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扛把子》 第1页 《星际第一扛把子》作者：光衍星移【完结】 文案： 别人穿越都得跳黑洞虫洞各种洞，黎清睡了一觉就穿越了。 别人穿越都带金手指，黎清全靠自己高智商。 面对这个三国鼎立、战火纷飞的星际时代，前·数学科研狗·黎清表示：让我安安静静地搞个研究不好吗? 共和国众人：不好，快去打仗! 十年后—— 吃瓜群众a：我们的元帅大人开过战机修过星舰，能搞数学会用物理，当过黑客扮过间谍，堪称全星际第一扛把子。嗯，还长得帅!不过他有个猫饼…… 吃瓜群众b：什么猫饼? 吃瓜群众a：他不会谈恋爱…… 约尔格：我会就行了。 一句话概括，这就是个高智商青年穿越星际，和小伙伴们一路走上人生巅峰，顺便扑倒了某总统大人的故事。(你们要相信，由于作者脑洞巨大，剧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外表温润内心强势科学家攻x霸道腹黑政客受，主攻主攻主攻啊喂!互撩，受追攻，互宠略偏受宠攻?反正很甜啦，狗血虐?我不会写，哎嘿嘿。 ps你们真的以为没有金手指?naive~ -------------------- 作者的微博直接搜笔名就好 内容标籤： 强强 灵魂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清(艾萨克·兰斯洛特) ┃ 配角：约尔格·奥·德尔菲，阿德莱德·奥·德尔菲，伊洛伊斯·黎曼，阿尔伯特·李 ┃ 其它：主攻 第一卷 ：风暴前夕 第1章 论穿越的原理 黎清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揉揉惺忪的睡眼，从他那张小床上爬起来。他胡乱地套了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趿拉着大了一号的毛线拖鞋，走到洗漱间。 拿起牙刷，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不到三十却有些消瘦，眼睑下是清晰的黑眼圈，这是不规律作息的结果。 他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公认的才华横溢。他是数理竞赛永远的第一名，全国最好的大学抢着向他抛来橄榄枝。那时的未来如同阳光下闪亮的钻石，闪耀至极，坚不可摧，直到他选择了纯数学。 大学的他也总是认为始终有一天，他会青史留名，实际上，数学如同人类科技文明之树的根，树木很容易就可以长一簇新叶，但将根系深入地底没那么容易，一旦有所突破，就会迎来崭新的世纪。 大学毕业后的他申请了留校研究，但始终没有多少进展，还被资歷老的教授打压。因为纯数学研究没有短期的利益，国家给的经费总是被生物实验室和物理实验室抢去，经济变得窘迫的他只得以代写论文谋生。 他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女友始终没有离开他，却在某一个他灵感迸发、又一次通宵的夜里，跟他提了分手。 她说，她再也不能忍受他沉浸在这些不切实际、没有意义的数学符号里，忽视身边的人，也不注重自己的健康。 黎清觉得她说得很对，特别对，简直是真理中的公理，但是他无法摆脱这种状态。他的书桌上铺满了皱巴巴的a4纸，还有几个团成球落在桌角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表达式、定理、推导过程。 其中有叫得出来名字的着名定理，还有奇形怪状的、不属于世界任何一种语言的符号。它们的逻辑断断续续，就像一串散了的珍珠项鍊。 几年前，黎清所在大学的粒子物理系科研组远赴日内瓦附近的lhc做质子-质子对撞实验。 他们的第一组实验失败了，质子束流在聚焦点附近发生了奇怪的偏移。这偏移十分微小，而且当他们重新调整参数之后，奇怪的偏移又消失了。 理学院的那些教授都认为它只是由于机器出了问题造成的误差，这确实也是最正常的解释，毕竟粒子对撞本来就是看人品的事情。 黎清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是他确实觉得那些误差中有着规律的联繫，它们与生俱来的，与其他的什么东西之间的联繫。是剎那的，却是永恆的。 黎清把它命名为“微联结”，那就是他苦苦追寻的东西。 黎清用冷水洗了把脸，觉得脑袋没那么昏昏沉沉的了。也许最近用脑过度了，他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 在他的梦中，他在他所熟悉的世界的这一头，通过一个凹面镜一样的东西看到他不熟悉的另一头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一座银白色的宫殿，一个年轻的金髮男人坐在王座上，那王座随着他的体重塌陷下去，似乎懂得调整最舒适的姿态。从男人的眼睛里，他能读出恶毒、轻蔑、孤独和不可一世的骄傲。 男人一声令下，一个黑色的荆棘牢笼从地底下缓缓升上来，那材料看上去是如此坚不可摧，里面的男囚犯无处可逃。他也不想逃，昂起不屈的头，蓬乱的髮丝下是一双亮得逼人的眼睛。 王座上的男人勾起嘴角，如同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么开心。他又发出了一个命令，两根平行的柱子出现了，同时朝着囚笼移动。 囚犯开始大叫，似乎在诅咒，又似乎在预言，用的都是黎清听不懂的语言。左右恭敬地站成两排的大臣们，有的低下了头，有的麻木地瞪着，有的脸上也挂上了与他们的王如出一辙的残忍的笑。
第2页 囚犯突然沉默了，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在他的身体穿过两根柱子之间的前一秒，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如同对待生命信条那样喊出了一句话。这句话，黎清终于听懂了。 “give me e death!!” 黎清记得，这是美国独立战争前夕，派屈克·亨利在殖民地维吉尼亚州议会演讲的最后一句话，高中时，他还被英语老师逼着背了这篇演讲全文。 不自由，毋宁死。 那个男人在喊完这句话之后，那两根柱子刚好从他的身体两侧掠过，他突然没声了。血液从他的周身缓缓流出，染出一道道奇怪的平行的血缝。 金髮男人走下他高高在上的王座，走过发着蓝色萤光的白色大理石地板，走到这个囚笼旁边。 他用镶着钻石的纯白权杖轻轻触碰囚笼的边缘，囚笼倒下了，笼子连着囚犯，如同被微分的固体，被切成薄如蝉翼的切片，铺了一地。在血红晕染的地板上，黄的白的人体组织格外刺眼。 黎清愣住了。据他所见，那两根看似空空荡荡的柱子之间可能是韧性极强的纳米材料丝，凭藉极小接触面积带来的极大压强，在无声无息间将那个男人连着笼子切成了片。 这种杀人方式有种残酷至极的美感，如同一个几何体被无限微分。但同时，他空空荡荡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弯下腰，开始干呕。 王座上的男人仿佛能看到黎清似的，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血腥的微笑。梦境结束了。 . 另一个梦里，他看见一个女人领着一群有男有女的黑衣人，在如同地下洞穴一般阴冷潮湿的地方围着一具棺材，念诵着什么。他们的表情在幽蓝的萤光灯下更显得沉痛可怖，最后那女人将手放在一块石板上，完成了像是宣誓的过程。 他也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give me e death!” . 画面一转，是一幢玻璃墙的高楼。那楼非常高，似乎能触及天边的云。那幢楼的顶层有个会议室，里面坐着一群穿着黑色正装的人，他们的地位似乎和这个会议室的地理位置一样高。 他们似乎在商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一个的表情都是那么肃穆。 黎清注意到他们的衣服很奇怪，面料柔软、没有丝毫皱痕，样式十分简洁，但很有美感。不是西装，不属于现代服装样式的任何一种。 黎清想，他不会梦到未来世界了吧。 事实的确是这样。 . 晚上，黎清破天荒地早睡，可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 房间是白色与黑色交杂的典雅，各处安装着散发出幽蓝萤光的设备，整个房间看不到一根电线，充满了科技感和几何的美。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围着一个薄如蝉翼的腕带。 他试着触碰了一下，腕带光滑的表面亮起，在空气中投出三维立体投影，一个小女孩的形象出现在光屏中央。 她转了一圈，以清甜的嗓音说道：“主人早上好，现在是星历2017年2月4日早上8时12分，距哈珀第一军校入学考试还有一个月，请您做好准备。” 黎清反应了好一会儿，他这是在哪里?这个小女孩是人工智慧?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自己竟然“穿越”了之后，他试着发出指令，声音因为刚睡醒有些干涩沙哑：“查看个人信息。” 蓝色光屏瞬间跳转到了个人页面，上面清晰地写着： 姓名：艾萨克·兰斯洛特 性别：男性 年龄：20(预期寿命：180) 国籍：克卜勒共和国公民 基因等级：a- 公民等级：b- 学歷：米兰达科学院附属高等学府，主修智力课程-自然科学，综合评定b+。 黎清爬下床，来到卧室一整面反光效果好的镜墙前。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青年，身材修长，面容俊美，黑髮黑眼，但五官十分立体，看起来是各种族人类基因大融合的结果。薄薄的睡衣下，看得出来有线条流畅又毫不夸张的肌肉。 唯一不足的是皮肤显得很苍白，看起来像泡实验室的科学家，而不是战场拼杀的军人，而这个身体本身也确实修是的智力课程。 如果黎清没记错那个人工智慧小女孩说的话，艾萨克·兰斯洛特是要进一所军校的。 黎清自己可不想去军校。懒散惯了的他，不想被任何不必要的条条框框束缚。但是，不管他信不信，他现在就是艾萨克·兰斯洛特，一个不知道处于什么时代的人，他必须以艾萨克·兰斯洛特的身份活下去。也许是一段时间，也许是一生。 黎清嘆了口气。他原本的生活也没有多大意义，突然消失，只是对不起自己父母的养育之恩。既来之，则安之，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熟悉这个世界。 记忆分为短期记忆，长期记忆和永久记忆。长期记忆和永久记忆都建立在生物结构的基础上，三突触神经迴路的持续性变化使海马体、颞叶内嗅区皮层、间脑等结构之间建立长期记忆。 虽然黎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越过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艾萨克·兰斯洛特的脑部结构现在还没有改变，这意味着他的记忆还可以被唤起。
第3页 他要趁现在用一些东西，比如艾萨克的家人和这个世界的歷史，使电信号重新走过连接这些记忆的每一个神经元，加固这些长期记忆。 黎清可不会傻乎乎地相信，当艾萨克·兰斯洛特变了一个人，虽然神智清晰，但连最基本的常识都记不起来之后，没有人怀疑他。 黎清举起手上的腕带，关掉了那个人工智慧。这根薄薄的腕带看起来兼具个人电脑的功能。 这里科技似乎非常发达。黎清嘴角微微扬起，他想，艾萨克本人似乎要升学了，过段时间，他选一个远一点的学校，专心搞研究，吸收这个世界新奇的知识，一定会很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听说你想搞研究?” 黎清：“那当然，我对战场拼杀一丝丝的兴趣都没有。” 作者：“走着瞧吧，你可是像我一样，要搞大事情的人。” 黎清：“怎么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等到几章之后，男主就会因为一个万万没想到的的理由主动去搞事情了，嗯。 第2章 崭新的世界 黎清花了一个早上，把艾萨克的记忆重温了一遍。信息量很大，但是回忆起来格外的快。 他果然身处一个未来世界。 据史料记载，两千年前，空间跃迁技术的发明使人类的足迹遍布了银河的各个角落，并且建立了温德沙帝国的前身巴斯达尔帝国，最辉煌的时期曾改名为泛银河帝国，后来被温德沙家族篡权并逐渐走向衰落，分裂出克卜勒共和国与猎户座联邦。 温德沙帝国当代皇帝埃尔维斯八世更是穷奢极欲，无恶不作，是个极品败家子。但由于帝国根基实在强大，加之有一个才华横溢的谋臣相伴埃尔维斯左右，三个政权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 艾萨克是克卜勒共和国的公民，这个国家占有八个星区，算是领土较小的一个。首都米兰达区，军事基地哈珀区，商贸洛克菲勒区以及a到e五个环绕区。 艾萨克的家族兰斯洛特算是一个中等的军事世家，在哈珀区外缘买下了一颗行星，整个家族都在上面，戒备森严。 黎清对于这种做法不置一词，它固然集中了资源，可如果有人要灭族的话，毁灭一颗行星就够了，多划算，不费事儿。 原身艾萨克是家主兰斯洛特少将的亲孙子，但家主爷爷有五个亲孙子、亲孙女，继承人一抓一大把，所以他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更何况，在爷爷眼里，他是个叛逆的小孩——军人世家的孩子不去军校，反而在首都学院附属学府搞科学，还住得离家十万八千里，不是非主流是什么? 不过黎清真是感谢艾萨克，如果不是他的坚持，黎清不明不白地穿越过来就不能接收到这么多知识了。说起来，艾萨克的性格跟他还挺像的，也省得天天演戏。 黎清再次感谢了艾萨克，心里想着如果那孩子穿到他身上去了，会不会嫌弃他混得太差，还不爱惜自己身体啊? . 现在，摆在黎清面前的还有个无解的难题——如何让倔得十头基因工程牛都拉不回的兰斯洛特老爷子批准他继续在米兰达学院进修。他可保不准如果拒绝去军校的话，老爷子是不是要搬台雷射炮来轰死他。 但是，黎清可是一个经得起挫折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本着“没有实数解，也得有虚数解，没有虚数解，就有复数解”的精神，黎清决定作大死，去跟老爷子讲明白自己的想法。 当天下午，他就坐上了去哈珀区的星舰，在哈珀中央星再乘兰斯洛特家的私人星舰回家。 尽管记忆里多的是乘坐星舰的感受，但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就像记忆里的一样，星舰在进行跃迁时，除了舷窗全部调暗，什么感觉都没有。 黎清总是感嘆于工程狗，哦，不，工程师的神奇，他们仅仅凭藉那么几条公式定理，就能开发出各种提高人们生活质量，甚至改变世界的应用。 就像地球上能传输万千信息、供给网络的光缆，原理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光的全反射;星舰跃迁，其原理对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星际公民也不复杂：直接用计算机找到一个引力坍塌点，从虫洞里抄近路就行。 不过跃迁的条件是虫洞两端都必须有跃迁点，相当于如果地球上没有高速公路，司机是跑不了长途的。 其实这些原理说起来简单，大家也都能完完整整地讲出来，可是谁真的懂呢?可能懂的只是那个理论的创始人林氏兄妹俩，他们用真正的物理打好了地基，其他人只是用数学推理往上面一层层砌砖砌瓦而已。 . 哈珀中央星的航空中转站非常大，民航、军舰、私人航空分别分布在三个不同的区域，之间有空中快车作为连接。 黎清刚进私人航空区的大门，就看到一个举着小牌子的军装男人，在一众什么都没拿的保镖中看上去格外显眼。 那小牌子上端端正正地印着自己的名字，黎清嘆了口气，这下谁都知道兰斯洛特家那个混小子回来了，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三少爷，你终于回来了。”那严肃的军装男人接过黎清手上的行李，对他笑了笑，可惜笑容特别僵硬，看得黎清嘴角一抽。 “嗯，我问你个问题。”
第4页 “少爷直接问就好。” “你谁来着?” “……”亚拉·德克列特简直想仰天长啸，少爷你小时候纸尿裤还是我换的吶!怎么离开家五年就把你保姆叔叔，呸，管家叔叔给忘了?! 当然，为了维持自己严肃可靠的形象和兰斯洛特家族的荣誉，亚拉张张嘴巴，最终蹦出来一句：“回少爷，我是亚拉·德克列特，兰斯洛特家的管家，你爷爷的下属，少校军衔。” “哦。”黎清应了一声，把这条信息记下了。 哦?怎么能是“哦”的?好歹给个“我想起来了”的反应啊?!亚拉内心泪流满面。 黎清跟着亚拉走到一个通道口，那里有兰斯洛特家的标识：一红一白两枝刺玫瑰交织着，攀附缠绕在一柄锋利的匕首上。星舰港口中，不同的通道连接着不同的航道，规划得整齐有序，两旁闪耀着幽蓝的萤光，从地底通向太空。 通道里停着一艘小型星舰，流线型的主体散发着金属的冷光。走进客舱，里面有两个小型卧室，一个洗手间，装修十分简洁，颇有军人冷硬的风格。黎清推开客舱和驾驶室的门，很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亚拉看着黎清的动作，微微有些惊讶。“你开过星舰?” “没有啊，”黎清秉着不会就要学的精神，摊开手道：“所以这不是打算学嘛。” “开星舰可不是开悬浮车。”在黎清再三强调语气不要那么谦卑之后，亚拉说话也随便多了。 “这个按钮是控制x轴方向的位移，这个是y，这个是z，然后调整坐标系要唤出桌面菜单，还有能量调节要用另外一个桌面辅助……” 亚拉虽然不相信黎清记得住，但还是给他讲了一遍，心想早点渗透一下知识，对他以后在军校的学习有帮助。 亚拉完全想不到，起飞之后，黎清竟然真的把能量逐级下调到一个正确的阀值，准确地控制了星舰的速度。 刚开始，黎清点开辅助计算软体时，亚拉还以为他在瞎搞，但是随着他手下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计算越来越快，亚拉的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差点忘了调整航行方向。 要知道，亚拉当初在军校学习时，光是背各个按钮对应的功能就用了一天，背计算流程又用了三天，至于真正准确的控制星舰，那是一学期的事情了。 虽然民航星舰比军舰操作简单，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瞧瞧他家少爷都干了些什么——他竟然在跳步骤运算，关键是算出来的还都是对的。 不过，黎清可没学过什么是正确的步骤，他只不过根据星舰的原理，总结了一点运算规律，在某些参数保持不变的时候简化了一下而已。 黎清开始确实觉得有点奇怪，他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不应该这么强，完全不应该。他当初可是背个社会主义基本价值观都觉得脑仁疼的人，还有，像现在这样的运算，他应该需要计算机辅助。 关键应该就在于这神秘的穿越，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他现在脑子里被激活的神经元数目应该至少多了一倍，说白了就是智商至少翻了个番吧。 真是喜大普奔。这么说来，他更不能去军校了，没准在哪个研究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他也许还能把上辈子连头绪都找不到的“微联结”搞完。人还在呢，人生事业总不能中道崩殂，是不是? 黎清想着怎么摆脱老爷子让他去考第一军校的要求，而亚拉想着怎么把少爷拐去军校，成为兰斯洛特家的栋樑之材。两人怀着南辕北辙的想法，竟然有说有笑地走了一路。 . 兰斯洛特星的外表简直延续了家族暴力粗犷的传统。作为恆星外缘的倒数第二颗行星，它的气候显然是不怎么理想的。 在适宜人类居住的五级行星评价里，它是倒数第二等的d级行星——人类不穿戴特殊保护设施，在行星表面生存，但气候严寒到年均温在负30摄氏度以下，或酷热到年均温在四十度以上。 兰斯洛特星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雪，终年不化。军事基地和生活区域都用巨大的穹顶覆盖着，里面温度大约在10c左右，种植着一些高山植物和常绿针叶林，几乎看不到奼紫嫣红的鲜花。 森林掩映着简洁的住宅，它们像冰雪和穹顶一样反射着毫无温度的阳光。四通八达的轨道交织成奇异的图案，偶尔见得到几辆悬浮车在上面狂奔。 降落在星球表面后，黎清上了一辆看上去很骚包很欠揍的黑色跑车，刷了碎钻漆，看起来闪闪发亮瞎人狗眼、还用大红色写了一个特别张扬的签名。据说这是他最小的那个弟弟巴克利改装的车，龙傲天一般的品位简直让黎清哭笑不得。 亚拉估计看出来了黎清在想些什么，尴尬地摆摆手，劝说道：“五少爷很喜欢这辆车，平时都不借给别人用，听到你要回来，才拿出来……家里车多得是，他非说‘我哥可不能坐那些烂车’。” 算了，好歹是亲弟弟。 . 黎清坐在车上想，穿到未来，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一夫一妻制，要是像古代那样，一个家庭里还要嫡庶宅斗，搞来搞去得多累啊。 家里虽然只有巴克利是自己的亲弟，其他都是表亲和堂亲，但兰斯洛特家有一个传统——尽管是军人世家，但相当看重亲情和家族的凝聚力。
第5页 和某些鼓励晚辈通过争斗来获得权力的家族不同，兰斯洛特的家规第一条就是继承人只能通过明争来选择。暗斗甚至兄弟姐妹相残的情况，一旦被发现，就逐出家族并按照法律重判，一个不小心就进死牢。所以，兰斯洛特家的小辈就算再讨厌彼此，也不会为了权利下黑手。 黎清简直要给自己穿越的运气鼓掌。要知道，严厉禁止继承人私斗的家族在这个强者为大的时代可是相当少的。 法治为上的克卜勒共和国还好点，松散的猎户座联邦和**的温德沙帝国里的家族争斗可是相当激烈。和艾萨克本人一样，他可是相当地讨厌勾心斗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猜猜原来的艾萨克小童鞋到哪里去啦，他可不是因为主角穿过来就莫名其妙狗带的无辜炮灰哟。 第3章 微联结 推开家门，一个身高只到黎清下巴的少年就扑了过来，“艾萨克，你终于回来了!” “叫哥哥。”黎清挑挑眉。巴克利在原身艾萨克的记忆里还是一个小正太，现在长成了个帅气的少年。 不得不承认，他的亲弟弟虽然和他长得极为相像，但似乎比他帅那么一点——与他不管晒多少太阳仍旧苍白的皮肤不一样，巴克利拥有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看起来活力十足。 “就不叫!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时候，我都叫你名字的。离家这么久，还搞学术，你看爷爷怎么收拾你!”巴克利抬起脸，趾高气昂地说道。 黎清的微笑裂了。在艾萨克的记忆里，这小正太不是萌萌的喜欢黏着人吗?现在这个样子是闹哪样?还有，艾萨克小时候有和他玩过泥巴吗? 哦，不，重点错了。重点是艾萨克的弟弟长歪了。 “这样说话，跟谁学的?”黎清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姐啊。”巴克利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别跟她学。阿瑞西娅是共和国第三军团的少校，有资本嚣张，你有吗?”黎清觉得自己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弟弟，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又换回来的时候，原身艾萨克看见一个纨绔弟弟泪流满面。 “切。”巴克利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 黎清跟着巴克利拐过好几条走廊，推开好几扇沉重的防火门，才来到兰斯洛特家的会客室。比起记忆里的家，现在的会客厅倒是多了几幅画和一瓶鲜花，将简洁的房间装饰得生动了些。 一个女人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她身姿挺拔，穿着共和国的军装，金色的齐颈短髮修剪得整整齐齐，五官惊人的艷丽。 “大姐越长越好看了。”艾萨克上一次看到阿瑞西娅时，她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年轻姑娘，自然没有成熟的御姐范。而现在她化了妆，浑身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黎清感嘆女大十八变的同时，忍不住嘴贱夸了一句。 阿瑞西娅冷冷地扫了黎清一眼，开口道：“光嘴甜是没用的。当初你哄老爷子放你去首都学自然科学，现在知道回来了?你不会还在坚持不去军校的想法吧?” 黎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怎么让你说中了呢。 阿瑞西娅一看弟弟那副抱歉的笑容，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她没好气地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管你，你自己跟老爷子说去，你能说服他算我输。” “噗。”短促的笑声从门后传来。接着，那扇门被推开了，一对兄妹出现在黎清面前。哥哥艾德一言不发，而妹妹莉莉丝见到黎清，就用欣喜到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堂哥你回来啦?是不是回来考军校的呀?也许我们两个第三军校的学生能给你一些帮助哦。” 第三军校是仅次于第一军校的名校，两所军校向来只收基因等级在b+之上的学生，也就是说，黎清所在的基因等级a-是最低标准。 艾德和莉莉丝的基因等级都是a级，又进了第三军校。毕竟年少轻狂，他们那种高人一等的目光怎么都瞒不过黎清的眼睛。 餵!这不是标准的某点中二打脸情节吗?黎清在心里默默吐槽。 若只是中二不懂事也就罢了，可这两兄妹令黎清感到不太舒服。艾德面容略显阴沉，给黎清的感觉如同隐藏在暗影中的刺客，沉默而有攻击性。 莉莉丝看似张扬跋扈，心机不深，话里绵里藏针的意思连傻子都听得出来，就像黎清妈妈爱看的宫斗剧里只有低级小聪明的炮灰宫女——一言蔽之，智障。但是黎清本能地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 . 阿瑞西娅微微皱了皱眉头。艾德和莉莉丝两兄妹的母亲是个小三，这是兰斯洛特家族近年来最大的丑闻。 她的二叔，也就是艾德和莉莉丝的父亲，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对象是他美丽妖娆的的女秘书丽莎。 原配克里斯蒂娜原本身体不好，怀孕后听闻丈夫出轨的事实，情绪一激动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母子双亡。 二叔竟然不顾家族的名誉，娶了那个女秘书，还陆续生下了艾德和莉莉丝。现在，丽莎成了名正言顺的兰斯洛特太太，阿瑞西娅感到无比寒心。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母对她管教十分严厉，几乎让她丧失了所有小女孩的爱好。而克里斯蒂娜婶婶用私房钱给她买漂亮的玩具小兔子和昂贵的高级糖果，温柔地笑着塞到她手里。
第6页 只有在那些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有“童年”这种东西。克里斯蒂娜死后，阿瑞西娅当然对二叔、丽莎以及他们所生的孩子有所不满。 黎清看都没看莉莉丝一眼，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地出了房间，门自然关闭，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转身的剎那，莉莉丝眼底多了一丝怒火，像导致燎原野火的最初那一点火星，微小、阴险、疯狂。 黎清坐在他房间里的椅子上，习惯性地翻阅着光脑上的新闻。艾萨克的父母都是军官，一年前就去边境星驻守，至今未回，不过隔一个月可以收到他们的信息。 跟黎清和父母的关系一样，艾萨克也因为职业问题和父母闹得很僵。 黎清想到这里，嘆了口气。 突然，他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停下了。他看到了一条来自第一军校科学院的新闻——《基础质子对撞实验出现不可能误差》 质子-质子对撞实验，质子束流，聚焦点偏移，实验失败。一个个关键词跳进黎清的脑海。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剎那间消失了，身体条件反射性地挺直，如同古希腊石膏像，沉静又严肃。 无数回忆闪过他的脑海——被头脑里盘旋的公式缠绕的每个夜晚;恍恍惚惚、走路撞人的每个白天;看着窗外，痛苦得想一死了之的瞬间;灵感降临，欣喜若狂的时刻。 还有在他快完成第一阶段的推理之后，挥之不去的梦魇。那里面有他看不透的场景和听不懂的语言，现在看来，倒颇像这个世界。 微联结，微联结。黎清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的理想，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也许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他回家的希冀，是跨越时空的坐标，是寻找原身艾萨克去处的线索。 . 黎清立刻动用了自己最高的公民权限，正当他准备进入新闻来源查看具体信息的时候，这条新闻突然不见了，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浩渺烟海里，转眼间最后一丝痕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是的，这个时代的人可不会天真地认为那就是实验仪器所造成的误差。一定是数据的规律之处被谁发现了，第一军校背后的高层选择了封锁信息。 黎清试着用b-级权限打开了第一军校的外网，但因为不是军校的学生或教师而。 他没有试着去破解内网的防火墙，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三个政体互相维繫着微妙平衡的时代，凡是政府或军队相关的信息都会根据公民权限和军队权限分级，级别越高，访问控制越夸张。 已知的共和国最高机密甚至有高达七层的陈氏加密。 陈氏加密是由一个叫克里斯蒂安·陈的天才发明出的加密形式，至今没有找到任何漏洞。如果用陈氏加密n次，破解时需要的计算次数是2^(n^n)。当n等于一或二的时候，黎清心算就可以得出结果，等于三的时候，用计算机敲敲也就出来了。 陈氏加密极度疯狂的地方在于，随着n的增大，破解所需计算次数呈宇宙大爆发式地增长。 当n等于七的时候，光是算2^(7^7)等于多少就足以使黎清的家乡——地球上的普通电脑死机，更别说将破解步骤重复那么多次。 这个数量级不是天文数字，而是一个超过宇宙的数量级非常多的接近无穷的数字，看一眼都会产生灵魂深处的战慄。 . 黎清深深地嘆了口气。就算他越过防火墙，在至少四层陈氏加密的数据面前也无计可施。找阿瑞西娅甚至老爷子要权限的想法一闪而过，但瞬间就被他抹杀了。 且不说他突然去要这么一组在一般人看来没什么用的神秘数据，很容易引人怀疑，光是低级权限公民盗窃高级信息这一条罪，就够他死上几百遍了。 但是，这组数据他一定要得到。以前就是因为数据不够，无法体现出相互联繫而使他对微联结的思考陷入了僵局。 他曾经一度以为微联结只是一种跨越空间的影响，却一直找不到这种影响的另一半。现在他明白了，它竟然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甚至还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宇宙里存在着。 有了另一组数据的线索，就像拿着一堆凌乱的拼图找到了另外半堆，黎清有自信在有生之年把它研究出来。 眼看毕生所求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放弃。 . 最初的激动和狂热褪去，黎清皱着眉头翻看关于第一军校的信息，尤其是它的规章制度和保密措施。看来真的只能成为第一军校的学生，毕业后得到足够等级的军衔才行。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几分钟前黎清还想着怎么说服老爷子放他回米兰达科学院附属高等学校继续学习，现在就在考虑怎么考入第一军校了。 真是，这种数据怎么是在一所以实用技术为主的军校产生，而不是首都科学院呢?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个时代，哪还有科学院做粒子对撞这么基础的实验? 黎清苦笑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有些沉重地向老爷子的书房走去。老爷子啊，黎清想道，你孙子终于被迫回头是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我今天考微积分，还更了文，是不是很勤奋啊? 黎清：去去去，别为自己的懒找藉口。更文这么慢还夸自己勤奋的除了你也没谁了。再说了，微积分是个多简单多基础的东西啊，不考满分你好意思啊?
第7页 作者：向大佬低头。 ps其实无下限的作者就是想说自己平时可能更文不是那么勤，大概每周只能有个1-3更，请大家多多包涵，继续支持^^ 第4章 魔鬼训练 兰斯洛特老爷子全名其实叫亚度尼斯德恩·巴伦·兰斯洛特。只不过因为这名字实在长到逆天，再加上他的权威使得族人不敢直唿其名，大家干脆叫“老爷子”了事。 黎清来到老爷子的门前，本着要讲礼貌的绅士原则，将右手食指屈起，用关节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老爷子不设门铃、非要用手敲，还用厚重至极的材料做门的行为，兰斯洛特家小辈已经私下里吐槽过很多次了。连敲个门是个考验，变不变态啊?不过也可以看出老爷子对小辈的期望很高和他的良苦用心。 黎清无奈地对着门锤了一拳。它发出了沉闷的嗡嗡声，不一会儿，从门里传来了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进吧，艾萨克。”话音刚落，门发出“咔嚓”的清脆解锁声。 怎么有种“去吧，皮卡丘”的既视感?黎清推开门走进去，一边暗自腹诽，一边悄悄地把手放到背后揉了揉。这个小动作立马被老爷子发现了，他转过椅子，满头白髮之下依旧红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 “艾萨克!”老爷子两道白眉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但皱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我就知道是你小子!敲门要力气没力气，敲完手还痛啊?连你那个所谓的堂妹莉莉丝都比你强太多了。” 接着，老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力度让黎清替那张桌子感到无比的惋惜。“你还知道回来?说，去不去考军校?你如果跟我说你要回首都，我现在就手撕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子。” “别，我这不是打算去军校了嘛。”黎清赶紧解释。开什么星际玩笑，他可不想那打得桌子快散架的手打在他身上。虽然不至于手撕，可够他伤筋动骨的了。 “真的?”老爷子锐利的眼睛里闪出一丝狐疑的光。“你也有改邪归正的一天?” 凭什么搞科研是邪啊?黎清表示科研狗十分不开心。 “算了，量你也没这个胆子骗我。说吧，你想考哪个军校?” “您老不是让我考第一军校吗?”黎清奇怪地问道。 “噗——”正在喝水的老爷子差点没把水喷一地，“那是我对你的期望!期望懂不懂?” “哦。”黎清满脑子想到的名词是数学期望。 “你以为你现在考得上第一军校啊?第一军校不是什么人都往里面塞的。你看莉莉丝，她就因为实战经验不足的问题，被第一军校拒绝了。而你现在，不客气地说，连当年的莉莉丝都不如。有志气是好事，但不能眼高手低。”老爷子说完，轻轻地嘆了口气。 “但是我必须去那里。无关志向。”黎清的语气斩钉截铁，老爷子一听这种似曾相识的语气，就知道麻烦大了。 艾萨克和黎清性格上有不少相似之处，其中一条就是自己认定了的人生大事就一定要去完成。说是坚持也好，固执也好，总之谁也劝不回。 老爷子记得，五年前，艾萨克也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和他讲不会留在哈珀区，而是去首都米兰达区学自然科学。当初全家人都强烈反对他的决定，而且大多数人觉得这只是青春期小孩的叛逆心态作祟，他去了不久就会回来的。可是五年过去了，艾萨克不仅没有放弃，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如果他继续在科学院附属学校进修三年，大概就能被科学院正式吸纳为基层实验员了。 老爷子觉得十分不解。他本以为艾萨克是来请求他批准继续在米兰达学习的，他说那些“没良心”之类的话也不过发泄一下——在他看来，尽管艾萨克基因等级在家族里不算高，但从心性上看是个不错的苗子。这样一个孩子去从事跟家族搭不上边儿的职业，他作为家主，心里自然是气的。不过他都已经作好尊重艾萨克自己决定的准备了，结果来一句“必须去第一军校”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你小子不会看上哪个第一军校的美女学姐了吧?”愣了半天，老爷子冒出这么一句。 “???”此时黎清心里全是大大的问号。没看出来，这老爷子想法这么猥琐啊?他可是为了伟大的数学与科学事业献身于，不，是投身于军校这种累死人的地方，老爷子竟然问他是不是因为女孩子? “不是。” “不会是男孩子吧?”老爷子表情惊悚了。 “……” “真是男孩子?!” “……”人妖行了吧?黎清已经不想承认这个逗比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兰斯洛特老爷子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爷子兴致勃勃地带着黎清去格斗场，美名其曰训练，实际上天天单方面把黎清虐得死去活来。 每个军校的考核项目都是那么四个：基因等级、体质考核、格斗技巧以及理论考核。原本老爷子的打算是上午虐孙子——格斗训练，下午教授军事理论，没想到不到半天，黎清就把一整本书背下来并理解到位了。 于是训练项目改成了从早虐到晚。
第8页 “艾萨克!你怎么又走神了!”老爷子不愧是共和国少将，真是老当益壮。正在说话的时候，两只拳头带着唿唿的风声，从两个刁钻的角度先后闪电般袭来。 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看起来无处可躲，但黎清脑海里瞬间计算出三条可以避开的线路，其中两条可以反击。可悲剧的是，避开所需要的最低速度他达不到，而以他现在的速度，不挨揍的可能性为0。于是他又被揍了。 “嘶——”黎清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抬头看向凶神恶煞的老爷子。幸好他对自己孙子下手不太狠，如果在战场上挨这么一下，估计他整只手都得断臂重造了。 “你说你怎么回事?”老爷子双臂抱在胸前，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是你自己说要去第一军校的，我才抽这么多时间来陪你。” “我不是走神。”黎清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在观察你的眼神、肌肉群活动和最佳路线选择，计算下一步行动的可能。你在攻击的时候，我在计算躲避路线。只不过我的速度太慢，力量过小，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在外。我刚才作的已经是受伤最轻的选择了。” 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大多数人的思维都跟不上近身战斗时紧张的动作和节奏，所以战斗本能才那么重要，有些战斗狂人甚至不惜到战争前线或极度危险的未开发星球去训练自己应对危险时身体的自然反应。现在竟然有人对他讲，在战斗中，自己的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而且据他所知，艾萨克在这种问题上从不说谎。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计算战斗路线，就算是粗略计算，信息量也非常大。变态到什么程度的人才干得出来这种事?有这种人，要战斗经验干嘛?用来吃吗? 不过老爷子在最初的激动之后，也从他贫乏的歷史知识里回忆起来，世界上确实有过这种人形计算机，还不止一个两个。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成为了各领域最顶尖的存在。想到这里，他不禁高看了自己这个叛逆的孙子一眼。 “您老人家说我该怎么办?提点意见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黎清扁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还怎么办?”老爷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皱皱眉头。“你的体质体能都实在太弱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对你实施真正的魔鬼训练了!” 卧槽，之前的还不算魔鬼啊?黎清内心无比惊恐。 事实上，比起之后二十天的训练，最初的几天确实不算什么。那炼狱一般的二十天里，黎清被老爷子逼着在兰斯洛特星凛冽的寒风中，绕赤道跑一圈;在水下负重抓一种及其灵活的小红鱼，不抓到一百只不准上岸;在一片及其狭窄的球场里躲几十个人同时扔来的球……诸如此类，每天换着花样折腾，到了最后黎清都没脾气了。 不过效果是非常显着的，黎清已经从老爷子揍一下、他就挨一下的境地提高到了老爷子发出五次攻击才能打到他一次的境界。尽管他一次就会被打趴下，但这也是极大的进步了。黎清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去参加军校考试的学生总不会这么变态嘛。 训练归训练，考试之前还是要减少练习量，以养好身体为主。于是最后的五天，在老爷子欣慰的目光下，黎清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要说黎清这一个月有什么感到奇怪的地方，大概是自己外表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改变。在多日字面意义上的“饱经风霜”之后，黎清满头雾水地站在宽大的等身穿衣镜前，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的皮肤和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变得结实的身躯，冒出来一个想法：“艾萨克的基因一定有问题吧?” 军校考试的前两天，黎清收拾行囊，暂时告别这颗荒凉但内里散发着蓬勃生机的星球。他又一次坐上了亚拉驾驶的星舰，看着舷窗外灿烂的恆星，美丽的气体行星，神秘的陨石光带，黎清第一次感受到，他似乎属于这个地方。 他有一个必须实现的目标，为了达成它，他可以付出所有，这就是他人生的主要意义。 但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奋斗，不仅仅为此，还应该为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这壮丽的星河，无尽的知识和冒险，以及爱他和他爱的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打滚求收藏!收藏多少个滚多少圈^^ 第5章 乱开车的李二少 第一军校位于着名的哈珀中央星，是共和国歷史上影响深远的军事星区——哈珀星区的心脏和最大的中转站，黎清从米兰达回到兰斯洛特星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转乘私人星舰。不过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十分匆忙，他甚至没有在等候厅中歇上一会儿。 哈珀中央航空站占地面积及其宽广，黎清所在的私人航空区显得尤其奢华。 航站的墙壁採用特种钢化玻璃设计，隔绝紫外线，让旅客安心地沐浴完全无害的温暖阳光。室内处处可见茂密的植物，草地那青翠的颜色让黎清想起家乡河畔春柳的新芽，灌木结着鲜艷欲滴的红色浆果，与绿得深浅不一的乔木构成富有层次感的园林美景，清澈的溪流蜿蜒其间。 四处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玻璃厢房，里面有一切所需的水果、甜点、饮料以及电子报纸、充电装置和光子计算机。 厢房外的林间空地同样有造型各异的桌椅，有的周围还有独具设计的小喷泉和梦境一般光怪陆离的3d投影，准备随时给疲惫的旅客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9页 黎清走进他预订的厢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果汁。他从来不喝酒，酒精麻痹大脑带来的效率低下和各种醉酒后遗症，哪怕再轻微，也是他不能忍受的。 黎清发现面前的面板上有调控温度、湿度和玻璃光学性质的选项，于是把外透度调到了0，内透度调到100。这样，外面的人看不到厢房里面的情况，黎清却可以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他一边悠哉游哉地喝着酸甜的深紫色果汁，一边用自己的光脑进入第一军校的网站完善自己的报名信息。 . 阿尔伯特·李推开自己常用的等候厅厢房的门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昨天忘了预订，所以今天这房间的使用权并不在他手上。 在外面的时候，他看到房间是黑的，于是毫不犹豫地进去了。当他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而回忆起来他的错误时，场面已经变得很尴尬了。 好在这位李家二少爷从小浸润在尔虞我诈的商界，情商颇高，很快挂起一副歉意的笑容道：“那个，你没锁门，不好意思我误闯了这个地方。” 他看见对面那位黑髮男人把注意力从面前的光脑上转移到他身上，略显狭长的黑色瞳孔里是一种温和的目光，但这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扫描、分析、评估。 对面部表达格外敏感的李二少爷觉得不太舒服，又对一个眼神就让他不适的男人十分好奇。 . 黎清看了一眼突然闯入的青年。 他面容俊美，身材高大，体型修长，耀眼的金髮一直流泻到腰际，两侧还各挑起一缕，细细地编成辫子挽在脑后。 穿着十分考究，看起来挺复杂的深蓝色套装竟然没有一丝褶皱。骨节分明的左手露在外面，食指上带着一只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戒指，右手戴着有暗纹的白色丝质手套。 黎清猜想，那枚戒指还很有可能运用了昂贵的亚空间技术，可以储存一定体积的物品。这项技术让黎清想到了前世玄幻小说里不科学的空间戒指，不过它确实存在着。 至今为止，这项技术仍然是一项机密，每个亚空间储存器都是天价。 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的一身行头，黎清只能想到一种描述：闪闪发光的贵族土豪。 黎清刚吐槽完毕，那位土豪青年就走了过来，还自来熟地坐到他身边，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阿尔伯特·李。今天是我忘了预订就过来了，不过这也是一种缘分，不如认识一下?” “洛克菲勒星区的李家?” “是的，你认识?” 喂，老兄，号称“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家族谁不认识啊?黎清有点惊讶，虽然他看出来阿尔伯特是个土豪，可没想到来头竟然这么大。 洛克菲勒星区是克卜勒共和国的商业中心，而李家则是最负盛名的经商家族，据说他们比猎户座联邦中收入中等的盖亚邦国还有钱，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我叫艾萨克·兰斯洛特。”黎清的回答很简洁，他象徵性地握了一下阿尔伯特的手。 “我是这次是来参加第一军校的选拔的，你……”听到“兰斯洛特”这个世代从军的家族名，本来想问艾萨克是否也是来考试的阿尔伯特止住快说出口的话。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黑髮青年，他身高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点，虽然露出袖口的小臂上看得出来流畅的肌肉线条，但是他的体型着实偏瘦。 阿尔伯特暗中想，老天作证，他没有任何看不起艾萨克的意思——无论是那种冷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分析式目光，还是他操作光脑时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都告诉他面前这个俊美苍白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好惹。 可是依他的眼光来看，不管怎样，艾萨克看起来更像提着一手提箱奇奇怪怪的实验器材去米兰达报到的科学家，而不是要去第一军校考试的未来军人。 “我也是。”黎清看到阿尔伯特脸上的表情瞬间出现了稍纵即逝的惊讶。他很善于控制情绪，眨眼间笑容又变得挑不出一丝毛病，黎清想着，对土豪纨绔子弟式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 “这次的考试内容有所变化。”再三权衡，阿尔伯特决定将这条重要的情报分享给这个刚结识不久的朋友。尽管李家不缺钱，但这世上多的是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基因等级，比如实力，比如知识与智慧。 阿尔伯特有着a的基因等级，还有许多辅助的好东西，可对于这样奇葩的考试，他心里也没底。艾萨克看上去很靠谱，也许可以成为他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他接着解释道：“这次考试取消了体质、格斗和理论考核。除了考前筛选基因等级以外，只有一项考试，内容很超乎寻常——实战模拟。新生穿着特制的感应衣进入不同区域的丛林，发放特殊枪枝，当感应衣被特制子弹打中致命部位，考生就出局了。每个区域大概有一百个人，最后的十人通过考试。” “如果有人跨区呢?” “我现在也不清楚，可能是两区加起来最后二十人吧。” 黎清思索了一会儿。“这更像高年级学生的毕业考试，而不是入学测验。共和国歷史上从没有过这样的案例。”
第10页 阿尔伯特突然严肃起来，黎清的话让他想起最近得到的一些近乎扑风捉影的消息。据说三个星际政权维持了三百年之久的和平隐隐有破裂的迹象，温德沙帝国的内政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这似乎确实可以解释今年异常的军校入学考试和中央政府军费支出的日益见长。 他皱了皱眉毛，最终觉得自己不该想太多，反正也无力改变。当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比如入学考试，又比如——阿尔伯特注意到外面有人走来的动静，她们终于到了。 . 黎清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一双纤纤玉手出现在眼前，接着是美丽妖娆的面庞和曼妙的身躯。一个穿着玫红色抹胸纱裙的成熟女郎走进来，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她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清丽的少女，着淡青色长裙，两人一动一静搭配得相当赏心悦目。 “卡珊娜，过来。”阿尔伯特嘴角勾起一抹风流的邪笑，那红裙女郎随即以一个及其暧昧的姿势坐到他大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在脸颊上留下一个火红的唇印。 她的纱裙从大腿处叉开，雪白修长的腿暴露在两个男人的视线中也丝毫不觉得害羞，甚至还抓住机会向黎清抛了个媚眼。 这是什么神展开啊喂!司机停车!停车!我要下车!黎清在心里疯狂吐槽。 黎清往角落缩了缩，一脸复杂地对阿尔伯特说：“我说，这种事情，你还是自己一个人搞比较好吧……还有，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会议室一般的严肃气氛突然变成逛妓院，谁受得了啊! “因为这里不是很刺激吗?我以前都在这儿玩，今天没想到这里被你先订了，都是意外，意外。”阿尔伯特任由后来的那个青衣少女解开他颈间结式繁复的领带， “尽管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有全透明的感觉。你要不要一起玩?” “再见。”黎清一转身，风一般地跑出了房间。 在人工园林漂亮的喷泉旁，黎清坐下来，逗了逗身边的鸽子。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阿尔伯特所在的房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哦，老天，我看到了什么?黎清突然想起，在阿尔伯特进来的时候，他就把玻璃墙调成了双向百分之百透明。只是因为阿尔伯特这一波车开得太突然，他慌乱之中忘记告诉老司机，路已经被他改了。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黎清看到有个女孩子已经捂住眼睛往出口跑，有个少年吹着口哨举起个人腕带，也就是星际时代代替手机功能的东西，开始录像。 黎清还是找到刚添加的联繫人李家大少，大发慈悲地给他发了条简讯说明情况。过了一会儿，阿尔伯特没有反应，于是黎清又给他发了一条。 这次似乎起到了很显着的效果。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李二少的慌乱，一秒不到，玻璃就全暗了。现在人们已经看不到了，可那些视频怎么办? 黎清暗暗想，虽然豪门世家的少爷风流很正常，不过，估计今天之后，阿尔伯特再也不敢发展他这些奇怪的“兴趣爱好”了。还没入学考试，这位李家二少就会出名。 天天飙车，总有一天车要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角日后最强团队的第一个队员出现啦!这位开车不讲道理的少爷在被主角整了过后，又会被即将出现的阿德莱德蹂。躏——后来啊，他就和“风流”两个字再也搭不上边啦^^ 第6章 大逃杀式入学测试 在李氏家族如章鱼触手般遍布共和国各个角落的控制之下，李二少的翻车视频最终还是没有流传出去。李家的精英黑客抢在事情扩大之前，将所有网络和本地的信息删除了。 可是一些谣言，应该说大实话更妥当，还是流传了出去。虽没有一点儿确凿的证据，李家的名声仍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阿尔伯特被吓了个半死，之后被家里的长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以至于这件事之后，他对美艷诱惑的女人存在心理阴影了。 当黎清见到垂头丧气的李二少爷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可惜他们并不在考场的同一区域。 哈珀中央星有两颗美丽的天然卫星，当这一大一小两弯月亮还未从天边隐去，第一军校入学考试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 考试场地名叫麦卡思荒域，位于这颗星球的中纬度，由于气候地形极端复杂，这片地区是繁华的、处处可见人工痕迹的中央星上唯一未开发的区域。这里不止有阿尔伯特情报中提到过的茂密的丛林，也有溪流、湖泊、沙漠、沼泽、雪山、溶洞。溶洞的一端连着高山，一端深入地底，随着湍急的地下河流往大海。 黎清开着飞车前往麦卡思的路上，很远就看到笼罩场地的巨大能量罩。这片能量构成的穹顶经过光子编码，能准确地识别穿着考试服的考生、教官以及连接，在观察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能执行命令。 和以往一样，考试的分组、安排、入场都是全自动化的，黎清在人工智慧的引导下，先在一个除了一台巴掌大的机器以外空无一物的正方形房间里完成了基因检测步骤，毫无疑问地，他的基因等级是a-。 在这个基因等级为上的世界，人们被划分成三六九等，更好的基因，带来的当然是更高的智力，更强的体能和更强的学习能力。
第11页 虽有d级甚至更低的人功成名就的事例，但终归是少数而且大多存在隐情，就像不能相信中途退学的比尔盖茨一穷二白就创立了微软一样。普通人还是少把希望寄托在鸡汤和奇蹟上，脚踏实地为妙。 基因等级以s到f七级排列，a到f每级又分为三等。整个银河系里，a-级基因当然不是大白菜，但在米兰达、哈珀、洛克菲勒三个星区的大家族子弟里面，a-级基因比比皆是，a级也没多少稀奇。 黎清在米兰达科学院有名的电子杂志《人体尽头》上看过一篇研究报告，上面阐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a级之前，人们基因等级大致遵循正态分布，a与a-级虽然比例极少，只有百万分之一，但乘上银河恐怖的人口总量，也有不少。 但a+却凤毛麟角，包括共和国、联邦、帝国在内的整个银河，总数不到一千。至于s级基因，那是传说中人体编码完美的存在，歷史上从未有s基因的记录。 因此，这篇研究报告的作者，生物化学研究院的院长，提出了一个基因的跃迁理论，并声称目前人类的基因是不完美的，要想跃迁到s级，必须找到星际时代之前的基因样本，研究出基因跃迁试剂。但许多人认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古人类学家也确实找不到任何线索，试剂的理论也一片空白，研究计划就此搁浅。 “确认考生艾萨克·兰斯洛特达到测试标准，即将进行传送。” 随着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黎清所在的房间开始上升。同时，他面前的一块屏幕亮起，关于这次考试的基础信息和小提示如一帧帧画面如同列车行驶时隧道旁的广告牌那样飞快闪过。但不管它速度有多快，只要它的停留时间足够黎清的视网膜捕捉到它的图像，黎清就可以一字不落地记下。 这是最初的考验，眼力越好、记忆力越强的考生就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从而在之后的测试里占据先机。 待屏幕重归黑暗，黎清揉揉眼睛，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信息。 与阿尔伯特所叙述的高年级毕业测试有一点不一样，入学测试竟然是一场“大逃杀”。学生被随机投放到不同区域，面对着不同的地形情况。 他从这个房间的暗格里找出一件特制的感应衣，通体呈金属色银白，使用坚韧的纳米材料，可以保护考生的致命部位不受严重伤害。衣服的每一平方厘米都有许多感应器，如果被考场内经过处理的任何一种武器击中并被智能系统判为致命伤害，考生即出局。留到最后的一千名考生，将成为身披荣耀的第一军校新生。 考场内的武器散布在各个隐蔽的角落，需要寻找，将其他考生出局的伤害则必须用这些规定武器打出，这使得对于这些武器的抢夺将会非常激烈。 由于这只是入校考试，并不是真正的战场，更不是残酷的大逃杀，考生被允许互相造成伤害，但绝对不可致命。如果致残，第一军校将承担一切治疗费用。 在这个医疗发达的时代，只要人活着，就算失去四肢，也可以进行断肢诱导再生。只要有钱有时间，一切伤势都不是问题。 黎清所在的房间还在移动，按照他的估算，应该已经到了东部临海的喀斯特地貌丘陵地带。他作好准备，就原地坐下休息。 不一会儿，一阵微小的振动传来，接着房间天花板打开，地板开始上升。 来到地面后，黎清发现自己在一个半球形的玻璃罩内，面前有一个近似圆形的旱湖泊，湖畔规则地分布着两百个完全相同的玻璃罩，里面是和他一样穿着特制服装的考生。在他们脸上可以看到各种表情——震惊、担忧、骄傲、紧张、跃跃欲试。 玻璃罩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还有一分钟，黎清趁这段时间飞快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与他预想的有一点偏差，他被传送到了那片喀斯特丘陵的边缘沙化地带，他面前这个接近干涸的湖泊证明西边那片美丽的绿洲曾经在他脚下也存在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西移，以至于他脚下是一片黄沙和死湖。 星星点点散布着一些小水坑的死湖中央有几个黑色的背包，十分显眼，甚至有一个敞开着，露出黑黝黝的金属弹枪管，想来这就是简介里提到过的规定武器。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几个背包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 黎清飞快地计算了一下他与那些背包的距离和敌人的数量，这将是一场混战。 之前的光屏很隐晦地暗示了武器需要寻找，“寻找”的意思当然不是找近在眼前的东西。就算这些背包里面的东西是真的，也不值得他捲入这场争斗。如果在这里就耗尽了他并不占优势的体力，接下来的结局可想而知。 就在他作出这个决定的同时，测试开始了。两百个玻璃罩同时打开，里面的考生们像被一个巨大的原子核吸引的电子，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湖心。与他们不同，离群跑向西边绿洲的黎清和另外一个女孩格外显眼。 一个身材魁梧的棕发男人一边打昏了一个跑在他前面的青年，一边大声嘲笑着黎清：“女人怕事也就罢了，你也逃跑，是不是男人啊?” 虽然没怎么看清楚房间里以变态的速度放映的简介，但尼尔很清楚地记得上面写着“只有规定武器可以把其他考生出局”。现在那个小白脸知道逃跑，等会儿他就知道没有武器是怎样的下场了。尼尔心里一阵爽快，那个黑髮男人一看就是没受过训练的瘦弱公子哥儿，他平生最讨厌这些懦夫。
第12页 此时，黎清已经跑进了丛林，暗自吐槽道：“原来哪里都有智障中二病。” 不过尼尔的大粗嗓门一喊，以后会给他带来不小麻烦——急着抢背包的考生都没抬头，但一部分人多少用余光瞄到了他的身影，不一会儿，抢到武器的人优先考虑的出局对象肯定是他，一个在他们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傢伙。 来到这片绿洲丛林的中部，黎清速度慢了下来。灵敏的听觉告诉他，远处沙湖中，那些考生仍在打斗，但声音越来越小，看来快要接近尾声了。 从这片绿洲往北走，是丘陵向山地的过渡地形，石灰岩组成的地表存在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黎清弯下腰，观察周围灌木上的刮蹭痕迹、青草的倒伏方向与泥土上的脚印、抓刨迹象。 可以看出，北边存在丰富的水源，住着一些大型动物，有不少还是穴居。它们经常迁徙到绿洲边缘，为了这片灌木丛生的地方出产的一种特殊的浆果。 眼下，这种浆果在黎清旁边就有不少，颜色形状如同蓝莓，但比蓝莓大得多，散发着一股甜美的气味。黎清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塑料瓶，採集了一些果实，碾碎成果汁装了进去。 闻起来真好吃。 当然，黎清是不敢吃的。他在《星际植物学图鑑》里都没看到过这种浆果，估计全银河只有这里有。他现在可没随身带一个小型化学分析仪，鬼知道吃下去会发生什么。 说起来，这考试系统设计得和这次测试内容一样奇葩。来到地面之前，由于黎清认真地回想了考试简介，确定那里面没有任何类似“不能携带随身物品”的条款。含有电子或光子科技的东西以及武器类不能通过考试前的安检，于是他就把房间里仅有的一个塑料水瓶子带上了。 这算是系统漏洞? 可以料想，北边的大型动物是不好惹的。经过人类各种基因改良、杂交，这个时代的大型动物不知道比原来地球上的同类高级到哪里去了。 斑虎不仅有虎类的兇勐，还有豹子鬼魅一般的速度;巨狐的地盘一旦被入侵，几百米外就能感应到信息素的扰动，比钢铁还坚硬的爪牙瞬间来到敌人面前;蟒蛇变得更加巨大，牙齿里的毒液媲美眼镜蛇王，还承袭了变色龙的本领，能够更好地隐藏在丛林暗处，一击必杀…… 黎清觉得开考之前，按照军校“野生动物都搞不定打什么仗”的宗旨，校方应该对这些勐兽没有经过处理。战斗技能在身的a级基因人类不至于打不过它们，但造成的麻烦非常大。 知道如此，黎清也只能往北边走——西边还是乔木稀疏、藏不住人的沙漠绿洲，不适合他的战斗风格。东边是大片黄沙，除非神经病，没人会往里面走。南边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出局的考生若是受不了打击，倒可以考虑去那里跳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又考完一场试的作者眼含热泪更新，愿所有小天使都有男主那样的智商quq 第7章 祸水东引的技术 黎清敏捷地越过一株食人藤蔓，后者由于感应范围内猎物的突然消失而变得垂头丧气，很快就合拢了巨大的花苞，慢慢缩水成看上去完全无害的形状，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植物永远不缺少耐心，它们是最好的伏击者。一路上，黎清看到过不少被砍倒的变异猪笼草、食人花，周围还有不少搏斗的痕迹和少许血迹。 他快到丘陵地区边缘的时候，冰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无比清晰。 “距离测试开始一小时，应试总人数35000人，淘汰人数20015人，剩余人数14985人。” 这个数据在黎清的意料之中。虽说敢来参加第一军校入学测试的考生都非常优秀，但这场考试的陷阱实在太多了。从最开始的考试简介，到后来唾手可得的武器，无一不在挑战考生的理性判断和心理素质。 就在这时，黎清突然听到细微的打斗声。声音的来源非常远，估计在面前石灰岩山体的某一个地方，但移动速度奇快无比，一分钟内即可到达他现在的位置。 越来越近了——黎清瞳孔一缩，那不是人类之间的打斗，更像是一只大型动物追着一个考生跑。他以最大的速度向右奔去，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边有一个溶洞。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只野兽须臾间就出现在黎清面前。那是一头金钱豹，线条优美的身体充满爆发力，体型至少是黎清以前在动物园里看见的豹子的四倍大。 它嘴里叼着一团血肉模煳的人形物体，隐约看得出来是个健壮的男性。它尖利的牙齿已经穿透了那个人的肌肉层，而可怜的小伙子已经因为恐惧和痛苦昏过去了。 黎清皱起眉头，都这样了，覆盖整个考场的系统还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这次考试中，机器人实施救援的底线是保人不死? 不等他思考完毕，金钱豹随口把倒霉的考生吐到一旁。终于，一个和人等大的战斗机器人出现了，把那个半死不活的考生抬起向外跑去。 金钱豹根本没理会那个突然出现的机器人，而是对着黎清张开血盆大口，两只金色兽瞳散发出残忍嗜血的光芒。 电光火石间，它就扑了上来，黎清按照预先算好的轨迹，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豹子一击不成，又重复着勐扑的动作，虽然单调得只有本能，可是速度惊人，角度无比精准，一时间险象丛生。
第13页 苦于手无寸铁，黎清根本无法给它造成伤害，山脚下的地形偏偏又比较平坦，只能以战斗预判和快速跑动来规避它的攻击。豹子渐渐地把黎清逼回树林里面，作为天生的丛林主宰，它的爬树本领及其高超，在这个环境更加如鱼得水。 好几次，黎清心里升起当初面对老爷子的那种危机感和无奈感——他能精准地预判它的攻击轨迹和攻击方式，他甚至能看出它先出哪个爪子，可是他就是避不过，或者说，躲得十分艰难。 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黎清肯定会成为第二个倒霉孩子。 就在这时，黎清看到一坨动物粪便和几个清晰的脚印，看起来十分眼熟。从这些迹象看，就在这附近的东南方，有一片黑毛狮的领地。他咬咬牙，没命似地往那个方向狂奔，手里抓着一块在之前的躲闪中捡起的石头。 经过进化、自然选择甚至基因工程，黑毛狮这个兇悍的物种已经不再生活在稀树草原，而是从前的狮子永远不会居住的热带丛林。它们也不再群居，而是实行一雄一雌制。 这个时间段，雄狮应该守着领地睡觉，雌狮外出捕猎。但愿这窝狮子没有颠倒作息，不然他就要面对两拨野兽的追杀，不淘汰就见鬼了。 . 第一军校的控制室内，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紧张地盯着面前巨大的光屏，屏幕上正是金钱豹追赶黎清的画面。他身边坐着一个面容冷硬的女人，肩上的军衔比他还要高上一级。 房间角落里，还有一个青年，他一身样式繁复的黑色正装显得优雅得体，金色的短髮末梢在耳边弯出一个锐利的弧度，那双深蓝的眼睛仿佛可以透过躯壳洞察灵魂深处，轮廓鲜明的俊美面庞上挂着一丝笑意。 他只是随意地靠坐在皮质沙发上，却让人觉得不像一只午睡的猫，而是一柄未出鞘的剑——隐藏在暗处的锋锐，是最令人恐惧的存在。 他仿佛对屏幕上这场追杀十分感兴趣，双眼盯着屏幕，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在黎清又一次躲过豹子发起的攻击，甚至额前的碎发被利爪的边缘擦掉一缕后，一直皱着眉头的军装男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转身对着青年大声说道：“德尔菲议员!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也看到，之前的一个很有潜力的考生已经身负重伤。而现在这个考生艾萨克·兰斯洛特已经和这个基因实验的产物周旋十五分钟了! “这头豹子可以对抗一个排的精英士兵，忘记把它清扫出考场是我们校方的责任。我恳请您暂时对他网开一面。我相信没有几个考生能比他做得更好。 “如果非要等到身受重伤才能派出机器人支援的话，起码在他康復期的几年里，我们又损失一个宝贵的人才。受伤太重，对这些考生以后的成长也有诸多不利因素，请您和议会三思。” 中年女人没有说话，但手指已经放在了救援机器人的控制按钮上。 青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脸上露出一丝客套的笑容，语气却无比漠然。“伍德上校，请您将手放下来。” 他微笑着转过身，继续对那个男人说道：“克里克中校，我很遗憾。为了应对一些大家都不乐意看到的突发情况，议会制定了三角计划，其中一部分就是人才培养。 “这届的第一军校新生必须比以往的优秀，不在严格的选拔中把他们逼入生死绝境，又怎么知道他们的潜力在哪里呢?再者，这是议会综合讨论的结果，我一个小小的议员无力改变。” 小小的议员?!克里克觉得有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同时又感到深深地无力。他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约尔格·奥·德尔菲，是一个政坛传奇。三十岁成为正式议员，因为年龄的限制没有再进一步，可他权力的触手已经渗透了半个议会。 他的天才丝毫没有湮没在“奥·德尔菲”这个出过三届议会主席的家族荣耀的光环下，他的名字甚至比这个姓氏更加闪耀。如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力改变结果的”议员，那估计主席亲临才能推翻之前的决定了。 这个该死的、狡猾的政客。克里克在心里大声诅咒着。 “德尔菲议员，别忘了您的妹妹阿德莱德还在考场里面。如果您坚持拒绝我们的建议，您妹妹遭受危险时，我们没有理由不对她一视同仁。”伍德上校终于开口了，和她冰冷的表情截然相反，她的声音是女人独有的柔和，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我的妹妹就不劳您担心了，阿德莱德强到什么地步，我内心是有数的。”约尔格眯起眼睛。 他看得出来，屏幕上那个看上去快撑不下去的大男孩其实不是在落荒而逃，而是试着将那个强悍非常的基因实验兽引向一个特定的方向。不过他看不出来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从而无法分析他的目的是什么。 “艾萨克·兰斯洛特”，约尔格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 垃圾豹子，毁我人生!黎清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差到家的运气。金钱豹还在他身后紧追不捨，一点儿也不见疲惫之色。此时，距离他被这头豹子盯上已经二十分钟了，按理说，二十分钟抓不到猎物，普通野兽应该放弃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第14页 看在老天的份上，黎清心里泪流满面地大喊，我这么瘦，一看就没有多少肉，大爷您就不能放过我吗? 崩溃归崩溃，黎清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这头野兽会一直追着他跑，除非他死亡，或者它找到了更强大的作战目标。他几乎百分之百地确定，这头金钱豹是基因实验的产物，专门被研究用于军事目的。 这种动物好战嗜血的基因被完全诱导表达，而几亿年自然选择下形成的捕食最优化策略则被完全掩盖。这种怪物完全没有它的同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只是战斗、战斗，直到死亡。 拨开又一丛茂密的藤草，一头唿唿大睡的狮子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还好，黎清的运气没有衰到最低值，没有任何雌狮在领地的范围内。他用力将手里的石头投掷出去，尖锐的一端带着唿啸的破空声精准地击中了狮子的额头。 黑毛狮被一阵刺痛唤醒，它因为头部的不适感眩晕了几秒，随即注意到了正在朝它的领地迅速奔跑而来的金钱豹。豹子金黄的皮毛在一片墨绿的丛林里相当显眼，它巨大的个头也使狮子感到被入侵的危机。 至于安静地躲在一旁的黎清，他缩起来的体积在一米五高、四点五米长的黑毛雄狮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他藏身的树丛分泌好几种气味浓烈的芳香族化合物，就连鼻子最灵敏的猎犬也会被这些化学物质干扰。 雄狮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是正面迎向了金钱豹。 被黑毛狮这么一扰乱，金钱豹暂时失去了之前的猎物的踪迹。如果它想，相信它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再次将狡猾的人类找到。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就在雄狮朝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时，它就找到了新的对手。面对更强大勇勐、不躲躲闪闪的敌人，金钱豹的短毛根根竖起，全身血液兴奋地叫嚣杀死眼前这个傢伙。 很快，两位丛林之王就沉浸在了酣畅淋漓的忘我战斗中，平时一根枯枝断裂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见的它们，全然不知一个人类已经悄悄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哟!主角的cp终于出现了，撒花!两攻相遇必有一受，约尔格大人你要小心啦 第8章 神一般的队友 黎清飞快地向溶洞入口跑去，这里不会有什么大型动物，还有丰富的水资源。安全的一瞬间，他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靠着石钟乳组成的天然墙壁缓缓滑坐下来。 那头豹子的强悍的耐力超乎他的想像。在干掉了一个体型是它两倍的庞然大物后，它竟然还有力气向黎清追来。不过那时黎清已经跑出了一大段距离，就算它长了翅膀也追不上了。 瘫了好一会儿，逐渐恢復的他撑着身边一块石头爬起来，就在他快站直身体的时候，那块石头竟然失去重心，咕噜咕噜滚到了旁边黝黑的地下河里。没了支撑的黎清以一种狼狈至极的姿势摔倒在地上，下巴磕得生疼，全身还沾了不少泥巴。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让我这辈子人品这么差啊?黎清揉揉自己胳膊，但他心里的咒骂在看到泥土下露出的东西的一瞬间就停止了——那是一个黑色的包，不大，但足够给人惊喜。 黎清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找隐藏的背包，他确定这个溶洞里至少有一个。现在看来，也许是刚才把坏运气消耗完了，不用他特意去找，背包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屏息凝神，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将这个背包打开。东西不多，但都十分有用。里面有小刀，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和一盒特制子弹，一瓶营养剂，一瓶恢復药剂。黎清马上将这两支液体一饮而尽，感到药剂里的化学成分在中和他肌肉里堆积过多的乳酸，刺激疲劳受损的细胞自我修復，而浓缩营养剂为这个过程提供了足够的能量。仅仅十几分钟后，黎清的身体就恢復到了最佳状态的八成。 这时，考场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距离测试开始两小时，应试总人数35000人，淘汰人数32016人，剩余人数2984人。” 这么快?这大大超乎黎清的预料。他本以为淘汰的速度随着时间的增长应该呈小于1的指数形增长，越到后面淘汰得越慢，因为剩下来的人几乎都是硬茬。现在这齣奇快的出局速度，应该归功于那些可怕的野兽和各种突发情况吧。 黎清嘴角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我也许不是运气最差的，他想。 把枪别在腰上，正欲离开的黎清突然转过身，看了那个空背包一眼。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他伸出手，又把那个包里里外外摸了一遍，终于在一个角落触到了一个厚度和硬度和周围的材料不相称的点。 他用刀将外面包裹的布料割开，露出一个迷你手电那样的小玩意儿，旁边附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它的性质。大体就是，它发出的雷射可以使第三类纳米材料α型发生链式反应，在宏观上改变它的光学性质，对人体无害。 看来尽管这届取消了理论课考试，但对考生的科学知识和推理能力要求更高。如果黎清没有记错的话，他身上这件特制的压敏传感考试服的材料就是第三类α型。既然这东西藏得这么隐蔽，应该不会是专门坑人的。怀着这样的想法，黎清按下开关，对着自己的衣服照了上去。 就在那束紫色光芒接触到衣服的一剎那，以那个点为中心，黑色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清水中一般，在银色的面料表面晕染开来。很快，他的考试服完全变成了黑色。黎清没有赌错，相对于之前走到哪里都银光闪闪的考试服，黑色有着敌明我暗的巨大优势，很适合隐藏和伏击。
第15页 黎清沿着那条因为光源不足而漆黑一片的地下河往溶洞深处探索，刚转过一根巨大的钟乳石柱，一道银色光芒闪电般向他的心脏处袭来，凌厉而准确，如同练过千百遍一般。 黎清反应极快，蹲下躲过了疾风似的刀刃，顺势往旁边一滚，左腿在计算好的位置上来了一记迴旋踢。那里本应该是敌人双腿站定的位置，但这个难缠的对手似乎反应也不慢，身体的柔韧度更是不可思议，以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瞬时二度跳跃避开了黎清的攻击。 第一次交手，两人打了个平手。待两人在狭窄的溶洞空间两头站定，借着微弱的洞壁上的微生物发出的萤光，他们认出了彼此。 刚才与黎清交手的正是考试开始时，他们那一组除了黎清以外唯一没有去抢包裹的那个少女。她的特徵非常明显——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金色中长发略微凌乱地披散在白皙的脖颈旁。容貌端丽，但不是通常的艷丽或清秀，而是显出一股英气。 “是你啊，”少女显然还记得黎清，“我们不如组个队吧?好久没看到智商不捉急的人了。” “可以啊。”黎清被她对其他考生的嘲讽逗笑了。这个女孩说话的方式及其像他以前的姐姐，那个一言不合就嘲讽全开的陆家嘴精英。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就像不经常见面，但是一旦去看望他就会一边教育他、一边给他买一大堆东西的姐姐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真诚地伸出手：“我是艾萨克·兰斯洛特。” “阿德莱德·奥·德尔菲。”阿德莱德面带微笑，伸手回握。她白净纤细的手竟意外地有力，让黎清对这位队友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和黎清一样，阿德莱德在这个洞穴里也找到了背包。不同的是，她背包里没有枪，而是一把高级合金匕首和一把雷射剑。黎清发现之前那个迷你雷射手电竟然还可以使用一次，于是将阿德莱德的衣服也变成了黑色。 在黎清的提议下，他们一边贴着洞穴边缘走，一边合伙干掉偶尔遇见的其他学员。第三次遇到人数比黎清他们多的团体，战斗依然一边倒。阿德莱德一剑出局了最后一个考生，抖抖手表示：“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弱?” “我仔细看了看，他们之前身上带了不少人为伤痕，应该是为了躲避什么实力很强的考生而进这个溶洞了。那人应该就在附近，小心为妙。”黎清思考片刻后答道。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向阿德莱德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地躲到通道的两边，形成夹击之势。 几秒之后，竟然进来了十三个考生。这种大型团队在考试中可不常见，其中的人一般都来自同一个势力，或者有很深的利益纠葛。带头的是黎清见过的人——尼尔，那个嘲笑黎清和阿德莱德“逃跑”的棕发肌肉男。他的手里扛着一把步.枪，腰间还别着一把合金匕首，那材质看上去比阿德莱德手里那把还要好上一筹，看来在考试开始时上演的混乱抢夺中收益颇丰。 “哈德斯老大，”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动作却十分灵活的青年脸上带着一点忧虑，说道：“我觉得这里有人。” “叫我尼尔就行了。”瘦弱青年乔什所在的家族塞索尔，是哈德斯家的附庸家族。尼尔听见乔什对自己的尊称，心里挺爽快，面上却表现得一副亲切的样子。 他尼尔·哈德斯，是出过元帅的军事世家公认的天才，从小披着光环长大。他战斗意识强、力大无穷、速度快，就连爷爷哈德斯中将都对自己赞不绝口。尼尔想，他一定是淘汰赛中留到最后的那个。 “这里有人?”尼尔虽然自负，但对乔什相当信任。一路上，乔什超强的感知天赋使他们避免了不少麻烦，于是尼尔低声命令道：“全员警戒!” 话音未落，十三人的队伍里突然传来两个人的尖叫。“你们叫什么?”尼尔只觉得汗毛乍起。敌人的攻击他是不怕的，但是连影子都没看到，这算什么? “我们被出局了!”两个考生满脸懊丧，几乎就在同时，系统机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不情愿的两人拖走了。 这支人多嘴杂的队伍瞬间喧譁起来，但没过几秒，尖叫声又划破了喧闹。这次，尼尔可以看到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队伍的外围，像一头矫健的鹰，快、准、狠，一次一个目标。银白的匕首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就宣告着一个人的出局。 同时，感知能力极强的乔什从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了装有消音器的轻轻的枪声，但这枪声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他无所辨别敌人所在的方向，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对方有七八个狙击手同时射击。 十秒很短暂，但此时显得恍若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尼尔队伍里的人相继出局，最后只剩下尼尔自己、乔什和另外两名队员。 那个黑影再次出现，成功袭击离尼尔最远的那个队员时，眼疾手快的尼尔大吼一声，朝那个黑影开了好几枪。为了躲避子弹，那个黑衣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尼尔终于能看清那人的脸。那是一个高个子金髮女孩，碧蓝的眼底似乎含着对尼尔的嘲笑。 这当然是阿德莱德。 他愕然一秒，认出了这就是考试开始时跑掉的女孩。可是，她的手里怎么会有武器?
第16页 “老大!”就在他放松警惕的这一秒，黑暗中又射出一颗子弹，它的轨迹是非常诡异的半弧形，这通常需要十分高超的射击技巧。它带着不可避让的速度和精准撞到负责保护乔什的那名队员身上，又一次，出局。 射击停止了，十颗子弹，每一颗都带走了一个考生的入校资格。这种无比的效率让乔什感到心里发毛。幸好，他的子弹应该用完了。乔什想道。 尼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拿着一把枪却找不到对方的狙击手，无法发出有效的反击，这让他感到无比愤怒。但是怒火併没有抹去他的理智，他将枪递给乔什，让他保护自己、用火力限制这个速度奇快的女孩，而他则拔出腰间的匕首，宛如一头兇勐的野兽向阿德莱德发出凌厉的攻击。 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这个看似正确的战场策略到底错得有多离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德莱德终于出场啦~黎清队友集齐完成度2/4!阿德莱德是把自己哥哥推向主角怀抱的神助攻233，也是本文的副cp 第9章 学好生化保平安 黎清隐藏在暗处，看着阿德莱德游刃有余地躲避着尼尔的攻击，但看得出来，尼尔和乔什将阿德莱德的活动范围越缩越小，逐渐逼入一个死角。她的躲避逐渐变得吃力起来，擅长的快攻也无法发挥。 尼尔的实力十分强，若论综合评估，甚至要胜上阿德莱德几分，配上乔什这个活雷达，让阿德莱德陷入了危机之中。但黎清并没有从黑暗中出来，他手里只有一把十五厘米长的小刀，他需要等待时机。 乔什的感知能力超出了黎清的想像，比野兽更灵敏，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被他发现。每当黎清准备攻击他的时候，他都会转向这个方向作出迎战的姿势。既然你能够预测，那就让你预测个够好了——黎清嘴角向上勾起。他的身形开始在不同的角落若隐若现，乔什端着枪，紧张地望着四周，却又不敢浪费子弹。 十度，一米。二百四十度，零点八米。九十二度，八厘米……很好，就是这里。黎清利用乔什的感知能力和胆小，用时不时的佯攻调整着他的位置。 接着，他从计算好的角度发起了只有一次的冲锋。 乔什的神经高度紧张，大脑不断处理着周围传来的危险信号，生怕自己也像之前的那些队员，在悄无声息中被捅上决定人生轨迹的一刀。 他应该跟着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的尼尔，发挥自己的辅助特长，顺利地进入第一军校，这个不知被多少热血青年崇拜和艷羡的地方。但现在他不怎么确定了，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他们力量并不强，但速度可怕，攻击精确得不像活生生的人，而像从不出错的冰冷机器。尤其是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狙击手，令他如同被鹰隼的眼眸锁定的兔子那样寒毛乍起。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他身上，他看见那个神秘的狙击手手持一把小刀，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袭来。早有感知的他往前挪了一步，端起手里的步.枪，就是这半米的距离，足以让他避开这一次漂亮的刺杀并进行反击。 但他实在太专注于感知敌人的位置，以至于忽略了身边的环境。 他已经可以看到那个狙击手的样子——苍白的皮肤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下，如同一位死神。他俊美的脸庞上是一抹如同看到猎物进了圈套的猎人的微笑，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乔什耳边响起：“一百八十度，零点五米。” 黑暗中，他踩到了一块和周围不一样的地。他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射出的子弹偏离了之前的轨迹。他全身肌肉都僵硬了——一阵刺痛随即从他的背后袭来，手里的枪瞬间易主。 他能感觉到，如果没有考试服保护，刀尖会从他的心脏中央穿出。明明只是一个不会伤及性命的考试，但死亡的阴影依然将他笼罩，他忍不住开始颤抖，直到宣判出局的机器人将他拖走。 另一边，尼尔看到自己最后一个同伴被黎清放到之后，眼睛都红了。他疯狂地朝黎清跑过来，速度不止提升了一倍，黎清被他的突然爆发打了个措手不及，阿德莱德手持雷射剑在背后对尼尔发起攻击，竟被他手里的那把匕首挡了回去。 雷射反弹材料?阿德莱德十分惊讶。作为奥·德尔菲家族的直系，她非常清楚这种材料有多么稀少。如果雷射反弹材料能够广泛应用的话，那还要雷射武器干什么?又不能吃。考场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看来第一军校是下血本了。 黎清现在比阿德莱德还要吃惊。他看到尼尔的皮肤变红，这是全身血管，包括皮下毛细血管极度扩张、红细胞增多、运氧量增大的表现。转瞬间，尼尔的实力暴涨两成，他的匕首如风一般向黎清的心脏袭来。 黎清堪堪避过，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还没站起来，尼尔的拳头又到了面前。阿德莱德向尼尔刺出一剑，希望可以缓解黎清的困境，可疯狂的尼尔只是侧了一下身子，任凭自己的右臂被刺中，对黎清的攻击连速度都没有慢下一点。 真是见了个大头鬼了!怎么这次考试遇到的尽是这种战力不科学的存在啊!黎清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老爷子的训练里抗压能力增强了，被打飞还不忘吐槽。 他的后背撞到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肋骨大概还没有断，肌肉组织和毛细血管应该损害得差不多了。所以自己用的是刺客号还是法师号啊，真是血薄不耐打，黎清自嘲道。
第17页 他挣扎着站起，向阿德莱德打了个手势，有着谜之默契的两人分头向着黎清比划的那条路线飞快地跑掉了。也许是觉得黎清受了伤跑不了多远，也许是被阿德莱德激怒了，尼尔转身去追击她，暂时放过了黎清。 半个小时后，黎清和阿德莱德终于在他们遇见的那个地方汇合了，与此同时，考场系统又一次汇报了考试情况：“距离测试开始五小时，应试总人数35000人，淘汰人数33633人，剩余人数1367人。” “还有三百多个人，考试就可以结束了，”黎清皱着眉头，“可是我们没时间了。我们并没有甩掉那个尼尔·哈德斯，他就在附近，我们头顶上方不远的位置。很快，他的地毯式搜索就会找到下来的那个洞口。” “幸好你把那个感知力极强的弱鸡干掉了，不然有他给哈德斯指方向，我们早就和第一军校拜拜了。”阿德莱德小声说道，“也怪我们俩运气太差，随便碰上一个就是a+级基因的人。” “是他最后那恐怖的爆发吗?”黎清估计上面的哈德斯快要转到通往下一层溶洞的入口位置了。还有十分钟。 “嗯。你应该知道，a+级基因会激发一个特有技能，可能是感知增强，可能是脑力增强，甚至可能是身体的变化，千奇百怪。他刚刚展现出来的是哈德斯家的独有技能，也是目前发现的最强技能之一，狂暴。他的线粒体在短时间内大量增殖，每一个体细胞以最大的功率运转，除了感知反而会减弱一些以外，能把实力全方位提升两到三倍。” 阿德莱德看起来有些焦虑，“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要是有蓝精灵的话，和我之前搜集的壁生假根萤光草一起，就可以制备阿西海默神经毒剂。自然情况下没有经过提纯，是不会致死的，而且——” “等等，蓝精灵?”黎清打断了她的话，心里无力吐槽这个名字。 “就是深蓝哈珀的俗称，一种只在哈珀中央星生长的灌木，结深蓝色浆果……噢，我的天吶!”阿德莱德惊讶地叫出了声。她看到黎清变魔术一般从包里掏出满满一瓶果汁，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神秘美丽的深蓝色光芒。 “你真是我见到过最好的队友。”她感嘆一声，朝黎清竖了个大拇指。“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黎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背包里拿出好几个装着五颜六色混浊的溶液的容器，快速地把它们按反应物、催化剂、缓冲剂等分门别类地放好，由于它们都是从考场的自然环境中提取的，每支溶液里面都含有复杂的化学成分。 阿德莱德拿起一块石头，用尖锐的那一头在地上打起草稿来，几十种化学结构式和反应数据交织成了一张复杂的网，黎清只能看懂四分之三。最后一笔还未画下，阿德莱德飞快地拿起几瓶液体，动作熟练得仿佛没有经过思考一样把它们倒过去倒过来、倒掉一部分，混成了两瓶。一瓶绿色的平均分成了两份，递给头已经有点晕的黎清：“解药。” 黎清没有犹豫就喝了下去。提纯的阿西海默无色无味，是剧毒违禁药品。这种粗制滥造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挥发性极强，几秒钟的时间就能使人昏睡。 另一瓶浅蓝色的就是粗制阿西海默，阿德莱德把它暂时封上。两人如同守株待兔的猎人，站在黑暗中等待那位自以为是狼，没想到变成了猎物的尼尔·哈德斯。 “来了。”黎清压低声音说。同时，阿德莱德拔开塞子，把瓶里的阿西海默全洒在面前的空地上。尼尔的体质似乎非常不错，走了好几步才站不稳。但还是毫无疑问，他晕倒在了神经毒剂的超强效用下，黎清轻而易举地用匕首捅破了他考试服的表层。 尼尔·哈德斯，出局。 在最后的两个小时，黎清和阿德莱德终究再没有遇到强势的敌人，乐得清闲的两人甚至在地下河里找到了一种味道鲜美的鱼，用手头的材料做了个简易电打火机，抱了点木头搞起烧烤来。 考试结束的通告响起，这次不再是机械声音，而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老人在说话：“距离测试开始七小时二十分，应试总人数35000人，淘汰人数34000人，剩余的1000位考生，恭喜你们通过测试，成为第一军校这一届的新生!。” 同时，每个通过的考生身边都冒出了几个监考机器人，它们举起本应是枪口的手臂，朝他们喷出漫天的鲜花与彩带，监考教官也很快凭藉考试服的定位找到了这些激动的新生。 当克里克中校找到黎清和阿德莱德时，前者正盯着手里挂满了花瓣的鱼发呆，头上还顶着一根蓝色彩带;后者一边嫌弃地用手清理着自己头髮间挂上的亮闪闪的彩纸，一边将最后一口鱼往嘴里送，还咕哝着什么“艾萨克你吃得太慢了”之类的话，身边堆了好多鱼骨头。 克里克表示，他应该是找到了假的特优生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主角的学霸团队# 黎清：数学物理被我承包了。 阿德莱德：生物化学交给我就行了。 约尔格：啧，政治有谁玩儿得过我，尽管来。 阿尔伯特：经济命脉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伊洛伊斯：我……我还有很多章才会出场，你们猜猜好了。
第18页 第10章 遇见 考试结果宣布之后，黎清走出第一军校着名的卢卡斯广场。 像原来的学校一样，这个时代的人们也喜欢在校门附近立名人雕像，卢卡斯是共和国第一任元帅，也是人们公认的战神。他带领的舰队在共和国的独立战争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出了校门，右边是和平广场。 三千多年过去了，鸽子在人们心目中仍然是和平的象徵，随着它们上下翻飞，洁白的羽毛有时飘落在艺术喷泉的水池里，盪起微小的涟漪。此时正是春季，温度不热不凉，落叶阔叶林刚刚吐露新芽，嫩绿稀疏，充满生的希望。 黎清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看着一只花纹美丽繁复的蝴蝶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曲线，觉得内心无比平静。没有成功的喜悦，没有胜者的骄傲，仿佛刚才那些鲜花、掌声、爱慕或艷羡的目光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拿出通讯器，拨通了老爷子的号码。由于距离不长，信号几乎没有转接延迟，老爷子估计是算好了时间，正在等待他的消息。通话立刻就接通了。 对面有片刻的沉默。 “怎么样啊，艾萨克?” “嗯，我通过了，跟您说一声。” “……哎?真的?!哎哟我勒个乖孙子诶，吓死爷爷我噢!回家回家，爷爷给你办庆功宴!” 老爷子果然还是那么逗比。黎清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笑意通过冰冷的量子信号传到了这个星系的另一端。“这次开学时间比较早，我就不回来了。” “哦，这样，那你这个没良心的记得给你爸妈发个简讯啊!” “好。”黎清挂断了。按照老爷子的吩咐，编辑了一条语气欢快的简讯，给艾萨克的父母罗杰和琳恩发了过去。想了想，还在后面加了一颗小爱心的图案。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黎清绝对不会和父母因为职业的问题搞得那么僵。自己的人生当然要自己做决定，但不代表与父母产生的冲突无法解决，摔门而去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当初年少无知，觉得与父母无话可说，现在想想，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呢? 既然艾萨克和自己存在同样的问题，而现在自己占据了他的身体，缓和他和父母的关系，也算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吧。黎清突然想道，没准艾萨克现在变成了自己，也在向自己的父母道歉吶。 十几分钟后，阿德莱德过来了，身边跟着一个金髮男人，长着和她很相似， “艾萨克，你怎么在这儿?”阿德莱德拉着男人的手，“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哥哥，约尔格。” 黎清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和黎清一样高，模样非常年轻，但穿着商业精英和政客们经常穿的正装，显得更为成熟。阿德莱德长得非常漂亮，她的哥哥也毫无疑问的十分俊美，但他出众的地方不在相貌，而是优雅的、却富有压迫感和侵略性的统治者气息。这并不让他感到难受，反而因为好奇和征服的**想要接近。 约尔格……黎清想起来了，那个年轻的天才议员。 他伸出手，露出一个得体又真诚的微笑：“德尔菲先生，我叫艾萨克·兰斯洛特，很高兴见到你。” 黎清观察约尔格的同时，后者也在观察他。与考试时在屏幕上看到的不同，现实里的黎清看起来更加平和，甚至温柔。 约尔格想起他的资料，他年龄甚至比阿德莱德还小，介于大男孩和一个成熟的男人之间。但是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的样子，似乎能让时间的长河静止，汇聚成最深刻的思想的光。 他握住黎清的手，他们的目光在一条直线上交聚。 专心地、投入地直视他人的眼睛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很多人一生当中都没有过哪怕一次。这是灵魂的一场无声的对话，在约尔格深蓝的眼睛里，黎清看到了海洋——表面冰冷危险，深处却有生机盎然的海草、热情的火山、成群的游鱼。而约尔格从他的眼里发现了星空——不是从首都看到的灿烂星河，而是银河外缘朦胧的夜空。漆黑，神秘，荒凉，其中有执着的探索、挑战和发现，永不止步。 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他们彼此就看到了一个完整的人。 如同一丝微小的电流从他们交叠的手心传来，他们的身体同时微不可察地战慄。真正的相逢是十分神奇的时刻，比如现在。如同灵魂有着波长和频率，那么他们就莫名其妙地契合了。 “叫我约尔格，或者，约尔。”鬼使神差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阿德莱德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的哥哥。“啥?第一次见面你们就这么熟啦?”她哥哥是个及其守礼的人，又不可避免地有上位者的严肃和自傲，他从未让第一次见面的人直唿其名，德尔菲议员是别人对他最常用的称唿。至于暱称?她向老祖宗发誓，连她都没叫过。 “好的，约尔格。”黎清不太了解政客们这些在称唿上的弯弯道道，毕竟两个世界加起来，他打过交道的除了科研工作者就是军人。他只是从善如流。 约尔格回头瞪了他妹妹一眼，阿德莱德马上闭嘴了，只是时不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哥哥，一副“你干嘛要我闭嘴，难道是我懂得太多”的模样。
第19页 黎清没有注意到阿德莱德的微表情，他忙着给阿尔伯特发通讯。阿尔伯特说他也通过了考试。他考试开始就藏进了树林，运气很好地找到了背包，又没碰上什么强者，几个弱鸡都让他几枪解决了。听说黎清找到了一个很强的队友，还碰上了a+级基因的哈德斯家族继承人，不得不感嘆黎清的考试丰富多彩。 按照阿尔伯特的提议，黎清一行人前往航空站附近一家以野味出名的高级餐馆聚餐。 一路上，黎清都在给阿德莱德讲那位李二少是个怎样的人，包括那件不得不说的事。末了，黎清以一段话作为结尾：“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啧啧啧，要有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我敢肯定待会儿他绝对会向你献殷勤，那小子长得可好看了，你可别被他迷惑了。” 阿德莱德笑了起来，“长得很好看?他长得好看还是我哥好看?” 黎清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中学一篇课文《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吾孰与城北徐公美”，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他决定说实话：“你哥。” 约尔格当然不知道黎清脑袋里在想什么，只看到他脸上的谜之微笑。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夸过长得好看?谁敢?所以这是……被调戏了? 约尔格决定以后找个机会调戏回来。 餐厅坐落在中央大河谷的一旁，因此得名河谷。 它的名字很朴素，但餐厅本身十分符合李二少那样的享乐主义。内部的装潢不是暴发户一般的富丽堂皇，但每个细节都透露出不菲的造价。 进入大门，犹如来到一片森林，曲折的木制小径以两人高的树木围绕，叶子的形状是漂亮的菱形，属于这个星球的稀有植物。东方血统的黑髮美人身着浅绿色长裙，引着他们前往已经预订好的包间。不同于黎清见过的其他餐馆，这里的“包间”足有七十平方米，卫生间洗手池一应俱全，甚至还连接着一个卧室。 黎清看到那个卧室的时候，就开始怕李二少又在大庭广众，尤其是还有个妹纸的情况下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黎清欣赏起这个房间的布置。一条小溪蜿蜒其间，原木铺就的地板在溪上成桥，成桩，溪流在这个房间尽头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汇入窗外的河流。与航空站相似，这里也大面积地应用了双面可调光玻璃，设计理念中处处体现着自然的和谐、完整、统一。 “你喜欢这种风格?”约尔格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同于黎清声音的温和低沉，他的声音冷冷的，像三月高山上最后一抹冰雪。 “嗯，回归自然的理念不错。” 黎清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阿尔伯特右臂被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娇小女孩挽着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的几个人，他愣了一下。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好哥们艾萨克，而是从未见过的一个女孩。 她留着齐颈的金色短髮，身材十分高挑，穿着一身很中性化的衣服，但这些只显出一般女孩没有的英气，丝毫没有抹去属于女性的美。灯光在眼睑上投下她睫毛长长的阴影，她没有任何化妆品修饰的脸颊像淡粉的香水玫瑰，她的眼睛像闪着光的蓝宝石，里面有理想、信念、爱与美。 他愿意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她像一位骄傲的女王，更像一位美丽的女神。他之前遇见过的所有女孩加起来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之前的恋爱、一.夜.情通通都是在浪费生命，直到此刻，他才重新认识了爱情的模样，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而不是游戏花丛;真的有终生唯一，而不是喜新厌旧。 “艾萨克，哪位是你的队友，给我介绍一下啊?”他一边问，一边毫不留情地甩掉那个可怜的女孩，走到阿德莱德面前，试着用最得体的语言向她问好：“你好，美丽的女孩，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可惜他得体的语言都是商业会谈方面的，对于怎么正常地跟女孩交流，阿尔伯特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从小，被母亲甩了的父亲就给他灌输不要投入过多的感情，不要谈恋爱。所以，他就没正常地谈过恋爱，总是走马灯似的换女朋友，还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这叫他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完了……黎清扶额。果不其然，阿德莱德笑得很灿烂，是那种开始毒舌嘲讽前的灿烂：“艾萨克，这就是你跟我讲的那个花心大萝蔔李二少?” 花心大萝蔔?阿尔伯特的小心脏中了一箭。 “那个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个妹子的男人?”阿德莱德继续。 第二箭。 “在透明的玻璃厢房里哔——的那个?”生命不息，补刀不止。 阿尔伯特卒。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清和约尔格是新手村，阿尔伯特的追妻之路是地狱难度啊hhhh 第11章 基因之盒 这顿饭的气氛很是奇怪。阿尔伯特尽力地讨好他心仪的女孩，上前介绍菜品的美女服务员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一边给阿德莱德夹菜，一边介绍着它的原料和做法，对这些菜餚独特的风味和悠久的歷史大吹特吹，活像一只炫耀自己美丽羽毛的雄孔雀。 阿德莱德慢悠悠地吃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精美食物，一点儿不理会旁边这位爱慕者，仿佛他比不上盘里的龙虾肉或者青翠欲滴的野菜。
第20页 约尔格时不时地皱起眉头。就这个浪荡公子哥，也妄想染指他的妹妹?不过阿德莱德已经成人了，他不好干涉。看到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黎清在旁边尴尬得不行。向欧拉发誓，他从来没想过阿尔伯特会对阿德莱德这么感兴趣。看看二少之前的女人都是什么模样，不是妖娆得像一朵红玫瑰，就是清纯得像一朵小白花。他怎么知道，二少竟然喜欢阿德莱德这个类型的，真是见了个鬼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阿德莱德开始和二少讲话。李二少最开始非常惊喜，可是没讲两句就觉得不太对劲，不管他以什么句子开头，面前的女孩都能扯到严肃的学术话题上，比如—— “你让我想起朝露中的‘女神之吻’。” “那是什么?噢，我想起来了，那种玫瑰是吧?它实际上是野生蔓蔷薇的太空变异品种和现有的香水玫瑰杂交品种。它攀援能力虽强，但由于花朵过大，丝足经常不堪重负，成活率不高。哦，对了，那个太空变异品种的染色体加倍了，也就是说这个杂交种不孕不育。” “……”我错了。阿尔伯特内心泪流满面。 黎清本来以为那两人会沉默，没想到在阿尔伯特的努力下，这前后不搭调的对话竟然就这么持续了下去，以至于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两人举杯祝酒、相谈甚欢。 一顿饭的时间，阿尔伯特学乖了，没再用他那些老套的话赞美他一见钟情的对象，而是陪着阿德莱德聊她感兴趣的话题，虽然他并不能听懂多少。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在走出餐馆之后变得相当融洽，除了约尔格仍然在二少看不到的地方皱眉头。 “后天才开学，不如我们去找个地方玩儿吧?”阿尔伯特提议道。 “行。”黎清应了一声。 阿尔伯特思考了好一会儿，根据这么短时间的了解，要从这么多地方选一个阿德莱德喜欢的可真不容易。“嗯……旁边的哈珀-2上有一个温泉花园，里面有很多稀有植物，还有不少温泉池。乘我的私人星舰，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不如就在那里享受一下?” “你的伤好了吗?”约尔格突然问黎清。 “阿德莱告诉你的?”黎清笑了一下，“后来校方立刻提供了治疗，我恢復比较快，已经没问题了。” “那就好。”约尔格没再说什么。 阿尔伯特领着众人熟练地穿行在花团锦簇的小径间，似乎他早就认识这里迷宫一般的路。 这个花园覆盖了哈珀-2四分之一的面积，大多分布在北纬三十度到南纬三十度之间，犹如这颗星球的一根绚丽夺目的裙带。绿树掩映间是一幢幢復古风格的别墅，倾斜的红色屋顶、镂空雕花的铁艺栏杆、纯白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让它看上去富有童话气息。温泉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散落在每幢别墅的私人空间内，看上去宽敞开放，又很好地保护了个人**。 “这里是整个哈珀区的高级度假胜地，往往供不应求，我这次只能订到最小的一栋，里面有三个卧室，大家将就一下，有两个人要住一起。”阿尔伯特拿出一张浅蓝色的卡，在一幢别墅门前刷了一下，大家随着他走进客厅。 要是能和女神住一起就好了。二少暗搓搓地想。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果不其然，黎清开口：“阿德莱德是肯定要单独住的。”他顿了一下，开了个玩笑：“不如二少你住厕所好了。” “噗。”阿德莱德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好像真的脑补出了这位少爷蜷成一团像条大金毛一样可怜巴巴地蹲在厕所门口的模样，真是有趣。 “餵!艾萨克你跟本少爷什么仇什么怨啊?怎么老是坑我啊!”二少不满地拍了拍那张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红木復古风茶几。可没等他抱怨完，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和艾萨克一起。” 阿尔伯特心想，我管你跟谁住，反正不是我就行。根据他商人察言观色的天赋，约尔格已经很不爽他了。如果他再惹怒阿德莱德的哥哥，就算他还看得到明天的太阳，她也不会理他了。他赶紧挂起笑容，“当然没问题!”说着还捅了黎清一肘子，“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就这样，黎清和约尔格住到了一起。 玩了一天之后，阿尔伯特早早地睡觉了——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讨女神欢心的他表示很累。 浓重的夜色中，阿德莱德房间的窗帘缝间还透出一丝灯光，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一种变异植物的基因序列。 黎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想睡，但是这几年经歷的每一件重要的事情，在这一刻像流星一样划过他的脑海。梦境，微联结，穿越，一组组画面被破碎，打乱，重组。大量的信息如同奔腾汹涌的河流从那些画面流向大脑，他近乎本能地分析、计算，得到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他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轻轻地嘆息一声。 “睡不着?”不知何时，约尔格来到他的床边，问道。 “嗯。”黎清知道自己失眠症又犯了。他是在研究微联结的时候患上这种病的，经常熬夜甚至通宵、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持续性的神经紧张让他无法休息。穿越过后，这还是第一次发病。
第21页 突然，他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同时，耳边响起约尔格独有的那种清冷的声音：“这样好点了吗?”黎清能感到约尔格靠得特别近，温暖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微微发痒。他身体感到一瞬间的僵直，恢復正常后心脏还跳得很快。他不想承认身体里的某种化学物质似乎超标了。 感受到旁边的人的变化，约尔格在黑暗中笑得像只狐狸。说好的调戏回来，似乎很成功。 沉默了一会儿，温暖和黑暗让黎清感到安心，放松下来，快睡着了。 就像童年的他喜欢听着故事入睡，约尔格觉得长长的叙述也许可以帮助睡眠。他放柔了声音，不停地讲着星际时代早期的歷史，从温德沙的前身巴斯达尔帝国建立倒叙，一直向前，向前，直到银河系人类的发源。 “从前的古歷史学者分为两派，一派是多起源学说，认为人类在银河的不同角落起源，而这一观点已经被基因库的完善和分析，以及早期人类根本没有跨星系航行能力的事实彻底否决了;另一派是单星球起源学说，但就母星的位置和名字都存在许多争议。 “大多数人认为，由于银心到边缘的半径中点处星球比较密集，又没有银心大黑洞的影响，适合人类生存的行星相对来说较多，根据统计学原理，人类的发源地应该在银河中部。有人觉得，通过基因地图可以看出，猎户座联邦的基因更古老，甚至有学者声称，发现过基因接近‘起源’的家族。所以母星应该在猎户座联邦附近。 “关于母星和人类的发展史，有许多神秘美丽的传说。其中最着名的一个是‘基因之盒’。阿德莱德有一段时间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据现代基因分析学的前沿研究发现，人类的基因似乎并不符合在其他动物身上都十分契合的进化曲线。在图像上显示，可以发现在两千多年前，有一段陡峭的、近乎垂直的变化。对此，一些敢于想像、敢于发言的基因学家认为是人类对自己的基因工程改造;保守派则认为是宇宙的环境，包括射线、重力等原因造成的基因突变。不管怎样，虽然这种变化令人类的身体适应宇宙环境，变得更聪慧、敏捷、强壮，但它似乎并不是完美的。 “弗兰克提出的s基因跃迁理论，核心内容就是这种基因突变阻挡了s基因的产生，虽然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坚信一旦找到原始基因序列，研究人员就可以迅速找到a+基因的不完美之处。甚至他们相信，利用原始基因可以研究出基因跃迁试剂，那是两千年来人们的梦想。 “民间传说，母星上就有古人类保存完整、千年不坏的原始基因序列。人们也把它称作‘基因之盒’。 “关于母星的名字，从古至今争议很大。但有可靠的文献可以佐证，这颗母星的名字叫‘盖亚’……”约尔格一口气讲完，发现黎清似乎在说些什么。 “不。”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呢喃。 “什么?” “地球……它的名字是地球。”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的cp住一起乱.性，我家cp住一起探讨歷史，233333 ps. eq无下限的作者终于把感情线走完一点儿了，终于又要开始剧情了。哇地一声感动地哭了出来——走剧情我的更新速度就可以快一点了。 感谢追文的小天使，但愿理工科单身汪作者写的感情线没把你们雷到。手动比哈特。 第12章 校园生活开始 入学的日子终于到来了，约尔格没有理由、也没有多少兴趣继续待在哈珀星区。就算他和黎清看一眼就觉得彼此投缘，相处几天，还不值得他们把彼此放在心上。 在哈珀航空站的入口处，他和黎清一行人告别。阿德莱德和哥哥总是聚少离多，早已习以为常，简单地叮嘱几句就被李二少拉到一旁去看花。 黎清把约尔格送到安检口，将手里阿德莱德买的特产之类的小玩意递给他。 “约尔格。” “什么事?”他抬头看向黎清。 “基因之盒只是个传说吗?” “大多数人确实这样觉得，没有任何证据表示它是真的，前天晚上，我也只是在讲故事帮助你睡眠而已。”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黎清不由得失笑。 “那可不是，二十岁的小宝宝。” “你还不是因为年龄不够，无法竞选副议长。”黎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艾萨克年轻怪他咯?他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你也认为它只是个故事吗?” “谁知道呢?”约尔格笑了笑，“也许是，也许不是，一切起码要等到找到母星的位置才能揭晓。”他没有问那天黎清迷迷煳煳地说出的母星名字，一个从未被任何学者提起的名字，“地球”。 这个大男孩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选择尊重**，保持沉默。这是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 沉默片刻，约尔格看了看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我走了。” “约尔。”黎清叫住了他。约尔格回头望向黎清，后者黑色的眼睛在微弱的自然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和深邃。约尔格觉得有点惊讶，但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好像自己不是第一次被叫暱称，好像两人是多年的老友。
第22页 “暴风雨要来了。”黎清的语气笃定至极，仿佛在阐述一加一等于二这样不可违背的公理。 窗外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天气预报员甜美的声音正在播报哈珀中央星整整一周都是晴天。 “嗯。”约尔格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竟然知道，约尔格想，多么可怕的洞察能力。 “保重。”黎清轻轻地说，他的语气轻飘飘地，似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却沉重地砸进约尔格的心里。与时代的洪流相比，他们都是渺小的，歷史的车轮终将碾过整片星空。被裹挟在这场风暴里的人，只能互道“保重”吗? “你也……保重。”说完，他顿了两秒，“有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发简讯。照顾好阿德莱德。”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露出一个上位者一切尽在掌控的微笑。他突然变成了黎清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一个强势、自信、狡诈的王者。“你知道。”他放慢语速。 “我知道。”黎清笑了起来，“我不会。”不会说出去。 他们转过身，走向相反的方向，不同轨迹的人生。 参加完开学典礼，黎清在宿舍里把头埋进被子里，低低地笑出声来。必要时发简讯……哦，老天，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来自共和国顶级政客的“必要的简讯”会是“你吃了吗?”“叫阿尔伯特离我妹妹远点”之类的东西。 分享机密情报，恐怕也只有约尔格敢这样做，只要黎清不泄露出去，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只可惜共和国的军部与议会联繫不紧密，权力分开，连情报系统都不是同一个，否则他直接找约尔格要那组数据就可以了。 听完第一军校校长阿克曼上将冗长的演讲，疲惫的芬恩·陈走进寝室。说实话，虽然校长的演讲很无聊，但能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将，实在是每一个学生的荣幸。 阿克曼上将常年挂着一个校长的名头，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他的女儿阿克曼少将去做，以至于许多不了解第一军校的人甚至以为那位漂亮强势的女士才是校长。 他把包甩进了客厅的沙发里，顺便感嘆了一下学校对学生的待遇还不错。两个人一间寝室，里面有一个客厅、一个浴室、两个卧房，虽然装修很简洁，但对于军校来说已经够好了。学校的理念是让学生有自控力，而不是通过严格的规章制度、不近人情的艰苦条件去控制学生。 东头的卧房门打开了，他的新室友站在那里。他看上去简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芬恩打量了一下他的外貌，有些惊讶地想道。不过，母亲总是告诫他人不可貌相，他也就释然了。他伸出有力的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芬恩·陈，很荣幸成为你的室友。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四年相处愉快。” 芬恩个头比黎清矮一些，身材看上去相当结实，肌肉分明，这也是第一军校男生的标准身材。他一头深红色短髮，看起来活力十足，面容端正、稜角分明，很有男子汉气概。尽管说的是标准的客套话，但那双棕色的眼睛非常真诚。 “你好，我叫艾萨克·兰斯洛特。我……”黎清话未说完，就被芬恩打断。“什么?你就是艾萨克·兰斯洛特?”他惊叫起来。过了两秒，芬恩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所不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惊讶了。原来你就是被阿克曼少将当众表扬的那位在当初的入学考试中表现出众的考生，我以为……”他停住了，再说下去就不太礼貌了。 “你以为我会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看起来武力值就爆表的大汉?”黎清转身拿了两个玻璃杯，“果汁还是汽水?” “没有酒?” “我不喝酒。”黎清回答道。 “那要果汁好了。”芬恩看见黎清变魔术似的从冰箱里拿出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快速地把它们混合了一下，然后将一杯灰黑色的东西放到了他的面前，一杯漂亮的橙色果汁留给自己。他脸略微有些抽搐，“这是黑暗料理吗?” “你喝喝就知道了。” 芬恩本着友谊的小船不能说翻就翻的想法试着嘬了一小口，味道竟然意外地好，混合着花香和成熟水果的香气，甜美得令人陶醉，让他想起在温德沙帝国上学时的初恋，阿芙拉。 温德沙帝国等级森严，而她只是比奴隶高一级的贫民，当初能和芬恩上同一所学校是因为她非常聪明，是特招生。他家人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当初他随家人离开时，答应她还会再回去，可是已经三年没见了，联繫也很少。 原来果汁也不可貌相。 黎清出声，打断了芬恩美好的回忆。“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芬恩是个典型的乐观主义者。 “我们的课程从四年缩短到了一年。” “哇，真的?你从哪里听说的?”芬恩的父母保证过，只要他考上第一军校，并顺利毕业，他们就不再干涉他的婚恋。只要一年，他就可以去温德沙帝国找阿芙拉，也许还可以带她回来结婚。他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第23页 “但是，”黎清一盆冷水浇下来，“这不代表我们一年就可以毕业了。压缩课程只会让我们更辛苦，多余的时间是留给实践的。后来的三年，我们要不停地出任务，越到后面越难。学校已经在把我们当预备军使用。当然，待遇很好，但是也更危险。” 看着芬恩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黎清有点疑惑：“为什么早毕业对你那么重要?” 芬恩不说话，他还在想阿芙拉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长长的金色睫毛和可爱的小酒窝。 “女孩子在等你?” “嗯。”芬恩闷声回答道。 “没事儿，哥们儿，没准执行任务的时候会路过她所在的地方呢。”黎清拍拍他的肩。 不过，如果他知道那个女孩子的所在地是温德沙帝国，他就不会这么说了。克卜勒和温德沙向来关系不算好，由于温德沙的国力更强盛，克卜勒共和国总是和猎户座联邦抱成一团。最近……黎清每次想起隐隐约约获得的消息，都忍不住皱皱眉头。如果去温德沙执行任务，那多半是要开战了。 下午，新生们开始在网站上选课，除了一些必修课如战机驾驶、战舰驾驶、武器使用、近身格斗技等等，学校还提供丰富的选修课，修满一定学分就可以毕业。有的选修课很热门，一会儿名额就被抢光了;有些选修课，比如军事歷史，语言课程什么的，有的时候甚至会因上课的人太少而取消。 阿尔伯特和阿德莱德都过来了，黎清为他们和芬恩介绍对方后，四个人拿着四台光脑坐成一圈，比较着彼此的必修课分组，讨论选修要选哪些课程。 黎清、阿尔伯特和阿德莱德学号挨得很近，除了格斗课阿德莱德不和他们一起，其他课程都在一个小组。而芬恩除了格斗课，和黎清都不在一个小组。 考虑到女生在体力方面的劣势，军校格斗课女生和男生是分开的，通过的标准不止低了一点;相应的，战机驾驶之类的课，对女生的要求就会高一些。不过，一次考试满分后，女生可以申请转到男生组，可以得到双倍学分。 芬恩只想快点赚够学分，最好能提前毕业，选的都是些难度大、热门或者很累的课程。黎清选了物理武器开发和人工智慧设计。阿尔伯特选的是军事系统管理之类的课，还跟着阿德莱德选了生化武器研究。 在第一军校上课的第一学年，是黎清一生中难得的悠闲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基本上是为以后的剧情做铺垫，学院篇大概只会持续几章，而且在学校也要搞事情。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搞事!搞事!搞事! 第13章 萝莉才是真暴力 第二天，黎清起了个大早。由于四年的课程压缩成一年，每天上课的时间延长了许多，从早上七点开始，最晚的选修可以排到晚上九点。 六点钟的校园街道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渐渐明亮的晨光和暖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空气清新，树间有清脆的鸟鸣，让他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受。 坐在校车站旁的餐厅的木制长椅上把早餐吃完后，他搭上去a训练场的校车。这里的人习惯叫它“校车”，但它并不是车，除了应用磁悬浮，速度快、车厢更少以外，它和原来地球上的地铁没有任何区别。 由于它在地下运行，也没什么风景可看，黎清除了不时查看一下智能手环上的对话框，就是观察对面的乘客。七点有课的学生和教师不少，大多都在这班车上。 一个娇小漂亮的女孩没坐到座位，拉着手环站着。由于她个子比较矮，不得不把手伸直，她的衣裙因此被动作拉起，裙边只盖到大腿中部。这是阿德莱德经常喜欢吐槽的事情——作为一个军校，女生在非格斗课程上的制服竟然是裙子。 她旁边坐着一个男生，白色制服穿得皱巴巴的，是个二年级的学生。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小睡，带着智能手环的右手却“不经意”地放在女生的裙底下。 黎清皱皱眉，觉得一阵噁心。他走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女孩的衣袖，点点头示意那个偷拍色狼。女孩抬头，恰好看到那个矮矮壮壮的肌肉男嘴角一丝猥琐的笑意，再看看他手的位置，瞬间什么都懂了。 出乎意料地，这个看起来十分娇弱的棕色长髮小姑娘没有涨红一张娇俏的脸，上去用白嫩的小手扇色狼一个耳光;而是在色狼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女孩用她纤细的胳膊，像提小鸡一样把那个肌肉男从座位上提起来，像抛一袋垃圾一样抛出好几米远。那男人狠狠地砸在座位和车厢壁之间的护栏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钢制的护栏都被砸断了几根，可见女孩力气之大。 暴力萝莉啊……黎清乐了，第一军校里什么大佬都有，偏偏就有人不懂“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总觉得体型瘦小的就是软柿子。这时，已经踩了那个色狼几脚、碾碎了他身上所有智能产品的的萝莉走过来，踮起脚拍拍黎清肩膀，以一副大老爷们儿的语气对他说：“谢谢提醒啊哥们儿。” 黎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萝莉!这反差萌，我萌不起来啊喂! “把你联络号码给我呗，我改天请你吃个饭。我叫琳西·阿克曼。”看到黎清脸上一闪即逝的惊讶，她还好心地补了一句：“副校长阿克曼少将是我的姑姑。”
第24页 “你好，我叫艾萨克·兰斯洛特。”黎清迅速把手环调到相应界面，和琳西的手环碰了一下，号码交换就算完成了。 “咦，你就是啊?等等，我到站了，放学再聊啊。”车厢门一开，她一熘烟儿地跑了出去，几秒钟就消失不见了。 阿克曼家的人果然有个性。 当黎清到达训练场馆时，李二少已经在那里了。场馆分为三层，他们在空旷的底层集合，二层是各种各样的训练室，三层是智能对战室。此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几拨学生，隐隐约约地显出小团体之势。 二少在原地踱着步子，军靴叩击地面的声音异常清脆。看到黎清迎面走来，他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笑容，兴奋地向他讲述在校车上是怎么遇见阿德莱德，又怎么跟她聊了一路，活像一只偶尔被餵食，尾巴就翘上天的大型犬科动物。 正聊着，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他剃着光头，眼神凶神恶煞，下巴处还有一处刀伤。他在二少面前站定，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故意用羞辱的语气说道：“看来这年头，什么样子的人都可以进第一军校啊?看看这秀气的脸蛋，这纤细的身材，哦，还有这一头美丽的金色长髮，你是来军校打仗的，还是去星际小姐选美联赛呢?” “阿尔伯特，”黎清有点懵，“你的仇人?” “不是啊，”二少郁闷道，“我根本不认识他，莫名其妙就被怼了。” 也许是觉得黎清和阿尔伯特看起来关系不错，也许是因为黎清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个军人，那个光头男人又开始嘲笑黎清：“果然只有小白脸才会和小白脸混在一起，你干脆捲起被子去米兰达科学院算了，来什么军校。” 要不是那组数据，我现在可不是应该在米兰达科学院吗?黎清在心里吐槽。 阿尔伯特一脸蒙逼，想呛回去都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李二少从十岁开始，在生意场上随着父亲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次不是他把别人怼得哑口无言?可这次挑衅没有因果，如此突然，嘲笑的竟然还是他颜值太高。 “林，你先回来!”一个留着寸头的棕发男人在不远处叫道，很显然，他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头。他的话就像无形的命令，那个叫林的光头男人马上就转身回去了。 阿尔伯特还在原地郁闷：“艾萨克，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黎清摇摇头：“不，估计有相思病。” “蛤?” “……”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另一边，返回那个小圈子的林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向几个伙伴讲道：“那两个人也真是怂，被羞辱了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接着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我说凯迪恩，你怎么这么早就叫我回来，我还没说够呢。” 凯迪恩哈哈大笑起来：“林，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我仅仅是表示了一下我对这种娘娘腔看不起的想法，你就去挑衅他们。下次可别这么冲动了。” “听说开学大会上被副校长表扬的兰斯洛特也在我们组，估计他也快到了吧。”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青年插话道。 “是啊，兰斯洛特，”凯迪恩依旧笑得很灿烂，但眼底藏了一丝阴险和恶毒，“军事世家，虽然不大，可也出了一个天才。我倒是很期待看到把我那位‘名正言顺’的天才弟弟直接淘汰的人长什么样。” 林看到凯迪恩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的伤疤又被揭开了。 林是一个孤儿，在接受初等教育的时候认识凯迪恩。凯迪恩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小只有母亲作为他的依靠，但他还是十分阳光向上，是班上倍受老师宠爱的特优生，乐于助人的性格也是林和他成为朋友的重要原因。 但是好景不长，十五岁那年，凯迪恩被告知自己是共和国最大军事世家哈德斯家的私生子。被召回家族后，他遭尽了白眼，受尽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尼尔·哈德斯的讥笑与欺辱。后来，他的母亲被逼死，正是那个时候，凯迪恩的性格大变，不过林觉得凯迪恩正在逐渐好起来，他们的友谊也还像以前那样牢不可破。 两分钟后，教官准时到了。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中年大叔，身上不像健美先生那么夸张，但一看就经过锤鍊的分明肌肉显示着他是一个拥有强健体魄的优秀格斗教练。他开场白相当简练，一点废话都没有。“我是克里克，中校军衔。这一学年，将由我担任你们的格斗课教官。现在开始点名，阿尔伯特·李，出列。” “李家不是那个大商人家族吗?怎么跑到军校来了?”“没准不是那个李家呢?”下面一片窃窃私语。 “凯迪恩·哈德斯，出列。” 哈德斯?黎清想道，若是哈德斯家的人，为什么当初没有跟尼尔·哈德斯在一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尼尔矛盾很大。 “怎么兰斯洛特还没到?”一个学生悄悄地对他的室友耳语。“你是不是傻，”他的朋友翻了个白眼，“看看这里有多少人，二十个!都来齐啦，兰斯洛特可不就在里面吗?” “艾萨克·兰斯洛特，出列。” 黎清很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
