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阴阳师物语》 阅前提示 本书为《从东京开始的阴阳师生活》重置。 重写的原因是前作有很多地方写的不满意,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决定大修重写。具体的重写内容涉及到剧情安排与细节发展,但是不涉及到大纲与人物设定。 所以,很多“并不网文”的问题,依然会保留。 首先,这本书依然会需要带上一点点脑子才能更好地阅读剧情,我不喜欢那种一眼望到底看完第一章就知道后面十几章内容的作品,我能够理解很多人对于阅读的理解仅仅只是繁忙一天后的放纵与消遣,但是我也相信依然有人想要看这种略微需要一点点思考的内容,所以,如果抱着前一种期望来的读者,可以轻轻地点一下删除本书,因为不适合你,谢谢。 其次,因为这本书的基调已经如第一条中所写的定下了,所以,主角并不会拥有任何“主角”待遇,他没有任何被作者赐予的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换句话说,作者不会帮他开挂,那些抱着“主角一定要实力出众,有惊艳的特殊天赋,一定要有金手指,要有拿得出手的特殊能力”的人,可以绕道了。这就是一本些“普通”阴阳师的小说,没有问题,主角很“普通”,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开局如此,在我的大纲也如此,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他变得“与众不同”,变得“不普通”了,那么不要犹豫,我写崩了。 最后,这本书,和某手游没有任何关系,虽然同样设定是阴阳师,但是并没有任何联系,如果你一定要用某手游的设定来带入,从而引发各种“不合理”的设定冲突,那是你的问题,我不负责,如果就此产生争议,小黑屋不谢。 那么,或许有人要问,那你写的阴阳师是什么为基础?自己乱编? 目前,按照我的大纲,世界观的基础来自梦老的《阴阳师》系列小说,糅杂了少数类似《少年阴阳师》,《滑头鬼之孙》之类日漫设定中我化用或者捏他的内容,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就是我捏的,所以,不要和我杠设定,这基本可以说是原创的世界观,你没道理和我这个“创世神”杠,如果你觉得不合理,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不适合你,小说那么多,你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内容,网文是包容的作品,没有作品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是,每个人也一定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内容,没必要在我这本书上死磕,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改,你能得到的只有小黑屋,大家都不愉快,何必呢? 最后,稍微提一句,为什么想要写一个“普通”的主角。 因为我觉得,“普通”的主角才有代入感,读者在普通的世界里没有“外挂”,也不会有“金手指”,而那些所谓拥有“外挂”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不愿意见到的人,而小说是一个浪漫的世界,我希望在小说里,能够写一个“普通人”通过那些在现实里无法实现的东西,以一种浪漫的方法实现“现实世界”里无法实现的东西。 我一直都说,我很喜欢乌贼,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成绩好,而是因为他的每一个主角,都很“普通”,是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金手指”,但是,他的每一个主角,最终能够成为那个“主角”却并不仅仅是靠着他的“金手指”,他的每一个主角,身上闪烁着的都是“普通人”的光辉,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我没有乌贼那么有才华,但是至少我可以去试着学习。正所谓,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 我一直觉得,网文确实需要“爽”,但是每个人对于“爽”的理解并不一样,有人认为,主角天生生在罗马,无所不能,就是爽,但是或许也会有人和我一样认为,主角一点点从普通走向超凡,却不改初心,这是爽。没必要用“你的爽”去强求“我的爽”。 我很喜欢我第一本书的时候,风月大佬当时在评论里写的一段话。 网文的精彩就在于,总有人在尝试不同的东西。 谢谢大家的支持。 1 怀抱黑猫的少年 “这世上最短的咒,就是‘名’。”安倍晴明说道。 “名?”源博雅不明所以。 “对。”晴明点点头。 “就像是你是晴明,我是博雅这类的‘名’?” “正是,像山海树草鸟兽鱼虫等,这样的名也是咒。” “我不明白。” “简而言之,咒,就是束缚。” …… 当下,东京墨田区。 一栋欧式风格的小楼门口,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怀抱一只黑猫走出大门。 “事情解决了?”一脸焦虑,早已在门外等候的家庭主妇打扮中年妇人急忙迎上去。 “嗯,已经解决了。”少年点点头,“只是附近一个意外死去后没有成佛归天的灵体,不算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那妇人似乎长出一口气,似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好,那我就离开了,您按照app上的流程结账就可以了。”少年点头,也不再拖延,转身离开。 “良守,这种事情为什么总要带上我啊,你自己也能够解决,随随便便贴张符不就解决了?”黑猫眼看左右无人,开口抱怨。 “究竟是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良守笑骂了一句,“也不看看你最近在家好吃懒做都胖了多少?你又不是橘猫,也没绝育,怎么就一副慵懒样?” “你!”黑猫被噎得说不出话。 “好了黑尾,赶紧变成原型,事情还没做完呢。”良守催促了一句。 “还没完?”被称为黑尾的黑猫不解,但他还是从少年怀里跃出。 从少年怀里落到地上不过一米多高,可在落到地上之时,这黑猫已经变成一只脚踩青蓝色鬼火老虎大小的双尾猫又。 “走吧。”良守跨上猫又。 “回家?”猫又问道。 “去一趟庙里。”良守拍了拍大猫的脑袋。 “去庙里?”黑尾又不解。 “当然是要把事情做完了。”良守说出,从怀里摸出一个球状的灵体,“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人家魂飞魄散吧?我又懒得用那种‘帮人完成最后心愿后再升天’的方法,所以干脆送到庙里让专业的人来处理咯?” “……”黑尾无语,你还好意思说我懒? 猫又的飞行速度不慢,很快他们便到达了市内一家不小的寺里。 也不避讳正在清扫后院落叶的老和尚,巨大的黑猫载着少年就这么落在了院子里。 “良守君来了?”老和尚停下手里的活。 阴阳寮是隐蔽于世间的机构,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摆在台面上。 因此,除了主要执行部门名义上位于警视厅名下,大多数外部接待机构和据点则以寺庙,神社的形式分布于全国各地。 当然了,这并不是意味着所有的神社寺庙都是阴阳寮的据点,只不过这里恰好是其中之一。 这些据点除了用于为各地的阴阳师提供协助与联络外,最重要的功能便是对外接受委托。 即便是现代社会中大多数人早已不再相信鬼神的存在,但依然还有不少人对此有些不同的看法,而这一部分人在遇到难以解释的事情时,便会前往这些神社寺庙求助,逐渐地,一些被外人嘲讽戏弄的“愚蠢”行为便成了阴阳寮另一个获取妖怪情报的手段。 而这些愿意提供“委托”的人,也成为了阴阳师赚取收入的来源之一。 不过,即便是阴阳寮开发的“求助”app已经有了不少下载量,但是他们依然只是广大“不信”人群中的沧海一粟,并不会改变整体人们“不相信”神怪的趋势,而这,也正是阴阳寮所希望的。 毕竟,按照目前掌控阴阳寮的御门院与贺茂家传承自安倍晴明与贺茂父子的言论,妖怪诞生于人们的恐惧,而现代社会因为人们已经极少对未知的自然诞生恐惧,因此许多妖怪都已经彻底“灭绝”。 因此,阴阳寮一直以来的主要工作之一,便是避免让足以引起整个社会观念改变的大事件暴露于公众面前。 至于这种发生在个人身上的小事,就算事主事后真的大肆宣扬,他身边的人难道就会相信吗?不过是将他当做又一个“被坏和尚”或者“神棍”骗了钱还不自知的傻子罢了。 “还劳烦您帮忙超度一下这位。”良守说着将那团灵体递了过去。 “唔……”老和尚抬手,那灵体球便自行飞了过去,嘴上抱怨道,“你啊,总是要让我这老头帮你。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帮忙完成最后的心愿吗?” “那没什么意义不是吗?反正左右不过是诵一段经便能解决的。”良守说着爬上黑猫的背,“那就告辞啦!” 很快,黑猫便落在了一所门口挂着“田边”姓氏的和风老宅院内。 和此前落在庙内不同,这次黑猫刚一落地便立刻变回那只小猫直往屋内窜去,险些让良守跌在地上。 “真是……” 摇摇头,良守推开门走进去。 “我回来了!” “哦,哥哥回来了啊。”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妈妈还没回。” “还没有回来吗?”良守心想难道也是出任务去了?但是之前没有听说她最近有工作,不过自己显然是没有能力去管母亲的事情,于是,他又开口问道,“世界的功课做完了吗?” “哼!”听到这话,世界的脸色骤变,她不满地伸出手晃了晃,“今天已经做完了,手都酸了。” 良守见状也笑了。 “哥哥怎么就能忍受得了?”世界已经下楼,她拉着自己的兄长,“挂着铜钱画符简直就是折磨!” 所谓挂着铜钱画符,是田边家阴阳术的修行方式。 和很多阴阳师传承利用式神不同,田边家并无相关传承,反而是倾向于使用符咒法术或者辅助一定的近战剑法来战斗,因此,修行初期最关键的内容,便是画符。 而符咒虽然在外人看来好像是胡乱书写的产物,但其实每一处勾勒都有着严格的要求,想要成功绘制出符咒,就必须要保证每一处都不能有丝毫的疏漏。 于是,田边家每一个修行者的启蒙,都是挂着铜钱练字。 所谓挂着铜钱练字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据良守所知,这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不常用但是却不罕见的用于“控笔”的练习方式,就比如我国著名近代书法家华世奎先生童年时便传说是使用这种方法来锻炼自己的“手稳”。 至于良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那自然是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二年了。 良守还记得自己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结果不知为何忽然间就穿越到了到了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时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葬礼上的三岁小孩,好消息是和很多莫名其妙丢了记忆的人不同,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自己父亲的葬礼。 当时,自己身为b级阴阳师的父亲田边雄一正好死于一次任务之中。 最初的时候,良守感觉这个世界简直充满了恶意,来自前世各种类似设定小说或者动漫文艺作品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让他下意识地就带入了一个妖魔横行人类苦苦求生的悲惨世界观。 可是,在经过了短暂的学习后,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悲惨。 事实上,妖魔鬼怪的数量已经少到可怜,人类几乎完全占据了这个世界的控制,每年死于妖魔的人数,甚至比不上每年因意外失足坠落致死的人数。 换句话说,几乎九成九的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真正遇到一次妖魔。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也就那么的安全。 和普通人极低的“撞鬼”概率相对的,是阴阳师一直居高不下的死亡率。 作为一个有着“八百万神明”传说的国度,妖魔自然不会真正地消失,即便是因为现代发展,很多妖魔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恐惧”,但还是有为数不少的妖魔能够存活至今,那么,阻挡着妖魔和人类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阴阳师们的身上。 和普通人不同,阴阳师的主要工作,便是前往那些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废墟,老宅,乱丧岗,古战场,甚至是深山老林清剿可能出现的妖魔。 换句话说,阴阳师们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主动去“找鬼”。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战斗势必会爆发,而在这些战斗中,牺牲自然是同样不可能避免的。 “哥,你到底是怎么能够坚持下来的?”世界看自己兄长没有反应,便又催促了一遍。 “坚持下来?”良守沉吟,“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 修行确实是一个枯燥无味的事情,不论是打坐冥想,还是绘制符咒,这一切都只是不断机械的重复,对于天生好动的小孩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良守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有着稍微成熟一点的心理,所以他更能够接受一点,不过,对他来说,更大地原因大概真的只是习惯成自然。 或许每天坐在那里冥想,已经单纯地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如果硬是不去做这些,他反而会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切对世界来说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如果不用修行,不论是漫画还是游戏都毫无疑问有着更强的吸引力。 “我回来了。”就在此时,大门被推开。 一身肃穆黑色正装,手上却提着新买蔬菜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欢迎回来。”良守和世界连忙迎上去。 “您这是……”良守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自己母亲不太正常的装扮。 “晴子刚和我去了一趟葬礼。”又一只黑猫不知何时从晴子身后走出来,她用一种平常无奇地声音说道,“附近有认识的阴阳师家死人了。” “好了烟花,你去休息吧。”此时晴子已经把菜放进厨房,她冲自己的猫又挥了挥手。 “你的任务怎么样?”在看到那只名叫“烟花”的猫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晴子又冲良守问道。 “没什么威胁,是一个因为意外死亡的普通人,我已经把他送到庙里去超度了。”这毕竟没什么好隐瞒的,良守实话实说。 “嗯。”晴子略微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那我先去做饭了。” 良守感觉自己母亲的情绪不太好,不过他只当这是因为葬礼触景生情,便也没再想太多。 …… “良守。”饭桌上晴子开口道,“我明天要去一趟奈良,有一个委托,你在家照顾好世界。” “好的,我明白了。”良守答道,在回答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世界眼里闪过的一丝狡黠。 “记住,功课不能偷懒。”晴子大概已经猜到女儿的小心思,于是她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监督好,现在是四枚铜钱。” “是,我明白了。”良守已经看到自己妹妹变得铁青宛如死人般地脸色。 吃过晚饭,晴子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自己收拾餐具,而是直接回房开始准备打包行李和除灵的用具。 “哥哥,我来帮你。”看到良守在收拾,世界连忙殷勤地小跑过来。 “你就算是帮了我,我也不会放水的。”良守自然是对世界的如意算盘心知肚明,“到时候妈妈回来了肯定会检查,到时候被发现偷懒了,接过肯定更惨,再说了,每天的修行也不算是那么繁重,你就算是认真做完了,也还能有不少时间去玩。” “可是,可是那是四枚铜钱啊!”世界露出夸张的可怜表情乞求道,“画完之后手都要断掉了,就少一枚好不好?三枚就行,妈妈肯定不会发现的……” 良守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清洗盘子。 见状,世界连忙也跟了过来,装模做样的帮忙。 “我可没答应你。”良守见状又补充了一句。 “我明白我明白。”世界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 不拒绝就是默认了,明天只要再撒撒娇,哥哥肯定不会像妈妈那么严格,说不定一枚都不用挂。 世界心里幻想着美好的明天。 2 兄妹 “你在想什么?” 一片漆黑中,烟花睁着闪着荧光的墨绿色双瞳跳上床,看着同样睡不着怔怔看着天花板的晴子。 “我不知道。” “嗯……别想太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出远门。”烟花在床上踩了踩,缩成一团。 “你说,良守和世界以后会怎么样?”晴子毫无睡意。 “什么怎么样?”烟花抬起头,她不太明白晴子想问什么。 “就是以后会怎么样,字面意思。”晴子又补充了一句。 “世界我不知道,但是良守是个好孩子,修行很刻苦,而且按照现在的进度,考上阴阳院应该不成问题,他以后应该会前途光明吧。”烟花思考了一下说道,“至于世界,也可能只是小孩子贪玩,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也许等她再长大一点懂事了就好了,毕竟幼崽总是很麻烦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晴子心事重重,“如果以后,我是说如果,就算良守能够有雄一当年的实力,不是也免不了吗?” “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他的责任,更何况以小良守表现得天赋,或许他会有机会超过雄一,只要实力够强,那种事情就未必会发生。”烟花舔了舔晴子的脸颊,“你只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想太多了。” “实力够强?”晴子翻身和烟花那双碧绿的眸子对视,“实力再强也有极限,不可能真的有人能够仅仅只靠所谓‘实力’胜过一切,一山更比一山高,永远不会有极限,即便是传承强如御门院贺茂,每年的死伤人数也不算少,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小家族?” 烟花不说话了。 “你说我是杞人忧天也好,但是,这真的公平吗?”晴子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埋怨,“因为所谓的‘传承’就必须要坚持下去?我们保护了别人,那我们自己呢?阴阳师就一定要牺牲?我不否认有无私的人,但是难道我们就不能像更多的普通人一样去为自己考虑?就因为良守出生在阴阳师家,所以他就必须要成为阴阳师?为什么他就不能拥有一个更普通更安全更不需要牺牲的人生?” “我不明白这些。”烟花小声说道,“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个话题的沉重。” “算了,睡觉吧。”晴子拉上被子。 “嗯,睡觉吧。”烟花也钻进了被子。 …… “嗯……”被从窗帘缝里射入的阳光唤醒,世界伸了个懒腰。 “砰砰!”正好此时房门陪人敲响。 “来了……”她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拉开房门。 “该起床了。”黑色的大猫端坐在门口,“赶紧收拾下楼吃饭,晴子马上就出门了。” “是。”被教训了几句,世界的睡意顿时散去,她连忙关门跑回房间换衣服。 “这孩子。”烟花一脸不满意地摇头,不过她又想起昨晚睡前和晴子的对话,心中的叹息更甚。 …… “这次是强制任务,不出意外应该是c级,可能不是能够短时间内回得来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世界,食材可能不太够,你应该需要去超市补充一些。”出门前,晴子又对儿子叮嘱道。 “我明白了。”良守表示自己明白了。 “还有你,修行要认真,不要总想着偷懒。”晴子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人家没有那么偷懒啦!”世界升起的鼓起腮帮,即便是心里真的这么想,但是至少也要在大人面前假装成乖巧的样子。 晴子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然后拖着行李箱准备门。 “一路顺风。”良守和世界一起说道。 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一只跛脚的黑猫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要出任务吗?”黑猫的声音显得气踹,似乎仅仅只是这几步路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是的卫门,在家照顾好孩子。”晴子蹲下来,伸手又揉了揉大猫的脑袋。 “我明白了。”名叫卫门的大猫喘着粗气应道。 烟花轻声“喵”了一声,然后靠在卫门身边,轻轻舔了舔对方的脑门,又拱了拱对方。 “好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就去做自己的功课,早点完成你就可以玩了。”良守冲磨磨蹭蹭的妹妹说道。 大概真的是小孩子心性,想着哪怕是晚一点都好。 “是……”世界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房间。 看到世界回去,良守也不去管,他走回院子里,闭目冥想。 世界回到房间,迅速关上门。 她狡黠地看了眼周围。 “嘿嘿……”她心中一喜,哥哥毕竟不是妈妈那么狠心,虽然嘴上说着,但是实际上也没有来盯着自己,她从窗户向外看了眼正在院子里打坐的良守。 “至少铜钱不用挂了。”她心里喜滋滋地想。 刚铺好纸张拿起笔。 “世界,铜钱。”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啊!!!!!”世界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为什么烟花妈妈没有和妈妈一起去奈良?!” “别叫了,快做功课。”烟花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她舔了舔自己的肚皮,有扭了几下让自己暴露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四枚铜钱。” “三枚好不好……”世界徒劳地哀求着。 烟花闭上眼睛不搭理她。 …… 姓名:田边良守 职业:阴阳师 评级:e(13742/20000) 技能: 符咒(精通):可正常使用所有e级符咒,双倍消耗使用d级符咒,无法正常使用c级或以上级别符咒 封魔阵(精通):可布置e级阵法,维持d级阵法,无法参与c级或以上级别阵法 新阴流剑术(精通) 结束冥想良守顺便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系统面板。 似乎和很多小说一样,伴随着穿越而来,他也携带了一个系统。 系统的作用也很简单,除掉妖魔鬼怪就能获得技能点,技能点可以用来给技能或者总灵力加点,系统对人的评级只看总灵力,而自己之所以其他的技能也都卡在精通,就是因为超过当前总评价的加点需要达到特定的等级。 而按照目前的系统描述,目前最早的加点也需要到达d级才能够进行。 除此之外,系统最大的好处也就是自己能够看得见学习进度,用一句前世的玩笑来说,那就是如果每个人能看到自己学习进度,那人人都是学霸,每天修行后清晰可见的进度条增长,其实是很能激励人的。 良守其实很喜欢这个系统,该有的功能都有,能帮助变强却不会不停地发任务让自己感觉变成了工具人。 从送走晴子到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精神有些疲倦,暂时结束修行,站起身,良守决定上楼去看看妹妹的情况。 …… 中午的饭是晴子已经提前做好的,只需要热一热就可以了。 而三只猫又的猫粮也是从阴阳寮买来的食材专门制作的,据良守的观察,里面掺杂了不少妖怪的血肉,据说每年被阴阳寮杀死的妖怪,大多都是这个结局。 “你做完了吗?”良守看着妹妹不满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手都要断掉啦!”世界愤愤地伸出手,“烟花妈妈比妈妈还要严格,甚至不允许休息!” “只画完了符,下午还要冥想。”烟花嗅了嗅自己的猫粮,“早上做的放到中午就不新鲜了……” “哼,都是烟花妈妈太严格了的原因!”世界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才一百张而已,小良守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一上午完成两百张了,而且挂的铜钱也比你多。” “哥哥是怪物……”世界小声嘀咕,良守假装没听到。 “良守的功课都做完了?”烟花不再理会世界的小情绪。 “嗯,该做的都做完了,但是下午我打算补充一下之前用掉的符咒。”良守解释道。 “这样啊,其实良守应该多出去走走的。”烟花又说道,“可以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不应该总是呆在家里,难道良守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良守不知该怎么回答,即便是这个世界就算是小学生恋爱都可能不是太罕见的事情,但是自己依然不习惯这么早就在这种事情上被催促,更何况,催促自己的还是一只猫,这就更奇怪了。 “没有,平时太忙,修行和任务花了很多时间。” “这可不行。”烟花严厉地看着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让良守改变态度,“田边家的血脉还指望着你呢。” 良守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自己这才刚刚国中毕业,现在就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不好吧?要知道换前世自己这还算是早恋呢。 “我们和普通人不同,作为阴阳生,还是不太适合和普通人纠缠太多。”良守想了个无可反驳的理由。 “这倒确实。”烟花露出思索的表情,“那就更需要扩大社交了,想要在平时认识的人里遇到阴阳生同龄人就更难了,你应该多去阴阳寮逛逛。” 她说着越发觉得有道理:“要不,今天下午就去逛逛吧?” “还是算了。”良守觉得好笑,烟花真的是越来越带入老妈妈的角色了,不过想想,从小到大,烟花照顾自己的时间甚至不比晴子少,记得小时候不少时候晴子出任务,要买东西都是烟花领着自己去超市。 吃过午饭,良守迅速收拾了餐具,他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看到卫门正靠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舔自己残疾的后腿。 卫门和烟花是自己父母结婚时从阴阳寮猫舍领养的一对猫又夫妇,只是在自己父亲雄一战死的那次任务中,和他搭档的卫门也受到了不可根治的重伤,也就导致了后腿的残疾,以至于实力一落千丈,几乎只能当做一只普通会说话的宠物猫。 良守看着卫门的样子觉得有些难受,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卫门的脑袋,卫门象征性地呼噜了两声,然后便不再回应。 早已习惯了卫门的冷淡,良守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房间。 “那既然你并不在乎他们到底要不要继承阴阳师的家业,又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他们认真修行呢?”看着这一切,烟花不由得回想起早上起床后自己和晴子的对话。 “我愿意让他们选择其他的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可以选择,就算是退一万步,至少现在的修行,能够让他们到了那个时候有选择的机会。”晴子说道,“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想要这么做呢?” 烟花看了眼残疾的卫门,又看向在院子里不知为何和一只普通的蝴蝶较上劲的黑尾,她越来越理解晴子的心情了。 另一边,良守刚完成自己的符咒,就听到门外传来妹妹的声音。 “哥哥,我功课做完了,陪我玩!” 打开门,看到妹妹站在外面。 “行吧。”良守觉得自己大概也确实需要休息休息,两人来到世界的房间,把switch接上电视。 “哥哥,高中生都会谈恋爱吗?”似乎是在玩游戏的过程中,世界无心地问道。 “不知道。”良守有些好奇地看向妹妹,难道说这小家伙在担心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什么,就是今天中午烟花妈妈的话,她似乎很想让哥哥找个女朋友,妈妈似乎也有这种想法。”世界坐在床上摇晃着双腿说道。 “我不知道啊。”良守实话实说,他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两世为人都没有。 “哥哥可真是,除了修行和任务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啊。”世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 “连我们小学生班上都有好多情侣了,难不成哥哥因为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漫画,产生了不正常的兴趣?你要知道我们可是亲生的兄妹!”世界严肃地说道。 “……”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良守觉得很离谱,不过,能产生这种联想的大概也只有小孩子了吧? 不过说了这么多,他也没了继续和妹妹玩下去的心思,今天不论是人还是猫怎么都有点奇奇怪怪? 这么想着,他下楼走向厨房准备把晴子准备的晚饭拿出来热好。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3 外出 良守挂断电话。 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晴子说她可能要在奈良那边多待几天才能回来,同时叮嘱良守去附近的市场便利店买些食材照顾好妹妹。 这原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出任务中进行这种对话,总让他有点心神不宁,这种感觉太像是插旗了。 “小良守在担心什么?”趴在柜子顶上的烟花望过来,虽然猫的脸上正常不应该有人类的表情,但是良守总觉得对方眼里藏着忍不住的笑意。 “没什么,只是担心妈妈。”良守实话实说。 “真是孩子长大了啊。”烟花伸了个懒腰,把尾巴撅的老高,又下意识地挠了两下柜子,“晴子可不是没分寸的人,你不需要担心太多。” “嗯。”良守认同,他也觉得母亲并不是什么莽撞冲动的人。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剩下的东西,良守直皱眉头。 两世为人,他确实没有在厨艺上添加任何技能点,虽然不至于白痴到把食材做成动漫里那种焦炭一样的不明物体,但是很多时候可能甚至连做熟都不能保证,就更不谈味道了。 大概还是要寻求速食或者半熟食之类的东西度过这段时间。 这么想着,他大概有了主意。 玩了会儿手机,洗澡躺在床上。 自己来到这边已经有整整十二年了。 据他所知,十二年前,也就是自己穿越来的那个时间点,在全国内爆发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数百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妖魔事件,即便没有得到阴阳寮官方承认,但已经有不少阴阳师私底下将这次事件归类为了“百鬼夜行”。 那也是阴阳寮距离暴露在世人面前最接近的一次危机。 无数阴阳师战死在了那次事件中,甚至有不少小家族因此断了传承。 按照阴阳寮对于阴阳师等级的划分,从最强到最弱分别为sabcde六个等级,自己目前所处的e级便是对应古代学徒级别的阴阳生,也就是尚未出师不能独当一面的阴阳师,即便是强如安倍晴明也曾经有在贺茂忠行门下被称为阴阳生的时间。 根据阴阳寮的规定,阴阳师的修行以法力强弱来作为判断,而结合了现代科学进行统计研究后,阴阳寮认为修行者的修行进度和修行者的生理机能完全挂钩,幼童时,虽然已经可以开始修行,但是由于年弱体幼,其实修行效率并不高,只是以打基础为主,等到身体进入青春期后,修行进度也会飞速提高,也正是因此,从12岁到24岁的24岁这段时间,被阴阳寮认为是阴阳师修行的黄金时间。 在这其中,又以身体发育完成后的18到24岁为最佳。 再由于各家传承对于启蒙时期的教育五花八门各不相同,阴阳寮建立了专门为有前途的少年阴阳师们提供更高深修行帮助的机构。 因为年龄和实际功能和大学极为相似,阴阳寮也就将各个机构挂靠在了知名大学名下,其中又以挂靠在东京大学。被称为阴阳院的学院为最好。 为了避免教育资源浪费,参与这些学院的考核者必须在18岁前正式出师,也就是说,必须要在成年前从e级升为d级。 虽然各个学院从强到弱实力不等,但都对学员毕业有着硬性要求,有的要求学员毕业后必须到达c级,而阴阳院的要求则是24岁毕业前,必须达到b级,否则即便是呆够了六年,也拿不到毕业证书无法晋升精英组。 当然了,这种要求并非意味着在18岁前无法出师的阴阳师就一辈子卡在阴阳生,事实上大多数修行者依靠日积月累终究可以晋级到d或者c级,自己的母亲便是其中的代表,晴子并未能够在成年前出师,也就无法进入各个学院进修,但是凭借着水磨工夫,她还是能够到达大多数成年阴阳师所处的c级。 但是,相比起那些成年前便已经出师的阴阳师,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可以说得上是天差地别。 按照阴阳寮的记载,几乎没有成功进入学院的阴阳师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不能在24岁前晋级c级,而那些在24岁前晋级了b级的,甚至很大一部分都能够最终升到a级,而那些能在30岁前晋升到a级的阴阳师,则被认为是有希望攀登上s级巅峰的人。 自己的父亲毕业于一所不太强的学院,但是他依然在24岁前成功晋级c级,之后,在自己出生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他28岁那年成功晋级b级,虽然这几乎已经意味着他不可能在30岁前摸到a级的门槛从而追求更高的境界,但他依然是田边家数代以来最为天才的修行者了。 只是可惜…… 当他晋级后的次年,便死于那次“暴动”,晴子则由于当时正好怀着世界才免于强制征召。 自己的修行进度…… 按照自己母亲的说法,甚至比当年同年龄的父亲还要迅速,而按照自己目前的进度,十八岁前绝对不需要担心无法出师。 另一方面,阴阳寮为了避免所有的“精英后辈”都是温室里只会修行的花瓶,也为d级添加了任务积分需求,也就是说,即便是法力已经达标,每一个阴阳生也需要完成足够的任务才能够成为被认可的d级。 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则是在已经完成了这一切后,各个学院还有最终的一项考核,那就是,高考。 这听起来很离谱,因为阴阳师似乎并不需要精通文学或者数理化,但是阴阳寮对此给出的解释,是阴阳师从平安时期以来,就从来都不是什么鲁莽的武夫,不论是贺茂父子,还是安倍晴明,无一不是精通天文地理汉学的全才,如果连普通人那只是近乎常识的高中知识都无法掌握,又凭什么能够掌握那些灵异鬼怪? 好在,不论是哪一项要求,似乎对良守来说都不成问题。 他的修行堪称天才,而高考……对于已经有了几乎一整个人生支持的他来说完全谈不上压力。 至于说任务积分,这一点他同样无需担忧。 相比起很多阴阳生从高中开始才正式接触任务,良守在国中时就已经开始尝试着接取任务。 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则是为了尽可能地帮家里分忧。 晴子作为c级阴阳师收入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不菲,但是,这个收入仅仅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而和普通人相比,阴阳师在专用的物件上,同样需要一笔不菲的支出,不论是制作符咒的材料,还是猫又需要的食物,阴阳寮都不会免费提供。 晴子是单身母亲,即便是有抚恤金,以一人之力供养两个孩子和三只猫又,这个压力无疑就有点大了。 而这个压力在晴子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接取任何风险较大的任务后,就变得更加明显了,毕竟那些报酬丰厚的任务,往往都和更大的风险挂钩。 以上种种,都让良守觉得自己应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母亲提供更多的帮助。 …… 起床后简单地做了个果酱三明治当做早饭,良守决定去把附近的便利店和超市。 “马上要开学了,有什么需要我买的东西吗?”干巴巴的面包对于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小女孩来说吃起来并不舒服,世界只好一边啃面包一边喝牛奶以便艰难地吞咽着,良守看着对方的动作好笑地问道。 “有些笔和本子需要买新的。”世界想了想说道。 “那我等会儿帮你一起买回来?”良守心想距离开学时间不算长了,晴子未必能够赶得回来,自己可以一并代劳。 “唔……”世界皱起眉头,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也可以。” “什么叫也可以?”良守觉得很有趣,妹妹在犹豫什么? “哥哥买的不好看。”世界说道。 “……”良守一阵无语,不过世界说的也是事实,自己买文具从来都是在文具店提供的纸上画一画,用的顺手就买,肯定不会去看外表。 “那你要不然跟我一起去?”良守并不觉得小女生喜欢比较花哨的文具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又提出了一个建议,让世界一起去就好了,毕竟世界其实很乖,就算是喜欢好看的文具,也不会挑选那些特别昂贵的东西,她只是在价格允许的条件内尽量让自己的东西漂亮一点。 “这个嘛……”世界似乎更犹豫了,“如果我去了,回来就要补上修行的时间,玩的时间就少了!” 这可真是好有道理。良守忍不住感慨,毕竟出门的时间不短,那被压缩的就是她玩游戏的时间了。 “这样吧,哥哥你去了文具店,拍照line发给我看看。”世界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提着购物袋走出家门,良守一边露出礼貌的假笑和周围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邻居们打着招呼,一边四处打量周围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良守被认为是天才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天生的阴阳眼。 据良守所知,这似乎并不是他穿越带来的福利,根据烟花有几次不经意间提到的“往事”,在他两岁的时候,还没有任何修行的良守,就已经可以看到灵了。 怎么说呢,这的确是一种很罕见的天赋,但是其实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基本上大多数修行者经过修行后,便都可以拥有这种能力,自己这种天生阴阳眼的特殊之处,不过是因为有不少传说中的大人物比如安倍晴明贺茂保宪都拥有这种天赋而显得很特殊,但是按照阴阳寮的记录,更多的天生阴阳眼,最终也不过是泯然如众人,,另外,同样有不少伟大的阴阳师并不是天生的阴阳眼,比如贺茂忠行,更有甚者,据说安倍晴明最出色的继承人,他的一位孙子,即便是修炼大成,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双眼看见任何鬼怪,是没有阴阳眼的存在。 真要良守自己来评价,大概就是一个几乎人人都可以开启的开关,只不过自己这种人,天生开关比较松。这要他说,还是死都打不开的人才更像是真主角,毕竟有阴阳眼的阴阳师比比皆是,而没有阴阳眼还能当阴阳师的,似乎从古至今以来就只有传说中的那一位。 相比起和邻居们打招呼,良守反而觉得那些路边各种各样的“灵异”更加有趣。 众所周知,这是一个八百万神明的国度,诚然,按照阴阳寮的统计,每年死于灵异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但是这并不真的代表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就真的消失了。 实际上,按照阴阳寮的记录来说,那些普通的“灵”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减少,反而因为人类数量的增加而变得更多了。 但是,大多数增加的灵只是毫无威胁,甚至不会对生者产生任何影响,连自我意识都不存在的灵。 换句话说,灵很多,但是能存在着的,全都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推开超市的门,良守拿了个篮子走进去。 “良守君来了?”因为都是邻居,所以店主其实也是认识他的。 “嗯,早啊御门院大叔。”良守随口打了个招呼。 老实说,最开始知道这位名字叫御门院的时候,良守还吓了一跳,毕竟谁都知道阴阳寮现在的党家掌门就是传承自安倍晴明的御门院一族,莫非这位看似肥胖的中年便利店大叔,其实是某位隐藏于世间的扫地僧? 结果事实证明这就是他想多了。 从安倍改为御门院,这一族已经经历了数百年的历史,即便不出意外,目前所有的御门院往上数一千年,基本都可以追溯到安倍晴明,但是这并非意味着御门院就都是阴阳师,甚至于,由于御门院家并不强制要求没有修行天赋离开家族的族人更改姓氏,数百年的开枝散叶后,正常见到的御门院,几乎都不是阴阳师。 良守甚至很怀疑,这位御门院大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姓氏的起源,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 “啥?安倍晴明的后人?我不姓安倍啊。” 如果真要提到这个,没准这才是对方给出的答案。 4 平静的生活就好 良守提着篮子在货架间闲逛着。 此时世间已经不算早了,不少附近的家庭主妇们也已经来到了店内开始为这一天的生活做准备, 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着,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因为货物而争论的事情。 不过,良守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些人的身上,在店内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不少小矮人状的鸣屋正怯生生地露头打量着人群。 鸣屋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现代社会非常常见的妖怪了。 和古代传说中生活在废弃的房屋内稍有区别,现代社会的鸣屋更多地会生活在各种大型商店或者购物中心的吊顶或是通风管道之类不常有人出没的场所,当然了,废弃的公寓或者仓库依然是他们的最爱。 其实这种小东西的存在倒是并非完全不会被普通人察觉。 不少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夜深人静时,突然间天花板上传来类似小球滚动或者弹珠落地的声音,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简单地归咎于楼上住户的不安分,但其实这就是某些鸣屋的行动。 不过鸣屋们对普通人的影响也就仅仅只限于此了,除了制造某些几乎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噪音外,它们完全不会有其他任何不良的影响,甚至于阴阳寮会很欢迎鸣屋入住各种废弃的建筑。 因为一旦一栋建筑内存在有鸣屋,那么就有极大的概率可以确定这里并不会有其他更加强大恐怖的妖怪,毕竟凶残的妖怪所针对的对象从来都不只是普通人,像鸣屋这种弱小的妖怪,同样是他们欺压甚至捕食的存在。如果一个地方存在着强大嗜血的妖怪,鸣屋们一般都会四散而逃。 伴随着良守望过去的目光,那些鬼鬼祟祟因为好奇心从藏身地里悄悄跑出来利用妖力在普通人面前隐藏身型的小妖怪们瞬间慌了神。 作为一名最低级的阴阳生,良守对自身法力的控制还远远达不到返璞归真的程度,蓬勃的法力对于妖怪们来说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肉眼可见。 即便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恶意,但是在这样一个轻易可以掌控自己生死的“怪物”面前,鸣屋们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好在这个恐怖的人类只是从柜子上拿了一些咖喱就转身离开,这让那群鸣屋们长出一口气,不过有了这样的惊扰,它们飞一般地逃回了天花板上方的空间,至少今天,它们是不敢再出来探险了。 路过拜访文具的货架,良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妹妹。 很快得到回信,世界似乎对这家店出售的文具样式很不满意,但是她还是尽可能地选择了几个。 良守自然知道这种地方的文具并不能满足妹妹的需求,毕竟这种并非专门的文具店所出售的文具大多不会有专门针对小学生的款式,只不过他并没有心思提着东西再跑去其他店购买,反正都能用。 只不过,在路过另一个出手小挂饰的柜台,良守将一个黑猫样的挂饰放进了篮子,也算是给世界一个小小的补偿了。 “这是要自己在家做饭了?”老板看了眼良守买的东西调侃了一句,“妈妈出去工作了?” “嗯。”良守含糊不清的糊弄了一句,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自己购买这些东西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猜,当然了,晴子表面上的工作只是个正常的女性上班族,也因此,很多附近的邻居对带着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这个身份其实是带有不少同情的。 “帮你装好了。”御门院店主将东西帮良守放进购物袋,他又忍不住说道,“你这样也不行啊,虽然是男孩子,但是每次妈妈出去就只能和妹妹吃些速食产品,这样可不好。” “我会尽量学的。”良守只好略显尴尬的回答,老实说,如果是前世的菜,他或许还能胡乱炒一点,但是面对日式菜品,他真的是一头雾水,好不好吃另说,至少这边对于某些方面的“精致”确实不是他能够简简单单就掌握的。 他真实能做的,大概也就只剩下用买好的咖喱块煮点咖喱或者是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一起煮的火锅了。 走出店门,走过路口的拐角,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飘来。 良守望过去,路边不影响行人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只小小的神龛。 良守四下看了看,果然不久前因为车祸而诞生的地缚灵已经消失不见。 其实良守之前也想过要不要顺手把那家伙超度了,但是又觉得直接把对方打得魂飞魄散对于一个仅仅因为意外死去,没做过什么坏事的灵来说有点过于残忍了,毕竟并不是每一个地缚灵都会变成恶灵,其实大多数的地缚灵,都只是迷茫地被束缚在某一处地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但是现在倒也不需要他在担心了。 不过,低头看了看神龛,看来那老和尚最近的生意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请他超度这个灵的,是受害者家属还是良心不安的车主。 他常去买些连载推理小说的书店今天生意格外的不错,不少和他同龄的少年少女们正努力挤进去,就为了购买一本发售的热门轻小说最新一卷。 良守有些感慨,这种买插画送厕纸的东西,真的值得他们这么疯狂吗? 不过回过头来想一想,身为阴阳师家族的传人,就算是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从小接受的环境熏陶,各种古文卷轴或者汉字典籍,的的确确让他在内在里和同龄的其他人有了些许“代沟”。 停在家门口,刚准备掏钥匙开门,房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哥!”世界笑嘻嘻地跳出来。 “你功课做完了?”良守很惊讶地看着世界主动从自己手上接过去买回来的东西,她这是想干什么?如果是自己买的文具特别符合对方心意倒也不奇怪了,但是很明显世界并不是这么个打算,有烟花盯着她也不可能偷懒,良守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们中午出去吃吧!”世界殷勤地将东西整理好,然后才露出期待的眼神看向良守。 “出去吃?”良守大概明白妹妹的意思了,“好吧。” 因为很多公众场合带宠物进出并不太合适,良守在帮三只猫处理好午饭后,便带上妹妹一起出门。 世界想要的所谓“出去吃”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奢侈的大餐,其实无非是炸鸡之类的快餐罢了。 