朝的人,就是自己。 然后死在靖朝剑下,又有下一个冲到陈仙朝面前。 这血腥的一幕,切断了这条官道。 无论是武人还是商贾,再不近前,远观着。 咻。 一柄大剑飞来,斩落陈仙朝身后的偷袭剑客,回转之际,又取走几人性命。 这突然的变故,给了陈仙朝喘息之际,也让余下十几人忌惮地望向飞剑掠来的方向。 那是一名青年,身负大剑鞘。 “诸位,很抱歉,这陈仙朝归我了。” 三角眼剑客眼见陈仙朝就要不济,他躲在人后,就等着最后一剑,瞪着来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大剑回归,青年一手抓住,于身前旋转,嵌入血染的地面,不去理会三角眼,只看向陈仙朝,道:“我叫高湛卢。” “高湛卢!” “为什么在这关头,会遇见这个疯子。” 三角眼惊呼一声,往人群里退了几步,他想逃命了。 陈仙朝没有听过,倚靠着马车,道:“我不认识你。” 高湛卢道:“现在你认识我了。” 陈仙朝道:“你来杀我?” 高湛卢点头,补充道:“倒不是先杀你,而是先杀齐白星。不过,高某不会趁人之危,我给你们疗伤的时间。” 随后。 瞥了一眼其余武人,又问陈仙朝:“你还能杀人?” 陈仙朝手持靖朝剑,身上剑伤十几处,也不知是他人血还是自身血,模样狼狈。 “我想活着,自然是还能继续杀下去。” 陈仙朝的话音才落。 大剑突然飞离地面,像一道电光,掠过十几人的脖子,再回高湛卢剑鞘时,那些人已经身首异处。 只瞬间,陈仙朝已经看见了高湛卢的强大。 高湛卢来到马车旁,自顾自跳上马车,道:“在你和齐白星伤势未愈之前,高某暂且做你的马夫,毕竟你也为前朝皇室的少帝,我也不算掉了身份。” 陈仙朝上了马车,高湛卢驾车而走。 走的很潇洒。 死去几十人,就如同死掉几十只鸡鸭,官道的人躲着走,直到很久才有官府的人前来收尸。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官府的人仿佛看不见,麻利的裹尸打包清扫官道,江湖人不明白,商贾路人也不明白,什么时候,官府竟然成了专业的收尸人? 陈仙朝坐在车厢中以龙象气劲滋养着皮肉上的伤势,这一战他收获颇丰,武脉三十一关冲破的同时,也增加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高湛卢。 陈仙朝对他一无所知。 “我本来打算去看赵仙松和洪芝龙的绝世一战,我都快到了,想了想也没什么可看的,不是生死战,看着无趣。不如来拦拦你的路,让齐白星与我拼命来的刺激。” 陈仙朝掀开车帘,坐在高湛卢的身后。 “能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吗?” 高湛卢笑道:“没什么可介绍的,高某没有背景,没有出身,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拿着把剑四处求死,但我只想被高手杀死。” 陈仙朝不太相信高湛卢的话,道:“高手轻易是不会出手的。” 高湛卢点头,道:“这话你说的很对,我去找过赵仙松,去找过洪芝龙,也找过顾妙哉,只是他们的面我都没见上。我想应该是我的名字在这江湖不够响亮,所以我杀了很多人。总想着江湖上应该会出现一个自诩正道侠义的化身,然后与我巅峰一战,将我一剑封喉,可惜了,没遇上。” 陈仙朝问道:“你现在什么境界?” 高湛卢道:“重元境,是有些尴尬的境界。高手看不上眼,普通人又打不过我,所以我想死,有点难。” “既然你知道,又怎么确信齐白星会对你出剑?” 高湛卢侧首看着陈仙朝,道:“因为他要带你上普陀山啊!他不出手,我就杀你,他肯定会对我出剑的。”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0章伏龙甲 三日前,从大郦王朝皇城出发的两百伏龙甲昼夜不停一路南下,所过驿站,官府的人只远远看见那些红色的铁甲就慌张地命令打开关卡,生怕阻挡了伏龙甲片刻时间。 钦天监的情报网随时更新着陈仙朝的轨迹,伏龙甲要赶在高林进入四旻城之前,将陈仙朝擒拿或击杀,这是大郦皇帝的口谕。 所以,作为伏龙甲的统领,聂超不敢有丝毫懈怠,星夜兼程赶赴金华城。 或许是因为陈仙朝剑斩几十名江湖武人,也或许是因为高湛卢的加入,之后的百里路程,直到入了金华城,也不曾有人对陈仙朝起过半点心思。 已是夜幕。 这座屹立在浙州府数百年的古城早早地安静下来,没有灯火通明,没有繁华喧闹。 陈仙朝在酒楼众人的目送下与高湛卢搀扶着齐白星上了楼。 众人都在低声议论。 “剑疯子高湛卢真的跟了陈仙朝一伙?” “已是目睹的事实,多此一问。倒是齐白星真的重伤昏迷,这可是杀他的最佳时机。” “杀他?先不说高湛卢,钦天监的最新消息你没看?陈仙朝剑挑三十二名剑客,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你能过得了他那关?” “说的也是。都说这陈仙朝年幼时受了徐长玄的无常手,能活下来全靠着牧青鸿等人内力续命,怎么突然就变得杀人不眨眼了?” “等着吧!东岛那边的绝世一战只要结束,江湖里的高手汇聚过来,齐白星走不到普陀山,陈仙朝就会死在半道上。” 安置好齐白星,陈仙朝才转身,就对上高湛卢一副好奇的目光。 陈仙朝问:“为什么如此看我?” 高湛卢微微摇头,捻着下巴上的青须道:“你有古怪!” 陈仙朝道:“古怪?你就差上茅厕都跟着我了,我能有什么古怪?” 高湛卢又将目光落在陈仙朝的身上,道:“我是说你的修为,入望气者可以观人之气;昨日你杀那些武人时我就有所察觉,你的内力不减反增,而且又在战斗中突破,这点也就罢了。这一路,我可时时看着你呢,你武脉中的内力以一种不间断的方式,时刻提升着,你跟我说,你修炼的是何种功法?” 陈仙朝闻言,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些强者的眼中是如此的透明。 大帝经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功法,其中的玄妙以他如今的认知来看,就是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地内力,这一点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孟蚕若是知道陈仙朝此刻所想,估计也会在意识海里臭骂他一顿;他这源源不断的内力,可是吸着孟蚕的魂力转化而来的。 陈仙朝道:“高湛卢,陈某受过徐长玄一掌无常手你应该知道,这些年为了续我的命,前辈们给我服下过很多丹药;现如今我步入武道,原本淤积在我体内的药力也逐渐被我吸收,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高湛卢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哦!原来如此!想一想以牧青鸿顾胜男这般人物,给你吃的药肯定也是天下宝药。高某还以为你修炼了什么神鬼的功法,差点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来。” 陈仙朝道:“即便真有那样的功法,你这样求死的人夺它做什么?” 高湛卢反对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求死归求死,但变强的初衷是不会改变的。如果哪天我成了天下第一,或许我就不想死了。”说罢,从怀中摸出两个玉瓶,放在桌上,继续道:“白瓶的是金疮药,治你皮肉伤,另一瓶是我抢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丹药,但我试过可以增强些内力。” 陈仙朝有些意外,问:“你不是要杀我,还送我丹药?” 高湛卢挑着眉头想了想,道:“杀你,这事是不会变的。但我也说了,要等你和齐白星伤势痊愈。你恢复的慢,我等的时间就长,我给你药,你恢复的就快,我就能早点杀你或是被齐白星杀,对,就是这样。” 高湛卢说完,转身出门,掩门前,补充道:“我就在隔壁,有人要杀你的话,记得动静大点,我睡着的话,像个死人。” 陈仙朝握着白瓶,身上的剑伤已经在龙象气劲的滋养下悉数结痂,金疮药派不上用场;倒是那些不知名的丹药,被陈仙朝倒出两颗塞入口中,也只是尝试,是否如同那些毒药一样被大帝经转化为内力。 结果。 一整瓶都被陈仙朝吞入腹中,立即成了武脉中的新生内力。 如此一来,陈仙朝又发现一条快速提升修为的途径,心情愉悦。 齐白星昏迷不醒。 陈仙朝便在房中盘膝修炼内力,寸步不离。 午夜的金华城,城门紧闭。 一队铁甲停在金华城一里外。 “聂统领,是否让城防军打开城门?” 聂超下马,道:“不必扰民,既已到了金华城,等着他们出城即可。” 秋日的夜晚,露水寒凉。 两百伏龙甲整齐有致,如同一尊尊雕像矗立官道之上,就连那些战马都像是石刻玉雕一样,站在自己的主人身旁,一动不动。 清晨,城门开启的瞬间,就有赶路的商队冲出金华城。才行三百米,远远看见官道上整齐排列的红色铁甲,停了脚步,不敢再前进一步。后续的队伍在身后催促,等超过了前头,也看见那官道上的一片红,缓缓地又撤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大郦伏龙甲。 皇城三把屠刀之一。 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可没有胆子走到近前,说一句:让路。 哒哒哒。 高湛卢驾着马车缓缓出了城门,所有人都自觉将道路让出;商队百姓或许不知,但这些江湖武人都清楚,大郦伏龙甲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陈仙朝而来。 高湛卢不管什么伏龙甲,将马车停在聂超的面前,开口道:“摆那么大阵仗,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吗?” 聂超缓缓睁开铁面下的双目,并未理会高湛卢的话,平淡的声音传入陈仙朝的耳畔:陈仙朝,奉大郦皇帝之命,拿你归案。 高湛卢道:“这老疙瘩修为好像比我强,但我不怕他,剩下的小疙瘩都是关山境,你若是解决不了,会死在这里。” 陈仙朝握起靖朝剑,道:“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回去见她,这里留不下我。” 高湛卢笑道:“那你保佑我不要死在这老疙瘩手中,不然你答应谁都得死在这里。” 聂超抬起右手,身后两百伏龙甲同时抽出大剑,咔咔咔金属衔接的震撼之声,就连高湛卢都是不禁拍手叫好。 “真是好精彩哇!不过老疙瘩,陈仙朝是我要杀的人,你想动他,先问我高湛卢手中剑。” 高湛卢的剑。 停渊。 一柄长七尺、重百斤的大剑。 停渊冲天而起。 高湛卢飞身握剑,下坠之势,大剑劈向聂超。 “重元境,你不知先天之下,皆是蝼蚁,找死。” 聂超双臂一震,周身气浪鼓荡而开,面对高湛卢从天而降的一剑,一拳击出。 铛。 这一声雷炸一样。 高湛卢反震而退,却是狂笑几声:“哈哈哈!终于有先天武人同我一战了!老疙瘩,今日你不杀我,我停渊大剑必斩你。” 聂超也是半点错愕,高湛卢那一剑竟也将他震退几步。 这王朝之下,最强的重元是鬼枭高林。 “好!连陈靖玄都不曾杀我,聂某要看看,你有几度重元护着你这颗脑袋。” “伏龙甲,缉拿陈仙朝,无论生死。” 聂超好战,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高湛卢两句话拉出了陈仙朝的视野。 伏龙甲,每一人都是关山境巅峰的境界,关山极致。 再配备红岗精铁打造而成的伏龙甲,刀枪不入,以一敌十。 昔年。 大周有一支八千人的重甲兵,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大郦王朝入侵之时,只出两千伏龙甲便全灭八千重甲兵,成为战争绞肉机一样的存在,从大周边境,一路碾进大周皇城。 如今。 这样强横的伏龙甲有两百人,只为陈仙朝一人。 陈仙朝抬步前行十步,画线为界,他的身后是重伤昏迷的齐白星,他活着,绝不容许任何伤害齐白星半分。 靖朝剑红光闪,剑鸣冲霄。 伏龙甲每个人的手中大剑都在颤动。 陈仙朝知道,论境界,眼前任何一名伏龙甲都比他强。 但他。 不能退半分。 他的依仗,是陈靖玄睥睨天下的大帝经,是大靖司徒削铁如泥的靖朝剑,是等他回去的桃花镇里的人。 伏龙甲,有两甲齐出,脚步落下,官道上便是两行辄印。 冲锋。 一甲双手持剑,腰弓如月。 一甲跳跃而起,力劈华山。 陈仙朝不是木桩,傻傻地等着伏龙甲攻击落下。靖朝剑也在兴奋,催促着它的主人,带着它再饮鲜血。 面对冲锋而来的伏龙甲,陈仙朝不避不躲,迎击而上。 “找死!” 那甲士声如瓮鼓,沉肩挺进,大剑前刺,这气势有冲破山峦之猛。 但。 靖朝剑削铁如泥。 大剑如脆冰,与靖朝剑交碰的瞬间便成两段,而后陈仙朝剑路不停,顺应伏龙甲胸腔而上,没入颈部衔接之处,剑过甲断。那甲士的身躯停止了冲锋,猛然挺直了身躯,轰然倒地。 砰。 与此同时,飞跃而起的伏龙甲也落身在地,官道上留下一处坑洼,不等他回身去看,陈仙朝的脚步已经迂回至近前,庖丁解牛一般,顺着伏龙甲的衔接处,断了他的骨头经脉,绝了他的呼吸性命。 这一幕,让陈仙朝想起当日猛兽林中被群兽围攻,也想起昨日郦靖道上,被几十名武人围攻,他的命十三年前没有被徐长玄夺走,现如今,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夺走。 陈仙朝低语:“我,要活下去。” 又有五甲出列。 只是受这地势影响,五甲同出对一人,已是极限的阵型。若是再多伏龙甲同出,不说去杀陈仙朝,先要被自己人束缚了手脚。 这是属于陈仙朝的地利。 远处数百米外,官道旁的一片荒原中,高湛卢狂啸的声音,让聂超感觉心烦意乱。 他从未遇过,战斗时乱吼乱叫的敌手。 高湛卢的每一剑都带着声音,都是出自他口中自配的声音。 甚至每一次挥剑之后,还会附上一句嘲讽。 聂超的境界强,不代表他心态好,一时间拿不下高湛卢,他的肺都快被气炸了。 然而,高湛卢的嘴还是不停。 “哈哈哈!老疙瘩,你的速度太慢了,这就是先天境吗?世人都说先天境界是陆地神仙,在我看来都是吹了大牛皮。你们也不过是生了灵气的强横武人,神仙若有,那我高湛卢便是疯魔。” 聂超双眸阴沉,他的双拳戴着同样为红岗精铁打造的指虎,其上灵气包裹,其身气势如虹,面对犹如跳兔般的高湛卢,他忽然高举右拳,而后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之上。 嗡。 近乎耳鸣般的声音从高湛卢的脚下响彻,仿佛这片土地都在咆哮。 随后高湛卢便感觉脚下的大地正在酝酿一股冲天的威能。 砰砰砰。 几十道气浪冲破了大地,高湛卢瞳孔微缩,他在气浪之中辗转腾移,但还是被其中一道气浪冲击在身上。 很疼。 仿佛皮肉被撕开,骨骼被撕裂。 噗。 高湛卢再无法拟制的血液冲出口中,他成了被猎人射穿翅膀的鸟儿摔落在地。 聂超的耳朵终于清净了,他望着高湛卢,冷声道:“聂某的神仙手段,你可看的清楚仔细了?” 高湛卢半跪而起,本就不曾精心挽起的长发散了,飘在额前,遮住半面。 瞥了一眼掌心中擦拭的血液,高湛卢忽然长笑。 “老疙瘩,这一击真的好痛啊!哈哈哈!但是这种感觉真是太让我难忘了。” “不过若是神仙手段就是这般威能,你让我失望了。” 陡然一阵剑鸣声起。 呼呼呼。 停渊卷动罡风从聂超的耳畔旋转而过,稳稳地落在高湛卢的手中。 他停了笑声,没了狂意。 轻声道:“突然,我也想杀你了。”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1章登关山 先天者,身如琉璃,气劲如龙,有天人合一之威,有一剑万甲之力,是驱使风雷之力,是左右雨雪之能,是脱胎换骨,是陆地神仙。 这话多半是有些夸大的。 毕竟在这天下,什么是仙? 没人见过,都是史记中记载;于是有人站立于武人巅峰,一剑可杀百千人,他便是这陆地神仙。 高湛卢的身上,灵气在震荡,一缕缕墨绿色的气劲如同梦魇环绕。 聂超眉头微皱,即便高湛卢是重元境,从那股诡异的灵气中,他仍然感受到了威胁。 忽地想起。 大郦王朝统一北疆十二部落时,还曾灭过一个魔教。 此教所修之魔功,以武人精气为引,可短时间内将武人的境界强行突破,获取超越自身的力量。但此魔功戾气太重,武人一旦修炼,神智都无法自控,沦为杀人狂魔;大郦王朝灭杀魔教之际,便将其付之一炬。 想到此处。 聂超不再有任何保留,冷声道:“没想到洪武大帝为天下铲除了祸害,竟还有死灰复燃的一日。如此,你必死了。” 停渊的剑身,被墨绿色的灵气依附,被高湛卢拖着,缓缓走向聂超。 他所踏下的每一步,落在这荒原之上,黄草成灰,一圈圈墨色的死气蔓延而开。 聂超不再废话,气劲冲击,大地瞬间龟裂,他如离弦箭,指虎咆哮,砸向高湛卢。 墨色停渊从身后陡然划开,一剑开始,正对上聂超的指虎,两器对鸣,聂超仍在上风,紧跟一步,另一手向着高湛卢的右肋轰去,却被停渊下势格挡;二人同出一脚,都中对方胸膛,聂超有伏龙甲护体,身形倒退三步,并无大碍;高湛卢却是以剑插地,滑地而行十几米,面色不变。 砰。 聂超双拳一震,周身红芒大盛。 “赤虎。” 有虎啸之声震荡山林。 高湛卢缓步而行,不见面容,却见身后不断凝聚出停渊剑影,转眼间百剑环绕。 “意念成形,剑气化意。” 聂超不禁脱口,心中震撼。 放眼天下。 剑气化意者,不出十指。 “高湛卢,只可惜你所修为魔功。若你精修剑道,必定成为这天下剑道大家。” 聂超一声大喝,炸地而起,其身躯之上有猛虎笼罩,高湛卢成了虎口之食;却见停渊剑光一闪,高湛卢身后百剑冲击,剑锁虎首,百剑齐下。 如天降陨石,炸开轰鸣,聂超只觉得背负了山岳,厚重无比的力量钳制了脚步,不断堆积。 高湛卢持剑跃起,这一剑要劈开聂超,杀先天。 聂超左右手抓向空处,这荒野狂风骤起,这大地突然轰鸣。 “神仙手段,虽有夸张,但这天地之力,我聂超还能驱使。” 狂风龙卷压在高湛卢的身上,将他压在地面,又见大地轰鸣,形成数十道土刺,轰然落在高湛卢的身上。 呼呼呼。 停渊从高空落下,斜插入地面。 聂超气喘如牛,体内灵气随着这一手施展,消耗大半。 假借天地之力。 即便是先天也是勉强,一次驱使,十日蕴养。 “高湛卢,死在我手,聂某愿称你为天下第二重元境。” 他话音落下,突见远处停渊剑鸣又起,猛然拔地而起,随旋转罡风,落入高湛卢该死之处。 看着持剑而起的高湛卢,聂超的双眸更是阴寒,被血液浇身,被天地压制,仍不死,果真成魔。 “聂超,你没有杀我,我要来杀你。” 高湛卢低沉的声音真如魔神索命来了。 聂超稳住气息,挺直身躯。 “聂某一生杀人无数,苍天之下,杀我者,你不在其列。” 冲天的轰鸣。 陈仙朝猛然看向远方,此刻他的身前倒下十七名伏龙甲,只能盼望,高湛卢能够活下命来。 十七名伏龙甲命丧陈仙朝剑下。 到此刻。 余下伏龙甲都是明白,有削铁如泥的靖朝剑在手,他们不会是陈仙朝的对手。 “上马。” 一声令下。 陈仙朝看着齐整整骑上高头大马的伏龙甲,双眸一凝。 为首者,大剑高举,大喝一声:“冲锋!” 陈仙朝立即回首高喊:“都散开。” 轰隆隆。 一百八十三名伏龙甲持剑冲锋,气势如雷。 陈仙朝冲入马车,抱起齐白星,于此时伏龙甲的冲锋之势也落在马车之上,这马车轰然破碎,陈仙朝只觉得是被山峦撞在背上,抱着齐白星狠狠地摔落在官道一侧的荒原里。 伏龙甲的冲锋之势,需要足够的距离才能停止。 那些远处围观的人听到陈仙朝的呼喊时,能跑掉的也只有江湖武人,数百米的冲锋距离,伏龙甲铁蹄之下,立时惨死百多人,在这官道上,被踩成肉泥。 伏龙甲前锋止住,立即掉转马头,首尾轮换,拍马再向荒原中的陈仙朝和齐白星冲锋而来。 顾不得身躯的伤势,陈仙朝望向数百米外的树林,抱起齐白星狂奔而去。 但人力怎比烈马,只几个呼吸,伏龙甲追至身后,陈独夏翻身向一侧扑去,刚落地一柄大剑擦着耳鬓而过。 “伏龙甲,四门阵。” 指令落下。 一百八十三名伏龙甲冲锋阵型立即变换,前锋继续前行,于林前立足掉转马头,中军分左右两翼,后军立足,只转眼成四面城墙,将陈仙朝与齐白星围在其中。 随后。 伏龙甲拍马缓行,收缩阵型。 陈仙朝深吸一口气,将齐白星轻轻放下,他若不管齐白星,以轻功之法是可以冲出这合围之势。 但他又怎能不管齐白星。 大帝剑法有七式。 陈仙朝不曾施展第二剑,以他如今的境界,即便杀人,自己也是难活。 “白星叔,仙朝要赌一次,赌你活着离开这里。” 靖朝剑贪婪地吞噬着陈仙朝的龙象气劲,黑色的剑身上赤色的剑纹像是火焰一样燃烧起来。 三十二条武脉,所有的内力退潮一样从陈仙朝的体内消失,全部汇聚于靖朝剑上。 只是瞬间。 陈仙朝便五孔溢出血来,身躯更是感觉要爆裂一般。 剑在长鸣。 “还不够!” “大帝经给我更多的龙象之力。” 意识海中孟蚕已经麻木,她不知道陈仙朝又做了什么,感受到龙象猛烈的吞噬之力,她也不抵抗,任由魂力被掠夺。 如干涸大地久逢甘露,陈仙朝催动这新生的内力,又灌入靖朝剑中,剑气滋生,在其周身环绕。 “大帝剑法:第二剑。” “剑道唯我剑成仙。” 是漫天的剑光,像是汇聚成了一名白衣剑仙,提酒开怀剑指天。 一剑落下,一百八十三名伏龙甲和其身下烈马停了步伐,立在原地。 靖朝剑脱离陈仙朝的手心,随着陈仙朝一口鲜血喷出嵌入地面。 秋风掠过荒原。 风里是刺鼻的血腥。 官道上成了不能踏足之地,所有从金华城出城的人,都被那些肉泥拴住了脚步。只是远望着那一片红甲,立在荒原上,听着更远处不时爆发的震耳轰鸣。 陈仙朝的生机在急速的消失。 他的武脉成了枯竭的河道,血液都开始凝固。 孟蚕黛眉紧蹙,陈仙朝的意识海在溃散,她感受清晰,脸上突然挂起笑意。 “这小子要死了。” “意识一旦溃散,这该死的龙象也该消散了。” 她如此想着,却是突然惊愕地发现,这该死的龙象竟然要拉着她为陈仙朝陪葬。 “啊!” “什么鬼功法?” 孟蚕要疯了。 咆哮着:“吸我的魂力还不够,到死还要拉着我陪葬?” “不可能!你想死,我就偏要你活着。” 她双掌一拍,魂力不再是泉涌,而是山河一般冲入龙象的体内。 这股魂力。 太可怕。 太强横。 被龙象包裹,瞬间转化万千次,磅礴的气劲瞬时成了破堤的洪流涌入到陈仙朝的四肢百骸,血肉经络以及三十二条武脉之中。 孟蚕怒视着镇压她的龙象,再次咆哮:“够了吗?给我吸,吸过瘾。” 原本意识逐渐消散的陈仙朝,像是朦胧在寒冬的清晨,半梦半醒间,忽然被人给了一巴掌,突然清醒。惊愕地感受到此刻体内的变化,磅礴如奔腾河流的龙象气劲正在疯狂冲击着第三十三条武脉关。 不待陈仙朝惊喜,武脉关已破,龙象大军又压境第三十四条武脉关;挡不住,根本挡不住,三息时间未过,第三十五条武脉关也要失守。 陈仙朝不明所以,想不到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能够让修为提升的如此痛快。 “我果真是修炼武道的奇才。” 片刻之后。 陈仙朝看着立足于关山之前的龙象大军,三十五条武脉都在呐喊,如同攻城拔寨的甲士推举着元帅占领敌人的皇城一样。 关山,武人关山境极致。 肉身万钧力,可比万夫勇。 常人到此,只需凝练内力,使其磅礴如海,便可踏足观海境。 但陈仙朝修炼大帝经,从步入武道的那一刻,他的关山之上,就有两道更高的山峦。 关天六道死脉关。 关神六道死脉关。 而在他的眼前,是抬头不见山巅的关天第一死脉关。 顾妙哉给他过忠告,没有拿到大帝丹,绝不可轻易冲击关天六死脉。 但是此刻。 感受着关山武脉中依旧躁动的龙象气劲,似乎在推着他继续冲击新的关口。 是继续突破还是以气劲凝练肉身? 陈仙朝再度望着天关死脉,行运周天,催动躁动的龙象气劲,灌注于自身血肉经络骨骼之中。 武人。 肉身是根本。 此刻的陈仙朝,仿佛是司徒明明淬炼精铁一样,不断地淬炼着自己的肉身,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时间在指间悄然飞逝。 这荒原上突然吹起一阵冷风,秋夜的寒露从陈仙朝的发梢滴落在鼻尖。 才一睁眼,就看见站立在身前闭着双目的高湛卢。 血液已经在他的衣服上凝结,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陈仙朝起身,环视着已经绝了呼吸的一百八十三名伏龙甲,从两马之间,也看见十丈之外断了一臂的聂超。 更远处,官道上闪烁着火把,没人胆敢前来查看。 陈仙朝望见一辆马车,他便掠过聂超的身边,来到官道马车的主人面前:“先生,可否借马车一用?” 良久。 寥农雨带着钦天监的关山卫出现。 “总司,观望者称,聂统领与高湛卢一战,两败俱伤,行至此处屹立当场,便没有动静。伏龙甲围困陈仙朝与齐白星之后,有一道剑光掠过,便也失去了动作。直至半个时辰前,陈仙朝忽然从伏龙甲中现身,带着齐白星和高湛卢乘马车向东而去。” 寥农雨感觉不可思议:“从始至终,齐白星都是昏迷的?” “回禀总司,的确如此。” “带聂统领回去,让官府的人过来清理此地。” “总司,那些被伏龙甲杀死的百姓?” “这里只有被陈仙朝杀死的人,伏龙甲是在捉拿前朝余孽。另外,散布出去,陈仙朝身怀陈靖玄通神功法,齐白星、高湛卢重伤濒死。” 钦天监的消息当夜就到了徐长玄的手中,而他的身前还坐着当朝皇帝的贴身太监,这天下最强的重元境,面白如鬼的鬼枭高林。 “大监司,陛下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牧青鸿最多两日便会赶来桃花镇,明日再不动手,若是顾胜男也回来,恐怕事情会有变化。” 徐长玄看向高林,起身道:“高总管应该还记得陛下的话,陛下要的是永绝后患。徐某随时可以对桃花镇下手,但若是让牧青鸿之流逃离出去,这后果是徐某无法承担的。” “牧青鸿、顾胜男、顾妙哉再加上空花和王龙虎,这天下先天初期的武人很多,在这桃花镇却有先天中期五人。大监司的钦天监,真的能够吞下桃花镇吗?” 徐长玄道:“当年的剑道通神陈靖玄,普天之下谁人能杀?陈靖玄要走,谁人又能留得住?可他最后还是自刎于皇城之上。如今,牧青鸿也是一样,他建立了桃花镇,将所有的大靖亡国宗师汇集于此。只要桃花镇还在,高总管觉得,牧青鸿这样的人物,会丢下桃花镇其他人选择苟且偷生吗?” 高林眼皮微微抬了抬,道:“所谓仁义,会推着他宁死也要保全名节。”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2章五百里 徐长玄推着桌案上的册子放在高林面前。 高林道:“这名册上的江湖人都会出现?” 徐长玄很肯定。 “大靖遗库,昌隆了二百七十年的王朝宝藏,又有多少人可以不动心?牧青鸿等人要推着陈仙朝复国,不止需要陈仙朝拥有强横的境界,还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 高林却是摇头:“当年大靖灭国,朝廷在这片土地上搜索了那么久,始终不见所谓遗库,或许大靖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徐长玄道:“高总管何不换个方向想一想,牧青鸿为什么偏偏要在北雁山这一角建立桃花镇?” 高林蓦然一醒。 又听徐长玄说道:“即便只是徐某猜测,可若是出自陛下之口,高总管以为这些江湖武人是否会成为大郦杀人的剑?即便桃花镇汇聚着天下所有的先天武人,总归人力有时尽。大郦甚至可以不伤一兵一卒,就可以看着牧青鸿死在眼前。” “此事我要报呈陛下。” “那就有劳高总管了。” 高林离去。 徐长玄的神情也阴沉下来。 “小子,那皇帝跟你对着来,派伏龙甲对付陈仙朝,照老夫的意思,你现在立即去皇宫杀了他,自己先做几天皇帝。还可以培养陈仙朝快点练成大帝经,了了你的心结。” “先生此话说的甚是容易,徐某若真杀了拓跋苍穹,也做不了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届时徐某将是整个大郦的敌人。王朝之争,先生也说过,左右几百年,都是镜花水月。我若做,也不是现在。王朝在这片武人的天下之所以是王朝,是需要绝对的武力镇压。拓跋氏族能在北疆那样的环境里称王,他们的背后水很深。” “你担心的是普陀山上的那个人?” 徐长玄道:“有先生在,徐某自然不担心。” “如此,你忌惮什么?” 徐长玄道:“并非忌惮,而是需要一个方式,让陈仙朝改换心境。十三年的桃源生活,他不会懂江湖的人心险恶。他要变强,并不只是需要战斗的磨砺。” “陈仙朝现在杀了两百伏龙甲,寥农雨又给他冠了罪状。之前你担心这天下太多武人阻挡齐白星和陈仙朝的路,让赵仙松挑战洪芝龙,吸引江湖人的目光。可现在,赵仙松已经败了,齐白星也重伤濒死,陈仙朝能不能走完半程都是未知数。” 老者说着,忽然如梦方醒,轻笑起来,道:“明白了,怪不得你要对高林说大靖的遗库在这桃花镇,原来是为将这天下人吸引过来,给陈仙朝铺路。” “以钦天监的速度,或许不用等到牧青鸿回到桃花镇,江湖人就已经开始围剿桃花镇。陈仙朝之后的路,会变得很平坦。” “等他上了山,他的路才算开始。” 日上三竿。 陈仙朝赶着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着。 这一路他已经向路人‘借’了两架马车,日夜兼程,才飞奔了五百里。 钦天监关于陈仙朝的消息不止江湖人知道,就是随便一个走在官道上的行人都知晓。 到得现在,陈仙朝也才明白,从他踏出桃花镇开始,钦天监的眼线就没有离开过他。 所以。 即便高湛卢身负重伤,齐白星昏迷不醒,陈仙朝也没有在任何一个城池停留。 直到正午。 高湛卢突然从车厢探出脑袋。 “陈仙朝,你想把我颠死吗?” 陈仙朝这才勒停了马车。 高湛卢面色苍白地出了车厢,看了眼四周,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浙州府四明山地界。” 陈仙朝说罢,拿出些干粮吃了起来。 他曾记得顾妙哉说过,先天者已经到了食气果腹的程度,倒也不担心昏迷的齐白星会被饿死。 只将水袋递给高湛卢,道:“高湛卢,此事陈某记下了,欠你一个情。” 高湛卢接过水袋,先饮一大口,轻哼一声,道:“欠什么情?高某是要杀了你和齐白星的。只是那聂超出现的不凑巧罢了,虽然我是没了半条命,但我也是血赚知道吗?那聂超被我生生断了一臂,先天强者又怎么样?我高湛卢照打不误。” 陈仙朝道:“你不是求死吗?这个聂超不满足你的要求?” 高湛卢动作稍微有些大,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嘴角微微一抽,道:“我是求死啊!但他杀不了我啊!” “那阁下求死可真是有些难了,连先天都杀不了你,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高湛卢反对道:“也不是这么说,先天也有强弱。聂超就属于比较弱的先天。但是齐白星不一样,他可是和牧青鸿齐名的先天强者,他肯定能杀我。而且,他这会气息很稳定,你之前说他中了毒受了伤,应该也快醒了。” 陈仙朝听闻高湛卢如此说,心稍安定些。 看着高湛卢血痂凝聚的衣服,道:“你的伤怎么样?车厢包袱里还有新衣,你先换了。” 高湛卢也不客气,回身抓来包袱,挑了件黑色的锦衣,直接换掉。 “虽说聂超杀不了我,但是先天武人的神仙手段还是有点厉害的,我这伤没有十天半月无法恢复如初。再遇上先天,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陈仙朝嗯了一声,抓起马缰,道:“钦天监的眼线时刻盯着我,这里我们也不能驻留。等会我尽量走的慢些,若是再遇到厉害的武人,你不用管我。” 高湛卢当即道:“那可不行,你的命我要来杀的,谁要杀你,得先问了我再说。” 陈仙朝拍马,惯性使然,高湛卢伤口直接靠在车厢门柱上,疼得龇牙咧嘴。 “陈仙朝,你是不是故意的?” “连个马车都坐不稳,还说自己是重元境武人,你这下盘不稳啊!” “我现在是受了伤,若是全盛,别说一匹马,就是十匹马拉我,我高湛卢都不带动一下的。” 四明山一过,距离普陀山便只剩下千里路程。 若是正常,一匹烈马,千里路程不用两日。 但陈仙朝要顾虑昏迷的齐白星,自然不会走的很快。 官道上,行人又逐渐多了起来。 陈仙朝已经注意到,路过武人的眼神,很多都会在他的身上停留。 有人甚至杀意外露,连高湛卢都握起了停渊,但那些武人,始终没有出手。 “这些家伙居然不对你出手,看他们慌张的神色,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陈仙朝,抓个人问问情况。” 陈仙朝没有去做,仍是驾着马车前行,道:“他们不来挡我,岂不更好?我现在只想赶路,没时间去管他们想要做什么。” 同是郦靖道。 牧青鸿拍打着马匹。 距离桃花镇只剩五百里,牧青鸿心急如焚。 钦天监散布消息,大靖遗库就藏在北雁山桃花镇之中。 消息是昨日夜里传出来的,今日一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郦王朝。 牧青鸿原本与空花大师乘坐马车并不着急于回到桃花镇,他很清楚,徐长玄要等着自己回到桃花镇。 可现在。 大靖遗库的藏地由大郦王朝公布,这天下人可不会等着自己回到桃花镇。 “牧施主,木已成舟,心急则生乱。” “大师,话虽如此说,大郦这样做,不止是要灭了桃花镇,更是借着桃花镇的手去杀戮这天下人。这点我与张先生虽然也曾考虑到,因此才希望大师前来坐镇桃花镇,大师的话,或许这天下人会信的。” 空花和尚道:“牧施主,贫僧与你出了北海,对大郦还是这天下人而言,空花大师就只是空花和尚了。我的话与施主的话,并无不同。”忽而又转了话锋,道:“不过,王龙虎也来的话,可能还有些作用。” “四娘是偷了九阳七瓣花,以毁了此药作要挟,才让王龙虎出了清平观,他若是到了也绝不会参与到桃花镇的事情里。况且,还有那金炫宝带着大元的高手追击,都是麻烦事。” 空花和尚闻言,想到王龙虎,却是轻笑道:“贫僧并不赞同牧施主的话,以王龙虎的修为,顾四娘想要偷了清平观镇观之物,很难。王龙虎慵懒惯了,他本就不愿做那天师,或许也是假借顾四娘之手,给了自己一个下山的理由。” 牧青鸿倒是有些意外,未曾想过这个可能,开口道:“即便如此,王龙虎身为大元之人,也绝无可能帮着桃花镇与大郦为敌。” 空花和尚又反对道:“牧施主,事无绝对。贫僧出自大周,也并非大靖之人,现如今不还是跟着牧施主桃花镇一走了吗?或许王龙虎与我所想一样,只想要做一次随性洒脱之人。” 牧青鸿道:“大师现在,可不像天下人认识的大师了。” 空花没有反对。 “贫僧如何,牧施主应该是清楚的。” 牧青鸿微笑,快马加鞭。 桃花镇北岸河畔。 只半日时间,就已经汇聚了上千名来自方圆百里的江湖武人,这些人之中,甚至还有名声狼藉的强盗匪徒,到如今都成了围剿前朝余孽的正义侠士。 一开始这些人还忌惮着藏龙甲,直到周宁派人表明了立场,这些江湖武人便不再顾虑,怀抱着独揽大靖遗库的野心,提着刀剑踏上了二十四桥。 李玄素提剑还未抬步,王充挡在身前,道:“小姐,这些人还不值得您出手。” 王充说罢。 李玄素的视线里,二十四桥的南岸两侧,呼啦啦掀起数百块木板,从木板下跳出数百人,整齐的阵型,阻挡在桥头。 李玄素没有意外。 她听梅娘说过,这些人都是父亲李关山的旧部,这些暗道,早在桃花镇建立时就已经埋下,每一条都穿过二十四河,直通四旻城。甚至那时,陈仙朝想要去四旻城,李玄素还动过行走此道的念头。 “王不再,这是你第一次拦我,不准再挡在我面前。” 李玄素说完,重新回到界碑旁。 她要杀的人,的确还没有出现。 桃花镇的入口有人。 即便是没有下山路的后山,也从那峭壁上走下了人。 柳重道提着神仙醉,将桃花镇的牛羊赶进圈里,对着来人笑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是柳某饲养畜生的地方。往年也有时候,会从山里跑来几头禽兽想要抓我的牛羊,我就会在这里将那些禽兽一一的都给杀了。” 镇里的榕树下,桃花镇的居民都是满脸的急色。 急。 是因为张维之和柳启元守在出村的门口,不让他们出去杀了那些想要毁了桃花镇的人。 “到底要等到什么?” “我都已经十三年没有出手了,老张啊,我这刀天天磨天天磨,都快磨成蝉翼了。” “我看什么看?就你急,我们就不急吗?” “你听听啊!外面那些喊杀声,他们是不是忘了我血屠刀的锋利?” “不只是忘了你的刀,我们这些人早就该被遗忘的。” 镇外的喊杀声的确刺耳。 柳启元并没有修为在身,他即便心性沉稳,此刻也被这声音扰闹的不适。 张维之道:“他们这群人等待的太久了,若是都出去了,没人能阻挡他们赴死。这镇里就属你我两个人老家伙年长些,堵在这里,他们总归是要老实点的。” 柳启元叹息一声,道:“没想到,最后我们会成为大郦清剿这天下武人的刽子手。说到底,我还是不赞同王充的手段,毕竟四旻城中,百姓是无辜的。” 张维之叹谓道:“天下若乱,无辜本身便是罪过。” -----------------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3章一剑 李关山的旧部,一群苟延残喘的大靖老卒。 佝偻了腰背,灰白了头发。 他们并非这天下江湖中人,没有强横的境界在身。 但此刻却凭着甲胄在身,攻防转换,用命守在这桥头上,一时间也成了这些江湖中的虾蟹无法越过的河床。 时间久了。 江湖人的刀剑便锋利起来,劈碎了盾牌,刺穿了甲胄。 但有人越过了桥头,这些大靖昔日的老卒便会以命换命,抱着这些江湖人冲入河中,即便刀剑刺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不放手,像是拉着替死鬼的冤魂,带着江湖人淹死在河底。 很短的时间,河里已经漂浮着几十具尸体。 周宁黑色的藏龙甲在秋日下格外耀目,如同一颗反光的黑曜石,江湖人死去多少,他不在意,这本就是钦天监围剿桃花镇的目的之一。 只是看着二十四桥另一端的桃花镇,他真的想过去看看,到底桃花镇这些年藏了多少武道宗师,直到如今还让大郦王朝的皇帝忌惮如此。 但他终究只是人臣,奉皇帝之命配合徐长玄,没有命令,他只能看着。 桃花镇只能进,不能出。 喊杀声里。 南岸河畔的暗道里走出一人,来到王充身边,道:“因为你一句话,四旻城不知道多少人要死。我若是下了地狱,一定会拉着你。” 王充道:“贾鸩,谢了。” 贾鸩。 在如今的江湖中,名声很不好。 他出身大靖西南苗蛊山,精通毒术。 为钱财,可以毒杀任何人,甚至带他入毒道的师傅,也死在他的手上。 但他欠了王充一个情,贾鸩说:这个情,我会用命还你。 贾鸩听到王充说了感谢的话来,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道:“真是怪了,能从你口中听到谢字来,比我死在自己配置的毒药之下还难得。” 王充道:“这事你帮了我,你可以走了。” 贾鸩笑道:“贾某在这江湖如同过街老鼠般苟活,难得遇见能够与这天下人同场竞技的好事来,你让我来便来,让我走便走?现在,贾某可不是在还你情。” “如此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有人要杀你,我不会救你的。” 贾鸩不屑地道:“说的好像你能自保一样。” 远远看去。 四旻城似乎笼罩了一层红色的血云,从大郦王朝南下而来的江湖武人一进入城中,便被眼前所见之景,勒紧了心脏。 死人。 铺满了四旻城的街道。 无论武人还是百姓,每一个人都肠穿肚烂,死相凄惨。 这不像人间。 是断肠炼狱。 一名剑客,突然踉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有人认出,便惊呼着:他是笼山剑门的掌门唐亭林。 “唐掌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毒,贾鸩在城里下了毒···” 那名扶着唐亭林的武人听闻贾鸩之名立即松开手,却已是晚矣,只几个呼吸,他也步入后尘,死在这里。 贾鸩的毒。 不用入体,触之便死。 连唐亭林这样入了重元的武人都死在贾鸩的毒下,这城中又有几人能活? 众人唯恐避之不及,面露慌色,再不能在四旻城停留片刻;虽是如此,这些人依旧向着桃花镇而去,一波接着一波。 没人在乎这里死了多少人,他们只在乎桃花镇里的大靖遗库。 徐长玄看着变成地狱的四旻城,他实在没有想到,牧青鸿会找来贾鸩这样的人。 这一暗手,四旻城中钦天监的人,几乎死绝。 他正想着。 房门被推开,陆续进来四人。 徐长玄看向来人,道:“徐某差点以为诸位死在贾鸩的断肠毒下了。” “我等也是来看看徐大监司死了没有。” 童宝钟声如洪雷,先天初期的境界,扛着一柄重剑,是当年围攻陈靖玄的十大先天之一。 对于徐长玄这位大监司,他从没有放在眼里,言语之间没有半点忌惮。 “徐长玄,如今这四旻城已经成了死地,咱们落脚地也没了,那桃花镇还不能动?你真当自己是元帅,围剿一个桃花镇,还端坐中军帐,排兵布阵了?” 葛勉身形矮小,清瘦如猴,脸尖如鼠,站在童宝钟的身边,不及腰间,却是童宝钟的师兄,也是当年围攻陈靖玄的先天武人之一。 徐长玄并不与他们计较,淡然道:“以诸位的身份随时可以前往桃花镇。但徐某身为大监司,自然是要等陛下的旨意。毕竟,徐某在这朝堂之上,远不及四位的地位尊崇。” “无量天尊。” “大监司不必揶揄我等,灭掉桃花镇这件事已经耽搁了太久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先清理掉梅凤銮顾妙哉等人,空出手来,等着牧青鸿自投罗网。” 何道荣,道号真来道人,着一身浅蓝道袍,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素日里脸上都是挂着一张笑脸,见谁都是一句:无量天尊。 同为围攻陈靖玄的一员,拓跋苍穹灭大靖之后,甚至还为其建了一座道观,这十几年来,道徒数百。 “奴家也是赞成真来天师的提议,入这四旻城五六日,才刚刚尝了两天男人的滋味,就被贾鸩这小子给坏了。大监司若是拿不定主意,倒不如让奴家给你松松骨,说不定头脑也能清醒些。” 覃操,习练的是一种采阳功法,其声软糯,丰胸肥臀,模样虽然差强人意,但从入武道开始,就是借着这股子马蚤劲,不知道吸死了多少男人才步入先天。 徐长玄剑指推开覃操的身子,扫了四人一眼,道:“既然真来天师已经有了主意,徐某并没有异议。此事还需诸位告知高总管,徐某在此静待消息。” “这点就不需大监司多虑了,高总管在这里代表的是陛下的意思,他已经去了桃花镇,此刻也该到了周宁那里。” 听何道荣说到这里,徐长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很清楚,眼前这些人如那大郦朝堂上的人一样,看不上他徐长玄。 “四位来此,是担心徐某不出手?” 何道荣笑道:“大监司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的好。” 大靖的老卒快要死绝了。 贾鸩无所谓这些老卒的性命,王充同样也不在意。 “那姑娘就这么看着他父亲的旧部死在眼前?” 王充淡然回道:“他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活下来会拖累小姐。” 贾鸩点了点额角,啧了一声,道:“搞不懂,这些老卒或许是不用死的。”说完这句话,他有否了自己的话。“战死对于他们而言总归是好的,若是钦天监的人出手,他们也许连个尸首都留不下。” 贾鸩才说完,微微侧首,看向二十四桥的南岸远方。 “你瞧,他们想要这大靖的遗库,饶了个山头也得闯进这桃花镇里送死。” 王充才提了刀,李玄素缓缓抽出了剑,他便放下了手臂。 这一眼看去,绕路而来的江湖武人足有百人,关山、观海或者望气者皆有。 “杀进去,那大靖遗库足够我们均分。” 呐喊的声音已经近了。 远看还不显,待到这些江湖武人离得近了,才觉真是乌泱泱犹如冲锋而来的军阵。 惊鸿剑出鞘。 李玄素抽剑挥出,剑气十里。 如银龙。 喊杀声便戛然而止。 一剑。 二十四河的南岸河畔滚落了上百颗头颅。 贾鸩不禁摸了摸脖子,他并非先天境界,从一开始看见李玄素也不会觉得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凶。 “王不再,你跟我说她需要你保护?” 王充点头。 李玄素这一剑也杀停了桥上武人闯镇的心思,很多人生了后退的念头。 四百大靖老卒,以命抵命,到现在还剩三四十人守在桥头。 看着这一剑,他们仰天大笑。 上了桥,举着刀,冲杀起来。 “李将军,兄弟们来陪您了!” 他们再不用死守着这二十四桥,如今的李玄素也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了。 后续赶来的江湖人推着前锋又冲上桥面,大靖老卒只是顷刻就被淹没在人潮里。 这座桥存在了四百多年,从没有走过那么多人,从没有承载过那么多血,但它仍旧坚固,横跨在二十四河上。 桥上的人多了。 李玄素那一剑的气势,很快就被喊杀声冲淡了。 王充站在桥头,手中的刀已经闪了寒光。 有两人从北岸河畔腾空而起,落在王充左右的桥头立柱上。 贾鸩从王充身旁走过,也不去看那二人,开口道:“这桥上的人交给我。” 王充道:“两位要进桃花镇?” 左边的剑客开口道:“倒也并非一定要进桃花镇,只是承诺了别人,来杀齐白星。虽然他走了,但留了惊鸿剑,这剑就是我的报酬。” 李玄素闻言,看向叶青苍。 “我也承诺了别人,先杀叶青苍。” 叶青苍目光落在李玄素身上,不算失望,道:“姑娘如此年纪,却要代齐白星死在这里,实在可惜。” 叶青苍话才说完,惊鸿剑已经近在面前,他瞳孔一缩,手中剑格挡拨开,人也飞退数米,于河面踩踏一具浮尸,再落南岸河畔西侧,心有惊愕。才刚站稳身形,李玄素持剑又来,两剑相交,叶青苍立即收起戏谑之意。 “此女,很强。” 心中忖道,手中剑却是不敢有半分懈怠,只转眼与李玄素过招数十,不占上风。 “冷面修罗王不再,已经过时的名头。” 王充冷硬的面容没有半点表情,看向说话之人,道:“留个名字,我的刀不斩无名之辈。” “呵呵!或许死的是你,我的名字,你记好了。” “西北放逐山,马家马啸濡。” 王充没有废话,手中刀电光石火般斩向马啸濡的双腿。 马啸濡腾空一起,长剑出鞘,回首望月。被王充反身一刀泄去剑势,马啸濡顺势退向南岸河畔东侧。 贾鸩左右看了一眼,那样的战斗可不是他能参与的,望着身前江湖人,拱手道:“诸位,在下贾鸩,还请指教。” 听闻贾鸩之名,后方立即有人大喝:“贾鸩,你罪恶滔天,在四旻城毒杀一城百姓,该处千刀万剐。” 贾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要杀我,别用嘴喊,我的脖子剑也能斩。” “诸位,先杀了这魔头。” “他擅长使毒,各位杀他之际,绝不可呼吸。” 前锋武人十几人,举剑来杀,都是屏住呼吸,势要一剑劈死贾鸩。只是才入贾鸩五步,这十几人的身躯陡然一滞,肉眼可见的皮肤上,立即溃烂腐化。 “实在抱歉。” “贾某的手段,可不是屏住呼吸就能避免的。” ------------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4章一刀 嗡嗡嗡。 有着细微的蚊虫振翅声。 但在这吵闹的厮杀场中,极难发现。 贾鸩出身苗蛊山,很多时候,这江湖人都只认为贾鸩善毒,很少有人记得,苗蛊山毒是第二,蛊虫第一。 这些蛊虫小若蝇蚊,落在人体之上,体内蛊毒就会立即释放。 或是钻入体内,在内脏之中冲撞撕咬,破坏生机。 北岸河畔。 周宁遥望着李玄素、王充四人的战斗。 脸白如鬼的高林立在他这黑甲的身边,若是夜晚,不用刀剑,就能吓死人。 “李关山的女儿倒是承袭她母亲的剑道天赋,若是不在这桃花镇,南朝不止一个顾妙哉。” 慕容蝶是死在高林手中的,此刻他看李玄素,就如再见慕容蝶。 杀母再杀女。 高林狭长地眼中浮现一抹快感。 周宁道:“叶青苍的剑势已经弱了,他不是李玄素的对手。我也想同这天下的宗师交手,这副藏龙甲成全了我,也禁锢了我。” 高林收了目光,道:“周统领的职责是留下那些想要离开的江湖人,桃花镇里的人自有人对付。” 周宁目光扫向桃花镇的入口,道:“现在出现的江湖人不堪一击,一个贾鸩拦在桥上就能缓杀他们,他们如何杀进桃花镇?我们要等,等到什么时候?” 高林双手插袖,像是蹲坐枝头的夜枭,道:“既然已经动了手,桃花镇灭亡已是注定的事情。陛下的意思,要用桃花镇这块饵料,将这天下的强者尽可能地留在这里。眼下重要的是,何道荣四人已经拉着徐长玄前来,到时那顾妙哉可就坐不住了。她若死,南朝十六剑门无主,一旦乱起来,陛下灭掉南朝翻手之间。” 先天者,灵识敏锐。 李玄素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灵识牵引着她的目光,落在北岸高林的身上。 她不曾见过高林。 只这一眼,她就觉得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太监,除了高林,不会有别人了。 “叶青苍,我要杀的人来了。” “所以,你要先死。” 李玄素的声音清冷,半点也没有和陈仙朝在一起的温婉轻柔。 叶青苍听罢,只觉可笑。 “哈哈哈!李姑娘年岁不大,口气倒是狂妄。叶某不得不承认,惊鸿剑在姑娘的手中丝毫不弱齐白星,但想杀了叶某,却是难了。” 叶青苍亮起手中剑,又道:“我这剑名唤青洺,也染过不少这江湖剑客的血,今日想与李姑娘换一剑。” 李玄素道:“你比不了齐白星,至少他要杀人时,不会废话。” 天色有变,纷飞了漫天桃花。 桃花。 叶青苍突然一愣。 这秋日里怎会无端落了桃花? 下一瞬,他便发现,这桃花非花,却是剑。 每一朵桃花,都是剑气凝成,每一朵桃花都满含剑意。 “剑气化意。” 叶青苍心中又是一沉。 剑客入先天,初期淬剑气、中期化剑意。 李玄素剑气化意,已经确定了先天中期的境界。 叶青苍甚至可以数得清楚,这天下不过几人见了剑气化意的境界。 “你,不足双十之龄,竟已是这天下剑道巅峰的存在。叶某,是有幸了,能在此刻见一见姑娘的剑意。” 青洺剑在叶青苍的手中寒光闪烁,他的周身灵气鼓荡,如震动的波纹,一圈圈抵挡着桃花的栖身。 随后。 青洺剑挑动天地,在其身后,磅礴的灵气汇聚成一柄大剑,剑指李玄素。 这便是叶青苍入了先天后的神仙手段,以自身九成的灵气施展出的剑法。 “青天剑:问洺。” 罡风骤起。 大剑顺势而出,要冲破一切桎梏。 此剑一出,叶青苍的面色便是瞬息苍白,气势骤降,如被掏空了根本。 李玄素却不见神色有变,惊鸿剑在手中化成了桃花,漫天的粉色桃花,李玄素竟无端掀起了嘴角。 “我该为它赋名。” “就叫。” “桃花剑法。” 青天剑被漫天的桃花包裹着,失去了剑势,随着桃花卷动,寸寸碎裂,湮灭。 李玄素玉指点出,那漫天的桃花也成了剑,不见速度,缓缓地穿过叶青苍的眉心,不见血不见伤。 桃花不再。 惊鸿剑还在李玄素的手中。 叶青苍是含笑而死,死在强者的手中,是剑客全力一战最好的荣耀。 “先天中期。” “没想到一个女娃娃竟也成了牧青鸿一样的存在。原本我还认为放逐山的人一到,桃花镇撑不了太久,现在有趣了。” 高林说这话,语气平淡,如同没有情绪的机器,似乎对李玄素境界的高低并不在意。 这位天下人都知道的五度重元境,上一次出手还是大靖灭朝之时。 隔着二十四河。 李玄素又回到桃花镇的界碑旁。 她本想立即过去杀了高林,但没有人站在桃花镇的门前,她不放心。只轻语着:“李玄素,他会死在你的剑下。” 叶青苍的死。 马啸濡大为震惊,更多的是惊讶于李玄素入了先天中期的境界。 “小小一个桃花镇,有牧青鸿、有顾胜男,还有那顾妙哉,如今又出一个李玄素,也不怪大郦沉寂十三年也要再灭你们一回。” “你们若不死,大郦寝食难安呐。” 王充不去理会。 他此刻的状态,应该是没人比他更兴奋的。 当年李关山救他而死,更是绝命前托孤于他。在王充的心里,李玄素不止是小姐,更如同女儿。 此刻,看到强横于这天下的李玄素。 即便他死,也能安心了。 “马啸濡,沦为大郦的鹰犬,让我低看了放逐山。” 王充的刀,是司徒铁生前最后一柄兵刃。 齐白星曾说过:这刀是这天下最锋利的刀。 这话换作其他人说,王充肯定是真诚感谢的,但是齐白星来说,王充便将这刀取名:人不配。 不知道王充说的是齐白星不配评论这刀,还是他王充自己不配这刀。 十三年桃花镇。 人不配没有染过一滴生人血。 此刻。 刀劲如龙,在王充的手中泠泠作响。 马啸濡感受着王充浓烈的杀意,眼中也是谨慎,却也道:“若非牧青鸿闯入放逐山,我等也不会参与到你们的国仇家恨之中。说到底还是你们的自私,毁了放逐山千顷灵药,我们若不出手,这天下如何看待放逐山?” “牧青鸿的事我不管,你出现在桃花镇,你就要死。” 王充的刀已经无法遏制,他身躯乍动,人不配如一条电弧,栖近马啸濡的身前,刀剑交碰的瞬间,马啸濡的脸色猛然一变,他的剑发出了悲鸣,再迎一刀,必断。 正如马啸濡所想。 王充回身又是一刀劈下,刀剑再撞之后,只听得咔嚓一声,马啸濡的剑碎成三段。 剑客失去了剑,等同丢下了命。 马啸濡心凉七分。 顿时急退十数步,生了离去之意。 但王充杀意已起,冷面修罗的刀下,只有亡魂。 “马啸濡,领死。” 王充双手紧握人不配,磅礴的灵气附着在刀锋之上,有这天地的加持,是王充步入先天初期,领悟的神仙手段。 马啸濡瞳孔紧缩,左右失去了退路,牙关一咬,双手拍在虚空处,周身的灵气夹杂着剑气在其周身化作七柄剑影。 “王不再,莫要以为马某丢了剑,就是绝境。我放逐山的剑法,杀你十遍。” “七剿剑:大龙。” 七剑飞天,首尾相接,瞬势成剑龙。 是剑鸣。 也是龙吟。 从天而降,卷向王充。 “人不配:一刀。” 刀,有二十丈,划过了天空,劈开了风,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马啸濡的大龙轰然崩碎,成为光点散落。 而这地面沟壑的源头,来源于马啸濡的身躯,从其左肩一直延伸到王充的身前。 一刀。 分了马啸濡的身躯。 到这时,什么先天者身如琉璃,都是夸言,到底还是人,有血有肉,刀剑可杀。 王充收刀,剧烈的喘息着,神仙手段,耗费了他七成灵气,此刻武脉中内力几乎枯竭。他回首看着操控蛊虫虐杀江湖人的贾鸩,踉跄来到李玄素的身前十米,就地盘膝,恢复内力。 这一幕。 何道荣四人刚好看见。 童宝钟扛着重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王不再我先去杀了。” 高林出声阻止:“童将军不必亲自出手,马啸濡被杀,想杀王不再的人,是他们。” 高林话音落下。 童宝钟看着从暗处掠出的三人,咧嘴道:“想做黄雀,却白白失了一个先天,马洪寿心里要滴血了。” 放逐山马家。 在这江湖中的地位不低。 一门四先天。 马洪寿、马洪福、马啸堃、马啸濡。 足以踩着半个江湖称王称霸。 此刻,马啸濡被一刀劈了,对于马家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三人脚踏地面,腾空而起,百米宽的二十四河三人一掠而过,落在南岸河畔。 “王不再,你杀我儿,拿命来偿。” 贾鸩回首一看,当即拍出一掌,便飞出十几只蜻蜓大小的怪虫,马洪福看都未看,也是一掌拍出,气劲咆哮之间,蛊虫都是爆体半空。 “贾鸩小子,老夫现在还没想杀你,你若是觉得命长,老夫不介意恃强凌弱。” 贾鸩耸了耸肩,哼了一声,道:“马先生如此说了,也别怪贾鸩没长眼,你要杀谁你继续。”这话才出口,贾鸩又是连拍几掌出来,同时脚下踏着桥面飞身而起,整个人被毒雾笼罩,只听其声道:“老东西,你以为小爷会如此说?想杀王不再,先过了小爷的三毒阵再说。” 马啸堃爆喝一声:“找死!” 手中剑冲天长鸣,一剑落在毒雾之中,只听几声哀嚎,却是那桥上的武人死在马啸堃的剑下。 马洪寿死了儿子,面色极为难看,此刻心中愤怒是那即将爆发的火山。 见贾鸩不过区区重元,前来阻他杀人,周身灵气一震,顿起狂风,这风拉着大片的毒雾,顿时向着北岸而去,那桥上的江湖人立即哀嚎起来,瞬间便口吐白沫,皮肤溃烂。 周宁眉头一皱,落身桥头,黑甲上仿佛有黑蛇蠕动,双掌于身前一撞,也起罡风,迎着马洪寿的掌风,送这毒雾冲上高空。 “马洪寿,你想杀我藏龙甲吗?” 面对周宁的质问,马洪寿冷哼一声,怒声道:“老夫现在只想杀人,你若阻我,我也杀你。” 贾鸩失了毒雾的掩护,立即现身,被马洪寿一眼看见,不再理会周宁,五指一抓,一股强猛的拉扯之力,竟将贾鸩从数十米外吸向他的手中。 人不配刀光一闪。 斩去马洪寿的劲力。 王充挡在贾鸩的身前,冷眼看着马洪寿三人,道:“你三个老家伙也要进桃花镇?” “王不再,杀我儿命,给我死来。” 马洪寿暴怒大喝,正要出手。 剑鸣再起。 天降一剑插在王不再身前。 梅凤銮落在剑柄上,未曾回首,道:“王不再,你先恢复内力。” 王不再也不废话,又回到李玄素的身前十米,盘膝而坐。 贾鸩则在一侧,这种战斗,他只显多余。 马洪寿端详了梅凤銮两眼,苍老的面容都是阴沉,道:“大靖剑魁梅凤銮,你要用这柄鸾凤挡我三人?” 梅凤銮飘身落地,握起鸾凤剑,道:“这柄剑,我已经磨了十三年,剑总该是要饮血的。前辈放着好好的晚年不享,偏要当那大郦的杀人剑,晚辈也只能得罪,先取了前辈的首级。” “梅凤銮你好大的口气!我马啸堃倒是要领教一下,现在的你还有几分斩杀左甘至的霸道。” ----------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5章半座江湖 一座二十四桥,南北两个天下。 寥农雨未曾想过桃花镇的人会启用贾鸩,为了削减围剿桃花镇的江湖武人,毒杀了一座四旻城。 他站在北岸远处,将自己置身度外。 这里已经死了很多人,风里都盈满着让人作呕的气息。 “贾鸩此举,无疑是又给了江湖人围剿桃花镇的借口。” “江湖人也不是傻子白痴,大郦王朝想要他们做刀,岂会看不出?赵仙松与洪芝龙旷世一战结束,他们已经起了各自回宗的心思。但陛下这一道圣旨下来,桃花镇却是成了魍魉密教一样的妖魔邪教。” “这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正义侠士。” 寥农雨看着白发灰须的姚半孝,他不知道这位奉天监的大监司这时候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一个儒生,素日里满口的之乎者也,这时候也谈论起了江湖。 姚半孝迎着寥农雨的目光,轻笑一声,道:“廖总司心中有疑惑?猜想着我这奉天监的人,不好好为陛下分担政务,跑来这血杀的地方凑什么热闹?说实话,姚某也是这江湖的人,也想看看,牧青鸿会不会死在这桃花镇前。” 寥农雨收回了目光,道:“钦天监做了如此的准备,牧青鸿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冷月高挂了。 肃杀的秋风卷走了弥漫的血气。 二十四河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被蜿蜒的河床阻挡着,这些尸体就淤积在一起,铺满了桥下的河面。 徐长玄上了桥,还没走下二十四桥,李玄素提着剑站在了桥头。 “李姑娘不去帮着梅凤銮,她挡不住马家三人的围攻。” 李玄素道:“梅娘的剑可以杀人,我不想杀你,你去叫高林过来。” 徐长玄微微摇头,道:“他们只想快点抹杀了桃花镇,我本想等到牧青鸿和顾胜男都回来的。你若想杀高林,便不能阻我,徐某与顾姑娘还有一场没有结束的战斗。” 徐长玄的气很强横,从他出现就已经锁定镇中的顾妙哉。 他这话说完。 顾妙哉出了桃花镇。 北岸的人立即就将目光落在这位独占江湖九斗的南朝十六剑门之主的身上。 她有太多传奇。 致使她一出现,让这些在江湖中盛名已久的武道强者都忘了,顾妙哉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谁都忌惮。 李玄素又退回到界碑旁,她是要守着这里。 “顾姑娘,你我一战怕是要毁了这桃花镇。我见桃花镇东侧溪畔甚为不错,有山有水,很好的葬身之地。” 徐长玄掠身先去,顾妙哉便随了上去。 童宝钟动了动脖子,道:“高总管,顾妙哉和徐长玄交手,咱们是不是也不用闲着了?” 高林点了点头。 下一刻,童宝钟、葛勉、覃操三人就落身在南岸河畔。 一道剑光袭来。 童宝钟面色一凛,重剑狠劈下去,与那剑光一撞,身退三步。 王充提刀也劈向葛勉,没有半句废话,这二十四桥就是界线,逾越则死。 童宝钟咧着嘴,道:“小娘们,你杀了叶青苍,即便先天中期,此刻又有多少灵气可用?” 李玄素道:“杀你是足够的。” 贾鸩参与不上这样的战斗,此刻却是不禁眉角一跳,迎着覃操迷乱地目光。 “小哥,有没有兴趣和奴家做些知根知底的事情?” 贾鸩摊了摊手,面对覃操先天境界,他的反抗是多余的。 “前辈若是这么说,贾某只能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覃操像是缠在贾鸩的身上,一脸幽怨地道:“小哥真是,莫叫前辈,叫姐姐。” 说罢。 覃操抓着贾鸩,便掠向远处的山林,势必要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盘肠大战。 远处。 四旻城的方向涌来许多火把。 马踏之声如同雷滚,由远及近。 寥农雨道:“他们到了。” 姚半孝道:“钦天监的名册上,记录了半座江湖的高手。他们到了,桃花镇等不来牧青鸿,或许就守不住了。” 等到这些火把停在北岸河畔时。 姚半孝口中半座江湖的高手,不足百人。 却是各个气息强横,都是一方巨擘存在,最弱者也是一度重元。 桃花镇里也亮起火把,榕树下的人终于看见张维之和柳启元让开了走出桃花镇的路。 张维之拱手躬身,郑重道:“各位,为大靖的希望,再战一次。” 北岸的这群江湖人,虽是同路而来,却是各怀心思。 每一个人都不曾说话,目光扫视着藏龙甲,落在高林身上,落在何道荣和周宁的身上。他们都清楚,这一次会成为大郦抹杀桃花镇的刀,但还是抵挡不住大靖国库宝藏的诱惑。 若不是趋利,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无外乎两种结果,杀人和被杀。 一座江湖。 半座为名。 半座为利。 名利江湖。 不死便是大胜。 众人下了马,过了二十四桥,站在张维之等人的面前。 大靖未灭之时,药王张维之的名字盛传六朝,在他手中,没有死人。 就是眼前,这半座江湖的顶尖高手中,也有半数曾经在张维之的手中活下了性命。再见救命恩人,这些人躬身作揖,道了声:先生安好。 也有很多人,同这桃花镇中的大靖武道宗师是旧友,是故交。却是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仁义都被抛却了脑后。 “先生,桃花镇的路就让了吧?我等也只是牟利而来,并不想对先生出手。” 张维之道:“总要有人要死的,不过早晚的事情。老夫生自大靖,死也自然归葬大靖。桃花镇不大,却是大靖的魂骨,我等或许只有死了,才能让开这条路。” 气氛便突然寒了下来。 一道剑气掠过。 童宝钟的身躯砸在双方中间。 他拖着重剑,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回首看了一眼葛勉和王充的战场,一拍地面,翻身而去;众人像是看了一场杂耍,没人理会这位大郦王朝的勇威将军,却看着飘然落在桃花镇前的李玄素。 刚才那一道剑气太凶,戾气很重。 “谁若进这桃花镇,谁死。” 从陈仙朝离开桃花镇的那一天,这句话就被李玄素刻在脑子里。 不管是这半座江湖还是整个天下,她要等着陈仙朝送她那盒胭脂。 “动手。” 这一声突然炸起。 双方成了炸开的烟花,各自找了对手,刀剑相交,拳脚相碰,竟一时也让这南岸河畔生起了灵气风云,飞沙走石。 “师兄,那小娘皮着实厉害,我差点死在她手中,你我还是联手,先杀了王不再。” 葛勉此刻,模样已经狼狈,他的胸膛有着外翻的皮肉刀伤,见童宝钟支援过来,心里也是松了几分,道:“他的刀很锋利,我的剑已经碎了,你若不来,我真要死在这里了。” 童宝钟心里一惊。 王充杀了马啸濡,怎么也和李玄素一样,还有如此强横的战力? 他心中忖道,才抬眼,王充已经冲杀过来。 重剑横起的瞬间,他便明白葛勉的话,王充的刀真的很锋利。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6章修罗不再 他的剑。 虽不是名剑,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剑。 却在王充一刀砍下,轰然崩碎。 葛勉见状,顿时飞身而起,如同一只飞鼠掠过王充的头顶,落地的瞬间就对着王充的后心拍掌过去;灵气汇聚在他的掌心,震荡咆哮,这一掌落下,王充内脏必碎无疑。 却见王充根本不躲不避,人不配手中翻转,刀劲嘶吼,向童宝钟喉咙斩去。 这左右时间,双方只看谁人速度更快。 童宝钟惊的屁股发麻,他是没想到自己前来援手葛勉,却要将性命率先留在这里。 刀过瞬间。 葛勉的掌心也拍在王充的后心,强劲的掌力直接推着王充重重地撞在童宝钟的身上,人不配却是在王充收刀之际,又落在童宝钟的心口,贯穿入地。 王充喷出一口血来,面容失了血色,翻身抽刀,在地面留下童宝钟死不瞑目的尸体。 “你怎能杀他?” 葛勉咆哮着。 如当年陈靖玄剑道通神的强者,都没有杀掉童宝钟。 “你怎能杀他!” 王充此刻的伤势很重,葛勉这一掌碎了他的内脏,要不了多久他或许也要死。但他面容仍是冷峻,真是修罗,再次直了身子,持刀直指葛勉:“不止是他,你也要死。” 葛勉天生的丑陋,身体又有缺陷。 活这五十年,只有童宝钟始终恭敬地叫他师兄。 他伏在童宝钟的尸体上,涕泗横流。 本就难看,这一哭,直让王充皱起了眉头。 举刀就砍。 葛勉怪叫一声,周身散发着惊人的气息。 神仙手段。 并非步入先天就能施展。 如这童宝钟,入了先天初期十八年,始终不能领悟先天境界的玄妙。 葛勉虽身有残疾,样貌丑陋,却是更专研于武道,修炼出自己的神仙手段。 “王不再,你杀我师弟,我要将你撕碎。” 他咆哮着,嗓音尖锐。 武脉中所有的灵气都在一瞬间汇聚于他的双手之上,凝成一双巨大的双爪,锁定王充,双爪探出,其身前地面都被掀起,就连那童宝钟的尸体都在一瞬间撕成肉块。 人不配刀光狂舞,在王充的手中充盈灵气。 “你内力已经枯竭,灵气耗费见底,你如何挡我撕天手。” 王充是抱着必死之心。 “我的命可以杀你。” 王充压榨出最后一丝灵气,人不配如同苍鹰啼鸣。 冷面修罗。 让人记住的是当年那柄修罗刀。 自从齐白星以惊鸿剑断了修罗刀,在王充脸上留下一道剑痕之后,冷面修罗从此绝迹江湖。 这十三年来,王充除了酿酒,便是精修刀法。 除了保护李玄素,他还要再战齐白星。 只是现在,没了机会。 “这一刀,给了你,真觉得不值。” 王充低语,缓缓劈出了刀。 “人不配:修罗不再。” 葛勉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所以他的愤怒和惊恐在极短的时间转化成了淡然。 撕天手最后只撕碎了童宝钟的尸体,在王充这一刀落下之后,消弭无踪。 葛勉驼了一辈子,这一次终于站直了身体,却是一道刀痕以眉心为中心,上下一条血线,分割了他的身体。 人不配斜插入地。 这一次王充真的没有了再战的力气。 口中的血液止不住的溢流,他的双眼开始变得模糊,竭力地回首望向李玄素,她的剑下已经死了几名江湖高手。 王充重重地摔在地上,微弱的呼吸,似乎在慢慢送他入睡。 南岸的激烈战斗。 北岸的隔岸观火。 姚半孝道:“何道荣再死,钦天监此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 寥农雨道:“他们本就是江湖出身,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在大靖之役中立下了功劳,在朝堂上就可以有恃无恐。” 姚半孝道:“何道荣是有些手段的,他恐怕已经嗅到危机,猜测了陛下的意思。所以硬拉着徐长玄来这桃花镇,先引走了顾妙哉。此战他若不死,估计也会推了大郦国师的位置,窝在他那真来观中。” 寥农雨远观着高林的身影,道:“高林不会让何道荣活着回去的,只等牧青鸿回来,所有人就该全露面了。” 姚半孝轻笑道:“也是,放逐山到现在才出来个马家,其他几家高手遮掩了气息,藏身何处,你我都不知道。或许我们在这里看风景,人家也在看我们。” 桃花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 李玄素杀了很多人。 她不像顾妙哉,还有着自己的洁癖,杀人时身不染血。 此刻的李玄素青色的衫裙被溅成了暗红色,她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在她眼中,没有什么高手,有人越过了她的界线,她就杀谁。 柳启元颤抖地记录着死在眼前的旧人,在这十三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他都记得清楚,却在此刻,手中笔书写着他们死亡的名字。 或许是怕后世有人忘了他们。 总该有些记载留下。 柳重道姗姗而来,在后山杀光了人。 他没有去看自己的年迈老父,一出现便掠向梅凤銮所在的战场。 “梅娘,我来了。” 梅凤銮肩头已经中了剑,面对马洪寿三人,她实在勉强。 “我以为临死之前见不到你一面了。” 柳重道眼中有柔情,道:“他们还杀不了我们。” 他话音落下。 一步入先天。 一向放荡不羁的柳重道也再向齐白星付诸承诺,王不再可以独当一面,杀先天。 他柳重道也一样可以。 马洪寿冷哼:“现在入先天你也逃不掉死路一条,王不再既然死了,就拿你二人的命为我儿祭奠。” 这里的战斗寻常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只有喊杀声,只有刀剑光影。 但在远处山林之中,那一场大战也是翻云覆雨般激烈。 “覃操,今日我贾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虽是秋夜。 覃操浑身却是大汗淋漓。 “快点让奴家见识吧!奴家要死在你的手里了。” 贾鸩的身影似乎化作了残影,每一枪都让覃操撕心裂肺。 她从未想过,自己修炼采阳之法,会有一日在自己的精通的领域遇见高手。 “你放心,贾某一定让你死。” 这话听在此刻覃操的耳中都是调情的言语,她双腿缠着贾鸩的腰,高呼着:“弄死我吧!” 话有重复。 贾鸩出身苗蛊山。 以他重元境的毒,的确杀不了正常的先天武人。 但要杀此刻的覃操,还能做到。 他的枪上涂抹了剧毒,从覃操最薄弱的地方进入到了身体之中,这毒并不迅速,缓缓地侵蚀着武人的武脉和经络,等到有所察觉时,神仙也救不了。 但同样的,贾鸩因此也不会活下命来。 这毒从他配制出来,就没想过调配解药。 他说过,要用命还了王充的情,以重元来杀一名先天,这情应当是足够了。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7章阿弥陀佛 四旻城里落了很多食腐的飞禽,甚至还有一群撕咬尸体的野兽。 除了死尸,又多了许多禽兽的尸体。 天色将明,天边已经现了鱼肚白。 马车停在城门口,有两人步行入城。 牧青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空花则是看着眼前景,口诵阿弥,却是突然一掌杀了那群野兽。 空花侧首对着牧青鸿道:“施主,你背负了太多罪孽。” 牧青鸿微微一愣,继而叹了口气,不愿在此事上继续纠缠,淡然道:“逝者已矣,这条路已经走到这里,大师有什么话就莫要再提了。” 空花盘地而坐,双手合十,道:“贫僧随着施主出了北海,是沾染了因果。施主可以先行一步,贫僧要为这些枉死的灵魂,念经超度。” 牧青鸿道:“战乱若起,死的人胜这十倍百倍。你杀了生,又来超度?” 他话音落下,飞身而起,十指化爪,左右抓向虚空,便见这街道尸体顷刻就被气浪汇聚一处,随后屈指一弹,有火焰立即燃烧起来,呼吸间熊熊烈火将这四旻城照耀的明亮。 “阿弥陀佛。” “贫僧度的是自己。” 牧青鸿落身空花身前,道:“大师超度不尽这城中枉死人,亦如牧某也烧不尽这城中人。眼下,一个活人远比十个百个死人重要。” 到了此刻。 几个时辰的厮杀,众人的气势已经渐渐弱了。 桃花镇死了半数的人,余下的也都负伤。 说到底,桃花镇真正让大郦忌惮的不过那几人。 其余的人,再强,也是小卒。 李玄素身上不知何时受了伤,她的身前站着四名先天初期的强者,这周围还有七名已经绝了气息的先天。 张维之始终没有出手,他的感知里,不止高林何道荣周宁三人,还有远处的寥农雨和姚半孝,甚至暗处还有高手。 半座江湖。 终归不是一座小小的桃花镇可以抵挡的。 也在这时,又出现几人,落在李玄素的身前,这代表着又有几名大靖王朝的宗师死在他们的手中。 李玄素以一敌八,虽不及当年陈靖玄以一敌十,却胜在,李玄素是杀过了七名先天武人的。 朝霞染红了北雁山上的天。 柳重道的剑刺穿了马啸堃的咽喉。 “如此,你俩都死了儿子,也算公平了。” 柳重道话虽说的轻松,但腹中还插着马啸堃的剑,梅凤銮眼中噙着清泪,将他的身子扶住。 柳重道抹去梅凤銮的泪,轻声道:“凤銮,别哭,我死不掉的。” “别说话了,你快点治疗伤势。” 梅凤銮有些慌乱了,已经忘记身后还有死了儿子的马洪寿和马洪福。 两柄剑同时刺来,速度很快。 柳重道忽然踏前一步,将梅凤銮推到身后,这两剑同时贯穿了胸膛。 柳重道却是笑着,两手死死地抓着二人的手腕。 慷慨道:“两位前辈,请随晚辈同赴九泉。” 于是。 梅凤銮的剑光掠过了二人的脖子,剑未染血,只飞起两颗不甘闭目的头颅,掉落在河水之中。 梅凤銮从怀里掏出药,颤抖地送到柳重道的嘴边:“重道,你不会死的,你刚刚跟我说你不会死的。” 柳重道伸出手,想要勾起梅凤銮耳畔的散落青丝,还未抬起,便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死在了梅凤銮的眼前。 柳启元颤抖的手,似乎写不下那个名字。 张维之没有去说安慰的话,他的眼中,八名先天已经同时出手,掠向李玄素,山雨欲摧。 张维之要出手了。 就在这时,踏空声袭来。 一道伟岸的身影落在李玄素的身前,双掌之中龙吟声起,同时拍向身前,与那八名先天武人的攻击撞在一起。 八人同时倒飞十米之外,望着来人,均是面露慌色。 “牧青鸿。” 牧青鸿扫视四周,眼中有悲伤之色。 “阿弥陀佛。” “诸位施主,还请不要再打了。” “空花大师。” 众人又是一凛。 何道荣浮尘轻点,道:“牧青鸿终于赶来了。” “周统领,还请让藏龙甲列阵封路。” 周宁看了眼高林,转身掠向远处藏龙甲营地。 空花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这桃花镇并没有大靖遗库。大郦不过是想借着诸位的手,肃清桃花镇。” “哼!” “空花和尚,我等尊敬你,称你一声大师。但不代表你的话,能够入得了我们的耳。大郦皇帝颁下圣旨,许诺这大靖遗库就在这桃花镇,难道你觉得大郦皇帝的话不如你?” “他牧青鸿回来又如何?我等半座江湖几十名先天武人,就是压也压死他了。他找你来,如果是想让你镇场子,你空花和尚还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牧青鸿出现的瞬间,的确让这些人有过瞬间的失神和慌乱。 但面对牧青鸿背后的大靖遗库。 恐惧会被贪欲吞噬。 再加上人多势众,这些江湖高手已经忘了牧青鸿曾经脚踏了大郦整个江湖,才获得了这青天武圣的名号。 空花叹息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贫僧在此不代表任何一方,只是不愿看见诸位因为那镜中花水中月而丢了性命。” “空花和尚,你又怎知丢了性命的会是我等?” 空花看向那人,手指北岸河畔,黑色的铁甲在初日的照耀下已经拉开阵型,封住了离开桃花镇的去路。 三千藏龙甲,与伏龙甲一样,曾经势如破竹,推进大靖王朝的皇城。 “无论结果,出现在桃花镇的人,大郦是不会放任他离去的。” 听着空花的话。 “空花和尚,你既然知道如此,自己还来此地,就是因为你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若真慈悲,就奉劝牧青鸿让开了路,左右桃花镇的人都是死,倒不如临死前将那大靖遗库交给我等,也算是花钱给自己找个收尸的。” 空花微微叹息,回首对着牧青鸿道:“牧施主,贫僧说过,我现身于此,所说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牧青鸿却不回话,目光落在那名说话最多的先天武者身上,道:“既然诸位已经打定主意,牧某也只能用行动表示了。” 牧青鸿说罢,五指一抓,犹如青龙探爪,那人瞬间就被牧青鸿抓到身前,先天初期的武者如同婴儿一样被提在空中,咔嚓一声,竟被牧青鸿直接掐断咽喉,横死当场。 空花眉头微蹙,道:“牧施主,你这是何故?” 牧青鸿却是话锋一变,对空花道:“大师,桃花镇的结果天下人皆知,牧某不过是希望大师做个见证。” “见证?” 空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牧青鸿微微点头,眼中的悲伤已经失去,沉声道:“他们这些逐利而生的小人死不足惜,我要为殿下清扫大郦朝廷的锋刃。还请大师,为牧某守住这桃花镇的入口。” 随后,不给空花机会,直接腾空而起,以磅礴的灵气托着身躯,矗立在所有人的眼中,其声如雷:“大靖遗库就在这桃花镇中,尔等若要,就杀了我牧青鸿。空花大师,桃花镇此番不灭,将来大靖复国,为你建庙筑金身,还请替牧某守住桃花镇的入口。” 空花只能叹息,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是没想到牧青鸿为了陈仙朝,是要拉着所有人共赴黄泉。 面对众多江湖高手,他有口难辩,只叹道:阿弥陀佛。 “空花和尚,你还有什么可说,我来看看,你这占据江湖一斗的清净和尚,都有些什么本事。” 十几人围杀上去,刀剑齐上,招招直指空花要害。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8章再握屠刀 空花和尚。 谁人说和尚就是普度众生,就是心怀慈悲? 若是空花真的四大皆空,五根清净。 牧青鸿还会去找他? 当这个天下能把空花列为占据一斗的清净和尚时,他就已经不是遁入空门的和尚了。 这天下纷争名利。 有人为利。 空花则是为名。 大元王朝王龙虎,不过四十岁就成为清平观的天师,这比空花成为这天下七百三十座庙宇的大和尚还早了三年。 他不对人说,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憧憬。 连何道荣这样的半路出家的道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道观,他空花大师为何不能没有自己的庙宇? 牧青鸿这一句,建庙筑金身,旁人不懂,空花却听在心里。 人活一世。 争名逐利。 空花不是圣人,这个天下也生不出圣人。 此刻。 面对这天下半座江湖的高手,空花心境已经变了。 左右已经被牧青鸿阴了一手,倒不如将错就错,做一个新朝的得道高僧,也比在这旧世背负骂名的好。 “阿弥陀佛。” 这一句佛号,是要再握屠刀。 张维之原本已经准备动手,感受到此刻空花周身散发的气息,他不知该是高兴还是惋惜。 “空花和尚,你要杀人?” 身前的先天武人在质问。 空花道:“贫僧已入了这局,我不杀人谁杀人。” 空花未穿袈裟,他自离开北海,就是白色的僧衣一身,他这话说完真成了漫天的佛陀,一掌是百掌,杀意浓烈。 常言道:低眉菩萨,怒目金刚。 也许此刻的空花,应该是那怒目金刚。 杀一人是魔,杀百人则成佛。 这江湖之大,能够占据一斗,空花的境界不言而喻,他是先天,是中期,是这天下的巅峰强者之一。 一个和尚,之前还满口的阿弥陀佛。 转眼之间就成了杀人的怒目金刚。 李玄素提着惊鸿剑突然之间没有出手的机会,她踉跄跄地走到桃花镇的界牌旁,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生死。 事态在改变,却也没有脱离大局。 牧青鸿落在二十四桥上,他在等的人不是高林,不是钦天监的人,而是躲在暗处的放逐山的人。 放逐山。 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六朝并起之际,放逐山就不受六朝任何一朝的管辖。 放逐山。 以放逐为名,这里的人不属于六朝,是被六朝抛弃的罪人,却以自身强大的能量,建立了一个六朝都为之忌惮的地方。 牧青鸿去抢龙根草的时候,放逐山的强者就说过,他牧青鸿招惹了不能招惹的势力;牧青鸿并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是这天下最强的几人之一,只要他不想死,谁也杀不死。 此时此刻。 牧青鸿现身。 放逐山的强者也无需隐藏,他们要的是一个交待,只要抓住牧青鸿,他们就能逃脱责罚。 闵天云,放逐山闵家的至强,先天中期的强横存在。 匡浩,不弱闵家的放逐山霸主。 董朝生,最年轻的剑道天骄,剑气化意的超强剑客。 这三人一出现,连高林都感觉惊愕,他想过放逐山会来何人,却没想到,桃花镇这块饵料,竟然引来了巨物。 “这三人出现,或许后面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乱战又起。 桃花镇的强者宗师,因为牧青鸿的回归,热血沸腾;他们早把生死抛诸,在这场必死的战役中,拼尽全力,或死或生,都已经不重要,到了拿命去拼的时候。 直到真正的生死之战。 江湖人才意识到空花的强。 他根本不是一个和尚,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只半个时辰就有五名先天死在他的手中,这效率比之李玄素还要可怕。 就连张维之都愣了很久。 忽然想起空花因何遁入空门才释然。 不知是自语还是对柳启元说:他本就是杀星。 大郦王朝洪武29年。 这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做释真迦的杀人狂魔。 短短三个月,释真迦杀戮先天武人一十七人、重元武人三十六人、望气观海无法细数;一时间整个江湖人心惶惶,连百姓出门都要持刀带剑,生怕遇见释真迦这个可怕的杀人魔头。 大靖王朝北部,有一座内陆海,唤做北海。 北海边有座靖朝寺,这寺庙是大靖皇帝陈靖玄新修的庙宇,连同主持只有十二名和尚。 主持法号了因。 自知道释真迦此人之后,了因法师便离开北海,去寻释真迦。 四个月后,了因终于见到了释真迦,那时他的刀上正挑着一名赤身的少女。 了因的出现让释真迦杀意大起,他最是见不得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手中刀举起,便落在了了因法师的肩头,鲜血如注。 “阿弥陀佛。” “小僧该如何才能让施主放下屠刀?” 释真迦道:“这世间没人不怕死,你若是任我斩杀,不躲不闪,我便放下屠刀。” 了因法师双手合十,盘坐在释真迦的面前:“施主,请铭记口出之言,你来杀我,放下屠刀。” 释真迦冷笑,他见过很多假仁假义的人,每每当其真的要杀他们,他们开始求饶,开始说着让他恶心的话来。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了因也是一样,披着伪善的外衣,去争抢一世的盛名。 他要杀他。 刀落,砍在了因的肩头。 了因道:“施主,请放下屠刀。” 释真迦冷笑,他觉得了因还在装,了因没有觉察到死亡。 他的刀慢慢地从了因的血肉里拔出,希望看见了因痛苦的模样,然后向他求饶。 但了因法师没有,只是坐在释真迦的面前,说着放下屠刀。 释真迦大怒,一刀两刀不断地砍在了因法师的身上,他的皮肉都已经脱离了骨头。 了因法师却是抬起了手,缓缓地落在释真迦的手上,道:“我知你心中的苦,世间因果,缘起缘灭,此刻放下屠刀,便是重获新生。” 那一刻。 释真迦看着了因法师,从没有人真的走入他的心里,他会成为魔头,是因为这天下人都在逼他,没有人愿意接受他。 良久。 释真迦问道:“我杀了那么多人,我还是人吗?” 了因法师道:“小僧愿用这蝼蚁之命,换你重生。” 了因法师死在释真迦的面前,用自己的命唤醒了释真迦的真善,那一刻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放下了屠刀,披上了了因法师的袈裟,走进了北海靖朝寺。 空花。 明明之事,空空之花,了却因果。 自此释真迦已死,只有空花和尚遁入空门。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29章青天武圣 如今。 那杀人的魔头,又被牧青鸿唤醒。 秋日高升了。 一个大和尚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一掌掌落下是凶相毕露取人性命。 牧青鸿掌法风云,在三人的围攻之下,仍是上风。 闵天云三人不得不承认,再过十年,牧青鸿仍是这天下武人追之不及的巅峰。 董朝生的剑,是与顾妙哉交过手的剑客中,唯一一柄没有留在南朝十六剑门的。如此看来,能从顾妙哉手中活着回去,董朝生担得起放逐山超强剑客的名头。 他一剑刺出,剑光森寒数百米。 “剑锋:九黎天。” 这柄剑锁定牧青鸿的咽喉,强猛的功法秘技在灵气的加持之下,罡风都带起剑刃,看似一剑,实则剑有九重劲,一剑强过一剑。 牧青鸿双掌左右震退闵天云和匡浩,面对董朝生的剑势,他不退不闪,右掌上有青色鳞光闪动,竟是直直地拍向董朝生的剑尖。 “青天圣龙手。” 这一掌拍碎了董朝生的骄傲,他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有一天会被一只肉掌拍的粉碎。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牧青鸿一脚抽在他的面颊上。 董朝生只感觉是被猛兽撞了一记,听见了自己面颊骨骼的碎裂声,感受到耳畔倒流的劲风。 原以为到此就已经结束,但他低估了牧青鸿杀人时的狠辣。 他才抬眼,又看见追击而来的牧青鸿一手落下,五指扣在他的面堂上,狠狠地压入地面,用他的脸耕了十米的地,这世界便突然黑了。 匡浩与闵天云脸色同时一变,仿佛第一次看见先天武人如此干净利落又狠辣的战斗方式。 “不能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 匡浩低吼一声,闵天云心照不宣,二人的体表再次震荡起磅礴的灵气,同进同退,压向牧青鸿。 远望这一幕。 高林道:“大国师,董朝生一死,匡浩与闵天云稍显勉强,还请国师出手,助他二人斩杀牧青鸿。” 何道荣很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的。 没有顾妙哉,又等来了牧青鸿。 随着童宝钟和葛勉的死,朝廷不会让他活着回去了。 “无量天尊。” “还请高总管静候佳音,贫道去也。” 何道荣加入了战斗,似乎并没有改变战局的走向。 匡浩号称“三剑匡天下”,他那柄剑内有玄机,看似一柄,却是祖孙三柄剑,比那子母剑还强了一柄。 