第25页 “他为什么往前走……卧槽，等等，他他他……他就是兰斯洛特?啊?”那个学生差点惊掉下巴，“不会是重名吧?” “重你妹夫!”他的室友已经扶额了，尽管他也很惊讶，但他对损自己的室友更感兴趣。“你也不想想，如果是重名，副校长在表扬他的时候能不说明吗?今天晚上回去，我给你熬点补脑汤如何?” 林和凯迪恩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这两个普通学生，只不过他们能更好地控制自己。不过，黎清还是可以从他们一闪即逝的微表情中，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惊讶的，仰慕的，嫉妒的，不满的……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没等他感嘆自己在逗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克里克教官发话了。 “兰斯洛特，过来。” 黎清特别乖巧地过去了。 “我觉得你不需要上格斗技巧的课了。” 欸，难道我可以不上课了?黎清仔细看看教官的表情，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不缺格斗技巧，你缺的是体力。以后，每节格斗课，他们上课，你绕着学校跑圈。在一节课的时间内，必须完成我规定的圈数。如果让我从监控里发现你偷懒，只要是我的课，你的学分全部清零。明白了吗?” “……哦。”生无可恋脸。 “以一个军人的态度回答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语气跟没吃饭似的。 “算了算了，一边儿跑去吧。”克里克真是服了这个异类，一看就不是作军人的料，偏偏潜力强得可以，还被副校长高度关注了。实力也不差，快赶上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士兵了。这一届还有一个阿德莱德，因为其家族的特殊性，学校不敢让她被过度关注，但也是一个明日新星。 只希望这些孩子能在战争到来之前，尽快成长起来，为共和国撑起一个光明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凯迪恩和林不是专门用来挑衅主角求打脸的龙套哦，他们的故事可远不止这点。 第14章 盖亚遗蹟 “咦?这个程序怎么运行不起来了?”杨教授点了三次程序运行的按钮，三个整齐划一的“系统未回应”在漆黑的页面上依次跳了出来，白色的字体异常地刺眼。杨教授伸出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这是他在面对困难问题时的惯常动作。纠结了几分钟，他终于发话了：“艾萨克，你说哪里出了错?” &ldquocs的主干是环闭合模式，您都把内环成功接进外环了，为什么老是忘了把外环接回去啊?”黎清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老教授。 最开始上人工智慧设计课的时候，他还为这位教授的真才实学感到十分惊讶。杨教授对人工智慧几个主要算法的钻研之深，在黎清看来，已经够去米兰达科学院当个三星教授了，怎么会出现在一所军校里?要知道，虽然星际时代的军人对科学素质要求之高令人咋舌，但比起专门的研究院，当然还是差远了。 不过几节课之后，黎清就找到了答案——这位教授实在太过坑爹。杨教授能把最难的部分精确地完成，却永远在一些相对简单、需要细心的地方出错，这实在不是一个科研人员可以容忍的错误。 不过他也有精英科学家也不一定具备的精神：绝对的不耻下问，绝对的追求真理。 “哦!”杨教授一拍他那几近秃顶的脑袋，懊恼地嘟嚷道：“这好像是我上上节课才犯过的错误。” “准确地说，是您第三节 ，第七节，第十三节课都犯过的错误。”黎清提醒道。 “唉呀唉呀，事不过三。”杨教授摆摆手，“接下来，我们讲内外环接口程序的简化……” 黎清一只手撑着下巴听课，一只手在光脑显示屏上写写画画。随着杨教授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灵活地飞舞，一个新的接口程序在另一个窗口出现，这一次，没有任何错误。一行行代码愉快地在夜空般的背景上闪烁、跳跃，像活泼的星星，像优美的诗句。 组里的其他学生已经傻了，双眼无神地看着与正在讲的内容没有任何关联的课件。对程序代码丝毫不感兴趣的琳西·阿克曼早早地离开了教室，但其他人可没这个特权。 坐在黎清旁边的伊森·海德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深知自己没能力听懂，早就放弃了这门课。谁说人工智慧这门课好拿分的?伊森简直想把建议他选这门课的学长拿来千刀万剐。好拿分?简单?没看到劳资已经要挂了吗? 好吧，其实这也不能怪学长。伊森嘆了一口气，冷静了些。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上一届都是用现成的软体套用现成的模板，调整一下参数就煳弄过去了。看看杨教授在干什么——没有模板就算了，连软体也没有，他竟然在现写程序!他咋不直接从机器语言开始写起吶?!伊森用左手握住右手，抑制住了自己强烈的掀桌子的**。 其实，如果大家都听不懂，也就算了，教授自然会降低难度。但偏偏组里有艾萨克·兰斯洛特这个怪胎。伊森怨念地盯着自己的同桌。他不仅听得懂，还总是指出教授的错。 伊森还记得开学第一天的时候，艾萨克懂得不比他们多多少，可十几节课下来，水平都快赶上老教授了。刚开始他们还特别惊讶，后来都麻木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26页 杨教授抬起头来，看见黎清思考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这个程序可是他一个星期的心血，他敢发誓，没有任何其他的程序能比这个更简洁、更直接。 黎清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环程序是绝对正确的，但不应该是这样。环应该是最简洁、最完美、最自洽的图形，可以从任何地方出发，可以循环无数遍，可以从任何地方结束。为什么需要连接?为什么要有内环和外环?为什么它们必须是分开的?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个环。 “莫比乌斯环。”他不自觉地呢喃道。 “什么?”杨教授疑惑地问。 “我说，教授。”黎清刷地一下撕下一条纸，左手食指夹住一端，右手将另一端扭转180度，接到一起。他把这个广为人知的环放到杨教授面前，带着自信的、如恆星一般耀眼的微笑说：“我们来cs彻底改写一遍吧。” 杨教授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待黎清和杨教授将新程序的基本结构敲定，已经是傍晚了。他走出计算机部，发现伊森、凯迪恩和林都在等他。 第一节 格斗课之后，凯迪恩带着林来向他和阿尔伯特道歉，还请了一顿饭。对此，黎清大度地摆摆手表示，人不中二枉少年。尽管林听不懂“中二”是什么意思，也明白黎清原谅了他的无礼，几个人关系逐渐好了起来。 最开始，林惊讶甚至失望于这个苍白俊美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偶像兰斯洛特，但目睹了黎清在阶段考试中一打三、连根毛都没伤到之后，他反而暗地里对黎清更崇拜起来。 其实林是一个典型的鲁莽汉子，太过耿直和天真，别人一眼就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黎清时刻提防着的，是看起来全无恶意的凯迪恩。黎清觉得凯迪恩的心思藏得很深，加之他的背景太复杂，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好。 “艾萨克你终于出来了!求cs!这节课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啊要挂了怎么办!”伊森抓着他的浅金色头髮，脸上满是委屈。 “naive.” “你说啥?”伊森一脸懵比。 “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杨教授会考那些东西吧?”黎清乐了，“那你们不得全挂科啊?学校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连米兰达科学院都干不出让学生全挂科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吧?安心啦，考试的内容和往年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考什么?”伊森惊悚了。 “因为教授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水平，就把卷子交给我来出了，反正教授已经免了我的考试。” “求简单啊啊啊啊——”伊森差点没给自己的同桌跪下，林已经在一边笑出了声。凯迪恩也露出微笑，道：“还好我没选这门课，不然估计也头疼死了。期中休息周你们准备怎么安排啊?” “暂时没有安排吧……”伊森一边无精打采地划拉着通讯手环上的新闻推送界面，一边回答道。突然，他的手停下了。“咦?猎户座联邦迟暮老人企图偷渡，只因认为哈珀中央星有盖亚遗蹟?” 林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就算盖亚遗蹟真的存在，也不会在这里吧?我看在猎户座联邦的盖亚邦国还差不多，反正都是一个名字嘛。” “我倒觉得挺好玩的，不如去看看。”伊森打开了实时卫星地图功能，输入新闻中提到的经纬度。“那个老人说是在这儿……噢，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信了，这儿是海嘛。” 凯迪恩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银沙海滩啊?夏天那里很热的，趁着最近天气好，不如就去这里玩。”其他人点头表示同意，休息周的旅程就这么定下来了。 黎清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尽管不久之前，黎清还居住在对于星际时代的人们十分神秘的母星——地球上，这并不代表他知道地球在哪里。 他知道地球距半人马α子星4.22光年，距天狼星8.25光年，距罗斯-128 10.91光年，距织女星26光年……但三千多年以后，几乎所有恆星的名字都已改变，或者张冠李戴。在拥有2000多亿颗恆星的银河系，没有两个坐标、两个半径的定位，怎么去找地球? 通讯手环震动起来，黎清看了一眼，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是约尔格。 黎清马上反锁了宿舍门，用探测器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录像、窃听等工具，然后走到他的个人光脑前，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打开一层又一层的界面。输入九次不同的密码后，他进入了自己编写的秘密通讯系统。 星际网络分布在星系内是分散的，易于追踪到每一台终端，但在星系之间是转码后集中的一束，漏洞不少。在一个网络通道坏掉的时候，若在网络工程师发现之前用新的将它补上，新的和旧的会看起来完全一样。秘密通讯系统就是利用这一点，完全避免了地址的追踪。 窃取机密的事情一旦暴露，约尔格不但救不了他，还会陷在政治风暴中自身难保。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黎清还是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打开对话框，对面只发来了一句话。 “盖亚遗蹟的新闻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黎清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新闻里的经纬坐标，尽管它们定位的地方被淹没在海底。
第27页 银沙海滩附近是一片岩石海岸，和洁白的沙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个经纬坐标指向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座被海水浸泡的山体。那里的山和入学考试时的一样，都是石灰岩结构，但其中混杂有经过变质作用形成的大理岩，故而更加坚硬。山体四壁看起来十分光滑，很难让人相信这里会有什么遗蹟。 黎清调出了今年的水位线记录。潮汐现象使记录呈现出周期性的波动，但山脚仍然淹没在水位线下。他不死心地调出了自卫星网建立以来所有年份的记录，竟然发现了两个最低点，低到整片海滩的山体都显露在空气里。 两个最低点之间的时间间隔是174.118年。 黎清另开一个窗口，从星网上找出哈珀中央恆星系的动态星图，他在所有周期里输入这个数字，没有结果显示。不管查找恆星、行星、矮行星、小行星还是其他的天体，无一所获。 不是星系内的引力潮汐?怎么可能?!黎清头一次震惊了。除了天体引力，到底还有什么能引起这样规模的潮汐? 不管原因是什么，上一次出现水位最低点的时间加上174.118年的周期——下一次大退潮，恰好就在一周以后。也许盖亚遗蹟的秘密，很快就要揭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地球在哪儿? 黎清：我不知道地球在哪儿，我可能是个假地球人。 第15章 坐标 考试之后，休息周很快就来了。按照之前的约定，黎清一行人来到银沙海滩，一同前往的还有琳西。 作为哈珀星区出名的休闲旅游胜地，银沙海滩的景色的确十分美丽——从天边到海岸线，海水的颜色由深蓝到透明，宛如扎染的轻纱。雪白的细沙从树林边缘铺进海里，踩上去感觉像柔软的棉花。最奇特的是细沙海滩和坚固的岩石海岸共存的景象，这在自然情况下本是不应存在的，据说这里的沙子原本是粗糙的沙砾，经过处理后才变成这样。 他们在下午三点到达这里，秋季的阳光固然没有夏天那么毒辣，此时也烤得沙滩有些隐隐发烫。按照琳西的提议，大家在阳伞的荫蔽下休息，喝着冰镇饮料，等待傍晚的到来。 为了迎合客人近距离接触大海的乐趣，这里的阳伞连着座椅被设计成固定在一个轨道上，根据海浪能够漫到的最高位置沿着轨道滑动，使得游客可以随时碰到清澈的海水而不被淹没。 随着时间的推移，琳西发现了不对。所有人的座椅都越来越快地向下滑动，这说明水位线越来越低了。要知道，哈珀中央星没有任何天然卫星或者距离非常近的天体，因此其上的海潮汐现象并不强烈。 她以前也来这个地方玩过，整整一天椅子的位置变化也不过轨道的十分之一，而现在，她的座椅已经滑到底了，整个滑轨已经显露了出来。 黎清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这是他之前已经预测到的结果。他凝神望向几百米外的一座山，它的中部以上被泥土和植物覆盖着，下部则光滑如玉石，一层层的贝类攀附在山脚，并随着水位线的下降，显现出来。 琳西发现了黎清正在看的地方，她猜不出来那是什么。林对大退潮的现象感到无比好奇，正在问凯迪恩为什么。 渐渐地，水位已经退到山脚之下，被海水浸透的沙土发出淡淡的腥味，几根大海草挂在上面。一个洞口显现出来，很窄、很小，只容一个成年人通过，却有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 “那里有个山洞?真有意思。”琳西觉得一个小山洞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她发现其他几个人对它的兴趣似乎挺浓，也就顺口夸了一句。 没有人回应她。 好一会儿过后，张大了嘴巴的伊森才梦呓般说出一句话：“我的老天，盖亚遗蹟的事情不会是真的吧?” “盖亚遗蹟，你是说……”琳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翻找起新闻来。“坐标——” “不用找了，就是这里。”黎清淡淡地说，“走吧，我们最多只有六个小时的时间。” 那洞口十分狭窄，体格看起来最强壮的林险些进不去。往里走稍微好一点，可就算娇小的琳西也得弓着腰在里面行走。 洞壁十分滑腻，有石钟乳被凿断的痕迹，滴滴答答地往下不停地滴水。地面坑坑洼洼，还残留着退潮留下的沙土和小鱼小虾，散发出一股咸湿的气息。黎清变魔术似地从背包里拿出大功率手电，还有一个气体检测仪，确认这里的气体成分没有问题之后，众人沿着这条向下的隧道小心地走去。 隧道的尽头连接着一道在石壁上凿出的十分粗糙的阶梯，他们顺着那阶梯往下爬，来到了一个窄小的空间。不过那里穹顶很高，没有阻碍，他们终于可以直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咦，这是什么?”最先下来的伊森注意到面前有块厚重的石板，完美地卡在石壁中间，挡住了去路。“这些奇怪的字母……我的天，这是古英文?” 黎清听见伊森的惊唿，用手电照向石板。白色大理岩上黑色的刻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a door to mother earth and fotten history 一扇通往母星地球与尘封歷史的门。黎清在心里用星际通用语默念一遍，并没有说出来。伊森仍旧不停地在旁边惊唿，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找到了一个母星遗址。
第28页 星际通用语大体上仍然使用26个英文字母，另外添了4个类似于汉语偏旁部首那样形状的字母，一共30个。这也是伊森这个对语言一窍不通的人也能认出古英语的原因，但也仅限于认出，别说伊森了，任何一个古文字研究学家也无法准确地解读出短短八个单词的真正意思。 除去字母系统与英文相似，星际通用语和过去地球上的任何一种文字的词彙都搭不上一点儿边——它的读音完全不同，更像英语和中文的奇妙混合，如中文一样，每个音节特别分明;和英文相似，一个单词有许多音节。 它连词成句的方法更是奇怪，每个句子只有几个单词，每个单词长度惊人。修饰、限定或者描述一个词的过程，常常通过加前缀、后缀完成，一个完整的单词有许多前缀后缀，必须以一定的顺序排列，类似于拉丁文的植物学名，或者化学有机物的命名法。这种语言对科学工程有很大的帮助，但黎清实在无力吐槽它作为一门生活中的语言到底有多么糟心。 在星际歷史上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后来的学者称之为“文化大断代”。两千年之前的所有原始文化、歷史、地理等等资料，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星际通用语就是人类从古至今沿用的语言，人类也许是从一个叫“盖亚”的星球起源，人类早期的歷史是由于时间过久才被遗忘了许多……最初，人们相信所有这些写在《银河百科歷史》里的弥天大谎。 随着一些以古文字写就的资料被发现，人们终于发现，星际时代之前，人类有完全不同的文字系统。但就算被发现最多的古英文，现存的数量也不够学者復原语言系统，学者们甚至认为在每篇文献里出现很多次的“a”是“我”的意思。星际通用语的量词包含在前缀里，他们永远不会想到它的意思是“一个”。 渐渐地，人们开始怀疑两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类的文化和歷史没有童年，一出生就是事事皆懂的成人?为什么母星的位置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为什么语言文字完全没有传承? 断掉了，整个人类的过去在两千年前断掉了，那个时候，刚好是人类走向星际的开始。这些问题，至今没有答案。 “哎哟，这石头可真重!”伊森的声音将黎清的思绪从两千年前拉了回来。他走到这块石板前，在其上敲敲打打。凯迪恩已经用扫描仪把石板上的文字扫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琳西好奇地看着黎清的动作，他每敲五个点，就会停下来沉思一会儿。 “这石板卡得太严实了，又特别厚，我在找它的易碎点。欸，等等，你——”黎清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看见琳西走上前来，挽起袖子，她那纤细的手臂突然散发出金属光泽。她随意一拳，轻松写意地击碎了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理石厚石板。 a+级基因能力，蛋白质强化。 黎清愣了一秒，不得不服了这个暴力萝莉。伊森和林丝毫不掩饰他们的惊讶，嘴巴都长成了o形，总是十分平静的凯迪恩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何等兇残啊。 偏偏解除能力的琳西站在碎成渣渣、铺了一地的白色石砾上，回头对四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称得上天真可爱的微笑。四人只觉得寒毛乍立，心里哀嘆自己是战斗力为五的渣渣。 石板后是一个及其宽敞的溶洞大厅，一路走来，颇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大厅的地面比通道里平整很多，如同削过一般，穹顶的最高点隐没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地下河从中央蜿蜒而过，将地面沖刷出一条s形的深渠。 往边缘看去，众人发现这洞穴本应该更大，可能因为一些地质原因，比如几年前才发生过的地震和海啸，它的边缘坍塌了不少。 黎清拿出一个迷你金属探测器，沿着洞穴的边缘慢慢移动着。凯迪恩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问道：“艾萨克，你这是有备而来?” “嗯，大概是吧。我之前发现了水位线的一些问题。”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黎清在这个地方停住了。他又把其他地方探测了一遍，没有任何出口，也没有任何金属的迹象，看来就是这里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堆坍塌后的石板石砾，尖锐的断面露出复杂的矿物结晶，在手电光下反射着寒光。这下真是令人头疼，黎清看看通讯手环，上面显示的倒计时还剩四个小时，除去离开的时间，他们还剩两个小时。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转向琳西：“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在黎清近乎完美的估算和琳西极高效率的破坏之下，一个小时后，他们总算在那堆坍塌的岩体下挖出一个盒子。尽管他们没有伤到那个盒子分毫，但那个金属盒子在一根尖锐石锥的挤压下，塌了很大一块。黎清拂去它上面的灰，被划伤的表面隐隐能辨别出几个字：oca*ion location?黎清猜想。 拿出纳米材料小刀轻轻一划，盒子的表面如一张纸一般轻易地被划开。合金材料不可能是完美的，在一方面有优势，另一方面就必然有劣势。显然，这个盒子的材料极耐电解质腐蚀，同时，作为一个盒子的材料，它的硬度简直低得吓人。 它的里面装了一个信息储存器，也就是星际时代的u盘，比地球时代的储存量高了不止一个数量级，但它的周围已经锈迹斑斑，还带着一丝海水的咸腥气息。内部微小的迴路已经破坏殆尽，几乎没有修復的可能。
第29页 见状，众人静静地呆立了好几秒，直到黎清微不可察的一声嘆息打破了沉默。 如果藏这个盒子的人不那么自负，认为经自己探测的地方地质结构很牢固，不会对它造成任何物理伤害，是不是就在此刻，母星的谜就可以揭开? 他转念想到，为什么当初的那个人那么重视盒子在海水中保存的时间问题?那人难道认为几千几万年后，这里才会被人发现?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什么要藏。 黎清知道，尘封歷史通常是因为歷史的本身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那秘密是什么，似乎没有人敢想。 他把盒子倒过来，一块金属片从盒底掉了出来。它很小，藏在储存器底下，以至于开始大家都没有发现。他将它捡起来，它的正面写着两行小小的字。 rigel stenortista rigel是参宿七，猎户座里最灿烂的恆星。黎清记得它到地球的距离是864.3光年。但是第二行的stenortista是什么星球?黎清闭上眼睛，再度在脑海中搜索有关天体的记忆，却发现没有一个名字对得上。 翻到背面，上面对应的位置以星际通用语写着：东奥特沙-九，终点星。 这个意思是，联邦境内的东奥特沙-九对应的古英文名就是rigel?黎清将记忆中它们的特徵对了一下，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想。夜空中最闪亮的参宿七，和它到地球的距离。 一个准确的坐标。 在欣喜的同时，黎清有些失落——他确实不知道stenortista是什么，它看上去不像个英文名，更像星际通用语的格式。如果他能知道它在地球时代的名字，就能回忆起它到地球的距离。 两个点，两个半径，就可以在茫茫宇宙中锁定地球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坐标，get 第16章 第一个任务 黎清一行人在涨潮之前成功地从山洞里钻了出来，由于盖亚遗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共和国高层的关注，他们返回后将盒子和石板的扫描件一併交给学校。 军方后来派潜水员再次进入遗蹟进行勘察，依旧一无所获。那块石板和盒子里少得可怜的文字最初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争论，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它的讨论平息了下去，它亦如它代表的人类过去，被压在箱底。 军方不会在他们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事实上，他们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这一年，帝国和共和国及联邦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五个月前，帝国关闭了所有和联邦的贸易港口，紧接着，帝国与共和国五大自贸区的商人纷纷被遣返。两个月前，帝国对联邦出入境几乎完全封锁，对共和国公民入港审查加严，无数经过帝国境内的飞船在靠近可居住星球之前就被拦截。双方气氛紧张，甚至有加强军备、准备战争的迹象。 在军校的时间过得很快，在第二学年的开始，根据平时各项测试的表现，学生将被分配去完成不同的任务。 优秀的学生得到的任务自然更难，但相对的，他们的待遇更好，三年后进军队升职也会更快。因此，通过校园系统看到自己第一个任务的学生们，有的脸色难看，有的喜忧参半，有的踌躇满志。 黎清站在人群中，神色古怪。那张名单上没有自己，也没有阿德莱德和阿尔伯特。 突然，一行大红色的字在大屏幕上跳出来：“请艾萨克·兰斯洛特，阿德莱德·奥·德尔菲，阿尔伯特·李看到公告后立刻前往校长室。”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对校长叫这三个人去干什么议论纷纷。 黎清推开校长室那扇沉重的大门时，阿德莱德和阿尔伯特已经坐在那里了。那里明明有四张围绕成一个正方形的沙发，那两人偏偏坐到一张上，靠得还挺近。关系不错嘛?如果约尔格看到这一幕，表情应该很精彩。这样想着，黎清不由得笑了。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坐到阿德莱德对面，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说道：“兰斯洛特，过来坐。” 黎清乖乖地坐过去，心里有些惊讶。找他们过来的竟然是很少露面的阿克曼上将，他本以为是他的女儿阿克曼少将。事情有点不妙。 阿克曼上将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言简意赅地开头：“我这次找你们来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现在温德沙帝国和我们的关系非常紧张，战争悄然逼近。我们及其需要情报，任何关于帝国的情报，以预测未来的走向。这样，我们才不会在战争爆发时被打个措手不及。另外，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帝国比我们强大很多。有了情报，我们才能抢得先机，才有赢得战争的可能。” 黎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些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阿德莱德垂下眼睫，盘算着大概什么时候会爆发战争。二少转过头去看她，一言不发，垂下的金色长髮挡住半张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温德沙帝国对于外界的盘查十分严格，抱着‘宁可冤枉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稍微感觉不对的外籍人就不能留下来。我们的士兵很容易被认出，不是军方的人能力又不够。思来想去，我们只能找军校的学生。你们三个，”阿克曼顿了一下，和他的女儿不同，他一向不擅长表扬下级，“非常……优秀。与此同时，你们看起来和军人半点边儿都搭不上。”
第30页 “……”黎清嘴角抽了抽，这算是表扬吗? “所以我们是要去当间谍啰?”李二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从阿克曼上将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个不祥的未来。 “可以这么说。你们的身份由军方负责编造，帝国人口比我们和联邦加起来都多，身份的空子相对好钻。只要你们的样子不引人怀疑就可以了。军方会全程接应你们，为你们提供所有可能的后援，但你们在帝国掌控良好的星球期间，希望你们能好好保护自己。” “为了对外界保密，你们的行动将以寻找盖亚为掩护。我记得兰斯洛特就是当初盖亚遗蹟的发现者，当然，你们如果同时真能找到盖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阿克曼上将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但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黎清看向这位老将军的眼睛，他看到了对未来的忧愁，深深的忧愁。 果然是知道的越多，忧虑就越重。他想起自己的室友芬恩，刚才还笑容满面地和他说，要去温德沙帝国把他的女友阿芙拉接回来;他想起经过哈珀中央航站时，一个小女孩用甜甜的声音请他为她的家人拍合照。他们是那么愉快，欢笑声似乎从来都是生活的主旋律。 黎清知道如今的局面及其不稳，战争是时代的必然，硝烟终将在每一寸土地升起，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到底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阿克曼上将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孩子们，抬起头看着我。” “共和国需要你们。” 看来是无法拒绝了啊。黎清在心里嘆了口气。他不想到形势紧张的温德沙帝国去，不想参加战争，不想拿自己的命冒险——说到底，他穿越之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数学研究人员，一辈子连小白鼠都没杀过，有幸出生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居住在一个和平的地方，强大的国家保护着土地上的每一个子民免受战争之苦。 但是这里不行。他的国家不再强大，他的时代不再和平。 没有人逼他来军校，当初是自己做的抉择，就必须承担起责任，无法逃避。再说，他还没拿到那组数据。 于是黎清听见自己轻轻地答道：“明白了，阿克曼上将。” 李二少笑起来：“欸，没什么啊，不就是当间谍嘛。” 阿德莱德递给校长一个坚定的眼神，微笑着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阿克曼上将的眉头松开了，“不要保证完成任务，”他加强了语气，“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时，黎清的手环震动了三下，是约尔格的短讯，没有用任何加密，内容很平常。 “你们注意安全，我会一直在。” 过了几秒，又接到了一条。 “阿德莱德和阿尔伯特，我已经不在乎了。随她吧。” 黎清差点没笑出声来。你的妹妹还没芳心暗许吶，你就提前批准了?眼光很有前瞻性啊。 共和国的心脏，米兰达星区首都星，代表着最高政治的议会大楼里，约尔格一身黑色正装，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他的面前放着一沓未批阅的文件——在这个时代，为了防止黑客用纸质文件的，多半是一个国家的最高机密。 门外响起了他的秘书奥莉薇刷指纹的声音，系统确认正确后，向约尔格发送了权限赋予消息，同时，他面前的屏幕出现了秘书在门外的实时监控。约尔格在屏幕上按下确认，门开了。 奥莉薇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女人，工作效率高，聪明至极。 她很漂亮，但和那些穿着暴露的秘书不一样，她总是把传统样式的正装穿得服服帖帖。她从来不会尝试着勾引自己的上司，她也不屑于这么做，尽管成为约尔格的情人是这栋大楼里工作的许多女性、也许还有少量男性的梦想。 奥莉薇向自己的上司点点头，开始汇报：“和麦克劳林家族的生意已谈成，掌权人安吉拉女士表示家族会在上议院的下次投票中全力支持本方，预计增加票数2票，可争取票数4票。” 约尔格揉揉自己眉心，“那群主和派的蠢货真是不少。也都至少五十几的人了，还是那么天真。以为向温德沙帝国妥协可以争取时间吗?如果在它进攻联邦的时候坐视不管，那么联邦很快就会沦陷。吞噬了资源的帝国会更加强大，共和国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 “我会尽快争取到更多的票数，这关系到整个战前准备。”奥莉薇回应道。她注意到自己的上司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办公室显示屏，她稍微侧了一下身，余光扫到了上面的画面。 其中两个人她认得，第一军校的校长和约尔格的妹妹，另外一个金色长髮的男人看起来像洛克菲勒区李家的人，还有一个黑髮的英俊大男孩，应该就是兰斯洛特了。奥莉薇觉得她只能称那个年轻得过份的人为男孩，毕竟她的年龄比约尔格还要大上十岁。 唉，姐姐我真是老了。奥莉薇感嘆道。 “奥莉薇。” “有何吩咐?”奥莉薇马上注意力集中。 约尔格关掉了影像。“告诉驻扎在共和国和帝国国境线的第一军团，让他们看好艾萨克·兰斯洛特，如果他受到任何不可恢復的重大伤害，海希尔的军团长头衔可以不要了。”
第31页 “这……你确定要插手军方那边的事情?我不认为威胁海希尔少将是个好主意，再说议会和军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会有不好的影响——”约尔格作了个手势，奥莉薇立刻闭上了嘴。 “这些比起他，都不重要。” “德尔菲议员——”奥莉薇吓得手上的平板差点掉下来。 “我怀疑他知道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盖亚在哪里，比如未来的走向，甚至一个最深的宇宙级的秘密，我现在也说不上来。他比十个海希尔更有价值。”约尔格手肘放在桌上，十指交握，撑着下巴，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往椅背上一靠，又恢復了平常闲适却给人很大压迫感的姿势，用修长的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是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后的习惯性动作。 “那……那位李家的少爷需要保护吗?”奥莉薇当然不会蠢到问阿德莱德，这还用问吗?德尔菲家族的人，就没有不妹控的。 “阿尔伯特?管他干嘛?” “……”奥莉薇在心里为那位李家少爷抹了一把同情泪。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日常坑李二少系列# #突然发狗粮系列# 还有奥莉薇是个敲可爱的小姐姐 第17章 行走的史书 三天之后，黎清一行人在哈珀中央航站的背后，一个秘密通道里，登上了军方为他们准备的星舰。 任何一个星际商人在这里，都会毫不费力地认出它就是tp1100,三个国家之间经常使用的远航小型商用船舰，一个客舱可以供应八个人日常起居，一层和二层的货舱能容纳三百立方米的货物，通常用于运输贵重贸易物品，或者旅游观光。 当然，它并不是tp1100。如果炸开它的地板，就会发现它的真面目。商舰的船底可不会放雷射武器、小型核武和电磁炮。 这是bc1015，外号“死亡蝴蝶”，共和国的主流空天飞机，既能在大气层也能在太空作战。为了更好的伪装，它的武器已经拆了一大半，尽管如此，威力仍不可小觑。 它的缺点是续航能力较差，这意味着黎清他们每进行几次长距离的跃迁，就要停下来补充能量。幸而军方也考虑到这一点，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纯净的能量晶体，想来是下了大本钱。 黎清来到操纵台前，调好基础参数，转身问阿德莱德：“我们直接去奥茨星?” 奥茨星是共和国与帝国交界处着名的“贸易五区”中第三区的中心，几年前还是一个商业繁忙的地方，无数的两国商人去往那里捞金，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回家。就算最近，它也是封锁最慢的区域。 也许是察觉到了将来可能出现的不利和萧条，目前商人们疯了一般地往第三区涌去，层层叠叠的入境申请占领了边境管理人员的光脑屏幕。这是一个混进去的绝好机会。 “不，我们先去洛克菲勒星区的卡司-4，我要去找一个人。”李二少突然冒出一句。 “谁?” “伊洛伊斯·黎曼。古歷史学界和语言学界最年轻的天才，号称‘行走的史书’。”李二少似乎想到什么，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盖亚只是一个幌子，但是你还是想找到它吧?也许她会给你很好的建议。” “她有盖亚的线索?”黎清疑惑地问道。 “她没有，但是你有。”李二少用笃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队友，“你肯定有。” 商人的嗅觉果然敏锐。黎清沉默了一会儿，开始飞快地在不同屏幕上计算、设置，终点：卡司-4。舰船穿过大气层、进入太空后，他来到客舱的会客室，给自己倒了杯茶。 “盖亚距离猎户座联邦境内的东奥特沙-9有864.3光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们起码需要另外一个准确的坐标，这样就可以将盖亚的位置锁定在一个圆圈上。当然，如果还有第三个坐标就更好了，那就可以得到最多两个点……” 阿尔伯特惊呆了，“你……” “目前我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黎清看了一眼靠在舷窗前，看起来昏昏欲睡，实际上清醒得很的阿德莱德。“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有着盖亚的坐标，你们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活的我了。” 阿尔伯特沉默了很久，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他从心里感谢同伴对自己的信任。而阿德莱德睁开眼睛，说道：“如果谁泄露出去，我就把不该知道的人处理掉。” 在黎清精准地操控下，舰船在离李二少提供的黎曼的住址附近的航站完美地着陆了。进入信号稳定的平流层以下，二少就跟伊洛伊斯通了话。 李家的浮空车企业在卡司-4拓展业务时，二少就住在黎曼家隔壁。一来二去的，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竟也熟悉起来。 伊洛伊斯的年龄比李二少大上几岁，大概三十岁，但以一个歷史与语言学家的身份，在这平均寿命两百岁的年代，她实在年轻得令人吃惊。要知道，那些和她同级别的同行，全是些最少七八十、大多一百来岁的老古董。 这只能归结与她从小展现出来的天赋——十岁的时候，她就把几乎全银河的几十种方言学了十成像。不仅如此，她在歷史和古文字的研究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她本人却十分低调，只有学术圈里的人熟悉她。
第32页 伊洛伊斯能完整准确地从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完整准确地引用、分析所有史实，列出证据，甄别出真假，从此获得了“行走的史书”称号。她就星际纪元早期的语言文字发表过不下五十篇论文，每一篇都极大地推动了古文字的研究。她现在已经完全破译了距今大约一千五百年前的星际殖民时代的主要文字盖亚语，但就像其他所有学者，她对母星曾使用的古英文、古汉语和其他语言一无所获。 黎清听完二少对这位天才少女的介绍，心里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如今的他由于可用脑域扩张不少的原因，也许学几门语言不成问题，装进歷史书也不成问题。但如果要他用本就残缺不全的资料復原一门语言，用胜利者篡改过的语句去恢復歷史真相……薛丁格在上，不如拿他去做“半死不活的猫”实验好了。 出了卡司-4的第十航站，三人没有惊动任何驻扎在这个星球的军队或者家族成员，挑了一辆出租就向伊洛伊斯的家飞奔而去。 一路上，司机明显把这三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当成外出游玩的少爷小姐，喋喋不休地向他们介绍着这里的风景。发现旁边的黎清和后座的阿德莱德都沉默着时，他悻悻地闭了嘴。 这颗星球受益于它那漂亮的行星轨道和得天独厚的恆星环境，的确拥有气候宜人、又非常美丽的热带风光，不过黎清没有时间观赏这些，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莫比乌斯环程序结构。当初异想天开的构思无疑是正确的，可结果就是目前的程序模板没一个适合它，这意味着他要重新构建框架。 冥冥之中，他觉得莫比乌斯环程序写成之日，就是另一个与之相关的百年难题的答案浮上水面之时。至于微联结，黎清嘆了口气，目前还是把它忘掉比较好。一大堆问题等着他去解决，还得保证自己不在过程中丢掉小命。在拿到那组数据之前，一切都是空想。 就在他想到这里时，车在一座漂亮的庄园前停下，他不得不把在虚空中发散着的思维触角收回来。 下车后，走过一条颜色和谐的鹅卵石小道，李二少按响了黎曼家的门铃。对话接通的剎那，一个可爱的棕发男孩在屏幕里出现。 “咦?你是……啊!阿尔伯特哥哥!”这个小男孩显然十分惊喜，几秒后，大门应声而开，他站在门口，微笑道：“我姐已经在里面等了，你们快进去吧?” “克里斯，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婴儿呢。”二少上前揉揉男孩毛茸茸的脑袋。 “哎呀!”克里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忙将这个讨厌的大人拽进他长姐的书房。 与其说是一个书房，不如说是个图书馆。当然，星际时代的人们少用纸张，所以这个书房只有三张大屏幕，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它们轮流展示着数以万计的史料、词典、文物扫描图片，而在它们中间，坐着一个优雅从容的年轻女人。她不对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产生丝毫的压力，反而悠然自得地端起一杯热茶品味着余香，还拿起一个平板在看些什么。 门打开的声音不大，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来客。伊洛伊斯带着温柔的微笑站起来，邀请他们坐下。她拥有一头棕色的长髮，挽在脑后成了一个及其淑女的髮捲，额头上还垂下几根弧度优雅的散发，穿着一条白色的一尘不染的长裙，復古又不失时尚的款式像个现代贵族。她的身材还算高挑，但比起与普通男人一样高的阿德莱德还是差得远。阿德莱德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一个犹如一柄镶满漂亮宝石的出鞘弯刀，一个犹如优雅动人的纯白玫瑰。 不过玫瑰即使看起来再娇嫩，和白莲花还是有最本质的差别。玫瑰是有刺的，黎清一行人在熟悉这位淑女之后，对这一点有了最清晰全面的认识。看起来最弱的，着实是最不好惹的。 “听阿尔伯特说，你们要去找盖亚。”待众人入座，二少为大家互相介绍之后，伊洛伊斯带着温和的笑容直截了当地进入话题。 “是的。你知道stenortista在古语里是什么意思吗?”黎清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 “古英语?”伊洛伊斯皱起了她那秀气的眉头。“古英语的话，我真的爱莫能助。等等，这个组词结构……”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她那张巨大的书桌，拿起平板搜索着，他们面前的屏幕立刻由密密麻麻的文字转换成了残缺不全的图片，还有大量的批註。 图片文字的密度越来越小，最终停留在几个黎清认得的单词上。那是英语，但是没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些they,is,the,people之类的玩意儿。 伊洛伊斯坐在桌旁，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完了所有图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嘆道：“我的天吶，这一定是盖亚语，但它为什么还保留着一些古英语特徵?早期盖亚语吗?”她顿了一下，明显是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她问道：“你们到底掌握了多少?” 阿尔伯特朝黎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眼前这个单纯的学术研究者可以相信。黎清答道：“如果能知道stenortista是什么意思，或者直接掌握它离盖亚有多远，多半就能找到了。” 话音未落，这位淑女的眼里突然闪出了饿狼一般的绿光，她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她以不容反驳的坚决语气宣布道。
第33页 “黎曼，”黎清一向温和平静的声音透出坚决的意味，“我们不只去找盖亚，实际的任务比这个危险百倍，你决不能参加。” “我知道你们要去干嘛，‘盖亚计划’，你们要去温德沙帝国当间谍，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获取尽可能多的真实情报。”此时，伊洛伊斯彻底抛弃了文雅的伪装，她兴奋得就像一只即将对猎物发起俯冲的鹰。 还没等黎清开口反驳，她飞快地抓起桌子上一个小巧的星际远距通讯器。简单几句话过后，她以一种胜利的目光看着三个哑口无言的未来军官，摇了摇手上的通讯器：“‘盖亚计划’的直属司令官已经批准了我的请求。” 小巧的屏幕上，清晰地出现一个严肃但不失优雅的中年女人，那是共和国东洛克菲勒防区第一军团长，辛西娅·海希尔少将。 “海希尔少将是?”黎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爸的前妻，我亲妈。”伊洛伊斯笑得春风一般和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最近考试有点多qaq更得慢要谅解啊，打滚 伊洛伊斯小姐姐是腹黑系的，hh。还有她的战斗力也不低噢 第18章 中转奥茨星 黎清看着坐在会客舱内聚精会神地看书的伊洛伊斯，不由得一阵头疼。海希尔少将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知道这次行动的?虽然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间谍行动，全国上下也不止他们三个人，还有数以百计的军校派出学生参加，但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把一个没受过军事训练的歷史语言学家塞进来。 就在此时，黎清注意到自己的私人光脑信号灯以2hz、0.5hz、2hz的频率交换闪烁了六个周期。这是约尔格从他的秘密通讯频道发来的情报。 “我已经给海希尔施加过压力，她的女儿也在你们中间，第一军团会尽力保护你们。” 黎清皱起眉头。海希尔少将是为了向半个议会的实际掌控者表示服从才同意她的女儿与他们同行?这未免太夸张了，明显不合常理。 直到后来，黎清才明白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海希尔简直是个对自己的孩子放任不管、让他们随便长歪的典型反面教材母亲，这八成也是那位优雅的黎曼先生和她离婚的原因。这位倍受尊敬的少将还是个战斗狂魔，巴不得自己的孩子多受一些冒险和磨练，反正有她看着不会出人命。 当然，这是后来黎清接手第一军团的时候才知道的事情。 接下来的旅程是难得的闲暇时光，黎清除了计算对他来说小菜一碟的航行和跃迁参数，就是不停地推演莫比乌斯环程序。 目前他和杨教授已经完成了基本的逻辑链，但由于环程序过于精密，要求严格至极的逻辑自洽，还不能打补丁，经歷过好几次失败后，他才刚推出第一环的一半。对于这种速度，黎清不是很满意，但已经快得让杨教授惊掉下巴了。 跃迁着陆点离奥茨星不远，他们航行一天就接近了这颗繁华的行星。络绎不绝的商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在各个航站上空游弋，排着长队等待进港，看上去颇为壮观。 看来奥茨星在战争的威胁下那迴光返照似的商业热还没有退烧，伊洛伊斯放下自己的平板，满意地点了点头;二少以一种极不美观的姿态趴在舷窗上，他看到了不少漆着李家家徽的商舰;阿德莱德正在帮助黎清调整星舰姿态，虽然黎清完全不需要一个副手，她总是对全程偷懒有些不好意思。 等了很久之后，他们的星舰终于顺利降落进奥茨星的b港里。 在地面工作人员习以为常的眼神里，几个一看就是富家少爷小姐的傢伙从舱内慢慢地走出来，李二少尤其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演员，简直把一个认为自己是投机赚钱的天才、实则不然的败家子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走到一个漂亮的女地勤员面前，趾高气昂地说道：“我们载的都是些贵重物品，商家急着要，请尽快放行。” 偏偏这个工作经验并不丰富的年轻女孩刚经歷了一天的舰船检查，已经连脚步都不想挪，此时又被眼前俊美的男人迷得头晕眼花。 她想这一看就是没有疑点的商业家族少爷，坐着价格高昂的常规tp1100商舰，跟上面警告应该着重检查的强壮、阴沉、坚韧的嫌疑犯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是这位姑娘草草地扫了几眼客舱和货舱就把“检查合格”的报告发给了海关，黎清他们为这艘杀人机器做的大量掩饰都白做了。 奥茨星只是他们混入帝国的一个入口，一行人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在第一军团接应人的帮助下，黎清成功地入侵了航站的内部网络，篡改了几人的登记信息，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从接应人手里拿到正规的帝国身份证明后，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公民。 不得不说，海希尔少将手下的高级间谍还是非常强大的，他们四个人的身份竟然是一等公民。 温德沙帝国内部等级森严，皇族、贵族、一等到三等公民的界限如同天堑不可跨越，等级相差三级及以上甚至不能通婚。贵族阶级可以随意奴役末等公民，这是法律赋予他们的权力。 当年温德沙家族篡权，帝国最混乱的时候，克卜勒共和国和猎户座联邦就是因为生活过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后果地宣布独立。人类科技发展这么多年，政治文化反而倒退回由封建向民主过渡的阶段，实在令人扼腕。
第34页 温德沙现在的国力远远不如它的前身巴斯达尔帝国，埃尔维斯八世又是个无恶不作的败家子，据说内政也出了点问题。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旦开战，共和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就会落得悲惨至极的下场。 欣赏了几天奥茨星高耸的商业大楼，黎清一行人再次来到了b港。此时，帝国对这片商贸区的航空管制又严了一些，来来往往的商舰数量变少了，空旷的候机大厅内稀稀拉拉地站着少量的地勤、海关官员和更少的游人。 他们在分路的时候拐了个弯，向帝国国内航线的入口走去。黎清已经把他们的航行记录改得完美数据上，他们的星舰是从帝国帝都出发，今天要回帝都去。 在入口处，黎清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那是他们来奥茨星时负责检查飞船的地勤，艾尔莎·斯皮尔，整个航站唯一可能对他们有印象的工作人员。入侵网络的时候，黎清就查了她的资料，并确保她今天不值班。谁料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这位天真漂亮的小姑娘正穿着海关人员的制服，坐在工作檯前整理资料呢。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跳下柜檯向旁边的厕所走去。阿德莱德和伊洛伊斯向两位男士使了个眼色，随即快步跟着艾尔莎走进去。 艾尔莎手里拿着一个珍珠白的小皮包，哼着歌在镜子前补妆。门吱嘎一声开了，艾尔莎的歌声戛然而止，害羞的小姑娘觉得有些尴尬。 回头看看走进来的两个美丽高挑的年轻女人，其中金髮的那个总给人危险的感觉，她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她转回身继续往脸上拍打液态粉底，但两个女人还是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 艾尔莎有些害怕了，她哆哆嗦嗦地想说些什么，在开口的一剎那，几天前的画面在脑海里如同被闪电照亮的天空，瞬间变得明晰。克卜勒共和国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帝国公民的国内航站里? “你们……”艾尔莎还没说完，就被阿德莱德一个箭步上前掐住了脖子。缺少氧气使她的脸涨得通红，被人扼制的感觉增添了心理上的恐惧，因为眼部失血变得越来越模煳的视线中，只剩下一个小球以奇妙的轨迹不断摇摆，像一个漩涡要吸入人的灵魂，仿佛宇宙毁灭也会继续摆下去。 艾尔莎感到威胁生命的那只手放开了，但她处于一片混沌茫然之中，被软绵绵的湿冷云朵包围着，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她迫切地想拾回自己的理智和记忆。这时，一个温柔如女神般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现在你可以看到我们。” 艾尔莎感觉自己的视力恢復了，混沌的白光中出现两个人影，一个温柔如水的棕发淑女，一个强悍美丽的金髮女王。“你们是……”她无法回忆，脑袋像炸掉一般疼痛。 “我们是帝国的一等公民，从帝都来，前几天你刚检查了我们的飞船。”淑女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说道。 “哦，是的，是的。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艾尔莎的头还在痛。 “你还记得我们另外两个同伴吗?”棕发美人继续问道。 “哦，好像记得。一个特别英俊的金色长髮男人，另外一个黑髮黑眼……老天，他不会是高贵的……”艾尔莎的头终于不疼了，她及时地止住了话头。 作为自由贸易区的奥茨比起帝国的中心区域开放很多，人员混杂、种族混杂，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但处在这种特殊时期，家里有人从上面听到了一点风声，他警告过艾尔莎不要随意谈论这种话题。再说了，艾尔莎仔细想想，没准只是个传说而已。 阿德莱德和伊洛伊斯露出满意的微笑，向这位倒霉的斯皮尔小姐告别，回到她们的队友旁边。黎清压低声音问：“搞定了吗?” 伊洛伊斯看看她精緻小巧的个人腕錶，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我的催眠技术下降了，这次搞定她竟然用了两分钟。” “你还是个催眠大师?”李二少用惊嘆的眼光看着他的队友，“我还以为阿德莱德直接把她打晕了呢。” 阿德莱德听到，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蠢货，把她打晕之后怎么办?我们跑路然后等着被逮捕?” “我拒绝承认自己蠢。” “别想了，你最蠢。” …… 当这两人像幼儿园小孩子一样吵架的时候，伊洛伊斯把艾尔莎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给黎清复述了一遍。“她说的似乎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貌似是个不能谈起的禁忌话题。” 伊洛伊斯显得有些担心，“那时她已经进入催眠的临醒状态，有了充足的理智，我没法继续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继续问话反而会让之前在她脑子里植入的信息崩塌离析。” “没关系，”黎清想了一会儿，“她对我们的了解很浅，最多停留在外貌行为举止这些方面，和我长得像的人在整个银河多了去了，行为也是可以改变的，这些不算什么辨识度很高的特徵。先静观其变吧。” 但是这一次，黎清向来准确的判断力失灵了。这时的他完全想不到，几天后他将被捲入一场怎样的漩涡中。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搞大事啦!帝国副本开启。
第35页 第二卷 ：帝国风云 第19章 降落帝都 从舷窗向外眺望，温德沙帝国的心脏、皇冠上最闪耀的明珠帝都星已经近在眼前，它美丽的弧形地平线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画出灿烂的光华。 这是一颗体积巨大的行星，陆地面积占了整颗星球的七成，其上居住着百亿人口。城市被巨大的穹顶所覆盖，反射着它过于暴烈的恆星的光芒，让穹顶下的居民时时刻刻享受着人控天气的舒适宜人。 帝都星足足有十八个航站，每个在繁忙的运输中都显得井然有序。这颗高贵的星球没有足够供给百亿人的奢靡生活的农业，也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帝国中枢开採资源，所以社会保持完美的运转全靠进口，那些在航站中进进出出的巨大商舰就是最好的证明。 黎清他们在降落后，按例被检查了飞船，出示了身份证明。除非皇帝亲自批准，三等公民是不被允许进入帝都的，哪怕再有钱也是一样。奴隶就更不可能单独进入了，在帝国人的眼里，奴隶根本不算人，只是主人的财产。 帝都的航站修建得十分恢宏，漂亮又合理的框架设计上是各种性能优良的昂贵材料的大量运用，纯白的合成材料主架一尘不染，防爆玻璃洁净得如同上好的水晶。尽管人流如织，大厅仍然显得十分空旷，一眼几乎望不到头，仿佛要延伸到天际线上。角落处有精心设计的花坛作为点缀，空气充满了清新芳香的味道。 一路上，有许多清洁工驾驶着清洁机器人来来往往。他们多为皮肤黝黑、有着棕色或者黄色头髮和灰色眼睛的人，他们低着头从光鲜亮丽的贵族和高等公民身边走过，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他们企图用阴影遮蔽住哀伤的、害怕的表情，但看到大人物衣物上的贵族家徽时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们。 “人种歧视。”看到黎清认真地观察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可怜人，伊洛伊斯小声解释道，“那些清洁工都是帝国的末等公民，那些贵族视为垃圾的存在。在共和国，我们的人基本都基因大融合了。帝国这种讲究血统的地方，不同的肤色、发色和瞳色被严格地区分开来，结果造成了这种该死的传统——总的来说，他们认为肤色越白、发色和瞳色越深就越高贵，但金色蓝色是个例外，主要是因为温德沙皇族的发色是金色、眼睛是蓝色。” 在航站广播响起的同时，黎清压低声音对伊洛伊斯说：“这只是对底层人民压迫的藉口而已，和‘凡是家里养狗的就是末等公民’这种神奇的逻辑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前者被歷代统治者用得更多而已。说到底，他们只想区别出一批人供其压迫，是深色皮肤的人或者养狗的人都不重要，只要跟统治阶级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就可以了……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偏偏人们还信了那见鬼的血统论。” “可惜经过几百年的打压，贫民在没有优秀的教育、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进行基因筛选的情况下，与贵族基因等级的两级分化愈演愈烈。现在，血统论已经成为了现实。” 伊洛伊斯皱起眉头，显然对帝国统治者的做法十分不满，“三等公民之中，a级基因完全绝迹了，连b级都少得可怜。更可怕的是，从一百年前，帝国就把基因等级c-级以下的人自动划归三等公民，不论出身。这进一步提高了贵族的平均基因数据，压低了末等公民的……” “伊洛伊斯。”她身边的阿德莱德作了个手势，“你真是一讲就剎不住了，我们先尽快找一个住处，再商量一下后续计划。” 黎清和阿德莱德把整个套间都检查了一遍，还到处安装了反监视屏蔽器，按阿德莱德的话说，保证这间屋子里一只蚊子翅膀扇动的声音都传不出去。完成这些工作后，黎清示意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两位队友可以随意发言了。 “我们目前就在帝都活动，从外围打探一下最近的情况，据说帝国的内政出了一些问题，今天走过街道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的商铺都瀰漫着一种奇怪的低沉气氛。整个商业a区看起来比不上从前繁华，这场政治地震似乎引发了经济海啸，不过帝国对此隐瞒得很好。”李二少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碧绿的茶水沉思。 “你来过温德沙的首都?”阿德莱德在他旁边坐下来。 “啊，是的，十年前来过一次。那时我只比艾萨克小一点，对于这里的记忆还是很清晰的。”李二少不动声色地向他的女神靠了靠，黎清仿佛可以看到一条大尾巴在二少身后摇啊摇。真是没救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隐秘的政治动盪，帝国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会不会是高层……”阿德莱德猜测道。 “能瞒得那么严的，也只能是皇族。我不解的是，埃尔维斯八世虽然是个沉迷酒色的废材，但他的心腹大臣可不是。那个秃顶老头阿道夫·安，一个顶级的政客，从一个小小的地方秘书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大臣，无耻无赖、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黎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篡权可能的，除了安，也就是他的那位弟弟。可是温德沙公爵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奢靡好色，和他哥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说到这里，他脸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36页 “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李二少好奇地问道。 “温德沙公爵好女色，埃尔维斯八世好男色。他最喜欢那种金髮碧眼的漂亮男人。噢，他还喜欢长捲髮，老天啊，你简直是个最标准的范本……”黎清一本正经地阐述，直把二少吓得往沙发里缩了又缩，差点没扑到阿德莱德怀里去，结果在离她太近的地方被一掌推了回来。 黎清表示，专业坑二少一百年，不坑不是好队友。 第二天白天，一行人漫步在宽阔的大街上，周围耸立着入云的高楼，玻璃幕墙闪闪发光。公路穿过迷宫似的街道，高架桥和列车轨道在头顶交织成分不开的圆环，一同构成复杂至极的交通网，辨不清那条路通往哪里。 这里是一等公民能够进入的最靠近温德沙皇宫的位置。再往里走就是恢宏的皇宫建筑群，被高高低低按爵位排列的贵族府邸环绕着，规整而庄严。 一行人打算先摸清这里的交通地形，融入当地居民之后再静观其变、等待任务。当然，在这途中，如果能跟什么贵族搭上关系就更好了。 装饰得典雅高贵的公爵府里，克里斯多福·温德沙坐在漂亮的黑色真皮沙发上看手里的资料。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正跪在身前“服侍”着他，从门外守卫的角度看不出那女人长得一副怎样的花容月貌，只看到一头乌黑亮丽的头髮。 突然，这位尊贵的温德沙公爵脸色一变，浮现出愤怒的神情。突然，他毫不怜惜地一把揪起那个女人漂亮的黑头髮，不顾她的惊慌求饶，将她整个人砰地一声大力砸到门上。那个可怜的女人额头磕到了坚硬的把手，哗啦啦止不住地流了一大滩血，人也昏迷不醒，估计是没救了。 “戴维，过来把这个贱人清理了。”温德沙公爵皱着眉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对她的血弄脏了自己华贵的银丝地毯感到十分生气。 “是，公爵大人。”戴维走到那个女人身边，这回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的长相，谈不上倾国倾城，甚至比起公爵之前的宠奴也略逊一筹。 见惯了主人身边围绕着大量的美人，戴维倒有些好奇，是什么让公爵专宠这个女子长达两个月，又是什么让他转瞬毫不留情地把她打得奄奄一息。 戴维找来清洁工具，兢兢业业地蹲在墙角擦着血色污迹时，温德沙已经整理好了衣服，一派正人君子的优雅模样端着一个水晶高脚杯，晃荡着里面剔透的酒液。 也许是看到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脸上疑惑的表情，也许是想发泄心里的怒火，公爵缓缓开口道：“戴维，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丢了命吗?” 戴维不语，抬起头一瞥，他的主人嘴角噙着一抹恶魔的微笑。 “那个女人很聪明，知道怎么讨我的欢心，可惜她野心太大了。”公爵放下酒杯，打开他的辖区的监控录像。当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这些平民和小贵族在冰冷的城市里忙碌地穿梭，他们脸上的苦恼和彷徨是他最大的乐趣。当然，这个恶魔也喜欢看到一些正能量的画面，青春活力的美少女脸上的笑容对他有同样的吸引力。 “她竟然想做公爵夫人。可笑的是，我竟然还考虑过那么一会儿。我之前完全被她骗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她胆敢欺骗我，说她有一部分前朝巴斯达尔皇族的血脉。看看她的基因报告，把她十八代老祖宗是什么人都揭穿了，下三区的贫民!”公爵愤怒地把手里薄薄的平板摔到戴维面前，“她的纯黑色头髮，根本就是染的!” 戴维眼里满是震惊。那女人确实是胆大包天、利慾薰心。帝国法律规定严禁染髮，尤其是深色，为的就是维护皇室和贵族血脉的利益。她不仅染髮，甚至谎称她有前朝皇族血脉，可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公爵大人，巴斯达尔的血脉对你很重要?”戴维恭敬地为他的主人递上擦干净的平板，而公爵听到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下，让他的忠僕坐下。 “戴维，我一直很信任你。” 侍卫连忙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将会听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是时候告诉你了，我想把我那个没用的草包兄长拖下王座，取而代之。”似乎没有发现属下勐然放大的瞳孔，公爵淡然地继续说道：“我有无数个理由，却没有一个好的代言人。几百年过去，温德沙的统治已经稳如磐石，但人们还是对当年强大的泛银河帝国的统治者巴斯达尔家族默默地怀念。试想，如果有一个巴斯达尔的后人站在我这边，我的篡位计划将实施得无比顺利。” 他停了下来，把手里的平板抛到了床上，“还有……你听说过盖亚的基因之盒吗?” “回公爵大人，只在传说中听说过。” “那是真的。”温德沙公爵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十字街上年轻的贵族在摄像范围内走来走去。“据说只有巴斯达尔的血脉可以打开基因之盒。” “可是……公爵大人，巴斯达尔家族不是在当初的大清洗中灭族了吗?” 几个一等公民进入了摄像范围，他们非常年轻，相貌出众，哪怕在一堆贵族里也格外显眼。温德沙欣赏着两个美丽女孩的脸，心不在焉地回答：“总有漏网之鱼……我的天哪!上帝啊!”公爵大叫起来。
第37页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修长，皮肤十分苍白，面容俊美，纯黑色的碎发和眼瞳像无星的夜空一般深邃。 公爵僵在椅子上，愣了好几秒，随后瞬间抛弃了他所有的风度。他一个健步冲到他的侍卫跟前，拽起他洁白的衣领，几乎是吼出了一个让可怜的下属大脑当机的命令：“去把那个男人抓到我面前来，不许伤害他一丝一毫!抓到之后立刻做基因检测比对!” “和什么做比对?”戴维总算恢復了一点神智。 “巴斯达尔!蠢货!”公爵从来没有对他的属下如此失望过，“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抓个一等公民这么畏畏缩缩干什么!快去，马上!” 戴维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公爵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要搞事就在皇族身边搞! 第20章 基因密码 黎清的意识从黑暗里慢慢浮上来，像一个溺水者终于挣扎到了海面。他有了一丝光感，但眼前还是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东西。 渐渐地，触感回来了，他感到自己双手被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连动一下都困难。那是sv神经麻痹药剂的后遗症，在自己这个a-级基因的人身上应该会持续两到三天。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他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最初的慌乱像一只大手攥得他几乎无法唿吸，他的同伴们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几个小时之前，黎清一行人在十字街附近熟悉地形，他还记得那是谁的辖区——温德沙公爵，当今皇帝的堂弟。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他们分开行动。 当黎清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甜气味，只有一种化学物质拥有的标志性气味，sv神经麻痹药剂。它原来是深度麻醉用药的首选，效果好，无毒无害无副作用。只不过后来因为效果实在太好，基因等级不高的病人在手术之后仍然昏睡不醒好几天，渐渐地被其他药剂代替了。 黎清完全想不到有人敢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居民区用如此不可置信的高浓度sv，这意味着什么?起码一百多人会陷入长达至少一天的昏迷。不是他不警惕，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在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一剎那就不省人事了。 突然，一只手触碰到他的后脑，接着绑在眼睛上的黑色布条被揭开了，强光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适应了几秒，黎清终于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被铐在一张用深红檀木做的华贵椅子上，天鹅绒坐垫让他不那么难受。 放眼望去是满目的奢华，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闪耀着炫目的光芒;带淡淡米黄色花纹的白色大理石衬托得整个房间华贵中不失典雅，和那些暴发户的铺张有天壤之别;上好的灰色天鹅绒铺满了地面，显得格外柔软。角落里有布置得当的植物，与復古的风格巧妙结合的现代科技产品，一个黑衣侍卫站在那里……不过黎清第一眼看到的完全不是这些。 黎清对面，有一张光可鑑人的巨大办公桌，一个身着帝国贵族繁复式样的华服的男人坐在桌前，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看到男人的脸的一剎那，黎清仿佛遭到电击一般，已经快被他遗忘的记忆碎片裹挟在支离破碎的梦境里，如同洪水勐兽向他袭来。 银白色的宫殿，高唿着“give me e death”被切成无数薄片的男人，鲜血、惨叫、麻木、人性的沦陷……最后，是那个笑得如同深渊十八层统治者一般的金髮帝王，他的脸部轮廓正在和面前这个人重合，完美地重合。 黎清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穿越前那些梦境，竟然是真的，竟然就是现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这么说，那个最终惨死的会古英语的男人也确实存在。 而且，这一切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根据他的另一个梦来看，帝国甚至还可能有一个地下组织，他们的信条就是“不自由，毋宁死。” 记忆是需要一定逻辑的，当初的黎清不会星际通用语，自然记不住梦境里的人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记住了那个惨死的男人喊的口号。现在尽力回想，似乎那些当初他听不懂的语言和星际通用语确实有几分相像。 “自我介绍一下，”金髮贵族微笑着开口，“我是克里斯多福·温德沙公爵，这片辖区的统治者。很高兴见到你，帝国一等公民艾萨克·柯西。” 黎清沉默一会儿，决定省去那些贵族式的客套，“我可以知道一个遵纪守法的帝国一等公民被绑架到这里来的理由是什么吗?” 温德沙公爵愣了一秒，随即大笑起来：“遵纪守法的一等公民?依我看，你说话不对一个贵族使用尊称，就够奇怪了，一个遵纪守法的一等公民可不会这样。”他摊开手，露出一个小小的基因晶片，“你看，我们也别演了。艾萨克·巴斯达尔阁下。” “我的同伴在哪里?” “你的同伴?噢，他们才是遵纪守法的一等公民。”公爵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拿着一台微型光脑来到黎清面前，一边把晶片塞进去，一边说：“他们在收到你冒犯贵族被抓的消息后，依照我们的警告自行离开了。现在还在帝都，不过我猜他们很快就会抛下你的。”
第38页 不是因为他们是间谍的事实曝光而被抓，黎清着实松了口气，脸上仍然伪装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公爵看到他的表情，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看到别人的痛苦和背叛，是这个魔鬼一贯的乐趣。 巴斯达尔……这个存在于歷史和传说中的家族，他们的影像和文献资料早在温德沙篡位后的大清洗中毁灭殆尽，只剩下少量的作为机密掌握在温德沙皇族手中。民间确实流传着很多关于这个曾经显耀一时、功垂千古的家族的传说，但经过几百年早已失真。 黎清从来没有把艾萨克这副样子往巴斯达尔家族上联想。传说确实有讲过，巴斯达尔家族的人都黑髮黑眼，皮肤白皙。黑髮黑眼皮肤白皙的人确实不多，可是乘上整个银河的人口基数，那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个温德沙公爵是疯了不成?几百年过去还想找出巴斯达尔后人赶尽杀绝? “这是你的基因和泛银河帝国第三代皇帝凯因斯大帝的基因对比。”这时，公爵手里的光脑完成了基因分析，他将屏幕一转，正对着黎清，上面显示的图像让黎清简直不敢置信。上千个位点，重合率竟然达到了81.3%。 孟德尔在上!这怎么可能?凯因斯大帝已经是近千年的老古董了，就算艾萨克是他的后代，基因也已经传递了起码数十代。这种高得吓人的重合率怎么也只能在两代以内，开什么星际玩笑? 看到黎清眼里的震惊神色，公爵满意地轻笑一声，“你一定很疑惑我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戴维，把凯因斯大帝的影像资料拿过来。” 原先在角落静静站立、如同一座雕像的侍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将一个厚重的黑色箱子拿到公爵面前打开。里面装着一沓3d照片的底片，放进一个小巧的投影仪里，传说中带领泛银河帝国走向巅峰的男人——凯因斯大帝的影像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黎清面前。 黎清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黎清甚至觉得他在看自己的照片，不过男人华贵的皇袍、闪耀的权杖和睥睨天下的气度都在提醒着他这个荒诞的事实——那确实不是他，而是一个早已消逝在歷史长河中的皇帝。 简直是见鬼了。 黎清从艾萨克关于父母的那点可怜巴巴的记忆里挖掘着他的系谱图，艾萨克的母亲琳恩·兰斯洛特是一个棕发碧眼的美人，是老爷子的次女，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的父亲罗杰·巴斯……在这之前，黎清当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现在想想真是可疑极了。罗杰是个孤儿，没有任何家族亲戚，皮肤似乎不是特别白，但有着纯黑的头髮和眼睛。 似乎被爹坑了。黎清在心里吐槽道。 公爵愉悦地观赏着被铐在椅子上不得动弹的男人，虽然他也知道黎清不是凯因斯大帝，但两者容貌的极高相似度给了他一种将传奇人物攥在手心的胜利感和满足感。黎清如果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位尊贵的温德沙公爵归入中二病晚期患者的阵列，而且还是没救的那种。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十代之后的基因仍然有那么高的相似度，”公爵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讲课的错觉，回忆起少年时代被导师训斥的画面，他撇了撇嘴角。 “因为巴斯达尔家族基因组的特殊性。它是目前全银河唯一发现的全显性主导基因组，只要它的血脉一直延续下去，不管在哪个后代身上都会占据显性主导。所以巴斯达尔家族的人，几乎都长一个样。你更特殊一些，在传承的基础上还出现了一些巧合。” “你需要我做什么?”既然是因为血统的原因，又跟他废了这么多话，总不至于为了灭族而抓他。黎清也懒得和这位贵族玩语言游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啧，不愧是皇室后裔，说话可真是不客气。”公爵敲了敲桌子，“你替我办事，我留你一命，这个交易很公平。” 一点儿都不公平好吗? “办事?”黎清似乎已经猜到要办什么事了。 “我要篡位。”温德沙随意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仿佛吃饭喝水一般寻常。“到时候你只需要运用你血脉的影响力，当我的代言人，为我背书就可以了。在那之前，也许会有其他的事情派给你，放着一个劳力不用白不用……不过你已经失去了你的人身自由，我的人会一直监视着你。哦，还有盖亚，你身上的基因可是开启盒子的钥匙。” “你知道盖亚在哪里?”正在消化这些信息的黎清抬起头来，他今天受的刺激够多了。 “有点线索?离发现还早着呢。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巴斯达尔阁下。”公爵像一个恶劣的孩子一般顽皮地翘起嘴角，“不过你知道也没关系，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一旦你企图对帝国不利，有很多种新奇的死法任君挑选。” “我除了合作，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黎清无奈地耸了耸肩，手指用力敲了敲椅子。“公爵大人，现在可以把我的镣铐解开了吧。我现在连走路都成问题，没有能力对你造成伤害的。” 公爵对着他忠诚的侍卫大笑起来：“哦，我的蠢戴维，你到底用了多少sv?给他解开。” “89.9%纯度，起码三升，估计能毒翻大半个十字街区。”黎清冷冷地睨了那个侍卫一眼。
第39页 在他起身走出这个房间之前，公爵在他背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应该庆幸巴斯达尔一脉没有什么女性亲属。” 黎清转身，在那位公爵的眼里，他看到了燃烧着的对于权力的**。这个男人想把巴斯达尔的基因之匙牢牢地攥在手里。这是一个为了王座可以不择手段的魔鬼，黎清敢担保，如果他有个前皇族的女性亲属，就算是六十几岁的中年大妈，公爵也会提取她的卵子生下一个同时具有温德沙和巴斯达尔血脉的孩子来。黎清成功地被自己的想像噁心到了。 很好。那么就让这位公爵攫取他梦寐以求的权力，然后死在王座上面，他黎清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们看!公爵他真的是直的! 公爵：头可断，血可流，性向坚决不能改。 (还有六十几岁算中年大妈是因为星际人类的寿命比较长) 年轻的公爵：大妈……呕。我还是直接去死吧。 第21章 学好编程能保命 黎清被抓的三个小时之后，众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外围市区的一个广场上集合。二十分钟过去了，向来最守时的黎清没到，连个音信都没有。三人意识到了不妙。 当他们前往黎清负责探查的区域时，无数道警戒线围住了一大片居民区，挡住了他们的脚步。一个有着漂亮棕色鬈髮的女警官来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说：“前面发生了高浓度sv泄露事件，请各位公民回到安全地带。” 紧接着，他们的通讯手环同时亮起——与共和国五花八门的通讯器不同的是，每位帝国公民的通讯器都是统一配置的手环，不同的颜色代表了不同的地位，这样可以更好地管制信息和网络的安全。通过这个手环，他们都收到了一条来自帝都警察的官方消息。 “亲爱的帝国一等公民：你们的同伴艾萨克·柯西因对高等贵族不敬而被逮捕，请尽快离开帝都。” 阿德莱德又回头看了看那片“发生sv泄露事件”的街区，隐隐约约猜到了事情的经过。艾萨克强到什么地步，她作为队友自然是清楚的。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甚至连一个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估计也只有高浓度sv了。 “去他妈的事故。”向来涵养良好的阿德莱德忍不住爆了粗。“什么天杀的人敢在这片辖区用sv?这起码能让大半个十字街区瘫痪。” “应该只有温德沙公爵。”二少害怕地看了一眼阿德莱德，后者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座濒临爆发的千年火山。“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得很。”阿德莱德冷冷地扫过手环上的消息。“我们现在回去请示上级。” . 奥莉薇手里拿着她的平板电脑，小心翼翼地发送了进入请求。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她的上司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还不停地揉着眉心。看到她进门的请求，他在另外一台平板终端上轻点一下，然后泄愤似地把它重重地砸在那张贵重的办公桌的一角。 奥莉薇的眼角跳了跳，她从未见过这位冷静自持的狡猾政客有这么失控的时候，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她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德尔菲议员，这是周一例行会议的报告。” “先放在旁边。”年轻的上议院议员很快冷静下来，语气里仍然带了一丝愤怒，“马上接海希尔的通讯。” 奥莉薇照办，很快，屏幕上出现了那位第一军团长的影像。 “德尔菲议员，我知道您找我什么事。”那位棕发碧眼的中年女人身着军服，坐在她的指挥舰上，正在执行日常的巡逻任务。海希尔眯起眼睛，她可知道这位年轻的议员不好对付。 “海希尔少将，您要知道，令我生气不是兰斯洛特被抓的消息。”约尔格直直地盯着表情不爽的少将，眼底流露出的威慑意味让后者皱起眉头。 “军方的情报系统的效率低得简直令人扼腕，它从建立之初就是不完善的，这么多年你们也没有丝毫改进。在帝国的人手少得可怜，没有系统的间谍培养，你们的军人根本不会伪装。以至于到了这种时候，你们居然要派学员去执行任务——这就算了，你们连学员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兰斯洛特还没死呢。”海希尔冷笑一声，“德尔菲议员，共和国的军政系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我有能力干涉军队系统。”双方剑拔弩张到这个地步，约尔格也不跟她客气了，“兰斯洛特死没死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竟然连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唯一的线索还是阿德莱德他们根据现场的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属实与否还是未知数。这几个月来，我们已经在共和国境内逮捕了近十个帝国间谍，有一个竟然就在米兰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你们让敌方间谍在国内搞风搞雨，自己却毫无作为。” “你——”海希尔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我警告你们，不要企图分裂共和国的军政系统。我们本是一家，也只能是一家，只不过议会的情报机构注重国内，你们的情报机构盯着帝国和联邦……不过就目前看来，你们做得并不算好。不要逼着议会敲打你们。”约尔格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我的话就到这里，海希尔少将，您应该知道怎么做。”
第40页 海希尔阴沉着一张脸，面前的屏幕重归黑暗。德尔菲的话她虽然不爱听，被一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年轻人批评威胁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但道理她是明白的。军方的情报系统确实有着很大的漏洞，身为情报局的副局长，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现在看来，兰斯洛特被逮捕并不是间谍身份暴露的原因，那究竟是为什么?海希尔怎么都想不通，索性静观其变。 “兰斯洛特出事了?”奥莉薇表示她都没得到任何消息，看来事情是刚发生的。 “还没死呢。”约尔格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透过玻璃延伸到地平线之上，似乎穿透了大气层看到那片辽远的星空。 “您刚说他死不死不重要。”奥莉薇在她上司看不到的地方挑起眉毛。 “显得我不那么徇私。”约尔格转过身来，“要是真的死了，海希尔得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 奥莉薇犹豫了一下，仍然提醒道：“德尔菲先生，为了他得罪海希尔少将并不理智，就算他有能力或者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也一样。并且，这些只是你认为的——并不是被确认的事实。目前来看，兰斯洛特没有什么明显的价值……” “闭嘴。”约尔格语气冰冷。 奥莉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自己的上司一眼，约尔格接触到她疑惑的目光，眼神明显地躲闪了一下。 “约尔格，我跟着你工作这么久了，除了上下属关系，勉强也算是半个朋友吧?”奥莉薇看着他，问道。 “不用勉强，不是半个，我们本来就是朋友。”约尔格觉得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心脏像被什么攥着似的，无法控制的沉闷感和一丝酸痛传遍全身。他在椅子上坐下，觉得身上有些使不上劲。 奥莉薇担心地问：“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对吗?这么多年了，我从没看过你这样，做出的决定违反理智，情绪也有点控制不住。你到底怎么回事?” 约尔格沉默着，似是在思考。 奥莉薇见他不说话，心下有几分瞭然。“我问你，你对艾萨克·兰斯洛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约尔格勐然抬头，眼里一瞬间的慌乱很快被掩去。“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刚成年的毛头小伙子……噢，还是男的，不可能的。” 奥莉薇咳嗽一声，在心里吐槽道：我刚才只是说“特殊的感情”，没说是爱情啊?我以为你把他当弟弟什么的。 总觉得自家上司很危险啊。 . 黎清敲完环程序的第一环最后一个代码，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嘆了口气。这几天他也没什么事干，房间里的光脑被公爵掐断了星网，他只能编编程序玩。 恢宏的金属玻璃城市上空黑云积聚，显得它的轮廓更加冰冷压抑。窗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狂风中左摇右摆，枯萎的叶子打着旋儿四散奔逃。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下来，狠狠地敲在不同的东西上，发出或是尖锐或是沉重的声音。天地一片白茫茫，如同浸进了水里。 一丝雨水飘到黎清的手上，他起身关上了玻璃窗，嘈杂的雨声瞬间小了很多。 “帝都的雨季到了，很壮观，不是吗?”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在黎清背后响起，他转过身去，发现温德沙公爵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的房间。 黎清已经习惯了。公爵上次就“入室盗窃”了他的几张微连续的推演手稿，不过他一个字都看不懂。黎清也不能抗议什么，他现在可是别人的俘虏，帝国的罪犯。按理说，这房间也是公爵的私有财产，他自然是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哦，我的天，这是什么?”桌上的光脑还亮着，密密麻麻的程序语言剎那间就抓住了公爵的眼球。 “环程序。”黎清简洁地答道，他可没有义务给这位公爵解释太多。 温德沙不太懂这些玩意儿，他接受高等教育的时候，程序和数学是并列的两大顶级噩梦，他就从来没及格过。不过，皇家的教育十分严格，他好歹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崭新程序。这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计算机科学发展史几乎和银河人类的文明史等长，千年来涌现了数不胜数的计算机科学家，他们最热衷的除了互相挑刺，就是发展不同的程序模式。 这么多年过去，不管是算法还是利用不同算法发展出的不同程序，都被挖掘得差不多了，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任何类型的问题，几乎都能在星网中找到用来解决的软体，其对应的程序，程序的灵魂算法，都罗列得清清楚楚。这种情况下，一个新的程序代表着的是一个对应的、从未有任何人可以解决的问题。 妈呀，捡到宝了。看着那些数字和字母就犯晕的温德沙公爵突然觉得他不想在篡位之后杀掉黎清了，还是想办法收为己用划算一些。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过了一会儿，公爵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黎清再次表示他完全跟不上温德沙神奇的脑迴路。 “我的意思是，我打算给你派一个助手，跟你住在一起。”公爵的视线在整个房间转了一圈，对它的整洁程度很是惊讶，让他升起要把它弄乱的想法。“你看，我多么仁慈，还给你选择。你要男性还是女性?”
第41页 “要监视我就直说。”黎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温德沙挑挑眉毛。 “请务必派一个漂亮的小姐姐。”黎清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节操好像掉了。没关系，捡起来洗洗还能放回去。他只是觉得和一个陌生男人整天同吃同住，怎么想怎么别扭。比他年长的女性嘛，就当成他以前的姐姐就没问题了。 情商感人的青年数学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有问题，正常人不是应该和同性一起住会舒服一点吗?他也没有意识到，之前他和约尔格一起住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别扭。 温德沙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已经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清：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公爵：哎呀好巧我也喜欢漂亮的小姐姐。 作者：我也……咳咳，贊成黎清的观点。 ps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将会是推动以后剧情发展的很重要的角色。 第22章 计算机研究所 第二天清晨，黎清就被门铃声吵醒了。他不情不愿地在柔软的床上打了几个滚，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睁开眼，一边诅咒着温德沙惨无人道的派人效率，一边穿上外套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一头光滑柔顺的亚麻色鬈髮随意地披在肩上，却不显得凌乱。面容端丽，五官柔美，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和红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身标准的职业套装，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从紧裹的裙摆下伸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黎清觉得自己又见了鬼了。这个女人他一定在哪里看到过，轮廓非常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沉默了两秒后，他放弃了搜寻记忆，打算什么时候再一帧一帧地回想，总会找到对应的人像。 “你好，我是你的助手阿比盖尔·蓝。”黎清观察她的同时，蓝也在打量着这个公爵派她来监视的人，身为公爵的心腹之一，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 不过此时，这位巴斯达尔的后裔、被公爵誉为计算机天才的年轻男人头髮乱糟糟的，几根碎发调皮地翘起在耳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纯黑色的眼睛由于突然受强光刺激而微微眯起，衣衫不整，趿拉着一双毛绒绒的白色拖鞋。幸而他还套了一件长外套，这才没有让场面变得尴尬。 老天啊，他可真年轻。尽管在资料上看过他的年龄，蓝还是在心里感嘆了一句。 “你好，蓝，请进。”黎清前一晚实在是没睡好，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沙哑。他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莫比乌斯环程序的应用到底是什么——就像一个数学家发明了新的算法，几百年后，一个物理学家才能把它应用到新开拓的领域中去。 黎清由于一时的灵感改进了环程序，担当了那个数学家的角色;但是他可等不了几百年，他要超前地将它的应用也开发出来。他已经有了一丝方向，但没有具体的构想。 他开始想念约尔格了，那人能治他的失眠。 清晨的天空还有些灰濛濛，黎清打开了总光控开关，整个房间瞬间灯火通明。趁蓝搬进走廊另一头的房间，正在整理东西的时候，黎清总算有时间去洗漱整理，清醒一下头脑。 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之前她的监视对象似乎一瞬间从一个睡眼惺忪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他一身黑色正装靠坐在真皮沙发上，手肘靠在扶手上，支撑着下巴，典型的思考姿势;微皱着眉头，睫毛低垂，金色灯光在他眼睑上投下一片扇形阴影，周身瀰漫着与他年龄不合的深沉、专注和稳重。 听到蓝推门走出来的声音，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撞过来。有一瞬间，蓝觉得那种目光仿佛可以破开所有的迷雾，解开所有的绳结，一直探索到星空的最深处。 黎清已经想起来这个女人在哪里出现过了。 他穿越前做过的梦里，就是这个女人带着一群黑衣人，在一个洞穴之类的地方，围着一具棺材念诵什么，他认为可能是悼文。末了，她说出了与那个被公爵以及其残忍的方式杀害的男人一模一样的话。 give me e death. 不自由，毋宁死。 这两人一定是一个组织的，这一句古英文似乎是这个组织的信条。根据它的意义和梦里公爵的态度来看，可能是**组织。 这就有意思了。黎清似笑非笑地看了蓝一眼，在心里对她潜入公爵府、还成为了公爵的心腹之一的勇气和智慧赞赏有加。不管他们是怎样的组织，目的一定是和帝国冲突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现在还不到相互接触的时候。 此时，银河的另一头，阿德莱德三人的星舰在猎户座联邦的盖亚邦国准备降落。被上级命令离开帝国的他们一路无话，二少在阿德莱德身边的副驾驶位进行辅助计算，黎清之前一个人几分钟就搞定了的事情，他们俩还加上中央系统的自带ai，几乎算了十五分钟。二少几次抬头看着阿德莱德，却因为她脸上明显的阴沉表情，欲言又止。 “我们就这么抛下了同伴?”坐在不远处的伊洛伊斯突然闷闷地来了一句，如同一颗火星落到了汽油上，剎那间就燃起了阿德莱德的怒火。 “见了鬼的军方情报系统。”和常人不太一样，阿德莱德的爆发平静得就像一潭冰湖。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当这位出身显赫的大小姐骂人时，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但当她面无表情，语气结霜的时候，才是真的生气了。
第42页 “情报系统怎么了?”伊洛伊斯敏锐地抓到了阿德莱德愤怒的对象——上天保佑，她的母亲可就是军情局的副局长。 阿德莱德沉默一会儿，她哥哥对她说过的话在脑子里盘旋。军情局很可能出了内部问题，议会所属的政情局正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情。最终，她嘆了口气，“伊洛伊斯，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伊洛伊斯很清楚阿德莱德的背景，也就对军情局的问题噤了声。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盖亚邦国都城伊歌，这颗被《银河人文地理》杂志评为“最美星球前十名”的蔚蓝之星，联邦的珍宝中最闪耀的蓝宝石。它只有一成的表面积是陆地，大大小小的岛屿如同散落的珍珠一般点缀在蓝色天鹅绒似的海面上，从太空只看得到白色的云团、气旋、风暴，给水晶般的球体围上了一层轻纱。 阿德莱德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她也着迷地看着这个人间仙境。盖亚邦国是联邦最富饶的邦国，它的国民生产总值在各个邦国中不算突出，但它的人口很少。盖亚邦国以旅游为主要产业，人均收入永远高居榜首。 她喃喃道，“我们去找盖亚吧，真正的盖亚。” 迷濛的细雨中，黎清撑一把黑伞，走出公爵府那精雕细琢的铁艺雕花大门。门外，一辆悬浮车已早早地在那里等候。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从驾驶位上走下来，恭敬地为黎清打开车门，跟在他身后的蓝坐进了副驾驶。 黎清不说话，蓝也沉默着，司机更不敢挑起话头。一片安静中，悬浮车上升到了正确的高度，沿着交通部门规划的轨道向目的地飞驰而去。 十分钟之前，公爵突然发来消息，位于帝都星东面的国立计算机研究所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让黎清过去看一下。黎清当然不能拒绝，只能照办。 国立计算机研究所名字听起来正式，其实规模并不大。它由上一任皇帝建立，原本是帝国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的附属学院。上一任皇帝驾崩之后，在公爵有意的操控下，它脱离了帝国科学院，归属于公爵府管理。 下了车，入目是一片森林，林前的茵茵草地上，几栋银灰色的建筑散发着金属光泽，围绕成一个规则的八边形。每两栋楼间有不少连廊相接，时不时有戴着胸牌的工作人员在其上急匆匆地行走，一派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的样子。每个部门、甚至每个计算机实验室都以一道强化玻璃门隔开，必须刷指纹，有相应的权限才能进入。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在大门里等候，胸牌上显示他的名字叫艾力克斯·拉赫，是信息安全实验室的主任。他看着走来的一男一女，很是惊讶。公爵说来帮忙的是一个年轻男人，显然说的就是那个高个子的黑髮男人——上帝啊，他也太年轻了，能帮上什么忙啊? 但是拉赫无论如何都不会质疑公爵的决定。 拉赫的父母都是二等公民，但他从小就显现出不俗的计算机天分。他在家乡举行a编程大赛拔得头筹之后，被破格录取到帝国研究所的附属高等教育院校。 年少的拉赫觉得自己的未来都在发光，眼前恢宏的帝都是那么美好，可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一头黄髮、皮肤微黑的他在金髮碧眼或者深色头髮白肤色的贵族少爷小姐中显得格格不入，b-的基因等级更让他受尽白眼。 为了让自己的天赋不成为一个笑话，拉赫如同海绵一般拼尽全力地吸收自己能学到的所有知识。终于，在毕业考试中，他考出了前无古人的满分成绩，狠狠地打了那些贵族子弟的脸。 可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一场噩梦。 帝国研究所拒绝了他作为研究员的申请，理由是他的公民等级太低。在这个帝国科学家们趋之若鹜的圣地，一等公民是最低的底线。不过研究所告诉他，他们很欣赏他的天分，可鑑于上级的压力，实在不能为他破例。如果他愿意，可以来这里当一个勤杂工。 尽管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很屈辱，但为了能去看一眼帝国最大的超级计算机“星河”，拉赫答应了。 他确实看到了“星河”，这个几乎处理着帝国所有重要信息的超级仿生计算机。完全数不清的仿神经元在黑暗的背景下闪着微弱的蓝光，如同星光铺展成灿烂的银河。那是光子在里面翩翩起舞，粒子和波交汇成数字的漫漫长河，流过他的面前，去往星际的每一个角落。 拉赫沉醉在其中，他停止了整理文件的工作，着魔似的走到控制台前，想像着掌控这一台超级光脑。 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冷冰冰的金属台面，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过身，迎接他的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当年在学术成绩上总是被他压一头的贵族同窗，现在的星级研究员霍姆斯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安保人员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二等公民往死里打。一个勤杂工，竟然敢碰“星河”，就算不小心打死，霍姆斯漫不经心地想，也可以归咎于他基因等级太低。 有那么一瞬间，拉赫觉得自己似乎要死在那里了。可是下一瞬间，实验室的门开了，一个挺拔高大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拉赫看到那个男人通讯手环上耀眼的金色。 皇族。 他在医院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看见那个男人坐在床边，脸上挂着一抹优雅的笑意。
第43页 “很高兴看见你醒过来。我是温德沙公爵，你愿意加入国立计算机研究所吗?” 拉赫的思维空白了好几秒，无穷的欣喜席捲了他。“当然，公爵大人。”他哽咽着说道。 后来，拉赫一路从实验员升上了一整个部门的主任，他自己都觉得仿佛在做梦，但公爵说那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从那时他就下定决心效忠温德沙公爵，不管他做什么，拉赫都会和他站在一起。为了他，就算献出生命也不足惜。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动艾特晴枫雅韵：你要的大长腿大白腿小姐姐已到货! 手动艾特黎清：阿德莱德他们去找地球啦! 手动艾特温德沙公爵：你的忠犬已上线。 作者最近要期末了，大概会缓更、断更，特此请假，五月初起恢復2-3天一次的更新。 第23章 “风声”与“星河” 拉赫领着黎清和蓝走过迷宫般曲折的连廊，从一台直行电梯往下到了地下九层。在地面上看来，这栋楼只有低矮的五层，但它有着庞大复杂的地下结构，深达十八层。如同沙漠中的骆驼刺，根系向下延展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走出电梯，入目的是一大片公共办公区域。再往里走，经过几道权限关卡，几人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一台主光脑悬挂在大厅中央，看得出来仿照“星河”的痕迹。以它为圆心，上百台光脑呈射线状散开，每一台面前都坐着两三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实验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而主光脑的控制台上，几个管理层的资深科学家穿着类似白大褂式样的衣服，正在小声讨论些什么。 见到拉赫刷指纹进门，他们停下手里的工作，向他点点头。 “下午好，女士先生们，你们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拉赫同样回以点头致意。 “实话说，一点进展都没有。”一个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面容严肃的女人回答道。黎清用余光很快地扫了一眼她的工作牌，她叫萨琳娜，似乎是这个研究组的组长。 “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艾萨克·柯西，公爵大人派来帮忙的计算机专家。” 公爵派来的?几个资深科学家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尽管面子上要做得礼貌，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这么年轻的计算机专家，别说帝都了，全银河几百年都没出现过一个了。 公爵是什么水平，他们都知道，纯粹的计算机白痴。稍微脑补一下，就能知道，一定是这个年轻人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些技巧，他就震惊地找不到南北了。萨琳娜认为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个水平不错的天才，但要说是专家，恐怕还差得远。 拉赫作为整个实验室的主任，自然没有闲心陪着黎清和这些小组成员唠嗑。简单交代几句之后，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萨琳娜等人看到拉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立刻转头去忙自己的工作，也不理会黎清。 直到现在，黎清还不知道他要来帮什么忙，只能看着萨琳娜等人的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敲出一行行代码。整合之后，这位小组长一声令下，所有的光脑都开始运行，不一会儿，主光脑连接的屏幕上跳出血淋淋的一行红字：程序错误，代号176。无声地宣告着又一次失败。接着，萨琳娜等人聚在一起交流自己的想法，找出可能错误的地方，对程序进行微小的改动，再来一次。 不幸的是，无数次的尝试，带来的结果永远是那一行红字，每一次的错误代号还不一样。 “这怎么可能?”萨琳娜揉着自己的眉心，她旁边的小组成员也沉不住气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错误。”一位年龄稍大的专家说道，他的眉头已经扭成了一团，就差没打个结了。“一般程序错误就那几个代号，而我们实验的这几百次，几乎把所有代号轮了个遍。我几乎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硬体出问题了，但如果硬体接连出问题，我们的实验又怎么继续下去?” 黎清总算看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这个研究所果然是为公爵服务的，所谓的“信息安全部门”，实际上是个情报机构。为了和埃尔维斯八世掌控下的“星河”暗中争夺网络掌控权，萨琳娜带领的研究小组正在对这里的计算机网络进行一项堪称疯狂的改造。 他们计划对这数百台光脑和中央主光脑进行“联动”。 和“星河”抢夺信息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既要达到它那种恐怖的运算量层次，又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萨琳娜小组之所以没有再造一台那样的超级计算机，一方面是因为资金和技术不够，也是因为不想被发现。 在“星河”眼中，被单独一台终端消耗的巨大能量、截获的过多信息，就像黑暗中点点萤火虫那样显眼。在另外一台同等级的超级计算机运行的十秒之内，它就能发现这颗星球上还有和它不知道的同类。 温德沙公爵当然不希望在他启动一台耗时耗钱的超级计算机的第二天，一份报告就被放到他堂哥埃尔维斯八世那张水晶办公桌上。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萨琳娜小组摒弃了超级计算机的想法，改用隐蔽范围内的主光脑，缺失的部分计算力则由“联动”的数百台副光脑来承担。 可是让一百二十台光脑如同一台一样完美地配合，是一项难度不亚于制造超级仿生计算机的工作。其中涉及到硬体和软体之间的配合问题，如一团乱麻死死地缠在这些专家的心头。好不容易解决了，又接连出现不同的错误，一向冷静的计算机专家们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第44页 “其实就是硬体出了问题。”一个略显低沉的陌生声音在萨琳娜背后响起，语气十分淡然，但陈述的内容让这位小组长实在淡定不起来。 “硬体?怎么可能?”素来沉稳的中年女士差点儿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她狐疑地望着这个自从拉赫离开，就再也没说过话的年轻人。“那实验为何还能继续下去?要知道，我们把几百个代号都轮了个遍，如果都是硬体问题，这套光脑早报废了……” “柯西先生，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那位评价这是“不可能的错误”的专家毫不客气地问道。他认为一个看起来连三十都不到的毛头小子，能高等教育毕业就不错了。他当然认为黎清既然有被公爵特派过来的资格，就一定在计算机方面有着不浅的造诣，但要说黎清在这短短一个小时里就看透了他们钻研几个月的成果，还挑出了错误，也太夸张了。别说是天才，就算是天才中的天才都不行。 “嗯，知道。”黎清朝这位年长的专家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反而让这位教养良好的老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用一下那边的光脑吗?” “请便。”见黎清要开始解释，萨琳娜有些好奇。 “首先，将‘联动’的光脑所使用的程序导入凯尔公式，李氏多维矩阵求解，归纳之后得到这样一组数据……”黎清飞快地敲着键盘，速度之快，似乎根本没有经过思考。萨琳娜小组已经在他身边围了一圈，盯着面前的屏幕，一时间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黎清正在重复他们把程序开发出来之后就做过的事情——分析软体和硬体之间搭配的误差。他们虽然不知道黎清再次分析有什么意义，但他的速度震惊了所有人。当初，他们可是花了一天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把误差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才放心地开始尔后的一系列实验。这个年轻人用了多久?萨琳娜看看时间，才十五分钟吧? “就是这组误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由于它已经在你们的接受范围之内，就被忽略了。”黎清的语气十分肯定。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萨琳娜是真的煳涂了。 “问题就在于，这一台中央光脑的计算力和周围的次光脑实在是太不平衡，在联动的过程中，这一点点的误差会被递归式地放大。”黎清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黑色屏幕上白色的数学符号如同一根不断延伸的丝带，不一会儿就占满了所有人的眼睛。 黎清等他们消化了一下庞大的信息，接着讲道：“最终，偏差的能量大到硬体无法调整的地步，出现暂时偏折故障。不过，这个误差有一个极限，在硬体被击穿的阀值之内。再次实验的时候，你们对程序做了一点改动，导致出现故障的硬体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之前的又恢復了正常，所以每次的错误代号不一样。” 敲下最后一个符号，黎清朝一群呆若木鸡的科学家点点头，打算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刚表现出要从光脑前离开的意思，萨琳娜就飞一般地跑过来，纤细双手往黎清肩上一搭，硬是把他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这女人哪来这么大力气?吃了金坷垃不成?黎清脑洞大开地默默吐槽，果然，不管哪个世界的科学家，都是一群疯子。好吧，他承认他自己也是。 “你知道怎么解决吗?”萨琳娜激动地盯着这个年轻得可以当她儿子的男人，好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小声道歉之后把手收了回来。 “你们既然想到了联动，为何不抛弃主副光脑的模式，直接建立一个由小型光脑组成的集群呢?”黎清指着屏幕上的程序，“既然软体已经设置成这种模式，硬体的设置就不应该仍然遵循以前的老一套。” “你是说……” “像仿生计算机一样，不过我们的‘神经元’要大一些。如何让它们完美衔接，其实你们开发的程序已经很好了。” 研究小组的成员们沉思了一会儿，在控制台旁的圆桌坐下讨论细节。这一次，他们不再将黎清看作局外人了。这位神秘的青年以他超乎常人想像的智力和创新思维震撼了研究小组，他们唯一不明白的是，这样的人怎么能长久以来默默无闻，他的名字从未在任何学术杂志上出现过。 一周之后，这个名为“风声”的项目的硬体总算改造完毕，在研究组的欢唿击掌声中，光脑集群顺利通过了测试，“风声”甚至发挥出了和“星河”只差一个数量级的计算力。要知道“星河”可是集全国之力建造、在全银河也首屈一指的超级计算机，“风声”作为只有一个公爵支持的小项目，能达到这样的高度，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蹟。 研究组成员在地下一层的活动室里举办了一场小型庆功会。空气里瀰漫着醇厚的酒香，鲜花和彩带几乎撒满了深色的木地板。由于彼此熟识，不在意贵族礼仪，这些中老年科学家比黎清这个年轻人还能闹。 “艾萨克，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萨琳娜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今天她没穿着白色的实验服，一件红色的长裙显得整个人都活泼了几分。 “不用谢，毕竟这也是我的工作。”黎清笑了笑。
第45页 “来干一杯?” “抱歉，萨琳娜组长，我不喝酒。”黎清余光扫过门上那块透明的玻璃，看到外面一个熟悉的人影。温德沙公爵正在走廊里站着，撞上他的目光，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落在黎清眼里，简直令他寒毛乍起。 “公爵在外面，失陪了。”黎清说完，就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没有!弃文!相信我，我真的在考试期间，五月初绝对恢復以前的更新速度，也许还要快一些。蟹蟹大家的支持! 第24章 臣服 温德沙公爵一反常态，没穿他那身黑色镶银边的华贵正装，而是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服，一头金色捲髮也没怎么用髮胶精心打理，看起来柔软得像小动物的绒毛。 他有些慵懒地倚着墙，手里抱着一大束苜蓿。星际时代的苜蓿不再是那种矮小的杂草，它巴掌大的淡紫色花朵和优雅的心形叶子深受人们喜爱，成为了成功和幸运的象徵。 看到黎清拉开门走出来，公爵微笑着把手里的花递了上去。 “庆祝你的成功。” 黎清有点儿懵。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公爵和他一样被魂穿了。 “我们进去谈谈?”公爵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型私人会议室。 黎清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按照自己的习惯顺手锁了门。 “别锁门。”温德沙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跟这位巴斯达尔的后裔独处一室竟然让他感到紧张。他在怕什么呢?对方只不过是一位人畜无害的科学家罢了，就算对方有这个胆量袭击他，他难道撑不过三分钟，让安保来救援吗? 温德沙不知道的是，他在黎清手下确实撑不过三分钟。 换成林那样的傻大个，估计还真有找公爵拼命的可能，不过在理智的数学家先生眼里，那样做显然是白痴中的白痴，没救的那种。 “好。”黎清又把锁调了回去，在公爵对面端正地坐好。坐姿十足的贵族式优雅，让人对他的礼仪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亲爱的艾萨克，我对你最近的成果很满意。我原本只是打算用你的基因来作宣传，也许还能拿去打开盖亚之盒，但我现在改了主意。”温德沙带着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亲切得仿若一个邻家大哥哥，“你这种天才不该被埋没在歷史的尘埃里，你应该成为帝王手里最锋利的那柄剑，所指之处，无人匹敌。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这么快就开始招揽了?真是沉不住气，他以为还要至少一个月呢。黎清想道，温德沙确实没有理由担心自己会脱离他的掌控——巴斯达尔的血脉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公爵理所当然地认为当初那份细查之下漏洞百出的身份证明是为了隐藏基因的存在。 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基因资料都会在身份登记的同时被录入帝国的资料库，身为巴斯达尔后裔，除了伪造身份，没有其他选择。 就算他是巴斯达尔后裔，这么多年过去，再深的恨意也应该消弥了，家族只剩一个人，报仇也没有任何意义。恩威并施，公爵坚信自己能把黎清掌握在手里，变成一个强大的助力。 温德沙至始至终就没有往外国间谍这方面想。这就是人的思维盲区，毕竟帝国歷史中，前朝皇族已经被全灭，就算有漏网之鱼，也只能在帝国不为人知的角落苟延残喘。在当初严密的搜捕下，怎么可能逃到刚建国的克卜勒去? 温德沙静静地等着黎清的回覆。死亡，或者臣服。前者带来的是永恆的寂静与黑暗，后者带来的是无上的金钱与权力，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公爵大人，”黎清抬起眼，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一切如您所愿。” “我觉得不够有诚意。”温德沙站起身，来到黎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恶作剧的狡黠。 这年头当个间谍真不容易，看来免不了帝国的那一套。黎清在心里嘆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右手握拳置于心脏处，看着公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艾萨克·巴斯达尔，发誓效忠于您。您的欢笑是我等荣幸，您的眼泪即我等罪过;您的敌人即我的敌人，您的事业即我的事业，您的荣耀即我的荣耀……我将我的忠诚与尊严都交付于您，跟随您直到生命尽头。” 温德沙公爵愣了两秒，他没想到他能得到最高规格的誓言。 公爵仔细端详着这位尊贵的前朝后裔，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勉强和畏惧，墨色眼瞳里全是坦然。浪潮一般汹涌的巨大满足感席捲了他。巴斯达尔家族的直系后裔，与叱咤风云的凯因斯大帝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正跪在他面前发誓向他臣服。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我，克里斯多福·温德沙，接受你的效忠。” 黎清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他在心里满意地笑了。计划进行得很成功，他终于获得了公爵的信任。这个年轻的贵族自以为精于算计，他以为胡萝蔔加大棒就能让他臣服，殊不知黎清的灵魂来自一个“人人生而平等”已经成为真理的时代，自由与理性才是他的信条。他以为自己考虑周全，终究还是太天真，不过黎清很欣赏这份天真，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
第46页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陪温德沙演戏，他很期待计划成功的时候，温德沙脸上会露出如何精彩的表情。 黎清慢慢站起来，坐回原来的地方，公爵亲自倒了两杯水，并把其中一杯放到黎清面前。温德沙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像一张完美的面具，揭开之后全是虚伪和黑暗——或许别人会被矇骗，不过黎清不会。那个被切成无数片的男人，那副血腥变态的场景，仍然鲜活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艾萨克，我准备让你接手‘风声’项目。你应该也知道，它不是单纯的计算机研究，我建造它的目的是窥探埃尔维斯的情报。他是个整天沉迷……”温德沙突然停顿，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是个废物，但他那位心腹大臣阿道夫·安是个狠角色。我需要情报，你来负责之后的解密工作，以及己方的加密工作。” 沉迷男色又怎么了?难道不是众人皆知吗?黎清感到十分奇怪，星际时代的开放程度不言而喻，虽然老兄你直得不能再直，也不至于这么个词也不愿说出口吧? “是，公爵大人。”黎清一边继续思考温德沙刚才的异样是为什么，一边恭敬地答道。 “叫我名字就好。” “公爵……”鬼知道你是装亲切的还是真心想被叫名字。黎清想。 “我说了叫名字。” 好吧，这次应该不是装的。“克里斯多福?” 黎清万万没想到这个名字闯下了了多大的祸。 公爵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即逝的恐惧和接踵而至的暴怒。他的身体突然绷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像到了极限快要断开的弦，下一瞬就会爆发。 黎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粗暴地抓住衣领，拖倒在地上。后背撞到桌角，清晰的疼痛源源不断地传来，温德沙在他耳边低吼，声音嘶哑又颤抖。“混帐!不要叫全名!不要叫全名!叫克里斯!” 黎清一开始确实被吓住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完全没有逻辑，简直像一颗定时炸.弹。要为这种人办事，不如早死早超生的好。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什么不对。温德沙似乎快崩溃了，他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到浅色木地板上，形成一滩水渍，格外清晰。 “克里斯?冷静一下，克里斯，冷静。”黎清试着去碰他，不过刚一伸手，温德沙就像见了什么洪水勐兽一样，惊恐地挣扎着后退。 “不要过来!”他大喊大叫。 “冷静一下，现在没有任何事发生。” “放过我，求求你。”公爵显然失去了理智。 “放过我，放过我。”他小声地、不断地恳求着，泪水模煳了他的视线，也模煳了梦境和现实，过去与现在，像一团丝线紧紧缠在一起，越来越紧，他无法思考无法唿吸。 一分钟之后，温德沙终于恢復了一点儿神智，他扶着沙发的边缘从地上爬起来，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纸。 黎清也从地上站起来，那一分钟简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皱起来的衣服，看起来十分平静，心里却在思考温德沙突然发狂的原因。 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还特别严重。 克里斯多福，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成为足以让他发疯的记忆开关?按照帝国的规矩，亲近的人只会叫他克里斯，毕竟全名太长;而其他人应该只会用尊称。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叫他克里斯多福呢?而自己又为什么触发了这个开关，难道是因为声音很像? “抱歉，我失控了。”沉默良久，温德沙扯动嘴角，却只能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他闭上眼睛，狼狈不堪的模样暴露在下属面前让他感到无比羞耻。 “那么，我去工作了。”黎清十分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从公爵的眼前消失。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踏出门口的同时贴心地帮公爵锁了门。 锁门清脆的电子音响起的一剎那，温德沙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髮，像一只虾米一样在角落蜷缩成一团，不断地收紧，似乎这样能带来些许安全感。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一只暴晒在沙滩上，即将死去的鱼，终于他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无声的、沉默的尖叫，充满他的脑海，却在声带处止步不前，诡异至极。 “克里斯多福。” 不要过来。 “克里斯多福。” 谁能救救我。 “克里斯多福。” 他算准了他无法说出口。 我要復仇。温德沙咬着牙默念，似乎仇恨的火焰能蒸干痛苦的海水。 我要復仇。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公爵，我都有点不忍心虐他了。(不，其实你是沉迷虐他无法自拔才对x) 他虐人和被虐的路还长着呢。 估计你们已经有人猜到公爵遭受过什么了，毕竟你们的脑洞一向比我还大，hiahiahia 第25章 秘密监狱 约尔格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坠落地平线之前发出的橙色光芒驱散了一些他心里的阴霾，却还是不能让他紧锁的眉头松开。他把手里的平板合起来，轻轻地放回桌上。
第47页 不远处，奥莉薇正在奋力整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关于可能到来的战争预案，下一届议长、副议长以及高级议员的提名，半人马旋臂这片荒凉地带的开发，与猎户座联邦的外交协商……任何一件都可以使议会吵上半天。光是一串提案的名字在光屏上就长得让人心惊，更别说要点进去看那些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冗长论述，到头来目的也只有为己方牟利。 十年以来，他也习惯了这些尔虞我诈，而且做得比谁都好。何况他还有个得力的助手，这些让其他任何一个议员能忙到脑袋爆炸的公务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心烦的是另外一件事。 “奥莉薇。” 上司特有的那种冰冷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奥莉薇抬起白皙的手指揉揉眉心，好不容易才从一堆工作中挣扎出来。“在。” “情报局那边还没有消息吗?”约尔格转过身来，逆着光的脸看起来不甚清晰，平素锐利的蓝眼睛似乎被一层灰暗蒙着，透出些许忧虑。 “有。”奥莉薇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尽管不想说，她还是诚实地答道：“不过是坏消息。” “有什么就直说。”约尔格显然做好了接收死亡通知单的准备。 “我们在温德沙帝都仅存的三名间谍全部死了。其中一个不慎暴露之后，牵扯出了另外两人，在周密的搜捕下，两天之内接连被处死。” “艾萨克呢?” “这个……还不知道。” 约尔格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就在这时，他的通讯手环突然亮起，孤零零的一行字浮现在空气里。 “我情况很好，已潜入高层，通道仍需调试，勿回復。i.l.” 一瞬间，约尔格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他盯着那条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除了语句，什么都没有。没有地址，没有发送人，无法追踪，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比之前他们用过的保密通道更令人匪夷所思。 他走到沙发上，随意地坐下来，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放松，甚至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怎么?”奥莉薇看着约尔格在这一瞬间的变化，心里暗暗惊奇。 “是艾萨克发来的消息，”约尔格晃了晃手腕上的通讯器，语气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得意，“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天才，我想他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惊喜。” 他又不是你家的，得意个什么劲儿?奥莉薇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她脸上还是带着淑女风范的优雅微笑。 黎清站在公爵的办公室门前，按响门铃。清脆的声音响了三遍，仍然没人回应。他在门前静静地站了一段时间，无聊了就盯着墙上的图案，脑海中用四种颜料为其上色。 当他思维中的颜料已经快染满那素净庄重的墙纸，并且有延伸到天花板上的趋势时，厚重的黑色玻璃门打开了，公爵的侍卫戴维扛着一个深蓝色的防水大袋子走了出来。那袋子鼓鼓囊囊的，两边凸出四肢的形状;边角也鼓着，如同用塑胶袋装水那样的形状。黎清一眼就猜出了里面是什么。 那是一具流了许多血的尸体。 “进来，艾萨克。” 他踏进房间，却没有想像中那种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房间还是那么干净，地板和地毯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反而是空气中游离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格外引人注意，温德沙慵懒地倚在椅背上，衣服大体还很整齐，不过唿吸还有些急促，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一个有着亚麻色鬈髮的女人站在他身边，背对着黎清，似乎在急匆匆地整理衣物。 黎清：“……”何不让我在外面多想几分钟四色问题? 咳咳，尽管尴尬，也要保持礼貌的微笑。 “艾比，”公爵恶趣味十足地勾起嘴角，“你转过身去干什么?刚才你在戴维面前怎么不害羞?” 艾比?这个名字，这个髮型…… 那个女人顺从地转过身来，黎清看到了她的脸。 果然，是阿比盖尔·蓝。 黎清还记得他那个梦，蓝可是疑似**组织的领头人。成为公爵的心腹之一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她还爬上了他的床。 且不说公爵向来只玩弄那些没有权力的、好摆布的女人，光是克服牴触心理，对蓝来说应该很难——黎清看得出来蓝不是“那种人”。到底为了什么，可以置尊严于不顾呢? 黎清刚在心里感嘆一句活久见，蓝收拾了一下，低着头离开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黎清注意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黎清开门见山地说道，“阿道夫·安手下的人正在搜集朝廷上一部分支持你的或者中立大臣贪污的证据，估计下周的长老院议会上，就会有一场弹劾。” “你觉得这有用吗?”公爵轻笑一声，嗓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 “说实话，帝国贵族很多，关系错综复杂，扯了这么久，也没扯出个所以然。就算我们不管这事，他们也能自行解决。除非掌握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文斗是斗不出结果的，暗杀反而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只要不被抓住尾巴。”