和大多数家长一样,晴子虽然并不特别抗拒带孩子去吃这些,但是也肯定谈不上热衷,如果世界提出这个请求,多数情况下都会被附带上一些其他的要求,比如稍微多做一点功课啊之类的。 于是,在晴子不在家的情况下,她又知道哥哥因为接任务其实存了不少“零花钱”,只是一顿快餐完全谈不上奢侈,便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 更何况,世界对自己哥哥的水平心知肚明,至少在这一餐之后,直到妈妈回家,家里的饭菜应该就只剩下咖喱或者是火锅了,提前吃一顿好点的,也不算过分吧? 两人走进店里,点餐,落座。 “哥哥要去高中了啊……”世界吸了一口可乐,露出满足的表情,闲聊般的开口问道。 “是啊,高中了。”良守摆弄着薯条,他一直都不喜欢沾番茄酱,总觉得咸味的薯条配上酸甜的酱,就很奇怪。 “也不知道高中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世界思维发散,“那些动漫里不是常有,高中生总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后被卷进各种阴谋,遇到漂亮的女孩子,拯救世界之类的。” “那些只会在漫画里才有了。”良守觉得好笑,“现实里哪有那么多阴谋让一个高中生去拯救。” “那可不一定啊。”世界不知道为啥忽然就杠上了,“难道这个世界不是比漫画更离奇吗?普通人一辈子都过着‘被掩盖真相’的生活,就好像那边……” 良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个老年清洁工一样的人正在厕所前来来回回的拖地,可是过往的人却对他熟视无睹,甚至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据说那个老爷爷原本是这里的员工,可是不久前却突然在工作期间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可是他的灵却滞留在了这里,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还没有完成的工作。”世界说道,“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 “还有妈妈和哥哥的工作,对抗会伤害人的妖怪,这本身听起来就很像是漫画故事里的情节,那么既然一切都和漫画里差不多,为什么就不会发生漫画里的剧情呢?” “我希望还是不要发生漫画里的事情了。”良守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只想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修行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和读书没什么区别的学习过程一样,这个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考上好大学(阴阳院),然后找一份好工作(进入精英组),之后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能力,尽可能地活到退休,毕竟精英组由于实力不错,而死亡率最高的勘察任务又一般不由他们出动反而是最有可能活到退休的级别。 说起来阴阳师也很残酷,死亡率最高的永远是d级,因为他们承担了大多数勘察任务,而勘察任务往往是最难以划分等级的任务类型,毕竟即便是根据环境大概能够进行简单的区分,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你在勘察现场遇到的到底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地缚灵,还是恐怖的a级大妖怪。 至于世界说的阴谋啊,拯救世界啊,他希望着一切永远不要发生,只要存在于给小孩子们看得漫画里就好。 他不希望成为英雄,也不希望这个世界需要英雄,因为一旦到了需要英雄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很显然自己就是“英雄”背后艰难的背景板。 两世为人,他现在真的只想要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就好。 当然了,以世界的年龄,她想要去幻想这些才是正常的事情,毕竟作为一个即将步入中二期的小孩子,她甚至没有经历过“丧父”的痛苦,拯救世界带来的刺激感才是最吸引她的东西。 良守并不打算也没有办法强行纠正她的想法,或许把这些录下来,等世界长大了当做她的黑历史播放出来才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可惜了,刚才没来得及拿手机。 “就算没有拯救世界的阴谋,那漂亮的女高中生总是有的吧!”世界看哥哥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又争执道,“哥哥总不可能单身一辈子吧。” 那也说不好。良守心想,按照他的想法,高中阶段自己大概率也是碰不到“同类”的,所以真要想和人交往,那也是进入阴阳院后的事情了,再说了,两世为人他根本没有交往的经验,这种事情真让他去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可能最简单可靠的,大概是在一起合作任务的时候建立一点默契吧…… “哥哥对未来的生活完全没有一点幻想吗?”世界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对未来的期望?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老了吧。”良守的语气让世界很抓狂,这是小孩子最讨厌的那种“你还小,所以还不懂”的态度。 看到妹妹不出所料地开始生气,良守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分散,这个话题总算是结束了。 “嗯?”回家的路上,良守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天空。 “怎么了?”世界拉了拉哥哥的衣角。 “没什么,只是看看天上的云。”良守觉得大概是某种错觉,毕竟人的感官有时候确实会出现某些奇怪的难以解释的错觉,即便是阴阳师也不例外。 “云?”世界好奇地抬头,她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和平时一样吗? 一辆响着警笛的消防车此时从道路中间呼啸而过。 仔细地谈一下为什么重启 目前四章写完,我想,如果是从原来那边跟过来的读者(真的会有新人吗?),大概已经明白我所谓重启的意思了。 事实上,我并不打算加快原本“慢热”的剧情节奏,事实上,如果以字数来说,我打算让它更“慢”一点。 我仔细看了看自己原本的开头剧情,很多东西,很多铺垫,很多人物塑造,根本没有做好。 我当时太执着于尽快进入到第二年中后期的篇幅,让剧情度过前期的“虚假”进入到“真实”的内容。 这导致即使我努力地去塑造了前面的角色,却依然有一种用力过猛却流于表象的情况,几个主要角色,都变成了贴膜性格,和最简陋的脸谱化相比,大概只是我给他多贴了两层而已。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一直都在强调,我从来没有试图让每一个角色都变得完美无缺,因为完美无缺本来就不存在,每个人对于“好”的理解都不同,就好像有人认为主角就该继承家业,也有人认为凭什么阴阳师就该牺牲奉献,这是一个没有“好”的解释,我想要表现的,是让读者去理解,去看到每一个角色对于各种事情做出的选择。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角色这么做“好”,而是这个角色这么做“合理”,他应该这么做。 但是由于我当时的用力过猛,太多地方缺少铺垫,缺少细节,导致很多地方,读者并不能去感受到这些东西。 而另一方面,我过于沉迷于对于“更有想象力”的战斗画面的构建,一心想着,尽快度过前期,前期慢热一点也没事,后面精彩起来就好,但是却忽略了,其实那些“没有想象力”的战斗,也可以很精彩,当我自己都放弃了对这一部分的塑造,那么阅读体验自然就会很糟糕。 其实仔细想想,前期的战斗并不算少,但是却被我写的很干巴巴,哪怕是最初的战斗,回头重新构筑,也未必不能写的很有趣,哪怕是没有战斗的事件,一心想要迅速过渡,反而是我最大的问题。 对于大纲和人设,我完全没有修改的意思,重启后的计划,只是让每一个人都更加丰满,所以就像是现在的四章,我加入了大量的,原本不存在的人物描写。 我重新解构了我过去的人物,让他们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来让读者看清楚他们每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这种工作其实并不一定会套大多数读者的喜欢,甚至很多人会把这种描写称为“水字数”或者是“文青病”,但是事实上,这两个词和大多数概念一样,被滥用了,它只是被用来表示“这不对我胃口”。 看过原文的读者应该知道,最初那个称不上副本的开局小事件,是没有去寺庙超度灵魂的剧情,晴子也没有在睡前和烟花的那段对话,甚至良守和妹妹在快餐店对于未来的讨论也是不存在的,至于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些,如果看过重启前的读者,应该已经心知肚明,而没看过的,我相信你以后也会明白。 当然了,这么写,字数会比原来多出不少。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就开始骂我,啊,作者就是想水字数,一份钱赚两次。 怎么说呢,我已经说过了,至少在我写到和上一本相同大纲进度前,这本书是不会上架的,后续有些东西会删,也有些东西会加,但是整体而言,不出意料的话,这意味着这本书的免费章节会在40万字往上,如果你觉得这叫想水字数赚钱,那么我无话可说。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事情,是40万字上架,到底能不能得到平台的许可…… 顺便,不要去想是不是什么地方改了这种问题,你就把这本书当新书看就好了。 5 新学期 当晴子回家的时候,距离春季新学期开学已经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我回来了。”晴子面色疲惫地推开门。 “您回来了?”原本就在客厅里的良守连忙迎上去,他接过母亲的行李,在简单的互动中,他感觉到晴子的状态似乎很糟糕,“您受伤了?” “一些小问题,只是累了而已。”晴子的语气很敷衍,似乎并不打算细说,“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后续的事情由其他人接手。” 还有后续? 良守很意外,一般来说,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妖怪的案件大多都是单独作案,晴子接受的c级委托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相当严重的大案了,这竟然还有后续?那会是什么?b级?甚至是更罕见的a级? 要知道这次晴子的任务地点可是著名的佛家圣地奈良。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那是沐浴在佛光之下的地区,在那边作乱的妖怪可比在东京或者京都这两个“名声”不好的地区要困难得多。 “好了,别想那么多。”晴子看到儿子有些凝重的表情,“我们只是小人物,那些高层的大人们自然会去处理的,你不需要担心太多,更何况,那些奈良的高僧们自然不是什么欺世盗名之辈。” “嗯。”良守倒也确实没有打算继续深究,这种事情本身也不是他可以插手的,“我看您似乎很疲倦,现在时间还早,还没有到准备晚饭的时候,不妨先去休息一会儿?洗澡的热水应该也还有。” 晴子看了眼时间,良守的提议确实有道理,她的确需要休息。 泡在浴缸里,一直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晴子一下子觉得自己眼皮变得沉重,险些直接在浴缸里睡着。 …… “为什么妈妈回来了还是吃咖喱啊……”世界看着厨房里的良守有些不满,不过她也就仅仅只是嘀咕了两句,晴子回家时候的状态她看在眼里,因此,她也很懂事的没有去叫醒母亲。 晴子迷迷糊糊地感觉时间不早了,一个激灵坐起来,看到窗外天都黑了。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已经很晚了,该吃晚饭了。 急忙跑出房间,就看到良守已经在盛饭了。 “妈妈你醒了?”良守看到母亲出来,“抱歉了,我只会做这个。” 看着良守做好的饭,晴子忍不住开口絮絮叨叨地说道:“你们这些天就一直吃咖喱?我早就跟你说了,要学着做饭,不然以后一个人怎么生活……” “好,我知道了。”良守说道,“我会好好学的。” “算了,也快开学了,你好好读书修炼就好。”晴子又改了口,她说着走向冰箱,“还有什么别的吗?只吃咖喱怎么行?” “今天就这样吧,您刚回家也累了。”良守劝道,“也就今天这一餐了,而且,您看世界也吃的很开心,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晴子看向世界,就看到世界似乎低头吃得很开心。 “慢点吃,都这么大了,还一点形象都没有。”晴子又说了句世界,这才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马上就要开学了吧?”晴子又想到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事情,她又不放心的唠叨,“新学期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后天就开学了。”良守答道,“我已经帮世界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其实她心里大概已经知道儿子会准备好,但是不问一句总觉得放心不下。 “筑波大学附属高等学校可是最好的国立高中,你既然被录取了,就好好上学,别总想着去做委托任务,毕竟如果能考进阴阳院,将来能够在阴阳寮里工作就好了。”晴子又嘱咐道。 “但是任务积分也是需要的啊。”良守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以你现在的进度,不需要担心毕业前攒不够积分,没必要花费太多时间,学校的成绩不能落下。”晴子继续叮嘱,即便是知道儿子从小就一直成绩优异,但是那毕竟是高中,万一出问题了呢? “好好。”良守笑着应和道,自己自然是不需要担心的,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他自然也不好反驳。 “这几天开学前有什么计划吗?有没有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走走?”晴子又说道。 家人间的谈话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并没有太强的目的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晴子也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孩子喜欢出去玩,她会担心这影响到学业,而良守这种一直呆在家里的乖孩子,他们又会想要让孩子多出去走走。 “还是算了。”良守摇头,毕竟自己在国中其实挺孤僻的,一方面是实在没办法和那些中二期的小屁孩沟通,另一方面,他把休息时间都拿来修炼做任务了,这种不太合群的行为,被排斥是常态。 …… “我们出发了!”良守背着书包,牵着妹妹向屋里的母亲和猫又们告别。 “一路顺风。”晴子挥挥手。 “小世界上学的时候不要开小差,要认真听讲。”烟花坐在门口对世界絮絮叨叨地叮嘱道。 兄妹二人一同走过一段,在一个十字路口就要分开了。 “哥哥再见!”世界已经看到了自己学校的朋友,良守记得那个小女孩叫香织。世界一边冲良守挥手,一边跑了过去。 “再见。”良守冲妹妹挥了挥手,不过两个女孩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而是凑在一起说些悄悄话。正好路口红绿灯变绿,他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一个人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良守忽然注意到路边一个有些奇怪的女人。 说这个女人奇怪是因为她穿着一身完全不合时宜的黑色僧衣。 良守自认为已经是很熟悉和尚们的人了,当然了,他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那些允许结婚喝酒,把和尚仅仅当做一种职业的家伙,而事实上,能够在阴阳寮内真正有身份地位的高僧,也都是属于清心寡欲虔诚向佛的流派。 其中,就有良守一直以来“麻烦”的那位老和尚。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女人,良守只觉得这人和此前自己见过的所有和尚都不同。 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良守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她的容貌,反而是她这个“人”更加重要,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形容,就好像她真正代表的,是芸芸众生,她就是一名最普通的人。 可是,一个人,真的能够把“普通”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这种极度“普通”的普通,真的还是普通吗? 似乎感觉到良守望了过来,那女僧人也抬起头望了过来。 良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不礼貌,他连忙双手合十冲对方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他甚至很怀疑这是一位“同行”。 那女僧人还了他一礼。 看着新学校的校门,良守心里有些感慨。 自己前世的高中经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只要回想起来,那种简单地只为了一个目的做一件事情的虽然谈不上快乐的时光,却总是让人感慨万千。 按照正常流程,查看分班,分柜子,开学仪式,良守觉得开学仪式真的很无聊,即使是前世,他都一直觉得这种开学时候大家一起听一大堆套话的行为纯属浪费时间,等到一切都结束,他走进高一b班的新教室。 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良守开始打量观察自己的新同学。 有的人似乎是和好友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很开心地聚在一起闲聊,有的人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大概是到了陌生的环境,不论男女生似乎都有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在观察异性的容貌上。修行了这么多年灵力,他的听力比普通人好不少,即使是在一片乱哄哄的教室中,也能够听到不少人小声议论同学颜值的声音。 隐隐中,也能够感觉到有些女生往自己这边看。 很快,班主任来了。 是个看起来快接近退休年龄的和蔼老爷爷,名叫古屋中广。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良守不知为何想到了前几天妹妹的胡思乱想,一般来说,如果真的是那种高中生拯救世界的热血少年漫,作为班主任的一般都是漂亮单身的美女老师吧?这种和蔼可亲老爷爷的人设,如果真的是漫画剧情,那大概也是更偏向于日常的类型吧? “好了,我们就抽签来分座位好了。”古屋拍了拍手,示意学生们依次上来。 排队轮到良守,他从讲台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 “我真是主角?”良守看了眼自己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主角专用座?” 不过这样也好,他心想,要是让自己坐在前排位置被老师盯着,他就没办法上课摸鱼了,毕竟很多知识他需要的是复习,那种新课慢吞吞地节奏对他来说实在是受不了,所以上课的时候,他要么就是偷偷看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志怪记录或者小说,要么就上阴阳寮的程序搜索合适的e级任务。 坐下来,一只手撑着连靠在窗台上,开始打量其他人对分位置的反应。 侥幸分到了靠近位置的好朋友在互相挤眉弄眼,附近有美女的男生抑制不住内心狂喜的笑容…… 人类果然都是差不多的。良守心想。 “你好。”就在良守发呆的时候,前座的扎着单马尾的女生转过头跟他打招呼。 “哦,你好。”良守反应过来,连忙回话,“田边良守。” “御门院澪。”少女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就转过头。 “很漂亮啊。”这是良守的第一反应,虽然坐在后面看不清身材,但是只看脸,绝对是良守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尤其是刚才转头时展露出的青春活力,绝对不是那种网红脸能够比拟的。 再转头看看班上,不少男生的视线或隐蔽或明目张胆地往这个方向飘过来。 “果然如此……”良守心想,这种美女,不可能不吸引一群青春期的少年。 观了一番猴,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重新趴在桌上。 这时,良守忽然想起上学路上见到的那个奇怪女僧人。 “呃……”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明明是早上才遇到的人,他惊讶地发现那段记忆甚至已经比自己记忆中那些前世多年前的久远记忆还要模糊。 就好像这是一段尘封多年早已被自己忘却只记得些许模糊痕迹的残片。 “嗯?”就在他无所事事时,偶然间的瞥视让他注意到了前座女生书包上挂着的两个娃娃。 倒不是说因为那是什么罕见的工艺品,在那个女生的书包上,挂了一个晴天娃娃和一个雨天娃娃。 “有人会把晴天娃娃挂在书包上?”良守感觉很奇怪,这种东西一般不都是挂在屋檐下吗?而且为什么在晴天娃娃旁边又挂了一个雨天娃娃?这到底是希望天晴还是希望下雨?不怕它们打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其实大多数普通人,尤其是年轻人也不是那么在乎这种娃娃代表的含义,或许只是因为好看? 或许是因为有些无聊,他仔细打量着那两个挂饰娃娃。 做工确实看起来很精致,可是……他抬起头看了看附近其他女生书包上的萌系挂饰,很显然这俩明显差了不少。 “莫非是和国中男朋友分别的时候两人送的纪念品,但是阴差阳错没有送出去,所以自己就一起挂在书包上作为怀念?”不知不觉间他甚至脑补出了一部番剧《晴天女孩与雨天少年》的剧本,元气少女和忧郁男孩的狗粮番。 如果这么说的话,再加上老爷爷班主任,似乎是个很标准的开局?经历过一段伤痛的少女来到全新的环境,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从而开始新生活的剧情。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令人胃疼的恋爱番,还是单纯地描绘少女们之间互动的温馨日常? 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又向那两个娃娃看了过去。 陡然间,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因为教室里的风,原本背对着自己的挂饰,此时已经转了过来,画上去那两双黑点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6 侦探小说的经典开篇 良守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灵感。 晴天娃娃和雨天娃娃那个简笔画出来笑眯眯的可爱表情,此时在他眼里只有危险。 “怨灵?”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自己面前的少女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难道说我刚刚胡思乱想的狗血剧情是真的?真是因为感情问题产生的执念影响了娃娃?” 再抬起头看向前座的少女,良守又奇怪了,如果说被什么怨灵缠身,她身上却看不到一丁点的怨念。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良守又深深地看了眼两个娃娃,它们似乎又被风吹变了方向,没有继续盯着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 看着澪拿起书包收拾东西,良守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打扰一下,这两个娃娃……” 他始终觉得不对劲,这种能够引起他灵感的东西,还是需要留心的,只不过,他有点担心自己就这么直愣愣地询问,对方会有些不满。 “你说它们?”澪将那两个娃娃抓起来,“晴天娃娃和雨天娃娃?” “嗯。”良守点头,“这种一般不会拿来当书包挂饰吧?而且,把它们挂在一起……” “没什么关系,反正在现代社会,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都不影响什么不是吗?”澪答道,“把它们都带着,如果是晴天,就可以觉得是晴天娃娃灵验了,如果是雨天就可以觉得是另一个。”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它们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挂饰。”澪笑眯眯地摸了摸那两个娃娃。 “不只是挂饰?”良守一下子警觉起来。 “好了,我要走了。”澪背起书包,“单就搭讪技巧来说,你还不错。” 看着澪走出教室,良守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不只是挂饰,那么也就意味着她真的对这两个娃娃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倒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但是对器物产生的情感,也是怨灵出现的条件之一。 摇了摇头,毕竟坐在自己前面,如果那两个娃娃有什么异变,倒是随时能监视到,应该不至于会来不及,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就看到不少男生正露出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良守无语,“真就青春期荷尔蒙爆表了?说几句话而已,这帮人真是没救了。” …… “澪!你后面那个家伙,好可怕,一直盯着我看!”澪把书包放在柜子旁换鞋,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说道。 “阿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他应该只是觉得同时带着晴天和雨天娃娃很奇怪而已,再加上上课走神,你们就觉得他盯着你们看了。”澪小声笑道,“毕竟这种男孩子上课走神是常态。” “不是的,澪,不只是阿晴,我也有这种感觉,他看向我们的那个眼神……”另一个稍微沉稳点的声音说道,“就好像能看出我和阿晴的本体一样,我们在他最开始盯着看的时候稍微动了下,就被他发现了,吓得我们躲在娃娃里动都不敢动。” 澪把换好的鞋放回柜子里,关上柜门,皱起眉头:“你们的意思是,他有阴阳眼?” “很可能是的。”一个穿着蓝色和服背着雨天娃娃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了,从娃娃里钻出来,“有些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可能会因为灵感过高而自发开启阴阳眼。” “好了,我知道了。”澪严肃地点点头,“这么一来,为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以后白天就老实一点,别乱动了。” “可是……可是一直缩在娃娃里,很难受的……”晴天娃娃说道,“好无聊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澪背起书包,“走了,我刚刚课间的时候看到了个有意思的任务。” …… 良守站在早上上学路过的街头。 他仔细打量着身边的环境,试图唤起自己的回忆。 人类的记忆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记忆消失的速度并不完全和那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远近挂钩,有些时候,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还仿佛历历在目,而不经意间,今天早餐吃过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良守拿不准自己究竟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有些别的原因。 当你仔细想要回想起来什么,却又怎么也想不起的经历并不算罕见。 甚至仔细回想起来,那个女人根本谈不上有任何独特之处,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最初会注意到对方,在茫茫人海之中,谁又会去特别关注和自己仅仅只是擦肩而过的人呢?更何况,那个人是那么的普通,普通到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描述的特点。 良守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他中午的时候在阴阳寮网站上发现接下了一个有趣的任务,现在该去看看了。 “等灵力积攒起来了,赶紧升到d级,按照系统的描述,只有到了真正的阴阳师级别的妖怪,才能有正常的加点功能。”因为任务委托地点有点远,而且对方愿意报销路费,所以良守很果断的叫了费用无比昂贵的出租车。 很快,出租车就停在了一栋崭新漂亮的工厂区外。 下车结账,将账单发给委托人,良守走向大门。 在确定了已有预约后,良守在保安难以理解的眼神中进入了工厂区的主楼。 “田边……先生?”前台看向还穿着高中校服的良守很惊讶。 “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去和村上社长会面?”良守知道对方惊讶的是什么,但是也并不打算细说,反正也不重要。 “哦,是的。”女前台连忙回答,“社长交代过,只要您来的时候他没有会客,可以直接去办公室找他。” “好。”良守问了句社长办公室的位置就走向了后面的电梯。 “叮!”电梯在顶楼停下,良守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村上社长?”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的是的,您就是……”村上康太看着良守愣住了。 “一般的e级任务都不是什么特别难缠的妖魔,所以,阴阳寮为了锻炼我们这些年轻的阴阳生,大多都会交给我们来处理,毕竟,如果只是一些小问题就惊动那些大人们,也不好不是吗?”良守笑眯眯地解释,毕竟这是客户,不能和前台一个待遇。 “那是那是。”村上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面前的少年还穿着高中校服,但是,能够从阴阳寮的网站上接取任务,在他看来那就绝对是大人物,在并不了解阴阳师这个群体的他眼里,良守甚至很可能就是哪个大家族派出来历练的少爷。 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不论对方的身份地位究竟如何,对方掌握了超凡力量,那就终究不是他这种有钱的普通人可以轻慢的。 村上康太将良守引进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为两人端上茶水,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并关上房门。 “村上社长,我看您在任务委托中提到,自己最近经常遇到怪事?”良守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杯中还晃动着涟漪的茶水。 “是的。”村上连忙回答道,“遇到了很多怪事。 “最早是从半年前开始的。”村上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他似乎不假思索地说道,“那一天,我本来应该去京都那边谈一次生意,结果,在去新干线的路上,遇到了连环车祸。” “您受伤了,没有去成?”良守问道。 “是的,轻微脑震荡。”村上显然是心有余悸,“我当时只以为是运气太差,虽然丢了订单,但是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谁知道那只是个开始。” “只是个开始?”良守适时地接话,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毕竟车祸并不算罕见,于是,在我康复后,便重新回到工厂,让生活回归正轨。”村上康太说道,“那天和往常一样,因为订单数量比较多,我在完成工作后,就选择在这里留宿。” “这里留宿?” “嗯,里面那间房有卧室。”村上康太指向一旁紧闭的房门。 “我明白了。”良守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在那天半夜,我原本挂在床头的画,却因为挂绳断裂掉了下来,差点砸中我的脑袋。”村上康太说着明显露出心有余悸的场面。 “唔……”良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紧接着……”村上康太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良守打断。 “冒昧的问一句,可以去您的卧室看看吗?”良守开口询问。 “当然可以。”村上康太连忙起身,推开门示意良守请进。 走进卧室,良守大概看了下,装饰并不奢华,甚至以村上康太的财富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简陋。 在床边的靠着一幅画。 “就是这副画掉落下来了?”良守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对,就是这个。”村上康太答道。 良守蹲下身,仔细打量。 那是一副精致的人物肖像,即便是良守并不太懂油画,却也可以看得出来作画者的功力大概很不错,至少,第一眼望过去,那看起来就像是照片一样。 “这是您和……”良守看似随意地指着画面上的小女孩。 “那是我的女儿,由美。”村上康太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一家在几年前外出去冲绳度假的时候,内人在海边所作。” 说完,他还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不过是很好奇罢了。”良守起身离开卧室。 “好奇?” “对啊,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比如一幅画差点砸死自己,尤其是在认为可能有鬼怪作祟的情况下,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至少也不会再放心地把它留在暴露自己最无助状态的卧室里吧?”良守答道。 “呃……”村上沉默了,的确如此,“我只是……” “我明白,您只是完全没有把这种可能会伤害到您的事情和家人联系起来,毕竟这幅画来自您最信任的家人,潜意识里,您已经将它列为了不应该防备的对象。”良守把村上没有说出来的话补完,“不过您也不需要担心,至少目前看来,这幅画确实和灵异事件没有直接关系,它只是恰好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位置而已,您完全可以继续保留它。” 村上脸上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只是不知道他真正安心的,是家人没有暗害自己,还是可以保留这幅画,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在得到良守的示意后,村上开始继续诉说他后续的经历。 班途中刹车失灵,办公室莫名其妙地断电……” 村上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近遇到的怪事。 “最开始,我也没往那方向想。”村上继续说道,他说的那方向,良守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人想要害我,毕竟,您也知道,这种剧情其实很像是推理小说里……” “嗯,我知道,《悬崖山庄奇案》(注1)。”良守答道,“很经典的篇章。” “呃……”村上康太愣了下,这的确听起来很像那个故事的开篇,但是,用这个作品来打比方,对于报案者的自己来说,暗示的东西似乎并不太好……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发生了这些事情,既然您也知道这看起来很像是侦探小说的内容,那么,您应该寻求的是警视厅或者私家侦探,是什么让您选择了向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寻求帮助?” “我……我给您看看这个……”说到这里村上的声音明显变了,他有些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恐惧神情,颤抖着将一段录像展示给良守。 “那是半个月前,我接待了一批非常重要的客户,当时,时间很晚了,于是,我便决定招待他们就在工厂的迎宾区过夜。”村上说道,“这是个很大的工业园区,因此,为了照顾有时候来视察的投资人,我建了一个小旅馆。” 良守点头,反正是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不过知道这是发生在一个旅舍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7 我喜欢竞争 屏幕里播放着夜间的监控视频。 和大多数民用监控差不多,画面清晰度不高。 大约是夜间三四点的样子。 正常情况下,这是大多数人都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 陡然间,住着客户的房门忽然大开。 紧接着,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纷纷惊慌失措地逃出,就仿佛屋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等等。”良守示意村上康太暂停。 他走凑近屏幕,仔细打量着画面内隐约能够看到房间内的细节。 “唔……”良守若有所思,“继续吧。” 在众人逃出后,几个房间内依然不断有诸如枕头床单花瓶一类的东西被扔进走廊。 “他们是怎么说的?”良守看完录像又问道。 “呃,他们就是说……”就算这不是第一次,村上康太明显还是被吓坏了,“他们说半夜里,有东西把他们从床上赶了起来,然后……” “好了,我明白了。”良守也不再逼迫他继续说。 这倒是个很有趣的鬼。 它一次次害人,却又不伤害被人的性命,与其说是在作祟,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恶劣的捉弄。 “呃,请问,是我这个工厂,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您要去那个接待的旅社看看吗?”村上康太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不必了。”良守摇头,“我想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请问我可以冒昧去您家里拜访一下吗?” “我家?”村上康太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他记得良守说过这不是他家里有人想害他,那么如果这是诅咒的话,会不会目标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我的家人……”村上康太越想越怕,即便是在商海里沉浮多年自认为已经波澜不惊,他却发现自己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和一个小孩子一样没什么区别,慌乱无助。 “别担心,我想您的家人也不会有事情的。”良守很清楚对方的担心,“毕竟您也看到了,就算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您,不也仅仅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而已吗?如果没有这最后一出闹剧,把种种事情归类为冥冥中有什么神明大人在保佑着您,才让您一次次戏剧性的逃出生天也未必不是一种解释呢。” 村上康太自然是不相信良守后面的玩笑话,不过既然良守提议要去他家里看看,他自然也决不会拒绝。 因为今天要接待这位特殊的“客人”,他早早地给整个工厂提前放了假,现在去家里自然也不是问题。 叫来司机准备回家。 坐在车后座上,良守无聊地从车窗向外看去,他很少来到这边的工业区,现在望过去,满眼全是人类征服自然的景象。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极端的环保主义者,人类适度地开发自然以利于自身的发展并不是什么罪行,但是…… 伴随着人类对环境的改变,妖魔们的形态也一直在不断地改变着。 最初的时候,妖怪们经常是隐藏于山林间的怪物,到了平安时期,妖怪们已经开始适应与人类一起生活在那座繁华的城市内,再然后,战国时期,各地的妖怪已经可以轻易混杂在各个武士大名的府邸之中,甚至有不少已经可以隐藏身份作为一方诸侯,而到了再后面的明治维新,妖怪就开始和路灯,阴影,现代化的城市挂钩。 这样一来,到了现在,工厂,仓库,已经成为了和废弃公寓,墓园相同的灵异高发地点。 “那边的几间厂房似乎出了些问题?”良守随意和村上康太搭话。 “嗯。”村上康太顺着视线看过去,“那边之前发生了火灾,目前正在重建,不过有几家小厂,实在是撑不住火灾的损失,就破产了。” 车转了个弯,良守看到拐弯处有一片不小的墓园,大概是这片工业园区配套的服务设施,因为良守也看到了附近的寺庙。 “只是不知道这间寺庙,是和阴阳寮挂钩了的,还是那些‘世袭和尚’负责的。”良守无聊地想着。 车在路上开了不少时间。 村上康太的豪宅自然是不会安排在工业区附近那并不算优美的环境内。 车开进车库内,很快就有管家仆人打扮的人来帮忙开门。 即使自家的房产绝对算不上什么贫穷简陋,但是和面前的豪宅相比,无疑就显得寒酸了不少。 即使是很好奇为什么老爷会带着一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男声回到家里,但是下人们自然是不会多问。 良守跟着村上康太走进屋内。 “请问……”村上小心翼翼地又问道。 “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良守看似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请恕我再次冒昧,能否让我见一见夫人与贵千金?” “这……好的。”村上康太略作犹豫,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你去叫里莎和由美到客厅里来。”村上康太对管家吩咐道。 “是,老爷。”管家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良守,依旧一言不发地走上楼梯。 良守也不着急,在村上康太的示意下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康太,有什么事情吗?”很快,一名美貌的中年妇人从楼梯上下来。 “里莎,你听我说……”村上康太看了一眼良守,犹犹豫豫地对自己妻子解释道,“你不要以为我是被人骗了,怎么说呢,你也知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 “村上夫人,我想……”一个良守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他循声望过去,一个和他穿着同样学校校服的高中女生正站在楼梯上。 …… “所以,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良守和澪扯了个理由跑到后院,村上夫妇也不敢偷听阴阳师之间的对话。 “看委托人自己的意愿了,他们可以撤销一笔委托,也可以合并赏金,但是,任务一定会被合并,积分会还原成一个普通的e级任务。”御门院澪说道,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难怪阿晴和雨女说你一直盯着她们看,原来你也是个阴阳师。”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书包上的两个娃娃。 “原来她们是你的式神。”良守也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你被什么怨灵缠住了。” “太过分了!”穿着蓝色和服的小雨坊从娃娃里钻出来,她生气地指着良守,“居然敢说雨女大人是什么怨灵!再说了,难道御门院这个姓氏不足以让你明白什么吗?真是没见识的人呢!” “好了,雨女。”澪轻声制止了小雨坊不礼貌的话,同时解释了一句,“她们不喜欢被人称为怨灵。” “我明白。”良守点头,这就像黑尾也不喜欢被人成为妖怪一样,毕竟这种称呼天生就带有了某种偏见,“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会遇到阴阳师同学,而且,姓御门院却不是阴阳师的人可不算少。” 他隐约听到雨女哼了一声。 “所以这次事情怎么办?”良守没去继续和式神较劲,他把话题拉回到现在的问题上,“一般遇到这种两个人接了同一个任务的情况,会怎么分配奖品?” 澪皱着眉头打量着良守:“一般来说,要么自己合作讨论分配,要么就按照先到先得的竞争原则,谁先解决问题上报上去,奖励就全部归谁。” “也就是说,可以合作也可以竞争了?”良守点头,他想了想又说道,“那这样吧,你应该是想要积分吧?毕竟御门院是大家族,你的目标应该是想要尽快升到d级,我们合作怎么样,积分全部归你,我只要赏金。” “你很缺钱?”澪皱眉,“田边……我不记得有这个家族。” “是啊,很缺钱倒是也谈不上,但是我接这个任务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补贴家用,我妈妈上次任务受了点伤,最近都不太能接受委托,所以,我要尽量帮一下。”良守答道,“钱归我,积分给你,我们各取所需。” 听完他的话、澪沉默了片刻。 “不,我还是喜欢竞争,这种小事情不配合作,我可以理解你需要金钱,但是,那也要用自己的实力来获得。”说完,她转身走进别墅,“如果你真的想要,就在我前面解决掉这件事情。” “这女人……”他觉得有点难受,难道好好合作不是什么好主意吗?这种中二的“凭实力”宣言说出来真的不会尴尬吗?还是说,她也特别需要这份奖金?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间,即便是他其实并不太在意一次任务的成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现在就放弃。 当良守追着回到别墅内时,惊讶地发现澪正坐在玄关换鞋。 “这事情并不麻烦,但是处理起来不是一下子可以解决的,至少对我来说解决事情的契机还没有到。”澪看都没看良守,她对村上夫妇还有跟在夫妇后的国中女生说道,“不过,也许他会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每一家阴阳师流派擅长的东西都不相同,你们可以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没有的话,过段时间我会再来,在这段时间里,村上先生您最好不要出门,至少就我的观察来看,在这间屋子里您是绝对安全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那……”村上夫妇又转头看向良守,他们不明白阴阳师间的相处模式,不过看起来,这两位似乎并不太对付的样子? “你们无须担心,不论是我还是御门院同学,都一定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良守实话实说,“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不会和你们扯上关系的。” 他明显感觉到对面两人松了口气。 “不知道我可否,在这件屋子内看看?”良守又提议道。 “可是,澪姐姐不是说这间屋子是绝对安全的吗?”村上夫妇还没说话,反而是那个过重的小女生开口反驳。 “嗯,澪姐姐……”良守心想,看起来那个冷冰冰的怪女人似乎在和小孩子的相处上反而很融洽。 “就是因为这里是安全的,所以才要查啊。”良守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解释道,“如果知道了这里为什么是安全的,才能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不是吗?” 那个名叫由美的女生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己母亲拉走了。 不过良守还是很清楚地听到对方小声的抱怨,说自己明明是收了御门院的启发还好意思在这里继续卖弄之类的。 “小女……”村上康太小心翼翼地样子像是想要赔罪。 “没什么,我作为一个男性肯定比御门院同学更难获取她的信任,更何况,还是御门院同学先来的。”良守是真的不在乎,他除灵的任务里见过太多各种各样的人了,这种只是因为一点点小偏见而不太友善的可以说是最浅显的恶意了,被人当做骗子驱赶的事情都不是一次两次。 一开始还会真的生气直接放弃任务,到了后来他也逐渐意识到,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本身也是阴阳寮让他们去接受e级任务的原因。 