但遇上牧青鸿,他才知道,武人若是真的厉害,手脚也是最锋利的兵刃。 明明他们三人已经不给牧青鸿任何机会,但牧青鸿还是在白驹过隙之间,用那两根铁指将他的咽喉扼住,轻易地扯断撕裂。 唯一让他觉得荣幸的是,他是伤了武圣牧青鸿,他的剑孙子射入了牧青鸿的胸膛之中。 却也让他后悔的是,没有在那剑上涂抹上剧毒。 何道荣的浮尘也不是浮尘,那木柄之中藏着一柄小剑,他总用这剑杀人取其不意。 匡浩用自己的命伤了牧青鸿,何道荣不愿放过这绝佳的机会,他若不抓住机会,或许下一个死的就会是自己。 只可惜,他这小剑还没有抽出浮尘的木柄,牧青鸿的脸已经在他的面前放大。 “当年若不是陛下心系大靖的百姓,凭借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怎么能从他的手中活下命来。” 这算是牧青鸿解了何道荣多年以来的疑问,他本想说话,张了张嘴吐出的却是鲜血。 何道荣后悔的很,早该逃命的。 以他的境界,即便大郦王朝通缉他,他大可逃去其他的王朝逍遥快活。 他算天算地算别人,从来没有给自己算过。 早知道该给自己占一卦。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起。 闵天云大叫道:“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董朝生和匡浩死了,闵天云已经感到害怕,他朝着远处大叫,便立即有人从暗处飞身而来。 呼啦啦如同十几只乌鸦,都落在牧青鸿的身前。 牧青鸿道:“我还想着你们几个老家伙藏到哪里去了,非要等到家族里的好手死在我手里才出现。” 匡珩道:“你抢了龙根草,毁了灵药田,我们几家是必须有人要死的。他杀你不成,却也伤了你,我等再来抓你回去交差,两全其美。” 牧青鸿道:“放逐山,还需要向人交差?什么时候,你们也成了大郦的狗?” 董奉眠道:“你最好不要睁开眼睛,这个世界你所见的不过方寸之地。” 牧青鸿道:“那就开打吧!牧某这一次哪也不会跑,你们杀不掉我,我就杀死你们。” 闵天云道:“那你是必死了。” 他声音才落下,牧青鸿的五指已经抓在了他的脸上,那属于董朝生的死法,完美无缺的在他的身上又复制了一遍。 甚至多耕了五米,想来应该是闵天云的脸皮厚实些。 牧青鸿道:“下辈子记得,没有本事的时候一定要谦虚些。” 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 四名先天中期死在牧青鸿的手中。 他不过也是中期,却杀同境武人如同杀鸡。 高林的双手都在颤抖,他在兴奋,幻想着在那大开杀戒的人是自己。 “这天下只有一个青天武圣牧青鸿,比之陈靖玄,他更绝情,更狠毒。” “他是武圣。” “也是杀神。” 高林终究还是忍不住,他感觉体内有着怪异的波动,催促他加入战局。 他掠过二十四河,落在李玄素的身前,不去理会周遭的战斗,道:“李玄素,我杀了你娘,你不想报仇吗?” 李玄素道:“我本就要杀你。” 高林道:“你比你娘强多了,也比她年轻多了,你死在我手里,我真是幸运的人。” 李玄素不再说话了,她一直相信齐白星的话,杀人的时候,没必要废话。 她一剑飞出,剑光瞬眼三十剑。 这周围都是剑,好像李玄素长了三十条手臂。 却看见脸白如鬼的高林,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剑,这软剑如同一条银蛇,对着李玄素的剑光游走摆动,便将那些剑光一一化去。 李玄素已经发现,高林的本事又长了。 是六度重元还是七度重元? 但她仍是觉得自己是可以杀死高林的。 可李玄素低估了高林的修为,他这样一个没了男人根的人,为达目的能够做出很多常人无法做出的事情。 他不止强,还变态。 变态完全可以形容高林。 高林在宫中造了一间密室,在这里他隔三差五就抓来一个宫女,将她们脱光绑在床上;但少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高林只能对她们又掐又拧又舔又咬,用木棒生生折磨死,满足他那病态的需求。 像李玄素这样漂亮的少女,让他兴奋;尤其是染了一身血的李玄素,他恨不得立即扑上她的身子。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0章不定雷烟 梅凤銮突然落身在李玄素的面前,她的脸上还有泪痕,双眼有着血丝。 李玄素道:“梅娘,我会杀高林。” 梅凤銮道:“你不懂他的恶,境界高和会杀人是不一样的。” 高林道:“梅凤銮,你说的很对,我境界的确不高,但我有杀人的手段。或许,你们该试试。” “死太监,先死的是你。” 梅凤銮一剑冲了出去,不加防守。 柳重道死后,她的剑就变得不止霸道,更多绝情。 高林怪叫一声,真像一头夜枭。 太监本该声音尖锐才是,高林不同,他的声音低沉,是特别训练过的,为了掩盖着他那丢失的男人尊严。 他手中软剑化成了漫天的蛇雨剑光,将梅凤銮的剑气湮灭。 “没了男人该有的东西,连练的剑都是软的,高林你该找个男人睡上一觉,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强硬。” 梅凤銮不止剑法霸道,就连说的话都含着强横的攻击。 高林的脸很白,或许是涂抹了脂粉,看不出来恼羞成怒的模样。 但他手中的剑已经刺出的频繁,他太想先杀梅凤銮了。 她每一句话都在揭露着自己的伤疤,这样的女人他应该抓回去,用他特制的木棒杵死她。 高林有着很多杀人的手段,这话是不错的。 即便梅凤銮的境界强盛于他,但他七度重元的境界,这天下唯有他一人。 鸾凤的霸道,被高林的软剑纠缠,等到梅凤銮再想抽回剑,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高林的困杀陷阱之中。 他的五指指甲都像是剑,梅凤銮躲了几手,腹部依旧没有逃过他的爪功,殷红的血液瞬间就浸透了衣衫。 梅凤銮放弃了鸾凤剑,一掌拍向高林的天灵,却被高林早就准备好了应对。 当她丢了剑的那一刻,高林的软剑就已经绕过了梅凤銮的脑后,像是一条银蛇,对着梅凤銮的咽喉咬了下去。 她这一掌终是没有拍下去,但她从柳重道那里学了本事,两手死死地抓着高林的手腕,等待着李玄素前来收了高林的头颅。 高林的眼中都是惊恐,他不断用左手拍在梅凤銮的身上,终于等来了李玄素的剑光。 “你休想杀我。” “童子天罡气。” 高林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李玄素的剑光没有伤到他。 梅凤銮忽然笑了,用她那漏了气的喉咙吐出一句话来:“也只有你这个死太监,半百年纪还能保持童子身。” 梅凤銮死了,临死还在高林的心上扎了一刀。 桃花又落了。 高林的脸色忽然一变,施展童子天罡气,极其耗费灵气,但他现在不敢撤去半分灵气。 李玄素的剑变成了桃花,这漫天的桃花将高林笼罩起来。 “你杀了梅娘,你该碎尸万段。” 高林的脸色只是变了一瞬,他从没有忌惮过任何一个先天武人。 狂啸道:“李玄素,你唯一杀我的机会,就是和梅凤銮联手。你眼睁睁看着她死,你和我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 “桃花剑法:送葬。” 漫天的桃花里,看不见高林的身影,这桃花卷动得飞快,就连远处的牧青鸿等人都感到惊愕。 应该没有人能从这样的剑法里活下命来。 李玄素的脸色也终于变得苍白,接连施展两次神仙手段,她的武脉似乎枯竭了。 风声止时,桃花凋零了,惊鸿剑又回到李玄素的手中。 “你真的杀不掉我。” 一声咆哮。 李玄素的视野里,高林的身影突然放大,像是一只夜袭的枭,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上。 李玄素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桃花镇的界碑上,丢了惊鸿剑。 再看高林,模样已经极为骇人。 他的整条右臂都成了白骨,半个脸颊也没有了血肉,居然还能活着。 李玄素无力地道:“你的确是个鬼。” 这话说完,她又吐出一口血,脸色更加苍白。 高林满面的疯狂,痛苦地道:“我不该出手,你们本就是要死的。我低估了你,你毁了我啊。” 高林用着最后的力气,冲向李玄素:“咱家就是死也要为陛下杀了你这前朝余孽。”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 高林的身体被贯穿,插入地面。 姚半孝叹息一声,收了功法,道:“有些可惜,若是杀了李玄素这个先天中期,高林死的不亏。” 廖农雨这才看到了姚半孝的可怕。 他竟能隔空拨乱人的情绪。 不然,以高林的谨慎怎么可能突然间杀到南岸河畔,他本该打算坐山观虎斗的才是。 姚半孝道:“药王先生,这天下人都把你看错了。” 廖农雨心中一惊,左右看去,才惊愕地发现张维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前,好像身前没有这个人一样。 张维之道:“冯先生的不定雷烟还是和当年一样,防不胜防。” 不定雷烟。 廖农雨听到这个名字,额头上当即渗出一排冷汗。 三十年前,这天下有三个人让人闻风丧胆。 赶尸道人胡栈。 假善人穆三观。 不定雷烟冯呈。 他们三人,师出同门,形影不离。死在三人手中的江湖高手无法计算,他们杀人,不只是杀人,还要看着要杀的人先杀了自己的亲人友人。 冯呈的不定雷烟,不止可以挑动人的情绪,还能让人疯狂,变成嗜杀的魔头。等到那人杀光了亲人朋友,穆三观就会出手将其斩杀,再由胡栈驱赶这些尸体贩卖给精研邪术的密教。 那几年,没有人敢自诩正义,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直到普陀山那位天下第一的出现,三人很想试试,到底这位天下第一若是疯了,能不能屠戮了整个天下? 那一战,没有观战的人。 世人只知道,从普陀山只逃出来一个穆三观,也从那天以后从这个江湖上失踪了。 廖农雨不敢置信。 这该死的不定雷烟,怎么会成了大郦王朝奉天监的大监司? 他不能在留在姚半孝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成为突然杀向张维之的兵器。 对于寥农雨的谨慎,姚半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原以为桃花镇这片地方,他就是唯一可以掌控全局的人,真的没有想到,论隐藏,张维之胜他十分。 姚半孝道:“好久不曾听人提起不定雷烟的名字,我自己都觉得生疏。” 张维之道:“冯先生明知高林一旦失去谨慎必定会死,难道大郦皇帝连自己的贴身总管也容不下了?” 姚半孝道:“那自然不是,拓跋苍穹还是很依赖高林的。所以我才觉得,高林应该可以死在这里了。” 张维之的气已经罩住了姚半孝,随时都要杀人。 却听姚半孝道:“独占江湖九斗的南朝剑主,的确是这天下百年来不可一世的剑道宗师。你说若她疯了,这半座江湖能挡得住她吗?”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1章不染纤尘 张维之很清楚姚半孝不定雷烟的威力。 或许。 从顾妙哉出现,一剑杀了高林的时候,姚半孝就已经施了暗手。 他不能赌。 牧青鸿在用自己的命去杀戮这天下对大靖还有贪婪的人,这是他与牧青鸿商量好的,要为陈仙朝制造一个公平的机会。 只是这公平,却要用整个桃花镇的性命去填补。 但顾妙哉若是疯了,先杀的人一定是牧青鸿。 这是张维之不愿看到的。 投鼠忌器。 张维之忽然后悔的很,他早该出手,即便不能杀了姚半孝,也不会给他机会施展不定雷烟。 “药王先生,还是陪我静静看这场戏的好。先生若觉无趣,不妨与姚某打个赌,是牧青鸿先死还是放逐山的人先死;又或者是空花先死还是那几十个江湖宗师先死?” 张维之道:“你不问顾妙哉?” 姚半孝道:“她与徐长玄一战,青丝不乱,纤尘不染,她强的可怕。” 张维之道:“徐长玄没有死。” 姚半孝道:“我知道,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出手。他跟我一样,有着自己的打算,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张维之道:“拓跋苍穹若是知晓,大郦朝廷的监天司文武大监司心怀不轨,应当会被自己的有眼无珠活活气死。” 姚半孝轻笑道:“大郦的皇帝陛下也是一个可怕的人。” 张维之也笑道:“你以顾妙哉牵制我,但现在顾妙哉是空出手来的,谁能挡她?” 姚半孝道:“先生不妨猜一猜?” 张维之的眼神忽地阴冷了下来,道:“你三人中穆三观境界最弱都能活着走下普陀山,世人早该想到,你们没有死。是他杀不得你们?” 姚半孝道:“他若想杀,我们一招都活不下来。” 张维之不能再想,他也无法想,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铃铛声。 有一老道人高呼:“阴人上路,阳人让行。” 顾妙哉感受到对方的气,从很远就已经锁定了自己。 那老道人的身后跟着七八个跳跃而行的死尸,初看是远,再看已经到了近前。 老道人足有九尺身高,脸长如驴,瘦的像竹竿,宽松的道袍在身上随风鼓动,左手握着一盏铜铃,右手抓一杆黑幡扛在肩头。 顾妙哉道:“阁下的这副装扮很像应该死掉的那人。” 老道人道:“姑娘不用说很像,贫道正是那人。” 赶尸道人胡栈。 顾妙哉的脸上没有惊愕,道:“既然死过一次,道长为何还要来这桃花镇再死一回?” 胡栈道:“这里死的都是高手,他们死了,就是贫道的人了,有死人护着贫道,我很难死。顾姑娘剑术天下无双,应该还没有杀过死人吧?” 顾妙哉道:“死人不需要杀。” 胡栈前一秒脸上还有笑,下一秒身后的八具尸体就已经冲向顾妙哉,速度很快,比之活人一样灵敏,而且不惧寻常刀剑。 妙哉剑只是一把普通至极的剑,但在顾妙哉手中,便不普通。 胡栈手中铜铃摇晃不停,那八具尸体飞天遁地一样,将顾妙哉围在中间,刺鼻的腐臭气息,第一次让顾妙哉黛眉微蹙,她本就是有着洁癖的人,受不了这让人恶心的气息。 剑光闪烁的时候,胡栈微微一愣,他还没有看清剑,自己的八具尸体就已经成了遍地的碎尸。 “南朝剑主果然非同凡响,老道开眼了。” 胡栈黑幡狂舞,墨绿色的灵气从黑幡射入这附近江湖武人的尸身之上,那些死去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 王充、柳重道、梅凤銮、高林甚至是没了头颅的马家等人都重新握住了刀剑,随着胡栈的黑幡舞动掠向顾妙哉。 像是舞动在风中的一朵白花,顾妙哉的剑挥舞起,便不曾停下,每一剑都有死去的人再一次死去。 胡栈原以为这些死人中会有能够让顾妙哉剑下留情的人,但他错估了顾妙哉,她的剑无情的很,没有人能够近她身,她却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胡栈真的想不到,自己出现时,又是晃铃又是摇幡,原来是在给自己超度。 这一幕将很多人都惊住。 空花杀的兴起,他这和尚也不喊着阿弥陀佛,张嘴就是我要你的命,因为那些先天武者都想要他的命,他的头上血液已经掩盖了戒疤,白色的僧衣也成血衣,他也停住,去看着顾妙哉一剑杀了胡栈的这一幕。 但他不应该去看,因为这一眼,他的背后多了两柄剑,穿在胸膛。 但他又不后悔去看这一眼,因为这一眼,他才知晓当今这天下,还有如此完美的女子。 她,杀人时。 不染纤尘。 空花真的不再是空花,这一刻他是释真迦,杀人魔头。 张维之也是愣神,转瞬过后,道:“看来冯先生高估了胡栈的本事。” 姚半孝道:“我已经把顾妙哉想的足够可怕,还是低估了她。” 他说完这句话,竟不禁轻笑起来。 他笑,是因为顾妙哉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顾姑娘不愧独占江湖九斗的剑道宗师,老夫领教了。” 顾妙哉道:“我答应徐长玄要杀了你。” 姚半孝道:“顾姑娘做的到,胡栈一死,我就知道,老夫不该掺和这件事。” 顾妙哉的剑没人看见如何出的。 不定雷烟。 在江湖上凶了半辈子,被人惧怕了半辈子。 死的时候没有半点痛苦。 张维之道:“你该问问他,为什么能从普陀山活着出来。” 顾妙哉道:“我留在桃花镇是杀人的,不是来找答案的。但我现在却知道了你和牧青鸿的打算,你们早要如此,应该和四娘说清楚,那样我也不用走这一趟。” 张维之道:“顾姑娘要走?” 顾妙哉道:“我不走,我还要看着你们死,然后给你们收尸。” 张维之拱了拱手,道:“多谢顾姑娘。” 然后,张维之没有了顾虑。 他加入战局时,牧青鸿已经散乱了头发,身上也多了几处剑伤,但他仍然强的一塌糊涂,似乎他不想死,这天下就没有能够杀他的剑。 但张维之清楚,匡浩的那一剑是要命的。 “张维之,你救不了他。” 匡珩厉声道,他的气息依旧平稳。 “匡先生,张某此刻入局,是来杀诸位的。” 闵剑林道:“张维之,你别忘了自己也是从放逐山出去的,你该知道放逐山不能惹。” 张维之道:“闵先生,事已至此,动手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只有死了,新的江湖才能生出气象。” “气象?” “张维之,你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在他们眼里,你我都是蝼蚁,生得出什么气象?”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2章高湛卢死 两日时间,陈仙朝不眠不休的赶路。 他所经过的每一座城池,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人都仿佛看不见他,给了他日行千里的时间。 他不曾停留,也就无法获悉已经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桃花镇事件。 昨日夜间,齐白星就已经苏醒过来,让他意外的是自己的境界跌落了。 高湛卢虽然很失望,但是仍然打算要杀齐白星和陈仙朝。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高湛卢探出脑袋。 “这就是普渡城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齐白星道:“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但普渡城是天下唯一一座不能杀人的城池。” 高湛卢道:“我若是杀了人呢?” 齐白星道:“你会死。” “谁杀我?” “普陀山上的人。” 高湛卢有些惊喜地道:“是那位天下第一?” 齐白星摇摇头,道:“是天下第二。” 高湛卢笑道:“洪芝龙也行。” 陈仙朝却是问道:“白星叔,洪芝龙不是在东岛吗?” 高湛卢嘁了一声,道:“陈仙朝,你真是没有一点见识吗?普陀山就在东岛上,过了这普渡城,你先上的就是东岛。” 陈仙朝道:“那普渡城的规矩是洪芝龙定的?” 高湛卢道:“规矩虽然是天下第一定的,但洪芝龙是天下第一的徒弟,他师傅的规矩,你说洪芝龙要不要遵守?” 陈仙朝道:“那你打算进了城杀我?等着洪芝龙来杀你。” 高湛卢快速地点着头,道:“齐白星现在跟我一样都是重元境,他不一定护得住你。我想我应该能死在洪芝龙的手上。” 齐白星不怀疑高湛卢的话,他能以重元修为断了聂超一臂,必有超人之处。 以他此刻的状态,或许真的死在普渡城,陈仙朝才能登上普陀山。 马车进了城。 陈仙朝就看见一名身高八尺,模样俊朗的青年剑客挡在了他的去路。 齐白星与高湛卢都已经感受到来人身上强横的剑气。 “他是赵仙松吗?” 高湛卢问齐白星。 他没有见过赵仙松,只听人说过,赵仙松长的高,人也俊朗。 江湖上高个多,帅哥多,但又高又帅境界也高的,应该只有赵仙松自己了。 齐白星下了马车,目视着青年剑客,道:“你不该拿着那柄剑来找洪芝龙。” 赵仙松有些意外齐白星问出这话来,道:“似乎你并不知道,也罢。有人跟我说,你会死在普渡城里。所以,需要我带着陈仙朝上普陀山。” 青年剑客说完这话。 陈仙朝立即抽出了靖朝剑,指着赵仙松,道:“我不管你是赵仙松还是赵先紧,你若要杀他,先杀我。” 赵仙松瞥了眼陈仙朝,道:“是他替你去死,可不是我要杀他。” 高湛卢已经扛起了停渊。 “陈仙朝,他说的对。” “我早就说过,我是要杀你的。” 停渊的剑锋突然扫向陈仙朝,大剑在他的眼前放大,这一幕让陈仙朝瞬间愣住了,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了他不死,可以和聂超拼命的高湛卢,竟然真的要杀他。 他这瞬间的愣神,人已经被赵仙松一手抓走,齐白星不知何时从陈仙朝手中拿来了靖朝剑,抵挡住了停渊的横扫。 “放开我。” 陈仙朝体内的龙象气劲迸发而出,他一拳打在赵仙松的身上,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 “他们必然要死,这是他们的使命,否则有洪芝龙在,你上不了普陀山。” 陈仙朝不再反抗,盯着赵仙松,问:“什么是他们的使命?” 赵仙松道:“引洪芝龙出岛,而我送你上山。” 陈仙朝道:“你也是他们?” 赵仙松点头,道:“我若不是,你过了四明山,到达这里不会那么畅通无阻。” 普渡城不可以杀人,所以渐渐地也就理解成了这城里不能拔剑,不能出刀。 可现在,齐白星和高湛卢已经拼命,全然不顾这周遭的百姓。有的人跑,有的人却要看,到底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不顾山上的规矩? 转瞬间,两人已经交手几十招,剑气四散时,落在哪里,哪里就被一分两断。 停渊势大力沉,在高湛卢的手中却是耍的如臂使指,饶是齐白星都不得不感叹,高湛卢在重剑剑客之中,当属翘楚。 “齐白星,真是可惜,我原是打算死在你手里的。但现在有洪芝龙这个天下第二,我看不上你了。” 齐白星脚步连退,手中靖朝剑红芒闪耀,这剑削铁如泥,却没有斩断停渊,那也是一柄宝剑。 “你这样的年纪,也是可惜。我杀人时从不愿多说一句话,但我却要跟你说一句,齐某也想见识天下第二的剑有多快。” 这街道上似乎卷起了两道龙卷,从地面上屋顶,从东面往西面,剑气纵横时,连那些房屋建筑都被破坏坍塌。 高湛卢真的兴奋起来,他狂笑着,一剑一剑地压制着齐白星,但他的身上已经被靖朝剑新落了两处剑伤。 齐白星不愧惊鸿剑圣之名,即便境界跌落了,剑法依然超凡入圣。 高湛卢越是疯狂,齐白星越是冷静。 每一剑都要命。 赵仙松远望了一眼普陀山,道:“洪芝龙的气息近了,纵使你心中百般不愿,但你的境界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只说一句,别让他们死的不值得。” 陈仙朝低声道:“为什么一定他们一定要死?” 赵仙松道:“这是规矩,要打破规矩,就要付出代价。” 陈仙朝道:“就因为他是天下第一,他就可以立下规矩?” 赵仙松抓着陈仙朝的衣领,拉到面前,厉声道:“没错!你若是天下第一,你也可以立下规矩。别把你的优柔寡断放在我的面前,我答应送你上山已经是最后的让步。你心中有什么疑问,上了山自己去问。” 停渊舞动如狂风,高湛卢的疯狂在齐白星的剑下没有任何作用,他用自己的血肉迎合着靖朝剑。 齐白星已经感应到了洪芝龙的气,强横而霸道。 “高湛卢,这是最后一剑。” 他这话说完,像是一道惊鸿从高湛卢的面前一闪而过,靖朝剑贯穿了高湛卢的胸膛,被他一手握住,剑不染血。 高湛卢立在原地,将停渊插在身前,双手缓缓搭在剑柄上,轻声道:“终于可以死了···齐白星,好好看着洪芝龙的剑,到了下面说给我听听。” 他再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呢喃着:“牧青鸿,我再也不欠你了。” 随后。 从黄昏晚霞里,走来一个人。 “齐白星,你坏了普渡城的规矩,你的命要留下。”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3章一瞬白星 这声音生硬、霸道没有一丝感情。 齐白星没有见过洪芝龙,因为洪芝龙成名的时候,齐白星已经进了桃花镇。 关于洪芝龙,齐白星的信息来源于梅娘的情报网。 身为剑客,对于这位天下第二,他不止一次幻想过与洪芝龙的战斗,也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洪芝龙应该有的模样,此刻望着洪芝龙,齐白星有些不敢相信,这位天下第二竟生的如此普通。 一个鼻子两只眼,扔在人群里,转瞬就能忘记的模样。 齐白星也非是以貌取人,只是颠覆了自己心中的幻想,一时间有些意外。 短暂的相视。 齐白星道:“你若杀了我,算不算破了普渡城的规矩?” 洪芝龙摇头,道:“不算。” 齐白星道:“我杀人是坏了规矩,你杀人就不算?” 洪芝龙点头,道:“师傅让我守在东岛,定下普渡城的规矩,有人违反,我来惩戒。我杀你,是因为你杀人,而我是在守规矩。” 洪芝龙说这话时,手中的剑已经出鞘,齐白星认得这柄剑。 这柄剑叫做:龙阙。 属于陈靖玄。 齐白星道:“这剑不是你的。” 洪芝龙道:“这剑是赵仙松送给我的,他是个不错的人。” 齐白星笑道:“有人送你东西,他就不错?” 洪芝龙点头,道:“他送我一柄很好的剑,他自然不错。” 齐白星道:“我若送你一柄剑,你让我上山吗?” 洪芝龙摇头,道:“你坏了普渡城的规矩,你送我东西,你也要死。” 齐白星道:“所幸,你是个听话的人。” 洪芝龙不再说话,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龙阙的剑身上已经萦绕着磅礴的灵气,那股气势一散开,就压的齐白星几乎张不开眼睛,齐白星看着手中的靖朝剑,它竟也失去了往日的霸道,在龙阙的面前,乖得像儿子。 齐白星很清楚,面对洪芝龙,现在的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此刻。 他脑中曾与洪芝龙鏖战了千百回的战斗重叠在一起,突然让他莫名的兴奋,催动着体内三十六条武脉中所有的内力和灵气,将自己的气势提升到鼎盛的状态。 然后。 靖朝剑黑色剑身上跳动起赤红色的剑芒,剑光四散,如一道圆形的波纹,荡漾了数百米。 齐白星一脚踏在地上,飞身而起,在空中一转,剑尖直指洪芝龙;他的身躯似乎与剑合一,在赤红色的剑芒映射下,成了一颗流星,破空而来。 “剑官:一瞬白星。” 洪芝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锋利的剑,那强劲的罡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连皮肉都感受到了刺痛,这一剑刺出,没有回头路。 这一剑过后,世间不会再有第二剑。 他顶风而行,平凡的脸上没有波澜,手中龙阙剑,青芒一闪。 唰。 剑影重叠。 交错了空间。 齐白星落在洪芝龙的身后。 洪芝龙感到可惜,道:“你若是境界不曾跌落,这一剑可以伤我。” 龙阙归鞘,洪芝龙已经守住了规矩,正要离去。 齐白星的声音已经弱了,他将靖朝剑射向远空,随后问道:“洪芝龙,有酒吗?” 洪芝龙看着靖朝剑飞遁而走,不去阻拦,只道:“山上有,但你等不到。” 齐白星道:“有些可惜了,若是有酒送我,我会对高湛卢说,你这一剑,天下第一。” 白日的东岛上空划过一颗流星,落在了赵仙松的手中。 剑柄上还有余温。 “高湛卢和齐白星已经死了。” 陈仙朝接住赵仙松扔来的靖朝剑。 赵仙松的这句话,他不愿相信。 在他心里,齐白星是这天下最强的剑客,他不会死。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齐白星时,那如天上剑仙的模样,让他第一次想要成为一名剑客。 高湛卢自然也是很强的人,他曾以重元断了先天武人的一条臂膀。 陈仙朝抬头,看着赵仙松,道:“我会杀了洪芝龙。” 赵仙松道:“你突然放个屁,会让我想笑。” 随后。 转过身,指着上山的阶梯,又道:“我会留在这里等着洪芝龙,上山的路并不平坦,那里还有等着你的大郦甲士,你想杀洪芝龙,还是等到上了普陀山再说吧!” 陈仙朝问:“为什么洪芝龙在这里,我不能上山?” 赵仙松道:“因为他的妹妹需要大帝丹救命,你若死了,大帝丹就不再有主人。” 陈仙朝道:“那我如何也不会死了。” 上山的千层阶梯,每一层都守着一名身穿银甲的大郦重甲。 银色重甲,有个名字,叫做卧龙甲,与伏龙甲、藏龙甲并称为“大郦三甲”。 但卧龙甲更强。 每一甲都有观海境界。 阶梯的尽头,还有卧龙甲的统领。 先天初期境界。 黄甘。 当陈仙朝出现,卧龙甲就像是苏醒的石刻雕塑,一股杀伐气势笼罩了这条上山的路。 他们已经等了很久。 黄甘说过,只要杀了陈仙朝,他们就可以离开普陀山,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 他们要下山。 陈仙朝要上山。 “陈仙朝,请你死吧!” 第一名卧龙甲低沉地声音嘶吼着。 靖朝剑的红芒已经开始闪烁,关山极致,龙象气劲的威能远超一般武人。 观海境。 是武脉中内劲如海,气出如虎。 比之关山境,强出的便是内力的绵长。 但这样的境界,陈仙朝杀过。 他抬头看向山巅,千层阶梯,千名卧龙甲,千名观海境,他的剑已经刺出。 一剑破万甲,陈仙朝做不到。 但一剑破甲,靖朝剑做的到。 那名甲士手中的重剑才刚刚举起,陈仙朝已经掠过他的身边,朝着下一个甲士杀去。 死亡,变得极为简单。 生命,变得十分廉价。 这条上山的路,并不宽敞。 以卧龙甲的甲胄姿态,一个阶梯平台,至多站立两名甲士。 如同那日在郦靖道上,陈仙朝又获得了地利。 但他终究只是关山境,他杀人而上,总归无法避免身受剑伤。 卧龙甲已经死了十三人,陈仙朝的身上已经留下三道剑伤,但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因为这条路是高湛卢和齐白星用命给他换的。 不管前面是谁,他要活着走上普陀山。 天上的秋日将登山的路照耀的银光闪烁,陈仙朝如同一条红色的闪电,穿梭在银龙中间。 血液顺着阶梯流淌而下。 普渡城不能杀人,但东岛上却可以杀人,因为没人来管陈仙朝。 赵仙松等来了洪芝龙。 他成了守在上山路上的门神。 “你现在不能上山。” 洪芝龙道:“他离开东岛踏上登山的路,我便不能杀他,但我希望他死。” 赵仙松道:“很多人都希望他死,我也希望。为了他一个人,我觉得牧青鸿齐白星这样的人,死的不值得。大靖,是不可能复国的。” 洪芝龙道:“牧青鸿从没有奢望过大靖复国,他让陈仙朝上普陀山,不过是想要得到师傅的庇护。陈仙朝若不死在登山路上,只要上了山,他就不会死。” 赵仙松道:“山顶有黄甘守在那里,他上不了山。” 洪芝龙道:“王蛮儿不会让他死。”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4章帮你杀人 陈仙朝的眼睛快要被血液蒙住,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他的剑杀的人越多,他的心里就越是兴奋,沉浸在收割生命的快感中。 齐白星对他说过,剑随人心而动,剑可杀人,也可救人。 那时候陈仙朝却只记得。 剑,是用来杀人的。 陈仙朝的身后横陈着几十具卧龙甲,浴血而上的时候,没有一名卧龙甲后退,即便他们知道或许会死,仍是前赴后继。 “杀杀杀。” 这声音震得陈仙朝耳朵嗡鸣,这声音回荡在普陀山上。 “陈仙朝,你上不了山。” “为什么不能死在这里,让我们回家。” 陈仙朝的剑刺入这名卧龙甲的咽喉里,道:“我现在送你回家。” 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陈仙朝的剑依然锋利,但他的体力已经开始下降,一柄剑他可以挡,三柄剑五柄剑落下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 说到底,他入武道,时间还是太短。 “陈仙朝,不要停,你要上山。” “母亲还在山上等你。” 陈仙朝心底的咆哮催促着他的剑又从卧龙甲的身体中拔了出来,迸溅的血液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耳朵里忽然有着大剑破风的声音扫向他。 陈仙朝想要躲,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躲。 嗤。 大剑扫过陈仙朝的胸膛。 他像是从天空被射落的雄鹰,从阶梯上跌落。 那名卧龙甲兴奋呼啸。 “我伤了他。” “杀了他,我们可以回家了。” 滚下的趋势,在陈仙朝撞在一名卧龙甲的尸体上止住,他看着天空,视野里出现一个灰发的老人。 “陈仙朝,我叫王蛮儿,我帮你杀人。” 陈仙朝拄着剑,撑起身体,问:“为什么帮我杀人?你也有自己的使命?” 王蛮儿道:“为什么帮你杀人?”他想了想,道:“因为你太弱了,我不帮你杀人,你上不了普陀山。” 卧龙甲的剑又落下,陈仙朝便看见王蛮儿只是伸出了手,就有一道惊人的气势冲击而出,落在那些卧龙甲的身上,像是从他们的体内爆炸了一样,每个人瞬间解体,血液飞洒的到处都是。 陈仙朝跟着王蛮儿,上山的路似乎突然变得平坦了。 就像有齐白星高湛卢的时候,所有的危险他不需要顾虑,只要跟着他们身后,他就可以上山。 齐白星高湛卢死了。 他的路上又多了一位王蛮儿。 “我太弱了。” “所以,我只能依靠别人···” 陈仙朝看着手中的靖朝剑,想起对李玄素说的话,他突然笑了。 笑着自己的天真。 他只是桃花镇里的殿下。 离开桃花镇,很多人都可以杀他。 山风忽然来了。 陈仙朝站在阶梯的尽头,身后有着很多碎甲,王蛮儿杀了那么多人,气息却是一点也没有乱。 他是个很强的人。 王蛮儿狐疑地看着陈仙朝,他是亲眼看着卧龙甲在陈仙朝的胸膛留下一道剑伤,足以要命。 但现在,那剑伤却是已经止住流血,缓缓愈合。 但他没有问。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他也一样。 黄甘守在阶梯的尽头,这是一块平台,走下这里,才算是进入普陀山。 普陀山不是山的名字。 普陀山是天下第一建立的宗门。 和放逐山一样,不受王朝的管辖。 卧龙甲统领黄甘。 当年围杀陈靖玄的先天之一。 拓跋苍穹告诉他,大靖皇后不能离开普陀山,陈仙朝也不能进入普陀山。 所以,他站在这里,守着最后一关。 王蛮儿道:“黄甘,你准备好了?” 黄甘道:“陈仙朝进了普陀山,你也会死。” 王蛮儿道:“我本来就是给他铺路的,一把年纪离不开这普陀山,活着也是无趣。” 黄甘道:“那你来杀我。” 王蛮儿对着陈仙朝伸出手,道:“陈仙朝,把你的剑借我用。” 靖朝剑入手,王蛮儿啧啧两声,道:“是柄新剑,看来司徒铁的儿子也有了宗师的本事。这应是大靖司徒的最后一柄剑。” 陈仙朝明白眼前的黄甘也强,不然王蛮儿不会问他借剑。 可是。 王蛮儿走到黄甘面前,将靖朝剑却是缓缓刺入黄甘的胸膛。 他不避也不躲。 只是感叹着:“很锋利的剑。” 黄甘的声音淡然,将靖朝剑从自己的胸膛拔出来,站在陈仙朝面前,递出靖朝剑。 “当年陈靖玄没有杀我,今天我还你一命。” 他看着上山路上死去的甲士,道:“我曾答应他们,会让他们回家的。陈仙朝,不要下山了,别让他们死的不值得。” 黄甘死了。 陈仙朝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坦然地去死? 他突然侧首,望向王蛮儿,问:“黄甘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你也会死?” 王蛮儿道:“这是规矩。” 陈仙朝道:“又是天下第一的规矩?” 王蛮儿道:“是的。” 陈仙朝道:“我只不过是想要见我的母亲,想要拿回大靖皇室留下的大帝丹,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王蛮儿道:“你可能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从你离开桃花镇开始,大郦王朝从始至终想要杀的就只是牧青鸿。桃花镇只是陪葬,而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大郦王朝用来钳制牧青鸿。” “但对牧青鸿和桃花镇的人而言,你很重要,他们可以死,你不能死。所以,牧青鸿需要一个可以保住你的地方。普陀山,是和放逐山一样的地方,有着颠覆王朝的力量。只要你到了这里,你就不会死。而作为你上山的代价,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 陈仙朝道:“为什么要用你们的命送我上山?” 王蛮儿道:“因为我们都是大靖的人,因为你在牧青鸿的眼里,还是大靖的希望。他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用他自己的命,用我们的命,用桃花镇的命让你活着。” 陈仙朝道:“这些与普陀山又有什么关系?” 王蛮儿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普陀山。 “因为天下第一叫做拓跋静昙。” 陈仙朝惊愕的神情看在王蛮儿眼里,他忽然笑着,道:“对,就是这种表情,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跟你一样。我想不通,牧青鸿为什么要找一个大郦皇室的人,保护你这个大靖的希望。”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5章拓跋静昙 陈靖玄活着的时候,天下第一从没有承认过他是天下第一。 那柄龙阙,悬挂在陈靖玄的腰间,镇压着整座江湖。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世人奉为‘剑道真神’的人,为了大靖百姓,自刎在皇城之上。 王蛮儿以前不明白。 他以为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就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可这世界,强大从来都只是一个形容词。 你的强大面前,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王蛮儿有些后悔。 若是不曾开眼,做一只井底之蛙,也绝对是幸福的。 陈仙朝问:“所以,你现在知道是为什么?” 王蛮儿道:“因为拓跋静昙亲口答应牧青鸿,我们这些大靖武人的命可以换取这天下十年太平。等你上山,大郦在南朝边境的甲士就会退兵。” 陈仙朝道:“天下第一不是大郦的皇帝。” 王蛮儿道:“他的确不是,但他要杀大郦皇帝谁也阻止不了。” 陈仙朝道:“他是拓跋氏,怎么会杀大郦皇帝?” 王蛮儿道:“这就是他的规矩。他答应会给天下十年太平,这天下必须太平十年,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 陈仙朝问:“你们真的信任拓跋静昙的话?” 王蛮儿道:“我们信任的是牧青鸿,大靖的武人是早该死在十三年前的,因为牧青鸿,我们已经多活了十三年,若是临死前还能为天下换取十年太平,这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交易。”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会活着。” 远远地走来一名白衣青年,在陈仙朝和王蛮儿脚下的平台前停了脚步。 “陈公子,请杀了王蛮儿随我去见师傅。” 一条人命,成了陈仙朝进入普陀山的钥匙。 青年说的极为平淡,好像王蛮儿的命不是命。 王蛮儿也觉得平常,淡然道:“殿下,请进山。” 他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等着陈仙朝持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陈仙朝看着视死如归的王蛮儿,看着神情淡然的青年,缓缓托起了靖朝剑。 他站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先生,请你走好。” 剑。 刺入王蛮儿的胸膛。 很快。 陈仙朝只想给王蛮儿一个痛快。 王蛮儿觉得十分欣慰,眼前的大靖殿下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软蛋。 他已经没有要说的话,只是用着最后一口气,帮着陈仙朝微微颤抖的手抽出了靖朝剑。 青年道:“陈公子,请。” 陈仙朝觉得脚步很重,艰难地走下平台,进入普陀山的宗门。 他回头看着王蛮儿和黄甘,他们像是两尊守在普陀山的山神,屹立不倒。 青年引着陈仙朝,在慈航大殿前缓缓停步,微微侧身,示意陈仙朝进入殿中。 殿门巨大,甚至站在门前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陈仙朝进了大殿,脚步却是猛然一顿,这大殿中突然响彻而起的剑鸣让他头晕目眩。 他竭力抬眼去看,是四周挂满了剑的墙壁。 那些剑在咆哮,并非是因为他手中的靖朝剑。 而是。 从殿中深处,走出的一人。 这人身有八尺,面如白玉。 陈仙朝或许觉得。 天下第一似乎并不只是形容他的修为,连容貌也是。 随着他的出现,不止这大殿中的所有剑,就连陈仙朝手中的靖朝剑也安静下来。 他之前的那些不适一瞬消失。 只是看着天下第一,陈仙朝像是面对一座浩瀚大海。 那人静静地走来,又成了压在陈仙朝身上的巍峨高山,让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让他的心跳开始剧烈。 明明那人什么也没做。 陈仙朝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道:“晚辈陈仙朝,见过前辈。” 拓跋静昙道:“陈仙朝,我忽然觉得你的命换他们,有些不值得。” 这样的话,陈仙朝不想再听。 他只开口道:“前辈,晚辈上山,是要取回大靖先祖留在这里的大帝丹。” 拓跋静昙道:“你跟我一样,不喜欢废话。” 陈仙朝道:“在前辈眼中,晚辈没有秘密,多余的话是浪费时间。” 拓跋静昙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陈仙朝道:“前辈有自己的规矩,既然前辈已经和牧青鸿承诺了规矩,现在晚辈并不怕前辈杀我。” 拓跋静昙道:“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了规矩,的确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是强者的自傲。 “你要大帝丹,随我来。” 陈仙朝又跟着拓跋静昙从大殿的侧门走出,视野之中便是豁然另外一番景象。 像是隐藏在世界之外的桃源之地,没有阁楼大殿,只是十几座简朴的木屋,将大殿后的一片空地围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气味,有六七人正在药田里锄草。 这不像是天下第一的宗门。 拓跋静昙带着陈仙朝来到一间木屋前时,屋中坐着一名少女正在织布。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如同一个陶瓷做成的娃娃,见拓跋静昙出现,连忙起身,恭敬地喊着:师傅。 拓跋静昙没有理会少女,却是侧首对陈仙朝道:“杀了她你就能拿到大帝丹。” 少女闻言,孱弱的身子陡然一颤,目光落在陈仙朝的脸上。 杀人取丹。 陈仙朝眉头微蹙,看向拓跋静昙,道:“前辈,晚辈不明白,拿回我大靖的东西,为什么要杀人?” 拓跋静昙道:“大帝丹在她体内。” 陈仙朝问:“她是谁?” 拓跋静昙道:“她是洪芝龙的妹妹。” 陈仙朝道:“是前辈将大帝丹放在她的体内?” 拓跋静昙道:“大帝丹需要生人的气血保存,一进入体内就会与心脉相连,前提是这个人不曾步入武道。这丹能救人也能吃人,你不杀她,大帝丹可以救她。” 陈仙朝走到少女的面前,那少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靖朝剑出鞘,他看着少女。 挥剑而下。 就在靖朝剑的前锋将要刺入少女胸膛之际。 陈仙朝突然停住了剑。 拓跋静昙道:“你要放弃大帝丹?” 陈仙朝道:“我要杀她,总要知道她的名字。” 拓跋静昙道:“一个死人的名字,不重要。” 陈仙朝道:“她因我而死,很重要。” 少女颤巍巍地起身,站在陈仙朝的面前,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花,但似乎也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惊慌之后便只剩下淡然。 “公子,我叫洪瑶。” 陈仙朝道:“洪瑶姑娘,多谢。” 那剑就不再停留,贯入洪瑶的胸膛。 拓跋静昙手指一扯,一颗紫金色拇指大小的丹药从洪瑶的心口处缓缓飞出,悬浮在陈仙朝的面前。 丹药上面,还有温热的血。 陈仙朝拔出剑,一手抓住大帝丹,豁然转身,只想立即走出这间木屋。 拓跋静昙道:“还有一件事,这丫头唤你母亲干娘。” 陈仙朝的剑豁然抵在拓跋静昙的咽喉。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这也是你的规矩?”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6章规矩之内 拓跋静昙的眼神不起波澜,陈仙朝的剑在他眼中,孱弱的如同婴儿一怒,举起的一条奶棒。 他噙着莫名的笑意,道:“是我的规矩。” 陈仙朝想要一剑杀死拓跋静昙,但他的剑刺不穿拓跋静昙的咽喉。 拓跋静昙食指轻轻拨开靖朝剑,道:“陈仙朝,虚伪的正义宣泄完了吗?” 陈仙朝收起了剑,他心里的正义的确宣泄完了。 柳启元教他的东西,已经彻底被这世间的规则所湮灭。 规矩。 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 陈仙朝道:“我要见我母亲。” 拓跋静昙道:“你应该见她一面。” 药田的一角,可见一片竹林,陈仙朝站在竹林中的阁楼前,将手中的靖朝剑放在地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尽可能地遮挡着他身上的剑伤。 还没有走入阁楼,耳畔已经听见木鱼的敲击声,空气里也有着淡淡的檀香。 陈仙朝心跳的好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母亲。 他已经记不起长什么模样。 母亲还能记得自己的模样吗? 陈仙朝踏上阁楼的阶梯,那一瞬间,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站在门前,阁楼中的厅堂摆放着一尊菩萨的雕像,佛堂下的蒲团上,跪着一名妇人。 “瑶瑶,是你吗?” 妇人没有回身,轻声询问着。 “母亲···” 陈仙朝觉得喉咙被堵住,很多话突然说不出口。 妇人猛然起身,回首看着陈仙朝。 陈仙朝的心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浓云,他面前的妇人实在太老了,如同耄耋之年的老妪,与他想象的母亲,没有契合之处。 大靖的皇后。 秦我卿。 当年不曾嫁给陈靖玄时,就是天下公认的第一美人。 秦我卿嫁给陈靖玄时,世人觉得,也只有陈靖玄配得上这位第一美人。 算算时间。 秦我卿现在不过四十三岁。 十三年的时间。 她不该老成这般模样。 “仙朝。” 秦我卿踉跄着走到陈仙朝的面前,她佝偻的身躯只到陈仙朝的胸膛,她抬眼看着陈仙朝,像是被阳光照耀着眼睛,睁不开眼。 “我的孩子···” 秦我卿摸索着,想要抱住陈仙朝,想要看看陈仙朝。 但她的眼睛,早已经看不见。 陈仙朝握住秦我卿的双手,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地逃出眼眶。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 秦我卿枯老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陈仙朝的脸,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仙朝,你长大了。” 拓跋静昙进入阁楼。 秦我卿道:“拓跋先生,谢谢你。” 拓跋静昙道:“我既然答应牧青鸿,便不会食言。” 秦我卿柔声道:“仙朝,以后娘亲不在了,你能答应娘亲照顾瑶瑶丫头吗?” 陈仙朝低着头,他的手上还有洪瑶干涸的血迹。 但他不想骗自己的母亲。 “洪瑶,已经死在我的剑下。” 陈仙朝的声音很低,他希望秦我卿听不见,自己也就不算骗她。 秦我卿道:“死了也好,她的命本来也苦。” 秦我卿说罢,又回到蒲团上跪下。 好像重逢自己的儿子,她并没有很激动。 母子之间,有着陌生。 拓跋静昙五指一招,阁楼外的靖朝剑落入掌中。 剑来的突然。 陈仙朝猛然看向拓跋静昙。 咆哮着:“你要做什么?” 秦我卿道:“仙朝,不要记恨拓跋先生,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母亲,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陈仙朝跪在秦我卿的面前。 他等了十三年,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母亲。 他们不过才刚见面。 拓跋静昙道:“她用自己的命保存了大帝丹十二年,气血早就亏空,每日都要忍受血脉折磨的痛苦。如果不是牧青鸿告诉她,你会上山,她活不到现在。” “现在你既然来了,她的命也可以宣告结束,你无法阻止,她也在我的规矩之内。” 陈仙朝猛然起身。 却被秦我卿拉住了手。 “这些年若没有瑶瑶,我早就死了。她对我来说,已经是我的女儿。” “你杀了她,我不能原谅你,因为我已经想不起你的样子,你对我来说,已经是陌生人。” 秦我卿重新敲响木鱼。 靖朝剑出鞘。 拓跋静昙站在陈仙朝的面前,道:“你若不能杀,我可以替你动手。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陈仙朝摇着头,他听不明白秦我卿的话。 明明刚才母亲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就因为自己杀了洪瑶吗? “拓跋静昙,她不能死,她是我的母亲,她不能死。” 拓跋静昙道:“齐白星可以死,高湛卢可以死,王蛮儿可以死,桃花镇里的牧青鸿可以死,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你的母亲不能死,你是谁?” 陈仙朝豁然咆哮起来:“是,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拓跋静昙道:“你没有能力违反我的规矩,我说她死,她一定要死。” 陈仙朝忽然觉得自己的四肢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他握住了拓跋静昙手中的靖朝剑,转身指向秦我卿。 拓跋静昙道:“作为儿子,你应该亲手结束秦我卿的痛苦。” 陈仙朝全身都在颤抖,他的牙关紧咬着,血液已经从他的嘴角溢出,但他不能阻止身体上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些并不是拓跋静昙的灵气或内力,而是一条条丝线。 “母亲,请你不要这样。” 陈仙朝看见那些丝线的源头来自秦我卿,他的悲伤就像是决堤的洪流,瞬间让他崩溃。 木鱼声仍然不停,秦我卿如同没有听见陈仙朝的话。 剑缓缓没入她的心口。 秦我卿终于停了手,轻声道:“不要记着我是你的母亲,你要恨,就恨自己不够强,你只能让别人保护着。” 她本就气血亏空,这一剑很快要了她的命。 气绝的那一刻。 陈仙朝似乎听见母亲口中说出的:孩子,对不起。 噗嗤。 鲜血从陈仙朝的口中喷向空中,散落成血花。 “为什么?” “为什么?” 陈仙朝抱着秦我卿的尸体,涕泪横流,他不能接受母亲的死,更不能接受是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拓跋静昙道:“你最好不能接受,从此疯癫。” 陈仙朝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喊着:“拓跋静昙,都是你的规矩,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拓跋静昙道:“你要活着,需要活在黑暗里。你应该听从秦我卿的话,要恨就恨你自己不够强大。”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陈仙朝抱着母亲,呢喃着,好像真的会疯癫。 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的孟蚕,不知道陈仙朝又遇见了什么事情。 “这小子的意识快要崩溃了。” 天龙和神象又在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灵魂之力。 “我真不该出现在这小子的面前,那么久的时间居然还没有突破到望气的境界,真是废物。” 孟蚕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仍是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灵魂之力,修补陈仙朝快要崩溃的意识海。 她的强大绝对是陈仙朝无法想象的存在。 “臭小子,你应该谢谢我,因为我,虽然你变成了无情的人,但我又救了你一命。” 拓跋静昙的眉头微微一蹙,他在陈仙朝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似乎正在竭力地拉扯着陈仙朝几近崩溃的意识回归肉体。 陡然。 陈仙朝的双眼猛然一冷,他望向拓跋静昙。 这一眼。 拓跋静昙好像真的看见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7章始终都在桃花镇 亲手杀掉自己的母亲,陈仙朝的心,在这一刻已经死了。 拓跋静昙说的没错。 他没有能力违反天下第一的规矩。 他要恨。 只能恨自己不够强大。 陈仙朝抱起母亲的尸体,失了魂一样地走出木屋。 普陀山。 他再也不要留在这里。 拓跋静昙道:“陈仙朝,你确定要下山?” 陈仙朝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伪肮脏的,没有资格成为我母亲的埋身之地。” 拓跋静昙道:“你要下山,那些为你铺路的大靖宗师死的不值得。” 陈仙朝没有理会拓跋静昙。 这一刻,他觉得天下第一,拓跋静昙配不上。 他穿过这片木屋,穿过普渡大殿。 那名青年站在他的面前。 青年看着陈仙朝冰冷面庞上不断流淌泪水,微微一愣。 继而道:“陈公子,无法改变的事情,你要学着接受。只有活下来,才能去改变。” 陈仙朝没有停止脚步。 青年跟在身边,继续道:“你现在下山还能去哪里?大郦已经散布了桃花镇有着大靖遗库的消息,半座江湖的高手都要抹杀桃花镇,王充死了,柳重道死了,梅凤銮也死了,就是现在空花和尚和牧青鸿都已经受了重伤,你回去岂非是让他们白白死掉?” 陈仙朝的脚步突然停住,他看着青年,喉咙里干涩的像是被人死死地扼住。 “柳大哥、梅娘、王充叔···” 脑海里突然闪过的那些人,而后又浮现那个整日跟在自己身后的丫头。 “我要回去。” 青年摇着头,叹着气。 “你回不去的。” “你杀了洪瑶,洪芝龙或许是会疯的,你可能连东岛都出不去。” 陈仙朝已经站在王蛮儿的身边,却道:“先生能否帮我将王蛮儿和黄甘的尸身送下山?” 青年一脸的不愿意。 但身体却很诚实,一左一右扛起了王蛮儿和黄甘,他清瘦的身体扛起二人,却是丝毫不费力的模样,跟在陈仙朝的身后,口中劝说的话还没有结束。 下山的路上仍然有很多卧龙甲,只是他们再也没有能力阻止陈仙朝。 但让陈仙朝觉得,下山的路更难走。 怀中的母亲,清瘦的模样,却重的如同一座山,他脸上的泪痕始终没有干,他的眼泪早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像是坏掉的水阀。 千层阶梯很快到了尽头。 陈仙朝远远看见赵仙松和洪芝龙站在出岛的路上。 青年紧跟了两步,道:“待会你就说师傅答应你,可以选择地点埋葬你的母亲,我可以跟着你离开,记得,千万不要提洪瑶的事情。” 陈仙朝走到二人的面前。 看着洪芝龙,道:“洪芝龙,我杀了你妹。” 青年像是看着一个傻子看着陈仙朝。 赵仙松的脸色立即也变化,他已经感受到洪芝龙体内散发的可怕杀意。 “你说什么?” 洪芝龙的咆哮,像是一头猛虎的嘶吼,震的陈仙朝耳膜都要破裂。 陈仙朝道:“我杀了洪瑶,取走了她心脉中的大帝丹。” 剑光忽然跳起。 铛。 赵仙松的剑瞬间挑开了洪芝龙刺向陈仙朝咽喉的剑。 “赵仙松,你也想死?” 赵仙松挡在陈仙朝面前,道:“洪芝龙,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陈仙朝不能死。” “你怎么能知道我的心情?” 洪芝龙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他咆哮着:“我答应过我的父母,就算是死,也会死在妹妹前面。她现在死了,被陈仙朝杀死了,你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 赵仙松道:“陈仙朝的背后是整个南朝百姓的命,他若死了,拓跋静昙的承诺便会消失,这天下将不会太平。” “天下不太平,关我什么事,我要杀了他,为我妹妹报仇。” 青年道:“洪师兄,你要杀陈仙朝,还请等他葬了母亲。” 洪芝龙凌厉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吼道:“陆亭,你也要阻我?” 陆亭道:“洪师兄,这是师傅的意思。” 陈仙朝看向陆亭,他不曾记得拓跋静昙说过这样的花。 洪芝龙忍着悲伤,低声道:“师傅说,他上了山我不能动他。可他现在已经杀了我妹妹下了山,他必须死。” 陆亭道:“洪师兄当真要违反师傅的规矩?小师妹已经死了,她现在还在房间里,你要她的尸体得不到归宿吗?” “师傅的规矩···” 洪芝龙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 “陆亭,带他走,不要让他死了,他要死在我的剑下。” 洪芝龙说罢,向着山巅而去,像是一道风。 陆亭长长地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一样,道:“还好是洪师兄,他是最听师傅的话。” 有着赵仙松和陆亭陪同,陈仙朝出岛进城的路没人敢阻。 黄甘的尸体被陆亭放在了城中府衙,又找了两辆马车,一辆拉着王蛮儿、齐白星和高湛卢;一辆拉着陈仙朝和秦我卿。 赵仙松驾车,陆亭陪在一旁。 赵仙松对于陆亭的之前的说辞抱有怀疑的态度,拓跋静昙的规矩,不可能轻易违反。 他问:“让陈仙朝离岛真的是拓跋前辈的意思?” 陆亭道:“师傅若不开口,我没有那个胆子。” 赵仙松道:“可他若回了桃花镇,必然是死路一条,如此一来,前辈承诺牧青鸿的十年太平,岂非是自己打破了?” 陆亭也是无奈,道:“规矩是师傅定的,他说不算数,那就不算数。你若有胆子可以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去质问。” 赵仙松道:“那我是没有那个胆子的,不过这样的话,陈仙朝便不能死在洪芝龙手中了。若不然,这天下没有拓跋前辈制约着,大郦的甲士等不及要南下入侵南朝了。” 陆亭道:“你觉得,陈仙朝下了山,这天下就不会乱了?师傅答应牧青鸿,前提大靖亡国宗师死绝,独独活他一个陈仙朝。这对于大郦皇帝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可现在,桃花镇那边还没有结束,陈仙朝就已经下了山。他回到桃花镇,牧青鸿还会心甘情愿地被杀吗?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赵仙松回首看了眼车厢,陈仙朝一直保持着失魂的状态。 他亲眼见过母亲死在面前,能够体会此刻陈仙朝的心情,回过头来,道:“你太小看拓跋苍穹了,大郦的钦天监已经今非昔比,现在那些还没有露面的先天高手若是联起手来,也有横杀牧青鸿的力量。” 陆亭道:“陈仙朝此次回桃花镇岂不是自找死路?” 赵仙松道:“这或许就是他的命,牧青鸿用所有人的命想要改变他的命,可惜天意难违,大靖的希望注定要湮灭在桃花镇。” 陆亭叹了口气:“唉!如此,希望始于桃花镇,希望也终于桃花镇。” 这一切的谈话,都被陈仙朝听在耳中。 他的确是对不起牧青鸿。 对不起每一个为了他能活着的大靖宗师。 他缓缓放下车帘,从怀中掏出大帝丹,看着秦我卿。 “母亲,您说得对,是孩儿太弱了,所以才要大家的命为我铺路。” “我的天真不会再有了,这一次孩儿若不死,我会成为制定规矩的人。”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8章冲破关天六死脉 张维之这一生只炼制过三颗大帝丹。 陈靖玄的父亲服用过一颗,只修炼到望气境就死在了六宫嫔妃的身上。 直到陈靖玄峥嵘而起,大帝经的强横才真正展露在天下人的面前。 从那天开始,那柄龙阙镇压了江湖剑道十几年。 这江湖,每一个武人都想得到大帝经和大帝丹。 但普陀山立在那东岛山巅之上,没有人敢上去;桃花镇划在那北雁山之下,也没有人敢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拓跋静昙在陈靖玄死后拿走了大帝丹,当年秦我卿也不会选择登上普陀山。 秦我卿相信的是,拓跋静昙拿走大帝丹的目的,就是想要大帝经。 因此,她一旦上山,拓跋静昙就不会让她死。 起初。 拓跋静昙想要的的确是大帝经。 但与牧青鸿进行了一场世人不知道的决战之后,就改变了心态。 他不可能废除自己先天境界的修为,重修大帝经。 陈仙朝也不会知道。 大帝丹的药引,本就是一颗活人的心,所以它的保存方式才需要放置在生人的体内。 秦我卿用自己的心血保存了大帝丹十二年,她的模样才比正常人看起来更加苍老。 直到秦我卿无法承受大帝丹的噬心之力,拓跋静昙才将大帝丹放在了洪瑶的体内。 而洪瑶自幼就多病,半条命是靠着洪芝龙灵气支撑活着。 拓跋静昙答应洪芝龙,陈仙朝若是死了,这颗大帝丹可以让洪瑶彻底康复,再不受病痛的折磨。 但洪瑶没等到陈仙朝死。 此刻。 陈仙朝看着手中的大帝丹,丹体上还有洪瑶殷红的血液。 去杀一个无辜的人。 陈仙朝曾经看不起的剑客,他已经做了一次。 但他已经答应过齐白星,要让这天下再看一看陈靖玄的剑。 为了变强,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包括杀一个无辜的人。 这天下本就没有公平。 拓跋静昙也已经告诉他,这天下不需要天真和仁义。 只要足够强大。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大帝丹入口,带着洪瑶的血腥味,瞬间便融入到陈仙朝心脉之中。 “白星叔曾经说过,大帝丹进入心脉之后,不会立即融化,需要以大帝经的力量催动,使其药力可以依附在心脉之上形成一层保护膜,如此便可承受冲击天关六死脉时的反噬之力。” 陈仙朝心中回忆着齐白星对他说的话,也在缓缓催动龙象气劲去融合大帝丹的药力。 只片刻。 陈仙朝已经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感觉从自己的心脉传来,像是赤身立足于寒风冷雪之中,突然天降了一床暖被,整个身躯都舒适起来。 与此同时。 积压了几日的三十六条武脉,也成了拥堵在一线峡口的洪流,只等着陈仙朝前来开闸,它们要爆发,要冲击。 关天六死脉。 是矗立在关山之后六座大山,是武人阎罗门前的六尊死神。 但现在。 陈仙朝的龙象气劲大军气势汹汹。 不管是高山还是死神,谁挡谁炸。 关天死脉第一条。 陈仙朝似乎真的看见,它化成了一尊收割生命的地狱死神,阻挡在登山的狭窄道路上。 以前。 或许即便有大帝丹辅助,他也会忌惮,会害怕自己会不会死在死脉冲击之中。 现在。 他的路上没有可以让他害怕的存在。 谁挡杀谁。 轰轰轰。 武脉中响起了龙象气劲的咆哮,天神下凡一样,瞬间轰炸了关天死脉第一条。 然后。 陈仙朝就看见,挡在眼前的第一座巍峨高山轰然破碎了,那些山峦碎石化成了磅礴的龙象气劲,汇聚在武脉之中。 他的龙象大军有了第一个将军,甚至不需要他的主动运转,他的龙象气劲便已经开始攻打关天死脉第二条。 不仅井然有序。 更是强横霸道。 虽是如此,死脉毕竟蕴含着危机,稍不留神就会令武人身死道消。 陈仙朝此刻也一样,死脉冲破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心脉之中涌入了破碎心脏的力量。 仿佛。 前线大军正在冲杀,后方大本营遭遇了大批敌军偷袭。 但在大帝丹和龙象气劲的防守之下,这一波死脉的反冲之力,很快就被消灭。 如此反复。 每一次陈仙朝活下来,他的内力几乎倍增,那股气势强横的远超关山境十倍不止。 这种变故。 瞒不过赵仙松和陆亭的感知。 他们不清楚陈仙朝做了什么,却能够清楚的感知到陈仙朝的修为提升的很快。 陆亭道:“他还没有突破关山境。” 赵仙松道:“这样的气势,观海境他可以随意杀。” 关天死脉第五条。 陈仙朝明显的感受到,死脉的关口变得不一样。 坚固的如同精钢。 而在关口的面前,还站立着两尊死脉之力幻化的大将,顶天立地一样,威慑着企图冲破死脉的任何力量。 “区区一条死脉,你也要挡我?” 龙象气劲一转,瞬间汇聚,幻化成了陈仙朝的模样,手持大剑,一脚踏下,天崩地裂。 剑起之势,狂如怒龙。 那原本气势冲天的守关大将,瞬间都被削首,关口立即失守,高山也崩塌。 陈仙朝的气劲化神立即疯涨了千米万米一般,他的目光平视着最后一座死脉高山,仿佛与天齐平。 六死脉第六条,关天境。 那山也在动,变成了陈仙朝的模样,散发着杀戮的气息,夹杂着死亡的味道。 关天境。 就是陈仙朝冲击自己的死穴,他必须杀了‘自己’,从‘死亡’之中重生。 这是关天六死脉之中最危险的一脉。 就是当年惊才绝艳的陈靖玄都差点死在这一步。 陈仙朝却是没有半点犹豫,他提剑而上,一剑斩了自己。 关天高山瞬间爆炸。 强横无比的反冲之力地震一样压向陈仙朝的死脉。 他的心脏骤停。 三秒之后。 陈仙朝猛然睁开眼睛,一口乌黑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在车厢之上。 但他没有任何不适。 甚至。 因为吐出这口乌黑的血液,他的身体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舒适。 体内也不再是三十六武脉。 他能看见的是,四十二条武脉已经循序渐进地为自己提供内力,不断地去滋养强横自己的肉身。 耳畔。 似乎还能听见海啸。 武脉中的内力浪潮已经汇聚成了海洋,狂猛强大。 陈仙朝站在了关天之上,俯视着脚下海洋。 但就在这时。 关天之上突然碎裂,一道道金光闪烁。 陈仙朝看的见。 那又是六道死脉。 是幻化成了六尊天神,正在俯视着他,如看蝼蚁。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39章拉下江湖半边天 关神境。 这压力突然袭来,陈仙朝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没有冲击关神六死脉的能力。 那每一尊天神,都是一百个自己,强横的令他只能仰望。 “二位先生,我们需要多久可以回到桃花镇?” 陈仙朝突然的声音,将二人的沉默击碎。 陆亭道:“此去桃花镇两千里,一路不停,也需四日时间。” 陈仙朝道:“还请陆先生加快行程,我不想他们的尸身腐烂在回家的路上。” 陆亭道:“那我可就不管你们是否颠簸了。” 马车忽然跑的急速起来,车轮转动的声音如同滚滚浪潮。 惊涛拍岸。 牧青鸿这一掌镇杀了放逐山何家的何足道。 先天中期的武人,陆地神仙的境界,联合数人围攻牧青鸿,还是无法战胜,心脉被拍的粉碎。 何足道死的不甘。 “牧青鸿,我在黄泉等你。” 他仰天咆哮,摔在地上,彻底死绝。 围攻者还有六人。 牧青鸿的身上已经遍布剑伤。 他很强。 但恶虎难架群狼。 如果没有张维之的入局,牧青鸿已经死在放逐山的强者联手之中。 这场围剿桃花镇的战斗已经进行几日时间,期间死去的江湖武人不用去数,只看着二十四河里漂浮的尸体,就足以令人胆战心寒。 寥农雨早在一天前就已经将这里的信息回禀朝廷,他在等,等着钦天监的那群蛟龙现身。 除此之外,他已经去探查过顾妙哉与徐长玄约战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的战斗迹象。 他找不到徐长玄。 然后是。 比之牧青鸿更像杀神的释真迦。 他的白色僧衣已经褪去,露出净白琉璃一样的躯体。 先天者,身如琉璃。 但血肉之躯,终是抵挡不住刀剑的锋利。 释真迦的身上插着三柄剑,这不妨碍他杀人。 他杀了多少人。 释真迦已经忘记了,他只觉得回到了那个自由自在的时间里,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杀戮欲望。 佛,终是没能救他。 张维之很强。 可是,他太老了。 他已经杀了匡珩,但在闵剑林的偷袭之下,他的胸前已经留下了伤。 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有人在撕裂他的血肉。 桃花镇的宗师也各自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每一个人奔赴死亡的时候,都会用自己的命带走一名江湖宗师的性命。 李玄素静静看着这些人的死亡,她的武脉正在恢复着灵气和内力。 她看着那些杀不完的江湖人,已经看到了桃花镇的结局。 蓦然。 她提剑起身,穿过战斗的人群,走入北岸河畔的暗道,好像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 她要到对面的城里,取一样东西回来。 柳启元的笔已经掉落在地上,他已经写不下更多的名字。 桃花镇一百二十七口人,都在他的手中。 他用那卷没有分量的书籍换了一柄剑,这位提了一辈子毛笔的老儒生,这一刻举着剑冲入了江湖人的厮杀之中。 “牧青鸿,你的时代结束了。” 放逐山赵家赵显信,先天中期的武人,年轻时就凭借手中一杆银枪,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 他的枪,静时如松,动时如龙。 曾与沈浪生并称为:傲世双枪。 若不是牧青鸿进入放逐山偷走了龙根草,他不会成为牧青鸿的敌人。 他说这话时,手中银枪已经接连刺出十几枪,整个人都像是游走在牧青鸿周身的银龙,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一定会用手中枪结束牧青鸿的性命。 “我的时代你真正见过吗?” 一声雷喝。 牧青鸿瞬间栖近赵显信的面前,四目相对,赵显信那一刻突然明白为什么牧青鸿会是这天下人眼中的武圣。 他的喉咙被牧青鸿三指扣压,他仿佛已经看见牧青鸿要用自己的脸去耕地,手中的枪还没有收回,整个人就已经被牧青鸿压进地面,波动瞬起,血白的花绽放在牧青鸿的手中。 赵显信的腿伸的很直,比那杆银枪还要挺拔。 余下五人。 赵显约、赵显熊、何光尘、何通、陶潜让。 每一个都是这天下名扬四海的先天宗师,此刻看着牧青鸿,他们的心中是真正的胆寒着。 牧青鸿甩掉手中的脑花,轻声道:“诸位的性命,牧某也要了。” 他声音落去之时,双掌拍在身前,周身闪烁起了耀目的青色光华,有一条青龙豁然凝聚,龙吟声起,牧青鸿的皮肤似乎也浮现了龙鳞。 何通瞳孔微缩,大喝:“牧青鸿施展了秘技,他燃烧了生命,提升了修为,不要给他机···” 何通这辈子杀过很多人,第一次被一张脸吓的说不出话来。 牧青鸿就站在他面前,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他根本不知道,只看见自己的心脏被牧青鸿抓出,捏碎,横死当场。 其余四人,从左右从上下,四剑袭来封堵牧青鸿一切躲闪的方向。 但牧青鸿不躲不闪,任由三剑入体,他只取一人性命。 赵显熊看见一只巨大龙爪,他的剑没有任何反应,那只龙爪已经扣在他的脸上,五指入肉,他听见了自己的脸骨破碎声音。 赵显约还要卷动刺入牧青鸿体内的宝剑,手掌用力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剑被牧青鸿的血肉禁锢,还想回身之际,眼中就看见,牧青鸿抓着赵显熊当做武器抡在他的身上。 何光尘与陶潜让只能弃剑保身,眼睁睁看着牧青鸿用赵显熊砸死了赵显约,那副姿态狠毒、恐怖,不像是人。 “他还能活着?” 陶潜让心里的鼓如何也停不下来。 先天武人燃烧生命,必死无疑。 何光尘道:“不能再与他交手,只要躲过这段时间,我们拿着他的尸体回去复命,家族还能存在。” 陶潜让也是作此打算。 嗤。 暖热的血液扑在陶潜让的半边脸上,他侧首看去,何光尘的头颅已经不见,从颈部动脉喷射而出的血液,像是一道涌泉,绽开了血花。 “牧青鸿,我立刻离开这里,龙根草的事情我不再管了。” 陶潜让的话已经出口,他的胸膛也已经被贯穿。 牧青鸿用自己的命杀人,不只是杀人,他要为未来的陈仙朝尽可能斩杀这江湖中的强者宗师。 似乎这一刻,他的理智只记得这件事情。 杀人,不断地杀人。 闵剑林还没有发现牧青鸿的可怕,他正全力击杀老迈的张维之,七人联手,放眼这天下,有谁能挡? “张维之,若你不离开放逐山,你将是我们之中最强横的存在,可你现在,老弱的已经握不住剑了。” “他们已经派了人来,到了放逐山收取灵药,你应该明白,这座天下在他们眼中有多么可笑···”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的天灵盖上,闵剑林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正要挥剑抽身,却看见牧青鸿的手中多了一顶血染长发。 随后血液顺着他的头顶流下,他下意识地去触摸,摸到了自己的脑花,跳动着暖热的触感,带着他轰然倒地。 张维之的眼中闪烁着悲伤,他是药王,很清楚牧青鸿此刻的状态,随时都会死亡。 他还活着。 是因为心中执念。 他要杀尽桃花镇前的贪婪天下人。 牧青鸿又动了。 穿梭在人群之中,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境界,在他的手中都是稻草人,被扯掉头颅,被抓出心脏,被掏空肚腹。 牧青鸿残忍的不像是人。 但他不能停,他一旦停下来,就是他绝气殒命之际。 同时。 闵剑林死前的那句话,也让张维之的心头蒙上阴云。 北雁山上忽然滚动了雷鸣。 秋日的北雁山,总是这样,雨来的突然。 释真迦享受着这场雨,他头顶的血液被冲刷掉,露出九颗戒疤。 如此一来,他杀人时手上也不再染血,大雨冲走了他的罪恶,他杀的更加兴起。 哗啦啦。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从很远的地方开始,藏龙甲就已经让开了道路。 寥农雨的心中总算平静下来,死了这么多强者宗师之后,也该到了朝廷收尾的时候。 三十七匹烈马。 三十七名来自钦天监的高手。 大雨,近不了他们的身体,无一例外,气机外放,他们都是先天境界。 这是钦天监耗费十年时间培养的杀手锏。 牧青鸿回首看向张维之,道:“先生,大郦的天我们可以拉下一半了。” 大郦王朝。 鉴天司,文武各占一半。 钦天监就是半边天。 北岸河畔,飞掠而来三十七道身影。 他们的出现没有任何废话,他们的任务就是来杀人。 刀剑在雨中闪着银光。 牧青鸿这尊杀神的威势还没有停止。 张维之仰天释然。 人总会一死,他活的足够长久,也该死了。 北雁山是一道界线,不止分割着南北王朝,也分割着天气阴晴。 顾四娘站在北雁山山巅,望着笼罩着大雨之中的桃花镇方向。 “下了这山,便可以直接进入桃花镇。” 王龙虎看着眼前的雨,他不在雨中,伸手已经接住了雨。 “这样的奇景,小道活了几十年难得一见。” “连空花大师都成了桃花镇的杀人魔头,施主这一次让小道跟随,莫非也要小道杀人?” 顾四娘道:“我很清楚仙朝是什么样的孩子,他如果知道桃花镇此刻的境遇,即便他上了普陀山也会回来。我们会死在桃花镇,但希望天师能够保住仙朝的性命,他不死大郦不会南下。” 王龙虎道:“拓跋静昙曾经来过清平观,小道不得不提醒施主一句,此人并非言而有信之人。” 顾四娘道:“桃花镇的人信任的是牧青鸿。” 桃花镇的牛羊鸣叫的剧烈,或许是因为这雨,也或许是因为死在附近的江湖武人。 顾四娘二人从山巅落身在此时,镇外的杀戮的血腥气息已经笼罩了整座桃花镇,即便是这大雨,也冲刷不去。 当二人出现在桃花镇镇口时。 看见的是,牧青鸿被十二柄长剑入体的一幕。 顾四娘手中的梅花,瞬间便出现在牧青鸿的身前,这一剑绝了七人的性命。 梅花落尽。 这柄让大郦江湖胆寒了二十几年的梅花终于又绽放了。 顾四娘搀扶着牧青鸿,轻声道:“你早该让我找到你的。” 牧青鸿道:“胜男,对不起。” 或许是看见了替代自己的人出现,牧青鸿的威势落了,他的呼吸开始衰弱,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 “顾胜男,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牧青鸿已经回天乏术,再杀了你,这桃花镇从此就不存在了。” 顾四娘仿佛听不见,带着牧青鸿落身在王龙虎的身边,道:“天师,还请帮我看着牧青鸿。” 说完这话,她带着梅花飞身再走,牧青鸿想要留住她,却连手都已经抬不起。 “王天师,四娘不是大靖的人,她不该死在这里,牧某请求你,能够带着四娘离开这里。” 王龙虎叹息一声,道:“顾施主是因情困于此,她既来之,施主觉得她会离开吗?” “我在,她不会死。” 牧青鸿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白衣顾妙哉,心里唯一的担忧也终于放松下来。 “妙哉,拜托你了。” 顾妙哉道:“你既然要死,那时就不该拉着她建立桃花镇。” 牧青鸿道:“是我对不起她。” 身中十七剑,这位大靖武圣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十七名钦天监的高手,被牧青鸿撕碎四人,被张维之剑斩三人。 但这些人不像那些江湖武人,会惧怕会惊慌。 他们杀人时,已经做足了会死的准备。 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即便牧青鸿燃烧生命后战力凶猛,还是被十二柄长剑贯穿了身体;张维之剑斩三人,同样也换来了身中五剑的代价。 梅花落在张维之的身边,顾四娘想要救下张维之的性命,但这个历经大靖三代帝王的老人,已经油尽灯枯。 他的医术可以救治天下任何一个人,却是救不了一心要死的人,也救不了回天乏术的自己。 牧青鸿的气突然消失了。 没人能懂顾四娘的悲伤,她冲入人群,只想杀人和被杀,为牧青鸿报仇,去陪牧青鸿。 “妙哉,带先生离开。” 顾妙哉瞬间落在张维之的身边,白皙的玉手抓着张维之的肩头,任他反抗,也无济于事。 张维之看着已经殒命的牧青鸿,吐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缓缓道:“妙哉姑娘,一定不要再与放逐山为敌,他们的背后不是这个天下能够抗衡的···” 雨幕中,释真迦蹒跚而来。 他的战斗结束了,他杀了很多人,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牧青鸿一定要拉着自己走这一趟。 他踉跄着坐在牧青鸿与张维之的身边,看着牧青鸿,死者已矣;他心中有疑问,也不会再追究了,侧首再看王龙虎,问:“龙虎天师,小僧临死之前,是否是在除魔卫道?” 王龙虎道:“大师自在随性,小道望尘莫及。” 释真迦道:“天师说话很是中听,只可惜我不是真和尚,小僧的金身庙宇怕是建不成了。不过我也不后悔,临死之前再次释放本性,痛快一回,也是自在。” 释真迦死的很快。 他面容安详,不再是之前的杀人魔头。 这一生从杀人开始,遁入空门,从杀人结束,堕入地狱。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40章先天之上 “我是很讨厌下雨的。” 一道慵懒的声音在周宁的耳边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这名青年就已经来到藏龙甲的营地里,周宁在他面前,恭敬的连身子都不敢直起。 寥农雨的尸体就在身边。 就因为寥农雨质疑了青年的一句话,他就死在了周宁的面前。 青年不是大郦王朝的人,不是这座江湖的人,也不是桃花镇的人。 他说他来自剑玄大陆。 周宁没有听过这片天下还有这样一片大陆,他不敢问,因为青年杀人很简单,简单的就像喝水吃饭一样。 廖农雨死的很简单,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 青年道:“放逐山的人说,药田是桃花镇里的牧青鸿破坏的,所以我来到这里。可是你们的人却杀死了牧青鸿,这样让我回去不好交差啊。” 周宁铁甲下的冷汗顿时湿透了衣服,恭敬地回道:“阁下若是需要灵药,陛下定然能够满足阁下的需求。” 青年挑着眉角,瞥了周宁一眼,道:“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灵药吗?” 周宁道:“周某见识浅薄,但东岛上的确种着灵药,有这个天下最强的人掌管着。” 青年道:“这个天下最强的人?” 周宁肯定地道:“天下第一,先天后期的境界。” 噗嗤。 青年没忍住。 “哈哈哈!” “先天后期就是天下第一?你是要笑死我吗?” 周宁也跟着笑。 青年忽然冷着脸,问:“你笑什么?” 周宁立即不敢笑了。 青年道:“带我去你口中的东岛。” 周宁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道:“阁下,桃花镇里的人还没死,周某如果离开这里,必死无疑。” 青年道:“你听不懂我的话?” 周宁道:“既然左右都是死,阁下现在杀了我吧。” 青年抬手,那动作吓得周宁条件反射性的一趔趄。 “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也罢!是不是杀光这里的人,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周宁顿时松了口气,道:“是的,到时候我可以请求陛下将这天下所有的灵药都送给阁下。” 青年缓缓起身,懒散的声音道:“不是送给我,而是供奉,知道吗?” 青年出了大帐,抬头看着天际的乌云。 周宁不知青年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柄长剑,他只看见一道剑光射向天际。 然后。 乌云散了。 大雨停了。 周宁的心脏都在这一刻停跳了几秒。 这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左右风云。 敕令雷雨。 “徐小子,你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徐长玄已经看见那名青年,那一剑超过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剑,即便是当年的陈靖玄都没有让他感到如此的震撼。 “这就是先生口中的剑修?” 老者道:“对于你们这里而言,这小家伙可以说真正的天下无敌。你只要杀了他,老夫就可以帮你搜他的魂,要了解如何离开这里,轻而易举。” 徐长玄道:“此人既然天下无敌,徐某又怎能杀他?” 老者道:“只要你借用我的力量,我保证,他会死的很轻松。” 徐长玄在斟酌。 老者继续道:“老夫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害怕我占据你的身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老夫对肉身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以你当前的境界,肉身根本无法支撑我的灵魂太久,肉身就会破碎。” “届时,我又要重新寻觅肉身,更加麻烦。我只希望你离开这里,尽快地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以便为老夫重铸肉身。” 徐长玄道:“一切还要看事态发展。” 青年一剑止住风雨,并没有停止手中剑的舞动,他踏出一步,剑气就像是有了眼睛,所见的人都要死去。 三千藏龙甲,齐刷刷地倒在北岸河畔。 只是一剑。 周宁的心在滴血。 这三千藏龙甲是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经历过出生入死的兄弟。 青年还在缓步行走着,他踏上二十四桥。 剑光又找到了那些钦天监的先天高手,不管是初期还是中期,在青年的剑光里,没有区别。 三十颗头颅同时飞天而起,那幅场景,令人为之胆寒。 顾四娘的眼前也有一道剑光,她的梅花也被斩断,她会像那些人一样,身首异处。 忽然一道白衣飘来。 妙哉剑斩碎剑光,将顾四娘护在身后。 “咦。” 青年感到意外。 他看清顾妙哉的容颜,又是意外。 “好俊的姑娘。” 顾妙哉的神色谨慎,眼前的青年给她的感觉强大的深不见底。 他从出现到踏在二十四桥上,只出了三剑。 一剑停了风雨。 一剑斩了三千藏龙甲。 一剑灭了钦天监三十名先天武人。 顾妙哉一掌推在顾四娘的身上,将其送到王龙虎的身边。 “王天师,带我姐姐离开这里。” 青年道:“姑娘,如果这里有人可以活着的话,你可以算一个,其他人的话,薛某已经答应了这位将军,都是要杀掉的。” 青年的话才刚落音,妙哉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两寸。 