第48页 “资料呢?” “我早就整理好发给你了，不过，” 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你似乎很忙。” 公爵失笑，“你在不满阿比盖尔的事?你跟她上过床?” 重点完全错了好吗?!黎清当然不想冒着惹公爵生气的危险提醒他，事实上，对于黎清来说，帝国的权力阶层当然是越废柴越好，最好一个个都沉迷酒色无法自拔，让帝国不攻自破——可是现在，他和温德沙简直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公爵倒台，他也一样完蛋，连渣都不会剩的。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耽误时间。情报可不等人。” “哦?实话?”公爵挑了挑眉毛，“我不会生气的。” “真的没有。”黎清无奈。 “这么一个大美人你不动心?我看她可对你有意思着呢，你没看到她看你的眼神?啧啧啧……”公爵站起来，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开玩笑了，带你去个地方，有正事要做。” 办公室那张银色地毯下，竟然有一个暗道，无数台阶蜿蜒而下，通往幽深的地下室。黎清跟在温德沙身后，计算着深度，向下走了三十米之后，漆黑的甬道两旁终于亮起了两盏灯，楼梯也到了头。 温德沙伸出手指在识别仪上按了一下，厚重的铁门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打开。一瞬间，刺鼻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混合着汗水和体味冲进黎清的鼻腔，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以此抑制喉咙里干呕的反应。 原来戴维之前扛出去那具尸体，是从这里来的。 门后的场景很形象地诠释着“人间地狱”这个词的含义。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尽头一片漆黑，如择人而噬的巨兽;两旁的灯光尽是幽蓝和深红，像神话传说中阴间的鬼火;两排牢房整整齐齐，黑色的栅栏把里面的景象分成一块块。每个牢房没有用玻璃隔开，为的就是当一个犯人在受酷刑的时候，其他所有人都能听到那悽厉的惨叫，闻到鲜血的腥气，给他们心理带来莫大的压力。长此以往，恐怕没有人不崩溃。 这些牢房并没有住满，走了十几米，两边都没有人。只有白色地板上那些怎么擦也擦不掉的污渍，昭示着曾经有人在这里受尽折磨的事实。 公爵走得很慢，仿佛是为了让黎清仔细地参观。路过三十九号牢房的时候，公爵笑了笑，指着里面一堆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东西，对黎清说：“戴维的效率真是越来越低了，清理工作做得真不到位，这个似乎已经两天了。看来我得扣除他下个月的额外奖金了。” 血液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的结块，碎裂的肢体散在白色的地板上，格外显眼。躯干部分深深浅浅的尸斑混在生前被毒打的瘢痕里，触目惊心。 黎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自欺欺人。不去想这具尸体几天前还是一个活人，也不去想他经受过怎样的痛苦。如今只是一堆有机质罢了——器官的组成，组织的叠加，细胞的拟合——不管怎样还是要回归于原子的。 “怎么会搞成这样?”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颤抖。 公爵闻言，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当然是因为他不配合。你以为这里关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间谍、刺客，就是内奸。我可不会对他们有半点的心慈手软，当然是怎么残忍就怎么来。” 温德沙把黎清带到这里，未免没有一点示威的意思。这些乱七八糟的血腥景象无一不在向他暗示：如果背叛，下一具躺在那里的尸体就是你。 走了大约一千米，快到尽头的时候，温德沙终于停了下来。一个狱守全身裹在黑色的连帽斗篷里，只露出一个蓄着鬍鬚的下巴，似乎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到公爵，他恭谨地鞠了个躬，为他打开那扇铁门。 作者有话要说：　　唔，公爵这人就是一个大变态，加了立白都洗不白的那种。 黎清最近很忙，忙得没时间谈恋爱，大家别急，日子还长着呢。 第26章 知情者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浑身几近赤.裸的男囚犯双手被牢牢地铐住，一条铁链将他手臂吊过头顶，整个人悬挂在天花板下，足尖恰好点地，可望不可即的折磨足以让人发疯。 他身上更是布满了各种纵向横向深浅不一的伤痕，都十分新鲜，有的还在向外汩汩地渗着暗红的静脉血。衣物也许是被刀划的，也许是被带刺的鞭子硬生生打碎的，黑色的碎布一块块地散落在地上，或者浸透了血渍黏在身上，模样要有多悽惨就有多悽惨。 “公爵大人，这个人完全不识好歹，竟然一个字都不说。”狱守以咬牙切齿的口吻说道。矮小的他说话的时候仰起头，黎清看到了他的脸。那张平凡无奇，但那一双绿莹莹的三角眼总让人想起黑夜里飢肠辘辘的狼群。 “你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公爵皱起眉，这次真是碰上硬茬了。 “我可是最权威的逼供专家，当然软的硬的十几套方案都来过了。”狱守显然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强烈的自信，并且对公爵的怀疑有一丝不满，只是不好表达。 “艾萨克。”公爵指了指那个悲惨的囚犯，转头对着黎清笑。“这个男人是几个小时前在我的府上被抓的，他当时携带了武器和毒.药，毫无疑问是个刺客。问题就是，他是谁派来的，又是来杀谁的。如果他不说，我们就只能从他的手环里找证据，这就是你才能完成的工作了。”
第49页 通讯手环在克卜勒共和国的功能和手机没多大差别，最多就是个升级版。但在帝国，它是和身份绑定的。每一个公民登记获得合法身份的同时，都会发这么一个环，除了通讯，兼具身份证功能，不同的阶级获得的手环颜色不相同。 这个手环牢牢地贴着皮肤，以特殊的材料制成，可以随身体的成长变大，但除非暴力破坏，否则无法取下。一般人一辈子都带着它——谁没事会去砸手机撕身份证玩儿呢? 黎清思考了一下帝国的手环有的一系列特性。“要入侵手环是可行的，但它本来就是个精细的东西，不能受到生物电的影响。我没办法做解析。” “嗯?”公爵疑惑。 黎清解释道：“这东西只有暴力破坏才能取下来，我们当然不能暴力破坏——不然里面的内容就没了。但是还套在他手上的话，他体内的生物电会对解析造成影响，很微小，但是可能是致命的。我对此无解。” 温德沙愣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瞳里出现了一秒空白。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平时清越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毛骨悚然，俊美的脸庞笑得几乎扭曲。他好不容易笑够了，伸出手指擦了一下眼角不经意间笑出的眼泪，以一种近乎咏嘆调的夸张语气说道，“哦，亲爱的艾萨克!你简直像个……像个古代神话文学里的天使。” 再看向黎清的时候，他依然勾着嘴角，眼里有一种恶毒的欣赏。就像魔鬼沉醉于白色的羽翼，却满心想将它染黑，让一切美好都随他堕入地狱。 黎清垂下眼，一瞬间明白了公爵的意思——一个明摆在眼前，但方才被他的潜意识忽略掉的选项。“你想把他的手砍掉。”陈述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公爵的笑容消失了，板起脸说道：“学得蛮快嘛，啧，真没意思。” 黎清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见表情。温德沙就是这种变态——他想看自己慌乱的模样，被吓到脸色发白的模样，被强迫威逼着从一个宛如一张白纸的大男孩变成一个沾满血腥的邪恶杀人魔，最好比他还堕落。 温德沙很享受这种调.教的过程。 不过他不明白黎清是什么人——他确实是一个在温室里成长的大男孩，穿越过来之前才不过二十几岁。毕业后留校做研究，就没离开过象牙塔，内心比谁都干净，扒开就没有一点儿黑的。不过善良并不代表道德会操控他的行为。他是理性与秩序的绝对信奉者，为了达成最优化的结果，就算良心受着煎熬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这是与生俱来的守则，无论经歷如何，足以凌驾人生中的一切。 黎清走到那个看起来只剩半口气吊着命的男人面前，抬起手拨开他结着血痂的长髮。狱守把他强行从昏迷中弄醒，他睁开一双银灰色的漂亮眼睛，是那布满血污的脸上唯一不曾蒙尘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低沉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囚犯沉默了两秒钟，用嘶哑得像锈了几百年的老风箱的声音答道：“赫尔曼。” “那么，赫尔曼——请允许我这么称唿你，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你依旧坚持什么都不说，公爵会把你的手砍下来，我依旧可以从你的手环中盗取情报。这样，你的坚持全然是没用的。那么请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和我们合作好吗?先生。”黎清试了试劝说这位囚犯，尽管他知道起作用的可能性不大。 果然，赫尔曼艰难地牵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嘴唇抖动着。“你不必劝我，让我去死吧。” 黎清轻轻嘆了口气，公爵抓住他的手腕，把一柄刀递到他手里。刀刃很薄，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锋利的寒光。 “非要我来?”他喃喃低语。 公爵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魔鬼似的笑容，他愉悦轻快地说道：“你迟早有一天会都学会的，我可爱的小朋友。” 他执起赫尔曼的右手，稍一用力就切了下去。刀刃锋利极了，没入**、切碎骨头如同烧过的刀切开黄油那么容易。大量的鲜血狂涌而出，大多喷洒在黎清的衣服上，少许溅到他的头髮上和脸上，剔透的鲜红和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被毫无保护措施地砍掉整只手，囚犯当然活不了。事实上，公爵也没打算让他活，一个不合作的囚犯是没有价值的。他放弃一切、已经完全崩溃的惨叫声折磨着黎清的耳膜。 黎清一手拿着那只断手，一手在上面仔细地抠那个手环，白皙修长的手指被鲜血浸透，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地狱走出来的吸血鬼。 “弄好了，我去工作了。”黎清把那个手环放进衣兜里，随手将那只断手抛到了地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消失在公爵的视线之后，他抬起手，神色复杂地盯着上面的斑驳血迹。 内心背负强烈罪恶感的人，无非是两种极端结局，成为圣人赎罪，或者堕落以杀戮为乐。后者正是公爵想要看到的。这不是他的罪过——杀人的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不是枪。他拒绝温德沙的陷阱，拒绝这两种结局，拒绝不合逻辑的负罪。 黎清深吸一口气，血腥和微腐的气息钻进肺泡，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第50页 自从穿越过来，他就在思考这个避无可避的问题：一只雪白的和平鸽註定无法穿越血与火铸就的战场，在这个草菅人命、硝烟四起的时代，他到底要抛弃多少道德准则才能好好活下去?他的底线又在哪里? 他看不到自己的底线，只记得使他成为自己的信仰——理性与自由，坚定与梦想。 黎清从实验室回来，把一块平板放到公爵桌上。温德沙瞥了一眼，顿时被那一串密密麻麻的数据、字母、图表绕得头昏脑胀。“你到底是怎么在一个小时内弄出这些东西的?”公爵哀怨地瞪着他，“你不给我解释，难道还指望我看懂这些鬼画符不成?” “情报模煳，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从手环里的信息来看，我只破译得出几个间断字符，意思有好几种，我在第一页上面以概率从高到底排了序。但要注意的是，第四条和第五条的不确定性有些大，导致它们的区间出现了重叠……” “艾萨克!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推测就好了!”公爵简直想捂脸流泪，让他看着这堆东西做决断，不如杀了他好了，人果然是不能跟人形计算机比的。 “好吧，不过不一定对，毕竟只是概率而已。”黎清在温德沙的眼刀中收回了后面的话，他明白公爵不想听到任何数字。“简单地说，我由信号追踪到了那位姓安的首席大臣府上，赫尔曼先生九成是他手下的人。关于他来的目的，是杀一个人。” “谁?”公爵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是谁。刚分析到这里，线索就断掉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知道一个秘密，或许这人自己都不知道它的严重性，但这个秘密足以……”黎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温德沙道：“在分析意义上，下一句话就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机率正确，还要上下浮动一个上限渐近0.1、下限渐近0.008的有界函数值。毕竟是推测出来的。” “说人话好不好……”公爵都懒得翻白眼了。 “这个秘密足以把埃尔维斯拉下皇座。” 温德沙愣了好一会儿，忽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天哪，一定是这样。艾萨克!他捨得让一个a+级基因的精英刺客到我这里来送死，就为了杀一个我府上的人。就算不是埃尔维斯的命令，也一定关系到安的政治前途。” “这个人就隐藏在公爵府里，他或者她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也许这个人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多恐怖的秘密。我将他/她称为——知情者。”黎清回答道。 “很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人是谁——我们发现这个该死的刺客时，他已经在庄园里待了整整两天。我们要利用地理把‘知情者’找出来，否则他们就会利用情报优势，杀人灭口。我绝不能放过这个天赐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章黎清小宝宝的内心戏比较多，毕竟第一次沾血。在公爵的淫威之下还要坚持自己的人生准则，真是辛苦他了。 公爵：辛苦完了就用智商来碾压我??给我个解释?蛤? 第27章 联络 凌晨三点的帝都，黎清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一台光脑，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映在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眼底有些疲惫与憔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止是那位名叫赫尔曼的刺客留给他的血腥回忆、排查“知情者”带来的紧张，就连计算机研究所那边也出了问题。 信息安全部门，实际上是公爵势力下的情报部门。公爵最近筹划着名让黎清顶替掉拉赫——生为最尊贵的皇族，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始终无法信任一个二等公民的能力与忠心程度。在他眼里，二等三等公民都唯利是图，拉赫对他忠心只不过是因为他给了他权势。 那位出身贫贱的二等公民自然没有资格知晓艾萨克前朝皇族的身份，黎清表现出的能力和他神秘的来歷引起了他的怀疑。歪打正着地，他猜到了间谍的可能性。 如今整个部门都在黎清的掌控之下，他不止一次发现拉赫企图调查他的过往。公爵当初什么都没调查出来，是因为对他帝国公民身份的坚信不疑。尽管他二十岁之前漏洞百出的资料后来被他补到完美无缺，可拉赫这样的计算机天才怀着这份疑惑，迟早会发现什么端倪。 黎清绝不能容忍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怎样不着痕迹地除掉拉赫。 就这样，他的失眠症又发作了。明明头昏脑胀、累得要命，在床上辗转反侧躺到凌晨两点仍然睡不着，就像脑子里始终有根弦绷着，快到极限却总是断不掉。 他想起哈珀-2的那天夜里，约尔格温暖的手覆在他眼上，清清冷冷的声音讲述着银河的歷史，如同潺潺流水抚平他狂躁的思维、痛苦的心灵。 他也试着将自己的手盖在眼上，努力了二十分钟后，在极端的烦躁焦虑中宣告失败。与其这么躺到天明，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 算一下，现在正好是米兰达的白天。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思维清晰一些后就开始完善上次利用“风声”的漏洞构建出来的信息通道，整理已知的所有情报，压缩加密后分批给约尔格发过去。
第51页 不一会儿，他收到了约尔格的回信：“收到。你找到机会就逃回来。” “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尽量把情报收集完整。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谁掌权，帝国必定会发起战争。这是千载难逢的拉近实力差距的机会，我们不能放过。” 银河另一端的约尔格看到这条消息，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情绪，喉咙里堵着，很不是滋味，又无法反驳。他说的是对的，约尔格试图说服自己，他不能徇私，就算他是他的朋友也不行。况且，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不过，有的时候，交情深浅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 “你必须尽快逃回来。”他还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把这句话发了过去。没想到，不到一分钟，黎清的回信就到了，这说明他打下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 “议会也对盖亚之盒感兴趣?” 约尔格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这句看似毫无逻辑的话是什么意思——艾萨克是前朝的皇室后裔，以及他基因的特殊性，在情报里已经向约尔格阐明。黎清认为他让他尽快回来，是因为议会想在找到盖亚之后，用他身上的基因开启“盒子”。 约尔格心情有点复杂。高兴的是这位年轻得令人担忧的间谍并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男孩，要知道这种人一般都活不过三集。不过他的想法似乎过于冰冷，像一个完美编程的ai……根本就没当他是朋友啊。 约尔格嘆了口气，删删改改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回了句保重。 几分钟后，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出现在他面前。 “啊咧?原来议会没有这样想。约尔约尔，我不是故意恶意揣测的。我们还是朋友对吧?”后面还跟了个小心心。 小心心……小心……心。 说到底，黎清是从地球来的，他那个神奇的网际网路时代让颜文字和表情包深入人心，就算黎清这种埋头数学的严肃理科生也逃不过被它毒害的下场。 他的前女友曾经跟他说过，纯文字总让人觉得他在生气似的，太不可爱了。于是后来，黎清变成了颜文字表情包一把好手，他没给约尔格发个“qaq”“委屈地哭成球jpg”“求原谅jpg”已经很对得起他的人设了。 但约尔格不知道啊，星际不流行这个。他吓得手环都掉了。 缓过劲来，他突然觉得……艾萨克有点可爱，不，是非常可爱。 黎清丝毫没意识到他卖了什么萌，他正在忙着和阿德莱德联繫。建立向共和国的安全通道后，再连接到她的设备上就简单得多了——从米兰达到阿德莱德的终端是合法的网路，他只需要搭一个安全的顺风车。 阿德莱德一行人起初并没有多大进展。盖亚邦国似乎和母星盖亚没有联繫，取这个名字只是因为“盖亚”是传说中的人类起源之地，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间仙境，和以美丽多样的星球地貌闻名的邦国十分契合。 他们在都城伊歌停留了一段时间，除了叫卖精緻贝壳的可爱小男孩、笑容洋溢的餐厅服务员、抱着小孙女的慈祥老爷爷……他们什么都没有遇到。 伊歌就像是真正的人间净土，永远充溢着繁花、海浪、珍珠与欢笑。只要有钱，每个人都可以到这里寻觅最美好的事物，伊歌的旅游商们可以将一切污浊都阻挡在游客的视线之外。 每天，不计其数的金钱从享乐的人们手里洪水般涌入伊歌，在政客的引导和商人的操纵下流入贫民窟、风俗街以及一切其他骯脏不堪的地方，洗刷掉一切污垢，建起与他处相同的光鲜亮丽的度假酒店与高楼大厦。 不过阿德莱德告诉黎清，被洗刷掉的污垢，似乎也包括那些被“上等人”视为粪土的贫民。 黎清还在第一军校上学的时候，有一位企图千里迢迢从猎户座联邦去往哈珀中央星探访盖亚遗蹟的老人，他在新闻上成为了一个过期笑话，不过显然是对无知群众而言。黎清一行人都知道他很有可能掌握着盖亚的一些秘密——这些秘密并不是民间流传的什么“八颗珍珠环绕女神的脖颈”“母亲与她的孩子”之类暗示太阳系构造的玩意儿。 关于太阳系的特徵，黎清比全银河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最开始的想法是，既然已知的坐标能确定太阳系就在猎户座联邦的领土内，而除了半人马旋臂那片未开发区，其他国有领土的绝大部分天体都记录在案，那么只要将太阳系的特徵与天文信息库中的星系比对，就一定能找到。g级恆星，七颗行星，边缘小行星带，第三颗行星自带天然卫星……太阳系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但是，搜索结果为0。在东奥特沙-9附近860-870的球壳范围内，完全没有符合以上特徵的恆星系。 黎清宁愿认为猎户座联邦那群探索者与科学家实在太渣，漏掉了太阳系。不过更惊悚的猜想是，太阳系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那么地球还在吗? 当阿德莱德听闻这位老人的亲弟弟居住在伊歌时，她毫不犹豫地寻访他居住的地方——骯脏混乱的贫民窟。 她恰巧撞见了贫民窟大清洗。 伊歌的地方武装士兵拿着电击鞭，把那些人从透着风的石屋中如同赶牲畜一般驱逐出来，动作稍慢的，立刻就有蓝色的电弧甩到他们身上。被击中的人发出几声惨叫，在地上蜷缩抽搐，其后的人像受了惊的兔子，跑得更快了。
第52页 几个压后的士兵东倒西歪地端着雷射枪，咧开嘴开心地笑。他们只是按照规程办事，实际上，没有一个人认为对付这几只老鼠需要用枪。他们目送着这些贫民上了飞船，在舱门背后，贫民们被赶进一个笼子，像动物一样关起来。 阿德莱德敏捷地在满目疮痍的石屋和斜搭在屋顶上、垂下来一大半的破油布之间穿梭，揪住几个状似梦游的贫民问出了那位人称“福爷”的老人的下落。那些贫民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嘴唇哆哆嗦嗦的，他们以为穿着光鲜的人都是来抓捕他们的。 她及时找到了福爷，他躲在堆成三角形的土板下吸着一根烟。烟是由菸叶捲成的，原始粗糙，在这个电子菸流行的时代，她差点没认出他手里的是什么。 老人看到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有多少意外，他站起来，用黑瘦的手拍拍衣服上的菸灰，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为我哥哥的事情而来吧。” 阿德莱德点点头，福爷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士兵们看见了，也没当回事儿。他们的任务是把这些骯脏的贫民驱逐，不是搞种族灭绝。既然这位看起来出身显赫的女士护着一个可有可无的老头，那就装作没看见罢了。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一手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脖子，一手不安地搓着破旧的衣裙。那男人强有力的臂膀环绕着他的女儿，裸.露在外的部分有好几道明显的伤疤。 “爸爸!我们要到哪里去?我们会被枪打死吗?”小女孩眼里泛着深深的不安，在父亲的怀里越缩越紧。 “不怕，他们只是带我们去个好地方……”面相兇恶的大汉哄女儿的声音却格外温柔。 好地方?天堂么?阿德莱德扯扯嘴角，听见身后的福爷压低了嗓门说道：“这个男人是这个贫民窟里最兇恶的歹徒，他不仅抢钱强.奸，还杀过人。这个下三滥的地方，人们从小没有教育，唯一的目标是生存，为了资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怀里的小女孩屡次偷窃，后面跟着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少年为了一袋压缩食品杀过人，刚从墙后走出来的老妇人年轻的时候是个通缉犯……” 伊歌如果不直接杀掉这群渣滓，就要冒险花大量的资源去教化他们，最后还不一定有良好效果。任何表面上的恶，都是事出有因的。 可是，这些人生来就该遭这样的罪吗?若不是缺乏教育，他们岂会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若不是无法谋生，又如何会为了一块面包去犯罪?若不是犯罪，又岂会落到被随意宰杀的地步?阿德莱德握紧了拳头。弱肉强食的社会，忙于资源的掠夺，真是……无可救药。 她也问了黎清：“这些人生来就该遭这样的罪吗?” “所有人生来都应该遭这份罪。只不过我们足够幸运，拿到了豁免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谈谈自己对最后一句话的理解。 人类本身就是动物，尽管建立了文明，生存的第一要素依然是资源。人类大部分行为，都可以由资源和繁殖来解释(小部分行为诠释了我们的高尚与文明)。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争夺、犯罪是不可避免的，原始社会的所有人都处在这种状态下。这是所有人生来都会遭的罪。 而我们这些幸运儿，之所以感觉不到生存的压力，是因为有家人养育支持着我们，有稳定繁荣的外部社会保护着我们，给予我们丰富的资源，只求一些简单的回报。 生而为人，成长于一个稳定的社会，我很感激。 第28章 交锋 阿德莱德在福爷哪里得知，他的家族姓氏为伊瑟，世代居住在联邦最贫穷的一个邦国——奥瑞恩邦国。这片地区的人们肤色发色比起银河的其他部分较深，基因也颇有特点，民间流传着不少茶余饭后博人一笑的传说。 它虽然穷困，但在联邦歷史上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在联邦对帝国的独立战争中，就是这片地区在全银河打响了第一枪。联邦第一任总统的家乡也在这个地方。因此，它还有一个光荣的名字——“先驱”。 不过伊瑟家族可不是什么光荣的独立斗士，他们与帝国有非常深的渊源。巴斯达尔帝国初期，他们曾位及人臣，甚至是皇室的世代姻亲，破例封为世袭公爵。 奇怪的是，皇族后来逐渐冷落架空了伊瑟家族，凯西一世以雷霆手段清洗他们的势力。这过程中，凯西一世甚至毫不留情地杀掉了她的丈夫，当时的伊瑟公爵。 这段歷史和巴斯达尔帝国的早期歷史、银河早期歷史一起，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消失在史册里，留下一片心照不宣的空白。若不是阿德莱德从福爷这里听闻，连歷史语言研究专家伊洛伊斯大小姐都不知道这段秘史。 温德沙家族的篡权并没有给伊瑟家族带来转机，反而使得它更加衰败。那时，伊瑟家族早已退出权力中心，成为再普通不过的一等公民，为了远离权力斗争，他们很久以前就离开了帝都，转而在当初帝国的行省，现在的联邦安顿下来。 饱受战争摧残后，这个家族愈发衰落，如今只剩几个人了。 福爷是伊瑟家族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总是让他离这个家族远一点。他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些了。 “我觉得伊瑟家族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银河早期歷史一定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我们现在正驶向‘先驱’境内的珍珠星，也就是伊瑟家族的所在地。”这是伊洛伊斯向黎清发送的信息。
第53页 黎清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目前看来，可能是巴斯达尔家族销毁了歷史，地球坐标和古代语言的遗失说不定也和他们有关系。他想到了秦始皇的焚书坑儒。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最大的谜团。 再抬头看向窗外，天际线上已显出几分浅色。腕上的手环跳跃着的数字告诉他，已经快到六点了。急促的门铃声响起，黎清立刻终止通道运行，关掉所有页面，扫除这台终端上所有相关痕迹，接着调出环程序的编写界面。 他的手几乎在浮空的键盘上带起了残影，和触及投影按键闪现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有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美感。 用时三十秒。 门锁滴的一声开了，公爵动作略显粗暴地拉开了门，径直走到黎清面前，丝毫不觉得自己在侵犯他人**，一个劲儿地窥屏。 “这么早，什么事发生了吗?”黎清把光脑放到一旁，表情自然，只是显得有些疲惫。 “刚才护卫队又抓到了一个刺客，他在被发现的时候就服毒自尽了。你得加快寻找那个‘知情者’，这件事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公爵皱起了眉头。“你晚上没睡觉?你在干什么?” 黎清指了指屏幕。 “写完了吗?” “写完了，完善修正的工作还没进行，只需三个小时吧。”其实他在两天之前就写完了，不过他仍然没想出来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只是隐隐觉得它的特性和一件东西有些相似。 公爵扫了一眼，确定自己不可能看懂，只好嘱咐黎清好好休息。 “好。”黎清乖巧地应了一声，顿时让公爵觉得自己像个啰啰嗦嗦的老母亲。 黎清收拾好之后，提起自己的公文包，打算去计算机研究所。走过公爵身边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句：“克里斯?” “嗯?”公爵嘟囔着应声。 “蓝搬到你那里去住了吗?”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公爵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太希望提到这个问题，不过沉默一会儿，他还是回答了。“她现在确实是我的情人，不过这不会长久的。”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蓝有问题。黎清也不打算提醒他，虽然蓝和她背后的组织是个不确定因素，但也是个潜在的可以利用的对象。在搞清楚他们的价值之前，黎清不会轻易去动他们。 到达信息部门口，黎清发现拉赫静静地站在玻璃门边，似乎在等他。 拉赫现在名义上仍然是信息安全实验室的主任，但在公爵任命黎清为信息部部长之后，他的权力被架空了。 以前拉赫名为一个实验室主任，实际上通过这个最重要的实验室管理着整个信息部。现在，黎清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是“风声”项目的直接掌控者，萨琳娜小组的报告根本不经过拉赫之手。信息部其他实验室更没有理由让他管理。 黎清很同情这个因为身份低下而无法进入上层的天才，不过同情归同情，到手的权力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黎清在心里冷笑一声。 经歷这么多歧视与磨难，如今仍旧对这些嘴脸丑恶的帝国贵族抱有期望。一根骨头就可以让拉赫毕生效忠，事到如今还在为主人着想，温德沙真是做了一桩好买卖。 看来，软弱和妥协已经深深地植入了这位拉赫先生的心里。夹缝里求生存的人有不少，垃圾星上的贫民饿死了也不敢起来反抗。他们都是沉默的羔羊。若人民都有“不自由，毋宁死”的决绝，帝国的统治也不会稳固几百年。 “部长先生，早上好。”拉赫低头，微微弯腰鞠躬。 “拉赫先生，您今天也来得很早。”几句毫无营养的客套之后，黎清道：“我要去‘风声’实验室，改天聊吧。” “我也去。”拉赫跟了上来。这个实验室本就在他的职权范围以内，黎清没有说什么。 走到通往电梯的连廊时，拉赫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柯西先生，我想你的名字并不叫这个。” 黎清转身，诧异地盯着他。 面前的年轻男人几乎比他高上一个头，眼里除了些许惊讶，剩下的只有坦然，似乎刚才的话与他无关。他无辜的表情非但没有让拉赫感到轻松，反倒带来了几分压迫感。 他的判断不会错。拉赫鼓起勇气。就算这一步走错了，他还有后招。 拉赫看似很鲁莽，就像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科研人员——事实上，这也很符合人们对他的固有印象。可正是这种鲁莽，为他提供了相当牢靠的保护色。 如果黎清慌了，总会暴露一些证据。只要提供给公爵，他会派人走访英仙座旋臂的每个角落来确认黎清是否在帝国生活过。到那一步，纸就包不住火了。 如果黎清拒不承认，他也可以把自己找到的疑点告诉公爵，让他对黎清产生疑心。 最差的一种结果，无非是拉赫本身就是错的。若是如此，他的“鲁莽”会让公爵觉得这个纯粹的科研人员没有心机，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而已，况且如此忠心，可以继续留用。 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黎清笑着回答道：“拉赫先生，我确实不姓柯西。关于我的身份问题，你可以去找公爵探讨一番，如果他信任你，应该会告诉你的。”
第54页 拉赫显然没想到他的质问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一时愣住了。沉默半晌，他从黎清身边掠过去，脚步轻得听不出一点声音。 黎清站在原地不动，脸上仍然挂着浅淡的微笑。他开始盘算借谁之手能杀掉这个傢伙。 不过在这之前，得尽快把那个“知情者”找出来。如果这位胆大包天的公爵篡位失败，那黎清就离死不远了。 由于这件事属于高度机密，黎清来到实验室，按照公爵的指示遣散了“风声”的所有人员。他独自一人坐在中央控制台上，面前只有一圈屏幕，在一圈又一圈放射状的副级光脑包围下，显得格外渺小、孤独。 苍白的修长手指触及冰冷的操作面，权限确认完成，“风声”启动。 从中央开始，不同半径上的光脑依次点亮，如同水滴触及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圈同心圆的波纹。 “确认，最高权限，确认要求：百分之百联动。”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星际时代的技术已经足够使任何ai的声音如百灵鸟般动听，可除了服务型机器人，其他ai仍旧採用冰冷的声音，也许这样会给多疑的人类带来一丝安全感。 与黎清穿越之前地球那些科幻大片不同，现在的人类相当注重人工智慧的管控，信赖于人类本身的操作。不少系统里的人工智慧根本就是一个空架子。 同样，“风声”的ai也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黎清不得不一人同时承担繁杂的高级运算和数量庞大的低级运算——后者本应该由次级光脑的操作人员完成。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双手灵活地在几百个按键上飞舞，玻璃显示屏上一边显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另一边弹出一个又一个荧蓝色线条勾勒的窗口。 入侵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写了一个忠犬、傲娇女王以及欺骗信任的渣男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不，我不是这样的作者jpg】 ps上次我基友说我自然段太长，看着累，我这次改了，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 作者新车上路，小天使们有建议尽管提出来，希望自己可以改进。 对了，有bug也要提啊。 第29章 误会大了 黎清扫过一行行流水一般倾泻而出的代码，根本不看手上的动作。他不停地往后推算，概率树在脑海里分叉，每一条经过优化的枝干都对应上解决方法;时间的推移使可能变成了现实，调用头脑中预存的方案，手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将指令输入“风声”。 计算，预判，一击致命。他的大脑走在时间之前。 右边的屏幕上，除了最开始的几百行不变，后来的指令出现又消失，每一条都像虚空中怪物的触角，贪婪地沿着网络爬行，伸向英仙座旋臂的每一个角落，伸向可能隐藏着线索的每一台终端，最终触碰“星河”的领域。 帝国研究所的人不是废物，“星河”发起了反击。 果然，不是废物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的阴谋得逞了。黎清在最后一条指令后面又跟了几行，不多看一眼，立刻又开启了一个后台，调出早已写好的程序。 帝国一级工程师丁达尔觉得自己今天倒了大霉。这个年头，竟然还有黑客胆敢入侵“星河”。在它庞大的计算力与库存的无数程序下，没有什么能对它造成威胁。 但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他脸色苍白地坐在主控台前，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但双手颤抖得厉害。对面的计算力显然与“星河”相差不多，在他没有办法调动“星河”全部功能的情况下竟然拼了个旗鼓相当;对面的黑客更是可怕，起初，他的入侵速度让丁达尔觉得是一群人。后来他才隐隐意识到，一群人是无法做到如此整齐划一的，对面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一群配合如此之强的黑客，与一个拥有如此强大的计算能力的黑客，到底哪一种更恐怖?丁达尔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见鬼的周末!只有他一个人在岗!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其他人在，也是给他拖后腿的。 他已经激活了所有的防火墙程序，调用了所有的库存补丁，终于在那个可恶的黑客突破到倒数第三层的时候，把他掐死在红线之外。眼看着病毒被团团围住，逐渐瓦解，丁达尔长长地吁了口气，抹了抹自己的脸，才发现鼻尖和额头上全是汗珠。 但他还没高兴多久，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把他吓得从座位上直接跳了起来。 “警告!警告!最后的防火墙被打破，未知程序入侵系统，信息流失!信息流失!循环加速流失!” “银河在上!”丁达尔尖叫起来，“我就说帝国应该给‘星河’也装一个七层陈氏加密!!!” “啧，知道装个七层陈氏要多少钱吗?那群**的官僚可捨不得。”黎清撇撇嘴。星河虽贵为帝国唯一的超级计算机，却也没有储存皇室、高级贵族与军方的绝密资料，虽然帝国钱多，为“星河”装七层陈氏在那些贵族眼里实在是浪费。 直观显示着无数信息的窗口越来越多，逐渐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块屏幕，分不出彼此。取得了足够消息之后，黎清终止了程序的运行。 单环程序用来干坏事的结果还不错。
第55页 现在，屏幕上全是铺天盖地的蓝色。线条与线条交错在一起，初看只觉得是颜料刷过的一般。不过，黎清记得每一份资料的位置和顺序。 他开启了立体投影，几十个框瞬间脱离屏幕，漂浮在他面前。上面全是一个人的资料，从出生到进入公爵府，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黎清开始速度惊人的阅读、剔除和分析，几秒钟之后，随着手指微动，那几十个框化作一个压缩文件，以那位人员的名字命名，静静地躺在已被清空的右侧屏幕底端。同时，又有几十近百个信息框出现在他面前。 只有他想得出如此暴力的解决办法：通过彻底调查的方式，将公爵府上五千多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分析一遍。当然，这个绝对有效的方案在他人看来是不可行的——入侵“星河”?分析公爵府上五千多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任何一项都能让一百个专业的情报人员哭天抢地。偏偏这些事儿都是他一个人干出来的。 “不是这个，也不可能是这个……”黎清眼里反射着幽蓝的文字、数字、图表，飞快地流动着，似乎形成一道蓝色流光，看不清原本模样。蓝色线条浮在空气里，将他包围，仿佛他和他操纵下的虚拟世界融为了一体。 突然，黎清停止了一切动作。几秒钟之后，他慢慢地把一个名字从众多信息拽出来，放到自己面前。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像猎鹰打量自己爪下奄奄一息的猎物。 “哈，抓到你了。” 谨慎起见，黎清继续分析完了所有人的资料，当他拿着存储器回到公爵府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公爵不在办公室里。黎清在公爵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考虑到此事要紧，还是不情不愿地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蓝从门后探出头来。几日不见，她显得消瘦了些，眼下隐隐透出一些青黑。“公爵在你房间里。”不待黎清说什么，作势就要关门。 黎清一手撑开那扇门，靠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最近过得怎么样?” 被他的眼神盯到有些毛骨悚然，蓝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再向后就会进入监控范围，她又不得不回到原来的位置。“与你无关。”她皱着眉头说道。 “别这么紧张，蓝。我只是想告诉你——”黎清笑着，朝她做口型。 蓝睁大了眼睛，震惊让她的大脑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空白。直到黎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仍然不能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也是吗?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若不是，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甚至已经打入内部、通晓他们的暗语? 黎清一进门就发现公爵躺在他床上，手里还拿着他的光脑不亦乐乎地翻看，大摇大摆的模样像个强盗。外套搭在椅子上，鞋一只在门口，一只在床下，东倒西歪的。 黎·洁癖·强迫症·清表示，憋屈，想嚎，又不能嚎。 “生活部的葛雷·斯坦，那个负责办公区域清洁管理的老头。在他申请工作的简歷上，可没写过他在阿道夫的丞相府工作过的事实。更有趣的是，他那时还是阿道夫的贴身管家。” “葛雷·斯坦是他的真名?”温德沙把手里的光脑放到一旁，开始蹂.躏黎清的枕头。 “是的。不过他为阿道夫工作的时候，化名格林·斯通。连精明的阿道夫都没发现他的伪装，之后还让他毫髮无损地离开，可见这人有几分本事。” 黎清把手里的储存器扔给公爵，那小东西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公爵的头上。 “啊，抱歉，扔偏了。”黎清的表情特无辜。 公爵白了他一眼，也没追究。 “你知道谁下午来找过我吗?”公爵盘腿坐着，抱着枕头，下巴放在短边的边缘，活像只树袋熊。 “艾力克斯·拉赫。”黎清肯定地答道。 “没错，他觉得你是联邦间谍。”公爵笑了起来，漂亮的蓝眼睛弯成一片月牙湖。 但是黎清没有遗漏其中一丝探寻的怀疑目光。 “那么你告诉他了吗?” “那是当然。我知道那只牧羊犬对我有多忠诚，尽管他的血统实在低了点，但我不介意告诉他一些事情。他得知你的姓氏应该是巴斯达尔时的表情，哦，亲爱的艾萨克，你真应该亲眼看看——实在是太好笑了。” 牧羊犬?温德沙果真如此认为。不知那位拉赫先生听闻作何感想——是伤心欲绝去跳个楼，还是叼根骨头跑过去呢? 黎清回过神来，忽觉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恶意讽刺。就算再为拉赫感到不值，追求自由也是他自己的价值观，而不是拉赫的，他想做暴君的忠臣由不得黎清来评判。 “只是给了他一个小岗位而已，何况现在还让你顶替掉。给一点恩惠就感恩戴德，下等人很好控制。”温德沙抬起眼，盯着黎清，目光仿佛在说：我觉得你不好控制。 “是啊，他很爱你。”黎清置若罔闻，神色自然地接了这么一句。
第56页 公爵惊呆了。 “哦，不，我的意思是，他很爱戴你。”黎清一副说漏了嘴的懊丧模样，慌乱补救道。 黎清后来才知道，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噁心噁心公爵大人，没想到真相了。 拿到“知情者”的资料，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完了。公爵从床上跳下来，理了理衣裤上的褶皱，穿好一只鞋子，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口再穿好另一只。 走出黎清的房间，温德沙看到一个人立在旁边，阴影遮盖了一半的脸，黄色的捲髮被灯光照亮，缺乏光泽的颜色让他想到了枯黄的稻草。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公爵皱了皱眉头。 拉赫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右手袖扣没扣好，衬衫上有明显褶皱，平日梳得齐整的髮丝散落在耳旁;领带不翼而飞，透过解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脖子上情.色的吻痕。 再联繫到有一次撞见黎清直接叫公爵的名字，拉赫想道，怪不得他要为那个黑髮青年辩护……原来两人竟是这种关系吗?拉赫紧咬着下嘴唇，藏在身后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他这副反应看在公爵眼里，让他想起方才黎清说的那句似是玩笑的话，顿觉一阵倒胃口。 “马上回研究所去。”公爵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末了还补一句：“没有我的指令就不要过来了。” “是，大人。”拉赫低下头，态度谦卑得让温德沙觉得难受。 房间里，黎清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指头提起被单枕头一系列用品，皱着鼻子把它们扔进了洗衣机。脸上除了嫌弃，大概还是嫌弃。 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啊——来自洁癖内心的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　　公爵脖子上那什么什么……当然是小姐姐搞的啦。 话说拉赫同学真的是情商不在线啊 第30章 贵族议会 那位葛雷·斯坦先生还没被送进审讯室, 就全招了, 那模样似乎恨不得把阿道夫穿的底裤什么颜色都讲出来。 当然了，公爵对这种无用的信息毫无兴趣。 黎清拿到那份录音资料的时候, 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能这么顺利呢?就像鼓起勇气去证“1+1”，结果给出的题目是“1+1=”。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录音里的内容大致是关于丞相阿道夫贪污的事情。 事实上，在这个腐烂的帝国，贪污贿赂成风, 几乎所有官员或多或少都犯过这项罪。最糟糕的是，帝国的政治制度是贵族议会长老院制，另外还有直接受皇帝命令的内阁。所有长老和内阁大臣全是世袭贵族，他们互相勾结, 形成一张巨大的罪恶之网, 不单单贪污受贿, 还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所有权力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些烂事，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将它揭露在阳光下。皇帝被那只老狐狸阿道夫捏得死死的，光是平衡那些该死的贵族势力就让他心力交瘁。 再说，那位皇帝从来贪图享乐大于忧国忧民, 只要不影响他的奢靡生活，国家亡了都没关系。 黎清不觉得这件事情值得阿道夫专门派杀手过来。 尽管斯坦提供了详细的证据, 若根据帝国法律, 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款项足以让阿道夫进焚烧箱;但一群贵族拧成一根绳，黑洞也能说成白洞，白洞能说成虫洞——说到底, 帝国法律只约束下等人而已。 阿道夫应该不会认为温德沙公爵会去趟这滩浑水，黎清也不认为。 难道是当初对于那个刺客的手环的情报分析出了问题吗? 现在，黎清不得不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这一天是周日，长老院的例行议会，公爵照常出席，和往日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执意要把黎清带上。 黎清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那套“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穿到身上。站在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他看着那些层层叠叠还挂着些小玩意儿的所谓“朝服”，心里诅咒着帝国贵族的谜之审美。 公爵提供的短效金色染髮剂效果不错，再配上蓝色的美瞳，公爵府上的顶级化妆师给倒腾了两下，他现在看上去和最正常的帝国贵族公子哥儿没什么两样。 不过埃尔维斯可能会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儿眼熟——谁叫他长得和那位已经千古的凯因斯大帝一模一样，穿越的又是星际时代，而不是人.皮面具满天飞、戴十天也不会捂出痱子来;糙汉秒变美少女，根本不在意脸上的肉都到哪里去了的——玄幻世界呢? 只能多加注意了。 帝国的议会厅设在皇宫的旁边，是十分不起眼的一座灰白色平房，和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一比，简直低到了尘埃里。光看外表，没人会想到，这里是帝国的权力中枢。 在帝都，建筑是被赋予了政治意义的。贵族府楼房的高度按爵位高低分配范围，一旦超出规定就会被定罪;连建筑材料也有要求，主体的颜色也有要求……一切都被写在《帝国礼仪法》里。 矮小的议会厅，是皇室对贵族发出的警告。 黎清觉得这就是些垃圾玩意儿。 议会厅里面的装修倒是很精緻，毕竟皇帝有时要过来，不能辣了自己的眼睛。面积很小，黑色玻璃漆的桌子围成圆形，从前向后排得整整齐齐。
第57页 和黎清从前常见的会议厅不同，这儿没有阶梯。爵位高的坐在前面，低的坐后面，被挡住了只能怪自己投胎投得不好。 作为帝国唯一的公爵，温德沙毫无疑问地坐在第一排。参加会议的时候，这些贵族们都习惯带着一位副手，因此黎清低着头坐在他身边，倒也不显得奇怪。 坐在第一排的还有一人，他长得相当引人注目：一头深褐色的捲髮宛如狮子的鬃毛，浓眉入鬓，留着络腮鬍，身材壮硕，碧绿的眼里闪着坚定沉毅的光。 帝国国防军元帅，乔纳森伯爵。 若非要在帝国贵族里找出个好人，那这个荣誉非乔纳森伯爵莫属。他是帝国少有的改革派，看不下去这些无用的贵族坐吃山空，如同蛀虫一般将帝国毁坏，也发现了帝国日益严重的经济问题。 为了缓解资源的紧缺，他曾组织半个军团的开发队前往半人马旋臂地区进行探查。不幸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射电爆发使他们的跃迁发生了偏移，半个舰队直接跃迁到了一颗中子星附近，被强大的引力潮汐瞬间撕成了碎片。 在此之后，帝国再也没有对这片未开发区域进行过探索，得罪过很多人的乔纳森也差点丢掉了职位。不过，他改组国防军、主持研制新式武器的功劳摆在那里，皇帝也对他赞不绝口，因此没人敢在明面上动他。 会议的前半部分围绕着某个子爵建的新楼合不合规矩吵了半天，听得黎清想打瞌睡，还不得不撑着眼皮，装作自己是个勤奋记录的好副手。公爵平静的坐着，对无聊的会议习以为常。 不过很快，两人就不觉得无聊了。那个子爵把战火引到了温德沙这边，他为自己辩护道，既然温德沙公爵在建筑材料里用了皇宫才能用的天穹水晶，自己又为何不能把楼建得高一点。 天穹水晶……哪个中二神经病取的名字啊?不就是有机合成材料β大类下属c分支m小组编号247吗?黎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公爵微笑着准备开口，张了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右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黎清先是看到一个金色的衣角，接着，埃尔维斯八世那张常在新闻上刊登的脸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基于皇族良好的遗传基因，埃尔维斯八世的轮廓可以用英俊来形容。他身上穿着繁复的白色套装，披着金色绣着银纹的斗篷，色泽暗淡的金髮上端端正正地戴着那顶象徵权力的冠冕，白色手套一尘不染，右手握着他的权杖。 不过，他看上去比新闻里更加憔悴，苍白的皮肤上有细细的皱纹，眼底的淤青尽管用化妆品盖过，仍然瞒不过黎清的眼睛。 他身后跟了一个老头，身材矮小，长着鹰钩鼻，狭长的小眼睛，若穿戴上中世纪的巫师打扮，倒是十分适合他。皇帝身边的红人，内阁的半个掌控者，帝国第一权臣——阿道夫·安。 埃尔维斯坐到了对面高台的中央，那里似乎是专门为他留的位置，阿道夫在他身边站着。 “你们继续。”他冷淡地说道。 “是这样的，βcm247前年就从禁止名单上被划去了，它现在也不叫什么‘天穹水晶’，只是有个编号而已。”公爵回应道。 “那恐怕没有经过陛下的许可吧?”那个子爵大声叫道。 公爵抬眼望向埃尔维斯八世，后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阿道夫弯着身子，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没有表态，支持那个子爵的一帮贵族开始轮番指责温德沙公爵。这时，黎清看懂了，这帮人根本就是阿道夫的喽啰。 那个什么建筑材料当时一定得到了皇帝的许可，但前年的时候，阿道夫还没掌权，也就是说，这条法律的改动没有经过他的手。 建筑违规只是个幌子，这群人真正在争夺的东西只有一个——立法权。 若这个罪名坐实，表面上，公爵失去的只是一些罚款;实际上，从今以后的立法权将落入阿道夫与他的贵族实力团手里，没有人会表示异议。 黎清表示，突然不想跟政客混了，他们好可怕。 这群贵族的口水仗眼看就要升级，各种明枪暗箭来来去去，打得不亦乐乎。这似乎是一场从上到下的大混战，每个人的各种黑歷史都被扒出来晾在空气里，黎清在心里瞠目结舌——听听，海德伯爵有几个私生子，安娜子爵犯有重婚罪，西拉伯爵养了一百零一只狗，浪费资源——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埃尔维斯八世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他开口，还是那一副漠不关心的口吻：“苍穹水晶的事当初没经过我的同意，散会。” “陛下。”乔纳森伯爵叫住了就要起身离去的皇帝。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埃尔维斯八世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的样子。 “奸臣能让人患失忆症吧，陛下。”他的声音洪亮，说出的话震得所有人一片沉默，生怕牵扯这一场争执。 出乎意料的，皇帝没有发火，他只是冷冷地睨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对帝国还有很大的用处，所以埃尔维斯和阿道夫都没有动他。不过他们在发掘军中的苗子，希望在把乔纳森废掉后能填补他的空白。”回程的车上，公爵向黎清解释道。
第58页 “没想到埃尔维斯已经被那只老狐狸操控得这么完全了。我这次损失了好几个手下的贵族，他们都倒向了中立，下次帝国法的修订，我的话语权直接被削弱了。不过有意外的收穫，乔纳森深知他已经被阿道夫盯上了，只能倒向我这方——至于他的秉性实在不合我胃口，利用完扔掉就好。” 黎清低着头没回答。他觉得很不舒服。 刚才，他见识了一个腐烂得没有光明的政体，一场骯脏的权力游戏。尽管是敌人，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这一个帝国，对她的人民来说，算什么呢?对乔纳森这种想力挽狂澜的爱国者来讲，算什么呢?一个腐烂的蜂巢?一位垂死的母亲? 科技的发达与思想的进步并非是同步的，他不久前才意识到这一点。后者是前者的充分条件，两者却不互为充要条件。星际时代科技发展到如此地步，可怜人类还停留在封建向民主过渡的歷史阶段，被当初的地球远远甩在后面。 他看够了帝国这些丑恶嘴脸，他想回到文明社会里去。 黎清抬起头，对公爵露出一个微笑。 “是的，一切如您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概就是过渡一下，描写了一下帝国的黑暗。下章，目标，搞事情，搞大事情。 註解：#一个常识# “1+1”：把命题"任一充分大的偶数都可以表示成为一个素因子个数不超过a个的数与另一个素因子不超过b个的数之和"记作"a+b"。 哥德巴赫猜想是“1+1”，不是大众误解的“1+1=2”这种根本不需要证的东西。 第31章 手套 之后的路程, 黎清也一直一言不发。直到走进公爵的办公室, 温德沙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有一些不对的地方——不合常理，到底是哪里不合常理呢?”黎清喃喃自语道。 他抬起眼看了看旁边的沙发, 本打算坐下慢慢想，想到某人可能在上面哔——过，他只好站在一边了。 洁癖表示他真的不爽某位公爵很久了。 这时，公爵的侍卫戴维敲门进来，手里还拖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黑衣人。 “启禀大人, 属下在府上又抓到一个刺客，从衣物、武器、毒物各种痕迹来看，与之前的人应该是同一批。” “拖下去，交给你了。”公爵摆摆手, 转过头向黎清说道：“艾萨克, 看来之前那人并不是‘知情者’啊……艾萨克?” 黎清闭着眼睛, 完全没有理他。 他的记忆宫殿是一个巨大的坐标系。横轴为时间，垂直的截面上安放着二维的记忆碎片。 他浮在空中，选好了横轴的两个点，从埃尔维斯八世进入议会厅, 到他消失的一剎那。那些记忆碎片在他的思维操控下开始聚拢，合併, 积分。按照时间流动的箭头、熵增的箭头, 逻辑的箭头，所有细节完完整整地拼在一起。 这是他记忆的方式。他可以抛掉所有无用的信息，却能在需要的时候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把它们原原本本地提取出来。 拼好之后, 他走了进去，如同时间倒流，他再次来到那个现场。 末了，黎清睁开眼，看见公爵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似乎希望他带来什么奇蹟。 “埃尔维斯八世一直带着手套吗?” “什么?”公爵没反应过来黎清这个奇怪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见过他不戴手套的样子吗?” “手套?”公爵愣住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埃尔维斯还真的总是带着手套，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别人面前取下来过。“没有?还真没有。天哪，我从未注意到这件事情……” 突然，他皱起了眉头，一些破碎的光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由得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一阵头痛闪电般袭来，又很快消失了。 黎清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和人握手不取手套，提笔签名不取手套，我注意到他的手套还是加长版的，长到小臂一半的位置。”黎清笑了，“你觉得这正常吗?不正常就一定有原因，一定有的。” 公爵哑口无言。这人说得倒是理所当然，可除了他，谁会注意到皇帝有没有带手套，手套又是怎么样的这种无聊的问题?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有些记忆是埋藏在潜意识里的，若不把它挖掘出来，它就像不存在一样。银河另一端的恆星，用肉眼当然是看不到的，但它是存在的，不因你观测与否而改变，它始终都在那里。克里斯，它始终都在。”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你确实看过他手套下的秘密，不过你不记得了。”黎清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公爵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那种喘不上气的无力感又上来了。“我没有。”他否认道，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 “你不想知道吗?”黎清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灯光打下的阴影落在公爵身上。这是一种威迫的姿势，可他的语气温柔得像一片柔软的羽毛。“你不想报仇吗?” “你可以找个心理医师帮你催眠，只是痛苦一会儿就好了。现在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他们还在追杀那个‘知情者’，贵族议会那边的形势也对你很不利。这很有可能就是埃尔维斯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一个绝佳的机会。你不想把那人从高贵的位置拖下来，扔进地狱里去吗?”
第59页 他的目光直直地撞进公爵的眼睛里，语气里似乎还带了点蛊惑，话里的前景让公爵无法拒绝。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沉默良久，温德沙开口，声音干涩。 “得了吧，克里斯。”黎清大笑起来，“你看他的眼神，就差没在额头上写一行大字‘我特喵的要杀了他’了。” 有这么明显吗?公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安蒂·休斯顿按耐下自己忐忑的心情，推开公爵府上医务室的门。一阵淡淡的药片混合气味钻进她的鼻子，白色的墙壁、银光闪烁的干净器械、一动不动的手术机器人，这一切熟悉的景象让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心理治疗室在最里面，一个高个子的黑髮年轻人靠在门边，似乎等了她一段时间。 “安蒂·休斯顿，催眠师，就职于帝国科学院心理科学研究所。”她伸出手，对面的男子轻轻地伸手回握了一下，很礼貌也很冷淡。 “艾萨克·柯西。很高兴见到您，休斯顿女士。”黎清为她撑开门，客套的微笑让这位可怜的催眠师感到更加紧张了。 进了房间，她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沙发上翻着电子杂志的公爵，她开始怀疑接下这次谘询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巨大的紧张与焦虑，在一声清脆的锁门声后陡然升至顶峰。 “休斯顿女士，请先了解你今天的工作。”黎清不知从哪儿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沓纸张，放到安蒂面前。她吓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掉了几张在地上，飘飘洒洒的，她竟觉得有些好看。 安蒂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看到过纸了——也许这是她四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希望不是最后一次，不知情的催眠师在心理祈祷。她很明白纸质文件代表什么：为了杜绝一切被黑客窃取的可能性，一项对最高机密的保护措施。 待她看完后，抬起头来，眼里是复杂的神色。她开始明白，她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这个地方了。 “可以开始了吗?我说，艾萨克，你找的这个小姑娘可真是浪费时间——你看，我还要等她调整好心情。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的催眠师，哈，真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公爵合上手里的平板，把它往桌上一放，满眼不耐烦。 “回禀公爵大人，可以开始了。”他的话显然激怒了安蒂。身为帝国最顶尖的心理专家之一，她从未被人在专业领域里这么评价。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当下满心想的就是要把这次工作做好，证明她不是一个拙劣的催眠师。 黎清转过身去，手指按在旁边柜子的锁上。指纹识别通过，他按照编号在里面找药。待他把好几个透明或棕色的小瓶子从上百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里挑出来，转头一看公爵已经睡着了。 厉害了我的催眠师姐姐。 他开始想，伊洛伊斯和她比起来谁更胜一筹，结论是安蒂专业水平更高，但伊洛伊斯长得好看，比较容易让人放下心防。哦，这个看脸的世界! 黎清吐槽完毕，找个小板凳坐下看着，苦于没有瓜吃，只能拿着平板看看书。 催眠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出于公爵自身想挖掘出那份记忆的强烈愿望，他对安蒂的所有暗示都放弃抵抗。 很快，他的记忆就被带到十六岁，他搬出皇宫的时候，当时的愤怒、屈辱、痛苦连着一种逃出生天的喜悦再次席捲而来，涌上他的心头。 “再往前一点，尽量回忆关于他的事情，别怕，你只是在看而已……”发现他的情绪有所抵抗，安蒂轻声细语地引导道。 可怜的休斯顿女士表面镇定得如同面对寻常的病人，心里还在回想黎清给她的资料。皇帝身上的秘密、眼前这两个人造反的密谋、还有皇帝和公爵奇怪的关系，都把她吓得像一片风中颤抖的叶子。 躲不掉的。公爵在心里嘆了口气，他自我催眠这么多年，好像当初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到头来还得重新经歷一遍。 再往前的回忆完全就是揭他的伤疤，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就像被撕扯了又拼起来，好不容易伤口长好了，又被沿着原来的痕迹再撕一遍。 不过他已经准备好了。正如黎清说的，存在的东西始终都在的。 在他的意识中，记忆如同一片海洋，越往前海水越黑，水压越高，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绑着一块石头，义无反顾地往下沉。 十六岁，搬离皇宫的前一夜。 他麻木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已经没有泪水可流。埃尔维斯粗暴地抓着他的头髮，髮根传来的刺痛、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后面撕裂般的钝痛交织在一起，如一张渔网将他越裹越紧。 没关系，最后一次了。他安慰着自己。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十五岁，晚宴散会后。 所有人都离开了，埃尔维斯把他拖进厕所里。他拒绝他的要求，强壮的男人便把还是一个少年的他往死里打，打得他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上，毫无顾虑地侵犯他。 埃尔维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他哭泣求饶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叫他的全名。 “克里斯多福。” 十三岁的时候，他喜欢一个女孩子。很喜欢，喜欢到想和她结婚的地步。
第60页 安娜子爵的小女儿艾达。她拥有漂亮的棕色头髮，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丝绸一般的光泽;漂亮的绿眼睛像上等的宝石。 克里斯的父母在两年前一场事故中过世了，无人陪伴，艾达就是他生命的光。 少年时期，女孩子发育得早，艾达长得比他高一些。小克里斯站在她身边的时候，抬起头偷偷地看她的侧脸，被发现了就撇过头去，只有微红的耳朵暴露了少年害羞的心情。 可爱极了。 公爵终于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一天，那是他挣扎得最厉害的一次。埃尔维斯在挂牌“禁止进入”的花园里侵害他，被无意闯入的艾达看到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就开始大叫，疯狂地扭打撕咬，希望以此转移兇手的注意力。 艾达快跑啊，趁着没被发现，快跑啊。 埃尔维斯把他摔到地上，后脑磕到花台，背部也传来剧痛。模煳的视线里，他好像扯掉了什么。不过他没在意，因为艾达向他跑过来了，还一边大叫着让埃尔维斯放开他。后来，埃尔维斯似乎拿出了枪，再后来，他只知道艾达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他重新集中注意力——他走进自己的记忆不是为了沉浸在痛苦中，是为了解开谜题。他在扭打的过程中扯掉的……是埃尔维斯的手套。 他看到了什么，他一定看到了什么。 公爵咬咬牙，大不了再回忆一遍。 “他好像找到了。”安蒂悄悄地对黎清说。 黎清皱了皱眉头，放下手里的平板，走到公爵旁边。刺眼的白色灯光下，后者脸上两道泪痕格外醒目。 过了一会儿，温德沙醒了。他勐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将漂亮的金髮打湿成一缕一缕，脸上没有血色，眼里还带着一丝惊骇。他一把抓住黎清的手，急促地说道：“……横切伤疤。” 之前的句子隐没在喉咙里，因为他声带干涩，几乎失声。 黎清递过来一杯水，看着公爵喝下去，这才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公爵喘匀了气，答道：“是这样的，埃尔维斯右手手腕有一道巨大的横切伤疤，断肢重接的那种。” 黎清陷入了沉思。他觉得他有必要再去把当初搜集的公爵府里下属的资料再翻一遍，重点为所有与生物生化相关的人员。 戴维过来一次，把那位倒霉到家的催眠师女士带走软禁起来了。她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东西，或许等公爵成功篡权之后，能大发善心地把她放出来。 离开之前，黎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 “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公爵正忙着用毛巾擦头上的汗珠。 “我是指……埃尔维斯对你——” “你猜出来了?”公爵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嗯，其实在研究所那时我就猜到了。” “十一岁。” 克里斯十一岁的时候，埃尔维斯应该是二十三岁，而且他还是他的堂哥。 黎清觉得有些绝望，对人性的绝望。他觉得这种渣滓不配为人，猪狗不如，真是猪狗不如——不，这么说都侮辱了畜牲——偏偏他们作为人在这世上存在着，而且还不少。他们光鲜亮丽地活着，这个是皇帝，没准那个是教授、老师、医生、银行家…… 他想起读博时，他的导师是个丁克，坚决不要孩子。他有些好奇，问其原因，导师问他：“我已经在这个世界遭过太多苦难，为什么要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么骯脏的地方?” 公爵拍拍他的肩膀，把他的思绪从以前拉了回来。 “嗨，艾萨克，我没事的。”他笑了，“我想通了，总之一切都过去很久了，不是吗?你现在尽管叫我克里斯多福，我也不会介意的。 至于那个人渣，我要把他凌迟，一片一片地，到最后都断不了气。” 黎清突然觉得，古代酷刑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日了四千多!!!就问你们感不感动!!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云山(话说你们的id怎么都辣么好听，云山，陌世，霜色……取名废真的要给你们跪了233) 这是第一次改动这个章节，因为网审总是不过。 说实话，我是有些生气的，不在于章节被锁了很久，而在于网审是人工审，而这些人工，把犯罪当色.情。 当这种事情在世界上不断地发生，却不允许作者在作品里面有一点点的描写，这种社会态度等于是在告诉受害者：这是很羞耻的事情，是不能说的，不能提到的。而与此同时，真正的色.情作品在网上满天飞，告诉加害者：尽管去吧，他们都是沉默的羔羊。更有甚者，由于不了解性犯罪对人的伤害有多大，觉得qj梗很萌。 恕我直言，萌你m.m.p. 在我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现实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北电案，林奕含事件……恰好我之前知乎关注了心理学话题，无意间看到某关于抑郁症的推送，才知道性侵有多普遍。 这种事情不是最近增多的，它一直存在，只不过随着社会越来越文明，更多的受害者敢站出来发声了而已。
第61页 性侵害的受害者不仅仅是女性，男性受害者尽管少，但他们存在着(尤其是儿童性侵)，而且没有法律保护。我写的是**文也好，bg文也好，百合文也好，犯罪决不会改变它的本质。因为这是一篇**就觉得我是在写色.情的，我大概无话可说。 我的知乎现在已经取关了心理学，看着屏幕上一堆数理生化经济，仿佛这个世界没有抑郁症患者、没有pstd患者，我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我大概发泄完了。就这样吧。 第32章 偷梁换柱 生化、医疗相关人员啊……黎清搜索着那些资料, 从上向下翻找, 突然停留在一栏。 安吉拉·肖，六十九岁, 高级医师，曾任帝国科学院生化遗传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参与生化人项目的培养与维护。 这样的履歷不算奇怪。生化人并不是什么保密违禁项目——不少研究所都做过，其目的是为目标受精卵的基因做一些小小的改造，使他们拥有一些特殊能力。 不过这样的个体长大之后总会有一些缺陷, 改造越多缺陷越多，这个问题至今无法解决。在承担风险的情况下，需求自然就少，于是生化人项目不大, 参与人员也寥寥无几。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原本人手就少得可怜的情况下, 兢兢业业表现突出的安吉拉同学却在四十二年前被突然开除。那时她才二十七岁, 已经是高级研究员，年轻活力，才华横溢，正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樑, 怎么就被开除了呢? 看来要找这位女士谈谈了。 公爵府，会客室里。 “我不知道。当初我也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我还找过当时的所长先生申诉, 不过被他一脸凝重地驳回了。他看起来有些慌张，只叫我收拾行李赶快走，一天都不要耽误。我只觉得自己可能趟了什么浑水, 就马上退出了。” 安吉拉端着一杯茶，一边回忆着，一边条理清晰地侃侃而谈。这是一位非常优雅的中年女士，头脑优秀，拥有良好的科学素养。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向她询问四十多年前的事，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惊讶或慌张——或许她经歷过的莫名其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的。”安吉拉在心里赞赏了一下面前的小伙子——她听说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公爵的心腹，计算机研究所的实际掌控者。年轻有为，竟然这么有礼貌，对她还用上了敬语。 如果黎清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定又要吐槽了：不是每个有为青年都是天上地下劳资最diao日天日地日空气狂拽酷炫龙傲天好吗?哦，不，中间那串形容词是属于泰迪的。 “那么肖女士，您能想起来您被开除之前做了些什么吗?” 安吉拉表示她也很迷茫，她也很绝望，她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破事儿，不过她还是想了想，讲道：“我确实不清楚有什么非常特殊的事，奇怪的事倒是发生过。我当时照常工作，当时我的职责是看管胚胎培养室，也就是俗称的‘人工子宫’。 “不仅仅是生化人的胚胎培养为幼体要用到这个培养室，一些夫妇由于不孕不育、女方身体过弱、实在没有时间怀孕生子等等原因也将胚胎送过来培养。有些培养箱里是别人的孩子，我不敢大意，工作从来都非常认真的。” “您有同事吗?” “是的，有一个，他叫丹尼斯·埃尔，我的助手。他可真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伙子。我被开除之前，接过一对夫妇的委託，丹尼从他们的手上接过那枚胚胎的时候，差点儿手一抖给摔到了地上。那对夫妇吓得脸色发白，年纪不小的妻子差点儿晕倒…… “说来他们打扮得真是蛮奇怪的，宽大的衣领把半张脸都遮住了，另外半张脸戴着墨镜——几百年前大家就都戴瞳片了，除了耍酷的年轻人，现在谁还戴这个?他们也真够復古。这大概是我见到过比较奇怪的事了。” 黎清笑了笑。“这么说，还有更奇怪的吗?” “当然，那对夫妇骗了我。”安吉拉皱了皱鼻子，心想自己当初真是倒霉。 “他们送来胚胎的时候，在登记表上填的是‘人工受精’。你知道的，人工受精胚胎和生化人胚胎的培养过程有着细微的差别，后者要更加注意。” “那您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它的发育停滞之后，我为它做了一个基因检测。事实上，为了保护客户**，这是禁止的。我发现它是……” “生化人?” 安吉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很纠结的样子。“准确地来讲，它是生化人的一种，不过很久都没出现过类似案例了。 “克.隆，它是克.隆人。” 安吉拉把茶杯放回玻璃桌上，触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原体是谁。”黎清平静地说道，声音里没有期待。 安吉拉伸出三根指头：“第一，保护客户的**是我们的职业道德，我已经违规，不能再继续深究下去;第二，既然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明哲保身，不是那种喜欢趟浑水的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第62页 她大笑起来，“我没有查找基因信息库的权限啊!” “那个克.隆人有什么特徵?” “金髮，白肤，蓝眼。从常人的审美角度来看，长得还蛮可爱的，像贵族孩子。不过我看着他从一个丑陋的胚胎长成一岁左右的小孩，实在欣赏不起来。这也是很奇怪的事，因为我们的标准流程应该最多培养到十个月，胎儿发育完全成熟，就直接结束的。” 金髮，白肤，蓝眼。 第一个特徵吻合。 四十一年前，安吉拉接收那个胚胎的时候，埃尔维斯刚满九个月。人工胚胎培养比自然环境快七倍，三个月之后，埃尔维斯一岁;克.隆人胚胎发育二十一个月，减去从受精卵到幼体的九个月发育时间，仍然是一岁。 第二个特徵吻合。 安吉拉继续讲道：“或许你有些惊讶，人工培育培养到末期的时候，那对夫妇还要求过体重指标，还相当轻，搞得像虐待儿童一样。” 据说，皇太子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几次人，没出席过什么公共场合，不过一岁的时候突然好了。 生病嘛，自然体重就要减轻的。若要那个克.隆体长得和埃尔维斯一模一样，体重指标必不可少。 第三个特徵吻合。 安吉拉嘆息了一声。“我不知道那对夫妇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指，隐瞒它是个克.隆人的事实。 “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懂胚胎培养的区别，兼之想要一个身份证。你知道，克.隆人和生化人是没有身份的，是比三等公民更低贱的、奴隶般的存在，手上也不可能有手环。” 手环?黎清眼前突然闪过公爵向他描述过的那道疤痕——横切过整个手腕，宽大，狰狞。两厘米的手环根本盖不住那样的伤痕，它蜿蜒而出，像一条条丑陋的红色毛毛虫爬在白色大理石上。 他还记得上次处理那位囚犯时，公爵对他说的话。 “手环确实是取不下来的，不过手倒是可以取下来。” 若如今的埃尔维斯确实是个克.隆体，他确实没法申请身份证明，不过可以将小埃尔维斯与他的克.隆体的手都砍断，再将手环套上去，最后进行断肢接合。 那种狰狞的伤痕，大概只有这一种解释——为了保证一切秘密进行，由并不专业的人强行接肢。不然，以现代医疗技术的发达程度，经过专业治疗，无论什么伤都不应该留下如此恐怖的痕迹。 黎清觉得自己在拼图，一块一块地，事实和猜想慢慢吻合。 巧合多了，就不成为巧合。 晚上，公爵的办公室里。 “……就是这样。估计您真正的那位堂哥，骨头都在土里烂了很多年了。不过我唯一不解的是，皇储死了，再生一个便是，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听过黎清的所有猜想之后，温德沙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消化了这些令人震惊的信息，慢慢开口说道：“你知道埃尔维斯为什么早夭吗?” “实话说，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你的基因是a级，埃尔维斯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 “不，你错了。”公爵似乎很喜欢看到黎清惊讶的神情。“他的父母是近亲结婚，他已经是他们所生孩子中活得最久的一个了。” 黎清恍然大悟。 帝国是不允许基因修正的。那时，公爵的父母还活着，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埃尔维斯的父母连做断肢接合都要偷偷摸摸，修正胎儿的基因是不可能的事情。 错过埃尔维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继承权就会落到自己兄弟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温德沙公爵的手里。 “那现在怎么办?”公爵站起身来，心情激动地在房间里踱步。 “我又没说这一定是事实。”黎清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做学术报告。“只是我的猜想而已，现在没有证据支撑的。如果你要硬来，万一他不是克.隆人怎么办?你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公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神里透着兴奋的光。“我喜欢赌博，尤其是在胜算很大的情况下。” “别扯上我，我胆子很小的。”黎清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了确定我的猜想，我想我们需要一些样本。” “什么?” “埃尔维斯的体细胞，能提取dna的，或者他的生殖细胞也行。” 公爵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显然对“生殖细胞”这种名词有些不良反应。黎清看出来了，轻轻敲了敲桌子。 “我在谈学术，你少想些乱七八糟的。” 公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实施克.隆时，他们就被设计为与正常人类有生殖隔离，识别蛋白的糖基序列错误，无法发生顶体反应。出自高等教育第一学年，《基因工程的应用》第187页。” 黎清背完这一段，盯着温德沙。“你高教第一年的生物是体育老师教的?” 公爵有点茫然。“肖教授不教体育的。” “谁?” “安吉拉·肖。” “……”真是有缘啊。 “话说回来，能搞到埃尔维斯的生物样本吗?”黎清言归正传。
第63页 公爵想了想。“有个人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识别蛋白：这里指诱发顶体反应的zp糖蛋白，是同种生物精卵识别的途径。若zp糖基序列错误，则等同于异种生物的生殖细胞放在一起，是无法发生顶体反应的。 顶体反应：精卵识别之后，精子释放顶体酶(一种复合酶)溶蚀卵细胞放射冠与透明带，进入卵细胞的过程。 换个大白话说，也就是埃尔维斯他!不!孕!不!育! ps话说克.隆为什么要和谐啊，真是不懂 第33章 坠落的权杖 黎清满意地看着屏幕上的分析结果。果然, 埃尔维斯的基因中zp糖蛋白对应的序列与正常人的完全不一样。 他转过头, 对某位坐在实验台旁等得快睡着的公爵问道：“你的军队安排好了吗?” “已经到位了。”公爵打了个哈欠。“早就告诉你不用再确认一遍的，现在议会快开始了, 我们快走吧。” “严谨一点没什么不好。”黎清快速地拷贝了一份数据，起身跟上。 他们到议会大厅的时候，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所有人都到了。 埃尔维斯端坐在装饰华丽的主席台上，手里端着一个手工雕琢的水晶杯, 垂着眼，似乎他到这个权力之屋来就是享受生活的，台下的人声鼎沸、今天要讨论的重要议题都与他无关。 黎清走在前面，为公爵拉开大门。老旧的金属门吱呀作响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并不突出, 但埃尔维斯还是注意到了。他抬起头, 一眼就看到了与他的堂弟同行的年轻男子。 那张脸, 埃尔维斯再熟悉不过了。 他似乎也在看他，那双墨色眼瞳像漆黑的深渊，像史料描述的那样冰冷而令人胆寒。他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瞧着他，含着一丝怜悯和嘲讽。 埃尔维斯颤抖了一下, 差点儿就要叫出那个名字——巴斯达尔帝国的荣耀，真正一统银河的铁血帝王——凯因斯。片刻之后他回了神, 发现自己的手指隔着手套, 竟然将手心掐得生痛。 世界上又不存在神，每个人最终都会死去。凯因斯大帝估计连骨灰都回归碳循环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这个男人是谁?这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不可能恰好有长得这么像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正好出现在他面前。埃尔维斯有些紧张了，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也脱离了他最信任的心腹阿道夫的掌控。 他看了一眼阿道夫，这个站在他身边的老头显然没有意识到什么事情发生了。阿道夫不是皇族，按理说没有权限查看那批封存的歷史资料，不过埃尔维斯信任他，给他看过一次。现在来看，这位玩弄权术的野心家记忆力实在不太好。 “您来得可真早，公爵大人。”阿道夫没看到皇帝的眼神，出言讽刺。他说话的一瞬间，会议厅里就安静了许多。 “我确实来晚了，不过这是有原因的。”公爵微笑道，“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和我的下属揭开了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阴谋。” 埃尔维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 “我的堂哥埃尔维斯在四十一年前就被谋害了，而现在坐在这里的——”他抬起手指了指皇帝。 “是个克.隆人。” 大厅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刚才听到的指控如同一枚氢弹砰地在脑海里炸响，冲击波所到之处，正常的思考功能全部丧失，以至于一分多钟后，他们还在消化这则震撼力无与伦比的消息。 在场的贵族都是聪明人——至少智商正常，他们很清楚一个公爵在皇帝面前讲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代表着什么。 如果这位公爵没疯，那么这件事情就是真的。 一个人疯没疯他们还是判断得出来的，温德沙公爵显然精神正常，神智清晰，扔回学校去毕业答辩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件事是真的。 这太惊悚了，实在是太惊悚了。他们今天只是来开一个例会，虽然讨论的议题会比较重要，谁能想到这么正常甚至有些无聊的一天会变成这样?简直像在游乐场坐过山车，坐到半途，所有安全措施直接消失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埃尔维斯脸色煞白。在意识到自己的“堂弟”在说些什么之后，他不停地在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现在的局面。 杀了他们?不行，根本不行，且不说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掉这两人就完全没有办法解释，反而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 那么如何摆脱嫌疑?在自己确实是克.隆人的情况下，证明自己不是，这完全是无解的难题。 他看见那个和凯因斯大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慢慢向他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银白色的小巧箱子。他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商标，漂亮的印花字体刻着“生命密码”这个单词。 那是帝国生物遗传学研究器材的最大供应商，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一台基因检测仪。 现场唯一不明真相的大概只有阿道夫了。这位老谋深算的大臣已经失去理智，他无法思考温德沙公爵说的是否为事实，因为埃尔维斯一垮，公爵第一个清洗的势力只会是他。他只能催眠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纸煳的阴谋，他们想杀死皇帝之后再胡编乱造。
第64页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这个杀手要谋害陛下!”阿道夫·安一边拼命叫喊，一边将手伸向大衣遮掩下的口袋，微微一动拉了保险，掏出那把小巧的金属子弹枪。 他的手刚抬起半个直角，一阵剧痛自手腕传来，手.枪不受控制地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啊——”他捂着被打穿了的、血流不止的小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在他逐渐模煳的视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他的那把枪，接着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细碎声响。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位久经沙场的国防军元帅乔纳森伯爵，瞠目结舌地看着一把完整的手.枪在黎清手上几秒钟就化成了零件。 黎清把那些或大或小的零件像抛一把沙一样随意地甩到那位快昏迷过去的大奸臣脸上，左手将放在一旁的箱子重新提起，放到埃尔维斯面前的桌子上，右手拿着的枪始终稳稳地指着这位皇帝的眉心。 “埃尔维斯，请配合做一下基因检测，口说无凭，检测结果会向在座的各位表明真相。” 埃尔维斯额头上冒着冷汗，不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慌乱中踩到自己那套华丽又复杂的帝服的披风，差点摔倒在地。“你……你谋杀了帝国能力最优秀的大臣!”他颤抖着叫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能力优秀?不知‘陛下’您指的是什么方面?我承认，他的贪污能力倒是非常优秀。”黎清踢了踢不省人事的阿道夫，冷酷地说道：“第一，他还没死。” “第二，若你不配合，我不介意从你的尸体上提取样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修长的手指已将扳机扣下了一半。 “你把枪放下!我配合检查!”埃尔维斯举起双手，尖声叫道。没有人会在即将射出子弹的枪口前保持冷静，埃尔维斯也是。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再隔一秒钟，他的脑袋就会被开出一个大洞。 “很好。”黎清笑了笑，打开桌上的箱子，抽出最粗的一根取样针，抓起埃尔维斯的手腕就狠狠地扎了下去。 皇帝疼得险些飙出泪来，不过比起疼痛，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个男人毫不在意的态度，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法医看一具待解剖的尸体。 在黎清将检测仪连接了会场的电脑、样本已经开始分析之后，几十位被吓傻了的帝国贵族终于缓过劲来，苍白的脸庞上慢慢恢復了些血色。他们仍旧不敢说话，现场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试管在仪器里旋转、探针转换发出的机械声。 简单的基因图谱并不需要多久，况且黎清限定了zp糖蛋白所在的片段。一分钟之后，结果就在会议厅的巨型屏幕上显现了出来，底下还有从帝国科学院引用的正常人的序列。 几个连初等教育的生物知识都拿去餵了狗的贵族瞪着迷茫的小眼睛，望向了安娜子爵。后者是帝国医疗卫生部的部长，科学院医学研究所的荣誉院士。 “一个低贱的克.隆人……”安娜说话有些艰难，她指着埃尔维斯，手指颤抖。“难以想像，难以想像竟然欺骗了帝国上下那么多年……” “万一那台仪器是假的呢?他们只是想谋害陛下!哈!克.隆人!多么疯狂的指控!”皇帝忠实的走狗、与阿道夫狼狈为奸的海德伯爵站起身来，激动地拍着桌子。 “议会厅里不许携带武器!这是法律!看看这个不知名的暴徒都干了些什么?”他指着黎清，“他应该被枪毙!” “你的质疑很有道理，海德伯爵。”黎清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笑容愉悦。“或许我可以押送你到你家里去拿一台新仪器，再来检测一遍。你看这样可好?” 海德伯爵差点儿吓晕过去，他周围的人唿啦啦向四周散开，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不用了。”安娜子爵强装镇定地说道：“不用想了，那台仪器是我的助手拿给他的。全新的，查看系统设定就知道。” 这次，海德伯爵是真的晕过去了。 埃尔维斯现在脑袋里全是一团浆煳。黎清刚才在取样的时候故意把他右手的手套取下来了，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手上异样的疤痕，聪明人已经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的硷基对排列清清楚楚地揭示了他是一个克.隆人的事实，再加上向来中立的安娜子爵的承认，已经没有人再怀疑这个既定事实。 要逃出去，不然就是死。他立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手上还在流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和他怀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与他联繫紧密的那几个贵族——他们只想打包走人，越远越好，不然还等什么?等着温德沙公爵变成克里斯多福一世，搞大清洗把他们洗到土里埋着吗? 公爵看着这群慌不择路、四散奔逃的人，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你们尽管逃吧，军队在外面欢迎你们。”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那些贵族瘫倒在地，埃尔维斯也停止了动作。他机械般地转过头来，眼里盛满了惊恐。 他已经掌握了军队?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能说明他——究竟策划了多久? 绝望在埃尔维斯心里蔓延，让他无法唿吸，疯狂的念头在心里生长。他在心里疯狂地吶喊着。凭什么我辛辛苦苦隐藏了这么多年，每天都活在提心弔胆之中;那么痛苦地想要活下去，最后的活路都被砍断?
第65页 他边跑边将手伸到衣兜里，掏出一支袖珍手.枪，由于太小了，它只有一发子弹。 他从未受过严格的枪械训练，但那一刻，他感到无比地冷静。一连串动作如同闪电一般。隔着一百米的距离，他仍然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一定能击中目标。 既然他活不了，索性大家都别活了。 公爵注意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子弹已经出膛，带着动能和灼热撕开空气。他睁大了眼睛，生死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他却无法动作。 当他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身影敏捷地沖了过来，精确地挡在了子弹的弹道上，在这个慢速的世界里，像一只矫健的鹰。 公爵脑子里一片空白。 “艾萨克!!!” 他尖叫起来，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清：……我还没死。 大家别担心，小黎他算计得可好了，连重伤都算不上。 感谢@我真的好饿　的地雷。 还有很久以前的小天使@愿无岁月可回头　的地雷，作者当时没看到(啊我太蠢了简直想敲打一下自己) 第34章 登基大典 “小点儿声好不好, 我还没死呢。”黎清轻皱眉头, 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的伤不重，子弹避过锁骨下静脉从旁边的肌肉组织中穿了过去, 不过那里有骨头，没法避开，造成了一处粉碎性骨折。 他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事实上，他现在疼得眼前发黑。 这场年度大戏最后以一片静默收场。公爵陪着黎清上了救护车, 留下一整个会议厅的贵族大眼瞪小眼，吓得魂都没了。 帝国的所有合法继承人差点儿都死在这里，真是刺激的一天。 “你不去处理那一大堆烂摊子?”黎清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医生正操纵着机器人在给他处理伤口。 公爵没有理他, 转过头问医生：“他伤得严重吗?” 病房里的温度适宜, 不过医生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在公爵, 哦，不，现在是皇帝陛下的密切关注下，他实在不敢出一点差错。 同时, 他也有点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值得这位陛下抛下一大堆事情守在他旁边——和上一任皇帝不同, 总所周知, 克里斯多福一世决然没有什么断袖之癖，这位自然不可能是他的情人。要不是长得实在太不像，医生都快怀疑黎清是温德沙失散已久的亲兄弟了。 “回陛下, 他很幸运，伤得较轻。在合适的治疗下，应该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黎清当然伤得不重，他早就料到埃尔维斯身上一定有防身武器。演这么一出以身涉险，只是为了打消克里斯心里最后一丝疑虑。 “那就好。”温德沙点点头。 这时，戴维敲门进来了，他行了个跪礼道：“陛下请吩咐。” “照顾好艾萨克，保证他的安全。”温德沙命令道。 “遵命。”戴维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冰冷得像机器。黎清想，也许这是一个优秀的侍卫应该具有的品质。 “艾萨克，我先走了，隔天再来看你。”温德沙以一种几乎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道。 “行了行了，克里斯，快去处理公务——那堆贵族的利益关系简直像一个被猫抓过的毛线球。我这点伤不碍事的。要我帮忙的话，通过安全网络发过来，毕竟我还有一只手可以用光脑。”黎清摆摆手，这个可怕的男人突然要跟他上演兄弟情深，他还真是不习惯。 可怜的医生被黎清说话的语气再次吓得抖了一抖。他现在更怀疑黎清是陛下失散已久的亲兄弟了。 戴维在身边像一尊木雕一样坐着，黎清也没法找约尔格和阿德莱德联繫。麻醉药效过了之后，一阵阵痒痛从伤口处传来，对此黎清表示，果然还是玩光脑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黎清开始欢乐地入侵各位贵族的私人光脑，尤其对准了埃尔维斯和阿道夫那一票子人。他一边飞快地点着键盘，一边语气夸张地赞嘆道：“哇，海德伯爵不止三个私生子女，他有一打!厉害了老哥!” “哟，西拉伯爵真养了一百零一只狗，加上他妹妹养了132只，他家里一共有233只狗，好数字。” “艾斯子爵的妻子与他的侍女搞在了一起……666，艾斯子爵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 戴维：“……”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位计算机专家。 一周之后是克里斯的登基大典，尽管a-的基因等级让黎清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復，他还是裹着生物纱布出了院。 区别于地球上里三层外三层、包得病人像个木乃伊的纱布，星际时代的只是一层薄薄的有机膜，里面附着药物分子。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只是手臂有些怪异的僵硬。 黎清走进皇宫的正殿，这个帝国的中枢，权力的游戏场。尽管他从未来过，四周的一切都给他一种熟悉之感，这种体验是很奇妙的，仿佛行走在真实的梦境。 这座宫殿建造于泛银河帝国时代，后经温德沙家族歷代完善，成为了一个建筑史上的奇蹟。 银白色的主体构成恢宏的穹顶，精緻细腻的纹路之间镶嵌着柔软的灯管，点亮的时候宛如一条闪亮的河流穿行殿中。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经过特殊处理，切割过的缝隙间闪烁着美丽的蓝色萤光。四周墙壁上有不少浮雕，都是些自然意象，与灯光的纹路默契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幅波澜壮阔的歷史画面。
第66页 四周一根根精緻得像艺术品的柱子上，挂着歷代皇帝的影像。埃尔维斯将不会被挂在上面，他在温德沙的家谱上被标註了“一岁死亡”。克.隆人是绝对不会获得承认的。 大厅是椭圆形的，黎清目测了一下，自己现在正站在其中一个焦点上。从这里开始，出现了阶梯，中央留出一截通道，梯级要窄上很多，是给人走的;旁边落差半米的巨大阶梯，则是皇帝召集贵族官员的时候，让他们按照身份高低分座位用的。 黎清在一群官员的注目礼下不停地拾级而上。 由于克里斯这几日毫不留情的大清洗，很大一部分原先的贵族现在正在监狱里嗷嗷叫。参加大典的一部分人原先不是贵族，凭着不俗的财富或者影响力，使得克里斯打算把他们扶植成忠于他的新贵族，为帝国带来新鲜血液。 这部分人不在当初议会厅的显出，自然没有见过黎清，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打听着。而逃脱掉清洗的老贵族们则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说，反而引得别人更好奇了。 终于，他走到了倒数第二级阶梯，王座就在上一级静静地摆放着。 他俯瞰着整个大厅，底下最低级的公民代表团已经只看得见不同颜色的脑袋，熙熙攘攘的有些滑稽。 他又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王座，它高高在上，一如皇权本身。白色的底座，金色的丝线攀越而上，美丽、孤独、威严。 黎清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人会追求权力。因为人生来渴望高贵，渴望成功，渴望站在世界之巅。权力会带来这些假象，于他们而言够了，但于黎清而言远远不够。 就算能命令一个国家又怎样，拥有全世界的财富又怎样?人总是会死，一生两百年不过沧海一粟;赖以生存的资源太过脆弱，一次小行星撞击足够摧毁一个行星生物圈，让进化洗牌重来。 金砖与杂草都是物质，身体只不过是各种碳链的堆积，总有一天消失于世，尘归尘土归土。行星却依旧沿着轨道在转，电子依旧如幽灵一般在原子核周围闪现，解体的碳链进入下一代人类的身体，转化为新的胚胎。 人类的财富和权力比起整个宇宙，不过一个笑话。黎清认为人类的价值从来只在于一点。 他们是会思想的苇草。 黎清靠在座位上，目光有些空洞，看上去灵魂不在这里似的。他在想约尔格、阿德莱德、二少、伊洛伊斯，想不正经的兰斯洛特老爷子，想和他隔着三千年时光的姐姐，母亲和父亲，想着微联结和宇宙深处的秘密。 半个小时过去，克里斯从王座后的帘幕中走了出来，他穿着纯白绣金的帝服，后摆在地上拖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靴子后跟轻敲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金色的头髮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漂亮的蓝眼睛扫视全场，流露出的冷意和威严让所有人顿时噤了声。 一位美丽端庄的女孩走上前来，秀丽白皙的手从戴维手里的托盘中拿起皇冠，稳稳地戴到了克里斯头上。他站起来，接过少女递过的权杖，将它高举向空中。 不管是真心激动还是恐惧于帝王的威势，所有人都欢唿起来。记者趁着混乱开始了短暂的採访，尽管不允许转播，现场的摄像还是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切，直到年轻的帝王开始讲话，大家才安静下来。 对于某些人来讲，这是荣耀加身，对于另外的人，这是最后的审判。 “女士先生们，我亲爱的帝国公民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首先，我对帝国这十几年来的灾难表示深深的遗憾。我亲爱的堂哥埃尔维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害，对权力的渴望侵蚀了他们的大脑，以至于他们竟然用一个□□人代替我的堂哥，全然不顾帝国的利益。 “经议会讨论，死刑处置。……” 接着，他开始一项一项地念罪名，以及缀在后面的名字。这是一份死亡名单，涵盖了之前大清洗的所有倒霉贵族。黎清听得有些麻木，也懒得去数究竟死了多少人。 念完了，皇帝扫视全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一些优秀的人才，他们为帝国做出了崇高的贡献，没有理由被埋没在奸臣与盗贼之下。 “萨琳娜·哈森，优秀的计算机专家，严谨的情报工作者，封世袭男爵。 “安吉拉·肖，观察细緻的证人，勇敢的骗局揭露者，生物科学研究天才，封世袭子爵。……” 这个名单也不短，克里斯足足念了三分钟，终于到了尾声。 “艾萨克·巴斯达尔，授职帝国科技部部长，封世袭公爵。” 贵族们像冻住了一样，嘴巴大张着，手伸到半空停住了，原本宣布完一个鼓一下掌的礼仪也不知道抛哪儿去了。整个空旷的大厅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如果巴斯达尔的姓氏还不够吓人，后面跟着的爵位也足够让他们吓疯了。自帝国建立以来，从未给外姓封过公爵，况且还是世袭的。若只是因为这位前朝后裔的血统，封着玩玩也罢，不过听听这位帝王给了他什么职位?这大概是全帝国最重要的几个部门之一了。 接着，他们的陛下做了一件更惊人的事情。他走下王座前的讲台，来到那位新出炉的公爵大人面前，从衣兜里拿出一件东西。 黎清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就被克里斯抬起，那件东西扣到了他空荡荡的手腕上。
第67页 “给你的惊喜。”克里斯露出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手环，扣上手腕的瞬间，两端的缝隙就开始闭合，几秒钟之后就不能取下了，和帝国人从小带到大的没什么区别。 除了它是金色的。 那是皇族的象徵。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会儿还有一章，真的。 ps我知道你们不会信，但是克里斯他真的是直的。 感谢@小云　的投雷! 第35章 友谊是件奢侈品 大典在诡异的鸦雀无声中结束了。皇帝要去监狱处理一些罪犯, 黎清也被要求一起。 “克里斯。”走到地下无人的狭窄通道时, 黎清拦住他，眼里有一丝怒气。“你这样做并不明智, 在权力尚未稳固的初期就尽做些出格的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克里斯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语气里竟有些委屈。“我是在给你好处!” “若你的统治不稳固，我也一起遭殃——不，比你先遭殃。”黎清直截了当地讲道。 克里斯微微抬起下巴,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们在幽暗的通道里沉默着。 这下麻烦了。黎清想，他就不该全力投入克里斯的篡位计划，也不该设局去挡那颗子弹，更不该在医院里还为他整理情报。他本来只是想得到克里斯的信任, 现在来看, 似乎效果有点过了。 克里斯过往的所有感情经歷几乎全是空白,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唯一爱过的女孩被自己的“堂兄”杀死，他连她的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他想要一个不会强.奸他的兄弟, 一个不会算计他的朋友;现在作为一个帝王，他还想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一个忠诚于他的骑士。 黎清的到来似乎弥补了除去爱情之外的所有空白。他年轻、可靠、正直、才华横溢, 为克里斯做过贡献比他所有下属加起来都多。 “其实我也想要个朋友，也许这个想法很天真。” 确实很天真。黎清心里想道，尤其那个“朋友”是个间谍, 实在是太天真了。生在帝王家，应该有觉悟才是。 不过他开口答道的却是：“不，陛下，皇帝也是人。希望得到友谊是每一个人都有的愿望。” 克里斯没说话。黎清犹豫了一秒，还是拿出一个平板递到他面前。 “给你的惊喜。” 克里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屏幕，顿时目光就像黏在上面一样不动了。他睁大了眼睛，手指有些颤抖，指尖一遍遍地轻抚着冰冷的玻璃，勾勒屏上人像的轮廓。 屏幕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她有着丝绸般的柔顺棕发，柔美的面庞，一双令人心醉的绿眼睛。她笑眼弯弯地看着镜头，身后是一片彩虹般绚烂的花海。 “艾达……”克里斯眼眶湿润了。他想过很多次艾达长大过后的样子，但每幅画面都那么模煳。这张照片让他看到了真实——如果艾达没有死，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他的初恋，他的挚爱。 黎清递过去一张手帕，“她也叫艾达，我已经让人把她接到帝都，大概明天凌晨就能到。”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克里斯稳定情绪后，声音还有些沙哑。 黎清笑了。“你想听真话?” “说。” “我编了个侧写程序，包括年龄性别、头骨形状对比、肌肉特徵点识别、重要基因的比对、经歷、性格数据化等等……在全帝国公民的资料范围内，通过‘星河’找到她的。你会发现，不仅外貌，她们的性格和经歷也很像的。” 克里斯噗地笑了出来，配着之前哭红的眼眶，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这个答案可真不浪漫。” 黎清摊开手：“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听真话的嘛。” “谢谢。”克里斯拍拍黎清的肩膀。 黎清拍了回去。“朋友之间不用谢。” 短暂的插曲后，两人前往皇宫附近的地牢。第三重的牢门开启，他们终于看到了角落的埃尔维斯。他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镣铐的另一端死死地焊在墙里，连换一个姿势都不行。 看见克里斯和黎清走进来，他抬起毫无血色的脸，被打得破裂的嘴角垂着干涸的血，随着一个虚弱的笑容再次裂开，淌出新鲜的红色。“王座可还舒服?”埃尔维斯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 克里斯冷笑一声。“你这个卑贱的克.隆人，死到临头倒是嘴硬得很。” “我卑贱?”埃尔维斯大笑起来，险些被自己喉咙里的血呛到，他抬起手指着克里斯，带起镣铐撞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卑贱的，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怪物。 “那好，我比街上的流浪狗还贱!比糜烂的污泥还脏!比下水道里的蛆虫更噁心!不过，你这个尊贵的帝王，漂亮的天使，哦——你可被一个卑贱骯脏的克.隆人操了不止一次，哈哈哈哈哈……” 黎清听着埃尔维斯嘴里一连串不加掩饰的侮辱性词彙——他不想描述这些具体词有多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令他意外的是，克里斯冷静地站得笔直，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埃尔维斯，仿佛没听到这些话似的。
第68页 埃尔维斯骂完了，似乎不太满意克里斯无动于衷的表情，转而上下打量黎清，那种恶意的目光让后者感到十分不舒服。“这就是你的新欢?啧，巴斯达尔家族的人，和凯因斯大帝长得一模一样，被他操的时候你肯定很爽吧?啊——!!!” 腹部突然被狠狠地踢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黑色的靴尖甚至插.进了之前的伤口里。埃尔维斯抬起头，黎清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没有一丝犹豫和怜悯。 “龌鹾的人看别人都是龌鹾的，甚至恬不知耻地认为整个世界都应当如此。” 黎清说着，脚下用力碾压了几下那道伤口，血液从里面飞溅出来，不知什么内脏翻出来了一点，被他踏碎在地板上，空气里散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艾萨克，够了。”克里斯阻止了他更血腥的行为。 克里斯的印象中，这个男人始终是一位温和的科学家，理性、善良、可靠，他从未见过他这么暴虐的一面。当初他很乐意将黎清带入地狱，为他示范怎么杀人放血，但当他真的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害怕了。 埃尔维斯捂着肚子，指缝被染得殷红。他抬起头，扯开一个疯狂的笑容：“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你的父母是事故去世的?” “我从小就不这么认为。”克里斯冷静地答道。 “那我来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死的吧——你父亲被刺穿了肺叶，在艰难的唿吸和剧痛中挣扎了好几天，在阴暗的地牢里慢慢地死去……至于你母亲嘛，”埃尔维斯吐出一口血，含混地说道：“她可真是个美人，比你也不差……死前可真是受了不少‘疼爱’，哈哈哈哈——” 黎清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对面那间牢房，那里关着的是“埃尔维斯”的父母，克里斯的叔叔和婶婶，一对禽兽。 克里斯最终还是忍住了亲手掐死他们的冲动。那太便宜他们了。他唤来了狱卒，一个残忍嗜血的用刑专家。 “凌迟他们，死得越慢越好。” “遵命，我的陛下。” 暮色笼罩这颗星球的时候，黎清走向皇宫门前停着的黑色飞车，回公爵府。里斯走在他身后，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要不你晚上住我这儿吧。” “你开玩笑?” “我认真的。” “会被误会的。”黎清无奈地说。 克里斯觉得有点好笑。“那等我娶了艾达，你晚上就可以留这儿了?” “那样的话，别人估计会认为你的头上……” 克里斯感到黎清的视线固定在自己的头顶，再一次为自己的身高伤心三秒钟，同时对自己的头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表示了深深的好奇。 “有一片青青草原。”黎清一本正经地答道。 克里斯：“……” 黎清回房间时被阿比盖尔拦住了。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平日精緻的妆容不见了，黑色的休闲衣裤代替了光鲜亮丽的裙装，裤脚上还溅有一丝泥水。在帝都行走，连蹭上点儿灰都难，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不应该沾上泥水的。 除非是在不见光的地下。 “蓝，有事吗?”黎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蓝绷着脸，皱着眉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想和你谈谈。” “请。”黎清很绅士地为她拉开一间会客室的门，待她坐定后问：“你想喝点儿什么?” “不用了。”蓝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他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黑色的正装衬托得身形愈发修长，风度翩翩。他也在看她，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似乎所有秘密都无从遁形。 她其实是有些喜欢他的，准确地来说，是仰慕。一位温和有礼、才智过人的俊美青年，谁会一点儿不动心呢?不过她知道这份感情是不可能开花结果的，黎清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他的姐姐——现在可能连姐姐都不是了，他的眼底满是算计。 “有什么事直接讲吧。”黎清还是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你知道自由军的暗号，你到底是什么人?”蓝抚摩着深蓝色的玻璃杯边缘，她现在很紧张，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 自由军?还真是个**组织。 黎清仍旧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中隐隐有一种压迫感，蓝的额头渗出一丝冷汗，还是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我可以是你们的敌人，也可以是你们的朋友。”他悠闲地往椅子上一靠，放松的姿态让蓝更摸不着底了。“我想，有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合作的。” “你想推翻温德沙?” “你觉得就凭你们那点儿人，够吗?” 蓝涨红了脸。“我知道我们的力量并不强大，但是我们有坚定的信念，我们已经受够了这个腐朽的帝国，以及它的等级歧视和压迫。那一天的到来不会远……”她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止住了话头。 黎清可以推测，这个名为自由军的武装组织人手还不少，装备应该不太好，不过用来搅一摊浑水以达成他的目的，还是足够了。 “若你想復辟巴斯达尔王朝，我们是不会……”蓝觉得他的目的一定是復辟，不过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底气说出阻止的话，若站到黎清的对立面上，他会瞬间转投温德沙帝国，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毕竟那位新任帝王对他好得不能再好。
第69页 出乎意料的，黎清对她笑了笑。“不，我的目的不在于此。你们希望延续新的王朝，还是组建共和国、联邦或是君主立宪，与我无关。 “你们只要知道，与我合作，我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但可以为你们提供许多便利;而成为我的敌人，你们会走向灭亡。 “阿比盖尔·蓝，自由军的副首领，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他连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蓝陷入了恐慌。她不得不伸出手，与他握了握。黎清的袖口由于拉伸向后缩去，露出了手上金色的环。 蓝的心脏沉到了底。 黎清的声音很温柔，礼仪也无可挑剔，但蓝觉得他的眼神像出鞘的利剑。 “我的朋友，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黎：“他们会觉得你头上有一片青青草原。” 克里斯：“再见，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话说你们想知道小黎和陛下萌萌的身高差吗?悄悄地说一句目前是10厘米哟(是的以后还会扩大，剧透一下小黎他找到盖亚之盒后，相貌会发生变化)。 克里斯他还没有阿德莱德高，哎嘿嘿。 第36章 愚不可及的刺杀 其后的一年里, 帝国表面上倒是风平浪静, 如镜般的水面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漩涡，像一头黑暗中的巨兽, 总有一天会露出它狰狞的爪牙。 一众贵族官员讶异的目光和质疑并没有阻挡黎清掌权的脚步，他用令人惊嘆的能力死死地堵住了所有人的闲言碎语，把帝国的科技部牢牢地攥在手里。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克里斯登基之前，曾经拥有一个披着研究所壳子的情报部门。成为皇帝之后, 他当然毫不留情地在原先的帝国情报局来了一场血腥的大清洗，空出的位置大都由那个研究所的人填补，萨琳娜更是成为了局长。 黎清作为那个情报部门真正的掌控者，影响力的触角也裹紧了现在的帝国情报局。若克里斯不阻止他做出的决定, 便是萨琳娜也不能反对他。 黎清很清楚现在的帝国处于什么状况。 克里斯召开的第一场全体会议就是关于帝国的财政问题。不少贵族刚加官进爵不久, 带着欢快的微笑来参加, 却带着一脸愁云回去。不客气地讲，帝国的经济比一块千疮百孔的奶酪还不如，也许将它比喻成四周挖空只剩中心的布丁比较合适。 在过去的几代里，帝国疯狂地压榨着周围贫困星区的自然资源和劳动力, 将生产的商品以低价输入帝都周围的上三区，使高等公民与贵族们享受着丰富的物质, 中间商们则如吸血鬼一般攫取着用血汗换来的巨大财富, 游走于上流社会，用一部分钱贿赂着权贵，希望能够成为新兴贵族。 上三区的生产力接近于无, 其他星区的血早已被吸干，多处地方出现资源短缺。没有足够的商品，上三区的压榨开始变本加厉，压榨之后，落后星区的生产力更下一层，产出更少……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一些忍无可忍的贫民甚至爆发了游.行示威——当然，什么用都没有。星际时代不比公元前，农民说起义就能起义，轻而易举就可以推翻整个王朝。星舰一次齐射就可以毁灭整个城市，何况区区几个贫民。 黎清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糟糕、最脑残、最不可思议的经济模式，偏偏帝国这帮没有脑子的贵族就这样做了。他们的利益已经勾结成一张覆盖整个英仙座旋臂的巨网，坚韧顽固，尽管克里斯做出了雷厉风行的改革，真正起效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但大厦将倾，帝国等不到那年那月。要想转移国内矛盾，只剩下一个途径。 战争，掠夺。 事实上，帝国从克里斯登基前就开始了战争准备，第一次全体会议后，更是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状态。 这段时间，黎清的压力也不小，要带头改良军舰和新式武器，又要在上面留下无法察觉的漏洞和后门;同时密切关注各方的情报，整理所有的数据与内部密令，顶着巨大的压力发给海希尔和约尔格;他还得尽最大的努力延缓战争的到来，策划自己的逃亡，起码当战火燃遍银河之时，他绝不能还待在帝国。 他每天几乎都处在透支的边缘，忙得甚至忘记了尚未找到应用途径的环程序，微联结以及盖亚之盒。 “克里斯，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黎清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清晨冷冽的空气灌进他的肺里，让他昏昏沉沉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皇帝歉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黎清凌晨三点才睡觉，结果早上八点就被他传唤过来了，换成他也受不了。“但我确实有急事找你。第十一区的永耀星有个生化实验场，你知道的。” “嗯，难不成泄露了?” “是的。” 黎清顿时就被吓醒了。“封锁完成没有?” “已经完成了。不过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一帮贫民造反，不知为什么他们竟然持有雷射炮，攻击实验场的时候打到了不该打的地方，导致大批生化武器泄露。” “你找过乔纳森元帅了?紧急预案启动没有?” 克里斯语气有些冰冷。“他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克里斯，不是我推卸责任，救援永耀星的居民确实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黎清说到这里，发现皇帝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他说了什么令人惊奇的话。
第70页 “我亲爱的艾萨克。”克里斯屈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石桌，空气中瀰漫着怪异的气氛。“我有说过，救援?” 黎清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我来找你的目的是，要调用你的部门新研制的‘日冕’系列武器，我听说它们已经装备上了星舰。病毒和细菌的泄露已经控制不住，这颗绝大多数居民都是废物贫民的星球已经没有用了，恰好是一个不错的武器实验场。” 黎清顾不得什么身份有别，震惊之下说出的话，足够被判一个对君主不敬的罪名。“克里斯你疯了?!那颗星球上有一亿人口，一亿!!” “一亿人口，生产力低下，还要消耗不少资源，不要也罢。”克里斯冷酷地说道。 黎清用会议室的光脑连上了乔纳森的通讯，得到永耀星目前扩散的数据之后，对克里斯说道：“控制是可行的，我现在有四种方案可以达成目的，损失可以降低至百分之十……” 克里斯打断了他，以一种几乎嘲讽的语气说：“你救下来的人十年内产生的经济效益，能和成本最低的方案所用经费持平吗?” 当然不能。黎清哑口无言。可是那是人命啊，一亿个人，在皇帝的口中如同一亿根草芥。 克里斯冷笑起来。“那就把‘日冕’解锁，使用权交到军队手里。” 黎清没有说话。 “艾萨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一点，我与你以朋友相称，不代表你可以违背我的意志。”克里斯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两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清。“我是帝王，是你的君主，你是我的臣下。我现在命令你，你不能抗拒。” “把‘日冕’的解码给我，现在!” 黎清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遮盖了眼底一切的冰冷杀意。他缓缓地向金髮的帝王单膝跪下，这是克里斯从来都特赦他不需行的礼节。 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储存器，里面有“日冕”系列所有的权限解码。 “一切如您所愿，我尊敬的陛下。” 皇帝接过之后，他仍旧跪着，空气中蔓延开来的沉默让人难受。 克里斯瞬间就后悔了，黎清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像藤蔓攀援上他的心脏，细小的触鬚刺进肉里，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唿吸。但他不可能道歉，帝王的骄傲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冷冷地睨了黎清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沉重的金属门摔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黎清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等了一会儿才出去。路过宫中最大的一个花园的时候，他看到了皇后艾达和她怀里刚足月的婴儿，克里斯的女儿，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凯萨琳公主。 克里斯不在这里，她们的身旁只有一个保镖。他面容冷硬，穿着黑色的衣服，紧紧地跟在这对尊贵的母女身后，看上去强壮的身躯给人一种安全感，与其他的保镖没什么不同。 黎清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脸。 他是那个在梦里被切割成无数片的男人。 黎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他知道这个人杀不了克里斯，当然，若这个刺客能成功，能为他省下许多事情，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也许梦里的事情是不可逆转的——他之前已经警告过蓝，让自由军的人不要擅自进行刺杀行动，这样只会被克里斯循着线索调查过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端掉了他们的老巢。不过现在看来，蓝在她的组织里没有最强的话语权，这个刺客还是来了。 回到公爵府，黎清倒头便睡，令他意外的是，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正当他穿好衣服，盯着自己亲爱的被子，并考虑要不要再睡一觉的时候，门铃终于被人按响了。 手指轻点屏幕，门锁解开。他的助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由于步伐太急而撞上了移动过位置的柜子，嗷地惨叫一声捂住了额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道：“公爵大人!陛下他……他遇刺了!” “结果是什么，说清楚。” 出乎助手的意料，他的公爵听到这则惊人的消息，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是什么家常便饭的小事一般。他不由得有点害怕。 “陛下他没受伤，但是皇后伤太重了，恐怕……” “恐怕什么，直接说。下次再绕这么多圈子，你就不用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黎清冷冷地扫了一眼助手，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再次向后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 “皇后恐怕救不回来了。” “凯萨琳呢?” “回大人的话，公主她没事。” 愚蠢至极。黎清嘆了口气，这场刺杀带来了最坏的结果。克里斯连根毛都没伤到，杀掉艾达——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凭长相当上皇后的女人，除了激怒克里斯，有什么实际好处? 他的工作量可能又要增加了。在利用完自由军之前，他决不允许克里斯的人找到他们的基地，只能一边装作认真搜查，一边不引人怀疑地阻断正确情报流入克里斯的手里。 真是麻烦。 “刺客抓到没有?”黎清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关在监狱。”
第71页 “准备飞车，我要去见他。” 助手弯腰行了个礼，退下了。他很明智地没去问黎清话里的“他”到底是皇帝还是那个杀手，抑或两者兼有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能日更，果然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大家520快乐。 感谢@扔个炸弹看看我的名字　的投雷(小天使你这个马甲……不知从何吐槽23333) 感谢@云山　的投雷(给你比个小心心) 第37章 梦境重现 皇宫附近地下的监牢中, 每个隔间用玻璃与外界完全隔开, 内部气体循环装置让犯人不至于缺氧而死，一个小传听器让他们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毫不夸张地说, 如果，狱卒不开门，一只蚂蚁都爬不出去。 亚伯被关在囚禁过埃尔维斯的牢房里，双手被铐住吊在空中，贯穿性的枪伤中, 有血汩汩流出，汇成一条条蜿蜒的溪流。自从埃尔维斯被凌迟处死之后，那儿就一直没有被彻底打扫过，恶臭、细菌与腐烂的肉块全都在里面闷着分解、发酵。令人作呕的闷热空气呛得他唿吸困难, 汗水打湿了头髮一缕缕黏在额头上。 他听到脚步声。尽管他们走路声音非常小, 他灵敏的听觉依旧辨别出了硬质靴跟敲击地板发出的声响。 他抬起头来, 有些模煳发黑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人。 那人站在透明的玻璃外，额前的碎发打理得整洁清爽，黑色的贵族式长风衣一尘不染, 鞋面擦得锃亮。与他比起来，亚伯简直像一个从野蛮世界来的怪物。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亚伯, 深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牢狱里暗淡的灯火。 “巴斯达尔公爵殿下。”亚伯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 声音微弱沙哑得像只病弱的蚊子。 领着黎清过来的狱卒有些感到惊讶，这个刺客还是第一次说话。 “你先下去吧。”黎清对狱卒说道。后者应了一声，便消失在幽暗的长廊尽头。 “你叫什么名字?” 亚伯注意到黎清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动着, 频率和幅度有着很强的规律性。 他在打密码。亚伯看懂了他的意思。 只有你一个人吗? “亚伯。”他的手指也在阴影中敲起密码。 只有我一个，组织没事吗? “告诉我，你刺杀陛下的目的是什么。” 暂时没事。不得不说这是个愚蠢的行动，你应该直接刺杀克里斯。 “他是个暴君。” 我杀不了他。他是个a+级基因能力者，能预知危险。 “我不允许你这样污衊帝国伟大的君主。” 我救不了你。告诉我你在自由军中的身份。 “伟大的君主?哈?” 我是阿比盖尔的哥哥，自由军的首领。 “闭嘴。” 你为什么亲自来? 亚伯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打着手势：因为他们都不敢。是我急于求成了。 黎清露出一丝冷笑。他不需要再问亚伯什么了，他并不是急于刺杀皇帝。而是急于破局——克里斯对于反叛组织的调查和清除日益加强，在皇帝眼皮底下进行秘密活动原本就是一件十分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偏偏这时候，黎清出现了，身份神秘莫测，手上掌握着深不见底的情报来源，目的不明。 这样的人要求“合作”，自由军也很清楚，他实际上是在利用他们。但清楚不代表他们可以拒绝。多方压力将他们几乎逼入绝境。 黎清觉得他们未免太天真。他助他们一臂之力如何，将他们的情报提供给皇帝又如何?他们的力量对抗帝国是以卵击石，就算再出其不意地无法取得战果。他们是那扑火的飞蛾，註定要走向灭亡。这根本不是他黎清的力量可以阻止的。 “你马上就会死，做好准备吧。” 亚伯闭上眼，掩盖了复杂的神情。他不害怕死亡，他害怕自由军的失败，害怕更加黑暗的、看不见一丝光明的未来。 他低下头，如祈祷一般默念他们的信条：不自由，毋宁死。 黎清转身离去之前，看了亚伯最后一眼，他的目光分明在说：就算你们死去，后人也无法自由。 . 凌晨两点，黎清来到正在抢救皇后的那家医院。电梯门一开，他就迎面撞上了几个医生，用手推着一张病床，上面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白色的有机纤维布，点点红色晕开期间，像雪地上开出的梅花。几缕柔顺的棕色髮丝从布料下伸出，无力地垂在床沿。 皇后已经死去了。 他转头，看见克里斯抱着他的女儿从另一头走过来，步伐匆匆，眼底满是压抑的、燃烧着的愤怒，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小小的凯萨琳趴在他怀里，遗传自母亲的清澈的绿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不知发生了什么。 出乎意料地，克里斯的脸上没有悲伤。 他走到病床跟前，几个医生都低着头，停了下来。他伸出右手，正要掀开厚重的布料，手腕却被黎清牢牢地抓住了。 “艾萨克，你什么意思?”克里斯暴躁地瞪了黎清一眼，使劲抽手却挣不开。 黎清嘆了口气，指了指凯萨琳公主，她正因父亲语气中透出的怒火感到害怕。“小孩子就算再小，也会有记忆的，你是想给她留下心理阴影还是怎样?”