阴阳师处理的鬼怪案件,大多都要和人相关,不学习怎么和人打交道怎么行? 在那以后,良守就学会了公事公办,反正他是来拿钱驱灵的,其他的事情,只要你事后报酬给到位,别的随便你怎么想。 至于赖账的…… 那不归他管,反正最后钱都安安稳稳地从阴阳寮那边发到他的账户里了,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谁在乎呢? “这边是我的卧室。”村上康太领着良守走到一间房,“要进去……” 他有些犹豫,毕竟房间内的衣柜里存放的可不只是他一个大男人的用品,虽然这类似于警方办案,但是谁都没有办法把面前这个高中男生当做那种专业人员,即便是实际上事实如此,但是心理上总有些怪异。 “没事,我就进去看看,不会翻动您的东西。”良守表面上看着村上康太,实际上说话的对象另有其人。 在得到许可后,他推门进去。 和工厂那间简陋的卧室不同,这边明显能够看得出精细的装扮。 各种家具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样子,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些诸如玩偶之类的饰品和似乎是睡前用于放松的电子书。 简单地看了一眼,良守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好了,我已经看晚了。”他笑眯眯地往楼下走去。 村上夫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只好跟着他下楼。 8 村上由美的秘密 村上由美拥有着至少表面上让所有人艳羡不已的生活。 父母恩爱,家庭殷实富裕。 所以,当她觉得自己还有些遗憾与苦闷时,从来都得不到别人的理解。 得益于优秀的家教,由美一直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她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因此,她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们眼中稍显嫉妒却又无比羡慕的对象。 所以,当由美在某一次不经意间表达出,自己渴望父亲能够少些工作,稍微抽出一点时间陪陪自己时,她得到的并非是同学们理解的安慰。 “真是矫情,如果不是村上先生那么努力地工作,她哪有这么富裕的家庭?” “就是,不过是不能陪着她罢了,如果换做我,我父亲能够给我那么多零用钱,他一辈子不见我都没事。” 由美没有回应他们,她只是默默地走开。 她没有像被人想的一样无力地喊出类似“我可以不要我现在的生活只要父亲能够陪伴自己”,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假设,不论她是否真的这么想,她是否真的愿意放弃优渥的生活,对现实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而那些嘲讽的人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她的这个回应,进而证明自己真的只是无病呻吟的矫情,毕竟,又怎么会有人愿意放弃富裕的生活? 那是她的生日。 由美真的很开心父亲能够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到家里。 一直都是个乖孩子的由美心里明白自己不应该祈求更多,可是,在她睡前,想要和父亲说一声晚安时,那一通打断了她的电话依然让她忍不住升起怨气。 她甚至没有能够说上那一句晚安,父亲就匆匆忙忙地赶去了机场。 甚至,就连桌上的蛋糕餐盘还没来得及收拾,父亲就离开了。 由美把情绪藏得很好,她没有告诉再任何人自己的怨气。 那天晚上,抱着枕头痛哭了一场的由美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小学的一次手工课。 正值父亲节前夕,那一次手工课的主题,是老师带着他们制作一个送给父亲的礼物。 由美记得自己当时做了一个丑丑的人偶,而在梦里,她也正在这么做。 如果……如果爸爸能够少些工作,能够多在家,就好了…… 说来很怪,由美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甚至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带入其中,却无法改变梦的进程。 即便是她已经“泪流满面”,梦里自己依然和记忆中一样“愉快”地完成了礼物,并将它送给了父亲。 “如果能多陪陪我就好了……”由美这么想着,梦结束了。 半夜里,她被外面的嘈杂声唤醒。 不明所以地揉着眼睛打开门。 “抱歉,由美,爸爸出了车祸,但是没什么大碍,你先去睡觉吧,妈妈去医院照顾爸爸,明天早上司机会送你去学校。”当时正急急忙忙出门的村上里莎明显顾不上她。 “爸爸受伤了?”由美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里莎蹲在她面前,亲亲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只是小伤,医生说今晚在医院观察一下,明天就可以回家养病了,等你明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里莎急急忙忙地走了,心中焦虑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由美眼神中隐晦的喜悦。 “等你明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爸爸没事,还可以回家。 由美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父亲发生意外而开心,但是,她难以自制地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可是,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村上康太的伤很快就恢复,为了弥补养伤期间造成的损失,他开始更加疯狂地加班工作,由美发现自己更难见到父亲了。 “如果……如果能够……”她知道自己的愿望很坏,她在期盼着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 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当由美开始祈求的时候,上天真的回应她了。 刹车失灵,生病,各种意外开始发生在村上康太身上。 可是,不论这些“意外”如何尽力地将村上康太留在家里,最终得到的只是在“意外”后,村上康太加倍地离开。 直到…… 直到村上康太床头的那幅画砸了下来,差点要了他的命。 由美害怕了。 她不敢继续祈祷,她开始害怕帮助自己的“神明大人”会夺走父亲。 可是,更加恐怖的事情开始发生。 即使是由美已经不再祈祷,那些令人惶恐的意外还在继续发生,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失灵的刹车险些让村上康太的座驾冲下悬崖,突然冲上公路的鹿险些让村上康太车毁人亡,而最终……一切都酝酿成了那场旅社的闹剧。 由美没有看过那段监控录像,但是仅仅只是看着父母提及那件事情是惊慌不已的表情,她就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超她的预料。 或许…… 或许自己正在变成害死父亲的妖魔。 由美心中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明这一切。 她很害怕,如果父亲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会变成怎么样? 他会不会憎恨自己的不懂事?明明父亲给了自己一切,自己却这样自私地对他,甚至可能害死他…… 由美想坦白,但是每一次,话在嘴边时,她都难以鼓起最后的勇气。 “我叫御门院澪,村上夫人,请您详细地给我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那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漂亮姐姐来到了家里。 由美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阴阳师。 如果自己成为了妖魔,那她会不会…… 由美害怕地躲进了房间。 可是,房门还是被敲响了。 那个令她恐惧的“姐姐”走了进来。 “我可以叫你由美吗?”没有预料之中的除妖,对方很温和地盘膝坐在地板上。 “嗯……”由美恐惧地不敢和对方对视。 “夫人,我可以和由美单独聊一会吗?”那个阴阳师对自己母亲说道,“有些东西,小孩子能够看到的比成年人更多。” “哦哦,好的。”很明显,母亲完全没有反驳对方的意思。 伴随着母亲离开关上的房门,由美心中的恐惧已经逐渐转变为绝望。 自己……自己要被镇压了吗?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妈妈了吗? 一想到这些,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她的双眸。 不论多么乖巧懂事,她终究只是一个国中的女生。 出乎意料地没有攻击,面前的大姐姐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由美全身僵硬了。 “这不是你的错。”她听到对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并不断重复着,“这不是你的错……” 她知道,她都知道…… 由美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崩溃,她紧紧地抱住对方嚎啕大哭。 澪什么都没有说,她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由美,任由对方情绪的宣泄。 说来也怪,明明是毫不掩饰的痛哭,房间外的村上里莎却好像置若罔闻,甚至没有推门进来查看的意思。 过了许久,由美止住了泪水。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 “是……” 想要开口却被澪打断。 “什么都不用说,交给我,好吗?” “嗯……”原本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和澪一起走出房间。 由美惊慌地发现,爸爸竟然也带了一个阴阳师回来。 就算是澪姐姐用眼神示意自己不需要担心,可由美却依然再次恐慌起来。 就算是被除掉,她也宁可是温柔地澪姐姐。 可是,那个年轻的男生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他甚至没有看向自己,只是去爸爸的房间看了一眼,便告辞离开。 不知为何,伴随着良守的离开,由美长出了一口气。 …… “现在并不是解决这件事情的良机。”良守走到门口准备离开,“不过,村上先生,您万万要记住,在我或者御门院回来解决掉这件事情之前,您绝对不可以离开这间屋子半步。” “不可以,离开?”即便是澪已经提醒过了一遍,村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我的工作……” “您就当是偶尔休个假,多陪陪家人吧。”良守提起书包,“切记,绝对不可以离开。” “是……”村上康太勉强答应,毕竟,如果两位阴阳师都这么说了,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为了小命也只好遵守。 …… “唉……”走出别墅,良守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这大概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了。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怨灵作祟,轻易捏死就完了,结果没想到…… “所以说,人比鬼要难缠多了……”良守叹息道,“这种事情,怎么解决得好嘛……” 苦恼着,他又想到,那个御门院澪是不是也意识到了? 不对,她不可能没有发现,就算是她真的不能发现,那个小雨坊也绝对能看出作祟的东西,可是她却没有急着解决。 能够做出这种决定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王八蛋啊? 那她干嘛要针对我?这种事情,大家和和气气地一起解决,各取所需不就好了? 这么想着,良守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 “不会真的有这么别扭的人吧?” …… “小姐,您这是何必呢?”正在开车的貌美女人瞥了眼后视镜,用哭笑不得的语气说道,“大家都是同学,您何必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后座的澪没有回话。 “您这么直接离开,如果他真的只是解决问题就走,不去处理后续怎么办?”开车的女人问道。 “我去解决。”澪说道。 “可是……”雪希说道,“那您还把……” “他解决了问题。”澪又说道。 “那您不就是等于把奖励让给他了?” “大概吧。”澪瞥向窗外。 “那既然您已经让了,为什么要……” “因为人不会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澪说道,“‘这人是谁?我为什么要接受她的施舍?她凭什么高高在上?’这就是我直接放弃后他的想法。” “可是……可是您这么做,他不是一样会怨恨您吗?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任务的奖励。”澪说道,“至于怨恨厌恶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开车的女人还想说什么。 “没有那么多可是了,专心开车,雪希。”澪不打算再继续这段对话,“别人怎么看我,并不重要。” “还有。”澪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要用你的式神偷看我。”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下次一定不会了。”名叫雪希的女人诚恳地道歉。 …… 早知道就不要接这个任务了…… 良守躺在床上,心情烦躁。 任务麻烦,遇到的人也麻烦。 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接受了别人平白无故的好意。 她就那么离开,甚至什么都不说,不就是打定主意认为自己只会处理掉表象,然后领赏走人? 这算是什么事嘛! 这种好处你拿,事我来做,还为了不让你感激我故意制造矛盾…… 御门院澪是有多看轻自己? 所以说,在这个和自己见了一面的人眼里,田边良守就是个学艺不精,冷漠至极不懂感恩的形象咯? 可是,这种事情让自己要怎么才能够处理得了啊? 找小女生聊天的事情,明显不是自己擅长的范畴,而直接挑明…… 鬼晓得村上夫妇是个什么为人? 直接暴怒觉得女儿不懂事也未必不是一种走向,甚至可能是大概率的走向。 啊,所以说,哪有那么容易得到什么完美结局,这种事情从发生开始,就代表着已经有不好的事情出现了,想要把不好的事情变成完美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轻易就能完成的? 良守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对,我到底为什么要操心这些? 我可是甚至连“灵”的最后执念都懒得去帮助完成的人…… 烦。 唉,所以说,就算是穿越带系统,自己也早就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能当得了主角的料,毕竟真主角哪有像自己这样管这么多的?人家拿钱办事就完了,谁还管后续会怎么样?大不了以后又出问题了,还能再薅一次羊毛,谁会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把好处拿完就完事了。 还有御门院澪那个别扭的女人,敢这么得罪主角,等着以后后悔吧。 唉,可惜自己终究不是能当得了主角的人。 杀伐果断?我呸!自私自利! 良守翻来覆去睡不着。 9 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 有了昨天的“偶遇”,当两人再次在高中教室里相见时,都有些不自在。 和澪的冷淡不同,那个小雨坊却显得活泼很多。 仗着其他人看不见,在上课时,大概是为了报复自己称她是怨灵,良守好几次看到对方偷偷冲自己做鬼脸。 “真是小孩子性格……”良守忍不住心想,不过,她也确实是小孩子性格。 良守也没再继续理她,而是拿出自己带着的“课外书”翻了起来。 这是他穿越后就养成的习惯。 仰仗着前世的学习基础,他几乎不怎么需要听课,因此,与其在课上发呆浪费时间,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用来研究家传记载里那些关于妖魔传说的内容。 小雨坊显然注意到对方完全没有理睬自己的恶作剧。 她有些不开心地从娃娃里钻了出来。 只挤出上半身,她凑到良守面前。 小雨坊是阴雨的妖怪,就算是没有故意控制,伴随着她的动作,良守感觉到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潮湿了起来,甚至隐隐有水珠凝结在了桌上。 虽然说自己的书并不珍贵,但是被打湿总不好。 他这么想着,准备把书收起来然后稍微给这个一点都不乖巧甚至和她主人一样不讨人喜欢的式神一个小小的教训。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纤细的五指按在了小雨坊的头上。 “抱歉,她有时候太调皮了。”澪趁老师回头板书的机会转过头,一把抓住小雨坊塞回娃娃里,“雨女的性格比较调皮……” 这么说着,她看到良守手上明显不是课本的书。 “……”澪犹豫了下,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课上,大概是因为被主人警告了,名叫雨女的小雨坊倒也没有再继续搞事,但良守确能看到那个小雨坊的娃娃一直都盯着自己,似乎在发泄着不满。 终于到了下课。 澪似乎早有准备地转过身。 “很抱歉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说道,“我会好好教育她们。” “嗯……”良守应了一声,他又想起昨天在村上家发生的事情。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令人讨厌的人,或者说,如果她真的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她的本意并不会让人讨厌,可是,为什么这个人会喜欢用让人讨厌的方法来做事呢? “我还以为御门院同学会喜欢让我厌恶你。”良守想了想,用玩笑般的语言调侃道。 澪微微蹙眉,却没回话。 “御门院同学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得了好处却反而怨恨对方的人吧?”良守看对方没回话,又继续说道,“你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吧,我觉得我至少还是知道是非好歹的。” 他看到澪的腮帮大概是因为用力咬牙略微鼓了下。 “打扰一下。”就在良守准备看澪会怎么说的时候,有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有兴趣参加一下我们周末的班级活动吗?” “什么活动?”澪露出标准的女神微笑看着来人,即使她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但是依然保持了礼貌的态度。 良守抬起头,是班上的另外一个男生,他记得对方似乎和他来自同一个国中,但是由于自己此前行为比较孤僻,所以没什么交集,原本还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然后看着对方看向御门院澪的眼神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这样的,御门院同学你也知道,大家都是刚认识的新同学,所以想要在周末的时候聚会一下来增进同学感情。”那名男生说道。 “嗯。”御门院澪点头,“所以,你们打算邀请我们去干什么?” 澪很漂亮,所以班上那群青春期躁动不安的男生们或多或少都对她有些好感,把她当作了心中的女神,现在看到自己和她“亲密”的交流,有些坐不住了。良守明显感觉到当澪说出“你们”和“我们”之后,那个男生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这让他觉得很无辜。当然了,他也不认为这是澪故意在挑事情,虽然其实还谈不上多熟悉吗,但是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女生并不是会去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她口中的“你们”和“我们”很可能只是因为对方提到了“邀请你们”后顺口地回答。 不过这份略微尴尬没有持续太久,那个前来邀请的男生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们打算在周末组织一次试胆大会。”说着,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良守一眼,“不过这家伙肯定是不会来的。” 良守眨眨眼睛,他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这种好似野生动物求偶挑衅对手一样的行为很好笑,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明显感觉对方对自己很了解,毕竟他可以精准地说出自己肯定不会去。 “这家伙和我在国中的时候同学过很长时间吗?”良守努力回忆着,因为每年都要重新分班,而他又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哪怕是前世三年不换班的制度里,他甚至在班上都有接近一半的同学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现在一年一换班,他甚至有时候刚认清人就换班了…… 又经过了一番确认,他非常确定自己记不住面前这家伙的名字。 “这样啊……”澪又看了眼良守,却发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被挑衅的不是自己,只好问道,“呃,你是……” “我叫千田一木。”那男生立刻明白过来,“我们已经有了不少人参加,所以,御门院同学要来吗?” “试胆大会的话,恐怕需要一个比较特殊的场合,你们打算去哪?”良守忽然开口问道,他真的没什么兴趣,只是想确认这种名为试胆实为作死的活动不要真的惹到什么怨灵妖怪,毕竟这帮人虽然蠢了点荷尔蒙过剩了点,但是毕竟还不该死。 千田一木似乎很惊讶良守会主动开口询问,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懂了,他仔细打量了下趴在桌上似乎对答案并不期待的良守和饶有兴致的御门院澪,心想:“原来要装成这幅不在乎的样子才会让御门院同学感兴趣吗?” 表面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动静,千田说道:“你们听说过学校附近的那栋废弃公寓吗?” “废弃公寓?”澪皱着眉头仔细回想。 “就是两个路口外那边那个?”良守倒是更清楚一点,他上学的时候会路过附近。 “对,就是那个。”千田说道,“那边公寓废弃了好多年了,也没有人管理,所以,正好让我们周末去探险。” “你们确定这样做安全吗?”良守回忆了一下,那边似乎没什么怨灵,所以应该不存在超自然威胁,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危险的又不只是灵异事件,谁知道那废弃了这么多年的公寓内部结构稳不稳定,有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流浪汉,甚至,说不定那地方被某个极道组织拿来当做了处刑地,你们去了就不怕出事? 话刚问出口,他就看到千田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当然了,田边同学一直都比较谨慎,我们都明白的,所以,你要是不愿意来想要呆在家里,那我们也不会强求的,毕竟这是试胆大会。” “……”良守一阵无语,对方这话其实明里暗里就是在暗示他胆小,不过他一直都有个疑惑,前世看番剧小说里就觉得奇怪,你们在女生面前真就靠这个来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哪个女孩子会真的觉得这种莫名其妙地胆气有魅力?稍微有点脑子的女生,难道不都应该觉得这是多么不理智的行为吗? “行吧,我就不去了。”良守根本就懒得和对方较劲,反正在他的记忆里,那地方没妖怪,你们真要作死把自己玩死了,反正不是妖怪弄死的自己就不会有什么愧疚感,阴阳师又不管正常人的犯罪,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既然是试胆大会,那么,只是废弃的公寓,怎么看也不是什么真的很恐怖的地方吧?”