顾妙哉的速度很快,但在青年的眼中,只有快是没有用的。 他甚至不曾躲闪,任由顾妙哉的剑刺在自己的咽喉上。 然后。 屈指弹走妙哉剑。 “在下薛青,姑娘,能否告知芳名?” 这一指。 弹碎了顾妙哉南朝十六剑门之主的骄傲。 她势在必杀的一剑竟然连对方的皮肉都无法刺穿。 顾妙哉当即踢出两脚,都被青年两指挡下,顾妙哉借势回身返回到顾四娘的身边,一手抓着顾四娘。 “此人很强,走。” 薛青却是已经站在了顾妙哉的身前,噙着笑意,道:“姑娘,莫非是薛某口齿不清,才让姑娘没有听懂薛某的话?” 王龙虎道:“顾姑娘,这位施主的境界已经是先天之上。” 薛青道:“你这道士有点眼力,只可惜先天后期的境界在我眼中同蝼蚁无二。” 王龙虎道:“小道半生困在观中,不看苍生,不看红尘,只想看看先天之上。所幸,这一次跟随顾姑娘离开了清平观。” 王龙虎的道袍猎猎作响,他脚步抬起,已经站在顾妙哉的身前,正对着薛青。 “有些冲动了哦!” 薛青一手抓来,罡风似剑。 王龙虎劲气鼓荡,同样是一手拍出。 两劲相触,王龙虎的身躯成了倒飞之箭,只一掌,他体内武脉紊乱,气劲难续。 反观薛青,如苍松立定原地。 见王龙虎不曾被其一掌灭杀,称赞道:“倒是有些小本事,能受住我两成掌力。虽是如此,你也活不长久。” 嗤啦嗤啦。 一声声树枝摩擦的声音响起。 薛青的目光不禁随着这道声音望向河岸。 李玄素拖着两棵桃树从暗道中走出来,似乎不曾看见此刻的境况,继续拖着桃树走向桃花镇的界碑旁。 “啧啧!” “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样可人儿居然会让我遇见两个。” 薛青说着,目光才落在顾四娘的身上,立即改了口,道:“倒也不是两个,这位仙子的韵味似乎更适合薛某。” “浪荡子,去死。” 顾妙哉又是一剑刺出,顾四娘也从释真迦的身体上抽出一剑,紧跟着刺向薛青。 李玄素自顾自地一掌拍出两个土坑,将桃树种下。 “刚下了一场雨,正好让你们扎根。等仙朝哥回来,他一定一眼就看见你们。” 桃树。 终于种下。 李玄素提起惊鸿剑,看向一旁的王龙虎。 “道长,若我死了,请将我埋在这两棵桃树旁。” 王龙虎道:“姑娘,你应该离开这里。” 李玄素道:“很多人都让我离开这里,但我还要守着桃花镇。他们都死了,我若走了,没人守着桃花镇。仙朝哥回来若是看见桃花镇不在了,会难过的。” 王龙虎看着转身而去的李玄素,瞳孔猛然一震。 “无量天尊。” 他真的后悔将半生岁月留在清平观里。 李玄素的气势一步一强。 薛青正在调戏顾妙哉与顾四娘,对此二女,他不挥剑,只以两指作剑,戏耍着。 突然。 他看向李玄素,眼光中有喜色。 “顿悟先天,踏足青云。” 薛青真的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竟然还能出现一个先天之上。 桃花。 “哦?” 薛青看着漫天的桃花,小小惊喜了一下。 对于顾妙哉二女也不再有了兴趣,左右两掌,将二女拍飞出去,行走在桃花之中。 “姑娘,你若随我回宗门,她们可以不死。” 李玄素道:“我要守着桃花镇,等他回来。” 薛青问:“他是谁?” 李玄素道:“等你死了,会等到他回来。” 薛青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桃花开始龙卷,每一朵桃花都是利剑,锋利地切割着一切触碰的东西。 但薛青却是游走其中,如履平地。 他的剑轻轻挥出,三道剑光掠出,那些桃花开始凋落。 “不可否认。” “姑娘的剑法很精妙,可惜你初入青云,对于剑域的掌控几乎不懂。我不杀你,还会陪着你等着你口中的他回来,然后杀了他,让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薛青已经站在李玄素的面前,伸出一手,落在李玄素的肩头,而后随手一抓,惊鸿剑又被抓在掌心,劲力一送,惊鸿剑向着顾四娘激射而去。 速度很快。 眨眼时间已经没入顾四娘的胸膛,穿胸而过。 顾妙哉面色一白。 “姐姐。” 薛青道:“毕竟她年纪有些大了,虽然姿色不错,与你们二人相比,却是有些多余了。” 顾妙哉是第一次。 自握剑开始的那一刻,这是第一次感到无力。 她终于明白徐长玄的意思。 这片天下太小了。 她以为步入先天后期,就可以在这座江湖天下无敌。 可现在,她连自己的姐姐也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得了南朝。 妙哉剑发出剑鸣。 这片区域风云又起。 顾妙哉悬浮而起,体内涌动着磅礴的灵气。 薛青忽然掩面狂笑:“哈哈哈!真是大收获啊!牧青鸿抢的好啊!若是灵药不毁,我怎么能遇上你们两个。十六七岁的青云境,跟我回宗门,你们的未来不可限量。” 顾妙哉玉手抓在空处,妙哉剑带起剑风落在她的手中,白衣舞动,像是绽放在秋日里的牡丹。 漫天的剑光,将薛青笼罩起来。 李玄素一把抽出释真迦身上的长剑,与顾妙哉的剑光同起,再次攻向薛青,天地同震。 眼见此幕。 周宁的身体颤抖的剧烈,他很想离开这里,但这片区域似乎都在漫天的剑光里,他走不掉,只能龟缩在铁甲里面,希望这场战斗不要波及他。 他成了一只蝼蚁,匍匐在暴风雨中。 薛青叹了口气。 “非要受了重伤,你们才能安静些吗?” “剑域:三千剑蛇。” 薛青的身躯荡漾起磅礴的灵气,以他为中心顷刻间凝聚了一座方形空间,二十米见方。这空间一形成,立即有三千柄长剑汇聚成型,剑指二女。 无论顾妙哉还是李玄素,持剑飞身的姿态都在空中被禁锢,那些剑光便钻入她们的身躯,变成一条条剑蛇涌入二女的武脉之中。 痛苦。 让她们的身躯不受控地痉挛起来。 桃花镇突然安静下来。 薛青道:“我说过,你们初入青云,不懂剑域。好好体会一下我的惩罚,什么时候对我服软,我便收回你们体内的剑蛇。” 剑。 突然而来。 薛青面色一变,手中长剑立时刺出,正与来剑交碰一处。 还未结束。 薛青正要反击,腹部已经被踢中两脚,胸膛也被拍中一掌。 那人翻身拉开与薛青的距离,两手各自抓着顾妙哉与李玄素落身在王龙虎身边。 周宁不禁脱口喊道:“徐长玄,你要做什么?” 薛青看了眼锦袍上的泥泞脚印,眉头紧皱。 “我讨厌下雨,就是因为讨厌这些粘在脚上的烂泥。” 薛青气势突然攀升。 徐长玄立即便觉得自己的头顶压下了高山。 “徐小子,你不要觉得他经过方才一战,气势就弱了。这两个丫头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没有我的力量,你现在出现,等于找死。” 徐长玄道:“我也不过是想试试,究竟先天之上有何强大之处。” 老者问:“那你现在可感受清楚了?” 徐长玄道:“感受清楚了,我伤不了他。” 老者道:“老夫把力量借给你,让你真正感受一把先天之上。” 轰。 气浪炸开。 冲击云霄。 徐长玄的气势更加强横。 他如巨人。 低头俯视着薛青。 这一刻。 徐长玄只觉得这天地都渺小。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41章你徐长玄会是陈仙朝最后的倚仗 “这就是先天之上吗?” “徐小子,如何?老夫借给你的不过百分之一的力量。对于修仙的路,此刻你动心不动心?” 强大。 掌控一切。 这种感觉让徐长玄沉浸其中。 难以自拔。 “这片天下之外,我要去。” 老者哈哈大笑。 “你要去的话,那就杀了眼前这个小子,老夫替你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薛青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徐长玄的气势已经超过了他的修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片小地方,还有超越青云的存在。 莫非。 薛青当即开口,道:“阁下来自哪个宗门,在下薛青,出自玄一剑门。” 徐长玄没有说话,他的剑需要验证此刻的强大。 他只挥剑。 剑光绵延百里外。 周宁后悔极了。 他刚才就应该逃离这里。 也不会落到现在,被一剑削成了两段。 远山忽然惊起轰鸣,无数的飞鸟惊慌而起。 他这一剑将山壁都差点一分为二。 薛青持剑格挡,周身的血气翻滚的强烈。 这一剑他已经肯定,对方的境界已经超过了青云境。 “你若伤我,玄一剑门不会放过你。” 徐长玄道:“玄一剑门又如何?我终会成为这方世界都要仰望的存在,任何的威胁对我而言,都是挑衅。” 薛青道:“好,这一次薛某认栽。我记住你了,你是徐长玄,玄一剑门会找到你的。” 剑。 刹那而至。 薛青翻身倒飞,面容上还是被留下一道剑痕,血液溢出。 “你当真不识好歹?” 徐长玄道:“我没说过你可以走。” 薛青道:“你想杀我?” 徐长玄道:“不是想,而是我要杀你。” 薛青身躯一震,长剑刺出,灵气咆哮之间,剑域展开。 “徐长玄,我要看看你如何杀我。” 徐长玄置身剑域之中,手中长剑飞舞。 “先破你这剑域。” 三千剑蛇同时涌向徐长玄,但在他的眼中不具备吃人威能,他手中长剑挥动,只一剑,是剑光狮虎,剑意蛟龙,什么三千剑蛇,都要俯首,都要泯灭。 又一剑,剑锋疯涨一百丈,横扫而出,就见那剑域轰然破碎,百丈范围内,大地都被掀起,真如山崩地裂一般。 噗嗤。 血喷如注。 薛青面色苍白如雪,这一剑碎了他的剑域,坏了他的气机,反噬了他的丹田气海。 薛青半跪在地,抬头看着指在眉心的长剑。 “徐长玄,不要杀我,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徐长玄不禁笑着。 “这就是先天之上。” “先天之上也怕死?” 薛青道:“徐长玄,我不能死。我是玄一剑门长老薛古的孙子,你杀了我,你必死无疑。” 徐长玄道:“你是谁的孙子,跟我无关,我要的是你的记忆。” 老者道:“把手放在他的头顶,剩下的交给我。” 徐长玄一手落在薛青的头顶,薛青还要反抗,陡然一股阴冷从灵魂深处袭来,下一刻他的神情便扭曲起来,仿佛遭受了无比恐怖的折磨,刺耳的哀嚎不断从其口中喊出。 只片刻。 薛青两眼一翻,晕死在地。 老者道:“你需要的信息都有了,这小子即便不死,也会成为疯癫傻子。” 徐长玄立即剑起,一剑绝了薛青的性命。 老者道:“留他一命,暂且你不会麻烦。但你现在杀了他,这小子没说谎,他在玄一剑门有些地位,他一死,魂牌立即破碎,过不了多久,玄一剑门的强者就会来此。” 徐长玄道:“或许那时,我已经离开了这里。” 老者道:“此话的确不假,他们即便来人也追寻不到你,只怕这个小地方是要倒了霉。还有一事,这小子一死,那两个女娃娃体内的剑蛇成了麻烦事。以你现在的能力,若是要救,也只能救下一人。” 徐长玄道:“你应该早些提醒我,晚点杀他。” 二十四河南北两岸,安静的只剩风。 老者道:“老夫倒是没有想到,牧青鸿最后的依仗会是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时候,你跟牧青鸿达成共识的?” 徐长玄道:“牧青鸿已经死了,当年的事情已经没人知道。我只能跟先生说,徐某这条命是欠着牧青鸿的。” 老者道:“你既然欠人家一条命,当年追杀陈仙朝还给了三岁娃娃一掌?” 徐长玄道:“当年的我也不过先天初期,同时追杀陈仙朝的还有童宝钟覃操几人,若不是我那一掌,陈仙朝活不到牧青鸿的身边。” “所以你是那个时候就与牧青鸿站在一条船上?” 徐长玄道:“在那之前。拓跋苍穹的身边,世人只知道高林这个五度重元的高手。其实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人也是力荐他举兵南下的始作俑者。如果没有他,大周不会灭,大靖不会灭,大郦也不会想要取缔这天下的武道宗门。” 老者问:“他是谁?” 徐长玄道:“此刻的天下,除了拓跋苍穹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老者道:“没人知道他是谁,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徐长玄道:“对于高林你并不了解,这个阉人是个十足的变态,但对拓跋苍穹却是忠心耿耿,所以很多事情诞生时,高林就在那人的面前,拓跋苍穹的身边。” 老者道:“这样说的话,高林不可能对你说。” 徐长玄道:“高林不会对活人说,但他会对死人说。我说过高林是个十足的变态,他折磨那些宫女,将她们玩弄致死,然后对着尸体说着憋在心中的话。他身为拓跋苍穹的贴身总管,知道的事情越多,堆积在心里就会生出许多心病。所以,每一次弄死那些宫女之后,他就会毫无防备的将心底的事情说出来。” 老者疑惑地问道:“他对死人说的话,还能被你听见?以你的境界,搜魂是绝对不可能的。” 徐长玄道:“先生,想要从死人口中获悉一些信息,并非只有搜魂。赶尸道人胡栈,三十年前上了普陀山,世人都以为他死在了东岛之上。其实连同冯呈、穆三观都在那个时候,成了拓跋静昙埋进大郦朝廷的棋子。” 老者道:“拓跋静昙也有份?” 徐长玄道:“对于你而言,或许这天下很小。但对于这天下人而言,这里就是整个世界。拓跋静昙也一样,他即便是世人口中的天下第一,也无法享受面南背北九五之尊的尊贵。他想做皇帝,但他很清楚,大郦朝廷的底蕴很深,所以他离开皇室,成了普陀山的天下第一,暗地里却是一颗一颗地往朝廷埋下自己的棋子。” 老者听的仔细,像是听着一个故事,道:“徐小子,别卖关子,继续说。” 徐长玄道:“胡栈修炼的是驱使死尸的秘法,高林每次折磨死的宫女都会由小太监运送出宫,扔在荒郊野地。这个时候,胡栈出现,以秘法驱使死去的宫女,将高林所说的话一一复述,而这些话再由胡栈转达给拓跋静昙。” “大靖灭朝之后,桃花镇建立,牧青鸿去过一次普陀山。他本是要拿回大帝丹和接回大靖皇后,但他最终是独自一人下了山。之后大周灭朝,牧青鸿找到了我,将这一切对我和盘托出。” 老者不解,问道:“他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 徐长玄道:“因为他救了我一命,因为他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赫连暝玄。” 老者微微惊讶,道:“你居然是赫连皇室的人,那当日陈仙朝杀了赫连庭,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徐长玄道:“我需要什么反应?大周的皇位本来应该是我的,是我那位好皇弟设计毒杀我,他才能登基称帝。若非牧青鸿救我,我早成白骨。自那以后,我便改名徐长玄加入魍魉密教。我本打算借助魍魉密教的力量,夺回属于我的皇位,却没想到先等来了大周灭朝的结局。” 老者啧啧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牧青鸿要拉着整个桃花镇的人为陈仙朝铺路了。牧青鸿上普陀山时,拓跋静昙许诺了牧青鸿,他成为大郦皇帝之后,会让陈仙朝再复大靖国,但前提是牧青鸿这些大靖亡国宗师都要死。” “但牧青鸿不信任拓跋静昙,转头找上你这个大周皇室,和你合作谋划一盘棋,杀尽大郦朝廷的先天高手,引出拓跋苍穹身后的那个人,再要他与拓跋静昙两败俱伤,届时由你出手解决掉这两只老虎,加上这些年你培养的钦天监,就拥有掀翻大郦朝廷的力量,顺水推舟,等你成为新帝,再复大周王朝之时,还是让陈仙朝开国复朝。” 徐长玄道:“先生说的很对。” 老者却道:“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牧青鸿又凭什么相信你会给陈仙朝机会?” 徐长玄道:“他不信我。” 老者道:“他不信你,为何还是走了这盘棋?” 徐长玄道:“因为他已经给我制造了敌人,让我即便日后真的成功,也不得不信守承诺,帮助陈仙朝复国。他入放逐山,一是为了抢夺龙根草给陈仙朝续命,二是为了引出放逐山的那些老家伙加入到桃花镇这场战斗之中,牧青鸿知道,这场战斗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是大郦王朝的钦天监,所以他用命杀戮着放逐山的强者,然后死在钦天监的手中。” “以大郦朝廷的作风,事后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归功于钦天监,我身为大监司,若是不死在这场战斗之中,就会成为放逐山的敌人。再者有顾妙哉这个南朝剑主在,他又带来了空花和尚,顾四娘也带着王龙虎出现,他本意应该是要告诉我,他牧青鸿即便死了,陈仙朝也并非孤家寡人。” 徐长玄叹息一声,为牧青鸿觉得不甘,道:“只可惜,他没有算到空花和尚会再握屠刀成了杀人魔头,也没有算到放逐山的背后会有一名先天之上。” 老者也是惋惜,道:“如他这样的人,本该是绝世的枭雄,只可惜他没有看见更广阔的天地,是这片天下束缚了他。还有他那该死的愚忠,为了一个鸟蛋陈仙朝,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徐长玄道:“所以他是世人眼中的青天武圣牧青鸿。” 老者道:“那你此刻作何打算?看到了先天之上,还要去追逐这小小地方的荣华富贵?” 徐长玄道:“先生,只有一件事,徐某对你说的是真的。” 老者道:“哪一件?” 徐长玄道:“让陈仙朝踏足先天,我要见识陈靖玄最后一剑。” “那薛青的剑域不比陈靖玄的剑强横百倍?” 徐长玄道:“人的遗憾没有大小,遗憾就是遗憾,若能了却遗憾,人生才是真自在。” 老者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还要继续走完这盘棋。” 徐长玄道:“当然。以前我尚担心拓跋静昙,如今有先生助我,拓跋静昙便不是天下第一了。” 老者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放下这片小天地。” 徐长玄道:“先生,徐某的遗憾不只是陈靖玄那一剑。” 二人的对话,笔墨绵长,实则不过片刻时间。 徐长玄站在顾妙哉的身前,道:“顾姑娘,昔日你我洪阳湖一战,多谢当日手下留情。你体内剑蛇,徐某勉强可解,稍后我灵气进入你的体内,还请不要责怪。” 顾妙哉被剑蛇肆虐着武脉,此刻的她在痛苦之中神智迷乱,徐长玄的话她听不清,甚至想要一死,了却这种痛苦。 正在这时,一股强横的灵气涌入武脉之中,顾妙哉只觉得那些之前肆虐她武脉的剑蛇顷刻瓦解,每一处痛楚都在消失,只不过呼吸之间,她的神智恢复,痛楚不存。 徐长玄收回手掌,他借助老者的力量,去解薛青的剑蛇并非难事,只不过鉴于他自己的境界不过先天后期,他的肉身无法承受老者的力量同时抹除李玄素体内的剑蛇。 这并非他不愿意去救李玄素。 顾妙哉缓缓起身,看向不远处薛青的尸体,她知道徐长玄隐藏极深,却没有想到徐长玄已经拥有斩杀先天之上的修为。 “徐先生,多谢。” 徐长玄道:“顾姑娘言重了,你我算是同一阵线,彼此照顾,不必言谢。只不过,这位李姑娘,徐某却是无能为力了。” 顾妙哉道:“她会死吗?” 徐长玄道:“等她武脉枯竭,剑蛇就会刺入心脏,必死无疑。” 第一卷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42章二十四桥明月夜 桃花镇内不曾毁坏一墙一瓦,但桃花镇外却是横尸遍地。 顾妙哉看着顾四娘的尸体,眼中曾经的冷傲在这一场战斗之中,彻底被粉碎了。 她说过不会让顾四娘死,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说过会守着桃花镇,但桃花镇留下来了,桃花镇的人,全死了。 她是牧青鸿手中的剑。 顾妙哉道:“这里,我已经不想再停留。桃花镇没有了,拓跋苍穹会对南朝动手。” 徐长玄道:“你也不信他会遵守承诺?” 顾妙哉道:“承诺?在这天下的王权眼中,不如草芥。或许,他也不会放过陈仙朝,牧青鸿已经死了,没有人去在意他的承诺。” 徐长玄道:“陈仙朝已经带着齐白星和大靖皇后的尸体离开了东岛,回来桃花镇。你说的对,拓跋静昙不会信守承诺。徐某也该回朝廷复命,或许南朝要面对的并非是拓跋苍穹。” 顾妙哉走到李玄素的身边,也许是因为体内的灵气快要吞噬的干净,李玄素有了些许的意识,倚靠在新种的桃树上,抬眼看着顾妙哉。 “我要走了。” “他临走时将大帝经交给我,但我现在已经不想见他。” 顾妙哉将大帝经放在李玄素的手中,说完便转身离去。 徐长玄道:“至少你也应该埋葬了顾胜男的尸身。” 顾妙哉道:“只有陈仙朝亲手埋葬,他才记得清,这些人是因为他而死。” 徐长玄没有想到,顾妙哉会是这样冷酷的人。 临行前。 徐长玄站在王龙虎的身前。 “王天师,这一行是否后悔?” 王龙虎道:“小道不曾后悔,因为这一次下山,小道此生的心愿已了。” 徐长玄道:“如果最终,这天下还是起了大乱,天师当如何?” 王龙虎道:“天下没有永恒的第一,王朝没有不灭的权势。乱与不乱,非小道可左右。” 徐长玄道:“天师能够带着九阳七瓣花下山,已经可以左右天下了。” 徐长玄飞身远去。 北雁山下的桃花镇飘散着刺鼻的血腥,王龙虎甚至看见二十四河的北岸有着山林中走出的禽兽,被这血肉吸引。 突然。 一道剑光斩断了桥。 是李玄素的剑。 王龙虎看着失去血气,气息虚弱的李玄素缓缓闭上了眼。 不禁脱口长吟:“无量天尊。” “我还没死。” 王龙虎道:“姑娘已经入了先天之上,不能自救?” 李玄素道:“不能。” 王龙虎道:“姑娘的心境非小道可比,见生死淡然。” 李玄素道:“我只想等他回来。” 郦靖道上,过往的行人中很少再见江湖的武人。 直过了红南城之后,往南的官道上,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了。 远远的。 陆亭已经看见四旻城的轮廓。 这几日马不停蹄,即便他是境界强横的先天,也觉得乏味无趣。 赵仙松已经看见被火焰燃烧成残垣断壁的城池,轻声道:“似乎真如传言那样,贾鸩毒杀了城中人,穆青鸿烧了四旻城。” 陈仙朝掀开车帘时,马车已经入了四旻城。 这里不见昔日繁华,只有一片焦黑,只有焦黑的尸骨遍地。 陆亭杀过人,杀过很多人,看着铺在地面上的白骨仍旧是叹息一声。 陈仙朝忽然跳下马车,径直走入一间坍塌了半边的店铺。 赵仙松与陆亭只看见还剩半块的牌匾上写着‘脂粉’,疑惑地看着陈仙朝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 陆亭道:“他这会又不着急了?” 赵仙松道:“桃花镇已成定局,他疯魔了两日,现在安静下来,却是让人不放心。” 陆亭想着前两日陈仙朝听到桃花镇的战斗已经结束的时候,那副可怕的状态,即便是他也觉得陈仙朝成了随时吃人的妖怪。 但转念想想,换做是自己,可能比陈仙朝还要疯。 片刻后。 陈仙朝返回车厢。 陆亭二人也不去问,扯动缰绳,缓缓穿过这条铺满白骨的四旻街道。 出城时,天边的红霞已经驱赶着落日沉入北雁山。 小道远处的山色,是映衬在夕阳下绝美的景。 李玄素已经睁不开眼睛了,那些剑蛇彻底搅碎了她的武脉,不断地刺入她的心脏之中。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对岸驶来马车,还能听见车轮碾压秋叶的声音。 王龙虎忽然道:“姑娘,有人来了。” 李玄素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想看清楚是谁来了,起身的那一刻,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她搀扶着桃树,看见月光下走来了熟悉的身影。 陆亭与赵仙松,一人托着一架马车,从北岸飞掠至南岸。 他们已经想过桃花镇会是怎样一种惨烈的画面,但真正看在眼中,还是让他们沉默禁言了。 月光下漂浮在河中的浮尸,已经被浸泡的散发作呕的腐臭。 桃花镇的入口,是身插十七柄长剑而死的牧青鸿,是含笑而死的北海清净大师空花和尚,是生死人肉白骨却不能自救的药王张维之,是一柄梅花断裂长剑贯胸的顾四娘,是铸了十几年剑却不会用剑的司徒明明,是提了一辈子毛笔死在剑光里的老儒生柳启元,是修罗不再的王充,是放浪形骸的柳重道,是鸾凤悲鸣的梅凤銮,是这桃花镇里的所有人。 陈仙朝每落下一步,他的心里就被刺下一柄剑。 熟悉的人。 他们的声音都在耳边。 可他们的尸体也在眼前。 陈仙朝踩着他们的血,站在桃树下。 “丫头。” 李玄素终于看清了陈仙朝的脸,她笑着,轻声道:“仙朝哥,我已经给你种了桃树。” 陈仙朝从怀中取出一盒擦拭干净的胭脂。 “丫头,我本想为你取回那柄剑的,但是我又很想看你擦了胭脂的模样···” 啪嗒。 胭脂掉落在地上。 李玄素等来了陈仙朝,盼来了陈仙朝送她的胭脂,她终于带着幸福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陈仙朝轻轻勾起散落在李玄素耳鬓的青丝挽在她的耳后。 “我想种桃树。” “是因为你说过喜欢吃桃子的。” 陈仙朝缓缓将李玄素拥在怀里,这副小小的身体,他早该抱在怀里的。 眼泪。 仿佛要在这一次彻底流尽。 然后。 他的身体忽然散发出悲伤的杀意,蔓延着。 那股气势。 连赵仙松和陆亭都在惊愕,强横的不能靠近。 孟蚕又在咆哮。 “到底这小子又怎么了?” 连她都不知道能不能修复陈仙朝崩溃的意识,只能咆哮着不吝啬地释放自己的灵魂之力去填补不断崩碎的意识海。 “我已经受够了。” “我知道你就藏在这小子的意识海里,给我出来,就是灭了我的魂,我也认了。你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折磨我。” 孟蚕的咆哮,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天龙和神象仍旧吞噬着她的力量,弥补着陈仙朝几近崩碎的意识。 陈仙朝麻木地将李玄素的尸体放在顾四娘的身边,将秦我卿的尸体从马车上抱下来,将齐白星和高湛卢的尸体抱下来,跪在桃花镇的入口前,挖着这片他踩踏了十几年的土地。 “无量天尊。” 赵仙松与陆亭站在王龙虎的身旁。 “晚辈赵仙松(陆亭)见过天师前辈。” 陆亭道:“前辈,连你都在这场战斗中受了如此重的伤?” 王龙虎道:“小道微末修为,残喘几日已是大限。” 赵仙松道:“钦天监的力量如此强横?” 王龙虎道:“小道已经见了先天之上,留在这里是要将此药转交陈仙朝,小道心愿已了。” 王龙虎死在二人面前。 陆亭诧异道:“他不是占据江湖一斗吗?说死就这么死了?” 赵仙松目光深沉,道:“他说已经见过先天之上。” 陆亭道:“先天之上。是谁?” 赵仙松道:“谁没有死在这里,谁就是先天之上。” 陆亭道:“顾妙哉?这里没有顾妙哉。” 赵仙松道:“或许是,但她又去了哪里?若真是顾妙哉,她怎么可能放任顾胜男的尸体不管?” 陆亭道:“你的意思,是朝廷的某个人。” 赵仙松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江湖里的一个剑客。” 冷月,寒露,坟冢。 陈仙朝已经很努力去寻找,可是他如何也拼凑不出桃花镇里完整的一百二十七人。 他的身前只竖立着四十七座新坟。 陈仙朝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眼前的坟冢不会有人听见他的话了。 他跪下,重重地叩头。 随后起身。 将那盒胭脂放在李玄素的坟前。 再次站在赵仙松与陆亭的面前,陈仙朝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十七八岁少年的稚嫩,好像这几个时辰,他度过了十年。 赵仙松将手中的小锦盒递给陈仙朝,道:“王龙虎临死前让我们转交给你的。” 陈仙朝打开锦盒,那是一朵根茎叶片九种色彩的小花。 赵仙松二人都是不禁眼中闪过精光,这药有何功效,他们早就耳闻。 “若非这朵花,龙虎天师也不会送了性命。是我欠他一命,也多谢二位将其安葬。” 陆亭道:“桃树上还有那姑娘留给你的东西。” 陈仙朝看着那部大帝经,他才想起,这里没有顾妙哉。 陆亭道:“陈仙朝,我已经听了师傅的命令,送你回桃花镇。之后的路,陆某便不相陪了。另外,洪芝龙安葬洪瑶之后,肯定会来找你,你最好藏好一点。” 陈仙朝道:“多谢陆兄提醒。” 赵仙松也道:“我答应牧青鸿的事情也结束了,分手之前,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洪芝龙手中的那柄剑是你父亲陈靖玄的。” 陆亭看着赵仙松,没明白赵仙松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是摆明让陈仙朝去找洪芝龙送死吗? “我父亲的剑。” 赵仙松道:“没错,而且是徐长玄交给我的。” 陈仙朝道:“他没有死在桃花镇里。” 赵仙松道:“现在的你最好听从陆亭的话,藏好一点,你杀不了任何人。” 陈仙朝道:“我会去南朝。” 陆亭道:“南朝是个保身的地方,有顾家在,你或许活的长久些。” 陈仙朝道:“我要去拿一柄剑。”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轰隆隆从二十四河南岸而来。 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陆亭道:“陆某的任务已经结束,陈仙朝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不会出手。” 陈仙朝并不意外。 等到马蹄声近了,看着来人的装束。 赵仙松有些意外地道:“大元王朝的人。” 为首者,锦袍加身,肥壮的身子似乎快要将座下烈马压趴。其身后有十几骑,各个都是目光坚韧,身披绒毛缝边的皮质铠甲,气息都不弱。 那人左右环视着,河中浮尸散发的气味让他的眉头紧皱,看着陈仙朝三人,开口道:“这里是不是桃花镇?” 陈仙朝道:“正是。你是何人?” 那人道:“本王是大元王朝八王爷金炫宝。” 陈仙朝道:“这里不属于大元王朝。” 金炫宝道:“本王知道这里是牧青鸿的桃花镇,但现在看来,桃花镇应该是被大郦王朝抹消了。” 陈仙朝道:“王爷到此,有何贵干?” 金炫宝道:“顾胜男和王龙虎在哪?” “他们死了。” 金炫宝大为意外,道:“你在骗我?不说顾胜男,王龙虎乃是我大元王朝一等一的先天宗师,他如何会死?” 陈仙朝道:“再强的宗师也会死。” 金炫宝道:“既然死了,本王问你,九阳七瓣花在哪里?” 陈仙朝道:“被大郦王朝钦天监大监司徐长玄拿走了。” “徐长玄?” 金炫宝打量着陈仙朝,而后又将目光落在赵仙松和陆亭的身上。 “你看见徐长玄拿走的?” 陈仙朝道:“他从我手里抢走的。” “你是谁?” “陈仙朝。” 金炫宝哼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让牧青鸿这些人用命换平安的陈仙朝,可惜了他们,若是加入我大元王朝,也不至于死在这北雁山下。” “顾胜男拿走了九阳七瓣花,整个大元的江湖人都知道是为了救你陈仙朝的命。不管是不是真被徐长玄抢走了,他们一定会找你的。” 金炫宝说罢,掉转马头,带着十几骑原路返回。 陆亭道:“还以为他是来杀你的。” 陈仙朝道:“有二位在我身后,他不敢动手。” “王爷,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金炫宝道:“陈仙朝的身后有赵仙松,另外一个虽然我不认识,但是气息并不弱于赵仙松。九阳七瓣花,一片叶瓣就有增强十年内力的功效,不管陈仙朝说的是真是假,大元的那些江湖人都会来找他。我们不必动手,只需等待便可。” “既然如此,陆某就告辞了。” 陆亭拱手离去,掠向对岸,骑上拉车的烈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仙松道:“陈仙朝,九阳七瓣花每一片叶瓣可增强武人十年内力,你带着它怀璧其罪。” 陈仙朝只认为这药是四娘寻来为自己抹消寒毒所用的,如今他体内的寒毒早就被大帝经吞噬干净,还以为用不到此药。 陈仙朝道:“赵先生想要?” 赵仙松道:“七十年的内力,赵某的确想要。不过赵某已经答应牧青鸿,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危害的举动。只是提醒你,你若是去南朝的话,最好在顾妙哉的保护下,尽快吃了这药,强大自身。” 陈仙朝拱手拜谢。 不管是赵仙松替他扫清前往普陀山的障碍还是此刻善意的提醒。 一个人能够守着承诺,他就值得尊敬。 赵仙松道:“陈仙朝,好好活着,不要让牧青鸿他们死的不值得。” 陈仙朝道:“先生能否帮我一件事?” 赵仙松听完。 “齐白星的惊鸿剑我带走了。” 陈仙朝目送着赵仙松落在对岸,跨马而行,他才缓缓进入桃花镇。 推开了李玄素的房门,房间里弥漫着属于女子闺房的芳香。 他躺在李玄素的床榻上,转眼就沉沉睡去。 若是梦。 该多好。 -------------------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3章四十八条武脉 陈仙朝醒来的时候屋外正下着大雨,空气里是泥土的气味,他推开窗子,正看见镇子里那棵大榕树。 可榕树下再不会有人坐着观雨。 他忽然想不起那些人的容颜,忽然记不起他们的声音。 陈仙朝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无情才是。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没有一点难过,平静地如同没有涟漪的湖面。 他只想。 变强。 拥有制定规矩的实力。 看着眼前的九阳七瓣花。 这株历经清平观几任天师精心呵护的灵药,就在自己的面前。 陈仙朝扯下一叶,直接放入口中。 叶瓣不像叶瓣,没有一丝口感可言,入口就像是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 他在等着,等着十年内力的出现。 随后。 陈仙朝便感受到了这株灵药的威力。 他的体内滋生着蓄势百年的火山,等待着爆发。 陈仙朝已经站在关天之上,仰望着幻化成天神的关神六死脉。 大帝丹的药力已经开始依附心脉,四十二条武脉集结了登天的军队,六尊关天大将矗立在陈仙朝的身后,都在等待,等待着陈仙朝这个帝王的指令,冲天弑神。 叶瓣衍化成十年内劲,突兀地降临在陈仙朝的武脉之中,强横的威势,为每一个蓄势待发的士卒披上了甲胄,就连他自己,都是金甲在身。 “力量。” 陈仙朝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横的力量,他的眼前没有能够阻挡他的存在。 长剑挥出。 身后是千万甲士冲锋杀敌。 关天之上的天神,有着陈仙朝的模样,他忽然睁开了双眼,也有一柄大剑,向着陈仙朝劈斩下来。 关神死脉第一关。 是一百个陈仙朝汇聚而成的守天大将。 他落下的剑可以劈开天地,在陈仙朝的武脉中仿佛无敌。 陈仙朝看着大剑落下,劈在龙象大军之中,却是不起涟漪,没有点半威能可言。 “现在的你没有资格挡在我的面前。” 陈仙朝吞下叶瓣,获得十年内劲加持,相当于变成十年后的自己。 即便死脉第一关是一百个陈仙朝,也不过是一百个十年前的陈仙朝。 他也挥剑,剑光横扫几千里,看不见尽头。 天神的身躯一剑两段,有黑与白两股力量落入武脉之中。 白色成了陈仙朝的力量,凝聚出第四十三条武脉。 黑色成了毒龙,向着陈仙朝的心脉冲去。 不用陈仙朝出手,大帝丹加持的龙象禁军瞬间将这股黑色毒龙吞噬殆尽,不仅没有对陈仙朝的心脉造成半点损伤,反而又被转化成龙象气劲增强陈仙朝。 气势攀升。 关神死脉第二关。 是一百个现在的陈仙朝汇聚而成的守天大将。 陈仙朝又吞下一片叶瓣。 他的气劲幻化的大剑再度所向无敌,轻易地冲破第四十四条武脉。 余下三关都是如此,陈仙朝越来越强,他的眉心死穴越来越隐晦,似乎快要消失,不再有死穴。 关神境。 最后的守天大将。 是身披铠甲,是手持天剑,他的身后是固若金汤的关口。 陈仙朝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看着最后两片叶瓣,他没有半点犹豫,竟是连同根茎塞入口中。 他身后的龙象大军忽然化成了漫天的光华,全部汇聚于他的身体之中,平天的身躯再次升高,顶破了关天,俯视着关神。 他的左肩盘旋着金色的天龙。 他的右肩站立着银色的神象。 龙吟象鸣。 陈仙朝挥出了剑,平平淡淡的一剑,却是瞬间斩碎了最后的守天大将。 轰。 陈仙朝的武脉经历天翻地覆,是破碎也是重生。 四十八条武脉。 每一条都是海洋,磅礴的内劲都是狂涌的海浪。 冲击。 洗刷。 强化他的血肉筋骨。 陈仙朝站在天端之上,他的脚下是海,他的眼前是无尽的虚空。 观海境。 他不需要,他已经汇聚成了无垠的海洋,轰鸣在武脉之中。 龙吟声起。 陈仙朝忽然看见了一丝丝乳白色的气从遥远的虚空中漂浮而来,这种气息很强横,比他四十八条武脉中的所有气劲加在一起都要强横。 神象长鸣。 陈仙朝就感受到那股气息突然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那些武脉中的龙象大军,那些新生的将军,像是迎接自己的元帅,在武脉之中沸腾咆哮。 陈仙朝终于知道这乳白色的气是什么。 “灵气。” “这些就是天地灵气。” 气。 是天地之元气,是无形无实的磅礴天地之力。 望气。 是内力的衍化,是将天地之元气引入肉身百窍,运行周天经脉汇聚于丹田之中转换为武人所用之神通内力。 陈仙朝跨越了观海,一步望气。 此刻。 四十八条武脉中的龙象气劲不再是简单的武者内力,受天地灵气的洗礼,从现在开始,蜕变为龙象灵气。 意识海中。 孟蚕已经感受到镇压自己的天龙和神象的气势转化了形态。 变的更强。 吞噬她灵魂之力的速度也更快。 她不忌惮不惊慌,反而兴奋。 “臭小子,吸了我那么久你才步入望气境吗?” “就快了,等你突破至重元,窥探意识海的时候,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残忍。” 陈仙朝豁然张开双眸,看着雨幕。 这雨还是雨。 但陈仙朝却能感受到雨幕里的天地灵气,无时无刻,顺应他的体表穴窍涌入武脉之中,转化成龙象灵气。 他的眼睛看得见数百米之外的雨滴。 他的嗅觉闻得到后山牛羊的啃噬的青草味道。 他的耳朵分辨得出雨滴落在地面泥土的声音。 蓦然。 他站起身。 他听见后山的雨幕里有人在呢喃。 陈仙朝提着靖朝剑,置身雨幕之中。 他看着雨。 终于这雨滴也落不到他的身体。 一片树林。 陈仙朝不曾想这里还会有人。 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 女人趴在地上,后腰朝天,雨水落在她白花花的身体上,已经死了。 男人仰面朝天,不断呢喃着:谁来杀了我。 陈仙朝问:“你是谁?” 贾鸩抬眼看着陈仙朝,大雨已经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他的毒没有解药,他的枪已经杀了覃操。 但他的身体耐药性很强,即便是自己调制的剧毒也不能让他很快毙命。 贾鸩已经被药性折磨了几日时间,他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内脏都在衰竭,连自杀的力气都不存在。 “我是贾鸩,是这江湖上人人喊杀的老鼠,你杀了我,你就是为民除害的侠士。” 陈仙朝已经听过贾鸩的名字。 不管贾鸩的名声如何,这一次他是王充请来,为桃花镇而战。 陈仙朝道:“贾先生,我是陈仙朝。” 贾鸩道:“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你站在这里,是桃花镇胜了钦天监?” 陈仙朝道:“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贾鸩道:“如此,我最终还是没有还了王不再的人情。陈仙朝,杀了我,我已经无药可医。” 陈仙朝道:“贾先生,请你走好!” 剑起银光。 贾鸩终于等来了一个痛快。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4章桃花剑客 大郦王朝天武15年秋,大靖亡国宗师武圣牧青鸿建立的桃花镇覆灭。 这场战斗,死亡江湖高手一千三百二十三人,王朝藏龙甲三千人,朝廷高手五十七人,连带四旻城一城百姓,人数不详。 江湖人将此战,称为:桃花之变。 因为自这天开始,江湖上出现一名剑客。 他每次杀人。 总会留下一朵桃花。 桃花现。 人头不保。 天桥下围着一群人听着说书人的话,有人开口问道。 “他哪来那么多桃花,难道杀人之前还要专门去折一支桃花带着?” 说书人道:“桃花只是形容,毕竟人血也是可以绘画成花的。” “他怎么不画梅花或菊花,偏要画桃花?” 说书人道:“桃花之变已经过去一月时间,那剑客为什么偏爱桃花?江湖人都说这剑客就是从普陀山离开之后的陈仙朝,他出自桃花镇,要为桃花镇报仇,自然偏爱桃花。” “不可能会是陈仙朝吧?” “他才入武道多久?朝廷对外宣称陈仙朝失踪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他们软禁或是杀了。那钦天监什么机构?连咱们村里小寡妇屁股上有几个黑痣都知道,会找不到陈仙朝的踪迹?” “可是朝廷的确是发布了通缉陈仙朝的榜文,他们若真是已经抓了陈仙朝还要多此一举?” “亏你天天来听老瞎子说书,这就是朝廷的手段,只要陈仙朝还在这江湖里,天下人都觉得大靖遗库还在陈仙朝手里,他们忙着满天下的去找陈仙朝,朝廷则是暗地里数着大靖遗库的银子。” 说书人道:“你还是小声些,你也知道钦天监遍布眼线,当心脑袋掉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城门旁张贴着通缉陈仙朝的榜文。 少女打量着陈仙朝的画像,问着身旁的老人:“老家伙,大郦榜文上的陈仙朝怎么跟金炫宝说的不一样?” 老人道:“哪里不一样?” 少女道:“这张画像上的陈仙朝太稚嫩,眼睛里没有刀。” 老人道:“是那画师本事不行,若我来画,可有十成神韵。” 少女道:“你是画符的,画死人可以,你画不了活人。” 老人道:“过了这座城就离开大郦的地界了,南朝的边境上正在打仗,你真觉得陈仙朝是去了南朝?” 少女道:“我不知道,大郦的人都要杀他,大元的人也要杀他,没了齐白星牧青鸿的保护,他总要找个安身的地方。桃花之变后,江湖里死了那么多像你这样的老家伙,很多人要成名,很多人要财富,杀了陈仙朝,这些东西来的相对简单些。” 老人道:“那个桃花剑客呢?他或许就是陈仙朝,或许九阳七瓣花已经被他吃了。” 少女道:“他若真的吃了,我只能喝他的血,应该还能有些用处。至于桃花剑客是不是陈仙朝,今天晚上就会有答案。” 老人道:“想要确定答案的可不只你,洪芝龙离开东岛,已经现身这城中,若那桃花剑客真是陈仙朝,他今晚不会现身。” 少女道:“他会现身的。” 老人道:“那桃花剑客就不是陈仙朝。” 南黎城,大郦王朝西南边防重地,出了这城,是一片荒原,荒原还设有七道关卡,十里一处,直到大郦与南朝的边界。 牧青鸿一死。 那位天下第一什么也没有做。 未出三日,大郦王朝的士兵就举起了南下的旗帜。 边境在打仗,这座城成了向前线运输粮草的必经之地。 桃花剑客会出现在南黎城,江湖人都知道他要杀南黎城的守将韩忠。 因为自桃花剑客出现,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大郦王朝的南下将领。 夜幕降临。 将军府府门大开,灯火通明。 月光下的庭院里,一张石台坐着两人。 南黎城守将韩忠。 天下第二洪芝龙。 韩忠已经喝的脸面通红,但他的神智依旧非常清醒。即便洪芝龙不来,他也不惧桃花剑客。 可洪芝龙来了,他又担心桃花剑客不来。 装着醉酒的姿态。 “韩某已经醉了,看来有洪先生在此,那桃花剑客已经吓破了胆,韩某要去歇着了。” 韩忠才起身。 一道剑气突然而至。 “哈!” “我还以为你不敢现身了。” 韩忠一声大喝,身躯一震,灵气鼓荡令他如猛虎出笼,一掌震碎了剑气。 “你以为我韩忠是你之前杀掉的那些窝囊废吗?” “当年陈靖玄都不曾杀我,你想杀我成名,找错了人。” 洪芝龙道:“你已经死了。” “什么?” 韩忠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坐在了洪芝龙的对面,他才抬步,就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洪芝龙道:“我没想过你会是桃花剑客。” “我不是。” 洪芝龙问:“他在哪?” “南朝。”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杀我之后,你还能再杀他们吗?” “那就先杀他们。” 洪芝龙目光一冷,双指一挥,石桌上的两支竹筷就如利剑,激射向庭院一角。 噌噌两声,竹筷刺入院墙。 两道人影掠上墙头。 “洪芝龙,你敢射我的脸?” 少女脸上有着愠色,方才她若躲得不快,那竹筷便直接射穿她的眉心。 少女道:“老家伙,能杀他吗?” “不好杀。” 少女哼了一声,道:“不好杀就算了。”随后看向斗笠男,道:“你把斗笠拿下,我看看你是不是陈仙朝。” “你们还是先对付这位天下第二吧!” 少女道:“他是你们大郦的天下第二,我不认可。” “你是谁?” “金毛玲。” “那你身边的老先生是窦阴山窦老前辈?” “小友眼尖的很。” “倒不是眼尖,十恶谷疯毛玲的名字还是很唬人的。” 窦阴山道:“小友还是别小看这丫头,她心眼小又记仇,很麻烦的。” 金毛玲一脚踢在窦阴山的老腰上,直接踢下墙头。 “老家伙,再胡乱诋毁我,我踢断你的腰。” 洪芝龙眉头微蹙,据他所知,窦阴山乃是金毛玲的师傅。 金毛玲对窦阴山的做法和叫法是他不能接受的,对待师傅,就要尊敬和爱戴。 他起身抓起了龙阙,剑指金毛玲。 “不尊师重道者,当杀。” 金毛玲跳下墙头,站在洪芝龙的面前,道:“刚才射我的事情还没跟你算,你真以为杀定我了?” 洪芝龙道:“不是以为。” 金毛玲道:“那我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5章王朝是王朝 金毛玲的腿,很长。 她说着话的时候,腿已经扫向洪芝龙的腰腹,洪芝龙沉手,龙阙剑顺势而下,剑锋正对金毛玲扫来的长腿,她却是如同没看见剑锋一样,仍是一腿扫下。 嘣。 龙阙被一腿踢开。 金毛玲右脚落地,紧跟着转身又是一脚,扫向洪芝龙的脑袋。 她的身上仿佛有雷鸣。 这一脚让洪芝龙有些意外,他剑指一点,落在金毛玲的脚底,后者滑地而行,被窦阴山稳住身形。 “洪芝龙,点到为止即可。” “既然这位小友不是陈仙朝,我二人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洪芝龙收敛了气息,看着窦阴山与金毛玲,他不懂他们的相处方式,手里的龙阙也没有了杀人的信念。 “你们为何要找陈仙朝?” 金毛玲道:“我要他身上的九阳七瓣花。” 洪芝龙道:“那灵药在徐长玄手中。” “你怎么知道?” 洪芝龙指向斗笠男,道:“消息是他散布的。” “他是谁?” “赵仙松。” 金毛玲看向已经取下斗笠的赵仙松,道:“金炫宝提过你,他不相信陈仙朝的话。” 赵仙松道:“陈仙朝若是真的有,当时我就抢了,毕竟七十年的内力,谁不眼红。” 金毛玲道:“我不信你,你的样子看起来没他老实。” 赵仙松笑道:“他也说灵药在徐长玄那了,你不是也没信吗?” 金毛玲道:“他只是长的老实,你们二人的话我都不信。” 赵仙松道:“既然你们都要找陈仙朝,不如咱们结伴而行?我杀了韩忠,钦天监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可能要叛国投靠南朝了。” 金毛玲道:“你本来也不是大郦的人。不过结伴可以考虑一下,他刚才要杀我,或许我可以在路上杀了他。” 洪芝龙道:“洪某并未答应与各位同行。” 金毛玲道:“那你自己走。” 洪芝龙收起龙阙,走的决然。 “哼!耍什么帅,瞧他长那样。” 金毛玲抱着双胸,回首看着赵仙松。 “陈仙朝到底是不是桃花剑客?” 赵仙松道:“这重要吗?” “重要。” “陈仙朝的境界不可能杀得掉那些人,若他是,他可能已经吃了九阳七瓣花。那样的话,我就只能杀他了。” 赵仙松道:“他进了南朝,无论是你还是洪芝龙,杀他不容易。” 金毛玲道:“我想杀的人,还没有能活着的。就算是顾妙哉护着他,也不行。” 赵仙松不去争辩,走到韩忠的尸体旁,用韩忠的血画了一朵桃花。 “你不是桃花剑客,画什么桃花?” “江湖人说,桃花剑客要杀韩忠,我总不能把这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吧?” 赵仙松画完,拍了拍手,道:“夜色不错,咱们是找个地方歇着还是直接往南朝去?” “现在就出发,不能让洪芝龙先找到陈仙朝。” 一艘渔船飘在江面。 陈仙朝站在船头,他面前的江唤做九龙江。 摇船的渔夫正在向陈仙朝介绍着这条九龙江的传闻。 “这里本来没有江,有一日天降九条神龙,首尾相连,伏地而化,便形成了九龙江,说是镇压着这片大地之下的邪魔。若有一日九龙江水枯竭,就是邪魔降世,末日降临之时···” 陈仙朝只是听着。 这江很宽很长,从东部的大元王朝一直绵延至西部的大武王朝,如同一条分界线,分割着南北地域。 江北,原本是大靖和大周,如今都成了大郦的版图。 江南,则是南朝。 东接大元,西壤大武,背临大海,是王朝之中盛名在外的富饶之地。 “客官,南朝现在在打仗,大郦的士兵号称百万,您这个时候去南朝还不如去大武或是大元。谁知道哪一天南朝就被灭了?乱世之地,遍生匪盗啊。” 渔船靠了岸,渔夫善意的提醒着陈仙朝。 陈仙朝给出一块银子,道了声:“多谢好意,告辞。” 他来南朝。 是为了那柄剑。 也要问问顾妙哉,为什么独善其身。 江风袭来。 虽是深秋,不同于江北的气候,江南的天,四季如春。 他在江畔竟看见几株盛开着桃花的桃树,便折了两支放入怀中。 岭南城。 位于南朝东北,是陈仙朝过了九龙江距离最近的城池。 岭南城曾经势力最大的宗门叫做申屠剑门,自顾妙哉清洗了南朝十六剑门之后,申屠剑门成了过去。但岭南城却因为顾妙哉,得到了南朝朝廷的大力发展,一举成为南朝三十六座繁华都城之一。 陈仙朝入城时,已是正午。 因为大郦的压境,很多青壮年都去投军报国,致使的这座繁华都城也彰显冷清。 陈仙朝看到最多的,不是百姓,而是带刀持剑的江湖人。 他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 对于他们而言。 或许谁做皇帝都一样,打仗不是江湖人要做的事。 王朝是王朝。 江湖是江湖。 各行其是。 陈仙朝进了一间酒楼,大堂里八九张桌子,围坐着二三十人,刀剑都在左右;见陈仙朝进来,都将目光在陈仙朝的身上上下打量,尤其是他手中的靖朝剑。 “客官,您吃点什么?” “一碗面,一壶酒,一碟肉。” “客官,咱们酒楼的招牌西湖醋鱼不来一条吗?人间美味。” 陈仙朝道:“我不吃鱼。” “好咧!客官稍等。” 有一人持剑起身,坐在陈仙朝的对面,道:“听说江湖中新晋了一名剑客,专杀大郦南下的将领,除却杀人时留下桃花之外,这名剑客还擅使一柄黑剑。不知阁下,是否就是那名剑客?” 陈仙朝道:“有何见教?” 那人道:“想借阁下黑剑一观。” 陈仙朝道:“当真?” 那人道:“当真。” 陈仙朝抓住剑柄,苍啷一声,靖朝剑出鞘,顿时这大堂之中,刀剑都颤;那人还未抽剑,只见黑色剑光一闪,陈仙朝手中剑已归鞘。那人起身,立行两步,忽地摔倒在地,喉咙间才有血液流淌,已是气绝当场。 苍苍苍。 有三剑出鞘。 “你敢杀人?” 陈仙朝道:“剑是剑客的命,他要借我的命,我自然要杀他。” “阁下未免太霸道。” 陈仙朝道:“你三人也要我的剑?” “之前只要你的剑,现在也要你的命。” 三人相视一眼,一人踢飞长凳击向陈仙朝,一人从左侧,一人从右侧,三剑同出。这三人身手敏捷,都有望气境界,一瞬间已将陈仙朝三路封死,势要一击必杀。 陈仙朝拍出一掌,震碎长凳,同时踢飞身前木桌砸向左侧那人,顺势抽剑,靖朝剑横空一斩,另二人手中长剑立时剑身齐断。 不待二人反应,陈仙朝左右两脚落在二人的胸膛,二人只觉得是被狮虎拍中,顿时口喷鲜血。于这时那左侧之人也挥剑而下,两剑相接,那人瞳孔一缩,就见黑光掠过,绝命当场。 陈仙朝持剑站在二人面前,没给对方求饶的机会,一剑掠过二人的咽喉,这才收剑坐到另一张空桌上。 “小二哥,我饭菜好了吗?”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6章王朝通缉,江湖悬赏 店小二端着酒菜上到陈仙朝的面前。 “客官,请慢用。” 他神态自然,仿佛看不见脚边的尸体。 陈仙朝倒了酒,吃着肉。 大堂里的氛围安静的出奇,原本街道上的行人也不见了。 店小二又端来一碗面,热气腾腾,站在陈仙朝的身边,道:“客官,小店的酒菜可还合口?” 陈仙朝道:“酒烈肉香。” “客官没有尝出其他的味道?” 陈仙朝道:“尝出了黑店的味道。南朝的酒楼难道也是土匪强盗,青天白日也要杀人?” “并非小店是黑店,而是客官进了南朝就很难活着走出去。” 陈仙朝道:“杀我总该有个理由。” “当年大靖灭朝,顾家顾胜男不顾南朝反对与牧青鸿建立桃花镇,保护大靖皇子陈仙朝;十三年后,顾家顾妙哉再不顾南朝千万百姓,入桃花镇保护大靖皇子陈仙朝,彻底将南朝推上大郦王朝的对立面。” “如今南朝边境,大郦的士卒已经跨过九龙江,南朝旦夕祸福,届时百姓生灵涂炭。这一切都因为一个陈仙朝,若没有他,顾胜男不会死在桃花镇,顾妙哉不会解散南朝十六剑门,大郦王朝的士卒也不敢跨过九龙江。” “客官觉得,小的这个理由能否杀你?” 陈仙朝道:“你如何确定我就是陈仙朝?” “南朝有大郦的探子,大郦同样也有南朝的眼线。从你离开桃花镇前往普陀山,你的行踪就在南朝掌握之中。大郦王朝通缉你,南朝通缉你,甚至整个江湖也因为你带着大靖遗库的秘密也在悬赏你。” 陈仙朝道:“你们既然知晓我的行踪,应该派些境界强横的武人杀我才是。” “的确是我们小觑了你,他们四人死的不亏,至少知道你的剑杀人时一样锋利。所以,在你吃的肉里喝的酒里,我已经下了毒。这毒不会要你的命,但会让你拿不了剑,杀不了人。” 陈仙朝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珏。” “那你看清楚,我的剑能不能杀人。” 陈仙朝说罢,靖朝剑长鸣出鞘,黑剑之上,赤红剑纹跳动而起,一瞬间这大堂之中,剑气横起。 其余人全都暴起,各自抽剑,周身都有强劲的内力鼓荡,这些人无一不是观海、望气境的武人。 他们来杀陈仙朝,都是做足了准备,时刻等着王珏的指令行动;此刻见陈仙朝负隅顽抗,也不管他是生是死,举剑袭来。 王珏只看见陈仙朝如同鬼魅,闪转在大堂之中,那些武人似乎才刚抽出了剑,陈仙朝就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面前。 随后。 那些武人纷纷倒地,都是一剑封喉。 王珏不能相信,他明明亲手下了毒,也亲眼看着陈仙朝吃下,他为何还能拿剑,还能杀人? 陈仙朝道:“你为谁做事?” 王珏自知死路一条,对于陈仙朝的问话,闭口不言。 “顾妙哉现在在哪?” 王珏道:“不用问了,你直接杀了我吧!” “好。” 陈仙朝拔剑杀人,不带一丝犹豫,他已经学会不去勉强任何人。 那碗面还很热。 陈仙朝吃完了面,才从怀中掏出一支桃花,嵌入柜台之上。 “掌柜的,那些酒菜多少银子?” 畏缩在柜台角落里的掌柜一直都在,陈仙朝进入酒楼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他杀人不带顾虑。 “大爷,您吃好喝好就行,算是小的请您吃了。” 陈仙朝放下一锭银子,道:“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他转身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问:“知道顾妙哉在哪里吗?” “顾剑主···顾剑主在悲悯山。” “多谢。” 出了酒楼。 风里都是杀意。 陈仙朝已经入了望气境界,他不用看见,也能感知到四周隐藏的江湖武人。 街道的尽头,城门处也已经把守了士兵。 的确如王珏所言,他的行踪,南朝上下了如指掌。 也如王珏所言,若不是因为他,顾胜男不会死,那柄梅花落不会断,它还能威慑大郦王朝。 他陈仙朝,欠着顾胜男的。 四周的屋顶上埋伏着弓箭手,陈仙朝踏出酒楼,走在街道上,就有上百支箭矢激射而来,但他周身灵气环绕,那些寻常箭矢不能近身。 隐藏的武人也冲杀出来,但百米的距离,随着他的脚步,倒在他身后的江湖武人已经数十。 偶然。 他看见民房里的百姓,他们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们的眼睛都在说,杀了陈仙朝。 陈仙朝觉得欠着顾家,但不觉得自己是罪人。 桃花镇的人用命让他活着,所以谁要杀他,他就杀谁。 陈仙朝又走了百米,再没有人前来送死。 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陈仙朝认得他。 “真是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你从关山境已经突破到了望气境。” “你如何会在这里?” 申屠天道:“这里本就是我的故乡,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陈仙朝道:“你是为了南朝还是为了我身上所谓的大靖遗库?” 申屠天道:“齐白星死了,他是死在洪芝龙的剑下,我没有亲手杀死他,死也不会瞑目。但顾妙哉还活着,她屠我申屠剑门,若是知道顾胜男用命也要护着的你,在南朝死在我的剑下,她一定会伤心,这辈子也会觉得对不起顾胜男。我杀不了她,却可以让她自责不安一辈子,所以,你一定要死在我手里。” 陈仙朝抽出剑,面对申屠天他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只是自语着。 “我不能死。” “我欠着一个女孩一柄剑。” 申屠天的剑已经在颤鸣,他知道陈仙朝的那柄靖朝剑,他也见过齐白星拿着这柄剑与洪芝龙换命。 “但你必然要死。” 重元境界的申屠天,比之十个百个望气境都要强横。 武脉,是储存内力的容器。 丹田,是储存灵气的容器。 陈仙朝的四十八条武脉的尽头便是丹田,但他还没有开辟出丹田海。 他的龙象灵气只是依附在武脉之中,虽有强横之威,却无神通之力。 即便如此,面对申屠天,他并不惧怕,他的倚仗是大帝经打造的四十八条武脉,是削铁如泥的靖朝剑,是人龙者,睥睨天下的霸道。 他是大靖剑道真神陈靖玄的儿子。 剑。 刹那而至。 申屠天的剑直指陈仙朝的咽喉,这一剑是闪电,是奔雷。 铛。 陈仙朝横剑格挡,剑光在他眼前闪烁。 申屠天剑势不停,手腕上挑,手中剑立时一变,划向陈仙朝的眉心。陈仙朝弓腰踢腿,一脚踢向申屠天下颌,申屠天当即左掌拍下,脚掌相撞,陈仙朝翻身一掌拍在地面落在几米之外。 咻咻咻。 有冷箭突然又至。 陈仙朝回身抓住箭矢,掌力一推,箭矢原路返回,六七人从屋顶滚落。 也是这时,申屠天持剑又来,其身之上灵气震荡,这一剑厚重无比,陈仙朝只觉得是山岳压下。 “陈仙朝,你死了。” “申屠剑法:泰山剑。”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7章慕容青锋 陈仙朝的眼中,落下的不是一剑,而是一座高山。 境界的差距,就在此刻,让他感觉死亡来临。 申屠天的手中剑已经撕裂了陈仙朝的肩头。 这一剑斜斩而下,从他的肩头至胸膛,血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 陡然。 申屠天眉头一皱,他的剑无法继续撕裂陈仙朝身体。 他看到陈仙朝怀中的一卷古籍,在被陈仙朝的血液浸透之后,散发着光华,抵挡了他的剑。 随后,那卷古籍忽然迸发出一股强横的气势,将申屠天震飞,化成了光芒涌入了陈仙朝的身体之中。 轰。 陈仙朝感觉到自己的武脉忽然咆哮。 这一刻,他的肉身强度正在疯涨,无限的力量从武脉中爆发而出。 他的血肉,他的力量,他的感官都在瞬间增强。 他豁然发现。 大帝经打通的关天、关神十二条死脉关,并非只是比寻常武人多出十二条武脉。 十二死脉关,让他拥有的是一具超脱常人的强横肉身。 是遇强越强。 是置之死地,绝地反击的力量。 申屠天这一剑已经落下,不管如何,在他眼中,就是与他同境的武人都要被一剑削首。 但是。 他剑下的陈仙朝没有死。 在那必死的局面下,竟然挥剑反击,将他击退。 “那卷古籍究竟是什么,竟然可以阻我泰山剑?” 申屠天的惊讶不止于此。 那一瞬间,他甚至看见陈仙朝的双肩凝聚了两道虚影,将他的气势镇压。 此刻,陈仙朝的体内气血沸腾,气势如同扛天的巨人,那种从弱变强的转换感,让他无法抑制此刻的兴奋。 甚至,他的身躯之上,被申屠天撕裂的血肉都在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与此同时。 龙象灵气疯狂地从陈仙朝的武脉中迸发,他的气息在这一刻仿佛是经历几度重元的武人,剑在他的手中长鸣。 申屠天瞳孔大放,他终于看清了陈仙朝身后的巨大天龙,巍峨神象,他成了蝼蚁。 “一剑亘古一剑天。” 陈仙朝化身成剑。 是一道剑光掠过了长街,剑气纵横。 申屠天无法反应,看着靖朝剑在眼中放大,看着陈仙朝一剑斩了自己。 剑不染血。 身不染血。 但申屠天的血已经洒满了街道,如同一朵桃花,绽放开来。 “哈。” “哈。” 街道两端,忽然响起士兵的呐喊声。 他们摆起方阵,举着枪戟,缓缓压向陈仙朝。 枪戟悬停在陈仙朝的身前,他们的脸上有着坚定的信念,似乎陈仙朝就是南朝举世的公敌。 “你们不怕死?” 陈仙朝的话,没有人回答。 他们的枪戟同时刺出,绽放开一朵铁制的菊花。 但他们的枪戟刺不穿陈仙朝的身体,他周身萦绕着龙象灵气,他亲手埋葬了很多人,早已经没有了仁义和慈悲。 当陈仙朝离开岭南城的时候,街道上铺满了尸体,百姓们含着泪为他们收尸,诅咒着陈仙朝死于非命。 有六匹烈马冲进城中。 “陈仙朝去了哪里?” “他杀了人,骑马南下了。” “追。” 这六人,不是一般人。 他们出自南朝神捕司,被誉为“六大神捕”,在他们手中,没有恶徒能够活着离开南朝。 陈仙朝策马疾行,向悲悯山而去。 他的身上像是写着南朝罪人的字样,每一个见到他的都要杀他,不止江湖武人,不止南朝士卒,就连手无寸铁的南朝百姓或是稚气未脱的小孩,也要拿着石头砸他。 他每一步都被别人记录着,他也不想停,停下就代表着要杀人。 秋夜深寒。 冷月。 旷野。 疾行了四个时辰,陈仙朝不累,座下的烈马也会累。 篝火旁,不止陈仙朝。 这火也不是陈仙朝生起的。 一名胡须汉子,一柄青锋长剑,篝火上烤着一只野兔,肉香弥漫。 汉子从马车里取来两壶酒,递给陈仙朝一壶。 “你来的刚好,这肉是最嫩的时候。” 汉子撕了一半兔肉,陈仙朝接过,就了一口酒,大口吃肉。 两个人不说话,各自吃着喝着。 树枝在篝火里烧的噼啪作响,酒暖着身子,肉饱着肚腹。 汉子吃完了,满足地擦去嘴角的酒渍。 “我叫慕容青峰。” 陈仙朝道:“我还没吃完。” “我等你。” 慕容青峰看了看天上的月,缓缓擦拭着长剑,似在自语:“南朝已经很久没打仗了,这场仗其实并不能怪谁,大靖大周灭国之后,大郦迟早也会南下。” “朝廷的人养尊处优惯了,他们以为抓住某个人就可以阻止一场国战,连乡野的稚童都不会那么天真。或许他们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牧青鸿欺骗罢了。” “桃花镇的人不死,有顾胜男有顾妙哉,你说大郦的那位皇帝敢不敢挥兵南下?” 陈仙朝满饮了一口酒,放下酒壶。 “我吃饱了。” 慕容青峰道:“吃饱了好,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 靖朝剑已经出鞘。 慕容青峰的剑都在颤动。 “真是一柄好剑。” “是司徒铁铸的?” “他的儿子。” 慕容青峰笑道:“那个小子不错,没有丢掉大靖司徒的名。” 烈马踢踏着草地。 夜风扫过篝火。 陈仙朝一剑刺出,这一剑很快。 慕容青峰横剑来挡,剑身碰撞的瞬间,二人的周身劲气震荡,是一圈波动,蔓延而开。 陈仙朝一脚探出,慕容青峰侧身躲去,双剑分离。 陈仙朝再追剑上去,刺向慕容青峰胸膛,慕容青峰剑势下劈,挡去陈仙朝一剑的同时,提剑横扫,双脚旋转如风,转瞬已是七八剑斩出。 陈仙朝左右去挡,步步紧退,饶是如此,衣衫上已经落下三道剑锋,始一交手,慕容青峰的强横立即彰显出来。 “我的资质愚钝,或许终其一生也不过这重元境界。我也向往先天,也想成为天下人眼中的宗师。听闻你拿了清平观的九阳七瓣花,那是一株灵药,一片叶瓣就可以增加十年内力。” 陈仙朝道:“我已经吃了。” 慕容青峰道:“那真是有些可惜了,似乎七十年的内力没有带给你太多强横。” 陈仙朝道:“我修炼的功法有些不同。” 慕容青峰道:“你的剑还需要磨砺,只可惜今夜要死在我的剑下。” 陈仙朝道:“或许,先死的是你。” 慕容青峰长剑刺来,身法游龙,剑剑都奔陈仙朝要害。 “南朝神捕司对你下了通缉令,以他们的风格,绝对会派出六大神捕来追你。我这一剑是六人之首吹雪剑盛庄的吹雪剑法,你要看清,他的剑法中唯一的破绽就在‘吹雪无定雪满剑’收剑的瞬间。” 剑如飘雪。 陈仙朝只觉的喉咙森寒,剑尖擦皮而过,他退身一躲,正看见慕容青峰收剑的瞬间,破绽露出。 只是瞬间。 他再持剑而去,已经晚了。 陈仙朝不明白慕容青峰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事,却又见慕容青峰贴地而来,剑如游蛇。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8章为你砺剑 这一剑刁钻毒辣,动似雷霆,只眨眼就到陈仙朝的身前,长剑再来,奔双膝刺裆下。 慕容青峰再道:“这一剑是六人之二毒蛇剑柯秀的青蛇剑法,你也要记住,他的剑法最大的破绽就是‘绝后式’,他斩你双膝之后,必然剑势上挑刺你裆下,你不能退,就有杀他之机。” 陈仙朝被这突来的绝后式压迫的如何不退,他这一退,也看见慕容青峰拍地挺剑,刺向自己的胸膛,他又落入被动。 但慕容青峰的剑没有停。 剑法一转,剑势大变。 如风火,急刺如雨。 陈仙朝持剑勉强抵挡,但那剑势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剑一剑,剑剑都奔咽喉而来。 “陈仙朝,睁大你的眼睛。” “这一剑是六人之三风来剑栾安的风火剑法,他的剑如烈火借风势,一剑起百剑不断,但他会在第十七剑的时候更换气机,那是你唯一杀他的时机。” 陈仙朝凝视着眼前的剑,在慕容青峰刺出第十七剑的时候,他的剑慢了一瞬,只是一瞬。 陈仙朝当即挑剑而起,剑势立即破了慕容青峰的剑招,直奔他的咽喉。 慕容青峰面有欣慰,手腕一抖,剑尖刺向陈仙朝的手臂,迫使陈仙朝不得不强制断了剑势。 “这一剑是六人之四君子剑林敬的苍松剑法,与他对剑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他是君子。所以他的剑法光明磊落,不含半点阴损招式,你做小人,他必死。” “这一剑是六人之五青虹剑费瑶的玉女剑法,她是林敬的夫人,唯一的破绽就是林敬,你要杀她,先杀林敬,她心必乱。” 慕容青峰持一剑,在苍松剑法与玉女剑法之间,随意转换。 陈仙朝真觉得不是面对一人,而是两名剑法精湛的高手同时出剑。 慕容青峰突然止剑。 “最后一人,叫做顾洺,擅使飞刀,例无虚发,你要时刻留心,他的飞刀杀人无数。” 陈仙朝不解,问:“你不是要杀我吗?因何与我说起此六人的剑法招式。” 慕容青峰道:“你能杀申屠天,我便杀不了你。但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走。” 陈仙朝道:“晚辈送前辈一程。” 慕容青峰点头,剑鸣骤起,其身之上灵气环绕,如这皎月之光。 “我这一剑也有破绽,你若看得清楚,这一剑你能杀我。” 陈仙朝深吸一口气,气机鼓荡,四十八条武脉已经高举战旗,他的气势不断攀升,不是重元,不弱重元。 “慕容剑法:一朝一夕一剑。” 长河落日。 朝夕之间。 一剑长空。 慕容青峰当得起这天下剑魁的名头,任何人的剑法只要被他看过一遍,便能施展出来,不落神韵。 但也因此,他无法真正的去领悟一种功法,窥探先天,感悟神通。 慕容青峰的剑在陈仙朝身前两米,他看见了破绽,那是朝夕之间的更替,是黑夜与晨昏的转换。 靖朝剑黑光蔓延,赤红的剑纹闪耀。 陈仙朝化身成剑,割开了黑夜与黎明。 “剑道唯我剑成仙。” 叮。 耳畔长鸣。 靖朝剑归鞘。 慕容青峰的长剑终于碎去。 “陈仙朝。” “我是素素的舅舅。” 陈仙朝抬起的脚步忽地一滞。 “那丫头若是不守在桃花镇,南朝的剑她也可以镇压。” “我没有保护好她娘,也没有保护好她。” “陈仙朝,她希望你活下去,我也希望你活下去。整个天下的人都要杀你的时候,他们的血就是为你砺剑的时候。” 陈仙朝走到慕容青峰的面前,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丫头若是知道我杀了你,她会恨我的。” 陈仙朝驾着慕容青峰的马车,带着他的尸体改换了路线。 他是李玄素的舅舅,应该埋葬在慕容氏族的祖坟里。 七十里旷野。 陈仙朝远远看见一座城池的轮廓时,黎明已经到来。 护城河上的吊桥还没有落下。 陈仙朝等着。 等来了六匹烈马。 马儿打着响鼻,一夜的奔行,烈马的身上晶莹着汗珠,在秋末的清晨蒸腾着热气。 盛庄下了马,冲着马车,道:“在下神捕司盛庄,奉朝廷之名,请阁下回神捕司。” 陈仙朝转身下了马车,他一现身,栾安几人都是将手掌放在腰间佩剑上。 “我要送他回家,不能跟诸位走。” 盛庄只在画像上见过陈仙朝,江湖上即便将他传的再凶,对他来说,陈仙朝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可真正站在眼前,盛庄觉得是自己错了。 陈仙朝的眼睛甚至可以杀人,他的气势冰冷的不像是人。 秋末初冬的清晨,他说话时,口中的热气都像白烟飘渺,可陈仙朝说话时,一丁点热气也没有。 他的血是冷的吗? 盛庄甚至这样去想。 盛庄道:“恐怕不能如阁下所愿。” 陈仙朝道:“那就动手吧!你们一起上吗?” 柯秀道:“陈仙朝,你高看了自己,抓你,还用不到大哥出手。” 柯秀一拍马背,人已如一道电光栖近陈仙朝,手中毒蛇剑真如毒蛇出洞,剑过胸膛却陡然间刺向陈仙朝的咽喉。 陈仙朝已经见过柯秀的剑法,在柯秀栖身的同时,靖朝剑已经出鞘,这一剑被靖朝剑格挡,同时陈仙朝也拍出一掌落向柯秀的肩头,柯秀肩头一转,陈仙朝手掌拍空,二人相视一眼,竟是同时拍出一掌,两掌相撞。 噔噔噔。 柯秀不禁倒退了六七步,陈仙朝则是退了三步靠在马车上。 “倒是小看了你,你这内力已经入了重元,隐藏的倒是颇深。” 栾安道:“柯秀,不要大意,陈仙朝吞吃了清平观的九阳七瓣花,得七十年内力在身,不是寻常武人。” 柯秀道:“我知道。” 这一掌的对碰,让陈仙朝肯定,柯秀的境界不是先天。 如此一来。 他要杀人。 要用所有要杀他之人的血磨砺手中的靖朝剑。 龙象争鸣。 四十八条武脉瞬间沸腾。 靖朝剑出鞘,柯秀手中的毒蛇剑立即颤鸣起来,他眉头一蹙,抬眼之际,陈仙朝的身影已经袭来,一柄黑剑却闪烁着寒光,直指他的咽喉而来。 “哼!” “陈仙朝,即便你在大郦杀了许多南下的统兵将领,但你仍然是南朝的罪人。” 柯秀挡去陈仙朝一剑,手中剑也是接连刺出七八剑,口中不忘言,似在给陈仙朝定了罪名。 二人对剑又出数十招。 柯秀回身一剑,而后剑招陡然一变,如贴地而行的长蛇,毒蛇剑直奔陈仙朝的双膝而去。 陈仙朝见状,当即沉剑破去柯秀的剑势,随后他跨步一上,柯秀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但他的手腕已经上挑,却看见一柄黑剑落向自己的后颈。 “他怎知我剑中破绽?”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49章以命换命 陈仙朝绝对是一个冷血的人。 在那普陀山上,他的剑杀了自己的母亲。 在昨晚旷野中,他也杀了李玄素的舅舅。 他第一次面对比自己强的赫连庭时,他就已经学会以命换命的打法。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硬不硬,但是别人要杀他的时候,他就只能杀人。 靖朝剑真的很锋利。 柯秀没有想过,自己的青蛇剑法会被陈仙朝一眼识破,他看着黑剑落下,已经回天乏术。 这一剑没入柯秀的后颈,没给他哀鸣的机会便贯穿了咽喉。 “柯秀。” 栾安几人悲呼一声。 顾洺的飞刀已经射向陈仙朝。 叮叮叮。 陈仙朝挥剑打落飞刀,迎来的是栾安的风火剑法。 每一剑都在陈仙朝的咽喉前被陈仙朝格挡掉,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栾安,他在等栾安刺出第十七剑。 他的冷静被盛庄看在眼中,盛庄突然惊醒,大喝:“栾安,他在等你···” 风来剑慢了一瞬。 陈仙朝在等着这一瞬,他的目光豁然一亮,靖朝剑是出洞的苍龙,顷刻间冲破栾安的风火剑势,噗嗤一声,栾安的剑势停了。 一剑起百剑不断。 他只出到第十七剑。 便被别人洞穿了喉颈。 朝阳已经冲破了红霞,城墙上站满了守城的士兵,他们不清楚陈仙朝是谁,却认得出神捕司的锦衣。 随着柯秀与栾安的死,城墙上的士兵弯弓搭箭,呵斥着陈仙朝不要擅动。 盛庄道:“你知道我们要缉拿你,所以你研究过我们的剑法。” 陈仙朝道:“昨晚有人告诉我的,他不希望我死。” 盛庄问:“那个人是谁?” 陈仙朝道:“他已经被我杀了。” “他真是该死啊!” 盛庄这话说出口时,他的剑已经动了。 陈仙朝的注意力没有忽略顾洺,他背后城墙上的弓箭伤不了他,但顾洺的飞刀可以。 吹雪剑刺向陈仙朝,君子剑和青虹剑紧跟其后,陈仙朝的压力瞬间上来,左右都是猛虎,还有远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只一个照面,林敬的君子剑就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处剑伤。 陈仙朝的肉身的确强横,但并非刀枪不入。虽然申屠天让他明白了大帝经的真正修炼之法,但他现在还没有融会贯通。 他太需要这样的战斗,以命换命,将自己的极限一次次突破。 “费瑶。” 盛庄突然一声大喝,费瑶心领神会,脚下接连踢出几脚,借着陈仙朝掌力的劲道翻身而起,在飞掠陈仙朝头顶的一刻,青虹剑指向陈仙朝的天灵。 “玉女剑法:天门中开。” 与此同时。 林敬的苍松剑法与盛庄的吹雪剑法也各自袭向陈仙朝的咽喉、胸膛。 还未算完。 顾洺手中的飞刀,带着破空之声,锁定陈仙朝的眉心。 “陈仙朝,你死定了。” 陈仙朝已知避无可避,周身的龙象灵气轰然爆发,四十八条武脉的内力不留一丝,迸发而出。 这一刻,他又看见了。 也确定了。 “想要我的命,拿你们的命来换。” 陈仙朝右手靖朝剑挥击而出,斩向吹雪剑,同时左肩一震,改变了君子剑微末的进攻路线,左手则是一掌拍向青虹剑,掌剑相交之时,陈仙朝化掌为爪,握住了剑身,使其脱离自己的头颅。 紧接着,挥出靖朝剑的右臂则是挡在眉心与喉咙之前。 这一幕笔墨描绘看似缓慢,实则雷霆一击,刹那之间。 咻咻咻。 三柄飞刀嵌入陈仙朝的手掌血肉之中。 噗嗤。 吹雪剑刺穿陈仙朝的右臂,剑尖抵在喉咙的皮肉之前。 嗤。 君子剑刺进陈仙朝的胸膛,正是心脏区域。 “他死了吗?” 费瑶已经落地,但青虹剑却被陈仙朝抓在左手。 盛庄抬眼去看,便对上陈仙朝右臂后的一只红色血瞳。 他听见陈仙朝的声音。 “我的手中还有剑。” 齐白星说过,剑是剑客的命。 即便手掌嵌入三柄飞刀,即便小臂被洞穿,即便胸膛插着剑,靖朝剑依旧在陈仙朝的掌心中紧握。 他的左手也有剑。 顾洺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当盛庄和林敬头颅飞起来的时候,陈仙朝像是睥睨天下的魔神,从死亡地狱站起来,屠戮一切。 “林敬。” 费瑶悲呼一声,发了疯地冲向陈仙朝。 她没了剑。 才冲到陈仙朝的身前,就被靖朝剑一剑削首。 头颅滚到林敬的头颅旁,安静了。 咻咻咻。 城墙上,十几名士兵忽然射出了箭矢。 但那些箭矢如何也射不中陈仙朝,士兵们的手都在颤抖,他们不是冲杀在沙场的士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 陈仙朝走到顾洺的身前。 顾洺已经握不住飞刀,他听着自己的呼吸,看着陈仙朝拔出插进胸膛的君子剑,拔出小臂上的吹雪剑,拔出手背上的三柄飞刀。 忽然。 “你是顾家的人?” 顾洺点头。 “你走吧!” 顾洺望着转身的陈仙朝,突然开口道:“陈仙朝,南朝已经不是以前的南朝了。现在的你,在南朝,活不了多久的。” 陈仙朝道:“我只是来拿一柄剑,是顾妙哉答应我可以拿的。你们都要杀我,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顾洺道:“大郦南下压境,朝廷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顾家的身上,现在皇后已经被刘封软禁,顾家成了南朝的罪人,除了妇孺,顾家所有人都上了前线。我本也要去的,可是朝廷让我亲手拿回你的首级,交给顾妙哉。” “只要她带着你的首级上朝堂,南朝就会赦免顾家的罪。可顾妙哉解散了十六剑门,她把自己关在悲悯山上。现在悲悯山下是南朝的先天宗师,他们都要杀她,要借着她的命成他们的名。” “但他们不敢上去,只敢在山下狺狺狂吠。但你若出现在山下,他们会用你钳制顾妙哉。” 陈仙朝道:“说完了吗?你想要我的人头救顾家,你可以试试。” 顾洺握住了飞刀,但他不敢射出去。 他相信,在飞刀落在陈仙朝身上之前,自己的人头就会离开身体。 顾洺忽然直了身子,对着城墙高喊:“把吊桥放下。” “大人,他···” “我让你把吊桥放下。” 这城叫做梧州城,距离慕容氏族还有六百里。 陈仙朝拉起缰绳,马车缓缓入城。 老马识途。 这话是没错的。 慕容青峰的马车从慕容氏族出来,即便陈仙朝不去扬鞭,它也知道该往哪走。 这一战,陈仙朝几乎殒命。 林敬那一剑,若非陈仙朝主动地迎剑,他此刻心脏必然被洞穿。 饶是如此。 现在的他也是重伤之体。 所幸。 这一战,杀了盛庄几人,也杀破了梧州城中江湖人的胆。 马车缓缓地走在街道上,从北门入,从南门出。 无人驾驶的马车,无人敢靠近。 随着大郦王朝与南朝的战争日渐激烈。 大郦王朝天武15年立冬。 钦天监突然宣称建立‘天下会’,统领江湖宗门,大郦王朝任何不加入天下会的宗门,皆视为王朝反叛,以通敌叛国罪名处之。 普陀山率先发声加入天下会,一时间大郦王朝各地宗门氏族纷纷并入天下会。 也是同时,放逐山对外宣称,不会加入天下会,同时要求大郦王朝两月之内交出杀死薛青的凶手,如若不然,两月之期一过,放逐山将血洗大郦王朝都城。 放逐山这条消息一经发布,立即吸引了大郦朝廷的注意,原本已经支撑不下去的南朝,突然迎来了喘息之机,得以向大元和大武王朝发出求援。 大郦王朝,皇城,御书房。 徐长玄等了这么久,于今夜终于见到了拓跋苍穹背后的那个人。 “徐爱卿,这位是朕的老师。” “李天命。”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0章悲悯山是一座火山 “徐先生,盛名久仰。” 徐长玄看着李天命,他的第一感觉,眼前站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 一条毒蛇。 李天命的气息,李天命的眼神,无一不再告诉他,此人很危险。 徐长玄道:“先生必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如陛下英武,也称先生为师,徐某不过江湖一莽夫,盛名一词,实在惭愧。” 李天命道:“徐先生过于自谦了,桃花之变若没有徐先生,牧青鸿等人不会轻易死去,如今天下会能够统领江湖宗门,徐先生当是头功。” 徐长玄道:“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臣下应做之事,徐某不敢贪功。” “在这房中,就不用相互谦让了,坐下再说。” 拓跋苍穹开口,二人相互请了座。 “对朕来说,二位先生,都是大郦王朝不可或缺的擎天玉柱,缺一不可!所以此番放逐山之事,朕想要听听二位先生的意见。” 拓跋苍穹说罢,一双如剑凌厉的双眸望向徐长玄。 这一眼,不算高明。 徐长玄道:“徐某拙见,我朝甲士既已跨过九龙江与南朝开战,正是一举拿下南朝的好时机。若是此刻兵退九龙江畔,着重于放逐山,如此南朝便有喘息之功,若是连横大武大元,于我朝大不利。微臣建议,放逐山可让天下会这群江湖人围而剿之,由普陀山那位天下第一统领,放逐山不足为虑。” 拓跋苍穹微微点头,道:“老师以为如何?” 李天命道:“回禀陛下,放逐山想要的不过是杀害薛青的凶手罢了。他们虽然放出大逆不道的言论出来,却也证明那薛青在放逐山的地位甚重。如此,为了抓到凶手,放逐山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比如,杀入南朝,围攻凶手顾妙哉。” “世人都知道这位南朝剑主想要杀的人,没人能活着。顾妙哉入了桃花镇是为保护陈仙朝而去,而牧青鸿抢夺龙根草也是为陈仙朝续命,放逐山并不是大郦的敌人,如果放逐山的人会死,只能死在牧青鸿顾妙哉等人的手里。大郦只需派一人,表明身份即可。” 徐长玄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向天下人昭示,我大郦王朝对放逐山服了软?” 李天命道:“徐先生此言差矣,若能兵不血刃取下南朝,一时忍辱于陛下而言,是小屈大伸,于王朝而言,是尺枉寻直,于统一六朝之大业而言,便是百世之利。” “哈哈哈!” “想不到小小的放逐山在老师的口中竟有如此妙处。” 拓跋苍穹开怀大笑。 “徐爱卿你以为如何?” 徐长玄道:“回陛下,微臣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先生如何肯定,放逐山入了南朝,我大郦便可不战而胜?” 李天命道:“南朝自高祖刘运开始便自视甚高,要打造太平盛世,一百多年来,徐先生可知放逐山里被南朝朝廷灭门通缉的江湖武人有多少?徐先生可知他们对南朝皇室的怨恨有多深?顾家作为南朝竖立在皇城之前的利刃,保护着南朝皇室一百多年。” “如今顾妙哉自闭于悲悯山上,引得整个南朝江湖的先天宗师想要杀她成名。那昏帝刘封竟然又主动将顾家这柄利刃从皇城拔出来扔在杀场上,徐先生以为顾妙哉一死,放逐山的那些人是否剑指皇城,屠了刘氏皇族?如此境遇之下,南朝是否内乱?届时,天下会这群江湖人再进入南朝与放逐山鸡鹜相争,我大郦百万雄师,推开南朝国门,岂非易如反掌?” 李天命如此一问。 徐长玄当即拱手,道:“先生此计令徐某望尘莫及,陛下有先生,当真是如虎添翼。” 拓跋苍穹道:“徐爱卿,既然你也觉老师此计可行,那前往放逐山的任务,朕便交给你了。” 徐长玄道:“微臣领命。事不宜迟,臣这就动身前往放逐山。” 李天命起身去送,再回拓跋苍穹面前时,二人的神色都有变化。 “你觉得徐长玄可信否?” 李天命恭敬地道:“拓跋静昙这个时候加入天下会,不是一件好事。朝堂之上,他布了多少棋子,无人知晓。我观此人,虽有强横修为,但于仕途而言,徐长玄脑中无物。他,还入不了拓跋静昙的眼。” “既如此,此番南朝事了,你要带着拓跋静昙的人头来见我。” 李天命微微颔首,话锋一转,道:“相较于南朝,如今大郦各地,已经生了一支反旗。他们借大靖之名,自诩靖王子弟,不可忽视。” 拓跋苍穹道:“朱彰此人扯虎皮当大旗的本事的确不小,钦天监已经暗中调查他的行踪,一旦确定了此人,他必死。终归来说,人心都是贪婪的,即便死了一个朱彰,还会有牛彰马彰。这天下,不过掌心大小。” “我要的是这片天下彻底大乱。” —— “估计在拓跋苍穹和李天命的眼中,你这江湖莽夫的身份应该是坐实了。” 徐长玄道:“他们视我如何,我并不在意。今夜一见李天命,此人的确拥有让拓跋苍穹统一六朝的能力。如果顾妙哉只是先天,李天命驱虎吞狼,兵不血刃取下南朝并非不可能。” “世人都以为顾妙哉自闭悲悯山是因为死了顾胜男没了桃花镇,致使南朝面临大郦王朝的入侵而无颜面对南朝千万百姓。只可惜,李天命和他们一样,错认了顾妙哉。她那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会在意天下人的眼光?” “现在的悲悯山是一座可怕的火山,而顾妙哉就是酝酿怒火的熔岩。她踏足先天之上,需要时间沉淀修为,一旦她睁开眼睛,就是悲悯山这座火山爆发的时候。” 老者道:“从剑玄大陆到这里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玄一剑门那边应该通过薛青乘坐的灵船联系上了放逐山的人,不然放逐山没有胆子对大郦王朝说出那些话。你要留意,暂时不要成为放逐山注意的人物。” 徐长玄道:“陈仙朝已经有了击杀重元境武人的修为,这事我很惊喜。应该是王龙虎的那株九阳七瓣花已经被他吃了。我现在只担心,洪芝龙不要那么快找到他。” 老者道:“陈仙朝在南朝可是王朝公敌,只要进了南朝,想要找到他不是难事。或许,你想见陈靖玄最后一剑,会是遗憾了。” 徐长玄叹息一声,道:“世间之事,变幻无常,若真有那一天,只能是苍天不怜我徐长玄。” 慕容青峰的马车已经在南朝贯通全国的官道上走了两日,走走停停两百里。 此刻。 马车停在官道一侧,老马低头吃着一片黄草。 它似乎看不见,那围在马车四周的几十名江湖武人。 陈仙朝吐出一口浊气,那些致命的剑伤,此刻已经全部愈合。 自从大帝经化成一束光华融入他的身体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陈靖玄当年能够凭着一柄龙阙,成为这天下的剑道真神。 因为这部功法,拥有着快速再生的能力。 大帝经第一重需要贯通四十八条武脉登关山,平关天,凝关神,到这里并不是结束,而是大帝经第一重修炼之路的真正开始。 帝经曰: ‘关神之上有帝皇。 左龙帝,右象皇。 龙帝主阴阳,象皇御四方。 阴阳生死两天王。 四方掌管八尊皇。’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1章唐剑秋 大帝经第一重的最后一段话。 陈仙朝之前不明白,但申屠天那一剑让他经历生死之后,他冥冥中看见过,关神之上的双帝皇。 正是因为那虚幻的龙帝和象皇,申屠天的那一剑没有削去他的项上人头。 又在盛庄林敬几人的围攻之下,爆发了四十八条武脉所有的龙象灵气,他是真正的看见了龙帝和象皇的存在。 从那一刻,陈仙朝就确信了,关神六死脉之上,是要统御龙象双帝皇。 这才是大帝经真正的修炼之法。 而那卷功法古籍根本就是大帝经蒙骗世人的伪装,它的强横藏在书页之中,开启的方式,就是武人的鲜血。 只是现在,陈仙朝还不能真正领悟大帝经的玄妙。 但却知道。 