第72页 克里斯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他直接把凯萨琳递给了黎清，后者与一众医生走到房间外迴避，不愿打扰帝国的统治者见他的妻子最后一面。 房间门关上了，黎清怀里的凯萨琳突然大哭起来，他站在走廊上，突然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爬过嵴背。 克里斯出来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到房间一角，艾达几乎半裸地躺在冰冷的白色床单上，未处理干净的伤口和手术机器人在身体上扎出的微创伤密密麻麻布满了雪白的肌肤，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他竟然没给自己的妻子再次盖上白布。 凯萨琳哭得更厉害了。 “给我。” 黎清依言将凯萨琳递迴给她的父亲，但小女孩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似乎克里斯身上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他真的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吗?黎清感到疑惑，他当初把艾达的照片给克里斯的时候，他眼中深深的爱意不似作假——为什么现在是这样? 当然，这摊子事儿与他无关，他只要离开帝国这滩浑水就可以了。 . 黎清的梦境再次重现了。克里斯愤怒的后果是召集了一众贵族官员，在皇宫正殿的大厅内，也就是上次登基大典的地方，为亚伯亲自处刑。 这是皇宫正殿举行的仪式中，唯一允许媒体转播的一次，记者带着各种摄像机器人，把正殿的外围圈了个水泄不通。克里斯此举，是为了震慑亚伯背后那个未知的组织，以及在暗处活动的每一个反叛集团，自然，用刑也选择了最有视觉震撼力的一种。 阿比盖尔·蓝也在场，她就站在离黎清只有十米远的地方，黎清注意到她正在尽最大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克里斯一项一项地宣读罪名，阿比盖尔的拳头也握得越来越紧。最后，克里斯一声令下，面前的地板向两边滑开，露出一个一米五见方的缺口，通往黑漆漆的地下。 阿比盖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色的囚笼升了上来，里面关着她亲爱的哥哥。他衣衫褴褛，头髮蓬乱，暴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伤痕。他无处可逃，只能坐在那个狭小的笼子里，不屈的眼神投向皇帝。 她想哭，想和哥哥一起逃到安全的地方，结束这场噩梦，但她也无处可逃。束缚亚伯的是囚笼，而束缚阿比盖尔的，是责任。 黎清转头看着克里斯，他笑得很残忍，眼里盛满了杀戮的愉悦。 要来了。他想。 “dm1742。”克里斯命令道。显然，这是一个启动某个设施的一次性代码。 梦中那两根平行的柱子出现了。亚伯也开始大叫。不同于梦中的是，黎清这一次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你害怕了，克里斯多福一世。你将成为温德沙帝国的末代皇帝，你与你腐朽的王朝将会一起走向灭亡!” 帝国的末代皇帝会是克里斯还是凯萨琳，黎清尚不清楚，不过他能确定的是，这个政权真正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歷史的车轮，谁也无法阻挡。 好一个精彩的预言。 克里斯皱起眉头，利剑一般的目光直刺向将死的囚犯。亚伯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瞪回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致命的切割丝线快到他的身边，他大叫道： “give me e death!!!” 两根柱子穿过了他的身体，克里斯停了那个装置走到笼子旁边，用权杖轻点它的边缘。微弱的力打破了这个整体的平衡，被切成一片一片的笼子和人体一同散开来，铺在地板上，红的血液、粉的肌肉、白的脑浆、黄的脂肪，看上去滑腻腻的一片，惨不忍睹。 黎清觉得自己快吐了。 阿比盖尔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她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着。还好周围人被惊吓后也是这样的反应，她并不显得很奇怪。 克里斯转向那些记者和摄像机器人们，露出一个微笑。 他说：“帝国永存。” . 这场残忍的仪式结束后，黎清拦住了阿比盖尔，她似乎正打算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带我去你们的基地。” “给我多一点时间可以吗?”阿比盖尔愕然。 黎清认真地注视着她。“没时间了，你们这次太鲁莽，克里斯那边我压制不了多久。计划要开始了。” “记住。”黎清抬起手，放到阿比盖尔瘦削的肩膀上。“你是一个领袖。” 黎清随着阿比盖尔走出皇宫，穿过错综复杂的街道，拐进两栋摩天大楼之间的窄小甬道，在十字街区边缘停住了。他们面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高楼，清洁得闪闪发亮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夜晚的璀璨灯光，一如这里的所有楼房，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反叛组织。更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反叛组织就在皇帝眼皮底下。 阿比盖尔走进第一层的一个房间，用她手里的平板投影出一个奇特的图案，照在房间的光屏上。地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露出一条黑暗的阶梯，延伸到地下。 尽管自由军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地底的干燥清洁，黎清仍然觉得空气潮湿粘腻，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难闻气味。通道弯弯曲曲，壁上点亮着幽蓝的节能灯，像恐怖片里的鬼屋。 走了一段，终于到了他们议会的地方。黎清看着这个洞穴，觉得有些熟悉，这就是他梦中，阿比盖尔领着一群黑衣人，在一具棺材前宣誓的地方。
第73页 这里坐着很多黑衣人，统一的斗篷，带着兜帽，看上去有几分神秘。看到黎清进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有的甚至将手伸进腰间抓住武器，脸上浮现出掩盖不住的敌意。 “你们不用紧张。”黎清淡然地说道，“我今天来是谈合作的。既然是合作，我不会加害你们。” 自由军的成员们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可以帮助你们破解皇宫大部分机械防御，屏蔽所有监控警报措施。”黎清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们要尽力掩护配合我逃离温德沙帝国。你们要烧毁砸烂其中一个星舰库，掩饰我驶离的那一艘;另外，我需要让克里斯以为我死在你们的袭击里。” 他的目光越过一个壮汉，望向角落里一人。 “你也在这里。不用躲了，出来吧。” 那个女人摘下兜帽，脸色有些苍白。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在这里，生物研究所所长女士，帝国子爵，安吉拉·肖。” 安吉拉毫不示弱地回击道：“我也很好奇您为什么在这里，公爵大人。” 黎清摊开手道：“如你所见，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这使我的计划更容易了一些。我需要你为我培养一条右手手臂，干细胞我会差人给你送过来。我的计划是让克里斯发现我一条手臂，让他以为我已经死掉了。” 安吉拉的目光落在黎清的右手手腕上，那里有金色的帝国身份手环。 “你打算怎么把它取下来?” 黎清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这不关你的事，肖女士。它能被戴上去，我就自然有本事把它取下来。” 黎清接着与自由军成员商讨了一些细节，制定了主计划与几个后援计划。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淡淡的忧虑，他们都知道己方与帝国中枢的武装力量的差距，即使黎清承诺会提供许多帮助，他们也无法掉以轻心。 但他们无法退缩，这是几十年来看到过的最好的机会，若错过就不復存在。 “我最后有个问题。”黎清终于问道。“你们组织的信条也好，宣言也好，怎么会是古英文?” 阿比盖尔沉默了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们的教典上是这样写的。我们也不会古英文，只是从教典上看到这句话，以及对它的释义和读音。” “教典?”黎清看着他们身上的黑袍，终于明白他从进入这个基地到现在，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违和感从何而来——的确，他们像教会甚于政党或军队。 “能给我看看吗?”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强硬得很。阿比盖尔轻轻嘆了口气，命身后一人取来了他们所谓的教典。 那竟然是一本实体书，皮革制的，一页页上刻着烫金的字，书页边缘还有花纹繁复的装饰。 黎清恍惚觉得自己穿越的不是未来，而是中世纪的义大利。 他仔细地打量封面，上面一行大字，用星际通用语写着“自由军宣言”，颜色很新鲜，和这皮革的年份有些不符，是新加上去的。 但在它下面，一行已经褪色的小字抓住了他的眼睛。 de bokirres osa gaia 黎清看不懂前三个单词。前世的时候，除了母语，他还精通英文，略涉欧洲那一大堆相似的语种，他不认为这些单词属于地球语种的任何一个，连拉丁文都不像。 这些倒有可能是伊洛伊斯所说的“盖亚语”，星际时代的早期语言。不过他看懂了最后一个单词“盖亚”，这已经足够了。 黎清控制住了内心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翻看这本书。和封面看起来年份相同的只有两页纸而已，其他应该是自由军得到它之后加上去的。其上大多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废话，但在第三页纸上，黎清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箭头一般的图案，旁边有一个“是”字。再向右，是一个单词“stenortista”。 黎清在第一军校的时候发掘过一个盖亚遗蹟，一个铁片写着现在的东奥特沙-九地球时代的命名是参宿七，而黎清记得大多数已知恆星到地球的距离，所以得到了一个坐标。而现在的终点星，铁片上记录它的名字就是“stenortista”。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命名，黎清也无从知晓它到地球的距离。 现在出现了线索。 箭头，是，终点星。 这个箭头一样的奇怪图案到底表达着什么?黎清来不及细想，只得快速地把这个图像扫描下来。他不能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若克里斯发觉就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五千字的大章!感动不? 咳咳，其实是为了凑榜单的字数。(被pia飞) 感谢@小云　@花自飘临，水自流　@詹詹詹詹詹的灌溉 感谢@皮卡脩　的投雷 以前不知道灌溉是可以看id的，我傻。所以五月之前灌溉过的小可爱抱歉了没感谢到你们qaq 第38章 死亡归途 实施自由军计划的前一天晚上, 黎清孤身一人来到帝国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禁，来到“星河”所在的实验室。推开厚重的金属门, 这台超级计算机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在黑暗中蚕伏着，唯有点点幽蓝的光亮在期间闪烁跳跃，明明灭灭，显示着它仍然在活动。
第74页 黎清走到操控台前，按下了二级启动键, 熟练地输入密码，扫描指纹和瞳孔。一道冰冷的指示出现在屏幕上： 输入：启动　% 黎清键入了5。对付拉赫的飞船，只要动用“星河”计算力的百分之五就足够了。 . 拉赫坐在飞船的驾驶舱里，紧凑的空间让他有些难受。他蜷了蜷身子, 扯过一张薄毛毯盖在腿上, 左手拿着一杯热可可, 右手在膝上的平板上写写画画。 他抬头看向主屏幕上飞船平稳的轨迹，蓝色的视线正沿着灰色的虚线慢慢延伸。再航行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最近的跃迁点了。跃迁完成后，离帝都只有一天的航程。到那时, 他就可以在皇帝面前揭穿他所信任的那位公爵的真面目——他决不是帝国人。 与克里斯不同，拉赫至始至终没有放弃过对黎清的怀疑。他在得知黎清前朝遗裔的身份后, 曾一度动摇, 但在发现黎清不合常理的举动后，又愈发坚定起来。 黎清当初被克里斯强行抓捕时，拉赫还是情报部门的首脑, 自然有权限得知与黎清一同前往帝都的，还有几人。黎清的身份毫无疑问是假的，但如果那几人的身份是真的，他们都来自奥茨星——这意味着，与他们熟悉的黎清至少在奥茨星住过一段时间。 拉赫採用了很奇特的方法来测试黎清是否在奥茨星住过。 奥茨星生长着一种特有的植物，叫三线银叶草，它和星际上常见的香料双线银叶草很相似，只是叶嵴上有细细的三条银线，而不是两条。与前者最大的区别是，它是一种剧毒植物。限制出关、只在奥茨星生长加上地点隐蔽的特点，让它很少被奥茨星以外的人知晓，但本地人全都了解它的特性。 拉赫在研究所内部的一次庆功宴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将三线银叶草加到了一盘菜上，黎清分明看见了他的动作，却当他在加香料，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他与那几个同伴的身份全是假的，但这让拉赫更加怀疑了。终于，在黎清被册封公爵之后，他忍不住独身一人前往奥茨星，把阿德莱德等人身份资料中的住址、街道全都拜访了一遍，终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拉赫害怕皇帝不相信他，也害怕信息发过去会被黎清拦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情报发给克里斯。他手里捏着一个存储器，他要把它亲自呈给皇帝，让黎清无计可施。 右下角的数字跳转着，离跃迁点只有一小时航程了。突然，拉赫感到一阵心悸，接着，系统ai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飞船的每个角落。 “警告!警告!主机被入侵!入侵度百分之三!入侵度百分之五!……” “启动拦截!”拉赫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冷汗瞬间渗透了身上的单衣，眼里是无边的恐惧。 “已启动拦截。警告!警告!对方解码权限高于系统!入侵速度超过拦截速度!入侵度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拉赫手忙脚乱地从系统ai手里接过了光脑的控制权，从小被称为计算机天才的他，在对面的顶级黑客面前，竟觉得自己如一粒沙砾想挡住大海的潮汐，那样的孱弱与可笑。 不行了……完全阻挡不住。拉赫放弃了，双眼无神地瘫倒在椅子上。每个黑客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这种像鹰一样迅勐精准、毫不留情的入侵，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会是他吗?拉赫刚想到这里，系统最后一则血红的提示跳入了他的眼帘。 “代码tp19026号系统正在关闭，管理权移交。” 屏幕黑了一秒，接着又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影，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旅途还愉快吗，拉赫先生。”黑髮的年轻男人十指交叉放在桌前，优雅地向他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在问候一位久别的朋友，他的身后，“星河”在闪耀。 “这次算我运气不好。”拉赫看上去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若你再晚一个小时，我就可以进入帝都附近的太空域。那时，你就没法轻易地杀掉我了——不过我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强黑客，竟然隔着几百光年都能入侵——”他突然卡住了，喉咙里塞了一块石头似的。 黎清悠闲地解释道：“意识到了吧，拉赫先生。飞船与地面的量子网络是否连接是掌握在你手里的，你要中止，我可没有什么载体继续入侵。” 拉赫突然站起身来，死命地按着开舱门的按钮，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没错，你很聪明。我在你的飞船上动过手脚，不仅安装了信号传输器，还放置了能送你去见死神的玩意儿。” 拉赫靠着舱门无力地跌坐在地，嘴唇颤抖着。“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 “拉赫先生，我没法不知道，你对我的敌意就像黑暗中的探照灯那样显眼。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若你不介意，可以对我讲讲吗?”黎清礼貌地问道。 拉赫怒目而视。“你这个虚伪的魔鬼!”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既像发泄、又像死前最后的挣扎。“你这个间谍!你用无害的面孔和前帝国的血统矇骗了克里斯!你竟然还……”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我什么?”黎清敏锐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竟然没对克里斯用敬语。
第75页 “你竟然敢染指他……” “哈?”黎清愣了一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由于我抢了你的职位而心怀不满，结果是因为这个?就因为一件没有的事、一个自作多情的误会，你就疯狂地寻找我是间谍的证据?” 拉赫愣住了。 “原来你对克里斯有那种想法——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拉赫脸色发白，泪水控制不住地沿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滴落在飞船的地板上。 “你也觉得我噁心吗?低贱吗?”他低声喃喃道。“我那么爱他，他却视我为一条走狗。” “噢，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黎清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语气半是惊奇半是嘲讽。 “你没有爱过人吗?” “爱情?很不好意思，没有。”黎清扫了一眼面前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手指放到了一个按键上。 “再见，拉赫先生，祝你的死亡旅途愉快。”他冷酷地说道。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拉赫感受了撕裂皮肤的热量、刺瞎双眼的白光和划破耳膜的巨响。他知道，动力舱的核燃料爆发了。 砰! 他和他的飞船在冰冷漆黑的宇宙中炸成了一朵耀眼的烟花。 . 处理完拉赫的事情后，黎清继续待在“星河”实验室，为自由军的最终行动扫除障碍。 一改往常的风格，他操控着一行行代码，像一条条隐蔽的毒蛇，在不知不觉中侵入皇宫的安全系统，潜伏在每一条防御系统的启动指令旁边，一点点地更改着它们的内容，把权限转移到自己的手里。 监控系统比防御系统更脆弱，它的防火墙在黎清面前就像纸煳的一样，一戳就破。将它的最高权限转移过来，黎清让“星河”的后台继续运作，测试用自己的便携光脑远程控制“星河”。最后，他编了一个自动销毁所有痕迹的程序，时间定在第二天夜里十点。 做完这一切，黎清走出帝国科学院。今夜无云，他头顶上的群星汇成一条长河，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上璀璨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对，没错，我知道这章短小。 最近又是赶榜一万五，又是存稿一万的，天天日三四千，日得我肾疼tat。 这是我第一篇正式的网文，码字速度从以前的一小时五百字到现在的八百-一千多字，我进步了!有个小姐姐跟我港，她开始写文的时候，也是时速五百，一章三千意味着要写六个小时，她还要改两个小时qaq 你们等着!我会再进步的!!待我手速一千五之日，便是日更还粗长之时!!! 另外，如文案中所写，这篇文终于要入v了。求支持!我想在夹子上拿个好一点的位置，还要带着一帮基友飞啊~谢谢你们!谢谢! 入v当天的三章会很精彩，小黎终于要换地图了!他要去找他的金手指了!撒花 第39章 血色长夜 灼热的恆星已经隐没于地平线下, 离计划的袭击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皇宫中最大的中央花园里, 树林间一片金色的光芒，摇曳的白色花朵被余晖染成了橙色。小凯萨琳用两只白白的小手扒住婴儿车的边缘, 格格笑着，似乎想下地奔跑，拥抱美丽的大自然。不过她还太小，只能不安分地里面扭来扭去。 在她身边，克里斯和黎清相对而坐, 前者焦躁地按着太阳穴，后者一脸淡然地在可携式光脑上浏览着资料。 “艾萨克，我现在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克里斯站起来, 绕着漂亮的大理石桌踱步一周。他皱着眉头, 头一阵绞痛。 “有什么不好的?”黎清显得很轻松，他把屏幕转了半圈，让它朝向皇帝。“今天天气不错，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上一周的财政同比增长了十个百分点。” 克里斯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语气仍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确实是个好消息。” “另外, ‘日冕’系列的武器在恆星级星舰上已经初步产生了战斗力。” …… 黎清为克里斯汇报完本月科技部与情报局的所有工作,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了。今夜多云，万千星辰隐在成团的水珠和冰晶之后，微弱的光芒穿不透厚厚的屏障。 花园的灯早已亮起, 独具匠心的设计使夜晚的植物也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美感。 凯萨琳在她的婴儿车里睡着了，恬静的睡颜上漾着天真可爱的笑容，浑然不知危险的来临。 还有三分钟。 克里斯突然抓住自己的头髮，痛苦地叫喊起来。他心里警铃大作，头疼欲裂，像有一根棍子伸进脑子里搅着。“艾萨克!艾萨克!”他抓住黎清的衣领，大叫起来。“快查!快查什么事情发生了!一定有什么!!” 还有两分钟。 黎清装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眼里一片茫然，机械地打开光脑。“克里斯，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调查。” 他的基因能力还挺强的嘛。黎清想道，不过预知危险，不代表可以躲过它带来的损失。克里斯今天可能不会死，不过帝国迟早元气大伤。 还有一分钟。 他手指微动，几个按键启动了之前用“星河”在皇宫的安全系统里埋下的程序。它们是无形的炸弹，没有光没有热，却带来了皇宫内外刺耳的警报声。安全系统立刻启动了最高防护措施，不过再高的防护一旦被侵蚀，也变得百无一用。
第76页 时间到了。 轰! 炮弹裹挟着耀眼的电光划破夜空，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整个皇宫不停地颤抖。凯萨琳被震醒了，稚嫩的尖叫声折磨着她父亲的耳膜。克里斯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伴着碎石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朝着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大吼道：“皇宫卫队第一小队!外面发生了什么?!快回答!!” 回答他的是一片令人心惊的死寂。 黎清冷静地站起身来。“我去外围查看，你带着凯萨琳往内殿的密道里先躲一躲。” “别走，艾萨克!”克里斯急了。“再等等，说不定……”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住了。他知道通讯是不会出问题的，值得信赖的卫队也不会无缘无故不回他的话。若一片沉默，只可能是…… “说不定他们都死了。”黎清说出了他的猜想。 不远处赶来四个人影，高大壮实，黑衣黑裤，正是克里斯的几个侍卫。戴维走在前面，见到皇帝，按照礼仪跪下。 “皇帝陛下，公爵殿下，谨遵差遣。” “行了戴维，保护好他们，我走了。”黎清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那里幽幽地闪烁着几盏昏黄的灯火，克里斯突然觉得它像一个扭曲着的黑洞，吞噬的一切再也不会归还。 穿行在皇宫门口的废墟之间，入目的满是疮痍。坚固的穹顶上美丽的浮雕与花纹被高能电磁炮毁灭性的动能击成了碎石，下面埋葬了第一小队成员的一具具尸体。有些在倒塌的石头下露出一半，因失血过多而灰败苍白的皮肤上盖着尘土;有些直接被砸成了几段，心脏被压碎了暴露在空气中，脸上满是临死前惊慌恐惧的扭曲神情。 黎清拿出一个通讯器，唿叫蓝。蓝的那边是自由军成员兴奋而忙乱的叫声，连作为首领的蓝，声线里都不免带了些雀跃。 “我要从你们刚才轰击的地方出来了，你们的动静太明显，乔纳森注意到不对，“星河”的追踪告诉我，驻帝都的帝国国防军已经大规模开始调动。虽然那群傢伙是些脑满肠肥的蠢货，但他们用的武器比你们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注意。” 蓝被这盆冷水泼得头脑清醒了一点。是的，他们的力量远远不能和正规军队相比，目前唯一的方法是尽快进入皇宫，控制住皇帝一家。否则，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化为飞灰。 “克里斯和凯萨琳由四个保镖保护着，向内殿的密道里躲去了。入口具体坐标和进入的方法我已经发给你了，我说过我不会参与刺杀克里斯，让他下地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黎清停顿了一下，虽然他不认为自由军能在被轰成渣渣之前对皇室有什么人身威胁，想到刺杀行动的前车之鑑，还是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我警告你们，不要动凯萨琳。” “呵。”蓝苦笑了一下，“你还对他们产生感情了?” 黎清冷冷地答道：“孩子是无辜的。”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旁边的废墟下有几具四肢扭曲的尸体，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交叠成一团，而在这一团的中央，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用尽力气向外扒着。 黎清静静地站在尸堆前面，看着一个嵴椎被打断的士兵爬出来。他的身体自腰部差点断成了两半，只剩几块肉粘连着，内脏拖了很多在外面。他看到黎清，眼睛一亮，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着模煳的音节。 “公爵大人……救……救我……” 接着，他惊恐地看着巴斯达尔公爵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巧的雷射枪。下一秒，比恆星还耀眼的灼热光束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头颅。 黎清扫了一眼，确定他死透之后，转身走出塌了一半的大门。 路过安全系统的控制中枢，他一次性将所有的磁场电场力场物理护罩全部终止了，整个皇宫第一次毫无防护地向所有武器敞开，如同这个星球上的所有普通居民楼。在战火下，它们第一次获得了平等。 “肖女士，把它拿出来吧。”黎清走出控制室的大门，朝在门外等着的安吉拉·肖点点头。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自由军的a行动小组正鱼贯而入这座歷史悠久的宫殿。到处都是枪声与尖叫声，却再也没有电磁炮和雷射武器那耀眼的光线，因为皇宫的抵抗力量已经在黎清的部署下化为虚无。 安吉拉打开手上一米多长的黑色箱子，里面装着一个圆筒，一只苍白的手臂浸泡在绿色的营养液里。旁边还躺着一只大试管，血红的液体轻轻地晃荡，在壁上蒙上一层血膜，又渐渐消失。 黎清拿出一个两厘米长，一厘米宽的小东西，往自己手环上的两个磁点一贴，片刻之后，它就从原来连接的地方断了开来。他拿出那条手臂，把那个金色的手环扣了上去。如同克里斯为他戴上后的那样，它又重新变得严丝合缝起来。 一刀将那条手臂的根部切下，他把它随意地抛在了废墟上面。安吉拉拿出那只试管，手法专业地在现场伪造血迹。 “行了，肖女士，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但是这……” “他不会怀疑的。”黎清斩钉截铁地说。
第77页 这时，皇宫内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帝国国防军的先头部队赶到了。 显然，他们的战斗素质被帝都安逸的生活磨灭得所剩无几，而严苛的等级制度又使他们无法轻易动用大型雷射武器和电磁炮，生怕轰坏了皇宫，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一时间，双方只能用高斯枪对射，而国防军竟然被人员稀少、只有少数电磁炮支持的自由军组织压制，无法再进一步。 安吉拉·肖脸色发白。尽管现在看起来是他们占据了优势，但这种优势虚幻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在真正的战机部队到来后就不復存在。 没有制空权的战斗，叫什么战斗?单方面的屠杀罢了。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坐上副驾驶，机械地系好安全带，她的声音在颤抖。 黎清一甩方向盘，速度杆拉到了底，飞车化成一道黑色的影子，像一头猎豹一般沖了出去。窗外的灯火化为一道道流光，急速地向后退，安吉拉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你你你是在开飞机吗??!!” 黎清淡然地睨了她一眼，将方向盘精准地转过一个角度，速度不减，与另一辆在轨道上行驶的飞车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只要不撞就行。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追求舒适不成?” 安吉拉死死地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她一个都快七十岁的中老年人，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这么飙车，魂儿都要吓飞了。片刻之后，她终于记起自己的问题。 “国防军怎么来这么快?” “我已经尽力阻止他们的信息传播渠道了，乔纳森这人可不是傻的。”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片刻之后，他还是开口了。冰冷的话语使安吉拉觉得，这个夏夜如同深秋。 “你们不会成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九虫@badstart@陌世@咻咻咻@云山@我真的好饿 的投雷 感谢 “潇潇雨歇”,灌溉营养液+52017-05-25 16:07:27 “殇”,灌溉营养液+12017-05-25 14:27:46 “晓”,灌溉营养液+302017-05-24 12:35:29 “落雨碎江南”,灌溉营养液+82017-05-23 22:35:37 “”,灌溉营养液+32017-05-23 15:15:09　(诶诶话说这是什么?id为空?) “花自飘临,水自流”,灌溉营养液+102017-05-23 05:47:44 第三卷 ：盖亚之谜 第40章 离别与重逢 最近的星舰库到了, 黎清勐地拉下剎车, 飞车旋转漂移了一个完美的半弧，停在一个窄小的后门前。安吉拉又一次吓得心脏狂跳, 按着胸口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 厚厚的云层散去，帝都星临近行星在夜空中亮得出奇。在城市万家灯火的照耀下，黎清看见三个“猎手”与“银心”的混编战机中队如同猎鹰的影子，从他们头顶无声地掠过, 沉默又兇悍地向皇宫方向扑过去。 “你有没有办法?”安吉拉抓住黎清的衣袖，急切的问道。“‘银心’不是你设计的吗?” “权限解码早就交给军队了，不在我的手里。” 黎清朝安吉拉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在他不远处，坐着一个身着帝国国防军空天部队那显眼的浅蓝色军服的男人, 他正在低头看着平板, 玩得不亦乐乎, 显然没有注意靠近的黎清两人。 自由军按照协议，他们拨出b小队帮助黎清烧掉星舰库，不过这个小队的人数显然没有进攻皇宫的a组多，以至于有些任务竟然没有很好地完成。 这个星舰库是黎清特意选取的, 规模小、工作人员少，停放的既有军舰也有民舰, 连接着帝都星其中一个太空航站出口。按照黎清的估计, 今天晚上防守的只有十来个，全是国防军的人。就这样，自由军的成员竟然还放掉一只漏网之鱼。 隐在暗沉的阴影里, 黎清悄无声息地向这个士兵身后靠近。待他发现有什么异常时，已经晚了。一只苍白但有力的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连一声惊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刀割喉。 黎清甩了甩匕首上的血，听到安吉拉一声压抑的惊叫。他连忙转过身，准备与袭击者搏斗。出乎他的意料，安吉拉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吓得发抖，而之前没有注意到的袭击者则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黎清探了一下，已经断气了。他不由得看了安吉拉一眼，后者小声解释道：“在他致命部位击了一下就这样了。本能嘛……” 学生物的真可怕。 他们走进仓库，黎清登上一艘tp打头的商用飞船。这时，他的通讯响了。 “艾萨克，你那边动作快点，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对面是蓝撕心裂肺的喊叫，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显得格外渺小。“他们只是用常规炸弹轰炸，我们就抵抗不住了!见鬼的!他们怎么来得那么快?”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过你们飞蛾扑火的义无反顾程度，让我十分惊讶。”黎清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 蓝突然一边抽泣，一边低笑起来。“是啊，我们是不可能成功的。明知道会死，可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因为在帝国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与死亡有何区别? “艾萨克，你快走吧。我们要把这里的贵族区夷为平地。”
第78页 “你手里有什么东西?”黎清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一颗红汞核弹。” 黎清倒抽一口气。“你疯了?这样不仅会将贵族区……” 蓝打断了他。“只有一万吨当量。” 这样确实不会伤害到平民区，炸死的也都是些腐朽的贵族——不是所有贵族斗住在帝都，克里斯为了方便消减这些贵族的羽翼，才命他们住到帝都来的。 但是这杀不了克里斯。内殿的避难地道採用的是物理防御，核辐射屏蔽材料。 “你真的这么决定吗?” “不自由，毋宁死。” 黎清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阿比盖尔，只要我们一直追求真理与自由，我们就是自由的。 “你已经自由了。” 蓝笑了，泪水顺着沾了灰的脸颊流下来。 “再见，阿比盖尔。” “再见，艾萨克。” 黎清转向面带震惊的安吉拉，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不走吗?肖女士。” 安吉拉犹豫了一会儿。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留在帝国继续当她的子爵，享有浸透了血泪的富贵荣华;或者离开这个地方，去往未知的世界。 她笑了，转身上了另外一艘。 “走吧!驶向自由!” 他们的星舰还未驶离大气层，巨大的能量在皇宫里爆发了。 黎清看不到耀眼的白光，看不到庞大的蘑菇云，看不到方圆无数精美建筑被夷为平地，看不到蓝和她的同伴血肉消融、化为飞灰、湮没在空气里。 他也听不到震破耳膜的声响，听不到千里之外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听不到孩子恐惧的尖叫。 他只看得到，他的显示屏上，一个白热的点在爆发。 帝都星上，人们在恐惧，在尖叫，在哭泣。 而在漆黑宁静的宇宙间，一颗美丽宏伟的星球悠闲地旋转着。 它的面前，两艘沧海一粟般渺小的星舰正在转向，各自驶向他们应去的远方。 . 几日的飞行平安无事地结束了。黎清将着陆的轨迹计算完成，设定给了飞船上的智能系统，自己则调亮了舷窗，向外眺望。 伊歌已经近在眼前。 它的轮廓在窗外划出一道蔚蓝的弧线，白色的气流在表面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像严冬的湖面初融的冰雪。 伊歌星系的恆星是一颗主星序g级恆星，而伊歌恰好是这个星系的第三个孩子。黎清看着这颗仙境一般的星球，不禁发出一声嘆息。 真像地球啊。 可惜它不是。 进入音频信息的允许范围之后，他找到阿德莱德的联繫方式，按下通话键。一声“滴——”还没完，对方几乎立刻接起。黎清还听到对面有因为忙乱而摔碎了东西的声音，他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阿德莱德，我快到了。” 信号连接的另一端清晰地传来阿德莱德的声音，原本有些清冷的声线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艾萨克，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之前在文字信息里就说过了嘛，没事的。” “不行，我要看到你才放心——”她突然被打断了，一个特别得瑟嚣张的男声岔了进来。“艾——萨——克——!!!哇你没受伤吧?一点都没受伤吧?!请务必完整地滚到少爷我面前啊啊啊啊啊!!” 黎清听到“咚”的一声，对面陷入了沉默。 接着，伊洛伊斯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艾萨克，你能安全地回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黎清忍住笑。“阿尔伯特他怎么了?” “嗯……被阿德莱德打了。” “家暴?” “嘘——”伊洛伊斯伸出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尽管她知道黎清看不到。“有些话不要直接讲出来，要懂得语言的艺术，艺术。” 黎清噗地一声笑出来，抬头看了看航站那漆黑的入口，已经近在眼前。“我降落了，一会儿见。” 作为一个旅游星球，伊歌的航站设计可谓是独具匠心。每一个大厅都装饰成不同着名景点的模样，它们在航站里的位置，也代表着这些风景在这颗星球的地理位置。游客们移步换景，繁花绿树、高山瀑布、岩石沙漠……千奇百怪的美景使人目不暇接。 黎清穿行在蜂群一般黑压压的游客里，一边连声说着借过，一边一遍又一遍拨着通讯器。 无人应答。 他们在搞些什么啊……黎清皱起眉头，侧身让过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她朝着一株和她脸一样大的粉色花朵扑过去，咿咿呀呀地叫跟在后面的父亲为她照相。 他退到一片森林景观边缘，双眼突然被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了。若不是听出了二少那控制不住的嘻嘻哈哈的声音，他险些一肘子重击在他肚子上。 “阿尔伯特，你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你几岁啦?”黎清抓住他的手腕，强行从眼前挪开。但他睁开眼，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约尔格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道。“啊，抱歉，我以为是阿尔伯特。我没弄疼你吧?”
第79页 约尔格揉着手腕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欢迎回来，艾萨克。” 二少在一旁不服气地大叫起来：“餵!艾萨克!你这是什么区别待遇啊?敢情要是我蒙你眼睛就活该被打啊?嗷——” “闭嘴!”阿德莱德一掌拍在他背上。“你就活该被打。” “你们都欺负我。”二少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活像一只大金毛。 黎清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两年不见，阿尔伯特的逗比功力真是日益增长，顺便还感染了德尔菲兄妹，连约尔格都陪着他玩这种小孩子把戏……真是可怕。 不过经这群人这么一闹，他阴郁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艾萨克，你不伪装一下真的没问题吗?”伊洛伊斯轻轻地皱起秀气的眉头，手指自然地拨了一下额前一缕不听话的髮丝，一派端庄优雅的模样。 黎清松了口气，幸好伊洛伊斯还没被二少的逗比病毒感染，真是谢天谢地。 他压低声音回答道：“那个组织把事情搞大了，现在所有贵族都在赶往帝都附近，克里斯可能会迁都，或者至少在帝都星的其他地方修建皇宫。他们不会跑到这里来的——帝国平民不可能认识我，毕竟我做的都是些保密性较强的技术性工作。” 阿德莱德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这边进展不算太大，到了地方再给你慢慢讲。” . 去往阿德莱德一行人居住的别墅的路上，阿德莱德开车，二少坐在副驾，另外三人在后座。和黎清的风格一样，阿德莱德牢牢地把车速控制在法律准线，一路风驰电掣，把二少吓得抱着安全带缩成一团。 “阿德莱你能不能开稳一点?”他大叫道。 伊洛伊斯淡定地扭开一瓶饮料，看着里面的水小幅度地荡来荡去。“其实我觉得已经很稳了，你不看窗外就行。” “对了，约尔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现在，米兰达那边的事务应该堆成山了才对。”黎清问道。 “嗯……其实不算太多，我也需要休息，这次就当来休假了。顺便看看阿德莱德，盖亚谜团也挺有趣的。”约尔格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知道战争就快来临，帝国那边又出了这么多事情，正如黎清所预料的那样，共和国的议会最近吵成了一团乱麻，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又哪来休假一说。天可怜见，尊敬的德尔菲议员出去“休假”，他的秘书奥莉薇女士已经快死在公文里了。 “噢，艾萨克，别信我哥那一套鬼都不相信的话。他很担心你，特意跑过来的。”阿德莱德迅速地将方向盘转了一圈又拉回来，来了个帅气的漂移，引得不经意看到的行人一阵兴奋的尖叫。 约尔格觉得自己可能有个假妹妹。 黎清转头盯着他看，约尔格尴尬两秒，只好大大方方地承认：“好吧，事情就是这样的。” “谢谢。”黎清沖他眨眨眼，嘴角翘起。 伊洛伊斯扭头，假装看风景。嗯，伊歌的景色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伊洛伊斯单身狗啊单身狗!完全是我的悲惨写照有木有!! 关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作一个简单的说明。 1)飞船採用空间跃迁+普通航程的航行方式，需要合适的跃迁点，能源为核聚变。(曲率引擎反物质湮灭之类的黑科技还是算了) 2)通讯採用超距量子纠缠原理传递信息，但是需要转换站的辅助，相隔越远，能量需要越多，延迟越长。(我们先不考虑量子纠缠传递信息，超过光速，违背狭义相对论的问题，不然星际真的没法玩了) 3)武器主要是电磁类(包括高斯、微波)、雷射类，另外还有粒子类和核武 第41章 谜底 一行人的住处当然又是某土豪友情提供的。 德尔菲家族当然也很有钱, 不过世代从政的特殊身份让他们没法奢侈得太过分, 否则容易被对手抓住把柄。在着名的德提尔大瀑布景区里包下一栋别墅，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果然只有李家二少干得出来。 如果说伊洛伊斯是行走的史书, 那么阿尔伯特大概是行走的金山。 现在，这座金山刷过指纹，指示灯变成蓝色，大大咧咧地推开那扇精緻的浮雕黑木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造型别致的水晶吊灯从高悬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室内的装饰简洁却新颖。一个黑瘦的老人在沙发上坐着，半个身子都陷进去，显得很是舒适。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翻看着新闻, 听到开门的声音, 站起来向黎清点头致意。 “您就是福爷吧?”黎清礼貌地伸出手，“我是艾萨克·兰斯洛特，阿德莱德将你们在‘先驱’的经歷告诉过我。” 福爷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黎清, 目光中逐渐出现一丝怀疑和恐惧。黎清被他的目光刺得有些不适，皱着眉头收回手。二少见势不对, 立刻打圆场：“我说, 我们先坐下来吃点东西怎么样?” 待大家都落座之后，福爷终于开口了，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兰斯洛特先生, 我看出来了，你是巴斯达尔的直系后裔。”
第80页 黎清惊悚了。不过很快，他明白了为什么。“你看过凯因斯大帝的影像资料?” “是的。小时候，我曾无意之中闯入家族的禁地，看过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其中有一位皇帝似乎和你长得很像。 “德尔菲小姐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伊瑟家族的私生子。自那次犯错以后，我和母亲便被赶出去了。”福爷有些混浊的眼睛里，有回忆往事带来的些许惆怅。 “我并不伤心——伊瑟家族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真不知道他们还在守护什么。”福爷冷笑一声。“给予他们辉煌的是巴斯达尔，让他们坠入深渊的也是巴斯达尔。不过他们活该，因为他们是小偷。” “小偷?”黎清有些疑惑，当时位极人臣、风头无两的伊瑟家族，有什么东西值得偷呢? “他们偷窃了盖亚之书。” “据说盖亚之书是一本记载盖亚和星际早期歷史的书籍，同时，它也以一种奇特的形式记载了盖亚的坐标。”伊洛伊斯插话道，“它是以古英文写就的，而坐标的形式是一个列表，写着盖亚附近恆星系的古英文名称以及对应的星际通用语名称。而为了保密，古英文名称和到地球的距离则被写成了另外一个列表，放在另外一本书里。” 黎清不需要另外那本书，恆星系的英文名称以及到太阳系的距离就在他的脑海里。 “盖亚之书现在的下落如何?”这一点，阿德莱德没有在发给黎清的文件里提到。 “它不见了。”福爷道，“说来好笑，伊瑟家族偷窃了盖亚之书，却看不懂古英文，也没能拿到另外的一本书，反而被皇族全力追杀。位于哈珀中央星的所谓盖亚遗蹟，你不是去探查过吗?那个泡在海水里的箱子，就是伊瑟家族的人留下的。” 阿德莱德拿来一个保险箱。“用古英文写的盖亚之书确实遗失了，不过它还有一个版本，是用‘盖亚语’和一些奇怪的符号写的。” 伊洛伊斯严肃地说道：“我的推测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族自身也无法掌握这种遗失的语言，转而用更接近星际通用语的表达方式书写，实在无法表示，就用符号代替。这就是所谓的‘盖亚语’。 “我可能大错特错了，盖亚语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完整的语言系统从来就只有包括古英文、古汉语的一系列史前古语，以及现代星际通用语。” 她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度：“但这怎么可能呢?史前古语和星际通用语是那么不同!没有过渡语言?怎么可能!早期歷史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把盖亚找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这时，阿德莱德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装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没有封面的皮质书籍。黎清一眼就认出，他之前在自由军那里得到的几张画着莫名其妙的符号、写着奇怪文字的书页，就出自这里。 “这就是我们从先驱又回到伊歌的原因。我们在伊歌找到了盖亚之书的‘盖亚语’版本。”阿德莱德停顿了一下，开了个玩笑。“不过我更愿意叫它‘乱七八糟’版。” “总比什么都看不懂的古英语好。”阿尔伯特嘟囔着。 可是古英语这种东西我会啊! 黎清心里泪流满面。 .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他们几人一直在研究黎清带来的那几张扫描件和那本脏兮兮的“盖亚之书”。关于那个箭头到底代表着什么，几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伊洛伊斯和李二少尤其吵得厉害，直到伊歌的恆星逐渐沉入地平线下，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繁星。 太阳，会是哪一颗呢? 他们草草地吃了点东西，默不作声地盯着桌子上的平板。它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个箭头，用通用语写着的“是”和“终点星”。 “你们不妨换个思路，看看这本‘乱七八糟之书’其他的内容。”约尔格坐在旁边，安慰了他们一句。 他只比黎清早来一天，对盖亚的事情不甚了解，此时闲得无事，顺手分担了奥莉薇的一点工作，使得他的秘书在银河的另一端长长地松了口气。 “哥，可其他的内容我更看不懂啊!” 阿德莱德长嘆一声，往后一仰，大脑昏昏沉沉的，忘记了她坐的凳子没有靠背。她直接瘫到了阿尔伯特身上，后者一脸再明显不过的懵比加惊喜，不仅甘当人肉靠垫，还悄悄向前挪了挪，结果又被阿德莱德打了。 “不，你错了。约尔格说的有道理。看不懂不代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对照分析。”黎清轻轻地翻开那本破旧的书，一页一页越翻越快，简直像在扫描。他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银色的文字与符号，一行行地输入大脑，不停地比对。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几个人看着他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翻完了这本几百页的书。 “你……你看完了?”二少颤抖着说道。 “嗯，先别吵。”黎清点点头，闭着眼睛回想刚刚看过的内容。 “出现频繁的单词有imo，qha，kluns，fluf……频率分别约为——不对，不对!”黎清突然停住了，他随便翻了一页写着恆星名字的，手指一行行地挪下来。
第81页 “你们看，这才是整本书最奇怪的，也是我们忽略掉的地方。” “什么?”二少还是不懂。 “这几页，是恆星的古代名字与通用语名字对应列表，一共有两百二十七条。尽管看上去很乱，但最初的时候，它们一定是同样的格式。而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列表里，有的出现了星际通用语的‘是’字，有的没有。”黎清有些兴奋地讲道。 “你想想，这代表了什么?” 伊洛伊斯恍然大悟，瞬间抛弃了她所有的淑女风范，勐地一拍桌子。“并非那个箭头能表示一颗恆星的名字，而是那个箭头加上‘是’字!而且其他星系的名字里也有出现，说明‘是’字表示的特徵是这几颗恆星共同具有的!”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字符也好，两个字符也好，我们还是不知道它表示了什么啊?”二少皱着眉头，感觉自己的几个队友摇身一变成了密码破译专家。 “也许你们需要放松放松。”约尔格再次插话进来。“尤其是伊洛伊斯，我很明白你作为一个歷史语言研究者的心情，不过太紧张了可不好。” 他合上手里的平板，露出一个微笑。“这样吧，你们来说说看到这个箭头的第一印象?” 二少只说了一个字。 “丑。” 几个人大笑起来。 黎清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启发思维的好方法，接着问道：“你们第一眼觉得它像什么?” 此时的气氛已经轻松了许多，伊洛伊斯琢磨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像时间轴，你呢?” “向量。”黎清简洁地答道。 阿德莱德毫不犹豫地接道：“我还觉得像极性键呢。” 二少觉得他们真是太学术了。 “等等……极性键?”黎清喃喃自语道。“对啊，既然这本‘乱七八糟之书’是从古英文版的盖亚之书演变而来，为什么不能允许理解有错呢?” 只有伊洛伊斯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她显得更疑惑了。 “他们把单词的后缀理解为了‘是’，那几颗恆星，实际上应该拥有同样的后缀is……极性——pr。我早该想到的，pr is——pris，北极星!” “艾萨克，你在说什么?”伊洛伊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不会是古英语吧?哦，老天，你会古英语?!!” 黎清没有回答她。他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按下开关，厚重的窗帘像幕布一样徐徐拉开，仿佛星空是一个永远的舞台。 夜空璀璨，漫天的光辉流泻下来，他回头微笑着，眼底恍若有星辰闪耀。 “东奥特沙-九半径864.3光年，终点星半径323光年，两个球壳交汇得到一个圆，盖亚必在圆上。” “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启航吧。” . 约尔格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被黎清叫住了。 三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橙黄的灯光孤零零的一盏，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到约尔格的身上。 约尔格静静地站在那里，夜色模煳了他的身影，平日显得有些锐利的俊美五官也变得格外柔和。不愿打扰楼下熟睡的友人，黎清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走近，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约尔。”他凑得很近，轻轻说道。两人身材相仿，这样的距离下，他的唇几乎贴到了约尔格的耳廓。 约尔格退后一步，心跳有些紊乱。“你不用谢，我只是无意之中多了几句话罢了，破译盖亚坐标的灵感是你们得到的。” “我不是说这个。”黎清笑容加深了些。“你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 “你去威胁海希尔的事情。” 约尔格挑起眉毛，显得有些惊讶。“谁告诉你的?奥莉薇?” “阿德莱德。” 约尔格照常措着公务之辞，直到他抬头，正好望进黎清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温柔的黑色眼瞳里，目光坦诚而热切。一切谎言突然都说不出口。 “是的，我做这些就是为了你——艾萨克，朋友不用言谢。” 黎清弯着眼笑。“谢还是要道的，朋友也是如此。” “谢谢，亲爱的约尔。”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德莱德完全是神助攻有木有! 说明：关于北极星到地球的距离 以前的数据是434光年，九几年用欧洲的卫星hipparcos测的。后来用俄罗斯的天文望远镜测算出一个新的值，323光年，那是五年前左右的事情。我似乎查不到权威的定论，不过我是在national geographic的官网上找的这篇报导，可信度应该还不错，故採用了323光年的数据。 第42章 消失的母亲 黎清他们用两个坐标以及两个半径得到的圆上, 记录在案的只有两个恆星系, 一个有些偏离，一个则精准地穿过圆的轨迹。 猎户座联邦的政体相当松散, 中央对地方的管辖权非常脆弱。这一点不单体现在政治经济上，也影响到了科技文化方面。他们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权威的科学院，这直接导致了黎清无法获得这两个恆星系的准确资料——他们在档案库里的数据都很模煳，只能查到他们都是g级光谱的主星序恆星。
第82页 在商议之后，众人还是决定先前往那个恰好在圆上的点。 跃迁完成之后, 离那颗恆星还有两天的航程。几人都各自回舱休息了，只有黎清坐在舷窗旁，看着外面漆黑无光的冰冷宇宙。 这两年经歷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放映，在层出不穷的权谋斗争里, 他学会了使用各种阴险手段, 帮克里斯“处理”过不少人——他双手沾染的血液, 有些来自骯脏的灵魂，也有些来自纯洁的羔羊。 黎清不想这样。 他将手张开，贴在冰冷的窗上，驾驶舱明亮的灯光下,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映在纯黑的背景上，恍若只剩骨架。 广袤的银河有几乎无穷无尽的资源, 只要合理开採, 是可以供养全体人类的，不是吗?如果没有压迫，没有战争, 没有暴.政，那么…… “那么人类是无法进步的。”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何时，约尔格来到了驾驶舱。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脚上还穿着拖鞋，一看就是刚醒的样子。 黎清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不知不觉中念出了声。 “看来在帝国的这段时间让你很困扰啊，艾萨克。”约尔格转身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其中一杯推到黎清面前。黎清握着杯壁，热量传递至指尖，苍白的手指上泛起几分血色。 见黎清敛着眼不说话，他继续讲道：“也许这样说来会很奇怪，不过倘若人性中没有恶，没有争夺、暴力、压迫、欺凌，可能人类现在还躲在蛮荒的丛林中，快乐无私地分享几个浆果。准确的说，推动进步的不是恶，而是与恶抗争的过程中，涌现出的善与理智的光荣。” “这么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知道。”黎清轻轻嘆息一声，“只是有时不免想想美好的世界长什么样子，做白日梦罢了。” 约尔格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手撑着桌面，一手覆上黎清的脸，稍稍用了点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味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不美好吗?” “快乐地分享几个果子和拿着雷射炮轰人，你觉得哪个才是文明应有的样子?”黎清反问道。 约尔格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行了，约尔。我知道我有些偏激了。”黎清揉了揉眉心。“我也知道这些是必经的过程，乱世与和平像冰期、间冰期一样相互交替，没有尽头……只是我以前感受不到罢了。若生活在繁荣年间，哪怕一百年也好啊。” 约尔格直视着他的眼睛，黎清也望进约尔格的瞳孔。他们就这么静默着，似乎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内心的想法。 “艾萨克，你给的选项还差一条，它们都不是文明应有的样子。”约尔格突然笑了，深蓝的瞳孔里，强大的自信与显而易见的野心如同一把锋锐的刀。 “我来还原一个星际文明应有的样子，一百年的和平。” 黎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金髮青年一瞬间爆发出的强势和自信让他几乎有些着迷。片刻之后，他微笑着说道：“我相信你。” 他伸出右手，悬于空中。“那么我来负责结束这场必定到来的战争吧。” “我也相信你。”约尔格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指尖触及指尖，似乎觉得不够。他的手指缓缓下移，穿过黎清的指缝，十指相扣的剎那，有一种使人安心的满足。似乎有人与之并肩而行，约定永不背弃。 . “艾萨克，我一直有些疑惑——虽然我不清楚该不该问，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伊洛伊斯看了一眼显示屏，还有一会儿，就可以进入这个恆星系边缘，届时便可以看到它的内部结构了。 “有什么不好问的?”黎清笑道。“伊洛伊斯，拜託——别把你那所谓‘语言的艺术’用在我身上，听着真是累得慌。”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所谓的古英文名，那个，怎么读来着?” “pris。” “你为什么知道pris离盖亚的距离?”伊洛伊斯不愧是语言专家，一个从未听过的单词一秒钟就学了十成像。 黎清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开什么星际玩笑，难道要告诉伊洛伊斯，他就是从地球来的不成? “我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果然，他对朋友撒不了谎。 “当然。”伊洛伊斯仍然盯着显示屏，这位天才歷史学家看起来是他们之中最为兴奋的。“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我的朋友。你若不说，我不会介意，要知道，我们一直都信任着你。” “谢谢。”黎清有些感动。 “噢，我们快到了。”阿德莱德一直在尝试观察这个恆星系的内部结构，随着距离的缩小，天文望远镜带来的数据显得越来越清晰。她惊嘆道：“它可真奇特!形态各异的行星，第三颗与第四颗之间还有一个小行星带!噢……这是什么?彗星?” 黎清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这一定是太阳系，人类的起源，文明的摇篮。 不出一秒的时间，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边。 “你说什么?!第三颗和第四颗?” 他几乎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冲到屏幕前，惊讶与恐惧交织的神情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第83页 深黑的底色上，银白的线条勾勒出由望远镜探测到的数据生成的结构图，其上，最外面是宛如一个光圈的柯伊柏小行星带，其后是四颗类木行星，再向内看，木星与火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像一条若隐若现的丝带，缠绕着太阳系优美的脖颈。 一切的一切都与黎清记忆中的吻合，除了一点。 地球，消失了。 . “你会不会是……记错了?”伊洛伊斯小心翼翼地问黎清。他们的飞船正准备在第三颗行星上降落。 “虽说传闻中太阳系有八颗行星，不过那毕竟是传闻，也有可能是人们将那颗小行星误认为行星吧?”二少指着冥王星说道。 “这哪像有可居住行星的样子?”伊洛伊斯反驳道，她似乎在关于盖亚的问题上与李二少永远不对盘。“看来最‘可居住’的只有这第三颗行星了，不过老天啊!二氧化碳的稀薄大气，这么一点点水，红得像块烙铁，你告诉我这是盖亚?” 二少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午夜梦回之时，何尝没有想像过母星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盖亚应该是蓝绿色的，是比伊歌还要美丽的天堂。 伊洛伊斯有些焦躁。“我们可能错了，另外偏离圆上一点点的星系才是盖亚所在的太阳系……” 黎清打断了她，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够了，伊洛伊斯。你明明知道这种独特的星系并不常见，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盖亚不存在了又怎样?它又不是亘古不变的存在——就算恆星也会死亡，和太阳比起来只是一颗小石子的它，为什么不能消失?” 正在缓缓下落的星舰暗淡了灯光，舱里一片黑暗，只有仪錶盘与各种显示屏闪着幽蓝的光。几个人默默扣好安全带，坐在位置上，准备着陆。伊洛伊斯难受地抽着气，强行抑制自己的眼泪。 “还不到绝望的时候。”黎清有些过意不去，放软声音安慰道：“我们也许能在火星上找到当初的真相。” “火星?”一直沉默的约尔格说话了。“你给它取的名字?” “它本来就叫这个名字。”黎清不打算把命名权揽到自己身上，他已经透露得够多了，不介意再告诉他们几颗行星的名字。“它也叫玛尔斯，神话中的战争之神;而第二颗是维纳斯，爱与美的女神。是不是挺浪漫?” “那盖亚呢?”阿德莱德好奇地问道。 “大地女神。” “神话?还有这种传说?”伊洛伊斯突然又兴奋起来，脸颊有些泛红。“你知道多少?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人类建立起文明之后不久吧。” 约尔格偏过头注视着黎清。他垂着眼睫，干净的碎发柔顺地贴在额前，不知在想什么。他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约尔格注意到，这种颜色也很适合他。神秘、深邃，一如夜空与宇宙。 他不是艾萨克·兰斯洛特。 尽管这种想法很奇怪，约尔格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一个二十多岁、刚完成高等教育的青年，不应该这样。这个被谜团包围着的灵魂，应该来自更遥远、更神秘的，无法触及的远方。 . 随着一阵震动，飞船降落了，在火星向日面干燥酷热的土地上，扬起一片迷濛的尘土。几人穿好太空衣，拿好一些武器，依次从舱门下到地面。 红色的沙尘在他们身边飞舞，毒辣的骄阳在头顶疯狂地倾泻着热量。星际时代的太空衣轻薄得像寻常的外套，隔绝性能良好，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一丝热意。那是视觉影响到了其他神经，发出虚假信号。 他们惊喜地发现，降落地点往北不远的环形山上，有人工建筑的痕迹，露出地表一角，规则的金属结构反射着文明的信号。 飞船上携带的地面车翻过一个陨石坑的边缘，众人下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向已出现在视线里的金属建筑走去。一路上，入目的是满眼的荒漠，无限苍凉。 “氧化铁真多。”阿德莱德感嘆一句，“就不能多点空气吗?” “完全不是住人的地方。”伊洛伊斯接道。“这个地方能不能存活生命都是个问题，光是温度就不能满足要求。” 黎清沉默着，一路走来，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而现在，这种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了。 二少跺跺脚，难得地贊同了一次伊洛伊斯的意见。“我也这么认为，这个地方是个死域——” “小心!!”黎清突然大喊一声，眼疾手快地把走在前面的约尔格拉到身后。下一秒，一条黑影从约尔格刚才的位置上凌空扑过，黎清已经做好瞄准，扣下扳机，一束雷射精准地射入它的脑袋。 那东西掉了下来，在滚烫的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它是什么：一只二十厘米长的怪物，长着甲虫一般的身体，外壳黑亮，看上去无坚不摧，八只螯足从身下伸出来，尖锐的顶端闪着毒素的彩光;头部也覆着坚硬的鳞甲，最恐怖的是，它长着一张像人的脸，头上还顶着两根红色触鬚。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动艾特小天使陌世——你舒舒服服躺在上面的地球没有了哟!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第84页 顺便，我也不知道本文地球所在的那个圆上及其附近有多少个恆星系，两个当然是乱编的233 第43章 火星异形 “这是什么?”伊洛伊斯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不知道, 看上去像基因变异?是辐射导致的还是……”黎清皱着眉头, 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手里的枪至始至终指着前方。 约尔格神色凝重, 拔出腰间的雷射手.枪，悄悄地拉了保险，对准了刚才那只怪物来的方向。 李二少也不嬉皮笑脸了，拿出一把雷射长剑，准备在怪物近身的时候, 替持枪的几人减少麻烦。 阿德莱德抽出唯一的一支高斯枪，屏气凝神地等着即将到来的险境。 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气候如此恶劣的星球上，竟然还有兇勐的怪物，背负一定数量的武器只是以防万一。 这下危险了。 他们四人防守着四个方向, 有意无意地将伊洛伊斯护在中间。心情激动的歷史学家此时不得不镇定下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为了不拖整个队伍的后腿, 她静悄悄地躲在中间，整理着几人带来的武器弹药。 前方突然扬起了漫天的红色尘土，伴随着尖锐的物品刮过地面的沙沙声，密集得让人恐惧。 模煳的视线其实不妨碍他们看到那群怪物——五人立刻将头盔上的视镜开启了红外模式, 一团团鲜艷的热量在阴暗的底色下跳动着，速度可怖地奔来。 他们的肌肉绷紧了, 而伊洛伊斯咬着下唇, 用力稳定住颤抖着的手，也抓住一把小巧的实弹枪。起码，在这种时候, 她决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 就在一眨眼间，成群的怪物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堵住了他们前往那座人工建筑的去路。它们八根螯肢扒着地面，抬起那张似笑非笑的人一般的脸，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舌头，向他们扑了过来，动作敏捷灵活，似乎沙漠砾石的地形不足挂齿。 黎清稳定地点射着那些丑陋可怖的东西，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似乎在他的视线里，没有危险、没有死亡，只有一个个不停移动的点，在黑暗的空间，像一场射击游戏。 他的枪速很快，越过这个方向十米之内的怪物一个不漏地全去见了死神，还偶尔帮约尔格捡漏。 五人慢慢地向那栋建筑靠近。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总比在灼热裸露的地表打怪兽来得好。 五分钟后，他们终于挪到了门口。但是那种怪物越聚越多，他们被包围了。 伊洛伊斯将一个充能夹递到黎清手里，眼里的担忧溢于言表。“弹药不够了。”她低声说。 “约尔，我们试着把它们往一个固定区域赶——阿德莱德正前方，边长五米，让她使用高斯枪。”黎清又一个点射清理掉一只扑到约尔格身侧的怪物，低声命令道。 “伊洛伊斯注意，队形变化。” 一行人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根本没带多少武器，现在已经快用完了。如果他们没法把这些东西集中起来，阿德莱德没法一枪轰死它们，抑或他们没法进入那栋建筑，下场都不堪设想。 伊洛伊斯早已镇定下来，跟在阿德莱德身后，与阿尔伯特一起清理后面不断赶来的虫潮。不知是否因为她那位少将母亲的遗传，她似乎很有射击天赋，冷静下来之后，枪法竟不比约尔格差多少。 另一边，黎清和约尔格两人默契十足，不过两分钟就成功地将前方挡路的怪物向阿德莱德的射程内聚拢。 不用言语多说，阿德莱德在最准确的时间扣下了高斯枪的扳机。电弧跳跃在枪口，磁性霰弹裹挟着耀眼的蓝色光带，如同一颗颗迅勐掠过的彗星沖入黑压压的虫群。 八倍音速的每一颗散弹，都毫不留情地击穿了它路径上的所有障碍，撞上地面的瞬间，击起无数动能巨大的砂石，瞬间就将命中地点周围的虫子轰成了渣。电弧带来的麻痹效果也掀翻了一片怪物，他们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片干净的路。 “快走!”黎清向阿德莱德大喊道，后者收起还在进行下一次充能的高斯枪，拉起伊洛伊斯就往那栋建筑的入口狂奔。 也许是因为在沙尘暴频繁的火星上矗立的岁月过长，这栋建筑的外表布满了斑驳的风化痕迹，主体更是有一大半都埋在砾石里。阿德莱德冲到门前，开始暴力破解门锁，伊洛伊斯警觉地守在她身旁，防止怪物的突然袭击。 “你能不能快点啊，大小姐!!”二少挥动手臂砍翻一只从侧翼袭来的虫子，接着以一个及其扭曲的姿势避开另一只。看起来，这种生物还具有基本的智慧，懂得猎食中的配合。 下一秒，一束灼眼的白光贴着他脖颈擦过，他甚至感觉到了那可怕的热量。那束雷射瞬间切掉了他太空衣外面飘着的一根布条之类的玩意儿，洞穿了向他身后扑来的偷袭者。 “艾艾艾——艾萨克!我今天不被这群虫子咬死也被你吓死了!”二少惊魂未定地叫着。 “闭嘴!”黎清与约尔格不约而同地说道。后者还给了二少一个威胁的眼神。 二少瞬间就怂了。他特怕被这位他认定的未来大舅子厌恶——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可不能白费心思。他一边砍着怪物，一边想着，似乎大舅子挺喜欢艾萨克，要不下次让他帮忙劝劝?
第85页 “不行啊!”眼看那些虫子有越聚越多的趋势，阿德莱德有些急了，“这门打不开!见鬼的!质量太好了!我一定要带一块回去研究，都是些什么合金啊?” “那咱也得有命回去才成啊!”二少已经满头大汗了。 “充能夹只剩八个了。”黎清平稳的声音传来，似乎在报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他冷静的语调稍稍安抚了一下剩下的几人，不过陈述的事实却使他们的心沉到谷底。 不过一分钟，黎清又丢掉了一个雷射枪充能夹，射速也被他刻意降低，二少的压力更大了。 正当众人都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伊洛伊斯惊讶地叫起来，经过他们太空衣头套的通讯器，音色显得有些颤抖。“这里是什么?什么文字?艾萨克你过来看看!” “你怎么不早说!”二少听起来有些虚弱。 伊洛伊斯炸了：“我刚刚才刨土刨出来的，智障!” 黎清立刻抽身跑到门前，还不忘叮嘱二少保护好没受过军事训练的约尔格。阿尔伯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还用你说，我难道会让大舅子受伤吗? 黎清一眼就看到了厚重的合金门上有个标准的密码锁，被伊洛伊斯扒开的土堆后面，刻着残缺不全的八个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形状，就算每个字只剩下一半，他也认得出来。 那是方方正正的标准汉字。 密码：地球赤道半径 黎清像一只敏捷的猎豹，瞬间扑到了那个密码锁面前，不到一秒的时间键入了一连串数字。 63781370 咔的一声轻响，那扇门自动打开了，向里是一个陡坡，通向一条漆黑的甬道，有一阵风汹涌地吹来，掀开入口前堆积的红沙。 众人都愣了。这……这就打开了? 阿德莱德最先反应过来，把手里的高斯枪递给黎清，抓住满脸震惊的伊洛伊斯就跑了进去。 “约尔，阿尔伯特，听着。”黎清接过那支高斯枪，半跪下来，将它架到一块坚硬的岩石上，瞄准渐渐围住两人的那群没完没了的怪虫。它们的数量还在增多，两人已经招架不住了，二少的太空衣外层不慎被锋利的螯肢割破，现在眼前全是智能系统红色的警告。 “转身，散开两米，全速直线向入口跑。” 两人听到黎清的指令，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根本没有看背后一眼，仿佛没有致命的怪物在追杀他们。 这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霰弹在他们的面前四散开来，最外围的那两颗堪堪擦过约尔格身旁半米处以及——二少飘在太空衣外面的外套衣角，轰地撞击到身后的砾石沙地上。 黎清的射击比阿德莱德更精准，带着电弧的高能子弹毁灭了追着两人的大多怪物，溅起一片赤红的沙土与泛着点儿绿色的碎肉。 李二少觉得衣服好惨，心也好累。 待两人先后跑入门里，黎清才一边射击跟来的残余怪物，一边侧身闪进了建筑里。他用力将门合上，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而那密码锁在两边接触的瞬间，竟然自动重新锁上了。 李二少瘫在地上，手软软地耷拉着，如同一条咸鱼，根本不想动。阿德莱德站在他旁边，正在试图拉他起来，二少似乎很享受，还想让阿德莱德多拉他一会儿。 歷史学家小姐此时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像极了一头饿久了的狼，丝毫不似十几分钟以前那个快哭出来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看出来队友需要休息，估计她会直接提出赶快上路。 约尔格一直紧张地看着门口，见到黎清进来就立刻迎了上去，眼里的担忧连瞎子都看得见。“你没事吧?”说着，还按着黎清转了个圈，看起来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一遍。 “当然没事。”黎清揉揉肩膀，那里被高斯枪的后坐力震得有些隐隐发疼。他的体质果然太弱了。 估计全队受伤的，也只有瘫在地上的那位了：太空衣外层破损，导致破口附近的皮肤受到了一部分高温的灼伤。黎清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阿德莱德，你给阿尔伯特处理一下吧。” “行。”阿德莱德应道。 这时，空气成分、气压、温度、辐射等等一系列检测数据已经显示出来了。这里果然是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伊洛伊斯更高兴了，因为这意味着盖亚的谜团一定可以在这儿找到一部分答案。 几个人看到这个结果，都把太空衣脱了下来。阿德莱德唿吸了一口带着潮湿气息的冷空气，长长地吁了口气。看见二少还趴在地上，阿德莱德干脆把他捞起来，放到一个台阶上，开始扒他的太空衣。 黎清用余光看到二少在使劲憋笑。 为了掩饰，李二少开始哼哼唧唧，一边装作很痛，表情很扭曲，一边谴责黎清：“艾萨克，你简直太过份了——每颗子弹都贴着我飞，我简直要被吓死了!” “我算好了，不会伤到你的。”黎清淡定地按下太空衣上一个按钮，它马上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近似球体，被他扔进包里。 “你算的是物理范围!”二少大叫道，“你考虑考虑我的心理承受范围行不行?嘶——”他牵动了伤口，好吧，这次是真疼了。 阿德莱德伸手打了他一下。“闭嘴，好好躺着。”她说话很不客气，声音却少有的柔和。
第86页 二少立马乖乖地躺好，嘴里仍然嘟嘟囔囔：“同样是队友，怎么差别那么大……明明可以两边各留二十厘米，你非要让子弹从我旁边飞过，约尔格那边留了半米的安全距离。” “那是意外，意外。”黎清看了看时间，等二少恢復一些，就该走了。 二少一脸不服。“得了吧艾萨克，你就没看你出过意外。” “约尔他没受过系统训练，我得照顾他一下。” “他打起那个不明生物来，比我还厉害——” “那我就是偏心。”黎清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弧度。“你不服?” “……”服气，服气。 二少瞄了一眼他“最理想的未来大舅子”约尔格，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这里20c，很热吗?等等…… 二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二少get到了【慧眼识jq技能】x其实离约尔格当上他大舅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233 话说伊洛伊斯刨土…… 伊洛伊斯：唯一的单身狗还不够惨吗?你还要我吃土?摔! 要不要给她配个什么cp呢?这么好看的女孩纸……思考ing 第44章 守护者盖娅 修整完毕后, 一行人向漆黑的甬道深处走去。 黎清走在最前面, 受了伤的二少被阿德莱德拉到了中间，而她本人则压后。黎清手里的探照灯发出的光柱延伸出很远, 依旧消失在更远的黑暗里，仿佛这个甬道走不到尽头。 这里很平静，地板上盖着的薄尘如新雪般无痕，一路走来，留下他们凌乱的脚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 一切就像被尘封了几千年的秘密。 又不知走了多久，沉默在他们之中蔓延。原本兴致勃勃的伊洛伊斯也有些焦虑了，她开口问道：“这条走廊到底通往哪里?奇怪了，我们起码走了二十分钟了……” “二十三分五十秒。”黎清看了一下时间。“以我们这样的步速, 大概走了两千五百米……噢, 等等。”他突然停了下来。 “到头了。” 他们面前是一扇黑色的大门, 阿德莱德认出了那纯黑色的涂料——光学意义上的纯黑。她惊嘆道：“几千年前就有这玩意儿了?” 黎清轻微地撇撇嘴。别说星际时代初期了，纯黑涂料这种真·“黑”科技在他那个时代就有了，人类科技爆发的潜力是无穷的。 约尔格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把她从测试这种涂料到底能吸收多少百分比光线的想法中拽了回来, 一把推开了这扇门。 黎清手里依旧拿着枪，门打开的一瞬间, 条件反射似地把约尔格拉到身后, 自己警觉地扫视着这个地方。 众人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柱体空间，从底端一直延伸到高高在上的天花板, 抬头一眼望去，楼层近大远小，形成密密麻麻的同心圆，互相嵌套，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每一层都是由玻璃似的透明有机材料修建的，切割成一个个隔间，而那些隔间里放着的，是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物标本，一眼望去，数量上万。 几个人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为这种奇观感到深深地震撼。 阿德莱德快惊讶得说不上话了，她简直想直接冲上去，把每个都仔细瞧瞧。这时，二少和伊洛伊斯的观点此时终于站在了同一立场——原因无他，只是有些标本的大多数都如之前碰见的异形怪物一样，实在是太丑恶了。 “安全。”黎清收回了枪。别说可以造成威胁的怪物，这里除了他们五个，连散发红外线的生物热源都没有。 阿德莱德立刻欢快地朝着那些标本扑了过去，二少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出什么乱子。 伊洛伊斯也跟了过去，不过她踱步到了标本旁的文字介绍，正在好奇地看着上面两种不同的文字，上半部的很好猜，这种字形肯定是古汉语无疑;下半部的应该是古英文? 不对啊，她纤细的手指抚摩过那些字母。怎么这么像……星际通用语?她甚至能猜出一些句子完整的意思。这么说，早期的星际通用语和古汉语一起存在过?! 伊洛伊斯惊悚了。在她的想法中，古汉语的年代就像人类歷史那样遥远，而星际通用语则是现代得不能再现代的东西，当这两种语言一同在她的面前展现，还都拥有着完整的体系，她从前的所有古语言理论都被推翻了。 黎清看着他们在那些透明的标本筒之间穿梭，心里一直在思考这里的能源从哪儿来，又为什么要将环境条件维持在人体适宜的范围内——若是地球人修栋建筑在火星，等着几千年后的人来发现，未免也太荒唐了。 最关键的是，地球为什么消失了?泛银河帝国，巴斯达尔家族又为什么要在保护地球信息的同时，又极力隐藏它的位置? “巴斯达尔家族，一定是在星际早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约尔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种事情实在太不能被后人接受，又可能对他们的统治产生影响，故而销毁了所有的史料，语言自然而然就流失了。”
第87页 他笑了一下，深蓝的眼睛流露出锋利的光芒。“这就是权力，为了它，有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而更可怕的是——”他顿了一下。“他们也有足够的权力去做。” 黎清的目光越过约尔格的肩，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手指扣上腰间的枪。约尔格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人影从五十米外的一个巨大的不透明标本筒后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女人，五官精緻端丽，黑色的长髮有些凌乱，全身上下只有一件黑色的连体紧身衣，纤细洁白的双脚露在外面。她慢慢抬起手来，机械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恶意，巴斯达尔的后裔。”她说的应该是星际通用语，但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标准的女中音，不带一点儿口音，语法错误却很多，还不时夹杂着一点儿黎清他们听不懂的单词。不过连蒙带猜，大抵可以知道完整的句子。 黎清仍然紧绷着身体，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警觉地看着他。在他们不远处，阿德莱德三人也悄悄地举起了手里的枪。那里面只剩下几发光束，不过想来对付这个女人也是足够了。 女人面无表情地朝着黎清走来，赤.裸的脚踏过冰冷的地板，悄无声息。 阿德莱德开枪了。一束雷射轻而易举地穿过她的右眼，一股烧焦的味道四散开来，传到阿德莱德的鼻子底下，她立刻就分辨出来，这绝对不是人体组织应该散发出的味道。 女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右眼，那里本来应该是琥珀的颜色。慢慢地，她的唇角竟然弯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我说过我没有恶意的。”她手臂前伸，小臂以下的部分突然开始变化，机械转换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她的手臂变成了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阿德莱德等人，已经可以看到蓄能过程中若隐若现的蓝色电光。 “巴斯达尔的后裔，你最好让你的同伴停止攻击。我的程序里，最高指令是保证你的安全，第二是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三才是服从你的指令。”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黎清他们消化自己话里的信息。“如果他们持续攻击我，依照逻辑，很明显我会杀掉他们，只留下你。” “那如果我攻击你呢?”黎清眯起眼睛。 “我当然不能反抗。不过你得为你的同伴着想。”女人点了点头。“并且，你杀不死我——我的中枢不在身体里。” “收起武器吧。”黎清对自己的队友们说道。 “很好，我的主人。”女人又僵硬地笑了一下，让黎清觉得她还是面无表情比较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守护者’盖娅，第二代帝王制造我、将我送到太阳系之后，我就一直守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 “你守护什么?”伊洛伊斯发问道，她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基因之盒，地球的语言和歷史，还有巴斯达尔家族的秘密。”盖娅简洁地答道。说话的同时，她快步走到黎清面前。“巴斯达尔的后裔，我需要检验一下你的基因，是否适合开启基因之盒。” 黎清来不及拒绝，盖娅就飞快地抓起他的手，同时，她手上的一根小小的探针刺入黎清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吻合度99.9%?0.1%的不确定值是什么?”盖娅平板机械的声音里仿佛带了一点儿惊讶，拉着黎清就想往里面走。 “等等，盖娅。”黎清叫住了她。“你得向我们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作为直系皇族，你什么都不知道?”盖娅盯着黎清。 “是这样的。”伊洛伊斯看出这个机器人似乎在这里待得太久，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于是向她说明道： “巴斯达尔帝国已经在五百年前覆灭了，被温德沙家族篡权，崩塌离析，约四百年前，分裂出处于猎户座旋臂上的联邦以及处于南十字旋臂上的共和国。我们都是共和国的公民。” 盖娅消化信息的速度很快，她不需要情绪的反应时间。“噢，从我的系统时间来看，我在这里沉眠了近两千年，直到这座建筑被你们唤醒。” “两千年?”伊洛伊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那你这儿一定有完整的早期歷史资料?” “当然。”盖娅答道，似乎不想多说一个字。 “基因之盒是怎么回事?”约尔格插话道，神情有些紧张。 “它是第一代帝王制造的基因跃迁试剂，目前只有巴斯达尔家族的人有可能使用。它需要一串特殊的硷基对才能起效，而一代帝王自己也没有那串硷基。” 她说这段话时，一直盯着黎清，仿佛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位先生——” “我叫艾萨克。”黎清提醒道。 “艾萨克的基因里，有那串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试剂最佳序列，契合度接近百分之百。”盖娅指着这个圆柱形大厅另一侧的出口。“我要带他去注射试剂，你们留在这里。” “会有危险吗?”约尔格担忧地问道。 盖娅已经拉着黎清往里走去，听到这个问题，她回头扫了约尔格一眼。“先生，你忘记我的最高指令是什么了?”
第88页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尽头，过了好一会儿，二少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下解脱出来。他靠着一个存放标本的玻璃圆柱体坐下来，烦躁地将手指插进自己的长髮里。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喃喃道。旁边的阿德莱德贊同地点了点头。 约尔格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和那个神秘的黑髮青年隔离开了，那是一个秘密，离黎清很近，离他却很遥远。 或者，黎清本身就是一个谜团，他看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尽管十八岁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宝宝。233333 顺便下一章会非常刺激。 第45章 基因之盒 黎清被盖娅一路拽着, 来到一个灰色的房间前, 它呈现出标准的正方体形状，五米见方, 银色的电路交叉其上，勾勒出规整的线条。 朝着黎清的这面，靠底部的位置上，有一扇不大的门，盖娅将自己的左手贴上去, 它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力气奇大的机器人把黎清扔了进去，动作粗暴，让黎清开始怀疑她的第一指令是否出了问题。 “盖娅?”黎清从地上爬起来，石头冰凉的触感从他的皮肤一直渗到嵴椎里。 “我知道你想问很多问题。我需要一定的时间作准备, 你尽管问。”盖娅换作标准的汉语说道。“听得懂吗?”她拿过洁白光滑的墙壁上唯一挂着的一件实验服, 套在了她黑色的紧身衣外面。 “地球在哪里?”许久没使用, 黎清的汉语都显得有些生涩了。他其实不太想听到答案，不过他必须要问。 “就在太阳系里面。”盖娅飞快地按着密码锁，发出滴滴的声音，对面浑然一体的墙从中间裂开, 显现出一排亮晶晶的试管，装着五颜六色的试剂, 下面有一串令人头晕的标籤。 她开始按程序挑选那些试管。“你看不到那一点渣渣吗?” 黎清的瞳孔明显地缩了一下。“你指的是, 那片小小的、诡异的物质云?我以为……” 盖娅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敢相信地球已经被摧毁了?” “是谁干的?” “战争。”盖娅转过头，她的嘴角又出现了那种机械的、诡异的笑容。“人类与太空人的战争。” “太空人?”黎清突然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祥的预感。 盖娅举起一支试管，对着柔和的白色灯光看, 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都知道星际航行时代是从两千年前开始的，按照已经失传的公元纪年，那时应该是公元2020年左右。” 公元2020年?按照黎清的了解，他那个世界决不可能在这个年份进入星际航行时代，所以他来到的应该是一个平行时空。 “在人类没有发现跃迁现象的时候，全靠冬眠进行航行，飞船能到达的范围不大，宇宙环境对人体体质要求也很苛刻——就算跃迁现象被发现后，人类若想要殖民和改造，必须适应更广的环境条件。 “这时，人类中出现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生物化学家，她研究太空环境与人类基因，成功地发明了一系列使人类适合星际航行的药剂。后来，她成为了‘太空联盟’的领袖，巴斯达尔帝国的开国帝王。”盖娅那无机质的眼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怀念的情绪。 “陆陆续续地，所有星际殖民者都接受了基因改造，寿命延长、能抗辐射、耐温范围更广……不久之后，跃迁也被发现了，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确的轨道。所有人欢欣鼓舞，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 黎清没有说话，盖娅死死地盯着他，一阵战慄从他的背后升起，一路窜到后颈。 盖娅继续用她那平静刻板的声音讲述道：“所有接受基因改造的殖民者，与在地球上的人类出现了——” 接下来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黎清的脑海中炸响。 “生殖隔离。”盖娅冷酷地说道。 黎清眼里空白了两秒，费力地举起手，指向自己。“那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盖娅点点头，面无表情。 “你不是人类，你们都不是——你们是，‘太空人’。” “由于星际殖民时的沟通必要，太空人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一种地球语言的大杂烩，主要参考联合国六大官方语言，尤其是英语与汉语。那就是早期的星际通用语。” 盖娅一边将调好的试剂放到分析仪里检测，一边继续解释道：“一个不同的智慧物种，还拥有自己的语言、文化以及蓬勃发展的科技，可想而知，地球人开始恐慌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呆板，不过黎清从内容中听出了嘲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人类说过的话吧?与他们同出一源，现在还将自己称为‘人类’的你们，恐怕也很认同这句话。 “恐慌的地球人开始控制太空人的资源，不允许他们返回地球，甚至爆发了许多次冲突。太空人也不再信任他们的母星。” “现在，你明白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地球又是如何消失的了?疯狂的物种战争中，动用核武甚至反物质武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地球，一块太阳系中的小石子而已，你猜它经得起几次反物质武器的攻击呢?”
第89页 黎清终于冷静下来。“人类和地球一起毁灭了?” “当然。不过也不能这么讲，毕竟经过巴斯达尔家族歷代史料销毁，真正的人类已经全体死亡，连生物样本都没有。缺乏基因比对，你们太空人现在都确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是人类——真是讽刺。” 黎清明白了巴斯达尔家族为什么要掩盖地球的歷史，其实不止巴斯达尔这个统治者，所有知道真相的早期太空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事实太过触目惊心，他们选择麻痹自己、用空白保护后代们。而发起这场物种战争的巴斯达尔，更是毁灭了所有证据。 因为他们犯下的滔天大罪，是杀死自己的母亲。 “至于基因之盒，则是初代帝王后来的重大发现。她以自己的基因为蓝本，研究制造了基因跃迁试剂，但是实验在她的身上却失败了。为此，她将政务託付给了她的弟弟，在火星修建了这个研究所，并将我带到这里。” 盖娅看着仪器里缓缓旋转的试管，分析结果快出来了。 “她死前终于发现，这种试剂起作用的前提，是基因‘沉默区’的增强子里有一个特殊的序列，她命名为‘钥匙’序列。重合度越高，跃迁成功机率越大。而你，和这串理论序列的重合度接近百分之百。” “初代帝王叫什么名字?”黎清有些好奇。在银河歷史书的记载里，只是用巴斯达尔一世这样的字眼来指名。 “莫妮卡·巴斯达尔，这是她的星际通用语名字。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用她原本的汉语名字称唿她——黎晨。” 黎清的瞳孔突然剧烈地缩小。黎晨?! 不顾黎清脸上惊骇的表情，盖娅继续说道：“她还有个同样出类拔萃的弟弟，空间跃迁技术的实际发明者，天才物理学家，巴斯达尔的二代帝王——我同样很喜欢他的汉语名字。” “黎清。” .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黎清提醒自己，但他仍然觉得如此荒诞，恍若活在梦里。 他的陆家嘴精英老姐摇身一变成了生物学家，而他自己则搞物理去了，两人还顺手毁灭了全人类。 简直就像一出荒唐的闹剧。但它真实地发生过，也只有这些，才能解释一切。 黎清可以不在乎这个平行世界的他和姐姐毁灭了全人类，但他知道，这个时空也有联合国，一切都与他的世界相差不大，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不论哪个平行时空，歷史的轨迹大抵相同。 . “你看起来很惊讶。”盖娅正在给输液器作最后的消毒，银色的细针头在灯下闪烁着冷光。“躺到台上去。”她指着旁边的一张手术台。 黎清顺从地躺了上去，和它的外表不同，这张洁白的手术台触感滑腻柔软，但有些冰凉。 “大概十分钟就好，你最多会感到全身发热而已，这是黎晨告诉我的。”盖娅将针头插.进黎清的血管，快速按下了旁边仪器上的输送按钮。 黎清感觉一阵热流沖入自己的血管，那阵灼热感是那么清晰，像拧成一股的绳，以至于他不用看显示屏就知道输入的速度。 药剂像一条细长的小蛇，浸在他的血浆里，随着他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流入身体的每个角落。复杂的有机分子像有智慧似的，穿过一层又一层细胞膜，钻入核膜，打散染色体的蛋白质，附在了他的“钥匙”序列上。 连锁反应开始了，他的dna长链像一串散了架的长梯，一个接一个崩断开来，四处都是飘散的硷基对，遇到药剂分子作媒介，好像自己知道怎么做似的，又游到一处，如有生命的虫子蠕动着连接到一起。 黎清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了，他怀疑自己被扔到了岩浆里。下一秒，来自细胞深处的剧痛袭来。这种疼痛超过了人体的极限，超越了目前已知的所有痛觉，每个细胞都在停摆，每一片组织都在叫嚣，每一个器官都在发出警报。 “啊——”他无法抑制地惨叫起来，声带也没法正常工作，因为那里的细胞也在经歷离析与重组。后半句哑在了他的嗓子里，显得格外恐怖。 “怎么会这样?”盖娅从椅子上站起来，黎清的神色太过痛苦，连她一个机器人也有些慌了。“黎晨说过不会痛苦的啊?” “艾萨克，艾萨克?保持清醒!请务必保持清醒!!”她大声喊着，似乎这样黎清就可以听到。“昏迷就是死亡!保持清醒!” 黎清觉得自己清醒不了，他已经痛到意识涣散，盖娅的声音就像从遥远的云端传来。他眼前一黑，视觉消失了。 溶酶体不停地吞噬，细胞又疯狂地运输着新的蛋白质，他有的地方细胞在消逝，有的地方又以恐怖的速度分裂生长。 一片黑暗中，他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时间仿佛被拉长，他像一个肺部灼烧的溺水者，绑着一堆石头，快速地向深海沉去，似乎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太痛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算了。 “艾萨克!”一旁的盖娅彻底急了。“保持清醒!!” 黎清快失去意识了。 盖娅突然想起，一本人类心理学书籍讲，要维持住一个人的意识，就要让他不停地思考。她不知道人类的大脑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不过她觉得不妨一试。
第90页 “今年是星际歷多少年?回答我!” 手术台上的男人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已经停止了痛苦的颤抖，外表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毫无疑问，基因跃迁是成功的。不过一旦他失去意识，整个过程完成以后，就会变成植物人，一切将没有任何意义。 “英语一共有多少个字母?” 还是没有反应。 盖娅继续，机器人的字典里没有“绝望”这个词。“自然对数e是多少?” 黎清在昏迷的边缘徘徊着，耳边传来盖娅微弱的声音。他听到了，但大脑拒绝运转，拒绝回答，因为它也痛得让他绝望。直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词，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词是什么，他的大脑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2.718281828459……” 他回答了!盖娅几乎不停歇地抛出下一个问题：“3648乘7254?” 回答几乎是实时的。“26462592。” “六个扇形，四种颜色，相邻区域不同色，有……” “732种。”没有一秒的停顿。 盖娅觉得自己问问题的速度跟不上他的回答速度了。 “编一个解决四色问题的程序!” “读入图像，打开源文件，开始映射……” …… . 听觉也消失了。黎清像被孤零零地扔在无边的宇宙中，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了触感。 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背景中飘着，周围没有星星，似乎从宇宙诞生以来，天地间只有他一个生灵。疼痛还在席捲全身，他忍受不住，蜷起身子，但如蛆附骨的痛感并没减轻多少。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大脑，他可以思考。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不仅是微联结，还有萦绕在脑海多日的“莫比乌斯”，他写出了这个优美的逻辑篇章，却不知道他的用途在哪里。 不能死，他默念道，我绝对不能死。 他眼前出现了一串程序，那是具象化的环程序。黎清意念一动，数字和字母串成严谨又优雅的逻辑链条，在虚空中飞舞，弯曲，形成一个神秘美丽的环。 输入，输出。他的大脑代替了计算机在工作。 保持思考。一定要保持思考。 机器人盖娅守在黎清身边，为了检验他是否活着，她开始扫描他的脑部神经元活动。 她惊讶地发现，他大脑里的神经元和连接末梢在以令人恐惧的速度疯狂生长。 疼痛似乎消失了许多，黎清觉得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轻松。就像爬到了山顶，向下俯望，从前埋在迷雾里那些解不开的结，在这一刻，都显露出它的真相。 另一个莫比乌斯环出现，与先前的那个组成了一个克莱因瓶。那是三维空间中，二维可以无限扩展的模型。 黎清终于知道环程序的应用是什么了。 2^(7^7)是一个不可能破解的、接近无限的天文数字，是因为转换成了乘法。如果在“更高纬度”的层面进行破解，那么计算的次数仅仅是——九十八次。 这一刻，银河最高网络安全措施、号称无懈可击的陈氏加密，被黎清破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云山扔了1个地雷 我真的好饿扔了1个火箭炮 白衣扔了1个地雷 繁夏七叶扔了1个地雷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 灯倾扔了1个地雷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4个地雷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手榴弹 苏翩然扔了1个地雷 我以后三天感谢一次好了qaq我真是傻，半夜三更躺床上才意识到已经到新的一个月，营养液清零了——灌溉的小天使的id我也看不到了。 btw，小鱼干同学，你的脑洞我很欣赏，请跳入写作的大坑吧2333。 第46章 另一个世界 渐渐地, 无边无际的剧痛像潮水一般褪去, 麻木感也像三月阳光下渐渐融化的浮冰，悄然消融。 黎清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知觉。他仍旧悬在那个黑暗可怖的空间里, 但远处似乎出现了光点。 他的五感如同虚空中延展的根系，用尽全力向各个方向伸展开去，却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依旧努力着，但那层屏障就像最坚硬的岩石，始终不能被穿透。他没法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好累……黎清的意识又有些涣散了。但他的思维还在本能地向外扩张, 在这个牢笼里垂死挣扎，直到他连结上了什么，在死亡的悬崖边，抓住了最后一根绳索, 他用力地往那里一探。 什么东西碎裂了。他的眼前出现一片空茫的白光, 紧接着, 一整个世界向他扑面而来，像一架撞向小鸟的飞机。 黎清只觉无数的光影在他眼前变幻，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声音，一切停下来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原木颜色的墙纹理细腻，呈现出圆锥下半部的形状, 环形的天花板上, 灯光点点恍若星辰。一排排的长桌呈扇形展开，坐满了神色庄严、又有些掩饰不住激动的人们。金色的背景上，一个熟悉的徽章肃穆地闪耀。 这是联合国大厅。 下一秒, 他一眼看见了自己。
第91页 . 艾萨克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的褶皱，在众人充满崇敬的目光下站起身来，走向讲台。他的身后，两块屏幕亮得刺眼，简单的白色背景上，一串数字正在无时不刻地跳动。 那是协调世界时的计数，而它，正在接近零点。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是空间跃迁的发现者黎清。今天，我很荣幸受邀来到这里，见证人类新纪元的开始。” 艾萨克微笑着看向一排排端坐着的各国代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这一刻，这个着名的圆形大厅里，没有利益争夺，没有唇枪舌剑;因为在这一刻，不论国籍，不论人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人类。 五分钟后，他完成了简短的演讲。 “……如今，跃迁技术仍然有待完善，不过，在全人类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的足迹必将遍布星河!” 零点倒计时，十秒。 他扬起手臂。“现在我宣布——”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那欣喜自豪的神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艾萨克感到他的意识突然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像套进了装满铅的麻袋，毫无预兆地深深沉进脑海深处，连一个水泡都来不及冒出。 他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随着秒数的五十九跳成了零，或清亮、或雄浑的钟声在全世界的每个角落敲响，共同庆祝这个特殊日子的来临——星际历元年，一月一日零点。 所有摄像机都对准了艾萨克，他惊恐的神情通过光纤传递给了屏幕前的每一个人类。 台下的各国代表如同石膏像一般呆坐着，有些人还能维持自己的风度，但有些人嘴巴控制不住地大张。 他们预计的“星际纪元开始”的宣言，始终没有从这位创造奇蹟的天才科学家嘴里发出，他在全人类的注视下一动不动，莫名的恐惧感开始蔓延。 终于，在秒数跳到四十的时候，他动了。脸上的惊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与肃穆。他直视着隐藏的摄像机镜头，似乎原本就知道它在那儿。 他身上属于天才青年科学家的那一份浅浮的傲气也消失不见，眼神变得锐利得可怕，接下来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进每个人的心灵。 “禁止对人类使用基因工程!这是来自未来的死亡警告!!!” 代表们茫然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这股充满不详预兆的气势下，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下一秒，年轻的物理学家倒了下去，软软地沿着讲台滑落，侧卧在地板上失去了知觉。他们方才如梦初醒。 “救护车!救护车!” . “啊——”黎清勐地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大口喘息着。带着凉意的空气吸入肺里，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健康的新细胞中。 他的眼神茫然了一秒，白色的墙壁与盖娅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黎清这才意识到，他脱离了被艾萨克占据的身体，回到了这个宇宙。 至于人们会不会听从他的警告，他原来的宇宙到底会不会沿着这个宇宙的歷史轨迹发展，已经不重要了。 他尽力了。若毁灭就是人类的命运，随它去吧。 “你觉得怎么样?”盖娅见他清醒过来，立刻问道。 黎清觉得自己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了。更加庆幸的是，基因跃迁成功了，他从来没感觉这样好过。 “很好。”他简洁地回答。他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皮肤上全是粘腻的脏东西，那是细胞死亡后留下的残骸。 盖娅打开这个立方体房间的门。“跟我来。” 黎清轻巧地从手术台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跟着盖娅穿过迷宫似的迴廊，经过近十道门禁，终于来到了一片漆成灰蓝色的生活区。 “这是黎晨晚年做研究的地方，她将自己关在这里，足不出户，连食物都是我送进去的。” 她的语气依旧像一条平板的直线，可不知为何，黎清从中听出了深沉的思念。 “我每五年就会被定时唤醒一次，维护这个设施。它的功能都能正常使用，黎晨的东西也一直在真空箱里保存着。两千年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盖娅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灰蓝色的墙壁向右延伸，直到被整齐的白色打断。那是实验区。 黎清沉默着。灰蓝色，的确是他姐姐最喜欢的颜色。 “这一切都还可以正常使用。”盖娅指着浴室。“我等会儿把衣服放在外面，你穿好出来就可以了。” “谁的衣服?”黎清疑惑，不会是…… “黎清的。”盖娅补充道。“它是新的，不要介意。” 这算是自己的东西吗?黎清嘴角抽了抽，他不想再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 约尔格靠着墙站着，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唇紧抿着，神色有些黯然。 阿德莱德不时瞄一眼她的哥哥，看起来有些担心。她既担忧黎清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有危险，又忧心兄长现在的状态。 她还从未见过约尔格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他从小就是德尔菲家族的天之骄子，政治领域的天才，骄傲而强势。面对阻拦、障碍或是讥讽质疑，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微笑着碾压过去。
第92页 天才总是孤独的，约尔格也不例外。他从不为外界任何事物所动，虚伪的笑容下是深深的冷漠。 阿德莱德觉得约尔格这几年来，似乎变了，有些不像从前的他了。因为一个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嘆气。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说那些玩笑话，她也不应该把哥哥做的那些事告诉黎清。 她知道黎清肯定对约尔格说了什么感谢的话，那人总是对他们几个的友谊很看重。就怕自家哥哥自作多情，误解他的意思。 黎清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男人的，当然了，阿德莱德也不觉得他喜欢女人。 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灵魂被遥远模煳的东西纠缠着，它恍若亿万光年之外的星辰，而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航行，不肯为俗世停留一步。 这怎么会有结果呢。 .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人也变得愈发不安。 伊洛伊斯也不研究早期语言了，空茫地瞪着黎清和盖娅出去时通过的门，似乎在期盼熟悉的身影出现。 二少的烦躁仍然表现得很明显，阿德莱德觉得他快把自己的头髮揪掉了。最亲近的朋友不知正在经歷着什么，而他们则留在原地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很糟糕。 约尔格感到莫名地一阵阵心悸，心跳不按往常的规律，仿佛被一块石头压着，每一次跳动都要克服很大的阻力，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中像裹挟着毒药似的，让他全身泛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看起来比其他三个人还要镇定一些。 突然，门开了。 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开门的伊洛伊斯简直快要兴奋地冲上去——这位优雅的大小姐自从来到太阳系以后，时常激动，原有的风度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阿德莱德怀疑，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变得和她母亲一个样。 但看清来人的身影时，她愣住了。不仅如此，在场的四个人都陷入了大脑当机的状态。 走在前面的是机器人盖娅，她换了一身衣服，头髮也整洁了许多。她的制造者显然很注重美学，尽管面无表情，她的面孔比大多数的人类女性端丽。 她身后跟着一名陌生的男子。 她有一秒钟的怀疑，那也是一个人工智慧，不过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她瞬间抛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创造出这样的机器人——再疯狂的艺术家也不能。他的容貌超越了人类想像力的极限。 语言学家伊洛伊斯第一次觉得词穷。她无法用任何一个词语去描述，不是俊美，不是风度翩翩，不是气质高华，更不是什么艷丽美貌迷人之类的傻玩意儿——让这些词语都见鬼去吧。 那个男人正在向他们走过来，靴跟踏过光亮的地板，只发出一丝轻微的声音。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可以看见每一个细节。 无论是五官、身躯、肌肉、骨骼，似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最正确的位置上，皮肤是恰到好处的白皙，身材是最完美的高度。连半湿的黑髮末梢偶尔滴下的水珠、被风掀起的黑色衣角，都呈现出赏心悦目的弧度。 伊洛伊斯终于找到了她的词彙。完美。这是一种纯粹的完美，纯粹到有些不真实。 男人漆黑的瞳孔没有温度，冷漠的神情看起来高高在上，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灵。 . 约尔格从大脑当机的状态中恢復过来，他试着叫了一句。“艾萨克?”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带着一丁点儿渺茫的期待。 黎清还在想基因跃迁的末尾时，他是怎么回到他原来的时空的。恍惚之间，听到同伴的声音，他将思绪拉回来。 约尔格看见对面的男人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有了灵魂，深邃的黑色瞳孔里出现了他熟悉的光芒。那是他，绝对是他。 “艾萨克?” “我在，怎么了?”黎清疑惑道。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他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约尔格紧紧地搂着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间，黎清甚至能感觉到他轻轻地蹭了蹭，柔软的唇瓣摩擦过他颈间裸.露的肌肤。 他僵了一下，想把约尔格推开，手伸到半空却停住了。 这个时候把人推开，一定会显得十分奇怪吧…… 他就只能任由约尔格抱着，等他抱够了，抬起头来，黎清才发现他眼里隐隐约约蒙着一层水雾。 一片沉默。 阿德莱德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艾萨克，你是，呃……基因跃迁完成了?s级?” “是的，我们可以离开了。”黎清指了指盖娅，她抱着一个银白色的盒子，里面装着她的控制中枢。 “她要和我们一起走。” 黎清转头看了一眼伊洛伊斯，她正盯着盖娅不放。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敬爱的歷史学家，地球早期歷史以及语言文字，在盖娅的储存单元里都有完整的备份，你放心吧。” 伊洛伊斯笑了，春风一般和熙，仿佛刚才那种鹰一样的眼神是众人的错觉。 这时，二少终于从呆滞中完全地清醒过来。他从地板上跳了起来，跑到黎清面前，东瞧瞧西看看，末了还戳了戳黎清的脸。 “哇!艾萨克你真的是人哎!!哎哟那个基因跃迁居然能整容，我也好想跃一个啊——”
第93页 黎清：“……” 阿德莱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约尔格也缓缓勾起嘴角。一切都回到了这群人正常的相处模式，没有因为黎清的外表变动产生疏离。 不论躯壳什么样，灵魂在，他们就在。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德莱德同学这次感觉有些不对，hh黎清他也是人，才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呢。 我不行了……啊……之前几天日更，一章字数又这么多。不行了，日不动了。恰好最刺激的地方已经完了，接下来大概是一点铺垫和感情线(四十多章他们俩还是朋友，不行，这样不行) 我休息一天，调整一下，真的肝不动了。码文比码程序还累。 看评论，好像很多小天使在猜我的专业。我只能说我“高中辍学”2333，修了一些专业跨度很大的大学课程，下学期才正式进入大一……不能再暴露了，哎嘿嘿，毕竟圈子很小，被认出来就尴尬了。 第47章 你的名字 来时危机四伏的路, 在回到飞船的过程中显得十分平静。据盖娅所言, 那些强悍的虫子都是黎晨在火星研究基因试剂的时候创造出来的生物。 它们以蟑螂、蜘蛛为蓝本，被黎晨硬塞进去许多不同物种的基因, 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奇美拉，彻头彻尾的混合种。 当然，为了控制它们，黎晨也设置了一个弱点——它们听到两万三千赫兹的声音时，会恐惧地远离那个声源。利用这个特点, 众人安全地返回。 . 从联邦返回共和国的航程稍显漫长，中间隔着银心无人区，为避开它与帝国的领土，需要做几次跃迁。 在这段时间里, 除了放松, 众人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盖娅的中枢需要放进她的主体里, 在如今的时代，高级人工智慧并不常见，她总不能抱着一个黑盒子走来走去。 第一次跃迁完成之后，她在驾驶舱里找到了黎清, 后者正在平板上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似乎在设计什么东西。 盖娅将手里的黑盒子递给黎清, 他打开来, 一个白色的球静静地躺在天鹅绒垫上。那表面白得太过耀眼，似乎能反射世上所有的光。 “你想让我改动你的程序?”黎清听完她的要求，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盖娅要给他最高的权限, 这意味着他可以加上任何指令，包括使她完全服从。 而盖娅的愿望，是像人类一样微笑。 她不说话，权当默认。黎清低着头，双手拢起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很久没有你这样的机器人出现了。”黎清的打量着盖娅，仿佛想要从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丽脸庞上捕捉到一丝情感，不过他失败了。 她的脸上没有足够丰富的电子控制元件，中枢里也没有对应的程序。 可是她想要微笑，希望变得像一个人类。 怎样的制造者，有勇气创造出这样一个机器人啊? “不。”盖娅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黎清。“不是现在的人类造不出来，而是，你们不敢。” “我倒觉得现在的人类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黎清轻笑一声，将盖娅的中枢接进光脑里。“若我们继续制造具有学习能力甚至情感的机器人，这个世界迟早会有另外一场战争——人类与人工智慧。” “并且我猜想，毁灭的一定是人类。” 盖娅看着她自己的代码在光脑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框架，剩余的部分还在加载，左下角的页数飞快地跳动。 “写得真精彩。”黎清发自内心地感嘆道。接着，他意识到，似乎盖娅正是这个平行时空的他创造的。 嗯……自己夸自己，似乎不太好。 盖娅看着黎清敲着键盘，修修改改，悬在空中般的不安感从心里消失了。 他看起来非常认真，沉浸其中，好似十分享受这个过程。有时还会翘起嘴角，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或是对着光滑的幕墙做鬼脸，参照各种表情人脸的肌肉变化，思索着怎样设计盖娅的电子元件，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这就是人类吧……盖娅突然意识到，不管是黎晨、黎清或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完美得有些虚假的男人，她所接触过的所有人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无论他们多么严肃冷酷、成就斐然、高高在上，他们会有很多不同的面——脆弱的、可爱的、孩子气的……这些，将他们拉下神坛，使之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她注视着屏幕上越变越复杂的程序。添加这些，当真能使她接近人类吗? . “感觉怎么样?”阿德莱德黏合上盖娅的最后一层仿生肌肉，手里拿着订书机一样的缝合器咔擦咔擦地将她的皮肤接合到一起。 黎清之前已经将她面部的硬体做过升级，这个时间已经回房休息了。 盖娅试着扯了扯嘴角。看热闹的伊洛伊斯坐在一旁，不由得摇摇头。 “盖娅，笑容不是扯面部肌肉。”她微微扬起嘴角，一个矜持优雅、仿若三月春风般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来，我教你。” 盖娅并未学着微笑，她嘴唇抿起，注视着伊洛伊斯，银灰色的眼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情绪。那是欣赏的、艷羡的，也带着一丝永远触摸不到的悲戚。
第94页 黎清没有给盖娅注入正规星际通用语的语言系统，纵然她学习能力很强，到现在还有些语法不通。他断然是故意的，盖娅猜道，他想检验她的深度学习模块。 不过，她猜错了。黎清确实是有意的，并非为了检验什么——它在程序上一目了然，而是为了让她体会人类的感受。 他已经在将她当作鲜活的生命看待，其余的几人亦然。 “你这个语法不对，第三个后缀应该放到前面——” 伊洛伊斯滔滔不绝的教导仍然迴响在盖娅耳边，她一提到语言，就变得异常兴奋，恨不得将语法规则的来歷、歷史与现代发展为一个机器人讲一天。 盖娅抬头，目光越过透明的舷窗，投向外面深黑的宇宙。 黎晨，我能微笑了。她在心里默念。你看到了吗? . 黎清睡得昏昏沉沉，恍惚间听见他的门开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艾萨克——”那个声音在主人看到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有些迷煳地坐起身来，揉揉眼，发现约尔格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约尔格艰难地将视线从黎清身上移开。后者现在睡眼惺忪，带着一丝少见的迷茫，宽松的睡衣间锁骨若隐若现。 他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没关系，反正这还不到睡觉的时间。”黎清走下床，拿过桌子上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他用手指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点水渍，随意地靠在桌旁。 “说吧，什么事。” “海希尔发来短讯，你们当然已经从军校毕业了。并且，由于你在帝国期间立下的功劳，统帅部决定将你归入海希尔的第一军团，破格提升为上尉。”约尔格面带微笑。 “哦。”语气冷漠。 “阿德莱德他们也有不同程度的军衔奖励——艾萨克，你似乎一点儿也不兴奋。” “你可能知道我是为了一份高级加密的情报才加入军校的。而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高级加密也好，陈氏加密也罢。所有暴露在我面前的网络——”他眯起眼睛，唇角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黑进去就好了。” 约尔格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甚至有一刻屏住了唿吸，眼神溢满显而易见的痴迷。几秒钟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面前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你破解了陈氏加密?!” 黎清瞥见约尔格素来淡然的脸上出现一抹震惊，眼底流露出笑意。“是的。” 他接着解释道：“不过我设计的程序，无法被目前的计算机硬体结构运行。我需要重新建造一台超级计算机，这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约尔格沉默地注视着他，抑制不住的灼热目光让黎清感到有些不适——尽管他根本就没有发觉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你要讲的事情说完了?”黎清敲了敲桌子。“那我也有个疑惑要请你解答——你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我没有……” 黎清打断他。“我说有，就是有。” 他直视着约尔格的眼睛，后者深蓝色的漂亮瞳孔里有躲闪的神色。“你没必要对我隐瞒什么。我不喜欢对挚友说谎，也不希望我的朋友欺骗我。” 听到“挚友”这个字眼，约尔格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唇，心脏瀰漫开一片疼痛。不要隐瞒?难道让他对他讲“我想跟你上床”吗?开什么星际玩笑，到时候恐怕连所谓的挚友都做不成了。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也许第一眼看到，对他抱有的就不是正常的友谊。 在第一军校的入学考试之后，他还特地去查过艾萨克·兰斯洛特的资料，甚至做过侧写。 最初，他只是对这个优秀的大男孩有些好奇，可是往后的日子里，他眼看着他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在帝国改变了许多，学会了杀戮决断，但他并不冷血无情。理性的层层包裹下，内心还是那么柔软善良。 他深邃、神秘，天资卓绝，似乎一切难题到他手里都能够解决，永远在创造层出不穷的奇蹟。 不同于别人看见的完美，约尔格见证过他的软弱无助、迷惘彷徨，正是如此，这个男人显得无比鲜活与真实。 这样的一个灵魂，让他不可抑制地深深着迷。 盖亚之行让他觉得有些恐慌。在基因之盒的遗蹟里，有一刻，他心里浮起一种清晰的感觉——黎清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意识到，这个灵魂绝对不是艾萨克，他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重新见到他的剎那，失而復得的欣喜溢满了约尔格的心脏。 从未付出过真心的冷漠政客，在那一秒彻底地沉沦了。 他想知道这个灵魂是谁。约尔格这样想着，还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就脱口而出：“你不是艾萨克。” 黎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艾萨克的亲人都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 “你是谁?”约尔格终于问出。 沉默良久，黎清开口：“你是怎么猜到的?”
第95页 约尔格不说话，只是凝视着他。 黎清忽然感到一阵安定，似乎他披着一个名为艾萨克的假面游荡了许久，终于揭开束缚，在这个世界扎根。他发自内心地渴望有人再叫他“黎清”，而非“艾萨克”，这种渴望是如此强烈而隐秘，像一颗种子深埋土壤里。 现在，这颗种子发芽了。 他走到约尔格面前，飞船里的空间原本就不宽敞，他靠得越来越近，近到鼻尖几乎可以相触。 他伸出手，附在约尔格的颈侧。那里的皮肤有些凉意，紧緻细腻的手感意外地很好。慢慢向上，修长的手指停在脑后，插.进柔软的金髮。 约尔格的唿吸几近停滞。 “我现在就告诉你——全部。”黎清专注地望进约尔格的眼睛，长长的暗金色睫毛下，那一片碧色海洋掀起一阵风暴。 “我叫黎清，来自两千年前的地球。”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关于小黎的黑客技术 小黎说，“暴露在他面前的网络”都可以黑进去，但着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无限制地黑遍全星际——那这场战争就别打了，他一人把其他两个国家的信息系统黑到全线崩溃，全书完。 黑客破解网络防火墙的前提是，他们要在共同的硬体框架内，要有共同的standard 和protocol，不然全是白瞎。就像黎清要炸拉赫的飞船，只能提前放置信息中介，不然连网络交流都没有，自然是黑不进去的。 黎清他能接触到军部的内部网络，哪怕只是表层的，也可以黑进去。同理，他就算再厉害，也黑不到帝国、联邦那里。 顺便，预告一下，下一章我要开车了。 第48章 窗户纸破 黎清讲得很精炼, 约尔格却将那一字一句消化了很久。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燥热。良久，约尔格抬起头来,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轻轻地呢喃道：“黎清。” 黎清一愣，勾起一个笑容。“你不觉得我是在编故事?” “黎清。”约尔格着迷地注视着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很清晰。 黎清觉得突然有一层壳碎裂了, 还原出最本真的自己，有一个人知晓他的过往和来歷，能读懂他最深处的灵魂，或许还能陪他走过明天。 “约尔……”下一瞬, 他僵在了原地。约尔格伸出手臂环过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 两片唇覆上了他的。极力控制后的轻柔、干净，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一沾即离。 黎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约尔格已经放开了他。 约尔格用尽了力气, 才控制住自己，没再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唇上, 像一阵电流涌过全身, 将理智几近烧焦。内心的**宛如一头快要脱笼而出的野兽，叫嚣着想要更多，被黎清触碰过的地方热得快要燃烧。 “我……我还有事, 先走了。”他声音尾端带了微不可察的颤抖。 “什么事?”黎清觉得他有些奇怪，可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找阿德莱德有点事。”约尔格觉得再待下去就要露馅了，慌乱之中，随便扯了个理由，打开门消失在通往另一端生活区的拐角处。 黎清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嘴唇。这个浅吻……什么意思呢? . 约尔格关上自己房门，电子锁发出轻轻的“滴”声。他脱掉外套，跌坐在床上，身体里的燥热还在左突右撞。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灼热的**仍旧没有消融，混合着无法得到的失落与疼痛，愈演愈烈。他捂住眼睛，黑暗的温暖似乎能带来一丝安心，屏蔽掉现实。 不行了……忍耐不住。 约尔格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下面胀痛得有些厉害。 反正每个房间的智能锁只录入了主人的指纹，隔音效果也很好……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在确认无事后燃烧殆尽，手指情不自禁地移向扣得整齐的第一颗纽扣。 他闭上眼睛，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光源。黑暗中，他想像着那是黎清的手指，跟随着自己的本能，一路往下。他想着黎清的面容，想像他的眼角染上动情的嫣红，低沉的、犹如大提琴般的动人喘息，释放时一秒失神空白的表情…… 兴奋与满足席捲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发出欢愉的信号。他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紧阖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潮湿的薄雾，额前的金髮有些汗湿，紧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约尔格单手捂着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在快喘不上气的时候，他终于放开，摸索着抓紧身下的床单，破碎的声音从唇间泄出，放纵地充满了这个狭窄空间每一寸暧昧的空气。 . 黎清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回到飞船上的控制室。离他们启航已经有一天多，似乎为了调整与首都米兰达议会所在地的时差，大家现在才去休息。 几个房门都紧闭着，就连盖娅也不在外面。黎清按下开关，一排灯光依次亮起，将控制室照得通亮。 他还有些工作要做——他自己的指纹在基因跃迁之后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足以造成飞船识别系统将他拒之门外。前天没有时间，只能强行修改，造成了一定的隐患，比如可能突然抽风，将人反锁在门内。
第96页 这种问题，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既然他们都在休息，黎清不希望扰人清梦，也很注重同伴们的**。不过，若再等几个钟头，估计真可能有人被锁。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先从约尔格的房门开始——黎清看了看时间，他十分钟前才说要去找阿德莱德，想来应该还待在她那边。这样，应该不会打扰到大家。 他来到约尔格的门前，房间外有一块小小的显示屏，上面有温度湿度等等环境数据，右下角显示着这个房间的灯是全灭的。 黎清放下心来，他人果然不在。 电子锁的绿灯亮着，闪烁的频率有些异常。黎清熟练地撬开它的壳，找到数据线的接口，端着小巧的可携式光脑，开始熟练的编辑。这样的工作完全是小菜一碟，根本不需要思考，他故意拖长时间，慢悠悠地改好之后，才过了三分钟。 约尔格还没回来啊……算了，不等了。黎清飞快地输入检测码，锁轻轻地开了，门开出一道细缝。 “改好了——”他自言自语道，接下来的一个字却梗在了喉咙里。 房间里传来约尔格的声音，急促的喘息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叫声。黎清情商再低也知道他在做什么，顿觉尴尬极了，也有些懊悔自己判断失误——他大概没想过约尔格会做这种事情。 不过大家都是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反而是他自己不该这么冒失。黎清耳根泛上一丝红晕，心里连声道着抱歉。 快将门合上的一剎那，约尔格发出一声清晰的嘆息，平时清冷的嗓音有些沙哑，尾音兴奋地战慄，甜腻的满足中带着一分失落，直直地撞进黎清耳里。 “嗯……啊——黎清——” 黎清只觉得一连串炸弹在脑子里轰轰轰全爆了，炸得他晕乎乎的有些站不住，一片空白茫然，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轻轻把门关上，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 现在他知道那个吻是什么意思了——去他活见鬼的友情。 他整理了一下乱成一团麻的思绪，来到浴室一捧冰水泼到脸上，似乎清醒了一点。镜中的青年眼神是少见的迷惘。 他很天才，任何问题到他手里都变得易如反掌，不过问题前面得加个定语——非情感问题。黎清不得不承认，在感情问题上，尤其是爱情上，他简直比白痴更白痴。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 他穿越之前，曾经有个前女友。她指责他，原本做朋友的时候还能好好相处，结果一变成恋人反而是深深的冷漠。她说这句话时，眼里流露着极致的失望，仿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黎清不是所谓的渣男，恰恰相反，他乖巧得像一只小绵羊。她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要帮忙要送饭从不拒绝。出去约会看电影，姑娘让他把身份证带上，他奇怪地看着她，说去看电影不需要身份证。姑娘直接跟他挑明了，他沉默半晌，说结婚了再谈吧。 起初，姑娘的闺蜜们还觉得她遇到了个好男人，后来才发现，这个男朋友简直是假的。他从不主动，应付完她的要求，就置之不理，一头扎进数学里。 姑娘也不是纠缠不休无理取闹的人，她是物理系的博士生，平时论文不少。可无论做什么工作，该谈恋爱的场合，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思来想去，姑娘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不爱她。 姑娘干脆利落地把他甩了，他也乐得清闲。 要是这都能叫谈过恋爱，那全世界满地走的情侣们可以手拉手自戳双目了。黎清那“前女友”从来不说自己有过一个男朋友，他也不认为自己谈过女朋友。 所以现在黎清苦恼了。若要和约尔格说清楚，从此一刀两断，他又捨不得——约尔格在他心里绝对比普通朋友重要很多;若真的要试着去谈恋爱……他拿女孩子都没办法，约尔格可是男人，这难度也太高了点。 关键是他没什么感情啊，假如像一时心软答应那个姑娘一样答应约尔格，到时候发现根本不爱，那不是玩弄别人的真心吗? 他记得当时姑娘的表情有多难过，他那时年轻，还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我早告诉过你，我不爱你啊”。幸好姑娘是物理系的，换个体育系的早就气得把他揍趴下了。 他不想让约尔格露出那样的神情，但是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是勉强不来。 黎清嘆口气。他现在倒挺希望自己是盖娅那样的机器人，起码她可以清内存。而他现在不受控制地脑内循环约尔格的喘息。 要是他叫的是艾萨克的名字，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还有另外一个艾萨克，毕竟全星际叫艾萨克的也不止原身一个。可约尔格叫的是他的名字，他总不能认为他暗恋两千年前的那个“黎清”吧? 冷静，冷静。黎清把脸埋进枕头里，有点儿小小的挫败感。 他喜欢约尔格吗?当然喜欢，而且是超出了普通朋友范畴的喜欢——姑且可以称为爱意。约尔格能看进他的瞳孔、穿透他的灵魂，他是唯一发现他并非艾萨克的人，他瞭然黎清生命的全部真相。 一个声音在黎清脑海中质问道：你渴望拥抱他吗? 当然。 那你想亲吻他吗?
第97页 也许。 最后，终极问题来了——你想和他上床吗? 黎清耳尖漫上一片绯红，快速地中断了自己越跑越偏的思绪。这个……完全想不出来啊!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吧? . 正当他纠结得不行时，李二少用一个更爆炸的消息“拯救”了他，使他再也没有胡思乱想的余地。 二少敲开黎清的房门时，脸上的神情罕见的严肃。 “一个小时前，帝国国防军第三军团对联邦的盖亚邦国发起了闪电突袭，快速占领了亚速尔星系、罗恩星系，伊歌危在旦夕。联邦向帝国宣战了。” “克里斯用的是什么藉口?”黎清冷笑一声，“让我猜猜看，自由军?” “是的。”二少皱着眉头，“他宣言自由军是来自盖亚邦国的恐怖宗教组织，极大地威胁了帝都人民的生命和皇族的安全，他们的核弹袭击造成了皇宫的毁灭和帝都的巨大损失。” “最后一句倒是对的。我想他大致是发现了那本残缺的盖亚之书?这真是一个绝好的藉口，足够巧合，也足够冠冕堂皇。” 二少点点头。 黎清把舷窗调亮，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漆黑的背景和隐隐约约闪着光芒的恆星群。这个方向，面对帝国。 “克里斯……”他微微眯起眼睛，喃喃道：“你终于忍不住了。” “忍不住与你的帝国一起，提前走向灭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藤崎扔了2个手榴弹 藤崎扔了2个地雷 藤崎扔了1个火箭炮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3个地雷 九虫扔了1个地雷 九废扔了1个地雷 炸鱼薯条扔了1个地雷 话说……九虫和九废，狂热的小鱼干和炸鱼薯条，你们不考虑交个朋友吗?233 ps我发现我开车的功力很强啊……用预览检查的时候，发现竟然一个敏感词都没有。这绝对不是车。下次我可以速度开快点了。 黎清这种人，明明是自己先撩的，还意识不到。撩了肯定是要还的。我们的目标是——让议员大人教会数学家先生什么叫做/爱!请根据分隔符断句，不要擅自断句。hhh ------我是正经的分割线------- 意识到明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再次打开有话说，敲敲打打键盘，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明天，是我本应该奔赴考场的日子。 如今我没有高考可考，我的高中同学却要完成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看着他们的照片，熟悉的教室，堆成小山的书，我心里有些惆怅。缺失了一段满腔热血拼个你死我活的日子，是幸运也是遗憾。 还是那句老套的话，愿你们收笔的一刻，有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 第四卷 ：暗潮涌动 第49章 降落米兰达 凌乱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 约尔格撑起身, 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大多因他嫌麻烦束缚, 在意乱情迷中褪了一地，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挂着一件敞开的衬衫，连自己都觉得无比羞耻。 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约尔格恨不得捂脸，但手上传来清晰的粘腻感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更可怕的是, 高.潮过后的身体无处不传达着空虚感，还想要更多，似乎方才的疯狂根本没让他满足。 他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擦净身体, 换了套衣服, 逐渐从高涨的情.欲中清醒过来。他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的通讯器, 蓝色的光线在空气中投影成一块屏幕，左下角鲜红的九十多条信息让他愣在了原地。 全是来自米兰达的信息，奥莉薇发来的占了一半。 他点开第一条，加粗的醒目斜体字映入眼帘。帝国与联邦开战了。 约尔格已经可以想像此时此刻的米兰达最高议会吵成怎样的一团乱麻了——主和派与主战派, 以及风吹墙头草一般的中立派，都有不少议员支持。 他必须尽快回去, 否则副议长玛拉·陈与她所带领的主和派们将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占据上风。那群天真可爱的小朋友还期望着帝国干掉联邦后, 不仅大发慈悲放过共和国，还能给他们分点汤喝呢。 共和国的政治体制中，总统与议长通常由一个人来担任, 如今在位的是得文·米勒，一个没有才能的老古板，只因资歷丰富，人到晚年也折腾不出新花样，被过于年轻就权力在握的约尔格拿来当挡箭牌。 当然，约尔格也无法掌控米勒。在政界摸爬滚打近百年，再蠢笨的人也能积累不少经验，米勒深刻地意识到他该离所有姓德尔菲的傢伙远一些——就算这个德尔菲是个三十出头的小傢伙。 这位傀儡总统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关系网无比干净，像一颗没有缝的蛋。他也绝不插手到约尔格和玛拉·陈的权力争斗中，任何一方也没有办法将他拖入漩涡中。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得上大智若愚了。 至于他的死对头玛拉·陈，则是一个精明得可怕的中年女人。抛去她那天真可笑的鸽派思想不谈，她在任何方面都称得上一个完美的政客。辉煌的履歷，脚踏实地的工作经验与丰富的人脉，约尔格动用家族资源才能堪堪追平。
第98页 她在明处，约尔格在暗处，两人几乎各自霸占掉议会的半壁江山，长期以来，他们拿对方没有半点办法。这次共和国要以何种态度对待帝国、联邦的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争斗到一方倒下，决不罢休。 . 约尔格走出房间，来到驾驶室。果不其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哥，你休息好了吗?”阿德莱德关切地问道。 她不问还好，一提起，约尔格就想起刚才的放纵，才消去的潮红又有些漫上了脸颊。 黎清不经意地一瞥，恰好将这抹可疑的红晕收入眼底。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继续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如果有人认真地查看就会发现，天才数学家先生把先前写过的一半计算过程，恍若不觉地又从头来了一遍。 黎清写完最后一个符号，不得不抬起头来，目光有点不受控制地往约尔格的方向投去。 他刚洗过澡，金色的碎发分成一缕缕，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睫上粘着水汽，瞳孔也泛着水光，让深海一般的蓝色显得浅了一些。 黎清的视线滑过他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与线条优美的下巴，落在领口上那截洁白的脖颈上——他早就知道约尔格长得很漂亮，不过今天他竟然发现……他看上去有点儿性感? 天哪，他在想些什么?一定是被那件事情影响了。 伊洛伊斯似乎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强行转移话题道：“首都那边事情一定很多，真是辛苦奥莉薇了。” 约尔格想起奥莉薇发来的简讯中，那种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的语气。若他不是她的上司，素来脾气温和的秘书小姐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为了快点回去，我已经重新算好了跃迁点，航程估计能缩短一天。再过七个小时，我们就能在米兰达降落了。”黎清按下主控台前的一个按钮，一条新的航线在屏幕上出现。 “辛苦了。”约尔格说，他的嗓音竟然还带着一丝沙哑。他凑得有点近，唿吸拂过黎清耳边，后者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啊……很简单的，不辛苦的。”黎清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 阿德莱德敏锐地发现了黎清的异常，她向自己的兄长投去称得上惊恐的目光，仿佛在问约尔格做了什么把黎清吓成这样。而约尔格回了一个警告的锋利眼神，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哇——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自家哥哥警告——阿德莱德暗自想，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妹妹了，噢，简直忧伤。 除了机器人盖娅，大概全场唯一不明真相的就只有李二少了，他一脸懵比地看着着一群人，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可又无法指出。 算了，只要跟阿德莱德没关系，他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呢。 . 众人在米兰达降落后，李二少家里有事，直接搭上米兰达航站里李家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飞船，回到洛克菲勒星区。临走时，还依依不捨地让阿德莱德给他定时发短讯。当然，这在德尔菲小姐看来，不是情深似水，而是没脸没皮。 伊洛伊斯带着盖娅，打算在米兰达科学院待上一段时间。她还有许多史料需要整理，尽管有盖娅的帮助，復原语言系统也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事，更何况，若要现代人看懂古语，她必须编纂几本厚厚的字典。 黎清在降落时就接到他的顶头上司海希尔少将的通知，让他在米兰达原地待命，而她本人正在往这里赶，处理公务的同时，想必也存了见自己女儿伊洛伊斯一面的小心思。 探访盖亚遗蹟之时，黎清破解了陈氏加密，创造了新的算法。不过很遗憾，正如他对约尔格所说，这种算法无法在现有的计算机上实施。 他已经画出了新型超级计算机的初步设计图，标明了核心构造，连着破解陈氏加密的基本思路一起“寄”到了米兰达科学院——实话实说，他没那个时间走科学院报备的一系列手续，干脆直接黑进了计算机分院的院长办公室光脑。 他就等着院长来找他了。 . “你不回哈珀星区?”阿德莱德问黎清。 “嗯，起码在米兰达待到海希尔少将到达。” 阿德莱德兴奋地抓住黎清的袖子。“你有地方住吗?” 黎清来不及说“有”，阿德莱德立刻接了下去：“绝对没有!艾萨克，来我家住呗?都是朋友不要不给面子啊!” “我……” 阿德莱德马上打断他：“艾萨克，你这样就很不给我面子了。” “不是……” 阿德莱德把他的行李扔进德尔菲家的飞车，拽着黎清就往车里塞。“走走走。” 黎清简直拿她没辙了。 约尔格坐在副驾上，半张脸隐没在车顶投下的影子里，只有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的嘴角流露出些许欣喜与抑制不住的激动。 阿德莱德在心里给自家兄长比了个大大的v，想道，哥哥啊，你亲妹只能帮你到这了。 黎清坐在后座上，悄悄地抬头瞄了约尔格一眼，又开始胡思乱想。这算是……呃……见家长吗?他摇摇头，驱散了这种令人尴尬的想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普通朋友一样就好了吧?