澪开口说道,“反而是田边同学说的很对,那地方反而是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流浪汉和可能藏匿的逃犯,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仅仅是试胆大会了。” 听到澪这么说,良守立刻明白过来,她也是在想办法劝说他们换个地方玩,毕竟试胆大会玩的是他们认为不会真实存在的都市传说,不是去和很可能真实存在的流浪汉逃犯刚正面。 很显然,千田虽然是个标准不怎么长脑子乱开屏的孔雀,但是他倒也不是真的弱智:“这些你们不用担心,我很确定那栋楼里没有任何流浪汉。” “那么只是一个普通的废弃公寓,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要去那里?”澪的反应明显超出了千田的预料。 良守看到他支支吾吾了几句:“其实所谓的试胆大会,也就是大家一起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探探险而已,肯定不会有真的危险,毕竟……” 他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那只是个普通的废弃公寓,就算是编造一个都市传说,他现在看着澪也完全想不出来。 就在他自己都以为彻底失败的时候,澪忽然开口说道。 “我最近有点事情,不确定能不能参加,但是你们可以先订时间,然后来告诉我,如果我能够抽出时间的话,就会去。”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婉拒,但是总好过直接拒绝。 千田这么想着,有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唉,真是个可怜的人。”良守看着千田离开的背影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邀请的对象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 “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的。”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诶?你会去?”良守被惊讶了,“你真的会在乎这种试胆大会?” “很多时候这种试胆大会上的氛围对某些东西很有吸引力,所以,为了防止出事,我应该会去。”澪回答道。 “……”良守一阵沉默。 他大概理解面前的少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简直就是自己的反面,什么事情只要能管就一定会管,这么活着,真的不累吗? …… 由美心不在焉地看着黑板发呆。 老师写了什么,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昨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彻底乱了心绪。 虽然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应该为了保护爸爸妈妈而做出抉择,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都不能再继续这种生活,这份痛苦对于一个国中女生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她所希望的,只是能够一家人一起而已。 而现在…… 由美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 她努力忍住,又为了避免被其他人看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略微偏开头。 窗外阳光灿烂,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其他班同学正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由美忽然觉得,人生就像面前的玻璃窗,把欢乐的东西隔在另一边,当她想要穿过去抓住的时候,碎掉的玻璃,总会伤害到自己或者其他人。 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变成了伤害爸爸妈妈的怪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一只全身漆黑,没有一点杂色的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校园的围墙。 由美看到对方似乎很惬意地瘫在围栏上,尾巴顺着墙壁垂下,状若一个反着的问号。 那只猫眯着眼似乎很享受阳光的温暖。 忽然间,那只猫耳朵动了动,它微微抬起头。 它的视线对上了由美。 由美吓了一跳,差点喊了出来。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么远的距离,那只猫肯定不会是在看自己,它应该只是被什么东西的声音吸引了。 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只由美从来没有见过的纯白色漂亮小鸟。 它落在了窗台上。 似乎完全没有理睬和自己仅仅隔了一片玻璃的由美,那只小鸟把脑袋埋到翅膀下,惬意地梳理着羽毛。 “由美!” 就在由美看着这只小鸟出神几乎忘却自己的苦恼时,老师略带愤怒的声音炸响。 “村上同学请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 10 好机会 “我……我今天的社团活动请个假。”到了放学的时间,由美对朋友没说道,“有点别的事情。” “由美酱?”一旁的朋友脸色略带担忧,“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吗?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没什么。”由美连连否认,她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刚走出校门,由美就看到穿着高中校服的澪正等在外面。‘’ 由美走过去,低着头不说话。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怎么样?”澪微笑着邀请道。 由美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的身影淹没在放学的人群中,良守从街对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种行为可真是有够变态的啊。”黑猫坐在他肩膀上,“偷偷地跟踪女孩子。” 良守挥手把猫赶下去。 黑尾不满地避开他的手,落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商量一下?为什么明明目的是一样的却一定要搞成这种样子?”黑尾自顾自地说着,然后才发现良守已经走出去好远,他连忙快步跟上去。 良守拦下出租车做进去,黑尾赶在关上车门前的最后一刻窜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呢?毕竟是变态的事情。”良守抱着黑尾,不怀好意地用力错了错了对方隐隐有些发腮趋势的脸颊。 “您说什么?”司机没听清他的话,从后视镜望过来。 “什么说什么?”良守反而露出好奇的语气问道。 “呃,没什么。”司机也没听清,他心想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很快,车停在了村上家的别墅前。 “好了,多谢。”良守结账下车,就算是有村上负责报销车费,他也不得不感慨,“出租车的车费是真的昂贵啊……” “田边先生,请随我来。”显然管家也知道他的身份,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领着他走进屋子。 “村上先生。”良守冲对方点头,他开门见山地步入正题,“今天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村上连忙回答,“我遵从您的指示,我甚至连院子里都没有去过,一直待在屋子内,什么怪事都没有遇到。” “嗯……”良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就好。” “请问,您今天能够帮忙把这件事情处理掉吗?”村上有些焦急地问道,“请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催促您,只是……您也看到了,我真的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嗯。”良守点头,“我可以明白您对工作担忧的心情,但是,我希望您可以理解,处理这种问题,急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可是,可是您不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村上斟酌着用语,尽量让对方不要觉得自己有所不满。 “就算是您有世界上最棒的烧水壶,想要喝上热水,也总得要等一点时间不是吗?”良守丝毫没有恼怒,“所以,请您耐心等待,距离解决这件事情不需要太久了。” 说着,他在屋子里看似毫无目的地走动着。 “老板……”一个秘书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低声冲村上康太说了几句。 “呃……”村上康太略显尴尬地看了眼良守。 “如果您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去处理,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良守看到对方的表情说,“只要不离开屋子就行。”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村上康太连连道谢。 他带着秘书快步走进书房。 “唉……”村上里莎叹了口气,“他最近一直在努力处理工作希望能够在由美生日那天空出时间。” “呃。令千金的生日快到了吗?”良守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快了,就在周五。”村上里莎说道,“按照往年的习俗,由美会邀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开个小聚会,但是今年的情况……” 她叹了口气,家里出现这种事情,就算是暂时可以说是安全,但是也不敢随随便便让别人家的孩子来。 “所以,康太就想着,至少能自己在那天陪陪孩子。”里莎叹息,“如果您能够在那天之前处理掉这件事情就好了。” 良守露出愧疚的表情:“很抱歉,我恐怕没有办法,不过……” 村上康太和秘书谈完了工作回到客厅里时发现良守已经离开了。 “呃,田边……”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所怠慢对方心生不满。 “他先回去了。”还好妻子即使给了他回答,“良守君说他没有能力在生日前解决掉困扰我们的东西,但是,他说生日聚会是最好的机会。” “生日聚会是机会?”村上康太皱起眉头,他并不想把女儿牵扯进来。 “他说了一些关于积极和欢乐的情绪可以起到帮助之类的话,我不是太懂,但是最后他说我们只需要准备一个让由美开心的生日就行了。”里莎答道。 “嗯,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我原本就这么打算的,只是……”康太叹了口气,“我不想把女儿牵扯进来……” …… 咖啡店里的人还不算多。 澪和由美拉开椅子坐下。 “有什么想吃的点心吗?我可以请你。”澪说着把手中的菜单递过去,“他们家的甜点味道很不错。” 由美摇摇头。 看到对方的动作,澪轻轻把菜单挪开。 两人对视片刻,又没低下头。 “我……都是我的错……”她声音颤抖,带着些许哭腔。 由美低下了头,她的嘴唇颤抖着,没有回答。 澪看到对方的双手摆在桌上,手指缴在一起,她伸出右手轻轻盖在由美的双手上。 有水滴落在了她的手上,垂着的刘海下,泪水慢慢地滑落着。 “都是我的错……”由美一遍遍重复着。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由美似乎终于找到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来,“我就是一直在伤害爸爸的怪物对不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我太不听话了,我是个妖……” 少女的哭泣声似乎影响到了店里的其他客人,不少人纷纷把视线投过来,因为由美的声音很轻微,听不到具体缘由的其他人忍不住在心中猜测着前因后果。 “我不想爸爸整天都在工作,我想他能够回家和我们一起吃晚饭,而不是家里永远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她啜泣着,“我知道爸爸在努力工作,也知道他很爱我,他经常会给我买那些昂贵的衣服,我知道同学们很羡慕我,那些好东西我不开口爸爸也会买给我,可是我真的不想要……我宁愿爸爸不要花那么多时间去赚那些钱,我可以不要那些东西……” 澪沉默地聆听着。 “我有时候会做梦。”由美说道,“那天我过完了生日,爸爸给我买了很多礼物,但是,他很快就要去京都,我……我受不了了,我不想要礼物,我躲在被子里,祈祷能够让他不要准时到达车站。 “然后,就发生了车祸。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他没有危险后,其实我真的很开心,因为他需要在家里养病。 “后来,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一次次地,就好像真的有神明在不断地满足我的心愿,后来,事情变得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即使我没有去许愿,爸爸身边也会发生那些意外,可是,一开始他因为各种意外回家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直到…… “我真的很自私,我是个坏孩子……” 由美低下头,趴在自己手臂上痛哭流涕。 “其实,我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不想了,但是,停不下了,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这一切,的确是因为你发生的。”澪的回答似乎击破了少女最后的侥幸,由美不再压制自己的情绪,她仿佛崩溃般地嚎啕大哭。 “但是,伤害村上先生的人却并不是你。”澪继续说道。 “什么?”由美愣住了。 “你不是妖怪。”澪说道。 “我不是?”由美的表情傻乎乎地,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是个会害死人的妖怪这个现实,可是现在…… “别想那么多,你当然是个人。”澪看着她,似乎觉得这个气氛对于国中女生来说有些太压抑了,“至少比我这个成天和妖魔鬼怪打招呼的人更“人类”。” 由美的表情依旧呆滞,她似乎并没有理解澪的笑话:“我,我不是妖怪?” “是的,你不是妖怪。”澪肯定地答道,看着面前的女孩,她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你绝对不是什么妖怪。” “可是……那……”由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伤害村上先生的东西的确是因为你诞生的,但是,那并不是你本人。”澪尽可能地解释道,“愿望和执念是诞生鬼怪的根基,但是这并不代表你的执念诞生的妖魔鬼怪就是你自己,你明白了吗?” “也……也就是说,我创造了一个怪物?”由美按照自己的理解总结道。 “呃……”澪犹豫了下,虽然其实并不完全一样,但是她也不打算继续解释。“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那么我应该……”由美小心地问道,“该怎么样才能除掉这个妖怪?” 11 真正有区别的,是我自己 良守并没有把千田邀请参加试胆大会的事情放在心上,澪去不去和他并没有太多关系,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村上家的事情。 “你看起来有些苦闷?”正在扫地的老和尚抬头看向骑在那棵郁郁葱葱大树上的良守。 “我一直把那些灵交给你处理是不是一件很失职的事情?”良守靠在树干上忽然问道。 “你能够想到这些真是令我非常感动呢。”老和尚双手合十。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念一段经就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去浪费那么多时间。”良守撇开眼神。 “嗯……”老和尚犹豫片刻,“事实上,我一直都没有用经文超度他们。” “没有用经文?”良守诧异的看着他。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相比起一段经文,我更喜欢看到他们完成执念后成佛时满足的笑容。”老和尚说道,“虽然这么说可能对佛祖有些不敬,但是,仅仅只是一段经文,难道不是有些过于冷漠了吗?” 良守沉默。 “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良守犹豫着开口。 “良守君未来的光明远远不是我这种普通寺庙住持能够相比的。”老和尚继续低头清扫着地上永远扫不玩的落叶,“你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只希望,如果当你有什么苦恼的时候,我比你稍微活得长一点的经历能够帮到你而已。 “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个强者,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也是托了这份负责工作的福气,如果像大多数c级阴阳师一样去处理那些真正的妖魔,我这副皮囊恐怕早就被吃掉了。” “如果,经文的超度,和完成最后的心愿没有区别,为什么……”良守没有放弃之前的问题。 “对于那些已经和人世没有关系的灵来说,只要是成佛,就没有区别,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有区别的。”老和尚说道,“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让它们能够坦然地离开,对我来说,就是最满足的事情。” 他慢慢转身离开:“与其说是在帮助他们,倒不如说是在帮助我自己。” 良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所以,我一直很感激良守君能够带给我这些机会。”他苍老的声音远远飘来。 …… “他没有去处理?” 坐在车后座,澪声音冷漠。 “是啊,我注意到了,他放学之后去了一趟,但是没有处理掉,而是直接走掉了。”雪希调整了下车载音响换成自己喜欢的音乐,“看来,小姐您的猜测错误了。” “这没有关系。”澪故作强硬地说道,“事情总会完美解决的。” “是啊,事情总会完美解决的,可是,如果超出了您的预料,那么这个完美还是完美吗?” 澪不置可否。 这真的是自己期待的“完美”吗? …… “良守有什么心事吗?”晴子看着饭后主动帮助自己收拾的良守笑眯眯地问道。 “呃……”良守略作犹豫。 “难不成是开学后遇到了心动的女孩子?”晴子笑着打趣道。 “看来黑尾果然藏不住事情。”良守随意地骂了句,“不过您应该知道那并不是喜欢之类的感情。” “唔……可是你很关注她对吗?”晴子斟酌着语气,“这种关注是很容易转变成喜欢之类的情绪的。” “您也不需要这么刻意地引导吧?”良守哭笑不得,“您应该知道,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他犹豫了片刻:“您觉得,父母对子女的爱,能够到什么地步?” 晴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良守感觉到自己母亲在盯着自己,他略带疑惑地转过头。 晴子的眼神里有种他说不清的东西。 “竭尽一切。” 良守不明白晴子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严肃。 “即便是,子女在无意间做出了一些,呃,我是说不太好的事情,他们也会选择包容吗?”良守觉得晴子的表情让他莫名地有些畏惧,“我是说任务里……” “是的,无论如何,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毫无保留的。”晴子说道。 “呃,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晴子打断了他,“任何理智在父母对子女的爱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良守不做声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清洗完餐具,他和晴子道了句晚安连忙逃回自己房间。 一开门就看到黑尾正开心地撕咬着可怜的窗帘。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气,他轻轻朝黑尾做出了抬脚的动作。 黑尾吓了一跳,连忙弹起来避开。 “你干什么!”差点被踢到的黑猫又惊又怒地问道。 “真是多嘴。”良守骂了一句,然后便不再理睬对方。 “过分,有了女人就这么对我……” 听着黑尾肆无忌惮地小声嘀咕,良守开始后悔刚才没认真踢过去了。 …… 老和尚正准备关门,一个穿着黑色僧衣,头戴斗笠的女人却忽然推门进来。 “抱歉,这里已经……” 虽然对方的打扮不合时宜到就好像是从平安时期的画卷里走出来的,但是多年来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让他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态度。 可是,当那个女人将遮挡着面容的斗笠摘下后,他惊讶地长大的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您……您……”老和尚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年轻美貌近乎绝色的女人双手合十,冲老和尚行了一礼。 “我……我记起来了……”老和尚声音颤抖,“原来,原来您就是……” “是的。”女人低着头,“就和您想象的一样。” “可是,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了,那明明应该是……” “因为时间总会冲淡记忆。” 两人对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时间……时间啊……”老和尚宛若梦呓般喃喃自语,“既然是这样,您为什么又会来见我呢?” “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女人的声音里流露出难掩的哀伤。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老和尚仿佛恍然大悟,“您说,这么久以来,我做的够了吗?” “够不够从来都不是他人可以评论的。”女人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老和尚露出满足的笑容,“那我觉得,已经够了。” “阿弥陀佛。”女人双手合十冲老和尚喧了一句佛号。 老和尚双手合十,没有回答,他端坐于佛前,面带微笑。 良久,角色的女人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外的黑夜。 “原来您也来了啊。”走到门口时,女人感慨了一句。 “是啊。”须发皆白却龙行虎步面如金刚,看起来比屋内的老僧更加年迈的和尚站了出来。 “劳烦您从奈良一路赶来了。”女人又冲对方行了一礼。 一阵古怪的鸟鸣从屋顶上传来,一只巨大的怪鸟冲入夜空。 “看来这次是他输了。”龙行虎步的老和尚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果用输赢来形容,未免就有些太看不起了。”女人摇头,“从来都不是输赢。” “是了是了,是我太执着于表象了。”僧人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吧。”女人捡起地上的斗笠重新戴在头上,巨大的阴影盖住了她绝色的容颜。 “反正这依然只是滚滚红尘里的一瞥。”那僧人向屋内看了一眼,“又有什么区别呢。” 等他再往过去,那女人已经被夜色吞没,就好像从古至今无数走进夜色里的人。 …… 上学路上,良守忽然发现不少人聚集在他常去的那所寺庙门前。 发生什么事情了?良守看着外面的警车有些不安。 不过那老和尚可是真正有修为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让世界一个人先走,良守看了眼时间还有充裕,他挤过人群进入前排。 “真没想到啊,竟然在昨天夜里就……”听着周围人的话,良守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这…… 他感到无比震惊。 那老和尚竟然就这样圆寂了? 