凝聚龙帝和象皇的修炼之法,需要冲破肉身的极限,以四十八条武脉中所有的龙象灵气不断凝聚龙帝和象皇,直到关神死脉关之上,龙帝现,象皇出。 如此一来,只要头颅不掉,心脏不碎,他便不死。 —— 老马似乎吃饱了,缓缓拉着马车又要离开。 远处,响起弓弦满月的声音。 咻。 一根箭矢破了风,直入马车之中。 有这一箭,如同信号。 原本围在四周的江湖武人还有忌惮,但现在纷纷而起,刀枪剑戟齐上,要撕碎了马车。 陈仙朝从车厢中现身。 没有给任何人狰狞的机会,靖朝剑寒光一闪,剑气横扫,掠过了数十人的喉咙。 四周,便如下饺子一般,落了几十人的尸体。 他强横的不像望气,比重元境还要可怕。 远处的弓箭手,瞳孔一缩,搭在弓弦的箭矢缓缓松开了,他看着身边的陈仙朝,才想开口,人头已落。 陈仙朝再回马车上,他要抓着时间,再耽搁下去,慕容青峰就要臭了。 他走的不快。 又从梧州城追出一大队人马,都是身着锦衣的神捕司高手。 其中,有一人,是先天。 陈仙朝的马车旁跟随着一匹黑鬃白蹄的骏马,马背上是个青年,剑眉星目,小麦皮肤,嘴角一颗黑痣很显眼。 他说。 他叫唐剑秋,出自笼山剑门。 唐剑秋没想杀陈仙朝,所以陈仙朝也没杀唐剑秋。 “神捕司死了盛庄几人,他们是真正动了肝火,费仲只要追上你,你免不了被杀。” 陈仙朝道:“他们要杀我,我就杀他们。” 唐剑秋道:“你能杀得了多少人?你知道费仲是谁吗?” “不知道。” 唐剑秋道:“他是盛庄和林敬的师傅,是费瑶的父亲,同时也是神捕司三大先天总司之一。” 陈仙朝道:“先天也是人,刀剑也能杀。” 唐剑秋道:“鬼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你自己什么境界你不清楚?” “我很清楚自己的境界,你既然如此忌惮这个费仲,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唐剑秋道:“我想看看,你能走到哪里。” 陈仙朝道:“你不怕神捕司把你当成我的同盟?” 唐剑秋笑道:“我这个人跑路的本事不小,我肯定死在你后面。” 两个人结伴而行,不过走了二十里。 身后已经扬起了沙尘。 “陈仙朝,我该站在哪里看你死?” 陈仙朝道:“帮我看着马车。” “里面是个死人。” 陈仙朝道:“我要送他回家安葬。” 唐剑秋笑道:“你杀了那么多人,送过几个人回家安葬?” 陈仙朝道:“他是第二个。” 还有百米。 陈仙朝才看见一身红色锦衣,就已经感受到笼罩在身上的杀意。 “陈仙朝。” 嘶哑的怒吼,带着一道剑光激射向陈仙朝。 靖朝剑刹那出鞘,与那剑光撞在一处,这一剑威力如同奔行的烈马,陈仙朝双脚抓地仍是生生滑退了七八米。 “陈仙朝,杀我女儿,害我徒儿,你该死。” 先天宗师的一剑,陈仙朝此刻的气血都在翻涌,剑身上还有着残留的余威。 闻听费仲的怒言,陈仙朝道:“是他们先要杀我。” 费仲道:“你是南朝的罪人,朝廷通缉的要犯,杀你是替天行道,你只有死,才能消弭罪恶。” 陈仙朝不再说什么。 这里是南朝的疆土,规矩也是南朝定的。 剑气萦绕在靖朝剑上。 费仲双目凛然,手中剑寒光闪烁。 想起费瑶被削去头颅的尸身,费仲此刻再也不是神捕司的总司。 “陈仙朝,我不会让你痛快地死。” 他的速度如劲风,话音落去,手中剑已经指向陈仙朝的手腕,他要挑断陈仙朝的手筋。 陈仙朝面色不变,手臂下沉的同时剑势横扫,剑锋掠向费仲的腰腹,却被其收剑格挡,又拍出一掌落在陈仙朝的右侧肩头,而后接连踢出三脚印在陈仙朝的胸膛之上,身形才稳,持剑又追来,只眨眼陈仙朝的双肩及小腹便留下三道剑痕。 看着新增的剑伤,陈仙朝似乎是没有痛觉的机器,他明白,眼前的费仲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战胜的。 但他渴望这样的宗师,带着必杀的杀意来杀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绝境之中不断地凝练龙象帝皇。 “费仲,你的剑生锈了,我杀林敬和费瑶时,我的剑很锋利。” “闭嘴。” 费仲怒发冲冠,双目中血丝密布。 一剑起,罡风呼啸。 “剑百川:溪流。” 陈仙朝的眼中,有百剑凝聚,从费仲的手中剑掠向自身,溪水长流,剑气不绝。 靖朝剑花舞动,每接下费仲一剑,陈仙朝的身躯便滑退一丈,百剑落下,陈仙朝滑退八十四丈,有十六剑入体,八剑在胸八剑在腹。 “陈仙朝,你竟能挡我八十四道剑气。但被我剑气入体,老夫先绞碎你的武脉,让你求死不得。” 费仲的剑气入体,立即冲入陈仙朝的武脉之中。 只是,这十六道剑气还没有彰显狰狞,就被霸道的龙象灵气包裹吞噬。 费仲的眉头一皱,陈仙朝已经持剑袭来。 铛。 手中剑悲鸣一声,费仲居然看见自己手中剑身裂开。 “好快的剑。” 他惊愕一声,手腕一转,剑尖立即指向陈仙朝的心脏,迫使陈仙朝不得不侧身去躲,费仲当即拍出一掌,正落在陈仙朝的右侧胸膛,这一掌似猛虎拍山,陈仙朝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费仲的剑再追上来,先向陈仙朝的咽喉。 “你手中剑再锋利,境界太弱,在我眼中你如蝼蚁,我杀你易如反掌。” 陈仙朝横剑去挡,费仲的剑却是陡然一变,顺势下落,直指陈仙朝的胸膛死穴。 嗤。 这一剑刺入血肉。 陈仙朝的面色顿时苍白。 “老夫,岂会让你死的痛快。” 费仲爆喝一声,左掌猛然拍在剑柄之上,手中剑顿时贯穿陈仙朝的胸腔。 他一脚踏地,右臂豁然高举,便将陈仙朝的身躯举过头顶。 “陈仙朝,老夫要将你的胸膛搅碎。”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2章望气杀先天 强横的先天威压,让这片区域无人敢靠近。 唐剑秋蹲在马车顶上,看着被费仲贯穿身体的陈仙朝。 他想过陈仙朝会死,却没想到桃花镇那么多先天宗师用命保下来的陈仙朝,会死的这么快。 “可是,他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 唐剑秋呢喃一句,手中的剑已经露了寒光。 突然。 一股令他周身冰凉的气势陡然出现,他瞩目去看,仿佛间,看见陈仙朝的双肩上,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同样。 正当费仲想要抡起手中剑,却是觉得自己的头顶上空,要压下一座山峦,厚重的威势激发他周身的灵气去抵抗。 他不禁抬头去看,看见的是陈仙朝冷如利剑的眼睛,即便被贯穿了胸膛,他的脸上仍然没有半点扭曲的神情。 靖朝剑豁然斩向费仲的右臂。 费仲下意识要抽出贯穿陈仙朝胸膛的剑,却发现不知何时,陈仙朝已经紧握住贯穿胸膛的剑身,他抽不出剑来。 靖朝剑风来袭,费仲不得不松开剑柄,退身而去。 陈仙朝站稳身形,在费仲不可置信地目光中,缓缓抽出了贯穿胸膛的剑。 “我已经刺中了你的死穴,你如何不死?” 陈仙朝置若罔闻。 他看见。 关神之上。 有着极其淡薄的虚影。 陈仙朝享受着身体上的伤痛,感受着在鬼门关前绕了半圈的快感。 他需要更多的强者来杀他,让他真正的体会到强大。 “费仲,你是我见过最弱的先天,你的剑跟你一样,已经老了,杀不死人。” 陈仙朝手掌一推,将费仲的剑送了回去。 “再来杀我。” 费仲的眼皮跳着,他无法相信这世上有人被刺中死穴不死。 唐剑秋的手在颤抖,他不禁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他的剑和他的心一样,都在恐惧。 就在这时。 有三条钩索突然射向陈仙朝。 与费仲同来的神捕司锦衣卫陡然暴起,十七人飞身而起。 “总司大人,我们助你斩杀此獠。” 陈仙朝躲去钩索,那三人已经落地,顺势一滚,又从腰间各自掏出一根钩索射向陈仙朝的身后,又被三人抓住。六人同时拉紧钩索,立即将陈仙朝绑缚中心,其余人持刀剑而来。 却见陈仙朝身躯一震,龙象灵气轰然爆发,那精铁打造的锁链瞬间崩断。 面对十一人的围攻,靖朝剑身之上灵气翻滚。 “剑道唯我剑成仙。” 唰。 剑气龙卷瞬百米。 费仲脸色豁然一变。 陈仙朝这一剑,已经具备了神仙手段的气势。 “不可能。” “他不过望气,怎能领悟神仙手段。” 转瞬间。 剑气散去。 陈仙朝的四周皆是神捕司锦衣卫的尸体。 即便是他自己,也是意外。 没有想到大帝剑法随着自己的修为强横会拥有如此威能。 他猛然看向费仲。 第二剑已经如此,若是第三剑呢? “我能不能杀他?” 感受到陈仙朝的杀意,费仲也是有着瞬间愣神。 望气杀先天? “你要多大的胆子竟然有如此想法?” 费仲爆喝一声,他不能再对陈仙朝有任何留手。 嘣。 费仲的脚下地面立即崩碎,这一刻,他成了燃烧的怒虎,周身的灵气再也没有任何隐藏,以先天初期的全盛姿态去杀一个望气境界武人,普天之下,只他一人。 他持剑飞身,将自己化身一道剑光龙卷,带起了尘沙,卷动着风云,是大浪拍岸。 “剑百川:浪潮。” “陈仙朝,我以全力杀你,你死的荣幸。” 横在陈仙朝的真是滔天巨浪,携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铺天而来。 他如波涛之中独立于一叶扁舟。 咚咚咚。 心跳。 成了战场擂动的鼓。 陈仙朝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看着费仲的剑缓缓而来。 轻轻抬起了靖朝剑。 他催动体内四十八条武脉,燃烧着所有的龙象灵气。 黑剑闪烁着蓝色光华。 “大帝剑法:第三剑。” “握剑向天立世间。” 靖朝剑瞬间百丈。 一剑落下。 轰。 这片区域陡然荡漾起狂猛的灵气波动,自二人周身蔓延千米之外。 唐剑秋灵气护身,镇压着脚下的马车,他盯着眼前立身原地的二人,压制着心中的震撼。 费仲的剑刺穿了陈仙朝的左肩,剑身贯穿,只剩剑柄。 “可惜了,我本是瞄准你的心脏。” “望气杀先天,这江湖老夫真的看不懂。” 一丝丝龟裂从费仲的眉心开始蔓延,他声音落下,直挺挺地倒在陈仙朝的身前。 南朝神捕司三大先天总司之一,到死都无法置信,会死在一名望气境的武人手中。 “你杀了费仲?” “你竟然杀了先天?” 唐剑秋落身陈仙朝的身边,瞪着气绝的费仲,无法置信。 “哈哈哈!” “一个望气境,居然杀死了先天武人。” “陈仙朝,没有我,普天之下没人会信你,你真是了不起啊!” 唐剑秋笑着,忽然停了笑意。 看着气息微弱的陈仙朝,道:“可是现在的你,手中剑还能杀人吗?” 唐剑秋说着,手掌已经握在贯穿陈仙朝的剑柄上。 轻轻地缓缓地,一点点抽出费仲的剑。 他的身上这时才有杀意。 陈仙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早就成了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 唐剑秋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我该庆幸,是等到了现在,如果没有费仲,我会死在你的剑下。” 陈仙朝的确没有了杀人的力气。 施展出第三剑,陈仙朝已经抽光了武脉中所有的龙象灵气。 这一刻,谁都能杀他。 但他手中依然没有丢掉靖朝剑。 因为他的体内还有源源不断地内力衍生,只要多些时间,他的剑还能杀人。 “你要杀我,又是为了什么?” 唐剑秋道:“我们或许没有仇怨,因为杀死我父亲的是贾鸩。但是,贾鸩出现在四旻城,却是因为要护着你陈仙朝。” “桃花镇的人都死了,我却连四旻城的哪具白骨是我父亲都不知道。我不能亲手杀了贾鸩,我只能找你,不是你,就不会有桃花之变。” 陈仙朝道:“若他不为大靖遗库而来,他不会死在四旻城。” 唐剑秋道:“你说的对,但不妨碍我杀你。” 陈仙朝道:“我死之后,你是否可以帮我两件事?” 唐剑秋笑道:“你觉得我是好心人吗?你既然死在我的手中,我为什么要帮你做事?” 陈仙朝叹道:“可惜了,你本来是可以活着的。”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3章龙象炸了 孟蚕已经感受到陈仙朝又变强了,只是意外,陈仙朝这股气息应该早该开辟了丹海,迈入重元境界。 可偏偏陈仙朝的境界还是望气,即便她活了数百年,还是不明白,陈仙朝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的强横霸道,超过她所见过的任何等阶的功法。 此刻。 她眼前的神龙和巨象已经变得更加实质化,俨然两尊灵魂体一样的存在。 “我说你们两个家伙到底长没长脑子?” “如果有意识的话,就跟我交流交流吧。我已经放弃抵抗了,你们怎么吸我,我也无所谓了。反正这小子的境界,连我千分之一的魂力都吞噬不了。” 孟蚕说着,盯着镇压自己的龙象,等了半晌。 “果然还是两个没脑子的东西。” “臭小子,你自己也努力些。给你多了,你又转化不了,一点点吸我,我真的是被你搞的很着急啊!” 孟蚕无奈地自语。 但是突然。 那种仿佛陈仙朝面临意识崩溃时的霸道吸力又出现了。 孟蚕当即兴奋起来。 “对对对!用力吸,你姑奶奶受得了,赶快成长起来,我要等不及捏碎你的天灵盖了。” 四十八条武脉瞬间被抽光,陈仙朝施展出大帝剑法第三剑。 但随着武脉枯竭,龙象也是立即从孟蚕的身上吞噬魂力,不断地转换千百次反馈给陈仙朝,精纯磅礴的龙象灵气瞬间又盈满四十八条武脉。 但也是瞬间,武脉又枯竭。 因为在关神死脉关之上,有着两尊虚幻单薄的虚影正在凝聚。 每当武脉盈满,这两尊虚影就会将之吞噬殆尽。 如今反复。 孟蚕都觉得自己成了被玩弄的奶牛,陈仙朝需要的时候,就来挤一挤。 “小王八蛋。” “姑奶奶的这些魂力,足够造出一百个先天大圆满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陈仙朝不知道孟蚕的奉献。 他需要这些源源不断地力量为他凝练关神之上的龙象双帝皇。 随着武脉的盈满与枯竭。 龙帝已经逐渐清晰。 象皇也露出了五官。 即便只是这样。 陈仙朝也感受到左肩上还有胸膛处被费仲贯穿的剑伤,正在快速地愈合着。 但血肉的再生,像是无数的蚂蚁噬咬,让他感到酥麻感到奇痒。 就在他受不了剑伤处的酥麻奇痒的时候,唐剑秋缓缓地抽出了费仲的剑,那种血肉被磨擦的感觉瞬间止住了那种酥麻奇痒。 陈仙朝重新站在关神死脉关上,凝视着一遍遍吞噬他武脉中灵气的龙象。 他觉得太慢了。 催动着大帝经,更加肆意地吸取那股源源不断地力量。 他听不见意识海里响彻起的兴奋赞美与咒骂。 终于。 龙帝与象皇张开了眼睛。 一瞬间一股冲击陈仙朝灵魂的力量风暴席卷而开。 龙吟。 象鸣。 在陈仙朝的意识海同时响彻。 孟蚕的神情豁然一变。 这股气势让她不敢造次,让她惊恐。 她可以肯定。 这股气势并非来自眼前的龙象,是有着更强大的存在,隐藏在陈仙朝的身体之中。 陈仙朝凝望着龙帝象皇,六目相对。 忽然。 轰。 轰。 陈仙朝双瞳一震,继而愣在那里,没想到龙帝象皇张开双眼的瞬间竟然炸了。 “是失败了?” 但下一刻。 龙帝爆炸形成的光华缓缓凝聚成一行字。 “龙帝不灭体。” 紧跟着象皇爆炸形成的光华也汇聚成了一行字。 “象皇镇狱劲。” 陈仙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十个光华闪动的大字便融入他的血肉、武脉、经络、骨骼、脑海之中。 “哈哈哈!” “陈仙朝,不可否认,你是这天下唯一一个望气杀先天的人。但死到临头,还能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你的自信我真的看不懂。” “我看不懂你啊!” 唐剑秋双眸陡然一凛,手中剑悍然挥出,这一剑陈仙朝的头颅势必掉落。 咔嚓。 他手中费仲的剑断了。 他看着眼前的那柄黑剑,像之前一样,他的心和他的剑,都在害怕。 陈仙朝的气势在攀升,他的血肉发出雷鸣,他的筋骨都在咆哮,体内的武脉翻腾着滔天巨浪般的灵气。 望气境要入重元境,需要以武脉之中的天地元气不断地去冲击丹田壁障,直到武脉与丹田相接。 而重元境,便是武人将武脉中吸收的天地元气不断淬炼,使其气化成液汇聚于丹田之中,如此反复,直到丹田盈满,形成丹海。 再入先天,则是武人与天地自然建立联系,使其能够感悟天地之力,即便不修炼,也有源源不断地天地元气涌入自身。 而与天地自然建立联系的方式,需要武人自身的悟性。 有人一步先天。 有人终生重元。 此刻的陈仙朝,在龙帝不灭体和象皇镇狱劲的双重加持之下,丹海瞬成,磅礴的天地元气四面八方洪水倒灌一样涌入他的丹田之中。 唐剑秋要疯了,他看见了一尊杀神正在觉醒。 他想逃。 那陈仙朝此刻的气势已经将他镇压,他的四肢无法动弹,他的灵魂都在哭喊。 他后悔了。 他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终于。” “终于重元啦!” 孟蚕兴奋的已经哭了。 这黑暗的意识海终于在陈仙朝开辟出丹海,步入重元境后而亮起了一丝曙光。 “臭小子,姑奶奶终于等到你啦!” 但此刻的陈仙朝还没有发现孟蚕的存在,他的注意力都被丹海此刻的变化吸引着。 如同潮汐。 潮涨潮落。 洪水倒灌般的天地元气汇聚在他丹海的瞬间,就被龙帝不灭体和象皇镇狱劲分而食之,而后转化成力量反馈给陈仙朝,再有天地元气经由武脉入丹田,盈满丹海。 这个过程,就叫做一度重元。 寻常武人,天赋超绝者也不过一度两度重元便是极限。 而那高林,因为自身少了一根东西,觅得返修之法,生生渡过了七度重元,可比先天中期。 然而此刻。 陈仙朝正在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只是几个呼吸,他就已经超过了高林,他比高林这个太监还要强横。 十度重元,二十度重元。 他的力量激增。 他的肉身强横。 龙帝不灭体,象皇镇狱劲,这两种功法化作光华涌入他血肉的那一刻就是圆满,往后时间,只需陈仙朝境界突破,便会水涨船高。 嗡。 天地元气突然消失,陈仙朝的丹海犹如经历过暴风雨之后的午后时光,安静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五里之外;张开耳朵,听见了十里方圆。 陈仙朝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躯,不知何时衣衫已经破碎,赤条条地站在这里,但却是如同脱胎换骨,身体是白玉琉璃,不见一丝伤痕。 “陈仙朝,你是人吗?”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4章象皇镇狱劲 认命。 唐剑秋反而不再害怕了。 他看着陈仙朝此刻的状态,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脱了他作为武人的三观。 或许。 这一刻,他是相信,这世间真有仙人。 唐剑秋已经等着陈仙朝杀他,却看见陈仙朝缓缓转身,从他杀死的那些神捕司锦衣卫身上凑齐了一套衣服,自顾自地穿着,直到陈仙朝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陈仙朝道:“谢谢你,拔出费仲的剑。” 唐剑秋微微一愣,继而道:“陈仙朝,你不杀我了?” 他问出这句话,黑剑已经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我给过你机会。” 慕容青峰的马车停靠在远处,那匹老马或许是瞎子聋子,死了那么多人,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它就在靠在官道的一侧,偶尔低着头捡着黄草咀嚼着。 陈仙朝靠近老马,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马,解了疑惑。 它真的又聋又瞎。 南朝的朝廷在大郦退兵九龙江畔的时候,用了一半的精力向大元大武求援,也用了一半的精力放在悲悯山和陈仙朝的身上。 或许。 这样的王朝应该被大郦灭了。 但南朝的江湖,已经乱了。 陈仙朝从岭南城杀到了梧州城外,申屠天、六大神捕以及费仲的死,把陈仙朝推到了南朝江湖的顶峰。 在陈仙朝没有进入南朝之前,每一个江湖人都要杀他。 可现在。 陈仙朝驾着一匹老马,慢慢地朝着慕容氏族所在的城池走着,没有人敢去拦。 朝廷说。 大郦王朝的百万甲士在前,他们要御敌。 江湖说。 南朝的先天宗师都在悲悯山下,要杀王朝的罪人顾妙哉。 短短两日。 陈仙朝成了南朝江湖人谈之色变的桃花剑客,没有人敢看桃花,没有人敢提大靖。 车轮嘎吱嘎吱地转着。 这是一辆老马拉着的老爷车。 “我以为那日你已经死在大帝经的吞噬之下。” 陈仙朝平淡地说着。 得知自己的身体之中存在着一个灵魂体之后,他并没有什么意外。 “就这样?”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每天像一只哺乳期的奶牛任你吸取,你就这样看待我的存在?” 孟蚕要炸了。 她甚至要忍不住从头到尾,从天到地的给陈仙朝一顿破口大骂。 但她忍住了。 陈仙朝安稳地坐在马车上,淡然道:“你想我如何看你?” 孟蚕差点就咬碎了牙齿。 还好她现在只是灵魂体,没有牙。 “如何看我?” “好好好。” “陈仙朝,你真是一个没良心的人啊!” “我怎么就遇着你了啊!老天爷啊!我孟蚕真是命苦啊,我咋就遇着这么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哎!你每天跟他娘孩子吃奶似的的吸我,到现在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哎,我孟蚕咋那么命苦哟。” 陈仙朝闻听,依旧冷漠,道:“算我欠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为我提供内力和灵气的是你。” 孟蚕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是欠我的,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你这个身体交给我。所以现在,你立即让这个神经龙和脑残象离开我的魂体。” 陈仙朝道:“对不起,这一点我办不到。” 孟蚕又炸了。 “老天爷爷哎!这个陈仙朝没有良心啊!他翻脸不认人唉!他该遭天打雷劈唉···” 孟蚕还在陈仙朝的意识海里疯狂演戏,陈仙朝已经受够了孟蚕这种神经质的表演。 于是。 龙帝和象皇的吞噬之力突然加强。 孟蚕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陈仙朝,你在干什么?” 陈仙朝冷声道:“我在尝试能不能炼化你。” 孟蚕道:“姑奶奶成全了你,你现在要炼化我?” “是的。” 孟蚕冷笑,道:“跟你说两句玩笑话,你真当自己能够拿捏我了?” “是的。” 孟蚕咆哮道:“是个男人的话,你把这个神经龙和脑残象给我收掉,姑奶奶我要是不捏烂了你的天灵盖,我孟蚕跟你姓。” 陈仙朝淡然道:“还有两个月我十八岁,晚辈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不算男人。” “啊啊啊啊!陈仙朝,你个小王八蛋,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陈仙朝道:“老前辈若是把名字换做陈孟蚕,倒也不错。” “老?” “我肉身消亡的时候不过三百四十七岁,你说我老?” 陈仙朝道:“晚辈十七岁。” “好好好,好的很啊!” “陈仙朝,既然咱们不能和平相处,我现在就在你意识海里自爆,谁也别活。” 孟蚕说罢,陈仙朝就感受到一种诡怪的力量开始在自己的意识海里酝酿,即便他以龙帝象皇去镇压,那股力量仍然在放大着,仿佛一桶火药就要爆发。 “姑奶奶强横了三百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与其让你一点点的吸死我,索性拉着你一起死掉算了。” 陈仙朝道:“我不信你会放弃重生的机会,你要自爆灵魂的话,我跟你赌,看谁会死。” 陈仙朝是真的在赌。 涌入脑海之中关于龙帝不灭体和象皇镇狱劲的信息,如果真的如此霸道,他就不会死。 孟蚕玩真的,她的灵魂体在发光,照亮着陈仙朝的意识海。 她凝视着龙象身后,陈仙朝还未觉醒的灵魂。 “陈仙朝,左右我孟蚕说了那么多好话,你不领情!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下地狱吧!” 无声的爆破,无尽的风暴波动席卷着陈仙朝的意识海,龙象也在消失,陈仙朝的灵魂也在消失,这里又重归黑暗。 陈仙朝的面色缓缓地苍白变灰,像是从一个活人逐渐变成一尊雕塑一样。 黑暗的意识海中。 如同萤火,突然闪烁。 孟蚕的气势变得萎靡虚弱,她看着消失的龙象和陈仙朝。 “哈哈哈。” “你以为我没有点手段,会布下万蛇王阵等着夺舍的时机?” 孟蚕没死。 但是自爆了九成的灵魂之力,代价之大,即便她占据了陈仙朝的肉身,想要回到巅峰的状态,没有二三百年也是困难。 但好在。 现在的她是自由的,不必再被当成奶牛一样,被人日夜汲取。 “现在,让我看看你这副肉身究竟修炼什么功法。” 孟蚕灵魂之力开始没入陈仙朝的意识海中,只要她灵魂契合,就可以完整地夺舍陈仙朝。 就在此时,一道清晰的魂体赫然凝聚在她的眼前。 “啊~~” 孟蚕有生以来,从未被吓成这副模样,不禁失声惊叫起来。 孟蚕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陈仙朝赌赢了。 但他现在并没有斩杀孟蚕的力量。 龙帝不灭体主外。 所谓“阴阳生死两天王”,代表的是肉身拥有不死不灭的力量。 很显然,现在的陈仙朝想要达到这个程度,必须将龙帝不灭体修炼到圆满境界。 他与孟蚕自爆灵魂之中赌赢了。 是因为象皇镇狱劲。 帝经曰:象皇御四方,四方掌管八尊皇。 四方代表:精气神魂。 而八尊皇则是对应着‘精气神魂’所修炼出来的‘具象’。 精掌五脏六腑,是脏皇、腑皇;气掌武脉丹海,是武皇、丹皇;神掌意志思维,是意皇、思皇;魂掌三魂七魄,是魂皇、魄皇。 孟蚕灵魂自爆,强大的力量激发了象皇镇狱劲护主的本能,在陈仙朝灵魂将要溃散之际,彻底融入陈仙朝的灵魂之中,以龙帝不灭体的不死不灭之力,令陈仙朝的灵魂从绝境之中觉醒。 是重生。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5章先天是基础 “陈仙朝,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孟蚕的质问,陈仙朝无法做出令其满意地回答。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 陈仙朝冷冽的双眸盯着孟蚕,继续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青铜棺椁之中?” 陈仙朝不死,反而觉醒了灵魂。 这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孟蚕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状态,如果龙象再现,她是如何也没有反抗之力的。 看着陈仙朝。 孟蚕叹了口气,道:“我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是自食恶果。” “陈仙朝,我可以跟你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陈仙朝道:“你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孟蚕道:“我来自剑玄大陆,一个比这座小岛大上百万倍的地方。” “小岛?” 孟蚕点头,道:“没错,你生活的这座岛叫做红泥岛,距离剑玄大陆大约三十万海里;因为红泥岛地点偏僻,所以即便是大陆上的人也少有知道这个地方的。若不是我无意之间从一个小门派之中得到了红泥岛的海图,我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我的重生之地。” “重生?” 陈仙朝双瞳猛然一亮。 “人死真的可以重生?” 孟蚕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灵魂自爆的时候与你的灵魂曾经有过共鸣,在你身上的事情我都知道。若他们灵魂如你现在一样,是觉醒状态的话,即便肉身陨落,也有重生的机会。” “但可惜,红泥岛上的人是没有开化的,连正统的修炼体系都没有,区区的先天境界就能成为天下宗师,他们没有复活的任何可能。” 这话击碎了陈仙朝唯一的幻想。 “除非···” 孟蚕笑道:“算了,那种可能也是极低。反正当初我已经抹断了你的情感知觉,他们对你而言,只是曾经熟悉的死人罢了。” 陈仙朝盯着孟蚕,像是蛰伏着随时猎杀猎物的猛虎。 “你不用这样看我,如果我不那样做,以你当时的崩溃状态,除了疯癫之外,你没有其他路可走。换个角度想,我是在帮你,至少现在,你不会难过,你记得的也只是你们曾经的约定罢了。” “陈仙朝,你应该谢谢我。” 陈仙朝听着孟蚕的话,他没有解释自己是有着悲喜。 “为什么说红泥岛上的人是没有开化的?” “正统的修炼体系又是什么?” 孟蚕道:“我之前说过,红泥岛只是一个小岛,被广袤的乱星海包围着,剑玄大陆距离你们又太远,没有海图你们出不去这里。信息滞后,文化闭塞,你们看见的天就是井口大小,说你们是原始人都不为过。” “又说你们的先天宗师天下第一,你知道在正统的修炼体系之中,先天之境属于什么吗?” 陈仙朝道:“先天之境,已经一剑万甲,可以借助天地之力,称之为宗师有何不对?” 孟蚕撇嘴道:“借助天地之力?那不过是微薄的天地灵气的威能罢了。若真是借助天地之力,你之前遇见的那个费仲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我跟你说吧,先天境是基础。在剑玄大陆上,任何一名修士要步入修炼一途,都必须达到先天之境。” 陈仙朝道:“剑玄大陆真如此?” 孟蚕道:“这世界很大,你没有见过,可以说不知,但不能去否认。” “陈某受教。” 孟蚕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青铜棺中,实在也是迫不得已。一百年前,为了躲避九黎太玄宗的追杀,我无意间从一个叫做玄一剑门的小门派中看见了红泥岛的海图,我猜想这座岛即便是九黎太玄宗也不会做过调查,只要我到了这里,潜心修炼,必然境界突破,届时我再回剑玄大陆,谁也无法阻止我拿回失去的一切。” 陈仙朝问道:“九黎太玄宗为何追杀你?” 孟蚕叹息一声,说道:“我的肉身会陨落也是他们要追杀我的原因,因为我抢走了一柄剑,一柄能够在剑玄大陆掀起腥风血雨的剑。” “当我带着那柄剑来到红泥岛的时候,为了不被这里的原住民发现,我甚至在半山悬崖开辟了洞府,将自己封锁其中。可我没有想到,那柄剑霸道无比,我不过将其拔出一寸,我的生机就在瞬间被掠夺大半。” “突然的变故让我不敢继续拔剑,可那时候那柄剑已经将我的肉身生机吞噬一空。我用了生命最后一口气将剑归鞘,却已经落得身死的下场。” 陈仙朝有着疑惑,问道:“你既然当时已经肉身陨落,那青铜棺因何出现?” 孟蚕道:“那青铜棺本就是埋葬那柄剑的。” 陈仙朝道:“你莫非是扛着那口青铜棺不成?” 孟蚕白了陈仙朝一眼,道:“原始人。” “须弥芥子知道是什么嘛?” “别说一口棺材,就是一座宫殿,我那须弥戒指也能盛装的下。” 孟蚕哼了一声,又道:“我肉身陨落了,生机不存。虽然我灵魂尚在,但却无法从自己的肉身上重生。于是我只能将希望放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一百年的时间,我蛊惑了很多人前来,但他们的肉身都太弱,无法承受王蛇的毒性,更无法承载我的灵魂。” “好不容易等来了你,却是没想到,你小子身上藏的秘密也不少。” “也不知道你修炼的什么鬼功法,那神经龙和脑残象没脑子一样,就是强横的让我无奈。” 孟蚕说到这里,再次叹息一声,说道:“如今,我已经损失了九成的灵魂之力,对你而言没有丝毫的威胁,我是作茧自缚,真正的成全了你。你想杀就杀吧!” 陈仙朝并未隐瞒,说道:“我现在并没有杀你的力量,我灵魂虽然觉醒,却需要时间修炼功法,无法驾驭灵魂之力。龙象已经彻底融入我的肉身和灵魂之中,不会再出现镇压你。” 孟蚕眼神一亮,道:“所以你要如何?” 陈仙朝道:“我对你说的剑玄大陆感兴趣,也对那柄剑感兴趣。所以,暂时我可以和你共用这片意识海,和平相处。” 孟蚕道:“你真愿意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陈仙朝道:“我心里不愿,虽然想杀你,但我现在没办法。而你现在灵魂受损,也无法夺舍我。你我和平相处,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你要替我解答,这是目前你我双赢的结果。” 孟蚕轻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哪天翅膀又硬了,突然间反悔,又来杀我。” 陈仙朝道:“你我之间就当初次见面,你不杀我,我既然不会杀你。” 孟蚕道:“你想要变强,我可以帮你。不过有一点,你最好不要动那柄剑的念头。” 陈仙朝道:“我需要变强,拥有制定规矩的力量。我不止有念头,而且还要得到那柄剑。” “陈仙朝,虽然你现在的境界我看不上眼,但是在这红泥岛上你已经不弱了吧?” 陈仙朝坚定地道:“我要的是天下第一。”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6章慕容山庄的剑 慕容山庄。 坐落于红叶城西南,傍水而立。 与顾家不同,慕容家是纯粹的江湖人。 昔年大靖未灭,即便大靖司徒的名号响彻六朝,谈起铸剑大家,天下人也不忘将慕容家拿出来与司徒家分庭抗礼。 如今的江湖,名剑前十,七柄署名为大靖司徒。 其中: 排名第十的剑,唤作寒长,十四年前随大武剑皇冷静寒进入放逐山后,再没有出现在江湖。 排名第九的剑,唤作柔甲,一柄软剑,既高林所用之剑,桃花之变后,此剑下落不明。 排名第八的剑,唤作巨骨,重剑之最,至今仍在大元剑狂谢王刘的手中。 排名第七的剑,唤作鸾凤,随梅凤銮葬身于桃花镇。 排名第五的剑,唤作惊鸿,昔日惊鸿剑圣齐白星的佩剑,桃花之变后被赵仙松拿去。 排名第三的剑,唤作照胆,大靖将军李关山之佩剑,大靖灭国之际,李关山死于沙场,照胆随之失去踪迹,隐匿江湖。 排名第一的剑,唤作龙阙,大靖皇帝陈靖玄的佩剑,陈靖玄皇城自刎之后,被拓跋苍穹赐给徐长玄,后落入洪芝龙手中。 而出自慕容山庄的剑,虽然占据名剑只有三数,对于江湖人而言,仍是不输大靖司徒的存在。 其一为大观,排于名剑第六,曾是假善人穆三观的佩剑,至今仍在普陀山宗门大殿的墙壁上挂着。 其二为碧落,排于名剑第四,为大元剑帝楚南的佩剑,十四年前与冷静寒约战于北雁山,二人一战无人知晓结果,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时,已落入放逐山闵家。 其三为孟尝,排于名剑第二,是慕容山庄当代庄主慕容剑锋的佩剑。 对于慕容山庄而言,打造出一柄天下第一的宝剑,已经是慕容氏族历代族人的心愿。 当陈仙朝带着大靖司徒最后一柄剑靖朝进入南朝之后,慕容山庄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用慕容家的剑斩断大靖司徒最后一柄剑。 老马带着陈仙朝入了红叶城。 这城里都是肃杀的气氛,到处都是杀意,无论老少男女。 江湖人拔出了刀剑,却没人敢去阻拦那马车上的少年。 自陈仙朝进了南朝,岭南城杀人一百三十一,重元境界申屠天被一剑分尸;梧州城外六大神捕有五人死于陈仙朝之手,身首异处;两天前更是连神捕司总司先天境界的费仲也难逃一死。 最新消息,陈仙朝甚至带着慕容山庄的二庄主慕容青峰的尸体前来红叶城,直指慕容山庄。 这样的杀神,南朝的江湖,能杀他的人都在悲悯山下。 如此,即便这城中杀意滔天,陈仙朝依旧如履平地,随着老马的脚步,前往红叶山。 黄昏日暮。 秋日从红叶山的另一面沉入红霞。 慕容山庄上下二百三十三口,从山脚下的阶梯一直排到山顶上的山庄入口。 只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阶梯上的人纷纷让了路。 陈仙朝拖着慕容青峰的尸体踏上阶梯,他每上一个阶梯,身后的人便抽出腰间宝剑,那宝剑的剑鸣声,像是给慕容青峰送行的哀乐。 直到陈仙朝站在山庄大门前,才有两人挡在陈仙朝的面前。 “陈仙朝,请把二庄主的尸身交给我二人。” 陈仙朝单手托着慕容青峰送到二人身前,二人接过尸身,走出不远,陈仙朝便听见妇人幼儿的哭喊声。 随后。 有白发白须的老人站在陈仙朝的面前。 这老人陈仙朝十岁时见过。 后来齐白星告诉他,这老人是李玄素的外公,慕容天海。 陈仙朝恭敬行礼,道:“陈仙朝见过慕容老前辈。” 慕容天海有着独有的威严,虽然年近百岁,却是身材伟岸,体格壮硕,站在陈仙朝面前,还要高出半个脑袋。 “陈仙朝,素素是怎么死的?” “她为我而死。” 陈仙朝冷漠的回答,听在慕容天海的耳朵,就好像陈仙朝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厚重的灵压无声地压在陈仙朝的身上,仿佛大厦将倾。 “我的蝶儿保护你的母亲没了性命,我的素素为了你没了性命,我的儿子死在你的手里,陈仙朝,老夫应该如何对你?” 他是一头苍老的狮子,一字一句,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陈仙朝直视着慕容天海愤怒的双眼,道:“你该杀我。” 沧啷。 长剑出鞘。 剑锋止在陈仙朝的喉咙。 慕容天海道:“我很想杀你。但我杀了你,蝶儿无法原谅我,素素无法原谅我,青峰也无法原谅我。” “我不会杀你。” “你的命要交给青峰的儿子来取。” 慕容天海说罢,右臂一挥,手中剑带起罡风嵌入石砖之中。 随后。 自人群中走出一名青年,双目血红,面有泪痕。 慕容天海道:“老夫知你手中剑出自大靖司徒之手,齐白星与洪芝龙一战,这把剑没有断在龙阙剑下。” “今日你既然到了慕容山庄,慕容氏族的这柄剑已经等了十三年,你若想活着离开慕容山庄,拔出你手中的剑。” 慕容天海说罢,青年已经站在陈仙朝面前,他的眼中除了恨意,没有其他。 “陈仙朝,我是慕容剑心,被你杀死的慕容青峰,是我的父亲。” 慕容剑心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他抽出手中墨绿色的长剑,又说道:“这柄剑叫做七渊,是我父亲耗费半生心血打造的,我要用它斩断你手中剑,削下你的头颅,为他祭奠。” 陈仙朝问道:“你是否是先天境界?” 慕容剑心道:“我知道你杀了费仲,你可能不知道,在南朝我的名字与顾妙哉同列。” 轰。 灵气威压如同罡风一般从慕容剑心的身躯中爆发而出。 陈仙朝只感觉立于暴风中心,一切靠近他的都想要他的命。 靖朝剑在长鸣。 这是第一次。 陈仙朝感受到靖朝剑的被动的颤动。 “陈仙朝,对面这小子是先天中期,比你杀的那个费仲强多了。” 陈仙朝不去理会孟蚕的提醒,拔出靖朝剑时,慕容剑心的剑已经近了面前,凌厉的剑气瞬间化成了百千剑。 这是剑气化意。 随武人意念而化形,是剑、是风、是火,是可想象的一切。 陈仙朝一剑挑开七渊,却剑慕容剑心顺势而起。 剑开天门。 虚空上有万剑同来。 “一剑飞凌。”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7章悲悯山上的剑 慕容剑心刺出一剑,是千万剑从天而降,忽然成了剑雨,却在瞬间又汇聚在一柄百丈巨剑锁定了陈仙朝。 他不知何时已经融入巨剑之中,手持七渊,带着破开眼前一切的气势,压向陈仙朝。 即便是慕容天海,也不得不远远退开,好似整个慕容山庄都在震动,要被慕容剑心这一剑崩碎干净。 陈仙朝的肉身在咆哮,龙吟之声忽而响彻天际,继而象鸣震地,四十八条武脉都在沸腾,丹海波涛凶猛,他似猛兽是狂龙,面对慕容剑心这一剑,手中靖朝剑黑光大盛,红纹爆闪。 “龙帝不灭体。” “象皇镇狱劲。” 咚咚咚。 他的脚下大地豁然龟裂,像是无法承受他那沉重强横的身躯。 在七渊临近头顶之际,靖朝剑向天一刺。 砰。 红叶山上炸起一大雷。 好似天塌。 随后。 两剑相击,波动如螺纹盘旋,以二人剑尖为中心,瞬间荡漾三百米。 轰隆隆。 慕容山庄一座阁楼凭空两段。 滋滋滋。 靖朝剑的剑身上跳过如同电流一样的纹路,陈仙朝看的清楚,那是一条条细如发丝的裂痕。 但下一刻。 七渊却是轰然崩碎。 慕容剑心的身躯成了断线的风筝,被这股波动震飞出去,血线从他的口中喷出,狠狠地摔落在陈仙朝的身前十米。 这一剑,陈仙朝同样气血翻涌,却不是被慕容剑心的秘技震伤,那是象皇镇狱劲的霸道让他沸腾,是龙帝不灭体的强横让他兴奋。 先天中期。 已。 不是对手。 慕容剑心的脸色瞬间惨白,看着手中七渊的剑柄,他无法相信。 “为什么?” “七渊不可能会碎啊!” 陈仙朝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靖朝剑指在他的眉心。 “陈仙朝。” 慕容天海忽然爆喝一声。 陈仙朝收了剑,望向慕容天海,平静地说道:“慕容青峰的命我还给他了。” “杀了我。” 慕容剑心不能接受。 他无法接受自己输给陈仙朝,更无法接受自己碎了七渊剑。 他咆哮着,被陈仙朝无视。 慕容天海走到慕容剑心的身前,沉声道:“剑心,你已经输了,慕容家输得起。” 随后。 望向陈仙朝,道:“大靖亡国之后,慕容山庄铸造了两柄剑,这是我们慕容氏要从大靖司徒手中拿到天下第一铸剑师名号的剑。” “如今七渊已经碎了,还有一柄剑。” 陈仙朝转身道:“我已经还了慕容青峰的命,不想与你们比剑。” 慕容天海道:“我知道你去悲悯山的目的,慕容山庄的那柄剑就在悲悯山上,也是当年顾妙哉和素素争夺的那一柄。” “作为那柄剑的主人,慕容山庄送出去的时候,就曾说过,要让剑主亲手斩断大靖司徒的剑。你若想带走那柄剑,你必须与顾妙哉一战。” 陈仙朝缓缓走着,道:“顾妙哉已经答应我可以拿走那柄剑。” “陈仙朝,你只还了青峰的命,你还欠慕容家两条命。” “老夫要你试剑,与顾妙哉手中剑分出天下第一剑。” 慕容天海的话,让陈仙朝停了脚步。 “我答应你。” 悲悯山,是南朝境内三山之首,山高三千二百二十三米,由慈悲、感恩、悲悯三座山峰组成。 顾妙哉整顿南朝十六剑门之后,在悲悯峰开宗立派,成南朝第一剑门。 此刻山下。 汇聚着南朝江湖中不下二百名先天宗师。 每个人都信誓旦旦,要杀顾妙哉成为南朝第一。 但每个人都清楚,他们要杀顾妙哉,为的是顾妙哉整顿南朝十六剑门时,手中抢来的七十二柄绝世宝剑;为的是顾妙哉承袭南朝天师府道玄天师的上乘功法。 整整半月时间。 没有一人敢踏上悲悯山的山路。 那座登山的阶梯无人看管,却像是一柄利剑横在所有的脖颈。 谁也不敢第一个面对剑主手中剑的人,他们在等,等一个机会。 却等来了大郦王朝天下第二。 洪芝龙。 随后,这些江湖宗师俨然成了一群等待猎物的鬣狗,左右分散着,又时刻紧盯着,直到洪芝龙站在登山的阶梯上,席地而坐。 他在此刻,成了守山的人。 任何人想要上山,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洪芝龙,你要做什么?” 天下第二是名头,能唬人,但这群江湖人也有自视甚高的。 他问,是因为不确定洪芝龙此刻出现,是否会成为守护顾妙哉的存在。 洪芝龙道:“在等一个人。” 三天前,陈仙朝从慕容山庄下山,向悲悯山而来。 在南朝,陈仙朝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联想到陈仙朝在普陀山上杀了洪芝龙的妹妹一事,这些宗师当即放心下来,甚至开始抱着看戏的心态。 能够打败慕容剑心,陈仙朝已经不是大郦王朝口传的望气境小辈。 或许与洪芝龙一战之后,他们这群人不但可以绞杀南朝的罪人还可以顺手摘掉天下第二的帽子。 九龙江畔。 金毛玲一脸愠怒地下了船,气呼呼地瞪着赵仙松。 感受到足可杀人的目光,赵仙松赔笑道:“风大雨大的,船沉了也不能怪我啊?咱们不也是命大,这不活着到南朝了吗?” 金毛玲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是谁说的他的船是出了名的快,保证能赶在洪芝龙之前找到陈仙朝的?” 赵仙松轻声道:“是快啊,沉也沉的快嘛!” “我真想一脚踢死你。” 窦阴山劝说道:“风大浪大,这事的确不能责怪仙松小哥,好在有路过的渔船,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听那渔家说,陈仙朝已经朝着悲悯山去了,咱们也不能再耽搁了。” 金毛玲又白了赵仙松一眼,道:“等解决了陈仙朝,我一定杀了你。” 赵仙松道:“机会有的是,现在咱们需要三匹快马,你虽然腿长,总不能跑得过马吧?” “滚蛋!” “真是白瞎了西北剑王的名头,油嘴滑舌的就如同那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 三人疾行了三里地,才从一条小道上了南朝官道。 远处,立即有烈马崩腾的马蹄声。 赵仙松笑道:“疯毛玲,稍等片刻,烈马已经来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8章南朝六王爷 道路的尽头有烈马奔腾如雷鸣滚动。 赵仙松三人站在官道中间,直到视野内看得清烈马上的来人。 赵仙松有些许意外。 “咱们抢劫抢到朝廷的头上喽。” “吁·!” 这群马队约有三十来人,为首一人,浓眉大眼方正脸孔,只一眼就给人一种为人方正、刚正不阿的感觉。 其身后之人,左右两人身穿神捕司红色锦衣,这是专属总司的服饰,与那日费仲装扮无二,其他人则是清一色白色锦衣。 “你们是何人,敢挡神捕司的路?” 一名锦衣卫出声喝问。 为首者却是抬了手,制止那人,看向赵仙松,道:“赵仙松,多日不见,你何时成了拦路的盗匪?” 赵仙松拱手笑道:“六王爷说笑了,我等三人知晓王爷从此路过,特地等待,恭迎六王爷大驾光临。” “哈哈哈!” “赵仙松,这里是南朝,你这话是提醒我理应做足地主礼仪,为三位接风洗尘吗?” “六王爷,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如果顺路的话,捎上我们一程那就是最好的了。” “哦?不知道剑王阁下想要去何处?” “悲悯山。” “如此倒也真的顺路,只可惜本王没有多余的马匹,怕是不能捎带三位同行了。” 金毛玲道:“那就简单了,是扔下三个还是杀了三个,你可以自己选。” “放肆。” 六王爷身后一名红衣总司当即呵斥,周身的灵威已经散发,横亘在金毛玲的头顶上,但凡金毛玲再口出不逊,他要立杀金毛玲于当场。 赵仙松立即笑道:“六王爷,忘记给你介绍我这二位朋友。” “这位姑娘来自大元十恶谷,叫做金毛玲。” “这位前辈同样来自十恶谷,唤作窦阴山。” 六王爷闻言,眉宇微蹙,沉声道:“甘戎,为三位准备马匹。” 随后拱手向窦阴山道:“窦老前辈能够重出江湖,本王甚敢意外,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窦阴山微笑道:“六王爷言重了,我这样的老家伙也就是仗着年岁大,想在临死前,再看看这如今的江湖罢了。” 金毛玲轻声道:“老家伙,怎么好像谁都认识你一样?” 窦阴山轻声回道:“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山南海北地跑,见的人多了,他们就都记着我了。” 甘戎牵来三匹烈马,站在六王爷身旁,道:“三位,请便。” 赵仙松三人上了马,跟随在六王爷一侧,原本疾行的速度,也在此时慢了下来。 南朝六王爷。 刘炆。 在如今的四大王朝之中,不是陌生的名字。 除却其本身拥有先天中期的境界之外,更是此次主持南朝甲士抗击大郦王朝入侵的兵马大元帅。 大郦王朝突然退兵九龙江畔,这本身就有阴谋的气息。 随着南朝获悉大郦王朝派使者前往放逐山传递顾妙哉的信息,这两日从放逐山进入南朝的武人已经成了刘炆的心头刺。 南朝能够一次次抵挡住大郦王朝的进攻,正是因为有着顾家一众高手宗师,一旦放逐山的人进了南朝上了悲悯山,顾妙哉一死,前线的顾家人恐怕立即反水,南朝的国门再难以阻挡大郦王朝的三甲冲击。 因此,他将指挥权交给心腹之人,立即带着神捕司的高手前往悲悯山,就是抢,也得把顾妙哉的命抢回来。 临来的路上,听闻悲悯山下已经聚集了南朝江湖数百名先天武人,他并不着急。无论这些宗师有多强大,他们的家人始终还在南朝,投鼠忌器,这些人依旧要听从朝廷的命令。 但洪芝龙突然出现,刘炆心头不安。 顾妙哉再强,他不相信还能强过天下第二。 如今。 又在这里遇见赵仙松三人,刘炆更是如坐针毡。 “三位此行悲悯山,所为何事?” 金毛玲藏不住话,她率性直爽惯了,直接道:“去堵陈仙朝,我需要他身上的东西。” 刘炆一听,心头一爽。 “陈仙朝乃我朝通缉要犯,更是在前几日接连杀我朝廷官员,有金姑娘出手,真是为我南朝剔除了一个毒瘤。” 金毛玲道:“我可没有帮南朝的心情,此番大郦王朝入侵南朝,以我来看,你们根本抵挡不住,灭国是迟早的事情。” “金姑娘,说话还请想清楚了再说。” 金毛玲瞥了一眼,问道:“你又是谁?我在跟你们王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金姑娘,这位是我朝神捕司总司之一蒯越,他的话可以代表本王。” 金毛玲哼了一声,道:“本姑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们若是听不惯,可以把耳朵割下来。” “六王爷见谅,小姑娘年龄还小,童言无忌,莫要放在心上啊!” “窦老前辈说的是,本王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刘炆说罢,侧首又道:“蒯越、甘戎你们带些人走长陵道去追赶陈仙朝,势必将此人擒拿过来,带去悲悯山,交给金姑娘处置。前面不远就到了建邺城,我已令人让许势安三人为窦老前辈接风洗尘,这里就不需要你们了。” 蒯越、甘戎相视一眼,立即领命。 金毛玲道:“刘炆,你想拿陈仙朝要挟我?” 刘炆面色不变,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本王只不过是尽显地主礼仪。既然姑娘要取陈仙朝身上的东西,本王便命人将其捉来交给姑娘,何来要挟之说?” 窦阴山一双老眼微眯着,道:“玲丫头,不可辜负了六王爷的美意。” 刘炆笑道:“还是窦老前辈通情达理,前面不远便是建邺,距离悲悯山已经不远,此刻天色将晚,还请三位随我入城歇息一晚,保养精神。” 金毛玲还要说话。 “玲丫头,老夫的确有些累了,休息休息也好。” 金毛玲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又行十里,一行人入了建邺城,立即有三人前来迎接。 “末将许势安(周洪定、黄汉虎)参见元帅。” 刘炆道:“许将军,这三位是本王的朋友,吩咐的酒菜可备好了?” “回王爷,只等诸位大驾光临。” 赵仙松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表现的好似没有心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刘炆突然叹息一声。 “想必三位应该也收到消息,大郦王朝挑拨了放逐山,将那薛青的死推给了顾妙哉。如今放逐山的强者渡过九龙江前往悲悯山,本王的心里实在不安。” “我南朝的江湖不比大郦王朝,先天宗师还是人心不齐啊!” 金毛玲冷笑道:“几百个人汇聚在悲悯山下,都想着杀顾妙哉抢东西争名望,还不齐心?” 刘炆不去理会金毛玲,只看着窦阴山,继续道:“小王知道窦老前辈一手符箓手段,神鬼都敬。此次悲悯山下,若是窦老前辈能够偏帮小王一手,想必放逐山的贼人是不敢再进悲悯山的。” 窦阴山却是道:“王爷怕是分错了主次,我这老头儿现如今也要听从玲丫头的命令,她说不可,老夫便是聋子哑巴。” 刘炆道:“所以小王才想着让甘戎二人去抓陈仙朝送与金姑娘讨个便宜,有窦老前辈美言几句,十恶谷应该是能够略微出手的。” 金毛玲道:“刘炆,你拿一个陈仙朝换我十恶谷与大郦为敌?” 刘炆道:“小王猜想,这陈仙朝应当对姑娘有些重要的,不然二位也不会数千里跋涉,来我南朝。若姑娘真的拒绝了小王的要求,小王也只能惋惜,但姑娘恐怕是不会再见到陈仙朝了。” “刘炆,你觉得能够打败慕容剑心的陈仙朝,蒯越和甘戎这两个先天初期不是去送死的?”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59章月黑风高箭来 刘炆轻轻点了点头。 “能够打败慕容剑心,放眼南朝,已经是屈指可数的宗师武人。” “但南朝也不缺少会杀人的人。” “从慕容山庄上了长陵道,这是直通悲悯山的路。本王说过,陈仙朝是南朝的罪人,即便没有金姑娘,本王离开前线之际,已经安排了月影楼的人在长陵道上等他。” “二位出自十恶谷,应该对李穆歌此人很了解才是,毕竟你们都是做着暗杀的生意。” 赵仙松微感意外,道:“月影楼竟然能够听从六王爷的命令,赵某也感不可思议。” 刘炆道:“只要利益足够,即便月影楼与南朝不两立,他们一样能够为南朝做事。” 刘炆说着,看向金毛玲,说道:“所以金姑娘觉得,陈仙朝能否走到悲悯山?” 金毛玲豁然起身,道:“刘炆,本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受人威胁。老家伙,该走了,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 窦阴山起身,拜别刘炆。 赵仙松也道:“六王爷,咱们悲悯山下见。” 三人离去。 许势安、周洪定、黄汉虎面沉如水。 “元帅,他们如此不识抬举,就这么轻易让他们离去了?” 刘炆呼出一口怒意,轻敲着桌面,道:“窦阴山这个老贼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离开十恶谷,立即传信给月影楼,陈仙朝要抓活的。” 周洪定道:“元帅,不然向大郦散布消息,就说十恶谷加入我朝阵营,让他们向大元施压如何?” 刘炆瞥了周洪定一眼,道:“你确定如此做了之后,是大郦向大元施压,而不是大元向我朝施压?大元王朝,还不是我们的敌人,难不成我们还要把大元推到大郦的怀里不成?” “元帅息怒,是末将考虑简单了。” “悲悯山下的那些江湖人真以为拿捏了南朝的命脉,没有顾家,朝廷依然有办法让他们唯命是从。” 咯吱咯吱。 老旧的车轮碾压在土地上,每转一圈就发出木榫咆哮的声音。 陈仙朝靠在马车上,目光盯着前方漆黑的路。 拉车的还是那匹老马。 它又瞎又聋。 可它不止认识慕容山庄的路,也认识前往悲悯山的路。 陈仙朝在想,为什么人称独占江湖九斗的南朝剑主顾妙哉没有救下桃花镇的哪怕一人? 他需要答案。 冷月高悬。 道路两侧的树林里有着夜枭啼鸣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 陈仙朝道:“我已经成了杀人魔头,以前我连杀鸡都觉得残忍。” 孟蚕道:“还好我掐断了你的情感知觉,不然你畏畏缩缩妇人之仁的样子,我肯定要骂你三千遍。” 咻。 寒光飞驰。 锁定陈仙朝的太阳穴而去。 月光下,陈仙朝侧目望去,那铁蒺藜已经到了眼前。 陈仙朝伸出两指,在铁蒺藜刺入皮肉之前,夹在了两指之间。 “天真。” 暗处有人冷笑。 “陈仙朝已经中了我的毒。” 嚓。 他话音才落,额头上便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瞬间失去气息。 身旁之人瞳孔一缩,正要隐匿身形,一抬眼,正看见陈仙朝的剑在眼前放大。 “六哥。” 那人才喊出口。 陈仙朝剑光一闪,那人的喉咙已经被洞穿。 嗖嗖嗖。 三根破风箭矢瞬间没入陈仙朝的后背之上。 陈仙朝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这人的弓法如此迅捷。 他反手抓住箭羽,正要拔出,却是双眸一冷,这箭头布了三重倒刃,死死地卡在他的皮肉之中。 噔噔噔。 陈仙朝看着没入树干之中的箭矢,已经找到了那名弓箭手的位置。 脚下一动,身如黑蝠,正当他手中剑距离那弓箭手只有一米之际,却见那弓箭手突然仰身一躺,顿时一股罡风扑面,陈仙朝的瞳孔之中当即出现一道锋芒。 千钧一发。 陈仙朝猛然收住剑势,弓腰滑行。 唰。 锋芒擦着额头而过,他的眼前是一柄斩首大刀。 陈仙朝稳住身形,四下看去,除了落在身前树干上的斩首大刀,周围突然静的,风声都没有。 咕咕。 一只夜枭倒悬在远处。 陈仙朝的身后,一道黑影以超出常人的姿态如同蜘蛛爬行一样,潜行到陈仙朝的身后。 他忽然睁开双眼,如同一对黄色的灯火。 嗖。 这一刀又快又狠。 但是。 那人没有看见陈仙朝转身,却已经看见自己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奇怪的是,他没有察觉到一点疼痛。 他才想转身,他的身体已经成了十七片。 嘣。 弓如满月。 一道破风声来,陈仙朝当即举剑来挡,这一箭正落在陈仙朝咽喉前的剑身上,厚重的力量震退了陈仙朝半步脚印。 呼呼呼。 忽然虚空有狂风呼啸。 陈仙朝才抬眼看去,就见冷月之下飞来数百剑光。 他的身前百丈,有一白衣青年现身。 “陈仙朝,你果然是真正打败了慕容剑心,这江湖没有对你夸大半分。” 那人说着话,漫天的剑光已经落在陈仙朝头顶。 只见黑光闪烁,靖朝剑舞动如盛开之花,在陈仙朝的头顶形成一道剑幕,任那数百剑都落下,也没有伤到陈仙朝半分。 “老六。” 白衣青年轻喝一声,立即有弓箭破风声响彻。 陈仙朝伸手去挡,那箭矢旋转的锋利瞬间割破陈仙朝的手掌,被其稳稳地抓在掌心。 但也是瞬间,那些细微的伤口立即止血愈合。 “老九的毒怎么没起作用?” 白衣青年也有疑问,看着完全抵挡自己秘技的陈仙朝。 “我们小看他了,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现在暴露出来,不能给他留机会···” 白衣青年的话没有说完,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陈仙朝,瞳孔一缩,本能地举剑格挡,铛地一声,他竟被震退十几米外。 “老六,快走。” 陈仙朝的剑已经刺入老六的后心,到现在陈仙朝才真正看清楚这个老六。 足有九尺身高,膀大腰圆,怪不得射出的箭威能惊人,除却先天境界,还有这等臂力,若非他是龙帝不灭体加持,方才那几箭已经将他射杀。 陈仙朝抽出靖朝剑,看着白衣青年,道:“你是谁?” 白衣青年道:“陈仙朝,你是第一个从月影楼手中活下来的。但你别高兴太早,你杀了老六四人,楼主不会放过你的。” 白衣青年还想说话,他的眼前,陈仙朝已经不见了踪影,正想回头,只觉得胸膛处有些暖热,低头去看,竟不知何时,心脏所在已经被洞穿。 “他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我给过他机会。” 陈仙朝转身望着冷月下的人影。 “桃花剑客,你杀人难道不用留下桃花了吗?” 陈仙朝问道:“你是谁?”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0章李穆歌 大元十恶谷。 虽然标榜着是这天下的暗杀组织榜首,但世人都知道,十恶谷的背后站着大元朝廷。 十恶谷,如其名,谷中只有十人。 当有第十一人出现,不是他死,就是第十人死。 因此,如此优胜劣汰之下,十恶谷的实力自建立而起之日,日益强横。 在他们手中接下的活,至今没有失败过。 而月影楼也是如这十恶谷一样的存在,但与十恶谷不同,月影楼的背后没有靠山,只依靠着一个李穆歌。 没人知道李穆歌出身何地,也不知道李穆歌是男是女。 但只要月影楼接下的生意,一样从未失手。 这其中,包括暗杀曾经的十恶谷第七,鬼道人贺宁。 因此,刘炆才不惜重金请动月影楼,他本是打算暗杀大郦王朝兵马大元帅萧合。随着大郦王朝退兵九龙江畔,放逐山进入南朝,他不得不另做打算。 又接到盛庄、费仲等人死在陈仙朝手中的消息,南朝百姓人心不安之际,刘炆立即要求月影楼先杀陈仙朝,以安民心。 陈仙朝静静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 直到。 那道人影缓缓走入月光里,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站在这黑幕冷月之下,似成了这夜间耀目的精灵仙子,只一眼就让人沉醉在她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之中,难以自拔。 陈仙朝问道:“你是人吗?” “你是第一个见我没有任何反应的男人,即便是当年洪芝龙第一眼见我,也有一瞬晃神。” 陈仙朝道:“你是刚才被我杀之人口中的楼主?” “是的,他们都知道我叫李穆歌。” “可他们很少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李穆歌。” 陈仙朝道:“所以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穆歌眉目有些疑惑,道:“我这容貌和声音,你看不出我是男是女?还是说我是男人你会杀我,我若是女子,你就不杀我?” 陈仙朝道:“一样杀,但我会避开一些地方,让你死的好看些。” 李穆歌笑了。 “陈仙朝,你冷着面孔说着这样让人无奈的笑话,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些自信。” “是因为在慕容山庄打败了慕容剑心吗?” 李穆歌说着,纤手已经抓起一柄剑,这剑如她一般,看起来精致的很,倒不像是剑,好像一件美轮美奂的工艺品。 但长剑出鞘,清冷的剑鸣声,却是让这黑幕的树林里,肃杀之气大盛。 李穆歌道:“我这柄剑没有什么名头,也不是名剑,但它在我手里,却沾染了很多江湖名人的血。我叫它美人剑,也只有这样的剑,才能配得上我这美人。” 剑光。 盛开的如同昙花。 只眨眼就到了陈仙朝的面前。 李穆歌很快,但她的剑一点也不锋利。 陈仙朝甚至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点杀气。 对于不想杀他的人,陈仙朝的剑也不会有杀气。 靖朝剑触碰在李穆歌的剑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李穆歌的剑断了。 这一幕似乎早在李穆歌的预料,她忽然松了剑,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张开了怀抱,等着陈仙朝的剑刺入她的心脏。 陈仙朝收了剑,他似乎看出李穆歌要寻死。 这收剑的空当,李穆歌已经扑在了陈仙朝的怀里;那是空谷中幽兰,芬芳入鼻。 “为什么不杀我?” 李穆歌抬眼看着陈仙朝,轻声地问。 “你的身上没有杀气,我的剑不杀无辜的人。” 陈仙朝说完,才想要推开李穆歌,他的眉宇却是微微地皱了起来。 连他都没有发现,李穆歌什么时候刺穿了他的胸膛。 李穆歌退出陈仙朝的怀抱,噙着美艳地笑容,道:“我杀人从来都不是真的要杀人,我只是送他们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我杀人时这副皮囊就是最好的武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应该也是英雄,所以你过不了我这关。” “刘炆想要活捉你,但是你杀了我楼中四人,你若活着对月影楼的声誉有损。陈仙朝,下辈子要记着了,越是漂亮的女人骗起人来越是要命的伤。” 陈仙朝缓缓拔出了李穆歌的匕首,这柄匕首很锋利。 “陈某受教了。” 陈仙朝的气息没有乱,气势没有断,自他身躯上散发的灵压突然间笼罩了这片树林。 风欲静,可陈仙朝的剑气又带起了风。 李穆歌黛眉紧蹙,道:“你如何能够避开这一剑?” 陈仙朝道:“有人提醒我,要堤防美人。” 李穆歌道:“这里只有你我。” 陈仙朝道:“你看不见她,她也是和你一样的美人。” 靖朝剑闪烁了黑红相间的剑光,瞬间栖近李穆歌的身前,这一剑斩断了方圆十米的树。 李穆歌已经飘身数十米外,此刻额头上细汗密布,甚至因为陈仙朝这道剑气,她的肩头衣衫都有破处,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但还未站稳身形,陈仙朝的剑又到了面前。 李穆歌忽然跌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更是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陈仙朝,别杀我,我并不是李穆歌,是李穆歌逼我来杀你的。” 她嘤嘤抽泣,看起来我见犹怜。 不远处,那柄被陈仙朝扔在地上的匕首,缓缓泛起了灵华,刹那之间射向陈仙朝的后心。 陈仙朝回身一剑,这匕首于空中翻腾了十几圈,又落在了李穆歌的手中。 她无奈地笑着,道:“我真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男人,难道你的心真是铁做的不成,对我一点也不动心?” 回答她的,只有陈仙朝的剑。 咔嚓。 匕首只是挡了靖朝剑一下,立即碎在李穆歌的面前,她的脸色真的变了。 因为她已经感受到陈仙朝的杀意。 “陈仙朝,我李穆歌还没有要杀而杀不掉的人,你也一样。” 林中卷起了罡风。 无数的树叶随风飞舞,成了漫天的剑影,而后在一瞬间卷向陈仙朝,这是天地之力的加持,万物皆可为剑。 “穆歌:千仞舞。” 陈仙朝置身于千剑之中,任由那些剑刃落在身上,他的皮肤好像钢铁,他的血肉成了山石。 “龙帝不灭体。” 靖朝剑上涌现黑红相间的灵华,这是象皇镇狱劲转化而成的灵气,强横而霸道。 “握剑向天立世间。” 百丈的大剑顷刻落下,斩断了千剑,斩乱了百米树林,在陈仙朝的面前形成一条没有尽头的剑气沟壑,从他的剑下蔓延到李穆歌的身躯之后。 斩下这一剑,陈仙朝收剑转身,回到了那辆老马拉着的老车之上。 咯吱咯吱。 继续朝着悲悯山而去。 孟蚕道:“你不是说会让她死的好看些,一剑两半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陈仙朝道:“是你说美人如蛇蝎,该杀当杀,不能存有任何怜悯之心。” 孟蚕道:“我的确是说了,但是这娘们是真的不错。原本我还想叫你一套双修的功法,保证你欲仙欲死之后,还能修为大增。” “没有兴趣。” 孟蚕道:“真不知道掐断你的情感知觉是对是错了,若是以后你突然要杀我,我就是想和你套个交情,你也不会理会我。” 陈仙朝道:“你不想杀我,我不会杀你。” 孟蚕笑道:“那你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美人,记得给她留个全尸,我或许可以借尸还魂。”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1章这柄龙阙 月影楼失败了。 仅仅是半日的事件,陈仙朝疑似杀了李穆歌的消息传到了悲悯山下。 “嘶。” “这陈仙朝当真从月影楼的刺杀中保全了性命?” “你没有听清楚,是陈仙朝杀了月影楼楼主李穆歌。” “不可能吧?” “陈仙朝第一次出现在江湖是从桃花镇前往普陀山,这才几个月时间,你说他能杀了先天境界的李穆歌?” “费仲不是先天?慕容剑心不是先天?这天下从来都不缺天才。” “或许他是真正的剑道天骄,一步先天也并非不可能。想当年河南剑首张天秀不正是一步先天,成为镇压江湖二十年的剑道泰斗?” 这些先天宗师围聚在一起,仿佛这悲悯山下成了比武大会的举办地,他们议论着,旁若无人。 赵仙松三人到达山下的时候,同样吸引了大批人的瞩目。 原本还热闹的现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赵仙松,也不是因为金毛玲。 窦阴山这个期颐之年的老人,恶名曾经笼罩了六朝三十年。 他杀人,从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手中的笔,有着古怪而强横的力量,他每画下一张符箓,可以招雷,可以御风,可以控水。 可就是这样站在江湖顶峰的人,视人命如草芥。 赵仙松坐在洪芝龙旁边,道:“陈仙朝好像杀了李穆歌,我记得你差点死在李穆歌的手上吧?” 洪芝龙道:“我不是从前的我,现在我也能杀李穆歌。” 赵仙松道:“徐长玄上了放逐山,将薛青的死推到了顾妙哉的身上。或许你等不来陈仙朝,放逐山的人会先到。你守在这里,是要护着顾妙哉?” 洪芝龙道:“陈仙朝没到之前,这条山路不通。” 赵仙松笑了声,道:“有你这句话,陈仙朝应该会谢谢你。” “这么多人若真是一拥而上,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下第二,就是压也压死你了,装什么帅。” 金毛玲还记着洪芝龙射她的事情,言语里不留情面。 窦阴山道:“放逐山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出现,他们习惯做渔翁。悲悯山这片地域也不小,藏得下很多人。” 又等了一日,出现的是刘炆。 他的身后跟随着许势安、蒯越五人,其余的神捕司锦衣卫都在山脚严阵以待。 对于这位南朝六王爷,江湖人可不给什么面子。 他来便来了,自己找个空地站着。 初冬的南方天,阳光依旧暖煦。 赵仙松斜躺在阶梯上,口中哼着轻松地小调。 山脚下突然飘来了血腥味。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缓缓地,一匹老马蹒跚着步伐拉着一辆老旧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老马打了个响鼻,自顾自地走到一棵大树下吃起了草,倚靠着大树的几名先天宗师都是不禁蹙起了眉头。 他们已经听闻陈仙朝杀人时的霸道,却没有想到连陈仙朝的马,也这么霸道,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他们现在不会去动这匹马,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时间段,谁也不想做出头鸟,去招惹陈仙朝这个杀神。 洪芝龙睁开了久闭的双瞳,起身拿了剑。 却被一条长腿挡住了去路。 “我说过,陈仙朝是我的。” 洪芝龙看向金毛玲,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杀意云涌而起。 这股杀意可怕的连附近数百名先天宗师都在惊骇,他们手中的刀剑似乎都要悲鸣,被洪芝龙手中的那柄龙阙压制着,不敢抬头。 “让开,我现在不想杀你。” 金毛玲双瞳一瞪,道:“让我看看你如何杀我。” 窦阴山挡在金毛玲身前,道:“小友请便,玲丫头不会阻拦你。” “老家伙,你在说什么?” 窦阴山道:“我们再此观战即可。” “不给我个理由,他们谁也打不起来。” 窦阴山望着远处的陈仙朝,道:“洪芝龙与陈仙朝的气难分伯仲,应是陈仙朝已经吃了九阳七瓣花,他有七十年内力支撑,你想杀他,须得搏命。” “疯毛玲,窦老前辈说的对,还不如让他二人鹤蚌相争,你坐收渔利不好嘛?来来来,坐我身边,这里算是绝佳的观战台。” “老家伙,你最好说的对。” 金毛玲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赵仙松的旁边。 陈仙朝被洪芝龙的杀意锁定着,这是目前为止,他所感受到的最强杀意。 甚至连手中的靖朝剑,都在不住地颤动,似在悲鸣。 “陈仙朝,我已经说服过自己一次。今日,我要拿你的人头,为我妹妹报仇。” 陈仙朝轻声道:“我欠洪瑶一命。” “闭嘴,你不配提我妹妹的名字。” 洪芝龙的剑已经出鞘,伴随着龙鸣之音。 “陈仙朝,认得这柄剑吗?” “不认得。” 洪芝龙道:“你看清楚了,这柄龙阙是陈靖玄的剑。” 陈仙朝的身躯豁然一震。 龙阙。 大靖皇帝陈靖玄,当年就是握着这柄剑睥睨六朝。 也是这柄剑,结束了陈靖玄的命。 从陈靖玄自刎南朝皇城之后,这天下人都说,陈靖玄配不上剑道真神的名字。 “洪芝龙,这柄龙阙我要了。” 天下第二的剑有多快,齐白星临死之时曾言,洪芝龙的剑天下第一。 这围观的数百先天宗师,没人看清洪芝龙的剑如何到了陈仙朝面前,但时间也好像静止,洪芝龙持剑飞身的一幕,定格在陈仙朝的面前。 靖朝剑已经出鞘,剑神抵挡着龙阙剑的进攻,二人的周身是浩瀚如海的灵威波动,一圈圈一波波荡漾千米。 没有人可以在二人的灵威冲撞之中稳住身形,眼睛还没有看清,耳畔里听见的却是不绝于耳的双剑交击之声。 两道身影在天地之间不断交错,快的如同闪电。 当二人交错的剑气落在其中一名观战的先天宗师身上时,他只觉得身体微微一震,再抬头时,人已经缓缓裂开。 这一幕惊的所有人都在后退,都不敢轻易涉足陈仙朝与洪芝龙的战斗圈中。 也是这个时候,围观的人惊愕的发现,陈仙朝的气,并没有步入先天。 像是突然被轰碎了三观,连窦阴山在内都无法相信,眼前与天下第二拼剑的陈仙朝,竟只是重元境。 “这不可能,即便他有七十年内力加持,不入先天也绝不可能杀得了先天武人。” 窦阴山眼神深沉,又道:“玲丫头,或许你真正要得到的是陈靖玄留给陈仙朝的那本大帝经。” 赵青松目光不留痕迹地落在窦阴山的身上,眼神中冷意一闪而过。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2章这片天下没有我洪芝龙的立足之地 轰轰。 陈仙朝和洪芝龙好似不是在比剑。 他们的剑气落在地面,就像是爆炸开了火药桶,冲天的轰鸣,飘扬的烟尘。 洪芝龙贴地滑退十几米,才以龙阙刺地止住身形。 陈仙朝也是同样,倒飞的身躯直到他撞碎了一棵大树方才止住。 洪芝龙不愧是天下第二,无论剑气剑意剑势,都在陈仙朝之上,他是先天,有着境界鸿沟的差距。 但陈仙朝不是普通的重元,他是经历二十度重元的重元境,他的丹海纯粹的像是自成了一片小天地,没有丝毫的驳杂灵气。 “对,就是这样。” “如果你是废物,我杀你会让我觉得是在杀一条狗。” 洪芝龙说了这样的话。 这话陈仙朝并不在意。 但赵仙松却是诧异,他与洪芝龙交过手,他深知战斗之中的洪芝龙冷酷的如同冰人,他绝不会和对手说任何一句垃圾话。 除非。 此刻的陈仙朝已经让他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足以杀他。 先天者,是感悟了天地自然的力量。 有人入道,以刀剑。 有人入道,以水火。 还有人入道,以笔墨。 可以说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存在,都可以让武人感悟其中力量,踏足先天之境。 这两日,关于先天之境,陈仙朝已经从孟蚕的口中获悉了一些信息。 只不过对孟蚕而言,先天之境实在是拿不出手的小境界,只说的笼统。 此刻。 感受到洪芝龙身上散发的凌厉剑意,陈仙朝便明白,洪芝龙也是以剑入道,步入剑道的先天宗师。 这片天下,剑道本就是主流。 陈仙朝不知道自己会走上一条什么路,他没有感悟,所有看不见先天之境。 即便如此。 龙帝不灭体和象皇镇狱劲已经给了他去杀先天之境的力量。 “洪芝龙,把龙阙给我。” 黑红相间的灵气随着陈仙朝踏出脚步萦绕在周身,没有人见过这种灵气形态,只觉得体内武脉和丹海都在翻腾,像是群蛇见了真龙。 洪芝龙也不例外。 但他手中的龙阙已经闪烁着灵光,剑在呼啸。 他飞天而下,剑指陈仙朝。 刹那间身化十影。 “十域剑。” “苍天一梦。” 洪芝龙分身十道,每一个都是洪芝龙,无论是陈仙朝还是其他人,谁也无法分辨。 这片天地都在洪芝龙的剑中笼罩,每一个洪芝龙都卷起了罡风,刺出了电光。 陈仙朝屏住呼吸,体内气机瞬间鼓荡,一气起,丹海沸腾,武脉咆哮。 “龙体不灭体。” 肉身的强悍拔地而起,他仿佛似巨人,手握着斩天的巨剑。 “大帝剑法。” “第三剑。” 唰。 靖朝剑瞬涨百丈,一剑挥出,天昏地暗。 罡风呼啸跟随着大剑落下。 嘭嘭嘭。 接连几道崩碎的震耳之声响彻,飞身而来的十个洪芝龙只剩两道。 “陈仙朝,你死期已至。” 洪芝龙的剑。 一剑指向陈仙朝的咽喉。 一剑指向陈仙朝的心脏。 这样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是陈仙朝输了。 “陈仙朝要死了。” 有人高呼。 连赵仙松都豁然起身,紧握着手中惊鸿剑。 却见陈仙朝右脚猛然一踏,周身的黑红灵气冲天而起,没入云霄。 洪芝龙的剑抵在陈仙朝的咽喉与心脏,却是如何也刺不下去。 “洪芝龙,你告诉我什么是先天?” 陈仙朝咆哮一声,仿佛响彻起了象鸣,那无边的气势如同两柄重锤狠狠地落在洪芝龙的身上。 洪芝龙倒飞而出,口喷鲜血。 这一击没有伤他根本,却是伤他道心。 他是先天。 先天中的佼佼者。 此刻,却被一个未入先天的武人以灵威震伤。 “什么是先天?” 洪芝龙不禁自问。 他落身在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液,他看着自己的血,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先天之境,此刻成了令他感觉可笑的虚荣名誉。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对洪瑶说过的话。 他说:瑶瑶,等哥哥入了先天,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他说:瑶瑶,等哥哥入了先天中期,谁也不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可等他真正成了先天,他没有治好洪瑶的病;等他成了先天中期,也没有阻止洪瑶死在普陀山中。 他甚至,不能借着先天之境,杀了陈仙朝,为洪瑶报仇。 “什么是先天?” “陈仙朝,你告诉我什么是先天?” 洪芝龙持剑又来,他的剑仍旧快,快到不在乎自己的命。 到了这一刻,陈仙朝才真正见到了天下第二。 即便是龙帝不灭体的加持,陈仙朝的身上依旧不断被洪芝龙留下剑伤,甚至以陈仙朝如今的境界,血肉恢复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洪芝龙剑伤留下的速度。 孟蚕不明白。 明明陈仙朝不必受这些剑伤。 洪芝龙很强,但还没有那么强。 铛。 这一剑二人抵剑而立。 二人的身上都已经密布剑伤,像是从血雨之中走来。 陈仙朝道:“我欠洪瑶一命,现在还给她。” 龙吟象鸣之声在陈仙朝的体内响彻,他的气势再次攀升,成了竖立在洪芝龙面前的一座高山。 靖朝剑已经布满了碎纹,但被象皇镇狱劲包裹着,却是始终未碎。 它到现在还有余力,剑鸣声起,剑光掠动,龙阙剑脱离了洪芝龙的手,嵌入地面。 洪芝龙看着抵在喉咙的黑剑:“什么是先天?” 陈仙朝道:“有人告诉我,先天只是步入修炼一道的基础,它救不了谁,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我是重元,我也可以杀先天。” 洪芝龙低声道:“先天是基础?” “呵呵。” “陈仙朝,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现在站在胜利者的高点告诉我先天是基础?” “你口中的基础,这天下多少人为之穷极一生?” “瑶瑶,如果是先天,你怎能杀她?” 洪芝龙说罢,忽然踏前一步。 靖朝剑贯穿了他的咽喉。 “杀不了你,我对不起瑶瑶,这世间没有我洪芝龙立足之地。” 陈仙朝已经没有了情感知觉,他不能共情洪芝龙此刻的心态和感受,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洪芝龙,陈仙朝抽出了靖朝剑,将龙阙握在手中。 他记得曾经与齐白星说过。 要为自己的父亲正名,告诉这天下,陈靖玄的剑足够令整个天下战栗。 随后。 陈仙朝扛着洪芝龙的尸体,放入马车的车厢里。 他本是要还给洪瑶欠她的命,并未想要杀掉洪芝龙。 现在洪芝龙死了。 这笔债,陈仙朝一生都还不起了。 洪芝龙死了? 悲悯山下炸开了锅。 即便是赵仙松三人,都是愣在原地,久久不敢置信。 “玲丫头,你若想杀陈仙朝,只有现在出手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3章悲悯山的路不通 在旁人的眼中,此刻的陈仙朝已经到了穷弩之末。 他们都清楚的看见,洪芝龙在陈仙朝身上至少留下三十剑。 即便陈仙朝真是杀神,他的生命也该到了尽头。 正如窦阴山所言。 要杀陈仙朝只有现在。 如果之前,这些南朝先天宗师的目标并非陈仙朝,现在他们目睹陈仙朝以重元境界斩杀天下第二洪芝龙后,心中的贪欲已经燃起。 都已经想起,曾经陈靖玄剑压六朝的威风。 如今陈仙朝更是峥嵘而起。 大帝经。 大靖皇室的传承功法。 真有无视先天越级而战的可怕威能。 刘炆右手轻轻挥舞,身旁许势安、甘戎五人立即心领神会。 先下手为强。 只要将陈仙朝控制在手中,陈仙朝的秘密就是他的。 而以他南朝六王爷的身份,这些江湖人顾忌家人,不敢造次,依旧还是南朝的剑。 杀意瞬间笼罩在陈仙朝的头顶,他侧目望去,先是两名红衣锦衣卫,再是三名披甲将军。五人同来,刀剑齐鸣,只呼吸就到了陈仙朝的身前。 “陈仙朝,你杀我神捕司总司,给我受死。” 蒯越爆喝一声,手中刀寒光爆闪。 与此同时。 甘戎、许势安、黄汉虎、周洪定四人也是从左右从上下封住陈仙朝的所有退路。 五名先天初期,要击杀现在状态的陈仙朝,十拿九稳。 但。 没人看见陈仙朝血衣之下的皮肉所受的剑伤,已经愈合。 青光一闪。 龙阙剑握在掌心,这柄排名天下名剑榜首的剑,历经十三年后,再次回到了大靖皇室血脉的手中。 蒯越是先开口的,所以先死的是他。 他即便看过洪芝龙和陈仙朝比剑,也没觉得他们的剑有多快。 可真正等到自己的人头落地,他还能看到自己双脚的时候,才知道这剑有多快。 甘戎使的是刀,神捕司十几年生涯之中,他的刀杀过很多人,却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手中断刀之上,他甚至没有看见,自己的刀如何断的,又如何插入自己喉咙的。 许势安三人惊的亡魂皆冒,手中刀剑被龙阙一斩而断,再想抽身逃命的时候,陈仙朝的声音成了束缚他们双脚的锁链。 “你们来杀我,我才杀你们。” 剑气横扫。 南朝的甲胄也挡不住龙阙的锋利,三人被一剑齐腰斩断,横死当场。 这一幕。 让原本已经抽出了刀剑的南朝宗师突然又老实了,成了看客,彼此相望,都想成为渔翁。 陈仙朝看向刘炆,问道:“是你命令他们杀我?” 刘炆方正的脸孔上并无惧意,要杀蒯越五人,以他的境界也并非难事。 在他眼中,陈仙朝是在拼着最后一口气。 但陈仙朝这口气有多长,他不能赌。 “他们要杀你,那是他们的事。本王站在这里,与阁下无关。” “哈哈哈!” “南朝六王爷,堂堂的兵马大元帅,竟然对一个将死之人露出怯意,看来大郦王朝要灭南朝,并非一件难事。” 刘炆望向声源,从悲悯山的一侧走出七人,饶是窦阴山看清七人真容,也是不免意外。 “你们是放逐山的人?” 此时此刻。 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气息强横连他都忌惮的人,刘炆只能想到放逐山。 这七人都不年轻。 闻听刘炆的话,其中一人道:“刘炆,你认不出我王钟了吗?” 刘炆眉头微皱,冷声道:“你居然还没死。” 王钟道:“没有杀尽南朝皇室之前,我的命阎王不收。” 又一人道:“六王爷,多年不见,可还记得闵某的话了?” 刘炆双目阴沉,语气中有着恨意:“闵奂,你来的好。” 闵奂道:“自然是要来的,南朝当初灭我闵家一百一十二口人,我不过只杀了你两个儿子,你们还欠我我闵家一百一十条血债。” 其余五人中一名剑客开口。 “你们要报仇,自己解决。” “我们现在上山去抓顾妙哉。” 五人还未动。 陈仙朝却是抬起脚步,剑气盘旋在周身,他如披着血衣的杀神,一步步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掠过金毛玲和窦阴山,站在了赵青松的身前阶梯上。 他将靖朝剑插在身前,手持龙阙:“悲悯山的路不通。” 那名剑客道:“陈仙朝,你不拦我等,安心养伤还能活下命来。放逐山虽然名声不好,但我几人还不是趁人之危之徒。我们的目标是顾妙哉,与你无关。你若真要守在这里,恐怕没有全尸。” 赵仙松道:“陈仙朝,他说的是真的,这位前辈叫做冷静寒,三十年前就已经是名震六朝的大武剑皇了,他现在的境界至少先天中期。” 窦阴山道:“小友,你错看了冷道友,他的境界已经入了后期。甚至,眼前的七位,都是先天后期。” 此话由窦阴山说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在变化。 先天后期。 那位普陀山的天下第一,也是先天后期。 什么时候,这天下先天后期如同市场中的白菜,遍地可见了? 冷静寒对着窦阴山拱手道:“窦前辈如今到了期颐之年,眼神依旧毒辣。冷某等人到此,只要提顾妙哉回去复命,还请前辈不要插手。” “冷静寒,我十恶谷的人,还能听你的命令不成?” 人还未到,粗犷的声音已经传来。 众人望去,才看见从山脚下掠身而来的四人。 为首一人,金发虬须,身有九尺开外,即便身着大袍,也遮掩不住周身铁块般的肌肉,在其肩头扛着一柄七尺大剑,彷如一扇门板。 冷静寒望着来人,道:“谢王刘,放逐山与十恶谷井水不犯,冷某之言只是提醒,我等并不想节外生枝。” 谢王刘却是不去理会冷静寒,站在金毛玲的身旁,轻声道:“玲丫头,我们来得急,现在是什么情况?” 金毛玲道:“洪芝龙已经死在陈仙朝的剑下,陈仙朝现在守着上山的路,放逐山的人要上山,而我要抓陈仙朝。” 谢王刘撇头看着陈仙朝,点了点头:“这家伙可以啊!这么来看,那株灵药被他吃了,你不会真要喝他的血吧?” 金毛玲道:“我要突破,只能这样。” 谢王刘道:“那咱们跟放逐山没有冲突吧?他上他的山,咱们抓了陈仙朝不就完事了?” 金毛玲道:“我知道,但我也想见见独占江湖九斗的南朝剑主。” 谢王刘听后,哈哈一笑,道:“明白了,窦老头,五对五你应该不会闪着腰吧?”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4章体修·轰雷劲 窦阴山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大郦王朝怕是要认定大元与南朝站在同一阵线上了。” 谢王刘道:“王朝是王朝,咱们十恶谷代表的是江湖。”