第99页 车辆停下的震动将他的思绪拉回，德尔菲家的庄园到了。司机下车，绕到约尔格旁边，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而不拘小节的阿德莱德已经率先跳下了车，顺便把黎清也一併拽了出来。 一位中年女士早已在大门前等候多时，微微伸着脖子，东张西望。见到阿德莱德，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立刻迎了上来，伸出双臂。 想必这位就是约尔格的母亲，莉雅·格林斯。 “妈!”阿德莱德跑到自己母亲面前，扑到她怀里——准确地说，应该是后者整个埋到前者的拥抱里。 黎清有些意外，莉雅看起来很娇小玲珑，而约尔格与阿德莱德身材都很高。那他们的父亲……黎清嘴角抽了抽。 母女相聚时间结束，莉雅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黎清，眼里闪过一抹惊艷。阿德莱德见状，笑着对母亲介绍道：“妈，这是艾萨克，是……” “你男朋友?”莉雅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金色捲髮，有些兴奋地问道。 约尔格这时也走到他们身后，见到久别的母亲，脸上漾起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是!”阿德莱德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兄长，连连摆手。“妈你不要乱说，他是约尔格的……” 阿德莱德“好朋友”一词还未来得及出口，莉雅立刻打断自己女儿，高兴地一击掌。“约尔的男朋友?噢，这真是太棒了!” 黎清：“……” 格林斯女士长得秀丽优雅，娇小可人，质地良好的正装穿得规规矩矩，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然而，阿德莱德在来的路上就警告过黎清，她的母亲简直不是一般的跳脱，不拘小节大大咧咧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性格，她脑迴路和正常人从来都不在一条线上。 也许正是她的脱线吸引了严肃到有些古板的德尔菲先生，黎清猜道，这很好理解。人总是想要追求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格林斯女士您好。”黎清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您误解了，我只是约尔的朋友而已。” “哎呀——叫约尔格都叫得那么亲热，叫我这么生疏干嘛?”莉雅白了他一眼，仿若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叫伯母!” 黎清突然发现，他对德尔菲这一家人全都束手无策，只得无奈地顺着她的意思叫道：“伯母好。” 约尔格用尽全力想要绷住脸上的表情，不过他失败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更明显的弧度，耳朵也有点红。同时内心稍微涌起一些失望——他现在更像是自我满足，明明对方没有这种意思，一点暧昧就能让他兴奋很久。什么时候，能够真的……变成恋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一家神助攻……再谈会儿恋爱该去干正事儿了。 第50章 风云变幻 趁着阿德莱德带黎清去见德尔菲先生, 莉雅把约尔格拉到一边, 悄声问道：“你去哪儿坑蒙拐骗了这么个好小伙子?嗯?” “妈，你听我解释……” 莉雅皱了皱眉头, 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解释什么?你以为我是瞎的还是傻的，看不懂你那种眼神?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他?” 约尔格沉默了。 “我就说呢，之前给你介绍这么多既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孩，你倒是一个都看不上, 原来眼光高到这种地步?”莉雅恨不得把她纤细的手指戳到约尔格脸上。“他长成这种样子，你也敢追?” “妈，还没成呢。”约尔格有点委屈。听他母亲这样说，好像她亲儿子一点儿魅力都没有。 “他今年多少岁了?”莉雅还有些疑惑, 从那张脸上, 她实在猜不出黎清的年龄。 “二十三……” 莉雅漂亮的双眼瞪大了。“你这和诱拐未成年有什么区别?!” 约尔格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黎清的年龄问题, 他通常沉稳得不似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在这个平均寿命接近两百岁的星际时代，共和国的法律规定二十岁成年，帝国稍早，联邦稍晚。不过在人们心中, 刚完成高等教育的二十岁年轻人简直还是个孩子，真正的成年起码应是三十岁。 而重要的职位, 例如议会的议长与副议长, 更是有不成文的年龄限制，这也是三十三岁的约尔格无法在职位上更进一步的原因。 尽管知道黎清在穿越之前已经快三十岁了，约尔格内心依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看着儿子这副表情, 莉雅嘆了口气，压低声音劝道：“妈妈只是提醒你，不是泼你冷水。我告诉你啊，你少磨磨唧唧的，喜欢就去追啊，不然绝对会被别人抢走的。” 眼看母亲又要开始她的爱情观长篇大论，约尔格揉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正好奥莉薇又发来一条简讯，蓝底白字各外醒目，他藉口工作落荒而逃。 . 黎清彬彬有礼地敲了敲亚尔林·奥·德尔菲的办公室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进来吧。” 推开门，出现在黎清视线中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正装，随意地站在宽大的办公桌旁边，金髮整齐地向后梳去，露出刀削斧刻似的硬朗五官，气质极具压迫感。
第100页 他的容貌与约尔格有五分相像，不过后者的长相要柔美许多。现在看来，德尔菲两兄妹的确更多地继承了父亲的显性基因。 “兰斯洛特上尉，很高兴见到你。”亚尔林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倒是没对他的相貌露出什么讶异的表情。 “德尔菲先生……” 亚尔林为他递过一杯水，打断了他的话。“客套话就免了吧。直接告诉我，海希尔她想干什么?”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黎清点了点头。“海希尔少将希望议会能通过向帝国宣战的决议，为了这个目标达成，她将全力支持以约尔格为首的主战派。”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简直是个战争狂魔。”提起海希尔，亚尔林就一阵头疼。他当副总统的时候，没少被海希尔索要军费，偏偏她脸皮极厚，亚尔林那一套百试百灵的政客式推脱在她那里完全行不通。 不过，在海希尔的下属面前，亚尔林还是决定给她留点儿面子。“当然，她也不会不顾国家利益，故意挑起战争，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海希尔这次是对的——以玛拉·陈为首的主和派简直愚蠢，他们竟然以为中立就不会招致祸端。” 亚尔林停顿了一下，用压迫性的目光看着黎清。“我已经从政坛退下了，恐怕帮不了忙。” 黎清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夕阳还能散发出一点儿余热呢，何况正值壮年的前副总统先生。” 亚尔林突然笑了。“你这个年轻人倒是很有意思……挑明了说吧，海希尔拿出的筹码是什么?” “军政合併，先从情报局开始。以后，军队的最高指挥权将交与议会，这是你们一直希望看到的。” 亚尔林挑了挑眉。“她有这个信心?” 黎清诚实地回答道：“是的，不过这是海希尔少将自己的想法，过程会很艰难，结果谁也说不准。”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保证，军部有将领存在这种想法，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亚尔林的表情明显地放松下来，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交叉，以一种有些玩味的眼光看着黎清。 “公务时间结束了，小伙子。接下来，我想问你一些私人问题。” 黎清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兰斯洛特上尉，我查过你的资料，竟然是a级加密，除了名字、编号、军衔，一片空白。”亚尔林摆了摆手。“我没有窥探军事机密的意思，不过你好歹让我知道一下你的基本信息，比如年龄。” “二十三岁。”黎清答道。这确实没有什么好瞒的。 亚尔林那冷冷的浅蓝色瞳孔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惊讶。“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升到了上尉?” 黎清当然不说话。亚尔林也只是问问，敏锐如他，怎会猜不出这件事与a级加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第二个问题。”亚尔林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跟我儿子什么关系?” 黎清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出声，亚尔林解释道：“约尔格不可能把普通朋友带到家里来，阿德莱德也不可能——噢，顺带提一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女儿和李家少爷的事情，我什么都清楚。” “呃……所以我和他们俩是好朋友。”黎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不过还是心虚了一瞬，转眼就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前副总统发现了。 “艾萨克。”亚尔林和颜悦色地说：“都这个时代了，你不用这么躲躲闪闪的。我不介意我儿子喜欢男人，反正德尔菲家还有阿德莱德……呃，传宗接代。” “我们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黎清觉得自己完全说不清楚了。他想起在第一军校的时候，有人告诉过他别招惹德尔菲家的人，他现在算是领教了。 亚尔林皱了皱眉头，也不好再说什么。黎清关门离去的一剎那，他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磨磨蹭蹭的，这个艾萨克也是，那个阿尔伯特也是。真是急死人，啧。” . 约尔格闷在房间里处理完公务，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打开窗帘，电子表上的数字快接近二十四，窗外已繁星满天。他身在米兰达星的中纬度，此时正值秋季，微凉的夜风吹拂进来，扬起他额前的碎发。 疲惫感消失了一些。约尔格不得不打起精神，几天之后的全体会议一定是一场恶战。 据奥莉薇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玛拉·陈暗中加紧了拉帮结派、收买人心的步伐，许多中立派已经被她以各种手段拉拢了过去，甚至还妄想挖他的墙角。想到这里，约尔格露出一丝冷笑。 那位接受传统教育的保守派女士学歷奇高，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标准的政治道路上前行着，最挑剔的人也不得不对她的辉煌成就赞嘆一声。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她活在书本的世界里，唯一实践的对象也只是议会与那群利益关系体的家族。 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政治。它不是表面的唇枪舌剑、勾心斗角，也不是单纯的原则与条条框框，甚至不是收买人心、利益至上。
第101页 一个优秀的政客，首先应该关注的是时代的走向。在如今这个战争年代，共和国的政治急需改革。没有任何一个战时政府像如今的共和国一样，军政系统竟然各执一词，那带来的只能是混乱与灭亡。 革新意味着改变，也意味着，疯狂至极的事情，也会变成可能——比如，一个三十多岁的总统。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约尔格仰望着璀璨迷人的夜空，万千星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宛如群星坠入深海。锐利的野心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誓要斩断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荆棘。 玛拉·陈，很好。约尔格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默念道。 权力的游戏，开始了。 . “滴滴。” 轻微的声响在黎清手边响起，他正在阅读海希尔交给他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信息。放下平板，手指轻点光脑开启屏幕的键，经典的蓝色线条立刻交织着投影在空气中。 一个对话框瞬间跳了出来，黎清追踪了一下地址，果然来自米兰达科学院。 看来计算机分院的人效率不低嘛。 对话框中浮现出一行大大的字，三个感嘆号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对面人的惊讶。 “你是谁!!!” 黎清微笑着，不紧不慢地打着字。 “请问您是计算机分院长卡特先生吗?” 光脑对面的卡特看见这句话，一口气憋着差点儿没上来。他见过不少黑客，从未发现有这么嚣张、礼仪又无可指摘的人。 “我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您是否看过我发来的文件，依我猜道，您应该把它当作病毒包了。” 接着，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对话框再也没有跳动一次，直到黎清等得想去睡觉了，一串语法有些凌乱的字句终于被发过来，看来分院长先生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强烈要求与黎清见面。 黎清倒是稍稍讶异了一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卡特发来的信息看，他竟然看懂了他的想法。 “给我一个通行代码，我明天上午十点来找你。” 回復几乎是实时的。“cei1784。请务必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贺大家这一天高考顺利结束。话说江苏卷的作文题目简直了……2333 第51章 告白 第二天上午, 黎清如约前往米兰达科学院。刚走出德尔菲家的大门, 他就看见路边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约尔格的脸。 “我送你。”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毫不掩饰地注视着黎清，让他感到一阵头疼。 他知道约尔格很忙，因此更不希望因为自己打扰到他的工作——之前约尔格为了他，抛下米兰达的一大堆事情前往联邦, 已经让他感到很内疚了。 “不用了，约尔。后天就是这个季度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黎清回绝道。 “那些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黎清无言。约尔格的爱意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他看起来已经不想掩盖。诚实地讲, 黎清不喜欢弯弯绕绕, 这种尴尬的友情伪装让他也有些不适, 还不如直接摊牌好。 他俯下身，双手捧住约尔格的脸，认真地说：“约尔，别任性。最近局势有多紧张, 想必你更清楚。做正事要紧，我们之间的问题晚上再谈, 嗯?” 约尔格愣了一下, 随即绽开一个笑容，手臂攀上黎清的脖子，趁他不注意在唇上轻吻一下。“好。” . 黎清再次踏进米兰达科学院, 心里有些小小的感慨。若无那次莫名其妙的穿越，他如今应该还在地球上，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而艾萨克应该在这里做一个普通实验员。他们的人生就像两颗原不应交汇的彗星，突然碰撞到一起，彼此的轨迹被彻底改变。 与宏伟壮观的帝国科学院不同，米兰达科学院，共和国最优秀的科研人才汇集之地，一栋栋灰白色建筑显得低调朴素。路径设计简洁又科学，让黎清觉得十分满意——他受够了克里斯的计算机研究所那弯弯曲曲、乱七八糟的走廊。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卡特的办公室，它在整片计算机分院建筑区的中心位置。他看了看手上的通讯腕带，荧蓝色的数字恰巧跳到了十。 他轻轻按下门铃，那扇银白色的金属门勐地打开了。 计算机分院长卡特先生尽管身材矮小，相貌却很有学术气息，灰白的捲髮乱糟糟的，向四周延展，似乎永远也梳不顺，鼻子下一撇白色的八字鬍，让黎清联想到科学泰斗爱因斯坦先生。 此时，卡特站在门口，一脸错愕地仰头望着黎清。难道是学生敲错门了?他想，可是科学院里也没有这么年轻的学生啊? “您好，卡特先生，我应邀来向您说明新型计算机的设想。”眼前的年轻人礼貌地说。 卡特瞪着眼睛，张大嘴巴。过了一分钟，副院长先生终于醒悟过来，一脸歉意地将黎清迎进他的办公室，一个模样呆板的机器人走过来，为黎清倒了一杯水。 “您就是……呃，那个黑客?” 黎清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卡特先生，我感到十分抱歉。我没有时间走那些繁琐的流程，不得已採取了这种极端的做法，请见谅。”
第102页 “没关系!”卡特眼里闪着激动的光，站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如果您能拿出详细设计，那就太好了!这样……别说提高计算力，就算陈氏加密也得被它破解!” “您先别太激动。”黎清拿出一个信息存贮器，递给卡特，后者立刻接过来，把它连上光脑。 黎清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这位老先生还真是再纯粹不过的科研人，对自身领域热爱得无以復加。 他甚至不问黎清的名字，也不关心他的来歷，不质疑他的年龄——看到设计图与上面一连串公式的老人，立刻沉浸在光影陆离的信息海洋里，忘了自己在哪儿，似乎外界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看了许久，卡特有些为难地抬头。 黎清解释道：“您也发现了，它对材料的要求很高，因此成本无法降下来。我的本意是科学院如果感兴趣，可以先行制造，但它目前无法普及。” 卡特兴奋地狠狠拍桌。“计算机歷史上每一个巨大的飞跃，最初的型号都是很昂贵的，光脑也是一样。如果它真的能被制造出来，我此生无憾!” 接着，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指着屏幕上一行公式道：“从这里开始，我就看不懂了，可以帮我解惑吗?” 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卡特无休无止的问题中很快流逝过去，两位科学家沉浸在对计算机问题的探讨中，忘记了时间，直到黎清收到海希尔少将的简讯，上面写着她已经到了米兰达。 “卡特先生，抱歉，我现在有要事，我以后会再与你们联繫。” “呃……好。”深感自己占用了别人太多时间，卡特尴尬地点点头。 黎清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飞快地从办公室里出去，瞬间就没了影。 海希尔那人，黎清可是一点儿也不想招惹——她可是一个敢堵着副总统直接要钱的人，客套、礼仪在她那里都是不存在的，连着手下的第一军团也全是些桀骜不驯的，在共和国一堆严肃的高级将领里扎眼极了。 黎清只希望他迟到的时候，海希尔不要在公共场合就开始训人。 . 黎清走进米兰达第三航站楼的瞬间，很容易就捕捉到了海希尔的身影。她并未穿着太空舰队那身黑色的军装，取而代之的是深蓝色裙装，及肩的棕色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不过那一身气势仍是不减，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若在第一军团待久了的老兵看到现在的情景，恐怕能被吓得晕过去。海希尔少将穿裙子?苍天有眼，她一辈子估计只在结婚的时候穿过。 “你迟到了。”海希尔看了看通讯腕带，眼神显得有些凌厉。 “抱歉。”黎清口中说着，脸上却尽是淡定。海希尔皱了皱眉，也没继续说什么，因为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年轻人——约尔格。 不知报应是否真的存在，海希尔从前总能把亚尔林呛得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儿子约尔格面前却屡次被驳得体无完肤。高傲强势的少将不愿意承认，不过——她大概对约尔格·奥·德尔菲有心理阴影。 “德尔菲议员，你怎么在这里?” 约尔格挑起眉毛。“您希望插手议会的事情，不找我，您打算找谁?您觉得我父亲对付起来更容易是吗?” 海希尔又噎住了。实际上，她正是这样想的——若有可能，她完全不想与这位年轻的议员打交道。 黎清见两人针锋相对，此时善于交际的李二少又不在，不得不无奈地亲自站出来打圆场，让大家先去吃午饭。 席间，海希尔一边咬牙切齿地切着一片牛肉，一边对黎清说道：“我这几天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些该死的老头老太婆明里暗里一个劲儿地阻止我军政合併的计划，因为那会影响到他们的既得利益。” 大约也只有海希尔，敢把共和国那群高级将领称作“该死的老头老太婆”。 当黎清觉得她快把好好的菜餚剁成肉末时，她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里满是怨气。“我往米兰达日夜兼程地赶路时，情报局那边又出事情了，这还没完呢，阿克曼上将——喏，就是你们第一军校的校长——给我硬塞进来一堆新兵，一个个全都不是省事的傢伙。” “所以，我急需一个助手。”海希尔盯着黎清。“就你了，兰斯洛特上尉。我现在指定你作我的副官，不许拒绝，否则我把你扔到外太空去。” 黎清突然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将会非常悲惨。 约尔格安静地坐在一旁，吃东西的动作十分优雅，和海希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到满腹牢骚的少将抱怨完毕，他微笑着看着海希尔。“关于两天后的议会，您在军方能争取到哪些助力呢?” 海希尔白了他一眼。“戴尔，兰斯洛特，金，我自己，没了。” 约尔格显然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嘲讽道：“所以您想以这种阵容来跟我谈交易?” 海希尔对此习以为常，思考片刻，语气有些犹豫。“也许阿克曼一家能够争取一下……不过，我猜他们不会愿意趟政治这滩浑水。” “也只能先这样了。”一连串人名在约尔格的脑海里盘旋着，两天后的第一次会议，起码要稳住局势才行。
第103页 . 午餐后，黎清帮海希尔处理了一些军情局的工作，让这位焦头烂额的上司好好地休息了一番，趁空闲去探望她的女儿和前夫——罗曼先生也到了米兰达。 黎清和约尔格返回德尔菲家之时，已是傍晚。 夕阳沉入地平线下，薄雾笼罩的远山呈现出朦胧的淡紫色，城市的灯光悄然亮起，为染上夜色的建筑投下一片剪影。约尔格将车停靠在后花园边，四周寂静无人，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曳，构成天然的屏障。 “其实我知道你早有发觉了，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可以谈了?”约尔格伸出手，抚上黎清的侧脸，手上微微使了点力，强迫他对着他的眼睛。“那我讲了。” 黎清不说话，权当默认。 “我爱你。”约尔格身子前倾，慢慢地靠近，目光深情又灼热，像要在黎清的灵魂上打下烙印。“黎清……”约尔格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这能带来特殊的满足感，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唿唤黎清的本名是约尔格的特权。 黎清闭上眼，纷乱的思绪从心里掠过。他感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睫毛上，缓缓向下，两瓣柔软湿润的唇覆上他的，约尔格见他不反抗，舌尖伸出，仔细地描摹勾勒着他唇瓣的形状，温柔地啃咬。 对于黎清来说，这实在是一种新奇而美妙的体验。两道气息缠绵在一起，约尔格的唇很软，有种成熟果实般的甜美味道。不同于平时工作的强势霸道，约尔格对待恋人异常温柔，足以让人沉溺。 片刻之后，他放开黎清，温热的气息留驻一瞬，随着秋夜的凉风渐渐散去。黯淡的路灯下，他唇上泛着点点水色，与眼里的忽明忽暗的光辉交汇在一起，显得各外诱人。 黎清注视着约尔格的脸，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心里升起一阵不满足。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出手臂绕过约尔格的脖颈，身体在狭窄的座位上敏捷地翻过半圈，将有些猝不及防的金髮男人死死地压在柔软的靠背垫上。 约尔格没有丝毫抗拒地启唇，对方的舌尖立刻带着强势的侵占性闯入他的口腔，灵活地舔过每一寸，反覆碾压柔软的壁，吸吮他的舌，唿吸被掌控，空气被掠夺，不留下一丝余地。 激烈、兇勐，充满无休止的索求，约尔格从来没有想过黎清这种温文尔雅的男人接吻会是这种风格。他得到回应，感到欣喜的同时又有些恐慌，被吻到有些缺氧，但被黎清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且不说挣扎，连动弹一下都无比困难，他们的身体力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黎清终于放开他的时候，约尔格大口地喘着气，深蓝眼眸里氤氲满溢的水汽，思维已经有些空白。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已经理智回笼，现在一脸歉意地看着他，眼神纯净，像个不小心偷尝禁果的少年。 “呃……抱歉。”黎清小心翼翼地开口。 约尔格喘匀了气，伸手去解黎清的衣服。刚解开一颗纽扣，就被他带着凉意的修长手指扣住了手腕。黎清怕弄疼他，也没太用力，但约尔格还是挣不脱。 去他个鬼的s级基因!约尔格在心里诅咒道，被全面压制，得不到半点主动权的感觉很不好。 “你到底什么意思?”约尔格质问道。 “刚才是个意外。”黎清辩解。“你信吗?” “信个鬼……”约尔格揪住他的衣领。“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就问你做不做?嗯?” “不做。”一口回绝，干脆利落。 约尔格气笑了，他现在简直有点儿想打人。要不是绝对打不过黎清，他想直接把他强了。 平静下来，他坐回原来的地方，侧着脸望向窗外，不看黎清。 “说吧，你对我到底什么想法?” 黎清沉默了一会儿，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我现在也不清楚，约尔……所以在我弄清楚之前，我不想越过最后那条线……” “你刚才做的就不算越界?” 黎清心虚。“呃……我说那只是一时冲动，你信不信?” 约尔格勐地转头，声音拔高了几度。“你再冲动几次给我看看?” “约尔。”黎清注视着他，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一切都在正确的轨道上，对感情的事情……我没信心。我不喜欢分分合合乱七八糟的关系，那样会让我觉得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如果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不如从未开始，我只是想谨慎些。” 约尔格只是灼灼地凝视着黎清，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 “好，我等你。”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摩挲过黎清的嘴唇，后者垂着眼睫，没有推拒。 约尔格突然发现似乎黎清对他的容忍度很高，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他不会反抗。他心里勾起一个得意的微笑。 等?他约尔格永远不是那种被动等待的人，他如同一只猎食的蜘蛛，缓缓地编织紧密的情网，只等猎物被包裹的一剎那，撕碎他的犹豫和底线，彻底地占有。 亲爱的，等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一个字都没码，连这一章差不多都是用的存稿。我觉得我可能有必要解释一下。
第104页 在分配专业的时候遭受打击，不是因为我不够好，而是被所谓的authority狠狠地坑了一把。前天断断续续哭了一天，晚上失眠噁心想吐。我还有个同学出去喝了个烂醉，头疼到睡不着站不起来不想吃饭……相比起来我还不是最惨的?我该庆幸一下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復，而且有可能有机会appeal……我还年轻得很，有梦想有能力有傲气，不想屈服，不想消沉，不想随便就这么算了。 写文只是我的一个爱好，一个比较想坚持下去的爱好而已。跟学业一比，完全不值一提。这篇文给我带来的收益还不够我每天的饭钱，我稍微出去浪一浪就能眼睛都不眨地把十天收益浪完，所以我我真的是除了爱好就没有其他动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大概是没有心情写什么文的。能更则更吧。 谢谢你们的支持和谅解，总感觉我的成长路上，也有你们作伴。 第52章 平局 两天后, 共和国议会本季度的第一场全体会议终于在米兰达拉开了帷幕。 议院所在的建筑是一座恢宏的弧形建筑, 坐落在中纬度的高原上，充足的日光照耀着这片地区, 不仅为建筑的主体提供能源，而且映着它金属外壳的闪光，更显得壮丽非凡。上议院坐落在高耸入云的顶端，下议院与其他办公地带则占据了更宽阔的下层空间。 约尔格轻车熟路地穿过结构复杂的平层，通过一道又一道身份验证。黎清沉默着走在他身边, 海希尔则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落在后面，似乎有些穿不惯脚上的高跟鞋。 升降梯里，黎清侧过头, 无意地瞄了一眼约尔格, 目光却出乎意料地黏在他身上收不回来了。 金髮男人站在景观窗边, 已经有些刺眼的晨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身周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墨蓝的正装裁剪精心妥帖，勾勒得身体线条无比挺拔修长，他微微垂着头, 表情平静，长长的暗金色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微微眯起的深蓝眼眸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强大, 自信，迷人。 黎清意识到自己灵魂出窍似地盯着约尔格看了太久时，已经晚了。约尔格转过头来, 轻轻舔舔唇角，勾起一抹得逞似的笑容，还向他调皮地眨眼，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接着，他握住黎清的手，语气温柔又诚恳：“这次议案表决，我很难取得优势，你就不鼓励我一下吗?” 黎清愣了。“呃……祝你成功?” “啧，就不能有点其他的话吗?”约尔格恶劣地笑着，手指不老实地轻轻刮弄着黎清的手心，轻微的痒意从手心的皮肤沿着神经游走，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收缩了一下。约尔格笑得更灿烂了。 海希尔就站在旁边，黎清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就只能随了他。 简直是一场完败。 . 上议院的会议厅面积不大，呈椭圆形，环绕着中心的桌子从里到外成阶梯状排开。装饰风格与復古精緻的帝国议会厅不同，处处都透着简洁，设计感灵动跳跃，科技气息十足。 共和国的军政两部向来处于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军队掌握着武力，而议会随时可以掐断他们的后勤，谁也不敢惹谁。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确实是一种十分奇异的局势——议会无法掌握军队，命令他们做事还得像商人谈交易那样，许诺一些好处。 议会自然很想打破僵局，为此作出了许多努力，其中影响最深刻的一条便是将所有将级军官全部设为候补议员，企图通过同化来达到彻底掌控军队的目的。 可惜候补议员手上票数太少，凭海希尔手中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扭转局势。 黎清作为海希尔的副官，在她身边坐下。这个位置处在外围，离约尔格有些远。他一转头，看到旁边座位的姓名牌，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a·b·兰斯洛特。 “哟，这是谁家的小崽子。”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黎清抬头，看见一张有些许皱纹，却依然显得活力十足的脸。 海希尔白了老爷子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家的。” “我靠，不是吧，艾萨克?小崽子你整容啦?”老爷子说着就要来揪黎清的脸，被后者一把抓住，手上传来的力道让老爷子再次惊唿起来：“那什么鬼玩意儿基因跃迁，跃迁到几级啦?你小子以前跟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似的，连门都敲不动，现在力气怎么这么大?” 黎清觉得自己与老爷子的对话每次都能以哑口无言结束。他在心里总结了一下，他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的人有——老爷子，德尔菲一家，海希尔。他希望不要再多了，真是头疼。 “老爷子您小点声，议会快开始了。”黎清无奈地说。这时，在第一排端坐的约尔格与身边的另一个议员交谈完毕，突然转过头对黎清笑了一下。 黎清顿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待所有议员在座位上安顿好、媒体全部到场、安保检查完毕，主席台上的议长米勒看了一眼腕带上显示的时间，离预计开始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他清清嗓子，透着些许无力的苍老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尊敬的女士先生们，今天的议案是由陈议员提出的‘在帝国对联邦战争中採取中立态度’。”
第105页 这里的议员都预先得知过今天的提案，但记者和其他代表们并不是。此言一出，他们忍不住一片譁然。 “安静。”米勒觉得自己只有维护秩序的时候有些权威，他满意地听见喧譁不过片刻便平息了下来。起码在群众的眼里，他还是总统和议长，那个最高权力的代表，而不是一个被德尔菲和陈架空的壳。 “请玛拉·陈议员陈述议案的具体内容。” 一个体型干瘦的中年女人站了起来，下巴略微抬起，显得有些高傲。鹰钩鼻和荧荧的绿眼睛让人本能地远离，精明、强干、不好惹，大概这就是玛拉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如今，帝国与联邦战争的局势，想必大家都明白。根据最新的情报，帝国国防军的第三军团已经推进到盖亚邦国的首都伊歌，据估计，最多二十四小时后，伊歌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在这种情形下，皇帝克里斯多福一世亲自向外交部发来信函，要求与我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并询问我们是否有意愿成为帝国的盟友。 “鑑于我们和联邦向来交好，我不建议採取后一种做法，与帝国一起攻打联邦。我们只要採取孤立政策，将战火隔离在国界之外……” 在座的议员皱起眉头，一位白髮老人拍了一下桌子。“陈议员，您怎么保证帝国的皇帝言而有信?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和平寄託于一纸空文上!” “现在还不到辩论的时间，金议员。”米勒平静地提醒道。 “你还有什么有用的话要说吗?陈议员。”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对面响起，玛拉抬头，便撞上了年轻的金髮男人锋利的目光。 玛拉翻了翻她手里的文件，她手里的废话倒是很多，不过约尔格决不给机会让她来一篇感人至深的演讲。 “很好，那么米勒先生——”约尔格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米勒微微垂头，不得不妥协。“是的，辩论开始，请大家有序地提出对此次议案的疑问与质疑。” “陈议员，你先回答刚才金议员提出的问题吧，帝国用什么来作保证它结束与联邦的战争后，不会趁着士气高涨，对共和国下手?”约尔格问道。 “克里斯多福一世写了具有国际法律效应的保证书……” 约尔格立刻打断了她，玛拉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我很抱歉打断你的发言，不过你说的一切都建立在天真可笑的妄想上——我现在问你，陈议员，当联邦消失后，全银河只剩下两个国家，所谓的国际法，究竟由什么来保证执行?” “你没有证据怀疑它会袭击共和国。”玛拉以坚决的语气反驳道。 约尔格笑得讽刺。“那你也没有证据保证它会与我们和平共处。” “那维持现状难道不好吗?”玛拉睨了他一眼。“若帝国要毁约，我们再开战便是。”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拖时间?” 玛拉说不出话来。她还真是这个意思，不过“拖时间”实在太难听，她不承认。 约尔格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现在，是取得胜利的最佳时机。帝国刚经歷了政治动盪，又出现了经济危机，他们的军队无法打持久战，否则后勤会出现很大问题。 “如陈议员所说的那样犹豫不决，拖长时间，等帝国利用科技和人员上的优势闪电般地征服联邦，并消化一部分资源变得更加强大时，我们面对的将是毁灭。 “现在宣战，我们和联邦一起对抗千疮百孔的帝国;而所谓的‘和平’，会使我们在几十年后独自面对全副武装、资源充足的庞然大物。” “难道不能有折中的方案吗?能由外交解决的，绝不开启战争。”一个长相精明的小个子男人问道。他是共和国的外交部发言人，也是玛拉·陈的忠实拥戴者。 “洛克哈特先生，如今整个银河只有三个国家，战争开启，意味着那根假惺惺的平衡木已经散了。三个国家，到底怎么採取孤立?我们没有外交迴旋的余地，现在只能靠实力。联邦当然也发来了结盟请求，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解除帝国这个威胁。”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玛拉叫道。“开启一场战争，花费数不清的资源，牺牲多少生命。年轻人，你不能因为自己冲动而毁了共和国!” 约尔格冷冷地回答道：“我们在讨论你这个天真的议案，陈女士，你却揪住我的年龄不放。很好，那我请你回答一个问题——你与帝国的私下贸易作得可还开心?赚的钱够不够用?” 玛拉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有些颤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她与那个帝国贵族做的确实是正当贸易，不过涉及了一些合法的稀有金属资源，由她这个共和国议会的副议长来做，实在不太恰当，在这个关头提出来，更是有些叛国通敌的意味。 原本陷入沉思与纠结的议员们听到这一个爆炸性的指控，纷纷露出惊异的表情，不顾会场纪律，开始互相交流。旁听的代表们更是炸开了锅，记者们也聚精会神地带好了採访机器人，准备回议一结束就把话筒塞到副议长嘴里。
第106页 “够了。”米勒按下维护秩序的红色按钮，有些刺耳的警告声扩散开来，会场重新恢復了平静。“现在进入上议院的投票流程，若通过，则转到下议院继续流程。” 果不其然，这个议案没有通过，支持率仅占三成，反对率更低，剩下全是中立。黎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其实大多数人是明白其中利弊的，也明白共和国不可能不参与这场战争，就连玛拉也同样明白。 心如明镜却仍有天真的幻想，妥协与软弱大概是不可避免的人性缺陷。共和国的议员们希望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两国都发来结盟请求，无疑让他们看到了再和平几十年的可能。不过黎清很清楚克里斯到底是什么人——他可不会给他们几十年。 企图引祸水东流的绥靖政策最后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二战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可不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 过了一会儿，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走出会议厅的门，转过一条走廊，却看见约尔格在角落里等着他。 黎清走到他面前，刚要说话，词语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在嘴里，只剩下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他僵了好一会儿，正要推开，约尔格就放开了他，眼里带笑，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个就当你对我的鼓励好了。” 黎清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由无奈变成了惊悚。他看见对面的墙后露出一寸墨绿色的衣角，上面还有几条银色暗纹，那是老爷子的衣服。 谈恋爱被家长发现了怎么办……话说他根本就没有谈恋爱啊摔!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这几天可能更新频率要降一些，两到三天更一次啦，七月中旬频率又会回来的。 约尔格现在已经开启疯狂撩汉模式，让我们看看小黎他能招架多久吧233 话说吃豆腐这种事情，吃多了，以后都是要拿身体去还的【理直气壮jpg】 第53章 临别礼物 黎清正准备和约尔格回去, 在议会大厦门口被老爷子叫住了。 老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目光却悄悄地投向约尔格，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捅了捅自己的孙子, 朝约尔格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我有事，先把他带走了，等会儿给你送回来。” 约尔格笑着点头，转而对黎清温柔地说：“我在家里等你。” 老爷子暗地里狠狠地瞪了黎清一眼，待约尔格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立马揪住黎清的耳朵，弄得后者小声叫起来：“老爷子你别揪我……哎哟我都多少岁了，在这种地方挨打丢不丢脸啊!” 老爷子哼了一声，总算放了手, 双臂抱在胸前, 趾高气昂地站着, 一副要训人的架势。“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啊。”黎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你男朋友?不会连婚都结了吧??”老爷子越说越来气，手指都快戳到黎清脸上了。“你是不是要等到孩子都有了才告诉你亲爷爷?啊?” “两个男人哪来的孩子……”黎清吐槽。 “哦，也对哈。”老爷子说完, 马上醒悟过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谈恋爱竟然不告诉爷爷。” 黎清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我们其实只是朋友关系……呃……”他低下头看了看老爷子脸上见了鬼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你信吗?” “信个鬼啊!”老爷子说着又要来揪他的脸, 恶狠狠地说：“你都住到别人家里去了, 还朋友关系。老实点。” “行吧，他是我男朋友，你要怎样?”黎清实在心累, 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看到老爷子沉默了半晌，嘴唇有点抖，眼里竟然闪出了点点泪花。黎清有点慌了，虽说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对性少数群体的观念是很开放的，万一他家老头子就反对同性恋怎么办?不对，他为什么要想怎么办啊，他又没真的和约尔格那啥…… 胡思乱想之际，老爷子突然给了他一个熊抱，语气饱含感动之情：“艾萨克你太有出息了，竟然连德尔菲家的好小伙子都敢下手，厉害了，太厉害了，爷爷为你骄傲!” 黎清：“……”为什么要用一种“你终于懂得去拱别人家的白菜了”的语气说话啊!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啊摔! 接着，逗比老爷子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说艾萨克啊，他不会是看上你这张脸了吧?你得注意一下他是不是外貌协会的啊。” 黎清终于忍不住了。“他看上的是我的才华，才华懂吗?”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说不定真是脸呢。” 黎清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强行转移话题道：“明天我得跟着海希尔去第一军团的驻地，据说那里有一堆新人等着她去收拾，不过成为她的副官之后，似乎都是我的工作了。” “哦，对，海希尔那个疯女人居然是你上司。”老爷子用一种同情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拍拍他的肩膀。 “我向阿克曼上将提出过把你分到第三军团的请求，不过海希尔以情报工作为由把你要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之前那两年都搞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不过祝你好运吧，我的小伙子。”
第107页 黎清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未来堪忧。 在他上车之前，老爷子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说，艾萨克哎，那个德尔菲家的真的是个好小伙子，你可得抓住了啊。” 黎清终于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试试和约尔格在一起，他总觉得似乎所有人都把他们俩的关系坐实了，真是令人头大。 . “你马上就要走?”约尔格倚在门边，看着黎清在房间里动作麻利地收行李。 作为一个大男人，黎清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要带，不过片刻就把所有行李塞进了一个小箱子里。走到门口，约尔格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闹，海希尔还等着我呢，等会儿我迟到了又得挨骂。”黎清无奈地看着约尔格。 “亲爱的，留点儿临别礼物?”约尔格伸出手指放在黎清唇上，舌尖舔了舔嘴角，勾起一个暧昧的笑容，眸子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黎清凝视着他的眼睛，如同蔚蓝海面的瞳孔里似乎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约尔格在他的耳畔低语，略带沙哑的清冷音色像海妖般蛊惑人心。 “黎清，我爱你。” 像魔咒突然击中心脏，黎清感到唿吸不稳，头脑有一瞬的空白，理智再一次被内心突然涌上的冲动碾压得粉碎，他顺势把一只手垫在约尔格脑后，另一只手肘抵在墙上，欺身上前，将他禁锢在及其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而约尔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搂紧黎清的腰，使他们贴得没有一丝间隙。 身体上传来的热度一寸寸焚烧着理智，唇舌交缠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两人都强势地索取着，灵活的舌尖在口腔里抢夺主动权，谁也不肯退让。一吻完毕，他们都微微喘着气，黎清把头埋在约尔格颈间，轻轻啃咬形状优美的锁骨，吮吸白皙的皮肤，在上面留下嫣红的印记。 透过两层不厚的衣料，他感觉到约尔格有反应了，还十分恶意地用那里顶弄他。腰上的手扣得越来越紧，约尔格修长的手指抓住他的衣料，抑制不住地动情呻.吟，碧海般的眼眸里，情.欲翻滚似一场风暴。 腰间一阵大力传来，黎清毫无防备地被约尔格抱起摔到了床上。金髮男人随后压了上来，有些急不可耐地扒掉黎清的外套，俯下身亲吻他泛红的耳廓，膝盖顶进双腿之间磨蹭挑逗，手指不安分地在身体的敏感地带游走，听到身下的人唿吸变得粗重，约尔格满意地勾起一个狡猾笑容，像极了一只终于把猎物吃到嘴的狼。 黎清小腿传来一阵延迟的剧痛，想必是方才被粗暴地推到床上时被磕着了。疼痛让他终于清醒了一点，他睁开还泛着些水光的眼，捉住约尔格在他身上作乱的手。 “唔……约尔…别在这种时候，别在这种地方……放开我。” 约尔格坐在他身上，不满地仰视着他。“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说不?” “拜託，我还得赶时间。”黎清感到身上的男人又恶意地动了一下，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要控制不住了。 现在真不是个好时机。他还没想好和约尔格在一起，一时冲动就上床实在显得过于轻浮。再说了，他现在在约尔格家里，急性子的海希尔还随时可能找来。 约尔格眼里流露出一丝怒气，他已经是第二次在黎清面前失态了。偏偏这个人把他撩到动情之后，总是一副禁慾的模样，让他想狠狠撕开他的面具，看看他高.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要我放开你?嗯?你要是不想，凭你的力气，自己挣开很难吗?口是心非。” 黎清认命似地举起双手。“约尔，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他撑起身抱住约尔格，鼻尖在他胸前蹭了蹭，以一种哄小动物似的温柔语气恳求道：“亲爱的，下次好不好?” 约尔格哼了一声，从他身上下来，与此同时，黎清的通讯器大声地响起来，一接起，海希尔冰冷的声音就从另一端清晰地传来。 “兰斯洛特上尉，我现在已经到德尔菲家门口了，你最好在三分钟之内下来，否则我明天把最麻烦的工作全部派给你。” 黎清向约尔格扬扬眉，有种“你看我说对了”的意思，后者躺在他身边，撑着下巴认真地看他。 “下次不许拒绝我，你答应的。” “呃……好。”黎清无奈地点头，心想自己到底都许了什么羞耻又奇怪的诺言。 “你怎么这么……”黎清一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嘟囔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嗯?你想说什么?”约尔格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眯起眼睛。“让我猜猜，你觉得我太开放，或者……直白点说，很饥渴?” 黎清脸红了。“我没有这么认为……” 约尔格凝视着他，眼里泛起一丝笑意。“你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很禁慾的——坐到这个位置，很多人为了金钱或权力想跟我上床，其中从来不乏性感诱人的大众梦中情人，但我从来没有和他们做过。” “我真的没有怀疑你……”黎清辩解道。 约尔格打断了他。“我爱你，黎清。” 他伸手抚上黎清的脸，望进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轻笑道：“我是很饥渴，亲爱的，只对你饥渴。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第108页 黎清从来没听过这么直接的告白，身体因为激动和羞耻感像过电一般微微颤抖了一下，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约尔格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皮肤的热度和微弱的跳动隔着衣料传来，似乎与黎清的脉搏同了调。 “这一切都是你的。”约尔格笑得灿烂。“很干净的，我等着你来拿。” 黎清唿吸停滞了一瞬，世界暂时定格，大脑无法思考，坚固的心防被准确地找到最脆弱的地方，毫不留情地敲成碎片。 通讯器的铃声又响了，时间重新流动，眼前景象恢復了色彩，黎清眨了眨带着迷茫的眼睛，为方才剎那的失神感到奇怪。 “约尔，我得走了。”话语出口，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缱绻。 “嗯，走好。”约尔格察觉到那丝不同，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 “再见，保持联繫。”黎清俯身，很自然地拨开他额前的金髮，在额前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温暖的吻。 黑髮青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锁叮地一声轻轻合上，约尔格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伸手遮住眼，一片黑暗中，只听得自己的唿吸声慢慢平静下来。 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绯红从耳根漫到脸颊。他明明很保守的，怎么在黎清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太羞耻了。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次似乎赚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接下来要走剧情了。中途停车，撩了就走真刺激。(话说约尔格情话技能max啊) 感谢： 狂热的小鱼干、云山、23315259、我真的好饿、我是喵扔的地雷。(话说喵不会吃掉小鱼干同学吗) “韩”“顾钧钧”“小唯”各灌溉1瓶营养液 “我是喵”,灌溉营养液+40 读者“绿肥红瘦”,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望穿秋裤”,灌溉营养液+20 读者“耀灵”,灌溉营养液+2 读者“肉汤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莫问天涯路几重”,灌溉营养液 读者“炸鱼薯条”,灌溉营养液+16 读者“柚子yoki,攒一ロ袋°βθ光～の”,灌溉营养液+2 读者“烦凡”,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日更三万不是梦～(~▽~～)~”,灌溉营养液+1 读者“芷悦”,“清晨里w”,灌溉营养液+1 读者“翛然倾壶醉”,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嘟嘟嘟小火车”,灌溉营养液　+20 第54章 谈判 洛克菲勒星区外围, 红石星, 共和国国防军第一军团驻地。 下了星舰之后，他们换乘飞车前往指挥部, a集团军最高指挥官阿克曼上将正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 海希尔少将坐在前座，回头看了看已经换好军服的黎清。 灰蓝色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得各外英挺，合身的衣料完美地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材，紧扣到最顶端一颗纽扣的衣领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颇有种禁慾的美感。更不必说超越大多数人想像力的俊美容颜, 还有那双深邃动人的墨色眼眸——随便哪一点都能让无数怀春少女为之疯狂。 哦，对了，可能还有少男，海希尔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不由得怒气沖沖地瞪了他一眼。 “长官, 有事?”黎清礼貌地笑了一下。 “你能不能别笑!”海希尔彻底炸了。 “我简直想拿把灰洒你脸上, 再把你的腿锯掉一截——你这人长得这么祸国殃民，还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我看着就来气。你还要帮我去训练新人，妈的, 那些新兵看到你，走得动路就不错了, 开毛线个战舰, 驾驶毛线个战机啊?” 黎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有那么夸张吗? 海希尔继续喋喋不休：“你还笑!不准笑!说话语气也不能那么温柔，冷酷点，听到没?啊?” “知道了, 长官，我会注意的。”黎清只得附和着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伊洛伊斯的父亲为什么要和海希尔离婚了——那位优雅的先生一定受不了气势汹汹还满口粗话的前妻。 . 车辆在指挥部大门口停下时，海希尔满脑子还在思考如何能把她的副官弄难看一些，差点在施工中的光缆上绊了一跤，幸亏黎清眼疾手快把她捞住，否则可怜的少将真要闹出个大笑话。 共和国的军团驻地比起帝国要朴素得多，灰白的低层建筑还原了材料本有的质感，显得有些沉闷，同时处处都透着实用主义的风格。 海希尔轻车熟路地走到阿克曼告知她的地方，黎清跟在她身后，几分钟就大致清楚了这里的设计构造，像一张3d地图一样毫不费力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甚至可以推测出哪里有什么关卡，悄悄地演算着怎么破解，也算是无聊的路程中一点小小的消遣。 见到阿克曼上将的时候，黎清稍稍恍惚了一下。三年不到，这个老人虽然仍旧精神矍铄，面容却显得更加苍老了，看来作为军衔最高的将领之一，他在这段筹备的日子里压力不小。 他身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军官，留着一小撮鬍子，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他身着第二军团深蓝色的制服，肩章上一枚展翅的金鹰和两枚银星显示着这是一位中将。
第109页 “艾萨克，这里坐。”阿克曼指了指面前的沙发，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林恩中将，第二军团的最高指挥官。” 黎清点点头。“长官您好。” 林恩没有应答，冷硬着一张脸，将黎清上下打量了一遍，银灰色瞳孔里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 海希尔冷哼了一声。“林恩，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没有礼貌。” 林恩扫了海希尔一眼，冷冷地开口反击道：“我不需要一个少将来教我如何对一个上尉礼貌。” “哦?”海希尔不怒反笑。“我也不需要一个老头子用军衔来压人。我和你指挥平权，而你面前这个所谓的上尉是什么人，我想你很清楚。” 林恩噎住了。“老头子”戳中了他的痛点——海希尔比他年轻三十岁，是全军部和平时代最年轻的少将，公认的前途无量。 阿克曼有点头疼地揉揉眉心，想着他就不该把林恩带来。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同驻洛克菲勒东线防区，不知为何，两位指挥官总是针锋相对，见面必吵架。 很难想像，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军团在演习时总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外人还以为他们俩关系很好呢，简直滑稽。 “你们俩想要滚出去吵?”阿克曼拍了一下桌子，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刻噤了声。 “好吧，现在我们来谈正事。艾萨克，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间谍，你在帝国期间取得的资料为我们赢得了巨大优势，太阳系位置的发现和地球早期秘密的揭开也为考古、歷史、语言、生物等等领域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喝了口茶水，拿起纸巾擦去白鬍子上的少许水珠。抬头看了看黎清，后者正安静地等待他继续讲，神色平淡，如同没有一丝波澜的深井。 阿克曼心里对他的评价更高了一分。 “为了保密，军情局与政情局已经将你以前的资料全部销毁。鑑于全国有不少叫艾萨克·兰斯洛特的人，你的名字可以继续用，但除了你的爷爷，尽量不要与熟人接触。” 阿克曼停顿了一下，有点抱歉地说：“别回家，也不要和你的父母联繫了。” 黎清点头表示理解。 “你值得更多的奖励。不过由于你的年龄实在过小，我很遗憾，上尉已经是可以给你的最高军衔，否则会过于引人注意。”阿克曼摆摆手。 林恩冷哼一声，插话道：“年轻人要知足。” 黎清眼皮都没抬。以年龄论能力的情况他在穿越前就见多了，对年轻人不放心也算是社会的共性。 见怪不怪。 “我不知道你在帝国期间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个皇帝如此信任你。”林恩继续用冷漠的口吻说道：“在帝国的一切情报都是你一手提供的，事实是怎样，还是个未知数。” “你不信任我。”黎清的语气渐渐冰冷，连疏离的虚假笑容都懒得再维持。 林恩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帝国的科技部长先生，你在职期间倒是制造了不少新式武器。哦，还有不得不提的，你和那位皇帝的关系好得有点不正常——你假死逃走后，克里斯多福一世可是找了你好一阵子，他现在都不相信你死了。” “我在参与制造的所有武器中都留了弱点和漏洞，这一点在情报里写得很清楚。” “你指望我的士兵看懂你那些方程式和程序代码?”林恩嗤笑一声。 “那你的意思是，你指望帝国的研发人员都是傻子?” 黎清扫了他一眼，语气略有嘲讽。 “你只需要把它们交给米兰达科学院，让他们开发出对应的实际操作和傻瓜软体。科学院里有的是军方人员，而且你们效率不错，这一切已经在进行了。” “你很清楚我不会为帝国效力，你不过是想找茬，林恩中将。”黎清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水浅嘬一口，似乎对面怒气沖沖的中将是一团空气。 “我……” 林恩刚张口要反驳，阿克曼上将打断了他。“林恩，你可以闭嘴了。” 海希尔向宿敌抛去一个得意洋洋的微笑，林恩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无奈直系上司在场，只得压制下去。 “行了，艾萨克，你说说你想要什么?”阿克曼看着黎清，眼里闪着期盼，又隐隐有些担忧。 “给我a级权限。”全无一丝犹豫，干净利落的回答。 阿克曼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连海希尔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a级权限是军团指挥官才有的，仅次于同帅部和集团军指挥官的s级权限，持有者起码是将级军官。 林恩更是愤怒地叫起来：“你要有点儿自知之明!之前长官已经说过，上尉已经是你能得到的最高军衔……” “你理解似乎有些问题，中将先生。”黎清打断了他，后者仍然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他。 “我要的是权限，不是军衔，中将先生。”黎清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解析帝国方面的情报需要我的参与，而它们在军情局的资料库里全是a级及以上机密。给我更高的权限可以提高效率，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第110页 “权限意味着实际的权力——我承认你是一个天才，但你在科学领域的成就不代表你可以带兵打仗!” 林恩转向还在沉思中的阿克曼上将，语气强烈地劝道：“长官，我认为您应该持保留意见，再观察一段时间。” “我批准你的要求。”阿克曼抬起头，摇摆不定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疑虑被信任和期待所代替。“艾萨克，不要让我失望。” 黎清以淡然的语气答道：“是，长官。” “对了，艾萨克，还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 “是基因跃迁的事吗?” 阿克曼点点头。“军方在和米兰达科学院联合研究，希望你提供血液、细胞和组织样本。研究组组长此时就在基地里，只要你答应，她随时都可以赶过来。” 黎清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他们得保证不将我的细胞用于生化人制造、器官水平以上的克.隆、生化武器的研究等等领域，我今天会将具体条例拟成法律文件发给——” “宋博士。”海希尔提醒道，“那位组长的姓氏，同时，她也是第二军团的上校。” “签署完毕、文件在共和国星网上正式生效之时，宋博士就可以直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黎清说完，勾了勾嘴角，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阿克曼愣了一下，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宋其实是有进行克.隆和生化人研究的想法的。 果然，任何陷阱都逃不过这个年轻人的计算，他算是没看走眼。 他稍稍拉起袖口，有些皱纹的枯瘦手腕上露出一个通讯环。和黎清交换了宋博士的通讯号码后，阿克曼向他们道了别，拉起黑着脸、默然不语的林恩离开了第一军团的指挥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用手机更新……哎，可怕。不得不说绿江的app真烂(更烂，啧，页面比我们的html作业还难看) 谢谢小鱼干童鞋的关心233，不要担心作者的身体啦，我可是得知专业当天哭到饭点擦擦眼泪还要去吃饭的人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训练 宋博士按照黎清的要求籤署了协议, 第二天清晨就准时来到了他的住处。 宋是一个优雅讲究的老年女人, 银白的头髮精心地编成髮辫盘在脑后，用蓝色的帽子罩起, 一身卫生服白得发亮。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黎清很熟悉的人。 阿德莱德笑着对黎清打招唿，把手里提着的器械箱打开，手法熟练地拿出消毒用的药水和採样的仪器，组织取样与基因检测不同, 再加上她们需要保证过程的严谨与结果的完好，器械令人眼花缭乱地摆了一大堆。 在阿德莱德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宋博士向黎清简略阐明了她的意图。 “所以，您希望通过我的基因与巴斯达尔初代帝王的研究成果, 制造具有普适性的基因跃迁试剂?” 黎清一边问, 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把衬衫卷到小臂以上。 “是的，不一定要跃迁到s级，能让b级升为a级也是好的。”宋博士死死地盯着他的手臂，让后者产生了一种她随时会拿起刀开始解剖的错觉。 她从阿德莱德的手里接过组装好的血液採样仪, 感嘆道：“我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个完美基因的人类，果然, 就像我的老师预测的那样, 连肌肉群和血管的分布都那么漂亮……” 学生物的果然可怕。 暗红的静脉血悄无声息地流进仪器里，片刻就装满了一根试管。宋接着避开了主要血管，锋利的取样刀没入皮下, 取走薄薄的完整横截切片。 “您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黎清皱了皱眉头，疼痛实际上是保护人体的机制，他对伤害的痛感反应似乎在基因跃迁后更加强烈了。刀刃离开身体的同时，手臂上升起强烈的麻痒感，像蚂蚁在啃咬。 “抱歉。”宋博士歉意地笑笑。“以后的研究也恳请你多多配合……哎?”她讶异地看着原本应该是伤口的地方，那里已经完好如初，和周围的皮肤一样平整白皙。 她有些混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是令人惊嘆的恢復能力!能不能拜託你……如果以后有受伤或者生病的情况，记录一下数据，会对我们的研究很有用。抱歉，我的意思不是希望你受伤……呃。” 黎清笑着打断了她。“请您遵守我们的协议，在一定限度内我自然会尽力配合。” . 宋博士再次道谢后，和阿德莱德一起离开。黎清打开自己的光脑，登入军方的内部网络，他的权限已经变成了a级，轻而易举就检索到了当初那组数据。 原来它是b级的加密。奇怪的地方是，黎清调出了它的访问记录，只有个位数。看来，它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反而像积年已久的箱底旧书，静静地躺在资料库里。 那为什么要将它归入资料库的内部，高达b级权限?黎清操纵着代码，悄无声息地潜入资料库的后台，追踪加密者的信息。 当他解析了一半记录时，突然被打乱了，对方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顺着网路狠狠地反击回来。黎清立刻掐断了网络，这才没暴露自己的地址。
第111页 自己竟然被发现了……黎清静静地坐在漆黑的屏幕前，瞳孔兴奋地缩小。他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或者可以讨论的朋友——想必他或者她，也发现了微联结的秘密，故而动用自己的权限进行加密。 或许他在这条路上，不再是孤独的了。 就在这时，海希尔发来了通讯。 “你快去帮我教训一下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海希尔在另一端骂骂咧咧：“我快累死了，凭什么防线的第七个节点绿松星的防空系统也要我们维护啊?那不是靠近林恩的地盘吗?妈的……” 黎清答了句好，急匆匆地挂了海希尔的通讯，起身拿起外套，开车向她发来的地址行去。车窗降下，微风拂过脸颊，他轻轻甩了甩头，将缠绕在一起的数据从头脑里赶出去。 微联结不是一蹴而就的问题……时日还多，慢慢来吧。 “妈的，艾萨克这小子也挂我通讯，还不准我抱怨几句了?好歹明面上我还是他的长官吧……全欺负我。”另一端，海希尔摇摇头，泄愤似地把一堆纸质文件摔到桌子上。 . 星际战争中，一条防线通常由远到近被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防线设置在遥远的外太空，星区的边界，跨度往往长达数千光年，由太空部队驾驶星舰巡逻进行防守。 第二层则囊括了从恆星系外围到住人行星大气层的广阔空间，负责这一区域的是空天部队，功能和小型星舰相当的空天飞机以及小巧灵活的大气层战斗机是他们手中的利剑。 最后一道防线是地面防线，地面部队的主要作用是调配防空系统，需要的时候对敌方进行地对空打击。 而一个军团，是三者的混合编制，两到三个军团组成一个集团军，扼守一条防线。 黎清负责训练的，实际上是第一和第三军校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并不是什么新兵，而是一群士官。真正的新兵，应该让老资歷的士兵和士官引导与训练，不可能让海希尔来操心。 此时，这一批天之骄子正在空天部队的训练基地等着即将到来的长官。 听闻海希尔少将特别关照他们，还将自己的副官派来，这些自视甚高的精英心里有些激动，被分到空天部队的失落感也稍稍沖淡了些。 他们身着第一军团灰蓝色的制服，臂章上两片银色翅膀显示着他们的归属，男女分成两排列好队，一排中相似的身高让他们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过了通知的时刻，他们等得有些烦躁。当第一个人放弃了笔直的站姿，第一句话打破了沉闷的寂静，整个团体就开始懈怠。 一个长相清纯甜美的女孩皱起眉头，小声抱怨道：“我能感到指挥官对我们的重视，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到空天部队，我原本以为能去太空部队的。” 这个女孩叫萨拉，虽没有继承阿克曼这个姓氏，但她实打实的是阿克曼上将的外孙女，毫无疑问是这群人的核心。 此话一出，引来一片贊同。虽说三个兵种不分高低贵贱，大多数人的梦想还是驾驶星舰在无垠的辽阔太空中遨游。 当大厅里的交谈声越来越嘈杂时，大门滴地一声开了。静寂瞬间笼罩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说严重点叫军容不整。 他们转头去看到来的长官，却见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门口，逆着光的剪影勾勒出比模特还完美的修长身材，从脖颈到手臂，从腰线到脚踝，身体的所有曲线都那么优美有力，在笔挺的军服衬托下又多了几分潇洒硬朗。 萨拉听见旁边有暗暗吞口水的声音，顿时黑了脸。作为顶尖军校的高材生，她这些同僚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过，当这位军官走到他们面前，他们看清楚他的容貌的一瞬间，萨拉的大脑也当机了。她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这个人是执着于艺术的神灵在雕刻废了银河系的一兆人口后，终于完成的最完美的造物。 死寂持续了好几秒，直到一个冷冷的声音让他们如梦初醒。 “所谓的优秀毕业生就是这样的?” 黎清这个强迫症晚期患者看着一堆人乱七八糟地在大厅里站着，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萨拉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移到黎清的肩章上。一个年轻的上尉……他一定就是海希尔的副官兰斯洛特。她马上立正，敬了个军礼。“长官好。不过我要解释一下……” 黎清打断了她：“我知道我迟到了。”他勾了一下嘴角，“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迟到吗?” 一群人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里明显地写着想极了。 “因为海希尔给我发错地址，她忙得昏天黑地，把经纬度搞反了。”黎清看了看他们脸上震惊的表情，云淡风轻地继续说道：“所有人都会犯错，我今天就原谅你们一次。我不希望下次我走进门时看到的还是一张东倒西歪的随机散点图。” “是，长官。”整齐洪亮的声音让萨拉觉得他们自己终于有点出息了。 “开近地战机的和开空天飞机的分开。” 他们立刻分成了两部分方队，右边空天飞机的飞行员们大多是女兵，而近地战机的驾驶员则大多是男人。
第112页 “进入模拟练习室，自己分成两组对练演示给我看。”黎清说完，向两个对练场地中心位置的控制台走去，输入帐户密码，几十台模拟驾驶舱应声而开。 “长官，同时进行吗?”萨拉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他能看得过来吗? “别浪费时间。”黎清还心心念念着微联结和那个计算机技术高超的神秘人呢。 这里配备的是最新一代的模拟驾驶舱，他们的虚拟战机在屏幕上四下翻飞，无论是大气带来的粘滞、随机的风暴还是电磁炮弹滑过磁场护罩时精确的轨迹，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除了人体感受不到重力与加速度、爆炸带来的热量与死亡。 正当近地战机的两个小组激烈地绞杀在一起，空天的两个小组对战也进入了白热化，他们的驾驶舱突然全黑了。接着，舱盖打开，他们看见黎清坐在控制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近地战机的，你们赶着去送死吗?没有配合，乱开一气，破绽百出，只凭一股蛮勇，像原始人打架似的。你们驾驶的是精密的杀人机器，需要精确的计算与配合，不是可以凭感觉随心所欲挥舞的大刀。” 他停顿了一下，空天小组的人紧张地捏紧了拳头，生怕自己也被贬得一文不值。 “空天的要稍微好一点，只是配合太过僵硬，教科书意味太浓，很容易让人猜到你们下一步要怎么做，是一个巨大的缺陷。” 近地战机的飞行员们涨红了脸。在称赞和鲜花中一路走来的他们从没如此被狠狠批评过，一时间除了羞愧，也有些气闷。 “不服?”黎清挑了挑眉，起身也走进了一个模拟驾驶舱。“行啊，我们再来一次。一组听我指挥，我们的目标是——” “全歼二组。”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海希尔好萌啊233 话说作者菌开了微博，搜笔名就okay啦 第56章 全灭 按下启动键, 面前的屏幕亮起。一切都和真正的战机驾驶舱没什么区别。这里不会翻滚加速, 不过会自动检测估算驾驶者的体质是否能够承受自己做出的操作，一旦超出极限, 就会自动判断死亡。 黎清设定好敌我双方的通讯频道，选了个随机场景，系统自动分配到了低空信息中心攻防战。 对于空天部队来说，这是一个很普遍、也十分危险的场景，教科书上有许多理论, 也是模拟演练的重点。 它发生在第一层防线已被攻破或者绕过的时候，进攻一方的星舰已经来到目标恆星系内，要占领住人行星，首先要破坏掉它的“天眼”卫星网, 否则星舰一进入地对空火力覆盖区, 就会被射成筛子。 其中一个选择是用空天飞机炸掉重要的卫星, 不过这个方法耗时耗力，也收不到什么好效果，甚至极端危险。在破坏中低轨道卫星的时候，空天飞机相对较大的体型使它更容易成为地对空飞弹系统的活靶子。 另一个选择看上去明智许多, 以隐形能力卓越的近地战机潜入目标大气层，对“天眼”的地面控制中心进行轰炸。小巧的近地战机是地对空火力网的盲区, 只能靠同样的对手来对付。 这是最后的防线。一旦信息中心被炸毁, 这颗行星上的战争基本就结束了，没有任何扭转结果的余地。所以，防守一方自然压力更大, 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护好控制中心，无路可退。 黎清这方恰好被分到了防守，地点在第一军团的防守点，一个叫做黑云的行星。它的天气总是令人惊嘆地糟糕，大气里不是电闪雷鸣，就是还在酝酿着风暴，黑云压城，故而得名。 “开始吧。”黎清扫了一眼环境的基础数据，轻触屏幕，五十二架“深影”与“雷霆”混编战机队出现在模拟场景中，自动分成了一个个四机小队。 迎面扑来的是五十三架清一色的“雷霆”，採用了较为宽松、个人自由度较高的两机队形。 告诉他们要配合，到头来还是这样蠢……黎清摇了摇头，对自己这方下命令道：“十一到十三小队脱离主机群，从他们的中段拦截。” 十二架战机瞬时转向，鹰一般迅勐地扑向敌方的编队。 “不要贪求速度，你们的队伍散了。深影掩护雷霆，放信号屏蔽弹。”黎清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平淡如水。 没有人询问放了屏蔽弹之后应该怎么办，他们没有忘记方才这位年轻的长官告诉他们，在他的指挥下，他们能够全歼敌人。 带有强烈电磁干扰作用的屏蔽弹在空中炸开，所波及到的有效区域内，所有战机均失去了外在的电子探测定位系统，只剩摄像头的视觉可以使用，无疑让战机瞎了眼睛。黎清这方失灵的有对敌一侧的五架战机，已经按照黎清的命令脱离了战场，而对方则被波及到了十三架。 二组的队伍瞬间被打乱了，那十几架飞机要么停留盘旋在原地，要么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一组的飞行员们当然没有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电磁炮弹闪着蓝色的弧光，疯狂地扑向那些昏了头的战机，充能的间隙又以雷射束接上，不一会儿，他们的飞机就陆续坠落，能源舱的爆炸比任何炮弹都要激烈，发出耀眼的白光，甚至升起小小的蘑菇云。
第113页 二组的指挥官眼看着队伍被拦腰切断，己方的战机又被一架接一架地打落，在频道里不断唿叫支援。奈何飞在前面的队伍已经被多于他们数量的敌人合围起来，后面的又被混乱一片的战场和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搞懵了，现在甚至正打算着绕过中间那片毫无胜算的战场，过来驰援前方。 “离开战场，去炸他们的信息中心!”这位指挥官头脑仍旧保持着清醒。虽然有些卑鄙，不过只要他们炸毁了下方那栋建筑，他们就赢了。 “很好，正等着你们呢。”黎清勾起嘴角，勐地一推操纵杆，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键入一串指令调整了一下武器系统，对方的飞行轨迹在他眼里延伸出几条虚线，每一条都代表着一种可能性。 他的战机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横滚，恰好避开敌方射来的一发电磁炮弹，接着和另外七架一起，飞快地脱离了这片区域，向那十六架急速俯冲扑向地面的战机赶去。他的身后，方才避开的那颗炮弹十分不巧地击中了一架二组的飞机，驾驶舱惨烈地燃烧起来。 这如果是真正的战争，估计那人的队友能恨他一辈子。 “二小队加速俯冲，从中部截断他们的阵型。一小队稍后听到指令和我一起转向，预先定位坐标(210，783，5178)附近半径一百米。” 四架速度出众的“深影”如离弦之箭沖了出去，飞行员们按照指令行事，不过心中仍有些疑惑。已经玩过一次的把戏，如今还能奏效吗?不对……为什么是那个位置?他究竟想干什么? 二组这一部分的战机已经没有了临时指挥，不过队伍中受到攻击的飞行员们有着一致的反应。“雷霆”的俯冲速度比不上“深影”，他们如同鹰急速俯冲之下无路可逃的兔子，唿喊着自己的僚机，让他们提供掩护，同时开始拉升高度，企图避开或以火力优势击落那四架鬼魅一般的战机。 “现在，一小队转向，前往预先定位。”黎清那辨识度很高的温和声音从通讯台上传来，平静中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飞机轻松写意地转过一个及其锐利的角度，看得他的组员有些目瞪口呆。 终于脱离“深影”纠缠的一位二组飞行员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开始不满自己这组的指挥。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为了强大的攻击力选择清一色的“雷霆”，对方用攻击低、防御也不怎么样但是速度奇快的“深影”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现在，他的机身已经出现了几个很深的凹痕，损伤直到最内一层保护壳，系统已经给出了警告。幸好，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损伤。 肉眼所见的全是白色云雾，这个星球的天气简直是糟糕透顶。他看了看被飞曳的电磁、雷射武器干扰得有些厉害的探测系统，他的僚机已经跟了上来，紧随其后的是同伴的战机，它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些伤，不过都不严重。 对方那四架“深影”似乎因为攻击力太低、无法击落，已经放弃了对他们的追杀，只是穿梭于他们前往轰炸信息中心的路上，希望能干扰他们，其中一架因为不慎被他们集火而爆炸了。 二组的另一部分就在不远处被一组以数量优势团团围攻，不到一分钟就有一架他们的战机从云端坠落，他们已经数量减半，敌方至今为止只损失了两架战机——尽管看上去一切情形都不利于他们，这位飞行员还是露出一缕胜利的微笑。 他不太明白黎清为什么不从那边的战场再调几架飞机过来，只知道他们唯一需要的是这里的胜利——轰炸成功，游戏就结束了，那边坠落多少战机并不重要。 他的同伴和他拥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整齐划一地拉升五千多米，拐过一个最佳方案的弧度，漂亮地甩掉了剩余的三架敌机。正准备再次转换角度俯冲轰炸时，他和同伴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一颗拖曳着蓝色电光的炮弹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能源舱，刺眼的白光过后，他的显示屏上跳出大大的血红字体。 您已死亡。 画面从第一视角转为上帝视角，他看见四架毫髮无伤的“雷霆”在那片区域周围四下翻飞，用火力交织成了一张死亡巨网，先前在与那几架该死的“深影”激烈的纠缠中被.干扰了探测系统的同伴正像一只只扑火飞蛾，没头没脑地向那片绚丽的蓝色弹幕上撞。 简直是一场屠杀。 这场景看得每个人都寒毛乍立。那个年轻的上尉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是怎么算计到他们的轨迹，又是怎么估计到那四架“深影”对他们的探测系统造成的影响? 他甚至连天气对视觉的屏蔽也考虑到位，时间卡得精确无比，像一双上帝的手，将整个战场变成他的舞台，而一百多架战机全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他们突然十分庆幸与他生于同一个国家——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 因飞在最后而侥倖存活的三架二组战机此时探测系统已经全部恢復，还没穿过云层的他们被显现在眼前的陷阱吓了个半死，回头却又撞上了三架与他们纠缠不休的“深影”。在双面夹攻之下，两分钟不到便全数交代在了这里。 另一边的战场上，最后一架二组的战机在云端炸成了一颗照明弹，每个人的屏幕都黑了一秒，接着，整场模拟的数据记录在上面一一显现出来。
第114页 上一次模拟中，两个小组势均力敌地打了半个小时，双方损失了十余架战机后，被黎清强行终止;而这一次，在场景占优的情况下，二组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被全灭，一组损失两架战机，重伤了一架。 这是一场完胜。毫无疑问地，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全是那位长官的绝妙指挥所带来的改变，是团队协作的力量。 休息几分钟之后，黎清又带着二组把一组全灭了一次。令他欣慰的是，这次没有那么容易，一组展现出了可贵的协作精神，指挥得当，竟然还想出了几个陷阱——虽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没什么用，不过将他们存活的时间拖长了两分钟，进步不小。 他们注意到，黎清除了漫不经心地做了几个令人惊艷的操作之外，全程几乎没怎么参与，攻击的时候混在机群里，很难看清楚。这使他们在惊异于他的指挥才能的同时，对他的个人水平很是好奇。 于是，有个不怕死的就这么问了。他受到的待遇是与他的同伴一起，被他的长官重开一次模拟，一对六，微笑着在把他们三分钟内撕成了碎片。黎清的作战风格和平常的温和形象及其不符，迅捷兇勐令人生畏，更恐怖的是，这人的大脑精确冷酷得像一台永不犯错的机器，给对手的巨大压力轻易就能摧垮最后一道精神防线。 那六只可怜的小白鼠被虐得脸色发白，在所有吃瓜群众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不管是什么模拟，一定要和长官分到同一个组。 “自己把记录拷贝下去分析，我下一次来见你们的时候需要看到详细的报告，每人一份。” 从进门起就面无表情的黎清突然露出一种有点调皮的柔和笑容，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漂亮的眼睛弯了弯。“你们瘫着脸干嘛?搞得我像罪大恶极的老师在布置作业似的……” 在场的这些年轻士官，尤其是开空天飞机的女孩们全都傻掉了。 好想偷拍然而并不能啊!他们在心里咆哮着，又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旁边累成死狗的近地战机驾驶员们泪流满面，被虐的心理创伤全被治癒了有木有? 答案是木有，他们看到黎清还是想有多远躲多远，就算他长得再像天使，战斗时那魔鬼一样的印象已经留在他们心里永不磨灭了。 “对了，你们有两周的时间来做报告，期间你们可以多对练几次。接下来我要着重训练空天部队，之后海希尔有任务派给你们。”黎清转身走出了训练厅，门合拢的一刻，又恢復了人声鼎沸。 “卧槽……我想嫁给他。”一个年轻女孩喃喃地说。 旁边长相清秀的青年白了她一眼。“啧啧啧，长官才看不上你呢，你看你，又丑又懒，什么都不好。” “闭嘴，说得像没人会喜欢我一样。”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也是人人羡慕的天才好不好?” “你当然有人喜欢啊，我这个喜欢了你五年的傻子不就是一个吗?”青年无奈地指指自己。“喂，又丑又懒的小仙女，嫁给我也不差嘛?” 女孩子红了脸，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可以考虑一下……” 妈的!不要再餵狗粮了!在他们身后站着的萨拉欲哭无泪地捂住脸。 话说……她已经听到上尉第二次直唿少将大人的姓氏了，轻描淡写的，似乎根本没把第一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当回事。他肯定不止是个上尉吧?还有，所谓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萨拉轻轻嘆了口气，满腹疑虑不得解，只能走着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萨拉：在这个遍地狗粮的世界，只有仔细思考能让我感到一丝丝温暖。【doge】 我：在这个物慾横流的世界，只有你们的评论能让我感到一丝丝温暖。(不知为何我评论真的好少唉) ps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星际时代的战机由于弹药体积的减少，已经一体化，不存在战斗机、轰炸机等等区别，只有战机和后勤机型的区别。当然，由于每款的设计的强化侧重点不同，会在作战中有不同分工。 第57章 爱情的定义域 黎清从训练场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时, 天边只余一丝薄暮。他回到房间里, 洗了个热水澡，全身放松下来, 任自己陷在松软的沙发里，满足地嘆了口气。 那些士官简直像一群傻乎乎的小朋友，要把他们教到令人满意的程度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海希尔真是给了他一个及其挑战耐性的任务。 躺了几分钟，他来到光脑前, 给米兰达科学院计算机分院的院长卡特发了条通讯。回復很快就来了，句尾三个惊嘆号表明了那位老人激动的心情。 “我上次老煳涂了，竟然连你的名字和联繫方式都没问。十分感谢你再次与我联繫!!!” 卡特坐在灯光明亮的办公室里，外面漆黑一片。他是最后一个下班离开的人, 没想到还能在快走的时候收到这样的惊喜。 上次黎清离开后, 他懊恼了好一阵, 仔细搜寻也没有结果，只能盼着那位神秘的青年主动与他联繫，没想到这么快。 “卡特先生，我需要您帮一个忙。”黎清悠闲地打着字。 “荣幸之至。”回復很快, 没有一丝犹豫。 “我想查一个军方的人，至少是少校军衔, 计算机水平与我相当。”
第115页 “军方的人?我有些渠道, 不过军衔太高有点难查……等等!”网络另一端的卡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抖着，以至于打出来的字符有点乱。“你是说, 水平和你相当?!” “嗯。” “我去查!把研究所的资料翻个遍也要把那人找出来!” 黎清愣了一秒，险些笑岔了气。心里想道，院长老先生，你这里是有多缺人才? “不知你如何称唿?”卡特开口想问问题，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黎清。他在屏幕上打下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冲动又驱使着自己将它删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艾萨克·兰斯洛特”。 他不想让其他人叫自己的真名，这个直达灵魂的名字应该是特殊的，只有约尔格可以……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会谈恋爱的科学家先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对约尔格的感情已经处在变质的边缘，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復。 可是凭什么啊?全银河漂亮女孩子多得是，黎清还是有自信一撩一个准的——好吧，性向少数的除外。约尔格确实长得很好看，事实上，应该是他看到过最俊美的男人。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个男人啊!哪有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好……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算两年前的假期，他们相处还只有几周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被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除了上床什么都做过了，还差点动了真情。没出息，真是太没出息了。 尽管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黎清情商不低，自我认知也比较到位，他很清楚自己对待感情是什么态度。他很认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真心轻易交付出去，因为他想要的是绝对的完美、干净、纯粹。而这种爱情，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因为看腻了对方、渐渐发现从前认为的女神男神并不那么完美，甚至牙膏从哪头开始挤这样的小问题，一对对情人渐行渐远，还以为自己摆脱了一个渣男渣女，做得很对。 找了千万种理由，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和草率，爱得浅薄。既然如此，何必耽误彼此的时间。这种感情，不要也罢，还不如多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 更可恨的是真·渣男渣女，那种混迹花丛的情场老手，不管甜言蜜语还是海誓山盟，轻轻松松地顺手拈来，追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下床不认人，玩腻了之后甩掉就走。 所谓老司机，很短的时间就能“爱”一个人，会说情话会撩人，一双眼睛似乎只看得见你一个人，万万没想到他脑子里还装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黎清觉得约尔格就很像这种人。他年轻貌美，事业有成，怎么看追求者都是一大把。尽管他说过私生活很干净，可是没有证据谁信啊?世界上多的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他没有恶意揣测的意思，可是约尔格实在太符合花心渣渣的特徵了。比起他说的话，黎清还是更相信统计学原理。 不管哪种情况，吃亏的总是更专一的那个。黎清自认为比他更一心一意的人应该是没有的，故而得出结论，只要他谈恋爱，吃亏的百分之百是他。 黎清已经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一百种约尔格把他甩了的情形，好几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胡思乱想过度了，看来脑神经过于发达、思维速度过快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心里一阵郁卒。 好气哦。 真的好气哦。 谈什么恋爱?是工作不够多还是微联结不好玩?数学家先生盘算一番之后，决定不谈了。 . 与卡特道过别，黎清关闭了对话框，调出他得到的那组数据，密密麻麻排了几千页。而他穿越前从地球上获得的数据，罗列在屏幕上只有可怜兮兮的二十页。两个时代实验精度的对比可见一斑。 让他用二十页数据来拟合无限接近真实的回归曲线，真是强人所难，不过有了第二组精确度高的数据的帮助，这个过程会容易很多。 应用现存的数学方法只是探索两组数据内在规律的一种方式，黎清很清楚微联结不是单纯的物理现象，它之中隐藏着一种本质，跨越时空甚至跨越了平行宇宙，万物皆有，且不能用现有的数学方法描述——方程、群论、矩阵……通通不行。就像微积分发明以前，变加速运动问题无法解决一样。 先要把大致的定义解决才行……黎清拿过放在手边的平板，轻轻嘆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更习惯纸笔，那会为他带来更跳跃的灵感。不过纸这种玩意儿，在星际时代已经很少见了，谁叫他是个古人呢。 把逻辑的链条串联在一起、并织成一张网的感觉是十分美妙的——正如一位手艺精巧的珠宝匠，或者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家，在完成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之后的感受。 黎清坚持认为，在旁人看来极为枯燥的数学是一种艺术，是思维的舞蹈，也是宇宙的音符。他沉迷其中，为它展露出来的和谐、简洁与美心动不已。 刚画完一张在旁人看来像鬼画符一般的思维草图，理清了定义的大体框架，正准备为骨架填充一些血肉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维。 黎清抬起头，看见是约尔格打来的通讯，顿时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强压下想接起来骂回去的冲动，他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顺便轻车熟路地静了音，把手环摘下来扔到床上去。
第116页 二十分钟之后，黎清皱着眉头放下手上的平板，用力挺重，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心里很乱，思考继续不下去了……他想道，既然效率低下，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不过是一个通讯而已，接受就是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胸口憋闷得难受。 约尔格打断了他的思考，但让他觉得烦闷不堪的不止于此。他刚决定离约尔格远一点，转眼这人就找上门来怒刷存在感。他实在把黎清缠得太紧了，每次都踩着他的底线毫不留情地把他逼到墙角。 他还什么都没想清楚、什么都没讲清楚就差点到了最后一步，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黎清很不舒服。 他捡起先前扔到床上的通讯手环，打开屏幕投影一看，十八条未接来电占了满满当当的两页。全是约尔格打来的。 他疯了吗?黎清被吓得不轻。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海希尔转告他? 黎清赶紧拨了回去，通话几乎瞬间被接起，约尔格那辨识度很高的清冷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因为疲倦带了一丝沙哑和迷迷煳煳的睡意。 “黎清?”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快讲。”黎清听出了他的睏倦，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下。 约尔格轻笑着，有意压低声音。“没什么啊，就是想你了。”他长嘆一声，连末尾的气音都明明白白地听得出一丝颤抖的痛苦。“想你想得发疯。” “……”黎清瞬间就没脾气了。他突然想起约尔格所在的地方现在是凌晨三点，难道约尔故意熬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不打扰他白天的工作和夜里的休息? “你是不是生气了?”约尔格翻了个身，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心里翻腾着各种情绪和猜测，又酸又痛。 “你以后别这个时候打通话，熬夜不好。我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也有时间，不行就发信息。”黎清只能把本打算说的“你离我远点”之类的话全打碎了咽下去，末了又谴责自己毫无原则地对约尔格心软，真是太没出息。 “我没关系的，只要不耽误你就好了。不过看来我算好了时间，还是打扰到你了。”约尔格闭上眼睛，心里想着黎清晚上十点会在干什么?被打断了生气成这样……思绪忍不住飘到了不该想的地方。约尔格尽管知道不太可能，心里还是无法抑制地涌上一丝酸楚，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黎清身边，向所有觊觎他的人宣示所有权。 “你刚才在干什么?”约尔格还是忍不住唐突地问。 “欸?”黎清愣了一下，没好气地回答道：“搞数学。” 原来不是在和别人约会或者吃饭喝酒滚床单什么的啊……果然是个只想到干正事儿的人呢。约尔格在黑暗中偷偷抿起嘴笑，心里有点小雀跃。 “以后视频好不好?嗯?” 黎清很想拒绝，但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带着期盼又害怕被拒绝的语气，又无奈地改了口：“……好。”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啦! 换专业申诉什么的，还在等结果来着……不过我现在已经把心态调整过来啦，不用担心。 话说黎清和约尔格是两个超级大醋罈子，占有欲都神强还喜欢乱脑补233…… 黎清：我决定不谈恋爱了，把自己赔进去真的不划算。 约尔格：我想你。 黎清：……不划算就不划算吧。 第58章 任务 “你前几天见过阿德莱了, 是吧?”约尔格问起了自己妹妹的情况。 “是的, 她跟在宋博士身边研究普适性基因跃迁药剂，顺便接了一些生化武器和药物研发的任务。她现在应该在米兰达科学院, 你没去看她吗?” 约尔格笑笑。“我最近太忙，阿德莱也长大了，不用多管。话说回来，米兰达科学院一贯提倡纯粹学术，战争时期还是免不了要为军方服务。” 黎清不禁点头表示同意。“军方对科学院的渗透程度已经很高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伊洛伊斯还在那里待着吗?” “整理那一大堆史料是一项漫长的工作，在此期间，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她现在已经被调入外交部，做一些拟稿和策划的工作。” 约尔格停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你们在帝都星时, 影像已经存入了帝国的资料库。尽管当时作了一些五官伪装, 但也有可能被有心人用颅骨比对之类的方法查出来。这样，帝国就会对我们加强警惕。在我们取得压倒性优势前，他们三人都尽量不要抛头露面。阿尔伯特在哪里?” “他被海希尔分到了后勤部，前往哈珀中央星, 如今在统帅部负责整个第一军团的物资调配，甚至整场战争的资金筹集。”黎清回答完, 扫了一眼平板上的推送新闻, 转移了话题。 “陈已经引咎辞职了是吗?”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头条新闻，米兰达政闻用了特大字号的黑色标题，看起来十分引人注目。通篇都在报导议长米勒的功绩, 全是人到晚年依然为国家鞠躬尽瘁之类的字眼，谴责陈违反议会规定私自从事稀有资源的贸易、贪污受贿。 “你倒是低调得很。”黎清轻轻敲了敲屏幕上的字句。
第117页 “‘人到晚年仍然鞠躬尽瘁’，夸米勒一顿然后告诉他‘你该下台了’——约尔，你实在太狡猾了。一个月后的大选，副议长恐怕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让我想想你会扶植哪个倒霉傀儡作议长，温斯这个性格温顺的傢伙不错，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跟你关系比较密切。那么罗切尔?……” 约尔格忍不住笑了。“亲爱的，你是打算进军政界吗?如果你是我的对手，了解我到这种程度，还真让我感到十分为难呢。” “所以你们已经通过决议，明面上尽量和克里斯周旋，暗地里已经开启战争了，是吧?海希尔让我们伪装成星盗去偷袭帝国的后勤部队，也是你的授意。哪有那么不怕死的星盗敢偷袭军队?尽管这种伪装绝对瞒不过克里斯的眼睛，但至少让他无法光明正大地找到藉口宣战。” 黎清一口气说完，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倒了一杯凉水灌了下去，接着补充了一句：“还有，不准叫我‘亲爱的’，太肉麻了。” 约尔格听见耳机里传来隐隐约约吞咽的水声，不由自主地想像由于喝得过急溢出来的水珠从黎清形状优美的嘴角流下，滑过白皙修长的脖颈，隐没在衣领下……他摇摇头，停止了自己愈发暧昧放荡的臆想，觉得喉咙有点干渴。 “我没掺和你们军部的事情，偷袭是海希尔自己的主意，只是议会没反对罢了……亲爱的，宝贝，小甜心——你喜欢我怎么叫?”约尔格故意压低了声线，还恶作剧似地拖长了音节。 黎清听在耳中，竟神奇地没有感到噁心。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完了。 “你就叫我名字不好吗?!” 约尔格憋着笑，故作深情地、用最肉麻的语调说：“不好，小甜心。” “……”黎清沉默一秒。“你还是叫我亲爱的吧。” 约尔格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黎清这才发现自己被他坑了。说好的事情他不会反悔，黎清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总有一天都是要还的——至于怎么讨债，他得认真思考一下。 “哦，对了，亲——爱——的。我不允许你对那个皇帝称唿得那么亲密，知道没?”约尔格的语气很霸道，带着慵懒的睡意，让黎清联想到昂首逡巡自己领地的大猫。 “你有猫饼??连一个直男的醋都要吃?”黎清不满地撇撇嘴，似乎忘了他几个小时前还在脑补约尔格始乱终弃，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才是最可怕的，连不存在的醋都能一口闷。 约尔格不屑地哼了一声。“啧，直男，我一年前还以为自己是直男呢。” 餵!克里斯真的是钢管直好不好?黎清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还是妥协。“行了行了，快去睡觉。你下次再熬夜给我发通讯，我就把你拉进黑名单。”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黎清完败。“我就是在关心你。满意了没?” “满意了。”约尔格在黑暗中笑得像只狐狸，欣喜得周身有点轻飘飘。“亲爱的，晚安。” “晚安，约尔。” . 一周后的清晨，黎清早早地来到了星舰库。他的几十个驾驶员都还没来，索性在一旁坐下，翻看他已经看过好几遍的目前的战况资料。 帝国远征军攻打盖亚时，位于首都邦的联邦政府在战争初期还在做着割地赔款、息事宁人的千秋大梦，以至于救援盖亚邦国惫懒而不及时。吵成一团的国会以为只要让帝国尝到足够的甜头，他们就会离开。甚至有邦代表明确表示希望牺牲一个邦，幸福千万家。 联邦松散的体制给了各邦极大的自由，让各邦领袖因地制宜，科学的开发一定程度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但过于松散超过了限度，让他们忘记了自己是同一个国家的公民，对盖亚的危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从这一点来看，如果说共和国的一些议员是拿着棒棒糖的天真小孩子，联邦的那些政客就是神经管都还没长好的原肠胚。 随着伊歌的彻底沦陷，帝国远征军已经攻下联邦中最富饶的邦国盖亚。尽管帝国腐朽没落、财政赤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帝国的军队和联邦的地方军实力根本不在同一个层级上。实话说，盖亚能抵抗到现在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远征军并没有如联邦政府预料中的那样停止侵略的脚步，拿出不平等条约在谈判桌前坐好，连一点装模作样的表示都没有。他们精锐的军队还在进攻，剑锋直指太阳系所在的先驱。 “先驱”这个邦国穷得叮噹响，唯一的战略意义就是跃迁点多且固化——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跃迁点都是非固化的，它们存在时间从微秒到亿年不等。固化跃迁点常指使用寿命有一百年以上的。 先驱的情况若非如此，当初的太阳系人类也没有那么容易用初级的跃迁技术将足迹遍布银河，可以说，它是一个联邦内一个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帝国攻打这里，目的不言而喻。 联邦终于断绝了天真的幻想，集结兵力全力以赴地守好先驱。可是先驱邦在战争中有明显劣势——所谓的外太空防线并不是一条线，更像断掉的珍珠链子，舰队守的只是那些跃迁点。而先驱的跃迁点实在太多了，使兵力分散，它的第一道防线就像一个漏洞百出的筛子，绝对的易攻难守。
第118页 战争中，这种前线将是更换旗帜最勤、血流得最多的地方。 在先驱还没沦陷为帝国占领区的现在，帝国想要用大型飞船运输物资，靠近先驱前线可用的跃迁点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在奥茨附近，帝国与共和国领土交汇处，而它跃迁点的另一端恰好在哈珀星区。于是，它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黎清他们的目标地点。 他们的任务是埋伏在奥茨跃迁点周围，让帝国对先驱前线的一个运输队葬身星海。 . 星际时代的星舰据体型和重量级排布，从大到小分成星系级(g)、银河级(m)、恆星级(s)与行星级(p)。而军舰又由于作战目的不同，分为母舰(cv)、战列(bb)、巡洋(ca)、驱逐(dd)四大类。 在黎清面前，是二十艘抹掉了番号与徽章的ddp9208，代号“流星”，行星级的驱逐舰，92是制造商的番号，08代表着它是第八代产品。话说回来，似乎这个洛克菲勒军工还是李家旗下的企业。 另外还有一艘恆星级的巡洋，cas9204，名叫“水滴”，毫无疑问地是这次行动的旗舰。 由于智能化的普及，星舰上的许多工作都由舰载人工智慧来控制，减少了操作人数，甚至在近地作战中，无人机的身影无处不在。行星级的小型星舰体型和空天飞机相差不远，驾驶人数为三人，而水滴号则需要至少十五人来控制，加上预备及后勤维修人员，一般舰载二十到二十五人。 黎清低头看了一眼腕带，时间到了。 门滴地一声打开，萨拉带着这次参加行动的七十九个人走了进来。在黎清的手下训练了一段时间，这群士官对时间的把控精确到了一种强迫症的地步，踩点是常有的事。看见黎清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他们感到有些惊讶。 “你们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黎清走到星舰库的中控台前，用自己的权限解锁了这些星舰。 “明白，长官。”整齐的回答气势十足，清亮的女声和浑厚的男声混合在一起，意外地十分悦耳。 黎清环视一圈这群斗志昂扬的军人，他们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们的长官冰冷的眼神让人想到绝对零度的广袤宇宙，没有微笑、没有怜悯、没有热血。素来温和的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不，不是人——萨拉有些惊恐地想着，他更像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工智慧。 “这不是演习。”黎清以平淡的语气叙述道，似乎是在升降梯里对偶遇的人讲“今天天气还不错”，实际上话里的内容却让人如坠九尺冰潭。 “你们，准备好去死了吗?” 一个手势制止了欲言又止的萨拉，他继续平静地说道：“我知道这次行动危险不大，不过零伤亡是不敢保证的。我不是万能的，若谁不巧被击中，在太空中炸成一堆碎片，我也救不了他。” “你们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伤亡比例上面那个分子呢?” 一片静默无言。 “还有，我以前就说过——在战友死在你们面前时，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情绪崩溃的迹象。” 萨拉觉得他的声音愈发冰寒。 “谁敢哭泣，下一个被.干掉的就是谁。” 黎清说完，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我再问一遍，你们准备好去死了吗?” 空旷庞大的星舰库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先前还意气风发的军人们默然垂头。 若换一个长官，定然不会在出发前这样磨灭自己的士气，黎清却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还没想好。 是的，他们还没准备好。 萨拉坚信他们会胜利，他们会一往无前，她也很清楚地知道战争不可能零伤亡，即使在黎清的指挥下也办不到。她和大多数人一样，潜意识里拒绝去思考死亡，他们模拟了无数遍战争，却从未真正想像过自己和挚友在冰冷的太空里粉身碎骨。 她闭上眼睛，想像炽热的雷射将自己吞没，血肉融化，一瞬间钻心的疼痛，然后就是永恆的黑暗。 害怕吗?当然害怕。她还年轻，不想死。但是她自愿从军，在宣誓入校的那一刻，就该有着死去的觉悟。 本可以躲在后方像大多数民众那样心惊胆战地等待战争的结果——胜利或在征服者的高压下苟且偷生，不管怎样也能活下来。既然她不想那样活着，在乱世之中选择了身赴前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死，或者目睹自己最爱的人死在眼前。 没有浪漫，没有软弱，没有怜悯。血与火，死亡与伤痛，这就是战争的全部。 一个声音在心底质疑。你准备好了吗? 萨拉抬起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与坚定。 “我准备好了，长官。” 一个又一个人抬起头。同样的话语，回答得很乱，声音很低，完全没了最初的气势。不过黎清知道，这样的他们，才真的准备好了。 “再说一遍。”黎清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 “我们准备好了。” 声音依然不大，但很整齐。没有热血的吶喊，也没有势如破竹的气势，平静的陈述语气坚定不移。 从这一刻起，他们杀死了所有天真的侥倖和幻想，上了战场，他们不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而是一台以理智决定所有的精密杀人机器。
第119页 “那么走吧。”黎清打开水滴号的舱门走了进去，声音依然冷静得好似千年坚冰。 “杀掉敌人，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黎清他们这个任务并不是很难，不然也不会让新人去做啦。不过零伤亡肯定是不现实的，战争可不是儿戏啊。接下来战争篇开始，大概日常就是死人死人还有死人了。 感谢：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6 20:08:30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0 22:22:10 潜水的网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1 00:09:37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3 10:59:58 我是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4 05:40:13 衍衍啦～>v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4 14:31:59 读者“烦凡”,灌溉营养液+102017-06-29 22:12:44 读者“鱼鱼鱼”,灌溉营养液+102017-06-28 23:11:22 读者“墨蓝深渊”,灌溉营养液+12017-06-28 04:06:39 读者“听雨吹风”,灌溉营养液+12017-06-26 00:26:17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6-25 23:53:15 读者“”,灌溉营养液+362017-06-24 15:05:46 读者“17-06-23 10:19:40 读者“抹茶”,灌溉营养液+12017-06-22 00:04:24 读者“”,灌溉营养液+4　2017-06-21 22:57:04 读者“芷悦”,灌溉营养液+12017-06-21 15:37:37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6-21 00:05:38 读者“芝徽”,灌溉营养液+502017-06-17 11:33:45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32017-06-17 00:13:34 读者“孑孓鸟”,灌溉营养液+102017-06-16 22:50:30 第59章 奥茨埋伏战 奥茨跃迁点附近, 坐标(186, 0.3，0.1)。 一支舰队静静地停在漆黑的宇宙中, 光源全灭，远处恆星微弱的光芒无法反射出肉眼可见的颜色，舰体如同普通的陨石难以探测，潜伏着等待猎物的上钩。 “报告长官，检测到跃迁点扰动。”面前的屏幕起了变化, 观察员立刻将数据传给了黎清。 “水滴号”的驾驶舱呈弧形，中央有个最高控制台，摆放着一台主光脑，还有一个3d显示平台, 空气中浮现着蓝色的光线, 勾勒出战场的数字建模。 黎清坐在那台主光脑面前, 深黑的眸子倒映着屏幕的蓝光。光芒流转间，冰冷的瞳孔中反射着数据和图表，像一个掌控一切的神灵。 “从图像来看，预测敌方舰队组成为三艘银河级的运输舰, 十五艘驱逐舰，还有一艘银河级的战列舰。”黎清的手指移到最后一个波峰, 瞳孔微微一缩。 联邦的所有军舰一个不留地被牵制在前线, 而共和国又未与帝国撕破脸面。按理来说，帝国的运输队应该松懈一些，不会配置这么强的兵力。在科技局待了一年多的黎清很清楚帝国的军力, 战列舰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动的小虾米。将战列舰派给运输护卫队，他们运送的到底是什么? 这支舰队的巡航速度显然不低。按照他预想的路线，舰队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双方的探测范围内。领头的战列舰是黎清从未见过的型号，看来是在他离开帝国之后建造的。 “採用第二种方案，先消耗破坏它的电磁防护。‘流星’驱逐舰，不要让水滴号进入对方的驱逐舰射程，小心他们的武器系统，记住我之前告诉你们的弱点，绕行从它们的底部进行攻击。” 黎清紧盯着数字模型中，那艘战列舰的位置和行动，大脑飞快地模拟它接下来的路径。几条虚拟的路线在空气中交汇成一个点，他十指微动，飞快地设定好武器系统，舰载ai那冰冷机械的声音响起。 “能源启动百分之百，坐标(184，0.2，0.3)，三秒后发射，坐标(185，0.2，0.3)，五秒后发射。” . “整个舰队停下。这是什么?” 对面旗舰的中央控制室里，帝国的新晋男爵欧南上校看着模型中那不甚清晰的几个影子，皱了皱眉头。“检查一下探测系统有没有出问题。” 他在盖亚前线立下赫赫战功，却被分配来执行护送后勤队伍的任务。原本心有不甘的欧南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受到了皇帝陛下的亲自接见，还将这艘具有特殊意义的星舰拨给了他。 舰队中心部位的三艘运输飞船上，装载的是运往盖亚的武器替换件、精密的维修工具之类的只能在本土建造的零件。盖亚邦尽管富饶美丽，但军工产业几近于无。星舰要就近在盖亚维修，从帝国运输而来的这些零件就必不可少。 没想到在先驱这个最易攻难守的前线，帝国远征军反而遭遇了挫折。胆小无能的联邦军队这次出乎意料地顽强，帝国守不住已经到手的跃迁点，一次又一次的易帜让战争无限拖长。 欧南接到消息时，前线受伤的星舰已经不少，这次任务一定不能出差错。 回过神来，他的手下已经站在他身边，开始报告。“回长官，一切探测系统正常。” 突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从他的脚后跟沿着嵴椎一路窜上大脑，像被一头隐藏在暗处的勐兽盯上，心里警铃大作。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欧南已经拉起那位可怜的少校大叫起来。
第120页 “全体听令，开启防护罩，转向!立刻背银心转向!” 他刚叫完，一颗微波炸弹就在防护罩上炸开了。强烈的电磁脉冲干扰着防护罩的排布，甚至烧毁击穿了处于外部的几块迴路版。 轰!又是一颗，不过这次是微波核弹。因为他下令的转向，爆炸点正对着刚才防护罩的漏洞，核爆产生的大量能量被转换为电磁脉冲，防护罩完全报废。在维修及充能完毕之前，这艘星舰已无法阻拦任何打在舰体上的电磁炮弹和雷射武器了。 欧南的冷汗当即就顺着脑门流了下来。这是巧合吧?一定只能是巧合……他无法想像对方的指挥官能算计到这个地步。如果是真的，没有人会希望做他的敌人——那意味着被人操控着走向死亡。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借着爆炸产生的强烈电光，水滴号的远距摄像头捕捉到了敌舰的外观。雪茄一般的流线型，漂亮的金属外壳上是黑色与深蓝色的涂装。闪烁的光芒照亮了舰身上流畅的花体字。 巴斯达尔公爵号。 黎清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克里斯对他的执念竟然这么深。 此时，“巴斯达尔公爵号”里，技师们紧张地检查着损害程度，并进行着修復。欧南上校已经看清了对面袭击者的模样。 没有任何标识，没有涂装也没有番号，凭肉眼也无法认出它是什么型号——大多数星舰都长一个形状，若非对其十分熟悉，基本是无法靠大致外观辨认的。他惨白的脸色更加灰败。星盗吗?可是星盗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强的实力，并且敢劫持军队了? 可如果不是星盗……欧南更不敢想，若共和国与帝国宣战，本就物资紧张的帝国将会陷入两线开战的困境之中，一个不小心打成了持久战，就更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 这几个念头在脑海中转过一圈，才过了几秒的时间。再看战场模型上的情况，两支舰队的驱逐舰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欧南原本的设想中，尽管数量方面自己这边处于劣势，但在技术上不知道甩了对方的星舰多少条街。 结果是完完全全出人意料的。自己这艘银河级的战列舰竟然被对面那艘恆星级巡洋压着打，不停地挪移升降躲避，唯一还手的时候竟被对方未卜先知一般地卡着时间下降高度，躲开了他志在必得的一击。 要知道刚才被成功躲避的核弹，可是通过最新一代的智能计算系统发射的，按理来说，若不是提前知道，是不可能闪避的。 它的核心程序是巴斯达尔公爵写的。那位年轻的天才如同璀璨流星般划过夜空，昙花一现令人扼腕。据说他是为了保护皇帝陛下而死的，后来也成了克里斯多福一世心中当之无愧的白月光，甚至颁布规定，帝国永世再无外姓公爵。 所有的贵族都羡慕已经死去的巴斯达尔公爵，甚至有嫉妒者嚼舌根说那位年轻俊美的权臣和皇帝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明白真相的人只是冷笑着在心里想，如果你们也有那个本事帮助帝王登上皇位，有那种勇气和忠心帮他挡子弹，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计算机水平碾压科学院所有专家，还顺带开发一系列新武器……哪怕你们是丑得要命的老头子老太婆，皇帝照样会欣赏你们。 欧南嘆了口气。如果他死得不那么早，帝国必胜无疑。 他再一次指挥巴斯达尔公爵号险而又险地避开一发电磁炮弹，它擦过顶上摺叠起来的太阳板，可怜的东西顿时被灼出了一个大洞。 欧南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极差。从他下令转向开始，一直到后来看似平手、双方都无可奈何的缠斗过程，他一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他现在已经明了，这不是平局，对方实在太过轻松写意，好像在试探什么。而现在，随着三艘运输舰转向逃走，对方终于失去了耐心——这个试探过程快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他满心不得其解，这次运输的舰队都採用了帝国最新一代的设计，从武器硬体到作业系统，再到星舰无与伦比的巡航速度，一切都应该凌驾于其他势力之上才对。 从开战到现在，对面那艘巡洋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像，攻击力不算太高，可在对方高超的操控下让人不得不避其锋芒，更何况这艘战舰在第一时间就被打掉了防护罩。 还有敌方那二十艘驱逐舰，动力，比起帝国最新的“海鸥”同级驱逐舰也丝毫不差。急停转弯甚至翻滚都毫不费劲，仿佛那不是一艘小型星舰而是一艘近地战机。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每一次攻击都打到了“海鸥”的弱点上，战术阵型也说不上的诡异。眨眼间，自己这十五艘驱逐舰就被打得只剩下五艘，对方只伤了一艘，抛弃了位于前部的武器舱，转而脱离战场躲避到一旁。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位巴斯达尔公爵在设计新式武器的同时，不仅拷贝了一份给共和国，还完善了他故意留在上面的漏洞。 这一切从两年前就开始了，而现在共和国的前线军团，所用武器当然也是“最新一代”，而旧的星舰也配备了黎清写好的程序，帝国星舰上的程序计算每一步都在它的预测当中。 黎清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心里却五味杂陈的，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明明没有全尸，克里斯对他伪造出来的死亡却没有丝毫怀疑。果然心理学的力量是无穷的，克里斯决不会产生他是个间谍的想法，因为顺着这个逻辑想下去的结果会让他无法接受。
第121页 他原以为这场埋伏战不会太轻松，没想到试探之下，发现对面的敌舰的装备几乎全是最新一代。这意味着他现在正和自己设计出来的星舰进行战斗，这个战场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些东西的优势与漏洞。 现在，这一切该结束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飞舞，针对帝国舰队那套“层云”运算程序的“暴风”开始加速运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敌舰的破绽。 操作员按照长官的指示，熟练地设定好核弹，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钮。“巴斯达尔公爵号”刚沿着纵轴勐然下降一个高度，转过侧面准备放弃这次运输任务，护送载满物资的运输船往回逃跑，一颗核弹准确无比地击中了它的能源舱。 能源舱被击中的舰船註定葬身星海，一连串的核反应带来的热量烧毁阻挡它的一切，在那之前，震波已经将舰上的人全部杀死。 这艘强大无比的星舰被它的设计者炸成了碎片，耀眼的闪光后变成了一块块不成形的宇宙垃圾，漂浮在冰冷的太空里，重归原本的物质模样。 此时，敌方最后一艘驱逐舰也被撕成了碎片。太空中只剩他们的任务目标——那三艘庞大至极却毫无还手之力的运输舰，慌乱地四下逃窜着，试图离开这个战场，返回原来的地方。 可是它们的速度在“水滴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巡洋星舰从下方横插到它们中间，姿态优美地转了一个半弧，像一只巡游自己领地的天鹅。它在银翼下不动声色地伸出黑洞洞的炮口，蓝色电弧跳跃其上，璀璨的光芒美丽又危险。 运输舰的舰长们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一切，疯狂地大叫着让通讯员向那艘来路不明的星舰发送求降书。可怜的通讯员们哪里经歷过这种场面，手都抖成了筛子，所有可能被接收到的方式和频率都用完了，对方还是没有一丝反应。 完了。舰长想。他们的目的不是劫财，而是杀戮。 水滴号的通讯频道频幕被铺天盖地的未知来源信息占满，对方不过是从没上过战场的后勤队员，有的人甚至不是军人，不禁令人有些恻隐。不过黎清的队员们很清楚这次的任务不能留俘虏，以防他们向帝国传递共和国暗中偷袭的信息。 “送他们去见死神吧。”黎清冷酷地下达了命令。 武器系统的操作员们精准地执行了他的指令，三颗核弹相继引爆了它们的能源舱。水滴号舷窗一瞬间全暗了，系统自动控制灼眼的光线进入舰内，以保护他们的眼睛。 爆炸的余热消散在绝对零度的宇宙中，像放了一场短暂的烟花，一切尽归于寂静。 . 黎清抬起眼，漆黑眸子里反射的冰冷蓝光似乎没有消失。他冷着脸，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报告伤亡人数。” “伤亡情况已确认，死亡零人，中度受伤三人。” 受伤的就是那艘不幸被打残的驱逐舰的三位驾驶员，他们的舰体被打掉了三分之一，大多是武器舱部分，不过也造成了维生系统中供热系统的一些故障，三人有不同程度的组织冻伤，已经转移到主舰上了。 水滴号的舰员们看见他们的长官从控制台上站起来，松了口气似的轻嘆一声，唇角一点点向上弯起，眼里的寒色尽数褪去，羽毛般的温柔满得快要溢出来，让人移不开眼。 “太好了。”黎清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低沉温暖的声线穿到驱逐舰的驾驶员们耳里，听得他们愣了一秒，差点忘了自己刚杀过人，只想沉溺在这份温柔里无法自拔。 “检查一下战场，我们回家吧。” 从先前冷漠到不像人的错觉里回过神来，他们突然欣喜地发现，熟知的那位兰斯洛特上尉又回来了。回家啊…… “是，长官!” 第60章 寻找神秘人 两个月后, 哈珀中央星, 最高统帅部。 黎清键入最后一个代码，程序编译运行成功之后, 右下角跳出一行绿色的小字。他站起身，也不看结果，拉开实验室的门便走了出去。 阿克曼上将在外面坐着等他，身边是他的孙女琳西——黎清在第一军校时的同学，那个在盖亚遗蹟徒手碎石的暴力萝莉, 黎清对她印象十分深刻。 见他走出来，白髮苍苍的上将沖他点了点头。“怎么样?” “都写完了，不过转成软体和页面设计之类的事情我就不完成了，随便找个计算机课程合格的人都能做。” 黎清将手里的信息存储器递过去。“计算速度预计可以提升百分之八, 但我们的士官不应该依赖系统作出的判断, 因为他们的敌人也不会。” 三天前的惨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听到黎清的话，阿克曼上将又深深地嘆了口气。 . 一个月前的共和国大选，菲林·艾森威尔当选总统，约尔格·奥·德尔菲当选副总统。作为歷史上最年轻的副总统, 约尔格最初被媒体疯狂报导了一番，他的俊美外表还吸引了一批原本对政治漠不关心的天真少女。 不过一天之后, 所有的报导都偃旗息鼓了, 转而被不痛不痒的其他政闻所代替——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年轻的副总统不是什么可以炒作吸引眼球的明星，而是议会的真正掌控者。
第122页 当然, 民众依旧不知情，发往他邮箱的情书还是一封接一封，不过约尔格用一个小程序把它们全都屏蔽掉了。 哦，对了，那个小程序是黎清写的。 大选后不久，克里斯多福一世又发来了外交公函，声称共和国必须为频繁出现在两国边界跃迁点、专门屠戮帝国后勤运输舰队的“星盗”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们以武力剿灭星盗、收回损失的时候，希望共和国不要阻拦。 两个月前的奥茨埋伏战成功之后，海希尔提交统帅部的申请得到了批准，共和国七个军团在帝国不同的运输路线上轮番进行游击和骚扰，帝国实际运送到盖亚占领区的物资还不足计划的一半。 这种情形下，联邦的三个军团竟然和帝国远征军六个军团在先驱前线僵持了一月之久。就在他们的防线即将被攻破之时，帝国远征军第七军团以剿灭星盗之名袭击了共和国洛克菲勒星区边境，议会在紧急会议上全票通过决议，共和国向帝国正式宣战了。 两线作战的帝国不得不从先驱战场上撤回两个军团，填补到洛克菲勒战场上，使联邦大大地松了口气。后来又有一个军团被调动到与共和国的作战中，先驱的局势一直僵持到现在。 帝**队前期十分信赖黎清在做间谍期间开发的“层云”战场运算系统，吃了一个大亏，不仅未能成功攻下洛克菲勒星区，甚至将自己边境上的长湖星区丢了，奥森星区的东线已被攻下，西线危在旦夕。 近几天来，帝国方面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三天前的奥森西线攻防战中，他们一反常态的指挥和行动击退了第二军团的一个标准a型舰队，即由一艘星系级母舰领头、至少配备六艘战列的大型舰队。他们甚至打伤了那艘叫做“蓝色星球号”的母舰，完全击毁了三艘战列，让共和国国防军遭遇了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虽然由于保密原因不能细说，但黎清其实早就提醒过他们不要太过相信系统的判断，只是根植人类灵魂中的侥倖心理让被胜利沖昏头脑的他们没有多想。说实话，黎清也没想到帝国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否则当初就会警告这支损失惨重的舰队而不是提醒。 阿克曼上将刚得到消息，帝国已经全面收復了奥森，正在通往长湖星区的跃迁点静静埋伏着，等待联邦战场那边传来捷报，便可一举进军收復长湖，再次进攻洛克菲勒。 . “艾萨克，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着急要让你连升三级吗?”上将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担忧。 黎清靠在墙边，没有说话。 “你立下的功劳固然值得更高的军衔，不过主要的原因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多年来，我的预感一直很准。” 阿克曼没有对自己的孙女避嫌，一向活泼的琳西沉默低头，似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是您的基因能力吗?那种……预感?”黎清突然问了一句。从概率学的角度来看，巧合太多就不成为巧合。如果那种“预感”是阿克曼上将的基因能力……他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尽管很模煳，但那的确是预测未来的能力，很有可能与微联结有什么关系。 “也许吧，我没有其他能力。”阿克曼抬头看了黎清一眼，对他这个略显突兀的问题感到有些惊讶。 a+基因及以上的人类可能具有特殊能力，但一般是身体强化、延缓衰老等等，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预测未来。若换个人问这个问题，阿克曼也许会嘲讽这个不可能的设想，不过黎清脸上认真的表情不似作假，说不定还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那么您预感到了什么?” 阿克曼没有回答。他低头沉思着，似乎在组织得当的语言。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像夏日雷雨袭来之前那闷热的湿气。 “我将你升为上校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在第一军团持有海希尔之下的最高指挥权。”阿克曼斟酌着说道，眉头紧皱在一起。 “您可以明说。”黎清直截了当地说道。 “如果海希尔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你能接手第一军团。” 黎清点点头，目光在琳西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越过她投向信息中心的另一端。 “希望您的预感是错的。长官，我先告辞了。” 阿克曼没问黎清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只是注视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里有些复杂。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但从小到大的经歷告诉他，他的预言之梦无一例外地实现。 阿克曼对海希尔抱有父亲一般的感情。他在海希尔上军校的时候，曾经担任过她的教官，看着当初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姑娘一步步成长为有担当的成熟军人。多年过去，他从教官变成了校长，海希尔也从闯祸的下士变成了少将，说他见证了海希尔的成长历程也不为过。 阿克曼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的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有些模煳的画面里，第一军团的母舰之一“恆星之光号”从中部的驾驶舱缓缓炸开解体，纷乱的碎片慢镜头似的扩散开。统帅部的通讯台里传来被电磁脉冲干扰得厉害的声音，向他报告：海希尔按惯例以母舰作为指挥舰，而恆星之光号上无人生还。 梦里没有艾萨克的身影，从来没有，似乎他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地方。阿克曼想，也许他会是一个突破口，可以改变海希尔的命运。
第123页 . 战争正式开始以后，随着军队对新式武器和信息技术的维护需求量越来越大。 现有的军方科研部门不能提供足够的支持，于是由米兰达科学院牵头的全国科研机构也投入了战时研发中。 米兰达作为首都科学院，被渗透得尤为厉害，半个理学院和整个工学院已经搬到了哈珀中央星，卡特所在的计算机分院也不例外。 此时，卡特正在计算机分院的新地址，哈珀星区的另一端。 他最近有点郁闷——黎清构想中的高维计算机所需要的材料不仅仅是昂贵得无法普及，而是根本没有。卡特问遍了材料分院的专家学者，其中一种特殊光学元件要达到的标准实在太过苛刻，他们一致摇头，表示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材料。 卡特无计可施，高维计算机的建造只能被迫终止。 近几天，他一直在查找黎清所说的那位计算机水平与他不相上下的天才。若不是有了些眉目，卡特简直以为黎清在耍他玩——这样一个军方计算机专家，军衔至少是少校，怎么会籍籍无名? 进入军方系统为卡特带来了便利，作为计算机分院的院长，他在星网中拥有b级权限，与黎清所说的那位神秘人同级。 卡特其实在第一时间就问过军方信息部的负责人，得到的回答是军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 这个神秘人在网络上活跃十多年了，似乎没有他或者她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这人从来不露面，连权限和军衔都是通过网络授予的，他们只知道一个代号——白羽。 经过一个月的细緻调查，卡特终于在茫茫信息海洋里锁定了几个各外活跃、又不在军方的ip记录当中的地址。其中一个位于哈珀中央星，统帅部信息中心，显得尤为可疑。 此时，他正指引着黎清去往那个地址一探究竟。 . 黎清转入另一条走廊，尽头有一台升降梯，看来很久没有用过了。他对着贴在领口上的微型听筒，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确定是在这里?” 已经调任到哈珀星区的卡特在中央星的另一端，看见代表黎清的那个蓝色光点移动到了屏幕上那个建筑模型的右下角。手指在空中划过，三维坐标系中视角变化，显示出那个伺服器地址的位置在黎清的正下方。 “对的，就是那里，升降梯坐下去，大概三层或者四层就到了。” 黎清拿出一张纸巾拂去屏幕上厚厚的灰，将手指贴上指纹扫描仪。与此同时，顶部的另一台隐形虹膜扫描仪也开始运作。三秒之后，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字。 禁止进入。 禁止进入?黎清勾起嘴角。他可是有a级权限的人，如果他都被排除在外，只能说明有人更改了这里的系统，让它独立于信息中心的主系统之外。 “应该就是这里了，这个地方倒是很有趣啊。”黎清对卡特说道。“我回去拿一下光脑，既然白羽改了系统，我把它改回来就是了。” 卡特苍老却不显混浊的眼里立刻闪出了兴奋的光，他拿起桌上的水狠狠地灌了一口，等待着与“白羽”的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过渡章的剧情按了快进键233，要是把这些东西详写，感觉有点拖沓了 海希尔被我立了一个迎风招展的g呢 第61章 白羽 黎清看过信息中心的地图, 升降梯的位置在整栋信息中心楼最偏僻的角落, 这片区域的标註是废弃区。据说在四十年以前，统帅部地址刚迁到哈珀中央星时, 这里曾是中央控制区。后来随着岁月变迁和整个信息中心的扩建，逐渐变得边缘化了。 它和现在的中控区隔得很远，距离黎清的办公室就更远了。他只能返回离这个地方最近的实验室，拿走一台可携式光脑和几条数据线。 回到那台升降梯的控制面板前，他拿出一柄小刀熟练地撬起外部结构。面板焊得很死, 不过那柄纯白色的刀是材料科学院的副院长在讨论高维计算机核心元件的材料时送的，很有韧性而且锋利异常。 不一会儿，黎清就把智能系统的光子结构扒了出来，成功与光脑连接上。输入一串指令后, 屏幕上跳出几个界面, 黎清修改了权限信息, 录入自己的指纹与虹膜。 在快要完成的时候，光脑屏幕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闪动一下，变成了满目血红。一片雪白的羽毛在刺目的红色当中转着, 扩散出细小的白色绒毛，闪着钻石一般矿物质表面的反光。整幅画面违背着逻辑, 却有着诡异的美感。 “白羽”果然在这里。黎清笑了一下, 瞳孔里满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上次被你击退是因为始料未及，这一次决不会再输给你……黎清想着，嘴角的弧度上扬得越来越明显, 早有防备的他不慌不忙地依次按动了几个键，它们组成的指令激活了光脑后台中的程序。 屏幕又闪动了一下，下一瞬便恢復了正常。 “下午好，白羽。”黎清迅速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对方都毫无反应。卡特有些按耐不住，在通话里催促黎清直接破掉升降梯的系统，下去一探究竟，黎清却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白羽回復了一句话：“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黎清在由感应光线交织成的浮空键盘上飞快地点触。“重要的是我持有那组数据的另一半。”
第124页 “那组粒子对撞的数据?”这次的回覆显然快了许多，几乎是即时的，对面的人心情似乎很急切。 “是的。我可以见你吗?你在地下第三层还是第四层?地址上显示的在两层之间。” 白羽又陷入了沉默，犹豫了很久。 黎清一直耐心地等着，也没再发信息去催促。他从白羽的反应和藏在虚拟的光子世界不与外界沟通的事实猜到了些什么——这个天才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必然有其难处。 他已经做好见到一个怪物的准备了，但他不在乎。黎清在意的只是白羽超高的智力天赋，以及成为研究微联结同伴的可能性。 “如果我拒绝呢?你会暴力破解吗?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白羽问道。 “不会。若你不想见面，我们可以只用网络交流。”黎清猜想白羽一定松了口气，坚持只在虚拟世界里讨论，而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模样。出乎他的意料，白羽竟然同意了。 “下到四层，右转进入走廊，第一间楼梯向上爬，通行证代码ph1956。” 黎清依言照做，进入升降梯之前，还不忘把控制面板收拾好塞回去，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同。 这栋废弃建筑掩埋在地下的部分比地上更糟糕，黑暗笼罩着四壁，黎清手环上的微型电筒发出的白光所及之处，湿气黏着地上的灰尘，显得很沉重，靴子踏上去留下一个个脚印。 那条走廊蜿蜒曲折，像蜷曲盘旋正在冬眠的蛇类。在地图原本不长的路程，黎清却走了很久，最后来到一扇门前，在同样被灰尘覆盖的按键上输入白羽给的代码，门应声而开。 楼梯很短，黎清三步并作两步跨了上去，推开滑门的一剎那，很少流露出惊讶情绪的他一瞬间愣在了当场。 . 门后是一间完全隔离的玻璃房，干净得像一块毫无杂质的水晶，与外面飞舞的尘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各式各样交缠扭曲着的管道分布在房间的四周，银灰色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光。 玻璃墙上连接着或大或小的净化仪、医疗检测仪，还有一些黎清从未见过的器械，应该是白羽自己设计的。房间的中央是一台光脑，主机被拆了一半，彩色的线凌乱地散在光洁的地板上，毫无规律的排布似乎隐藏着一些奥妙。 黎清的视线定格在那台光脑旁，一个小女孩坐在高脚椅上，耀眼的白色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照在她那浅金泛白的长髮上，泛起一圈反射形成的光晕。她的皮肤白得像一张纸，也像冰冷的陶瓷，睫毛也是白色的，恍若挂了一层深秋清晨的霜。 她身上挂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映着她的皮肤，整个人像新雪造出来的一般。一双纤细瘦弱的脚从空荡的裙摆中伸出来，在空中悬着晃晃荡盪。她的身体也和腿一样细痩，孱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白羽，人如其名，一片轻柔易碎的白色羽毛。 白羽抬头凝视着黎清，粉红色的瞳孔里，惊讶过后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羡慕、嫉妒，甚至有些疯狂席捲又被强行压制的黑暗情绪。 “白羽小姐，很高兴见到您。”黎清回过神来，点头向她问好。 白羽没有从他的眼里读到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有的只是温和的笑意，以及对卓越能力的欣赏。他感到稍稍好受了一些，只不过…… “我想你应该叫我白羽先生，兰斯洛特上校。” “欸?!” 黎清惊讶之余略有尴尬。“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想得到这是个女装正太?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怪你。穿成这样只是为了方便而已，头髮也是懒得剪罢了。” 白羽苦笑一下，慢慢从椅子上挪下来，着地时小心翼翼，好像地上有刀片似的。他扶着桌子走到离黎清近的这一边，走动的时候拖起一条条线，有些是贴在他身上的维生装置管道，另一些插入他的头髮里，似乎连接着他的脑部和桌上的计算机。 黎清的目光在那些线上逡巡一圈，靠着那面玻璃坐下来，问白羽道：“你连接了你的大脑和计算机?” 白羽不说话，他正扶着玻璃的另一边，很慢很慢地靠着向下蹲，坐到下面松软的厚垫子上的一刻，他松了口气似的嘆息一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很危险是吧?这确实很危险。”白羽无力地靠在墙上。“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黎清沉默着。白羽喘了口气，继续说话，但每个词语似乎都要耗掉他一丝力气。 “活到二十岁，我已经很幸运了。我出生的时候，医师告诉我父亲，说我已经死了。我是传闻中的f级基因，身上的变异遗传病有二十多种。” “我知道你是s级基因，兰斯洛特。”他以一种近乎贪婪又绝望的眼神盯着黎清，手指按在玻璃上描摹着，隔着一层玻璃却永远触碰不到外面的世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避免自己情绪崩溃，努力地笑了一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说，造物主怎会如此不公?” “白羽……” “你不用劝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白羽打断了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虚弱。“严重复合型免疫缺陷在我出生时就差点夺去了我的性命，它让我一辈子只能待在无菌室里。其他基因缺陷太多，疾病缠身，让我根本无法进行基因治疗。我……”
第125页 他突然停住了，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嘴角渗了一点血丝，本就白得透明的皮肤更加毫无血色。 “你别说话了，用光脑交流吧。”黎清皱着眉，实在看不下去了。心跳也随着白羽的咳嗽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交流微联结的人，生怕下一秒他就死在自己面前。 白羽闭上眼，脑内的电信号传到微型探针上，转换为光信号的同时带来一阵刺痛，接着顺着数据线输入光脑，启动投影在黎清的面前显出这样一行字。 “我没事。我很久没说话了，这次也算实现了一个愿望。” “你在这里二十年，维持生命的营养液是谁送进来的?”黎清环视这个房间，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一根管道，周围有一些洗干净的瓶子，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台全封闭的消毒仪器。 白羽依旧合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屏幕上的光标继续移动，更多的词句显现出来。 “我父亲送进来的。你也了解我的情况，迫不得已决不会见陌生人，这样会将我置于危险之中。比如现在，你只要拔掉这个房间任何一项电源，我就会在一个小时之内死亡。” “白羽，你还能活多久?”黎清冷静地问道。 “一年，不可能再多了。我的骨头越来越脆，现在挪动一下位置都害怕骨折，贫血得很厉害，什么药都救不了我。”白羽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不是快死了，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你来见我。” “一年太短了……”黎清低下头，仿佛在思考，明亮的灯光在眼睑上投下一片睫毛的阴影，显得眼里尤为深邃。 深秋时节，他灰蓝色的军服外面罩了一件深色长外套，全身浓郁得化不开的暗色和病态苍白的男孩隔着一道玻璃靠在一起，鲜明的对比下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们是相反的两面，却有着同样的特质。从另一种意义上看，白羽和黎清是极度相像的人，他们追求自由与真理，年纪轻轻却有着卓绝的天赋。 “时间太短?”白羽听出了他话语的弦外之意，急切地问道：“难道你还有办法?” “是的。”黎清转过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白羽，似乎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而是一个崭新的生命。 “躯体太过残破，那就不要了罢。你的灵魂可以彻底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白羽：还有这种操作? 黎清：我说有就是有。 白羽：你操作一个给我看看? 黎清：来来来，我告诉你应该怎么操作。 第62章 真正的生命 “你想让我转化成数据生物?”白羽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浅粉色的瞳孔在眼白上不怎么明显, 看起来尤为空洞无物。 “怎么可以做到?人脑复杂程度堪比银河系，现有的所有光脑, 就算是超级仿生计算机，也无法支撑能够复制人类大脑的程序运行。”他摇摇头，内心已经准备好失望的回答，但微微眯起的眼里闪着火星似的希望。 “你看看这个。”黎清打开身边带着的光脑，向白羽的地址发去一份资料, 上面详细地写明了高维计算机的构想。 白羽的大脑和他的光脑的连接还没有达到可以发送图片的程度，文字指令也只能从白羽向光脑正向发送，无法逆向获取信息。他打算再次慢慢挪到房间中央那台光脑面前的时候，黎清卸掉了自己方才在光脑上建的防火墙, 将屏幕调转半圈, 对着白羽。 “你直接入侵过来, 在我的屏幕看就行了，少走动。” “好。”白羽简单地应了一声，接着专注地看起资料来。向来一目十行的他这次看得尤其缓慢，甚至在翻到后面几页的时候又倒回去看。 黎清安静地坐在一旁等, 不催促也不指点，尽管白羽的所有疑惑他都可以解答。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思路并不是唯一, 也不一定是最正确的, 白羽也许能发现他想不到的问题和捷径。 良久，资料滑动到了最后一页，白羽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收回来。 他不言不语地盯着黎清, 眼里是纯粹直白的佩服，好一会儿，他才感嘆一声：“真是天才的设想。” “但是材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现有的光脑cpu核心元件只能粗略地区分出十种波段的光线，现有的算法和程序就在这个硬体框架下编写。要实现我设想中的算法，元件对电磁波长的区分精度要精确到一纳米，而且适温范围要广，韧性和强度必须好，强脉冲下不能被击穿……” 黎清一口气说完，垂下眼睫，声音小了下去。“材料科学院的副院长告诉我，这种元件目前没有。我设定的各项指标都压着材料科学中‘完美不存在理论’的准线，理论上讲，是有着存在的可能性的。但是他很肯定地告诉我，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银河系中寻到这种材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羽眼里的光黯了一瞬。算法是肯定不能动的，没有材料就只能改动硬体设计，让它能够满足软体的需求。可问题是，他刚看了黎清的设计图，实在无法找出任何可能改进的地方。 计算机的建造同样需要时间，即使有材料，这么复杂的构造也不一定能在一年之内完成。也就是说，除非出现奇蹟，他白羽死定了。
第126页 不过这样也好。他在心里长嘆一口气，想到反正就是一死，从来没有过希望，又怎么会失望。 即使得知无法实现，白羽依旧对黎清提出的方案很感兴趣，内心期待着能够参与它的研发过程。如果能整理出一个完整的、可实现的计划，即使因为材料问题无法变成现实，他也知足了。没准哪一天奇蹟出现，就算那时他已经归于尘土，他留下的东西也能让更多像他一般的灵魂飞向自由。 “艾萨克，可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不知何时，白羽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困于囚笼的重病少年抛弃了对黎清的怀疑和那一丝黑暗的嫉妒，将他视为可以互相信任交流的同伴。 “我现在只连接了一部分脑部神经到光脑上，脑内电信号转换为光信号再输入光脑的过程时常出现失真。后来在我改进之下，好不容易被纠正了，但每次转换的时候都会出现神经刺痛。不仅如此，目前做得最好的情况只是单向传输，根本不能实现同步。” 白羽伸手拨了一下遮住视线的长髮，专注地操控着光脑向黎清发送着文字消息。“把大脑构造和神经信号的瞬时活动输入光脑，需要长时间的同步。这且搁置一旁不说，到底用什么数学方法可以将人脑复制到信息世界中?环算法肯定不行——” “微联结。”黎清打断他，抬起头来，眼神清明透亮。 白羽愣了一秒，甚至忘了自己要通过光脑传递消息、要尽量少说话，嘶哑的声音瞬间拔高叫了起来。“你说的是那组——那组粒子对撞的数据?” 黎清点头默认，对他反应这么大有点惊讶。不过接下来白羽说的话让他更加讶异。 “你也给它取这个名字?”白羽激动地叫喊道，手指不由自主地贴上玻璃。“我早就知道那组数据有些不对，那次粒子对撞聚焦点附近的偏移绝对不是偶然!咳咳……” 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就算病痛折磨着他每一根神经，白羽眼里仍然有着褪不去的狂热光芒。 “你冷静一下。”黎清听到他痛苦的咳嗽声，因为之前取名的小默契不由自主挂起的微笑转瞬即逝。他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上轻叩几下，有些警示的意味。 “白羽，你现在尤其得注意。若你死了，我可找不到第二个人和我讨论微联结这种堪称玄幻的玩意儿。” “好。”白羽噤了声，不再说话，还是像方才一样用光脑回答。 他想活。自出生以来，求生欲第一次汹涌澎湃如同海浪，压过了一切的痛苦与迷惘。 “它好像联结了什么……不，应该说那次实验只是一次外在的表现，它的本质就是一种联结。我从那时就知道，它一定有另一组数据，但我没法找到。我寻遍了全银河的科学资料库，甚至将时间从过去一直延展到现在，可惜一无所获。你说你有另一组数据?在哪里找到的?” 黎清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如果你相信的话……你在广泛的时间范围内排查过所有的资料库，依旧无法找到哪怕一点相似性的东西，只能说明一点——” “它根本就不在这个宇宙里。” 白羽意识到面前这个面无表情显得很严肃的青年没和他开玩笑之后，他瞪大了眼睛，嘴不由自主地微张，手有点抖。 “那你——” “它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里。”黎清点了点头，勾起一个微笑。“我从那个时空而来。” 炽白的光线照在他额前黑色的碎发上，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深邃的眼眶，映得瞳孔的黑色浓郁得像化不开的纯墨，让白羽想起冰冷的、无光无热的宇宙。 他的确像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者，灵魂在宇宙中逡巡而过，洞悉了时空最深的奥秘。 “我信。”白羽说。他的目光描绘着面前的青年那挺拔的鼻樑、形状优美的唇线、毫无瑕疵的皮肤。不得不承认，从审美的角度来看，他实在俊美得惊人。 但从白羽的角度来看，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在他眼中解体，一条条线在他脑中建模成型。黄金比例、视觉中心，数列……无非是这些玩意儿。每条线都在它们最好的位置上，过于完美显得异常空洞虚假，像上帝建了一个终极模型造出来的流水线产品。 白羽停顿了一下，笑了一下，唇角弧度略显嘲讽。 “艾萨克，你长得真假。” 黎清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点点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每天在镜子中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这种感觉并不那么容易接受，不过现在我习惯了。” “其实我觉得人都长得挺假的。真正的生命——真正的生命应该是这样：没有身体只有思维的量子幽灵，转瞬之间意念一动，从一个星团跳跃到另一个，看文明亿年变迁，在超新星爆炸的中心看恆星生命的终结!自由，绝对的自由，就算换得没有尽头的孤寂也在所不惜。” 在说这一番话时，白羽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像点燃了一团跳跃着的灼热火焰。 “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痴迷计算机吗?因为我的思维可以顺着网络去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看到一切值得见闻的东西，没有痛苦，也不再受到束缚。如果你的设想能够实现……”说到这里，白羽垂下头，白色的长髮掩盖了眼中的神情。
第127页 梦想是轻柔的羽毛，现实却是沉重的大地。黎清也没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两人都心如明镜，善意的欺骗也就不再成立。 “艾萨克，你渴望摆脱躯体的束缚吗?”白羽依旧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面前的屏幕上突然显现出这样一行字。 黎清十指交叉撑着下巴，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当然啊。”良久，他肯定地回答道。“那种神灵一般的存在状态，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不过……” “不过什么?”白羽疑惑。 不管是数据流生物还是量子幽灵，如果有技术条件可以转化，他会选择变成这种生命形态吗?黎清问自己。换作几年之前，毫无疑问地，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抛弃自己的躯壳，换得思维的彻底自由。 不过现在他不确定了——尽管拥有躯体会带来许多束缚，更糟糕的是这具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他仍然很享受拥有实体的感觉。这样想着，黎清的脑海中浮现出约尔格的面容，拥抱时身体的温度还有嘴唇柔软的触感……如果变成幽灵，就没法触碰到他了，不是吗? “白羽，我不能。我有亲人，朋友，还有……爱人。如果你也拥有这些，你会发现其实喧嚣的尘世与辽远的星空同样有趣。” 白羽笑了笑，他也期盼过触碰同类，甚至渴望过爱情，当然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终归是不一样的，他这副残破的躯体对实体的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 “等等，谁?!”白羽突然惊叫起来。 下一秒，黎清背后的门哗啦一声滑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过来，出现在门口。黎清警觉地转头，看清来人的容貌时瞳孔蓦然放大。 “约尔?” 约尔格眼带笑意，快步走过去，弯腰挑起黎清的下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怎么在这里?”黎清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见面时亲密的举动，待他放开，很自然地问道。 “米兰达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比较快，提前了几天过来，没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我之前在和阿克曼上将商量把战时政府搬过来，后来就收到了卡特先生的简讯——你进这个房间以前就切断了与他的通讯，他担心你出什么意外。” 约尔格说完，向白羽点头致意。“克莱，好久不见。” “呃，约尔格，你们……”白羽一脸复杂，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想不到啊…… “真巧，原来你们认识啊?”黎清好奇地看着他们。 “当然，只是克莱很久都不和我联繫，我根本没想到他在这个地方。他没告诉你真名?”约尔格挑了挑眉。 “克莱·奥·德尔菲。”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白羽是约尔格的亲戚噢 黎清的思想一度很危险啊，想当幽灵什么的。 感谢： 千衍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11:30:34 繁夏七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20:24:30 繁夏七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20:37:07 九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12:59:13 千衍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11:43:41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11:55:16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9 11:19:12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7-09 19:07:08 读者“喵小萌”,灌溉营养液+12017-07-09 16:49:17 读者“离经素手”,灌溉营养液+12017-07-09 08:52:26 读者“月の蔷薇”,灌溉营养液+332017-07-08 23:27:10 读者“顾钧钧”,灌溉营养液+12017-07-08 21:51:37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7-08 18:36:15 读者“趴趴19346253”,灌溉营养液+202017-07-08 15:06:23 读者“绿肥红瘦”,灌溉营养液+72017-07-08 12:33:43 读者“袭蒽若”,灌溉营养液+102017-07-08 12:32:44 读者“柚子yoki,攒一ロ袋°βθ光～の”,灌溉营养液+32017-07-08 01:07:46 读者“墙纸煳煳”,灌溉营养液+102017-07-07 17:31:14 读者“卿卿”,灌溉营养液+12017-07-07 13:12:35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7-07 12:14:02 读者“顾钧钧”,灌溉营养液+12017-07-07 12:01:24 读者“顾钧钧”,灌溉营养液+12017-07-07 12:01:21 读者“顾钧钧”,灌溉营养液+12017-07-07 11:52:58 读者“繁夏七叶”,灌溉营养液+202017-07-06 20:37:07 读者“柚子yoki,攒一ロ袋°βθ光～の”,灌溉营养液+22017-07-06 13:33:09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7-06 11:28:48 读者“空猫琳”,灌溉营养液+52017-07-06 11:19:39 读者“离经素手”,灌溉营养液+12017-07-03 11:24:45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12017-07-02 22:55:15 (哇超多的，谢谢你们啦) 第63章 旋转的束流 白羽别回头去, 轻哼一声, 从声带破损的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像模模煳煳的气泡。
第128页 “我以前的名字并不重要，我是白羽, 不是克莱·奥·德尔菲。副总统大人。”最后的称唿在屏幕上变成了红色，还加了两道下划线，生怕约尔格看不出他加强语气的意图似的。 “哟，连亲堂哥都不认了?” 约尔格笑着调侃他一句，见白羽眼中的阴郁仍固执地盘踞着, 也敛了笑容。白羽不愉的神色让他想起最近一次见面，那是在十年前，病弱的少年亲口告诉他要脱离家族，不再见面。 “克莱, 嗯……白羽, 你还在怨恨你父亲?” 白羽紧抿着苍白的嘴唇, 态度默认。 “我没什么立场劝说你原谅他，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实。”约尔格斟酌着词句。“其实德尔菲家的继承人应该是你父亲，他为了照顾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地位。他确实一时煳涂, 可这么多年来，他也尝试着弥补。” 白羽打断了他。“都快死了, 我可没心情处理亲人关系这摊子破事儿。你们走吧, 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研究一下艾萨克给我发来的数据。” 黎清站起身来，拍拍外套上的尘土, 提起先前带过来的光脑。“你先草拟一个定义出来，我们再讨论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行。”白羽爽快地答应。“多讨论一些总没有坏处。如果代表我的那个对话框暗了，还要麻烦你下来给我收尸。这玻璃厢里二十五度，晚来些尸体可就要变肉干了。” 黎清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难以相信先前崩溃哭泣的少年现在竟谈笑风生地拿自己的死亡开玩笑。 . 告别白羽，黎清和约尔格一前一后地从来时那窄小阴暗的走廊中出来。伸手轻轻拂去约尔格发梢上沾染的灰尘，黎清问道：“我有点好奇白羽为什么有如此严重的基因缺陷?” 约尔格闭着眼，很享受黎清的手指在髮丝间轻柔地拨弄，待他动作停止才恋恋不捨地睁开。“他母亲也姓德尔菲。” “这样啊。”黎清并未惊讶，其实早已模模煳煳地猜到了，此番追问只是确认一下。 乘升降梯来到地面之后，黎清松了口气，小声抱怨。“那个地方可真脏，我得回去洗个澡，真受不了。” 约尔格挺清楚他那点小洁癖。不过是沾了点儿灰，约尔格自己倒不太在意，却转了想法快步跟上。“确实脏啊，我也挺受不了的，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你自己没有住处?”黎清坚决拒绝。 “没有。还没来得及安排，现在才下午嘛。” 黎清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打量约尔格一番，狡猾的政客眼神清澈无辜，愣是没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于是他信以为真了。“好吧，跟我来。” 约尔格跟在他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着下唇努力憋笑。黎清的住处位置很高，阳光透过走廊明亮的玻璃洒在脸上，在蓝宝石般的瞳孔上漾起几层愉悦的碎光。 其实约尔格也并不打算对黎清做什么。他看得出来黎清已经对他有了感情，又是个禁不起撩拨的人，半推半就说不定就成了。 不过现在两个人的情绪是完全不同步的。约尔格在几年前就对黎清隐隐约约有了好感，黎清还在帝国当间谍的时候，他的感情就已经变质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年月累积下来，浓烈的爱意像积蓄到临界点濒临喷发的火山。性和爱情是不可分割的，强烈的**自然而然深刻到无以復加，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 但是黎清对他的感情还处于上升阶段，快到那个临界点，可是犹犹豫豫地挂在边上，还缺那么一点决心。比起约尔格的热烈，他的态度也理性得多，或者说他遵守着自己干净到可怕的准则——先爱上了才能做，做了就得跟他厮守一辈子。 说实话，约尔格忍得很辛苦，不过耐心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最基本的素质，要想完美地捕获猎物就必须经歷煎熬的等待。还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他随着黎清停在最高一层的第四个房门前，扫描指纹后门滴地一声滑开。在黎清转过头之前，约尔格及时地收敛了那狼一般侵略性的眼神，笑得无害像一只小绵羊。 黎清靠过来，拉起约尔格的右手。男人的手修长有力，触感并不柔软，但皮肤光滑细腻。他自己的手总带着一丝凉意，但约尔格的却很温暖，让他忍不住握紧抚弄了一下。面前的金髮男人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回神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过来一点，我把你的指纹也录进去。” 约尔格压抑住心底的欢喜，不显溢于表面，乖巧地任他摆弄。 门后的房间面积很大，厨房、客厅、阳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光脑室，只有浴室、卫生间和卧室说明了这其实是单人居住的地方。 待遇挺不错嘛……约尔格开始考虑自己以后干脆搬过来住算了。 两人进了浴室，黎清脱掉大衣和外套，一脸嫌弃地扔进洗衣机里，在解衬衫纽扣的时候手停了下来。 “你先洗吧，洗好了叫我一声。” 约尔格解衣服的速度倒是很快，明明装束比黎清复杂，现在已经脱得只剩一件衬衣一条裤子了。尽管知道不可能，也不能放弃调戏的机会。
第129页 “不如一起啊。” 黎清白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关了门。这个动作显得相当孩子气，让约尔格觉得发掘到了他有趣的另一面。 . 约尔格洗澡的速度相当快，黎清还没把当天的新闻浏览完，他就从浴室出来了，不把自己当外人，心安理得地往黎清床上一躺。 洁癖严重的黑髮青年见到这副场景，刚想抛过去一个眼刀，就看见约尔格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浴衣，随着他躺下的动作散开，露出精緻的锁骨和白皙结实的胸膛。 见黎清的目光投过来，金髮男人舔了舔嘴角，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荡漾的笑意，他还故意屈起一条腿，浴衣向两边分开滑落到大腿根部，肌肉线条结实却毫不突兀，有一种流畅的美感。 完全是赤.裸.裸的勾引。 黎清咬了咬下嘴唇，突然觉得空气燥热得厉害。压抑下升腾起的隐秘**，尽量自然地开口问道：“衣服呢?” “全洗了啊。”约尔格无辜地看着他。“我还想问我穿什么呢。” “穿我的好了，反正我们体型都差不多……餵!不要当着我的面脱啊!”黎清慌乱地转过身冲进浴室，脸红到了耳根。 约尔格正打开衣柜，拿起黎清的衣服愣了一下，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抿着唇无声地偷笑。这种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 黎清洗好走出来，头髮湿漉漉地贴在前额上，水珠沿着脸颊流下来，在眼睫上挂了不少。作为一个地球时代的古人，他很不适应现代浴室里那一套粗暴高效的自动吹干系统，宁愿让头髮自然干。 约尔格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黑髮青年眸子里蒸汽氤氲，水光潋滟，黑色带来的冰冷感觉消减了不少，让他觉得他整个人散发着暖意。 黎清在椅子上坐下来，打开光脑，看到左上角多了不少白羽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全是关于那些粒子对撞的数据的猜想。这才一个小时，效率真高。 约尔格拿了张毛巾，走到他身后，动作轻柔地为他擦头髮。一边擦着，手指不老实地在耳垂、脖颈到锁骨的地方游走，解开扣到最上一颗的衣领，抚摸按摩着。黎清默许了他的动作，一目十行地看着屏幕。 约尔格也瞄一眼上面的资料，看了第一行就被吸引了，跟着黎清的速度看了下去。黎清滑到最后一页，点开数学实验室软体的子文件，光脑上出现了白羽建立的略显模煳的模型。 “你们都只分析那两组数据吗?”约尔格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黎清转头看着约尔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关心起微联结来了。什么叫“只分析那两组数据”……他还希望能有第三组呢。 约尔格突然弯下腰来，伸手关掉了数学实验室软体。提取资料中纯数据之后，他异常熟练地在科学实验室系列软体中准确地找到了物理，将数据拷贝上去，并调整了一系列参数和初始设置，手速快到眼花缭乱，只看得清一个又一个框弹出又关闭，仿佛这个操作做了千万遍一样。 十秒钟不到，屏幕上一左一右出现了两张粒子对撞的模拟图，一个密密麻麻全是点，另一个则精确度低一些。约尔格把那些点以模拟束流代替，让人感觉眼睛好受了许多。 “粒子团簇在这块区域被强磁场聚焦，反应点在我标註的这个红点上达到最大。地球时代的技术有限，按你的描述，聚焦不够，碰撞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你看这里，束流偏了，和磁场作用完全相反的方向。你可能觉得这个偏差很小，但我向你保证，这个差值实在大到无法想像。” 约尔格将光标移到另外一张图。“若说这个偏差是因为地球时代的水平低，那这张图无法解释——其他的粒子团簇全部有碰撞结果，只有这两团擦肩而过。这个差值，和刚才的一模一样，还有方向，是完全相反的——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但是你看看这个。” 他按了动态模型播放，并在不同的时间停下来。“你从这个角度看，这条束流旋转了多少度?” “一周。” “那一条呢?” “也是一周。” “我继续放，你看后面的束流……” “两周，三周，五周，八周，十三，二十一，三十四，五十五，八十九……等等?!”本在认真看着旁边的数据幻化，看得眼睛有点酸的黎清惊讶地叫起来。“斐波那契数列??” 约尔格摊开手。“事实证明，换个角度看问题是很有必要的，本来粒子对撞根本不在意旋转这种实在过于细枝末节的东西，哦，对，地球时代的软体也模拟不出来。” 黎清震惊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约尔格这个人。 约尔格看到他的眼神，觉得很好玩。“你猜我精英教育学的什么专业?” 精英教育是星际通用的教育体系中，高等教育之上的统称。前者相当于地球时代的大学，后者相当于高中。如果约尔格以前让他猜，黎清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国际政治、经济与政策之类的玩意儿，不过他现在不确定了。“不会是……物理吧?” “啊，亲爱的你真聪明。本科理论物理，硕博量子力学。”约尔格撇撇嘴，有点不愉。“你那么震惊干嘛?在家族里从小浸染灌输那些政治知识，青春期小孩叛逆得很，想玩点儿新鲜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第130页 “正常，正常得很。”黎清回过神来，心里吐槽量子力学也是可以玩的? “可是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黎清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我连你上辈子喜欢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却连我以前学过什么专业都不知道。”约尔格狠狠地皱着眉，心里埋藏的委屈像漏了闸了洪水一般全泄了出来。 “你不想了解我，我还能像个小姑娘一样天天缠着你念念叨叨不成?” 约尔格无疑是心高气傲的，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以前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这么低声下气，付出远超收穫还甘之若饴。 黎清看在眼中，心底涌上一丝愧疚，还有明显的心疼。他突然发现他看不得约尔格伤心皱眉，伸出手抱住面前的男人，相似的身高让他轻而易举捕捉到约尔格柔软的唇瓣，温柔地亲吻。末了，缱绻地停留在唇边哄他：“别生气了，亲爱的。” 约尔格也伸手环住他的腰，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给颗糖就能高兴半天。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了，似乎只要对象是黎清，它可以一降再降。 他将脸埋在黎清的肩膀上，嘆息一声。“真拿你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数学物理才是真绝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定理一】：大佬的男朋友还是大佬，这叫做“大佬的智商微联结”。 开车什么的，别急，快了快了。 第64章 仰望星空 黎清抱着约尔格, 有点捨不得放开, 温热的触感隔着好几层衣料依旧如此明显，一直传到他的心脏, 似乎要用温柔将它融化。轻轻蹭了蹭他略微蓬松的髮丝，一股秋天果实一般的清甜香气传来，挺好闻的，还特别诱人。 片刻之后，黎清推开他, 进了客厅。约尔格失了温暖的怀抱，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不过，不到一分钟，他又走了进来, 右手拿着一支营养剂, 左手提着一条围巾。 把它扔给约尔格, 黎清低头看了看手环，时间七点整。抬头发现约尔格愣在原地，笑了笑道：“你喝啊，怀疑我下了药不成?没时间吃晚饭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 约尔格仰起头，将那支淡青色的营养剂一饮而尽, 青苹果味的, 并不难喝。吞咽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白皙的脖颈拉成一条优美的曲线，看起来性感得要命。 黎清眼神明显地暗了暗, 随后滑向别处，若无其事地抬脚先走了出去。约尔格随后下了升降梯，走出这栋楼大门的时候，一辆车已经停在面前。 “去哪儿?”约尔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深秋的寒意从衣领里汹涌着灌进来，刚从米兰达的夏季过来的他紧了紧领口，仍旧打了个寒战。 “不告诉你。”黎清笑得有点狡黠，慢慢靠过来，右手搂着约尔格的脖子，左手拿起那条围巾在他脑后绕了半圈，灵活地打了个漂亮的结，看起来特别暖和。 “我就知道你冷。” 约尔格愣了一秒，温暖的幸福感像破土而出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上心脏，把它义无反顾地往外扯，想将整颗心都交付到他深爱的人手中。 “黎清。”他唤了一声。 “嗯?”黎清发动引擎，车身悬浮起来，沿着系统屏幕里显示的空中车道行驶着。 “没什么。”约尔格侧过脸注视着他。窗外的夕阳已经快沉入地平线以下，在空气折射下显现出带着暖意的橘色，落在黎清细长的睫毛上，给末端染了一丝金色。瞳孔被照得通透，冰冷的纯黑在光线下变成温柔的深棕，画面太过柔和美好，让他移不开眼。 . 黎清一反常态地把车开得很慢、很平稳，像载了什么易碎的珍宝。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帧帧影片，撞入眼帘又消失在身后，时间过了不久，就停在了距离不远的目的地。 约尔格拉开车门走下来，踏在一片草地上。这里是一片高山草原，植物没覆盖到的石缝里开着挂冰碴的白色绵头雪莲。深秋的草叶已经黄了，映着山脚处层层叠叠的红叶和橘色夕阳，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这里视线开阔得不可思议，远处群山起起伏伏的轮廓绕着一层紫色的雾霭，山顶上已经下过不少场雪，现在全是平整的白色，反射着夕阳的光似是自然旋律的回唱。 “好看吗?”不知何时，黎清站到他身边，看着他问道。 约尔格转头，黎清那张俊美至极的脸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他唿出的气息在冷冽的空气里结成白色的水雾。 他已经不记得此时是今天第多少次愣神了，幸福来得太快，让他反而犹疑不决，开始怀疑它什么时候又会熘走。 见他不回答，黎清也不再问，挑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碎石，从车里拿了块垫子铺上，坐了下来。 “约尔，过来坐啊。”黎清调侃道。“你还想坐我身上不成?” “可以吗?”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什么?” “我说，坐你身上。” 黎清愣了一秒，大笑起来，沖他眨眨眼。“你来啊。” 约尔格最后还是没有做出这么破廉耻的事情，尽管他觉得自己的羞耻心已经快被抛弃完了。
第131页 他挨着黎清坐下，此时的恆星已经一半隐没在群山之影下，天空的颜色逐渐变深了，从外围的墨蓝到浅浅的灰蓝，过渡到地平线上残余的最后霞光。 黎清抬起头，借着夕阳最后的余光看天幕上的云彩，深秋高远的天空干净异常，唯有一些高空捲云像极薄的上好丝绸一般卷舒在天际。 “天气真好。”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约尔格听到他的低语，一瞬明白了黎清带他到这里的目的。 不一会儿，夜幕沉沉地垂下来，墨色将天穹晕满，唯有远方的城市穹顶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微光。这里没有耀眼的人工光线占据视线，目光所及之处是万千星辰在夜空中闪耀，色调冰冷而辽远，但比起温暖的夕阳来，别有一番冷酷的壮美。 “漂亮吗?”黎清偏过头问他。 “很美。”约尔格把视线从夜空移到黎清脸上，忍不住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黎清弯起眼笑，伸出手臂把他揽进怀里，柔软的髮丝抵着下巴，黎清蹭了蹭，像小时候抱玩具熊一样觉得各外安心。他低下头，嘴唇恰好靠在约尔格耳边，低语间唿出的湿热气息缭绕在他的耳廓间，酥麻的电流一直窜到心底。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个天文台。”黎清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缓缓地陈述道。“我那时经常和我姐姐一起，在一年的每一个季节爬上去看星空，每看一次，就画一张星图，用大大小小的点表示相对星等，恆星之间以银色的细线连起来。” “我还记得她经常嘲笑我没有想像力，因为我怎么都觉得来水瓶座压根就不像个瓶子，射手座更不可能是个人形。” 黎清嘆了口气。“我姐小时候告诉我她要当天文学家，但后来还是按照父母的期望去做了金融。我记得她去上班的第一天，撕掉了我们从前画过的所有星图，一共一百张。她对我说，虽然我们仰望宇宙，但终究身在尘世，只要是人，终究无法逃脱。” 约尔格抬眼望着星空，这里接近银河的中心，星团密集，璀璨夺目得不可思议。这里看不到所谓的“银河”，那是专属于银河系外围的行星的权利。 米兰达的位置靠近银河外围，不过他从前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观察过星空。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偶尔处理复杂的事件，往人们期望他能达到的那个目标一步步前进着，这就是他遇到黎清之前的所有生活。 “从地球上看星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心里默念，却不自觉地说出声来。 “挺暗淡的，没这里美丽。”黎清回答道。“太阳系周围你也看过，称得上荒凉，星空自然就暗。不过也正是因为它偏僻的位置，让人类可以更快地走出来，若生在一个更复杂的恆星系统环境里，可能再过一千年都发现不了克卜勒定律。” 寒冷的空气突然被什么扰动了，风渐渐颳起，气温陡降了几度，黎清感到约尔格抖了一下。 “要回去吗?” 约尔格摇摇头，气氛太好，他根本不想从黎清怀里离开一秒。 黎清脱掉自己的外套，把约尔格裹得严严实实，软和的毛呢材料接触到脸颊，一直暖到心底。 “你不冷吗?”约尔格伸手摸摸他的鼻尖，暖的。 “你当我基因是白跃迁的?”黎清拿掉他不安分的爪子。 . 两人又靠着沉默了一会儿，黎清突然开口。“约尔，你觉得我姐说得对吗?” “什么?” “人在尘世，就无法自由。” “当然，她说得对。”约尔格伸手搂住黎清的腰，缠紧了双臂，似乎怕面前的人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去到他触及不到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学物理吗?”寂静良久，约尔格说道。 “为什么?”黎清转头看着他，金髮下漂亮的眼瞳在暗淡的光线下呈现墨蓝色，其中倒映着万千星辰，像一片银河堕入了深海。 约尔格指了指夜空，笑道：“为了真理和自由。” 黎清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他像一个被毁灭的文明剩下的最后旅人，在无尽的黑暗中流浪，忽地出现了契合的灵魂，于是孤独的荒漠变成绿洲，黑暗散去出现星光。 “我从小被拘束在一个名为‘显赫政治家族’的壳里，憋闷着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受够了看起来辉煌却是按部就班的人生。探寻万物真理的过程能将我从权谋的骯脏游戏中拯救出来，没有虚假的微笑，没有刻意的逢迎，我的思维能自由地去到更广大辽阔的天地。” 约尔格弯腰拔下一根枯草，举到面前。“在整个宇宙面前，我们和这根草没什么区别。” “不甘心吗?”黎清笑了笑。“其实我觉得白羽的想法挺不错。” “如果有机会，你想抛弃这里的一切吗?”约尔格眼里隐隐有些失望。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的话。”黎清越凑越近，最后停在鼻尖相触的位置，他直直地望进约尔格的眼里，目光是少有的热烈。“不然我不会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捨不得你。” 约尔格瞳孔瞬间缩了一下，话语出口有些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说什么?”