他们昨天傍晚聊天的时候,明明还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可真是麻烦了呢。”走在路上,良守自言自语地说着,“以后我上哪去找帮我让那些灵安安心心成佛的人?” 温热的东西从脸颊上滑落,落到下巴时,已经变得冰凉。 “难怪昨天要跟我说那些事情……”良守心想着老和尚提到的“关于他处理那些灵的真相”。 路过的行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一脸平静却泪流满面的高中少年。 说起来…… 良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和老和尚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自己对他的了解除了那个平凡到根本没有特点的法号外,竟然一无所知。 伴随着对方的离去,他还剩下了什么? 人的一切终究会被时间带走,或许等到自己也像他那么老的时候,连自己也不会再记得这个“不喜欢佛经”却乐意帮助那些灵“成佛”的阴阳寮办事处负责人了吧。 “对于我来说,是有区别的。”老和尚的那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是啊,真正有区别的,明明是我们自己。”良守伸手擦干净眼泪。 明天就是星期五了。 12 生日 村上宅。 “由美小姐,生日快乐。”当由美放学回到家后,管家打扮的人再次送上了祝福。 “谢谢。”由美礼貌的回答。 她的朋友们很奇怪为什么今年由美没有举行生日庆祝,不过由美只是以父亲工作太忙有事所以今年暂时取消作为理由。虽然这会让几个好友遗憾不已,但是她至少可以不让别人卷进自家的事情。 因为没有外人来参与,家里的打扮也比往年简陋了不少。 即便如此,桌上也已经摆好了远比平时更加精致的菜肴,以及,那个生日蛋糕。 即便是有澪的保证,由美依然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一阵恐慌,这种美好,在一切都揭晓时,她真的还能够得到吗?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房间,由美默默地等待着夜色的到来。 …… “别板着一张脸,至少我们是在做一件事对吗?”村上家外面的街角,良守靠在墙上看着面前冷着一张脸的澪,“就算是伪装的,你也可以把对千田那帮家伙的表情拿来敷衍我嘛。” 澪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良守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并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澪忽然开口。 “啊?”良守诧异。 “遇到了不能成佛的灵体,从来都不会去帮他们完成执念,只是把任务完成后草草交给寺里的住持超度。”澪冷漠地答道,“为什么这个任务这么特殊?” 良守张了张嘴。 “是因为觉得我之前说的话伤害到了你,所以想要赌气?”澪直言不讳地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直接处理掉怨气,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就像,你之前把后续的工作交给那位住持一样。” 良守很想说,你竟然调查我之类的话,但是,他却没办法说出口。 就算是说了就如何?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能不让别人知道?即便是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只是没有做错就可以了吗?澪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那天被她刺激了一下,自己很可能真的会觉得嫌麻烦,草草处理掉问题,然后把真相和村上说明就离开,至于后续他们家的事情,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老和尚圆寂了。”良守忽然说道。 “我知道。”澪的表情温和了一点,似乎是在表达对逝去之人的哀悼。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说的,不是什么因为没有人再帮我善后所以我打算自己来处理,仅仅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在乎这些事情,而不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良守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要对对方说明,但是大概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很无聊,所以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嗯。”澪用不置可否地鼻音回答了他一句。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宁静 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零食和便当。” 车门打开,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从驾驶座下来:“小姐要不要修休息一会儿?” 气氛变得没有那么严肃了。 良守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种交流。 想着屋内的主人们大概率正在享用美味的晚餐,他也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有点饿了。 或许可以找个地方把从家里带来的晚饭吃了。 良守开始寻找周围不容易引起人注意能够坐着的地方。 “良守君要不要到车里来休息一会儿?”那个女人丝毫不避嫌地说道。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邀请自己真的好吗?你没有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已经不对了吗? “我有买你的份。”那个女人眨眨眼睛,似乎没有一点看自己小姐脸色的意思。 “不必了,我自己带了晚饭。”说完,良守觉得自己是以逃走的心态离开。 “不要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澪拉开车门坐进去,她看着塑料袋里的各种零食有点发愣,于是随便抓了一个面包撕开包装,“我和他并不是一种人。” “什么一种人,明白什么?”雪希装傻。 …… 良守坐在村上家背向街道的屋顶上,打开饭盒。 晴子知道他的委托,于是提前帮他准备了晚餐的便当。 “给我尝尝。”黑尾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他身边,“今天又炸虾天妇罗诶。” 毕竟是一只猫,黑尾对于鱼虾之类的东西很有兴趣。 “猫不能吃油炸的食物。”良守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拿出筷子准备吃饭。 “诶,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是真的猫。”黑尾不开心,他看见良守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是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还有,你怎么连我开动了都不说!” “与什么关系吗?”良守咽下食物,“难道你不觉得一个人在吃饭前还要自言自语地走一遍程序,看起来就很蠢吗?” “什么叫一个人,难道我不是在旁边陪着你吗?”黑尾看起来很生气甚至有炸毛的趋势。 “你本来就不是人啊。”良守扔了块天妇罗出去,黑尾张开嘴开心地接住,这让良守有一种马戏表演的错觉。 原本他还以为黑尾会为了“是不是人有没有区别”这个话题再和他争论一番,却没想到得到了天妇罗的黑尾根本就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 “蠢猫。”心里骂了一句,良守也不再说话。 另一边的车里。 “唉,这份超市买来的便当果然没有你的手艺好。”雪希一脸不,满意地咀嚼着猪排,“放在盒子里多已经疲软了,完全没有炸物的口感。” “有的吃就不错了。”澪把面前吃掉的面包包装袋一个个套起来,然后装进便利店的塑料袋:来开车门走向附近的垃圾桶。 “诶,怎么这么说呢。”雪希不满地抗议,“对美食的追求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更何况,一想到屋子里的主人正在吃着美味的大餐,而我们只能吃便利店的廉价产品,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如果你能够学会制作料理,而不是每天都等着我回家对你投食,你今天也可以带上自己喜欢的便当来这里吃。”澪扔完垃圾走回来,从开着的车窗对雪希说道。 “怎么可以这么说!”雪希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只是,真的很不擅长这些事情,但是我不是也尽力在你没有学会之前去做了吗?” “是啊,让我想想,从我九岁开始,似乎就是我在做饭了吧?”澪语气嘲讽,“真的是你在照顾我,而不是反过来吗?” 雪希撇开头。 看到对方安静了下来,澪也不再说话,她的目光转向那栋豪宅。 …… “由美,来许个愿。”里莎点亮蛋糕上的蜡烛,她示意仆人们关灯。 由美有些畏惧地看着黑夜里跳动着的烛火。 许愿吗? 她现在有点害怕这件事情。 之前的事情,似乎都起于她小小的愿望,不,应该说是自私的愿望。 “我希望这一切都可以过,我们家还可以和从前一样……”由美闭上眼睛,这样的愿望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睁开眼,无事发生,这让由美松了口气。 她现在觉得,愿望什么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了,只要一切都能正常地发展下去就好,只是不知道,澪姐姐说的,今天就能结束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母亲手里拿过切蛋糕的餐刀,她浆蛋糕一块块分开。 和往年一样,即使是在家里工作的仆人们也会分到一块小姐的生日蛋糕,大家似乎都很开心。 没有了过去和朋友们玩闹的常态,加上本身就心神不宁,由美忽然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平淡无奇,甚至于结束地很快。 不过,赶紧结束,过完今天。 这却是她心中最大的期望。 等到晚饭终于结束,由美陪父母看了会儿电视,时间也已经不早,大家互相道了晚安便回到房间。 …… “要来了。”坐在屋顶上闭目养神的良守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澪也不知何时潜进了别墅,她灵活地避开客厅和餐厅里还在做最后清理工作的仆人们,向二楼的卧室前进着。 “我说,明明你们两个都是被请来的,为什么还要搞得好像做贼一样?”黑尾不满地甩甩尾巴。 “我也不想的啊。”良守叹息道,“可是,大概是因为我有些太笨了,想不到别的好办法吧。” “真是的。”黑尾低声抱怨了一句,“到头来还是麻烦我。” 几分钟后,良守面前的从里面反锁着的窗户被打开,黑尾跳上窗台,冲他摆了摆脑袋。 “嗯。”良守轻声说了一句,翻身进入。 这是村上夫妇的卧室,而此时,夜色已深。 良守四下望了望,果然没有看到澪的身影。 “看来即便是同一件事情,选择的方法也不一样吗?”他心想,果然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呢。 床头的手机响起。 睡梦中的村上夫妇被惊醒。 村上迷迷糊糊地接听电话,那是他秘书打来的电话,“你说什么?” 村上一下子惊醒,秘书告诉他了一件惊人的消息。 “我……”村上刚想说我马上就到,可是,他又想起良守说过的话。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12点,快到新的一天了。 “在生日那天就能解决,之后您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他想起良守前几天说过的话。 虽然良守今天根本都没有出现,但是一想起这些天来自己身边的确如对方所说没有发生过怪事,他对于良守的信任更上一层。 “0点后就是新的一天了,我再出门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村上心里这么想着,他爬起身,打开灯从柜子里开始找衣服。 诡异的是,不论是村上夫妇中的哪一个,都对站在一旁的良守熟视无睹。 13 车祸 村上焦急地等着时钟过了12点。 “我……我出去一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放不下秘书的那个电话,有一种仿佛是这些天在家关着没有去公司让他对于工作的渴望变成了一种病态地情绪。 “好,注意安全……”妻子出乎意料地也没有劝阻,而仅仅只是叮嘱了一句。 村上披上外衣,推开门走出去。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女儿的房间方向。 由美应该已经睡着了,她不会知道的。 村上有点恍惚,好像去年的生日也是这样,在深夜里就这么悄悄地溜走。 门外司机早就准备好了车。 村上坐上后座。 “啪!” 管家为他关上门。 看着一路远去驶入黑夜的车,良守从路边走出。 和房间里一样,不论是管家还是其他仆人,似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 …… 澪仿佛幽灵一般飘进由美的房间。 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温度有点高,由美并没有好好盖着被子,她以一种抱枕的姿势将自己的被子卷在怀里。 这让澪想到了雪希,那也是个睡姿很不老实的人。 她忍住了帮由美拉好被子的冲动,走到窗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由美额头上。 …… 坐在车上,由于夜色已深,村上迷迷糊糊地又有点困了。 “爸爸~”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吓得村上一个机灵。 他连忙往身旁看了眼,由美当然没有跟来。 仔细想想,村上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在迷迷糊糊间听错了,那个声音明显和由美有不小的区别,相比起已经是个大姑娘的由美,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更像是由美小时候的那种小女孩。 等等,村上忽然感觉后背一股寒意升起。 为什么自己能够这么清晰地判断出在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声音?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向窗外忘了过去。 明明应该是漆黑的深夜里,他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年了,原本外面的景色他应该无比熟悉。 可是这一次,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景色。 他以一种无比诡异地角度,正看着由美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过生日的场景,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精心准备的聚会。 他的车,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客厅里行使着一样。 从幼稚园的由美,到小学的由美,再到国中…… 从小到大,由美一次次的生日就这么在外面仿佛胶片一样播放着。 村上仿佛吓傻了,他甚至没有去呼喊前座的司机,也没有求救。似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宛如着了魔一般地紧紧盯着窗外。 终于,“生日纪录片”播放到了去年。 那原本是个很棒的生日,里莎和由美花了很多时间布置房间,由美和她在国中里新认识的朋友们玩得很开心。 直到,自己接到那个电话。 村上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和前面的生日记录不同,这一次的生日并没有在生日聚会后就结束,而是将视角变成了他自己。 他接到了那个电话,他想要出门,听到动静的由美慌张地跑出来保住自己。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在去年的那一天,由美的表情中的那种不舍与悲伤。 直到这时,村上才意识到,在刚刚播放过的“影片”里,自己的存在感越来越少。 最初的时候,他会提前回家,和妻子一起帮女儿做好准备,会亲自去帮女儿那蛋糕……而慢慢的,他开始让妻子和仆人们负责聚会的布置,只是在女儿放学前带着蛋糕赶回家,再后来,蛋糕也由仆人或者秘书送回家,甚至有不少的时候,他都是出现在聚会的中途。 直到去年…… 他甚至没有想待到第二天。 窗外的影像已经播放到了去年他出门后的场景。 很快就到那场车祸了。 村上心想。 忽然间,他有一种错觉,或许,这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多出一点时间陪陪自己的家人?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太多和家人一起的时光。 然而,就在此时,村上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窗外景象里去年的自己。 窗外的影像和自身融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陡然惊醒。 那个电话,出门的场景,这一切都和去年一模一样,而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疑心! 快到那个车祸的地点了。 他清晰地记得,去年那辆逆行而来的车。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次坐在后座上,也看清楚了对面司机的脸。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面色狰狞的由美! 而这一次,不论是自己的车,还是对方,都没有减速或者闪避。 …… “马上就是父亲节了。”小学的手工课上,老师正带着学生们制作父亲节的礼物。 “老师,我感觉自己做的不好?”由美举着自己的“成品”,那个丑丑的,做工粗糙的人偶,她面带沮丧,“爸爸不会喜欢的。” “不会的。”老师蹲在她身边,“由美已经做得很好了,爸爸一定会很开心的。” “真的吗?”只是二年级的小孩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很轻易地就被老师说服。 “嗯。”老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把这个送给爸爸。”由美露出期待的表情,“爸爸的工作越来越忙,就让这个人偶代替我好好陪着爸爸。” 澪仿佛幽灵一般飘在教室窗外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 “啊!”村上一声尖叫,然后从后座上惊醒。 他慌张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一切如常。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村上长处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噩梦。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快到去年出车祸的拐弯了。 他忽然不想去工作了。 就算是一大笔订单又怎么样?自己的钱已经够花了,就好好地陪女儿过一个生日不行吗? “从前面下高速吧,我们转……” 想到这些,村上康太下定决心,他向驾驶座上的司机说道。 可是,话说了一半他就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来哪怕一个字。 从他后座的视线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司机握着变速杆的手。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 那是一个,粗糙的人偶的手! 村上发现自己的表现甚至不如梦中,在梦中他还有胆量大声惊呼,而现在,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连惊叫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此时,那个人偶转过了头。 村上看清楚了。 他对对方并不陌生。 那是由美小学二年级父亲节送给自己的礼物。 那个,他一直放在床头的,做工粗糙的,丑丑的人偶。 拐角处,逆行车的车灯已经凉了起来。 …… “妈妈……” 去年的深夜里,村上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而由美扑在自己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由美,爸爸很忙,所以我们要理解他。”里莎用温柔的语气开导着自己的女儿,“如果还是觉得难受的话,今天晚上和妈妈一起睡怎么样?” 里莎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对丈夫越来越不顾家的行为有怨气的并不只是女儿,可是,她是成年人,不能够这么自私不懂事。 那天,由美是和母亲在主卧里睡的。 由美将那个木偶抓在怀里,靠在床上久久不愿睡下。 “由美,明天还要去学校,你不想盯着黑眼圈被同学们嘲笑吧?”里莎只好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来吓唬女儿。 终于过了好久,由美把那个人偶放回了床头,里莎这才放心地关上了灯。 可是,即使是在黑暗中,由美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久久没有闭上,她就这么无声地盯着那个床头柜上的人偶。 忽然间,由美产生了一种错觉。 或许是因为她放人偶的时候的角度问题,这个人偶,似乎也在黑暗里,看着她。 …… 村上眼睁睁地看着两辆车越来越近。 原本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在他眼里却变得无比漫长。 他终于知道了这一切的根源。 他知道了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的根源。 他终于明白了。 可是,这已经太迟了。 他明白为什么良守说生日是个好机会了。 或许,如果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陪着女儿过好这个生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一起ie都可以回到正轨上。 可是,他亲自毁掉了这一切。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可是,料想中的碰撞却依然迟迟没有到来。 村上忽然发现,所谓“变慢”并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而是,真的变慢了,他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两辆车碰撞时车前盖一点点形变的过程,还有挡风玻璃上裂纹慢慢扩张的变化。 “砰砰”就在他彷徨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田边良守以一种完全违反重力的姿势飘在窗外,他轻轻敲着村上的车窗。 那个动作,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还不下车。 村上这一刻仿佛恢复了思考与行动的能力,他仓皇狼狈地打开车门,一跃而出。 下一刻,他满头大汗地从自己床上坐了起来。 迎接他的,是黑暗中站在窗边宛如幽灵一般抱着黑猫的少年,以及,妻子裹紧被子并发出的惊叫。 村上没有理会这一切,因为他清晰地看见,那个少年手中,正握着原本摆在自己床头的,丑丑的,做工粗糙的,人偶。 14 肯定是错觉 “刚刚那是……”村上心有余悸地问道。 自己回到了家里,那一切似乎都是虚无的幻境,可是,为什么一切又都那么的真实? “嗯,就像您想的,那是梦。”良守走到墙边打开灯,将那个丑丑的人偶放回床头柜上。 看着离自己距离如此近的人偶,村上吓得往旁边挪了挪。 “您不需要担心,现在事情真的解决了。”良守说道。 “解决了?”