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南朝的江湖宗师们都已经反应不过来。 原以为陈仙朝的必死之局,因为十恶谷的加入,又成了未定。 “陈仙朝,你的伤要命吗?” 赵仙松已经准备随时出手,瞥了一眼陈仙朝,算是关心。 陈仙朝道:“我的命他们拿不走。” 赵仙松竖了个大拇指,道:“你这自信,赵某自愧不如。不过待会趁乱,你最好先上山,这个劫悲悯山可能挡不住。” 陈仙朝眼神依旧坚定,道:“我已经说过,这条上山的路走不通。” 赵仙松不能再跟陈仙朝说话了,他突然发现,陈仙朝并不是自信,他是脑子有问题。 或许,因为桃花镇的事受了刺激也不一定。 他叹了口气,忖道:赵仙松,你让他去死吧!别管了。 左右正想着。 金毛玲已经站在了陈仙朝的身前。 “陈仙朝,你是不是已经吃了九阳七瓣花?” “是。” “你如今的修为是不是修炼大帝经而来?” “是。” “好!把大帝经给我,念在你杀了李穆歌,为贺宁报仇的份上,把你的血给我一盆,我不杀你了。” 赵仙松瞪着眼睛看着金毛玲,不可置信地道:“你要他一盆血,这跟杀他有什么区别?” 金毛玲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赵仙松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一个人,不能让陈仙朝死在他处。你若真的要他死,赵某也会对你拔剑。” 赵仙松的话才落下,肩头上搭上一只手。 陈仙朝道:“我不想欠任何人,谁要杀我,我杀谁。” 龙阙缓缓指着金毛玲,陈仙朝的杀意已盛。 “陈仙朝,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已经决定不杀你,只要你一盆血罢了。” “你以为我金毛玲是一般的先天之境?” “我要杀人,天下第一也挡不住。” 金毛玲的气势忽然攀升,成了苏醒的雄狮,站立在山巅,俯视着陈仙朝。 赵仙松眉头紧皱,他想过金毛玲很强,却没想到金毛玲的气势完全不弱洪芝龙。 “怪不得他会叫窦阴山老家伙。” 赵仙松心中思忖的时间,陈仙朝手中的龙阙已经栖近金毛玲的身躯,像一条青色的蛟龙,他的剑法也随着与洪芝龙一战之后,到了一种高深的境界。 “陈仙朝,你有剑又如何?” “本姑娘的身体刀剑不惧。” 金毛玲说着,身躯之上爆发着金色的灵气,成了一层薄膜覆盖在体表之上,好像穿了一套特制的战衣。 龙阙划过她的身体,只迸发出剑光和花火,她的身体真的刀剑不惧,真是精钢打造。 陈仙朝的剑还没有收回,金毛玲的腿已经如同长鞭,猛然抽向陈仙朝的小腿。 这一腿快如闪电。 嘭。 二人双腿处激荡起灵威波动,宛如两杆铁枪相撞。 金毛玲眉头一皱,借着力道退身几步,不禁抖了抖右腿。 她没想到陈仙朝的肉身竟然如她一样,硬的可怕。 “小看你了,看来你与洪芝龙一战,并未出全力。” 陈仙朝依旧淡然道:“对你我同样也不会出全力。” 金毛玲忽然挂起莫名地笑,轻声道:“既然你藏拙,我也不用再留手。陈仙朝,提醒你一句,不要把我当做这个岛上的人。” 陈仙朝眼神一凛,就听见如同雷霆怒吼的声音从金毛玲的体内传出,她的体表开始浮现淡淡的紫色电弧,黑发竟微微泛起金光。 赵仙松不禁感叹:原来金毛是因为这个缘故啊! 她的气势一瞬间变得天壤之别。 陈仙朝觉得眼前的金毛玲就好像那日的拓跋静昙,站在了武人的巅峰之上。 “陈仙朝,这娘们不是红泥岛上的人,她修的是体法,也叫体修,最是擅长近身之战。” “她是剑玄大陆的人?” “应该是,我观她的功法气息,至少也是天阶级别的功法,红泥岛上的功法都是垃圾,达不到这个层次。” “我若杀了她,出了红泥岛,我是否有自保之力?” 孟蚕笑道:“你若不想成为人上人,自然足够。” 窦阴山谢王刘几人感受到金毛玲此刻的气息变化,都是意外。 没想到陈仙朝能量那么大,这才几个呼吸就把金毛玲的压箱底本事逼出来了。 “窦老头,不能拖着,玲丫头那种状态撑不了多久,她若是出事,你我都得陪葬。” 冷静寒一剑刺来。 “谢王刘,与我交战还敢分心?” 谢王刘哈哈一笑:“你这柄寒长没有我的巨骨排名高,待会被我斩碎了剑,可不要气恼地以头抢地啊。” 她来了。 孟蚕提醒一声。 金毛玲已然带着一道电光栖近陈仙朝的身前,右拳轰出,有奔雷声。 陈仙朝双眸一凛,龙阙横扫而出,剑锋交错在金毛玲的拳锋之上,雷声滚动;还未结束,金毛玲的左腿已经上了陈仙朝的肩头,扫向头颅。 陈仙朝提肩格挡,被金毛玲一腿扫中肩头,只觉得是被野牛撞在身上,整条手臂都跟着酥麻,他的身形更是滑地十几丈。 才稳住身形,金毛玲的拳风又近到眼前,她的速度太快了,陈仙朝完全被拉扯着节奏,这一拳想躲已经来不及,结实地被轰在右脸之上。 陈仙朝听见自己的颈椎骨骼交错的声音,换做旁人,这一拳直接送回了老家。 但他只是舔舐着嘴角破处溢出的血液,活动了脖子。 “嗯?” 金毛玲瞳孔微微一缩。 “看来你所修的大帝经,并非只是一卷剑道功法,你的肉身比我不差,如此,大帝经我更要得到了。” “我要看看,究竟是你大帝经强还是我的轰雷劲更胜一筹。” 嘭。 金毛玲双拳一撞,其身之上顿起轰鸣。 “轰雷劲:雷寅体。” 陈仙朝刚刚适应金毛玲的速度,此刻她又有变化。 “你再藏着掖着,这娘们真有可能杀了你。” 陈仙朝轻吐一口气,其身之上龙吟起,象鸣生。 黑红的灵气成了环绕在他周身的灵蛇匹练,他的气势也在变化,像从沉睡中苏醒的巨人。 他不是先天。 却有着天塌一样的气势。 不止于金毛玲,悲悯山下的所有的头顶似乎都凝结起了阴云,沉重的让他们呼吸都觉得压抑。 “龙帝不灭体。” “象皇镇狱劲。” 金毛玲看着陈仙朝,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神阶功法的气势?” 她的惊愕还没有结束,陈仙朝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胸前,刹那流光。 金毛玲浑身怒雷炸起,面对陈仙朝这一剑,她不敢有半点的藏拙,雷声所指,汇聚于陈仙朝剑来之处,一拳轰出,雷龙咆哮。 “雷龙拳。” 仿佛两条天龙瞬间凝聚。 轰。 二人脚下的大地悍然炸开,一圈圈地皮飞天而起,只眨眼两人的灵威就压的脚下大地形成一个半米的大坑。 饶是赵仙松,在二人的灵威之下,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眼前的两人,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所承受的压迫感,比之拓跋静昙给他的,只多不少。 金毛玲凝视着陈仙朝,脸色陡然一白,旋即整个身体像是离弦的弓箭,伴随着口中喷出的一条血线,狼狈的滚落十几丈外。 窦阴山的老脸神色顿时一变:“玲丫头。” 王钟却是提着刘炆的人头,与闵奂立即掠向金毛玲。 “窦阴山,这小子还是交给我们吧!”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5章各取所需 王钟此话让窦阴山脸色一沉,正要退身。 “窦老鬼,柳某的刀下还缺你的血。” “柳狂刀,你在找死。” 柳狂刀轻笑一声,道:“你放心,金毛玲不是这里的人,王钟他们不会杀她的。” 闵奂飞身一剑挑开陈仙朝刺向金毛玲的剑,挡在金毛玲的身前,回首看了一眼。 “王钟,这女人不会死吧?” 王钟道:“应该死不掉。” 金毛玲脸色苍白无血,她的体内已经乱的一塌糊涂。 看着来自放逐山的闵奂二人,却是说道:“他跟我一样不是岛上的人,你们最好问清楚他的背后是谁!或许,杀薛青的不是顾妙哉。” 闵奂剑指陈仙朝,看清了陈仙朝的手中剑,道:“这柄龙阙,以后属于我了。” 陈仙朝道:“只靠着你手中的碧落,你拿不起龙阙。” 闵奂意外,道:“你认得出这柄剑?” “慕容山庄有卷十剑图,我打败慕容剑心后,他让我认清了名剑前十。” “不过这柄剑应该是楚南的,如何到了你的手上?” 闵奂轻笑一声,道:“剑是剑客的命,楚南既然丢了剑,只能说明他已经丢了命。” 王钟也到陈仙朝的面前,轻声道:“金毛玲会败在这小子手上,我们不能大意,联手解决他,再去帮冷静寒他们。” 闵奂点了头,不再言语,与王钟同时迸发出丹海中灵气。 都是剑道宗师,灵气之中尽是锋利的剑意。 陈仙朝没想到如今自己面对的人,已经是这天下站在巅峰之上的先天后期武人。 “你们要杀我,莫怪陈某剑下无情。” 王钟喝道:“陈仙朝,大言不惭,你以为我二人是谁?” 闵奂的碧落泛起幽绿的剑芒已经刺向陈仙朝,王钟的剑也带起了罡风锁定了陈仙朝的心脏。 两大先天后期,与那天下第一同属一个队列的强者。 陈仙朝感受不到兴奋和恐惧。 他只知道。 有人要杀他,他就杀人。 磅礴的海洋一望无际,这是陈仙朝的丹海,是象皇镇狱劲加持之后的‘丹海之皇’。 嗡。 天地似乎响彻了什么波动。 王钟与闵奂只觉得自己丹海之中的灵气有一瞬的凝滞。 但二十丈的距离,他们两人的剑已经抵在了陈仙朝的喉咙和心脏之上,这一幕像极了洪芝龙剑杀陈仙朝的一幕。 但那剑却刺不入陈仙朝的身体。 二人的惊讶却比洪芝龙还要甚。 “退。” 闵奂大喝一声。 龙阙的剑风却已经迫近了他的喉颈,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千钧一发他一掌拍在王钟的后背上,借着这股力道骤然飞退。 王钟双目瞪圆,回首望了闵奂一眼,也是这一眼,他扭头回来看见的已经是龙阙一闪而过的寒光。 先天后期强者的头颅飞起,这样的震撼不比洪芝龙自杀于陈仙朝剑下时弱下半分。 围观的南朝江湖人都要麻了。 明明他们听到陈仙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不过被天下人冠以桃花剑客之名,只杀些观海望气境界的朝廷将士。 可他自入南朝,就像是突然觉醒的杀神。 有人突然想到:如果南朝不曾通缉陈仙朝,眼前的这个杀神会不会成为南朝斩向大郦的一柄剑? 闵奂死里逃生,他用王钟的命换了自己喘息的时间。 他现在已经无法想象陈仙朝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陈仙朝又是什么样的肉身,可以抵挡住两名先天后期的剑? “你真是让我低看了放逐山。” “你这样的虚伪小人活着,只会玷污宗师二字。” 闵奂的耳畔是陈仙朝低沉的声音,如同判官的审判,揭露了死亡的到来。 碧落剑芒大盛,闵奂周身所有的灵气在一瞬间迸发而出。 “陈仙朝,我是先天后期,即便是拓跋静昙也不能杀我,你何来资格评断我。” “碧落剑法:黄泉妄断。” 剑,从地底涌出。 瞬间数十剑。 像是绽放在地面上的一朵铁莲花,陈仙朝置身于莲心中间,那些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剑伤,却没有像闵奂所想,将陈仙朝剑杀当场。 嘭。 陈仙朝右脚震地,那是闵奂剑意所化的剑顿时轰然崩碎。 闵奂看见了一头山岳一样的巨象,红了双瞳屹立在陈仙朝的背后。 他再抬眼,龙阙已经刺入他的咽喉。 “好快的剑。” 陈仙朝收剑,拿来闵奂手中的碧落,反手一挥,碧落稳稳地插在靖朝的旁边。 金毛玲的双眼深潭一样,陈仙朝那一道剑气伤及她的心脉,她已经无法再次入局。 “老家伙,情况有变,陈仙朝不是红泥岛的人。” 窦阴山手中毛笔画出一道符箓,那符箓立即成了一条火蛇卷向柳狂刀,才收身落在金毛玲的身边。 “玲丫头,你的伤怎么样?” 金毛玲道:“陈仙朝修炼的功法不简单,他的修为不能以境界评断。我的心脉已经受伤,无法再调动丹海灵气。” 窦阴山喝道:“老谢,不要再打了。” 谢王刘一刀震退冷静寒,同时另外三人也是落身金毛玲左右。 冷静寒五人自然看见闵奂和王钟的死,目光扫过再次站在上山路上的陈仙朝,神情都是阴沉。 “窦前辈,若不是你等阻我放逐山,金毛玲不会受伤,放逐山也不会死去闵奂二人。” 金毛玲道:“是我低看了陈仙朝,但现在我可以用我的身份保证,陈仙朝即便不是杀死薛青的人,也是他背后的势力。” 冷静寒眉头微蹙,道:“红泥岛什么时候多了第三方势力?” 金毛玲道:“陈仙朝已经站在那里,你还要询问什么时候?现在重要的是,他可能是杀死薛青的凶手,你们抓他可以复命;而我需要他的血液和功法,我们可以联手,各取所需。” “等到解决陈仙朝,山上的顾妙哉依然是你们的囊中之物,现在来看,这对你我两方是最好的选择。” “陈仙朝,赶紧上山,最好带着顾妙哉远远地逃走。” 赵仙松即便不知道金毛玲等人在说什么,但看模样,很明显,这双方刚才的两立立场,恐怕已经要达成共识了。 陈仙朝道:“我已经说过,悲悯山的路不通。” 赵仙松又急又恼。 “我的小祖宗啊!你看清楚没有啊?” “我知道你很强,你可以杀先天。” “但是他们是十个,每一个都是成名很久的江湖宗师。” 陈仙朝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他们成名很久,所以他们已经老了。” “谢王刘手中的巨骨,冷静寒手中的寒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十恶谷另一人手中的剑,应该是李关山死后,丢失在战场上的照胆。” 赵仙松看着一脸平静的陈仙朝,咽了咽喉咙,问道:“你想干什么?” 陈仙朝道:“我要上山取一柄剑,但这些剑我可以全部留给你。”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6章谁要杀我我杀谁 赵仙松回首看着斜插在阶梯前的碧落,他手中握着惊鸿,如果真的。 陈仙朝拿下了这些剑,他赵仙松手中就握着十大名剑之五。 “不不不···不是剑的问题。” “他们是十位先天后期,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陈仙朝端着龙阙,轻声道:“他们要上山,要杀顾妙哉,已经触碰我的逆鳞。我欠了一个女孩一柄剑,当年她为我放弃了那柄剑,这次我要代她从顾妙哉的手里重新拿回来。” 他说完这话,像是这天下最强横的人,睥睨天下,目中无人,径直提着剑,走向了十大先天后期宗师。 赵仙松傻了。 他没有亲眼见过陈靖玄一人力敌十大先天之境。 可今日。 他却要亲眼目睹陈靖玄的儿子,一人挑战十大先天后期。 这十人。 六朝画笔仙窦阴山。 大元剑狂谢王刘。 大武剑皇冷静寒。 血海一刀柳狂刀。 人十字张凤。 鬼剑斥候黎大。 傲枪沈浪生。 病剑帝莫三谷。 屠满门葛蹇巴。 天耗子白署。 每一个人都曾经让这座江湖血雨腥风。 “疯了疯了。” “徐长玄,我真是鬼迷了心窍答应你守着陈仙朝,这下我自己的命都要搭在这里。” 陈仙朝的杀意毫不掩饰。 “玲丫头,你先到一旁养伤,这小子的血我给你拿。” 张凤紧了紧手中的刀,即便他们此刻占据优势,他杀人时也从不轻看任何一人。 要吗不杀。 要杀。 就全力以赴。 刀意瞬间扩散而开,张凤爆喝一声:“速战速决。” 窦阴山当即画笔凌空作画,以灵气为引,毛笔做基,虚空凝聚出一条风火凝聚的猛虎;这风火猛虎一现身,仰天一吼,与其他人的气息丝毫不差。 谢王刘也是扛剑飞身,数百斤巨骨被其双手抓住,犹如斧劈华山之势,向着陈仙朝的头颅奔去。 白署遁地而行,没入地中。 沈浪生长枪之上蓝色的光华闪动,他脚下一点,枪出如龙,刹那间与张凤先近陈仙朝的身,刀向喉颈,枪锁心脏。 龙阙剑鸣一起,陈仙朝长剑刺出,周身有百千剑瞬成光轮,荡漾而开。 “剑道唯我剑成仙。” 叮叮。 张凤眉头陡然一锁,眼前好像有万柄剑,他的刀狂挥劲舞,每一道剑气都将他逼退,每一道剑气都向他的咽喉而去。 沈浪生也是一样,刺向陈仙朝的枪还有三米距离,瞳孔中就有着剑光虚影横扫而来,迫使他不得不收枪格挡,这一挡他才真正知道闵奂二人为何死的那么快。 陈仙朝的剑太强。 “陈仙朝,吃我巨骨一剑。” 几乎是沈浪生被逼退的同时,飞身而起的谢王刘力劈华山的气势已经落在陈仙朝的头顶,宽如门板的巨骨带起了割人皮肤的罡风。 陈仙朝只是抬眼看去,手中龙阙拔剑式斜挥而上,剑锋相错,陈仙朝脚下的土地顿时碎裂,他才要震退谢王刘,脚下已经传来剑破土壤的声音。 吼。 风火猛虎不知何时到了陈仙朝的背后,抓住这一瞬的空档,向着陈仙朝的后心悍然扑来。 轰。 黑红相间的强横灵气,像是被积压在罐子中突然爆开一样。 谢王刘瞳孔一缩,手中巨骨像是要脱离自己的掌心,他已经看见白署的剑将要洞穿陈仙朝的身体。 “十重剑法:天压。” 嘭。 巨骨剑突然增重了十倍一样,陈仙朝脚下的土地瞬间下沉十几公分。 与此同时,白署从地底冲天而起,剑指陈仙朝的裆下而去,这一剑命中,即便不能一剑将陈仙朝分成两段,起码下半生也失去性福。 即便面对如此情况,陈仙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周身都被象皇镇狱劲加持过的灵气,是‘武脉之皇’、是‘丹海之皇’的双重威势,寻常的剑根本不能破防。 他视白署如无物,手中龙阙泛起黑红的光芒,将这十倍之重的巨骨猛然挑起;豁然剑势一转,向着谢王刘的手腕剜去。 谢王刘双眉倒竖,没想到陈仙朝连自己的裆下都不顾,但他不能不顾自己的手掌,猛然收回巨骨,身退几步之外。 嘭。 风火猛虎结实地撞在陈仙朝的后心,顿时火焰如同跗骨之蛆附着在陈仙朝的身上,白署的剑也抵在陈仙朝的裆下。 这一幕令赵仙松都感觉裆下一紧,但心里还是对陈仙朝力战五人的气势所震撼。 白署没有高兴,他的惊讶和闵奂二人一样,他的剑入不了陈仙朝的身体;却已经看见上身笼罩在火焰之中的陈仙朝挥出闪烁着黑红光华的龙阙掠向自己的头颅。 铛。 柳狂刀刀锋错过龙阙剑的剑身,给了白署瞬间的机会逃生。 陈仙朝看着退身的柳狂刀,扯掉燃烧的衣服,他的后心上还有清晰的虎爪印记,甚至还有血肉灼烧的焦色。 谢王刘却是看着神情始终没有半点变化的陈仙朝,不禁开口道:“玲丫头,这小子古怪的很,他到底什么来头?” 金毛玲也是震撼。 陈仙朝现在表现出来的气势已经让她肯定,陈仙朝修炼的至少也是天阶顶级甚至可能是神阶功法。 可这样的功法,即便是她的宗门也不能拥有。 “他的功法等阶很高,若不然不会令他以重元境的境界击杀先天后期。” “诸位,这是机会。” “我金毛玲不会独享,若杀了陈仙朝,他的功法我会解读与诸位共享,届时你们每个人都可以突破先天之上,前往剑玄大陆。” 先天之上。 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对于先天后期的他们而言,比之王朝的财富还要致命。 尤其是窦阴山,他已经到了期颐之年,若是不能突破,最多十年寿命。 “先天之上。” “诸位,这是我们毕生的追求,杀了陈仙朝,未来还有广阔世界。” 窦阴山高呼一声。 兴奋已经让他忘记,这座悲悯山下不止他们十人。 围观的人都愣了。 “是我听错了吗?” “陈仙朝身上有突破先天的功法?” “没错。” “我们都听得清楚。” 贪婪。 杀意。 顿时升起数百道。 赵仙松扫视着周围,他真的慌乱了。 “陈仙朝。” 惊慌,让他忍不住呼喊着陈仙朝的名字。 却见。 一道青色剑芒当荡漾而开。 这一次不止某个人。 是所有人,都看清了陈仙朝的身后。 是盘旋天际的巨龙。 是镇压山岳的巨象。 “谁要杀我,我杀谁。”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7章雷霆淬体 这片天下。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景象。 没有人想象的出这是什么样的功法。 啪嗒。 有人丢了手中剑。 陈仙朝平平淡淡的七个字,成了他们面前的一道关卡。 迈过去。 选择生死。 但对窦阴山十人来说,陈仙朝此刻的表现已经印证了金毛玲的话。 这样强横到令他们都感到心寒的功法,能够让他们踏足先天之上。 如果只有一人。 即便是窦阴山也退避三舍。 可他们有十人。 “陈仙朝,大靖灭了国,留下你这个亡国宝藏,你没有让人失望,穆青鸿那些人的命保下了你,现在才是真的值得。” 窦阴山在狂啸,他已经等不及看到先天之上的景色。 冷静寒的双眸也不见了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手中寒长剑鸣冲霄。 “黎大,动手吧!” 鬼剑斥候黎大。 从他出现在这座江湖,就跟在冷静寒的身边,没有人清楚他具体叫什么,也没有人听过他说话。 他要动手,是因为冷静寒需要他动手。 他的剑像一条蛇,曲折蜿蜒。 似乎冷静寒的话才落下,原地已经不见了黎大的身影,他的速度太快了,快的像鬼魅,转瞬间已经到了陈仙朝的面前。 那怪异的剑刺出,罡风呼啸,瞬影百千道。 龙阙长鸣,黑红的剑芒是搅乱一切的惩罚,那些剑影被拉扯,成了虚无,消散在黎大的鬼剑左右。 陈仙朝的面前只剩一剑,是黎大手中的剑,剑指眉心。 嗤嗤。 龙阙的剑锋瞬间交错在黎大的鬼剑之上,两剑相错,有着刺耳的金铁之声,黎大瞳孔微缩,这一刻他看见自己手中的剑生了寸寸裂纹。 而他的剑距离陈仙朝的眉心不过一指距离。 咔嚓。 剑碎百千片。 冷静寒拇指一推寒长剑,剑如破风箭矢激射而出,他脚踏地面追身而上,寒长剑指陈仙朝。 “你若杀他,你必死。” 黎大已经无法收住力道,他这一剑本就是抱着必杀陈仙朝的气势而去,如今剑碎,他的手中独留一把剑柄,而身前却是龙阙。 陈仙朝没有给冷静寒救人的机会,龙阙刹那而过,像是斩过一片积雪,剑不染血,一剑封喉。 “不。” 冷静寒悲呼一声。 这一声出来却是让人一愣。 不是男子的声音。 黎大转身抱住了失控的冷静寒,轻声道:“静,离开这里。” “黎寒,不要,你不要死。” 他才要提剑为黎大复仇,龙阙却是直接贯穿了黎大的身体刺入他的心脏。 “我帮你和他在一起。” 陈仙朝生不起什么怜悯心,他拿走冷静寒手中的寒长,回手一挥,这剑落在碧落的旁边。 “陈仙朝,你竟然如此卑鄙。” 莫三谷眼睁睁看着己方的两名强手死去,也是不禁怒骂起陈仙朝。 陈仙朝掠过二人的尸身,望着莫三谷道:“陈某只想活着,不知道什么叫做卑鄙。” 正在这时。 虚空突然滚动起雷鸣。 窦阴山趁着陈仙朝击杀冷静寒二人的间隙,绘画了雷符,他真成了天师,在此引雷。 “诸位,助我五雷术。” 窦阴山高喝一声,谢王刘当即一掌落在其后辈,体内丹海狂涛一样涌入窦阴山的体内。 张凤深知窦阴山的引雷法的厉害,不假思索地同样以自己的丹海灵气帮助窦阴山召雷。 “五雷术极为耗费灵气,我等三人怕不能降下五雷,你们还不快助我。” 窦阴山再是一喝。 柳狂刀、沈浪生、白署等人也不自大,竭力向窦阴山灌输灵气。 陈仙朝看着头顶风云。 不是他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杀死窦阴山几人,而是他此刻所处五米见方,都被雷云锁定,他左右前行不能。 “这小子居然还能燃烧生命招引雷霆,看来红泥岛这片弹丸之地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陈仙朝道:“这雷躲得掉吗?” 孟蚕道:“以你现在的境界,估计难躲。不过你修炼的大帝经本身就足够强横霸道,或许这小子燃烧生命招来的雷伤不了你。” “毕竟,他才先天后期,境界太低了,雷霆威力很有限的。” 陈仙朝的体内,丹海在翻腾,这不是龙帝象皇在兴奋,而是他此刻的肉身感受到危机,自然表现出的抗拒。 自然之力。 天雷。 人力如何能挡? 陈仙朝缓缓抬头,看着雷云,低声自语:“谁要杀我,我杀谁。即便是天,也不行。” 雷声越来越强。 悲悯山下起了风。 飞沙走石。 窦阴山五孔已经溢出血来,但他浑身散发着灵光,像是从风云之中走出的神明。 他高举着手中毛笔,向天绘画。 口曰: “呼风唤雨,驱雷掣电,道势所向,皆由我控。” “招雷引:五雷法。” “雷公助我。” 轰隆隆。 怒吼的雷云闪动了一条电弧雷蛇。 在这方寸之间,死死地锁定了陈仙朝。 所有人都忘却了呼吸,看着这一幕不像凡人能施展的天象。 “五雷轰顶。” 窦阴山笔落之际,高呼一声,那雷云之间轰然探出一条雷蛇,瞬间劈下。 噗。 窦阴山仰天口喷鲜血,他的模样本就苍老,随着雷霆落下,他的灰发瞬间苍白,整个人像是要即将步入黄土的干尸。 噼啪。 悲悯山上。 一间存放着七十柄宝剑的密室。 顾妙哉缓缓睁开了双眼。 修长白皙的玉手轻抬,一道嗡鸣声起,那七十柄宝剑沧啷啷自动出鞘,悬浮在顾妙哉的身前左右,如龙卷如疾风。 豁然她掌心一握。 轰。 所有的宝剑顷刻间全成齑粉。 “剑域。” “原来这就是先天之上的力量。” 悲悯山下所有人都在退避,说是五雷轰顶,实则窦阴山只引来一道雷霆落下,即便只是这样,那威能仿佛整座山都要破碎。 这一道雷有十米粗细,这片山下平地在烟尘中疮痍满布,焦热的土地蔓延了上千米。连那匹又老又聋又瞎的老马从在雷霆落下之前,拼命地朝着山脚奔逃,更别说那些江湖宗师。 谢王刘提着如同干尸的窦阴山,护着金毛玲。 “窦老头,还好你这功法每次都能要你半条命,若不然这天下你是无敌。” 赵仙松死死盯着烟尘之中,焦土之上。 即便他不想相信,可谁又能从这样的雷轰之中活下命来? 可就是在那焦土之上,深坑之中。 陈仙朝周身覆盖着一层焦热的甲壳,随着他缓缓睁开的眼睛,那些甲壳如同破碎的陶瓷,纷纷从他的身躯上掉落。 于是。 裸露出他如同重生的肉身。 龙帝不灭体。 没有让陈仙朝失望。 窦阴山的五雷轰顶更没有让陈仙朝失望。 雷道的力量淬炼了他的肉身,像是将他从雷光之中敲打了千万遍,将他身躯之中的所有杂质淬炼出来,令他的血肉完美,骨骼强横,经脉坚韧,灵气精纯。 那些覆盖他身上的甲壳,就是他身体之中所有的腌臜污秽。 此刻。 都被雷霆洗礼,真正给了他一具强横纯粹的无暇之身。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8章我剑斩尽天上仙 除却这具强横的肉身。 更让陈仙朝觉得意外的是,他的丹海竟然也留住了一丝雷霆的力量,被象皇镇狱劲包裹着,悬浮在丹海上空。 “陈仙朝,你可真是让人嫉妒。” “五雷轰顶不死,竟然还能留住一丝雷霆之力。” “你若是能够感悟雷霆之力,那就是真正的以雷入道,即便是在剑玄大陆,你这样的苗子也是各宗门派争相抢夺的天骄之子。” 陈仙朝却道:“我看不见雷的力量。” 孟蚕道:“这个不用着急,慢慢来,用心感悟,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陈仙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口道:“赵先生,请为我拿来一套衣服。” 赵仙松一愣。 不止是他。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窦阴山听闻陈仙朝的声音,更是直接连喷三口血,当场晕死了过去。 孟蚕嘿嘿笑道:“光着怕什么,这么好的身材大胆展示就是。” 陈仙朝道:“你我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孟蚕道:“又不是第一次看,何况我这几百岁的年纪,什么没见过?” 赵仙松不知道从哪提来一套衣服,看着身如琉璃一般完美身材的陈仙朝,蓦然一愣。 他抬头看着天。 “雷都劈不死你?” 陈仙朝接过衣服套在身上,道:“我的命他们拿不走。” 他说这话,看着身旁的龙阙。 剑已经碎了。 这柄十大名剑之首,终是没能抵挡住雷霆的淬炼。 “他们毁了龙阙,我不能原谅。” 陈仙朝右手一抓,阶梯前的靖朝剑斩破了风,落入掌心之中。 这柄剑上也有细碎的裂纹,只是被象皇镇狱劲包裹着,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碎去。 赵仙松看着陈仙朝的背影,默默地捡起龙阙的碎片,他回到阶梯前,将龙阙放在碧落寒长的旁边。 “或许,今日过后大郦十大名剑,我可收藏其六。” 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的陈仙朝,已经不是杀神,是可以抵御天雷的陆地神仙。 围观的南朝宗师想走想逃,可又想看看陈仙朝到底能不能从十恶谷和放逐山的围杀之中活下来。 这座江湖有很多传闻。 但是如果他们能够亲眼见证一个,也是这江湖巅峰的见证者。 金毛玲等人看着陈仙朝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在他们的头顶悬上一柄剑。 十大先天后期。 冷静寒死了、黎大死了。 窦阴山气血攻心,直接昏迷。 “我们真的能够胜了他?” 谢王刘猛然回首瞪了一眼白署,道:“奶奶的!现在若是怕了,老子第一个砍了你,十恶谷可以有恶人,但他娘的不能有怂货。” 莫三谷道:“他受雷霆轰击,不可能安然无恙。此刻状态,或许只是虚张声势,我们还有机会一探虚实。” 葛蹇巴手中的剑已经泛起寒光,开口道:“葛某已经活的足够长久,今日若不能获得突破先天之上的功法,死在陈仙朝的手里,我也认了。” “既然诸位,还有忌惮,葛某先去为诸位一探究竟。” 沈浪生刚想拦下葛蹇巴,对方却已经冲击而出,剑刃化作了百道,如一条剑龙卷起土石,杀向陈仙朝。 “不管是真是假,不能再给陈仙朝喘息的功夫,一起上吧!” 柳狂刀踏碎地面,刀鸣之际已经紧跟葛蹇巴之后,蓄势一刀,锁定了陈仙朝的头顶。 其余人也要跟上。 但现在的陈仙朝已经不会给其他人更多联手的机会。 葛蹇巴的剑光先到陈仙朝的身前,那般威势,只需一剑可破万甲,像是失去理智的剑刃之龙,呼啸间就要撕碎陈仙朝。 靖朝剑黑光大盛。 陈仙朝体内的丹海波涛汹涌,被雷霆淬炼的灵气,以一当十。 “一剑亘古一剑天。” 陈仙朝刹那之间人剑合一,瞬间掠过葛蹇巴的身体,不管葛蹇巴施展出一百剑还是一千剑,都是形同虚设。 葛蹇巴,这位杀人必杀人满门的屠满门,死的痛快,没有一丝痛苦,在柳狂刀的眼前,被一分为二。 柳狂刀刀锋瞬间涨大二十丈,一刀挥出,似有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势头。 可在陈仙朝的剑下,这一刀只挥舞了一半。 靖朝剑划过柳狂刀的喉咙,一剑封喉。 陈仙朝这才提起葛蹇巴手中的剑,他看的清楚,的确就是李关山的那柄照胆。 剑落在赵仙松的身边。 十大名剑四柄,有三柄镌刻着大靖司徒。 已经没有人能挡住陈仙朝了。 可谢王刘又举起了巨骨,沈浪生也提起了长枪,莫三谷的剑在长啸,张凤的刀在低吟,白署的剑随着他遁入地底。 他们已经忘记了会不会死。 他们只知道陈仙朝的身上有着能够让他们突破先天的功法。 沈浪生未动,陈仙朝的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完全没有料想到,陈仙朝会第一个锁定自己。手中枪顺势下劈,被陈仙朝抵挡的同时,他回身抽枪,一招普通至极的回马枪直接点向陈仙朝的咽喉。 这一幕很快,不过呼吸之间,快的让谢王刘还没有挥出手中巨骨。 陈仙朝的剑却已经斩断了沈浪生的银枪,剑锋划过枪身,先断沈浪生的指头,而后斜剑上挑,靖朝剑撕裂了沈浪生的胸膛,并未致命。 因为张凤的刀距离陈仙朝最近,他侧身一斩,刀身掠过陈仙朝的耳鬓,救了沈浪生一命。 但紧跟着他就看见陈仙朝的黑剑犹如一条黑龙猛然掉转了龙头,向着他的腰腹刺来。 “十字刀法:十字斩。” 唰唰。 两刀劈开了罡风,强横的刀气在陈仙朝的身前炸开。 他刚要借着这股气势追击一刀,就看见一道黑光闪过,陈仙朝的身影落在他的身边,他向挥刀,可头颅转到了陈仙朝的面前,身体却没有动弹半分。 “龙吟剑法:苍龙。” 莫三谷的身后剑气化意,以浑厚的灵气凝聚出一条剑光苍龙,一声龙吟乍起,剑指陈仙朝。 与此同时。 陈仙朝脚下的地面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股强劲的灵威悍然冲击而出。 “绝后剑:断根。” 陈仙朝右脚悍然一踏,狂暴霸道的象皇镇狱劲瞬间爆发,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落下,白署的剑刚刚探出地面,他的脸色豁然苍白,他只觉得大地在刹那间收缩,挤压着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内脏破裂。 面对莫三谷的苍龙一剑,陈仙朝神色未变,靖朝剑上黑红的灵气翻滚着剧烈的威能,剑光瞬间百丈。 “握剑向天立世间。” 轰。 一剑落下,苍龙破碎,莫三谷连抽身的机会都没有,被剑气分开了身躯。 病剑帝成了死剑帝。 陈仙朝才杀了莫三谷,头顶上压来天塌一样的气势。 只听谢王刘雷吼一样的声音。 “陈仙朝,吃我一剑。” “百重剑:天塌。” 一柄巨骨,百倍重力。 即便是此刻的陈仙朝,也被从天而降的谢王刘压的垂下了头,他的脚下地面不断地下沉。 除此之外,还有白署的哀鸣,还有不断从地面之中渗出的血液。 靖朝剑缓缓横亘而起,挡在陈仙朝的身前,面对着带来天塌之力的谢王刘。 “大帝剑法第四剑。” “我剑斩尽天上仙。” 赵仙松在这一刻,看见了剑仙。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69章顾妙哉的剑 是天上剑仙平平无奇的一剑。 击碎了谢王刘所有的骄傲。 巨骨断了。 连带着这位在大元盛名了几十年的剑狂。 即便他满身钢铁般的肌肉,被那一剑栖身的瞬间,也成纸作一般,变成了血雨洒落在这片山下。 呼呼呼。 两断的巨骨掉落在赵仙松的面前。 他看着剑,这里的每一柄剑的出现,就代表着死去了一名先天后期的江湖宗师。 他突然掩面笑着。 笑着陈仙朝这趟南朝之行,间接了完成了大郦王朝想要一统江湖的目的。 “徐长玄呐!” “你应该在这里的,你真要好好看看陈仙朝,他已经不再是人。” 十大先天后期。 还活着的只剩半口气的沈浪生,昏死的窦阴山以及将被活埋的白署。 陈仙朝低头看着白署的剑,靖朝剑刺入了地下,白署的气跟着消失了。 沈浪生抵着手中银枪,他从没有想过,不过二十年没有出现在江湖,这个天下就已经让他不能适应。 “陈仙朝···” 他有话要说。 但陈仙朝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陈仙朝握着靖朝剑,走到金毛玲的面前。 “陈仙朝,你若杀我,你会后悔的。” 金毛玲的威胁,陈仙朝没有理会。 而是先断了窦阴山的命,他死的没有痛苦,在昏迷之中不会再醒来。 金毛玲黛眉紧蹙,她已经明白,眼前的人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你杀我,至少在我临死前告诉我,你来自哪个宗门?” 靖朝剑干脆利落地掠过金毛玲的喉颈,陈仙朝转身走到上山的阶梯前。 “赵先生,这些剑是你的了。” 正当陈仙朝踏上阶梯,要上悲悯山时。 “陈仙朝。” 暴怒的声音,突然炸起。 陈仙朝回首看了一眼。 “陈仙朝,你竟敢杀了金毛玲,你该死,你真的该死啊!” 陈仙朝道:“金炫宝,我杀的人是因为他们要杀我。你若想杀我,我也杀。” 金炫宝的眼神之中是愤怒也带着恐惧。 “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怎么敢杀了她?” “所有人听令,剿杀陈仙朝。” 金炫宝的身后带领着大元王朝不下三十名江湖宗师,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已经安静的悲悯山,又起了漫天的蒸腾杀意。 围观的南朝江湖人都在退避,直到现在,在他们的心里,陈仙朝是陆地神仙,是杀人魔神,敢对他出剑的,现在都在地上躺着,无一幸免。 三十名大元宗师拍马而起,气冲云霄,卷向陈仙朝。 却在这时。 天降一剑。 这剑落下犹如大海波涛,是雷霆咆哮,强横的剑气荡漾而开,那些飞身而起的大元宗师就像是被天鞭抽打在身上,各个口喷鲜血,狠狠地摔落在地面,生死不知。 金炫宝脸色大变。 就见一道飘然身影从天而降,一足单落在剑柄上,傲然扫视着众人。 “金炫宝,这里是南朝,还轮不到你大元的人撒野。” 陈仙朝看着这道身影。 脑海中想起那个秋雨中走到自己面前的美人儿。 他轻声道:“小姨娘,丫头是怎么死的?” 顾妙哉侧首看着陈仙朝,道:“她为你心中的桃花镇而死,是死在玄一剑门薛青的手中。” 顾妙哉说完这句话,看着四周地面的尸体,看着陈仙朝身旁立下的五柄剑。 “看来你已经练成了大帝经的第一重。” “当年陈靖玄自刎之时,也不过打通关天六死脉。” “穆青鸿用所有人的命换你活着,是值得的。” 陈仙朝问:“四娘明明让你守着桃花镇,为什么四娘他们死了,你不在桃花镇?” 顾妙哉道:“陈仙朝,你没有资格问我。难道我也该死在桃花镇?” 陈仙朝点着头,道:“你说的对,他们是因我而死。你也不该死在桃花镇,我只是觉得姨娘应该可以带走丫头的。” 顾妙哉道:“你给她许下了承诺,没有人能够带走她。” 陈仙朝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起自己对李玄素许下的承诺。可是现在,即便看见了顾妙哉,他也感受不到愤怒和伤心。 “我答应丫头要为她拿回那柄剑。” 顾妙哉道:“李玄素若是活着,这剑可以给你。但她已经死了,这剑我答应慕容天海要与大靖司徒的剑分一次天下第一。” 陈仙朝提着靖朝剑,道:“我已经去过慕容山庄,斩碎了七渊。” 顾妙哉从剑柄上落身在地,看着陈仙朝冷漠的眼神,道:“你变得不一样了。” 陈仙朝道:“姨娘说过,希望仙朝能做个顶天立地,胸怀霸王之志的男人。” 顾妙哉道:“你用哪柄剑?如果你胜了,我手中这柄剑也就碎了,你可以拿走。” 陈仙朝端起靖朝剑。 顾妙哉却是看的清晰,剑身上已经密布了裂纹。 “你的剑已经碎了。” 陈仙朝道:“它是大靖司徒的最后一柄剑,它的锋芒姨娘还没有见过。” 赵仙松突然有点不理解陈仙朝。 他觉得陈仙朝变成了一头白眼狼。 眼前的顾妙哉,守着桃花镇,以整个南朝作代价,成为了大郦王朝眼中钉。 如今。 更是因为顾妙哉现身桃花镇,成了南朝拟定顾家为罪人的说辞,将顾家上下男丁全部推到前线与大郦甲士厮杀玩命。 陈仙朝对不起的,是整个顾家,是眼前的顾妙哉。 可现在。 他看陈仙朝,仿佛顾妙哉是桃花镇灭亡的罪人一样。 “陈仙朝,你到底在干什么?” 赵仙松忍不住,问道。 陈仙朝道:“我只想拿回那柄剑。” 赵仙松指着悲悯山下数百南朝宗师,喝问道:“你看清楚没有?为了你顾家已经成为了南朝罪人,就连顾妙哉都解散了十六剑门,这些人都是来杀她,要抢了顾妙哉拥有的一切。” “你陈仙朝,居然也要抢她的剑?” 陈仙朝缓缓抬步,道:“这柄剑姨娘答应我可以拿,我也可以还了慕容山庄的情。我欠顾家的,我也会带着这柄剑去南朝皇室,这天下无论朝廷还是江湖,我有制定规矩的力量时,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孟蚕突然道。 “陈仙朝,你这个小姨娘已经突破先天,踏足青云境。” “以你现在的修为,你可以轻易地杀死先天后期,但你胜不了青云境。” “为什么?” 孟蚕道:“因为她已经掌控了道域的力量。” “什么是道域?” “所谓道域,就是武人对自己领悟的道获取的界域之力,而界域的大小强横则是基于武人对道的领悟深浅来决定的。” “顾妙哉是以剑入道,所以她领悟的是剑域,以她初入青云境的修为,她的剑域不会太大。但在剑域之中,她的速度、功法、肉身都会得到大幅度的增幅,你不入先天根本没有机会破她的剑域。” 陈仙朝已经明白。 但也做了决定。 “我可以用命换她一剑。” 孟蚕一愣。 没明白什么意思。 “陈仙朝,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不能轻易地死了,现在的我跟你一体同命,你若死了,我也魂飞魄散。” 陈仙朝道:“我欠顾四娘的,也欠顾妙哉的。” 他与孟蚕说着,已经站在顾妙哉的面前。 看着顾妙哉身旁的剑,已经不是那柄妙哉剑。 “小姨娘,这剑叫什么名字?” “素剑。”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0章拿命赌一剑 陈仙朝看着素剑。 “这柄剑跟丫头很相配。” 顾妙哉道:“慕容山庄打造这柄素剑原本就是要给李玄素的,七年前顾家得知这柄剑的消息之后,便带着我上了悲悯山,慕容天海也带来了李玄素。” “不得不承认,她有拥有这柄剑的资格。可那时,她已经心在桃花镇,这剑她握不住。” 陈仙朝点了点头,道:“小姨娘,让我看看你的剑域。” 顾妙哉平静的双眸中闪过意外。 “你见过徐长玄?” 陈仙朝道:“没有,但我杀的人中有来自剑玄大陆的。” 顾妙哉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桃花之变,她可以放任自己姐姐的尸身在桃花镇。 她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无情和冷血。 素剑之上滚动着青芒,似乎对于眼前的陈仙朝,她本也没有打算留手。 陈仙朝爆发了全部的力量,他的气势比之杀谢王刘等人时还要强横,是超脱了先天后期的修为。 唰。 靖朝剑破空一挥,顾妙哉横剑格挡,陈仙朝感受到靖朝剑传来的极限悲鸣。 它要破碎。 “陈仙朝,你要见识剑域,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顾妙哉一指弹在素剑剑身之上,青云境的力量是陈仙朝无法抗衡的。 这一指像是一头巨象猛然冲撞过来。 陈仙朝的双脚抓地,仍是倒退滑行十几丈。 顾妙哉挽动素剑,以她为中心五米见方的空间蒸腾起肉眼不查的灵气波动,像是一方结界。 陈仙朝能够感受到顾妙哉的气势在攀升,却看不见所谓的剑域。 他抬步而上,进入顾妙哉的剑域。 顿时。 山岳压来的厚重之感横亘在陈仙朝的头顶。 他感受到武脉中以及丹海中的灵气流动速度慢了七分,甚至连自己的动作都承受了莫名的重力压制,让他举步维艰。 “陈仙朝,这就是我的剑域:玄妙剑域。” 顾妙哉持剑来袭。 陈仙朝却感觉如何也躲不掉,素剑划破了劲风,在他的肩头点了一剑。 这一剑原本可以刺穿他的喉咙。 “不要轻易进入剑修的剑域。” 顾妙哉轻声说着,正要撤去剑域,陈仙朝的剑却是突然自下而上刺向顾妙哉的下颌。 这一刻,顾妙哉感受到陈仙朝的杀意凶猛。 “小姨娘,不要对我心存仁慈。” 顾妙哉眼神一凛,犹如一道白虹,落在陈仙朝的身后,剑指陈仙朝的后心。 “在我剑域,我可以随时碎了你的剑。” “但我答应过四娘会看着你,即便她已经死了,我也不会杀你。” 即便只是一步之遥,却如隔海相望,陈仙朝体会到了剑域的力量,他真的胜不了顾妙哉。 随后。 陈仙朝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天之上的力量,很强大。” 他说完这句话,身躯猛然后退。 素剑的锋利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孟蚕要炸了。 “陈仙朝,你他娘的神经病。” “那是你的心脏,就差一丝,这剑就贯穿了你的心脏。” 顾妙哉眉头紧蹙,她下意识要抽出素剑,却是看着陈仙朝贯穿的胸膛,松开了手。 剑域消散。 陈仙朝体内的灵气流动速度立即汹涌起来,他的贯穿血肉开始缓缓地恢复。 陈仙朝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顾妙哉,以灵气拉扯着素剑缓缓地抽离自己的胸膛,直到握在手中。 “这柄剑我不会给你了。” 顾妙哉道:“你拿命跟我赌这柄剑,这剑你拿去吧!” 陈仙朝左手握着素剑,将右手的靖朝剑横起,其上笼罩的象皇镇狱劲缓缓退散的同时,素剑的剑锋轻轻地落在了靖朝剑上。 哗啦啦。 黑红的碎片掉落在地。 “我已经对丫头说,会让靖朝剑成为大靖王朝复国的第一柄剑。但现在它替我还了慕容山庄的债,你可以告诉慕容天海,这柄素剑是天下第一剑。” 顾妙哉道:“你既然知道剑玄大陆,就应该明白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有多么可笑。” 陈仙朝点着头,却道:“他们不知道。” 顾妙哉道:“离开悲悯山,我要去大郦王朝,去做一件曾经我想去做的事情。” 陈仙朝道:“我会去南朝皇宫,我欠顾家的,会用南朝的皇位来偿还。” “你不能那样做,顾家忠心于南朝数百年,他们宁愿死,也不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乱臣贼子。” 陈仙朝不去理会顾妙哉的话。 “南朝的朝廷要杀我,顾家不要那个皇位,那就让南朝的人去争去抢。” 顾妙哉看着陌生的陈仙朝,说道:“你真若有本事,应该去大郦王朝的皇宫。” “我会去,但我现在在南朝,要杀我的人,我还没有杀完。” 随后。 陈仙朝环视着远处的围观的南朝宗师,目光落在金炫宝的身上。 轻声道:“等我杀了金炫宝,那些要杀你的南朝宗师,我会替你杀了他们,还你教我靖文的情。” 顾妙哉没有阻拦陈仙朝。 她知道,如果不抱着击杀陈仙朝的心,她阻止不了陈仙朝。 这一天足够漫长。 悲悯山下横尸遍野。 陈仙朝手中的剑除了留下金炫宝以及同来的大元武人。 数百南朝宗师,他不过留下寥寥几人。 谁都会逃命。 尤其面对已经杀红眼的陈仙朝。 可人力有时尽,陈仙朝再强,他终究只有一个人。 冷月高悬。 赵仙松背着剑和碎剑,走到躺在草地上的陈仙朝。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这一步足够仁至义尽。” 陈仙朝嗯了一声,道:“谢谢。” “临行之际,我要告诉你,徐长玄与穆青鸿共同谋划了桃花镇这盘棋。你要复国,徐长玄是你的助力。” “不过,我要提醒你,徐长玄这个人隐藏的很深。我之所以出现在东岛上,就是因为他要我护着你,直到你真正能够施展陈靖玄的剑法。” “现在看来,你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徐长玄的预想。你若是找他,一定要提防他。” 陈仙朝道:“赵先生,陈某会还你这个情。” 悲悯山一战。 逃出去的数百南朝宗师亲眼目睹了一个江湖传奇的诞生,也描绘了一个杀人魔头出来。 短短两日时间。 陈仙朝剑斩放逐山、十恶谷十大先天后期宗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朝,而以江湖人的八卦速度,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也会遍布整个天下。 南朝皇室。 刘封如坐针毡。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听从眼前人的话,废了皇后,定了顾家的罪,通缉陈仙朝。 “南宫月泽,朕都是听信了你的话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那陈仙朝已经向顾妙哉许诺,要用我南朝的皇位偿还顾家的恩情,这可如何是好?” 刘封的身前站着一名白面青年,身有八尺,穿鹤羽大氅,手摇羽扇;听闻刘封之言,南宫月泽轻笑道:“陛下,区区一个陈仙朝,何必忧挂于心?” “你说的甚是轻巧,十大先天后期,每一个都是江湖上巅峰的存在,他陈仙朝可以剑斩十人,我南朝的皇宫有谁可以挡得下他的剑?” 南宫月泽道:“陛下,再强的人也有软肋。” 刘封冷声道:“他大靖皇室姓陈的都死绝了,他陈仙朝还有什么软肋?” 南宫月泽笑道:“陈仙朝十三年桃花镇中,那些人都是他的软肋,尤其是现在那些人已经死了。” “桃花镇里,不止埋葬着穆青鸿、顾胜男还有他陈仙朝母亲的尸骨;甚至当年陈靖玄死后,穆青鸿可是将他葬在了顾家祖坟之中。” “他陈仙朝若真为人子,父母的亡骨和顾家所谓的恩情,他会懂的取舍。” 刘封倒吸一口气:“啧!这···你让朕掘他父母之坟?”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1章南朝 南宫月泽轻摇手中扇。 “大郦朝廷想要借助放逐山的力量从内部瓦解我朝的根基,没想到悲悯山下会出现一个陈仙朝。” “如今顾妙哉从悲悯山上下来,更是说出要前往大郦王朝去做一件事。任谁都会猜测,顾妙哉要去大郦王朝的皇宫,阻止大郦与南朝的这场战争。” “那位天下第一不会让顾妙哉轻易走进皇宫,这样一来,拓跋苍穹一定会发动那些退兵九龙江畔的大郦甲士继续南下入侵的步伐,以此来牵制顾妙哉北上之心。” 刘封面有慌色,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若大郦王朝大军压境,此刻大元大武都没有回信增援之事,我南朝怎能抵挡?” 南宫月泽道:“所以,陛下才要获得一个控制陈仙朝的东西握在手中。” “江湖人的剑到了陈仙朝这种地步的存在,连那普陀山上的天下第一都要坐立不安。如果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上,会是多么的可怕?” 刘封道:“陈仙朝能杀得了百万甲士?” “他杀不了。” “但是他可以杀了大郦的先锋将军,大郦的统兵元帅。” “群龙无首,即便是百万甲士也会乱,无将之兵与散沙无异。” 刘封被说的心动了。 “可是,万一陈仙朝无视自己父母的尸骨,一心要杀朕,该如何?” 南宫月泽道:“陛下的身前还有顾家的人,他陈仙朝要还顾家的恩情,他的剑杀不了顾家的人。” “另外,金炫宝死在陈仙朝的手中,大元皇室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若是能够控制陈仙朝,便可以此向大元提出结盟要求,或许此战,毁灭的不止是陈仙朝,还会是大郦王朝。” 刘封点着头,道:“顾家,大元王朝,这些都是朕的武器。南宫月泽,这事朕交由你来办。若是此番南朝劫难化解,南朝的江山,你坐拥半壁。” “臣领旨。” 南宫月泽离了皇宫。 当夜。 顾家祖坟之中就有一群身着锦衣卫服饰之人刨坟挖骨。 同时,也有一群人趁着夜色渡过九龙江北上,向桃花镇所在的北雁山方向而去。 此后两日。 也正如南宫月泽所言。 李天命献计拓跋苍穹促使放逐山围攻悲悯山宣告失败,原本计划由天下会潜入南朝的进程也被迫终止。 此刻,听闻顾妙哉要前来大郦王朝。 拓跋苍穹立即下旨,令萧合立即举兵压入南朝边境。 同时,令李天命修书一封,以他拓跋苍穹的名义快马加鞭,送至大元王朝。 南朝边境朝天关前。 “报!” “启禀元帅,大郦藏龙甲已突破先锋营,顾将军战死,先锋营全军覆没。” “报!” “启禀元帅,左翼献南道已被大郦伏龙甲突破,李将军率领三万步卒正死命抵抗,请求增兵支援。” “报!” “启禀元帅,右翼沧澜道王将军失守,卧龙甲正向大营开进。” 刘炆死于悲悯山,南朝战前将军丁凤临危受命担任兵马大元帅,此刻面对大郦的突然压境,丁凤还没有彻底掌握战况,三路就已经崩溃。 他更崩溃。 又在这时。 “报!” 丁凤不禁喝道:“又是什么事?” 那传令官也是被吓的一愣,继而说道:“丁元帅,陛下有旨,退兵朝天关,死守关口不破,三日之内会有破敌之法。” 丁凤闻言,慌乱的心立即放松下来,当即抽出令箭,道:“传令下去,三军退守朝天关。” 朝天关,一线峡。 这道关卡是打开南朝国门的第一道防线。 自南朝建朝,每一代南朝帝王都在整修朝天关,到如今,这座关口早就成为一道抵御外敌入朝的长城要塞。 可以说此处失守,大郦甲士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因此,此地易守难攻,南朝坐拥天堑之利,大郦王朝即便百万雄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拿人命打通这道缺口。 中军大帐。 丁凤正盯着面前沙盘,顾龙城奉命而来。 “末将顾龙城,参见元帅。” “顾将军何必多礼,若是没有顾家诸位将军,我南朝国门已经大开了。” 顾龙城,顾家当代家主,亦是顾妙哉之父。 听闻丁凤之言,顾龙城道:“只恨那拓跋苍穹偷梁换柱,夜渡九龙江,若非如此,我南朝水军岂能没有用武之地。” 丁凤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身为臣子,只能领令行事。顾将军,陛下传令来时,也带来口谕,令顾将军带领诸位将军回朝入宫。” “元帅,末将已经知晓。那陈仙朝扬言要杀了陛下,将皇位送与我顾家。哎!我顾家对他陈家可谓掏心掏肺,没想到陈仙朝这贼子会这样陷我顾家于不义。” 丁凤拍了拍顾龙城的肩头,叹息道:“伴君如伴虎,如今陛下深信那南宫月泽之言,我等说多了话,随时可能人头不保。此次顾将军回朝,切记小心谨慎。” 顾龙城拱手相拜,道:“末将多谢元帅提醒。” “顾将军,我在朝廷的旧友来信,南宫月泽已经将顾家的老弱接入宫中,甚至掘了陈靖玄的坟冢,拿走了尸骨。此举不止是令陈仙朝掣肘,同时也是警示顾将军呐!” 丁凤望着顾龙城逐渐阴沉的神情,低声道:“顾将军此行,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杀了南宫月泽。不然,南朝在此奸人手中,灭国之期不远矣。” ---- 这几日时间。 陈仙朝驾着马车缓缓行走在通往南朝皇城的官道上。 他的脸。 在这南朝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一路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太多了,他顶着南朝罪人的名头,戴着杀人魔头的名号,旁若无人地穿过一座又一座城池。 没有人敢对他拔剑。 只有那些不懂世事的孩童,在大人的驱使下,对着陈仙朝扔着石头,咒骂反贼罪人。 他们以为陈仙朝不会拔剑,可他们错了。 如今的陈仙朝,早已经没有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情感知觉,他杀人时,根本不会去想,对方是女人还是孩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已经成了他的信条。 说他残忍也好,说他禽兽也罢。 杀了人之后,这一路再也没有人敢出现在他面前。 溧阳城。 南朝皇城。 占据着数十万亩土地,有着发达的水域系统,没有战争的时候,这座城可以称为天下最富有的城池。 城门前,护城河上吊桥已经收起,河畔把守着千人甲士,面对缓缓而来的陈仙朝,这些世代守卫着溧阳城的军卒,悍不畏死。 至于所谓的江湖人,没有人愿意为南朝的皇帝拼掉自己的命。 所谓国家的兴亡,对他们而言只是朝廷的变更,他们可以是南朝人也可以是北朝人,但不能是死人。 为首一名将军,远望着陈仙朝。 “陈仙朝已经出现,各位兄弟,即便拼了这条命,也要将陈仙朝留在这皇城之外。” “杀杀杀。” 震耳的杀声惊的远处林中飞鸟冲天逃散。 城墙上数百弓弩手拉弓搭箭,只等到陈仙朝进入箭矢攻击范围,咻咻咻数百只箭顿时如同大雨落下。 马车的周遭凝聚起一层灵气,成了防御罩,那些弓箭落下来,像是射在精钢墙壁之上,伤不得陈仙朝半点。 “所有人冲锋。” 那将军一挥长剑,率先拍打战马,一骑绝尘。 随后。 千名甲士跟随而上,战马奔腾如浪潮,掀起尘沙的同时,带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压向陈仙朝。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2章陈靖玄的尸骨 素剑的剑身上跳动着青色的剑芒。 这群甲士,最强的就是那位将军,身有望气境的修为。 “陈仙朝,狼子野心,给我把命留下。” 他驾马而来,悍不畏死,仿佛陈仙朝是他的杀父仇人;他的战马被蒙住了双眼,随着他狠狠地撞向陈仙朝的马车。 陈仙朝真的体会不了这人的心情,他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剑,为自己要走的路找一个平坦。 剑气横扫而出。 陈仙朝依旧驾着马车。 但那将军和随后而来的千名甲士,在这一剑中,都被削首。 浓郁血腥气息惊的那些战马胡乱的奔跑起来,踩踏着跌落地面的将士,只是片刻,这条通往皇城的官道,血肉铺地。 陈仙朝杀的人多了,开始发现自己的剑法也在增强着威能。 他以前不懂先天之境,但现在他似乎慢慢看见了。 只需要一个契机,他或许会明白,何为先天,何为基础。 一剑千甲。 城墙上的弓弩手心都在颤,但他们的手没有停止拉弓搭箭,一波波箭雨铺天而来;陈仙朝依旧是如履平地,直到站在护城河前,他才下了马车,将老马掉转方向,一拍马身,老马缓缓地走在官道上,朝着慕容山庄而去。 他越过护城河,一剑劈开了吊桥,一剑斩开了城门。 溧阳城中开始响彻铜锣声。 等陈仙朝踏上了城中街道,这里早就空无一人,冷落的连寒风都不曾停留。 皇城里也住不下普通的百姓,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是这南朝之中的官宦豪绅将门子弟,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害怕成为死人。 甚至躲在屋中的角落里,连从缝隙里偷看陈仙朝的胆子都没有。 陈仙朝已经看见皇城,金碧辉煌,像是矗立在溧阳城中天上宫殿,南朝是真正的富有。 街道的尽头是正华门,也是进入皇宫的第一道门。 此刻,除却皇宫的羽林卫还有神捕司锦衣卫,如临大敌一样,摆下了阵势。 正华门城门上方,南宫月泽摇着羽扇,等待着陈仙朝的到来。 他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似乎根本不曾在意陈仙朝有杀人的修为。 陈仙朝站在正华门前,立即被数百刀枪剑戟围住。 南宫月泽道:“陈仙朝,我们是否可以做个交易?” 陈仙朝抬头看了一眼,南宫月泽的身上没有半点气的痕迹,他平凡的不如乡野一名屠夫。 “南朝皇室通缉我,他们要我的命,所以我来收他们的命。” 答非所问。 南宫月泽却是笑道:“是我建议陛下对你发布的通缉令。” 陈仙朝道:“那我会杀你。” 南宫月泽手中羽扇挥了挥,一名甲士托着一具骸骨站在南宫月泽的身边。 “陈仙朝,你可认得出这具骸骨是谁的?” “不认得。” “那我为你介绍一下,这具骸骨的主人是大靖王朝仙朝皇帝陈靖玄,我知道你来,所以特意将令尊的尸骨挖出来,在此等候阁下的大驾。” 陈仙朝的双眸锁在那具骸骨上,他分辨不出。 南宫月泽道:“在下可以用性命担保,他就是你父亲的骸骨。陈靖玄当年自刎于大靖皇城,是穆青鸿将其尸身带入南朝,交给顾龙城埋葬于顾家祖坟之中。” “在你从悲悯山出来之后,我特意前往顾家,亲自带人将令尊接入皇城之中,就怕阁下不能父子重逢,这份心意,阁下应当谢我。” 南宫月泽的话才说完,忽然耳边一道劲风,他的瞳孔猛然一缩,眼珠侧望,陈仙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陈仙朝,你若杀我,不止你父亲的骸骨,甚至于桃花镇埋葬的那些人都会尸骨无存。我已经派人去了桃花镇,你母亲的骨骸只要我一句话,就会烟消云散。” 陈仙朝道:“那我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了。” 沧啷。 南宫月泽只听见一道剑鸣之声,他忽然摸着自己的喉咙,一些些暖热的液体流入了胸膛,他摊开手,殷红的血液开始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 “陈···陈仙朝···你竟然如此冷血···” 到死他都不相信,陈仙朝竟然如此果断。 他南宫月泽低估了陈仙朝的无情。 那名托着骸骨的士卒,颤抖着身躯望着陈仙朝,他记得很清楚,南宫月泽对他说,如果陈仙朝敢拔剑,立即毁了陈靖玄的骸骨。 可现在,南宫月泽死了。 他的手捏着陈靖玄的颅骨,动弹不得。 陈仙朝问:“他说的是真的?” 士卒点头。 陈仙朝接过骸骨,他忽然觉得这具骸骨很重,比他所见的任何一座山都要厚重。 只是端详着眼前的骷髅骨架,他如何也重现不了陈靖玄的模样来。 “城中有寿材店铺吗?” 士卒点头,结巴着说道:“西西西城门第一间铺子就就是。” 陈仙朝飞身而起,掠向西城门。 正华门前的所有人都傻在原地,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看着从城墙下跌落下来的南宫月泽,心里的坚定突然开始动摇了。 金銮殿上。 刘封已经接到禀报,南宫月泽被陈仙朝一剑封喉。 这朝堂上的很多大臣都在心中鼓掌。 如果没有南宫月泽,南朝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顾···顾爱卿,朕是受了南宫月泽这个奸人的蛊惑,我不该轻信他的话,将皇后打入冷宫,将顾家推上前线。现在朕宣布,赦免顾家所有的罪名,恢复顾龙城镇国公爵位。” 刘封心里很乱,他的话说的很急。 顾龙城行礼,道:“陛下,顾家身为南朝之臣,与南朝同生共死,即便陛下没有恢复老臣的爵位,今日老臣也会誓死守在陛下的身前。” “但陈仙朝之事,老臣有话要说。我朝与大靖世代交好,昔日大靖灭朝,陛下也曾答应穆青鸿会成为会桃花镇的背后倚靠,保护陈仙朝的安危。顾妙哉前往桃花镇,也是陛下亲口应允。” “若是没有南宫奸贼,陈仙朝不会成为南朝的敌人。眼下,老臣建议,撤销对陈仙朝的通缉,为其正名。以胜男和妙哉的身份,相信陈仙朝绝不会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情来。” 刘封点头,连忙道:“对对对,爱卿说的极是。立刻传朕口谕,撤销陈仙朝的通缉···” 轰。 金銮殿忽然生出劲风,有几十名禁卫军凌乱地飞入朝堂之上,砸在百官之中,顿时哀声一片。 “顾爱卿,他来了,陈仙朝来了。” 顾龙城回身看去,入眼的先是一尊红木棺椁,随后才看见扛棺走上龙庭的陈仙朝。 “护驾!” 顾龙城高呼一声,可是除却顾家众人之外,所谓文武群臣,没有任何一个敢挡在陈仙朝的面前。 棺椁轻放在地。 陈仙朝便听见顾龙城浑厚的声音。 “陈仙朝,一切的罪魁祸首南宫月泽已经被你杀了,今日你若是要动陛下,就从我顾龙城的尸体上踏过去。” 陈仙朝望向顾龙城,轻声道:“顾先生,我父亲的尸骨是否是你亲手安葬?” 顾龙城看着陈仙朝身旁的棺椁,重重点头,道:“没错,陈靖玄的确是老夫亲手安葬。你棺中的骸骨,也的确是南宫月泽亲自带人前往我顾家掘坟挖骨的陈靖玄。” 陈仙朝肯定了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道:“顾先生,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恩情。顾家若想做南朝的皇帝,我可以帮你。”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3章我还你你不要那是你的事 对于顾龙城而言。 陈仙朝此刻的言语,是真正大逆不道的话。 “陈仙朝,休要胡言。” “我顾家自太祖皇帝开始,对南朝忠心耿耿。顾家的人可以死,但顾家的忠魂不会断绝。” 陈仙朝不去理会,目光掠向刘封,问:“南宫月泽如果没有你的命令,他是否敢掘我父亲坟冢?” 刘封迎着陈仙朝的目光,就好像就一柄剑抵在了喉咙,他觉得口干舌燥,觉得浑身阴冷。 “陈···陈仙朝,朕是受那奸人的蛊惑,朕从没有想过要掘你父亲的坟冢,更不会想到要去桃花镇···都是南宫月泽,都是他!” 陈仙朝道:“我自入南朝,就成了南朝所有人眼中的罪人。你若是明君,一个南宫月泽左右不了你的英明。可你不是,在我眼中,你不配坐拥南朝的江山。” “我承诺顾妙哉,要还清顾家的恩情。这南朝的皇位,我有制定规矩的力量时,我说皇帝是谁,谁就是皇帝。” 刘封的双腿已经在颤抖,他惊慌地不知所措。 “谁···谁来救朕?” “顾爱卿,陈仙朝还是要杀我,快救我!” “年将军,快来护驾!” 刘封想要逃走,但左右他不知道该往哪走,惊慌地模样让其一点帝王的姿态也没有。 随后。 呼啦啦生了一串喧哗。 从大殿的后方涌上一群老弱妇孺,都是顾家之人。 “陛下,末将前来护驾。” 年恒持刀站在刘封的身前,冷声道:“陈仙朝,顾家于你有恩,你若要杀陛下,就先杀他们。” 陈仙朝看向顾龙城,道:“顾先生,我不会给你留下后顾之忧。” 顾龙城闻言,瞳孔一缩,刚要回身提醒年恒保护刘封,却已经看见陈仙朝站在了刘封的身侧,而那年恒的头颅飞下了龙台,滚落在大殿之中。 “刘封,我杀你,是因为你要杀我。” 刘封跌坐在地,哭喊着:“顾爱卿救我救救我···” “朕是皇帝,是这南朝千万百姓的皇帝,陈仙朝你不能杀我。” “陈仙朝,不要···” 素剑落下,刘封的身体僵直在龙台之上,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堂堂一国之君,真的死在了陈仙朝手中,谁也阻止不了。 江湖人挑翻庙堂在这个世界真的那么简单。 陈仙朝落身顾龙城的身前,道:“顾家的恩情,我还你,但你不要那是你的事情。” “陈仙朝,你竟然真的敢杀了陛下。” 铛。 顾龙城的剑斩向陈仙朝,但在素剑的锋利之下,他的剑顿时断成两截。 “你想杀我?” 顾龙城直视着陈仙朝的双瞳,这一刻他好像灵魂都被质问,惊恐地竟然无法开口。 哒哒哒。 从百官之中跑出一人,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之上,高声道:“顾公,南朝若无顾家早就毁在这昏帝的手中。如今昏帝已死,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顾公登龙台称帝,主掌大局,与大郦王朝一绝生死,微臣愿为陛下抛头洒血。” “王怀义,你要谋反,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之言?” 陈仙朝看向那名文臣,问:“不知先生名讳?” 那人冷眼看向陈仙朝,朗声道:“吾乃尚书何蕴。” 陈仙朝一剑掠过何蕴的喉颈,看向顾龙城,道:“先生放心,一切对顾家不服的人,陈某都会为你清除。” 何蕴的血还是热的。 文武百官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请顾公念及南朝安危,登临帝位,挽大夏于将倾。” 顾龙城脸色涨红,道:“你们···你们如何对得起历代先皇···” 咚咚咚。 “父亲,事已至此。” “今日父亲若不登临帝位,南朝无君,将真正的陷入万劫之地。” 顾龙城回身看着跪在身前的顾家众人。 “连你们···” “爷爷,您若真的忠于南朝,就称帝吧!” “如果您不做,南朝真的就成历史了。” 顾龙城猛然看向陈仙朝,道:“陈仙朝,我顾家背负了千古骂名。” 陈仙朝道:“历史从来都是胜者书写的,你若不做,他说的不错,南朝换了他人称帝,便不再是南朝。” 顾龙城看着龙椅,他的眼中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 “请陛下登临帝位。” “请陛下登临帝位。” 顾龙城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为了南朝,我顾龙城甘愿成为千古的罪人。” 陈仙朝目送着顾龙城坐上龙椅,这一刻他觉得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规矩随时可以定。 规矩随时可以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百遍。 顾龙城已经头戴龙冠,身披龙袍。 “顾庭,朕命你立即带人回往朝天关,与丁凤元帅共攘大郦敌军。” “微臣领旨。” “顾准,朕命你带领三百禁卫军入后宫清理刘封遗物。” “微臣领旨。” 随后,他目光落在陈仙朝身上,道:“陈仙朝,朕要封你做这南朝的一字并肩王。” 陈仙朝道:“我不会留在王朝。今日我还了你顾家的情,你也可以放心,我会北上,替顾家解决后顾之忧,大郦王朝的统兵元帅的头颅,就当是陈某与顾家两不相欠的见证。” 顾龙城道:“陈仙朝,朕记住你的话了。刘封派人挖掘你母亲的坟冢,此事我会派人处理。你父亲的棺椁我也会派人运送回桃花镇,直到你出现为止。” 陈仙朝道:“你的话我也记住了。” --- 啪。 “废物!南宫月泽这个废物,那刘封已经被他玩弄鼓掌,只要时间允许,南朝定然是我大武掌中之物,他竟然无知到去挑衅陈仙朝,害我三年谋划付诸东流。” “陛下息怒!” “息怒?” “南宫星辰,你来告诉朕,朕该如何息怒?” 大武王朝。 皇帝叶天阔。 龙怒之下,这书房之中竟是森冷的气息。 “陛下,南宫月泽死有余辜。如今陈仙朝以绝对的武力当朝杀死刘封,立顾龙城为帝,或许这对我朝而言,并非坏事。” “南宫星辰,你又有什么主意?” 南宫星辰道:“以大郦如今的国力,有吞并四朝之威。南朝自高祖刘运以来,刘氏的气运已经星落,若没有顾家立在南朝国门前,没有大郦的入侵,南朝也会自取灭亡。” “如今顾龙城登临帝位,有陈仙朝为其持剑,大郦原本势在必得的一战,会因为陈仙朝出现很大的变故。这一仗本是大郦为虎,南朝为鹿,现在已经走向了两虎相争的局面。” “而现在顾妙哉已经进入大郦,她的剑会被拓跋静昙阻挡,拓跋苍穹一定会想着去做渔翁,等着二人分出生死胜负。但不管二人谁生谁死,没有顾妙哉的南朝和没有天下第一的大郦,谁又能阻挡陛下?” 叶天阔狭长的双眸凝视着南宫星辰,道:“老家伙,你真的以为能够杀掉金毛玲的陈仙朝会死在两军对垒之中?” 南宫星辰道:“放逐山背后的玄一剑门要不了多久就会渡海登陆红泥岛,薛青的死完全可以推到陈仙朝的身上;因为他有斩杀金毛玲的实力,玄一剑门的人必然相信。” “另外,金毛玲背后的霸体宗,也不会轻易放过陈仙朝。他们若到了红泥岛,与玄一剑门同时出手,陈仙朝即便真是杀神,也要饮恨灭亡。”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4章灵能宝船 叶天阔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南宫星辰便不敢再多言,对于眼前这位大武皇帝,他深知叶天阔的喜怒无常。 更知道叶天阔身后的宗门有着何种强大可怕的力量。 即便是死人,到了叶天阔的手中也不得安生。 “南宫先生,有时候朕也庆幸,当初没有杀了你。” 南宫星辰躬身道:“微臣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是三生之幸。” 叶天阔道:“既然如此,你以朕的名义修书一封送给金城文。” 南宫星辰道:“微臣该写些什么?” “吞南朝,灭大郦,共享秘境。” --- 放逐山位于红泥岛西北。 若没有一条山脉连接着红泥岛,放逐山就如同独立于大海之中,显得独孤萧瑟。 徐长玄自数日前代表大郦王朝来到放逐山,直到冷静寒等人前往悲悯山,他也没有离开此地。 他要看一看薛青来到红泥岛乘坐的跨海大船。 足足花费了三日时间,徐长玄才在老者的指引下探查到放逐山的港口所在。 薛青的船并非停靠在海岸,而是经由放逐山没入海水之中的一条通道,停靠在山腹内的一处海湾。 “如你所见,这条通道没有领悟道域的力量之前,红泥岛上的人是无法进入此处海湾的。” 徐长玄看着身前高达数十米的大船,即便是他自诩看尽天下奇物,也不禁觉得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这船竟然是精铁所制,如此沉重的船体,怎能漂浮在水面之上而不下沉?” 老者道:“这并非是你要了解的东西,你只需知道此船唤作灵能宝船,你现在要看的是,此船之上是否还有足够的灵石,能够为船只航行提供动力。” 徐长玄道:“灵石?” 老者道:“灵石是剑玄大陆上的一种通用货币,它可以为修士提供灵气储备,也可以作为一种动力能源,驱动宝船、陆舟等工具。” 徐长玄翻身掠向灵能宝船的甲板,问:“我该去何处找寻灵石?” “灵能宝船的动力舱一般都在船舱后方,若是有储备的动力灵石,应该也会放在那里。” 片刻后。 徐长玄端详着手中的乳白色晶体,问:“这便是灵石?” 老者却是通过徐长玄的感知,说道:“这的确是灵石,但却是灵气耗尽的无用晶块。不过这艘灵能宝船比老夫记忆之中的要功能强大很多。” “之前放逐山所说的三月时间,若玄一剑门的人都是乘坐这样的灵能宝船渡海,根本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会到达红泥岛。” 徐长玄道:“此船难道还能不看风向,调节速度不成?” 老者道:“灵能宝船本就可以自我调节速度,或许是老夫肉身灭亡的时间太久,大陆上的发展日新月异,已经超出了老夫从前的认知。” “徐小子,你要做好准备。玄一剑门的人,可能随时到来。” 徐长玄道:“有先生陪我,即便他们来了,又有何惧?” 老者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不过如今陈仙朝有了击杀先天后期的力量,关于老夫之前对他的看法,要推倒重来。” “他所修炼的大帝经可能很不简单,能够让一个初入武道的菜鸟短短几个月成长为剑斩先天后期的剑修,他这部功法至少也是天阶甚至是神阶功法。” 徐长玄道:“先生不是说你脑中有千万功法,怎么此刻又忽然在意起陈仙朝的功法来?” 老者道:“老夫的确有很多,但是能够让人几个月拥有如此修为的功法却是凤毛麟角。老夫突然明白你为何非要坚持要看陈靖玄没有面世的剑法了。” 徐长玄道:“那是自然。穆青鸿当年跟我说过,当时已经剑压六朝的剑道真神陈靖玄,真正的修为不过望气境界。他的功法,我又怎能没有兴趣。” “可那大帝丹已经被陈仙朝吃了。” 徐长玄笑道:“你以为拓跋静昙守着大帝丹十三年只是守着?世人都以为天下第一最强的是剑,谁又知道他丹药手段不下张维之?” 老者甚是无奈。 “你们这些人,真是做事墨迹。想要的东西直接抢来岂不痛快?” 徐长玄道:“这世间哪有真自在?想要就去抢,前提是能够抢得到才行。如今顾妙哉已经去了大郦,我也该回去看看,到底是李天命还是拓跋静昙出手拦着这位南朝剑主。” 朝天关。 丁凤得知顾龙城登基称帝时,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临行前他还嘱咐顾龙城要杀了南宫月泽这个奸臣,谁知道转眼顾龙城就做了南朝皇帝。 看着眼前的顾庭还有冷面如霜的陈仙朝,他心里即便百般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长叹了一口气,丁凤道:“刘封昏庸,陛下登基也是天命所驱。但眼下敌军已经兵至朝天关前,大郦三甲或许用不了多久,朝天关就会破。” 顾庭道:“请元帅放心,陈先生此次前来,正是为我军排忧解难而来。如果萧合暴毙,丁元帅能否击退敌军?” 丁凤看着陈仙朝,关于陈仙朝的传言,即便他身在军中,这些日子也是听得如雷贯耳。 “如果萧合死了,我丁凤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大郦敌军过不了朝天关。” 顾庭拱手拜向陈仙朝,郑重道:“如此,便拜托先生了。” 陈仙朝转身出了大帐。 朝天关前。 大郦甲士正在骂阵。 此地易守难攻,即便是大郦三甲面对龟缩一线峡的南朝士卒,一时之间也是无能为力。 断臂的聂超不再只是伏龙甲的统领,因为黄甘和周宁的死,大郦三甲全部划分到聂超的管辖之下。 此刻他安坐大马之上,时刻准备着向朝天关发起冲锋。 忽然间。 一线峡的南朝士卒让开了一条路。 他正疑惑。 看着一名持剑的剑客走了出来。 直到百米之距,他的眼神微微一凛,他认得出陈仙朝的模样,也听得到关于陈仙朝的传闻。 但他没有亲眼见过。 聂超很想与陈仙朝一战,去印证那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陈仙朝,你可还认识我?” 陈仙朝看着那身鲜红的甲胄,他想起高湛卢。 “你是聂超,被高湛卢断了一臂。” 聂超拍马飞身,落在陈仙朝的身前十米。 “聂某即便只剩一臂,仍是先天。我要看看,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是真是假。” 陈仙朝嗯了一声,素剑出鞘。 聂超丹海之中的灵气才开始咆哮,就仿佛遭遇退潮,瞬间偃旗息鼓。 他看着身旁的陈仙朝,想不通什么时候,陈仙朝的剑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嘭。 铁甲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线峡的南朝士卒顿时响起山呼海啸的呐喊声。 大郦三甲已经将陈仙朝团团围住,冬日之下,黑甲、银甲、红甲照耀的人迷离着双眼。 可是素剑落在甲胄之上,那些所谓的大郦三甲都成了豆腐,被刺穿被斩开;陈仙朝走了十步,死了一百大郦三甲。 只可惜,陈仙朝没有机会试一试所谓的一剑万甲。 他的身前百丈内已经没有一个大郦三甲,盛名响彻六朝的大郦三甲,到了这个时候,也成了狼狈逃命的怕死之徒。 甚至连那大纛都已经倒下。 豁然间。 一声鼓起。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5章我与顾家两不相欠 陈仙朝听着空中响彻的呼啸,视野中才出现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 咻咻咻··· 大雨一样落下。 陈仙朝信步而行,任那箭雨滂沱,他如浴春风。 “萧元帅,陈仙朝已经突破大郦三甲,过了先锋营,朝我中军帐而来。” “元帅,陈仙朝的目标一定是您,此地不能再留,红将军与蓝将军已经去挡陈仙朝,元帅您快走吧!” 萧合缓缓起身,将桌案旁的头盔戴上,整了整盔甲。 “临阵脱逃,士卒们如何看我萧合?” “萧某人可以死,但不能断了我北疆男儿的脊梁。陈仙朝再强,他也杀不尽我大郦百万甲士。” 中军大营前。 “陈仙朝,吃我红凯一枪。” “还有我蓝盾手中刀。” 二人驾马而来,气势汹汹,刀与枪交错之间,已经掠至陈仙朝的身前。 这世间有很多的不公平。 就如此刻。 红凯与蓝盾在马背上厮杀了半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受过多少伤。 可面对陈仙朝,他们的刀剑都是摆设,连陈仙朝的衣服都没有碰到,二人的头颅便同时飞起,被烈马带着身躯跑了很远,才摔在地上,身首异处。 这就是江湖人和朝廷武将的区别。 “报!” “红蓝二位将军已被陈仙朝削首。” 小将声音才落。 陈仙朝缓步进入帐中,扫视在场众人,轻声问道:“萧合元帅是哪位?” 萧合沉声道:“正是本帅。” 陈仙朝问:“先生要杀我吗?” 萧合冷声道:“陈仙朝,你杀我大郦将军士卒,本帅岂有放你离开之理,我不止要杀你,还要将你头颅悬挂在先锋大营,以作警戒。” 陈仙朝微微点头,道:“既然先生要杀我,我也要杀了先生。” 霸道的似乎不讲理。 沧啷啷。 数剑出鞘。 七名将军将萧合护在身后。 “陈仙朝,我大郦的营地你进的来,就别想出去了。” 朝天关内。 丁凤听着探子的回禀,脸上的笑意无法拟制。 “连聂超都不是陈仙朝的一合之敌,现在红凯与蓝盾也掉了脑袋。顾将军,我南朝的大劫可以度过了。” 顾庭道:“元帅方才还说,陈仙朝只身入敌营是在找死。” 丁凤道:“本帅目光短浅,现在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陛下登基,有陈仙朝相助,可谓龙腾九霄。” 唰。 大帐的帷幕被一手掀开。 丁凤神色一紧,盯着陈仙朝手中的头颅。 陈仙朝则是将萧合的脑袋扔给顾庭,道:“从今日起,我与顾家两不相欠。” 顾庭道:“我会将先生的话转告陛下。” 陈仙朝离帐而去。 丁凤开口道:“顾将军,萧合一死,此刻敌军必然乱了阵脚,正是我军突击的大好时机···” 九龙江。 陈仙朝站在大郦的官船甲板上。 “现在打算去报仇吗?” “我要先去普陀山。” 孟蚕道:“顾妙哉先去了大郦,天下人都说她是去杀大郦皇帝的。拓跋静昙应该不会让顾妙哉得逞,他或许已经下了普陀山去了大郦皇宫。” 陈仙朝道:“他不会去。” “他会看着顾妙哉杀了拓跋苍穹?” “很多人都说,拓跋苍穹是大郦历代以来最具霸王之象的帝王。他的背后一定有人,而且很可能是和放逐山十恶谷一样,是来自剑玄大陆的人。” 孟蚕道:“一个小小的红泥岛,剑玄大陆的人来个一两个势力就足够多了,不可能再有更多了。” 陈仙朝道:“你说过剑玄大陆的残酷,资源是决定生存的重要因素。放逐山背后的势力能看上这里,是因为这里能够为他们提供培育灵药的条件。对于其他宗门而言,也是一样,一块足够肥沃的后花园,没有人会嫌多。” 孟蚕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反正对我而言,红泥岛不止灵气稀薄而且土壤也生不出天材地宝,握在手里,不过鸡肋罢了。” 一个时辰后。 官船停靠在九龙江北岸。 陈仙朝牵着一匹黑毛赤蹄的高头大马下了船。 他一到岸,顿时远处许多暗处都如惊慌之鹿,四散着逃窜着。 甚至空中还有响箭发射。 在红泥岛这是王朝和江湖最快的通讯方式,只是片刻,陈仙朝到达大郦的消息传将极远。 九龙江,一江之隔,江北的风要比江南的风清冷的多。 陈仙朝再入南黎城,这城如临大敌。 因为南黎城前的那七道关卡已经被陈仙朝破了,新任南黎城守将韩明,他是韩忠的儿子,听闻陈仙朝跨江而来,即便手下士卒奉劝他暂避锋芒。 但杀父之仇,韩明岂能不报? 护城河前,韩明只身挡在入城的路上。 自王朝建立,从来没有一个人左右庙堂的形势。 陈仙朝改换了南朝的皇室,对于天下人来说,已经是新的传奇。 但他谁人都死,无论男女老少,也是天下人眼中的再世杀神。 “陈仙朝!”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我,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得去南黎城。” 陈仙朝杀了很多人,他甚至不知道韩明的父亲是谁。 “你父亲叫什么?” 韩明咬牙道:“吾父乃南黎城守将韩忠。” 陈仙朝点了点头,不再去问。 韩忠是死于赵仙松剑下,赵仙松来南黎城假扮桃花剑客却是受了他的意思,韩忠之死,与他有关。 “你要杀我?” 韩明已经催马奔来,银枪高举,寒光刺出。 “你杀我父,我岂能饶你?” “给我死来。” 这一枪极快,韩明年方二十五,已入了观海境界,这在寻常武人之中也是翘楚。若有三五年沙场历练,韩明跻身朝堂武庙不是难事。 只可惜,他要杀陈仙朝。 二马错身而过,寒风卷起血花,陈仙朝留给韩明一个全尸,甚至素剑过喉,连剑伤都看不见。 缓缓间,吊桥落下。 陈仙朝听到城墙上有着厮杀声,有一个草莽打扮的汉子探头高呼:“靖王殿下,我等早在此地等你荣归。” 城中已经乱做一团,面对突然爆发的袭击,城中守军根本来不及防守,只是半个时辰,将军府已经被占领,连城头的大郦旗帜都被焚烧。 陈仙朝淡漠地看着眼前数百草莽,他们说要拥立陈仙朝为王,与大郦抢这江山。 这群人有个首领,叫做朱彰。 陈仙朝看着朱彰,他能看见朱彰眼中的强盛野心。 “末将朱彰,参见靖王殿下。”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6章我不止会杀人 陈仙朝没有拒绝朱彰的参拜。 “你们只有八百人。” 朱彰道:“靖王殿下放心,早在数月前,我等就已经在大郦各地集结靖王军不下十万人。只需殿下振臂一呼,靖王军立即揭竿而起,不日即可直逼大郦皇城。” 朱彰很会挑时间。 这个节骨眼,大郦的皇城最是空虚的时候。 如果顾妙哉恰逢其时,真的如天下人猜测的那般,进了皇宫。 靖王军的起义大军顷刻间就能拿下皇城。 朱彰微微避开陈仙朝的目光,他看过很多人,善度人心。 可从未见过陈仙朝这样的眼神,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冰冷的像是刀剑。 “朱彰,我给你一次机会。” 朱彰立即回道:“末将洗耳恭听。” “陪我去普陀山,我要用天下第一的人头祭旗。如果,你能或者陪我回来,新的靖朝我让你称帝。” 朱彰的心如同被雷霆猛然轰击。 虽然,他的手下集结了十万人,但师出无名。即便他扯着大靖子弟的旗号,在天下人的眼中,靖王军仍然是一支谋朝篡位的反贼。 他拥立陈仙朝为王,也只是要借着陈仙朝大靖遗孤的名头,为自己的这支靖王军冠以复辟大靖王朝的名义。 “陪殿下上普陀山?” 陈仙朝道:“你在害怕?” 朱彰摇头,坚定地道:“我只怕自己没有生出三头六臂,无法为殿下提下更多的人头。” 陈仙朝道:“既然如此,现在就随我奔赴普陀山,我杀人,你提头。” 郦靖道上。 两匹烈马向东疾行。 “陈仙朝,用得着这么麻烦?” “你直接杀上普陀山,再去皇宫,大不了就像南朝一样,一剑攮死大郦皇帝,你说谁皇帝,哪个敢说不?” 陈仙朝道:“南朝与大郦的形势不同,刘封身为皇帝时,无论百姓还是百官心中都有怨气。一是刘封不作为,身为帝王,沉迷玩乐淫欲;二是刘封宠幸南宫月泽,三年间间接死在南宫月泽手中的朝堂重臣不下百人;三是顾家自南朝建立便是王朝擎天玉柱,他们的名望甚至高于南朝皇室。” “顾龙城做皇帝,有人可能会反对,但这声音顾龙城能够压的下去。可大郦不同,拓跋苍穹的确是个好皇帝。在他的治理之下,大郦王朝这些年百姓安居,民富国强。我若杀他,压不下大郦百姓的民愤。” 孟蚕不屑地道:“百姓安居?那怎么还会有朱彰集结的十万起义军?” “大郦王朝几近一万万人,十万人并不多。乱世之下,谁都想称王。无论朱彰还是他集结的这批靖王军,都是心术不正之人。他想借我大靖的名,我又何尝不想吃下这批靖王军。” 孟蚕啧啧两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着那些朝堂之上的玩弄权术了?你不是只会杀人吗?谁要杀你,你杀谁,多么简单自在。搞那一套,不麻烦?” 陈仙朝道:“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天开始,我就明白,我需要知道很多事情。柳先生教了我很多东西,除了他说的仁义已经被我摒弃,其他的我都记在心里。” “在朱彰心里,现在的我,终究只是一个江湖人。他会怕我,因为我会杀人。但我要他真心地服我,甘心成为我复辟大靖的一把尖刀。” 孟蚕道:“真心服你?怎么服?你带他上普陀山,说到底不还是要用你的武力,去震慑他。他服你还是离不开怕你杀他。” 陈仙朝道:“我带他来,是要他看清,我陈仙朝要杀的人,没有人可以活着,这是第一步。” 孟蚕追问道:“那第二步呢?” 陈仙朝道:“他没有死在普陀山上,才有第二步。” 这一路风餐露宿。 陈仙朝没说停,朱彰也不敢停。 直到第三日,二人的马支撑不住,才找了一处驿站,更换了马匹。 也才获悉了顾妙哉已经进入皇城一事。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那拓跋静昙竟然真的没有出现阻止顾妙哉。” 临行之前。 朱彰曾有疑问。 一旦顾妙哉现身皇城,拓跋静昙不可能继续留在普陀山。 现在,他这疑问烟消云散。 但令陈仙朝意外的是,除却放逐山和十恶谷,在大郦皇城之中,竟然还有人能够挡得住顾妙哉的剑。 “这个叫做李天命的,莫非也来自剑玄大陆?” 孟蚕开始信了陈仙朝的话,红泥岛这座小岛,的确吸引了不少势力的觊觎。 “我不过才离开大梦洲一百年的时间,什么时候他们连这样的小地方都生了兴趣。” 陈仙朝道:“无主之地,握在手里就能创造效益。或许,这座红泥岛还有着其他让他们感兴趣的地方。” 朱彰见陈仙朝没有说话,继续道:“殿下,如今顾妙哉与李天命一战,两败俱伤。