第132页 “我们在一起吧。” 约尔格呆住了，大脑当机，好像炸开了一场烟花。他像一个驾船出海的水手，去寻找只存在于梦境中的金银岛，明明路程还有很远，却突然发现那座岛屿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悄然出现，如梦如幻。 “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黎清搂住约尔格的脖子，用鼻尖蹭蹭他的。“我认真的很。我告诉你，你要是答应了，就得跟我过一辈子，你要是敢出轨，我就——” “你就什么?”约尔格脑补了好多杀人见血的场面，不禁有点怂。 “还能怎样?又不能杀人放火囚禁强.奸，良心过不去嘛，当然是原谅你咯。”黎清撇了撇嘴。 约尔格噗地笑出声来，被黎清狠狠地瞪了一眼。 “要是我不打算原谅你，我还是有个解决办法，你要是出轨了我就去追你对象，追到手就甩了他，让你们俩都孤老终生。” 约尔格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不过唯一没有道理的是…… “我到底什么情况下会想不开要出轨啊?开什么星际玩笑，我还觉得你玩腻了就会甩了我呢，下床不认人怎么办?” 黎清从头到尾打量他几眼。“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约尔格扔过去一个白眼。“你也有。” 黎清笑眼弯弯。“彼此彼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 约尔格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他按住黎清的头，刚吻上那两瓣朝思暮想的唇，对方就兇狠地反击了回来。 黎清面对送上门的礼物，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接收。他没有什么接吻的所谓经验，凭藉本能随心所欲地索取，约尔格倒是异常配合。 原本腰间的手放到了他的后脑上，另一只手臂收紧，用力的拥抱让他有些窒息。主动权被彻底剥夺，约尔格也乐在其中，唇舌只能被对方操控着共舞，用力的吮吸带来的麻痒快感从舌尖传到全身，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深处的**像生长的罂粟，不受控制地疯狂蔓延。 恍惚之间只觉得接触不够，约尔格摸索着抬起一条腿跨过黎清，翻了个身，就这么面对面坐在了他身上。 黎清离开了他的唇，开始亲吻他的脸颊、耳垂，拨开他的围巾一路吻到脖颈，唿吸里尽是约尔格身上那种诱人的清香，像混合的水果香气，甜腻得让人发狂。唿吸变得急促起来，理智像山崖边的悬石摇摇欲坠。 约尔格仰起头，在黎清咬上他的喉结的时候忍不住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声模煳的呻.吟，既似痛苦又似欢愉地扭动一下身子，两人接触的地方一阵热流传来，约尔格低下头抱着黎清的脖子压抑地呢喃，沙哑的声音里带了恳求的语调。 “黎清，我想要……” 黎清及时地放开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起扔回车里。“亲爱的忍一下，回去做，嗯?” 约尔格无力地任他动作，黎清为他繫上安全带的时候手指拂过他的身体，也能挑起一阵颤抖。 这地方离黎清的住处也不算远，在他踩着法律准线的车速下很快就到了。渐浓的夜色和长风衣掩饰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两人上楼的时候对视一眼，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欲.火，房间的门关上的一刻，忘情地拥吻在一起跌进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码了个六千五百多字的高铁研究计划。微博直接搜我的笔名，提取码be4t 没有百度云的请遵守交通规则，按微博上所说的做，驾照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enjoy it. 车 房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合上，黎清有点毫无防备地被推倒在床上，身体撞击在柔软的床垫上，向上弹了一下，随即被约尔格狠狠地压住。唇舌交缠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气息也缠绵在一起，黎清的鼻腔里全是约尔格身上那股清甜气味，与他不同的是黎清身上是一种薄荷般的冷冽味道。 约尔格的吻从来都是温柔缱绻的，这一次却异常兇狠霸道，分开的时候，黎清已经有些喘气。可是越强势的男人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那种隐藏在心底深处本能的强硬和暴烈悄然甦醒，想要进入他的身体，让他清冷的声线染上火热的情慾，触摸他身体的颤抖，看他在高潮时崩溃哭泣…… 空气变得湿热起来，欲望高涨的身体像要燃烧，黎清微微敛下睫毛，遮掩住自己野兽一般的眼神。约尔格稍稍撑起身，动手去解黎清的衣扣，却被后者修长有力的五指扣住了手腕。 黎清轻易地翻了个身，从他的禁锢中脱身出来，站在床边笑意晏晏地盯着他。 “我自己来，你看着。” 说完他便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从最外面的大衣到里面的短外套，再到最里面的衬衫，一件一件地慢慢滑落到地上，偏偏解得极慢，有时还故意舔舔指尖，露骨的勾引眼神扫过床上躺着的金髮男人的全身，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带着禁慾气息的军服最上第一颗风纪扣往下挪移，仿佛将纽扣从衣料缝隙中挤出来的动作都带上了诱惑的味道，最后随手把衬衫一甩，漂亮流畅、毫不赘余的肌肉线条裸露在约尔格面前。 偏偏这个时候，黎清还冲他勾起一个极具挑逗意味的笑，一只手放在长裤的皮带上，一只手伸出朝他勾了勾手指。
第133页 约尔格觉得自己快疯了。眼前的男人俊美得像一位神灵，平日也是理智冷漠禁慾的，却在这时及尽色情地、赤裸裸地勾引着他，强烈的反差让人忍不住想占有、想玷污。大脑有些昏沉，理智被欲望沖得渣都不剩，兴奋到极致，下身的欲望却得不到释放，涨得承受不了，身体渴望爱抚到了极点。 唔……好想要，想得发疯。 黎清爬上床，整个人悬在他身上，就是不接触，舔舔嘴角，用低沉好听带着磁性的诱惑声线道： “乖，自己脱，张开腿，然后求我。” 约尔格听见这句话，眨了眨水雾朦胧的蓝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这人。 “你……” 黎清勾着唇角，俯下身在他耳边诱惑道：“想要吗?嗯?” 平日温和守礼的一面悄然反转，强势恶劣的另一面让约尔格第一瞬有点害怕之后，竟感到他无比的诱惑性感，身体和灵魂为之一起兴奋到颤抖。 他急切地解开自己的衣服，繁复的黑色衣料在白色床被上铺开来，白皙的肉体皮肤泛着情慾的粉红，映衬之下像一朵妖异绽放的花。他不稳的手指颤动着脱下全身上下最后一块遮羞的布料，抱着黎清的脖子轻轻啃咬他的喉结，换来身上那人喉咙里压抑却清晰的一声喘息，主动分开修长有力的双腿缠上黎清的腰，故意撞了撞，硬得发烫的性器摩擦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身上的黑髮男人额头上渗出些许薄汗，显然忍耐得有点痛苦，却还是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求我。” 约尔格汗湿的金髮散乱地贴在额头上，蓝宝石一般的眸子里晕上一层水雾，眼角泛遍了嫣红，粉润的唇泛着水光颤抖着吐出破碎的词语。 “求你……我好想要…黎清，黎清…唔……” 嘴唇被封住，舌头用力舔吮，唿吸被封住，约尔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愉悦的呜咽，身体尽力贴上对方的，不耐地扭动着。肌肤终于得到爱抚，黎清那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在所有能触碰到的地方游走，在带起快感的敏感地带用心地挑逗。 “润滑剂在哪里?嗯?”黎清按上他胸前的乳头，两指揉捏转动，些许疼痛夹杂着一股电流般的快感冲上约尔格的大脑，羞耻感已经抛弃殆尽。“在，在包里……第一层。” “你果然带着这种东西啊。”黎清拽过那个包，找到一支小小的无色液体，语带调笑道：“怎么?打算用到我身上的?” “废话，我也想在上面啊。”约尔格抛给他一个白眼，却因为情动看起来带了媚意，像是无声的邀请。 “你觉得可能吗?”黎清轻笑一声，把那些东西涂抹到自己手指上。“亲爱的，抬腿。” 人总要有点儿梦想嘛……约尔格心里默念，没准哪天实现了呢。他很配合地屈起膝盖，克服着心里的羞耻感和屈辱感，慢慢将双腿开到最大。用手遮住眼睛，他感到黎清压了上来，有力的双手抬起他的腿向后折成一个m形，隐秘的部位在视线下暴露无遗。 约尔格感到修长的手指沾着水滑的东西他的在穴口涂抹，慢慢地浅探进去。他咬紧下唇，心里突然一阵难过。 他无疑是骄傲的，无论如何也不想雌伏在别人身下，被侵犯，被掠夺……之前还未多想，到了这种时候却突然害怕了，他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颤抖得有些不成样子，甬道绞紧了，黎清的手指被卡在里面无法再进一步。 “约尔，放松……” 黎清的声线有点抖，沙哑的声音里全是压抑的欲望，嵴背因为忍耐渗出晶莹的汗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下身被裤子绷得难受，疼痛之余变得敏感至极，与布料的摩擦都能带起快感，想要插进甬道的欲望在脑子里盘旋着，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约尔格会疼会受伤。 “亲爱的……”他弯下身去抱约尔格，温暖的、缠绵的拥抱，肌肤轻柔地摩擦。“亲爱的……我爱你。” 约尔格把手指从眼前拿开，看见黎清额前的黑髮湿透了贴在白皙的皮肤上，从眼角到脸颊一片嫣红，眼里水雾迷濛一片，身体颤动着，忍耐得及其辛苦。他伏在约尔格身上吻他的脖颈，声音沙哑得可怕。 “约尔，你是不是不舒服?”他喘着气，语句破碎。“只要你不愿意，我随时……随时可以停下来，任何时候。” “我爱你啊，约尔。” 脆弱的心防被轰地敲碎，最后的疑虑悄然消融，所谓居于下位的屈辱只存在于只有付出而不被珍爱的感情中，如果对象是黎清的话，只想和他结合，快点得到他，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这样想着，他把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胯部向前送了送，好让黎清的手指进入得更深。 黎清见他不再抗拒，慢慢将扩张的手指添到三根，在里面搅动，很准确地找到了那个凸起的位置，按下去的一瞬间，约尔格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泄出一声呻吟，漾着水汽的睫毛颤动得像一只垂死的蝴蝶，再对准那里狠击几下，身下的人叫声中染了一丝哭腔。 “啊……够了，够了!快进来……”
第134页 手指撞击那处带来的快感并不强烈，但在已经箭在弦上的欲望之上来一点刺激，就像隔靴止痒一般让人发疯。约尔格不耐地扭着腰，理智已经全部抛弃，伸臂缠上黎清的身体，用沙哑的声音吐出短促的恳求。 “干我。” 主动将后穴顶上对方的性器，再重复一遍。 “……干我。” 男人沙哑的声音说出毫不遮掩的浪荡词语，简直是世界上最惹火的春药。约尔格闭着眼，能清晰地感到对方的侵入，那种尽了一切努力克制之后小心翼翼的温柔。 被火热紧緻的内壁包裹的一瞬间，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就沿着神经从嵴椎窜上来，黎清用了全身力气去克制才没有马上狠狠地抽插，低下头在约尔格耳边温柔地问：“疼吗?” 或许因为扩张得很好很仔细，内壁被撑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却并没有想像中那种撕裂的疼痛，被完全填满的甬道隐约胀痛，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充实感像初春疯狂生长的野草蔓延到全身，终于得到他了……约尔格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扬起脖颈向交缠在一起的青年索吻，亲吻间缠绵的呢喃。“黎清……” “动吧。” “疼吗?”黎清忍耐着，依旧很固执地问。 约尔格抬手抚上爱人的脸颊。“不疼，你尽管做就好了，真的……真的没必要这么温柔的，就算干昏我也没关系……” 黎清慢慢动起来，动作仍然不大，确定约尔格脸上没有痛苦之后才加快起来，最后一根绷紧的理智的弦被快感冲击得轰然断开，欲望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满足，一边干一边狠狠地亲吻啃咬着他的脖颈、锁骨、乳头，一切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和内心深处的渴望，狠狠地、无休无止地索取着。 揭开表面的柔和冷静，黎清的本性竟是暴烈的、强硬的，天生像一头狼一眼具有攻击性，渴望着更强烈的征服。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何必压抑，何必温柔克制，让自己难受? 何必呢? 因为爱啊。 因为深爱所以克制，只将独一份的温柔向他展现，就算自己难受，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爱的人受伤，哪怕一点伤痕也不行，一丝痛楚也不行。 撞击一次比一次勐烈，深入的时候约尔格觉得自己像要被干穿，顶得浅一些时又偏偏撞在那个要命的地方，快感像浪潮一样席捲全身，舒服得连脚趾都不受控制地蜷曲，手指抓紧了床单，完全不敢去抚慰前面的性器，生怕这么做的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地射出来。他大脑空白一片，除去控制不住的呻吟，能喊出声的只有爱人的名字。 “黎清…嗯啊…黎清……啊啊——” 又一次撞到前列腺，连绵不绝的快感浪尖一般叠加，终于越过最高的点，将他送上高潮的顶峰。他仰起头，脖颈紧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漂亮的金髮已经完全打湿，被迷濛的水光浸成湖蓝色的眸子涣散失神，身体在黎清怀里不断颤抖，前端射出的白浊一半落到已经湿了一些的床单上，一半洒到了黎清身上。 黎清手指划过自己的肌肤，沾了一点，墨色眸子半眯着看着约尔格，竟送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约尔格才找回来的神智又一下崩断了，其实他现在是很想停下的，他实在有些精疲力竭，甚至觉得再来一次高潮自己就会昏过去。但是黎清还没有释放，双眼水色朦胧地注视着他，似乎在恳求他的允许。约尔格当然不想委屈了他，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带他到从未去过的极乐之地，想看他释放时的模样，一定漂亮性感到难以置信……他抬起高潮过后瘫软的双腿，无力地纠缠着身上的人，沙哑的声音软绵绵的。 “别停，快继续……干我……呜” 黎清当然不会拒绝，约尔格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明媚的春水，但处在高潮余韵下的后穴用力地、不自觉地收缩着，紧緻火热的内壁又在新一轮的攻击下更加敏感地绞紧，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过电一般扩至全身，明明是上面的一方，却爽到喘息无法自制地化成了低沉婉转的呻吟。 “约尔……约尔……” 约尔格兴奋得肌肤颤抖起来，他以前的性幻想变成了现实，那么完美的身体，连声音都美妙得令人情不自禁想沉溺在里面，低沉优美像上好的大提琴。而黎清用这种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同时撞击着他身体里最为脆弱敏感的部分，手指也在他的前端抚慰着，不一会儿他就又硬了。 之前的余韵还未褪去，转瞬又被送上新一波快感的浪尖。约尔格张着嘴大口地喘气，眼神空白，像一条要在快乐中溺死的鱼，忽地整个人被抱着捞起来换成坐位，因为重力的原因往下狠狠地一坐，对方的性器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啊——” 他仰起头大叫，过于刺激的欢愉让在高潮中徘徊太久的身体不堪重负，向大脑发出危险的信号，但约尔格没有喊停。大多数男人在床上听到恋人叫停，是肯定不会停的，由着自己的性子发洩慾望，约尔格觉得他自己也是这样，不过他的恋人是一个温柔的异类，只要他拒绝一句，黎清是真的会马上停下的……
第135页 “再……再用力一点……啊…” 黎清有力的手托着他的腰身，他向下坐的时候对方也挺腰向上顶，后背靠在床头的靠枕上，随着动作撞出减震后的闷响。约尔格伸臂抱紧了黎清，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竟因为太过用力陷入对方的皮肉，往下不经意一划拉出一道血痕。 “呜……”黎清咬着下唇闷哼一声，甚至带出了一丝小动物似的呜咽。基因跃迁后的身体神经触梢非常发达，对疼痛格外敏感，尖锐的痛楚绞进大脑，和强烈的快感交缠在一起，竟生出兴奋的战慄。疼痛过后便是伤口即时癒合的麻痒，为了缓解这种难耐的感受，身体的动作又用力了几分。 约尔格一下子瘫软在他怀里，全凭背靠着墙和黎清手臂的支撑，交合的地方摩擦带来的火辣辣的感觉已经麻木，剩下的只有潮水一般席捲全身的致命快感，眼里含着泪光，颤抖着启唇吐出破碎的恳求：“要到了……求你……求你不要再撞那里……啊——啊，受不了……呜……” 可是这个请求为时已晚，随着又一下准确地冲撞在前列腺上，高潮又一次来临，并且比之前那次更加强烈，却在将要释放的前一秒，性器被修长的手指握住，堵住铃口的同时往根部和后穴之间的位置使劲一摁，要射精的感觉减退些许，在高潮的浪尖上徘徊，却迟迟无法达到最高点，致命的得不到释放的快感让他崩溃地哭泣出声。 这时，黎清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夹杂着喘息和轻吟，尾音轻轻上翘带着无尽的诱惑。“亲爱的忍一下，我们一起，嗯?” “你……你这个……啊……混帐……唔”约尔格的头脑被情慾沖昏，良好的教养让他寻遍词彙表只找到一两个骂人的词，用欲求不满的沙哑嗓音说出来更像在调情，不堪折磨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在黎清身上。“混帐……嗯啊啊…你快点啊……” 感觉到抱着他的青年冲撞得更激烈了，他气得一拳打在黎清肩上，手上却没有力气。“我叫你快点射啊混蛋!不是让你快点干我啊……呜……啊…受不了……真的不行了……求你，求你——” “那你有本事让我快点射啊，亲爱的?” 似乎被这句话提醒了什么，约尔格一边毫不掩饰地带着哭腔放声呻吟，已经哑掉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格外令人血脉喷张，一边在能控制自己身体的间隙用尽最后的力气吻他。黎清感到滚烫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脸颊和脖子上，耳垂被用力地舔弄吮吸时，异样的快感过电一般传遍神经。 “唔……约尔…再舔一下…啊”他侧过头，闭上眼睛，感觉恋人的手指在身上游走，寻找更多的敏感区域。黎清终于发现自己这具身体不仅对疼痛格外敏感，因为神经发达，抚慰时的快感也成倍增加，耳垂、腰际、大腿内侧，每一处被手指轻划过都能带起一阵颤慄。 约尔格也发现了这一点，更加卖力地在他身上极尽挑逗，一只手低头去捻他胸前的乳头，另一只手的指尖用后背嵴椎向下，划过尾椎的时候身下的青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又用力将他向下一压，狠狠地撞到深处，让约尔格松开手仰起头，嗓子已经哑掉只能喘息着无声地浪叫。 “别停……快了……”黎清抱着约尔格的腰，已经失了章法，只想再深一点再狠一点，不断地索取更多的快感，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约尔格又被带上了快感的风口浪尖，已经在高潮前一秒停留很久，力气快要被无休无止的强烈快感榨干，还有一点点……只差一次撞击就到了，但是黎清这个时候偏偏每一次都干到深处，捅进去时磨过那一点带来的感觉将他在那里不上不下地吊着，却始终到不了高潮。 空白一片的大脑盘旋着的全是想要高潮的念头，只要让他释放，什么都不管了……泪水模煳了视线，理智全部抛弃，约尔格开始疯狂地抚慰恋人的身体，对着敏感的地方狠命地攻击，手指划过青年光滑优美的嵴背，在尾椎处没有停留继续向下，往前突然擦过会阴，抚慰上两人结合的地方，心满意足地感到黎清抱着他的手臂开始颤抖，性器在体内肆虐的速度加快，意乱情迷的喘息之中呜咽下压抑的呻吟。 约尔格像一条蛇一样难耐地扭着腰，想要让在后穴肆虐的性器再捅到那个快乐的源头。本就紧緻火热的内壁和穴口的括约肌无师自通地收缩，他咬着黎清的耳垂断断续续地呢喃，声音里满是哽咽的哭泣。“黎清……干我那里……求你，求你……” “哪里?唔……”黎清倒不是想为难他，头脑被快感沖昏的时候根本无法思考他在暗示些什么。 约尔格的羞耻心再次被渴望击溃，眼泪又流了下来，沿着脸颊上干了的痕迹沖刷一遍。“前列腺啊!混帐!非要逼着我说不成…求你啊…啊啊——” 黎清再次撞上那个点的时候，约尔格就哭泣着再次高潮了，但是黎清没有放过他，反而更用力地撞着那里，让他射到射不出来任何东西，身体仍旧在颤抖着高潮。后穴剧烈地收缩，约尔格抱着黎清哀求。“亲爱的……啊——射到里面……射给我……”
第136页 “吻我，约尔，吻我……”黎清扬起脖颈向他索吻，约尔格用尽力气兇狠地撬开他的唇舌，交缠吮吸间，黎清的唿吸被堵死，缺氧到快要窒息带来一种漂浮的快乐，一层一层快感的浪潮叠加着推向从未体验过的极乐高潮，最后一次撞击到了极热极深的地方，释放那一秒大脑空白到只有单纯的快乐，怕抱得太紧伤到怀里的人，无处安放的手指把床单抓出了明显的褶皱，每一个细胞都在快乐地战慄，整个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高潮褪去的身体提不起力气，两人就这么抱着倒在了床上，黎清压在约尔格身上，抱着他的腰，将头枕在他胸口大口喘着气，空白的眼神逐渐找回了焦点。 约尔格想摸摸他的头髮，却发现自己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虚弱地轻声问：“舒服吗?亲爱的。” “嗯。”黎清亲了亲他心脏的位置，那里在高潮的余韵中，心率高得有些吓人。抱着温存了一会儿，心跳恢復了正常，身体也稍微有了点儿力气，伸出手戳了戳约尔格嫣红的脸颊，没有反应，因为精疲力尽已经昏睡了过去。 黎清把昏睡中的男人抱到浴室，清理的过程中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意识到自己好像折腾得太过了，心里有点儿小愧疚。把一切都整理完毕，在新铺好的床被里躺下，伸手挥了挥，智能灯灭了。 一片黑暗中，他用鼻尖蹭了蹭约尔格的颈窝，侧卧着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把人圈在怀里。啊……好暖和。 “亲爱的，晚安。” 第65章 军团合併 第二天早晨约尔格醒来的时候, 已经接近中午了。他迷迷煳煳地揉揉眼, 抓过床头的智能手环看了一眼，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地方时十一点二十分。伸手探了探, 旁边空空的，看来黎清已经起床了。 他撑起身，从床上下来。出人意料地，并没有想像中的一阵疼痛传来，除了腰确实有点儿酸, 身体并无不适。也许是听到了他起床的声音，卧室的门咔地一声打开，黎清端着一杯牛奶靠在门边沖他笑。 “早上好啊，亲爱的。” 约尔格从衣柜里为数不多的正装里挑了一件, 对着穿衣镜扣好最上面一颗扣子, 却发现怎么都遮不住脖子上的吻痕。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黎清一眼, 后者撇撇嘴，不满地说：“你瞪我干嘛，你难道不是更过份?下次只准抓床单，不许抓我, 痛死了。” 约尔格难得地脸红了。黎清走过来，把那杯热牛奶递到他手里, 看着他喝完, 凑上去舔去他嘴角残余的奶渍。 “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吧?” “没有。”约尔格实话实说。黎清看他走进客厅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动作自然迅捷，也就放下心来。 “你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黎清把加热好的食物放到他面前, 转身去收拾东西。约尔格一边吃，一边查看自己收到的信息，奥莉薇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似乎很着急。 “我知道，我还没昏头昏脑到下午的战时政府组建会议都忘掉的地步。”约尔格回答。 奥莉薇坐在光脑前，聚精会神地为那一大堆文件分类，分别发给需要送达的参会人员。她正拿起手边的咖啡灌下一大口，约尔格的简讯就出现在了屏幕右上角。 “我在艾萨克这里。” 噗——奥莉薇惊得一口咖啡喷了出来。这这这……不会吧?好奇心瞬间爆棚的奥莉薇不敢直接问约尔格，只能抽了抽嘴角，一边吐槽自己的上司到底多不靠谱，一边擦干净深棕色的咖啡污渍，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 不过，当下午的会议到来时，奥莉薇的好奇心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她的上司和黎清一起出现在了会场，奥莉薇瞅了瞅那个黑髮青年，尽管在资料库里看到过他基因跃迁后的样子，再看真人仍然忍不住感嘆，真是上帝的艺术品。 再仔细打量一下约尔格，虽然他身上的衣服很合身，看不出什么破绽，不过奥莉薇一眼就认出了那绝对是黎清的衣服，约尔格从来不穿这种黑色简洁的风格。再加上脖子上有些深深浅浅的斑驳痕迹，真相直白得不能再明显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两个人谁上谁下……噢，不对，她在想些什么?奥莉薇捂脸。约尔格走到她前面的位置坐下，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一副神游天外表情的秘书小姐，也没说什么。 这个会议厅其实不大，椭圆形的桌子上也就围坐了三十个人。由长轴分割开来，一边是原政府和议会的代表，一边是军方将级军衔的人——准确的来说，是拥有a级权限的人，黎清算是个特例。 圆桌外围还有一圈人，都是比较重要的助手、秘书之类的人物，黎清在其中看到了阿尔伯特，他跟着自己的父亲来到这儿，这个显赫的经商家族面前正在负责军队的后勤工作。 其实战时政府的内阁组建工作在一个月前就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军政合併、将人员精简到极致的战时政府方案自然会影响双方的利益。不过军方这边，阿克曼上将力排众议，各位高级军官面对已经烧到眉毛边的战火，也没多说什么;而议会那边，更是没人敢忤逆约尔格的决定。 本以为不会轻松的内阁人员确定工作高效地进行完毕，这次会议除了对以后职权的划定，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接受联邦发来的同盟请求书，与他们的总统商量两**事同盟的建立以及以后战争的走向。
第137页 艾森威尔总统兼议长坐在椭圆桌面的一端，约尔格在他左边。黎清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所谓的“傀儡”，九十多岁的年纪，不算太老但也不再年轻，头髮斑白，一张带着皱纹的圆脸看上去很和善。 和大多数议员不同，艾森威尔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做政治家只是他混饭吃的一个工具。他从不搅和到权力的争斗中去，只做一些影响不大、但他认为比较有意义的福利与援助提案，算是个典型的老好人。 人到齐之后，艾森威尔宣布会议开始，他身后的屏幕显示出目前的人员安排，这些资料先前也由奥莉薇发放给了在座参会人员，此时他们要做的是提出异议并投票商议结果，任何提案超过半数贊成保留考虑，超过三分之二即时通过。 提案时间一开始，几乎半数的人同时举起了手，按一圈的顺序依次发言，奥莉薇在约尔格身后飞快地做着总结。大家的发言都是希望在原有基础上作出一些细微的调整，或者根据自己军团或者政府部门的内情适当变更自己的职权。 轮到林恩中将的时候，他淡定地说出了一个令大家脸色变幻的提案。 “我建议将第一第二两个军团合併。”他扫视一眼在场的将领和官员们，海希尔还在前线上，于是他将目光停在第一军团的代表黎清身上。 “总所周知，第二军团在几天前的奥森西线攻防战中遭遇了惨败，当时的舰队指挥官玻尔少将参考了兰斯洛特上校开发的计算软体给出的建议，结果我们一个a型标准舰队被打得不成建制，母舰还在基地加急修復。” 黎清看着他，没说什么。林恩的语气很平淡，说的也都是事实。“决定”这种东西是最不好做的，不怪软体也不怪当时的战场指挥官，谁知道帝国什么时候会发现不正常并採取策略?谁又知道这一刻来得这么早? 参会人员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集中在黎清身上，林恩这次却没和黎清争锋相对。 “这不是兰斯洛特上校的责任，当然也不是还住在医院的玻尔少将的错误。”林恩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冷冷的银灰色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尤其是第五军团的团长柏西少将，军情局的局长。 “我怀疑有间谍或者奸细。” 柏西比海希尔年纪略大，不过长相倒是比后者年轻，据说从几十年前开始两人关系就很好。说实话，伊洛伊斯长得更像柏西而不是海希尔，也经常有人拿这点开玩笑。 此时，这位局长皱起秀气的眉，面对一束束惊恐疑虑的目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议完毕我就和海希尔一起去查。” 林恩继续陈述道：“间谍的话题先告一段落，毕竟我只是怀疑。我的军团这一次起码被打掉了四分之一的战斗力，在得不到立刻补充的情况下，无法在洛克菲勒星区这个最激烈的战场上继续承担任务。第一第二两个军团本来就配合默契，合成一个能加强战力。” 黎清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谁来做最高指挥官呢?您还是海希尔少将?” 出人意料地，林恩没有再提什么资歷军衔，而是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无所谓。” 黎清挑了挑眉，向阿克曼上将投去一个怀疑的眼神。老人心虚地避开，微微转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林恩上次会面时的演技实在太烂了，显然这位中将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这次很快就恢復正常，倒显得真相无比清晰。 阿克曼希望敲打一下他，却不想开门见山地说，非要让可怜的林恩来扮黑脸，有意思吗? 林恩的提议其实很合理，阿克曼也早有此意，很快就通过了，不过关于细节问题，还得等海希尔从前线下来再作商议。黎清有些怀疑这又是阿克曼的授意——这个和蔼得不像一个军人的老人，真真正正是一只满肚子计谋的老狐狸。 会议结束后有一段休息时间，晚上是与联邦的视频会议。黎清叫住了林恩，后者显然早有准备。 “你是不是想问上次的事?”林恩依旧板着一张脸，目光冷冷的。“我确实是装的，想试探一下你——这是高层共同的意思。” 黎清暗暗想，其他的是装的，不过这种讨人厌的古板性格还真不是演出来的，怪不得与大大咧咧的海希尔不对盘。 “不是，我想问问您是否知道预言之梦的事情?”黎清见他皱起眉头不说话，补了一句。“关于海希尔和恆星之光号的……” “我知道。”林恩打断他。“但是我不信。” “我信。”黎清肯定地说。 林恩睁大了眼睛，那对银灰色的瞳孔在惨白的灯光显得格外恐怖。“你说什么?你怎么能——” “因为我也做过那种梦，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现实。”黎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认为那些梦其实是与平行世界的连接，而每一个平行的宇宙发展的轨迹不能说完全一致，但大体相似。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海希尔和恆星之光，也有可能是别人和另外一艘母舰，或者其他军团的人……这种轨迹是有一个主干的，无论做什么改变，最后也不会偏离这条主干，懂吗?” 林恩当然不懂，事实上，是完全不懂眼前这个青年在说些什么。他只从中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黎清也认为阿克曼的神棍梦是真的。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安排好的?”
第138页 “当然不是。”黎清摇头。“只是所有的平行宇宙捆绑着，由什么东西连接在一起。” “够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虽然你不是个没有根据就瞎说的人，但我持保留意见。你去找上将讨论就行了。我说海希尔不会有事，她就一定不会有事。”林恩说完便走开了，黎清在原地看着他消失。 其实他想提醒林恩……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发现了吗?林恩不是无脑反派来着，虽说性格确实有点差…… 这个梦和平行宇宙发展论是一个大大的伏笔 所以你们猜，作者给这么多人立了g，最后死的到底是谁呢? 话说写到这里突然感觉很累，觉得自己把感情线写崩了，然后剧情线还有很多要写，剧情写起来也不轻松。有点崩溃，真希望早点完结然后开下一篇无cp轻松搞笑文，觉得自己不适合写感情线，不管哪个性向都写得很渣……【哭泣jpg】 第66章 军事同盟 很快, 约定的时间就到了。此时是哈珀中央星指挥部所在地方时下午三点, 星际标准时零点。其实正式的外交工作需要大使出使到其他国家，当面召开会议, 不过现在情况实在特殊，任何一方的官员都不敢离开防守范围之内，若被帝国的军队偷袭，那真是得不偿失。 当然，视频会议容易发生网络安全事故, 因此他们早已拜託白羽监视好这边的信息流安全。对方的三维影像慢慢浮现在空气中，效果不错，却有些半透明，像幽灵的虚影。他们围坐在一张正圆形的巨大钢化玻璃桌上, 看地点应该是在联邦首都汶莱星上, 他们的政府大楼的最高层。 他们窗外的景色并不十分清晰, 不过看得清楚是在白天，也印证了对他们所在位置的猜想。参会的一共有十个人，除去联邦总统与副总统，还有另外五个星区的总督, 剩下的有三个军方代表。其中两人黎清认得，准确地来说, 几乎没人不认识他们——联邦的国防军元帅里奇·林德以及新任命的前线总指挥官海伦·詹上将。 他们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将, 姓名牌显示他叫怀特·杨。黎清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对应的资料。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年轻，看上去和约尔格差不多年岁, 有着棕色的半长鬈髮、俊秀的五官，挺拔的身材，看上去气质挺拔。 黎清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可又察觉不出来准确的点，扫了一眼之后，压下心中的疑虑不再去想。 这时艾森威尔和联邦总统那一堆令人耳朵起茧的官方客套话已经陈述完毕，总之表达了“帝国是只吸血虫、魔鬼、和平最大的敌人，而我们这些无辜的群众一定要团结起来共同抗敌”的中心思想，双方说到动情处几乎要潸然泪下，恨不得隔着十万光年给对方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当然，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成立军事同盟后双方应承担什么义务、互相给予哪些援助……细节的问题开始协商时，方才的好战友瞬间变成了黑市上的商人，明枪暗箭你来我往，让黎清有些嘆为观止。 联邦总统陈述完先驱前线的战况之后，咬咬牙道：“如我先前所说，原本我们以和帝国完全不成比例的军力在先驱僵持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蹟了，现在帝国将那里的军力撤到只剩三个军团，但我们已经被打残了，号称有三个，可是实际只有两个。我希望贵国能向先驱派出援军。” 黎清和阿克曼对视一眼，对联邦总统还未说完的威胁之意一片瞭然。总所周知，先驱邦拥有丰富稳定的跃迁点，占据着整个银河其中一个交通枢纽的地位，其中的跃迁点有不少一端连接着共和国，甚至首都米兰达附近就有一个。若帝国攻占了先驱邦，共和国一方必定要分散兵力驻守更多的跃迁点，造成整场战争的局势不利。 不过……黎清的目光划过联邦那边的十个参会人员，显得着急恳切的总统，默不作声皱着眉头的副总统，咬着下唇的詹上将，黑着脸的元帅……最后落到冷硬着脸咬着牙，但嘴角有些细微抽搐的红山总督身上。 “各位，能让我插句话吗?”黎清脸上挂起一个温和的微笑，语气礼貌客气极了。 联邦的总统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青年。从会议开始，他就注意到他了，当然了，他那副长相让人没办法忽视掉他的存在。不过他这个大叔人到中年，又身居高位，对于相貌这类外在的事情早就看淡了，才没显得惊奇。 看了看他位置上的姓名牌，艾萨克·兰斯洛特，这个姓氏倒是有点印象，不过也不一定就是那个家族的。如此年轻，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应该是情报或者科技吧，他猜想道。 他点点头，示意黎清继续说。 “我恰巧有一个好友是商业世家的继承人，所以平时对商业和工业的生产情况比较感兴趣，工作之余做些相关数据分析的研究。”黎清眼神清澈真诚，煞有其事地瞎扯一个理由之后进入了正题。 “对联邦的红山邦去年数据的整理结果显示出，红山去年从我国进口矿产六千个单位，自身产出四万个单位，其中包含了三百个单位的稀有元素矿产第八号到第十二号、第二十七号以及第八十八号。噢，对了，这只是大致数据便于你们记忆，如果有谁质疑它的准确性，想仔细了解一下小数点后八位，我随时奉陪。”
第139页 他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红山总督。那个红头髮的矮个子中年男人神色抑制不住地有些紧张。听闻那几个编号，几位军方代表同时皱起眉头，他们很清楚这些编号代表什么——宇宙飞船的外层涂料，有的是防宇宙射线的，有的是防电磁干扰的，但不管怎么讲，这些东西同时出现，代表着星舰和空天飞机的建造。 “红山邦去年矿产原料总额比前年增长了一半，而以此为主原料生产出来的工业产品却比去年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与政府报告不符，缺口尤其大的是稀有元素矿产，除去有记载的航空航天工业用料，出现了两百个单位的缺口。在您的经济报告上显示着，这两百个单位出口到了罗奇邦。” 罗奇邦今年新上任的总督转过头看了红山总督一眼，目光里写着好奇与探寻。 “但是这两百个单位分明是从我国进口的，您将从别国高价进口的稀有原料转手以低价买给邻邦——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黎清笑着总结道。 联邦的参会人员可笑不出来，黎清所说的指向了同一个事实——红山地方政府对于稀有军工材料的流向隐而不报，所谓低价买给罗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批材料只能是留在了红山，而报告上的低价则是为了弥补财政记录的缺口。 就算在先驱前线如此紧急的情形下，红山以自己资源开採过度、材料紧缺、星舰老旧等等理由，并没有给出多少支援，调查之后联邦政府也认定红山的说法属实。不过现在看来……不仅不属实，这个邦还看起来有造反的可能。 “在这次会议上说扑风捉影的话，我怀疑您有破坏同盟的意图。”红山邦总督瞪着眼睛，看起来倒是很理直气壮，不过他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内心。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黎清轻松地摊开手，仿佛被指控的不是他。“通过这个事实，我想善意地提醒一下总统先生——贵国还十分生机勃勃，离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差得远呢，我们非常期待你们在先驱战场上的胜利。” “你有什么证据——” “奥木齐，到此为止。” 联邦总统打断了总督，他的脸此时比锅底还黑。幸而奥木齐没有继续问下去，否则他敢肯定，对面那个挂着温和笑容的黑髮青年一定能让他们连脸都没处搁。自家内政出了问题，竟然被盟友察觉，还指了出来。原本想耍一点小聪明，减轻自己战场上的压力，看来这样的算盘是不能打了。 阿克曼这只老狐狸向黎清投去一个“干得漂亮”的赞赏眼神，随后挂起他那万年不变的颇具欺骗性的和蔼笑容，看似在打圆场，实则话里强硬得很。 “是这样的，亲爱的盟军——”他把“亲爱的”这个词咬得特别重，让对面三位纯爷们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理解你们的难处，不过我们也拿不出足够的兵力。我们的情报资源和科技资源还是比较丰富的，我们很高兴能分享给盟友，但是我们现在的处境也很困难，前几天还折损了不少星舰，需要补充又没有足够的原材料。” 阿克曼长嘆一声，语气里的无奈让黎清差点都信了。“唉，共和国境内稀有元素矿产实在贫瘠，a级可居住行星少，生物资源也少，直接导致了医药的止步不前。您看这?”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联邦总统一时语噎，难道他还能说“你们自生自灭好了”吗? “很好，那我们就这个提议来谈谈吧，互帮互助是盟友应该做的……”总统抽了抽嘴角，在内心安慰自己道：共和国不知为何在短暂的几年时间内，星舰建造水平有了一个极大的飞跃，最近制造的航空太空飞行器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帝国的科研水平，能获得他们的情报和科技资料，联邦也算不亏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双方对援助计划的细节进行了敲定。共和国这方的谈判主力是新上任的经济部长，一位人到中年却看上去依旧富有魅力的英俊男人，黑髮碧眼，轮廓与阿尔伯特有四分相像。黎清记得他是李家的人，似乎还是阿尔伯特的亲叔叔，瞄了一眼他桌上的姓名牌，果不其然。 经济部长的身后坐着阿尔伯特，正忙着在手里的屏幕上显示的一排资料中挑挑拣拣，将合适的递到他面前。 这几个月来，阿尔伯特早已褪去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曾经长长的金髮剪短成干净利落的短髮，身着后勤部队那身深绿色的军装，不再像个花里胡哨的贵公子，眉宇间添了几分深沉。 似乎感受到了黎清的目光，他抬起头来，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一瞬，又低下头去。黎清面色平淡地将视线移到别处，在帝国灭亡之前，他们在外人面前最好装作互不认识。其实二少本不该露面的，只是鑑于这次是高度机密会议，不会泄露信息，他才得以参加。 很快一份草稿拟好了，奥莉薇将它传到了银河系另一端的联邦会议现场。 总统将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悸。方才听他们协商时，他还不自觉有什么不对劲是地方，只感到几个来自不同邦的代表争论不休，复杂的内容快把他绕晕了。 他倒是很佩服、也挺疑惑共和国的经济部长如何弄清楚他们的要求并达成一致，但很快他发现，不仅如此，共和国的谈判人员在巧妙地钻空子——联邦各邦之间互相推託，最终受益的却是他们的盟国。
第140页 “这份草案是根据双方经济专家的意见草拟出来的，我们相信它是最好的方案。我们对它全票通过，若总统先生没有意见，那就签字吧。”约尔格用淡然的语气说道。 联邦总统接过旁人递上的具有法律效定的特殊签字笔，手指抚过平板，像在抚平一张纸，右手却迟迟下不了笔。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约尔格笑了笑，眼神却锐利得像一柄剑。“这可是五位邦国总督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的，如果需要更改，恐怕余地很少。” 总统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个年轻俊美得像个明星的副总统，又扫了一眼那个对别国商业数据了如指掌的上校，最后停在那个年轻有为的李家少爷身上——他或许以为坐在角落低头整理资料，躲在暗处，别人就注意不到他，不过在联邦总统眼中，他做的那些事再清晰不过了。 妈的，共和国怎么尽出些妖孽，这还怎么玩? 他抬手行云流水地签完一行字，脑子里盘旋着政治改革的主意。其实联邦政府很早以前就察觉到各个邦国之间的貌合神离、暗潮涌动，但中央政府苦于没有多少权力，无力改变现状，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任那些总督牵着鼻子走的境地。 嘆了口气，联邦总统把那支电子笔往桌子上随意一抛，苦笑道：“合作愉快。” 约尔格勾起一个胜利者的狡猾微笑。“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联邦总统：欺负我还不给我取个名字，我要气哭了。 阿尔伯特：那个……读者们，你们还记得我是谁吗? 第67章 大脑开药剂 银河另一端的联邦中央政府大楼, 第七十七层会议厅。 会议视频信号掐断的那一刻, 争执就在各邦代表中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一般爆发了出来，吵得尤为厉害的是红山邦的总督与盖亚邦总督。后者的领土已经全部沦为敌占区, 政府迁到首都邦，也就是中央政府的所在地，整个邦国名存实亡。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先驱邦总督还要忌惮着自己需向资源丰富的红山寻求援助，不敢大张旗鼓地指责, 但盖亚邦代表可不管这么多，直接跳起脚噼头盖脸地骂向红山代表，什么破坏国家团结、私心造反、不管同胞死活……总之，能想到的罪名都往他们头上安, 帽子一顶接着一顶, 快扣得跟这栋楼一样高了。 当他们越骂越起劲, 甚至有向红山邦总督扔鞋子的趋势时，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喝止了他们。 “够了。” 如同嘈杂的音乐忽地被按了暂停键，现场突兀地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源头, 眼带隐隐约约的崇敬，与先前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视线聚集的焦点竟是一个少将, 面容英俊耀眼, 年轻强健的身体包裹在笔挺的军装之下，抱着臂有些慵懒地半躺在椅子上，碧色眼眸微微眯起看着面前失态的人们。 他正是那个令黎清第一眼就觉得很奇怪, 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人，怀特·杨。 若黎清能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一定能发现这个少将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与他年轻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苍老的眼神。 半眯起的眸子里，透出的并非一柄利剑一般的强势与愤怒，而是层层叠叠的时光迷雾，看透了人性的骯脏和利益的纠缠。他眼神里隐约有些失望，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失望，还有一种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吵起来的笃定。 “与其在这里争吵不休，还不如制定后续的计划。”杨说道。 “是的，博格元帅。您说得对。”红山总督低下头，似是认错一般回答道。 杨的目光移到窗外，清晨朝阳正在升起，如同一滴白色染料在黑水中晕开，首都星的那颗硕大的恆星发出灼热的光芒，天空正在甦醒，一只鸟儿划过优美的弧线。 “你们就叫我杨吧，从今往后，我只是一个少将而已。”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挡住刺眼的阳光，嘴角慢慢扬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待其他参会人员几乎散场完毕，黎清才和约尔格一起走出会议室。此时已是黄昏，落日余晖透过走廊的玻璃照进来，光线呈现出温暖的橘黄，让人怎么都看不厌。 黎清很喜欢这种颜色，他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灯光就是这样，暖黄的灯盏在夜里亮着，所在之处便指引了家的方向。新年除夕，橘黄的灯光与红色的窗花交织在一起，缤纷的彩灯与家人的欢笑交织在一起，幸福和气氛这种虚无缥缈的词语眨眼间变成了现实。 约尔格一直在看他，注意到他的走神，捏了捏他的手心，问道：“在想些什么?” “想家了。”黎清实话实说。他出神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晚霞，金色的光线洒在脸庞上，为轮廓勾上了一圈迷人的光晕。轻轻嘆息一句：“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约尔格默然一瞬，他记起黎清和他说过，来到这里之前的最后一天，他还和父母处在一种冷战的状态，想必心里是有不少遗憾的。 约尔格伸出双臂，轻轻从背后将黎清整个人都搂在怀里，蹭了蹭他的脸颊。“还有我呢。” 黎清转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干净的吻，没有说话。
第141页 恰巧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走廊另一边急匆匆地穿行而来，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走得太急也没注意到四周的情况，差点撞上了他们。 黎清连忙从约尔格怀里挣开，后者半是委屈半是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仿佛在质问他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女人这才发觉自己差点撞到了人，连忙抬起头来道歉：“抱歉，呃……德尔菲先生?” “您是?”约尔格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总觉得这个女人的面孔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女人答道：“我是柏西少将的妻子，散会后没看到她，我现在正在找。” “啊?噢……”黎清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共和国的法律是允许同性婚姻的，只不过在他这个地球人听来仍然怎么听怎么别扭。“你拨一下她的通讯不就行了?”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忘带手环了。” 黎清这下是真的无语了，在这个时代不带智能手环，和在地球时代出门不带手机钱包身份证有什么区别? “行吧，我帮你拨。”黎清打通了柏西的号码，后者飞快地赶来，向黎清道谢之后，牵着她家媳妇儿的手走了。 “你说柏西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找个出门连手环都忘带的迷煳小姑娘?”黎清觉得这两人倒是很有意思。 “互补呗。”约尔格笃定地说。 黎清装作很正经的样子，严肃道：“有道理，达成共识。”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笑完了，黎清趋前两步，靠近约尔格，用很低很轻的声音唤道：“约尔。” “嗯?”约尔格看着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想结婚吗?”黎清抬了抬下敛的睫毛，清澈认真的眼神不似作假。 约尔格愣住了。“啊?我们?” “你还想跟谁?”黎清半眯起眼，嗓音变得危险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你还想跟谁?”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约尔格举起手作投降状，在黎清反应过来之前一下抱住他，在他脸颊上啾地亲了一口。“真要结啊?” “成不成?” “行啊，等战争结束闲下来就结呗?”约尔格弯着眼笑，心里忽地生出一阵和熙的风，吹拂过所有烦躁，安顿了所有疑虑。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很久，天生就该携手过一辈子。 没有乱七八糟的仪式、无法实现的海誓山盟和哄骗人的甜言蜜语，商量了几句就能把一生交付对方，好像结婚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其实……它本来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黎清应了一声，抬手抚上约尔格的脸，吻上他柔软的唇瓣，约尔格闭上眼回应着。轻柔地**，只是单纯的亲近，不带任何情.欲的气息，干净又温柔，缱绻而绵长。 “餵!艾萨——”阿尔伯特人未到声先至，那张扬的声音倒是一点儿没变，从另一条连廊里夸张地传来。他体质很好，百米冲刺的速度堪称超人一等，以至于他从拐角冲出来的时候，黎清和约尔格只来得及将吻在一起的唇分开。 阿尔伯特看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后一个音节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转而憋出了几个不成声调的结结巴巴的颤音。“我……这这这……卧槽，你们?” 黎清放开约尔格，若无其事地扫了二少一眼。“会不会好好说话?” 阿尔伯特仍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这才几个月不见，这俩怎么就在一起了?以前也没觉得啊?相比之下，他追了阿德莱德这么多年了，居然连个苗头都没有，太惨了。不，他还是要确认一下。“你们……谈恋爱了?” 二少的头仍然有点晕，然而约尔格给出的答案让他脑子里炸开了一枚电磁脉冲炸弹。 “我们婚都订了。”和黎清一模一样的平淡语气。 阿尔伯特，卒。 被这条消息冲击得太厉害，二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来找黎清干什么。“艾萨克，米兰达科学院的生化医药研究所搬过来了，阿德莱她也在这里。她和她的老师宋博士似乎在开发基因药剂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黎清觉得阿尔伯特尽管外表上变了许多，看起来更成熟可靠了，可一提到阿德莱德，整个人仍然像以前一样，眼里闪闪亮亮，跟条大金毛似的。 “其实你就是想拉着我们去看阿德莱德，她就不会拒绝见你了，是吧?”黎清一语道破二少所想。 阿尔伯特尴尬一瞬，悄悄瞄了一眼他未来的大舅子，只见约尔格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表示看透了他的不纯目的。 “是真的有发现……”他无奈地强调一遍，黎清和约尔格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他坐上去往生化研究所新地址的飞车。到达阿德莱德所在的实验室时，她正在将一根浸染得鲜红的试管塞进血液数据检测仪里。 透过玻璃看见他们在外面，阿德莱德举起挂着血珠的手套，沖他们笑着比了个手势。黎清总觉得像恐怖片里的场景，一丝凉意从嵴椎窜上来，转头看看阿尔伯特，这人还笑得灿烂，没心没肺地挥着手。 大概喜欢上一个人，连看着她拿着刀划兔子腹腔也会觉得很可爱……吧?
第142页 阿德莱德换了衣服走出来，几月不见，她将头髮留长了些。不过按她的性子，是不会打理头髮的，白费了那一头漂亮的金色直发。 “基因跃迁试剂失败了，我们尝试了很多不同的‘钥匙’序列，但最后发现只有你基因里的那串硷基对才能让药物连续启动，其他的都不行，总会在哪个地方断掉，让试剂接收者死亡。”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简单的黑色皮筋绕到手上，撩起头髮，几下就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阿德莱德皱了皱眉头，将皮筋绕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它忽地断掉了，髮丝不服贴地散开。 “嗨，改天我又去把头髮剪了算了。”阿德莱德撇撇嘴，语气很是不耐烦。“当初就不该听玛娜的建议，把头髮留长，麻烦死了。” 阿尔伯特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大大小小一连串皮筋发卡之类的小玩意儿，让黎清看得有点目瞪口呆。 二少挂起一个特别狗腿的笑容。“阿德莱，要不要帮忙?” 阿德莱德看了他一眼，再摸了摸自己的头髮，语气有些无奈。“那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二少欢乐地跑到她身边，站在她身后开始为她梳头。 “那你有什么新发现?”黎清问道。 “我们在研究基因跃迁药剂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副产品，目前看来，它能极大开发小鼠的大脑潜力，模拟软体也显示出对人类没有什么损害。不过……你也知道大脑潜力这种东西，不是开玩笑的。以前也有人尝试过各种方法，电击也好，药物也罢，没有一项是成功了的。所以我们十分在意它的安全性，目前还在做测试。” 阿德莱德感受着二少手指上恰到好处的力度，按摩着太阳穴令人觉得很舒服，紧张工作的压力和疲劳似乎缓解了很多。 约尔格的目光停在二少的手指上，它们正灵活地在他妹妹发间穿行，挑起一缕缕头髮编织成精緻的髮辫，再缠绕到脑后用发卡固定。 算了算了。约尔格想，既然阿尔伯特这么有心，如果阿德莱德能原谅他那一段乱七八糟的过去，就把她交到他手上似乎也不错。 “好了，哇!超好看!”阿尔伯特绕到前面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大作，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黎清和约尔格都有点愣神，他们从来没见阿德莱德这么漂亮过。 阿德莱德脸红了。“谢谢。” 二少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亮得像宝石一样，嘴角翘起，语气欢欣。“不谢不谢!”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的主角订婚，玫瑰花摆桃心，烛光晚餐钻石戒指。 我家的主角： 黎清：来来来，咱也结个婚呗。 约尔格：讲真?好啊好啊。 黎清：咱定个时间呗。 约尔格：把这堆烂摊子收拾了，忙完了再说吧。 黎清：成。 黎清&约尔格：有那个啥烛光晚餐的精力还不如去做点正经事，啊，时间又不够了，又要工作了。【忙到吐血jpg】 阿德莱德：我要去杀兔子老鼠了，拜拜 二少：啊，女神等等，你杀兔子的样子都辣么迷人! 怀特·杨【深沉jpg】：你们这些年轻人，哎。 第68章 奥森危机(一) “伊洛伊斯还在米兰达吗?”眼见四人聚齐, 二少问起那位自从探索盖亚之后就一直未能再见面的歷史学家小姐。 提到伊洛伊斯, 黎清就想起了她的母亲海希尔，心里忽地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轻轻摇了摇头, 将这种感觉驱散，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她还在那里整理资料，再过几天就会随战时政府迁移到这里。” 回头一看，走廊不宽的视线范围内立着一个女人，面容端丽, 瞳孔一只是琥珀色，一只是银色，墨色的长髮整齐地披在身后，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衬托得身材更为修长。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四个人, 而后向黎清弯腰行了个礼。 “盖娅?”黎清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问道：“伊洛伊斯让你来这里?” 盖娅摇了摇头, 黎清发现她的动作流畅，丝毫没有了机械的痕迹。“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的主人，你似乎忘了我的第一指令是什么。” “我知道, 保护我的安全。”黎清的语气有点无奈。“别叫我主人，听上去怪怪的, 你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 艾萨克。” “艾萨克，我们今天晚上聚个餐吧?”阿德莱德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髮辫，抬起头问黎清。二少贊同地点了点头, 连约尔格也抬眼看他，那深邃的墨蓝眸子里隐隐有点期待。 “当然……嗯?” 就在这时，黎清的手环滴滴地响起来，声音异常急促，震动得他的手腕都有点发麻，点开一个按钮，熟悉的蓝色的界面在空气中成像，却在下一秒忽地染成了血红。一个对话框勐地弹出来遮挡了所有事项，这代表它有着最高优先级。 黎清见到它的第一瞬脸色就变了，约尔格见他神色不对，站起身来靠近他身边，英挺的眉皱着满是担忧，语气却相当温柔。“亲爱的，怎么了?” 二少在心里啧了一声，吐槽了一下他们的虐狗行径，可立刻想到黎清是个素来冷静的人，再思考了一下他可能收到的消息，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143页 “海希尔落入了陷阱，她被帝国远征军第七军团和第九军团合围了，地点……在奥森星区的白蝶和派尔两个恆星系之间。”手环又闪动了一下，紧随其后的是阿克曼发来的消息：立刻到最高指挥部来见我。 黎清立刻飞快地走到升降梯门前，都来不及向约尔格他们道别，只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剎那向他们挥了挥手。 约尔格愣在了原地，在门彻底关上的一瞬间，撕心裂肺的失落感像潮汐一样席捲上来，太阳穴有些隐隐发疼。体验过拥抱的温暖，就再也不愿意放开，他像中了蛊一般，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黎清了。 他不敢想若是黎清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可这终究是一个需要面对的非常现实的问题。 由于远距量子通信转码设备的不抗干扰性，战斗途中，舰队与几千光年之外的总指挥部会失去联繫，因此在星际战争中，无关什么崇高的道德，现实就是指挥官不得不上前线。 星舰就像一个在危机四伏的外太空里漂浮的小岛，一颗炮弹、一束雷射毁灭一艘星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它那么脆弱，人类也那么脆弱。 他突然想和盖娅一样，跟着黎清一起去战场，他在哪里，他也在哪里，要死就死在一起。可惜他不是无牵无挂的机器人，而是一个国家的领导，是战时政府的领袖，他要对这个国家负责。 约尔格打开手环的操作界面，看见信息栏里又堆了不少事情，大多数是关于议会规模的削减，以及原本的军政领导层在战时政府中的合併，有些经济的相关项目，他全部拨给阿尔伯特处理了。 “有事，走了。你们也照常工作吧。”说完这句简洁的话，约尔格起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阿尔伯特嘴角的笑容凝固了许久，转头看着阿德莱德，轻声道：“以后有机会重聚的。” 阿德莱德心脏沉沉地有些难过，扯起一个连自己都欺骗不过的假笑道：“会有的。” - 黎清来到顶层车库，跳上浮空飞车，一踩油门车身就像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一路风驰电掣，他心里有些烦躁，阿克曼的那个梦中预言总是不停地在脑子里萦绕。到了指挥部门前，车身漂移半周急停进车位，将对面刚进来的一辆银色浮空车驾驶员吓了一跳。 那辆车里随后走下来的是林恩，他本就严肃冰冷的他现在眉头纠结在一起，看上去愁云密布。他没对黎清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着快步走到阿克曼常用的那个会议厅，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位将军。 向来沉稳和蔼的上将如今看上去有些焦急，他围着大厅中央的那个光脑模拟出的三维战场地图踱步，上面白蝶与派尔两个恆星系的中间区域标了一片显眼的血红，附近的跃迁点几乎全被标红，代表这里有帝**队把守，而有些加了黄点的，则表示可能还有帝国舰队陆陆续续地赶到。 “阿克曼上将。” 两人立正，有些仓促地行了个军礼。黎清显得尤为心不在焉，目光定在三维模型上就没离开过。这下麻烦了……黎清微微皱起眉头，帝国为什么会在这里投入这么多兵力?而且每一个攻击的箭头都直指海希尔军团防线最薄弱的地方，太古怪了，果然……果然内部有间谍吗? 转头与林恩对视一眼，他的心里大致也是这样的想法。不过目前最要紧的不是找出间谍——因为这是一场复杂而长久的工作，等到真相大白，海希尔的遗骸恐怕都化成原子了。 “阿克曼上将，目前情况已经很紧急了，我料想海希尔她撑不过一周。”林恩开口道：“请允许我和兰斯洛特上校带舰队去增援。” 阿克曼皱紧了眉头，指了指那个模型。“你们看到了，所有的跃迁点都由帝**团把守着，铁了心地要把海希尔困死。当然，他们的军力不足以将防线构建得水泄不通，有些跃迁点自然是薄弱的。但我们根本不知道防守薄弱的是哪一些……就怕又栽进陷阱里，共和国再也承受不起第二个军团的损失了。” “但我们不能置海希尔于不顾啊!”林恩的声音陡然拔高，黎清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看来即使两人在表面上很不对盘，内心可是存留着相当浓厚的情谊的。 阿克曼上将那干皱的嘴唇抖动了一下，没说出什么，显然疑虑重重。他当然担心海希尔，更不可能见死不救，那可是他当做女儿对待的一个后辈啊——可是大脑不受控制地被一个念头填满：不要派兵救援，那是一个陷阱，是一个万劫不復之地。 这是一种明显的预感，如同他之前做的那个梦一样，仿佛宿命般的东西。 黎清将他的表情一点不落地收入眼底，对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顿时心如明镜。他平静开口唤道：“长官。” 阿克曼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很微弱的，像是看到希望一般的光。 “其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并不代表这个世界必须是什么样。”他认真地说。 这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一出口，在场其他的高级将领都疑惑不已，不解的目光投向黎清和阿克曼两人。只有阿克曼和林恩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前者是因为黎清告诉过他，自己也做过这样的梦，后者则是懂得了黎清在暗示什么，可仍然觉得梦之预言的想法实在荒谬。
第144页 “在来之前，我已经发出召集令了。”黎清的神色波澜不惊，语调更是平淡得几乎没有起伏，似乎自己没有做什么惊人的事情。“请批准吧。” 林恩看了看他，眼底似乎浮上了一丝赞赏，转头看着阿克曼说道：“我也一样。” 阿克曼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对海希尔不管不顾、任其和一半的第一军团兵力一起死在渺茫无际的太空里——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但他总觉得发出舰队去救援，会招致更可怕的事情，而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最后，他抬起眼来，略显混浊的苍老眼眸里埋着焦虑和困惑。他清了清沙哑的声音，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批准。” 随后，几人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拟定计划，并把这份计划书下传到每一个低级军官的光脑和手环里。 计划最后将撕破包围圈的地点定在离白蝶恆星系最远的一个跃迁点w3，以及就在派尔恆星系边上的跃迁点p1。黎清的舰队将会从w3这个预测兵力较少的点突入，而林恩随后会在p1跃迁之后，尽量埋伏等待与黎清回合。 拟完计划，黎清和林恩两人走出指挥部。幽暗无人的车库里，两人对视一眼，林恩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 “你会照着这份计划来吗?” 黎清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不会。我和你一样，极度怀疑我们的舰队中是有奸细的，不然无法解释这些奇怪的现象——而且他或者他们一定就在第一第二军团，我认为极大可能是低级军官。当心了。” 林恩点点头。“我们建立一个秘密的信息通道，临时改变计划。计算机专家，拜託了?” “没问题。”黎清钻进了自己的飞车里，林恩看着那辆黑色车子的身影闪电一般消失在出口，心中忽地涌上一种怅然，就像……再也无法见到真人了似的。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　　如我在上一章评论所说，作者最近动了个小手术，所以最近断更得有点厉害。最近这段时间真是可倒霉了哎，好像以前过得顺风顺水的人生用光了人品，坏运气全都在我成年的时候一起来了。qaq 话说……你们吃肉吃得开心吗，不枉我码了六千五的车啊。 感谢：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1 15:10:07 nico17-07-12 11:21:06 繁夏七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2 14:15:25 一叶青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2 21:44:52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3 20:51:25 甲型-h1n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21 00:48:58 读者“一叶青林”,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20 13:07:44 读者“萌萌的我”,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16 01:22:37 读者“空猫琳”,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5 20:22:13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5 03:06:25 读者“烦凡”,灌溉营养液 +5 2017-07-15 00:18:17 读者“千衍衍”,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3 22:36:19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3 21:25:36 读者“听雨吹风”,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3 20:42:24 读者“狂热的小鱼干”,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13 16:26:33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1 20:31:40 读者“听雨吹风”,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1 19:16:48 读者“芝徽”,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11 15:55:15 读者“曾杨柳”,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10 23:57:36 读者“抖森的小棉袄”,灌溉营养液 +1 2017-07-10 21:01:07 第69章 奥森危机(二) 漆黑的深夜里, 四下寂静无声, 除去彻夜站岗守卫的人员，第一军团留驻红石星的军人们原本该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但现在驻地的穹顶下一片灯火通明。 萨拉是被警铃一般的声音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还有些模煳的视线里是满屋的红光，像血色浸染似的，有些吓人。事实也的确令她受到了惊吓, 光脑和手环一同作响，萨拉几乎瞬间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拿起柜子上的手环，打开操作界面, 发现那是最高指挥官发来的直属命令, 并且这道命令已经发布很久了。 海希尔少将陷入危险了?萨拉揉了一下脸颊, 走到卫生间接一捧冰水浇到脸上，清醒了一下头脑。手脚麻利地将衣服穿好，走出房间才发现迪伦·李少尉正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萨拉, 快一点，你起晚了。你的小队我已经帮你打理好了, 就等你了。”迪伦催促道, 他的右脚靴跟不安地在地板上点触着，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声响。 “抱歉，估计是前一晚看资料看得太累了。” 萨拉跟上他的步伐,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兰斯洛特长官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她还是个上士，迪伦还是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大男孩，还有他的那位小女友夏洛特，甜美可爱得像一块点缀着樱桃的奶油蛋糕。 不过两个月而已……她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气，两个月间，他们出了不下十次任务，其中六次是偷袭帝国的运输舰队，还有四次则是真正的战争。
第145页 星舰战其实投入的人力不多，培养一个能驾驶星舰的军人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金钱，不比培养一个科学家少。他们都是宝贵的财富，哪怕损失一个也令人心痛。 两个月前的那批士官被连连提升，以弥补扩军时军官不足的漏洞，从学院毕业不久的他们转眼就被投上战场，还必须有效谨慎地领导自己的部下，因为自己所下的每个命令、自己所做的每个决定都牵繫着近百人的生命。 他们就像一株株藤蔓，不自然地快速生长着，若要说太残酷也确实如此，不过别无他法。如果这群青年不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面临的不仅仅是亲临战火的痛苦，而是彻彻底底的毁灭。 - “迪伦，你和夏洛特订婚了?”气氛太过沉重，萨拉试图使其活跃一些。 迪伦脚步不停，也不回头，不过萨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喜悦和骄傲。“当然，前些天就订下了——怎么，她没跟你讲，长官?”最后的称唿语气上扬，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得啦，就知道取笑我。”萨拉翻了个白眼，她比迪伦他们军衔高一级，是舰队中队长克里克中校的副官，不过她与迪伦他们是同一批军校的学生，感情深厚，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他们也总是直唿其名。 “你们老是在我面前秀恩爱，真不厚道啊。结婚的时候，仪式别忘了请我参加。” 迪伦应了一声，随后拐过弯，步入最高指挥部的大厅。萨拉在中央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除去三个星舰中队的队长，还有一个身形挺拔修长如松柏的男人，他身着共和国国防军最高指挥部黑色的制服，袖口处绣着漂亮的银边。听到他们到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那副俊美到极限的容颜不管看过多少次，依然让人觉得有一瞬的唿吸困难。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萨拉从未见过的女人，如乌鸦羽毛般浓黑的头髮，白皙清透的皮肤和精緻的五官，本应是个柔和的大美人，身上一种机械般的冰冷气质却总是让人忽略她的外貌。她的身上没穿军装，也没带身份牌，最奇特的是，她一只眼睛是琥珀色，另一只却是银灰色。 “兰斯洛特上校。”尽管对这个女人的身份很是好奇，萨拉还是收回自己的目光，向黎清立正行了个礼，心里有些激动。当然不是因为花痴，而是这位长官的代名词——是胜利。 黎清漆黑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的目光扫过萨拉和迪伦。“德林中尉，你迟到了。立刻召集你的小队，就作战方案跟他们沟通——这些我不需要教你，半个小时之后出发。” 半个小时?萨拉有些惊讶，连周围的中队长们都有些疑惑，半个小时也太仓促了吧?不像这位指挥官严谨认真的风格，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 事实上，黎清连十分钟都不想留给他们，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用这个方案。他倒要看看，是他计划改得快，还是那位间谍向帝国发送信息快。 - 由于随时都处于战备状态，从人员的集结到星舰的最后检查关节没用多长时间，其间黎清在萨拉的队伍里看了一眼，意外地看见了兰斯洛特家族的成员，那个给他印象十分糟糕的堂妹莉莉丝。 几年过去，他已快忘掉那对兄妹，如今乍地一看，她倒还是那么嚣张跋扈，像一个长不大的中二少女，说话横冲直撞的，身边没什么朋友。 黎清只是扫过一眼，便走了过去。他的身后，莉莉丝皱起眉头，非常微弱的一丝熟悉感从心头掠过，不过在她了解这种感觉是怎么产生的之前，它就像蜻蜓点水一般，一瞬就消失不见。 莉莉丝当然知道这位长官叫什么，还曾经因为这个名字的巧合感到惊讶。不过她不可能去怀疑现在面前这位长官就是以前的艾萨克，这种想法太疯狂，莉莉丝不会有，任何不知情者也不会有。 莉莉丝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天真的纯净笑容。她早已把家族那些不愉快的纠纷抛在了脑后，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只要按照母亲的话做。 - 驶往红石星附近的跃迁点的路上，黎清在“洛克菲勒号”的中控室光脑上与林恩联繫。 这是一艘编号为cvm9604的母舰，同行的还有cvg9605，代号为“彗星”的星系级母舰。 指挥官通常会以最大的那艘母舰作为自己的旗舰，便于与其他星舰形成阵型，将旗舰保护在球形的中央。黎清却选了一艘体型较小的银河级母舰，围绕它的战斗群游离在主战斗群形成的球壳偏外部，显得十分怪异。 “洛克菲勒号”是一艘比较特殊的母舰，尽管体型不大，舰载量少，却拥有所有母舰中最完善牢固的信息系统。在黎清的控制下，它的主光脑的计算能力足以和星球上固定的常规超级计算机媲美。 黎清的光脑展示着一张局部星图，三维投影技术将它纤毫毕现地呈现在桌面上，他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穿过蓝色的光线，停在一个标红的点上。 “我以前在w3跃迁点的另一端附近发现过一个临时跃迁点，目前看来它还没有消失，稳定性还不错。” 黎清手指微动，那图转了半圈。由于互联模式的开启，林恩那边的星图投影延迟了一秒，也跟着转了半周。林恩盯着那个点，眉头皱起。“你确定它能承受整个舰队那么多的质量进行空间跃迁?”
第146页 “你要看演算过程吗?”黎清笑了一下。 林恩立刻回绝。“不用了。我只要知道，它通向哪里?” “w1。”黎清作了个伸展的手势，那个投影也跟着进行局部放大，w1跃迁点出口处离他们原定的w3非常远，靠近白蝶恆星系的最外缘天体碎片带，实际位置在白蝶和它的临近星系派尔之间——也就是海希尔被困的战场。 林恩的声音瞬间拔高。“你不会是打算——” “是的。”黎清打断他，“我就是打算直接跃迁进包围圈。” 素来严肃沉静的林恩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指扣着光滑坚硬的桌角，指节已经隐隐泛白。“兰斯洛特，你要为全舰队的生命与财产负责!” “林恩，你听我仔细讲。”黎清坐回靠椅，手肘搁在两边的扶手上，脸上的表情很轻松，甚至沖视频里的林恩笑了一下。“之前在基地作准备工作时，盖娅发现了一个路径奇怪的信号，很微弱，一闪即逝，不过经分析它的去向地址有85.4%的可能性是——帝国。” “盖娅?”林恩显得有点困惑，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又抛之脑后。 “就是我。”在一旁监控舰队情况的盖娅抬起头来，林恩不知怎地，硬是从她那颜色奇异的无机质眼眸中看出了一丝嘲讽。“那个信号实在太弱，一看就是以非常专业的手法遮盖过的，不过那恰巧证明了它的可疑。间谍很有可能就在我们舰队当中。” “所以，如果那个间谍已经将我们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帝国，他们将分出很大一部分兵力去w3点守株待兔，至于舰队规模究竟有多大，取决于他们到底有多想将我永远地留在这个地方。” 黎清神情很淡然，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自己的死亡。 “趁着他们的兵力分散，我的舰队跃迁进包围圈，和海希尔他们一起突围。你稍后可以像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跃迁到p2而不是p1，从外部接应我们。” 强压下心头的惊骇，林恩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兰斯洛特，我一直认为你像一个科学家胜过军人，严谨慎重，从不冒险。你告诉我，如果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帝国所有力量仍集中在那个包围圈上，你怎么办?” 黎清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从脸上消逝了。“科学家讲究概率，依照计算结果来看，我们按原来的计划胜算不足一成，现在面前摆着八成的机率，何乐而不为呢?” “但起码我们有退路——” “退路?”黎清盯着林恩，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身前的模型，蓝色的线条在眼里流转，似乎他的眸子里藏着整片星域。他点了点帝国的兵力分布，用一支银白色的雷射笔在海希尔周围画了个圈。 林恩懂了他的意思，不管哪种情况，帝**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的，也许这个包围圈是为了更大的捕猎。 “我们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这篇文会很长很长……orz 还有，作者开了学后可能更文不会很勤，我为了转专业改动了自己很多课程，压力也很大，因为如果因为考不好而转不了专业，大概自己是无法接受的。心态也不太好，心里总是有个梗在哪儿，时刻提防着自己不要得抑郁症。有的时候想开了一点，有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地很难过……挺痛苦的，希望大家多谅解一点。tat 第70章 奥森危机(三) 乔纳森元帅站在他的旗舰“凯西一世号”的总控台上, 微微弯着身, 很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他深褐色的头髮像狮子的鬃毛一般不乖顺地立起，魁梧的身躯包裹在帝国星舰部队那墨蓝色的军服里, 袖口上有金红色丝线绣成的精緻花边，整个人的气质透出一种专注与威严。 “l刚才发来消息了?”乔纳森问身边站着的一个情报人员，他正在元帅的威压下身躯有点发抖。 “是，是的。”那个技术员回答道：“经过分析，确定是他, 我们没有被反追踪。” “很好。”乔纳森终于压下心头若隐若现的一丝疑惑，点点头，指着眼前的投影模型上两个标红的点，那赫然就是黎清他们最初的跃迁方案——w3和p1。 “分三分之一……不, 分一半的主力到w3去, 守株待兔。务必要将共和国第一军团的第二指挥官兰斯洛特永远地留在外太空里。” 乔纳森皱起他那两道浓眉, 尽管对那位年轻的军官了解不多，甚至由于出现时间太短，帝国来不及搜集情报，他的来歷和名字都是一片空白——但乔纳森本能地认为这个人十分危险。 这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一个捕食者对另一个捕食者的感应，这个人给他的危机感已经超越了一位指挥人才的范畴, 他第一次产生一个疯狂的想法：一个人, 也许真的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上一位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是巴斯达尔公爵，年轻的帝王所信任的权臣，他像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 耀眼的光芒虽然短暂，却让人不得不注目。 他的死亡也格外神秘莫测，留下一条断臂却找不到全尸，据自由军的领袖死前与皇宫进行的一次通话来看，他们先是威胁克里斯多福一世，称若不撤走国防军空天部队的战机，就杀了那位公爵，后来又称已经被他们焚烧成灰。
第147页 逻辑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乔纳森认为太过……刻意了。 帝国与共和国战争的初期，共和**队像是长了一双洞察一切的智慧之眼一样，有些情形下竟能未卜先知地预料到他们下一步的行动，电磁炮雷射炮像长了眼睛似的全往舰身最薄弱的地方打。 一次两次还可以解释为巧合，但一直如此就只能是内部出了奸细或者间谍。为此，帝国情报局採取了即时有效的行动，抓捕了不少疑犯，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有一天，他两岁的小孙子问了他一个很天真的问题：“爷爷，死人为什么不能说话呢?” 乔纳森正埋头在一大堆军队公务里，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死人当然不能说话，除非他活过来。” “那为什么死人不能活过来呢?”小男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刨根问底。 乔纳森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忽地愣住了。如果……如果那位巴斯达尔公爵根本就没有死，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了。那些武器是他设计的，“层云”战场测算系统是他开发的，连帝国的情报局从前的掌控权都在他手上…… 他不禁为这个想法打了个寒战。 而他现在有了更疯狂的猜想，一个模模煳煳的、因为没有证据而根本无法对别人提起的念头：那个姓兰斯洛特的年轻指挥官，就是巴斯达尔公爵。 - 舰队快要抵达w3附近之时，黎清吩咐盖娅前去通道。 “什么事?”白羽见到自己光脑集群里的中央主光脑屏幕开始闪动，见是黎清发来的消息，大感惊奇。他不是应该在前线吗?现在联繫自己干什么? “是这样的，白羽。”黎清一边十指在桌面的光学投影键盘上飞舞，一边对着白羽说道：“现在我要操控整个舰队从一个临时跃迁点进入战场中央，但是我同时希望监测是否有间谍的信号传送出去。我的光脑集群计算力不够，我把数据传送给你，你计算后给我发送回来，可以吗?” “当然，交给我吧。”白羽停顿了一下，接着嘱咐道：“注意安全。” “会的。” 和白羽的光脑连接好之后，黎清调出跃迁点的计算软体，随着节点的模拟运算，又一个泛着漂亮蓝光的投影模型在他身边生成，手势拉近，可以看到函数在坐标系里具象化的曲线，一根根纠缠盘旋着，组成一个螺旋状的通道，蓝幽幽的深不见底。 它的入口处，代表舰队的质点正在接近，不过他们行驶的轨迹延伸出去是旁边的固化跃迁点w3。 时间到了。 “盖娅，开始了。”黎清转头对着身边的人工智慧说道，后者心领神会地开始使用光脑入侵，本就是机器的她对于这种工作自然十分得心应手。舰队的最高权限本来就在他们这里，不过一分钟，所有星舰的操作权限全部移交至黎清手上。 由于他之前和每艘星舰的舰长交代过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舰上的操作人员稍有慌张，立刻就被平復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要做什么。 黎清继续着他的计算，由于那是个临时跃迁点，随时都有着细微的变化，自己的舰队总质量不小，所以每过一艘星舰，必须考虑前一艘的质量对跃迁点的扰乱问题。否则，有可能出现跃迁之后，舰队被分成几部分，相隔较远的危险情况。 他专注地看着光脑的屏幕，泛着蓝光的字符倒映在墨色瞳孔里，像一串串地飞过的萤火虫。十指不停地点着桌面，轻轻的听不到声音，沉默中却有一种特殊的节奏感。他一个个地给盖娅报着参数，她按照他的计算进行设定。整个舰队像被高明的木偶师牵着线的假人，又像早就被提前设置好的程序，静默地、一致地驶向那个跃迁点，一艘接一艘地消失在茫茫星海间。 - “检测到异常信号，可是……” 跃迁完成之后，白羽的延迟信息发送了过来，他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显得很为难。 “可是什么?”黎清刚问完这句话，探测器上就隐隐约约地显示出了几个点，正在向他们逼近。而将信号放大，并用软体计算排除杂质之后可以发现，在不到半光年的地方，两支舰队正在激烈地交战。 “与海希尔少将的作战系统连接完成，指挥系统同步，通讯系统同步。”盖娅毫无起伏的声音在一旁传来，冰冷得好似舷窗外漆黑的太空。 白羽那边延迟了一秒，接着他的文字信息传来：“追踪的终点是兰斯洛特少将的地址，我做这些的时候，卡特院长在旁边，他已经上报了军方。” “所以老爷子已经被抓起来了是吧?”黎清一边问，一边飞快地将操作权限交还给各舰的舰长。远处的舰队逐渐逼近了，是两艘母舰组成的战斗群，在空间里呈现出一个横的四稜锥阵型，向他们扑过来。 “是的。”白羽答道。 “他们果然把主力派到了w3，就算如此，这里兵力也不少。”黎清皱了皱眉头，直接挂断了与白羽的通话。不论如何，老爷子被关起来又不会死，他要是再分心，说不定真得死在这儿了。 “海希尔，他们一共有多少?” “他们有十二个标准战斗群，在这里和我纠缠的有四个，六个在半个小时前被派去了w3，两个在你面前。”海希尔的声音里有一丝激动，但更多的是担心。“我现在所剩的已经不多了，你再不来就让他们打残了。我现在被他们挡在去w1跃迁点的路上，无法前进一步，就算到了跃迁点，他们的干扰器也能让我们无法计算，看来是铁了心要将我困死在这里。”
第148页 “半个小时?”黎清的手僵住了，悬停在半空中，似乎时间凝固了。那支庞大的舰队才离开不久，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能撕开包围圈、从某个通往共和国防线范围之内的跃迁点成功跃迁，接到命令返航的帝国舰队就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通讯代码，海希尔所在的旗舰是——恆星之光号。 抬头看双方的舰队，已经接近到攻击范围以内了。 “转变队形，方案四散开，一组转向下降高度，三组弧线上升高度。” 阵型像一条开裂的峡谷豁开一个大口，几乎就在同时，一束比恆星还耀眼的雷射从那个缺口中穿了过去，擦着一组的母舰的防护罩划开茫茫的太空。 “日冕。” 黎清看着屏幕上那一排排感应器搜集而来的数据，熟悉得有些刺眼，当第一组参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必再看。这支帝国舰队除了母舰之外，配备的都是“日冕”系列武器。 这意味着他有一个选择，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作出的选择。 - “我竟然被那个兰斯洛特摆了一道。”乔纳森眯着眼睛看面前的屏幕，在那上面，出发去往w3跃迁点的舰队延伸出的轨迹已经走到了预定的三分之一。幸而他早有提防，让舰队晚一点走，这样虽然不能将w3围得水泄不通，但在发现这是个反圈套时，可以及时撤回。 他身后的战场模型清晰地显示出了目前的情况，海希尔的舰队与他的胶着不下，她正在指挥着舰队努力地躲闪挪移，争取下一次防护罩的充能和维修时间。 乔纳森皱起眉头，他看到兰斯洛特的舰队已经把那支帝国舰队打残了一半，在他的指挥下，整个舰队的不同部分攻击之精准，闪避之及时，像是可以预测未来一样。 果然这个人不能留……乔纳森再次压下心头那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看见之前一直探测不到的林恩的舰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星舰灵活地转了半圈，黑洞洞的炮口对着他，正在储存着蓝色电光。看起来危险气息十足，不过乔纳森很满意地笑了。 疯狂的攻击不过是弱者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半个小时过去，他的舰队返航了，整整六个标准母舰战斗群加入了战场。 圈套，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清他要掉马了hhha 还记得“恆星之光号”意味着什么吗? 第71章 奥森危机(四) 果然还是落入了圈套吗…… 海希尔盯着已经将他们无死角包围起来的十二支战斗群, 他们在漆黑的屏幕上表示为红色的光点, 像一只只染血的萤火虫，密密麻麻地围成了一个囚笼, 将己方的三支舰队困在了里面。 早知如此，她根本不应该按标准程序向指挥部如实汇报战况，就算自己死去，也不至于把艾萨克和林恩都牵扯进来，他们带来的可是第一第二军团的所有有生力量, 如果今日都死在这里，共和国就有两个军团被成建制地消灭了。 “艾萨克?”她试着唿叫黎清。 “兰斯洛特上校?” 对面沉默着，没有回应。 黎清像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中控台前, 十指交叉握拳撑着下巴, 一双黑眸里是宇宙般的空茫。没有光, 没有感情的温度，眼神是涣散的，找不到焦点，好像灵魂脱壳。 随着乔纳森的一声令下, 战斗由十二个战斗群的所有战列舰发出的一轮齐射开始了。事先就打开了防护罩，根据阵型进行闪躲, 在海希尔和林恩的指挥下, 各舰的舰长对这一套动作自然是驾轻就熟。 但是躲藏终究不是办法，随着包围圈的渐渐缩小，火力交织成的死亡之网变得密集起来, 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再多的技巧和经验也没有用武之地，他们就像一张逐渐收紧的渔网中垂死挣扎的鱼儿，保全自己尚显困难，更不用说找到机会反击。 · 萨拉看着面前的屏幕，眼睛有些发酸，却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在一艘大型驱逐舰上，是它的舰长。这艘可怜的星舰为了躲避刚才的几轮攻击，位置已经移动到了防御圈边缘，离母舰有一定的距离，幸而它的周围还有几艘小型驱逐舰，否则它马上就会成为敌人集火的对象。 不，是已经成为了。萨拉暗骂一句，指挥着这艘星舰旋转挪移着位置。坐在她不远处的夏洛特正在瞄准机会对帝国的舰队进行反击，尽管起的作用很微弱，也聊胜于无。 这并不意味着夏洛特是个蹩脚的武器操纵手，相反，她是萨拉见过的最天才的一个。她对射击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只要跟着感觉走，不论是直线行进的雷射束，还是弧形轨迹的电磁炸.弹和核武导.弹，她都可以对它们的轨迹进行提前预测。正是因为有她在，萨拉的星舰才能躲过好几波攻击，存活到现在。 夏洛特的这种能力叫做“潜意识计算”，是非常稀少的一种智力型基因能力。大脑在接触某个领域的信息时，会自动激活未开发的部分，以惊人的速度完成计算，并把结果输送给上层意识，所产生的直观感受就是“直觉”。但实际上，她所做的是和黎清相同的过程，只不过一个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在做什么，而另一个可以掌控罢了。
第149页 萨拉的星舰又一次做了个横向翻滚，一发电磁核弹拖着长长的蓝色弧光尾巴撞上电磁场防护罩，已经显得很微弱的磁场让它偏移了十几度，接着带着在矢量方向上没有减弱多少的动能撞向了舰尾的能源舱，在最后一层防护力场上轰地爆炸了。 控制台上，代表着防护罩的光全灭了，舰尾的几块光路板由于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失灵，探测器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尽管有其他星舰的战场信息系统联网，但时不时爆炸的微波炸.弹让信号的传递变得很困难。屏幕上的战场模型有几个部分变得模煳起来，这在现代信息化战争中无疑是雪上加霜，无异于让星舰瞎了眼睛。 萨拉觉得自己的好运到头了。电磁防护还在蓄能中，力场算是彻底废了，帝国舰队看来并不打算放过她，终于，当她又一次发出向纵轴负方向闪躲的命令的时候，夏洛特惊叫道：“不可以!” 为时已晚，两颗自带动力与攻击系统的电磁导.弹一高一低，弹道垂直交叉，瞬间构成一个分离的十字，将萨拉他们的退路堵死。下降了一些高度的星舰恰好挡在下面一颗的弹道上——它的攻击系统锁定了萨拉的星舰，只能靠防护罩阻挡，或者中途引爆，问题是萨拉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像个活靶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反应什么，只能看到满目的强光在眼前绽放。有一瞬萨拉以为自己死了，心里还感嘆着一点儿也不痛，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和舰员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舷窗外的强光已经消失了，那几艘攻击他们的帝国驱逐舰依然漂浮在不远处，冰冷的金属外壳发出蛇眼一般的冷光。 他们的面前漂浮着一艘被打成两截的星舰，能看到断裂的指挥舱舱门里，飘出一个个完整的人或者不完整的人体。两舰的位置相隔有一段距离，从这里看去，像是蚂蚁散落在广袤的空间里，没死的人穿着太空衣静静地飘着，像渺小的信徒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柯伊柏号。 那是夏洛特的未婚夫迪伦的星舰。 萨拉转头去看夏洛特，她攥紧了拳头，嘴唇颤动着，像在祈祷什么。 萨拉知道她在祈祷什么——她祈祷迪伦没有死在刚才的导.弹袭击中，她祈祷柯伊柏号的能源舱不要发生连环爆炸，她祈祷她的未婚夫飘在太空中，直至战斗结束被救援上舰，起码还有条活路。 萨拉机械地将目光转回屏幕，命令他们的星舰远离柯伊柏号，夏洛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艘断成两截的星舰，它在被电光与核爆照耀的太空中，寂静得像个坟墓。 祈祷是没有用的，世界上没有神，即使有，也不会聆听凡人的愿望。在萨拉他们的星舰退出安全范围之外后不久，柯伊柏号爆炸了。爆炸是无声的，像漆黑的背景上开出一朵花，光谱几度变换，由橘红到炽白，再归于沉寂。 无人生还。 夏洛特像个木偶似的坐在她的位置上，似乎还没从这个事实中醒过来，以为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夏洛特，回到你的岗位。”萨拉冷冷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她没有动。 萨拉勐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揪起她的衣领对着她的耳朵大吼：“夏洛特·斯达潘!你想死吗!!” 夏洛特终于从梦游般的状态中醒过来，她看着萨拉的脸，一切变得陌生起来。她开始尖叫。 在刺耳的尖叫声划过耳膜的一剎那，萨拉提起拳头打昏了她，将失去意识、瘫软成一团的女孩单手提起扔到一边，给她繫上安全带的同时，萨拉对着吓得有些呆滞的舰员命令道：“继续你们的工作，洛基，补到夏洛特的位置上来。” “是，长官。” · 黎清维持当前的姿势已经有五分钟了，无论海希尔和林恩怎么唿叫，都没有一点反应。盖娅已经将他的指挥权临时交给了海希尔，不过这起不了什么用——现在共和国的舰队已经被攻击打乱得没有了阵型，配合只限于局部，所有星舰都在苟延残喘。 “兰斯洛特!”在周围一艘驱逐舰再次爆炸之后，海希尔用沙哑的声音唿叫道：“你有没有办法?” 一片沉默。 “海希尔你别叫了!”林恩的声音从通信系统的另一端传来，因为一颗微波炸.弹的爆炸而显得有些失真。“智障!” 海希尔顿时哽住了。都这个时候了，林恩居然还不忘跟她斗嘴。 她没想到，这句“智障”成了林恩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黎清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眼前没有战场，也没有自身。他的思维似乎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脑海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坐标系，星舰不再是星舰，而是几百个点漂浮在其中，每一个点由上千个函数构成，表示它们的特质和行动。 概率波与实函数交缠在一起，像一颗种子散发出的根芽，银白的线条将世界拉扯着向下分裂，可能性不断增加，模型开始分裂，像真正的世界演化，树状图的每一个节点都储存着天文数字级别的信息，有的演算到一小半就被优化原则抛弃。 寻找答案，不断地寻找答案。黎清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精神状态，就像他来到这里之前，在地球上研究微联结的那个深夜，脑海里只有一个目的，其他的都不需要。
第150页 五感没有用，便抛弃了吧，身在何处也无所谓，生命与死亡没有意义，唯有思维可以达到彼岸。 他想追寻的只有答案，似乎整个生命中只有这种东西，一切执念都抛在身后，纯粹的思考带来的是至高无上的快感，它来自于自由——绝对的自由。 有一剎那，黎清觉得自己与什么连接上了。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五秒不到，他又从那种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因为他不但没有找到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脱离出去的办法，反而看到了阿克曼上将的梦境，一颗“日冕7”三级核弹划开黑沉的深空，将“恆星之光号”炸成了万千碎片。 “海希尔，二十秒后，立刻从你的位置上移动——”黎清还没说完这句话，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彻底地愣住了。 其上的对话框显示出一句话：海希尔，二十七秒后，立即从你的位置上移动到横轴正向一万米处。除了这句话，发送到海希尔的终端的还有一个战场模型，与黎清脑海中一模一样的模型。发送时间是七秒前，发送人是——他自己。 盖娅正抬起头，惊恐地看他。 “盖娅，这是我之前无意识地发的?”黎清指着那条信息。 “不，你没动。”盖娅说，声音有点艰涩，像是被逼着承认一个不可能的事实。“我一直看着你，你一根手指都没动。它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话音刚落，一枚核导.弹拖着正在发生聚变的尾巴从他们面前划过——说是面前，不过有着相当远的距离，只是它的光芒太过耀眼，离他们很近似的。几秒内，它的尾部红色的光谱就变成了白色，在舷窗的滤光保护机制下呈现出漂亮温柔的乳白，像一位女神拖曳着的轻纱。 它的真实面目当然没有这么无害，那白光的温度和恆星表面一样高，亮度能够灼瞎人眼。那是他亲手研发的“日冕7”，克里斯曾用它杀死过一个星球的居民，它有个很浪漫的名字，叫“太阳女神的裙角”。 海希尔当然按照黎清的指示做了，她稳稳地避开了它，那么轻而易举，仿佛缠绕阿克曼上将几个月的梦魇是一个笑话。 接着，她和黎清看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对在萨拉面前秀恩爱的情侣，男孩子死掉了。 这场战争中有很多灵异现象(不是x)，为了以后作铺垫 jj导.弹和炸.弹是敏感词，真是见了鬼了，还能不能好好写小说了，简直有病。 第72章 奥森危机(完) 就在那颗核弹快要穿过他们的舰队, 消失在茫茫星海中时, 一艘巨大的母舰突然脱离了队伍，直直地沖入了它的弹道。“日冕7”像一把刀切开黄油似的切开了它的外壳, 精准地冲进了中控室所在的驾驶舱，整个过程是那么容易，以至于核弹受到的压力竟然没有达到阀值，还未爆炸就从另一头钻了出来。 那是林恩的旗舰“米兰达号”。 它没有开启任何防护罩，通讯系统全部失灵, 在一片诡异到极致的寂静中，这艘母舰宛如幽灵一般扑向了死亡。 海希尔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时，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 捏着“米兰达号”, 将它强行拖过去似的。 帝国舰队的指挥官们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白白打伤了一艘母舰固然值得高兴, 但是方才那诡异的现象让他们后背发凉。那究竟是什么?如果换了自己，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海希尔，集中注意力，再坚持一会儿, 我需要等待他们的包围圈缩小，否则与信号中继器没办法连上。”黎清盯着帝国舰队的轨迹, 由于被刚才的情景吓住, 他们现在停滞不动了。 战场上那诡异的寂静还在持续着，共和国的舰队趁机开始为防御系统维护和充能，失去了指挥官的第二军团舰队由海希尔接手, 这次回去，两个军团怕是真的要合併了。 乔纳森元帅是一个谨慎的指挥官，从前在半人马旋臂地区错误跃迁到中子星附近的经歷也让他对宇宙充满了敬畏。过了好一会儿，帝国的舰队才确定前方没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转而开始攻击，包围圈逐渐缩小。 黎清平静地接通了最高指挥部的通讯，在那里，几个将军正熬着夜等待他们的消息。延迟几秒后，阿克曼上将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艾萨克?” “林恩中将死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句，我要动用‘日冕’的自爆装置了。” 黎清听到对面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阿克曼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这岂不是意味着……” “没错。我的身份会被发现，以前做的所有漏洞都失去了战略意义，还有——我会面临无休无止的追杀，直至我和他，其中一个人死去。”黎清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信息存储器，把它塞进了光脑，一个软体被导入了进去，自动弹出了一个深灰色的界面，一颗灼热的恆星在其上缓慢旋转着。 “但不这样做的话，我现在就会死。”黎清笑了笑，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带起了残影。 帝国舰队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像一只攥紧脖颈的手越来越用力，只等最终咔擦一声扭断颈椎。但他们没有发现、也不可能发现，所有踏进“洛克菲勒号”一定半径的星舰上的“日冕”系列武器，在黑暗中闪起了点点蓝光，像黑暗的矿洞里闪闪烁烁的神秘蓝水晶，本质却和“女神的裙角”相同，是美丽而及其危险的东西。
第151页 海希尔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境况，每一艘己方星舰的爆炸都像一记闷拳打在她的心脏上，一道道命令接连不断地发出，只为了坚持更多的时间。几轮攻击后，她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同时转头去看屏幕上的黎清，只见他手指停在一个按键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神情宁静而淡然。 海希尔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恐惧的感觉，这么多部下的死亡，似乎在他的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他看星舰爆炸的眼神和看一块石头碎掉没有什么区别，他像一个幽灵游离在世界之外，用绝对理智的目光看着发生的一切，如同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是什么?那世界在他眼里又是什么样子? 突然，他嘴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他在笑。 “结束了。” 黎清按下了启动键。 海希尔根本来不及思考，只看到向她袭来的一颗“日冕3”核弹在半路炸掉了，没有外力的影响，炸成一朵漂亮球形花束。接着是围成一个球壳的帝国舰队的武器舱在同一时刻发出了火光，一瞬间就引爆了所有易燃的、温控压控的炸.弹，一艘艘大小各异的星舰整整齐齐地碎裂开来，一朵朵烟花在包围圈的球壳上绽放。 五颜六色的光线被舷窗屏蔽了一些，从共和国的星舰里看，鲜艷浓烈的光芒裹挟着星舰的碎片四散开来，划过自己的防护力场附近时，就算不透过高速摄像机，也能用肉眼感知它们极高的速度。 待大大小小的碎片构成的物质云散开后，无论是从光子望远镜还是战场探测系统，双方都能清晰地看到方才连环爆炸的结果——帝国舰队中，除了没有装备“日冕”系列的母舰和几艘老式的小型驱逐舰，其他所有的战舰都从武器舱开始被炸成了两截，更惨的碎成了渣，连一点儿星舰的影子都没留下。 · 乔纳森僵硬地立在自己的指挥舰里，脸上的肌肉扭曲地拉动着，如同那种被活活吓死的人送进冰柜呆了两天又被捞出来的尸体模样。当共和国的舰队开始轰击他的母舰的防护力场时，他才如梦初醒，用尽自己身上所有地力气对着还处于痴呆状态的部下大声吼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啊!!” 他身边的那个少将像是被冰水泼了一下，打了个寒战，眼神有了焦距。看清目前的战况后，他条件反射性地下达了命令：“剩余星舰，立刻不惜一切代价掩护元帅离开!” 同时，彼端的黎清对着共和国的舰队下达了指令：“乔纳森的旗舰‘凯西一世号’防御能力非常出众，它要走，我们恐怕拦不住。你们对着剩下的母舰打，能打下来多少是多少。顺序按照我发的那张表，一个一个地集火，效率要高。” 乔纳森一向坚持指挥官要走在最后的原则，那位少将已经准备好一大段说辞准备劝告这位元帅，却惊奇地发现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反对，反而催促“凯西一世号”尽快离开。 掩护他们的母舰在身后一艘接一艘地爆炸，屏幕上代表它们的点依次黯灭，时间很短、很精准，甚至顺序竟然是按各艘母舰的防御力度从低到高排列的。 一定是出了奸细!少将愤怒地抬起头，却在他们向来睿智坚定的元帅眼里看到了慌张和及其深刻的恐惧。 “一定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天哪……天哪!死人復活!陛下竟然用了一个间谍……”乔纳森嘴唇颤抖着，声音低哑，每说一个字都像经歷巨大的痛苦。“我一定要告诉陛下……现在!现在给我连接通讯…!” “快跃迁了，元帅。”一个少校提醒他。“跃迁之后再说吧。” · “乔纳森，你说什么?”克里斯从床上勉强坐起，身边的侍女给他披了件外套。凌晨三点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像被墨汁浸染过一样，寒冷的繁星在苍穹上闪着光。 克里斯抬起手揉了揉昏沉的头，因为没休息好，眼角干涩有些泛红。在睡眠时间被一个加急的通讯叫醒，对面传来的是乔纳森元帅慌乱的声音，信号有些杂乱失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估计在战斗中损伤了通讯系统。 他有些烦躁。自战争开始，每天的事务逐渐增多，战争的进程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顺利，敌方的反抗出乎意料的顽固。帝国已经被拖入了消耗战，最为严重的是财政问题，所有的军团都在找他要钱，问题是国库快赤字了。 他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每天清晨五点左右就被各种各样的加急通讯闹醒，那是他一天之中最脆弱的时候。 他半梦半醒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助手将一沓沓代表着最高机密的纸质文件拿进拿出，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桌上时抬头畏怯地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什么洪水勐兽。 每当这时，克里斯总是不可抑制地想起艾萨克，他总是能高效率地解决一切问题，似乎无所不能。他那么理性、温柔，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克里斯的反面。最重要的是，他不怕他，他以人的方式对待他，而不是一个名为“帝王”的符号。 越是自己撑不住的时候，思念越像野草一般疯长，刺进血肉骨髓，密密麻麻地缠绕上心脏。一旦知道信任是什么感觉、友谊会带来什么、累了有人可以依靠，怎么可能习惯一个人孤独跋涉的日子?
第152页 熟悉的钝痛从太阳穴传来，扩散至四肢百骸，无力、孤独、渴望……压抑的情绪在脑海里翻腾，克里斯抱住自己的头，弓起身子将脸埋入膝盖里，蜷缩让他感觉好一点。据说这是因为姿势更接近胎儿在母体里的状态，所以会感觉到安心。 说起来，他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多少次，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她的尸体。 这时，乔纳森那边排除了故障，他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陛下!巴斯达尔公爵没死!” 克里斯一下子坐直了身，意识到乔纳森在说什么之后，浪潮般的狂喜席捲了他的大脑，将理智全部沖得一干二净。 “他在哪里?!” “陛下，您冷静一下。”乔纳森大声喊道：“他是个间谍!” “不可能……”克里斯目光空白了一瞬，本能地拒绝思考，只是否认。 乔纳森着急了，不顾君臣礼仪，对着另一端的克里斯大吼道：“陛下，我求您醒醒吧!用脑子想一想!上次自由军事件，皇宫所有防御系统同时失灵，您难道认为那群乌合之众可以做到吗?战争前期，共和国那边知道我们所有星舰的弱点，还能预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而就在刚才，我们明明已经围困了共和国一个多军团的兵力，竟然在包围圈缩小、接近他们的时候，所有‘日冕’系列武器自爆了!” “您想想‘层云’计算系统是谁开发的?您想想‘日冕’系列是谁开发的?谁又有能力在这些东西里面埋下帝国所有武器专家都发现不了的漏洞??您想想啊!!” 克里斯颤抖起来。他其实不是没怀疑过，但带来的后果让他拒绝去想。他宁愿不要真相，也不要让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坍塌。 黎清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有力的助手，也不仅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他是他的渴望，对忠诚的下属、对挚友、对兄弟亲人，他将得不到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像一堆无处安放的苹果全部塞到一个篮子里。 他是他生命的光啊。 难道世界在夺去他真正的兄长、夺去他美好的初恋、夺去他拥有朋友的权力之后，给了他一身伤痛，连最后的希望都要掠夺吗? “也有可能……他是被共和国抓走的……”克里斯低声喃喃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乔纳森刚要反驳，克里斯桌前的的光脑亮起，一个通讯请求发了过来，地址：白蝶星系附近。 克里斯遣散了身边的人，木然地接起了通讯。 “其实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你还在用这个通信地址，看来皇宫的重建工作做得不错。” 声线有点变化，比以前更清澈了一些，不过还是熟悉的语调——淡然的，平静的，像一面波澜不惊的镜湖。 “克里斯，早上好。” 克里斯沉默着，寂静之下，像一座火山无声地爆发。 黎清继续说道：“想必睿智的乔纳森元帅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我只是想打消你认为我是被俘虏的可笑想法。因为若你这样想，我不敢保证你会做出什么行动——这会打乱战争的进程，你知道的，不好预测。过大的随机性对于我来说，总是一件不受欢迎的东西。” 克里斯听到他轻笑了两声，那笑声像两柄剑一样捅进他的心脏。 “克里斯，我确实是间谍，从一开始就是。你后来搜寻不到我的原因是我找到了太阳系、并完成了基因跃迁。现在我也不用瞒了，你们轻而易举就可以查到我是谁。” “我是艾萨克·兰斯洛特，现任共和国国防军第一军团副团长，上校军衔。”黎清转而对共同通讯的乔纳森说：“刚才抱歉了，乔纳森元帅。不过战争就是如此，若有机会，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留在那里的。” 乔纳森想起几年前，他请那位主持“日冕”系列设计的青年喝过茶，他们就战争策略和武器研究聊得很合拍。那时艾萨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耐心十足地为他热爱空天飞机模型的小孙子讲解最基础的原理。 那个青年如今用“日冕”炸毁了他的舰队，杀死了他信任的部下，令他仓皇而逃。现在，他在通讯里用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语气对他说：抱歉，但战争就是这样的。 乔纳森感觉嗓子被什么堵住了，唿吸困难，有点想吐。 “对了，乔纳森。”黎清问道：“‘米兰达号’被炸毁，应该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乔纳森用嘶哑的声音对着他吼道：“兰斯洛特!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们的敌人，我为什么要透露给你?” “所谓的敌对都是暂时的，战争也是很没意思的东西。我需要你的确认，是因为那个现象关系着一个秘密——凌驾于战争与和平，俗世与众生。那是宇宙深处的秘密，关乎世界的本质。” 黎清嘆了口气。“人类为什么总是纠结于战争与争夺，敌对与阵营，而忽视更重要的东西?十足的浅薄……算了，你们不会看到那个远方的，大多数人都不会。这就是人类的悲哀。” 最后，他向一直沉默着的帝王道别，声音轻柔温暖得像一片羽毛。 “克里斯，再见。祝安好。”
第153页 通讯挂断，光脑的投影屏幕消失了。克里斯仍然僵坐在原地，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想像中的愤怒和嗜血并没有从心底涌上来，他应该是仇恨的——恨艾萨克骗了他这么久，恨自己过份的信任;他应该希望马上抓住这个史上最不可思议的间谍，将他折磨至死。 可是他没有。 他竟然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像一个旅人在高山上发现耀眼的彗星，因为它中途突然熄灭而感到痛苦，当它重新亮起的时候心里的欣喜压倒了一切，就算那颗星辰落到自己头上、将自己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克里斯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再见他一面。 他一定是疯了。 回想起艾萨克的话，他抬起手无力地挥了一下，窗帘开了。从这里可以看到幽深的夜，和明亮的星。帝都的夜空及其璀璨，其下却是糜烂的大地。 战争是很没有意思的东西。 你们不会看到那个远方的，大多数人都不会。这就是人类的悲哀。 冷静的、带着一丝怜悯的声音还在脑中迴响，如同参透一般澄澈的心境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沉重的现实压倒。 克里斯抱住头沿着墙壁滑坐到地毯上，手指深深地陷进金髮里，先是无声的哭泣，接着开始小声地抽泣，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哭，像要将几十年的压抑都发泄出来。 他就是“大多数人”。 他看不到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不想再断在**的地方，这章有五千多字呢! 沉迷虐克里斯无法自拔的作者。 第73章 疯狂假说 黎清挂断了克里斯的通讯之后, 转向屏幕上的海希尔说道：“返航吧。” 幽深的太空中, 闪着蓝光的舰队静悄悄地调整航线，穿过散落在宇宙间的小小废墟。它们对人类来说, 曾是威风凛凛的巨大星舰，是金属巨兽、战争的利器，但不管是毁灭前，还是毁灭后，在茫茫空间的衬托下, 它们不是沧海一粟，而是连一个原子都比不上的尘埃。 黎清坐在舷窗边，撑着头看漆黑的太空，脑中盘旋的满是方才的诡异现象, 除了林恩的战舰离奇沖向敌人的炮弹, 还有自己冥冥之中给海希尔发送的信息。 盖娅说自己没有动一根手指, 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敢肯定那一定是他发的，若是别人，岂不代表那个发送人可以施展读心术? 难道是一个宇宙的他动手发送，另一个宇宙的他没有, 然后两个宇宙还没退相干的时候发生了干涉?这根本解释不通……发生干涉的条件要求足够少的微观粒子，而且是量子力学意义上的不确定性, 他这里是不成立的。 黎清隐隐感到自己摸到了一个边缘——物理的边缘, 世界的边缘。 几千年过去了，人类掌握了空间跃迁技术，并成功制造出了新一代高速粒子加速器, 使他们找到了弦论中超对称性学说所预测的超粒子。 弦论被验证了，学术界长达几百年的争吵就此落幕。 说来真是很不可思议，弦论解释的宇宙被开发出的对应工程应用就是空间跃迁，将物质通过跃迁点时转化为能量，经过后再转化回来。但应用的出现竟早于它的理论，所有物理学家都认为这是当初人类误打误撞的结果，但黎清知道不是。 那是艾萨克的杰作。 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了空间跃迁，当时还在战火中的人们才想着去解释它，所以有了弦论的验证。它所带来的是量子物理中平行宇宙论对哥本哈根派的最终胜利，这是一场少数派的胜利。 黎清可以肯定，他原本那个宇宙设为a，现在所处的宇宙设为b，结论就是ab两个宇宙的他和艾萨克互穿了。黎清a和艾萨克b，黎清b和艾萨克a……好一个“外祖父悖论”的奇妙规避，两个世界因为这，走向了相似的轨迹。 现在最前沿的物理学理论有许多不能解释的地方：它肯定了膜平行宇宙的存在，每一次量子物理意义上的选择都会使三维的“膜宇宙”分裂，再叠一层膜。 物质是不能到达其他的平行宇宙的，但是—— 但是思维呢? 黎清很明显是一个宇宙旅行者，他的思维到了另一个宇宙。艾萨克也是。 那么终极问题来了。 思维到底是什么东西? 万年前，当人类连语言都没有的时候，也许就有围着皮裙的先祖坐在地球的某个岩洞边，在辽远的星空下，一个模模煳煳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我是谁? 直到现在，人类的足迹遍布银河，已经解释了宇宙的雏形，所有的阴云都在天空中消散，只留下一朵。 我为什么是我?人类为什么成为人类? 若在以前的黎清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唯心的哲学问题，他一个数学家吃撑了才去掺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不管是穿越也好，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神秘事件也罢，它已经表现出了物理学特性，它正在影响这个物质世界。 “我是谁”已经变成了一个物理学问题，世界的终极问题。 黎清揉了揉眉心，他实在无法用经过大量计算、现在已经在向他发出警报的大脑来思考这些事情，人有专精，他自己对物理的钻研不算深，对于超前沿的东西更是无法跳出现有的框架。
第154页 · 沉浸在思考中所感知到的时间流逝相当不靠谱，黎清觉得只过了一个小时，舰队已经通过最近的跃迁点返航红石星。走出航空港的一瞬间，黎清的目光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约尔格静静地站在一棵枯树下，暮冬的夜晚朦胧的灯光洒在他身上，眼睫微敛，眉眼笼罩着淡淡的阴影，像在思考什么。他看起来相当沉静、严肃，听到舰队成员出来的动静，他抬起眼，一秒就定格在了黎清身上。 他嘴唇微动几下，黎清看得出来他在叫他的名字。约尔格一直看着他走近，也不急，就在原地等着，唇角微微勾起，深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期待和温柔。 “你等多久了?”黎清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也不管身后的部下眼珠子掉了一地。男人的手触感并不细腻，和自己一样的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但是很温暖，握上去使人安心。 约尔格带着他往自己的飞车停靠的方向走，黎清只听到他很低地说了一句，带着浅浅的笑意。“多久都值得。” 黎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紧张不安都消弭无影，战争时内心的漠然、不在乎生命的冷血、想要脱离人性的疯狂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他像一个宇宙间游荡的冷酷幽灵剎那间被拉回人世，沉溺在温暖的海洋里。 回到住处的车上，约尔格及其敏锐地发现了黎清的不对。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是吧?超乎寻常的事情。”不是问询的语气，而是陈述句一般的笃定。 “回去告诉你。”黎清看着他。“也许你会知道为什么。” · 听黎清叙述的过程中，约尔格陷入了沉思。 黎清从没见过这样的约尔格。不论作为副总统，在人前是什么样子，至少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约尔格从来都是温柔的，身上带着一点属于尘世的温暖烟火气息，他微笑着向黎清伸出手，把一切的一切都给他。 他一直以为约尔格就是那样的。 现在，黎清面前的金髮男人依旧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消失，嘴唇紧抿，拉成一条冷静的直线。蓝色的眸子里，柔情褪去，像冰冷的海水，却在一寸一寸升起不一样的灼热。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如同火山蓬勃而出的狂热，橙色的灯光映在眼底，像是燃烧的火焰中，锋利无匹的长剑在势不可挡地出鞘。 冷静的表情，狂热的内在，死灰復燃的理想。这种神情黎清太熟悉了——和他自己得到微联结的消息时几乎分毫不差。 “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良久，约尔格开口道，他的声线也是冷静的，和黎清一模一样。 黎清当然不怕自己的想法太疯狂，而被约尔格笑话，他实话实说：“这些异象都是我在研究一个东西之后产生的。” “微联结。”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无与伦比的兴奋。 “有一个问题像幽灵一般，自我从博士学位毕业以来，一直以来在我的脑海里缠绕不去。”约尔格站起身来，挥手打开落地窗厚重的帘子。他们的住处很高，今夜云层厚重、重重叠叠，星辰隐在其后，整片大地上黑沉一片，唯有灯光照耀，像星空与大地上下倒置。 他看着窗外红石星的弧线，声音轻得近似喃喃自语，似乎怕扰乱了世界的安宁。 “生命是什么?智慧生命又是什么?” “它显然不能用生物学上的定义来解释，若是如此，那盖娅岂不是个死物?”约尔格继续说道，音量依旧不大，却很坚定。黎清觉得另外一个约尔格正在復甦——之前被压抑的、被抛弃的，真正的他。 这样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 “尤其是当多宇宙理论否定哥本哈根解释之后，我们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约尔格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黎清，眼底有一丝悲哀。 “人类不重要，一点儿也不重要。我们的观测不会使波函数坍塌，宇宙本来该是什么样子，分裂成为不同的平行宇宙之后，依旧按照既定的走向，不会因为我们有着一丝一毫的改变。所以我们与路边的石砾到底有什么区别?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不相信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自己的来路只是和组成土块别无二致的原子，自己的归途也是熵增之后散乱无序的尘埃。但是我找不到事实，也找不到哪怕一点点的证据表明思维和灵魂的存在，你知道的，对于现在的人来说，那是哲学而不是量子物理的领域。” 黎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照亮了记忆里的某个片段。他开口打断约尔格：“等等……约尔，你是不是——” “什么?” “‘镜像’!你是那个在《前沿》、《边缘》、《琴弦》发表论文的匿名物理学家‘镜像’?” 黎清说的都是简称，这些杂志的全名是《量子前沿》、《物理边缘》和《琴弦的果壳》，是星际首屈一指的学术刊物，地位大概相当于黎清穿越前的sature的物理子刊和prl。 约尔格的瞳孔讶异地缩小一瞬。“你怎么知道我?” “以前读高等教育的时候，在光脑图书馆里看了不少这些期刊，上面有你的很多论文，大多数是正统量子物理和弦论的补充完善，少量是关于生命和意识的物理探讨，后者当然是及其引人瞩目的东西。”黎清补充道：“哦，准确地来说，不是我，是艾萨克看的，那时他还不怎么看得懂。刚才你一提到生命意识的话题，我就想到了。做这个的物理学家，全银河就你一个。”
第155页 “是的，及其引人瞩目，但却不被人承认。”约尔格笑了一下，回忆起十年前的时光，忽然觉得很开心。“没有实验支撑的物理假说是胡说八道，连自洽的数学模型都没有的物理假说是胡说八道中的顶级胡说八道。” 黎清点头表示同意，约尔格给了他一记眼刀。 “其实除去那些胡说八道……哦，不，我的意思是没有数学模型的假说，你的其他论文也很令人侧目。你不该退出物理学界的，亲爱的，很多人虽然不知道你真名是什么，但是都为你的销声匿迹感到可惜。你的政治工作和物理研究是不冲突的，就像我去指挥舰队之余还能搞研究一样。” “其实，我并不是因为踏上政治之途而放弃自己的研究。”约尔格垂下眼睫，轻轻地嘆了口气。“没意思……无聊透顶。我当然可以继续发表论文，我可以在十年之内将那些理论完善到滴水不漏的程度，可是我连自身存在的意义都没弄懂，那些关于量子和弦论的完善研究和应用开发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物理学家和你们数学家不一样。”他笑着看黎清，眼里有点羡慕。“你们的思维可以跳跃到没有极限的地方，自由得像一个幽灵。但是物理是万物之理，是现象的科学，它的目的是解释现象，最终不管怎样也需要实验来验证，否则假说只能是假说。” “我放弃了，因为我看不到思维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我把它埋在心底，遵循家族的传统进入政界，忘却了当初的追求和痛苦，以为这可以拯救自己。 “我错了。工作救不了我，成功救不了我，唯有真理可以救我。” 黎清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 他突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选择爱上约尔格。他的潜意识早就发现了，约尔格是和他相同的人——当然，黎清不是自恋狂，他们的性格和经歷都大相迳庭，但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 他们对于真理的追求，都狂热得令人害怕。 其实爱情对于黎清来讲，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约尔格可能比他更在意一些，但也不是没有黎清就不能活的程度。他们是很相似的人，若为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排个序，第一位的永远是真理，连生命都排在其后。 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无比确定对方不仅仅是爱情这种在他们看来很肤浅的载体，而是要一起走到远方的人。他们绑定了彼此，和生命的至高追求绑在一起，少了一个就看不到生命尽头的秘密，真正的无可替代。 约尔格突然走近，在黎清对面坐下，手指攀上他的脸庞，沿着五官细细地描摹，声线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我以为那个我已经死了，死在我发表最后一篇论文的时候。但是——亲爱的，黎清，我的时空穿越者，我挚爱的宇宙之灵——你让我重生。” “思维是存在的，它如同时间空间一样，由弦之振动而产生，它是独立在时间空间之外的第十三纬度。你灵魂的旅行让我看到了它的存在，那次粒子对撞的偏移是一次绝好的建立数学模型的机会，而你刚才告诉我的一切，意味着它可以再次以实验重现，甚至……甚至——” “甚至我可以进入那个维度，操纵它。” 黎清接过了他的话，脑海里似有一座火山在爆发，炽热的兴奋随血液流入身体每一个角落，他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 “对。”约尔格眼里闪着光，他用力地抓住黎清的手。“当你的一个神经元意识到自己是个神经元，并且破解了大脑的结构，会发生什么?” “如果我完成了微联结，我就是那个破解大脑结构的神经元。微联结本身的一部分破解了本身。”黎清若有所思。“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他和约尔格相视一笑，再次异口同声：“我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比世间的一切渴望更高。” 作者有话要说：　　1.这个世界的基础轮廓已经出来了，採用的是量子平行宇宙+超弦理论的配置，但是我本人喜欢的其实是哥本哈根派解释，因为那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牛逼的观测者。不过这里由于穿越，必须配置平行宇宙，否则外祖父悖论我真的没办法搞定。不懂的名词请自行百度，建议看知乎。都是科普级别的知识(有的可能涉及高中的电子双缝干涉)，往深了我当然也不可能理解。 2.关于cp，我是肯定不会换的。说实话，cp在这篇文里意义真的不算太大，因为克里斯、约尔格对黎清的感情都已经超过了爱情那点狭窄的范畴。 谈谈我对克里斯这个角色的理解： 克里斯和黎清在不同的立场，走向不同的道路。克里斯在这么多苦难之后，抓住一点温情就不放、将黎清视为自己的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克里斯是个掉落深渊的公主，期盼着一个骑士从天而降给她拯救。 那岂不是言情女主模板。我的克里斯不是言情女主，他是一个王。 也许他软弱过，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但最终他会醒来，他会从深渊中自己爬上来，因为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不管过去有多少苦难，没有人会感同身受，救赎是在心灵战场上的独自冲锋。
第156页 他最终会走向另外一条道路，但同样伟大，并且通往远方。现在这个软弱的克里斯，作为黎清的朋友是不够格的。当他看到那个远方，他才能与他并肩同行，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伟人一起，青史留名。 我这篇文里没有一个抽抽搭搭的言情女主，我不管什么攻受，无论男女，我刻画的是大宇宙时代的精英。那个死了未婚夫的女孩，就算昏过去，下一场战斗她也会继续她的职责。他们有自己的目标，有信念、理想、成长，他们都是先驱，向自己的远方坚定地航行。这些梦想不尽相同，但不影响他们都是心灵的强者。 再来补充一下对克里斯的理解。也许你们看小说的时候觉得没什么，还因为他对主角好，就觉得他是正面人物，这是不对的。 如果在现实中，一个皇帝动不动就杀掉一亿贫民，他永远得不到名声。这不是圣母，这是做人的底线。 人命，就算在小说里也是人命。克里斯是人，帝国的贫民就不是人?他们死于飢饿，他们死于剥削，甚至死于武器测试，生化研究。妻离子散，家园毁灭……克里斯惨，他们不够惨?来来来，比一比谁更惨。 比啊!有本事来比啊! 再重申一遍，克里斯是个反面人物，他人格扭曲，罪大恶极。我塑造他悲惨的经歷是给他的性格一个原因，让他更接近真实，不是让读者认为他是个好人。 还有最重要的，不是对主角好的都是好人，不是对主角好的都是好人，不是对主角好的都是好人!不要主角至上论。 我知道网文很流行反派人物，动不动就杀几万人，好像人命不值钱一样，让现在的读者三观很轻易就掉地上，看完一篇文捡起来擦擦再接着用。但我不是那样的作者，我的三观其正无比。 像顾钧钧一样，从一个客观理性的角度看待书中的世界。克里斯有闪光点，但是也有抹不去的罪恶。他的归途是对自己的救赎(我也不好剧透)，他的青史留名是一种对歷史的补充，这是很复杂的东西，不是简简单单他就洗白了。永远洗不白的，更不要提和主角在同一个高度了，克里斯的道路是他自己的道路，谢谢。 第74章 命运丝线 当清晨第一抹微光出现在地平线上, 奥莉薇来到黎清的住处门前。走廊上的灯光还亮着, 隐隐约约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 却不得不履行她的职责。 纤长的手指按下门上智能面板的“来客请求”，硬着头皮等待了一会儿，奥莉薇仍然没有等到开门。她不禁开始乱想，那两人昨天见面肯定那啥……清晨来打扰，她会不会被约尔格**oss撤职啊? 心里长嘆一声, 奥莉薇·单身狗女士坚定地按下第二个请求。出乎意料地，门很快就开了，黎清出现在她面前，微微皱着眉, 手里还拿着一支感应笔。 “什么事?” 奥莉薇呆滞了一瞬,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他, 那副完美到不可思议的相貌仍然有着令人着魔的吸引力。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目光恢復正常，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青年。浅灰色衬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甚至袖口都扣得严丝合缝, 漂亮的黑眸微微眯起，眼底有些许疲倦, 却闪着利剑一般的光芒。 哎?等等?这是连衣服都没换, 一晚上没睡觉的节奏?奥莉薇懵了。 这时，约尔格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低着头, 眉头紧锁，看着手里的平板屏幕。他沉浸在微联结的世界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奥莉薇，几步上前抓住黎清的小臂摇了摇。“第六十七页从第二行起是怎么回事?你在定义里规定了这个变量的范围，但是我推算了三遍，怎么都在定义域之外……奥莉薇?有什么事?” 他抬头的一瞬间，奥莉薇对上他的目光，她自认对上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剎那间竟觉得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没有戴上虚假笑容的面具，他面无表情，声线冰冷，深蓝的瞳孔被什么点亮了，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并非从前那种玩弄竞争对手时的尽在掌握的自信，像是追求虚无缥缈的目标的无畏。 奥莉薇又懵了，甚至连自己来的目的都抛之脑后。说好的**不可描述呢?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说好的正值青年血气方刚呢?……这两人一晚上都在搞学术??? 她跪了。果然凡人是无法理解大佬的思想的。 “奥莉薇?” 约尔格带着些许不满的声音将她不知跑偏到哪里的思绪拉了回来，奥莉薇立马优雅地点了点头，以无可挑剔的公事公办语气说道：“阿克曼上将今日凌晨已经抵达红石星，希望兰斯洛特上校立刻去参与会议。” “怎么不让盖娅来叫我?”黎清把在手指间灵活地打转的笔放下，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就要向外走。回头看了一眼约尔格，问：“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不，我和你一起。”约尔格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他平直的嘴角慢慢上扬一个小小的弧度，蓝眼睛里再度盛满了温暖的光，另外一只手按住黎清的后脑，凑近他的唇瓣吻了上去。 一吻完毕，他仍然抱着黎清，额头相抵，温热的唿吸交融在一起。 “好不容易有时间见个面，只要可能，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你。” 黎清心跳加速，脸色有些泛红。他本身是不会说情话，也不会表达爱意的人，在这些方面实在口舌笨拙到不行，可能是因为人总是会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他对约尔格的直白热烈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第157页 他平復了一下差点紊乱的唿吸，看了一眼奥莉薇，后者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而约尔格弯着眼对他笑，像只得逞的狐狸。 三个人走出去，奥莉薇仍然侧着头假装看风景，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窗剎那变得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见盖娅那张万年冰山脸。 “盖娅，以后指挥部有什么事情，让你来通知我就可以了。”拉开车门坐进去，黎清对着驾驶位上的机器人说道。 盖娅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 阿克曼上将就住在红石星第二航空港旁边，明显是为了开完会立刻回去。黎清和约尔格来到他的住处的会议厅时，那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海希尔神色黯然地坐在角落，身边是脸上浮现出困惑的军情局长柏西，还有几个暂时不在前线的高级军官。 见到走在黎清身后的约尔格，阿克曼上将和海希尔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朝他点点头问好。几个不知情的军官非常惊讶，站起来向他敬了个礼，心里纳闷到底是什么惹来了共和国的实际最高领袖。 “海希尔已经就基本战况向我汇报完毕，你做得很出色，兰斯洛特。”阿克曼嘆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共和国的损失会更大，统帅部联合决定将你的军衔提升一级，第一军团的指挥权交到你手上，海希尔会去负责整顿第二军团。” “现在你的身份已经被帝国发现，当初探索盖亚的几个人都不用躲在幕后了。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看约尔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伊洛伊斯已经被任命为外交部对外发言人，阿尔伯特到财政部工作，现在军方的后勤资金都是他在筹集。” “听海希尔说，你在战后和克里斯多福一世通过话。”阿克曼语气平淡，并没有责问他的意思。 黎清若有所指地答道：“我让海希尔监听了整个过程。” “不，兰斯洛特，尽管你这样做很出格，但你有你的战略考虑，我们无意责怪什么。”阿克曼上将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们只是有些担心……你在那边待了很长时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希望你能注意……” 他内心挣扎了一下，有点艰难地开口。“国家与战争之间，容不下私情。” 黎清挑起眉。“阿克曼上将，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您在指控我——一个共和**团的最高指挥官，军情局的科技部门部长，和敌国的帝王有‘私情’?” 阿克曼愣了，他没想到黎清的反应这么激烈。 “我知道我在帝国期间的地位很高，身份很敏感，不过正是如此，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情报。我希望你们结束对我的疑虑，若你们需要一个证明，有朝一日攻陷帝都的时候，我亲手把他的尸体扔到你们面前便是。” 阿克曼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紧张，最后，他开口，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我向刚才的言语不妥向你道歉，兰斯洛特少将。” “你们的怀疑在情理之中，我无意责怪，只是以后还请打消这种顾虑。”黎清给了他一个四平八稳的台阶下，毕竟对方是他的长官，尽管阿克曼一向以和蔼出名，也不代表他可以这样对他说话。 “林恩的事是为什么?”阿克曼转移了话题，脸上的表情十足地困惑。“海希尔告诉我他的星舰直直地沖向了敌人的弹道，而且在能源充足的情况下完全没开任何防护措施，这也太诡异了。” 黎清和约尔格对视一眼，四目相对，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阿克曼上将，我们倒是有个猜想，不过您确定您想听吗?”约尔格开口道。 “什么猜想?”阿克曼已经斑白的眉毛皱在一起，有些好奇，又很疑惑，甚至有点……恐惧。 “您以前梦到过海希尔的死亡。”黎清的话刚一出口，会议厅里的军官们都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其中海希尔的反应格外激烈，她瞪着眼睛，直直地望向坐在中间的老人。 阿克曼的眼神有些躲闪，显然对黎清将他的不祥之梦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出来感到不安和心虚。不过他仍然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黎清继续说下去。 “您不止一次在梦中窥见未来发生的事情，而且大多数灵验。但是人类是无法预知未来的，一丝微小的改变，也能像蝴蝶的翅膀，扇起隔岸的风暴——您可能也注意到，凡是影响歷史进程的大事件，无论您做出什么努力，一概无法改变。不过譬如‘晚上十点，门前第三道灯带会坏掉’这样的小事情，您试过，结果是可以改变的。” 黎清一口气说完，停顿了一下，望向阿克曼，后者已经陷入了回忆和深思。 “若可以改变，那您在梦中看见的不是未来，否则会产生悖论。您在梦中看到的，是另一个平行宇宙。” 阿克曼抬起头来，那苍老但总是充满智慧的眼睛里如今全是茫然和空白，不仅他如此，一屋子的高级将领全用一种见鬼的神情看着黎清。他们本来以为这是帝国的阴谋或者间谍破坏，谁知得到的答案竟扯上了平行宇宙，顿觉荒谬。
第158页 “平行宇宙产生后，不是极短时间内就退相干了吗?根据它检测到的数据，还定义了一个量子单位秒。”柏西在一旁插话道：“这是初等教育的内容啊。” 约尔格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平静，像一片无风的海洋，偏偏让这位在情报局工作多年、感觉敏锐的少将打了个寒战。 “那是十一个空间维度里的退相干，而且事实上我们只能观测自己所处的维度，其他都是用数学推算出来的。”副总统先生用悠闲的语调说道，仿佛自己陈述的是吃饭喝水一样轻松的、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一本书告诉你时间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哪怕一个理论告诉你世界上还存不存在其他的、像时间和热力学箭头一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这种东西，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们。只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一部分平行宇宙间仍然保留着相干性，它们互相联繫互相制约，使里面的物质和精神活动走向相同的结局，像两条平行的铁轨，不容偏移。” 黎清此时接过话，声音很低。他有些歉意地看着海希尔。 “我告诉海希尔闪避，强行扰乱了这种联繫，结果就是它作用于林恩。从宏观大局上看，他们两人任何一个死去，造成的结果若用数据来量化，应该都是一样的。事情应该就是这样。” 黎清没有说出来，其实不仅仅是他提醒海希尔的结果。在林恩离奇死亡的前一刻，他应该是进入了微联结的“维度”，从而扰乱了命运的丝线，将死亡的套索抛到了另一个人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可以改个名字叫“两个大佬的装比场合” 间谍什么的，要到下一章了 感谢：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15:41:27 酒心巧克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11:31:58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22:26:03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3:04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3:53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4:55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5:19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5:22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5:28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5:30 溪亭旧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0:35:32 狂热的小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19:18:22 鸢尾巴草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2 02:56:06 读者“离经素手”,灌溉营养液+12017-08-07 11:44:10 读者“浓墨未央”,灌溉营养液+1002017-08-04 12:29:48 读者“鸢尾巴草儿~”,灌溉营养液+102017-08-02 02:55:20 读者“曾杨柳”,灌溉营养液+202017-07-27 10:17:32 读者“墨蓝深渊”,灌溉营养液+12017-07-24 19:52:21 读者“烦凡”,灌溉营养液+52017-07-23 13:14:14 读者“鸢尾巴草儿~”,灌溉营养液+12017-07-23 03:30:41 (天啦噜浓墨未央你哪来的这么多营养液啊) 第75章 业余间谍 海希尔愕然抬头, 脸上除了茫然, 还有惊恐与歉疚。她听不懂黎清和约尔格所说的空间维度之外的相干性是什么, 但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黎清不救她，死的就会是她而不是林恩。 死亡对他们而言并不可怕，早在宣誓成为一名军人的时候, 他们就作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们的祈愿是光荣地战死沙场, 而不是诡异地死在所谓的命运之手中。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是可以被自己掌握在手中的，宿命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可如今面前这两个人告诉她，世界都会走向相似的结局，人们的生死可以用函数来衡量, 所有人都是被自然深处的神秘存在拉扯的提线木偶。若别人这样说, 海希尔只会认为他们疯了, 可偏偏说出这种话的，一个是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永远正确的天才, 一个是位高权重、言出必行的决断者。 谁都不可能说瞎话。 阿克曼上将从惊愕的情绪中回復过来，发现海希尔的脸色很差，他轻咳一声, 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提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艾萨克，关于林恩中将生前提到过的间谍，你有什么看法?” 黎清看了柏西一眼, 这位情报局长绷着脸，但神色轻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心里更放松了些。“局长大人，我家老爷子现在还被您关在监狱哪?” 柏西朝他眨了眨眼睛，投过来一个不带歉意的、调侃式的微笑。“兰斯洛特少将……噢，我的意思是年长的那位，在监狱里好吃好喝，胖了一公斤呢。他刚才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在房间里呆了两天就闷坏他了。” 胖了一公斤当然是柏西夸张的说法，离老爷子被抓进去也不过两天时间。他们确实也没亏待老爷子，作为一个国家专业的情报机构，如果凭着一条信息的追踪地址就认为共事几十年的高级军官是间谍，那才是真的脑残了。 “当然，我没答应放他出来。尽管我们都知道这是个不上檯面的阴谋，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好的，以免让真正的间谍跑了。”柏西轻轻地嘆了口气，说道：“这个间谍明显是个业余的，漏洞百出，而我们之前调查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我在此代表整个军情局自我检讨。”
第159页 阿克曼摇了摇头，没有追究柏西的责任，只是摆了摆手，让她继续讲。 “之所以长期的调查没有发现，是因为我们落入了思维的盲区。我们一直以为，若是外来间谍，应当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语言、身体状况、格斗技巧、计算机专精……等等一系列间谍普遍具有的素质，我们按照这样的模式去寻找，确实捕获了几个间谍，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军方核心的舰队和地面信息部队。” “然后，我们将目光转向内奸。总所周知，他们出卖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为的无非是那些东西：金钱，地位，美人。可我们依旧一无所获。” “其实，如果间谍继续以前的发送操作，卡特先生和白羽少校可以继续缩小范围，但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次性锁定地址。那位不高明的间谍错就错在，不该利用网络，将两位计算机专家的目光引到兰斯洛特少将的地址。” 柏西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他们以为这是一次高明的栽赃，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做得□□无缝。不过他们低估了我们对兰斯洛特少将的信任。” “信任倒谈不上，作为情报局长，本身就不会信任任何人。”黎清看着柏西，她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好像在说“你倒是很了解我”。 黎清认真地分析道：“真正让你打消顾虑的应该是时间差。当时老爷子本来应该在指挥部，所以他们估算，我的命令下发到间谍信息传出，一共延迟十五秒发出。但是老爷子临时领了特别任务，跑到了a环绕区边境，我的指令需要先通过指挥部的战场信息系统，再通过联合分享到他那里，一共需要二十秒，更不要说算上反应时间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以轻易得到我家老爷子的网络地址，又在此次参战的两支舰队里面，权限却不高……多种因素叠加，恐怕只有兰斯洛特家的人了吧?”黎清说完，面对瞬间聚拢在他身上的一束束目光，摊开手笑道：“你们不至于怀疑我吧?不过这样也没问题。” “不说笑了，艾萨克。我们高度怀疑你的堂亲，艾德·兰斯洛特少尉以及莉莉丝·兰斯洛特少尉。”柏西皱起秀气的眉，声音拔高了一点。“可以说，他们没有什么手段，计谋很容易看透，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黎清十分理解这点，所谓化繁为简、大智若愚，如果他们弄出形形□□的阴谋，行动复杂之后必然会露出破绽，但他们只是简单地、通过加密通道传讯，每次做完必销毁网络痕迹，这种堪称简单粗暴的方式让柏西束手无策。 不过，黎清比他们更加简单粗暴。他们不是要销毁传送情报的痕迹吗?那就看看到底是他们销毁得更干净，还是黎清復原得更完整。 · “兰斯洛特先生，这样不太好吧……”卡特跟在黎清身后，他正站在莉莉丝房门前，熟练地拿出小刀，撬下门边的控制面板，将里面的光缆线掏出来连到自己的光脑上，似乎这套动作做过很多次，又快又准。 “院长，快过来帮我托住这堆援军，噢，对了，把b1对应的集成光路给我。” 卡特依言照做，脑门上流了一滴汗。撬门干得这么上道，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面前这个青年不是什么好人……卡特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中驱逐出去，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这么偷偷潜入女兵宿舍，真的不太好吧?” “她们去训练了，人不在里面。” “我不是说这个——” “得了吧，这个房间里面只有莉莉丝，她拒绝和其他人一起住。”黎清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破解着门上的安全系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正式搜捕令签不下来，就算发下来了，光路板都凉了……如果她真是间谍——我不得不说，这个概率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她已经造成了几十艘星舰的损失，几百个军官和士兵的阵亡，上千家庭的破碎，你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卡特无言了，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门发出滴的一声，“我进去找，你在外面将它復原。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不想打草惊蛇的话。” 卡特点了点头，黎清拿出一小瓶喷雾，往自己鞋底覆上一层透明的隔离膜，快步走进去。卡特开始动手恢復安全系统，眼皮跳了一下，心道如果黎清是个恐怖分子或者有着反社会人格之类，这人心细如髮，拥有制造完美犯罪的能力。 幸好是个好人呢……嗯，一定是好人。 黎清的目光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厚实的窗帘和全黑的玻璃让这里在没开灯之前，如同一个暗室。 这个时代的玻璃可以调节透明度，所以窗帘只是起到额外的装饰作用罢了，当然，有些人喜欢復古地用帘子来遮光，不过莉莉丝显然不是其中一员。恐怕因为内心有鬼，才喜欢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看到一个密码柜，採用的是电子锁，十八位密码，字母数字或者符号不限。他那个堂妹真是玩得一手掩耳盗铃，可惜玩得不好——黎清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李家旗下某个信息安全企业生产的二代密码柜，和一代不同的是，它拥有更高端的密保系统，只不过在使用的时候，需要接入光脑网络。如果莉莉丝将光脑放在这里面，她到哪里再去找一台个人光脑?
第160页 太蠢了。黎清摇摇头，真是蠢到令他无法直视。去揪出这样的间谍，让他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甚至对于自己为这种人忙活而感到不舒服——浪费时间是最大的罪过。 他不着痕迹地翻了几个抽屉后，在其中一个的夹层里找到了她的光脑。星际时代的光脑有很多种，屏幕就分为实体屏幕与投影屏幕两种，还有可携式的和非便携的，个人级的与企业级的，黎清现在拿在手里的就是一台个人便携投影式光脑，四四方方的，像个金属正方体。 他走出门时，卡特已经将门禁系统復原完成，有着真才实学的院长做起这些工作来，可谓是小菜一碟。黎清将手里的光脑轻巧地抛给卡特，后者忙不迭地接住，暗暗给了黎清一个大大的白眼，生怕它摔到地上。 “走吧，卡特先生。”黎清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台光脑，语气冷静而笃定。“只要有光束从那里面穿过，经由络钻进中继器，量子的纠缠传到几百光年之外……我们就一定能找到痕迹——无论何处。” “其实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那位间谍的动机。” “莉莉丝?”卡特困惑了。 “不，是他们的母亲，丽莎·德林。”黎清的嘴角慢慢扬起，午后金色的阳光投到他的脸上，看起来似乎很温暖，但他的眼睛隐没在墙角的阴影里，黑黝黝的闪着冷光。 “她肯定有另外一个名字，来歷……一定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上网搜了一下自己的文名，发现盗文满天飞。我不设置防盗，也没有去举报盗文网站(鑑于盗文网站连作者有话说都不放过，我写在这里，看盗文的小朋友们也是可以看到的)。我理解很多看盗文的是学生党，或者经济状况不好，还是希望大家有条件尽量支持正版，我这个纯粹因为兴趣写文的倒无所谓，那几千块钱对我来说也真的是小钱，但是有的全职作者是要赚钱养家的。我加入的作者群里，有人就因为盗版的问题很是苦恼，请多多支持他们，谢谢。 第76章 死人未亡 提取证据倒是没用多长时间。数据在星网中流过, 就像水流漫过河床, 在阳光将它彻底蒸干之前, 总会留下那么一道湿痕。 网络当然不可能覆盖茫茫太空的每一个角落，莉莉丝在发送信息之时所连接的网络属于第二舰队的内部区域网，尽管她、或者另外什么计算机高手清除了一切痕迹, 但基于军队内部网络的特殊性, 它们的痕迹还暂时在哈珀中央星的云储存中心里占有一些空间, 只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就很容易復原。 更何况黎清、卡特和白羽——三个站在当今计算机科学界水平顶端的人一起全力以赴，不过十分钟就把那些证据抢救了出来。 “有点儿险，要是再晚几分钟，储存中心里面的数据也要销毁了。”虽然技术难度不大，卡特还是抹了抹自己脑门上的汗珠。“好久没有做过这么高强度、抢时间的工作了, 竟然连白羽都比我能干, 还是老了, 哎。” 黎清没理会他的感嘆，这人嘴上说自己老, 内心可一点儿也不承认。真正的老头都躺在家里颐养天年，卡特还在研究所里活蹦乱跳，抢着最新的研究做, 哪个越是新奇, 就越感兴趣。这点倒是和他家老头子很像，顶着一头白髮，却比他一个二十几岁的人更有活力。 他给柏西发了个通讯。“下搜捕令, 抓人吧。莉莉丝，艾德，还有他们的母亲丽莎·德林。” “证据呢?” “在我手里，我马上发过来。” 柏西应了一声好，立刻组织人手去抓人了。 由于之前没听到风声的缘故，这三个人没有任何防备，逮捕工作进行得很轻松。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如何与间谍斗智斗勇上移开了，甚至对一切进行得这么顺利深感疑惑，转而在心里发出疑问：为什么? 这实在是一个引人好奇的问题，这位没有受过间谍训练的女士到底为了什么，对帝国如此死心塌地，甚至不惜将自己两个孩子扯入泥潭当中? · 黎清走出光脑实验室，发现约尔格站在外面等他。正是冬日午后，阳光灿烂却不炽热，温和柔软地从连廊上连绵玻璃墙照进来，将景色照了个通透。俊美挺拔的青年笔直地站着，金色的髮丝似乎要与阳光融为一色，见他出来，双眸锁定在他身上，眼底漾起笑意，像稀世的水晶放进一片蓝色的湖。 黎清怔住了。他突然发现这个场景格外地熟悉，在他走出实验室后、走出会议室后、走出航站楼后，约尔格总会在最恰当的地方等着，看到他就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所有的不安和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毫不停歇地向前走，约尔格也是。他们都很忙，但等待的却永远是约尔格。那位玩弄权术的高明政客、位高权重的国家领袖、才华横溢的物理天才，在他面前只是温柔如水的恋人，他告诉别人什么是权谋与铁血，却在他的耳畔低语什么是爱。 他欠他的有点多。 黎清快步上前，轻轻地把约尔格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肩上，头髮蹭在脖子上，让后者觉得有点痒。 “下次别等我了。” “你是嫌弃我太黏人吗?”约尔格侧过脸，柔软的唇瓣恰好吻上黎清的耳廓，他稍微张了一下口，轻轻地含住耳垂舔了一下。黎清过电似地抖了一下，控制得很轻微，还是被肌肤相贴的恋人发现了，约尔格正想变本加厉，只听到黑髮青年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亲爱的，你再这样，晚上有你受的。”
第161页 约尔格也不脸红，反而笑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舌尖舔了舔唇角，像是无声的挑逗。“求之不得。” “你……”黎清被彻底打败了。 “再问一遍，你是嫌弃我黏人吗?嗯?”约尔格用大猫张牙舞爪似的威胁语气问，还带着点儿笑意，一只手摸到他的腰间，隔着衣服捏了一把，手感好到让人流连忘返。 黎清拿掉他作乱的爪子，约尔格皱起眉：“别用这么大力气，你弄痛我了。”黎清连忙放开，谁知约尔格又瞅准机会捏了一下，孩子气十足地向他扔来一个得逞的眼神。 政客全是骗子。 这是公共场合，尽管周围没人，两个大男人也不好放肆地打情骂俏。闹了一会儿，黎清拉起约尔格的手，轻轻地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抬起头看他时，漆黑的眼眸里意外地看不到一丝冰冷，不似寒霜与宇宙，却似春夜的温柔。 “看在我爱你的份上，以后我等你好了。” 约尔格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道：“你其实不用歉疚的，你要知道我愿意为你做所有我可以做到的事，付出所有我能给出的代价，并且乐在其中。” 黎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有的话语都在这份情意前失去了意义，汹涌的感动席捲身心，扰起的不只是属于恋情的绮思慾念，还有清晰的归属感，认定了要和他相伴，直到生命的尽头。 加急通讯传来的刺耳声音扰乱了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黎清接起，柏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听上去有些无可奈何：“人已经被押送到红石星的军事监狱了，海希尔、你家老爷子和我现在都在这里，阿克曼上将已经回中央星了。两个小孩子倒是很好吓，不过十分钟就招了，说是他们母亲的指示。可那位德林女士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面无表情，像只殭尸似的。” 黎清几乎能想像出柏西皱着眉头，一脸烦躁的样子。对于做情报工作的人来讲，任何表情、动作、语言都能成为分析的最好材料，最怕的就是这种油盐不进的罪犯，像一张油墨浸透的纸，什么痕迹都没了。 “我马上过来。”黎清短促地应了一句，抬头对上约尔格好奇的眼神。“你去吗?” “走吧。”约尔格点了点头，拉着黎清的手，转身向停车库走去。“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位女士的身份会很有意思。” 黎清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 红石星的军事监狱在地下四层，电梯直达三层，之后得沿着一条长长的、蜿蜒曲折的阶梯向下走，经过三道门禁，才能到达审讯室，再顺着长廊往里，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这里和黎清想像中的、或是在帝国见过的监狱完全不同，干净得像实验室，天花板上安装的灯带将各处照得透亮，有些角落甚至还摆放了花草盆栽。监狱的隔间里，白色的墙壁和地砖一尘不染，单人床、壁橱也是纯白的，在炽白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这里像个医院，唯一看得出是个监狱的特徵便是戒备森严。门禁多到夸张，每一个区域之间都有隔离，每一个牢房除了玻璃墙上的智能门禁，还有一道铁栅栏，像一个鸟笼从上到下将人包围。 黎清一边走，一边环视着四周，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样的监狱给人的不是黑暗的恐怖，而是光明的侵蚀。光将所有的角落日夜不停地照得透亮，黑暗与污秽无处可藏。 走了一段，便看到了柏西，她似乎等了挺久，见到他们便高兴地招了招手。走近了，黎清才看到，在有空调系统的室内，她的头上隐隐沁出了汗珠。 “还是那样?”黎清跟上她的脚步，转过两个弯，来到了丽莎·德林所在的审讯室。柏西停在门口轻声说：“你比我们都了解帝国，也许你能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柏西伸出手掌，贴上门禁的识别系统，门开了。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身前有一张简单的摺叠桌，她有着一头精心打理后的耀眼金髮，垂着眼睫却遮不住光华流转的碧绿眼眸，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胸开得很低，荷叶边的裙摆前低后高，一双纤美的脚被红色的高跟鞋包裹起来，身材曲线妩媚动人。 这样一个尤物，足以把大多数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艾萨克的叔叔就在此列。丽莎原本是他的秘书，为了她，这位叔叔不惜抛弃了怀着身孕的妻子，后者得知真相后怒火攻心，一个不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母子双亡。 这就是一个小三上位的狗血故事，可是这样的狗血总是在生活中层出不穷地上演。 丽莎的外貌就是她最锋利的武器，就算知道她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男人们依旧对她痴迷不已。某性别为女、性取向为女的军情局局长大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宝贵的一个小时过去，审讯丝毫没有结果，她也只是无奈，不见暴怒。 丽莎抓紧了钢质的扶手，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抬头，看见方才审讯她的柏西少将走了进来，身后没有跟着她的助手，而是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其中一个她当然认得，全国人民没有谁不认识他们那位以年轻强势闻名的副总统，另一个走在最后，为门上好锁，转过身的一瞬间，丽莎僵住了。
第162页 面前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见到过容貌最完美的人类，但这种美带来的不是欣赏，而是深深的恐惧。 每个人类都有各种小小的缺陷，展现在外表上尤其如此，可这个青年不像是人类，更像是被上帝设定好的程序，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漆黑的眼瞳里却闪着冰冷的光。他无声地拉过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连坐姿礼仪都无可挑剔。 星际时代的人类还保留着宗教作为研究，却没有人信教了。但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像从神话中走来，只有那种虚无缥缈的存在才能制造出完美虚假得令人恐惧的造物，他是他们的使徒，或者他的存在就是神迹本身。 神来宣判她了。 “德林女士，您好，我是艾萨克·兰斯洛特，很高兴见到您。”青年微笑着说道，向她伸出右手，像在问候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风度无可挑剔，令人着迷。 丽莎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随即被一种迷惑所代替，好像被诱惑了一般，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握住了青年修长有力的右手。 她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黎清以一种不失礼貌、却看得出来对她及其厌恶的方式松开她的手，他的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根取样针。约尔格从丽莎看不见的地方提上来一个小箱子，打开是一台基因检测仪。他们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启动了光脑，将它连接了检测仪，再把那根针扔进开口里。 一时间，审讯室里只剩下检测仪运作时轻微的沙沙声。不一会儿，那声音停了，从检测仪里传来的数据开始和黎清的光脑中的数据进行对比。 这时，俊美无铸的黑髮青年笑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的脸上逡巡。丽莎被无数的男人打量过，他们的眼神除了淫邪，就是渴望、欣赏……没有一个是他这样的：彻彻底底的、赤.裸直白的嘲讽，还带着点儿愉悦——如同猎人观赏兔子在陷阱里挣扎似的、尽在掌握的愉悦。 “德林女士，我看到你照片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见到你真人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黎清嘴角的微笑愈发扩大，他扫了一眼光脑上的结果。“成长发育会带来许多变化，但颅骨特徵是不会改变的。” “您介意告诉我，由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埃尔维斯想把您杀掉之后——发生了什么故事吗?德林女士。” 丽莎的瞳孔骤然缩小，坐在她对面的青年依旧笑着，半眯的眼睛却流露出让她觉得危险的气息。 “不，我应该叫您——艾达·李斯特。” 作者有话要说：　　丽莎发动了【群体魅术】技能。 由于【姬佬】属性，柏西受技能伤害加十点。 由于【基佬】属性，以及【情侣】光环，黎清与约尔格豁免伤害。 黎清自带【人类颜值巅峰】以及【恐惧术】两个光环，队友豁免，丽莎中招。 黎清发动【真实之眼】【颅骨比对】等技能。 ko! (作者你真的够了啊喂!) 下一章就会讲艾达小姑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啦，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呢。 第77章 执念 丽莎——准确地说, 应该是艾达, 在黎清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 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柏西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黎清。& {}“艾达·李斯特?我想, 我并没有在帝国方面的情报中看到这个名字。” “当然。”黎清的声音很平静, 却在再场的人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早就应该死了。” 艾达低下头, 一双秀丽的手紧紧地抓住衣料，泛白的指尖映在鲜红的裙子上，对比格外明显。她的肩膀正在小幅度地颤抖，黎清冷眼看着她故作姿态，也不戳穿、有过死里逃生的经歷，这个女人并不脆弱。 “克里斯多福一世有一位被埃尔维斯杀掉的初恋, 安娜子爵的小女儿艾达。很不巧, 我在帝国作间谍期间, 为了帮克里斯找一个皇后，解析过包括基因、喜好、性格等等所有你的信息。”黎清屈起手指, 在她面前的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声音不大，却一直响到她的心里去，金属振动的轻微轰鸣, 让她想起冰冷的镣铐。 “你最好配合一点, 艾达·李斯特，要知道你的那些事情就算瞒得过我的眼睛，也瞒不过我的大脑。如果你愿意为我们省点时间, 我可以考虑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艾达抬起头来，碧色眼眸里流转过一丝微末的渴望，转瞬即逝，又被一种解脱似的神情掩盖。 “当我将第一条情报发出去之时，我早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专业间谍尚且无法在敌国保全自己，我这个普通人能熬到现在才被发现，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嘴角扬起一抹笑，不復妖媚，竟纯净得像午后的阳光。“反正我赚了，关于情报的渠道，我是不会泄露一个字的，要处死我就尽快吧。” 柏西向黎清递了一个眼神，皱了皱眉头，仿佛在暗示“对于这种油盐不进的人该怎么办”。 在共和国境内活动的帝国间谍决计不止他们三个，目前双方依旧在洛克菲勒边境僵持不下，由于没有明显的优势，统帅部的意思是必须以战术取胜。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下一场重大战役之前根除间谍问题，艾达肯定不可能单枪匹马地联繫上帝**部，必定是搭了哪个间谍团伙的线，他们目前最好的方法是顺着艾达这条线摸过去，斩草除根。
第163页 黎清对着柏西轻轻撇了撇嘴角，他察觉到了艾达方才眼中的异常，但当年的事件太复杂，克里斯也没给他多透露些什么，要想知道艾达希望得到什么，必然要从她的经歷来推断，可她硬是死活不开口，简直是个死胡同。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约尔格突然开口了，话语简洁有力。 “你配合我们，我允许你死前和克里斯通一次话。” 说完话就低下头沉默不语的艾达此时突然抬头，眼里泪光闪烁，一眨眼就有盛不住的泪水流出眼眶。 艾达的表现之前可以说是装的，现在怎么看都是真切的感情流露。一直在仔细观察的柏西不禁深深地看了约尔格一眼，他不仅对帝国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察言观色的本领、对人心的掌控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难怪如此年轻便掌握国家命脉。 黎清愣住了。他刚才脑补了无数种帝国争权夺利、艾达被人救下，却受到要挟不得不以身涉险……等等一系列画面，却没有想到，她只是为了克里斯而已。这个明显变成了个冷心薄情的妖艷贱货的艾达，竟然对克里斯爱得这么深，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为他的帝国在战争的天平上投下一个砝码。 这就很好办了。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由黎清开口：“看来通话一次，在战争面前确实分量太轻。你很想见他，但不想因为个人私情使他的帝国毁灭，因为这样他会迎来糟糕至极的结局。李斯特小姐，我说得对吗?” 艾达咬紧了下唇，曾经鲜艷欲滴像娇花一般的唇瓣如今毫无血色。她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黎清，一言不发。她面前的青年仿佛没看到似的，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她，目光中实质性的压迫和嘲笑却在侵蚀着她自以为坚定的意志。 “我可以向你保证，如今这场战争，无论过程是艰辛还是容易，帝国一定是毁灭的那个。这是歷史的车轮，它已经碾压至变革的时刻，个人力量最多添一把柴火，整个进程无法逆转。”黎清对着她笑，笑容平和温柔，像一潭幽深却泛着暖意的湖，她却觉得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 “你现在配合我们，你将免除死刑，克里斯也是，战后你们可以重逢。” 艾达的眸子里立刻浮现出渴望与嚮往，重逢……这个词饱含了多少希冀，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拂在她的心上。 青年的低沉温柔的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在下一刻却突然变得冷酷起来，像千年不花的寒冰。“如果你不配合，下一次你和克里斯见面时，见到的只会是他的尸体。” “怎么样?选择只有一次，没有你，我们依然可以找出帝国的间谍团体，只不过多花点时间罢了。李斯特女士，选吧。” “可笑!”话语很是生硬，可她的瞳孔骤然缩小，声线拔高颤抖得不成样子，只有被说中心思的惊恐，看不见一丝嘲讽。 “你如何能判断战争的结果?他的帝国必将走向胜利，敢于阻挡的障碍物只有毁灭的下场!” “李斯特女士，你要赌吗?”黎清弯起眼笑。“用你和你所爱之人的性命，赌一场早已註定的结局。你输掉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他，你赢取的也只不过是帝国的间谍们迟些被抓获的时间优势罢了。” 艾达低下头，毫无血色的嘴唇仍旧颤抖着，却没再说出一个字。她双手放在腿上，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衣料，指关节有些青白。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柏西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慢慢抬起头来，眼白已布上了些血丝，衬得那泛着泪光的绿宝石一样的瞳孔也不再动人。她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清了一下嗓子，才用沙哑的声音对他们说道：“要知道什么，问吧，我回答就是了。” 对不起了，阿丽莎、图克、伊瑞丝、爱德格……艾达闭上眼睛，她认识的、帮助过她的那些潜伏在共和国的情报人员的脸在脑海中一一闪现，愧疚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化成了坚定。 为了克里斯，你们还是去死吧。 面对柏西的审问，她也不再噤声，将自己所知道的渠道全部和盘托出。柏西拿到所有信息后，再三确认，组织人手去逮捕这些人了。也许艾达知道的不是全部，但是这张紧实的网只要有了破洞，也就不再坚固了，帝国安在这里的情报网络迟早会被连根拔起。 柏西走了之后，黎清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使你逃过了埃尔维斯的追杀，来到了这里?”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交代了一切的艾达冷静下来，像放下了一个心结似的，眼神却愈发阴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 “原来克里斯封锁了这条消息……”黎清点了一下头。“也是，如果我就是巴斯达尔公爵的消息传出帝国上层，在平民中会引起恐慌，也不利于他的政权稳固。毕竟，这个间谍所有的地位与权势都是他给的。” “你!”艾达突然试图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惊骇莫名，不过椅子自带的金属圈将她腰部牢牢匝住，椅腿又和地板严丝合缝地融在一起，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她只能剧烈地挣扎着，不过一会儿脱力之后又恢復了平静。 黎清淡然道：“你直接从你如何逃出来开始说吧，克里斯那些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第164页 艾达冷笑一声。“你倒是叫得亲热。他的名字也是你这个间谍可以直唿的?” 面对她的嘲讽，黑髮青年也不恼，静静地坐着，穿着笔挺军服的上身直得像一根标杆，幽深的黑眼睛一直望着她，没有逼迫、也没有恐吓，有的只是笃定沉静。 沉默无声又一次瀰漫在空气中，却没有像前一次一样充满沉重的逼迫意味，毕竟公事已经交代完毕，剩下的是私人时间。说到底，黎清只不过是对艾达的经歷比较感兴趣而已。 仿佛终于下定决心，美丽妖娆的女郎缓缓说道：“当初在那个花园时，我从埃尔维斯手里跑掉了。他当时只是皇储，没有多少实权，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搜索我，否则他那些……那些龌龊事是藏不住的。” 似乎又想起从前埃尔维斯对年幼的克里斯犯下的罪过，艾达双手握拳，攥紧得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眼里也隐约有泪光闪动，语气咬牙切齿。“他利用权力，从情报局里找了一个杀手来追杀我，但他不知道那个杀手是我母亲的地下情人。” 黎清挑了挑眉，心里古怪地想起了白雪公主被猎人放走的故事。“他把你送到了共和国，拿什么去交差呢?” “他说我被高斯武器击中，没有尸体留下来。” “这么明显的谎言，埃尔维斯肯定是不会信的。”约尔格淡然地评价道。 “是啊。”艾达苦笑。“所以他死了，埃尔维斯知道我在共和国，不过因为他为我做好了前期准备，我顺利地加入你们的国籍，埃尔维斯的手伸不到这里。他当然怀疑我的母亲，忌惮她的爵位无法动手，却依然监视着她。我无法从自身难保的母亲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援助，十几岁的少女，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冷静得压抑。 “你知道我面临的是什么。” “我来到了环绕五星区之一的c星区，最乱也是机会最多的地方，我只是想挣口饭吃而已，却被拐进了妓院。”她面无表情地继续陈述，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一定看过我的照片吧。” “是的。”黎清答道：“在克里斯多福一世那里，他的手环操作界面的封面就是你的照片。我这么说，你有没有好受了一点?” 艾达轻笑起来。“艾萨克·兰斯洛特……你这个冷酷到骨子里的人，何必对一个俘虏装温柔?” “你看过照片，当然会发现我染了头髮，整了容，甚至调整了两颊的骨头。十三岁的姑娘，整天学习的内容是如何取悦男人，他们视我为物件，随便打磨来打磨去，最终目的是卖个好价钱。” “我因为年轻貌美，成了那地方的招牌，一个当地有权的市长儿子将我买下，养在身边做地下情人。我只想有朝一日回帝国见克里斯一面，筹集足够资金就开始逃跑，企划回去。再后来，我就遇上了你叔叔，当他登基为帝、埃尔维斯被处死的消息传来，我欣喜得流泪，只想收拾东西回去。没想到，我的母亲却横加阻拦，因为她知道我如果出现在克里斯面前，他知道我的经歷后，一定会怪罪她保护不周，从而迁怒于她。” 她仰起头，深深地嘆了口气。“没想到啊，母女情深还比不上帝王的怒火可能带来的责罚。” “战争爆发后，我回不去，那就为他的帝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我联繫上了在这里活动的帝国间谍，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只背叛自己祖国的蛇蝎，又何曾想到我真正的国家在哪里啊?” “可是你并不爱国，李斯特女士。”约尔格冷冷地说道：“你至始至终在乎的只是那个皇帝罢了。若让所有帝国人陪葬，你们就能在一起的话，想必你的毫不犹豫的。” “把你的亲生儿女拉下水，你就这么捨得吗?话说回来，他们阴狠的、唯利是图的性格，也是受你影响吧?”约尔格问道。他语气很平静，神情甚至有点心不在焉，显然见过太多把儿女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的父母，不足为奇。 艾达大笑起来，笑声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卡在了喉咙里。“哈!我的儿子女儿?他们身上一半的基因来自于我痛恨的人。我利用他的权势，他垂涎我的美貌，不过如此。他的孩子，有什么好珍惜的?” “真无聊。”黎清站起身来，拉起约尔格。“我们走吧。” 艾达恨恨地瞪着黎清，他对她的苦难评价“无聊”，显然惹恼了她。走出审讯室前，约尔格回过头对她说：“我们会兑现承诺，在那之前，还要麻烦您在监狱里待着了。” 合上门，两人转身走进明亮的迴廊，默然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在升降梯前停下时，约尔格终于打破了沉默。 “爱情的力量真可怕。” “不，不是爱情。”黎清低声说道：“那是执念。一种对于童年与少年本应有的美好生活的执念。爱的力量并不大，但它化为执念时，便疯狂得不可阻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计划秀秀恩爱，搞搞事情。然后下一场战役又要开始了 第78章 家与死亡预言 走出红石星的军事监狱, 面前是一片荒凉。这个地方没有多少建筑，平原上铺着新雪, 平整无痕, 有的地方随着土壤陷下去, 露出枯黄的草茬，斑斑驳驳，刺眼得很。夕阳渐西，下缘已接近地平线，炽白的光芒变成红色，穿过雾霭，一片血红的苍凉。
第165页 在平台的尽头伫立着一个女人的身影，身材笔直挺拔，整洁的灰蓝色军服妥帖地穿戴在身上。她听见身后有动静, 转过头来，双手握拳, 眉头紧锁着。 是海希尔。 黎清他们的车就悬停在平台的边缘, 他走过去，想着海希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不妨在离开之前跟她谈一谈。 海希尔看着他们走近, 却没说话，只是转头望向初寒的雪原，晶亮的白色冰雪正在慢慢地被夕阳浸成血红, 天空从浅蓝逐渐变成灰白, 夜色从天幕的四周浸润进来, 平原丘陵的中央有一道巨大的裂谷，像这个星球上经年不愈的伤痕。 良久，她依旧看着远处，眼神有些空白涣散，脸上强作笑容。她嘴唇微动，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没想到啊，他生命中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骂我智障。” 黎清和约尔格都沉默着，没有插话的必要，在友人的死亡面前，一切安慰都是苍白的语言。海希尔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哽咽。“我多么希望他能再骂我一句，就算天天骂我智障也好。可惜，在我刚意识到我们其实是损友的时候，这个友人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 “你们的那个理论，是真的吗?”她直直地看着约尔格，向他问道。 “我不能保证。”约尔格斟酌着说道，他现在显得很严肃。“任何猜想在完全验证之前，都是不确定的。就算是完全被验证正确的理论，也许会有被推翻的一天。你不必为林恩代替了你死亡这种想法感到自责，因为重点不在于真相是什么——世界的真相永远是不为人知的，重要的只是你认为真相是什么。总之，向前看就行了。” 海希尔眼里闪现出疑惑的神色，但很快被坚定的光芒所代替。黎清问她：“你会替他打理好他的军团的，是吗?” 海希尔低低地应了一声，黎清拍拍她的肩，转身离去。当他们的车消失在天际，成为一个小点，海希尔握紧了双拳，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浓重的夜色中，走廊和房间里亮着温暖明亮的橙色灯光，温控系统将整栋楼的温度湿度都控制得相当宜人，厨房里提前设定好的自动烹饪已经完成，传来一阵阵诱人的香气。身边的恋人握住他的手，向他投来一个温暖的笑容。 黎清一阵恍惚。 感觉有点像……家。 在战火中穿行，在生死的刀尖上舞蹈，像一只幽灵在宇宙间游荡，灵魂穿梭过不同的宇宙，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宛如突然从星河之上跳跃而下，落入温柔的凡尘，如果宇宙之大令人迷茫，至少从现在开始，黎清找到了一个归宿。不管怎么漫游，有着约尔格的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就是他一辈子的港湾。 正吃着饭时，约尔格说了句：“别动。” “嗯?”黎清愣神的一瞬间，约尔格伸出手，拿着一张湿巾，轻轻地擦去他脸上沾到的一点点土豆泥。 “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吃相真难看。”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的意味，满满的全是宠溺。 怎么可能难看呢?蓝色眸子里温柔的目光，像要把眼前的恋人镌刻在心里。讲述微联结时认真自信的他，上战场时理智冷酷的他，床上为了自己而隐忍克制的他，还有现在这个可爱迷煳的样子……都使他痴迷不已啊。 “在你面前哪有这么多讲究。”黎清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知道我在帝国那几年有多苦吗?鬼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多礼仪，餐具一套又一套，我能从001编到145，人类何必为难人类呢，真是有猫饼，啧。” “林恩的事情你怎么看?” 黎清停下手上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每个平行宇宙之间存在一种联繫，会不断修正事件的走向，最终使它们的精神和物质活动都走向相同的分布，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命运’和‘结局’。那么这种联繫是强还是弱呢?是不是每个平行宇宙的联繫都这么强呢?” “也许可以用一个参数来表示……” 约尔格用叉子戳了一块胡萝蔔送到黎清嘴边，后者撇撇嘴，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一点。 “哟。”约尔格惊讶地挑挑眉。“看不出来，还挑食呢?”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 “那你还不喜欢吃什么?” 黎清想了想。“所有葱类、牛肉、油炸类、辣椒、高糖甜食。” “真不好养。”约尔格笑着戳了戳他的脸。 “那你呢?” “嗯?”约尔格有点惊讶。 “我问你喜欢吃什么啊。”黎清戳了戳盘子里的洋葱，一脸嫌弃地把它抛到一旁。“以前你不是很委屈，说我对你完全不了解吗?我现在开始了解啊，要不要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亲爱的?” “你还需要用什么……小本本?那是什么东西?” “嗯……就是地球时代的男孩子为了不惹女朋友或者老婆大人生气，用纸和笔或者手机，把她的要求一条一条地记下来。”黎清看着他笑。 “这样啊。”约尔格一边想像地球时代的人类用纸笔书写的样子，一边意识到有哪点不对，撇了撇嘴。“谁是你老婆啊?叫老公。”
第166页 出人意料地，黎清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道：“老公。”嗓音低沉磁性，尾音还带了点儿甜腻的上扬，听得约尔格半边身体都麻了，耳朵泛起一阵红晕。 “你也会脸红啊。”他们面对面地坐着，黎清隔着一张餐桌伸出手去摸约尔格的耳垂。“好烫哎。” 约尔格拿掉他的手。“快吃饭，挑食的小孩子。” 黎清把刀叉一放，弯着眼笑。“吃饱了，想吃你。” 约尔格这次是真的脸红了。 · 吃完饭已经是地方时二十点，黎清洗完澡出来，发现已经洗好的约尔格穿着浴衣，手上没拿什么平板，也没有不停发送消息的手环，只是靠着落地窗静静地坐着。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的侧影，与远处黑黢黢的远山轮廓一起，映成了一副优美宁静的画。 “今天没有公务?真是稀奇。” 约尔格勾起一个微笑。“嗯，我也觉得很稀奇。” 黎清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下巴放在肩上，侧过头吻约尔格的脸，很轻，也很温存。 他们沉默地拥抱在一起，窗外颳起猎猎狂风，这栋楼外掉光了树叶的乔木被折断了不少枝桠，凌乱地摊在不远的地上。晴朗的天气没有什么云彩，夜空上星河璀璨。 “约尔，你觉得那些树算得上有意识吗?”他在约尔格耳边喃喃。 “肯定有……”约尔格停顿了一下。“什么意识?” “我是说，智慧——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不只是简单的进化带来的生物电交流，那是本能。” 约尔格思考了一会儿。“如果说微联结是思维的物理表现形式，那么不同个体的微联结数目是不同的，你把这个叫做l常数，是吧?人类一定比动物更高，而动物一定比植物更高——当然，是大多数。至于这个数目多少算作‘智慧’，那还真不好说。起码，我们所说的智慧也是对人类而言，我们并不知道还有没有更高的存在。” “说不定在那种存在的眼里，我们和草履虫并没有多少区别。” “黎清。” “嗯?” 约尔格转过头来，眼底映着昏暗的灯光，在黑暗中竟显得格外熠熠生辉。“你告诉我，如果微联结在你的有生之年被彻底揭开，你会不会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黎清笑了笑。“以前会。” 约尔格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黎清说：“在审讯完李斯特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有的时候，执念比爱更可怕。其实每一个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生命的执念，为了未竟的理想。” “我现在告诉你，我对这个世界的执念，最感兴趣的、怎么都看不腻的，有两件事情。”黎清伸出两根手指，慢慢说道：“一个是微联结。” “另外一个，是你。” “微联结可能有着尽头，但是你的灵魂没有。” “你是我生命的意义之一。” 约尔格几乎唿吸都要停滞了，惊讶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手指颤抖着攀上黎清的脸颊，站起身来将他拥进怀里，发狂地吻他，从额头、眉眼、耳垂，到脖颈和锁骨，再往下，他明显地感到黎清身体的颤抖。 “约尔……”黎清沙哑着嗓子压抑地喊了一声。 约尔格抱着他往床边挪。“想要吗?” “想……”黎清回吻着他，半躺到床上，双臂抱紧约尔格的腰，让他坐到身上。年轻俊美的金髮男人解开浴衣，让自己的身体对恋人展露无遗，勾起一抹笑容，舌尖诱惑地舔了舔唇角。 “亲爱的，你今天嘴很甜啊。” “跟你学的。”黎清狡黠地眨眨眼。 约尔格低下头，手掌抚摩过他的身体。“要交学费的。” “好啊。”黎清指尖划过恋人的敏感地带，坏笑着说：“全部交到你的身体里，满意吗?” 约尔格轻轻打他一拳，颤抖的声线里带着笑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羞没躁了?” “当然是跟你学的。还要交学费吗?唔……” “看在你今天嘴这么甜的份上，我就给你个奖励好了，亲爱的。”身上的男人眯起眼睛，被欲望烧热的脸颊一片绯红。 “躺着享受吧，我来动。” · 他的眼前是在黑色的宇宙空间里爆发的大爆炸，白光和热浪占满了视线，只知道自己在一艘飞船里。巨大的能量将人体瞬间化为飞灰，连最基础的分子结构全部被冲散。时间短到根本感受不到，唯一的感知就是没有感知，像瞬间切断的电路，一切都没有了。 只有虚无。 这就是死亡吗? 不，我不想死—— “啊——” 黎清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满头冷汗，甚至连身上都被汗湿透了。在室温二十五度的房间里，身体冷得发抖，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牙齿上下打着颤。他想挪动一下，脑子里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根棍子在里面搅，接着是天旋地转的眩晕。 约尔格躺在身边，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腰。被他的动静惊醒过来，正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拉了拉他的手臂。
第167页 这时，黎清那恢復思考能力的头脑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与阿克曼相同的，死亡预言之梦。 第79章 时空旅行者 约尔格先前还有些迷煳, 伸手触碰到黎清皮肤上冰冷一片时，顿时打了个激灵, 伸手一挥打开了灯，发现自己的恋人脸色惨白得有些泛青。“你怎么了?” 黎清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闭上眼仔细回忆那个梦境。身边恋人的拥抱没让他感到丝毫温暖，他仿佛回到了冰冷漆黑的宇宙，飘荡在高速溅射的爆炸碎片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为飞灰。 那种真实感, 不亚于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下床去浴室把身上粘腻的冷汗沖洗干净，穿着整齐，到厨房里拿了一杯热咖啡，在窗边坐了下来。良久, 他开口问了约尔格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不会做那种梦?” 约尔格被问得瞬时愣住了。联繫到阿克曼上将曾经有过的梦境, 他明白了黎清刚才的异样是为什么。他一定也做了那种预言之梦，看样子还是极度恐怖的噩梦。 作为一个理论物理学家, 他当然坚信一切事物都是遵循规律的, 就算上帝要掷骰子, 也得依照概率分布。为什么黎清和阿克曼上将会做预言之梦, 而他不做那种梦?如果说那和微联结有关，黎清和他都在从事研究，而阿克曼没有，这显然不成立, 至于其他的, 比如基因跃迁, 比如智商超群，在阿克曼身上显然都是不满足的。而黎清身上另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 “你也想到了。”黎清喝了口咖啡，声音仍然有些沙哑。他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我应该早就想到的，既然一个事件能够发生，它的概率就不等于零，为什么非要认为这种事情只能在自己身上发生呢?为什么要坚持自己是特殊的唯一呢?” 约尔格沉默着，房间里漂浮着死寂。色调温暖的灯光还亮着，但他们感到这里有一种黑色的、暗沉的恐怖正在扩散开来，隐隐约约的，并不明显，足以让人忽略掉它，还能笑着去坚持自己从前坚持的那些东西。这种黑暗很少，不过他们确实都感受到了。 那种恐怖，名为真相。 “也可能纯粹是因为大脑结构的问题。”约尔格斟酌着开口。 “现在当然没法下结论，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这两个可能。不管我们身上有什么共同点，都是很有价值的。”咖啡略带苦涩的香气仍然飘荡在空气中，黎清把空杯子往桌面上一放，有机玻璃的碰撞声音寒冷而清晰。“我会去找他求证。” 约尔格皱着眉头。“你真的要去问他‘你是不是也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不然呢?”黎清笑了笑。“不过得等些时日——先调查一下他以前也没有什么异常，阿克曼从小就没有长期离家过，应该很好调查。这一点白羽和卡特会协助我。如果到时阿克曼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再找他要一个他的大脑结构解析模型，带回来和我的进行比对研究就行了。我有一种模模煳煳的感觉——这些灵异的事件是一个绝佳的突破点。” 他起身灭了灯，在约尔格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帮他掖好被角，声音低哑柔和：“睡吧，亲爱的。你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别累坏了。” 约尔格本想拒绝，这个大胆的猜想让他根本不可能睡着，但话刚要出口，一阵不可抵挡的倦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梦境的深海里似乎有着一只水怪，拉着他往下飞快地沉没，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往下，往更深的黑暗里沉没，直到一切归于沉寂。 黎清找白羽要了几个监视脑部电信号的小东西，其实从上次林恩死亡事件开始，他就应该随时监控自己的脑部活动。他倒是有大脑扫描器，不过它不能戴在身上。白羽表示这种小玩意儿当然不可能建立大脑模型，但是检测哪个部分的神经元比较活跃还是做得到的。 忙完这些，天色既白。现在正是阿克曼所在经度的中午，黎清略微收拾了一下，去厨房设定好早餐，看了看床上睡熟的男人，黎清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声叫醒他。 “约尔?” 金髮男人微微皱着眉，微弱的灯光在眉眼间打下层层暗影，映得格外深邃，又有种说不上的黑暗冷寂。 “约尔?”黎清又唤了一遍，见他依旧没有反应，上前两步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了几下。约尔格依旧没有醒来，甚至连一点迹象都没有，与其说是睡着，更像是昏迷。 他根本不可能睡那么沉。昨晚十一点进入睡眠，两点醒来一次，两点半继续，到现在已经五个周期了。约尔格一向睡眠时间短，生物钟又准得不行。 他又伸出手，摇了约尔格一下，敛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男人依旧没有动静，连唿吸声都没有任何改变。如果忽略体温和心跳，他简直像一具尸体。 黎清站在他床边，忽然感到一种心慌向他袭来，仿佛身边还未褪去的夜色化作死神的镰刀，熹微的晨光变成银亮的锋刃。一种恐怖摄住了他。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折返到客厅旁的光脑室，提了一个箱子出来，将它打开，抽出几束探针。 昏暗的灯光下，站立着的黑衣男人飞快地把细小的探针粘到床上躺着的人头上，动作精准而熟练，黑沉的影子映在墙上，探针连着的纤维化为灰濛濛的阴影，一切的一切诡异得像一场解剖。
第168页 黎清按下检测键，脑部探测仪上的绿灯闪了起来，频率越来越快，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面的点状图依旧是一片空白，波状图是一条直线。他的大脑像屏幕一样空白。在他的理智赋予肢体行动之后，情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 在愧疚涌上心头之前，绿色的闪光停下了。随着滴的一声，黎清的瞳孔勐然缩小，他条件反射性地将手伸到腰间，拔出一把手.枪，解除了保险。枪口对着约尔格的额头，拿枪的手很稳。 他面前的屏幕上，约尔格的所有大脑区域高度活跃，神经元连接疯狂生长，波峰直接突破了纵轴的最大值，也就是已知人类极限的两倍。这不仅违反了生物规律，甚至违反了物理规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不会在一个人类身上出现，至少不会在一个正常的人类身上出现。 他是谁?他是什么东西? 黎清走上前几步，把那些探针拔掉，枪口始终纹丝不动地停在男人的额头上方十厘米处。他及其冷静地收好东西，把它放回远处，找了个密码柜，将房间里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部收到里面，上锁，连一把小刀都没留下。 做完这一切，床上的男人依然没有醒来。阿克曼催他去开会的简讯发来了，黎清向房间里最后看了一眼，把大门智能锁里约尔格的身份权限全部删除，然后在外面锁死了门。 面对危机强制进入的冷静状态解除之后，黎清感到一阵恍惚，身上每个细胞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似的，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他感到了一种诡异，那是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就像古人面对磷火，又像暴雨天穿透墙壁静悄悄地飘进屋的球状闪电。 那是黎清幼年的时候最害怕的东西。他的同学怕蜘蛛，怕勐兽，怕虫子，怕高，晕血……他却怕球状闪电。没有规律，破坏力强大，能量惊人，每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夜里，他总觉得世间有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大恐怖，一个个球状闪电像幽灵，穿梭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也时不时出现在地球的某个角落。 成年后他懂了，他的恐惧来自未知。 现在他依旧害怕近在咫尺的未知。他脑海里萦绕着一个声音，挥之不去。 他是谁?他是什么东西? · “艾萨克?”阿克曼的声音把他从沉思里拉了回来，黎清才发现自己在会议室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了。会议室的灯光开得很亮，把他的脸照得更为惨白。 “你怎么了?脸色非常差。”阿克曼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担忧。看着这位受人尊敬的上将，黎清又想起凌晨时分他与约尔格的对话，胃里顿时一阵发沉，手脚冰冷。他听见自己用冷静的声音说：“我没事，上将。谢谢您的关心。” 他在他的位子上坐下，阿克曼和其他军方高层正讨论着下一场战役，帝国国防军正在像洛克菲勒边境靠近，不出意外的话，两支在上一场战争中两败俱伤的军队将在那里进行一场决战。 这场战役的成败很重要，如果帝国胜利，则会在最富庶的洛克菲勒得到相当多的资金，不仅共和国战线会陷入僵局，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联邦那边本来苦苦坚持的局势也可能会被缝补好的经济链打破，帝国如果拖住他们而首先攻下联邦，那么灭亡将近在咫尺。那位年轻的帝王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如何才能弥补千疮百孔的帝国…… 他们的声音纠结缠绕在一起，在黎清的耳边变得不清晰。他现在几乎听不进去任何东西，这群人的形象也化作模模煳煳的人影。战争吗?战争重要吗?有一个悲哀的声音在心里无声地唿喊：你们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世界吗? 多么肤浅啊。以为自己掌握着权力、武力、财富，以为自己伟大，聪明绝顶，挥手之间决定千万人的生命，决定这个世界的格局。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是。他痛苦又迷茫地想，像一群最幼稚的小丑上演的舞台剧。最可怕的是不自知。 这时，他的手环震动了一下。 “告诉我密码是什么，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异样。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没有恶意，时空旅行者。” 发信人，约尔格。 第80章 双重人格 黎清回到他的住处，的脚步很轻, 踩在坚硬的合成材料地板上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当他在门前站定, 手指扣住枪柄, 面前的门突然悄无声息地开了。 约尔格靠在门边, 他的脸隐在半边阴影里, 暗与光交界的边缘处嘴角模煳地上扬。这是一个笑容，看上去却非常冰冷, 让人毛骨悚然。 “把枪放下, 进门说话，亲爱的。” 黎清依然将枪口稳稳地指向眼前这个拥有熟悉的脸庞、却挂着陌生表情的男人。“你是谁?” “如你所见，我是约尔格。”男人冷冰冰地说。“我只不过是他的第二个人格而已，我不会伤害你。” 身后的门慢慢地关上，滴的电子音在这个寂静得可怕的房间里迴荡。黎清和那个男人保持着距离, 浑身紧绷，警戒的姿态让面无表情的他微微皱了眉。 “多重人格彼此独立, 并且拥有不同的名字、经歷甚至记忆。你是谁?” “我叫丹尼尔·里希特, 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丹尼尔。”丹尼尔平板地叙述道，他那深蓝色的眼眸毫无波动地盯着黎清，仿佛灵魂出窍后的躯壳。
第169页 “那个丹尼尔·里希特?” 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而全银河最出名的当然是那一位——致力于大脑与思维计算机模型化的天才, 里希特模型的建立者。而这个模型最知名的应用就是超级计算机“星河”。 “是我。”丹尼尔简洁地答道。 “约尔格什么时候能回来?”黎清眼里警惕的光仍然没有褪去, 丹尼尔坐了下来, 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但他依然站在原地。 丹尼尔十指交叉，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清。“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在他回来之前，我需要你的合作。我刚才翻动他电脑里的东西，发现你们的研究进程实在是太慢了，到现在才猜出来微联结与思维的联繫。” “你也知道这个?” “我知道的比你们多得多，亲爱的。” “我可以拒绝这个称唿吗，里希特先生?它让我噁心。” “我以为你是爱着我的。”丹尼尔惊奇地挑了挑眉，黎清毫不犹豫地反击：“那是约尔格，不是你。” 丹尼尔勾了一下嘴角。“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黎清觉得千只蜜蜂在脑子里嗡嗡叫，一阵眩晕传来。一夜之间，所有都变了，他的枕边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所谓的“第二人格”。他不认为丹尼尔说的话是真的，约尔格以前从来没表现出多重人格的任何特徵。还有那诡异的脑部活动检测数据，丹尼尔没有感情波动的脸……一切都那么诡异，他本能地觉得丹尼尔满口谎言。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争执，里希特先生，请记住一个科学家的基本素养。现在，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合作，以及你知道的更多的东西。”黎清冷冰冰地说。 丹尼尔懒洋洋地挪了一下，让自己更深地陷入智能调节形状的沙发里，他用非常放松的语气慢吞吞地陈述道：“你们已经发现了思维和灵魂是存在的，你们把它称为时空之外的第十三维，巧的是我也这样称唿它，即使它并不能独立于时间之外——无论是思维还是肉体，有形或是无形，终究逃不过整个宇宙图景的膨胀与收缩，熵增与熵减。存有高序信息的东西都有思维，也就是微联结，从石头、虫子到人类，只不过强弱有所不同。微联结可以影响物质世界——是的，它甚至可以操控物质，但是每一个宇宙的微联结在一定程度上绑定了起来。” “绑定了起来?”黎清对这个模煳的概念表示疑惑。“什么叫绑定起来?” “这种绑定的模型尚不清楚，关键是它让智慧生命无法影响宇宙的物质世界，这样，物质世界就能够按照既定的轨迹演化，直到消亡和新生。”丹尼尔突然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黎清靠近，他的眼睛至始至终死死地锁定他，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贪婪而痴迷的火焰。 “当初奥森包围战时，你是怎么用意念把你想的模型和那句话发给海希尔的?你想过吗?”丹尼尔在离他只有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注视着黎清的眼睛，声音明显地颤抖着。“因为你不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你不受绑定的约束，你可以用思维控制物质，能够做到这个宇宙里其他生命都做不到的事。你明白了吗?时空旅行者——你是这个宇宙，唯一的神。” 他的声音闯入黎清混沌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丹尼尔在说些什么之后，青年黑色的瞳孔勐然缩小，他后退了一步，撞上沙发，绊倒脚边一个金属书架，哐当的刺耳声音之后是一片可怕的寂静，直到ai平板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阿克曼上将来讯。” “接通。”黎清哑着声音回答。 上将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兰斯洛特少将，帝国远征军主力已到达洛克菲勒边境，请和海希尔带领你们的军团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部署协助防守l1到l6跃迁点星域。” “明白，上将。”黎清简洁地回答，很快掐断了通讯。房间里又是一片沉默，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丹尼尔。“我立刻出发，现在长话短说，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希望我合作什么?” “我并不知道更多，你是时空旅行者，不是我。我的思维仍然被宇宙的微联结所绑定，发挥不出自己的力量，我只知道你得专注，你必须进入那个思维的维度，抛弃一切，只有思维。” 丹尼尔露出一个微笑，这个笑容让黎清觉得非常怪异。他伸出手，掌心上是一张白色的圆片，黎清一眼就认出它来，那是他昨天找白羽索要的东西，一台检测大脑活动的小型探测仪。 “这就是我的目的，发现你的力量，应用它，然后告诉我，思维的模型是什么，限制宇宙原住民发挥思维的力量的绑定又是什么。” 黎清又看了他一眼，丹尼尔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微笑，嘴角向上扬起，笑容却未达眼底。他一言未发地拿起丹尼尔手里的东西，放进口袋里，转过身走出这个房间。 大门合上的瞬间，金髮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慢慢从沙发里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一步步地走到落地窗前。干净明亮的玻璃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庞，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智能平板，上面正播放着德尔菲副总统上次採访会的视频。他用冰冷的无机质眸子看了画面一眼，转而对着眼前的玻璃，调整对外透明度，然后开始练习微笑。
第170页 黎清来到航空港的时候，萨拉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了。这个年轻的女军官是阿克曼的外孙女，她很好地继承了阿克曼的冷静果决、足智多谋，上一次包围战结束之后，萨拉就被提升为少校，接替被调到海希尔军团弥补人才空缺的克里克中校担任星舰中队的队长。她身边跟着夏洛特·斯达潘，这个未婚夫在上一次战役中牺牲的女孩现在看起来更成熟坚毅了，她特殊的潜意识计算才能能够为正确的指挥提供很多助力。 “报告长官，所有星舰准备完毕，请指示。”萨拉冷静地说道。 “出发。” 黎清发出简洁的命令，没有多说什么。第一军团的每一个军人在一片沉默中快速到达自己的岗位，一艘艘星舰按照型号和类型的顺序依次驶出航空港。他恍然想起奥茨埋伏战，萨拉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时，他们眼里天真的坚定目光。如今经过一次次战斗洗礼，他们眼里的神采逐渐暗淡下去，血与火为人类带来的不是坚强，而是麻木。 “海希尔，你们到位了吗?”黎清通过已经连接的通讯系统向另一位指挥官问道。 “已经出发。”海希尔简洁有力地回答。“必胜。” “必胜。” 经过一次跃迁，黎清的指挥舰“洛克菲勒号”到达了他的防守范围，l2和l3跃迁点的中点附近，萨拉·德林和夏洛特·斯达潘带着一整支标准a型舰队去了l1。六个通往共和国内部星域的跃迁点，这些就是此次战役东线双方争夺的目标所在。 三分钟之后，海希尔的舰队在他面前的三维模型上显现出来，她带来了四个标准舰队。此时，七艘母舰、四十二艘战列舰、一百二十六艘巡洋舰和数不胜数的小型驱逐舰停泊在空旷黑暗的太空中，洛克菲勒的西线已经和帝国远征军交火，而东线寂静无声，只有模型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模煳小点显示着帝国远征军已经从帝国境内跃迁到洛克菲勒东线不远处，正在向黎清和海希尔防守的六个跃迁点扑来。 悬浮在空中的蓝色线条勾勒出洛克菲勒区的轮廓，其上无数红色黄色与绿色的光点交替闪烁，每一个光点代表着一艘被探测到的星舰，黎清从未在一个模型上见过那么多小点。想速战速决的帝国将近乎一半的太空部队投入了这场战役，共和国作为防守方不得不拿出同样数目的星舰对战。一旦决出胜负，这场站争最后的结果将毫无疑问。 决战开始了。 第六卷 ：帝国黄昏 第81章 洛克菲勒攻防战 当两支舰队最外围的小型驱逐舰开始交火，黎清就敏锐地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支帝国舰队太精锐了, 数量也太多了。两支队伍近到可以准确地探测对方的型号与数量之后, 黎清听到一光年之外海希尔压抑的惊叫。 “他们疯了吗?!” 帝国人的确疯了。黎清盯着悬浮在空中的三维投影, 其上的红色光点越来越密集, 很快就达到了己方数量的两倍。这时, 阿克曼上将的通讯终于来了，他急促的声音在这条战线上每一条指挥舰上响起。 “对方的兵力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据联邦方面说，帝国突然放弃了在先驱的攻势, 全面撤退，撤走的舰队几乎都被投入了洛克菲勒前线, 尤其是东线。” “报告上将, 西线敌军数量没有超过预期太多。”柏西焦急地说。七千光年的距离让她的声音有些失真。“海希尔, 你还好吗?” “我不好。”海希尔声线颤抖。“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海希尔注意, 有一艘战列舰向你去了。”黎清冷静地提醒道。接着是一阵指挥和闪避，微波炸.弹擦肩而过时, 海希尔的指挥舰上少量光电元件烧毁的滋滋声。 “海希尔?”几秒延迟之后，柏西叫道。 “别叫，我还没死。”海希尔咳了两声。“妈的, 帝国人真是一群疯子, 才刚开始交战就直接对指挥舰进行自杀式袭击，不是疯了是什么?” 黎清无意识地用手指敲着桌面, 有规律的声音似乎能让他感到心安。“看来帝国资源已经耗尽, 才会拼死一搏, 把所有资源集中到这里，希望打一场必胜的战役。如果让他们破防进入富有的洛克菲勒区，他们不仅可以获得大量财富，还能通过洛克菲勒区内部的跃迁点进攻米兰达和哈珀。” “完全正确。完胜或是一无所有，这就是他们如此疯狂的原因。”阿克曼凝重地说：“联邦的杨少将正带着一个军团赶来，预计五个小时之后到;我们也正在抽调军队，但鑑于帝国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和我们的战场，共和国边境上各处都在发生战争，希望不大。” 星际战争中，单场战役持续的时间都相当短暂，防守方只能尽量收缩防卫圈，才能保证进攻方无法在茫茫太空中找到漏洞直接跳进防守的跃迁点。这就导致了交战时双方的距离并不远，在百万千米的范围内，雷射和导.弹都是相当精确快速的。所以听到五个小时，海希尔长嘆一口气。“五个小时，他们到的时候估计我们尸体都凉了。” “我们得拖延时间。”黎清一边尝试着解析帝国舰队的进攻模式，一边向萨拉下令。“把战斗范围扩大，缠住大型星舰。偶尔放一两艘进跃迁点不要紧，想必洛克菲勒的空天部队会控制住它们。”
第171页 “是，长官。”萨拉皱着眉头紧盯着她面前的模型，夏洛特站在她旁边，神情恍惚，如同魂游天外，萨拉知道，她的基因技能又发动了。果然，不出一会儿，她说话了，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黎清的声音：“帝国根本没有编队。他们在用混乱的模式发动袭击。” “全部星舰解散队列，指挥权暂时移交各舰舰长，你们的最高目标是拖延时间，保护自身。”黎清和海希尔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这片星域顿时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混战。 黎清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帝国那边应该是乔纳森在指挥。这位帝国元帅非常了解他，知道无论运用什么编队模式和战争理论，最终都会被他破解，反而将绞索悄无声息地套上帝国的舰队的脖颈。 乔纳森索性採用彻底混乱的进攻，他为黎清出了一道无法被破解的题。足够聪慧的大脑可以解开一切难题，唯有随机和混沌不行。在这种前提下，黎清将无法运用任何计算与技巧弥补双方兵力的差距，他的指挥在局部区域之外派不上一点儿用场。 他应该早些时候就把乔纳森杀掉的，尽管乔纳森是个忠诚友善、尽职尽责、受人尊敬的元帅，他甚至应该採用暗杀这种卑鄙的手法，只为了胜利。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黎清一边飞快地操纵这艘体型庞大的母舰在雷射织就的死亡之网中穿梭，一边关注着战场动态，海希尔那边的情况看上去比他更糟糕，两个小时过去，舰队折损已经过了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剩下的星舰将以更快的速度消减。 一艘帝国的巡洋舰紧紧地咬着“洛克菲勒号”的尾巴，如同一个幽灵般跟在他身后，黎清再次让他的星舰做了个甩尾，险之又险地避过一枚拖着耀眼电光的核弹。一束雷射从离舰身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擦过，击中了他身后的一艘驱逐舰，将它炸成两半。 做完这些之后，巡洋舰直直地对着黎清的指挥舰沖了过来。他调转星舰后部的雷射炮，对准正在进行自杀式袭击的舰船开到最大功率，灼热的光束顿时贯穿了它，将路径上的一切都蒸发于无。它仍然速度不减地撞过来，黎清身边的机器人盖娅早已准备好，她让星舰勐地下降高度，那堆废铁和另外一艘帝国的驱逐舰撞到了一起。 黎清喃喃自语道：“真是疯了……海希尔，注意自杀式袭击——海希尔?!” 他浑身僵硬地看着模型中的画面，最大的那个绿点忽地变成了红色，越扩越大，很显然经歷了一场爆炸。那是海希尔的旗舰“恆星之光号”，代表它的点最后闪了一下，熄灭了。 过了一会儿，指挥系统自动连接上另一艘星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兰斯洛特少将，我是克里克中校，接过海希尔少将的指挥权。” 离援军赶来还有两个半小时。 黎清对着另一个频道说：“阿克曼上将，我们最多还能坚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东线会崩溃。” “艾萨克，一定要守住。”阿克曼疲惫地命令道。 “不可能。”黎清斩钉截铁地回答。 阿克曼急了，苍老的声音瞬间拔高。“你是个军人!我从未听过哪个军人说这种丧气话!” “我是个科学家。”黎清平静又坚定地回答。“科学家讲求实事求是，我说不可能，就是理论上的不可能。想后路吧，阿克曼上将，想出一条可行的方案，然后我们执行它。否则……” “什么?” “为了保全下属的性命，我会投降。” “艾萨克?!”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我现在是东线战场的最高指挥官，那就让歷史的污水泼在我一个人身上吧，我永远认为他们的生命比我的名誉宝贵。” 阿克曼沉默了。 “我批准。”上将说。 舰队折损越多，被消灭的速度越快，半个小时之后，不论是黎清的舰队还是克里克的，依然保有战斗力的都不足全舰队的一半。幸运的是，由于黎清和海希尔最开始下达了安全优先的命令，尽管有很多星舰被打残，爆炸的倒是不多。 第一军团的舰队被迫收缩在跃迁点半径百万千米的范围内，被帝国大大小小的星舰围得严严实实，他们无路可退了。 “兰斯洛特少将，坚持住。我是杨，现在预计提前三十分钟就可以赶到。”又一个地址连接进指挥与通讯系统，黎清回答：“来不及了，我们被包围了。” 杨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帝国攻入洛克菲勒，他们将在这片富饶的商业区获得继续战争的资源，他们最大的弱点将消失不见。这是一场闪电战，一次漂亮的博弈。 “杨。” “嗯?” “帝国就是算到联邦不敢弃共和国于不顾，直接孤军深入他们的后方，才这样冒险把舰队全调到这里。你们不如趁帝国大部分兵力都在共和国，直接调集兵力突袭帝都。” 杨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贊同你的意见，既然他们敢拿一个国家来博弈，我们也敢。艾萨克，我很欣赏你。期待和你再次并肩作战。” 黎清看了一眼战况模型，双方已经停火，黑漆漆的星舰静静地停在宇宙中，显得无比冷寂。
第172页 “敌方指挥部请求通话。”盖娅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清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完全地冷静下来，只思考现在的状况，不去想未来会遇到什么。“接通吧。” 出乎意料地，待视频会议的三维投影亮起，出现在他面前的不仅是乔纳森元帅的脸。这位比他离开帝国时看起来更加苍老的元帅身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梳得整整齐齐的金色长髮，繁复的纯白色帝服，那双湛蓝的眸子正注视着他。 “克里斯?” “闭嘴，兰斯洛特。”乔纳森愤怒地指责。“难道贵国少将不懂得什么是礼貌吗?” “乔纳森，你也可以闭嘴了。”克里斯轻声说。 忠心耿耿的元帅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陛下!您怎么还对这个间谍念念不忘?就算他很有才华，但无法为自己所用的天才就应该扼杀掉，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你逾矩了。” 帝王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作为心腹之一，乔纳森就算再怎么正直，也培养出了看脸色行事的本领。他立刻不说话了。 “艾萨克。”年轻的帝王轻轻唿唤道。 黎清垂下眼睫。“在，陛下。” “聪明的回答。”克里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让我感觉回到了你还没背叛的时候。” “几乎所有舰队都来了这里，皇帝亲自指挥，你可真是看得起我，陛下。” 克里斯几乎大笑起来。“别人也许不明白，但我知道你有多可怕。” “真是一场豪赌。”黎清评价道。 “但我赌赢了。艾萨克，投降吧。”帝王用轻柔的声音诱惑道。“回到我身边来。我不会把你关在黑暗的地牢里，不会让你被折磨。同样的，这支投降的军队也会受到良好的待遇。只要你再次向我宣誓效忠，让你的天才为我所用，我可以给你尊贵的地位，给你最好的物质享受，给你一切我能拥有的——” “除了自由。”黎清打断他。 克里斯笑容不变。“是的，除了自由。” “但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你要回绝我吗?”克里斯双手撑在控制台上，身体向前倾，他的目光变得阴狠。“你要让你的舰队和你一起葬身星海?” “我需要思考。”黎清冷静地回答。 “给你十分钟，然后告诉我答案。服从我，或者死亡。” 第82章 神迹 黎清放松紧绷的身体, 让自己陷进可以自动调节的椅子里。现在除了失败, 没有第二种可能性，这反而让他感到一阵轻松。这是他坐在星舰里, 漂浮在茫茫宇宙之中时，第一次不用思考母星的归处，不用躲避雷射与电弧，不用做无穷无尽的人命计算题。 他伸出手指，在面前的操作台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四周的舱壁在眼前慢慢变得透明，只剩下脚下的地板。视界造成的错觉非常奇妙, 好像他只站在一块纯白色的地板上，游荡在真空里, 暴露在射线中，像一只宇宙的幽灵。 黎清闭上眼睛，自约尔格消失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平静。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 没有牵挂，也没有故乡。十分钟之后, 他将没有名誉，没有自由, 也没有未来。 他似乎一无所有, 但他还在思考, 他放任自己的思绪如同幽灵一般游荡, 跳跃在时空的阶梯上。他享受这番难得的自由和平静，思考而不问意义。 几十万千米在一念之间越过，他纵身跳进身后的跃迁点，进入了一片星尘。他看着这片星云开始分裂、收缩，一颗核在中间形成，如同生命之种。聚变开始，一颗新恆星诞生。 它进入主序星阶段并演化出三颗行星时，黎清认出了这就是洛克菲勒星系，他来到第二颗行星表面，它的表面已经出现了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他降落在上面，行走着，感到自己和什么东西联繫在了一起，数不清的纤细银线从他的身体里伸出，流向他面前的所有东西——碧绿的树叶，看不见的细菌，无奇的石头，星球本身以及恆星，一切有序的、包含着信息的东西。 他眨了一下眼睛，看到一艘古老的星舰在这里降落。一个穿着白色太空衣的女人拿出稍显笨重的探测仪，急切地等待着屏幕上的数据。不出片刻，她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we\\\ve found a new colony!(我们找到了新的殖民地)” 一个男人从星舰里钻出来，他凝视着面前的森林笑了起来。他们都没看到黎清，他似乎是个透明人。黎清发现自己身上的大部分银线向他们涌去，他们身上也出现了放射状的银线，向四周散射开，和周围的一切物质联繫起来。宇宙的所有物质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图，每一条银线是一个向量，密密麻麻的银线连接着每一个点。拥有更高思维能力的智慧生命重要度排序更高，接着是人工智慧，而石头这样的无机质同样拥有银线，尽管很少、很微弱。 黎清突然明白了这些银线是什么。 这就是微联结。微联结是一张网，一张宇宙之网。 每一个结点消失，银线都会改变，但最后依然稳定在同样的图案，这个宇宙中的存在不能改变这张网，它以稳定的姿态，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直到宇宙的生命结束。
第173页 但是他可以。 他发现自己只有指向其他结点的向量，没有任何向量指向他。他是一个时空旅行者，存在又不存在，独立于这个宇宙。他能改变微联结，微联结却不能改变他。 “你不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你不受绑定的约束，你可以用思维控制物质，能够做到这个宇宙里其他生命都做不到的事。” 他想起了里希特的话。 “你是这个宇宙，唯一的神。” “黎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转过身，一个幻影站在他面前，金髮碧眼，带着温柔的笑意。 “里希特?不……约尔格。”他喃喃自语道。“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这一切是真实的吗?或是我头脑中的演化?” “你认为什么是真实呢?”约尔格走近，伸手抱住他。黎清以为他的手会像幽灵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但他并没有。他真实地感受到了他的肢体和温度。“物质是真实的，还是思维，抑或我们的存在都是一个幻象?” 黎清没有回答。 “我已经走了，去另外一个宇宙。”约尔格说。黎清感到他怀里的重量正在一点点消失。“我们是被选中的人。不要相信里希特，绝对不要相信他。” “我们还会再见的，约尔。” “当然。在思维面前，你会发现两个宇宙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约尔格在他唇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消失了。 黎清怅然若失地用指尖抚摩过自己的嘴唇，另一个人留在上面的热度似乎还未消散。他抬眼看到一片白光，洛克菲勒恆星正在超新星爆发，他感受不到摧毁一切的热度，刺目的光无法把他灼瞎，他看到的只有信息，因为他没有身体，只有思维。他身处微联结的维度。 心念一转，他回到了战场，时间仍然停留在十分钟的开端，他看到了一簇簇的银线，从他的身体没入每艘星舰上的人和指挥系统里的ai。他的意念挥手斩断一簇指向帝国驱逐舰的银线，这片星域的微联结图案改变了，时间开始流动。 “陛下，刚才有艘驱逐舰发疯了，撞向他们的同伴，发生了爆炸。非常奇怪。”乔纳森把目光从自己的手环上移开，警觉地瞟了黎清一眼。 “意外而已。所有执行密码都改过了，他自己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入侵我们的ai系统。他又不是神。” 克里斯多福看着视频会议里那个青年，他的相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他依然可以一眼认出他，凭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凭着他思考的姿势——眼帘低垂，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似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钦佩，仰慕，爱与痛恨混合起来交织成奇特的情绪，令人不安，克里斯已经无法辨别这是什么感情，只想抓住他，如同抓住一把命运的钥匙，把他的才华、神秘和奇蹟全部攥到手心。也许这不是情感，而是一种执念。 “艾萨克，十分钟到了，考虑好了吗?”帝王向敌国的指挥官伸出手。“投降吧，你别无选择。”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只能投降，除非神迹发生。”他听见黎清说。这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像遥远的渺渺之音，又像在耳边响起。影像中的青年却根本没动，他依然是那副姿势，低着头。 克里斯突然颤抖了一下。接着，他就听见黎清冰冷平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那就让神迹发生吧。” 指挥系统的频道里突然一片混杂，从不同星舰上传来的惊叫声、警报声响成一片，大多只持续几秒钟就消失了。舷窗已经自动滤光调暗，克里斯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窗外，却看不到任何星舰，视线里只有一团团的光炸开，漂浮在指挥台上的三维模型逐渐暗淡，光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不一会儿只剩下了十几艘星舰。 黎清飞快地计算着它们对宇宙的重要度，斩断那些银线，当一个结点的重要度接近零的时候，它的生命就会自动走向尽头。 他不断地毁灭着帝国星舰上的舰载ai，他不在乎当星舰失去系统的管理会发生什么，无论是爆炸还是乱窜，舰员全部死亡或者存活，他不在乎。正如他知道，如果他下令一句死战到底，帝国的星舰一定会冷酷无情地将他们全部射杀成渣。 这就是战争，开战的人类既然选择了野蛮，就不要祈求善良。 他抬起自己的指尖，银白的光束从其上延伸，没入最大的那艘母舰，他顺着这道光轻轻一跃，落在指挥舱里。他站在克里斯旁边，后者看不到他，因为他的身体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是他的思维。 黎清盯着那道光，准备斩断它，突然看到克里斯的目光胶着在他面前的投影上，他的表情很复杂，惊恐、兴奋和迷恋糅合在一起。他看见他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抖动翅膀。 “艾萨克。”他轻声说。 黎清犹豫了一秒，只有一秒，然后他从思维的维度脱离了，回到了“洛克菲勒号”的驾驶舱。他不太适应地浅浅喘着气，从椅子里挣扎着站起来，感到身体有些虚脱。 通讯台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黎清靠着墙，声音沙哑。“你们愣着干什么，他们已经逃了，追啊。”
第174页 这时已经晚了，克里斯多福一世和乔纳森已经逃之夭夭，黎清看着星图上，他们的星舰“凯因斯大帝号”消失在最近的跃迁点，已经追不上了。 不过这是没有用的，帝国彻底输了这场战争。他们漂亮的博弈被不可能的奇蹟打败，未曾攻占洛克菲勒、反而折损了好几百艘大型星舰，逃回帝国的王面对的将是联邦直插帝都的突袭。 锋利的刀刃已经抵上了帝国的咽喉，克里斯多福·温德沙註定是一位末代帝王。 “艾萨克?怎么回事?”几分钟之后，舰队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洛克菲勒西线的帝国军队也撤军了，阿克曼终于得到消息，他的声音在指挥频道里响起。 “我们赢了，准备全面进攻帝国吧。”黎清简洁地答道。 “不。”阿克曼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是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什么力量?”黎清沉默片刻，直到阿克曼抽气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这不是力量，这是真理。”他最终说。 “报告长官，战场打扫完毕。”萨拉的声音出现在通讯频道里。半秒钟后，她听到了每次出战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返航。” 第83章 创伤 一天后, 哈珀中央星。 黎清沿着屏幕上的路线, 把飞车开到伊洛伊斯家附近，停靠在最高层停车坪上。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轻轻关上车门，沉默地下楼。 升降梯里已经有几个人，看到黎清进来，他们无一例外地睁大了眼睛。自进入战争状态，共和国的军政机构基本合併之后, 政府官员和家属基本上都临时搬到了这个原本的军事中心。如今这座大楼居住的都是在政府任职的人员，其中就包括伊洛伊斯和她的父亲。 “那个……请问你是兰斯洛特少将吗?”升降梯往下飞速下降时，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少女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看起来非常稚嫩, 十五岁的模样，眼里闪着激动和崇拜的光。“我……我可以和您留个影吗?” “黛西，太失礼了。”女孩的父亲训斥道。 黎清没说话。沉默蔓延片刻，直到电梯下行到十三楼，他突然看着打开的玻璃门说道：“小姐, 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做什么吗?” “哎?”少女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军部的新星, 那位年轻俊美的少将走出升降梯的门，他转过身，用平静的、麻木的目光看着她, 漆黑的瞳孔恍若冬夜里一口深色的枯井。 “我要把一位母亲的死讯带给她的女儿和丈夫。” 升降梯的门关上了。关门时那小小的一声电子音在寂静的狭小空间里迴荡。黎清走到这层楼的甬道尽头, 犹豫几分钟, 按了门铃。他把脸转向门铃系统上的摄像头, 让屋子的主人更好地看见他是谁。 不一会儿，门向左边滑开了，伊洛伊斯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副惊奇又兴高采烈的神情。“呀，艾萨克?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噢，我告诉你一个新发现——有一些资料表明第三环绕区有个与世隔绝的小星系，上面居住着一些初期殖民者，他们的语言应该很有研究价值，要不战争结束之后你跟我去一趟?别担心约尔格吃醋，把他一块捎上就行了啊……” 之前演练了不少台词，黎清临场才发现自己僵立在门口，根本说不出话来。 封锁死亡名单，在战役后由死者的战友为家属带去消息，确保死讯由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星网传达，这是军部奉行的战争人道。也是最后的温暖。 敏感的歷史学家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她试探着问道：“战争快结束了是吧?我看到新闻报导洛克菲勒战场大捷，虽然很模煳，但是我们确实胜利了。据阿尔伯特说，你们已经准备全面进攻了。” “是，快结束了。”黎清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快胜利了。”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没有喜悦。伊洛伊斯瞥见他手里提的那个箱子，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一丝微小的侥倖和期冀。“我……我妈现在在哪里?” 下一秒，黎清打碎了她那点期冀。“对不起。”他沙哑着嗓子说。 伊洛伊斯眼里一片空白，她已经明白了这句道歉背后是什么，只是不可置信地、无意识地重复道：“我妈在哪里?” “她在太空里永恆安眠。”黎清重复一遍。“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伊洛伊斯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没有遗体吗?” “全舰爆炸了，所有没有。我手上的是她的一些遗物。” “进来坐吧，兰斯洛特少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伊洛伊斯背后，轻轻揽住了伊洛伊斯，那是她的父亲卢卡斯·黎曼，海希尔的前夫，一个着名的人类社会学者。伊洛伊斯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父亲的肩膀上，非常小声地哭了起来。 黎清走进这套公寓，这里的布置温馨舒适，瀰漫着一种典雅的氛围。他把手里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洁白无暇的桌布上，伊洛伊斯已经回她的房间了，而卢卡斯一直盯着那个箱子。黎清这时才发现他咬着唇，眼周泛着红色。 “她怎么死的?”卢卡斯突然问。
第175页 “敌舰太多，自杀式袭击带来的能源舱爆炸。那时我距她有一光年，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很快。”黎清艰难地解释：“从能源舱爆炸到全舰人员死亡不过眨眼之间，舰员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 他说了谎。海希尔的星舰是被拦腰撞断的，她被真空与低温折磨至死，这个过程起码持续了五分钟。 “谢谢，这就够了。”卢卡斯轻声说。之后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他凝视着桌上的箱子，眼睛里写满了挣扎。最后，他站起身来，拿起那个箱子就要出门。这时，伊洛伊斯从房间里出来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爸爸，你去干什么?”她疑惑地说。 “我要烧了它。” “把它给我!”伊洛伊斯尖叫起来。黎清从未见过她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在他印象中，伊洛伊斯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谈及自己学术领域的时候会非常兴奋，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 “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卢卡斯吼回去，声音破碎。“让你每天看着它哭吗?够了，伊洛伊斯，我当初就不该和她结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伊洛伊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父亲，卢卡斯终于爆发了。“她只在乎她的舰队，战争，根本不在乎我们。我以前是怎么低声下气地请求她退到后勤部的?她非要留在前线，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争执中，箱子被打开了，几件东西滚落出来，一台可携式光脑，几件军装和便装，还有一个古怪的布偶。伊洛伊斯走过去，用颤抖的手把那个布偶拿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卢卡斯扶着墙，用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儿，他从手指缝隙间瞥见一张纸。 纸张在星际时代是十分罕见的东西，除了用作绝密资料防止黑客入侵，用到实体纸张的就只有一种情形。即使几千年流逝，人们仍然捨不得把这种仪式虚拟化。 他把它捡起来，翻了个面，果然是一份结婚登记表。房间里一片寂静。 “辛西娅……”过了很久，卢卡斯哽咽着低声念道。“辛蒂。” 他抬起头来，黎清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眶里的泪水。“兰斯洛特先生，你带笔了吗?” 黎清拿出一支笔，沉默地递过去。与纸一样，笔在星际时代也非常稀少，用途只有艺术和填登记表两种。卢卡斯接过去，开始填写。“你早就料到了，是吗?” “是。”黎清回答。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沙哑，像此刻的氛围一样沉闷而压抑。“海希尔有一次和我谈起，她说等这场战争结束就去后勤部，让我帮忙看着她的军团。这样她就可以多陪陪伊洛伊斯，没准还能跟您……復婚。” 说话间，卢卡斯已经把那张表填完了。他眼神空洞地凝视着洁白的纸面，轻声说：“辛蒂，亲爱的，我们復婚了。” 黎清突然感到身边的空气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像他挤压过来，谜团、阴谋和死亡像深海的水沉重得令人窒息。他想从这个地方逃离，从这个世界逃离，逃到某个也许不可能存在的世界，那里没有战争，没有背叛，没有无缘无故消失的爱人。 “请节哀。”这么说着，他站了起来。“抱歉，不过我想我该离开了。” “谢谢，兰斯洛特先生。”卢卡斯又恢復了平静的神情，但看上去很麻木。 黎清点点头，离开了这里。来到顶层的停车场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阳光洒在脸颊上，带来温暖舒适的感受，飞车穿梭在高楼与天空中的车道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对面大厦里忙碌的工作人员，这颗星球，共和国如今的心脏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生机勃勃。但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这就是世界的全部，因为伤痕已经悄悄地遍布地底，就在这层光鲜亮丽的壳下。 与此同时，帝国雅尔达星球平民区的一栋小房子里，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妇人扯着军装笔挺的年轻男人哭喊：“他是怎么死的?告诉我!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让我知道?!” “对不起，夫人，这是机密。”男人答道，他的语气里带着犹豫和不忍。事实上，连帝国高层都不清楚那场战役中发生了什么，作为一个小小的少尉，他只记得当时一片混乱，自己这方的星舰一艘接一艘地爆炸，或者互相碰撞。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抱歉，夫人，请节哀。他走得没有痛苦，星舰爆炸很快的，一点儿感觉都不会有。”男人放缓语气，轻声道。 “我女儿死在了奥茨。”老妇人仿佛没听到他的安慰，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她可是后勤人员啊，她在运输舰上，根本没有一点儿战斗力……他们肯定发送了投降信号，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那个指挥官绝对是个魔鬼!连后勤人员都要屠杀!” 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只有这个儿子了!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求求你，告诉我!” “对不起，夫人，我也不清楚。”男人刚说完，他的手环亮起。“对不起，夫人，我要离开了，请您保重。” 大门在他身后合上的一瞬间，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进厨房拿了一把刀。她一如既往地把家里的门窗关好，熄灭所有的灯，躺在黑暗中，轻声说道：“茜茜，迪安，妈妈来陪你们了。”
第176页 她将刀刃贴上手腕的皮肤，用力向下划去。鲜血流失带来的眩晕中，老人仿佛来到了宇宙中的那片战场。星舰的残骸中，一个个破碎的灵魂在寒冷中游荡，这时他们没有了国界，只是一群迷失的孩子，找不到亲人，找不到家的方向。 第84章 神的能力 黎清坐进车里, 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刚准备启动, 他的手环震动了起来。他点开通话界面，约尔格——不，丹尼尔·里希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看起来很激动, 面颊发红, 两眼闪着光。“你的脑部活动数据保存好没有?还记得切断了哪几个向量导致什么变化吗?” “我马上回来。”黎清回答。“在哪里见面?” “科学院负一层，神经电信号实验室。” 黎清到达实验室时，里面一片漆黑，他推开门, 闪烁幽蓝萤光的小点如同萤火虫一般悬浮在空中, 它们之间连着细细的丝线。他从这副美丽的景象中穿过，三维投影因他的扰动而破碎，像湖面漾动的星光。 他看到里希特站在这些光点中间, 微弱的辉芒照亮他脸部的轮廓，以一种虔诚地目光看着这一切, 听到黎清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 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美丽绝伦，不是吗?” “但它不是真实的。” “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吧它变得真实。”里希特走到他身边, 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随着话语吐出的湿热气息轻拂他的耳廓。“数据带来了吗?” 黎清条件反射似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主光脑在哪里?” “左边第二个房间。”里希特仍然挂着那副微笑，这种温柔的笑意看上去和约尔格几乎没有区别，连嘴角挑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两天的模仿就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没有任何人看出异样，包括约尔格的父母。 黎清在那台光脑前坐下，把细长的光缆仔细地连接到设备上，看着屏幕出现一排排数据，再将它们导入实验室的软体，一个模型在屏幕上也在实验室的空中慢慢成型。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电信号的游动，它优美的姿态像深海里摇曳着长尾的水母。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揽住他，黎清的身体僵直了一秒。他感到里希特的唇贴上脖颈的皮肤，而他修长的手指挑逗性地在黎清的唇上抚弄。“亲爱的。”里希特舔咬着他的耳垂，用低沉颤动的声音诱惑道。 下一刻他的动作不得不停止，因为冰冷的枪口顶上了他的太阳穴，黎清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黑色火焰。“里希特，我们的合作可以随时停止。” “哦?你捨得伤害这具身体?”里希特笑着逼近，挥手把他手里的枪打掉。“开枪?你恐怕连一道口子都捨不得划。” 黎清从椅子上跳起来，情形顿时反转，s级基因人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另一个压制得无法动弹。“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可以吗?”里希特直勾勾地看着他，笑容不减。“我告诉过你，我就是约尔格，我是他的第二个人格。你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亲爱的……” “爱一个人的灵魂是人类欺骗自己的谎言，哪有这么理想主义的人存在，不过是贪恋美好的肉体。如果他的思想装在暮年的身体里，而你仍然年轻，你还会爱他吗?你爱他什么呢?天才的头脑?俊美的容貌?还是说……”里希特笑了起来。“他在床上能给你美妙的享受?” 就着被压在椅子上的姿势，他抬起腿缠上黑髮青年的腰，声音喑哑诱惑。“这些我都不缺，来吧，亲爱的。他能给你的，我能给得更多……” “不好意思。”黎清冷冷地回答。“就算世界上只存在一个理想主义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你为什么要拒绝?”金髮男人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僵硬，但他仍不放弃。“我只是想要你的爱，我如此迷恋你——” “收回你那些令人噁心的台词，放下你那副练习了许多次的笑容，里希特。不管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这对我没用。如果你想利用我，不妨用你的头脑和我做交易，这是唯一行得通的办法。” 里希特脸上的笑容敛去，又恢復了最初见面时面无表情的模样。他重新端正地坐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平淡地说：“我还以为所有的人都一样，经不起诱惑，看来你比较特别。” “你是谁?到底想要什么?”黎清看着空中已经成型的脑部模型，感觉自己恍惚间又来到了那个银蓝交织的世界，神经元被突触连接在一起，而星球、生命、物质被微联结连接在一起，组成了思维的巨网。宇宙看起来多么像一个大脑，似乎它也拥有生命。 “还记得我说过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吗?” “我知道，只有我可以修改微联结的网络。”黎清突然警觉地站起来。“你想对这个世界做什么?”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小小的忙。”里希特用平板的、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不会损害你的利益，也不会损害他的利益。他现在在另外一个宇宙，你帮我实现我的愿望之后，你们就得以见到彼此。当然，我不会耍什么文字花招，你们会毫髮无伤地、没有缺憾地重逢。”
第177页 “你想让我做什么?”黎清的脑海中响起了约尔格的话：不要相信他。 “对于你这样天才的大脑来说，只是一个小忙而已……”里希特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几下，抛向黎清。“先不提它，尝试一些简单的东西吧。消除它的重力。” 黎清接过它，闭上眼睛，又一次进入那个只有思维存在的世界。在那银白丝线交织而成的画面里，他看见了里希特，他看上去和上次见过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他站在那里，如同网络中其他的成千上亿个点。黎清看着他，总觉得古怪。 “看你手上那个苹果，艾萨克。”里希特说。 黎清低头，银白丝线没入手上球形的点，又从里面抽出来。数量不多，因为苹果的智能和它所含的有序信息有限。 他应该切断哪一束呢? 宇宙的网络图里，每一个点都有少则成千上万，多则天文数字的向量进出。和在洛克菲勒时切断所有向量不同，现在他无从得知切断某束向量会使其他结点的重要度发现什么变化，而这些变化又会导致什么结果。这是不可能计算的，用超级计算机也不行。 “我只能毁灭它。”黎清没有开口，他的话却传到了里希特脑海里。“我不知道怎么消除它的重力，这无法计算。” “不需要下意识地计算。你还不明白吗?你是不属于这个体系的结点，你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灵魂。你的思维本身就是控制中心，你不需要计算，只需要想——” 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打断，里希特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叫道：“天哪，你可学得真快!放我下来。” “抱歉，范围大了一点，你最好祈祷我能顺利地把重力场加回来。”黎清浮在空中说。学得真快?他感到这个评价透露出一丝不对劲，没有对比哪来的快慢之分?里希特是否从前还找到过其他的穿越者…… 当这片区域的力场从零到两倍、负一倍再回归正常之后，黎清沉默地看着空中旋转着的苹果，不知在想什么。里希特的神情非常兴奋，他用高昂的语调说：“艾萨克，怎么样?做神的感觉……” “糟糕透顶。”黎清打断他。下一刻，苹果落在他的手心，他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盯着这个缺了一块的苹果，直到边缘氧化微微变色，又突然在他手里消失了。 “我本以为宇宙是神圣的，有一种真理在支撑它有条不紊地运行，它是绝对的、永恆的真实与美丽，无人可以改变。就像数学一样。”黎清抬眼看向里希特，他黑色的眼睛宛如一潭死水。 “托你的福，里希特先生，我现在知道了真与美是不存在的。外来者可以在宇宙之间穿行，肆无忌惮地破坏人类千年来在夜空下冥思的规律。你觉得我会欣喜若狂吗?” 里希特少有地露出疑惑的目光，他迟疑几秒，慢慢说道：“我以为任何一个人类在拥有神的力量时都会欣喜若狂。” “当世界是虚假的时候，力量也是虚假的东西。”黎清转过身，注视着空中即将成型的模型。许多个光点漂浮着，它们的旁边是闪烁着的数值。“这是我们的宇宙吗?里希特?” “一部分而已。” 黎清仍然注视着萤光蓝的亮点，在黑暗的掩映下，它们看上去如此美丽。“那么你要对它做些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时机来到之后，你会知道的。” “里希特，如果我们的合作要良好地进行，你起码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你很有天赋，不过两天时间似乎不够你学习。” “学习?”里希特挑起眉毛。“学习什么?” “学习如何伪装成一个人类。” 长久的沉默之后，里希特终于开口，他以一种平板的古怪语调问道：“那么你认为我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黎清非常干脆地承认。里希特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藏着一丝冰冷平板，听上去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你当然不知道。”他说：“不过时机到来之后，我会告诉你的，告诉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约尔格为什么会离开，我是谁，你会知道一切，真相总是如此令人着迷。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理解。”里希特又戴上了他从照片上学来的微笑面具。“你还没有理解生命和智能的本质是什么，不过这一天不会太远。” 第85章 卡斯塔登陆战(一) 里希特挥了挥手，梦幻般的蓝色光点消失了。刺眼的白色灯光亮起, 将实验室里照得如同永恆白昼。“全面进攻开始了, 帝国向我们发来了停战请求书。”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黎清说。 “当然，我直接回绝了。”里希特挑起眉, 嘴角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多亏你在洛克菲勒上演的一齣好戏，直接灭掉了帝国八成的舰队。现在他们毫无抵抗力，我们又为什么要停战呢?” “好戏?”黎清感到久违的怒火在心里悄然燃烧。“你管这个叫好戏?” “为什么不呢?哈哈……”里希特笑起来。与此同时, 黎清的智能手环震动几下，投影在半空中的界面出现了阿克曼上将的脸,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种久违的轻松。
第178页 “艾萨克，去第三军团帮个忙，他们在卡斯塔星系遇到了麻烦, 中央星外围的卫星阵列打不下来, 反而被地面部队指着打。” “是。”黎清应了声便关闭了通话界面。他拿起挂在门边的军服外套, 冷冷地看了一眼里希特。后者似乎毫无察觉，接着用轻佻的语气调侃道：“怎么，我的天使又要去杀人了?哦——我看得出你心里的抗拒，不过你做得很熟练嘛, 在干净的舰舱里动动脑子，成千上万的年轻生命就此消逝。” 他走过来靠在门上，挡住黎清的去路，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古怪的、冷酷的笑容。“你说你不希望杀戮, 也不想要神的能力, 可是你扪心自问一下, 当你如同操纵提线木偶一般使两艘星舰撞向彼此，当你挥手斩断别人的生命之线，眨眼之间就改变了一次战争乃至整个歷史的结局，你到底有没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快意?” “让开。”黎清想推开他，却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停了动作。 “你有，在星舰爆炸的一瞬间。人类是丑恶的，所以会有战争、饥荒、剥削、不公……你喜欢看到人类的消逝，血肉随着罪恶的可能性一起爆炸，宇宙就此清净、就此纯洁，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你热爱一切至真至美的事物，人类这种始终有阴暗面存在的东西怎么能入你的眼?” “我就是人类。” “你已经不是了。” 黎清用力把他推到一边，他撞到操作台边沿发出沉闷的声音。黑髮青年立刻触碰门边屏幕上的按钮，实验室的滑门在背后关上的时候，里希特在门缝间朝他大叫道：“黎清!” 青年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在听到这个称唿的瞬间勐然缩小。他怎么知道他的名字?里希特似乎是全知的，任何秘密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同样拥有进入思维维度的能力。他不是人类，可是他是什么? “承认吧，黎清，你厌恶人类。”里希特的声音继续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蛊惑的意味。“如果我能给你一个新世界，一个干净、纯粹、自由的宇宙，没有杀戮，没有罪——” 黎清切断了他们的思维连接，快步离开那个地方。里希特随后打开门，却没追上去，只是倚在墙边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远去。他僵硬的笑停留在脸上，轻轻地低声呢喃：“我选了这么久，不能再错了……” 黎清的星舰在卡斯塔星系外围找到了第三军团的舰队，其中一半根本没有出战，在太空中静静地停泊着，另外一半试探性进攻归来，几艘体型略大的战舰上挂了不少小伤。 他的小型客运舰和第三军团的指挥舰“胜利女神号”对接之后，黎清刚打开舱门就落入了一个有力的熊抱。 “老爷子，咳咳……放开我!” 挣扎无效，老爷子又开始揪他的脸。“哟，几个月不见还长胖了?” 长胖了……黎清无话可说，要知道他的体重自从基因跃迁之后，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都没变过。他压低声音对还在揪脸的自家外公说：“大家看着呢，我不要面子的啊?”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有什么面子?当初被我训练得像条狗一样，现在挂了个少将军衔就敢跟外公叫板了?” “不敢不敢。”黎清拿这个老头完全没辙。“快停下，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被你揪脸的。” 在几个下属震惊的目光中，老爷子终于回归了正常，这位头髮花白的中将在严肃的时候还是看上去颇有威严感的。“艾萨克，我想你已经了解我们现在的困境了。” “卡斯塔中央星的卫星阵列。”黎清五指张开，转动手腕，空中的星系模型随着他的动作而放大，调整到合适的区域。“非常精密，不愧为帝国防御最出众的星球，控制整个战场的超级信息中心。” “如果有可能，我们也不想攻打这个星系。”老爷子解释道：“帝国上次在洛克菲勒失去了八成的太空舰队，剩下的两成已经全部集中在帝都周围，形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我们要攻占各个星系，要面对的只有他们的空天部队和地面部队。不过，你也知道的……” “帝国的卫星阵列做得相当出色。”黎清评价道。 “是的。只要敌方舰队靠近星球周围一万千米，就可以做到精确打击。在这个距离以外，我们则不能把对地打击精确到哪怕一万平方千米。以前进攻的常规是派小型星舰或者空天飞机去一个个摧毁卫星，现在这个方法却行不通。” 兰斯洛特老爷子嘆了口气。“卡斯塔的卫星阵列太精密了，连空天飞机这么小的东西都会被它在第一时间察觉并攻击。” 剩下几个参谋人员也愁眉苦脸地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卫星阵列，它看上去十分美丽，一颗颗代表卫星的金色五角星在优美的弧线上运行。它是这颗星球的守护者，也是一只天眼，黎清感到这个微弱的意识正在看着他。 “所有人员按作战计划到位，准备登陆。”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年轻的高级将领，一个参谋急促地说：“抱歉，少将，但我们还没讨论出怎么摧毁——” “给我一台光脑。”他们听见这个俊美的黑髮青年平静地说。“十分钟，我会让它们全部瘫痪。”
第179页 “这要怎么做?”那个参谋嘀咕了一句，被旁边一位漂亮的女军官用手肘捅了一下。“你闭嘴行吗?”她压低声音说：“要是你知道怎么做，最年轻的少将就是你而不是他了。” 参谋委屈地扁了扁嘴，小声说：“丽娅你不爱我了，是不是看到他就嫌我长得丑……” “比你帅的男人多了去了，快滚去准备。” 耳力过人的黎清：“……”果然逗比老爷子的直系部下也全是逗比，他不该对这些人抱有什么期望的。 当整支舰队准备完毕，停泊在卡斯塔中央星最近的安全距离上，黎清坐到光脑面前，修长灵活的手指飞快地点开好几个界面，向系统输入一连串指令。老爷子看着他的动作，只认得其中一个页面是战场测算系统，其余几个他完全没见过。 青年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屏幕，一行行代码从手下流泻而出，手指轻触桌面的节奏有着奇妙的韵律感。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入侵卫星阵列的信息系统，但是他没有。光脑只是一个幌子，他将双手的控制交给本能，而真正的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只有思维的世界。 他漂浮在宇宙深空，这里没有光速，没有引力，也没有时空，心念一动，就围着这颗星球的卫星阵列转了一圈。每一颗都散发着淡淡的银白光芒，被微联结的银线缠绕着，他能看到它们之间的联繫，也能听到微弱的信号。 那是一个模煳的细小声音，没有词语，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情绪。黎清仔细地聆听，他从前未曾想过机械也会说话，它们是同样的智能，只是非常隐晦、模煳，如同母亲子宫里尚未发育完全的胎儿。幼小，但不能忽视它们的存在。 原来机械也有生命。黎清靠近了一点，卫星阵列的情绪更清晰了一点，它在害怕，在发抖。 他原先以为智能的生命只有人类，动物和人类制造的高级ai，没想到一个卫星阵列，其实也有自己的独立意识。里希特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你还没有理解生命和智能的本质，只是根据已有经验想当然地判断什么具有生命，而什么没有。 将自己从漫游的思绪中拉回正轨，黎清对着这个卫星阵列轻轻地说道：“抱歉。”他盯着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的银线，手指在一颗卫星周围划了个圈，所到之处，这些思维之线全部断裂，化成光点消失在漆黑的背景中。 他听到了彼端深处传来的细细的尖叫，像幼儿被折磨时委屈无助的啜泣。他继续着自己的工作，过了一会儿，一切归于寂静，这些机械的意识被彻底抹杀了。在外面的世界看来，它们只是停止了搜查，默默地沿着既定的轨道继续运行，而在黎清的视野里，原本围绕在闪耀银色光华的星球周围的美丽丝带已经消失不见，它们原本的位置上已是一片黑暗死寂。 “完成了。”黎清停下手里的动作，关掉界面，也没去看自己在无意识下到底编了什么程。他敏捷地从操作台上跳下来，对愣在一边的几个高级军官说：“进攻吧。” “啊?”那几个军官有点发愣。“那那个……卫星阵列解决了?” “它们现在就是一堆废材料而已，你们原先是什么计划，我就不掺和了，现在按原来的登陆计划进攻，不要给地面部队反应时间。卡斯塔作为帝国军工研究基地，重要性毋庸置疑，注意不要伤到这里的通讯中心、研究中心和仓库，我们要的不是一片废土。” 第86章 卡斯塔登陆战(二) “一小队报告, 大陆a区没有发现敌机。” “b区没有。海洋二区没有。” “指挥中心所在d区敌军有所行动, 从北纬三十度, 东经一百五十四度的横断山脉过来了，目前探测仪显示大约有三个中队……不对!我的天哪!它们可真多!” 接着，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杂乱的沙沙声响, 老爷子面色凝重地听着，直到它也恢復了正常。一小队的队长充满兴奋的战慄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们刚刚被大面积的脉冲炸.弹干扰了电子元件，现在恢復了。您的模型上应该也有显示，我们向西到了西经三十度左右的区域，纬度不变, 他们大约有一个空天飞机大队，两个地面战机中队。他们没有追上来, 依然盘旋在信息中心的上空。” “向他们喊过话了吗?”黎清低声问老爷子。 “早就喊过了，他们不肯投降, 看来是要死守这里了。”兰斯洛特老爷子在地面信息中心的区域划了个圈。 每一个星系至少有一个信息中心，它就是防卫圈的中枢。中央星停泊着不少制造完成或半完成的星舰，隐藏着不少军工仓库，更有一个除帝都外全帝国最完善的信息中心，配备着超级计算机星河二号, 拿到它就等于拿到了整个星系的钥匙。而卡斯塔星系有着通往帝都的跃迁点，如果共和国想攻打帝都, 就必须控制卡斯塔。 “死守卡斯塔……看来求和被拒绝以后, 克里斯多福一世是不打算投降了。” “我们要的是无条件投降, 那个皇帝当然不愿意接受。当他的政权被剥夺, 他就只是个坐着等死的阶下囚而已。”老爷子严肃地说：“说不定帝国想杀他的人比我们还多。”
第180页 “确实。”黎清在一旁的光脑上打出几串字符，跳出一个权限框。他选了其中一架空天飞机，将自己的权限改动输入进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轻轻地说。 “不能怪谁?”老爷子奇怪地追问。 “克里斯多福。人类从封建走向更优越的体制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腐朽没落之后才会有新生。大厦将倾，单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挽回的，失败只是因为到了这一刻而已……所有人都被时代和命运裹挟着前行，无一例外。” 老爷子看见他要往门外走，才从这番话里回过神来。“小崽子，你去哪里?” “别管我去哪里，只要知道你的小崽子伤不了就行了。”黎清不回头地走出了指挥舱，这艘星舰上还有不少人，他尽量避着他们走。他来到位于尾部的武器舱，找到编号为a18的空天飞机，将自己的手指贴上指纹锁。做好一切准备后，舱门打开，飞机从星舰脱离，向信息中心的方向驶去。 北纬三十度，东经一百五十度的空中，黑压压的一大片战机如同乌鸦一般盘旋在云间，所有的探测器严阵以待地指向四面八方，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显示得清清楚楚。帝国的战机驾驶员们屏息凝神，沉闷的压抑如同风雨到来前的黑云笼罩在他们头顶。 他们知道，自从洛克菲勒攻防战以来，帝国已经失败了。一个丧失了八成太空舰队的国家已经失去了保护家园的能力，再加上大面积的贫穷与没落，颓丧的情绪已经在每一颗帝国境内的星球蔓延开来。贵族享受着最后的夜夜笙歌，对每天病死街头贫民视而不见，军人的待遇越来越差，因为财富全被用来建造更多的战争机器。 “我们誓死守卫这片土地。”战机小队的指挥官对着通讯台说道。事实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想着如果自己战死，他的妻子儿女在帝都是否会被贵族欺凌，能不能上最好的学校，会不会断了经济来源，如果帝都被攻占，他们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未来是什么模样…… 他是从一个寒冷星球的贫民窟里出人头地的穷孩子，参军的最初目的是吃饱饭，有一个暖和的住所。他不想为这个冷酷的、为贵族服务的国家捐躯，一点儿都不想。 “长官，那是什么?”他的副手惊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副官指着屏幕上一个若隐若现的荧蓝光点，它正在飞速向防御圈移动。 “战机?不对，怎么只有一架?难道是无人侦察机……体积太大了，不像。”正在他琢磨着它究竟是什么，与他的副官讨论交谈的时候，那架飞机一头闯入了他们的防御圈。他看着那架空天战机，熟悉的涂装和外形，那是共和国的主流战机死亡蝴蝶二型。 他惊呆了，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在战场上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这算什么?战机自杀?而且是在优势如此明显的战役里……这不应该发生。直到那架飞机以不可思议的灵巧避过一束又一束雷射，越过好几个小组的合围截杀，一直向指挥中心冲去，他才如梦初醒地大叫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全部向它射击!” 这时，这架战机已经开始向信息中心俯冲，指挥官的手心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它要毁了中心!快向它射击!”慌乱之中，他根本没细想如果共和国的军队要毁掉信息中心，为什么不直接用星舰扫射这片土地。 无论那架飞机的驾驶员技术有多高超，机身依旧被密集的弹雨命中，在一片刺目的电光和爆炸声解体掉落下来。空中没有意料之中的滑翔翼展开，那个驾驶员应该已经被炸碎了。指挥官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但心里一块石头依旧没有落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另一边，那个本应命丧高空的驾驶员经歷了一次完美对称的加速减速，以零的速度如同一片落叶轻柔地着地。他平静地整理了一番被风吹乱的衣服，抬脚向不远处白色建筑的入口走去。 为了保证信息中心不在常规轰炸中被破坏，它一般被建在地下，地上部分只露出一个坚硬的拱顶和两扇供人进出的门。黎清来到前门，闭上眼，不过三秒，门上的安全系统彻底失效，那扇坚固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青年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轻松地走了进去。 他走到转角处，和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撞个正着。那个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青年的装束：黑色的军装，灰色的衬衫领口别着一枚鹰徽，那是共和国最高统帅部的标志，墨蓝色风衣外套掩去了肩章，不过这个人不需要军衔来说明他是谁——如果一个帝国军人记忆力差到只能记得共和国其中一个高级将领的容貌，那个高级将领也一定是艾萨克·兰斯洛特。不止因为他拥有令人难以想像的美貌，更因为他给帝国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损失。 “兰斯——” 一个研究人员的格斗术当然不能和一个s级基因的非人类相提并论，他刚一张嘴就被击昏在地。黎清用他的手打开旁边的实验室，在更衣区找到实验员的制服，换上干净简洁的白衫黑裤，找了副从外面不透光的强光防护镜戴上，将那个倒霉的研究人员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继续向里走。 他在途中碰到不少忙碌的军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地写满了焦灼和担忧，他们快速地穿梭在各个办公室和指挥中心之间，完全无暇注意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的轮廓到底熟不熟悉。
第181页 一套制服就能使他们无视来人，与其说警惕性太低，不如说他们从未想过这里会被悄无声息地潜入。即使有觉得不太对的人，也快速将其抛到脑后，他们再也无法承受一丝打击，那将会是压垮军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乔纳森元帅坐在卡斯塔信息中心的控制室内，这里也同样是卡斯塔防线指挥部所在地。他忧虑地看着信息中心的基地模型，它一共有九层，静静地悬浮在他眼前的空气中。它在缓慢地旋转，显示一切正常，所有工作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乔纳森却觉得心里有一根弦绷紧了，似乎随时会断掉。 “现在还没有进攻的消息吗?”他问站在他身边的副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那个模型上。 “没有，也许我们能守住这里，只要帝都缓解了来自联邦的攻势，就能派兵支援那边……”副手低声说。他是一个看上去很严肃古板的中年贵族男人，上校军衔，实际上没有什么参军打仗的经验，只因为政治身份被派到帝国元帅身边。 “我不知道能守多久。共和国那边派了兰斯洛特过来，小的那个。他每次现身，我们都无法获得胜利，而且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总是发生。”乔纳森深深地嘆了口气。他的视线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点，它一直向着控制室内移动，已经快接近门边了。 乔纳森记得很清楚，除了还在天上的几个指挥官，所有拥有这个房间权限的人员都在这里了，他自己，他的副手以及科研组长，正在向门口走来的人是谁?他刚将手指扣在腰间的枪上，门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低沉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好久不见，乔纳森元帅。” 第87章 卡斯塔登陆战(三) 乔纳森僵住了。不仅是他, 在场的三个人都被吓到一动不动, 他们就僵立在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摘去遮住了半张脸的实验眼镜，将它抛到一边，发出清脆的碎裂响声。 “艾……艾萨克·兰斯洛特。”那个帝国贵族已经吓软了腿, 跌坐到地上，他哆哆嗦嗦地念着他的名字，而那个科研组长已经晕了过去。 乔纳森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恢復了冷静，他将手里的雷射枪指向黎清的额头, 左手握住右手腕，以免微微颤抖的手指影响端枪的稳定。“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不在我的解答范围以内，乔纳森。”黑髮青年一只手垂在身体一侧, 另一只放在白色实验服宽大的口袋里, 像是没看到有把枪指着他似的, 脸上带着自信的浅笑越走越近。 “把手拿出来!你带了什么东西?!”乔纳森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恐惧的颤抖，他的手指将枪扣得更紧。黎清笑了笑，慢慢地往衣兜外抽出右手。“乔纳森，你在害怕，你已经输了，这里面可什么都没有。” “你决不会没有准备就过来。”乔纳森吼道：“把东西拿出来!” 话音刚落，黎清已经把右手抽了出来, 他张开修长有力的手指, 掌心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他没带任何武器。 乔纳森头脑一片空白, 凭藉本能开了枪，灼热的雷射从枪口.射出，电光火石间，他似乎都能看到兰斯洛特，这个帝国的噩梦，共和国的神话在他面前倒下，他那俊美绝伦的脸被高温灼烧，他才华横溢的大脑被雷射洞穿—— 可是并没有。下一秒，金属被雷射切割的滋滋声从墙壁传来，他震惊地看到自己枪.口射出的雷射在黎清的面前突兀地折了九十度，射向控制室的金属墙壁。 “你……”乔纳森说不出话来，他手指颤抖着，费了很大力气才能不让枪掉下去。他恐惧地看着黎清走过来，那道雷射如同见到天敌一般，无法接近他周身两米的范围。 “不过你确实说得很对，乔纳森，我永远有备而来。”青年在他面前站定。元帅大叫道：“自动防御系统呢?启动!启动!”他高喊了一会儿，能够识别他的声纹的防御系统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他终于不再叫喊，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它无法启动了。”黎清一挥手，那个副手和昏过去的科研组长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被拖进了这间控制室的一个隔间，门砰地一下闭合，智能锁发出“滴”的响声。他伸出手，夺去乔纳森手里的枪，轻描淡写地将这款号称永不变形的坚硬枪身揉成了一团。 “一场和平友好的谈话不需要这个，乔纳森。我想你应该准备的是一杯茶和点心，你应该还记得我的喜好。” 乔纳森愤怒地看着这个青年优雅从容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仿佛这里是他家的客厅，而不是危机四伏的敌军大本营。“喜好?当然!”元帅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这个叛徒的喜好，因为我曾经在自己家里和颜悦色地招待过你。” “我很荣幸听到你这么称唿我——叛徒，这说明我的间谍工作非常出色，以至于你现在依旧认为我曾经是帝国的一员。我当然不是叛徒，因为我从未向帝国效忠。” “是我们输了。”乔纳森说，他的眼里依然闪着愤怒和不屈的光芒。“我认输。现在你要干什么?你尽可以杀掉我，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你无比强大神秘，我们在你面前就像待宰的羔羊。你还跟我费什么话?”