有人说拓跋静昙早在皇城里安插了许多暗棋,万一他们这个时候动手,我们岂非白跑普陀山这一趟?” 陈仙朝道:“若他们真敢动手,取而代之。你的靖王军甚至连我这大靖的旗号都不用,直接举着讨伐逆贼的大旗就可以进入皇城,对你而言,不是坏事。” 朱彰连忙道:“末将誓死追随殿下左右,殿下执意要上普陀山,定然有末将看不见的长久打算。末将目光短浅,还请殿下恕罪。” “明日清晨我们可以登上东岛,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黎明之际。 朝霞驱走了天边的一抹珠白。 陈仙朝再次踏上东岛,这一次挡在路上的已经没有洪芝龙。 “陈仙朝,家师已备了香茶,只等你登山。” 陈仙朝看着眼前的中年汉子,问:“你是谁?” “贺丘。” “拓跋静昙有几个徒弟?” “四个,被你杀了两个。” 陈仙朝点着头,问:“你想杀我吗?” 贺丘摇头,道:“家师没有说可以杀你,所以我不想。” “朱彰,随我上山。” 贺丘挡住朱彰的去路,道:“家师没有说其他人可以上山。” “我说他可以上山。” 贺丘道:“除非我死,他才可以上山。” 飕。 血液溅射了朱彰半边脸,暖热的鲜血顿时成了笼罩朱彰心头的一层阴云。 他看着陈仙朝,才知道从南朝传来的传言不是假的。 陈仙朝杀人时,不管对方是谁。 “提着他的头,随我上山。” 朱彰提着贺丘的头颅,跟在陈仙朝的身后,才上了登山的阶梯。 “陈仙朝,你可以上山,他不能上。” 陈仙朝看着陆亭,道:“陆亭,我欠你一份人情。拓跋静昙的规矩你不能破,所以我不杀你。” 陆亭道:“你不杀我,他就不能上山。” 天下第一的规矩。 陈仙朝微微点头,道:“我已经还了你一次恩情,现在是我的规矩。” 素剑出鞘,陈仙朝给了陆亭持剑的机会。 --- 放逐山下,山腹海湾。 一艘钢铁大船上现出几道人影。 其中一人呼吸着红泥岛上的气息,一脸地不屑道:“这样鸟不拉屎地对方,能种出什么灵药来?薛青那个废物,竟然会在一个没有开化的地方丢了命。” 另一人道:“先不管此地如何,薛青再废物,他也是薛古的孙子,我们要做的是抓住杀了薛青的人。” “薛青身上的定位石有反应了吗?” 二人听闻,左右让开。 “洪崖师兄,进了红泥岛,定位石已经确定了薛青死亡的地方。” “先找到他的尸体,然后再去大郦皇宫。”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7章灵宝·敛气钟 “杨浩,快点看看薛青的骨头离咱们多远?在海上待了两个月,我这身上都快生锈了。” 杨浩看着手中的一块晶石,道:“从此处向东南方,大概四千里陆路。” “四千里?” “我还以为多远呢。” 杨浩道:“对你我而言,四千里自然不算远。洪雅师兄,不然你就在放逐山等我们回来即可,给薛青收尸,这样的小事不值得你亲自走一趟。” 洪崖微微点头,从腰间储物袋中拿出一枚小钟,说道:“到了地方,收集附近的气息,若是能够直接锁定杀了薛青的人,立即传讯通知我。” “洪崖师兄,这灵宝我来保管吧!” “杨浩得看着定位石,不能分心。” 杨浩无奈地摇头道:“我说田瞳,这灵宝只有锁人气息之能,又不是攻击灵宝,你抢它何用?” 田瞳将小钟收入袋中,笑道:“即便不能御敌,它也是一件上品灵宝,我还没见过上品呢,拿在手里我也高兴。” “少说废话,速去速回。” 二人立即收了胡闹,躬身道:“请师兄稍作等候,我二人立即出发。” 青云境。 意为平步青云。 一指修行之路,突破先天,大道一途只要不死,便可平步青云。 二指修士初登殿堂,承苍天授意,赐予腾云驾雾之能,可乘云御空,翱翔天际。 这杨浩与田瞳二人皆是青云境后期的剑修,出身玄一剑门,比那薛青入道要早,境界也高。 四千里陆路,二人御空而行,不消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冬日的北雁山,是格外好看的。 山顶至山脚下,生长着许多四季常青的针叶木。 每逢下雪,树叶上便会结起一层薄冰,远望过去,像是开了满山的冰雪之花。 但今年的雪还没有下。 桃花镇的界碑旁,两棵桃树下停放着一尊红木棺椁,旁边的坟冢有着被挖掘又重新覆盖的痕迹。 一群人围在一旁烤着篝火。 “也不知道陈仙朝什么时候能够到这里?这北边的天真的好冷,我的脚都已经麻了。” “唉!等着吧!若是这里出现什么差池,以他那杀神的风格,恐怕咱们的新皇帝又要换人了。” 忽然。 天降二人。 这一幕惊的这群人腾地一下直了身体,见来人不是陈仙朝,当即各自抽出刀剑。 “你二人是谁?” “不知道这里是陈仙朝的地方吗?” 杨浩捧着定位石左右定位着薛青的埋身之地,田瞳则是看着说话的那人,一脸地不耐烦,道:“陈仙朝是个什么东西?” 他话说完,也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剑指一挥,那篝火立即被血液浇灭。 齐刷刷二十几人竟是同时被绝了性命。 杨浩也没抬眼,随着定位石的指引朝着二十四河走去。 他看着河水,眉头微蹙,回身正看见田瞳推开了红木棺椁,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可看的,薛青的尸骨已经确定了,就在那河底。” 田瞳哦了一声,走到杨浩的身边,道:“看来薛青挺招人嫌弃的,死了也没个埋身之地,就这么扔河底了?” 杨浩道:“河底不止他一具,还有那些坟冢,估计薛青死在这里的时候,此地发生过一场很激烈的战斗。” 田瞳看了眼河水。 “待会我分开河水,你把薛青的骨头抓上来。” 杨浩点头时,田瞳已经酝酿了灵气,他的手掌上萦绕着紫色的灵光,随着他一掌拍向二十四河,立即有两只灵气凝聚的巨大手掌,左右托起河水,直到露出河底之景。 密密麻麻。 足有上千具尸骨。 杨浩锁定薛青的尸骨,五指成爪,隔空抓取,便有一副沾满淤泥的骨架从河底飞起,落在二人的面前。 田瞳拿出小钟,看着薛青的尸骨,撇了撇嘴道:“都泡成这副鬼样子了,还能收集到什么残留气息。” “敛气钟虽然没有攻击之力,但在收集气息之道,即便是一些更高级的宝物都难以相提并论。只要曾经对薛青出过手的人,没有人可以逃脱敛气钟的追查。” 田瞳当即口喷一口灵气落在敛气钟上,随后就见这巴掌小钟顿时凌空而起,涨大至人头大小,又听铃声铛铛。 随后,自薛青的尸骨之上渺渺升起几道气息光华,涌入敛气钟。 二人正要收起敛气钟,却见钟身震荡,豁然飞出两道灵光,分别落入几座坟冢之中。 田瞳伸手一招,敛气钟落入手中,只见钟身之上指引着四个方向。 杨浩道:“那两道气息的主人已死,剩下的四道就是杀了薛青的凶手,先去最近的。” 田瞳目光扫过坟地,道:“将那两人的尸骨拿出来,薛古可是说过,但凡伤害他孙子的人,我们抓回去一个,就是十枚道域丹。平白浪费二十枚,岂不可惜?” 杨浩轻笑起来,回身一掌震开了王龙虎的坟冢,五指一抓,还未彻底腐化遍布蛆虫的尸骨横在二人眼前。 “这么恶心,怎么带啊?” 杨浩不禁出口。 田瞳点头指向那尊红木棺椁。 “那棺材里就一副骨架,扔了出去,把腐尸放入棺中,收入储物袋不就行了。” 杨浩道:“放你储物袋,这玩意随身带着我觉得晦气。” 田瞳笑道:“晦气?这可是道域丹,我不觉得晦气,赶紧抓出另外一具来,咱们还有正事。” 杨浩回身又是一掌,抓出了顾胜男的尸骨,看都没看直接放入了棺椁之中。 “还有薛青的骨头,也一并放进来。” 合上棺盖,田瞳催动咒语,腰间储物袋灵光一闪,那红棺便被吸入其中。 “最近的那道气息距离这里多远?” 田瞳看了看,抬头道:“东北方向,两千里陆路,咱们估计半个时辰都算多了。” 北雁山桃花镇东北方向两千里。 是东岛普陀山。 --- 普陀山。 这座天下第一的宗门里飘散着浓郁的药草气息。 朱彰的手中只有贺丘的头颅,他才跟随陈仙朝走入普陀山的宗门,身躯上立即有泰山一样的厚重压下。 “我的人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 朱彰才听见陈仙朝的声音,身上的那股厚重之力顿时烟消云散。 他抬眼望着陈仙朝的背影,也看见了独坐在一座大殿前的天下第一。 拓跋静昙已经煮了一壶茶,茶香裹在药草气息之中,更显得香醇扑鼻。 “我让贺丘请你上山品茗,你却带着他的头颅来见我。” “陆亭呢?” 陈仙朝坐在拓跋静昙的面前,伸手端起茶盏,道:“上次他送我一程,我终究是欠着他的情分,他在山下,以后也见不到你这个师傅了。” 拓跋静昙噙着莫名的笑意,盯着陈仙朝,道:“你选择下山,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原本我答应穆青鸿,待我成为大郦皇帝,可以助你重建大靖。” “可现在,你却要把命留在普陀山。” 轰。 冲天的剑鸣,瞬间刺穿了普渡大殿,在拓跋静昙的身后,悬起千柄长剑。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8章天下第一 这座普通人无法渡过的大殿,屹立在东岛山巅几近百年。 此刻。 随着千剑飞空,彻底崩塌。 陈仙朝放下茶盏,轻声问道:“拓跋静昙,你要杀我?” 拓跋静昙也道:“天下人都说你杀人时总会留下一株桃花,我看你未带桃花,看来应是没有杀我的气概。” 素剑出鞘的时候,那骤起的剑鸣震的朱彰双耳渗出鲜血,他扔了贺丘的头颅,捂着双耳远远地躲在一方巨石旁。 眼前的一幕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见过千军万马冲锋厮杀,也见过江湖剑客比剑斗气。 可从来没见过千剑齐飞,一剑争鸣。 一个是天下人眼中的天下第一。 一个是被南朝江湖口传的陆地神仙。 朱彰的心已经控制不住地狂跳,这一刻他忘记自己的野心,只想看这一战,谁都活到最后。 二人之间,一张石台。 承受着磅礴的气息瞬间崩碎。 陈仙朝一剑刺出,剑如长蛇,诡异剑法锁定了拓跋静昙的咽喉;长剑栖身,拓跋静昙一掌推出,掌心落在剑尖之上,顿时生出一股强横的气息,陈仙朝的身躯当即被震退十丈。 拓跋静昙负手而立,如仙人俯视苍生。 “陈仙朝,你以为杀了十大先天后期,就可以杀我拓跋静昙?”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拓跋静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天下第一。” 陈仙朝冰冷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变化,他记得初见母亲的一幕幕。 如果不是拓跋静昙,母亲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保全他的安危;如果不是拓跋静昙,高湛卢和齐白星也不会死在普度城,死在天下第一的规矩里。 他们是为自己而死。 但自己总要为他们找一个公平。 “陈仙朝,这小子并非真正的青云境。他应该是服食了某种丹药,强行获得了超越先天境界的力量,但他还没有领悟道域。” 陈仙朝的丹海开始翻滚,武脉开始沸腾,一缕缕黑红的灵气自体表萦绕而起。 他的气势在这一刻再度超越了悲悯山下的自己。 “我该以什么入道?” 他忽然自问。 这话让拓跋静昙微微蹙眉。 剑意龙卷开始在拓跋静昙的身后卷起,千柄剑,每一柄都不是寻常的剑,每一柄的主人,都曾经在这江湖上留过姓名。 此刻。 汇聚成龙。 随着拓跋静昙一指点出,千剑来袭。 罡风似箭。 陈仙朝身躯一震,有龙吟冲霄而起。 “龙帝不灭体。” 拓跋静昙瞳孔一缩,看着陈仙朝身后的巨大天龙虚影,微眯了双眸。 “装神弄鬼。” “帝剑三千:百斩大界。” 呼啸而来。 一剑有百道剑意。 陈仙朝横剑去挡,这一剑之上的百道剑意骤雨一样落下,每一道都锋利都厚重,素剑飞舞,第一剑还未结束,第二剑亦有百重剑意,呼啸而至。 而后第三剑,第四剑陆续而至。 只眨眼时间,陈仙朝就被剑意笼罩,剑影包裹。 听得到双剑交锋之声,直到千剑落下,陈仙朝所在的区域再难看的清楚。 所有的一切都被剑意覆盖,是剑意狂龙,令这大地龟裂,飞沙走石。 朱彰看的绝望,如此可怕的剑法,没有人能够在这剑下活命。 他想要逃走,却突然看见剑意狂龙之中,闪烁起一道金光,洞穿了狂龙,射向了天阙。 “大帝剑法:第四剑。” “我剑斩尽天上仙。” 嗡。 是一道嗡鸣。 拓跋静昙也觉得头脑轰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千剑瞬间成了齑粉,他还没有反应,陈仙朝这一剑之中的狂横剑气已经落在了身上。 剑气入体,拓跋静他双唇微微一抿,咽下了口中血液,他是意外,这一剑伤了他。 但百斩大界之中的陈仙朝,模样也很狼狈。 他的黑发散了,垂在胸前;他的上身衣衫破碎,胸膛上遍布剑伤,但那些皮肉翻卷的伤口却是不曾留下一滴血来。 拓跋静昙与人交战,从不会有任何留手。 他很自信,百斩大界可以斩杀这天下的任何一人。 可看着依旧冷眸盯着自己的陈仙朝,他叹了口气,道:“大帝经果然不是寻常的功法,或许当初,我应该自废境界,重修此法。” “方才那一剑,连陈靖玄都不曾施展过,你已经超越了你的父亲。只可惜,不能同你父亲那样死的有尊严。” 拓跋静昙伸手一抓,一柄赤红长剑从宗门深处飞到他的面前,五指握住剑柄,剑指陈仙朝,道:“你知道这柄剑什么来历吗?” “它叫饮血,是当年剑首张天秀的佩剑。一介书生一步先天,拿着这柄剑饮尽了江湖人的血。饮血剑没有退出江湖时,司徒家的剑不敢问世,慕容山庄的剑也不敢出炉。” “陈仙朝,你能死在这柄剑下,是你的福气,它会让你毫无痛楚的死去。” 陈仙朝端起素剑,问道:“天下第一指的是你的嘴皮功夫吗?你废话太多了。” 拓跋静昙哈哈笑道:“我也不过是想让你死的明白些,你既然急着求死,我帮你。” 咻。 一剑风起。 拓跋静昙已经到了陈仙朝的身前,剑舞如狂风。 铛铛铛。 素剑左右飞舞。 每格挡一剑,陈仙朝都看见素剑的剑锋缺失了一个口。 饮血剑锋利程度素剑难挡。 转瞬间,二人交手百余剑。 陈仙朝意外。 拓跋静昙更是吃惊。 陈仙朝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 “我看你撑得了几时。” 拓跋静昙的剑越来越快,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幻影,他成了跳动在陈仙朝身前的梦魇,剑势不停,一气万剑。 二人从地面杀到半空,从近处杀到远处。 他们的身上时刻生出一道剑伤,但却阻止不了二人拼剑的气势。 剑气纵横间,普陀山中的建筑无一幸免,甚至那些躲在角落的药农都被剑气撕裂。 只有朱彰,死死地趴在地面,被巨石阻挡着剑气。 忽然。 天地都静。 朱彰猛然瞩目去看。 正看见拓跋静昙的饮血贯穿了陈仙朝的胸膛,这一剑横剑而入,不可能给陈仙朝任何规避剑穿心脏的机会。 “他们说你是杀不死的。” “所以我很好奇,这一剑会不会杀死你?” 拓跋静昙松开了饮血,含笑道:“忘了告诉你,饮血剑的剑身上有一道血槽,剑身入体,你体内的血液就会顺着血槽流出体外,这剑叫饮血,我觉得叫做放血更恰当些。” “齐白星曾经告诉我,剑是剑客的命,丢了剑等于丢了命。” 拓跋静昙道:“可惜,我的剑现在插在你的心脏里,我丢了剑,而你丢了命。” 唰。 素剑青芒一闪。 拓跋静昙瞳孔陡然大放。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79章你就是陈仙朝 素剑距离他的咽喉只差一丝。 饶是拓跋静昙,此刻也是冷汗打湿了脊背。 若非他本能驱使身退一丈,已被陈仙朝一剑封喉。 “你居然还有气力挥剑?” 不止拓跋静昙惊愕,就是陈仙朝体内的孟蚕都已经呆住。 “陈仙朝,心脏被贯穿,你也不死?” “你这功法,绝对是神阶功法,它让你有着再生之力,也让你有了不死之身。” “你一定要去剑玄大陆,你一定要去拿那柄剑。” 陈仙朝没有理会孟蚕。 无论是谁,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底牌告诉。 头颅不掉。 心脏不碎。 他便不死。 这就是龙帝不灭体和象皇镇狱劲赋予他的不死之身。 拓跋静昙还没有等到陈仙朝的答案,又被陈仙朝此刻的举动惊的流出冷汗。 贯穿心脏的饮血剑被陈仙朝缓缓拔出胸膛,那裸露的皮肉伤口,拓跋静昙看的清楚,肉眼可见的飞速愈合着,只是几个呼吸,陈仙朝的气势又强盛起来。 “大帝经。” “这就是大帝经吗?” “陈仙朝,你只要告诉我大帝经的修炼之法,我助你复辟大靖。” 陈仙朝微微吐出一口气,活动者左臂,道:“你要杀我,所以我要杀你。” 拓跋静昙双眸一凛。 “不识好歹。” “陈仙朝,我要看看,没了头颅,你是否还能活!” “我的剑你握不住!” 拓跋静昙双臂一震,饮血剑上赤红光芒大盛,剑鸣呼啸之间真的脱离陈仙朝的手掌,被其一把抓在手中,飞天一剑,剑光照耀十里之外。 “帝剑三千:一剑飞仙。” 饮血剑锁定陈仙朝的喉颈,这一剑仿佛无法躲避。 陈仙朝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凉了半截,他的眼中拓跋静昙的身影无限放大。 铛。 一柄长剑横在陈仙朝的面前,弹开了拓跋静昙的一剑飞仙,甚至这一剑更让拓跋静昙倒飞十几丈外,体内气血沸腾。 陈仙朝的身前站着两名青年。 “是这小子吗?” “敛气钟不会出错。” “可他的气息连先天都没有。” 拓跋静昙双眉微皱,平复了体内气血,望着二人道:“你们是谁?” 杨浩与田瞳瞥了一眼拓跋静昙。 “这家伙会有青云境?” “不对,他身上没有道域的气息,应该是强行提升的境界。” “敛气钟没有收集到他的气息,那他就没有对薛青出手。” 田瞳转身看着陈仙朝,道:“薛青的死你有份,随我二人走,免受皮肉之苦。” “二位以为普陀山是什么地方?” “要带他走,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中。” 杨浩道:“你老实点,不会死。不长眼的话,你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拓跋静昙闻言,已经猜测出二人的身份。 “二位是放逐山背后的势力?” 杨浩有些意外,道:“哦?看来你也不是白痴,竟然知道一些事情。你既然知道,就少说废话,滚到一旁,我可以饶你一命。” 天下第一。 拓跋静昙何时受过这样的呵斥,他的心中火焰已经燃烧。 但他终究忍下了这口火。 他知道放逐山背后的势力很强大,正如同大郦王朝的背后一样。 “拓跋静昙,你让我低看了。” “陈仙朝,他们要抓的是你,你必死无疑。” 田瞳听闻陈仙朝的名字,问道:“你就是陈仙朝?方才我二人去了一个地方,那些不长眼的还说那片坟地是你的地盘,我还以为陈仙朝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看见你我真是失望。” 陈仙朝冷眼望向田瞳,道:“你去了哪里?” “我记得那个界碑上写着桃花镇。” “你们做了什么?” 田瞳道:“你们杀了薛青,我自然是去找凶手的。顺便刨了两座坟,他们的尸体对我有些用处。” 他嘴上说着,竟然还将储物袋中的红木棺椁召了出来,甚至还想打开给陈仙朝看看。 杨浩瞪了田瞳一眼,道:“他问什么你说什么,咱们是来抓他的,不是他抓咱们的。赶紧带走,找下一个。” 田瞳被杨浩一说,顿时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老子就是太秉直。” 陈仙朝看着这尊棺椁,他已经肯定就是自己用来安放陈靖玄尸骨的棺椁。 “你们该死。” 陈仙朝冷漠平淡地一句话,让田瞳杨浩微微一愣。 相视一眼。 田瞳问杨浩:“他刚才是说我们该死吗?” 杨浩道:“薛古没说非要活的。” 田瞳忽然一掌拍向陈仙朝,这一掌如同突然袭来的狂涛巨浪。 素剑青芒闪烁。 大帝剑法第一剑瞬间施展而出,人剑合一,破开了田瞳的掌风,素剑直指田瞳的咽喉而去。 “哦?” “还有些本事。” 田瞳眼望着素剑到了胸前,屈指一弹,素剑顿时悲鸣一声,连带着陈仙朝的身躯都被弹飞出去。 “喜欢耍剑是吧?” “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剑法。” 陈仙朝正要挥剑再上。 “陈仙朝,他们二人都是青云境后期的境界,你连顾妙哉都胜不了,是要死在这里吗?” 陈仙朝闻听孟蚕之言,身躯陡然一滞。 只是这瞬间的失神,田瞳的剑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一剑落下是猛虎拍山,厚重无比的力道直接压着素剑嵌入了陈仙朝的左肩血肉之中。 “拿着柄破剑,也敢对我挥剑,你可以死了。” 田瞳剑势忽然一落,这一剑撕开了陈仙朝左肩至小腹的血肉,甚至连同素剑都被一斩两断,剑身一半都刺入胸膛之中。 随后。 田瞳一脚踢在陈仙朝的身躯之上,收起了手中长剑。 “红泥岛的人智力应该都有问题,他不知道我的境界比他高很多吗?” 田瞳回身收了红木棺椁,却听杨浩突然喝道:“田瞳你个笨蛋!那小子跑了。” 田瞳闻言,不可置信地回首一望,果然看见突然翻身而起的陈仙朝直接从山巅跳了下去。 “我刚才一剑差点把他劈成两半,杨浩,你是看见的对不对?” 杨浩点头。 却听拓跋静昙道:“二位有所不知,陈仙朝修炼了一种强横的功法,他有不死之身。” “你说的是真的?” 拓跋静昙道:“二位没来之前,我刺穿过他的心脏,他甚至拔出了剑。他这功法唤作大帝经。” “穿心不死,剖腹不死。” “杨浩,这小子的功法绝对有古怪,追上去。” 杨浩看向拓跋静昙,道:“急什么,有敛气钟锁定他,他能跑到哪里。这功法既然如此神奇,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田瞳闻言,目光也是落在拓跋静昙身上。 “你说的对。” 他话音落下,回手一掌,那趴在地上装死的朱彰立即炸成了血沫。 拓跋静昙眉头一皱,道:“二位也要杀我?” “自然。” “我大郦王朝的背后同样来自剑玄大陆,你若杀我,并非明智之举。” 杨浩道:“是又如何?” 拓跋静昙道:“难道你们要撕破约定。” 田瞳忽然嗯了一声,咧嘴一笑。 “真是巧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0章会是死局 拓跋静昙心里顿时一松。 又听田瞳道:“正是因为约定,少一个竞争者当然是好事。” 拓跋静昙猛然一脚踏在地面,顿时一股波动炸裂而开,气浪冲向田瞳二人,借着这股力道,他飞身而起,远遁而去。 “想走?” 田瞳冷喝一声,手中剑脱手而出,剑如流星,刹那而至。 拓跋静昙只觉得身后有万剑袭来,他回身一剑,饮血剑刺向田瞳的剑锋。 两剑相接。 饮血剑顿时破碎。 田瞳的剑势却是不曾有断,剑光一闪,掠过拓跋静昙的喉咙。 田瞳剑指回旋,长剑归鞘。 斩杀天下第一,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去追陈仙朝。” 拓跋静昙从山巅坠落,他没有想过,这一生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他的计划还没有付诸。 他的至尊梦还没有实现。 夕阳缓缓沉入晚霞之中,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不甘啊!” 嘭。 良久。 有两人落身在拓跋静昙的尸体旁边。 “这真是拓跋静昙?” “不知道,拓跋静昙好像没有这么扁。” “不管了,先带回去。少主连那李玄素腐烂的躯体都能炼制成兵,他不过扁了一点,应该影响不大。” --- “陈仙朝,他们追来了。” 孟蚕现在远比陈仙朝紧张的多。 毕竟陈仙朝没有情感知觉,他不知道惊慌和恐惧。 可是孟蚕知道,一旦陈仙朝死了,她也算是彻底魂飞魄散了。 “他们的境界比我高的多,追上我只是时间问题。” “青云境已经可以御空飞行,他们的速度要追上你,的确简单。不过他们能够精准锁定你的方位,应该是在你身上留了什么手段。” 孟蚕叹了口气:“早知道那日我就不该选择和你赌一把,自爆了九成的魂力,搞的现在很多手段我都施展不了。” “后悔无用,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逃命。但我能逃去哪里?红泥岛上并没有能够杀死他们的存在。” “杀死他们的存在?” 孟蚕突然叫道:“谁说没有,我的葬身之地,那口青铜棺椁之中就有斩杀他们的存在。” “你说那柄剑?” “没错!只要你能到那里!我教你唤出那柄剑的方法。” 陈仙朝道:“你觉得我的两条腿跑得赢天上的他们吗?” “难道真是必死之局吗?” 孟蚕忽然沉声道:“陈仙朝,你敢不敢再赌一次?” “赌什么?” “赌你的大帝经真有让你不死的威能。” “我要做什么?” 孟蚕道:“我要教你血遁之法,瞬息万里。” “瞬息万里,足够横跨大半个红泥岛了。” “血遁之法,会在一瞬间燃烧你体内的血气,挪移的距离基于你耗损的血气多寡。此法极其伤及修士的根本,寻常人施展一次损耗的血气想要恢复没有三年五载难以达成。” “但你修炼的大帝经不是寻常功法,他能够让你拥有不死之身。照我来看,你损耗的血气定然也能极快恢复过来。” 陈仙朝道:“其他的不要说,将血遁之法的法诀告诉我。” 孟蚕道:“好!你听着,血遁之法···” “陈仙朝,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田瞳杨浩二人在半空之中锁定了奔行与山野之中的陈仙朝,一声大喝,如同天际炸开的一道怒雷。 “如果你没有完全记住,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用了,我过耳不忘。” 嘭。 嘭。 田瞳杨海二人从天而降,一前一后,堵住了陈仙朝的路。 田瞳看着陈仙朝此刻的胸膛小腹,眼神一亮,道:“那拓跋静昙果然没说谎,你当真是修炼了了不得的功法。” “陈仙朝,你只要交出此功法,我二人可以保证,饶你性命,绝对不向薛古提及你半点讯息。” 陈仙朝左右看向二人,道:“这世间最让人放心的就是葬身荒野之地的死人。我还没有愚蠢到相信你的话,恐怕我只要交出功法,下一刻就是我的身死之际。” 杨浩眼神阴沉,低声道:“你说这话,是如何也不愿交出功法了?” 陈仙朝道:“我可以交出功法,但你二人,我只会告诉其中一人。” 田瞳冷笑道:“想让我们自相残杀?陈仙朝,这样的小把戏没什么意思。既然你不愿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你身后的那位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求生不能。” “对了,差点忘记你有不死之身,可以完整地体验所有残忍的折磨,到时候只怕你会后悔修炼了这功法。” 陈仙朝看向田瞳,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何能够轻易锁定我的行踪?” 田瞳翻手一招,敛气钟悬浮掌心。 “你们红泥岛的人见识浅薄,怎能知道灵宝的威能。这敛气钟收集了你的气息,只要你活着,他就能够为我指引你的方向,你就是躲在地底万丈,也逃不脱它的追踪。” 孟蚕立即说道:“陈仙朝,他说的不错。这敛气钟是一件上品灵宝,唯一的作用就是锁定气息的主人。不过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借助这件灵宝,引他们进我的洞府。”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否真的能够找到我。” 陈仙朝说罢。 周身轰然一震,黑红相间的灵气迸发之际,卷起百丈区域的沙尘。 “障眼法,也敢班门弄斧。” 田瞳双手一拍,劲风吹起,那些沙尘土石瞬间消散。 却看见置身其中的陈仙朝,周身环绕着浓郁的血气,杨浩眉头一皱,认得出此刻陈仙朝施展的功法。 “田瞳,留下他,他要施展血遁之法。” 杨浩话音出口,五指已经抓向陈仙朝,灵压一转,他的掌心只抓住一缕血气。 而陈仙朝却是直接从二人的眼前凭空消失。 “血遁之法?” “这小子怎么会这等逃遁之法?” 杨浩深吸了一口气,道:“这红泥岛上看来生了很多变化,血遁之法是圣光教的不传之法,他若不死,我们玄一剑门怕有灭顶之灾。” 田瞳也知道圣光教的可怕,当即催动敛气钟。 “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躲不掉敛气钟的追查。” 北雁山。 猛兽林。 血遁之法,一旦施展,便会跟随施展修士脑海之中念想的地方挪移。 陈仙朝施展血遁之法时,并不知道孟蚕的洞府确切位置,只有那日被白猿抓在手中的画面,故而现身之际,出现在猛兽林中。 此刻。 陈仙朝的面色苍白,周身的气势虚弱的仿佛一巴掌就能呼死他。 “怎么样?” “大帝经有没有让你血气恢复?”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1章魔剑无道 “没有那么快。” “普陀山距离这里只有两千里,挪移过来并没有耗损我全部血气,还能撑住。” 孟蚕道:“他们御空而来需要半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你前往我的洞府。由此向西三十里,只要到了那里,他们绝对走不出我的洞府。” 再回这崖壁山洞,洞口前的平台上白猿的尸体已经风化,只剩白骨。 陈仙朝一步踏入洞中。 与之前不同,此刻山洞之中充斥阴寒森冷的气息。 他摸着石壁,其上已经结满冰晶。 “是那柄剑。” 孟蚕肯定地道:“当初我找到这柄剑的时候,也是一样。剑冢散发的气息将整个地下秘境冻成了冰雕世界。” “之前有我魂力催动着青铜棺,所以那柄剑的气息不曾泄露。” 陈仙朝走到甬道尽头,一眼便看见覆盖着厚厚冰层的青铜棺椁,甚至连这洞府之中都是寒气森森,成了冰晶世界。 “你现在立即去震碎棺上冰晶,我将唤出那柄剑的方法告诉你。” 陈仙朝走到青铜棺前,掌心凝聚着黑红灵气,豁然一掌拍在棺身之上,叮铃铃冰晶碎落满地。 顿时。 一股寒气交织着令人心头一沉的煞气从青铜棺中冲入陈仙朝的体内。 像是冲入繁华都城的盗匪,对着陈仙朝的武脉丹海肆意抢夺。 象皇镇狱劲当即带头冲锋,成了天降的神将,只瞬间可就将这股阴寒煞气吞噬一空,转化成了精纯灵气注入陈仙朝的丹海之中。 青铜棺中依旧躺着孟蚕的尸骨。 孟蚕叹息一声:“可惜了,原本我也是娇滴滴的美人,如今也是一副骷髅。” 陈仙朝道:“说正事。” 孟蚕轻哼了一声,道:“青铜棺中有三重禁制,依次需要磅礴的灵气、浓郁的精血以及精纯的魂力去破解。灵气和精血需要你来提供,我虽然魂力大损,但要解开禁制不是太难。” “但你要记住,那柄剑出现之后,你一定要守住意识清明,不要受它蛊惑,轻易地去拔剑。在此等候田瞳二人的到来,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获得这柄剑的机会。” 陈仙朝深吸一口气,调动丹海之中的磅礴灵气,缓缓地汇入青铜棺中。 一刹那。 仿佛是置身强劲的漩涡之中,陈仙朝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丹海之中的灵气泉涌一样被青铜棺鲸吞而去。 与此同时。 他也清楚地看见,青铜棺开始浮现跳动的灵华,像是在缓缓张开一张蛛网。 随着蛛网中心的一点青芒破碎。 孟蚕道:“第一重禁制已经破了,接下来需要你的精血,可能是一滴也可能是百滴千滴,这要取决于你的血液是否精纯。” 陈仙朝道:“你等于没说,我如何知晓我的血液是否精纯,它有什么标准可言?” 孟蚕道:“那倒是没有。” 陈仙朝不再废话,咬破指尖,殷红的血液凝聚成珠,缓缓滴落在蛛网中心。 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滴答一声。 那第一重禁制凝聚的蛛网顿时消散,甚至连同青铜棺都跟随着剧烈一震,紧跟着一股浓郁的煞气仿佛汇聚了万年的火山在青铜棺中不断地沸腾。 孟蚕惊愕地道:“你的血让那柄剑生了反应,陈仙朝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仙朝道:“肉体凡胎,我是什么人,应该瞒不过你。” 孟蚕平复心情,还是将这种状况推给了大帝经。 “接下来交给我。” “不过现在禁制还没有解开,那柄剑就已经像是疯了。你赶紧运转大帝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易握剑。” 孟蚕的话音落下,一股陈仙朝还不曾涉猎的力量自意识海中缓缓地蔓延而出,顺着他的身躯释放到青铜棺上。 紫色黑色的光华瞬间在青铜棺上跳跃而起。 煞气更重。 甚至整个洞府都跟随着这股煞气的出现,那些凝结的冰晶,瞬间成了深灰色的石雕。 陈仙朝的眼中。 一柄紫黑色的七尺长剑缓缓自青铜棺中浮空而起。 此剑一出。 剑体之上立即被一层紫黑色的煞气笼罩,如同就九幽之地苏醒的魔神之剑,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不祥之感;甚至在剑格之上隐约还有着一颗紧闭的眼睛,令这柄剑看起来更加诡异。 突然。 那股煞气猛然钻入陈仙朝的身躯之中,他的皮肤立即浮现紫黑色的狰狞条纹,顺着他的经脉贯通了四肢百骸。 “陈仙朝守主本心。” “这柄剑在剑玄大陆被称作魔剑。” “没人知道它的来历,它从问世那日就伴随着血雨腥风,任何握住它的人最终都会被它吞噬全身的血气而亡。” 陈仙朝根本听不见孟蚕的话,此刻他的双瞳也是紫黑,皮肤也是紫黑,似乎他已经变成了那柄魔剑。 脑海中有着声音。 千万遍地回荡。 “世间不公,天也不仁,我既无道,无视天道。” “无道。” “无道。” “无视天道。” 陈仙朝的眼中,是世间的巅峰,是一尊持剑问天的身影,是脚下的尸山血海。 他豁然起身,伸手抓向魔剑。 “陈仙朝,冷静一点。” 嘭。 正此时。 洞外响起爆破声,两柄银剑破空而来,田瞳与杨浩瞬息而至。 田瞳刚要说话,看到陈仙朝正要握住的那柄剑,眼神一凛,他已经感受到那柄剑伤散发的可怕气息,甚至他和杨浩的剑都无法悬浮空中,如同见了君王,悲鸣地掉落在地。 “哈哈哈!” “陈仙朝你不止给我们送来了不死的功法,这柄剑竟让我们二人手中的中品灵剑都要臣服。” “你是福星,我二人真的要谢谢你。” “田瞳,小心点,你看他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田瞳道:“他施展了血遁之法,这副鬼样子自然是被功法反噬的下场。我去取那柄剑,你去杀了陈仙朝。” 杨浩想来谨慎,还想提醒田瞳,对方却已经飞身掠向青铜棺。 杨浩也不犹豫了,掠身冲向陈仙朝,一掌拍下,有狮虎共鸣之声。 “狮虎啸山掌。” 这一掌直奔陈仙朝的胸膛而去,他还要陈仙朝的功法,自然不会真的将陈仙朝镇杀当场。 嘭。 一掌落下。 陈仙朝身躯撞在山壁之上。 也是这一掌。 陈仙朝紫黑的双瞳还有身躯的紫黑条纹连带着杨浩的掌力顿时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象皇镇狱劲。” 轰。 黑红的灵气瞬间爆发,在体内发疯一样席卷着外来的力量,只是转瞬,陈仙朝的气势平稳下来。 “那柄剑叫什么名字?” 孟蚕终于松了口气,道:“我以为你已经被魔剑蛊惑,彻底没了希望。” “那柄剑没人知道叫什么名字,知道它的人都称其为魔剑。” 杨浩冷眼扫来,道:“陈仙朝你已经没有退路,交出功法,免受折磨。” “啊!~~” 田瞳的惨叫忽然响彻,杨浩猛然回首去看,却见手握魔剑的田瞳已经成了一具干瘪的皮囊,身躯血肉凭空消失。 “杨浩,救···救我。” 田瞳说罢,那副皮囊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躯,烂泥一样瘫成了一团。 杨浩怒目瞪着陈仙朝,喝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柄剑到底是什么?” 他掌心之中强横的灵威凝聚,正要一掌打碎陈仙朝的头颅,却见那魔剑猛然爆射出一道紫黑煞气没入他的后心。 他也成了陈仙朝之前的模样,紫黑的双瞳,紫黑的皮肤。 随后转身,五指握住了剑。 肉眼可见。 杨浩的血肉再消失,只瞬间,他也步了田瞳的后尘,成为一团皮囊,身死当场。 “我要这柄剑。” 孟蚕心头一凛。 “你准备好了吗?” “你确定大帝经真的可以镇压魔剑的煞气?” “你确定大帝经可以让你拥有不死之身?” 陈仙朝冷声道:“我不确定,但我要这柄剑。” “红泥岛的天下是井中天,我要活着需要更强的力量。” “如今从剑玄大陆随便来了两人,就将我逼到借助此剑才能活着的地步。” “我不喜欢,我要我的命握在自己手里。” “世间不公,天也不仁,我即无道,无视天道。” 陈仙朝豁然起身,大踏步走到青铜棺前。 凝视着眼前魔剑。 “孟蚕,你记住,从今天开始这柄魔剑,我陈仙朝为其赋名,此剑唤作。” “无道。” 他话音落下,五指横在魔剑无道的剑柄,悍然一握。 血液。 从他的体内飞速的流逝着,顺着他的掌心汇聚于魔剑无道的剑身之中。 与此同时。 这狭小的洞府盛不下龙帝与象皇的法相,却在这洞府之外,山巅之上,已然凝聚着盘曲天颠的龙帝和脚踏群山的象皇。 天地间的灵气洪流一样灌入陈仙朝的体内。 体内八尊皇也在此刻疯狂地为着陈仙朝释放自己的力量,他的血液消失的越快,他的血液再生的就越快。 他的肉身在干枯和饱满之间不断变换。 “你要我的血,我让你喝够。” “不止我的血,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道都将成为注满你剑身的血。” 剑格之上的眼瞳缓缓睁开。 轰。 一刹那整座洞府轰然崩碎,无尽的煞气席卷百里之地,所过之处一切都在煞气之中灰飞烟灭。 冬日照耀在陈仙朝的身上。 这一刻。 他的脏皇腑皇、武皇丹皇、意皇思皇、魂皇魄皇都在升华。 丹海潮生。 还有雷霆咆哮。 陈仙朝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道。 他的道是无道。 他要入先天,就入先天。 剑气。 真正的剑之真气瞬间而生,从魔剑无道的剑刃上辐射四周。 随后,魔剑无道似乎是吸饱了血液,煞气消散,吞吸血气的力量也消散。 陈仙朝握着魔剑无道,凝视着那颗睁开的眼瞳。 陡然,这颗眼瞳飞离剑格,瞬间没入陈仙朝的左眼之中。 挖骨一般地剧痛瞬间袭来。 陈仙朝想要挖掉这颗眼瞳,但他的手指却破不开这颗眼瞳的防御。 豁然。 他身躯一滞,站直了身躯。 低声道:“无道之剑,无天之瞳。” “陈仙朝,你怎么了?” “这柄魔剑你镇压了没有?” 孟蚕很紧张,声音都在颤抖。 她已经把一切都压在了陈仙朝身上。 不止是她日后的借体重生还有她的血海深仇。 陈仙朝轻声道:“我没事,无道已经是我的剑。” 孟蚕闻言,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这就好这就好。” “那颗眼瞳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跑到你身上?” 陈仙朝道:“这世间没有能承载无道的剑鞘,这颗眼瞳就是无道的剑鞘。” 当然。 无天之瞳还有其他的作用,但陈仙朝不会告诉孟蚕。 这是他的底牌。 “没想到这柄剑会在红泥岛上找到主人。” “陈仙朝,你一定要带着这柄剑前往剑玄大陆,只有在那里,你才能真正的成为这天下最强的剑客。” “那是以后得事情,在这里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陈仙朝低头看着田瞳和杨浩的皮囊,弯腰拿起了二人的储物袋。 “这东西如何驱使?” 孟蚕道:“储物袋是修士基本的随身物品,驱使它的方法也很简单,只需灵气注入,心中所想其中之物,便可任意取拿。但这些垃圾比不上我那须弥戒指,反正剑你也拿了,这口棺材也没有用了。” 陈仙朝将孟蚕白骨手指上的银色戒指套在手上,收了田瞳二人的储物袋,随后左眼闪动一抹紫黑光华,魔剑无道消失在陈仙朝的面前。 “我现在要回桃花镇。” 孟蚕才要说话。 就见陈仙朝的身躯上血气弥漫,灵光大放。 “你还有余力释放血遁?” 下一刻,陈仙朝便落身在桃花镇的界碑前。 孟蚕不再去问,她此刻已然明白,不能用寻常的眼光去看待陈仙朝。 神阶功法,即便是大梦洲都难寻一部。 桃花镇前。 顾胜男、王龙虎的坟墓被挖开。 桃花树下,陈靖玄的尸骨横陈黄草之上。 陈仙朝的眼眸怒意闪动。 孟蚕道:“还好你没有情感知觉,不然你的怒火恐怕要烧了整个红泥岛。” 陈仙朝没去理会孟蚕,将红木棺椁召出,重新把顾胜男和王龙虎安葬,再清理了棺中,安葬了陈靖玄。 他很安静,好像真的没有怒火,没有情感。 陈仙朝为陈靖玄立碑,重重地叩头。 目光落在李玄素的坟墓上,豁然他的瞳孔大放。 一掌震开了李玄素的坟,那里面除了空荡的棺木,李玄素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2章袁长老 陈仙朝的双手因愤怒而颤抖。 但孟蚕却感受不到他的愤怒,平静地道:“她的尸体明明是你亲手埋葬的,怎么会没有了?” 陈仙朝问:“敛气钟能不能找到是谁动了这座坟?” 孟蚕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陈仙朝那么快想到利用敛气钟。 “这副棺材安葬过李玄素,如果有人开棺,就会留下那人的气,敛气钟可以追踪到他。” 陈仙朝当即召出敛气钟。 “怎么用?” 孟蚕道:“一般灵宝都是有自己的主人,主人身死,灵宝就成了无主之物,你只需滴血即可成为敛气钟的新主人。” 陈仙朝当即滴下一滴血液落在敛气钟上。 “为何没有反应?” 孟蚕道:“那就说明这件灵宝的主人不是田瞳,另有其人。以你的境界,恐怕不好强行磨掉其上的血契。” 孟蚕还要告知陈仙朝如何炼化灵宝,却是突然惊愕地道:“你做了什么?你先天境界怎么可能抹除掉青云境的血契?” 陈仙朝冷声道:“别人不可以,不代表我不可以。” 敛气钟被抹掉印记的这一刻。 远在放逐山的洪崖,眸光豁然一沉。 他取出传讯石,却迟迟等不到田瞳和杨浩的回应。 “我不管你是谁,拿走我洪崖的东西,会是你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洪崖再次翻手时,掌心中又出现一颗定位石,其上有着田瞳和杨浩的定位。 随后,洪崖掠身出了海湾,踏足云上,飞掠而去。 陈仙朝催动敛气钟,立即将李玄素坟冢棺材上的气息收入钟内。 “敛气钟能够自动分辨任务气息,以不同的颜色区别目标,同时钟身之上会依次锁定气息的主人行踪。” 陈仙朝看着钟身之上的五道气息的指引方向,其中一道是代表自己,另外两道都在大郦,按照田瞳的说法,他们是来为薛青报仇,陈仙朝猜测,其上两道很可能是徐长玄和顾妙哉。 至于最后两道,则是刚才敛气钟收入的气息,此刻还在移动,从大郦王朝向西南方行进,那个方向是大武王朝。 一刻钟后。 洪崖现身桃花镇,此刻这里已经不见任何人。 洪崖再度拿出定位石,望向西南方。 他走。 他追。 “你躲不掉的。” 顾妙哉持剑入皇城。 天下会没能阻挡住顾妙哉的剑。 天下人猜测的天下第一也没有出现阻挡顾妙哉的剑。 却是一个从未出现在天下人眼中的李天命阻挡了顾妙哉的剑。 随着两人一战,两败俱伤之后,顾妙哉消失在大郦皇城。 这两日不止皇城,各个城池州府都已经张贴了悬赏顾妙哉的榜文。甚至知道顾妙哉受伤之后,原本假模假样的天下会诸多江湖人,真正地来了气势,以诛杀逆贼的名义,大肆地游荡在大郦王朝各个州府郡县。 这是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 与此同时。 大郦庙堂传来边关急报。 拓跋苍穹放下手中的情报文书,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大元王朝和大武王朝会同时发兵,向大郦边关发起突袭。 “陛下,还是暂时撤军南朝,抵御两朝联军为重。” “陛下,微臣建议,分兵突袭才可解我大郦困局。南朝甲士不过四十万,依据天堑才能与我军周旋。既然大元与大武此刻突袭我大郦边关,不如趁此时机,兵分两路直接杀入大元与大武王朝,是继续来犯还是回朝救主,他们懂的取舍。” 拓跋苍穹似乎对于两朝联军的来犯并不在意,道:“宁爱卿既然有此谋略,朕命你为三军统帅,朝中文武,你可随意调配。” “微臣领旨。” “还请陛下降下旨意,微臣可全权指挥大郦三甲。” “如你所愿。” 夜幕来临。 负手望月的拓跋苍穹轻声道:“拓跋静昙死的不是时候,有他在,天下会不会如此散乱。金城文既然无视了我的意思,选择与叶天阔联手,看来他背后的霸体宗因为金毛玲的事,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拓跋静昙身后,李天命受了顾妙哉一剑,此刻的气息还有虚弱。 “陛下,拓跋静昙死在玄一剑门的手中,他们已经撕破了盟约。不如直接透露九龙秘境的位置,让四宗的人争抢起来,我们只需坐收渔利,只要取到了九龙藏元图,那九龙连江阵再也不是封印老祖的绝命禁制。” 拓跋苍穹回首看着李天命。 “看来你是被顾妙哉的剑吓破了胆。” “我叫你一声老师,你要对得起这个称呼。” “如果你不能站在我的身前,你对我而言还有什么用?” 李天命冷汗浮现。 从来都是如此。 没有人看的穿拓跋苍穹。 即便是同父同母的拓跋静昙,也看不穿拓跋苍穹。 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我拓跋氏族来到红泥岛一百多年,为什么统一北疆十二部落建立大郦王朝,别人不知道,你李天命应该知道。” “先祖要冲破封印,需要这红泥岛上的万万人的血作为钥匙。” “现在,从九龙江到北疆海口的运河已经逐渐连合。” “一旦四宗的强者现在出现,以我们现在的修为要如何拿到九龙藏元图,去求取跪吗?” 李天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主人,是属下糊涂。” “陈仙朝,已经是不可捉摸的棋子。他能从玄一剑门的人手中活下来,或许可以帮我做很多事情。告诉李落,去接近陈仙朝。” 李天命问道:“主人,万一李落暴露在四宗眼中,他们会不会有所猜疑?” 拓跋苍穹道:“猜疑什么?李落本就是散修,他出现在这里,那些家伙才不会做的那么明显。” --- 大元王朝。 这里是红泥岛的极东之地,临海之畔。 一艘九层阁楼的巨大钢铁宝船停靠在海岸港口。 大元皇帝金城文早就等候在此,见宝船上有人现身,当即跪拜:“属下恭迎袁长老驾临红泥岛。” 宝船之上,有十七人。 落身港口之上,为首之人冷傲地神情,瞥了金城文一眼。 “九龙秘境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金城文连忙回道:“回禀袁长老,之前九龙秘境一直是金毛玲负责的,很多事情她并没有对我说。” 金城文的声音越说越低。 “知道大元王朝为什么存在吗?” 金城文顿时汗如雨下,恭敬回道:“是是为了霸体宗在红泥岛调查九龙秘境。” “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 “是不是皇帝做久了,已经忘了你为什么能够做皇帝?” 袁长老一掌落下,金城文当场成为一团血雾。 “谁能告诉我,金毛玲如何死的?” “回禀袁长老,金使者是死在陈仙朝的手中。” 袁长老看向这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金城武。” “我杀的人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兄长。” “你不恨我杀你兄长?” “他没有完成宗门的任务死有余辜。”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元王朝新的皇帝。” 金城武心中大喜,当即叩头,道:“属下,定不负长老之恩。” “告诉我,这个陈仙朝现在在哪里?”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3章秽土诀 关于陈仙朝的行踪。 金城武一直了如指掌。 金毛玲一死,他很清楚,一旦霸体宗的人获悉,一定会赶至红泥岛。 而醉心皇权的金城文,免不了一死。 此刻,他如愿以偿成为大元的皇帝,只要抱住霸体宗这个大腿,整个庙堂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回禀袁长老,陈仙朝一日前出现在桃花镇,现在正往大武王朝而去。另外,根据我们在放逐山的安插的暗哨回报,玄一剑门的人也已经到了红泥岛。” “属下认为,玄一剑门的人举着为薛青报仇的名义来此,应该是已经获悉了九龙秘境的线索。” 袁长老居高临下,冷声道:“我问你什么,你只需要回答什么,老夫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金城武立即冷汗浸透了衣衫,跪拜着道:“是属下多嘴,请袁长老恕罪。” “聂英,李虎,你二人去大武王朝,把陈仙朝给我带回来。” “弟子遵命。” --- “朱彰死在普陀山上,你打算如何处置那支靖王军?” 虚空之上,徐长玄踏云而行。 老者的话,让徐长玄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我已经跟他说过,等顾妙哉入了大郦皇城之后,就给他兵发皇城的机会。可他的野心并不想听命于我,企图借着陈仙朝这张虎皮另扯大旗,如今他死,靖王军恐怕要生内乱。” “如此也罢,我本以为突破青云境就是这红泥岛最强,见过陈仙朝的大帝剑法,再杀了拓跋静昙和拓跋苍穹。” “可现在,我把红泥岛这个地方看的太简单了。大元王朝背后的霸体宗、放逐山背后的玄一剑门,甚至是那李天命也有青云境的境界,大郦的背后也有靠山。” “这座岛上一定有着什么秘密,不然先生口中的弹丸之地,必然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老者道:“你还要留在这里?一个芝麻大的地方,能有什么秘密?你要是想要上古传承,远古秘境,只要到了剑玄大陆,老夫随便可以给你找寻几处。” 徐长玄道:“我也并非一定要留在这里,现在我就去找陈仙朝,杀了他之后,再做打算。” 此刻。 他已经从钦天监中获悉陈仙朝的行踪轨迹,也向大武王朝而去。 这晴空之上。 徐长玄的眼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二人百丈相望。 老者提醒道。 “徐小子,即便我现在借给你力量,此人也不是你能战胜的,他已是青云境大圆满的境界,现在别去招惹。” 洪崖正追踪着陈仙朝,看着眼前的徐长玄,竟然看不穿对方的境界。 洪崖并未打算在此停留。 错身而过。 又行了三十里。 洪崖忽然停了下来,道:“阁下也要往此方向?” 徐长玄道:“难道不能与阁下同向而行?” 洪崖道:“同向而行并非不可,洪某只是突然好奇,这红泥岛上不该有阁下如此境界之人,敢问阁下出自大梦洲何门何派?” “先生,大梦洲是剑玄大陆何处地方?” 老者道:“剑玄大陆分作九洲十八太上天,大梦洲是临近乱星海距离红泥岛最近的陆地。他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若非我以魂力遮掩你的气息,估计现在已经对你出手。” “剑玄大陆的人修士难道都是土匪不成,他对我怀疑就要出手?” 老者道:“修行之路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与天道抢时间,与通道抢资源。你可以御空而行,就必然是已经到了身有灵宝的境界,他抢你都是自然。此刻,你切不能弱了气势。” 徐长玄看向洪崖,道:“你问的太多了。” 洪崖眉头微蹙,他没有把握。 “阁下说的是,是洪某多言了,既然同路,也是缘分。在下洪崖,敢问阁下名讳?” “赫连暝玄。” 洪崖闻听,面容上忽然挂起了笑意。 “徐长玄,原来是你。” 徐长玄很意外,他的本名除了死去的穆青鸿,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你不用意外,红泥岛从前的六大王朝的皇室之人,放逐山都有记载。我身为放逐山的执掌使者,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 “我只是意外,这红泥岛出了一个顾妙哉,竟然还能再出一个徐长玄。红泥岛的资源和功法造就不出青云境,你既然突破青云境,又有遮掩气息的灵宝,看来薛青的死跟你逃不掉关系。” 杀意。 已经笼罩在徐长玄的身上。 --- “陈仙朝,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侯景看着被陈仙朝挑在剑上的同伴,所有的胆量都在一瞬间被吓破,他再不老实,只有死路一条。 “李玄素的尸身在哪里?” 侯景连忙道:“在大武皇宫之中。” “为什么盗她的尸身?” 侯景道:“是少主,因为你在南朝的变化,已经超出了少主的预料,他需要一个制衡你的武器。” “你的少主是谁?” 侯景道:“是大武现在的宣德皇帝叶天阔。” 陈仙朝目光瞥了一眼已经扁了的拓跋静昙,问:“为什么要带走拓跋静昙的尸体?” “带他走是意外,我们没有想到拓跋静昙会死。少主修炼的秽土诀可以将死去之人的尸体炼制成行尸兵器,除却没有心跳呼吸和意识职务,拥有生前全盛的战力。” “李玄素已经被少主炼制成功,我二人原本只是想再去桃花镇看看,把那空花和尚和王龙虎的尸体偷走。半路上听说你去了普陀山,我们才临时改变了想法,没想到捡到了拓跋静昙的尸体。” 侯景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陈仙朝。 “仙朝爷爷,小的知道全都说了,能不能放了小的一命?” “我没说过你可以活。” 杀了侯景,陈仙朝看着敛气钟上消失的两道气息,目光落在其中一道,他回首望着远方。 “陈仙朝,你真的要去大武皇宫?” “叶天阔做了该死的事情。” 孟蚕道:“你可知道秽土诀出自哪里?” “不知道,但这不影响我要杀他。” 孟蚕道:“秽土诀是大梦洲尸鬼神宗的内宗功法,能够施展秽土诀的修士,境界至少也要满足青云境后期,现在的你恐怕不是叶天阔的对手。” “不是对手,我也要去。” “我已经对不起丫头,她现在死了,却不能入土为安,我做不到。” 孟蚕道:“就算你要去,至少也等到修为再强大些,你现在去除了找死还能做什么?” 陈仙朝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死你也活不了。” “的确,我害怕。” “可我也真的不想你死的没有价值,你已经走到这一步,有大帝经和无道剑,未来你有很多时间去报仇,就不能等一等?” “等不了。” “一刻也等不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4章无道的反馈 两日时间。 新任大郦三军统帅宁龙完美发挥了大郦三甲的强横。 九龙江畔,大郦百万甲士兵分三路,左路三十万疾行向大武王朝边境进发,右路三十万向大元王朝边关压境,中路四十万与丁凤继续交战朝天关前。 卧龙甲八千如同狂奔在旷野上的野牛,越过南朝与大武的边界之后,奉宁龙之命,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只半日时间,卧龙甲推城三座,杀人二十万。 伏龙甲一万同样如此,从朝天关离开一路东行,所过之地犹如蝗虫过境,只一日时间疾行八百里,夜渡九龙江挺入大元王朝天水关。 仿佛只是一瞬间。 四朝大战开始了。 红泥岛从来没有这么动乱过,王朝之间在大战,苦的是百姓。 但这江湖也跟着乱。 趁火打劫,烧杀抢掠,这样的事情开始在许多城池郡县之中发生。 朱彰失踪,靖王军一致认为他已经死在普陀山,也如拓跋苍穹之言,靖王军内乱爆发,开始在各地自立为王,举起起义旗帜。 在大武大元两朝同时犯境的情况下,大郦王朝的内部也是战火频起。 陈仙朝已经进了大武王朝,距离皇城只有三百里。 因为卧龙甲的突袭,很多逃命的百姓都在向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死亡、混乱随处可见。 “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与你设想的背道而驰,大郦王朝的皇帝若真的是个好皇帝,怎么会一手促成四朝大战?” 陈仙朝道:“他要一统六朝,建立一个皇朝,统一语言和文字,这没有错。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皇朝建立,死人是无法避免的。” 孟蚕道:“可你只有一个人,原本那支靖王军你还可以想想,现在那朱彰也死了,靖王军在各地自立为王,招募民兵。依我来看,拓跋苍穹统一不了六朝,大郦就要分崩离析了。” “卧龙甲已经进了大武,这支八千望气境的铁甲可以杀到大武皇城。伏龙甲也进了大元,一万关山极致的铁甲,抵得过十万大元甲士,这一战若结束,这天下剩下的只会是大郦和南朝。” 孟蚕不屑地道:“就算真如你预料,可惜你我也看不见,就要死在大武皇宫了。” 三百里的路程,对于如今的陈仙朝而言,不算太远,即便不骑马,他的速度也能日行八百里。 等到黄昏日暮之际,陈仙朝已经入了大武皇城。 他的面前是手持枪戟的大武皇城守卫,他还是一如既往,走到哪里,就杀出一条血路。 陈仙朝这张脸,四朝通缉。 “少主,陈仙朝已经进了咸丰城。” “啧啧。” “陈仙朝不去大郦皇宫,跑来我的地盘,他想干什么?” 南宫星辰道:“陛下,微臣这便去解决他。” 叶天阔道:“先让他杀过的那些人对付他,朕还要看看,秽土诀的威能如何。区区一个陈仙朝,还不值得我们暴露身份。” 魔剑无道的可怕远超陈仙朝的想象,他的剑气之中煞气为主,一剑挥出,那一道道煞气进入人体之后,只是呼吸之间,那些人就被煞气吞噬了全身血液,成为一具具干尸。 十里皇城,街道上铺满了皇城守卫的尸体。 陈仙朝站在皇宫前,这里早有十人等候他的到来。 “陈仙朝,他们都是死人。” 陈仙朝也能感知到萦绕在面前十人身上的死气。 这些人陈仙朝也不陌生,正是在悲悯山下被陈仙朝剑斩的窦阴山谢王刘十人。 “正好用他们试剑。” 冷静寒一剑刺来,有音爆之声,陈仙朝眉头微挑。 “秽土诀还能将死人的境界提升?” 孟蚕解释道:“这是基于施术者自身的境界,炼制圆满的死尸甚至可以完全承袭施术者的境界。” 陈仙朝的眼中,十人的境界一览无遗,此刻都是青云境初期的境界。 “不过你放心,这是人生前没有领悟自己的道域,即便是提升了境界,也施展不出道域的威能。” 冷静寒的剑落在无道剑锋之上,瞬间崩碎,陈仙朝剑身一转,紫黑的剑光一闪而过,那浓郁的煞气瞬间没入冷静寒的尸身之中,只听得一声闷响,冷静寒的尸身顿时爆破成遍地碎肉,连半点血液都没有。 令陈仙朝意外的是,无道剑杀死冷静寒的同时,带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无道。 竟可以掠夺武人的修为反馈给他。 青云境初期的修为入体,瞬间就被象皇镇狱劲转化为精纯的灵气注入丹海之中,他的境界从先天初期瞬入先天中期。 剑气化意。 陈仙朝挥动无道剑,剑光有了形态,可以是兽,可以是兵,可以是所见一切。 也在这时,谢王刘窦阴山九人同时冲向陈仙朝,这些人虽然境界提升,武力惊人,但终归是没有活人思想,在此刻陈仙朝的眼中,他们就是一个个为他提升修为的大补之物。 叶天阔看着面前不断破碎的泥土小人,面容上的戏谑也是渐渐褪去。 “有些低估了陈仙朝。” “我想我应该知道陈仙朝来找我的目的,想必侯景二人已经死在陈仙朝的手中了。” 南宫星辰道:“如此,更不能留他活着。” “没错,陈仙朝肯定要死,不过他修炼的功法能够让他这么短的试剑拥有斩杀青云境的实力,我有兴趣。” 南宫星辰道:“微臣将他擒来,交给陛下。” 叶天阔摆弄着面前两只女性小泥人,道:“记着出手轻点,被把他杀了。” “微臣领旨。” 九名青云境初期的修为进入陈仙朝的身躯之中,成了推着陈仙朝走上山巅的推手,先天后期,一步达成。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强横无比。 孟蚕不解地问:“陈仙朝,你做了什么?这么多的时间,你接连突破?” 即便只是先天境界,对于普通人而言也需要日积月累的修炼,孟蚕真的搞不懂,到底大帝经真正的功法威能是什么。 “厚积薄发而已,没什么值得惊讶。” 陈仙朝话音落下,目光望向一侧,突然现身的一人,给了他极为沉重的压迫感。 “青云境中期。” 陈仙朝不得不谨慎起来。 对方是一个活人,是能够施展道域的强横武人。 “陈仙朝,大武王朝与你无冤无仇,你夜袭我大武皇城,未免太不把大武王朝放在眼中。” 陈仙朝只问:“你是谁?” “南宫星辰。” 陈仙朝目光一闪,道:“南宫月泽是你什么人?” “胞弟。” 陈仙朝道:“所以你要杀我?” 南宫星辰道:“我不杀你,陛下说要抓活的陈仙朝。所以我来,你放心,你杀我弟弟,我不恨你。但我会打断你的腿,还有你握剑的手。”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5章丫头,我来接你了 南宫星辰噙着笑意,脸上的褶皱让他笑起来时,如同一株暗黄的菊花。 只是他话音才落,陈仙朝的剑已经栖近他的身前,速度之快,即便是他也不免心头一惊,脚下连点地面,飞掠后退,堪堪躲过陈仙朝的一剑偷袭。 他手掌一翻,一柄五尺长刀握在手中,刀身银光闪烁,始一出现,就泛起浑厚的刀意。 “陈仙朝,你以为我是南宫月泽那个废物?” “我隐忍在红泥岛上十几年,我的刀早就想要饮血,今日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修士是什么样的。” 呼。 南宫星辰长刀挥舞,罡风呼啸。 这一刻他的气势扶摇直上,看待陈仙朝,如看蝼蚁。 “不管你在这红泥岛创下多少传说,在我眼中你也是和拓跋静昙一样,不堪一击的废物。井底之蛙,又怎能知道天之广阔。” 无道之上,紫黑色的剑气化作三柄黑色巨剑,瞬间刺向南宫星辰,陈仙朝持剑紧随其后。 南宫星辰冷笑一声,长刀劈出。 刀影顿时化作一道十丈巨刃,刀锋落下,三柄黑色巨剑顿时被劈成灵光粉碎;紧随而至的陈仙朝看着头顶落下的巨刃,手中无道剑挥舞而出,剑光长龙,煞气冲天。 嘭。 那巨刃顿时溃散。 南宫星辰微微一愣。 陈仙朝的剑又到了面前,他提刀来挡,刀剑交错。 南宫星辰退身三步,看着刀锋之上出现的缺口,心疼的面露寒霜。 “你手中的是什么剑?” “竟然能够损我灵宝?” 陈仙朝不去理会,杀人就杀人,没必要浪费口舌。 但也是这一次对碰,陈仙朝很清楚,要杀南宫星辰必须要快,要出其不意。不然,一旦对方施展道域,他很难杀人。 无道剑鸣冲天而起,煞气环绕,紫黑色的气息翻卷如黑龙。 “大帝剑法:第四剑。” “我剑斩尽天上仙。” 无道剑涨大百丈,紫黑色的剑身随着夜幕一同落下。 南宫星辰只觉得心头一凉,不敢小觑陈仙朝这一剑,手中刀灵光大盛,缓缓间如同水流在其手中舞动,这刀似乎变成了水蛇。 “流水刀域:断界流云。” 自他周身五十丈都被笼罩,陈仙朝只觉得头顶豁然压下百倍的重力,但他这一剑已经落下,轰鸣声起。 “哈哈哈!” “陈仙朝,是不是感觉很无力?” “在我刀域之中,我是无敌。而你却要承受百倍压制,此刻你连手中剑都无法抬起了吧?” 陈仙朝已经感受到断界流云的压制之力作用在自己的身上,的确如南宫星辰所言,他不止抬不起无道,甚至连丹海之中的灵气都无法随意调动。 南宫星辰缓缓走到陈仙朝的面前,微微摇头,叹息道:“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以你的实力,在这红泥岛就是无敌天下的存在。只可惜,这红泥岛不平静,如你们都将成为灵魂献祭的祭品。” 南宫星辰缓缓提起手中刀。 “我说过会砍断你的双腿,斩掉你握剑的手。” 陈仙朝看着南宫星辰,轻声道:“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南宫星辰眉头一蹙,正要落刀。 却听。 “无天之瞳:破域。” 嗡。 这一声嗡鸣响彻,南宫星辰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因为陈仙朝的剑斩断了他的手,那些紫黑的气息涌入他的身躯。 血液像是被鲸吞。 “不可能。” “我的刀域怎会无效?” 南宫星辰捂着断臂处,痛苦地咆哮。 但下一刻。 他的神色再次一变。 “这是什么力量,陈仙朝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仙朝缓缓走到南宫星辰的面前,冷声道:“你死,是因为你的话太多了,你本有杀我的机会。” “啊啊啊···我我恨啊!” 转眼之间,南宫星辰成了一具干尸。 青云境中期的修为入体,广袤的丹海顿时汹涌起来。 “又要突破了吗?” 孟蚕甚至有些无语起来,似乎从进入到陈仙朝的意识海之后,她的惊讶三两日就要更新一次。 陈仙朝眉头微微跳了一下,道:“没有突破,但龙帝和象皇的力量增强了。” “青云境中期都不能让你突破,这神经龙和脑残象也太能吞了吧?” “陈仙朝,我开始怀疑,你这么喂它们,早晚这两个东西会生出自己的意识。” 陈仙朝道:“如果真是那样,我有很多疑惑需要它们解答。” 南宫星辰死去,陈仙朝没有放过他的储物袋,甚至那柄刀也没收入囊中。 “打扫战场,这是发家致富的开始。” 孟蚕打趣道,到了现在,她突然觉得陈仙朝或许不会死在大武皇宫之中了。 皇宫的第一道门在陈仙朝的剑光之中破碎,围上来的皇城守卫,只在虚张声势,他们有着自己的职责,可是命只有一条。 皇宫深处。 “少主,南宫星辰死了。” 叶天阔的眉头终于蹙起。 “带我的令牌去西城让叶希禾来见我。” 叶天阔看着身前的两名女子,食指划过一女的面容。 “你们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想必陈仙朝应该对你出不了剑。” 两道暗黄色的灵光涌入二女的眉心之中,同时张开的眼睛中却是没有意思神采。 “带陈仙朝来见我。” 陈仙朝前进一步,皇城守卫就后退一步。 守卫统领张磊握剑的右手颤抖不已,南宫星辰的强大在他眼中就是陆地神仙的存在,可就是这样强横的人物,也死在了陈仙朝的手中。 “陈仙朝,我们只是当差的,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陈仙朝道:“不想被我为难,就离开这里。” “如果放你进去,大武王朝没有我们可以立足的地方。” “那我只能杀了你们。” 无道剑缓缓抬起,陈仙朝快要落剑的时候,耳畔突然生起劲风,他侧身躲避,正看见金毛玲的一条长腿扫过眼前。 “青云境中期。” “陈仙朝,这女人似乎被炼制的很完美,只看表面与活人无异,而且她的境界应该完全承袭了叶天阔的境界。” 陈仙朝冷声道:“没有道域,她一样要死。” 剑光突然而至。 铛。 陈仙朝手中剑正要反击,看着持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愣在了原地。 “仙朝哥,我等你回来。” 李玄素的声音突然在陈仙朝的脑海里回荡。 只是他还没有回神过来,李玄素的剑再一次刺出,这一剑直接贯穿了陈仙朝的胸膛。 陈仙朝轻声道:“丫头,我来接你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6章皇城之巅 徐长玄的面色苍白无血,他的身上更是有着狰狞的剑伤。 此刻。 他躲在大武王朝的皇城之中,收敛着周身的气息。 “这笔账,我徐长玄记下了。” 老者笑道:“修行之路,本就无情。此次你能从洪崖的手中活下命来,对你只有好处。你会败,也是正常。他的剑是灵宝,他的功法品阶也高。而你境界不如他,什么都不如他,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徐长玄道:“我并非大度之人,这一次洪崖欺我,我如果讨不回来,死也不甘。” 老者道:“如此的话,老夫给你推荐的那部功法有没有兴趣修炼,我保证不出一年时间,洪崖不会是你的对手。” 徐长玄深吸了一口气,道:“还请先生费心。” 嘭。 突然这寂夜的咸丰城中响彻起爆炸之声。 “徐长玄,我洪崖要杀的人,没有人可以躲得掉。” 凌空而立的洪崖,手中长剑每一次落下,脚下的皇城就会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沟壑,那些建筑像是被火药点燃,不断地在午夜之中爆炸坍塌。 似乎对于洪崖而言,这城中的人命不是人命,他想杀便杀。 “叶王,陛下口谕,传你入宫。” 叶希禾正蹲在门前逗耍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没有去看传话之人,只道:“等我解决南城的问题,再去见他。” 叶希禾说罢,也不管那人为难的模样,手掌一招,一旁古树忽然裂开,飞出一柄青色的剑。 随后,便怀抱小猫持剑踏空而去。 “徐长玄,你真要这些无辜的人为你送命?”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咸丰城南城区域已经成为半片废墟,废墟之中有哀嚎声有哭声有幼儿啼鸣声。 洪崖又要挥剑,目光突然望向一侧。 一名青衣剑客,怀抱一只小猫。 洪崖轻笑一声。 “你很会躲啊。” “洪崖你要给我个理由。” “叶希禾,我洪崖做事需要给你什么理由?” 叶希禾抚摸着小猫,轻声道:“我很喜欢这种宁静的生活,大武皇城有我很多朋友,你的脚下可能埋葬了他们。” 洪崖道:“那可真是有些可惜了,他们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你这份人畜无害的脸庞下面藏着一张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面孔。” 叶希禾道:“我已经多年不曾杀人了,今夜或许可以杀你,让我想起杀人时的乐趣。” 他说完这话,手中的小猫忽然尖叫一声,扑向了洪崖。 剑气一瞬,小猫成了漫天的血雾。 叶希禾流下两道眼泪。 “我很伤心。” 洪崖轻哼一声:“尸鬼神宗的人果然都是脑子不正常的人,叶希禾你若真阻我,我真的会斩了你。” 剑意突然而至。 洪崖面色一沉,飞身躲避。 “叶希禾,你我两宗真要撕破脸面?” 叶希禾道:“既然都为九龙秘境而来,迟早都要刀剑相向。” 洪崖道:“你说的对,在这里无人约束。” 同为青云境大圆满。 两人始一碰撞,就如同两道龙卷狂风,在这皇城之中卷起惊涛骇浪。 剑光碰撞间,楼阁坍塌,大地龟裂。 徐长玄现身暗处,远望着皇城之上的两道身影。 “先生可知道,放在那个叶希禾所说的九龙秘境是什么?” 老者道:“我肉身陨灭的太久了,而且这红泥岛原本只是一个不曾开化的偏远之地,什么九龙秘境,听都没听过。你也不用好奇,只能吸引些不入流的小宗门,这九龙秘境想来也没什么好的传承。” 话是这么说,但徐长玄已经记在心里。 “现在洪崖被人拖住,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离开他的追杀。” 徐长玄道:“两虎相争胜负难定,我何尝不能坐收渔利。” “你在玩火哦!” 徐长玄眼神阴沉,道:“是洪崖在玩火。” 李玄素的剑还在陈仙朝的胸膛插着,远处生起的战斗余波已经波及到皇宫之中。 他不会对李玄素出剑,但对金毛玲却是冷血无情。 出身霸体宗的金毛玲,一身轰雷劲随着境界的提升,身缠雷光,肉身可以当做刀剑,以体入道,领悟道域,其威能之强,乃修士之中最难缠,体域一开,其肉身增幅至少十倍。 只可惜此刻的金毛玲已经死了,在无道剑下,她的肉身再强,也逃不掉肉身破碎的下场。 再掠修为,陈仙朝依旧没有踏足青云境。 但这一次,却是让他发现端倪。 金毛玲的修为进入体内之后,直接涌入五脏之中,心肝脾肺肾在这一刻功能强大的可怕。 尤其是肾。 “我明白了,我要步入青云,不止需要升华龙帝和象皇,还要将体内八尊皇逐个强化一遍。” 李玄素的攻击又来,陈仙朝直接拔出插在胸膛的剑,扔到一边。 “孟蚕,我要如何才能制止丫头?” “杀了施术者。” “丫头会怎么样?” “施术者一死,李玄素就成了无主的肉傀儡。到时候,你炼化一下,你就是她的主人。” 嗖。 一道剑光突然而至,直奔李玄素的身躯。 陈仙朝闪身挡在李玄素的身前,剑光瞬间在他的后背撕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李玄素紧跟着拍出一掌,直接落在陈仙朝刚才被刺穿的伤口上,前后夹击,即便陈仙朝肉身强横,也不由得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陈仙朝暗自庆幸,脏皇刚刚经历升华,不然李玄素这一掌直接拍碎了他的心脏。 他去追寻剑光的主人,就看见两道光影从头顶飞掠而过,剑气交错之间,连皇宫都不能幸免,一时间哀嚎四起,乱做了一团。 叶天阔看着破碎的小泥人,拿起代表着李玄素的泥人,望向窗外的混乱。 “叶云,你说是把洪崖做成肉傀儡好还是叶希禾?” “少主,属下觉得应是洪崖。” 叶天阔摇头道:“你啊,还是不懂本少主的心呐!” 大武皇宫,皇城之巅。 叶希禾在左,洪崖在右,脚踏金銮大殿。 “叶希禾,你杀不了我,我也承认杀不了你。你我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我来大武王朝是要找一个人,现在他已经出现,我希望你不要继续阻碍我。” 叶希禾的目光鹰隼一样落在远处的大殿广场上。 “他是谁?能够让你亲自来追?” 洪崖道:“他杀了田瞳和杨浩,拿走了我的敛气钟。” “先天后期?” 洪崖道:“他只能是隐藏了境界。” 叶希禾道:“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若杀不了他,我继续杀你。” 洪崖笑道:“一刻钟?是你高看了他还是低估了我?” “我杀他,翻手之间。”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7章陈仙朝你不能杀 “洪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此人可不好杀。” 洪崖看向落在叶希禾身旁的男子,道:“叶天阔,你认识此人?” 叶天阔道:“不止我认识,想必如今红泥岛很少有不认识他的。哦哦哦!倒是忘了,洪师兄不是这小地方的人,不认识也是正常。” 洪崖道:“我最是讨厌你说废话的样子。” 叶天阔笑道:“洪师兄莫要动怒,此人唤作陈仙朝,三个月前还是这红泥岛上无名无份的普通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了斩杀南宫星辰的修为。” 洪崖轻笑几声,道:“三个月,你以为他是大能转世吗?” “洪师兄不信我,你可以问问叶希禾,他是不会说谎的。” 叶希禾道:“他说的没错。我没有见过陈仙朝,但他的名字这段时间听了很多。” “洪师兄还觉得杀他是翻手之间吗?” 洪崖道:“他拿了我的东西,就必须要死。” 叶天阔拱手相送。 “我二人在此等候洪师兄凯旋。” “为了不妨碍洪师兄,我还是先将我的傀儡召回来。” 陈仙朝还想着如何先摆脱李玄素去杀叶天阔,此刻身前正要攻击自己的李玄素却是停了动作,忽然掠向远处的大殿屋脊之上。 他要去追。 却见一名蓝衣男子落身面前。 “是你杀了田瞳和杨浩?” 来人没有废话。 陈仙朝看着来人,无天之瞳可以洞悉对方的境界。 青云境大圆满,只是站在面前就让陈仙朝感受到天塌一样的压迫感。 “陈仙朝,找机会逃命,这家伙绝对不是现在的你能战胜的。” 陈仙朝望着冷月下的三道身影,目光停在李玄素身旁的青年身上,杀意迸发。 似乎孟蚕的话,他没有听见。 随后。 陈仙朝目光收回,凝视洪崖,道:“你如何找到我的?” “田瞳二人的储物袋在你身上,他们都带着定位石,我要找你,并非难事。” “你要为他们报仇?” “他们死,我不在乎。只是,你拿了我的敛气钟。” “我可以还你,我要杀叶天阔。” 洪崖笑了。 “你想拿便拿,想还便还,我洪崖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吗?” 陈仙朝轻声问道:“如此,你想杀我?” 洪崖更正道:“并非是想,而是杀你。” 感受到陈仙朝体内丹海的变化,孟蚕叹息一声:无知者无惧!他不害怕,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察觉到陈仙朝先天后期的气息,洪崖微微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问题。 但下一刻。 一道紫黑的剑芒已经破开了罡风落在他的眼前,速度之快,饶是洪崖也是惊骇。 手中剑电光一闪,挑去陈仙朝的剑势,又见陈仙朝手中的紫黑长剑直指自己的咽喉;洪崖轻哼一声,周身顿时炸起一团浑厚的灵气波动,好似原地炸开的火药,那股波动吹拂的陈仙朝乱了剑势,连身躯都在倒退。 “区区先天也敢装神弄鬼,我要看看你是如何杀的南宫星辰。” 洪崖剑光随身而动,话音落下,也是剑意掠向陈仙朝的时刻,叮叮叮,呼吸之间陈仙朝已经迎来洪崖十几剑。 咔嚓。 洪崖震惊,惊的是他的灵宝断了。 一柄上品灵宝的长剑,不知道陪他杀了多少人,竟然只挥出十几剑,就被对方斩断了。 “你居然有此宝贝,这柄剑我要了。” 洪崖低喝一声,双掌一拍,顿时气如狂龙,在其身前凝聚出一柄蓝光长剑,他一手握住,飞掠而起,剑指陈仙朝。 “寂灭。” 刹那之间,洪崖的身影凭空消失,下一刻却是在陈仙朝的四周凝聚十道身影,每一个洪崖都是全盛的状态,手中长剑同出,灵威浩荡。 无道剑豁然一震,冲天而起的煞气顿时搅碎了洪崖的灵威,十道身影破碎九道。洪崖手舞灵剑,逼退着自无道剑中涌出的狂暴煞气。 他的眼中兴奋更甚。 “护主之剑,没想到小小的红泥岛还能有人握有道宝。” “陈仙朝,你拿此剑真的不配,给我拿来。” 洪崖翻身一转,手中灵剑再幻千百,于天空,于地面,从陈仙朝的四面八方,将其团团围住。 那般威势,超出陈仙朝所见的任何一种功法秘技。 “百叶莲龙。” 咚咚咚。 忽然炸响在陈仙朝身体之中的是。 每一颗细胞都在震动,每一寸血肉都在咆哮,他的周身环绕着黑红相间的镇狱灵气,继而涌入到无道剑的剑身之中。 在陈仙朝左瞳中勾勒出这一剑的威能。 紫黑红三色的剑,在这夜幕,跳动着令洪崖不禁心跳的灵威。 这是龙帝不灭体在升华之后,与无天之瞳赋予陈仙朝的大帝剑法第五剑。 不灭无天斩。 就在陈仙朝将要挥出这一剑,一只大手忽然从天而降,抓着他的腰身,将其抓离洪崖的百叶莲龙。 咔。 地面生出三米深坑,百叶莲龙化作无数的剑气光点在深坑之中不断切割。 洪崖冷眸凝望向陈仙朝所落之地,有二人立在左右。 “聂英,你想死?” 陈仙朝左右看了一眼,都是陌生的面孔,他不认识。 但又是两名青云境大圆满的武人。 “洪崖,袁种长老要我二人带陈仙朝回去,你不能杀。” 洪崖冷声道:“拿袁种压我,莫非以为我玄一剑门没有强者?” 叶希禾二人掠身下来,道:“一刻钟已过,你没有杀掉他。” “今日我大武皇城真是热闹,玄一剑门的人来了,霸体宗的人也来了。这样显得我尸鬼神宗很好欺负的样子,三位想要做什么,是不是还要问问我这个大武皇帝啊?” 李虎瞥了一眼,道:“我和聂英的任务只是带走陈仙朝,不想与几位动手。若阁下有意见,李某也不介意,让尸鬼神宗重新换一个大武皇帝。” 李虎的话音落下,李玄素猛然一掌拍来,速度很快,但在李虎眼中却是不惧威胁。 若论近战,霸体宗不怕任何人。 他一拳轰出,灵能呼啸,李玄素的身影成了倒飞之箭,狠狠地撞在城墙之上。 “少用你这些没用的傀儡唬人。” 叶天阔笑道:“我是无所谓,可是你身旁的那位就不一样了。” 李虎只感觉身旁忽然醒了一尊魔神,阴冷森寒的煞气瞬间将他笼罩。 唰。 剑光一瞬。 李虎本能地退身滑行十几丈,只看见这一剑挥出,百丈外的城墙轰然坍塌。 陈仙朝神情阴沉,眼神之中仿佛有火焰燃烧。 “你伤了她,你该死。”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8章无天之瞳 嘭。 陈仙朝脚下的地砖轰然炸裂,他的身影刹那闪电,栖近李虎的身前,手中无道不止剑气纵横,甚至连空气都被斩切。 洪崖眉头微蹙,这一刻的陈仙朝比之刚才和他对战之时还要强横。 好像他的战力不能用境界衡量一样。 “陈仙朝,不要逼我杀你。” 李虎一声大喝,周身笼罩在灵光之下,下一刻这些灵光就凝聚成一副铠甲,将李虎全身覆盖。 但陈仙朝似乎听不见李虎的警告,手中剑瞬间刺出几十剑,每一剑都奔李虎的咽喉心脏而去,每一剑都蕴含着开山裂地的力量。 李虎翻身躲去陈仙朝的剑,落脚城墙之上,而后猛然一踏,一拳轰出。 “蟒猿劲:荒拳。” 是巨蟒、是巨猿,在陈仙朝的眼前凝聚,而后陡然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掀起大地,带着撕裂人体的罡风轰然压向陈仙朝。 刹那间。 陈仙朝的左瞳闪过一抹紫黑之光。 他的眼中李虎的秘技开始逐渐分解,从巨大到微末,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弱点都在陈仙朝的面前显露无疑。 旋即。 无道剑鸣一震,紫黑剑芒急速旋转,汇聚于剑尖之上。 他手持无道,人剑合一。 是一道红色流光。 “不灭无天斩。” 洪崖紧紧盯着陈仙朝,就是这一剑,刚才让他心惊。 此刻再现,那种不安和恐惧又一次在他的心头盈起。 李虎只看见一道剑光掠过,陈仙朝已经站在他的身侧,他的荒拳虚影竟成了漫天的灵华光点,破碎消弭。 他猛然转身,可是眼前看见的还是远处的聂英几人,明明他的身体已经转到了陈仙朝面前。 下意识地抬手,李虎捧着自己的头颅,轰然倒地。 这一刻。 聂英的脸色阴沉而忌惮。 叶天阔望向城墙处的李玄素,忽然觉得后悔起来。 “如果刚才聂英没有阻止,这一剑你能不能挡?” 叶希禾的问话,洪崖没有回答,他的眉角有了冷汗。 李虎会死,死于轻敌,死于大意。 若非如此,即便陈仙朝这一剑威能巨大,他也有逃命的机会。 “他怎么能够杀了青云境大圆满的李虎?” 隐在暗处的徐长玄心中震撼,他不能相信。 与洪崖同等境界的李虎就这样死在了陈仙朝手中? 而他,却洪崖追杀的上天无路。 “是那柄剑!” 同样震撼的还有老者。 “没想到,没想到四百年过去,我竟然还能看见这柄剑。” 徐长玄问:“那柄剑到底是什么剑?” 老者激动地道:“是魔剑,曾经在剑玄大陆掀起血雨腥风的魔剑。徐长玄,我一定要夺舍陈仙朝,他竟然能够驾驭魔剑,从来没有人能够成为魔剑的主人啊!” 李虎的修为。 强横的升华着陈仙朝的腑皇,这一刻他的六腑与五脏合鸣,让他的精气神愈发的饱满充盈身如金刚,血如流金,气贯长虹。 战力再升。 此刻。 陈仙朝真正懂得运用无天之瞳的能力。 他能够瞬息之间分解李虎的荒拳正是因为无天之瞳所具备的洞悉之力,无论任何功法,在无天之瞳面前都没有任何秘密。 同样,陈仙朝施展的无天不灭斩也是由无天之瞳自大帝剑法第五剑推衍进化的全新剑法,可以说任何功法,被陈仙朝看过之后,都可以进行二次进化,这种能力便是无天之瞳的衍化之力。 而陈仙朝之前与南宫星辰一战时,致使南宫星辰的刀域无效化,同样也是无天之瞳的另一种能力,破障之力。 一切束缚迷惑陈仙朝的存在,在无天之瞳下都是虚假,无法存在。 眼下,陈仙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如雷鸣。 洪崖道:“他那柄剑至少是道宝级别,他能杀李虎,不是自身强大。几位,若他活着,日后九龙秘境现世,必是我等最大的敌人。” 聂英侧目扫过洪崖和叶希禾,道:“九龙秘境的消息出自九剑门,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证实它的真实性。但他杀了李虎,霸体宗不会放过他,我已经传讯袁种长老,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到达这里。” 洪崖瞪着聂英,冷声道:“我看你们霸体宗是盯上了陈仙朝的功法和道宝。” 叶希禾手中的剑突然发出颤鸣,轻声道:“两位,现在不是商量陈仙朝归属的问题,而是该想想如何不死在他的手中。” 杀意几乎成了实质的剑,从陈仙朝的身上笼罩在几人的头顶。 尤其是叶天阔,似乎他自己都看见自己死在陈仙朝剑下的模样。 叶天阔退后一步,叶云如同一道鬼魅突然挡在叶天阔的身前。 “少主。” “叶云,杀了陈仙朝,他不能留。” “叶希禾,若想再见你母亲,就给我杀了陈仙朝。” 叶天阔很清楚,他将李玄素炼制成肉傀儡,也预示着陈仙朝和他之间必然只能活下一个。 对于叶天阔的话,叶云无条件执行。 他的剑与叶希禾的剑同时刺向陈仙朝,是两道银龙闪电,带着磅礴强横的灵气。 洞悉。 让陈仙朝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完美地避开了二人同时刺来的剑,甚至还能预知二人下一剑的走势,在叶云出剑前的一刹那,无道剑率先而至,剑锋掠过,剑刃瞬间搅碎了叶云的剑。 不待叶云反应,突然蟒猿同鸣。 “荒拳。” 陈仙朝一拳轰出,结实地落在叶云的胸膛,这一拳砸碎了叶云的胸腔,震碎了叶云的内脏,他成了一根倒飞的箭矢,狠狠地撞在城墙之上,嵌入砖石之中,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已经难活。 叶希禾刺出三剑都被陈仙朝预知一般率先躲掉,他从未感受如此憋屈,在一个先天后期的小修士面前,毫无建树。 聂英呢喃着:“不可能,他如何会我霸体宗蟒猿劲?” 这就是无天之瞳的第四个能力,在洞悉衍化之下,复制陈仙朝所看见任何功法秘技,化为己有。 “叶天阔,把她还给我。” 陈仙朝咆哮一声。 这声咆哮令孟蚕从惊愕中惊醒。 陈仙朝此刻的种种表现已经超过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功法,几乎是瞬间,孟蚕就联想到无道剑上那颗眼瞳。 “一定是这样,陈仙朝得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但让她惊醒的是,这一刻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陈仙朝的愤怒。 对于孟蚕而言,陈仙朝不该有这些情绪的。 明明,她已经在陈仙朝第一次意识崩溃的时候切断了陈仙朝的情感知觉,他应该无情冷血才对。 “陈仙朝,你怎么会愤怒?” “我如何不愤怒?” “我是人,我不是冷血无情的行尸走肉。” 孟蚕突然明白了。 “是大帝经修复了你的七情六欲知觉,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无道剑。 瞬间到了叶天阔的眼前。 他瞳孔大放,看着双眸猩红的陈仙朝在眼前逐渐放大。 “陈仙朝,你要杀我,先杀她。”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89章一剑瞬天 叶天阔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时刻准备让李玄素为他挡剑。 当李玄素瞬身挡在叶天阔的身前。 陈仙朝脸色一变,一旦李玄素被无道剑刺中,李玄素的肉身就会彻底消散。 他不能接受。 陈仙朝手腕猛然向内一勾,手中无道顿时强制收剑,做出这个反应,他不得不接受李玄素拍出的一掌。 青云境中期的掌力,不容小觑。 几乎是在李玄素掌力落下的同时,叶希禾的剑刺入陈仙朝的后心,贯穿至前胸。 紧随而至的是洪崖的剑,陈仙朝表现出来的力量强横的已经让他感到可怕,陈仙朝不死,将会成为永远踩在他头上的梦魇。 双剑贯胸。 聂英也没有让叶天阔失望,狮虎齐鸣,兽王劲瞬间爆发,他如同下山的猛虎,统御百兽的狮王,猛然一拳轰向陈仙朝的头颅。 死亡的气息让陈仙朝手中无道再次爆发,狂霸的煞气爆炸开来,震飞了洪崖和叶希禾,震退了轰出一拳的聂英。 到了这个时候,几人都已经发现,陈仙朝的气息并没有下降,甚至随着他拔出胸膛的剑,他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的极速愈合。 “他竟然不死?” 聂英瞳孔大放,此刻所见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即便是他们霸体宗,以强横肉体作为立宗之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说被贯穿心脏而不死。 “他的功法,江湖的传闻是真的。” 叶天阔突然高呼起来。 “悲悯山下他被围攻也是如此,他的功法具备再生的威能,那是不死不灭的功法,是超越天阶的神阶功法。” 神阶功法。 这四个字的魔力实在太大。 一瞬间让洪崖红了眼,让聂英屏住了呼吸,让叶希禾紧握了剑。 “徐长玄,你要把握机会,一定不能让陈仙朝落在他们手里啊!” 老者已经快要疯了。 不死不灭。 比神阶功法还要让他迷恋。 徐长玄突然后悔的几乎要了命,他有太多机会可以占据大帝经。 如果他那时再狠心一点,今天的自己早已经统一了红泥岛,坐拥整座天下。 “叶希禾、聂英,他竟然不死,那你我也就不必有任何留手,斩了他的四肢,功法同享。” 洪崖的提议,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赞成。 但三个人却是同时调动了丹海灵气,道域同时激发。 方圆千丈之地被三人的道域笼罩,陈仙朝置身其中,如陷沼泽。 “陈仙朝,你的依仗会成为你最后悔的底牌,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洪崖的贪婪已经让他丢失了素日的稳重,这一刻他变得疯狂狠辣阴毒。 “剑莲域:八重莲台。” 叶希禾舞动手中剑,剑如樱花,缓缓散落。 “剑域:红樱千本。” 砰砰砰。 聂英不断地踩踏着地面,他的肉身随着脚步踏下逐渐涨大,眨眼间身有三米,狮面虎纹人身。 “体域:兽王变。” 三重道域,成了三座巨山横亘在陈仙朝的头顶,随时都要落下。 陈仙朝的目光依旧锁在叶天阔的身上。 此刻,他只有一种念头,杀了叶天阔,李玄素才能回到他的身边。 “陈仙朝,你不入青云,永远也不会知道道域的力量,我会让你跪下求我杀了你。” 洪崖一声大喝,自地面豁然涌现八方莲台,每一尊莲台之上都有一个洪崖端坐,每一个洪崖的出现,他的气势就会暴涨,像是从海底站起的擎天巨人,咆哮着掠向陈仙朝。 洪崖的手中再度凝聚灵气长剑,八剑合一,有开山裂地的威能,撕裂了罡风,席卷了大地,他真像天上掉下的剑仙,一剑飞天,剑指陈仙朝。 叶希禾的剑在空中飞舞,是万千的樱花散落,每一朵都是利剑,千万柄利剑从高空从地底锁定陈仙朝,轰然射出。 聂英双臂舞动,好似从高山扑下来的雄狮猛虎,巨大的虎掌上灵光跳动,有万钧的力量,向着陈仙朝的头颅再度拍来。 “刚才那一拳没有轰碎你的脑袋,这次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叶天阔已经不再怕,在他眼中,此刻的陈仙朝是砧板鱼肉。 “哈哈哈!” “陈仙朝,你想杀了本少主?” “你知道我是谁吗?尸鬼神宗是我叶家的,而我是叶家的少主,天命之人,你怎能杀得了我?” “李玄素是我炼制最完美的肉傀儡,她除了没有呼吸心跳和意识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还可以共赴云雨,只可惜你要死了你看不见她趴在我身下的样子···” 呯。 是巨大玻璃轰然破碎的声音。 陈仙朝一剑斩碎洪崖三人的道域,在破障之下,一切的束缚陈仙朝的,都不能存在。 随后。 他的身影在洪崖三人的瞩目之中,化作一道残影。 大帝剑法。 经过无天之瞳的衍化,以龙帝不灭体和无道剑赋予陈仙朝全新的第一剑。 “一瞬剑天。” 剑光在叶天阔的眼前掠过。 他侧首看着陈仙朝。 “我现在死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疾行而来一掌压向陈仙朝的李玄素忽然停了动作,站立在原地,如同木雕。 “陈仙朝,李玄素已经死了,储物袋可以暂时收放她的肉身,你带着她不可能离开这里。” 陈仙朝灵气催动,腰间的储物袋顿时闪烁灵光,李玄素的肉身瞬间消失。 “丫头,等一等,我不会让你在那个地方待太久的。” 洪崖三人不可置信,甚至是愣在原地,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道域会被陈仙朝一剑破了。 叶希禾看着叶天阔的尸体,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母亲在叶天阔的手里,他一死,再没有人知道他母亲在哪里。 “啊!” “陈仙朝,你为什么要杀他?” 叶希禾的崩溃咆哮,陈仙朝听不见。 此刻叶天阔的修为正在升华他的武皇,四十八条武脉。 武脉是武人丹海吸收天地灵气的根基,武脉越强大,丹海凝聚灵气的速度越快。 原本他吸收天地灵气是溪流入河川,那么现在他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就是江湖入海洋。 “你们助我入青云吧!” 陈仙朝突然一句话,让洪崖和聂英心中一沉。 只有叶希禾发疯一样冲向陈仙朝,他的剑已经破碎,同样是以灵气幻化,即便如此落在无道剑上也被瞬间瓦解。 但他凝气的速度很快,一剑一剑地压着陈仙朝。 “他是唯一知道我母亲关押在哪里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死了,我再也找不到我的母亲了!” 陈仙朝一记荒拳击退叶希禾,冷声道:“至少你母亲现在还活着,你想杀我,我会送你先入黄泉,你就不必担心你的母亲了。” 叶希禾乱了头发,再也没有之前的半点冷静。 “陈仙朝,你怎么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陈仙朝的目光暗淡了,他不能理解。 “你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你也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0章你拿不走我的剑 人是无情的人。 剑是无道的剑。 叶希禾的心态随着叶天阔的死,已经崩溃。 他在陈仙朝的眼中不再具备威胁,他的剑乱的一塌糊涂。 无道掠过叶希禾的喉颈时,洪崖已经侧身飞踢一脚,这一脚也在陈仙朝的预知之中,但他此刻的境界,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做出同步的动作,他杀叶希禾,必受洪崖这一脚。 青云境大圆满的全力一脚,立时踢断了陈仙朝的腋下肋骨,他的身体无法遏制的倒飞,撞在城墙下,也迎接到聂英的全力一拳,这一拳重重的落在他的小腹上,聂英想要击碎他的丹田灵海。 但可惜。 陈仙朝并非寻常的武人。 击杀叶希禾所获得大圆满修为,是瞬间升华着他的丹皇,丹田灵海。 陈仙朝被嵌入城墙之中,感受着身体上的剧痛,享受着丹田灵海的升华,他在痛苦和兴奋之中一步踏出砖石之外。 聂英回身落在洪崖身边,眼前的一幕幕已经开始击碎他的骄傲,身旁是叶天阔的尸体,是叶希禾的尸体,或许要不了多久,他的尸体也会倒在这里。 “洪崖,我要走。” 洪崖撇头看了聂英一眼,他很懂聂英此刻的心情。 因为他也想走。 但他的骄傲,让他不能走。 陈仙朝已经杀了人,他尝到了无道反馈的甜头,他要步入青云,需要洪崖和聂英的修为,甚至还要更多。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坚定的决定。 下一刻。 二人回首看向陈仙朝的时候,无道的紫黑剑光,闪烁在眼前。 “二位,助我。” 是判官的审判,这一刻洪崖和聂英身体上的寒凉从天灵盖直达脚底板,死亡无可避免。 嘭。 天降而来的是一道灰发冷面的身影,看着这个背影,聂英心头一喜。 “袁长老。” 袁种侧首看着手捧头颅死透的李虎,再看向陈仙朝。 “一个先天后期的小子,你们这些人都是废物吗?” “袁长老,他手中剑是道宝,他修炼的功法拥有不死不灭的威能。我们杀他数次,可他依旧活着。” 接到聂英的传讯,袁种从大元王朝来到大武王朝,用时没到一炷香。 听闻聂英的话,袁种眼中闪过精光。 “不死不灭?” “这样的功法,老夫还没有见过。” “小辈,可否借老夫一观?” 袁种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横亘在陈仙朝面前的一座巍峨高山,一片汪洋大海,只要他敢说不,或许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但陈仙朝明白,觊觎他手中功法的袁种,不会给他痛快。 他不会简单就被杀死。 “陈仙朝,这个家伙你用尽办法也不可能胜他,即便是你修了大帝经,有了无道剑,可你毕竟境界太低,不要再反抗,以退为进,只要不死,才有机会。” 陈仙朝的左瞳,能够洞悉袁种的境界。 青云境之上,为融天、平天、通天三境。 融天者,灵海之中已经诞生丹婴,这丹婴便是虚无灵魂具现的化身;只是这个时期并不具备魂力,但却可以沟通天地自然,离体而生,融入天地之中。 是时,武人便有操控风雷雨雪之威能,引天地自然之力加持自身,是真正进入修武殿堂的大能修士;可以开辟道门洞府,开宗立派收纳弟子。 而眼前袁种,正是融天境后期的绝强武人。 正如孟蚕所言,陈仙朝用尽一切办法,袁种要他死,轻而易举。 陈仙朝面容依旧冷静,他仍是天塌不惊的模样,看着袁种,甚至还想掠夺袁种的修为。 这般大胆的想法,孟蚕无法获悉。 如果她知晓,也只能惊叹陈仙朝的无知无惧。 “我的功法并无实体记载,一切都在我的记忆之中,你观不了。” 袁种阴冷的面容上泛起浅笑。 “老夫要看,并非难事。” 孟蚕开口道:“陈仙朝,他已经是融天境的修士,可以搜你的魂,想办法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陈仙朝道:“前辈要搜我的魂吗?” “你不笨。” 陈仙朝道:“如果前辈真要这样做,在你出手的瞬间,我就会抹消脑海中的记忆,我办得到。” 袁种的笑意淡了。 “你知道威胁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陈仙朝摇着头,道:“我并不在意,前辈可知道我手中的剑是什么剑?” 袁种见过很多剑,甚至他本身还能打造灵宝。 他看着无道剑,只一眼仿佛就被无道的锋利割伤了眼睛。 剑身的煞气,超越了灵宝,甚至在道宝之中都是顶级的存在,袁种的心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剑。 宝器。 分作:灵宝、道宝、圣宝、神宝。 每一品阶还有上中下极四个等级。 袁种已经肯定,陈仙朝手中的剑,至少也是一柄极品道宝。 “这剑你不配,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仙朝道:“可是没有人能够配得上这柄剑,即便是你,也拿不走我的剑。” 陈仙朝端着剑,横陈在袁种的面前。 似乎有恃无恐。 袁种踏出一步。 “袁长老,小心这小子,他诡诈如鬼。” 袁种回首瞪了聂英一眼。 冷声道:“老夫会被一个小辈吓到不敢握剑?” 袁种一步步走向陈仙朝。 “陈仙朝要干什么?” “他现在的依仗就是这柄剑,他要拱手送给他人?” 徐长玄看不明白,想不通陈仙朝要干什么。 老者平静地道:“他在赌,赌这柄剑是不是真如传说一样。” “什么传说?” 老者道:“这剑吃人。” “吃人?” 徐长玄大为震惊,不由得发出响动,就是这细微的响动。 “给我出来。” 袁种豁然喝声一起,五指一招,狂暴的吸力,拉扯着徐长玄的身影从阴暗处现出身影。 洪崖见状,冷声道:“徐长玄,你果然还躲在这皇城之中。” 陈仙朝眉头微微一动,看向徐长玄,心中只能暗叹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百丈的距离,徐长玄无法控制的身体,他要落入此刻的袁种手中,必死无疑。 他正想着,袁种的五指已经抓住他的天灵盖,只需眨眼,或许他就会死。 “前辈且慢。” 袁种看向陈仙朝。 “前辈想要我的功法和这柄剑,用他的命换。” 袁种轻笑起来,是笑着陈仙朝的天真。 “你觉得你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 陈仙朝依旧平静,道:“是二者兼得,还是只要这柄剑,选择权在前辈手中。” 袁种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陈仙朝道:“仇人。” “你要救你的仇人?” “只有死在我手上,我才算报仇。” 袁种点头,道:“他的命只能换那柄剑,你的命要用功法来换。” 陈仙朝不假思索,将无道剑抛向袁种。 而袁种也没有失信,一掌拍在徐长玄的肩头,将其送到陈仙朝的身旁,伸手去接无道剑。 极品道宝。 袁种五指一抓。 “你是我的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1章你们两个刚刚好 紫黑色的剑,在空中旋转着带着阴寒森冷的煞气,稳稳地落入袁种的手中。 他的笑意和心中无尽的遐想随着无道入手,顷刻间都成乌有。 他的脸上都是恐惧和惊慌。 手中的剑在吞噬着他的血气,如同一只跗骨的妖鬼,贪婪地霸道地吸取着他的一切。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是寂夜乱坟岗上的鬼哭。 惊的聂英苍白了脸,惊的洪崖颤抖了手。 “小子,你做了什么?” 陈仙朝平静地道:“我说过你拿不走我的剑。” 袁种挥舞着手臂,他想要将无道剑甩掉,可是这剑似乎已经长在他的掌心。 豁然,袁种眼神一凛,怒喝道:“想杀老夫,没那么容易。” 他左手成刀,这一刻已经做了决定,自断一臂。 但就在他手刀砍向自己的右臂时,无道剑上的煞气冲天而起。 这柄剑已经很久没有吞噬如此强横修为的血气,它在兴奋,它在狂舞。 袁种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似乎被无道的煞气禁锢了身体。 肉眼可见。 袁种的血肉在消失,身躯在瘫软,只是片刻,他就成了一张皮囊,随着无道剑嵌入地面时,他也殒命。 融天境后期的大能修士连丹婴都不曾释放就惨死在这无道剑下。 扑通一声。 聂英跌坐在地,他看着只剩一张皮的袁种,不可置信。 无道剑脱离地面,带起寒光再度落入陈仙朝的掌心。 下一刻。 无道的反馈冲入身躯。 意识海中,孟蚕看着突然不断扩张的意识海,只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天地间的一粒尘沙;而眼前不该存在的陈仙朝的灵魂体也跟随着意识海的扩大而增强,他在酝酿一股力量,只等着陈仙朝步入融天境随着丹婴的诞生,一飞冲天。 陈仙朝原以为到此结束。 但他还是低估了袁种强横的修为,意皇升华之后,思皇也在升华。 他的意志和思维在这一刻不断地放大,仿佛是久被淤塞的沟渠,随着升华的进程,畅通无阻,一种难言的清明遍布周身,念头一动,便有百念通达。 徐长玄站在陈仙朝的身边,此刻陈仙朝的气势他感受清楚,连同老者都在意外。 陈仙朝的境界仍是先天后期,但他的气势却已经不弱青云境大圆满。 诡异。 且妖孽。 “徐小子,机会就在你的眼前,如果今天你不能杀陈仙朝,恐怕他将是你一生都无法迈过的心魔。” “杀陈仙朝?我要如何杀?连融天境的那个袁种都死在陈仙朝的手中,我要时间,我需要时间。” “我说过,是那柄剑,那柄吃人的剑。只要你不碰到那柄剑,只要你手掌触碰到陈仙朝的头颅,接下来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徐长玄看着陈仙朝,他站直着了身体,手掌已经准备好。 “徐长玄,我们之间的恩怨,稍后再算。” 这一句话打断了徐长玄的动作,看着陈仙朝缓缓踏出的步伐,徐长玄似乎明白了,他已经杀不了陈仙朝。 老者叹息一声。 “世事无常。” “徐长玄,你的心性还是不够果断。” “现在你要么立即离开这里,要么借我的力量与陈仙朝拼个生死。” 徐长玄轻声道:“我还有机会,先生,给我一点时间。” 他忽然飞天而起,陈仙朝并未理会,停在聂英和洪崖的身前,道:“陈某想要步入青云,有那袁种助我,剩下的,你们两个刚刚好。” 是因为袁种惨死面前,聂英的心理防线,在陈仙朝步步紧逼之下,已经彻底崩溃。 他哀求着。 “陈仙朝,不要杀我,我只是霸体宗的一名弟子,我并非和你有仇怨,你放过我,我聂英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洪崖冷声道:“聂英,你以为袁种死在这里,他能够放任我二人离去吗?与其求人,不如和他拼了,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怎么还会有生机?连袁种都成了一坨皮囊,我们要如何才能不死,只有求他,求他不要杀。” 聂英跪在陈仙朝的面前,头颅砸碎了身前的地面,在生存面前,尊严变的一文不值。 “废物。” “我洪崖羞于与你为伍。” “陈仙朝,你记着,玄一剑门会为我报仇,今夜发生的一切,我已经传回宗门,你活得了今夜,你终究要死,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洪崖双手一震,剑意纵横,临死之前,他也要轰轰烈烈的去死,这一掌有千万柄剑从他身躯激射而出,将陈仙朝十重包裹,剑光的锋利,一重接着一重。 陈仙朝狂舞无道,煞气护体,镇狱灵气包裹剑身。 “洪崖,我杀你,是因为你要杀我,我如你所愿,让你死的痛快。” 无道剑吟长鸣,陈仙朝的周身恍惚间凝聚着一尊剑仙。 大帝剑法:第二剑。 这是衍化之后,以龙帝不灭体和无道剑赋予陈仙朝全新的第二剑。 “无道斩仙。” 迅如雷弧的一剑,洪崖看见的同时,眉心依然出现一道上下贯通的剑痕。 陈仙朝没有食言,他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死的直截了当。 魂皇升华。 却没有直接升华意识海中陈仙朝的灵魂体,而是在丹田灵海的上空,缓缓凝聚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没有半丝能量,却在出现的一刹那,连那道被象皇镇狱劲包裹的雷霆 之力都要躲避,让开了灵海上空的空间。 丹婴种子。 “陈仙朝,这颗种子诞生出来,你踏足融天境将没有任何瓶颈。” 孟蚕的话才说完,一道道精纯的魂力陡然涌入她的身躯之中。 这突然而来的魂力,让孟蚕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直以来,都是她被吸,被陈仙朝无情的索取,挤干、榨尽。 “陈仙朝,算你有点良心。” 这并不是陈仙朝的本意,魂皇升华,似乎是本能地将陈仙朝意识海中的孟蚕当做了反馈对象。 “孟蚕,你的魂力恢复了几成?” “四成,即便只有这些,我也谢谢你。” 陈仙朝道:“你也帮我不少,不必谢我。” 虽然孟蚕是个意外,但好在,魂皇升华过后,陈仙朝的战力依然在提升。 只剩魄皇,陈仙朝肯定,这就是他突破先天的方法。 掠夺他人的修为。 无道剑,无视天道。 自然无视其他一切道。 陈仙朝站在聂英的面前,此刻的聂英还在磕头,以肉体著称的宗门弟子,额头竟然也是鲜血淋漓。 “陈仙朝,求求你放过我!” “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能用什么跟我换?” 聂英猛然抬头,看见了活着的希望。 “陈仙朝,你知道九龙藏元图吗?”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2章九龙秘境 “孟蚕,你听过这个东西没有?” “听过,但知道的并不多,因为我看不上。” 聂英希冀地目光盯着陈仙朝,他完全失去了反抗的信念,只求陈仙朝能够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你说。” “能换一条命吗?” “可以。” 聂英激动地擦拭着脸上的血液,半跪在陈仙朝的身前。 “对于大梦洲火灵府的修士而言,红泥岛一直以来就是一处偏僻且落后的小岛,即便是资源贫乏的宗门也看不上这里。直到一百多年前,一则关于九龙秘境的消息悄然在火灵府散布开来,红泥岛才突然进入了许多修士的视野。” “一时间,前来红泥岛的灵能宝船络绎不绝,可当他们真正到达红泥岛,才发现这里不止灵气缺乏,而且岛屿面积更是小的可怜,甚至岛上的原住民连正统的修炼之道都不知道。” “这样的岛能够留存什么秘境?他们在这岛上足足寻找了五年,直到他们的耐心被磨灭,才觉得九龙秘境的消息是假的。很多人离开了红泥岛,但却有四个宗门,认为九龙秘境的消息是真的。” “所以他们在岛上留下了人,一面利用红泥岛的土地尽可能地培育修炼资源,一面暗中调查九龙秘境的线索。直到十三年前,九剑门的人突然跟其他三宗说找到了九龙秘境的线索。但是他们担心,红泥岛上还留有其他宗门的眼线,便决定发动一场王朝之战,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借以暗中印证线索的真伪。” 陈仙朝双眸之中,涌现着阴沉,问:“是九剑门发动的南下之战?” 聂英点头,道:“当初九剑门决定留在红泥岛,为了掩人耳目,就派人统一了北疆十二部落,建立了现在的大郦王朝。而另外三宗,霸体宗控制了大元王朝,尸鬼神宗掌控了大武王朝,玄一剑门则是占据放逐山,不想牵扯红泥岛的王权琐事,只控制一些进入山中的武人,为其培育修炼资源。” “为什么九剑门不直接控制当时的大靖、大周或是南朝,反而不嫌麻烦的建立了大郦王朝?” 聂英知晓陈仙朝出身大靖,他也明白陈仙朝为何有此一问,开口道:“因为九剑门说九龙秘境可能就在红泥岛南方区域,但究竟在哪里,九剑门也不知道。正因如此,南方这些王朝,四宗谁都想要成为背后的掌控者,以便他们暗中调查九龙秘境。” “可也是因为这样,大靖、大周和南朝谁来掌控,第四个宗门都不愿意。所以最后,四宗才各自占据红泥岛东部、西部、北部以及放逐山,将南方区域彻底分割开来。” “随后四宗约定,无论是哪一宗门得到了线索都要共享,否则必受其他三宗围而攻之。大靖被灭,只是因为九剑门找到了线索,作为混淆其他人的幌子而已。” 陈仙朝听到这里,为自己的父亲自刎皇城之上,感到不值。 他用命换来的大靖百姓不死,自始至终不过是别人印证一条消息的真伪罢了。 “既然四宗左右王朝之战,灭大靖大周之后,为什么不继续南下,还要等待十三年?” 聂英道:“并非是四宗要等这十几年,而是正逢这个时候,大梦洲发生了一件大事,迫使四宗不得不调回红泥岛上的宗门人员回宗。时过十三年,大梦洲的形势已经无法改变,四宗才得以有机会重回红泥岛继续调查九龙秘境。” “你应该也发现了,这段时间红泥岛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来自大梦洲的修士。” 陈仙朝道:“你说的这些与九龙藏元图有什么关系?” 聂英道:“正是那次南下之战,九剑门在大靖国库之中发现了一卷年代久远的典籍,这其中就记录了九龙秘境的一些事情。九剑门也遵循了四宗约定,在灭了大靖之后将这典籍放在四宗面前,共享线索。” “经过数月的考究,最终还是九剑门的人找到了暗藏典籍之中的信息;这部典籍只是半部,另外半部线索指向大周王朝,这也是为什么大郦灭了大靖之后,又突然兵发大周的原因。” “大周灭亡之后,这一次是尸鬼神宗的人找到了下半部典籍,而解读出典籍之中记录的线索依旧是九剑门的人。两部典籍凑在一起,拼出了九龙藏元图的信息。” “信息记载,九龙藏元图是一件极品圣宝,同时也是一件传承上古的储物圣宝,图中空间收纳着无数的丹药功法,最主要的就是,图中还有一份传承,是来自上古时代涅槃大能的衣钵传承。” “只要得到这份传承,就有冲击涅槃大境的资格,成为站立在大梦洲巅峰之上的绝世大修。” 陈仙朝听后,问向孟蚕:“涅槃境是什么境界?” 孟蚕道:“先天之上是青云境,这是修士踏足修炼一途的基础,而后是融天、平天、通天三境,通天之后,便是涅槃。修士到此境界,肉身陨灭,灵魂也不会消散,只要找到合适的肉身,便能借体重生。” “所以,你是涅槃境?” 孟蚕道:“比涅槃境要强一些,你现在也不必知晓太多,等到了剑玄大陆,这些常识,你自然了却于心。” “不过,这红泥岛若真有涅槃境的衣钵传承,九剑门这几个小宗门是吃不下的。很可能,最后他们是替别人做嫁衣。” 聂英说到这里,陈仙朝已经明白,大郦与穆青鸿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因为四宗的强者离开了红泥岛,担心无法控制事态发展罢了。 十三年后,四宗的人回来了。 为了继续找寻九龙秘境所在的地方,将所有人的目光推到桃花镇上,推到入侵南朝之上。 陈仙朝问:“现在大郦入侵南朝,既然大武和大元的背后是四宗其二,为何突然同时发兵进攻大郦?难道入侵南朝的战争,四宗觉得还不够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聂英道:“也不全是,四宗一百多年前留在红泥岛的人,经过几代变迁,难保不会发生思想上的变化。比如这叶天阔,他是尸鬼神宗的少宗主,但他不喜修炼,非要做这大武的皇帝。所以他不在乎九龙秘境,只想成为红泥岛唯一的皇朝帝王。” “为此,叶天阔才写信给金城文。而这金城文也是做惯了皇帝,把我霸体宗交待的事情抛诸脑后,才造成了如今四朝混战的局面。” 陈仙朝目光锁定聂英,问:“这些你如何知道?” 聂英轻咳两声,道:“说来惭愧,在下的家族在霸体宗地位不低,我的父亲是霸体宗大长老,很多事情我父亲和大哥商讨之时,并不避讳我。” “那我问你,现在四宗有没有确定九龙秘境的所在位置?” 聂英道:“不确定具体位置,但已经确定了就在九龙江下。但九龙江横跨整个红泥岛,具体在哪一段,还需要时间来确定。” “九龙江下?” 聂英重重点头。 陈仙朝却是忽然想起,进入南朝时,那名渔家曾经跟他说起的九龙江传说。 “聂英,我问你,对于九龙江,你知道多少?”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3章九龙江下 聂英闻言,愣了一下,道:“九龙江?九龙江还能有什么,它就是一条江啊。” 陈仙朝道:“没有什么关于九龙江的传闻?” 聂英摇头。 “你走吧!” 聂英猛然站起,生怕陈仙朝突然反悔,起身的瞬间就飞身而走。 “你这样放他走,不怕霸体宗接下来追杀你?” 陈仙朝道:“他给我的信息可以换他一命,我说不杀他,便不会杀。” 孟蚕又说道:“那徐长玄呢?” 陈仙朝召出敛气钟,道:“我已经确定这敛气钟上的第一条气息就是徐长玄,他躲到哪里我也能找到他。” 正当陈仙朝准备前去追击徐长玄,夜幕里缓缓走出一人。 这人花甲模样,形容消瘦,走到陈仙朝身前,便是突然一跪,神情激动地道:“殿下,老臣李落,终于不负先帝所托,活着找到您了。” 陈仙朝目光盯着李落,在他眼中,眼前之人有着青云境后期的境界。 “这么多年,老臣为了躲避大郦的追杀,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能够亲眼见到殿下,将先帝临终之前的嘱托,亲口告诉殿下。” 陈仙朝问道:“为何穆青鸿等人没有跟我提及过你?” 李落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道:“当年先帝自知无法在大郦的入侵之下保全大靖,才在拓跋苍穹兵入皇城的前夕秘密召见我,并让我离开皇城,等待时机,待殿下成人之际,便将大靖遗库的所在告知殿下。” “穆将军等人都以为我死在乱军之中,没有跟殿下提及老臣,也是正常。所幸,上天垂怜,让老臣带着这个秘密找到了殿下。” 陈仙朝目中有精光一闪,沉声问道:“你说的是大靖遗库?” 李落重重点头。 陈仙朝让李落看着周围死去的人,道:“可是这样人告诉我,九龙江下隐藏着九龙秘境。” 李落的面色有着细微的变化,他来的不是时候,没有看见袁种成为一坨皮囊的一幕,自然也认不出这坨皮囊会是霸体宗十大长老之一的袁种。 他看着陈仙朝,脑海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开口道:“殿下杀了这些贼人真是杀的太好了,大靖遗库的秘密就是九龙秘境。先帝曾说,只要殿下进入秘境就可以得到一统天下的力量。” 陈仙朝轻声道:“可是我不信你。” 李落直接捡起一旁的断剑,豪情万丈。 “殿下,老臣的任务已经完成。若殿下信不过老臣,那老臣就用这条命向殿下宣誓忠诚。” 他话音落下,断剑猛然刺向自己的喉咙,不带任何一丝犹豫。 陈仙朝屈指一弹,灵气震掉了李落手中的断剑,道:“以死明志,我可以信你。”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大郦的卧龙甲已经快要推进皇城,咱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陈仙朝问道:“先生要如何离开?” 李落道:“殿下,老臣只是一介凡夫,不通武炼一道。此次能够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殿下神威,吓破了大武皇城禁军的胆子。就在皇宫之外,老臣已经备下一辆马车。” 出城的路上,李落驾马带着陈仙朝向东而行。 孟蚕问道:“你真的信这李落?” 陈仙朝道:“我不信。” “那你还跟他一起走。” “我要看他的背后是谁。” 孟蚕不信,反问道:“我看你应该是想要那九龙藏元图吧?” 陈仙朝道:“如果能得到的话,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得到,我也要毁了它,让四宗百年计划毁于一旦。” “凭你现在的境界很难。” “所以我愿意成为某些人的棋子,把自己置身其中,能够省去很多麻烦。” 一日后。 卧龙甲如同一群野蛮冲撞的象群,生生推进了大武王朝。 与宁龙分兵三十万的大郦甲士不费一兵一卒直接占领了皇城,将兵犯大郦边关的大武士卒挡在了国门之外。 随后宁龙发布军令,缴械投降者,可享有在大武王朝时同等军职。 于是大郦版图扩大的同时,也收获了大武王朝五十万士卒,矛头一转,压境南朝。 丁凤的压力铺天而来,还未想出退兵之策,又传来了大元皇帝金城文驾崩,金城武承袭帝位,与大郦王朝达成盟约,汇合宁龙三十万大郦甲士转头越过了九龙江,兵指南朝。 朝天关外,藏龙甲布下阵型,只等汇合卧龙甲与伏龙甲,一举冲开南朝的国门防线。 丁凤头疼欲裂,瘫坐大椅之上。 “顾庭,陛下可有新的旨意?” 丁凤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短短半月时间,天下局势彻底大变,大郦王朝的步伐已经无人能挡了。 顾庭只是摇头,前线的消息每三个时辰都会及时送达南朝皇宫,可是顾龙城那边只说据守,顾庭也只有心急,没有办法。 帐帘掀开。 顾妙哉走入帐中,顾庭的双眼猛然燃起希望的火焰。 “小妹。” “你怎么会到此处?” 丁凤也觉得自己的头忽然没有那么疼了,起身迎接这位南朝剑主。 正是因为顾妙哉大郦皇宫一行,虽然没有击杀拓跋苍穹,但却让原本顾龙城篡位称帝而并生的南朝内乱,一瞬间土崩瓦解。 现如今,在南朝,顾妙哉的名字就如同曾经普陀山的那位天下第一。 “丁凤见过顾剑主。” 顾妙哉道:“丁元帅客气,我来此地要等一个人。” 顾庭不解问道:“小妹,在这冲杀打仗的前线,你要等谁?” “陈仙朝。” 王朝是王朝。 江湖上的事,统兵打仗的人根本没有时间理会。 顾妙哉道:“钦天监散布了消息,说是大靖的遗库就在九龙江下。陈仙朝已经汇合大靖存活的老臣子,向九龙江而来。” 丁凤问道:“就算大靖遗库真的在这九龙江下,可九龙江那么长,陈仙朝怎么会来到这里?” 顾妙哉道:“有人会带他来,因为这里会死很多人。等陈仙朝出现,九龙江畔不止是四朝的军卒甲士还有整个天下的贪婪武人。” “丁元帅可以放心,大郦的甲士暂时进不了南朝的国门。” 李落驾驭的马车之中。 李玄素坐在陈仙朝的身边。 正如叶天阔所言,此刻的李玄素除却没有心跳呼吸和意识之外,她的外表看起来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你的精血被她吸收之后,往后每日都需要你以灵气蕴养她的身体,不然你无法阻止她的肉身溃散的结局。” “除非你能够得到尸鬼神宗完整的秽土诀,到她死亡之地,尝试喊魂。如果李玄素死的时候执念很深的话,她的魂魄或许会滞留在桃花镇。” “她就有可能重生。”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4章九剑门罗天 “你说的是真的?” 孟蚕是第一次见到陈仙朝这么激动,开口道:“当然是真的。” “可你之前也说过她不会有重生的可能。” 孟蚕道:“那是因为之前我认为李玄素的肉身必然会腐烂,可现在她被秽土诀炼制成了肉身傀儡,她就有了一丝重生的机会。” “每个人生来都是魂魄共随,只不过普通人无法感受到灵魂之力,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这世间为何会有鬼这种说法?正是因为有些人死去之后,执念太深,流连在死亡之地。” “执念越深,鬼体形态就越清晰。鬼体诞生之初,他们并没有灵活的意识,只想完成死前要做的事情。如果一直无法了却心愿,鬼的执念就会日积月累,直到这些执念转化成怨念,就变成人们惧怕的厉鬼。” “而厉鬼一旦成形,就需要以生人的灵魂作为食粮,用以强化自身,这种存在也叫鬼修,在剑玄大陆上,也曾出现过强大的鬼修。” “但他们终归不是人,存在就是有罪。所以每当有鬼修出现,就会成为所有修士共同诛杀的目标。我记得鬼修最近一次出现,也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好像是被几位涅槃境联手镇压,在那之后就没有听过鬼修的消息了。” 孟蚕很清楚。 陈仙朝一定会想办法复活李玄素。 “你只盼望,李玄素的执念够深。” “如果她死的没有遗憾的话···” 孟蚕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仙朝道:“你已经给了我希望,如果她真的成了鬼,我能够看见她吗?” 孟蚕道:“我可以,但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太弱了。” “我需要达到什么境界?” “至少也要通天境,通晓天地,手眼通天。” 陈仙朝轻抚着李玄素的鬓间青丝,声音很温柔。 “丫头,等我,我会很快突破通天境,去见你。” 孟蚕道:“你以为通天境是什么?很快?没有足够的修炼资源,你就是天赋再妖孽都不可能踏足通天境的。” 陈仙朝不去理会孟蚕的话,只问李落,道:“先生,带我去大靖遗库。” 李落道:“殿下,大靖遗库的位置就是如今大郦和南朝交战的地方,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合适?” 陈仙朝道:“先生只管过去,到了那里,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李落噙着笑意,轻声道:“老臣在此,先谢殿下。” 与此同时。 乱星海上。 一艘层高十米高达百丈的钢铁宝船乘风破浪,如同海中巨鲨穿梭在海面上。 “回禀少宗主,宝船三十六个灵石槽全开,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到达红泥岛还需要三日时间。” “霸体宗和九剑门的船到了哪里?” “灵能镜上显示,霸体宗的宝船距离我们还有两日海程,九剑门的船已经到了放逐山。” 端坐甲板上的男子缓缓起身,阳光之下,他的皮肤看不出半点血色,嘴角微掀,他的牙齿居然如同一颗颗锯齿,让他整个人突然显得诡异起来。 豁然。 宝船的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身影,甲板上立即慌张起来。 “少宗主,是海兽。” 那名弟子的话音才落,男子已经掠身出去。 有轰鸣声起。 海水就突然泛起了血红色。 男子再回甲板上时,手中一尊类似玻璃的罐体,随手扔向后方,被那名弟子小心地接住。 “少宗主威武,这头绿源尸比之融天境,在少宗主手中却如蝼蚁,不堪一击。” 男子微笑,道:“叶风,你说的话,本公子很喜欢,这绿毒赏你了。” “谢少宗主赏赐。” “方才你说最快还需三日才能到达红泥岛,本公子却说不消一日,就可登陆。” 他说这话时,海面上已经开始起了劲风。 而后狂风骤起。 宝船的速度忽然加速起来,那种强烈的推背感瞬间让叶风狠狠地撞在船舱上,面容被气流吹的已经扭曲。 男子笑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大哥来给你报仇了。” --- 李天命行色匆匆,一见到拓跋苍穹,立即说道:“主人,罗天已经到了放逐山,传讯令您立即前往。” “这老家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九龙秘境的进程应该还不足以让他亲自现身。” 李天命道:“霸体宗的袁种死在了大武王朝,霸体宗怀疑是九剑门暗中杀了袁种,所以罗天亲自前来红泥岛,似乎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袁种会死,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李落如何说,难道他没有看见?” 李天命道:“李落已经取得了陈仙朝的信任,但他并没有看到袁种,他出现的时候,只有死掉的洪崖、李虎、叶希禾、叶天阔四人。” 拓跋苍穹浓眉微蹙,道:“李落的意思,是陈仙朝杀了他们四人?” 李天命回道:“不确定,但李落说他出现时,陈仙朝的气息很平稳,不像经过大战的样子。所以属下猜测,陈仙朝的身后有强者。” 拓跋苍穹道:“有强者自然是最好,袁种会死在这里,或许罗天也会死在这里。他既然要见我,我就恭恭敬敬地迎接他。另外,向王朝各州府郡县发布榜文,大郦王朝要引南水北灌,让他们立即连通各府运河进程。” “属下领旨。” 李天命领旨回身,却又说道:“主人,关于陈仙朝手中的那柄剑,我们在霸体宗内的人传来了消息。聂英的确是说陈仙朝手中握着一柄极品道宝。” “呵呵。” “有这柄剑,罗天一定会去。” 独立于红泥岛西北一角的放逐山,只站在山下,就能闻到弥漫在空中的药材气息。 但现在,除却药材的味道,空气里还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九剑门的宝船到达放逐山不过半个时辰,整座放逐山上四千七百余人,无一幸免,血液从山上溪流汇入山脚河流,流淌进乱星海中。 一名青年,手中剑染着鲜血,恭敬地来到罗天的身前。 “启禀罗长老,放逐山的人已经全部解决。” 白发,却有着青年人的面容,甚至不失俊朗的罗天,端坐在闵家的大厅之中,冷眼看着堆在院落里的尸体。 他杀这些人的理由,不只是因为没有看好种植的灵药,毁了一片药田而已。 对于他而言,办不好交待的事情,就没有留着的价值。 拓跋苍穹到来的时候,放逐山上正燃烧着一座火焰尸山,焦糊的皮肉气息,即便是拓跋苍穹,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袁种怎么死的?” 罗天冷眼看着拓跋苍穹,像是一头压制怒火的雄狮,让拓跋苍穹的心头蒙上阴云。 “罗天长老,袁种是死在陈仙朝身后之人的手中。” 拓跋苍穹语气恭敬,躬身低头,再也不见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大郦皇帝姿态。“似乎那人已经从袁种口中获悉了九龙秘境的线索,此刻正向朝天关而去。” 罗天问道:“陈仙朝是哪个宗门的人?” 拓跋苍穹道:“他是红泥岛的本土人,十三年前被灭的大靖王朝皇子。” 拓跋苍穹话音才落,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滑向罗天,随后被罗天五指抓住喉颈,悬空而起。 “一个本土的人也能从袁种的口中获知九龙秘境吗?宗门留你拓跋氏在红泥岛是做什么的,百年时间还无法确定秘境所在,老夫现在要杀你,你知罪吗?”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5章轻舟已至朝天关 喜怒无常。 这就是九剑门长老罗天。 他杀人,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杀人。 拓跋苍穹面容涨红,竭力地道:“长老···我已经找到新线索。” 罗天忽然松开了手,俊朗的面容上挂上了微笑。 “拓跋苍穹,你比你的父亲要聪明的多。” “告诉我可以让你继续活着。” 拓跋苍穹平复了呼吸,道:“那两部典籍之上,经过弟子这些年的剖析,发现了打开秘境的方法。秘境重现天日不仅需要放空九龙江的江水,更要以万万人的血液作为钥匙,才能使九龙藏元图显现。” 罗天问道:“这事另外三宗知道吗?” “弟子不曾对任何人说。” “九龙江的江水如何放空?” “不瞒长老,弟子已经以大郦皇帝的名义发布榜文,令王朝各地召集乡民开凿一条直通北疆入乱星海的运河。以如今大郦的威势,运河竣工并不需要多久时间。” “那万万人的血液又要如何去取?” “回长老,大郦如今已经统一五朝,坐拥三百万兵卒甲士,勒令他们陪同民众前往九龙江畔并非难事,只需找个惠民利民的理由,这红泥岛上的百姓便会趋之若鹜。” 罗天盯着拓跋苍穹,啧啧两声,说道:“你好残忍啊!不过,很符合老夫的脾性。” 拓跋苍穹道:“罗天长老,如果这样做,三宗定然知道我宗已经确切了九龙秘境的方位。如果长老能够握有一件极品道宝,不知道能不能在四宗立于不败之地?” 罗天猛然起身,道:“你说什么?” 拓跋苍穹语气加重,说道:“一件极品道宝。” “它在哪里?” “就在陈仙朝的手中,那袁种应该就是死于这件道宝手中。” “你如何知道?” “弟子暗中派遣了人接近了陈仙朝。” “这么说霸体宗的人也知道这件道宝的存在?” “所以,弟子前来正是要向长老汇报陈仙朝的位置,在霸体宗的人没有到来之前,先下手夺宝。” 罗天忽然冷静下来,毒蛇一样的眸光锁定拓跋苍穹,道:“袁种死在那件道宝之下,你也想让老夫步其后尘?” “长老明鉴,弟子对九剑门忠心耿耿,不敢有谋害长老之心。根据我们安插在大元王朝的人传回消息,聂英能够活着回去,正是因为杀了袁种的那人也受了重伤,才不得已将那件道宝留在陈仙朝手中自保。” “长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那人恢复伤势,手持极品道宝,九龙秘境必然与我九剑门无缘。” 罗天思忖片刻,开口道:“带我去那朝天关。” 深冬。 江北的江面落满了雪花,甚至结起一层厚厚的冰层。 但江南的江面却是不见半点肃冬之景。 朝天关前。 从大武王朝赶回来的卧龙甲和数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在朝天关西侧,从大元王朝返身归来的伏龙甲也带着数十万甲士布阵朝天关东侧。 宁龙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金甲头戴金盔,一人一骑站立在朝天关前。他的身后是一万藏龙甲,是四十万大郦甲士。到了此刻,总兵力只有四十万的南朝,面对的是足足两百三十万军卒铁甲。 一线峡前,是拒马桩,有陷马坑,还有连环陷阵;朝天关的城墙之上滚石檑木已经就位,上万名弓箭手拉弓搭箭站在左右,即便面对大郦两百万军卒,南朝军伍依旧没有任何人胆怯。 因为南朝的剑主顾妙哉在这里。 她的剑可以一剑破万甲,无人可挡。 “丁凤,这是本帅最后一次对你留情,冥顽不灵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大郦雄狮百万,踏平你朝天关只是眨眼之间,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丁凤立于朝天关下,俯视宁龙。 “宁龙贼子,休得胡言。” “你已是自身难保,还敢妄谈入我南朝。” “我朝剑主顾妙哉就在关前,你若有胆,尽可上前一步。” 宁龙已经远远看见一袭白衣。 他的心头顿时一凛。 “顾妙哉,即便你是天下无敌,你的剑又能杀得了多少人。” 宁龙回身策马回到帐中,立即下令。 “三路齐进,踏平朝天关。” 帐外响彻雷鸣般的呐喊,两百万甲士的冲锋震的这江水都在咆哮。 “杀!” 顾妙哉落身大郦营帐,直入宁龙所在的大帐,身旁已经围满保护宁龙的江湖武人。 “顾妙哉,你与李天命一战,身受重伤,你的剑还能杀得了人吗?” “你不配死在她的剑下,我慕容山庄的剑斩你们绰绰有余。” 顾妙哉有些意外,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慕容天海和慕容剑心等人。 “顾剑主,慕容山庄的人也是南朝的人,国家为难,我等岂会袖手旁观,你且去取了宁龙的首级,这些人交给我们。” 顾妙哉眉头微蹙,径直入了中军大帐。 宁龙看着顾妙哉,冷声道:“大局已定,即便你取我人头,也无法改变大郦踏平南朝的事实。” 顾妙哉右手亮出一块金色龙牌,宁龙的面色豁然一变,眼中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回闪烁。 而后,行将帅大礼,拜向顾妙哉。 “臣,拜见陛下。” 这金色龙牌,叫做帝龙令。 乃是大郦皇帝的象征,见帝龙令如见拓跋苍穹。 他不能不拜。 顾妙哉轻声道:“你会惊讶也是正常,这是我和拓跋苍穹的交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鸣金收兵,陪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敢问,顾剑主要等谁?” “陈仙朝。” 正在拼杀的慕容天海爷孙,忽然听见大郦军营响彻的敲钲之声,面有大喜。 “大郦鸣金退兵了。” “定然是顾妙哉杀了宁龙。” 慕容天海话才出口,忽然一道剑光袭来,他本能地格剑来挡,那剑光却是锋利,碎了他的剑,穿了他的喉。 “父亲。” 慕容剑心悲呼一声,手中剑斩去身前人的首级,正要追着那道剑光去杀,又听一声剑鸣,他瞪着不可置信地目光,轰然倒地。 “顾剑主,我们需要等待多久?” 顾妙哉收起了剑,望向江面,她已经感知到陈仙朝的气。 “他已经到了。” 宁龙问道:“陈仙朝到了,我们要做什么?” “看他杀人。” 一叶扁舟,靠在了朝天关前九龙江畔。 李落恭敬地模样走在陈仙朝和李玄素的身后,对于尸鬼神宗的秽土诀他并不陌生,也不奇怪为何陈仙朝的身边多了一个没有心跳的女人。 “殿下,大靖遗库就在这江水之下。” “但要打开遗库,还有一个条件。” 陈仙朝停了脚步,问道:“什么条件?” 李落回道:“需要殿下手中的剑,去杀人。” 陈仙朝看着李落,道:“先生,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惊喜,你准备好了吗?”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6章不好意思,这人杀了我弟弟 “老臣拭目以待。” 李落的话音落下,一道罡风擦着他的咽喉掠过。 滑退十米之外的李落,面色阴沉。 沉声道:“陈仙朝,你竟然要杀我?” 陈仙朝道:“怎么?我现在不是你的殿下了?” “你身负青云境后期的修为,不该是我大靖的旧臣。你的背后是谁?” “你如何识破我的境界?”李落自认,已经将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即便是比他境界更强的修士,也不能识破猜对。 陈仙朝道:“我只是不信任你罢了。我步入青云境还需要你来助我一程,请先生拿命来。” 李落冷笑一声,道:“陈仙朝,现在还不是我要杀你的时候。” 他说完这话,猛然转身一头扎入江水之中,像是一条浪里白条,转瞬间已经没了身影。 孟蚕笑道:“这家伙能飞天偏要入水,真是可笑。” “并非他一人入水。” “你不会想要说,为了那个什么秘境,四宗的人就是这样潜在江底寻找的?” 陈仙朝不置可否。 但眼下他也没有时间去理会,因为这一刻,一股更加强横的气息将他锁定,他望向九龙江。 听到孟蚕说:“好家伙!陈仙朝,你这次又要遇到铁板了。” 这股气息初始还在极远,只是眨眼就有十几道身影悬浮在江面之上,与他遥遥相对。 罗天的目光紧紧盯着陈仙朝的手中剑。 他突然觉得似乎从哪里见过这柄剑,此刻却是如何想不起。 但只凭无道散发的气息,罗天便已经全信了拓跋苍穹的话,这柄剑果真是一柄极品道宝。 甚至不止。 “你的剑,能否给我?” 陈仙朝举起了无道,没有犹豫,道:“你若拿的走,它就是你的。” 这一幕很突兀。 突兀的让罗天诧异,他侧首看着拓跋苍穹,问道:“这就是你口中极具霸道的陈仙朝?” 拓跋苍穹也没看懂陈仙朝这是什么操作,如此轻易地就奉上了手中的道宝,莫非真的如聂英所言,陈仙朝的背后另有其人?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罗天的贪念胜不了他的谨慎。 他的原则,是要自己活着。 “那袁种是不是就是这般死在你的手中?这柄剑让老夫感觉到强大和忌惮。” 罗天缓缓落在陈仙朝的面前,继续道:“道宝都有护主秘技,老夫若没有猜错,这柄剑会对除你之外的人造成致命的伤害,是毒还是祸乱灵气逆乱气血?” “都没有,它只是一柄剑,你若害怕,这剑你拿不走。” 罗天轻笑道:“既然是护主之剑,那么老夫先来解决它的主人,让它无主可护。” 嘭。 一掌。 没有任何先兆,陡然落在陈仙朝的胸膛之上。 这一掌是炸开了山峦一般,狂暴的力量推着陈仙朝从九龙江畔狠狠地撞在朝天关的城墙上。 这一幕震惊着朝天关上的所有人,因为陈仙朝这一撞,朝天关的城墙裂开了百米长的裂缝,上下贯穿,似乎再受一次,就会轰然坍塌。 胸骨已经破裂,即便是龙帝不灭体,在陈仙朝境界不能同步的情况下,依然给不了他金刚不坏地躯体。 但庆幸的是,经过七皇升华,足以震碎陈仙朝肉身的一掌,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我早说过,在融天境面前,你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陈仙朝剧烈的喘息着,仍是说道:“我也没打算反抗,但我的肉身经过雷霆淬炼,功法升华之后,还需要强大的力量打磨,他来的正好,他来的正是时候。” 看着没有死在自己掌下的陈仙朝,罗天有些意外。 “命倒是很硬,老夫这一掌随手镇杀青云境都是简单,你能活下来,看得出你修的功法的确不简单。” 他走到李玄素的身边,又道:“老夫最是讨厌尸鬼神宗的这些傀儡。” 罗天说着,抬起一掌,拍向李玄素,只是掌风还未落下,他余光之中,一道紫黑的剑光陡然袭来,速度之快,即便是他都有心悸。 他心悸的是,在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不躲开就会死。 那柄剑让他体会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飞退十几丈外,愈发的兴奋起来。 “区区先天境的蝼蚁凭着这柄剑就能令我忌惮,陈仙朝,你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你死,也无憾了。” 罗天狂啸一声,右手虚空一抓,一柄长剑顿时握在掌心。 这剑散发着灵光,看起来好像比无道的品阶还要高出许多。 这剑一出现,就有千丈的剑光闪烁在九龙江上,一刹那百万甲士的刀剑枪戟都在颤鸣。 陈仙朝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罗天,轻声道:“丫头,找个地方藏起来。” 李玄素立即飞身而走。 也在这时,罗天的剑到了陈仙朝的身前,剑势如龙盘旋,陈仙朝去挡,罗天的剑却已经刺在他的小腹;无道横挥,罗天翻身之际,又是回身一剑,这剑点在陈仙朝的肩头。 落身五丈外,罗天戏谑地目光看着陈仙朝,啧啧两声:“你开始让老夫觉得失望了,除了这柄剑,你仍然还是蝼蚁。” 他收了剑,掌心酝酿着狂暴的灵气。“死在我的剑下,你没有资格。”罗天再度一掌,这一掌不再简单,是酝酿了风雷,是左右了灵气,陈仙朝只觉得自己的周身出现了万钧的力量,不断地将他挤压,他的身体似乎快要炸裂。 而此时,罗天的掌法才落下。 “双象印:紫雀。” 掌风先至,在陈仙朝的头顶是汇聚成型的巨大紫色身影,遮天蔽日一样向他压下。 他的双腿骨骼在响,是要碎裂。 他的身躯血肉在咆哮,也要崩溃。 龙象齐鸣,丹海沸腾,磅礴的灵气不断加持着他的身躯,但随着那紫色的身影逐渐落下,陈仙朝只感觉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下。 他会死。 “你他娘的,这次真让你玩大了。” 孟蚕爆了粗口,她一切的希望都要破碎。 嗤~~ 血液被挤压的从陈仙朝的表皮裂纹中飚射出来,是一道道细线。 “这就是融天境武人的力量吗?” 陈仙朝甚至已经握不住无道,他的身体发出了最后的呐喊,死亡即将来临。 豁然。 一道身影落在他的身前,苍白无血的面容上,一双狭长地双目看了一眼压下的紫色掌印,虚空轰出一拳,顿时江水轰鸣。 两股力量的碰撞落在九龙江里,惊起千丈水柱。 罗天戏谑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却听那道身影一副玩世不恭地口吻道:“罗老,不好意思,这人杀了我亲爱的弟弟,所以你不能杀,得由我来杀。” “叶辰,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让开。” 叶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脸上的笑意也散了,狭长的双眸之中露出两点寒芒,轻声道:“罗天,到底是你老了,还是我叶辰的话你没有听清楚?” 罗天一步踏出,身后是百丈的虚影陡然凝聚。 叶辰同样不落下风,身躯一震,身后也有百丈的虚影显现而出。 宝相具现。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7章大郦皇帝拓跋静昙 所谓宝相。 就是融天境修士以自身精血所蕴养的灵宝结合道域所展现出来的威能形态。 一般而言,宝相一旦具现,则代表着修士要大开杀戒,不再有任何试探留手。 红泥岛的人没有见过这般景象。 罗天身后的百丈巨剑。 叶辰身后的百丈巨人。 都是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众人眼中。 陈仙朝站立在叶辰的身后,即便他已经调动了周身所有的灵气,还是无法抗衡叶辰的灵能威压,血液不断地从他口中溢出。 叶辰不曾回头,冷声道:“陈仙朝,等我解决罗天,再来杀你。” 他口中话说罢,人影虚闪,陈仙朝只看见那百丈巨人豁然奔跑起来,每一步都爆发出狂暴风卷;这风卷向四周,顿时带起上百上千的大郦甲士飞上高空。 罗天见状一指点出,身后百丈巨剑悍然劈下,这一剑劈开了他身前地面,立即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不知道有多少大郦甲士死于这一剑下。 “老家伙,你的眼神也不行,叶某在这里,你的剑是要往哪斩?” “叶辰,陈仙朝的命除了老夫谁也拿不走。” 叶辰一掌拍下,那百丈巨人便是跟随着拍下一掌,掌落之地,大地龟裂,飞沙走石;强横的力量除了罗天谁也不敢沾染。 “陈仙朝的命现在不重要,叶某要问问你九剑门,到底隐瞒九龙秘境多少东西?” 融天境的战斗,可怕的像是天灾,只是片刻就有不下三万大郦甲士成为二人战斗余波之中的亡魂。 所幸他们越来越远。 众人才从无助和恐惧之中逐渐平静下来。 九剑门的人还有十几人站在陈仙朝的面前,每一个都是青云境,气息强横,拥有横推眼前两百万甲士之力。 “陈仙朝,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拓跋苍穹。” 不同于拓跋静昙,陈仙朝觉得眼前的拓跋苍穹很平凡,像是走在乡野里突然从麦田里探头出来的农夫,但他的境界却已经到了青云境大圆满。 这让陈仙朝很意外,因为那位天下第一,才只是先天后期。 即便如此,拓跋苍穹自曝名姓的这一刻,陈仙朝已经决定,要用他的修为来升华自己的最后一皇,踏足青云境。 他的确境界只是先天后期,但是他的战力远不止如此。 手中无道在长吟,剑鸣响彻的瞬间,方圆十里的刀剑枪戟都碎了,无数的剑气被无道霸道的吞噬,冷冷地指向拓跋苍穹。 杀意几乎变成了实质的兵刃。 拓跋苍穹却是笑道:“你想杀我,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当年皇城之上,陈靖玄也想杀我,但他很清楚,他杀不了我。” “你不会真的以为陈靖玄是为了大靖数百万百姓才选择自刎皇城?我悄悄告诉你,他没有那么高尚。只不过是卑微地用他的命,从我这里换了让你能够活下去的一条路罢了。” 陈仙朝不会去想,在他心目中陈靖玄的形象已经固定,他是为大靖而死,心怀天下的悲情英雄。 “拓跋苍穹,你的话有些多了。” 无道撕裂了罡风,剑锋擦着拓跋苍穹的喉咙而过;这突然的一剑,让拓跋苍穹瞳孔微微一缩,这才明白方才罗天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连退十几步,落在九剑门众人的身后,什么也没说,九剑门的两人却已经召出了储物袋中的灵宝长剑,杀向陈仙朝。 拓跋苍穹站在九龙江畔,眼中有着狂热的精光闪烁。 隔江而望,他已经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在闪动。 李天命传讯过来,大郦各地已经在昨日开始了连通运河的工作,由朝廷颁布的命令,没有人敢去怠慢,只是一日时间,各地上报参与开凿工作的人数就已经达到四千万人。 因为李天命直接负责此事,所以他第一时间便以强横的修为统御了天下会,面对这群江湖武人,他的要求很简单,去整合游荡在王朝之中的反贼,尤其是在各地自立为王的靖王军。 有江湖武人参与,无论什么起义军都只是乌合之众,不是被杀,就是被拉入开凿运河的工作之中。 九龙江至北疆定雨山,足足八千里,四千万人同时开工,就只是一日时间,运河已经具备连通雏形。 可这样的速度还不能让拓跋苍穹满意,他需要更快。 因为罗天和叶辰已经起疑,其余两宗若是再有强者到来,拓跋苍穹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九龙江上。 叶辰和罗天成了两条翻江倒海的蛟龙,他们的战斗太可怕,即便相距千米,那股气息已经震荡的江畔不得安稳。 “少主,阵法已经准备妥当。” 拓跋苍穹忽然收到李落的传讯,道:“等我指令。” 陈仙朝一心只想先杀拓跋苍穹,无道剑已经碎了对面二人的灵宝,他杀心不强,只针对拓跋苍穹,才让对面二人没有立即死去。 此刻。 他的眼中已经看见了一座隐晦的阵法形成,从孟蚕的口中,他已经知道,这座阵法拥有坑杀数万人的威能。 而这样的阵法,在这朝天关不止一处。 他忽然记起了李落的话,若想开启九龙秘境,需要杀人,杀很多的人。 他的剑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紫黑色的剑意突然化成了漫天的樱花,这是叶希禾的剑法。 那二人神色凝重地看着突然落下的樱花,还没有反应,无道剑已经带着寒芒掠过了一人的喉颈,鲜血迸溅而开的时候,另一人猛然拍出几掌,打向陈仙朝的头颅身躯。 但陈仙朝已经决定杀人,他的速度像是游荡在午夜的妖鬼,快的惊人,那人的手掌才收回,头颅已经飞离了身躯。 二人的修为,没有满足魄皇升华的条件,只汇聚成磅礴的灵气注入到陈仙朝的灵海之中。 “是他们境界不足?” 陈仙朝感到意外。 剩下十人面色森寒,其中一人踏步而出的时候,像是突然出现在陈仙朝面前的一头猛虎,威压极强。 拓跋苍穹静静看着陈仙朝,他的眼中有着莫名且诡异的色彩。 自语道:“陈仙朝,若你还能活下来,我会送你一份天大的造化。”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8章无道反馈踏青云 李玄素的身边站着顾妙哉。 即便她已经步入青云境,也依然不曾接触到剑玄大陆的修炼之法。 她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死掉的李玄素还能如同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李玄素的眼睛没有光辉,她看着顾妙哉,谨遵着陈仙朝的话,重新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接触任何人。 拓跋苍穹落身顾妙哉的身边,轻笑道:“顾剑主,很庆幸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顾妙哉道:“什么时候打开九龙秘境?” 拓跋苍穹道:“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人和在我,地利也在我,只差天时。” “何谓天时?” “就在今日,极阴之日;以大郦百姓的速度,运河应该已经基本完工,届时我会命人引动九龙江水坝,一旦江水北上,汇入乱星海,就是九龙秘境开启之时。” 顾妙哉道:“南方的地势低洼,入了大靖的国土,地势越往北越高,低水上流,如何能够做到?” 拓跋苍穹胸有成竹,肯定道:“你要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力量,八千里的运河,足够撑得下四千里的九龙江水。” 顾妙哉遥望着陈仙朝,那十人的气息强横的令她都感觉可怕,她的剑已经碎了,碎在陈仙朝手中剑长吟之时。 “我会答应你,是因为你保证不会伤害陈仙朝。” 拓跋苍穹道:“你放心,如果陈仙朝真的面临死境,会有人救下他。但现在,他的气息可比你强横的多。” “一剑瞬天。” 剑气长虹。 也是人剑合一。 这一剑直接削首一人。 那名九剑门弟子出现时有多强横,现在死的就有多么憋屈。 他的剑蕴养三十年,却在无道剑下一击而断,他是死在无道剑下,不是死在陈仙朝的手中。 “你竟敢杀了秦龙师兄,陈仙朝你好胆。” 九人齐出,漫天的剑气刹那间将陈仙朝笼罩其中。 “九玄诛天剑阵。” 九人的身影滕转挪移,九柄剑立时化作九千柄,这天地之间都是狂暴的剑意,席卷了方圆千米。 陈仙朝置身其中,被剑意的锋芒切割着身体,他的皮肤不断出现细如发丝的剑痕,血液在流淌,即便他狂舞无道,仍然无法在九千剑下保持不受伤害。 只是片刻,陈仙朝就成了血人,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九名青云境中后期的修士联手,对他的压力堪比泰山压顶。 但那些剑光始终无法洞穿他的心脏,贯穿他的喉咙。 因为,陈仙朝现在有着疑惑,让他不解的是,已经吞噬了三名青云境修士的修为,无道剑依旧没有反馈给他力量,助他升华。 “是需要更多?” 他看着九人结成的剑阵。 洞悉。 破障。 复制。 衍化。 呼吸之间,他的左瞳之中,已经出现了全新的第三剑。 无道剑身豁然闪烁紫黑光华,一股煞气冲破了九千剑,如一条黑暗巨龙席卷了所有的剑意,冲向了云霄。 陈仙朝双眸一凛,杀意大盛。 剑出。 是百剑同现。 “万道皆灭剑阵。” 他一剑刺出,身化百身,一己之力缔结剑阵。 九人的身躯同时一震,还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何种剑阵,九颗头颅飞天而起,但身体却在万道皆灭剑阵之中成为肉沫飞血。 这一幕,让拓跋静昙脸上的兴奋更盛。 “就是这样,老祖定然喜欢这样的肉身。” 宁龙也在远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萧合会死的那么简单。 陈仙朝的强大已经超出他们这些寻常人的认知,即便他有百万甲士的指挥权,这样的人若是杀他,他也要死。 “王朝王朝,到底在江湖人的眼中,王朝是什么?” 狂暴的江风,携带着远处江面叶辰和罗天的战斗气息吹拂在陈仙朝的身上,此刻的他的体内,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彻底变化。 足足十二名青云境修士的全部修为,就在这一刻涌入到陈仙朝发的身体之中;魄皇的升华仅仅只是瞬间就已经结束,三魂与七魄终于共鸣,他的战力在攀升。 如果以洪崖来计算,陈仙朝此刻的战力就如同十个全盛状态的洪崖。 可现在,他的体内还有没有转化的修为,正在疯狂的淬炼强化着他的全部。 “八皇已经升华完毕,为什么还没有踏足青云境?” 陈仙朝自语一声,却在此刻,意识海中再度凝聚了龙帝和象皇的虚影。 这一幕的出现,令孟蚕一惊。 想起了被这两个哑巴玩意支配的日子。 陈仙朝也在看着,突然象皇的身躯爆裂了,化作了灵华涌入到了一侧的龙帝虚影之中。 “八皇朝圣,生死天王。” “天为阳,地为阴。” “掌天握地,可入大帝二重境。” 这段信息出现的同时,龙帝的虚影紧跟着爆裂,是金黄如同黄金流液一样的能量汇入陈仙朝的经络、骨骼、血肉、武脉、灵海、丹婴种子之中。 这一刻。 世界突然安静极了。 陈仙朝仿佛置身在青云之上,俯视着天地。 无道。 无视天道。 修士入青云,是要领悟自身的道。 但陈仙朝没有自身的道,他的道是无道。 万道皆可为其道。 万道皆可为无道。 以他为中心,生起了飓风,席卷着风云雨气沙石草木。 他握剑立于风暴中心,气息疯涨,气势高升。 如果之前他是十个全盛的洪崖,此刻他就是一百个全盛的洪崖。 渐渐的。 一切都散。 陈仙朝平静地站在原地,周身没有半点气息外泄,好像他站在这里,只是一个握着剑的普通人。 “我已经入了青云境,竟然连大帝经第一重还没有彻底修成。” “掌天握地,天地阴阳,我要如何才能驾驭生死两天王?” 陈仙朝的心声,孟蚕自然不可能听见。 但此刻陈仙朝初入青云的气势,已经足够孟蚕感到惊愕,感到不可思议。 “大帝经太可怕!” “陈仙朝,你不过初入青云,气息就已经强过青云境大圆满,融天境之下你已经无敌了。” 陈仙朝微微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我觉得还不够。” “我要九龙江下的九龙藏元图。”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99章逆转昆仑阵 一股寒意从拓跋苍穹的天灵盖直达脚后跟,即便相隔千米之外,拓跋苍穹仍然感受到了陈仙朝可怕的杀意。 甚至不止是他。 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是叶辰。 是罗天。 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陈仙朝突破的气息让他们感到了一丝丝威胁。 一名初入青云的修士,竟然有了威胁他们的气势。 罗天看着秦龙等人的头颅散落在一旁,目光偏移到无道剑上。 “杀戮中突破,陈仙朝,你这柄剑给了我很多惊喜。” 旋即,他看向叶辰,道:“我只要那柄剑,陈仙朝的命你可以带走。” 叶辰食指绕着耳鬓的黑发,轻笑着:“罗天,关于他这柄剑可不止你一个人听了传闻。极品道宝的威能,叶某也是想要的紧。” “没错,如此宝物,你九剑门拿了去,对于我们三宗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七名修士腾云而来,落身在这九龙江畔时,再度引起轰动。 两朝的士兵,将近三百万双眼睛。 有叶辰、罗天飞天而来,又见此刻七人腾云驾雾而到,已经开始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仙。 这七人才稳住身形,又有十三人紧随而至。 “叶辰,你以为撇下了我,我就追不上你了吗?” 罗天看向先头七人,目光锁定为首的一名灰发老者,道:“薛古,你也要和罗某争这柄剑?” 薛古只是瞥了罗天一眼,双目盯着陈仙朝,面如冷冰,声如哑钟。 “陈仙朝,是你杀了薛青?” 陈仙朝平静地回道:“薛青死时,我只是关山境界,我杀不了他。” “你的意思是短短三个月,你从关山境界修炼到了可杀洪崖的地步?” 陈仙朝郑重地看了薛古一眼,这一句话暴露了自己。 “啧啧!真是可怕啊!” “三个月的时间,不但能杀洪崖,就连我宗袁种长老都死在他的手中。诸位来看,这陈仙朝修炼了什么功法,莫非是神阶?” 陈仙朝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身有九尺,体型如熊,光头之下有着一对浓眉大眼,看起来给人一种十分憨厚的感觉,但说起话来,却是煽风点火,笑里藏刀。 “顾剑主,实在想不到,一个陈仙朝,竟然将掌控红泥岛的四大宗门得罪个遍。如今这四名融天境现身,只要他们愿意,甚至能够让这红泥岛沉没于大海之中。” “你说,陈仙朝还能活吗?” 顾妙哉道:“陈仙朝活不了,你的计划也无法付诸。” 拓跋苍穹微微摇头,轻声道:“四宗的确很在意九龙秘境,但是火灵府那边还有让他们头疼不已的事情。我只能跟你说,他们来的时机很好。” 顾妙哉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拓跋苍穹,问:“你到底隐藏了多少?” 拓跋苍穹道:“顾剑主,只管拭目以待。我可以向你保证,暂时我不会让陈仙朝死在这里。” 他说完这话,飞身而起。 “张秦礼,老夫要那柄剑,你要陈仙朝的功法如何?” 罗天突然说道,令其他三人都是微微一愣。 “罗天,一柄极品道宝真的要让我们四宗撕破脸?” 张秦礼冷声回问。 “若说撕破脸,玄一剑门的人杀我九剑门的人时就已经撕破了脸。” 薛古道:“区区一个拓跋小辈,连青云境都未曾突破,死便死了,你九剑门若是想独吞九龙秘境,不用找此借口。” “好一个死便死了,那薛青也是死便死了?” “如何能一样?薛青是我薛古的孙子,就是翻了这红泥岛,杀人凶手我也要亲手撕碎他。” 叶辰笑道:“薛古长老为何不去寻凶,跑来这九龙江畔?” “小辈,若是你父亲在此,老夫还能留下三分薄面。你若是不识抬举,老夫便替叶棺教训教训你。” 啪啪啪! “四位,不妨听我一句如何?” 四人眉头均是一皱,目光看向十丈外的拓跋苍穹。 “你是什么东西?我等说话焉有你插话的份?” 薛古的态度,让拓跋苍穹脸上的笑意淡了。 “既然薛长老态度不是很友好,朕也就不说废话了。” “此时此刻,朕只想留下四位的性命,暂且断绝红泥岛与火灵府四宗的联系,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罗天沉声道:“拓跋苍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拓跋苍穹轻轻摊开双手,道:“以四位的境界,难道不曾发现,这方圆百里已经笼罩在大阵之中?” 张秦礼摸着光头,问道:“你区区青云境,我不明白,你能布下何种阵法,杀我四人?” “目无尊卑,罗天,你九剑门御下无方,老夫替你执行宗规。” 薛古说话时,一掌已经拍下拓跋苍穹,厚重无比的灵威几乎是瞬间就落在了拓跋苍穹的身上。 但这一掌,却是没有任何威能,在拓跋苍穹的身前消弭无踪。 “薛古,你觉得朕没有做好准备,会如此轻易地站在四位融天境的面前?” “在这逆转昆仑阵中,朕是无敌的。”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陡然落在薛古的脸上。 奇耻大辱。 薛古双手颤抖着,自入融天境百年来,还没有人让他收到如此侮辱。 “拓跋苍穹,你胆敢···” “跪下。” 言出法随一般,薛古只觉得头顶上空似乎出现一张巨大的手掌,按着他的头颅,狠狠地跪在了拓跋苍穹的面前。 “三位是否也想试试,能不能杀了朕?” 叶辰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逆转昆仑阵。 “你怎么会圣光教的逆转昆仑阵?” 拓跋苍穹轻声道:“这是个秘密,想要知道的话,劳烦诸位先替在下做些事情,譬如说杀尽这方圆百里的王朝士卒。” 数百万人的命。 即便是杀人如麻的薛古,此刻心头都是微微一沉。 “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然是开启九龙秘境,诸位不都是势在必得吗?更何况区区数百万人的性命,在诸位眼中与蝼蚁何异?时间紧迫,诸位可以开始了。” “你以为老夫任你摆布?” 罗天冷哼一声,周身灵气震荡,但他却是眉头一皱,这一次他的宝相没有显现。 “罗天长老,在我阵中,可由不得你。” 拓跋苍穹一指点出,灵气涌入虚空之中,立即有雷霆轰鸣,旋即数十道面盆大小的雷霆各自悬浮在罗天等人的头上。 “这团云叫做昆仑雷,是这逆转昆仑阵衍生的阵法之雷,只要朕心意一动,雷霆落下,诸位顷刻殒命,朕可以给诸位做个演示。” 轰。 一声雷响。 张秦礼身后的一名青云境大圆满的修士瞬间成了一团破碎血肉。 “忘了告诉诸位,这昆仑雷的威力是随着诸位的境界而提升威能的。所以,四位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朕的耐心很有限。” 杀鸡儆猴。 很有效的手段。 薛古率先飞身而走,而后便是响彻起不断的哀嚎之声。 他一掌落下,就有数十上百的人死去。 陈仙朝目光阴冷,才要召唤着李玄素来到身边。 拓跋苍穹阻隔了李玄素的到来,轻声道:“陈仙朝,你可以放心,什么人不该死,他们想杀也杀不了。” “拓跋苍穹,九龙江下到底有着什么?”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0章血月遮天 “李落应该已经告诉你了,九龙江下是九龙秘境。” 拓跋苍穹说话的时候,李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他的身上已经被江水浸透,像是水鬼。 “陈仙朝,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一名阵法师。” 陈仙朝不知道什么是阵法师。 但孟蚕已经在他的意识海里说道:“陈仙朝,不要小看任何一名阵法师,他的能量不能用表面的境界修为所定义。” 陈仙朝却道:“这种时候,你应该少说话,我要杀人的时候,我不管他是谁。” 孟蚕道:“真是好心没好报,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只是不想你死的莫名其妙。你已经置身在别人的阵法里,你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还想杀人?” 陈仙朝道:“是你不明白,在我眼中,他的阵法如同虚设。” 远处响彻的是杀戮的声音,四名融天境以及十几名青云境,在这群所谓的王朝甲士面前,就是天上神仙,他们的每次出手都要有很多人为之丧命。 短暂的时间,鲜红的血液已经汇聚成了红色的溪流从九龙江畔汇聚到九龙江中。 拓跋苍穹面容上的笑容开始兴奋。 “还不够,我需要的还不够。” “陈仙朝,你放心,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死掉,但你不会死。” “我要你亲眼看着,朕的百万大军死在朕自己的手里,你想要复辟大靖,我在给你机会。” 陈仙朝不明白拓跋苍穹在想什么,他看着九龙江的对岸,看着那些挥舞着工具的百姓,他们挖掘的速度并不慢。 “拓跋苍穹,你要放空九龙江的江水,这江水之下并非只是九龙秘境,有人告诉我,江水下面镇压着邪魔,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问。 拓跋苍穹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已经忘记,这个秘密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他不想回答。 只是说道:“你无法改变,只要静静地看着。我的确要放空九龙江的江水,现在大郦王朝已经不下五千万人加入到开凿运河的工程之中,你不懂他们的速度,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启动九龙江堤坝的爆破阵法。” 孟蚕道:“陈仙朝,你不能让他这么做,堤坝一毁,什么运河也阻挡不了九龙江的江水,大郦王朝会被彻底的淹没,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于洪流之中。” 陈仙朝道:“这些,关我什么事?” 孟蚕一愣。 “你不是要重建大靖王朝?”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大靖王朝还有什么意义?” 陈仙朝道:“我已经说过,我要的是九龙藏元图。至于红泥岛的黎民百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命数。” 就是这样。 孟蚕忽然觉得。 一直以来,她把陈仙朝看的太简单。 足够狠毒。 足够果决。 他藏的很深。 这是是能够称霸一方世界之人的必备之力。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大郦王朝的甲士,南朝的士卒,大武王朝的军伍,大元王朝的士兵。 他们在叶辰罗天等人的手中就像是生长在田园里的韭菜,被疯狂地收割着。 李天命从天边掠身过来,入阵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李落,眼中都是忌惮。 “主人。” “大运河已经具备雏形,随时可以南水北上。” 从拓跋苍穹发布榜文到现在,不过两日时间,齐聚大郦王朝不下六千万人的力量,一条从九龙江至北疆的运河就已经开凿出了雏形。 这般效率,当真可怕。 “李落。” 听闻拓跋苍穹的声音,李落忽然飞天而起,向着九龙江对岸掠去。 “陈仙朝,你有幸,能够看见这一壮举。” 轰隆隆。 一声震耳的爆破声绵延了百多里。 陈仙朝看着对面升起的蘑菇云,也看着江水生了旋涡,开始急速地向着北岸涌去。 哗哗哗。 猛烈的水流声,冲击着破损的堤坝,原本百米的缺口只是瞬间就被冲刷到千米宽度。江水成了无情的猛虎,强横地撕扯着遇到的一切。 那些运河两侧的百姓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被江水卷入到江水之中,随着哀嚎声,卷向更远。 你能够想象得到的洪水无情的画面,在这一刻被诠释的淋漓尽致,人命变得如同蝼蚁。 陈仙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你既然拥有破除阵法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这阵法之中,死在这洪流江水之中?” “孟蚕,你是好人吗?” 孟蚕一愣。 陈仙朝继续道:“一个人成就不了王朝,即便我是天下无敌也不行。你让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广,红泥岛我就再也看不上。所谓大靖,在你们这些修士的眼中,是翻手之间可以消灭的存在。” “我要变强。” “我要我的规矩,成为这世界的规矩。” “所以,有些人会死,那是他们的命,我不是救世主。” 江水还在向北而流。 北上的地势,在低洼的运河轨道之中没有任何地利,江水灌满了运河开始四散流淌,强猛的水流冲击力,冲垮了城池,淹没了小镇,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百姓。 人,成了洪流之中的蝼蚁。 他们幸运的是,可以哀嚎,可以哭泣,不像蝼蚁,死的时候甚至无人在意。 一切都在江水倾泻之下等待着。 冷月高升的时候,即便是这南朝也下起了雪。 真是奇怪。 拓跋苍穹笑道:“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 陈仙朝看着逐渐枯竭的九龙江,心里的某种不安越发的强烈起来。 空气里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罗天已经返身回来,他的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随后而至的叶辰等人,都被鲜血侵染了衣衫,他们不像是人,是在这冷月之下的杀人恶魔。 但他们心里不会有负担。 因为红泥岛的人对他们而言,是垃圾是野草,想杀便杀。 “拓跋苍穹,已经够了。” 闻言。 拓跋苍穹看向罗天,笑道:“还差一些,你们应该看看,朕成为这大郦皇帝,耗时数十年布下的万血祸杀阵。” 他的声音落下,体内已经飞出一团血光,随着拓跋苍穹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光飞上高空,好像幻化成了一轮血月。 旋即。 从血月之中释放出无数条细小的血丝,从将龙江上向着大郦激射而去。 南黎城已经被洪水淹没,那些浮尸被这些血线刺入身体,几乎是刹那之间就成了干枯的皮肉干尸,他们的血液都被吞噬。 甚至更远的地方。 即便是没有被江水淹没的城池郡县,所有的人,无一幸免,都被血丝贯穿身躯,成了血月的养料。 一刻钟的时间。 这轮血月已经遮天。 世界,成了一片血红。 “陈仙朝,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阵法并不是简单开启秘境,如此庞大的血气之力,他的确要复活某种邪祟。”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1章秘境开启 活了近五百年的孟蚕。 她的话,陈仙朝可以不全信。 但不可以选择无视。 “邪祟?” 陈仙朝再度想起那日渔家说过的传闻。 可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听过这个传闻。 “没错。” “九龙江下绝对不是一个秘境那么简单,你要小心,否则你可能真的会死。” 孟蚕的语气很严肃。 “陈仙朝,你应该想想,在拓跋苍穹的眼中,你应该是必死的。在这大阵之中,他有一百种杀你的办法,但他没有杀你,你要想清楚,究竟自己对他还有什么用?” “我还有什么用?” 陈仙朝看着四名融天境,道:“我想象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用,与叶辰几人相比,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上的功法和手中的无道剑。” “不。” 孟蚕反对的干脆。 “陈仙朝,你还有一样其他人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孟蚕道:“你的肉身。” “如果我要夺舍,你一定是我第一选择。” “拓跋苍穹要做的事情,定然是要借助秘境开启,释放某种邪祟。而这个存在,一定也是如我一般,只是灵魂体的存在,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肉身承载灵魂。” 陈仙朝问:“你如何有此猜测?” 孟蚕道:“这是你能够活到现在,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理由。” 血月已经遮蔽了头顶的夜空,黑夜不是夜,南北两岸的天都是血红。 “李落。” 拓跋苍穹忽然喊道。 李落与李天命相视一眼,各自探出右掌,在两掌相交之时,南北两地同震。 嗡鸣之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虚空之上,千万血丝洒满了大郦王朝的疆土之中,每一根血丝就是一条人命。 顾妙哉黛眉紧蹙,她站在拓跋苍穹的身边,眼神中有着复杂的神色。 “你没有说过要死那么多人?” 拓跋苍穹侧首轻笑道:“什么时候,蝼蚁也算人?” “顾剑主,要成为人上人,你的心还要再冷一些。只有和你站在一个平面上的人,他们才算人。” 突然。 血月下坠了。 李落与李天命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液。 “万血祸杀,天地同悲。” “降。” 嗡嗡嗡。 剧烈的声音响彻而起的时候,即便是叶辰罗天等人也觉得头脑昏胀。 而此刻。 四千里九龙江已经几乎枯竭,淤泥埋没的江底看不出任何不寻常之处。 但就在血月降落的瞬间,九龙江忽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华。 龙吟之声冲破了夜幕。 江畔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九龙江上凝聚的九条神龙。 首尾相连。 “是九龙连江阵。” 孟蚕突然的惊呼。 “陈仙朝,你撞了大运,这江底下真的有邪祟。” 陈仙朝问:“什么意思?” 孟蚕道:“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鬼修一事,这九龙连江阵就是当年大梦洲数位涅槃境修士联手镇压那名鬼修而布置的阵法。” “一直以来,这件事都是大梦洲的禁忌,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这小小的红泥岛。