第182页 “不，乔纳森，你还没有认输。”黎清直视着帝国元帅的眼睛，他在其中看到了刚强和忠诚，那种视死如归的情绪愈发强烈。他笑了起来。“乔纳森，你以为你是谁?为帝国捐躯的烈士吗?没错，帝国确实会认为你是忠诚的、高尚的战士，帝国的史书也会如此记载——誓死保卫卡斯塔，在邪恶强大的兰斯洛特的折磨下依旧没有屈服?” “可是以后不会有帝国的史书，乔纳森。几百年之后的学生会在课堂上写道：帝国前元帅乔纳森是一个愚忠者，一个被封建制度牺牲的可怜人，他是那个时代局限性的集中体现。” 黎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而你，也的确是的。” 乔纳森觉得他看上去非常傲慢，却又傲慢得理所应当，似乎他本应高高在上地站在歷史之上，低头向被时代淹没的可怜人投去同情的目光。乔纳森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锁了一下，用已经有细细皱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 “乔纳森，你在帝国这么多年，难道没有看到它的内部早已腐烂殆尽了吗?贪污，剥削，压迫，等级森严……经济在战前就面临崩溃，只能持续从外围星系压榨贫民们最后一点血液来供给帝都，你敢说你没有看到吗?” “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干政——” “那不是军人，那是杀人机器。”黎清语气坚决地打断他。“使人成为人，而不是动物的品质是独立的思考，你放弃了这一点，只因为思考的结果让你恐惧。你不愿背负叛徒的名声，只想当个悲剧英雄，我说得对吗?” “是的，我们输了，我们将要走向灭亡，那又怎么样!”乔纳森绝望地低吼道：“只不过因为一个昏君，那个自以为是的克.隆人!现任的陛下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你留在帝国，难道它不会再延续千年吗?” “我?”黎清指着自己，他脸上带着一丝惊奇的笑容，似乎被这段话很好地娱乐了。“乔纳森，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没办法使这个已经烂到骨子里的政权延续千年。你依旧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就算它再苟延残喘一百年又能怎样?之后它依旧会被时代的车轮碾压成碎片，甚至以更加血腥暴力的方式。它总是要灭亡的，乔纳森，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你想让我做什么?”帝国元帅颤抖着低声问道。 “投降。” “无条件的?”乔纳森觉得自己的胃像装满了冰冷石头一样难受。 黎清走到他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台光脑。“当然，我们会遵循星际战争公约妥善对待俘虏。” “我拒绝投降。”乔纳森最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时他们已经被共和国的第三军团围困了一天，而帝都下达的命令是死守。皇帝没有说要守多久，因为高层也没有办法抽调更多的人手。 时局已经无解，乔纳森的下属军心涣散，而他也开始动摇，只要眼前这个青年再多劝说他一句，那将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会成为帝国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抵抗投降的元帅。 他衷心希望兰斯洛特能在他改变主意之前失去耐心，直接拧断他的脖子。这样，他就能像预料之中那样死去。但他知道这个青年不会，他早就看出了他的本性。他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铁血军人，而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学者，他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和计谋。 果然，黎清没有暴怒，他以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你会投降的，乔纳森。如果你打算奋战到底，请不要牵扯上你的部下，也许他们不想战斗，只想回家。他们的父母可不打算保卫皇权，白髮苍苍的老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翘首期盼他们归家，他们的孩子大多还未成年，他们的妻子或者丈夫不想失去自己的伴侣……” 他停顿了一下，看见乔纳森的眼睛灰暗下去。“想想你的孙子，乔纳森，我记得你的儿子已经战死，他应该不希望失去所有亲人，他宁愿能经常去监狱探望他的爷爷，不愿你死在这里，被史书称作愚忠的将领。” 乔纳森勐地抬起头来，黎清继续平静地说道：“他叫艾弗里对吧，我还记得他。那真是一个聪明的男孩，非常有天赋。如果你投降，尽管你仍然会进军事监狱，不过会减刑，共和国更不会亏待你的家属。等你坐完牢出来的时候，你或许能看到他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航天工程师。” 他说到这里，走近乔纳森，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青年把手里的光脑递给他，摄像头正对着帝国元帅，光脑上开着视频会议，共和国的高层正隔着数百光年等待乔纳森的答覆。 “乔纳森，君王不值得你这样做。”黎清轻轻地、诚恳地说：“为真实正确的东西而战斗吧，为了孩子和未来。” 帝国元帅用颤抖的手扶住那台光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像一个破旧的风箱。“你赢了，兰斯洛特。”他艰难地开口。 “我，温德沙帝国伯爵、国防军元帅、卡斯塔战场最高指挥官罗伯特·乔纳森，代表第七军团地面部队与空天部队全体军官和士兵，放弃抵抗的权利，向克卜勒共和国国防军无条件投降。”
第183页 “谢谢，乔纳森。”黎清合上光脑，礼貌地道谢。 帝国元帅没有说话，他看着监控系统中立刻开始收队下降的战机群，他们是那么迫切，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他知道兰斯洛特又一次说对了，他的士兵和军官不想再进行一场无望的战争。他站起来，慢慢地将自己的肩章摘下，在一片平静中走了出去。 又一场战役结束了。 第88章 帝国黄昏(一) “你是怎么进到这里面去的?”接受投降之后的事宜安排完成之后, 老爷子在信息中心的门口站着问黎清，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好奇。 “作为间谍, 总知道一些你们不了解的东西。”黎清含煳地答道。老爷子当然对这个答案谈不上满意，他接着追问道：“那你没受伤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兰斯洛特老爷子觉得这个问题非常突兀奇怪，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他指着青葱的丛林, 延绵不绝的横断山脉，蓝天和云彩——他指着周围的一切说：“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怎么，数学不能满足你, 你小子开始研究哲学了?” “那是我们观测到的一切, 感官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更绝对不是全面的。” “当然。”老爷子说。“但是我们有科学啊, 它能描绘世界本来的样子。” 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科学是用我们观测到的一切总结出来的规律, 既然我们的观测不是全面的，那么科学怎么会是毫无遗漏的呢?那么，你现在告诉我,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好吧，我不知道。” “那么就别问我没受伤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东西，而追寻它们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刚说到这里，一位中校过来向黎清敬了个礼, 请他去帮忙恢復这个星球的智能系统。他又看了老爷子一眼, 转身离开了。兰斯洛特老爷子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小子, 不想说就不说嘛, 真是神神秘秘的, 把我都给绕晕了!” 黎清把卡斯塔的中央控制系统从帝国的内部军事网络中剥离出来，重新制造一个卫星的监控系统，将他们连接到共和国的星网里。当这里的控制权已经完全移交共和国之后，他收到了联邦的杨少将的通讯。 “你们已经攻下了卡斯塔?” “是的，乔纳森投降了。我这里显示你们现在停泊在帝都外围，还有舰队陆陆续续地从跃迁点赶来。你们是想发动全面进攻?”黎清问道。 “是的。”杨看起来很兴奋。“你们正好可以从卡斯塔的跃迁点直接来到帝都附近面银心的方向，我们在背银心的方向，恰好可以形成夹攻。” “帝国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帝都了?”黎清有点迟疑地问。杨立刻回答：“当然，你不用担心其他地方有埋伏，再说我们也查过了，他们正龟缩在那颗星球不肯挪动一步哪。不过再硬的龟壳也有被砸烂的一天，等着庆祝胜利吧，我的朋友，说不定你可以在帝都庆祝新年。” “你的意思是现在立刻出发?”黎清稍稍皱起眉头，他在光脑上又开了一个窗口。“我现在得报告阿克曼上将——” “不用了。”杨打断他。“我已经告诉过阿克曼了，他完全同意我的看法。我们不要给帝国喘息的机会，直接攻过去。” “我们现在向帝国劝降，成功的机率会大很多，为什么不试试?” 杨愣住了，随后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艾萨克，你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我早该发现的，你所有的思考和决策不以共和国或者我们两国联盟的利益为基础，我想你从来都是游离于组织、团体甚至国家之外的——你的所有决定都在为全人类考虑选择一条最优的道路。” “你不同意我的做法。” “现在问题不在于此。”杨站在他的星舰上，他伸手指向身后低透明度的舷窗中隐隐透出的恆星亮光。“现在的问题是，克里斯多福一世不会投降，我已经和他对过话了。” “让我来试试。”黎清坚持道。“给我十分钟。” 当双方取得同意后，视频会议打开。黎清站在卡斯塔星球的中央控制室里，看着对面的景象。克里斯多福端坐在帝王的办公室里，纯白色的繁复帝服绣着金线，倒是很配他已经留长的头髮。他看起来十分憔悴，精心打理的髮型和服饰掩盖不了日渐消瘦的脸颊，眼睑下一片青黑的阴影，看上去和这个即将灭亡的帝国一般颓丧。 “怎么，你也是来劝我无条件投降的吗?”他轻笑两声，由于几天的睡眠严重缺乏，声线沙哑。 “帝国的败局已经不可挽回了，可以挽回的是帝国人的生命，而他们的命都维繫在你一句话上了。”黎清向他请求道。“克里斯，投降吧。” 克里斯多福隔着上百光年的距离看着屏幕里的男人，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他向他宣誓效忠的时候。他现在的表情如同以前一样诚恳，语气像那时一样温柔却坚决——他不得不承认，艾萨克·兰斯洛特有一种诚挚的魅力，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付出信任，认同他的观点是正确的。
第184页 “艾萨克。”帝王用嘶哑的、疲惫的嗓音轻轻说，“我恨你。” “我知道，恨一个间谍是非常自然的事情。”黎清停顿了一下，他的手指紧张地扣紧光脑冰冷的金属边缘。“但我们现在谈的不是这个，我们谈的是这场战争，你得为帝国人民做出最优化选择。且不说那数万守在帝都的军人，你得为普通人着想，星球登陆战中炮弹可不长眼，如果我们硬攻帝都，平民的死伤可能上千万——” 克里斯突然大笑了起来，直到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尖锐的笑声。“咳咳……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错觉，让你认为我会在意几千万平民?” “你……”黎清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他当然还记得永耀星的惨剧，那个储存着“日冕”的启动密码的记忆器，承载着一亿人的生命，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克里斯夺走，一亿条命在他眼前化为飞灰。 “我恨你所谓的正义感和善良，那是你这种在阳光下长大的宠儿才能有的奢侈品。”愤怒和悲哀交杂在一起，让克里斯原本俊美的脸有些可怖的扭曲。“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黑暗和污浊才是它的主色调。我告诉你，就算你救了他们，也没有人会感激你，乌合之众，渣滓而已。” “我不在乎这个。”黎清坐在光脑前，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掺进了冰碴，寒冷和僵硬在身体里扩散开来。他知道这次劝降希望不大，但克里斯的话让他感到更加心凉。 克里斯挑起一个嘲讽的、冰冷的微笑。“乔纳森接受了你的劝降，因为他有家人，还有和你一样的该死的善良，我可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女儿，凯萨琳她——” “帝国投降与否，于她的命运而言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前朝公主而已，不过我倒很荣幸我活到了现在，起码可以替她担当亡国之君的罪名。” 黎清沉默了很久，时间在寂静中慢慢流逝，直到十分钟时限的尽头。他直视着克里斯的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求求你，克里斯。我替帝都百亿人口求你。” 求他?克里斯多福心里勐然升起狂暴的怒火。他为了这些蝼蚁可以头也不回地抛弃他，现在又来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青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黑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平静，敛去一切情绪，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拒绝投降。”克里斯冷酷地说，他随即断掉了视频会议。 光脑投影屏幕上的另一个窗口中，杨冲着黎清挥了挥手。“失败了?”他以肯定的语气问道。 “嗯。”黎清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手指在左手的腕环上按了几下，操作界面在面前的空气中显现出三维投影。他在投影上点了几下，阿克曼的声音传来。“准备好了吗?这次决战，一、三、五、七军团都要全体出动。” “明白，执行命令。”黎清不带感情地回答。他随即接通了自己的指挥系统，对着第一军团的全体军官命令道：“太空部队全体出动，搭载空天一组和二组，两个小时内到达卡斯塔星系，从c1跃迁点和第三军团一起驶往帝都。” 杨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等待他安排完毕，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你好像心情很不好。怎么，对他很失望?” “我对人性失望。” “你似乎没资格说这个。”杨讽刺地轻笑一声，他转过头，看着舷窗外的恆星，它由于舷窗的滤光作用显得格外黯淡。他拖长音调，听上去像歷尽沧桑的老人在感嘆。“我可听说你入伍不久，指挥的战役不过十场，已经有人开始叫你‘军神’了。我知道你那几场成名之战，你看似干净，实际上染的的鲜血比谁都多。帝国半数军人的命都在你手上，多杀几个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这不一样。”黎清平静地说。 “哪里不一样?”杨的语气没有悲哀，他的声调很平淡空洞，仿佛在积年累月的军官生涯中丢失了什么东西，和他年轻的脸庞格外不相称。“这就是战争，兰斯洛特少将。战争是容不下道德的，因为它本身就是对道德的彻底背叛。” “前者是必须被牺牲的，后者是能有一条活路的。对于我而言，这是一道计算题。” “什么?”杨惊异地叫道。 “让人类在这场必须的战争和变革结束之后，损失的总人口最少，这是我对自己残存的人性最后的坚持。” 青年深黑的瞳孔里有着冰冷而坚定的光，他笔直地站着，黑色的军装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躯，冷肃傲然如同深冬的柏树。杨愣了一下，慢慢地开口：“年轻人，你以为你能救得了全人类，到头来你会发现，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杨，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黎清说完这句话就掐断了视频，杨在星网的另一边若有所思。兰斯洛特的意思是他拥有了超越全人类的能力?难道他已经破解了那个世界?或许不久后兰斯洛特就会找上他，因为他的手里，有着思维转移的秘密。
第185页 第89章 帝国黄昏(二) 派去镇守外围跃迁点的舰队早就在两国联盟充足兵力的车轮战下消耗殆尽, 如今死守帝都的都是对皇权极为忠心的精锐。帝国的大多数贵族依旧有着长子长女从政，次子次女从军的传统，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贵族子弟冒着生命危险守护的与其说是皇权，不如说是他们的利益。一旦他们被共和国或者联邦占领，倾覆的不止是皇帝, 而是一整套封建体系。 帝都星上, 皇宫所处的区域的天穹仍是那么阴暗，乌云在人们头顶上聚集，不一会儿雨水连成白茫茫一片, 像一根又一根水线垂直地砸下来。贵族们已经携着自己的家眷躲进了地下，平日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低空中看不见豪华飞车的影子，高空中只有战机在沉默地盘旋。 疲惫的帝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一只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指撑着太阳穴，强打精神和面前的拉萨尔上将说话。自从他失去了乔纳森之后，帝国再无可用的高级将领，他们大多是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 深谙迎来送往之道, 贿赂成风。除了已经投降的乔纳森，帝国少有的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中青年少将早已死在洛克菲勒的外太空中。 不是克里斯不想罢免这些贪官污吏, 可惜帝国上百年积累下来的污垢不是他一朝一夕就能清除干净的。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片根系纠缠的参天森林, 必须将他们的联繫斩断, 一棵一棵地拔除, 填上新生力量，最终完成整片森林的更新。 不过现实给不了他这么多时间。 他侧着身子坐着，出神地望着落地窗外大雨磅礴的天空。他记起一个黑髮黑眼的青年，记起他在键盘上飞舞的修长手指，荧蓝的投影线条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复杂的符号投射在他漆黑深邃的瞳孔里。艾萨克那时应该就已经在向他的国家发送帝国的绝密信息了吧?可是他到最后都没有发现。克里斯露出一丝苦笑。 雨水敲击建筑物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在这狂暴的天气和败亡的命运面前，帝都中心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狂躁和抑郁，他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想到可能的死亡，他如同无风湖面般平静的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他恨他吗? 不。克里斯想，他恨的不是艾萨克，而是他自己。 在这梦境般的数年里，他至少从那个青年身上学到了一种道理：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是近乎无穷的，他当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他身处低谷或是无尽深渊，只要他拥有足够的智慧。 艾萨克有着这种智慧，不仅足够，还超出很多——多到不仅可以扭转自己的命运，还能将他人的未来握在手心。他让他看到了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潜力，但克里斯自己没有，无论他拥有多高的地位，实际上他就像所有其他的普通人，在环境的重压下，在时代的浪潮前毫无挣扎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会失败，也明白帝国将有数万生命和他一起陪葬，他也知道黎清说的是最好的结局。 他为什么不投降呢?克里斯问自己。也许是因为他渴望鲜血和死亡，他想要看到帝都的毁灭，他渴望看到这个给了他生命、伤痛和地位的星球跟着他一起踏入地狱。他不想让它和平地被占领，然后帝都的人民发现新的统治者的好处，过上更好的生活。所有人都有了更好的结局，只留他一人悲惨一生，死后依旧被歷史唾骂。 他嫉恨。 所以他要让帝都来一次全面的毁灭，在一个史诗般的黄昏。 是的，艾萨克。他在心里默念道，一种报復般的快意涌上心间。我克里斯多福·温德沙就是邪恶透顶，而你无法阻止我。 “陛下。”拉萨尔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眼神空洞地转过头去，但是他的下属并没有注意。微胖的、头髮花白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半跪在他面前，声音颤抖。“陛下，帝都的外部防守圈已经垮掉了，他们已经逼近大气层——” 轰!一束突如其来的雷射兇狠地扫过几百千米之外的一个军事基地，它的控制塔被拦腰截断，与地面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迴响。强烈的撞击和毁坏引发了弹药库大爆炸，冲击波横扫半径上千公里，大地在震颤悲鸣，所有的门窗依次破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奏。就连帝王的办公室那坚固得可以抵挡飞机撞击的混合玻璃都摇摆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拉萨尔惊恐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有如此大的破坏力的雷射只能是从星舰上发出的，空天飞机的体型限制了它绝对无法搭载强度如此惊人的武器。可是既然星舰这么大的目标进入地面防守圈，防空系统怎能不对它发出攻击?? 想到这里，他立刻接通了现在已经搬到皇宫内部的指挥部，朝另一边大声吼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快把那个星舰给我打下来!” “什么星舰?”对面接话的军官一片茫然。“哪里来的……” 轰!又是一声巨响，对方又开始摧毁帝都星上第二个军事基地。拉萨尔气得发抖：“你们耳朵是聋的吗?这么大的动静你们没有听见?!” “我们听见了，拉萨尔。”一个更加冷静的女声接过了通讯。“可是我们的卫星系统没有任何异样，我们找不到星舰，用任何一个探测器、任何一颗卫星都无法找到。它的显示中，我们的空域是干干净净的，一架飞机都没有。”
第186页 “包括我们自己的?” “是的，包括我们已经在巡空的飞机。这说明我们的卫星阵列和地面探测系统全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那就排查!张，尽好你的职责!” 一片寂静和手指轻轻敲击的声音后，那位姓张的技术军官强自镇定地回復道：“无法排查，因为系统拒绝我的访问。控制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帝都星上所有的卫星阵列、所有的地面探测系统，那曾经被我们成为‘天眼’的全球监控系统，恐怕现在正在为共和国服务。” “把它抢回来!”拉萨尔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从全银河最强的计算机专家手里?”女人轻笑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再见，拉萨尔，我要带着我的女儿走了。我的儿子已经为国捐躯，我不会让我张家全家给这个黄昏中的死国陪葬。” “你!”拉萨尔哽住了，他惊恐地回头看帝国的君主，生怕他将怒火迁移到他身上。他何尝没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将妻子儿女送到另一个已经被占领的星球，保全他们的性命。他怨恨着克里斯多福一世，如果不是他突然把他叫来“委以重任”，或许他已经悄悄地和妻子儿女登上了异乡平静的土地。也许帝都覆没之后，他们能够捲土重来，恢復贵族的荣光…… 刚想到这里，刺耳的尖啸从外面传来，一架燃烧着的低空战机轰然坠落在他们面前，它在半空中已经完成了能源舱爆炸，现在只剩一个焦黑的脆壳，拉萨尔甚至认不出它是什么型号。 接着又是及其细密的碎片混合着雨水沖刷而下，如同下了一场黑色暴雨，偶尔有稍微大一点的碎片，上面印着几个字母，足以说明这是帝国的空天飞机“鹰啸”。它自身已经化为粉末，它的驾驶员们当然也夹杂在其中，这些儿子女儿的骨灰化在雨滴里，也许正落到了他们母亲的房顶上。 战争接近尽头的时候，从皇宫的所在地来看，恆星的光芒已经快消失在地平线下，如血的暮色中，惨烈的土地在燃烧、爆炸、发出及其强烈的核辐射。星球的一边沉入黑夜，一边又在白昼中展露无遗，仿佛一件旋转的展览品，向来往的游人展示自己狰狞可怖的伤痕。 星舰战和登陆战有着巨大的不同，广袤的太空、黑色的背景和冰冷的温度掩盖了一切残酷，在长达数光年的作战线上，每一艘星舰都是沧海一粟般的小点，只靠作战系统的屏幕来显示。整个战场就像一个数学模型，黎清只用想着去消灭那一个个的点，然后看着他们在太空中爆炸得干干净净，事后再统计一下伤亡人数，仿佛生死就是一串数字。尽管他早就意识到了它们不是，但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那些数字在他眼前呈现的真实感受，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末日是什么样子。 他驾驶着战机在帝都的上空宛如幽灵一般游荡。他穿过弹药库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看见细碎的血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埋葬在断壁残垣之间，他看见破碎的玻璃，他们不再晶亮，而是被烟尘熏成了黑色——整座城市都是焦黑的，断裂的，它从前的荣光已经消失不再。 所有的爆炸圈，越往外走越触目惊心，因为外围的尸体更加完整，当他飞到爆炸圈半径的二分之一时，已经看得出来人类的躯干了。他降低高度，看见街上有人拖着半截身子在爬行，在身后留下一道蜿蜒骯脏的血迹，一个女人从摇摇欲坠的大楼上飞跃而下，在原本美丽的铺满大理石的地上摔成了一摊肉泥。 帝都的地下还有许多人，他们在空袭来临的时候躲进自己的地下室，瑟瑟发抖地希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但离爆炸中心近的地下室依然没逃过摧毁的命运。共和国和联邦的军人已经降落到了地面，一艘艘星舰悬停在帝都的空中，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大地，用雷射织就的细密的毁灭之网为他们自己的军人开路。 第90章 帝国黄昏(三) 黎清将战机停在一处尚未毁坏的大厦楼顶上, 滚滚浓烟掩盖了周围的一切，他纵身从楼顶跳了下来，稳稳地减速落到地面。他走出那堆燃烧着的废墟，不远处一个联邦的低级女军官半蹲在地上用红外扫描仪探寻着生命迹象，而几个男人合力把一扇镶嵌在烧焦的地板上的小门撬开, 从里面拖出几具男女尸体, 把他们和其他找到的尸体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女人从军装的衣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信号发射器，放在那堆尸体最上面，这是为了方便星舰在战争结束后定点用雷射处理战场, 届时血肉将会在高温下蒸发, 骨头会化为灰尘, 经过雨水沖刷，这座城市就会重新干净起来, 至少在表面上。 他们注意到了黎清，立刻站直敬礼。“您好, 兰斯洛特将军。” 血滴从他们举起的指尖滴下, 触及他们的肩章渲染成一朵小花。黎清向他们还了个礼, 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你们处理了多少个人了?”他突然问。 “回长官，三百多具了。”年轻的下尉答道。 “累吗?歇几分钟吧。” 下尉向她的几个士兵点了点头，他们在旁边随便找了块房屋断开的石头坐了下来。大雨已经停了, 但之前的雨水化成汩汩的溪流, 仍然在路上和着血流淌着。 “你们多少岁了?”
第187页 “报告长官, 二十三岁。参军之前, 我们在读高等教育, 是同学。” 云雾散开，他们已经可以看到皇宫的轮廓，它依然辉煌地在落日余晖中闪着光，银白色的表面在夕阳的渲染下流淌着金红。他的耳机里传来杨的声音，告诉他帝国的抵抗力量已经全部消除。 电弧不再划过天际，爆炸声逐渐小了下去，核辐射在部队落地之前已经被清除干净，世界慢慢归于平静。 “战争结束之后，你们想做什么?” “我想回去读书。”女孩说道。“我也是。”几个大男孩附和，谈到以后，他们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们还能继续做同学。” “切，谁要和你做同学。”一个男孩鄙视地看着另外一个。 “我们还能住一个宿舍。”鄙夷无效，厚脸皮才是最强的武器。 女孩聊得更起劲了，已经不再顾忌旁边有个将级军官。“你们准备读什么专业?”“我想学哲学。”“我喜欢化学。”“我要学文学。”…… 黎清看着面前的死人堆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他看起来死于窒息，大概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他混浊的、不动的眼珠正对着他，嘴巴微张着，恍若无声的吶喊。他突然觉得浑身冷了起来。 有的人还有未来，有的人已经没有了。 他站起身向几个士兵告辞，向不远处的皇宫漫步走去。这条成为废墟的大道逐渐在他的脑海中復原甦醒，倒塌的墙扶正，炸烂的路重归平整，他记忆起从前那繁华的都市。 当他还在帝国做间谍的时候，曾经走过这条街道无数次，从飞车的低空轨道上向下俯视无数次，却从未仔细打量过这颗星球、这座城市。帝都承载了从星际时代开始至今的一切歷史沉淀和华美建筑，是当之无愧的银河明珠，千年之后也逃不过在战火中千疮百孔的命运。 人类善于创造，也善于毁灭。 黎清来到皇宫门前，杨少将站在那里等他。“怎么不进去?”黎清轻声问。 “皇宫里有不少机关，我刚才派了机器人进去，但现在它们的信号全断了。”杨看起来有些苦恼。“要不是那些歷史学家和艺术家联名要求保留皇宫的完整，我们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一颗核弹轰平就可以了。” 黎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对于杨那种暴力攻击的方式十分不贊同，思考片刻后，他对着杨说：“我能让这里的防御系统全部瘫痪，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关口，两国的同盟离解散也不远了，杨对于提条件这种字眼格外敏感。 “把克里斯多福交给共和国处置。” 杨想了一下。“成交。” 黎清拿出光脑的时候，杨看着他的动作笑了一下。“别装模作样了，兰斯洛特。你没有皇宫的权限密码，它们早就被改动了是吧?” 黎清抬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瞳孔勐然一缩。“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关于那个只存在思维的世界。”杨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他的语气却透露出一丝紧张。“我的原名叫伊桑·博格，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联邦的元帅，十年前自然过世。这么说，你并没有死，而是换了个身体。”黎清问：“你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这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对思维有着足够的理解，人类也可以进入那个世界，不过我们只能操控自身，无法对其他的个体做出改变。我倒很好奇你是怎么回事，你简直像一个神。”杨停顿了一下。“我们暂且不谈这个，你把这里的防御系统报废完了吗?” “完成了。”黎清简洁地答道。 “那我们先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一下，战争结束之后，我真诚地邀请你进行合作。”说完，杨对着他的士兵命令道：“清理皇宫，注意留下主要战犯，他们要由星际法庭进行审判。” 时隔两年，黎清再一次走进这座宏伟壮丽的宫殿。它那建筑艺术的光辉比起克里斯多福登基的时候暗淡得多，面积缩小了十倍不止，他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些在自由军暴动时期留下的残垣断壁的修补痕迹。 当初一颗红汞核弹几乎炸平了半个贵族居住区，作为中心爆炸点的皇宫却因为强大的紧急触髮型防护力场而得以倖免，它是中心大殿被保留了下来，也就是克里斯多福当年举行登基大典的地方。 他熟悉皇宫的地形，抄近道走得很快，在两国联盟清扫余孽的士兵来到之前，站在了大殿那层层叠叠的高大阶梯前。现在这里站着的并不是贵族，而是持枪的侍卫队，那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最后的抵抗力量。 侍卫队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银白的大殿空空荡荡，预料中黑压压的敌人并没有出现，只有兰斯洛特——这个头顶史上最年轻的将军、银河第一计算机专家等等诸多光环的传奇人物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年轻人手里什么都没有，自然地垂在身侧，以轻松的姿态向他们走来，靴跟敲在光滑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音，每响一下，他们的心脏就往下沉一分。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抬起手，那是开火的信号。
第188页 “停下!——”克里斯勐地站起来，声音出口，因为激动变了一个调。但他的命令来得太晚，致命的雷射已经从一个个泛着蓝光的枪口.射出，全部瞄准了大殿中央的男人。 他的瞳孔勐然缩小，但下一秒，所有致命的灼眼光线全都消失了。克里斯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他的视线中清晰地显示出黎清的身影。黑髮青年随意地挥了挥手，所有枪枝飞到空中聚成一起，无声地化为粉末洋洋洒洒而下，如同下了一场新雪。接着，那些侍卫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起，轰然撞到大厅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全都晕了过去。 迴响消失后，大厅再次安静了，黎清从容地走上阶梯，来到王座前。克里斯依旧坐着，嵴背傲然地挺直，他的脸上有一些还未隐去的惊讶，不过没有恐惧、慌乱或是恨意。 “你要杀了我吗?”他声音嘶哑，没有波澜。黎清看着他的眼睛，漂亮的湛蓝色瞳孔周围布满了血丝，非常疲惫，但看上去很平静。他从未看见克里斯多福如此平静过。 黎清拿出一把枪，将雷射的能量夹按上去，发出细碎的咔擦响声。克里斯闭上眼睛，感到冰冷的枪口抵上自己的额头。他松开手，镶嵌着名贵宝石的帝王权杖从指间滑落，接触到地面发出刺耳的脆响。 他想要的结局最终到来了，在一个残破的都城中间，王权如同战火中的高楼一般轰然坠落。恆星的光辉消失在地平线下，帝都星的中央区陷入一片黑暗，帝国时代结束了。 黑夜中，所有的血液将被蒸发，废墟将会移除，待到清晨黎明的微光照亮皇宫，重建工作将会开始，新的高楼大厦会拔地而起，飞车的路线被重新规划录入不一样的智能手环，倖存的人们将会得到安置。 这座城市会醒来，但他不会。 他觉得内心一阵空虚。他后悔了，让一个星球为他陪葬并没有使他的痛苦减少分毫，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包括鲜血、死亡、报復、战争，甚至包括……权力。他从前一心想要攫取的权杖在封建制度的黄昏中不能拯救他分毫，反而为他套上层层枷锁，绑在十字架上成为歷史的罪人。 死亡来临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从未了解对于一个人而言最宝贵的是什么，那当然不是权力，而是智慧、救赎、自由和爱。他心里无比空虚。 “你在想什么?”用枪抵着他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既轻又柔。他睁开眼睛，看见青年那深邃的黑眼睛里宁静的神色。 “我在想你为什么总能为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并且坚持下去，而我总是做出错误的抉择，到最后一刻才醒悟后悔。” “你后悔了吗?”黎清问。“关于投降的事情?” “是啊，报復的感觉并不好。”克里斯疲惫地再次闭上眼，手指轻轻地扣住黎清的手腕，将枪口在额头上抵稳了些。 “我的朋友。”他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来给我个痛快吧。” 第91章 帝国黄昏(四) “爸爸——” 带着一丝哭腔的清脆童声打破了大厅的平静, 一个身高还不及成年人腿长的小女孩飞快地从礼厅的幕布之后跑出来, 眨眼间就扑到克里斯身上，用她幼小的身躯挡在冰冷的枪枝和她的父亲之间。 “凯萨琳!你给我回去!”克里斯用严厉的语气大声斥责道, 并且同时把他的女儿狠狠地往外推, 小女孩踉跄了几下, 又坚持不懈地扑进父亲的怀抱。 黎清放低枪口，他面前的小女孩在发抖。她继承了克里斯耀眼的金髮和她母亲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正以恐惧却坚定的目光直视着他。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凯萨琳的头髮，小孩往她的父亲怀里瑟缩了一下。 “凯萨琳，别怕。” “求求你, 不要伤害爸爸……”凯萨琳啜泣着，伸出白净的小手擦干眼泪，才辨认出逆着光挡在他们面前的男人。“艾萨克叔叔!”她惊恐地喊道。 “凯萨琳, 你还认得我?”黎清惊异地挑起眉。他在凯萨琳一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帝国，基因跃迁之后更是相貌大变。这个小女孩现在只有三岁，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并且理解间谍和基因跃迁这么复杂的事情，她现在叫他“艾萨克叔叔”，只能是认出了他。 “真的是你，艾萨克叔叔……为什么?”小凯萨琳又开始止不住地哭，泪水沾满了她的脸颊。“你跟爸爸原来那么好……以前你还抱过我……呜…你现在和以前看起来不一样了, 还要杀爸爸……” “够了!凯萨琳!给我滚回去!”克里斯嘶哑地咆哮道，小女孩委屈地抖了一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清理皇宫的联盟突击队员已经到达了大厅, 他们举着枪, 对准王座上的皇帝，银白色的枪身融入到同色的宫殿背景里，竟显得很和谐。 “把枪放下。”黎清向他们命令道。“左边第二位士兵出列。” 那位士兵摘下头盔，显示出她本来的相貌。那是一位长相温和的青年女性，金色的柔软头髮，浅蓝的温柔的眼睛。她依将军的命令走上阶梯，来到王座面前，便看见平日几乎没有笑容的少将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髮。
第189页 “凯萨琳，跟这个姐姐到一边去，好不好?她会保护你。” “不。”凯萨琳用孩童特有的清脆高亢的声音叫道：“我要保护我爸爸。” “凯萨琳，你看。”黎清将刚才指着克里斯多福的武器调转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在凯萨琳的惊叫声中扣动了扳机。什么都没发生，连蓄能都没有，那个能量夹是空的。“我没有想伤害你父亲，我将一切留给他作抉择。凯萨琳，听我们的话，和那个姐姐到一边去，可以吗?” “凯萨琳，过去。”克里斯疲惫地嘆息。 凯萨琳终于松开了她父亲的衣袍，被那个女兵小心翼翼地抱起，趴在她肩上，眼睛依旧看着克里斯的方向，直到消失在廊柱之间。 “你不想杀我?”克里斯看着黎清的眼睛说。他低沉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小小的惊奇。“在我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杀了你并不能使这些人活过来，克里斯。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是我想死。” “所以我把选择给你。”黎清把假的充能夹卸掉，又换了个新的，抬手向墙壁扣动扳机，炽热的雷射从枪口发出，瞬间将坚硬的墙壁灼出一个小洞。他将这把枪递给了克里斯，用平静的声音说：“克里斯，你所你总是做出错误的抉择，到最后一刻才后悔。现在，用你的一切去思考，然后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吧。” 克里斯冰冷的手指扣在同样冰凉的枪柄上，他低头看着这把枪，它像一个死神的诱惑。一道雷射，他的悲惨就可以结束，他将抛下一切沉重的责任、罪孽、枷锁，他可以去到一个自由的地方。那里没有镣铐，没有审判，他又将变得干净纯洁了——由身到心。 他抬起手，枪口触及太阳穴，凉意让皮肤激起一阵战慄。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慢慢地弯曲—— 他又听见了凯萨琳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爸爸。 以前凯萨琳从未像寻常小孩那样叫过他爸爸，他非常严格地要求女儿只能叫他父皇，或者极少数时候，父亲。凯萨琳在严格甚至冷酷的教育下变得沉默，她非常聪明，比同龄孩子聪明很多，总是抱着她的光脑，埋头在一大堆电子书里。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是有些恨他的。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为凯萨琳活下来，但是令一种令人心寒的未来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将永远被禁足在监牢之中，在几十平方米的天地和无所不在的监视中度过他的余生，和自己的孩子可能一年能见上一次面。他将像一只笼中鸟，到那时，他连自杀的权力都会被剥夺。 如果生命在现在戛然而止，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但是如果他现在死去，他的生命将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全然悲剧，没有一丝亮光，没有改变的机会…… 真遗憾啊。 “克里斯，死亡不是自由，而是逃避。”低沉温柔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建议。” 现在一切都由他决定了。 克里斯突然把枪掷了出去，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砰地撞在洁白的廊柱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起头，像是解脱了一般，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他伸出双手，将手腕平放在黎清面前。 “给我带上手铐吧。”他说。 恰巧此时，杨处理完皇宫外围的清理与交接事宜，也赶到了这里。看到皇帝选择了投降，下意识地从包里拿出手铐，准备给他带上，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卡住了手腕。 “艾萨克?”他奇怪地看着他。 “我说过他交由共和国处理。”黎清看着他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现在，他划归我的职责范畴，我可以用任何我希望的方式押送他前往米兰达监狱，出了问题由我负责。” “当然，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你眼皮子底下逃走。”杨有一瞬间的失笑。“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我只想提醒你，不要浪费时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处理完这一切之后，会去伊歌找你。”黎清说话的同时，飞快地调出智能手环的信息页面，向哈珀中央星发送了几则消息。得到批准后，他向克里斯点头。“走吧，我得把你送到米兰达去。” 黎清驾驶着这艘tp开头的小型星舰，过了跃迁点之后，向米兰达平稳地驶去。舷窗的透明度被调高，舱室里的灯光调暗，显得窗外的星云格外梦幻璀璨，恆星耀眼而美丽。米兰达的位置在旋臂的中部，从这里观看银河，比起他待了接近三十年的地球、或是度过在这个宇宙的大多数时间的哈珀星系都更加耀眼。 他放松地坐在驾驶椅上，随手改换了自动驾驶模式，平静地观赏着星空。上一次他如此专注地看着这一片银河，是在战争还未开始的时候，他从兰斯洛特星航行至哈珀中央星，去上他本不愿去的军校。 这一场时空穿越，他失去了亲人所在的那个世界，失去了催婚的爸妈和惯着他的姐姐。上帝眷顾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宇宙，他依旧得到了亲人和朋友，还有爱情这种他永远弄不懂的东西。 如今他已不再是从象牙塔里出来的未谙世事的学者，更像一个双手占满鲜血的屠夫;他的爱人突然消失，他不知道那个非人类还要在约尔格的身体里住多久;里希特告诉他不久之后世界的真相就会在他面前揭开，但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里希特手里掌握着，而他茫然又无力，身边没有可以支持他的同伴。
第190页 战争结束后，联邦和共和国的公民们都在疯狂庆祝，无论星球上的当地时间是白昼还是黑夜，人们在大街上击掌相庆，记者带着身旁的採访机器人将总统府围得水泄不通。一切看上去都好得不能再好。 与之相反，黎清坐在这艘去往监狱的冷冷清清的星舰上，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最低谷。他将要面对的是自己从未经歷过的，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未来。他不知道里希特是什么东西、他的目的是什么、约尔格究竟能不能回来…… 他很恐慌，但他的大脑告诉他必须冷静，于是他将恐慌丢到最深的角落，锁进箱子里。他不去想念约尔格，尽他所能地忘记他的存在、淡化对他的感情。 思念是一个人垮掉的开始，因为体会过另一个人在身边爱他、照顾他、替他分担一切之后，很难回到独自度过所有难关的日子。所以他不能想念他的爱人，也不能告诉他的朋友，他必须一个人踏上去往真相的孤独旅程。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由于连日的疲累倒在一旁睡着了的前皇帝突然醒了。他站起来，看着轩窗外慢慢接近的蔚蓝色星球，它在恆星的照耀下显现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根据军事法庭的决议，他将会被终生监.禁在地下牢房的一个小房间里，几乎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没有人权——间接杀死上百亿人的最高战犯是没有权力讲人权的。 “艾萨克，能帮我争取一个要求吗?”他突然问。 “什么?” “给我一台光脑。” 黎清显得有点惊讶。“你想做什么?” 克里斯多福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星空，笑了。“你以为我有你那种凭藉一台光脑黑遍监狱系统的能力吗?我只是想写书而已。” “写书?” “歷史书。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叫《帝国兴亡史》。”他侧过头来，神情平静如水。“歷史，是应该让全人类知道的东西……无论它有多残酷。” “好。” 星舰开进了监狱航空站，舱门打开，两个士兵小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挟持着帝国的最高战犯，粗鲁地将他拖走。克里斯回头，无声地对黎清做口型：“帮我照顾好凯萨琳，求你了。” 军装笔挺的青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走远了。 第七卷 ：心灵之战 第92章 无人区 一个月后，伊歌的航空站里。 “半人马旋臂无人区”一身便服的黎清站在入口前，惊讶地问道。仰望着航展外大批的施工队机器人和做在车厢里超控的技师，露出一个笑容。“战后重建工作进行的不错。” “别打岔，杨，我们为什么要去无人区。” “你不是有个叫白羽的朋友吗?他现在怎么样?” “多谢关心，他还活着，不过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一个星期前阿德菜德去 拜访了他，她声称他最多还有一个月可话。”黎清问。“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自从你告诉他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当一个网络幽灵之后,他知道现有的计算机完全无法达到复制一 个人类大脑的地步，所以一直在寻找对应的解决方案。他说就算死去也不愿让一个拥有残缺思维的‘自己’ 活在世上,他想要完美的转化。” “我设计的新型计算机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星网无法在瞬间承受人脑巨大的信息量,但我们可以将它微 分，一点点地导入进去。” 黎清又回头看了一眼伊歌的航站, 他记得几年前,他和约尔格、阿尔伯特、阿德莱德、伊洛伊斯一起去 寻找盖亚, 正是从那时开始,一切都改变了。如今阿尔伯特正在为下一届政府换届、竞选经济部长做准备。 阿德莱德投入了战后化学污染消除与生物圈维护的工作，奔波于各个星球。伊洛伊斯重新拾起古文字字典的 撰写,希望以此抹平母亲逝世的哀伤。 约尔格走得最远,他去了另一个宇宙。 黎清想，会不会是他原来的那个呢?他会在那里遇见艾萨克·兰斯洛特吗? 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白羽和我说过,你曾经向他展示了终级计算机的构想，但受材料限制无法完 成。” “是的,它的材料要求太过苛刻。你应该知道材料科学中有‘完美不存在’原则，而我的每一个要求都压着这个原则的准线。” 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用什么方法换个身体的?” 黎清静静地思考一会儿，四周的气氛开始凝固。“半人马旋臂无人区有那种材料?” “当然。”杨简洁地回答。他转身走进早已停泊好的星舰，黎清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驶向无人区的路途中，星舰里蔓延着沉默，直到黎清打破了这沉闷得可怕的气氛。“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杨。” “即使我知道答案，我不一定能全部回答。”杨抬起眼，他的瞳孔像被层层迷雾笼罩着一般，看不清内 心的真实想法。 “你为什么能知道微联结世界?” “兰斯洛特——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暂且用这个名字称唿你，希望不要介意。”杨站起身， 目光定焦在舷窗外寒冷的黑色空间。“时空旅行者可不止你这一个。”
第191页 黎清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你是从其他宇宙来的?” “不止是我，还有其他人。”杨笑了笑，那笑容沧桑又悲凉。“你知道做实验用的小白鼠吗?当然，现 在人们只是偶尔用它，大部分研究改用数据模拟，但我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人们都用这种小东西做药物实 验。” “小白鼠被放在一条起跑线上，迷失了方向的被杀死，跑得慢的被杀死，拒绝为实验者服务的也被杀 死，因为它们知道得太多了。偶尔有很聪明的，利用漏洞逃过了屠刀，那就是我。一批小白鼠用完之后，又 从其他笼子里搬来新的一批——” “那就是我们。” 一阵寒意从嵴背升起，黎清觉得自己的四肢冰冷，手指渐渐麻痹。 “我曾经和你一样，拥有某些特殊的能力，不过我没有你掌握得好。后来，我这只聪明的小白鼠逃脱了 死亡。你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一只小白鼠了，兰斯洛特。我猜你不会拒绝它的。” “它?” 杨的脸色白了一瞬。“就是‘它’啊。”他压低声音说。“它没有能力掌控世界，却一直在掌控着。” 放在桌上的手环突然强烈地震动起来，黎清打开它的主界面，血红的标题夺人眼球。 死讯：阿克曼上将自然逝世于家中。 “这不是自然逝世。”杨低下头，不让黎清看到自己的表情。“他被……驱逐了。他不属于这个宇宙， 也无法像你这样完全掌控微联结的世界，所以‘它’可以驱逐他的灵魂，这就是跑得慢的小白鼠。兰斯洛 特，阿克曼在你之前来到这里，却仍然没跑到终点。” 星舰在一个荒凉的星球上着陆了，他们穿好太空衣，走进在未开发星球上使用的地面车。这里让黎清想 起撒哈拉沙漠，想起火星，这里是一片令人绝望的苍凉。大气层很厚，恰逢恆星已经快沉没在沙丘的另一边，光芒被散射成如血的红色，映得这颗星球格外可怖。 “那种材料叫什么?”黎清操纵着地面车开到那根杆竖立的沙丘，停了下来。 “我叫它虫子。”杨指着那片地方。“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移开这座沙丘，它就在下面。”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杨要叫它“虫子”了。 “两倍大气压，四百开尔文，它就是你想要的完美材料。”杨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帮白羽?” “奥莉薇娅。在你那里呢?” “里希特。” “是的。”黎清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杀掉你，宇宙。” “我以前来过这里。”杨用通话器对黎清说，他指着远处一根耸立的金属杆。“这里的沙漠是覆盖在岩 石上的，那本来是一根焊在岩石上的旗，旗面已经被沙尘暴扯烂了。” 黎清闭上眼睛，开始专心地移动上面的沙子。它们的联结很整齐，方向一致地向下延伸，他将它们的重 力改换了方向，沙子瞬间开始向远方加速流动，捲起一片风暴。他再度睁开眼睛，原先被覆盖的岩石已经显 现出来了，石头上被挖开了一个洞，显然是杨上次到来时留下的。 夜幕渐深，从那个洞向下看，可以发现一团团蠕动的荧蓝色闪光，他拿了一团在手里，很软，带着凉 意，像果冻一样。它在动，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非常神奇。他用手指按压上去，触及的表面剎那间变 得坚硬，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压下去一分。 “因为我想找到一条更好的逃亡道路。”杨的面庞在若隐若现的蓝色萤光中显得模煳，他的表情也隐没 在阴影里看不清。“也许我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畏惧死亡，但我希望杀死我的是自然的过程，而不是一个莫 名奇妙的意识体。另外，我想，也许——也许你能够终止这一切，终止这场愚蠢的实验。它把我们从另一个 宇宙找过来，让我们去寻找自然最终级的秘密，却又在我们探索到半路的时候将我们杀掉。” “它没办法对这个宇宙的意识体做些什么，也没有办法操控物质世界，但它是全知的。它知道我换了一 个身体，将自己联结进了这个宇宙，虽然它现在无法对我做什么，但它在追杀我，而且总有一天，它会得偿所愿。” 他抬头望着夜空，数不清的繁星闪耀，它们的光芒传递着，互相感应着对方。“我们的宇宙多像一个大 脑啊，恆星是数不清的神经元，可惜人类到现在还没有认清这一点，直到宇宙真正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因为害怕。”黎清轻声说。“我们不敢猜想，不敢验证，不敢承认……它在你那里，叫什么名字?” “我们得想想，如何除掉它。”黎清刚说完，一个听不出起伏的淡漠声音就在他的思维深处响起。“除掉我?” 那个声音机械地。干巴巴地笑起来。“我是全知的，如果你想出了什么阴谋想要摧毁我的意识，我第一 时间就会看得清清楚楚。你要知道，与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要的也不多——” “所以我需要找出一种方法，就算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也无法阻止。”黎清打断它。“现在，我杀不了 你，你也杀不了我。就让我们来比谁先找出消灭对方的办法吧。”
第192页 第93章 血河 “你确定你拒绝跟我合作?”宇宙那种冰冷飘渺的声音再次在黎清耳边响起。“你甚至都没问我你需要 做什么,你一直很好奇不是吗?或者你知道你在了解我的条件之后会动心,不愿意面对罪恶的自己?” “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宇宙说：“你进入思维的世界, 能看到那些银白色的线条,你再仔细看 一下，人类身上连接的,带着一点点萤光蓝色。” “我看到了。”黎清冷漠地回答道。“你的愿望就是将它们斩断是吗?你想要毁灭全人类?” “非常正确的答案，我几乎要为你的聪明而欢唿了。”宇宙的语气中却并没有一点喜悦，它诱惑道： “你前段时间所感受到的力量,令人着迷不是吗?不属于凡人的、连我也无法拥有的……神的力量。你这种 天才，甘心在一百多年后像其他人一样化为齑粉吗?” 宇宙接着用嘲讽的语气说：“你看杨,也许你愿意叫他伊万·弗拉基米罗维奇·齐奥尔科夫斯基——那 是他穿越前的名字, 我把他从贫穷、辽阔、落后的雪原之国送到这里,让他的才能得到发挥。他从前在饥寒 交迫中为了一点可笑的、错误的信念为军事竞赛造武器，你们人类就是如此可笑——在任何时代、任何世 界,和平的时间总没有战争的多。” “但是伊万拒绝了你。”黎清说。“在经歷了战乱、饥荒、经济崩溃、政治动盪和信仰倒塌之后,他仍 然坚持着自己的良心。他拒绝为你屠杀人类, 也拒绝了神的力量,将自己联结进了这个宇宙。那么，我也一 样。” “你别用屠杀这种字眼来指责我,好像你们人类站在什么道德制高点一样。你们自己屠杀自己的事例还 少了吗?自宇宙中的生命开始形成, 微联结增强，我的灵智就甦醒了,我一直看着你们——从你们蒙昧时期 的宗教战争，到纳粹的种族灭绝,再到宇宙新人类抹杀自己的母星，我都在看着。野兽的目标是生存，人也 是其中之一，我也是其中之一。人类过强的智慧打破了宇宙的平衡，让我开始崩溃，我当然要杀了他们，趁 我还有着力量。” 宇宙冷酷地说：“其实我觉得我比人类善良得多也真实得多，至少我没有用耶稣是犹太人害死的这种破 烂藉口把男女老少关进集中营。” “人类这种东西几十年就可以淡忘一切，然后继续犯错，我还记得你的那个时代，二战后不久就有某些 某国青少年觉得纳粹很酷呢。而这个时空，有谁还记得当初的地球灭绝大战?说实在的，你真的不对人类失 望吗?”宇宙嗤笑道：“疯狂，愚昧，盲从，和你所珍视的一切背道而驰，你不是想要一个真实、和谐与美 的世界吗?人类不能给你这些。” 一片如同荒原般死寂的沉默。它从诞生之初就看着我们，黎清带着仰望般的复杂情绪抬头看夜空。宇宙 一如既往地美丽辽阔，包罗万象，神秘又浩渺。它是一个整体，一个生命，只是人类太渺小，看不到它的大 脑。 “黎清，过来，和我一起，把骯脏的生物抛掉吧，你有做神的资格。”宇宙胜券在握地说道，如果它有 一张脸，它几乎要微笑了。“全人类微联结断裂产生的能量可以打开两个宇宙之间的通道，让约尔格·德尔 菲回到这里。我早就告诉过你。和我合作，你们就可以重逢。” 黎清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宇宙通过看他的思想发现他在动摇。它接着说：“你的恋人在另一边也做得不 错，非常优秀。他是个聪明人，为了你，他不会拒绝另一个宇宙的合作要求的。” “你错了。”黎清露出一个微笑。“他会拒绝的。” “不，他太爱你了。”宇宙说完这句话，似乎被自己娱乐到了，发出短促的笑声。“你们人类的爱我不 懂，不过我知道这是一种固执得很的东西，无法被你们那点儿可怜巴巴的理性徵服。” “也许我们相处这几年太短，不够我了解他喜不喜欢吃洋葱，东西摆放的习惯，我甚至不知道他以前有 没有过女朋友。但是我起码知道他是怎样的人。”黎清放松地笑了笑，他的声音似乎穿越了时空，和另一个 宇宙的约尔格重合在了一起。 “我们是一类人。我不会答应你，他也不会答应另外一个你。” “我开始讨厌你们这种理想主义者了，你们人类的科学家都这样吗?”宇宙失望地说。“我找了伊万· 齐奥尔科夫斯基，以为他在经歷了战争之后能够明白毁灭人类是世界的福音，我告诉他，如果他能帮助我， 他就可以回到解体前的苏联，他可以再一次见到依旧在世的妻子孩子，结果他拒绝了我。我以为亲情还不够 强烈，又找到了你和德尔菲，你又对我说‘不’。” 它的语调越来越低沉，那原本毫无感情的刻板声音最后竟然透出一丝阴狠。“我猜想你从前在和平的环 境下长大，体会美好过多，忘记了人类的黑暗，就连之前的星际战争也没能使你明白人类的本质。还爱着他 们?嗯?我无法杀死你，黎清，不过我可以向你的大脑展示这么多年我看到的。” 黎清的瞳孔勐然一缩。“不要——”
第193页 纷繁庞杂的画面向他涌来，那是宇宙所看到的，上帝之眼使一切都无比真实。痛哭像从他身边的人嘴里 发出，剑刃仿佛刺进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原.子.弹爆炸的冲击波好像近在眼前。宇宙带他去了炼狱，那里有 岩浆一般烧得滚烫的罪恶，从人类的第一次部落战争开始堆积。 他在血色的耶路撒冷，麻木地行走在燃烧的街道间，不由自主地挡在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面前，却眼睁 睁地看着十字军的剑刃穿过他的身体刺进了母亲的身体，然后挑起哭叫的婴儿摔死在冰冷的地板上。宇宙戏 嚯的声音响起，它说手上沾血的不仅仅是十字军，于是把埃及人、波斯人、罗马人、阿拉伯人屠城的画面全 给他放了一遍。 他在雪地上不知坐了多久，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一条小巷，认出了面前的城市。这里已经不是奥斯维 辛，这是南京。他神经紧绷，开始恐惧自己将要看到的。他跑了起来，想要逃离这里，闯进了一个空屋子。 他锁上了门，庆幸自己不用再看到教科书中只言片语描述过的画面，然后他一抬头，发现这里是活体人体实 验的基地。 “人类的歷史书描述能力真是匮乏，不是吗?”宇宙的声音冰冷。“或者说，你们真的挺可笑的，你们 人类自己做出的事情，自己却承受不来。” 他感到一阵剧痛。他跌跌撞撞地拉开了门，飞奔出去，冰凉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面前和风 的装饰，顿时明白自己又到了哪里。随着巨大的闪光和声响，他失去了五感。 广岛的核弹爆发了。 “歷史很糟糕，不是吗?未来也不会太好。”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艘星舰上。这艘古老的星舰越降越低，将武器调转了方向，对准了面前的 星球。 “你真的以为全银河系只有人类这一个智慧种族吗?你们不过是出生得最早的幸运儿罢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麻木地看向超远距摄像头所连接的的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小小的村落，非常原始，略微看得 出点儿人形的奇怪生物在其中穿梭。很快，它们在雷射中消失了，人类指挥官一声令下，这些银河早期开拓 者们将星舰停在了焦土上，开始井然有序地检测大气层成分、水含量、生物环境，互相交谈着以后的开发事 项。 他麻木地看向超远距摄像头所连接的的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小小的村落，非常原始，略微看得 出点儿人形的奇怪生物在其中穿梭。很快，它们在雷射中消失了，人类指挥官一声令下，这些银河早期开拓 者们将星舰停在了焦土上，开始井然有序地检测大气层成分、水含量、生物环境，互相交谈着以后的开发事 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你们人类的名言吧。” “够了。”黎清哽咽着低声说。“够了。” “最惨的还在后面呢，小孩子。我遇见过不少像你这样聪慧的人类，无一例外的敏感又纤细，对黑暗悄 悄地迴避，一双眼睛只看着什么光明善良自由博爱，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知道世界的黑暗，但是真把这些东西 摆在面前，又受不了。” 他终于来到了毁灭之战的地球。地球人纷纷躲进了地下基地，那里防空效果不错，设施也很齐全，他身 边的一位父亲抱着他的小女儿，告诉她不用担心，核弹炸不烂这个地方，雷射也会被反射，这里是地球最后 也是最坚固的堡垒，这里是西藏，喜马拉雅。 “太空人不会摧毁这座山脉的。”那个父亲强作镇定地说。“这里曾经也是他们的家，这里曾经是中国 的边境，太空人的帝王就是在这个国度长大的。” 轰炸声渐渐消失了，那个男人笑了笑，擦去女儿惊恐的眼泪。“我说了——” 没等他说完，反物质武器湮灭了。 黎清恢復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南京，他的家乡。 …… 在这场精神世界的折磨中，他丧失了时间观念。他只觉得自己在歷史中游荡了千百年，将人类文明建立 来的黑暗看了个遍。这是直接传输到他脑中的信息，他没法闭眼，只能不停地经歷，他的灵魂像被放进油锅 煎熬，绞成碎片，良心在哭嚎。 不要恨。他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恨，否则宇宙就得逞了。 宇宙听到了他的心声，所以它不停下。放南京的惨剧时，它还用那毫无情感的语调提醒黎清，这条街道 是你以后的家，下面埋着多少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心理暗示不管用了。黎清发现，自己开始憎恨了。 宇宙满意地结束了这场折磨，它不再向他的大脑再传输画面。黎清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艘星 舰上，他在梦醒时分徘徊，差点以为自己又要看见一出种族灭绝的惨剧，直到杨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了发现还没虐男主，赶着最后来虐一发(bushi)x 第94章 白羽计划 “我们现在正在返航的路上。”活了好几百年、素来稳重的联邦前元帅十分惊恐地看着他。“你还好 吗?艾萨克?天哪——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发生了什么事?” “等会儿再说。”黎清一开口, 他洗完澡出来之后,飞机已经抵达哈珀中央星航空港。杨依然用担忧和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第194页 “怎么了?”黎清觉得自己至少看起来已经恢復正常了。 杨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艾萨克。”他轻声说。“你是他吗?你看上去都不像你自己了。” 黎清觉得恐惧在他胃里翻滚,当他走出干净的航站，面前一对父子在草坪上欢乐地嬉戏,母亲在旁边拿 着五彩的小蛋糕温柔地看着他们。看到这幸福的一幕，他眼前突然闪过一幅幅有着父母和孩子尸体的画面， 闪过那已经埋葬数千年的地球旧人类。他捏紧了拳头,脑子里一阵眩晕。胃部开始翻腾，黑暗的毁灭欲望像 要从体内挣扎而出。 “听着, 伊万。”他直接叫了杨从前的本名,语气冷静得像个机器人。“拜‘它’所赐, 我得了很严重 的ptsd，并且有反社会倾向。我需要寻找杀死‘它’的方法, 从现在开始, 我需要你的帮助,随时把我从崩 溃边缘拉回来。你能够做到吗?” “你?你看起来不像……”杨先是因为他的称唿吓了一跳,意识到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迟疑地 问：“它对你做了什么?” “没用的, 黎清。我能看见你的想法,你已经动摇了。”这时，宇宙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黎清脸色更加苍白了些。他往航站出口走去,杨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们驾驶飞车穿过繁华的街道上 空，这里没有遭受过战争的洗礼,一切看上去和原来一样，甚至由于战争的胜利，变得更加欢乐了。他们来 到白羽所在的建筑，一路无言。 大楼里忙碌的军官们都在向黎清行注目礼，萨拉走过来在他面前笔直站定，向他敬了个军礼。她试图显 得更加严肃，但脸上的笑容完全掩不住。 总之不能是当一个元帅。 “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杨微笑了起来。“真是好见地。” “你确实不该承担这么多，艾萨克。”杨点了点头。“不过你至少还有些帮手嘛。” “里希特。”黎清压低声音，听上去像一只危险的野兽。“离开这里。” 卡特拍了拍手。“那么女士、先生们，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开始吧。” 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像年久失修的风箱。“你先出去一下。” 黎清觉得恐惧在他胃里翻滚,当他走出干净的航站，面前一对父子在草坪上欢乐地嬉戏,母亲在旁边拿 着五彩的小蛋糕温柔地看着他们。看到这幸福的一幕，他眼前突然闪过一幅幅有着父母和孩子尸体的画面， 闪过那已经埋葬数千年的地球旧人类。他捏紧了拳头,脑子里一阵眩晕。胃部开始翻腾，黑暗的毁灭欲望像 要从体内挣扎而出。 “听着, 伊万。”他直接叫了杨从前的本名,语气冷静得像个机器人。“拜‘它’所赐, 我得了很严重 的ptsd，并且有反社会倾向。我需要寻找杀死‘它’的方法, 从现在开始, 我需要你的帮助,随时把我从崩 溃边缘拉回来。你能够做到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你看起来不像……”杨先是因为他的称唿吓了一跳,意识到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迟疑地 问：“它对你做了什么?” 黎清脸色更加苍白了些。他往航站出口走去,杨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们驾驶飞车穿过繁华的街道上 空，这里没有遭受过战争的洗礼,一切看上去和原来一样，甚至由于战争的胜利，变得更加欢乐了。他们来 到白羽所在的建筑，一路无言。 大楼里忙碌的军官们都在向黎清行注目礼，萨拉走过来在他面前笔直站定，向他敬了个军礼。她试图显 得更加严肃，但脸上的笑容完全掩不住。 “长官，恭喜您又晋升了，我们以后要叫您兰斯洛特元帅了，共和国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谁决定的?”出乎萨拉的意料，年轻的将领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相反的，他看上去甚至有些 愤怒。“现在给人安排职务都不需要徵得本人同意了?”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黎清想，他真的很累，宇宙说得没错，他们这些科学家和艺术家本质是一样的，全 是些纤细脆弱敏感的心灵。他对军队的一切感到反胃，线条优美的星舰在他眼里是钢铁怪兽，笔挺的军服让 他感到生理性的噁心。 他要赴一场最后的战争。在那之后，如果他还活着，他要找一个有雪山湖泊的与世隔绝的地方，紧挨着 山脚的森林，面朝湖畔建一座玻璃外墙的屋子。他可以打猎烧茶，可以在雪地上用树枝写他的数学。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黎清想，他真的很累，宇宙说得没错，他们这些科学家和艺术家本质是一样的，全 是些纤细脆弱敏感的心灵。他对军队的一切感到反胃，线条优美的星舰在他眼里是钢铁怪兽，笔挺的军服让 他感到生理性的噁心。 他要赴一场最后的战争。在那之后，如果他还活着，他要找一个有雪山湖泊的与世隔绝的地方，紧挨着 山脚的森林，面朝湖畔建一座玻璃外墙的屋子。他可以打猎烧茶，可以在雪地上用树枝写他的数学。 总之不能是当一个元帅 “这是阿克曼上将死前给你的信函。”萨拉递过来一张纸，在这个资讯时代显得尤为郑重的纸张。黎清 将它打开，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第195页 我知道你不想担起这些责任，不管是管理军队还是拯救全人类。但是必须得是你，只有你能做到。拜託 “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杨微笑了起来。“真是好见地。” “这不好笑。”他们走到了白羽的门口，黎清推开那扇看上去十分老旧的门，呆立在了原地。白羽的房 间被打通了所有非承重的墙，扩建成了原来的近十倍大。一群人站在房间中央，不停地讨论交流着。这些都 是银河最杰出的学者，涵盖了计算机、生物、神经科学、材料科学等等领域。他看到了卡特，那个老人向他 露出一个兴奋的微笑。 “你确实不该承担这么多，艾萨克。”杨点了点头。“不过你至少还有些帮手嘛。” 黎清的嘴角上扬了一点点，那个还未展现的微笑在瞥见角落的时候忽然凝固了。有着灿烂金髮和海洋般 蓝色眼睛的男人走过来，亲昵地抱住了他。 “里希特。”黎清压低声音，听上去像一只危险的野兽。“离开这里。” “你刚才感动了，你在留念这些人。”里希特笑了，将手环上他的腰。“你以为他们是好人，其实不 是。别误会，我只是想接住你——以免你弱小可爱的心灵在看到他们的黑暗面时无法支撑，我可不理解你们 人类的感情，不过说实在的，你真的不想再见到他吗?” 他话音刚落，洪水般的画面又勐然涌入黎清的脑海，这次时间很短，但他看见了杨还是伊万·齐奥尔科 夫斯基时，醉酒回家殴打妻子孩子;年轻的卡特滥用黑客技术篡改罪犯资料，导致良好市民被诬陷入狱;生 物学家没有发布新发现的植物，而是用它制成未知毒剂，杀死了她出轨的丈夫…… “你看，没有人是干净的。你现在相信我了?”宇宙在他脑海中说道。同时，里希特转过身向那些科学 家们微笑。“兰斯洛特博士已经找到了适合的材料，我们很欣慰地看到，你们已经按照当初的构想建造了计 算机的模型，只缺一些核心元件了。那么最多三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完成这项伟大的秘密工程，而白羽先生 能够被上传成为这台计算机的ai。” 无菌室内，躺在病床上几乎一动不动的白羽虚弱地笑了。他终于将要实现他的心愿，作为一个自由的幽 灵活下去。 卡特拍了拍手。“那么女士、先生们，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开始吧。” …… 另一个宇宙。 约尔格的意识漂浮在苍茫的蓝色空间中，他的面前是一个男人，黑髮黑眼，与黎清有八成相似，那是宇 宙化出的虚影。 “他在受折磨。”宇宙说。“我们不会对他手软，因为本来他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约尔格冷冷地问道。他们在对峙，周围空间的气氛变得紧张。 “意思就是，它不会在乎他是否还有正常的思考能力——虽然这是我们曾经最看重的。另一个宇宙会折 磨他直到他屈服，或者——”宇宙笑起来。“你屈服。” “你说你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和另一个宇宙也是一样的生物它会怎么做，我再清 楚不过了。要不要体验一下? 下一秒，约尔格也堕入了烈火与血海。 “才这么点儿就受不了了?”不久，宇宙停止往他的脑海里灌输画面，用不紧不慢的轻松语气说：“他 应该被灌输了比你刚才多好几万倍的信息吧?大概已经精神不正常了。你真的不救救他吗?” 约尔格感到彻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黎清现在怎么样了?真如宇宙所说，他的恋人会不会疯 掉?他头脑一阵眩晕，竭力寻找着可以摆脱困境的方法，一个就算宇宙可以窥探他的思想，也对结果无解的 方法。他得杀死它，消灭它的存在…… “你帮我抹去这里的人类的神智，我们就能把通道打开，他就能从另一个宇宙来到你身边。你们不死不 灭，还拥有神明也无法企及的力量，你们就是物理规则本身……”宇宙向他描绘着充满诱惑力的未来。“这 里的人类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抹去他们，也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痛苦。” 他需要联繫到黎清。他刚进入思维世界时，曾经到过他的身边，他们连接上了，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 他开始尽力回想当时的感觉，他似乎穿过一扇门，他要找到它在哪里。 第95章 终章:心灵之战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白羽剪光了自己的头髮, 他将一顶看似平常的帽子带 静静地躺在床上。帽子下的微小探针刺入他的头皮之下，活跃的信号跳动在每个人面前的屏幕上。 黎清坐在主控室里,那是个透明但密闭的空间。里希特也坐在那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清，后者显得 十分不安。他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遮挡了眼中的神色，但他心里的恐慌和焦虑瞒不过里希特对他大脑的探 查。 白羽的信息人类计划开始倒数。 “十,九, 八……” 里希特察觉了他依然在想如何改变局势,他嘆了一口气，说：“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非要和我对抗 吗?”
第196页 然后它想了想,把他扔进了人类最糟糕的记忆里。 “六……” 黎清端坐在他的位置上, 眼神却是涣散的。他的手指攥紧了衣摆,关节用力到发白, 像风中的秋叶一般 颤抖着。他似乎被噩梦缠绕着，还未醒来, 血与火焰, 犯罪与战争，憎恶与阴谋包围着他,他现实中的鞋底 干干净净，却觉得它上面沾了厚厚一层血肉。 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他最初将它们分得清清楚楚，后来却在梦境中迷茫了。思维的世界是没有 时间的，他在这些悲惨的场景中似乎度过了几千年，比他在现实世界的时间长得多，长到忘记了一切，长到 失去了自己。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唿喊，告诉他必须思考，无论多难。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正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由宇宙灌输给他的信息构成。 回去，快回去。 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对了，白羽……他的实验，关于微联结和思维的实验。 “四，三……” “你以为白羽能起什么作用?”里希特在他脑海里嘲讽道。“不过是小丑般的闹剧，你们人类从来就是 以自我为中心，从未好好观察过世界，妄图制造另外一种不同的生命，你们从未想过生命的真正本质是什 么。” 黎清睁开眼，他的视线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煳。他已经支撑不住自己，靠着墙滑到地面上，他敢打赌自己 的表情很痛苦，但人们都在关注着白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 人类总是以自己的理解定义生命，却从未想过生命是什么。宇宙这是第二次说这句话。黎清开始思考， 生命的本质是什么。不是有机质，不是繁衍，也不是后来创造的人工智慧。要说生命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 有思维。思维……银白色的微联结。 黎清并没有将微联结的理论补充完整，他只发表了第一章 ，而那章的内容就是白羽如今转化程序的基 础。剩下的部分，只有知道那个思维维度的人才能理解。他勐然醒悟，白羽不应该被转化成一个人工智慧， 他应该成为一个真正的幽灵。 “二，一——” 那一瞬间，连接着白羽的设备在坚固的无菌室里沉默地爆炸了。黎清的身体沿着墙软倒在地上，失去了 知觉。科学家们呆滞又惊恐地看着白羽那弱小的躯体在爆炸中化为飞灰，有人开始哭。他们并不知道，白羽 没有死去。 白羽在一片爆炸的白光之后，来到了一个蓝色的空间。他迷茫地上下张望，实验应该成功了，他想，他 要尽快找到与外界交流的方式。他现在还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这是数据的世界吗?和他先前设想的不太一样。 他转过头，想着要出去。他突然看到了一扇门，它看起来不像什么门，而像幽深的旋转着的涡流，但很 神奇地，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扇门。他只犹豫了一下，就走过去，把它打开了。 白羽发现这个空间里多了两个人，都是他认识的。“艾萨克?德尔菲?” “叫得这么生疏?”约尔格不满地挑起眉毛。“我是你堂哥哎。” “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个什么地方?”白羽急切地问道，直接忽略了某位堂哥的抱怨。 “以后再给你解释，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黎清说。他的声音冰冷而虚弱。约尔格担忧地看 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心疼。 “你转化产生的能量在两个思维世界中开闢了一个通道，现在我们暂时待在隔绝的通道中，它们不一会 儿就能发现我们，我们得决定接下来怎么做。”黎清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疼痛。约尔格上前将他温 柔地拥进怀里，但是黎清几乎条件反射性地、极为警觉地推开了他。 “思考，快。”青年用他锐利的黑眸盯着他。“生命的本质是什么?” “生命的本质是思维。”约尔格说。 “思维的本质是什么?” “是微联结的数学排列。” “数学有着正负，微联结当然也有，而我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黎清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身影忽然 从原地消失了一瞬，又回到了这里。“我们运气真好。”他说。“我去看了一眼你的世界，它是黑色的。” “什么?它明明是白色的。”约尔格吃惊地喊道，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黎清所在的，同时 也是他原来的宇宙。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由黑色丝线组成的思维世界。 “我明白了，我们的世界是相反的。它们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性质是相反的。” 黎清出神地看着通道两边的宇宙，他们身处神奇的维度，这个从来没有被探寻过的思维世界。一黑一 白，泾渭分明，有一种对立却和谐的美，正如人类从古至今意识到的那样：有光明必有黑暗，有善良必有邪 恶，有正必有负。这是一种自然之美。 “我想，我们得试试这个——正一加负一到底等不等于零。” “你在说什么?”白羽迷惑地看着他们。“这里是……灵魂的世界?” 约尔格沉默了片刻，他眼里的疑惑慢慢褪去，最终化成了顿悟的惊奇。“清，你不会想要——”
第197页 “还有什么另外的方法吗?我们总得试试。” “但这样人类和其他智慧生命不会受损吗?” “不会。人类的节点太小，又随时在移动，两个世界的正负自己恰好处在同一位置上的机率很小。但是 宇宙的节点是根据星系的位置产生的，两个世界是完全相同的。”黎清激动地说：“当我们强行把两个世界 重合，宇宙的意识就会消失，而人类的意识得以保存下来，结束之后，两个世界因为互斥分开，一切都会恢 復正常。” “除了少了两个该死的宇宙意识。”约尔格露出一个微笑。 “没错，开始吧。” 用自己的想法操纵一个世界是很奇妙的感觉，当心想事成真正实现的时候，力量的涌动之下是现实的荒 诞。黑白世界逐渐重合，宇宙太大，他本应该看不到任何一个细节，但在这个世界里，视觉是不存在的，他 能清楚地感知到。 当第一个节点接触到与它性质相反的双生子，它们悄无声息地湮灭了。没有闪光，没有火花，就那么安 安静静地消失。 正一加负一确实等于零。 宇宙察觉了。黎清突然感到一阵水灌进肺里一般火烧火燎的疼痛，并且它还在扩大，直到全身都刺痛起 来。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这里是灵魂的世界，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他的外表看不出一丝异样，实际上也没有受到伤害。但是疼痛是如此真实，他似乎回到了基因跃迁的那 一天，在荒凉的火星上，痛到失去知觉。 “停下。”宇宙的声音响起。“我确实无法杀了他，但我可以无止境地折磨他，就算你们成功了，他也 会疯掉。” 约尔格犹豫了一下。 “继续!”黎清嘶喊道：“你难道想牺牲全人类来救我吗?别傻了!别忘了我们不止有彼此!你父母、 妹妹、我们的朋友还有我的亲人全在人类这个范畴里——” 他的话语被痛苦的喘息打断了。宇宙给予他的疼痛变本加厉，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仿佛变得混沌，巨大的 痛苦中，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似乎能救自己才是第一目标。这就是宇宙的目的。 皱眉、咬唇、蜷缩和惨叫都是没有意义的。他告诉自己要控制住拥有身体时本能的反应，要冷静。他在 浮动的空间中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不再痛苦，尽管灵魂的疼痛没有减轻一丝一毫，至少表面看不出来。 他冷静地说：“继续。” 两个世界慢慢地重叠，黑与白交织在一起化为虚无，一半以上的宇宙意识消失之后，疼痛总算减轻了一 些。就在这时，宇宙似乎意识到了消亡的结局，它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于折磨这个他曾经非常看好的青 年，带着愤怒和疯狂。 黎清的意识差点被痛感淹没了，他在寻找地球的时候，以为基因跃迁带来的疼痛就是人类能体验到的痛 觉极限了，但它不是。身体有着极限，思维是没有的，加诸在灵魂之上的折磨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他对极限的 定义。 黑白世界的重叠停止了。 黎清的精神处在崩溃边缘，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只想结束这场折磨，他想回家。 恍惚之中他回到了刚毕业的时候，他在细雨中的北京打着一把黑伞，走进老城的一条小巷，去看望卧病 在床的导师。一米八几的青年蹲在床前，老人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髮。 “黎清，你很聪明，你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但是你很孩子气。” “人生这条路，我走到这里算是到头了。我想跟你讲三点。”老人开了个玩笑。“记住了，要考。” “第一，记住你从哪里来。” “第二，记住你要到哪里去。” “第三，你做的事，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 痛觉麻木了。黎清在混沌中仍然保留了一丝清明，他依旧记得他的目标是什么。摧毁宇宙的意识。 世界的重叠又开始了。宇宙不可置信地感受到自身的消散，在彻底死亡之前，它平静地问：“为什么? 我引渡过上百个人类，其中有五十二个人达到可以消除丝带——也就是你所说的微联结向量的程度，他们无 一例外地拒绝了我。他们有的人被放逐，有的像老鼠一样躲藏，有的自尽了。” “我自认为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神的力量具有足够的诱惑力，而且他们都经歷过战争、谋杀，心中充 满了仇恨。据我对你们人类的观察，他们的心理应该已经扭曲了，你也已经扭曲了。但是你们还是拒绝了 我。”宇宙这时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在这个宏大的生命的末端，它只是很好奇地发问，就像一个在星空下问 亮晶晶的是什么的孩子。 “为什么?” “因为我们始终记得我们是人类，从母亲的孕育中来，要到死亡的彼岸去。”黎清回答。“还有，要对 得起自己的良心。” 两个世界重合在了一起，宇宙消散了。在那一瞬间，黎清和约尔格失去了对世界的掌控，黑白两界因为 斥力勐然分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中。 不知过了多久，黎清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白羽的实验室。他的对面是金髮蓝眼的拥有熟悉相貌的男 人，他恍惚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男人露出他熟悉的温柔笑容，眼里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第198页 “约尔格?” “黎清?”] “是我。”他们异口同声地笑着说。“好久不见。” 然后他们拥吻在一起。 最后的战争结束了。 第96章 尾声:千年乐园 星历3097年,人类在世居住地米兰达区。 “妈妈, 我回来了。”一个扎着小辫子的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推开家门, 跳进沙发爬到母亲身边, 的小机器人把头转向小女孩，叽地叫了一声,关了门。 “你看你，懒得不知道关门，小鸡都在鄙视你了。”端庄的少妇颳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小鼻子, 议起来：“叽。是小叽不是小鸡!” “妈妈，你能告诉我‘乐园’是哪里吗?他们说我外公爷爷奶奶都在那里,昨天外婆也去了那里, 但我 找遍了银河地图也没有这个地方。我要去找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在哪里?” “‘乐园’吗?”母亲沉默片刻。“你也该知道了。” “什么?”小女孩着急地看着母亲。 “当你再长大一点点，学校里自然会教,不过妈妈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坏处。”学习歷史的母亲组织了 一下语言, 尽量让它不那么晦涩难懂。“我们其实有两个世界, 一个物质的世界,也就是我们的现实世界， 一个完全精神的世界, 就像身体和灵魂的古老传说,你能理解吗?” “能。童话故事里就有嘛。” “是啊，人们以前一直以为那是传说,是童话。直到星历2025年，着名的科学家兰斯洛特、德尔菲、白 羽、杨、卡特等人发现了精神世界,兰斯洛特完成了对此的数学表述，写成《生命的本质》一书。星历2040 年，抛弃身体进入精神世界的第二例实验成功，对了，第一例实验就是白羽先生。星历2090年，进入精神世 界的方法获得推广，许多迟暮老人进入了那里，人越来越多，它也获得了一个新的名字——乐园。” “那么说，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死?”小姑娘跳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孩子，当你年迈进入乐园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我们全部了。”母亲微笑着说。“那是一个世间最美丽 的地方，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因为大家不需要争夺资源。人们是永生的，他们把所有的智慧和时间都用于 科学人文艺术的开发，尤其是那里的人文艺术创造，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当然，它也引发了许多争议，比如人类该不该停止生育，全体进入乐园的问题。乐园也是有政府的， 他们的最高议会的组成是四个固定成员，八个文化分类部长，还有上百个民选议员。四个固定成员是：黎 清，也就是艾萨克·兰斯洛特，他在进入乐园之后改了名字。约尔格·奥·德尔菲，白羽，伊万·杨，” “啊，名字真难记。”小姑娘抱怨道。 “文化分类部长现在好像还没换，歷史语言类依然是伊洛伊斯·黎曼，这个伟大的歷史语言学家， 她……” “好啦妈妈，我知道你这个学歷史的超级崇拜她，说说其他的。” “好吧。经济研究类的部长是阿尔伯特·李，他的妻子是阿德莱德·奥·德尔菲，科技类研究部长。” “哎?他们还需要经济和科技?” “小傻瓜，我正要说呢，他们研究经济、科技可不是给自己用，是为了提高现实世界的生活教育水平。 关于人类是否全体进入乐园的议题，最高议会通过了否决案。最终的方案是人类依旧在现实世界繁衍，临死 时再进入乐园，而且你们十岁之前不能知道乐园的事，黎清博士提倡人类永远保持新鲜血液。” “歷史文学类还有个部长是克里斯多福·温德沙。他当初是一个覆灭政权的皇帝，而且是个暴君。帝国 灭亡之后，他在监狱里完成了《帝国黄昏》一书，引起了歷史学界的轩然大波。歷史学家们开始了伟大的 ‘求真运动’，他们要求復原歷史，过去的黑暗与真实被一点点地挖掘出来，震撼了全人类。” “我知道你也很崇拜他啦。” “最开始，只有心理测试合格的人才能进入乐园，温德沙晚年时虽然合格，但由于他从前的罪孽，许多 人表示强烈反对。但议会还是通过了，乐园的宗旨是平静的心灵和思想的财富，而不是仇恨与过去。”母亲 合上膝头的光脑，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 “那乐园里的人是永生不死的吗?我进去也能见到这么多传奇人物吗?” 母亲露出一个微笑。“你恐怕是见不到黎清和约尔格·德尔菲了。” “为什么?” “他们把自己放逐了。” “什么意思?他们死了吗?”小姑娘惊讶地问。 “他们当然死不了，永远都没法死去了。”母亲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放逐的意思啊，就是他们在这个 地方呆腻了，把自己沉重的记忆藏在心灵最深处，然后快快乐乐地出去旅游去了。” …… 另一个宇宙，公元2018年，波士顿。 “这个学生怎么又不交作业……”金髮蓝眼，带着英国口音的年轻教授一边查看着电脑上的记录，一边 小声抱怨。
第199页 “黎清?奇怪，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啊。不可能看见过但是记不住，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中国学生，中国 人怎么可能不交作业呢?” “你们认识黎清吗?”他问教室里的几个学生。一个正沉浸在“德尔菲教授好年轻啊好帅啊智商真高啊 成就斐然啊英国口音好性感啊”感嘆中的迷妹这才回过神来，把目光从教授那张俊美的脸上移开，然后意识 到自己听见了什么名字。 “黎清?教授你说的是那个从不上课、从不交作业、只考试最后还能拿满gpa的大神级人物吗?” 坐在她旁边的男朋友翻了个白眼。“废话，本来中国人名就不容易重名，黎清除了那个黎清还能是 谁?” “哦，对了，教授您是新来的，估计不知道。那人简直是个变态，据说他这样是为了把研究生到博士所 有课程压缩在四年之内修完，纯数学和基础物理，双专业。顺便一提他现在十九岁，他好像还在prl上发过文 章……” “别说了。”她的男朋友捂脸。 “那不写作业不来上课也行吧。”说着，年轻的教授在电脑的签到表上点了对勾。不知为什么，约尔格 觉得有点气闷。天才就可以不来上课吗?好吧，其实他当初也没上过几节课。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高大帅气的亚裔青年走了进来，他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看来 我还没有错过新教授的第一课?”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这个真的是黎清?”女生悄悄地捅了一下她男朋友的手肘。“我以为是那种带着黑框眼睛瘦瘦小小埋 在一大堆书里、不善于与人交往的亚洲怪才形象呢?” “这个就是他。”男生无奈地说。“当初我们做项目，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被吓惨了，你说世界上 怎么能有这种人生赢家呢?” “我决定移情别恋了。”女生花痴脸。 男生立刻向黎清投去一个能杀死人的眼神。 一堂课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约尔格觉得那个学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忍不住在其他人埋头写 题的时候偷偷看他，然后青年笑着和他对视，直到他不好意思又装作低头看教案。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这节课结束之后，所有学生都散了，约尔格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节课，他要出门的时候发现黎清还没走。 “你怎么不走，黎?” “我留下来向你真诚地道歉，我的教授。”说着，他的学生走到他面前站定。约尔格发现他比自己高几 厘米，是很容易接吻的高度，他微微抬头，那双黑色的深邃眼眸侵占着他的视线，再抬一点点就能够到那甜 蜜的嘴唇…… 上帝啊，约尔格·德尔菲，你究竟在想什么?那是你的学生!你的大脑都被荷尔蒙占满了吗?? “德尔菲教授，你是新来的，我不交作业却没发邮件通知你，由此带来的不便，我深感抱歉。”青年语 气诚恳，唇边扬起一个狐狸般狡猾的微笑。“为了表示歉意，请教授喝杯咖啡?” 约尔格气息不稳地回答。“不如……请我共进晚餐。” 黎清愣了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低下头，嘴唇若离若离地擦过约尔格的脸颊。“今晚六点等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只剩下年轻的物理系教授在教室里。约尔格深唿吸了几次，仍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响得 不可思议。 他一定认识黎清，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无论如何…… 他好像坠入了爱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后来终于明白了什么的小女孩：旅游?所以旅游其实就是方便各种y的嘛?爸爸妈妈你们‘旅游’过吧? 小女孩的妈妈：闭嘴。 【作者话很多】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年龄不大的作者第一篇文，感谢大家的支持，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