你已经无法阻止,这千万生灵的血液已经成了钥匙,他一定会冲破封印。” 陈仙朝道:“我只在乎那九龙藏元图存不存在?” 孟蚕道:“一定存在,九龙藏元图就是九龙连江阵的阵眼,取出了图,阵法就会破灭,那名鬼修定然重见天日。” 九龙虚影的出现,让得罗天等人的眼神猛然一亮。 涅槃境的衣钵传承,在这一刻成为让其疯狂的存在。 随着血月融入江底的程度,九条神龙的虚影逐渐变的模糊,直到九龙首尾不再相连,便有一股足有抹平一座森林的罡风陡然扩散而开。 嗖。 朝天关被一分两半。 这里早就没有活人,即便是死人,也被罡风撕裂。 陈仙朝横起无道,抵御着罡风。 他回首看向拓跋苍穹,依旧等待。 缓缓间。 是地震一样的动静开始出现。 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九龙江的江底开始上浮,从淤泥之中出现了一座祭坛,这祭坛百里还广,东西绵延,有诸多的白骨依附其上。 只一出现。 罗天四人就感觉心头蒙上了阴云,那种无比阴郁的气息,就像是有人在他们的咽喉横起了一柄利刃。 嘭。 随着一道清晰的声音,九龙虚影陡然崩碎,漫天的灵华散落在祭坛的白骨之上;就看见那无数的白骨开始移动,拼凑了双腿,身躯头颅和双臂,只片刻,就成了一尊百丈大小的巨大骷髅守卫在祭坛之上。 光华闪耀。 陈仙朝看的清楚,在祭坛的顶端有着一卷闪烁金白之色的图卷悬空漂浮。 但他的眼中,也看的清楚。 这尊万千白骨汇聚而成的巨大骷髅,拥有着可怕力量。 它守着九龙藏元图,谁能靠近? 拓跋苍穹忽然飞身而起,虚空凝视着巨大骷髅,似乎这骷髅的出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万鬼幡。” 他忽然右手一挥,一杆弥漫着浓郁阴暗气息的大幡陡然遮蔽了百米天空,让这黑夜更黑,冷气更寒,纷纷白雪成了冰锥一样射向地面。 眼见万鬼幡出现。 李落翻手一挥,一尊小鼎飞向高空,随着他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小鼎之上,这小鼎顿时涨大十倍,有着数不清的黑色灵华从小鼎之中摇曳而出。 “恶难千魂鼎。” 李天命也紧随其后,口中法诀念动,便有一方青铜色彩的犀皮大鼓出现在身前;他双手握着鼓棒,重重地敲响。 “黄泉镇尸鼓。” 咚咚咚咚。 鼓起之时,黑幡摇动,鼎光闪烁。 “果然。” “他们是恶鬼门的余孽,这三件法宝早就失传了数百年,竟然会在红泥岛出现。” 陈仙朝还想再问孟蚕。 却看见三人联手,一道五彩斑斓的黑光,陡然落在了巨大骷髅的身上,顿时一股强猛的冲击波撞向陈仙朝的身躯,饶是他强横的肉身都被撞飞数十丈。 等他站稳身形,就看见,那巨大的骷髅化成了四尊常人大小的骷髅,每一尊都有融天境大圆满的境界。 还没有结束。 鼓声不断,李天命五孔已经溢血。 那些鼓声就像是实质的力量,落在叶辰四人的身上,他们的气息也在攀升,每一个人都获得了融天境大圆满的加持。 拓跋苍穹狂舞黑幡,面色狰狞,喝道:“你们四人去解决那四尊骷髅。” 是修为的攀升,罗天四人兴奋着,彼此相视,谁都未动。 “我说过,在这里,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剧烈的痛苦忽然在四人的心头滋生,仿佛心脏被拓跋苍穹握在手中。 薛古冷哼一声,陡然掠身冲向一只骷髅,其他三人见状,也知道性命不由己,再不情愿也只能听从拓跋苍穹的指令,冲向祭坛,各自找了一只骷髅。 大战瞬间而起。 狂暴的灵气顿时席卷了方圆十里。 有风火咆哮,有雷霆轰鸣,还有剑光冲天。 这黑夜不像黑夜,是魔鬼的杀戮场。 陈仙朝看着始终摇动着黑幡的拓跋苍穹,无道的锋芒闪烁寒光。 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先杀拓跋苍穹,眼前八尊融天境大圆满就像是散发着香气的美味大肉,让他无法舍弃。 “你们,给我去拿九龙藏元图。” 拓跋苍穹再次喝道,十几名青云境修士只觉得体内生了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他们的身躯,向着祭坛上漂浮的九龙藏元图掠去。 其中一人,先发而至。 就在手掌将要触摸到九龙藏元图的时候,一道剑光瞬间闪过,那人的动作陡然一滞,再去看时,已经身首异处。 也是这时。 第五尊骷髅缓缓出现。 它的剑立即锁定了拓跋苍穹。 剑光一闪。 叮叮叮。 几剑相击。 顾妙哉看着挡在拓跋苍穹身前的陈仙朝,微微一愣。 又听到那骷髅手中剑碎落的声音。 “哈哈哈!” “陈仙朝,你果然聪明,知道我不能死。”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2章地为阴,阴为死 江畔。 响彻着拓跋苍穹的狂笑。 “没有我主持万鬼幡削减骷髅守卫的力量,没有人能够在九龙连江阵中活下来。” “陈仙朝,这些青云境修士都是废物,而你是不一样的。” “你的肉身和战力远远超过他们,现在这只骷髅守卫你来去杀。” 拓跋苍穹说罢,李天命挥舞的鼓槌更加猛烈。 咚咚咚咚。 鼓声冲天。 开始有着弱弱灵华飘落在陈仙朝的身上,只呼吸之间,他的气势拔地而起,从小小的土堆一跃成为巍峨高山。 境界。 瞬间成就融天境大圆满。 噗。 李天命喷出一口血,再度强行提升陈仙朝的境界,即便是他握有黄泉镇尸鼓也要快到了极限。 “李落助我。” 李落闻言不敢半分怠慢。 恶难千魂鼎中立即射出墨绿的灵光落在李天命的身上,他的气息开始平稳。 但李落和拓跋苍穹的面色却是跟随着一同苍白了几分,这种伤害平摊的功法,只有置身在逆转昆仑阵之中。 这是优势,也是劣势。 “陈仙朝,去拿九龙藏元图吧!” 拓跋苍穹再次爆喝一声,这声音又引来了持剑骷髅守卫。 刹那流光。 剑锋还未栖近拓跋苍穹,一道紫黑的剑光陡然笼罩半边夜幕。 咔嚓。 清脆的剑碎之声,持剑骷髅看着手中只剩剑柄的剑,似乎有那么一瞬的疑惑。 它才抬头,无道的剑锋已经掠过它的骷髅头。 没给半点反应的时间,毫无血肉的骷髅飞天而起,陈仙朝双眸一凛,无道挥出,剑刃落在下坠的骷髅头上,嘭的一声,骷髅头变成了粉末。 “陈仙朝,只毁掉它的头颅是没有用的,要让它所有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消。” 拓跋苍穹的提醒,跟随着无头白骨的骨掌同时而来。 陈仙朝不躲不闪,他的眼中,持剑骷髅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 “荒拳。” 这一拳击出的瞬间,江畔狂风起。 即便是远处正在鏖战的叶辰等人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力量也在惊心。 张秦礼不可置信的余光瞥了陈仙朝一眼,这般威能的荒拳,即便是他也无法施展出来。 轰。 陈仙朝身前百丈都成虚无,大地出现一道十米宽,十米深,百丈长的巨大深坑。 而那持剑骷髅已经彻底被轰成了齑粉,被这江畔的风一吹,随着白雪落入地面,彻底消失。 陈仙朝在等,等着无道的反馈。 但此刻的无道,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被你斩杀的,才能直接掠夺修为吗?” 陈仙朝看着无道剑低语一声,确定了心中的疑问。 他看向远处鏖战的八道身影,脚下一动,瞬身来到罗天的身边。 紫黑的剑光掠过的时候,罗天的心头像是被数九的冰雪陡然覆盖,几乎是下意识地滑退数百丈,才躲过那道剑光。 但只有战斗意识的白骨骷髅却是不曾去躲,勇敢地迎接着陈仙朝的无道剑光,一瞬间千剑挥出。 砰。 白骨骷髅成了漫天光点,被无道悉数吞噬。 反馈到来的刹那,一股强猛到几乎让陈仙朝身躯爆裂的力量席卷了四肢百骸。 龙帝的身影在他的头顶缓缓凝聚,比这红泥岛还巨大,似乎遮蔽了这片夜幕星空。 “生死两天王。” “地为阴,阴为死。” “死则破坏、毁灭、混乱、无生。” 陈仙朝已经看见,在自己的丹田灵海上,原本只有雷霆之力的地方,缓缓凝聚了四道新的力量。 但这四股力量似乎更要霸道,将雷霆之力驱赶而下,而后又攀升到丹婴种子的上方,占据着新的一片区域。 陈仙朝的气势没有变,但他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青云境修为已经突破到中期,相当于两百个全盛的洪崖。 这是死之天王升华后给他的完美反馈。 孟蚕的惊愕,陈仙朝没有时间理会,他的剑已经锁定了罗天。 “罗天,你之前是否要杀我?” 被陈仙朝突然一问,罗天的面色冷凛,道:“我何止要杀你,还要拿走你拥有的一切,这柄剑你仍然没有资格。” 剑意狂舞。 这位九剑门第四柄镇门之剑的罗天长老,杀意旺盛。 “天光。” “虎剑。” 哗啦啦。 二人百丈区域突然狂涛声起,一股股强横的灵气,一波波狂猛的剑意,将陈仙朝包裹,那种感觉即便是此刻,仍然让陈仙朝感受到泰山压顶的压力。 他的境界毕竟只是青云境。 更是在这逆转昆仑阵中,连剑域都无法施展。 但好在,罗天等人也一样,也无法施展自己的宝相之力。 如此。 陈仙朝横起无道。 冷声说道:“无道能杀袁种,如今同等修为之下,罗天你也必死。” “杀我?” “凭你小辈,即便境界被强行拔升,老夫杀过的人仍是你的百倍。” “今日老夫便让你看看,九剑门为何老夫位居第四剑。” 虎啸之声。 随着罗天召唤出一柄六尺长剑,响彻在这片区域之中。 “老夫的剑从不轻易示人,它虽然不是极品道宝,但要斩你,轻而易举,你将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 他声音落下,剑光随着身影而动,刹那间已经卷动这片天地的风云,成了一道百丈还高的龙卷剑风,土石都被掀起,大地不断龟裂,一条条蔓延千丈。 “虎咬。” 虎啸再起,龙卷风成了一头猛虎姿态,獠牙更是以数百剑光凝聚而成,扑向陈仙朝时,是天塌一样的威压。 陈仙朝冷眼去看,手中无道也在兴奋,融天境的血液它欢喜的很。 煞气冲破了夜幕,直达冷月之下,在陈仙朝的周身形成一道紫黑的天幕屏障;而后这天幕屏障翻转了角度,像是一柄巨大无比的剑,横亘在天地之间。 罗天的呼吸都在停止,瞳孔不断放大,这柄大剑太可怕,甚至方圆千米都被断绝了灵气,成了断灵之地。 “瞬狱锁仙剑。” 这是无天之瞳的衍化,是无道之剑和龙帝不灭体赋予陈仙朝的全新的第三剑。 罗天的剑光猛虎在瞬狱锁仙剑落下之时,一剑两段。 罗天手中剑挡不住第三剑,他的剑断的干脆,就像罗天死的也干脆一样;他置身阵法之中,连丹婴都无法脱体,再也没有借机夺舍的机会。 “实在有些遗憾,陈某没有见到你九剑门第四剑的厉害。” 呲呲呲。 细细的血线从罗天的眉心激射,他想开口,但身躯却是突然一分为二。 拓跋苍穹震惊也惊喜,大喝道:“陈仙朝,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快去拿了九龙藏元图,那里面所有的宝物都是你的。”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3章法则之力 宝物。 陈仙朝此刻一点也顾不上。 他的体内迎接来了罗天融天境的修为反馈,成了一团携带着巨大能量的洪流从武脉直接汇入丹田灵海之中。 陈仙朝以为,这次会是生之天王的升华。 但这股力量汇入丹田之后,似乎早已经有了准备,悬浮在顶层的四大能量团之一,开始霸道的吞噬这股力量,不散发一点,不分享一点,贪婪的独自吞噬。 “这是破坏?” 孟蚕惊呼道:“这是法则,是法则的力量啊!” 陈仙朝不明白。 “什么是法则?” 孟蚕解释道:“法则,是修士进入涅槃境之后才能领悟的力量,是以修士道域为基础,结合奥义、领域为修炼之道更深一步的感悟。” “唯有领悟了法则之力,修士才有可能突破涅槃,从死而生,涅槃轮回,踏入修士梦寐以求的轮回大境。” “你你你你居然拥有四种法则之力的种子,它们悬浮在这里,就是告诉你,一旦你修炼到通天境大圆满,将会一往无前,直接突破涅槃境。” “到那时,才是法则之力真正显现威能的时候。陈仙朝,你让我开始嫉妒,我真的太想占有你的肉身了。” 陈仙朝眉头却是微蹙,孟蚕的话是在告诉他。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不能使用这四种力量?” 孟蚕平复着心情,道:“你自然无法真正使用,但是法则的力量已经诞生,它们是修炼一道的顶层之力,即便你无法驱使,从现在开始你的肉身、灵气都要受到法则之力的影响,你所有施展出来的功法秘技都会带有丝丝法则之力的力量。” “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陈仙朝,你从现在开始已经拥有越级而战的能力。即便你现在只是青云境,融天境要杀你,不会那么轻而易举。” 陈仙朝目光扫向其余几处战斗的方向,轻声道:“不会那么轻易,就代表他们还能杀我。我要借着拓跋苍穹的阵法,尽可能地解决掉他们。” 孟蚕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陈仙朝,你能不能告诉我,无道杀人,是不是会反馈对方的修为给你?” 陈仙朝问:“为何有此一问?” 孟蚕道:“你的境界提升的不正常,你每一次杀过强者,你就会突破,就会变强。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陈仙朝道:“没错!这就是无道,无视天道的力量。” 孟蚕忽然笑了起来。 “陈仙朝,你杀吧!杀更多人,抢更强的力量。” 拓跋苍穹看着无动于衷地陈仙朝,大喝道:“陈仙朝,难道你也想试试身不由己的滋味?” 陈仙朝依旧不去理会,对于九龙藏元图他的欲望并不强烈。 他不信李落之前的话,也不信拓跋苍穹会有那么好心,这幅图卷定然隐藏着可怕的东西。 他手持无道,锁定了薛古。 到现在,薛古早已经发现罗天的气息消失不见,等到陈仙朝出现面前,他心中那丝不安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他的剑震退了白骨骷髅,抽身掠到陈仙朝的身前。 “洪崖临死之前给我传讯,说你杀了袁种就是凭借手中的剑。如今罗天也死在你的手里,陈仙朝,告诉我这柄剑到底有什么名堂?” 陈仙朝瞥了一眼飞身追来的白骨骷髅,冷声道:“等我杀它之后,我会让你看看这柄剑。” 紫黑的剑光一瞬而过。 陈仙朝微微一愣,剑意之中,他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剑锋更利。 他的剑意更强。 强横与锋利之中,隐藏着可以破坏一切的力量。 他一剑斩过白骨骷髅的骨架,本想回身再斩,却看见那白骨骷髅的身体出现密密麻麻均匀的裂纹,随着一道波动爆发,那骨架便成了一抹飞灰,被白雪带走,淹没在天地之间。 破坏之后是毁灭。 白骨骷髅的修为被毁灭法则贪婪的吞噬着,陈仙朝开始享受这种从本质上强大的感觉,就像打造宫殿,他的基础越来越夯实,越来越强横。 陈仙朝突然看向薛古,已经明白,生死两天王的升华进程是与八尊皇一样,逐步升华。 只有死之天王升华成功,他才能见到生之天王。 “薛古,你要助我。” 薛古闻言一愣。 对于陈仙朝,他的确开始忌惮。 因为拓跋苍穹和李天命的加持,眼前的陈仙朝已经同他一样的境界。 但是他与白骨骷髅鏖战了许久,不曾斩杀对方。陈仙朝却只出了一剑,高下立判。 那柄剑。 薛古的面色阴沉无比。 但陈仙朝没有给他那么多的时间考虑,无道剑已经划破了夜空,在飞雪之中,一剑袭来。 剑斩三千。 无数的剑光将薛古的所有退路都断绝。 薛古爆喝一声。 “陈仙朝,老夫修炼两百余年,你若是觉得一剑可以斩我,你的天真让我感到可笑。” 他双臂一震,悬浮在身前的长剑顿时闪烁起了赤红的光华,这光华一分为十,只呼吸之间十朵赤红的血莲环绕在薛古的周身,抵御着陈仙朝的三千剑光。 火花四射。 剑气波动。 “血剑莲:十重门。” 十朵血莲爆发出可怕的威能,将陈仙朝的三千剑光瞬间震碎。 “哈哈哈!” “陈仙朝,你不过区区青云境,又怎么知道融天境强者的可怕。” “我这功法乃是火灵府名列前茅的天阶功法,你怎能知道我的可怕···” 砰砰砰。 接连响彻的血莲爆碎之声,让薛古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陈仙朝。 “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这剑里到底藏了什么···” 破坏和毁灭的力量,即便只有一丝丝,也不是薛古的剑意能够抗衡。 从他施展出秘技之时,法则的力量已经撕碎了他的防御,从他的身体内部,疯狂地搅碎着一切。 如果陈仙朝只有青云境,这一剑杀不了薛古。 但此刻的陈仙朝是融天境。 修为成了混乱法则的养料,被疯狂地吞噬,吸收,反馈给到陈仙朝的肉身灵海之中。 混乱法则。 陈仙朝现在无法体会。 但他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强大,和破坏、毁灭交融到一起,他的战力强横的可怕。 他真正的修为已经是五百个全盛的洪崖,青云境中无敌的存在。 拓跋苍穹的脸色已经彻底难看,他发现自己无法掌控陈仙朝,即便是借用这逆转昆仑阵他也无法控制陈仙朝。 但是如果没有这阵法,他无法控制叶辰几人。 “顾妙哉。” 他忽然大喝一声。 陈仙朝目光掠向远处,一道白衣倩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4章阵法破碎 对于顾妙哉的出现,陈仙朝有着意外。 意外的是,顾妙哉似乎站在了拓跋苍穹的阵营里。 但他的剑还没有打算停止。 他掠身前往张秦礼所在的地方,齐白星告诉他,要杀人时就不要有任何的犹豫。 当陈仙朝一剑碎了白骨骷髅的时候,张秦礼已经变成半人半熊的姿态。 “你也要杀我?” 张秦礼爆喝一声,周身迸发着可怕的气息。 陈仙朝只是平淡地点头,紫黑色的无道散发着令人感到寒冷的煞气。 张秦礼目光阴沉,他并不想与现在的陈仙朝为敌,无论是罗天还是薛古,论修为都要比他还要强横。 即便被李天命的鼓声加持了境界,他也很清楚,罗天二人的死,将是他张秦礼的后尘。 “陈仙朝,我不会与你抢夺九龙藏元图,我们之间没有必要生死相斗。” 陈仙朝道:“我已经杀了霸体宗的人,早就有了恩怨。即便现在我们相安无事,离开这里,你也会成为我的敌人。” “我做事,要斩草除根。” 嘭。 张秦礼脚下的地面被狂暴的力量震出一个深坑,他的身躯成了残影,与这空气都摩擦出火花。 陈仙朝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已经落下了重重的一拳。 肉身的强横。 让张秦礼的速度超过了罗天和薛古,给了陈仙朝一个措手不及。 张秦礼瞳孔一震,无法相信,自己蕴含全力的一拳,竟然没有爆掉陈仙朝的脑袋。 “你的头是铁打的不成?” 陈仙朝滑退十几丈,颈椎都差点错位,不能否认,张秦礼这一拳的确可怕。 但可惜,他遇见的陈仙朝,不是正常人。 “唯一杀我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 剑。 忽然从天而降。 张秦礼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闪躲时间。 死亡笼罩在他光滑的头顶上。 这是无天之瞳的衍化,是无道之剑和龙帝不灭体赋予陈仙朝全新的第四剑。 “灭道苍生剑。” 是从天穹之上瞬时而下的巨剑,隔绝了灵气,斩灭了剑下生灵的求生之路。 张秦礼无法行动,他的四肢都被禁锢,仿佛天地都混乱,他无法辨别眼前所见的真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剑落下,看着巨剑斩灭他的生命。 破坏。 毁灭。 混乱。 张秦礼死的并不委屈。 他见到了无数人到死都不能知道的法则之力。 陈仙朝身躯一震,强横的修为入体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是得到了重生,从污秽走向神圣。 无生法则吞噬一切力量的时候,陈仙朝看见了一尊手持死神之镰的黑袍骷髅凝聚在自己的丹田上空,那四道法则围绕在左右。 “死之天王。” 也是随着死之天王诞生的同时,如同楚河汉界,在死之天王的对面衍生了新的力量。 “生死两天王。” “天为阳,阳为生。” “生则生命、时间、长生、不灭。” 无法形容。 陈仙朝不知道该如何去诠释此刻的身体状态和意识感受。 他的境界已经突破至青云境后期,没有任何一点阻碍,他的灵海像是泾渭分明的黑夜与白昼。 死亡占据一半。 生命占据一半。 孟蚕彻底无话可说。 或许即便陈仙朝没有无道剑,他的功法也是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孟蚕不明白。 为何如此可怕的功法,会出现在这小小的红泥岛?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三大宗门的融天境大修都死在了陈仙朝的手中。 拓跋苍穹惊愕着,已经从兴奋转变成为忌惮。 因为,他无法控制陈仙朝。 “顾妙哉,去拿九龙藏元图。” 顾妙哉站在拓跋苍穹的身边,她也看见了陈仙朝的可怕。 “我需要提升现在的修为。” 李天命已经准备,他知道到了如今,一切都是要完成最后一步。 “李落。” 李天命大喝一声。 鼎中光华大放,落在李天命的身上,他的气势在攀升,但他的气息却在下降,像是不久就要死亡一样。 咚咚咚咚。 鼓声大震,笼罩在顾妙哉身上的时候,他吐血像是不要钱一样,敲鼓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好像那鼓槌有千斤重。 融天境大圆满。 顾妙哉轻轻吐出一口气,这种强大的感觉让她紧握了手中剑。 她回首看了一眼拓跋苍穹,消失的一瞬间,人已经站在了九龙藏元图前。 陡然。 一个面无神情地黄面男子出现在她身侧,一拳轰来,空间都震。 顾妙哉横剑去挡,那男子拳落之时,又是一腿踢出,速度是雷光电闪,生生逼退顾妙哉于百丈之外。 “拓跋苍穹,我早该想到你有问题。从九龙秘境的线索出来,就一直是你拓跋氏在牵引四宗,告诉我,这祭坛除了九龙藏元图还有什么?” 叶辰已经散乱了黑发,苍白的脸上怒意旺盛。 若非他有自己炼制的完美肉傀儡,以一敌二,此刻也要被白骨骷髅死死缠住,或许也如其他人一样,被陈仙朝突然袭杀。 拓跋苍穹冷声道:“所有的一切,朕已经说的清楚。九龙藏元图中隐藏着涅槃境大修士的衣钵传承,你擒下陈仙朝,这图中的宝物,朕允诺,可与你共享。” 叶辰掩面狂笑:“哈哈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我要听命与你?我的傀儡可不是活人,你这阵法控制不了他。你若想拿到九龙藏元图,现在撤掉阵法,还不至于鱼死网破。” 冷面男子已经抓住了九龙藏元图。 这祭坛忽然开始震动。 好像天地要崩碎了一样。 陈仙朝冷眼看着,他知道祭坛之下还有更加可怕的存在。 随着冷面男子拿走九龙藏元图,也到了无天之瞳破障逆转昆仑阵的时候。 拓跋苍穹大喝:“就算我无法控制死人,可我能控制你,你若要赌,朕就陪你赌,到底是你要活着,还是听命于我?” 阵法的力量再度落在叶辰的身上。 但痛苦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叶辰一愣。 随后周身的气息顿时退潮一样下降,再度回到了融天境中期的境界。 拓跋苍穹三人口喷鲜血,就连手中的法宝都失去了灵光,甚至万鬼幡都在瞬间撕裂。 “啊啊!” 李天命突然哀嚎一声,头颅直接破碎,被失去灵气催动的黄泉镇尸鼓生生压入地面。 李落也没有好过,恶难千魂鼎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他的灵魂,这件法宝,失去阵法的加持,不入融天境,无法掌控。 “哈哈哈!” “老天都要助我!” “拓跋苍穹,你失去阵法,对我而言,不如蝼蚁。” 这突然的一切。 拓跋苍穹想不通,也不明白,为什么逆转昆仑阵会突然消失。 但是,他看着祭坛的震动,脸上的笑意已经浮现。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 “我拓跋氏重现辉煌的步伐谁也不能阻挡了。” ---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5章罗定罗凡 可怕的气息从祭坛之下涌上天际,将这方圆千里都笼罩。 运河中的血液开始倒流,大地也跟随着剧烈震动,好像真的要世界末日。 失去阵法的加持,不止是叶辰的修为跌落。 顾妙哉只感受了片刻的强横,此刻再度回到了青云境初期的境界,在这种诡异而强大的气息压迫下,面色苍白,连身体都无法随意支配。 冷面男子落在叶辰的身边,将九龙藏元图交到叶辰手中。 “涅槃大能的衣钵传承,最终还是到了我叶辰的手中。” 他自语一声,随眼瞥了陈仙朝,继续道:“不管你和拓跋苍穹是什么关系,现在的你在我眼中实在是弱的可怜。” “我之前说过,要为我那愚蠢的弟弟报仇,所以你还是要死。” 叶辰话音落下,冷面男子已经栖近陈仙朝的身前,他不拿兵器,只是肉拳;这一拳直接轰出,有着音爆之声。 陈仙朝双眸毫无波澜,冷面男子的肉身相当于融天境中期,但他也只有肉身。 既然不是活人。 冷面男子便没有真正的道域宝相威能。 陈仙朝横起无道,这一剑活人会想着躲避。 但冷面男子不是活人,他没有躲,一拳落在无道的剑锋上。 是剑斩白泥,顷刻间削去了冷面男子的手骨。 陈仙朝剑势继续,蓄力而进,这一剑还是向着男子的头颅而去,没有半点的阻碍,紫黑的剑光一闪而过之际,一颗没有血液的头颅飞天而起。 陈仙朝不曾停留,他的身影是一道迅捷的豹影,刹那间栖近叶辰的身前,无道斩破了罡风,向着叶辰的喉颈而去。 他似乎看不见,祭坛正在发生的可怕。 那漫天而起的诡异且强大的气息,已经在半空凝聚出了一道虚影。 拓跋苍穹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 随着这道虚影越发凝实,他的双眼就越发紧盯着叶辰手中的九龙藏元图。 “顾妙哉,你还有机会。” 他说着,已经看见陈仙朝的身影被叶辰一掌震飞。 “陈仙朝,你真是狗胆包天。” “何人告诉你,青云境可以以下犯上?” 倒飞出去的陈仙朝,体内若是没有八皇的升华,估计叶辰这一掌真的彻底碎了他的心脏。 到了此刻。 他不得不承认,融天境之下,都是蝼蚁。 即便他可随意杀死几百个青云境大圆满,也要向融天境俯首。 “陈仙朝,趁着这个机会,先走为上。” 孟蚕知道陈仙朝很难听她的话,可是真要这样下去,甚至不用多久;只要叶辰杀心一起,下一击就能直接捏碎陈仙朝的头颅。 “我就算想走,叶辰也不会给我机会。” “无道更不会跟着贪生怕死的主人。” 无道。 似乎明白陈仙朝的决心。 但就在剑鸣响彻的瞬间,叶辰苍白的脸已经放大在陈仙朝面前,诡异的笑容,是强者虐杀弱者的戏谑。 “陈仙朝,我不会让你死的痛快。” 如同利爪的五指随着叶辰的话音嵌入陈仙朝的胸膛,他要生生抓出陈仙朝的心脏。 “你毁了我的傀儡,就拿你的肉身给我做补偿吧!” 痛苦让陈仙朝的脸色瞬间惨白,死亡笼罩在他的心头,这一次他快要松开紧握无道的手。 但就在此刻。 叶辰的面色却是突然一变。 当一道强横的气息笼罩在他头顶的一刻,即便他只要收拢五指就能杀掉陈仙朝;还是迫使他不得不劲力推送,借着震飞陈仙朝的力道,将自己送出百丈之外。 也是在他身影落稳之际,那原本他所在的地方已经出现一名老者,周身弥漫着黑色的雾气。 叶辰看向祭坛,那里已经平静的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陈仙朝重重地摔落在地,胸膛溢出的鲜血,让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但也正是这种几乎致命地伤害,也让陈仙朝看见了生之天王四道法则的强横。 伤口是瞬间愈合。 这一幕不止叶辰看见,连那雾气中的老者都看在眼中。 “小子,老夫要感谢你,助我出这九龙连江阵的束缚。你的这身本事,真的是让人眼馋的很啊!” 陈仙朝缓缓起身,看清了老者的面容。 瘦削面容,颧骨很高,看起来就像是饥饿了很久的样子。 陈仙朝真是没想到那日九龙江上所遇的撑船渔家,到了此时此刻,会成为此地高深莫测的强横人物。不免开口问道:“前辈口中的邪魔到底是前辈自己还是这九龙藏元图?” 老者疑惑地看着陈仙朝,道:“我什么时候与你说过这些话?” 陈仙朝没太明白这句话,但远处已经出现一道长虹,也是一股强横的气息。 老者随后看向叶辰,伸出手来,道:“小子,将九龙藏元图给我,我或许不杀你。” 叶辰早已收起了图,他的确对老者感到忌惮,但到手的宝物拱手相让,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前辈的修为的确高深莫测,但叶某也并非第一天踏足修炼一道,人为财死。想要九龙藏元图,前辈不觉得应该拿出点足够诚意的东西来交换吗?” 老者笑道:“你的命还不算诚意?” 叶辰摇头:“我的命我可以赌,赢了是血赚,亏了我也认。但不明不白,不行。” 老者点了点头,阴恻恻地笑道:“看来你赌赢了,至少我现在没有时间对付你。不过,这小子应该也不会轻易让你走。” 他声音落下,一道身影已经落身几人眼前。 叶辰眉头一皱,非常意外,这新来之人竟与眼前老者的面容一模一样。 陈仙朝的眼中。 两名老者都是通天之境,于这眼下,可谓无敌人。 “罗凡,你来晚了。” 罗定带着莫名的笑容轻声说着,对着叶辰虚空一抓。 罗凡同样是探出一手,顿时两股强横的力量落在叶辰的身上。 叶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撕碎,当即召出九龙藏元图,向着陈仙朝扔了过去。 但就在即将落在陈仙朝身前的一刻,拓跋苍穹出现的突兀,双手将九龙藏元图抱在怀里。 “哈哈哈!” “终究还是我的,你们就算现在出现也晚了。” 罗定不屑地看了一眼,道:“你以为是谁促成了这一切?这老家伙若是不想要九龙藏元图,在这红泥岛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毁不了九龙连江阵。” 拓跋苍穹不去理会,他要做的,就是释放出图中封印的先祖,以这红泥岛千千万的生灵鲜血。 罗定看着罗凡,笑道:“你不去阻止?万一拓跋酆突破了九龙藏元图的封印,你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罗凡道:“我已经在这守了三百年,要么我死,要么你们死。两者选其一,我自然希望你们死。” “呵呵!” “这可不像你们九黎太玄宗的作风啊?你不是自诩正义吗?” “怎么如今?也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视这苍生为草芥了?” 罗凡道:“他们死的也算有价值,并非草芥。罗定,是要与为兄联手,还是继续与拓跋酆都狼狈为奸?”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6章五字箴言 罗定的目光变得阴沉,声音也跟着阴冷下来,道:“你知道,我最看不得的便是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却又杀人无数的嘴脸。” 罗凡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明白。即便你是我的弟弟,你堕入魔道,该杀还是得杀。” 罗定冷声道:“杀我?罗凡,你总是那么天真。” “如果九黎太玄宗真的能够杀得了我和拓跋酆都,还会有九龙连江阵的出现吗?” 罗凡目光落在陈仙朝手中的无道剑上,道:“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那柄剑,无论是你还是拓跋酆都,都会死。” 罗定闻言微微一愣,他并没有把陈仙朝放在眼中。 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不曾在意出现在陈仙朝手中的任何东西。 眼下,他去看那柄剑,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凡。 “那柄剑怎么可能会有主人?” 罗凡道:“以前没有,但现在它有了。” “陈仙朝,你有那柄剑,九龙藏元图中的拓跋酆都伤不了你,我要你杀了拓跋苍穹,毁了九龙藏元图。” 陈仙朝冷眼看着罗凡,拓跋苍穹他会杀。 但不会听取任何一个人的指令。 随后看着被罗凡罗定二人力量压制的叶辰,他更不愿丢掉这一股强横的修为助力。 瞬身一剑,无道掠过叶辰的喉颈,甚至连罗凡二人的力量都被无道霸道的掠夺。 不等罗凡二人惊讶,他们就感觉陈仙朝的气势明显的强横了许多。虽然这样的力量,在二人的眼中并不算什么,但是单以青云境大圆满而言,陈仙朝的气势强横的可怕。 体内。 是生之天王生命法则的升华。 是真正的重生,从头到脚,从经络道骨骼,在叶辰修为涌入的瞬间,陈仙朝甚至已经看见自己的寿命。 二百三十三年。 但这不是极限,他的寿元可以随着境界修为的强大而提升。 他望向罗凡二人,之前只能够看见二人的境界,现在也能看清他们的寿元。 陈仙朝忽然开始想。 如果无道掠夺了罗凡二人对自己而言,会如何? “陈仙朝,小心那个罗凡,他是九黎太玄宗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认出了你手中的剑。” 孟蚕提醒道。 陈仙朝记得,孟蚕曾经说过,她之所以来到红泥岛,正是因为受到九黎太玄宗的追杀,才落到只剩残魂的下场。 罗凡已经说的清楚,他不会再说第二遍,看向罗定的时候,掌心之中已经环绕起赤色的灵气,像是随时出击的电蛇。 罗定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就让我看看,这三百年的时间,你到底到了什么气候。” 空间在震荡。 那股波动成了两座正在相抵的高山,陈仙朝都感觉自己的身躯快要无法承受这股厚重,更不要说远处的顾妙哉和拓跋苍穹。 轰。 罗凡二人的相触一掌,是天降的雷鸣,震耳的同时,二人脚下的祭坛瞬间崩碎,连同大地都在下沉,形成一个波纹形状的千米深坑。 拓跋苍穹口喷鲜血,强忍着身体的痛苦。 他双眼之中都是疯狂,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必然会死在二人斗法的威压之中。 他忽然将九龙藏元图扔向身前,同时口诵法诀,一声声晦涩难明的法诀响彻而起,便看见九龙藏元图上立即浮现出诡异的符文,紧跟着涌入干涸九龙江的鲜红血液成了倒灌九龙藏元图的洪流。 陈仙朝看的清楚。 这九龙藏元图中有着法阵。 孟蚕道:“看来当年这个鬼修的确很难对付,连九龙连江阵都只是为了遮掩这张图而存在。陈仙朝,你不知道吧? 这张图中还有一座阵法,我现在也才看清,此阵唤做箴言锁魂阵,乃是一座天阶法阵,针对魂体十分显效。 不过拓跋苍穹能够想到以这么多生灵血去破解阵法,也的确是够狠辣的一人。你要杀他,现在就是机会,不然很可能,他的肉身会成为那鬼修夺舍的工具。” 千千万万条血龙咆哮着涌入九龙藏元图中,像是心脏的跳动之声,随着血液灌注,一圈圈波纹脉冲不断地从九龙藏元图中四散而开。 天空开始成了血红。 飘雪也成了血红。 顾妙哉无法承受罗凡二人的威压,此刻被灵能压制着贴身在地,她举目去看,却是突然一股无法言语的力量落在她的周身,罗凡二人的灵能威压便消去了大半。 “小姨娘,等此事了却,这天下就没有大郦王朝了,到时南朝还是南朝。” 顾妙哉看着陈仙朝的背影,问道:“看见了他们,你还要留在这小小的红泥岛?” 陈仙朝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跟在拓跋苍穹背后,就是想要离开红泥岛?你之前从悲悯山离开时,告诉我要去大郦王朝完成一件事,你完成了吗?” 顾妙哉道:“眼睛睁开了,看的东西多了,什么都会改变。” 陈仙朝道:“我始终相信,能改变未来的,只有靠自己。” 他的话说完,顾妙哉已经看见拓跋苍穹的头颅离开了自己的身躯。陈仙朝杀人时,从不废话,这一点真的得了齐白星的真传。 同样是青云境,只可惜拓跋苍穹没有大圆满的境界,他的修为进入陈仙朝的体内,只是汇入武脉之中,甚至连丹海都没有进去。 但也是这一剑,九龙藏元图已经吸收了全部的血液。 箴言锁魂阵。 是五字箴言。 天、圣、法、魂、锁。 每一个字出现的时候,都被强烈的血液所玷污,继而破碎。 九龙江在罗凡二人的斗法之下,彻底的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大地龟裂,不断出现深不见底的巨坑,如此下去,这二人甚至可以击沉红泥岛。 这就是通天境大修的修为,只要他们不顾一切,可以移山填海,可以毁了整座红泥岛。 伴随着五字箴言的破碎,天空的血红开始转变成黑色,连飘落的雪花也成了黑色,但在地面,地面就被腐蚀。 嗡。 是一道波动,蔓延至不知多远。 “出来了。” “我终于出来了。” 陈仙朝的眼中,虚空漂浮着一道纯黑的身影,没有面容,只是一团纯黑的雾气。 “这就是鬼修的魂体吗?” 孟蚕回道:“这家伙鬼体没有被破坏之前应该已经到了涅槃境界,不过眼下至多只有通天境界。你有无道剑护体,这家伙没有办法夺舍你的肉身。” “拓跋酆都,既然出来了快点找具肉身,先杀了罗凡,此地不能久留。” 罗定的声音从远处来。 纯黑雾气似乎是看见了拓跋苍穹的尸体,感受到血脉的气息,忽然掠向陈仙朝:“小子,我这后辈子孙既然被你杀了,你这肉身就交给我吧。” 通天境界的魂力威压,震慑着陈仙朝,仿佛是面对着一座大海的冲击。 但就在拓跋酆都栖近陈仙朝的一刻,无道的剑光一闪,掠夺了拓跋酆都的魂力,这种霸道的方式,让拓跋酆都惊的当即飘向远处。 “你怎么会有这柄剑?”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7章这下小丫头的身子我要了 只是一丝魂力被转化成灵气进入陈仙朝的丹海之中,那种强横就已经远超拓跋苍穹的修为反馈。 “可惜了!还不足以让时间法则得到升华。” 陈仙朝自语一声,从方才的猎物身份已经准备攻守易行,他要掠夺拓跋酆都的魂力。 没有得到陈仙朝的回答,拓跋酆都立即将目光放在顾妙哉的身上。 “哼!既然你有这柄剑,可惜修为不足,等我有了身躯,才来夺了你的肉身。” 拓跋酆都如同一条黑龙卷向顾妙哉,他所修炼的功法,只要进入活人的体内,不消片刻就能将人的灵魂吞噬,肉身自用。 剑光再来。 但正如拓跋酆都所言,陈仙朝的修为不足,他可以倚靠无道守住自身,却无法保护他人。 纯黑的雾气瞬间将顾妙哉笼罩,陈仙朝听见顾妙哉痛苦的呻吟,他的剑开始有了迟疑,但也只是瞬间,他的眼中便没有了顾虑。 “小姨娘,我会好好将你安葬。” 无道的煞气冲天而起,这一刻浓烈的杀意,让拓跋酆都都不免心头一惊。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兴奋。 “就是这种感觉,魔剑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小子,它在你的手中实在是暴殄天物。” 嗖。 一剑瞬天。 剑光瞬间千万,将包裹顾妙哉的雾气分割了千万。 可却是让陈仙朝意外。 “是剑域。” 孟蚕也是意外,没有想到顾妙哉的剑域竟然可以抵挡住陈仙朝的剑。 但她的意外,也仅仅是一刹那,顾妙哉的玄妙剑域就开始崩碎。 也是这样,原本以剑域抵挡拓跋苍穹的顾妙哉,再也没有抵御纯黑雾气的手段,被黑雾涌入体内的瞬间;她的皮肤和瞳孔就成了黑色。 顾妙哉忽然大喝道:“陈仙朝,杀了我。” 孟蚕也在提醒:“陈仙朝,趁现在只有斩掉顾妙哉的头颅,那鬼修才无法真正施展通天境的修为。” 无道长鸣。 陈仙朝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灭无天斩。” 一剑划过顾妙哉的咽喉,即便有着黑色雾气的链接,顾妙哉的气息也在瞬间断了。 甚至,连同拓跋酆都的魂力也被无道掠夺了小部分,与顾妙哉的修为一同为陈仙朝再添了丹海之力。 时间法则,只差一点能量就可以升华。 “混蛋!” “你竟然毁了我的要占据的肉身。” 拓跋苍穹暴怒嘶吼着。 但突然他的声音一顿,黑色的雾气陡然飘香远方。 陈仙朝的瞳孔一缩,那里正是李玄素受他指令,躲藏的地方。 “拓跋酆都,你找死。” 听闻陈仙朝的愤怒,拓跋酆都来了兴趣,也开始兴奋起来。 “看来这具肉傀儡对你很重要啊!没想到小小的尸鬼神宗已经将秽土诀掌握到了如此气候,这小丫头的身子我要了。” 速度,陈仙朝无法追上拓跋苍穹。 等到李玄素的听从陈仙朝的指令逃避拓跋酆都的时候,她的肉身已经被黑雾笼罩,甚至呼吸之间,就让拓跋酆都完成了肉身寄居。 “完了!” “陈仙朝,李玄素没有自己的灵魂,被拓跋酆都一入体,你的印记根本无法抗衡强者的抹消,他已经真正拥有通天境的修为,你快逃吧!” 陈仙朝的身前,虚空而立的是李玄素。 此刻,因为被拓跋酆都占据了肉身,拥有着通天之境的修为。 愤怒顿时笼罩了陈仙朝的心。 “你很生气,可是你的怒意是无能的。” “我忌惮着这柄剑,但你的剑伤不到我了。” 拓跋酆都说着话,人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看见陈仙朝的身躯在倒飞,他的血液喷口而出,通天之境的一掌,震碎了他胸前的骨骼,只有强横的象皇镇狱劲在竭力地护住他的内脏。 但拓跋酆都的速度太快,陈仙朝还在空中,又是一记厚重的扫腿落在他的肩头。 原本这一脚是要破碎他的头颅,但无道的锋芒迫使拓跋酆都转变了攻击目标,又给了陈仙朝保命的时机。 “你连顾妙哉也杀了,李玄素原本就已经死了,现在她的肉身已经是拓跋酆都的了,你在忌惮什么?” 孟蚕只能无力的嘶吼,她的魂力虽然恢复了些许,但根本无法为陈仙朝提供助力。 “你要死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复活李玄素了。” 这句话有着天大的魔力。 陈仙朝的双眸陡然一凛,全力释放体内的象皇镇狱劲。 “龙帝不灭体。” “象皇镇狱劲。” 全部的灵气都在瞬间爆发,连无道也在咆哮,强猛的煞气包裹陈仙朝,是一瞬漫天的剑光,将他变成了剑锋刺猬,拓跋酆都一时间无法再次攻击。 他很清楚魔剑的可怕,沾染不得半点。 “丫头,这一生我陈仙朝都是欠你的,若我不死,他日诸天万界我也会让你重生。” 唰。 冲天的剑意。 方圆千米的空间都被笼罩。 这是道域的力量,也是陈仙朝的剑域。 “无道剑域。” 是超脱青云境的力量。 是有着死之天王的加持。 破坏、毁灭、混乱和无生。 拓跋酆都也感受到了法则的力量,李玄素的面容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地神情。 “你怎么可能领悟到法则的力量?” 拓跋酆都咆哮一声,双掌在胸前猛然一拍,空间震荡,天上风雷顿时凝聚,地面的土石也跟着飞卷,只是瞬间就有雷鸟和石虎汇聚成型。 通天之境的可怕,在这瞬间碾碎了陈仙朝的无道剑域。 血液再度从陈仙朝的口中喷出,他的身体也出现龟裂,可现在拓跋酆都的攻击还没有落下。 “第六剑。” “天道无生剑。” 罗凡与罗定在这一刻都感到意外,相隔百里,仍旧有着清晰可怕的剑意让二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罗凡道:“罗定,你我一场兄弟,我已经通知了宗门,相信不久,他们便会来此收了魔剑,你这时候离去还能活命。” “哈哈哈!” “罗凡,别以为我三百年没有离开红泥岛对于大梦洲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九黎太玄宗若真的能抽身过来,你还有胆子任由九龙连江阵毁坏,释放出九龙藏元图中的拓跋酆都?” 都说兄弟同心,这在一定程度上没有任何问题。 罗定与罗凡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双胞兄弟,或多或少还是能够获悉对方的想法,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个念头都是多余。 所以,即便二人斗法到了如此地步,毁坏了陆地,也无法给予对方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还是跟我一起,有拓跋酆都作为先锋为我们抛头露面,你我突破涅槃指日可待,到时你还惧怕那几个老家伙?” 罗定说着又忽然轻笑起来,继续道:“那小子可是拿着那柄魔剑,你也知道,自从魔剑现世,多少腥风血雨,从没有人能够成为魔剑的主人。 或许我和你只要一人成为魔剑的主人,不止大梦洲,甚至是整个剑玄大陆都将会是你我囊中之物。” 罗凡道:“你还是如此天真。” “天不天真,事实就摆在面前,那小子不会是拓跋酆都的对手,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错过了,可就真的没命了。”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8章九龙藏元图 天道无生。 更何况是人。 但可惜的是,陈仙朝眼前的人比他强大的太多太多,他的剑斩不断拓跋酆都的生路,甚至在对方刻意的躲避之下,他这一剑只是在地面留下了千丈沟壑,断绝了百丈灵气。 “你的剑域甚至是你的剑法,都让我感到忌惮。” 拓跋酆都缓缓落在陈仙朝的面前,他丝毫不担心陈仙朝的剑突然要了他的命,因为刚才那一剑,他明显地感受到,陈仙朝对于自己此刻占据的肉身十分在意。 “你若是足够狠毒,或许我真的会死在你的剑下。” 李玄素的音容就在面前,陈仙朝的目光多看了两眼。 的确。 刚才那一剑是他故意偏离了李玄素的肉身。 他终究还是做不到,让李玄素的肉身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忽然看着李玄素,对着李玄素身体中的拓跋酆都说道:“这柄剑给你,可以换我一命吗?” 孟蚕感到惊愕。 拓跋酆都轻声笑道:“我真的很想放过你一命,可你的肉身有着超越常人的强悍,即便你来求,我也会杀你。” 陈仙朝递出了无道剑,道:“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再反抗,但我想要死在这柄剑下。” 拓跋酆都想要伸手去接,但才抬起的手,又被他放下。 “你不对劲。” “若我没有在这里,定然被你骗了。” 拓跋酆都指着远处半空悬浮的九龙藏元图,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封印就无法获悉图外的世界,你出现在这里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 这柄剑我认识的比你早,我听过它很多故事,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也知道,此剑可以吞人魂魄。” 陈仙朝道:“是你不敢?” 拓跋酆都道:“是我不敢!但我可以先杀你,再占据你的肉身,成为这柄剑的主人。” 强横的灵威笼罩在陈仙朝的身上,拓跋酆都有着绝对压制陈仙朝的力量,到了现在陈仙朝已经真正的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无道都脱离了掌心,嵌入地面。 李玄素的手掌落在陈仙朝的头顶,有着黑色的雾气开始涌入陈仙朝的身体之中。 “徐小子,就是现在,让老夫去和拓跋酆都争夺陈仙朝的肉身所有权。” 徐长玄不知道躲身在哪里,突然飞身而来,落在陈仙朝的身后,同样将手掌落在陈仙朝的头顶,墨绿色的雾气也涌入陈仙朝的体内。 意识海中。 孟蚕已经在等待,她看着逐渐出现的两股魂力,不禁抬头看着陈仙朝的意识海。 “你玩的有点大了。” 陈仙朝道:“想要我的肉身,我给你们三个一个公平的机会。” 孟蚕道:“你怎么知道徐长玄体内也有一道魂体?” 陈仙朝道:“我的眼睛可以看见。” 纯黑的雾气凝聚成型,那是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狭长双目,面容阴翳,即便只是魂体,也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感觉,这便是拓跋酆都真正的模样。 也是随着他的出现,另一道墨绿色身影也凝聚出老者的模样,清瘦面容,灰发灰须,一双眼睛如剑似刀,只看一眼,就让人坚信,这老者并非善类。 “欢迎二位大驾光临。” 孟蚕突然的开口让二人都是微微一愣,都是没有想到,陈仙朝的意识海竟然早就有主了。 可当二人看见陈仙朝的魂体竟然也在时,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的无法形容。 “陈仙朝,你怎么可能觉醒灵魂?” 孟蚕开口道:“别惊讶,这小子让人惊讶的事情多着呢!但他这道魂体,除了有形体之外,暂时还没有任何魂力可以支配,你可以当他只是陈仙朝的意识体。” 拓跋酆都打量着陈仙朝的意识海,他谨慎惯了,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的不同寻常。寻常人的意识海根本不可能如此广袤和强大,甚至他可以肯定即便是自己的意识海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孟蚕道:“老先生,自我介绍一下吧!” 老者想过很多可能,也没有想过眼下这种情况,他看不透孟蚕的境界,拱手道:“老夫秦阚,肉身陨落已经近千年,过往不必再提。” 孟蚕道:“小女子要尊称一声前辈了,拓跋酆都你就不必介绍了,恶鬼门虽然覆灭了三百年,我还认得你。” 拓跋酆都双目微眯,看着孟蚕,问道:“你又是谁?” “孟蚕,出身圣光教。” 拓跋酆都立即谨慎起来,道:“没想到堂堂万毒仙子也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一旁的陈仙朝,突然睁开双眼,道:“三位,在我的意识海中,我只给你们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拓跋酆都冷笑一声,道:“陈仙朝,你算什么东西,我三人想要抹消你的意识轻而易举,你看不清局势,还敢在这里要尊主人吗?” 陈仙朝道:“在外面我是没有办法,但在这里,不管你是谁,你要听我的。” 他的话音落下,这黑暗的空间突然凝聚起光点。 随着光点的增多,逐渐凝聚起一龙一象,然后还有一尊手持巨大死神镰刀的身影。 顿时,一种恐怖的压迫感萦绕在拓跋酆都的灵魂之中。 孟蚕道:“你最好听他的,要不然不用那骷髅出手,单是龙象的可怕,就不是你能承受的。” “胡说八道。” “我拓跋酆都即便只剩魂体也是通天之境,会惧怕小小青云境?” 拓跋酆都的豪言壮语才说完,象皇巨大身躯就笼罩在他的身上,那是无法承受的厚重,一刹那就镇压了拓跋酆都,并且还在掠夺着拓跋酆都的魂力,反馈给陈仙朝。 秦阚老眼闪过精光,道:“陈仙朝,莫非这就是大帝经的秘密,正是这龙象之力让你短短时间,走到如此地步?” 陈仙朝道:“先生慧眼如炬!陈某的境界虽然低微,但是这意识海的世界谁要进来,我都无敌。” 陈仙朝说着手指着上空,秦阚抬头去看,正对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眼瞳,只这一眼,秦阚就感觉自己没有半点秘密。 他不再去问,多说无益。 进入陈仙朝的意识海可以说,是他活了一千多年时间,最后悔的决定。 “你刚才说的公平竞争是什么意思?” 秦阚问道。 陈仙朝当即意念一动,一张图卷立即从意识海的眼瞳之中浮现而出,漂浮在几人面前。 “九龙藏元图。” 拓跋酆都对此太熟悉,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陈仙朝道:“这张图,你们知道多少?” “哼!” “一张凭借涅槃境封印我的图卷,没有大修的灵气加持,它不过一个储物法宝。” 拓跋酆都不屑说道。 孟蚕却道:“九龙藏元图,相传有九重藏元界,每一重都需要一名强者坐镇其中,可以拥有快速提升宝物持有者的修炼速度。 但也仅仅是传闻罢了,因为这图九黎太玄宗的几名强者曾经试过,即便真的聚齐了九名强者,也无法施展任何威能。” 秦阚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怪异,但也摇头道:“老夫死的太早,并不知道此图。” 陈仙朝看向拓跋酆都,道:“我知道,拓跋苍穹为了解除封印你的阵法,编织出了涅槃境衣钵传承的故事。但这图卷,的确如孟蚕所言,可以提升修炼速度。”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09章杀徐长玄 “你?” “你能知道什么?” 拓跋酆都嘲讽一声,他真的看不上陈仙朝。 因为陈仙朝太年轻。 “在这里,你要对我客气一些。” 陈仙朝说罢,象皇的力量再度镇压着拓跋酆都,他愤怒的咆哮,却是无法挣脱象皇的压制。 “如果你不能安静,我不介意,将这游戏的名额抹消一个。” 拓跋酆都安静了下来。 “说吧!” “到底你想做什么?” 陈仙朝指着九龙藏元图,道:“我已经抹消了九龙藏元图上的烙印,它现在是我的法宝,我需要强大的人坐镇九重界,成为我强大的助力。作为报酬,便是日后诸位的自由。” 秦阚问道:“老夫不明白,这与阁下所说的公平竞争有什么关系?” 孟蚕也是看着陈仙朝,就目前而言,她的魂体力量是最弱的,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陈仙朝道:“九龙藏元图,真正的九重界从来都没有被打开过。但现在我可以打开,而每一重都会有一道关卡被阻挡,这关卡暂时我无法触碰,它需要强横的灵魂力去解开。三位的修为不弱,所以陈某需要三位为我各自占据一界。” 秦阚道:“似乎我等并没有别的选择?” 陈仙朝道:“没有,但我也不会白白让三位犯险。龙象除了能够镇压你们之外,我也可以让他们给予你们力量,增强你们的魂力。 陈某还是那句话,要么你们现在被我吞噬,要么就占据一重界,为我修炼提供助力,待有一日,我给你们自由。” 孟蚕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我你也要算计?” 陈仙朝道:“只是见到九龙藏元图的那一刻,你才在我的计划之中。你的魂力并非全盛,所以我会将死之天王的力量给你,你也可以放心,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 龙帝落在秦阚的头顶,象皇也不再镇压拓跋酆都,孟蚕感受到死之天王的力量,彻底明白,在这里,无论多么强大的修为,都无法忤逆陈仙朝的命令。 “陈仙朝,你记着你的话。” 陈仙朝道:“只有想杀我的,我才会杀人。” 他说完这话,魂体立即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李玄素被贯穿的肉身和没有感情的面容。 “徐长玄,今日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听闻陈仙朝的声音,徐长玄陡然一愣,收手的瞬间,另一手已经抓起长剑,退身百丈之外。 “赵仙松说,你要见识大帝剑法的最后一剑,你若想看,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陈仙朝握着无道,将李玄素收入指间须弥指环之中,缓缓走向徐长玄。 “你怎么可能抵抗秦阚的夺舍?” 徐长玄不相信,秦阚的强大他是知道的。 若非秦阚一直以来看不上的他的肉身,他早不是徐长玄了。 陈仙朝道:“因为他没有夺舍我的肉身,而且还会成为为我提供修炼助力的帮手。其他的不必多说,我们之间也要清算一下旧账。” 徐长玄道:“清算旧账?如果没有我,你无法活到现在,我们之间若是有账,也是你陈仙朝欠我徐长玄。 十四年前,我那一掌,换成其它人对你,你必死无疑;你离开桃花镇,如果没有我的命令,你以为凭借一个齐白星你能走上东岛? 如果没有我叫赵仙松替你铺路,你能踏上普陀山?时至今日,你不谢我,还要与我清算旧账。 陈仙朝,牧青鸿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你的身上,没有我你复辟不了大靖王朝。” 陈仙朝看着徐长玄,轻声道:“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害怕。” 如何不怕? 他亲眼看着陈仙朝杀了叶辰几人,那可是真正的融天境修士,不知道比他强横了多少倍,他如何不怕? 如果没有秦阚的劝说,此刻他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以身犯险,将秦阚的魂体送入陈仙朝的体内。 徐长玄道:“那罗凡二人还在争斗,通天境的强者拥有毁灭红泥岛的力量。陈仙朝,我已经不想再要这丹丸天下。我知道放逐山的灵能宝船如何使用,我们可以前往剑玄大陆,原本你我也没有生死仇怨。 如今拓跋苍穹也死在你的手中,大靖的国仇你已经报了,红泥岛根本不必留下。” 陈仙朝听着徐长玄的话,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似乎没错,不过我这个人就是如此,不愿轻易抹消别人的心愿。 你说过要见识一下陈靖玄的最后一剑,我为了我的父亲,也该让你见识一下最后一剑。你准备好,这一剑我也是第一次施展,究竟如何,并不知晓。” “你还是要杀我?” 徐长玄咆哮着。 陈仙朝轻声道:“我只是满足你的心愿。” 无道的剑鸣已经笼罩徐长玄的耳畔,杀意不明显,徐长玄感受不到陈仙朝的杀意。正如陈仙朝而言,他不过是在满足徐长玄的心愿。 “徐长玄,大帝剑法第七剑,因为我手中这柄剑已经稍微有些变动。” “但我想,它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徐长玄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剑的影子,天空,地面,万物,甚至高悬在星空的月亮也化成了剑。 他以前从来不怕死。 因为他看见的最强没有自己强。 可是随着剑玄大陆的人出现,他看见了许多可以杀他的人。 他真的后悔没有听从秦阚的话,修炼秦阚推荐的功法,若是那样,眼下他不会如此被动,在陈仙朝的剑法之下,无能为力。 豁然,他开口,道:“这一剑,什么名堂?” 陈仙朝推剑刺出,轻声道:“这一剑唤做:剑狱瞬天斩。” 剑做的牢狱,无路可退。 徐长玄眼睁睁看着剑来,撕裂了罡风,撕裂了大地,撕裂了他的骄傲和一切。 嗖。 剑光一闪。 冷月之下,徐长玄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漫天的剑影破碎。 随着顾妙哉的死亡,红泥岛上,再没有他在意的任何人。 他正打算离开。 罗凡的身影突然出现,罗定紧随而至,挡在陈仙朝的面前。 “陈仙朝,拓跋酆都呢?” 陈仙朝平静地看着眼前两名随时可以击杀他的强大修士,道:“他已经死了。” 罗定一愣,问:“你不可能杀他。” 陈仙朝指着徐长玄的尸体道:“他的体内有一道强大的魂体,他们两败俱伤,各自消弭在世间。” 罗凡的确感受不到拓跋酆都的气息,忽然又问道:“九龙藏元图呢?” 第二卷九龙藏元图 第110章此间事 陈仙朝横起无道剑,放在二人的面前,道:“你应该认得这柄剑,九龙藏元图已经被它毁了。” 罗凡看着无道,他的确认识,甚至当初这柄剑在九黎太玄宗的时候,他也曾守护过。 “那图毁了好。” 罗凡轻语一声,看着陈仙朝,继续道:“我想要这柄剑。” 陈仙朝将无道递在罗凡的面前。 “前辈想要,尽管拿去。” 罗凡道:“我既然认识,又怎会不知道它的可怕。虽然我不明白,你如何能够成为它的主人,但我不会去拿这柄剑,我要你的肉身。” 陈仙朝道:“前辈也想夺舍我?” 罗凡道:“这是老夫唯一能够想到拥有这柄剑的可能。” 陈仙朝目光落在罗定身上,道:“前辈二人是达成了共识?” 罗定冷笑道:“小子,你不用挑拨我二人。你的肉身所有权,我二人的确达成了共识。就在你的意识海之中一争归属,你左右都是死,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免得自己再受痛苦。” 陈仙朝缓缓盘膝而坐,姿态释然。 “晚辈在前辈二人面前,的确毫无还手之力。如今,我大仇得报,在这世间了无遗憾。以后岁月,能够凭借自己的模样在这天下呼风唤雨,也算光宗耀祖。” 无道竖立在陈仙朝身旁,他说完这话,缓缓闭上了双眸,静等二人进入自己的意识海。 罗凡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哪里不对劲。 陈仙朝的境界,对于他而言,就是蝼蚁;就算给陈仙朝一百个可能,只要不是这柄剑直接抹杀他,他和罗定没有任何可能会失算。 “罗凡,话说在前头,谁先占据主导权,另外一人必须直接退出。” 罗凡点头,道:“这一点你我之间还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二人的手掌同时落在陈仙朝的头顶,而后各自的魂力开始涌出,有着两道魂体缓缓融入陈仙朝的身体之中,进入意识海。 陈仙朝的面容,也到了此刻,总算是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当九龙藏元图横亘在罗凡二人面前的一瞬间,罗凡已经肯定,自己已经着了陈仙朝的道。 罗定却是直接道:“罗凡,我已经看见陈仙朝的魂体,看来你要晚上一步。” 罗凡侧首一看,也看见面露微笑的陈仙朝出现在这意识海中。 “不可能!” “罗定,其中有诈!” “陈仙朝不可能凝聚魂体。” 但为时已晚。 九龙藏元图在陈仙朝的催动之下,射出两道蓝光,如同两条雷蛇,只瞬间就绑缚在二人的身上。 罗凡自诩强大,才要释放魂力抗衡,就看见头顶陡然出现的一条巨大天龙,心头一震,就像扛了一座山,那么厚重的力量,压的他动弹不得。 同样罗定的身上也有象皇的身影,他在咆哮,却是无济于事。 “陈仙朝,你干了什么?” 陈仙朝站在罗定的面前,轻声道:“我需要二位前辈为我九龙藏元图添加助力。” 这一次,陈仙朝明显霸道的多,没有给罗凡二人任何反抗的机会,两道蓝光已经强硬地将二人的魂体扯入图中。 “为什么?” “你为什么能够如此强大?” 随着蓝光的消失,罗凡不甘的声音也消失在陈仙朝的意识海中。 陈仙朝抬头看着无天之瞳,双手缓缓结出法诀,就见那九龙藏元图跟随着旋转而起,消失在意识海中。 再度出现,已经在他的丹海上空,被法则镇压,悬停在丹婴之上。 九龙藏元图的左右是龙帝和象皇,上方是死之天王和生之天王的四道法则,被这些力量加持,纵使罗定等人千般不愿,也要跟随着陈仙朝的指令坐镇图中五重界。 “是死是活,我只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秦阚道:“陈仙朝,到了现在,老夫已经认命,只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陈仙朝道:“我既然说了,便不会食言。现在你们助我,将来便是我助你们。” 秦阚再不做任何抵抗,也是同时,在他周身浮现出一条金色的条纹,这是属于陈仙朝的力量,以生死天王的法则凝聚而成。 从此刻开始,秦阚但凡动了谋害陈仙朝的念头,他必死无疑。 陈仙朝说的清楚,余下几人也明白,再做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而随着五人的臣服,九龙藏元图也开始射出五条粗如天柱地的光束,横亘在丹海之上;陈仙朝只觉得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快了五倍。 虽然他的法则没有升华,他的境界没有提升,但是有着五大强横的魂体坐镇九龙藏元图,他的感知力也跟随着强横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通天境魂体的加持。 连红泥岛都在他的感知之中。 一草一木,没有可以躲避他的窥探。 陈仙朝站立起身,将众人的尸身埋葬于深坑之中,只留下顾妙哉的尸体收入须弥戒指。 九龙江干涸。 大郦王朝一日之间死去数千万人。 这不是末日,成了乱世。 大郦王朝随着拓跋苍穹的死亡,彻底暴乱,靖王军只短短时间就成了大郦疆土之中一支庞大的势力。 此刻的陈仙朝已经找到赵仙松。 他曾答应要还给赵仙松人情。 “先生是跟我离开红泥岛还是成为这红泥岛唯一的帝王?” 赵仙松彻底看不透陈仙朝,他只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片天,他随时都会被这片天压死。 “我这样的人,到了剑玄大陆恐怕活不下去,这里虽然很乱,但能够杀死我的人已经都被你杀了。” 陈仙朝闻言,点了点头,道:“大武、大元都已经灭亡,大郦王朝用不了多久也会被靖王军攻破皇城。我答应过顾家,江南是属于南朝的。 所以,江北从现在开始属于你赵仙松,我会陪着你,在接下来的时间,肃清江北所有的势力。” 一个举世无敌的人。 一个瞬身千里的人。 陈仙朝要在红泥岛想做一件事,没有人可以抵挡。 只是一月时间,江北所有的势力都向赵仙松俯首。 并非他们好讲话,而是陈仙朝杀的人心惶惶。 大郦17年春,雄霸了江北一百多年的大郦王朝宣告灭亡。 与此同时,以赵仙松为新朝大帝的大宋王朝成为九龙江以北唯一的霸主。 这一年是大宋元年。 陈仙朝已经对这小小的红泥岛上的王朝起不了一点心思,在离开红泥岛之前,陈仙朝去了一趟桃花镇,他离去之时,北雁山上已经没有桃花镇。 仿佛那一片区域被人连根拔起,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又过三日。 陈仙朝乘着叶辰来时的灵能宝船驶向剑玄大陆。 他站在甲板上,左边站着李玄素,右边站着顾妙哉。 第三卷无法无天 第111章不正常的海兽 乱星海。 常年笼罩着灰色的迷雾,没有海图指引方向,任何人都不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正确的指引道路。 但对陈仙朝而言,一切迷障都是虚设。 叶辰的宝船高达百丈,船体通身都是坚固的精钢打造,以法阵作为驱动,航行在海面上,船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晃动。 孟蚕虽然坐镇九龙藏元图中,但陈仙朝心念一动,仍旧可以毫无阻碍地与孟蚕交流。 “陈仙朝,乱星海有些不正常,这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气息,百年前我航行此海时还没有这种气息。” 不止这些。 陈仙朝甚至无法感受到一丝天地灵气,仿佛只要出了红泥岛的区域,就进入了另一片世界,一个灵气被屏蔽的世界。 陈仙朝道:“即便不正常,我已经收拢了红泥岛所有宝船上的灵石,全速前进,应该很快就能到达剑玄大陆。” 孟蚕提醒道:“如此巨大的宝船,肯定会引起乱星海中的海兽注意,这些海兽的战力很难评价,你若运气不佳,或许会直接死在这乱星海上。” 陈仙朝凝望着未知的前路,平淡地说道:“我的气运不靠苍天。” 哗哗哗。 破浪的声音在这海面上无比清晰。 没有天地灵气,陈仙朝便无法继续修炼,好在他杀了那么多修士,搜刮了不少储物袋,其中存放的修炼资源,足够陈仙朝升华时间法则。 他盘膝而坐,二女左右护法。 缓缓地有着诡异地声音从海面上传到陈仙朝的耳畔,似乎是某种兽类的低沉嘶吼。 陈仙朝睁开眼睛,望向声源传来的方位。 迷雾之中,已经若隐若现一道巨大的黑影。 砰砰砰。 黑影拍打着海面,陡然间冲破了迷雾,完整地显现在陈仙朝的面前。 即便已经做足了准备,陈仙朝看着黑影的形态还是不禁瞳孔一缩。 这是一只类似章鱼的海兽,通体漆黑,八只触手展开足以覆盖数百米海域,巨大的连百丈宝船都显得有些低矮了。 更让陈仙朝觉得错愕的是,这章鱼海兽的全身弥漫着墨绿色的气息,周身更是有着密密麻麻地腐烂血泡,像是已经死了很久,带着刺鼻的腐臭味道。 吼。 陈仙朝没有听过章鱼的嘶吼,但是此刻,这只诡异的海兽叫声一起,就如同寂夜里响起的夜枭啼鸣,诡异阴沉,直击心灵。 陈仙朝借用无天之瞳,可以将眼前所见的景象共享给孟蚕,问道:“孟蚕,这只海兽为何是这般模样?” 孟蚕的语气也充满了惊愕,回道:“这应该是三阶海兽黑甲八臂章,其战力相当于修士青云境大圆满;但它似乎已经死了,我也不明白,为何已经死去的海兽还能行动。” 陈仙朝这才洞悉海兽的身躯,道:“它的体内深处,存在着一团墨绿色的能量,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能量,但可以看见,这墨绿色的能量连接着黑甲八臂章的全身神经,操控着它的行动。” 孟蚕若有所思,回道:“如此说来,这股力量岂非与秽土诀相当,可以操控死尸?” 陈仙朝左瞳闪烁着紫黑色的光华,无道剑缓缓脱离其中,落在他的掌心。 “不一样,黑甲八臂章没有生命,但这团墨绿色的能量我却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它是活的。” 剑鸣响彻而起,黑甲八臂章真如陈仙朝所言,似乎感受到了眼前人类带给它的威胁,原本高举的触手突然间停滞下来。 随后,海面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条条双瞳墨绿的六眼海鱼从海中鱼跃而起,成了箭矢,疯狂地冲向宝船上的陈仙朝。 百丈的船身,这些飞鱼无视一般,呼吸之间就已经汇聚几万条。 嗖嗖嗖。 破风之声,瞬间锁定陈仙朝。 “无道斩仙。” 剑光瞬间而出,巨大的波动蔓延,成了收割鱼群的利刃。 这些六眼飞鱼还没有到达陈仙朝身躯十丈之内,一刹那全部泯灭,连血肉都没有留下。 陈仙朝持剑凌空,冲向黑甲八臂章,他明白在大海之上,如果不能解决眼前的巨兽,海中的鱼群都是它的武器。 “万道皆灭剑阵。” 陈仙朝身化百道,剑光自组,剑阵成型,将黑甲八臂章困在其中。 百剑同下。 每一剑都有着无比可怕的煞气环绕。 黑甲八臂章挥舞着巨大的触手,但面对无道的锋芒,这些触手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剑过之际,如同刀切豆腐。 陈仙朝身影化百为一的时候,黑甲八臂章就像是破碎的陶瓷,墨绿色的血液污染了海面,裸露出一团墨绿色的能量。 它的确有着生命,感受到无道剑给它的恐惧,想要逃离之际,陈仙朝的剑域已经将它笼罩。 无道变得兴奋,煞气涌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墨绿色的能量消弭的下场。 当煞气回归剑体,陈仙朝立即感受到无道的反馈。 不同于修士的修为,这股墨绿色的能量之中带着一种腐朽的气息,直接涌入陈仙朝的生之天王法则之中。 若只是如此,陈仙朝不觉得意外。 因为无道可以反馈修为给他,都是正常。 可是随着这股力量的反馈,陈仙朝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多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与他的左瞳,无天之瞳的力量很像很像。 孟蚕道:“现在的你,融天境初期都无法从你手中存活。你这样的人,真是可怕。等你到了剑玄大陆,一定要去大梦洲光灵府,你要找到我的徒儿,就可以坐拥曾经属于我的一切。” “你一再强调,应该不止拿回你的东西那么简单吧?” 孟蚕道:“的确,我也不再对你隐瞒。当年我之所以会带着魔剑逃亡红泥岛,虽然是九黎太玄宗的追杀;但出卖我的却是圣光教的人,我希望你能替我报仇。 但你现在的修为还不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圣光教隐藏的所有宝物,那些资源足够你数百年修炼。” 陈仙朝道:“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我要面对的是这乱星海上的海兽。”陈仙朝落身到甲板之上,看着四周的迷雾之中,已经再度出现了数不清的诡异海兽。 “这条路不安生。” 庆幸的是,他的丹海超脱常人太多太多。 若非如此,在没有天地灵气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因为耗尽灵气,葬身于此。 与此同时。 “保护好小姐!” “千长老,这些绿源尸越来越多了。” 千震雷冷哼一声,说道:“再多也是没有脑子的行尸走肉,锁定好方向,全速赶回乱星港口,莫不要再被乱流牵引了船身。” “千长老,我们已经远离乱星港十万海里,动力舱中的灵石恐怕不能够支撑我们回到港口。” “啊!五爷爷,快来救我!” 千震雷老眼一凛,大喝一声:“畜生,你敢!” 第三卷无法无天 第112章绿毒尸 一只生了腿脚的诡异海鱼陡然跳上了宝船甲板,挥舞着腐烂的手臂扑向一名少女。 正此时,随着千震雷的一声大喝,如同电弧一般的剑光刹那间掠过这只海鱼的身躯,啪嗒一声,一团墨绿色的能量浮现而出。 千震雷五指一招,手中顿时出现一尊如同玻璃铸就的罐体,对着墨绿色的能量一收,那团能量就被吸入其中,成为罐体中诸多能量团的一员。 到了现在,也才看清,这宝船上的诸多修士,人手一尊玻璃罐体,每杀死一只诡异海兽,那些修士就将墨绿色的能量收入罐体。 “五爷爷,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千震雷将少女护在身后,道:“幻雪别怕,五爷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好!” “千明被感染了。” 千震雷目光掠去,正看见千明的双眼变的苍白,肢体也开始扭曲,但速度却是快的可怕。 “都闪开,保护小姐。” 千震雷身影一闪,剑光刹那而过,千明的头颅飞天而起的同时,扭曲的身体也僵硬的倒在甲板上。 “我早就说过,任何人只要被感染,一定要第一时间砍去头颅,不要让他们成为绿毒尸。” 吼。 突然一声低沉的海兽吼叫从迷雾深处传来,那些原本围攻宝船的海兽顿时停止了进攻,飞速地朝着远处游弋而去。 千鹿雪怯生生地躲在千震雷的身后,糯糯地声音问着:“五爷爷,那是什么声音,好可怕!” 千震雷看向远处,他无法洞悉迷雾的背后有着什么。 “那是巨型绿毒尸的吼声,它在召唤这些绿毒尸,看来这片海域不止我们一艘宝船。” “立即稳定方向,趁着这些绿毒尸撤退,立即向乱星港全速前进。” 修士们慌张地进入状态,但片刻之后,从动力舱跑出一名修士,面带惊慌地禀报:“千长老,动力舱的法阵破损了,无法启动宝船。” “阵法师呢?” “千长老,刚才千明就是咱们这里唯一的阵法师。” 轰。 千震雷的身躯陡然一震,从远处荡漾而来的剑意波动,形成的劲风,将甲板上众人的衣袍都吹的猎猎作响。 “好强的剑意。” 渐渐地,海面平静了下来。 “是宝船。” 一艘百丈宝船破开了迷雾,出现在千震雷等人的眼前。 陈仙朝停止了动力舱的运转,站在船头,看着千震雷等人。 千鹿雪偷偷地从千震雷身后凝望着陈仙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青年,小声地询问道:“五爷爷,他是什么人?” 千震雷不可能认识陈仙朝,但他却认识尸鬼神宗的宝船旗帜。 虽然他们千家只是小家族不可能与尸鬼神宗有交集,但尸鬼神宗的恶名在外,千震雷此刻,心头已经蒙上阴云。 他不惧怕绿毒尸的围攻,但却惧怕尸鬼神宗的修士。 陈仙朝的眼中,最强的便是青云境大圆满的千震雷。 他掠身落在千震雷的身前,微微拱手,道:“这位先生,在下陈仙朝,有些疑问想请先生解答。” 千震雷将千鹿雪挡在身后,对于陈仙朝的客气有些意外,在他认知之中,尸鬼神宗的修士就是霸道的代名词。 别说是在这乱星海上,就是在火灵府遇上,多半都是难逃被炼制成傀儡的下场。 “阁下身为尸鬼神宗的修士,老朽定然知无不言。” 陈仙朝道:“我并非尸鬼神宗的修士,这宝船是我捡来的。” 千震雷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百丈高的宝船,也能捡到? 就是他千家耗费了数年的收入也才从造器楼买到这一艘十丈高百丈长的下品宝船。 但听闻陈仙朝并非尸鬼神宗的修士,千震雷悬着的心也是放松了几分,回道:“阁下若真是捡来的,最好还是不要从乱星港登陆。临来之际,老朽看见港口汇聚了不少尸鬼神宗的修士。” “多谢先生提醒,在下想问的是,这些海兽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行为,它们似乎不是活物?” 千震雷疑惑地看着陈仙朝,问道:“阁下不知绿毒尸?” 陈仙朝摇了摇头,道:“不瞒先生,在下并非剑玄大陆的人,而是数十万海里之外的岛中人。” 千震雷更是惊愕,在他看来,剑玄大陆附近的小岛都是不曾开化的原始荒土,大陆上任何一名修士过去,随便都能统治整个小岛。 可万万不能想,眼前来自更远之地的岛中人,不止年轻,就连境界连他都无法洞悉。 “原来如此。” “阁下并非大陆之人,也难怪不知道这绿毒尸。” 千震雷缓了口气,继续道:“说起这绿毒尸,没人知道它们最初是从哪里出现的,等到它们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时,已经到了一种无法扼制的地步。 大概从八十年前开始,第一批绿毒尸出现在大梦洲光灵府,它们所到之处,任何生命体只要感染绿源,就会变成没有生命意识的行尸走肉,它们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传播,只短短三个月时间光灵府所有的妖兽、修士、百姓九成九都被感染。 然后,绿毒尸开始转战大梦洲其他灵府。 绿毒尸不止不畏刀剑,速度和攻击都异常可怕。 而绿源成了一场瘟疫,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大梦洲,剩余的六大灵府的修士开始在七大宗门的指挥下联合绞杀绿毒尸带来的这场灾难。” 陈仙朝不禁开口问道:“先生所言的绿源是何物?” 千震雷道:“每一只绿毒尸或是被感染的次生尸体内都会存在一团墨绿色的能量团,这种能量团便是绿源。” “既然是八十年前出现的东西,又有如此可怕的危害,难道六大灵府的修士不曾将其彻底绞杀?” 千震雷回道:“六大灵府又何尝不想?只是这绿源诡异非常,根本杀不死。七大灵府的修士也是汇聚全部的力量,才将绿毒尸阻挡在大梦泽中。只是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连这乱星海的海兽都被感染。” 陈仙朝问道:“既然你们知道乱星海的海兽被感染,因何还要以身犯险进入乱星海?” 千震雷道:“说起此事,也是从三年前开始。九黎太玄宗的一位强者大能,研制出一种可以将绿源收集,并转化成修炼资源的灵宝。 阁下应该也发现了,这片天地的灵气已经被隔绝了,没有灵气,修士根本无法修炼,长久下去,一旦法阵破损,绿毒尸再入六大灵府,人族就只能坐以待毙。 所以,为了提升修为,很多修士也只能铤而走险,或是出海或是前往大梦泽外围,击杀一些弱小的绿毒尸,收集绿源,借以修炼。” 第三卷无法无天 第113章结伴 千震雷说着,也是将腰间的那尊玻璃罐体呈到陈仙朝的面前,介绍道:“这便是那灵宝,唤作幻灭绿源瓶,虽然品阶不高,也只对绿源有效,但却是如今大梦洲的修士不可或缺的灵宝。” 陈仙朝左瞳洞悉着瓶中的数十团绿源,这些能量团与他之前斩杀被无道反馈的墨绿色能量如出一辙。 都带着一丝丝与无道剑、无天之瞳一样的气息。 “孟蚕,当初无道现世的时候,真的只有青铜棺和魔剑两件东西吗?” 孟蚕回道:“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清楚。魔剑在大梦洲的传闻至少已经上千年,我知道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九黎太玄宗。 你不会觉得这些绿毒尸的出现和魔剑有关系吧?如果你真这样想的话,就只能上九黎太玄宗就问了。” 陈仙朝思忖片刻,道:“多谢先生告知,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阁下且慢!” 陈仙朝回身看着千震雷欲言又止地模样,问道:“先生有何事?” 千震雷道:“不满阁下,我这宝船中的动力法阵已经破损,唯一的阵法师也被感染击杀,恐怕难回大陆···不知阁下是否通晓阵法之道?” 陈仙朝点了点头,道:“先生知无不言,在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们可以随我一同上宝船。” 千震雷面露难色地道:“多谢阁下好意,只是这尸鬼神宗的宝船我等真的没有胆量登上。千家在火灵府只是小家族,若是被尸鬼神宗盯上,顷刻就会覆灭。” 陈仙朝也是想起刚才千震雷所言,乱星港口上汇聚着尸鬼神宗的修士。如此看来,这宝船之上定然也有着定位石的存在。 自己杀了叶辰等人对于四宗来说不是秘密,或许港口上等着的不止尸鬼神宗。 陈仙朝道:“阵法之道,在下略懂一二,先生请带路。” 千震雷闻言一喜,当即让开路,指引陈仙朝前往动力舱。 千鹿雪从千震雷的身后探出身来,迎着陈仙朝的目光,轻声道:“大哥哥,你真的可以修复动力法阵吗?” 陈仙朝看着模样如同粉娃娃一样的千鹿雪,道:“我无法保证,但会尽力。” 动力舱几乎占据小半宝船体积,因为要承载巨大的动力法阵运行,需要足够的空间。 陈仙朝进入其中,无天之瞳一眼就能东西法阵破损的地方;他虽不是阵法师,但是无天之瞳的衍化之力,可以清楚让他知道怎么做。 “先生,不必担心,在下可以修复此阵。” 陈仙朝说罢,走向其中一处阵盘,在原本嵌入灵石的凹槽之中,取出一块破碎的晶石。 这晶石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陈仙朝的须弥戒指中搜刮了不少,翻手取出一块,将其替代之后,才以灵气虚空绘画了几道符文打在晶石之上。 随后,便听一声嗡鸣,动力法阵重新运转起来。 千震雷兴奋地对着陈仙朝深施一礼,道:“老朽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陈仙朝道:“既然无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千震雷当即挽留道:“阁下,不如丢弃尸鬼神宗的宝船,与我等同乘此船前往大陆。阁下一人,若是乘那宝船到了港口,不管你是如何获取的宝船,尸鬼神宗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陈仙朝想了想,没有拒绝,道:“那我回船将灵石全部取下放在此船之上。” 千震雷点头道:“如此甚好。” 等陈仙朝再回来的时候,看着跟随在左右的李玄素和顾妙哉,千震雷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陈仙朝道:“不瞒先生,这两位是我的亲人。” 千震雷道:“阁下,真不是尸鬼神宗的人?” 陈仙朝道:“我杀了尸鬼神宗的人,修炼了他们的法诀。” 千震雷心中骇然,突然开始后悔拉陈仙朝上船了。 叹息一声,道:“阁下莫怪老朽多言,你并非尸鬼神宗的弟子,若是随身跟随这二位姑娘,恐怕免不了是非。” “这点就无需先生担忧了,在下知道如何做。” 千震雷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一声下去,宝船立即破开海面,向着剑玄大陆的方向驶去。 陈仙朝依旧站在船头,左右站着二女。 千鹿雪悄悄地来到陈仙朝的身边,她虽然修为不高,但却知道尸鬼神宗擅长炼制傀儡的手段。 “大哥哥,这两位姐姐是你喜欢的人吗?” 陈仙朝看着千鹿雪,道:“你小小年纪,怎知喜欢为何。” 千鹿雪道:“我就是知道,大哥哥还说我,你最多也就比我大几岁,还装作大人。” 陈仙朝道:“我只是看起来年轻一点而已。” 千鹿雪皱了皱鼻子,又说道:“怪不得五爷爷说你很厉害,连他都看不穿你的境界。大哥哥,你是不是人家说的那种老怪物,看起来十几岁,其实都已经是几百岁的年纪了?” “如果我真的是,你怕我吗?” 千鹿雪摇头道:“不怕,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坏人。” 陈仙朝问道:“好人和坏人有定义吗?” 千鹿雪昂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娘亲跟我说,如果一个人全世界都说他是坏人,但是他对我好,那我就要记着他的好,他就是好人。如果对我不好,他就是坏人。” 陈仙朝迎着海风。 他不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所有对他好的人,已经都成了死人。 全速前进的灵能宝船,虽然速度上比不过叶辰那种上品宝船,但十万海里的海程也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便冲破了迷雾,陈仙朝已经看见剑玄大陆的轮廓。 “仙朝小哥,才有百里咱们就到乱星港口了,你最好还是收起这二位姑娘。” 三日的相处,陈仙朝与千家众人的关系熟络了不少。 陈仙朝明白千震雷的忌惮,一旦被尸鬼神宗知道他在千家的宝船上,无疑是给千家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须弥戒指闪烁灵光之时,李玄素和顾妙哉已经凭空消失。 而以宝船的速度,百里海程,不过片刻时间。 此刻。 乱星港口。 “叶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艘船停止不动了?” “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那小子定然是知道我等会在港口堵他,他停止不动我有什么办法?你九剑门若是有本事,就入海去拦他。” “哼!近日乱星海绿毒尸活动的异常猛烈,谁知道会不会有强大的绿毒尸出现,老子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传闻,亲自犯险。” “两位别再吵啦!如今七府各自为战,光是绿毒尸就已经让各大宗门头疼不已,若非这陈仙朝杀了薛古洪崖,我玄一剑门也懒得趟这浑水。” “郭长老说的极是,总之陈仙朝一旦出现,先杀之再说其他。” “禀告长老,有船靠近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