村上带着几分不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些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他对于重新回到了家里的现实也有些怀疑,会不会过一会儿,身边的妻子,甚至是这个阴阳师也和司机一样变成了人偶? “您不是在梦里就已经想明白了吗?”良守又说道,他似乎对梦中的一切了如指掌,“您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请不要因为那只是个梦而反悔,很多时候,人们在梦里更愿意面对真实的自我。” 村上低下头。 过了许久,他似乎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着那个似乎正在和自己对视着的人偶。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由美希望我能够在家里多陪陪她?”村上说道。 “是的。”良守回答,“这是一种类似于付丧神的怨灵,您可以理解为是寄托了强烈情绪的物件获得了某种灵性,从而产生了作祟的能力。 “对于大多数付丧神来说,这种情绪是来自于多年没有被主人使用后的怨恨,但是也并不仅仅如此,就好像这一次,这个寄托在人偶上的强烈情绪,是由美小姐对于您的不满与思念,这是一种混杂的情绪,最终形成了一股希望您不要离开家的执念。” 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 澪游荡在由美宛如梦境的记忆中。 渐渐地,梦境变得扭曲,一次次看着父亲离开,由美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 这些作为一个“乖孩子”不该有的情绪,一个自私的孩子的情绪,肆无忌惮地呈现在她的脸上。 “真是个矫情的人,什么都想要,要是我,就算我爸一辈子不理我,只要给我钱买东西,我都不会在乎。” 当由美在生日前夕,对自己的好闺蜜表示担心父亲不能准时参加自己的生日时,来自不经意听见对话的其他同学的恶意,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能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句无心的嘲弄,毕竟在没有真实体验过的情况下,很多人并不相信自己拥有的东西在失去后带来的痛苦远比他所想的更加强烈。 但是,所有的怨气与愤恨,终究在这一刻化成了实质。 而伴随着村上出门后,由美和人偶的对视。 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澪抬头向上望去,她的视线渐渐地超出了这个梦境。 只有在这时,才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切,这所有的梦,都处于一个巨大的,丑丑的人偶的掌控之中。 人偶原本简陋却谈不上恶意的简单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记忆中那些原本就并不愉快的场景,在它的注视下变得愈发阴暗。 澪漂浮在完全无视自己的巨大人偶面前。 她略作犹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此时,这个人偶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紧接着,它的表面就像是蛋壳一样裂开,那些扭曲的场景也一点点回归正常。 那些由美,又变回了将情绪藏在心里的“乖孩子”。 澪就这么无言地看着那个人偶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崩塌,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 “您把事情拖到现在,就是为了让我能够明白这一切?”村上有种恍然大悟的感慨。 “您可以这么认为。”良守平静地答道,“如果只是驱逐附着在人偶上的怨气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想现在您也知道了,这种粗暴的方式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就算是因此能够暂时获得安宁,未来也必然会再次发生。” 村上默认了。 “所以,或许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您能够真正亲身认识到问题的所在,自行对此作出决定。”良守说道,“只是,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顾虑。” “顾虑?” “是的,我想,会发生这种事情,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由美小姐是个很乖的孩子。而越是乖巧的人,越会把不该出现的东xz起来。”良守说道,“我不知道,当你们知道她藏起来的东西后,会怎么样。” 村上说不出话。 “不过,你们毕竟是父母对吗?”良守说道,“我听说,不论孩子们做了什么事情,父母都会选择包容他们。” “这并不是她的错。”村上看向那个床头的人偶,不知为何,他忽然间,又觉得这个人偶不像此前那么狰狞可怖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离开了。”良守冲对方点了点头。 “对了。”看着良守准备离开,村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喊了一声,“如果我刚刚没有醒悟过来,会怎么样……” 良守的脚步顿了顿。 “会死的。”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肯定。 “明天早上,您会被发现死在床上。”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同样肯定,可是落在村上耳中,却显得异常奇怪,因为对方肯定得就像是在故意说服谁一样。 …他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良守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 “你果然还没走啊。”良守走道路旁,看着那辆停在那里的车。 “嗯。”澪靠在车边用鼻音应了一句。 “所以,怎么分?”良守说道,“我不是什么不知道感恩的人,你不需要担心那么多,而且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缺,我拿钱,你拿积分?” “不,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澪说道,“我还没有动手,你就已经解决了。” “你没有动手?”良守有些惊讶,他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是你在由美的梦境记忆里做了什么才给我的机会。” 澪皱起眉头,她似乎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良守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澪皱眉问道。 “我们处理的,只是一个e级的人偶怨灵对吧?”他似乎在说着废话,“一个因为小女孩的怨气而聚集的弱小怨灵。” “当然。”澪肯定地回答,“如果不是想彻底解决他们家的问题,只需要轻易就可以处理掉的,只能对普通人有所威胁的弱小怨灵。” 良守依然眉头不展。 “有什么问题吗?”澪见状追问道,莫非对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是说,你是御门院家的对吧?”良守答非所问。 “嗯。” “那么,那种能够干扰到现实,能够弄假成真的能力,是s级的标准对吧?”良守说道,“那是,掌握了‘界’的强者,才能够在自己的‘界’内做到的事情,我没说错吧?” “是的。”澪答道,“掌握‘域’可以被认为是b级,而彻底控制可以影响现实的‘界’,则是s级的标准。” “我刚刚进入了村上被那个人偶影响的梦境。”良守犹豫着说道。 “嗯,这很正常,利用梦境是怨灵最基础的能力,没什么可疑的。”澪认同道,她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那个梦境里,村上被带到了去年发生的车祸里。”良守说道。 澪点头,他还是不能理解这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很正常。 “最后的杀机,是同一场车祸,村上即使的醒悟了,所以我才能够唤醒他。”良守说道,“当然了,如果强行行动,我应该也可以让他暂时脱离梦境,不过你明白的,我希望他能够自己醒悟。” “这些我都清楚,我原本是想在由美的记忆力处理掉她那一边的怨气,从而解决问题,不过你的动作更快。”澪顺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你不是成功了吗?” “是的。”良守似乎心有余悸,“但是我有一种感觉。” “感觉?” “嗯。”良守点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村上没有醒过来,那么,在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变成真的?!”澪瞪大了眼睛。 “嗯。”良守严肃地点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淡,村上今晚没有出门,更没有坐上那辆会出车祸的车,可是,我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没有醒悟,我没有去救他,那么,不论是他出门,还是车祸丧命的事情,都会变成真的,他会死在车祸现场,而不是自己的床上。” 他抬手制止了澪的话:“我知道这不合理,如果按照我们的经验,就算他死了,也应该是以被车祸撞死的形态死在自己的床上,这才符合那个怨灵的能力,可是,我真的感觉,在我进入那个梦境中的时候,现实和虚幻的界限被模糊了。” “证据呢?”澪问道,“你能够证明吗?” “不,我不能。”良守答道,他看着澪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很不合理,一个能够模糊现实与幻境的怨灵,绝对不是我们能够处理得了的,如果它真的掌握了这种恐怖的能力,我们绝不可能解决掉它,现在它消失了,也就证明我的感觉很可能错了,但是,我是说但是,会不会真的存在我所感觉到的可能?” “绝无可能。”澪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一定是你错了。” 说着,她打开车门坐进去,就在她准备关门的时候,动作犹豫了一下:“要送你回家吗?” “不用,我可以坐猫。”良守提着黑尾的后脖颈。 “嗯。”澪似乎只是礼貌性地问了句。 “对了,他们的试胆大会是星期天晚上?”良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 “嗯。”澪点头,“原本是定在星期六,这样不至于会影响上课,但是因为有人有事,所以延期到了星期天,怎么了?” “嗯。如果还有位置的话,我现在有点兴趣了。”良守很随意地答道。 “你有兴趣?”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嗯,这次的任务有点让人心烦,我打算,找个机会放松放松。”良守解释道。 用试胆大会放松……澪觉得很离谱,但是转念想想,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试胆大会确实只能谈得上是放松的级别了。 “我会告诉千田的,他应该不太会愿意放过一个……”澪斟酌了一下语气,“让你表现出不太吸引人的举动的机会。” “那可真是要让他失望了。”良守翻身坐上显出原形的巨大黑猫,“那么,到时候再见。” 转眼间,良守已经飞上夜空。 “年轻真好啊……”雪希忽然发出一阵感慨。 澪瞪了她一眼。 “你觉得他说的可能吗?”澪开口问道。 “什么?他既然说了,就肯定会去的啊。”雪希眨眨眼睛,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我是说,他说的那个怨灵会影响到现实的事情!”澪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 “您不是都说了,那肯定是错觉吗?”雪希用一种异常无辜的语气答道。 “可是……”澪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在良守提起后,她似乎也对自己的坚持有了些犹豫。 “您想想,一个能够影响现实的妖魔,怎么样都不可能只对村上一个人产生影响吧?”雪希用认真地语气答道,“除非你认为不论是你,田边良守,还是我,都已经落入了对方编制的巨网,‘我们都已经成为网中的猎物’,而这,明显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对吧?” 澪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太可能,就算真的发生了,也只是类似于缸中之脑一般无法论证的假说,所以自然当不得真,毕竟这等同于认可存在着一个无法被感知无法被查觉得伟大存在掌控着一切,如果信了,那这就不是阴阳术灵异学,而是阴谋论了。 “所以,那肯定是错觉。”雪希用一种异常肯定地语气说道。 “嗯,肯定是错觉。”澪也跟着用肯定地语气重复了一遍,可是,她甚至都有点说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在自我催眠。 15 试胆大会 良守抬起头打量着眼前六层楼的废弃公寓。 深夜的凉风袭来,配合上夜色,一股寒意涌上众人心头。 “千田,我们真的要去这里面吗?”看着眼前阴影丛生的公寓入口,已经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觉得白天还有什么意思吗?”千田嘲弄地看了眼那个男生,然后拍了拍手,“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分组。” 在场十个人,正好是五男五女,千田也没有弄什么抓阄一类的小手段,而是很简单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划分了一下队伍,当然了,他肯定是把澪分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没什么人质疑,他很轻松地安排好了分组,千田自己都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过头,至少在他看来,被澪邀请来的良守肯定不会乖乖地接受自己分开两人的计划,然而,不论是良守还是澪都好像根本不在意。 “我跟他们走了,你照顾好你那边的人。”在分开签,澪找了个机会悄悄对良守说,同时将一张纸符塞到良守手中,“这是我的式神,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能够让我们互相定位。” 有必要真的搞得这么严肃吗?良守心想,这种地方阴阳寮每个季度都会来检查,能出什么问题?他不过是因为心里有些不顺畅所以决定来散散心而已。 不过,既然澪愿意给,那么他拿着就是了。 …… “我晚上要出去一趟。”良守说道。 “这么快就接了新的委托?”晴子一边切菜一边问道。 “不是,同学组织了一次试胆大会。”良守走过去帮晴子把切好的肉放进盘子,“今天晚上吃猪排?” “是啊,下午在超市里看到了,就想着买一点。”晴子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和同学们出去玩,对良守来说,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 “因这种事情有可能会出问题,所以,打算根去看看。”良守编了个理由解释道,他觉得如果说自己心情不好想散散心,会需要说更多的解释。 “那个姓御门院的同学也会去吗?”晴子手上还在切猪排,似乎只是很随意地问道。 “是啊。”良守回答。 “嗯。”晴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儿子,“那就好好去玩。” “……”良守觉得晴子显然误会了很多。 …… 良守跟着自己的队伍走进公寓。 “田边同学,你怎么还背着书包?”或许是因为公寓内过于黑暗阴森,在场的几人下意识地就开始想找个话题,有人说话,总能够略微缓解气氛。 “晚上可能会冷,所以带了衣服。”良守答了一句。 气氛有些尴尬。 “我听说良守同学其实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这次是被御门院同学邀请来的是吗?”很显然,大家并不打算放过他,而这些本来就不太成熟的高中生在面对一些可能涉及到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情时也完全不知道收敛。 “你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吗……”他这一组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良守皱眉,他仔细看了眼说话的女生,是那天那个来和澪讨论补人的,他记得澪好像称呼对方叫野岛,声音冷淡地回答道:“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田边同学是吃醋了?因为千田把御门院同学分到了那一组?” 良守认识说话的人,是和他一个国中的男生,不过他想了想,没记起对方的名字了,于是索性懒得回答,这帮人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他真的只是想找点乐子,偶尔看看被人因为不存在的恐慌被吓到的样子可能会很有趣,但是现在,他后悔了。这帮人怎么就盯着他和御门院的关系不放? 众人调侃了良守一会儿,发现他根本没有搭话的兴趣,便逐渐开始转移话题。 高中生们的话题其实也就那么多,哪个女生好看,哪个男生帅气,谁和谁谈恋爱了,哪个老师太严格了很讨厌。 良守觉得有些无聊,他打着手电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队伍的正后方。 “滴答” 伴随着众人的深入,气氛逐渐凝重了起来,而此时,一声恰到好处的水滴声,让所有人都心中一紧,说话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诶,良守……”从良守背后的书包里钻出一个猫脑袋,“我怎么感觉……” “嘘。”良守摇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不只是黑尾,他也注意到了。 这栋楼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种阴暗潮湿的废弃建筑应该是类似鸣屋一类小妖怪们最爱的栖息地,可是,从进来到现在,这栋楼实在是太安静了。 对于像良守这样阴阳师的眼里,这种废弃的大楼从来都不是寂静的场所,相反,这种地方应该非常热闹。 可是,从进来后,良守就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会如此安静,他甚至完全没有听到一丁点妖怪们活动的声音。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而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原本应该住在这里的妖怪们已经全部搬走了。 可是,它们为什么会离开? 阴阳师们不会去驱逐它们,而除了阴阳师之外,会对他们造成危险的…… 良守伸手捏了捏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那张符。 或许应该停下这场试胆大会了。 他相信澪一定也注意到了这里的问题,她一定会在另一边开始想办法劝说千田返回。 想必她应该可以轻易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对方言听计从。 他盯着前方领路的那个男生,在外面的对话里,良守很清楚对方是千田的忠实小弟,他希望澪那边能动作快一点,只要这个叫鹿岛堂本的家伙收到指示,他就立刻带着这帮人离开。 “诶?奇怪了,我的手机怎么没信号了?”就在良守有些焦急地等待时,一个或许碰巧拿出手机的女生发出一声疑惑且不满的声音,“我还想玩会儿游戏呢!” “什么?!”听到这句话,良守一股寒意直冲脑门,他连忙翻出自己的手机。 果然没有信号。 “真的诶,我怎么也没有信号了?”另一个同伴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该不会是,这里有……”鹿岛恰到好处地用阴恻恻地声音说道。 “啊!”几个胆小的女生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她们立刻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指责对方。 “好了好了,毕竟是试胆大会嘛,难道大家不觉得手机没信号了才更有气氛吗?”鹿岛打着哈哈解释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大概是因为这里废弃太久了所以才没有信号覆盖吧。” 众人想了想,觉得也对。 “这就对了嘛,哪可能真的有鬼?”鹿岛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有鬼,那些平安时期的老东西怎么可能会用手机嘛!” 众人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鬼这种东西,怎么样也不应该具备干扰手机信号这种“现代化”的技能,所以肯定是运营商的问题。 想清楚了这一层,大家又恢复了活力,甚至有男生借用这个机会,开始不着痕迹地靠近身旁自己有好感的女生,试图说些鬼故事来拉近双方距离。 “田边同学……”忽然间,刚刚那个提问良守和澪关系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靠近良守,似乎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良守回过神。 “田边同学不用担心的……”很显然,这个把害怕写在脸上的女生却在试图安慰被她看起来吓傻了同伴。 良守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女生最开始问自己和御门院的关系,似乎不一定是被人指使的。 “哦,我没有怕。”良守觉得自己口是心非,如果说这帮人里最怕的人,那绝对非他莫属。 就像鹿岛说的,普通的鬼,绝对不具备干扰手机信号的能力,但是,这个不具备,也仅限于普通的鬼。 一旦出现c级的妖魔,它们将会掌握“域”的力量。 域是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具备隔断现实。 如果以这栋大楼为例,那么如果这里是某个妖怪的域,那么它无法阻止外人通过大门进入,但是一旦进入后,想要离开则需要想办法找到出口的“门”,并且,进入其中的人,将极难通过正常手段与外界取得联系,也就是说,不论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声音,手机信号,都不可能被传达到外界,甚至就连阴阳师的术式也会出现极大地延误,换句话说,澪送给他的这个符咒,的确可以联系到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雪希,但是,这个原本应该立刻传达的消息,现在可能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几分钟,十几分钟,甚至几个小时几天也说不定。 一切都取决于这个“域”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良守是真的慌了。 有域就意味着有c级妖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c级妖怪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对于现在的东京来说,c级妖怪基本就是一般阴阳师能够见到妖魔天花板,良守的确没见过这种妖怪,但是他的母亲晴子就是c级阴阳师,按照他的了解,自己如果和晴子交手,只要对方不留手,自己根本不可能撑过一招。 “你叫什么?”良守一边透过大楼走廊的窗户看向外面逐渐变得朦胧却鲜红的圆月,一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地和一旁的女生搭话。 16 阴冷的废弃公寓 “小仓绘里。”那个女生小声答道。 “嗯。”良守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对方的名字,只不过,既然要假装聊天,还是从知道对方名字开始最简单。 他甚至没有认真听那个女生在说什么,心里想的全是该如何脱身。 良守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个不太好的习惯,那就是每当遇到一件事情,却又不太紧迫的时候,他总是会思维发散胡思乱想。 就好像,现在面对这种情况,在完全想不出对策的时候,他的思维开始不自觉的发散了出去。 开学试胆大会遇到危机,这种剧情听起来就很像是某些番剧之类的开头。 那么,既然是番剧开头,自然就会有主角来解决问题。 可是,主角会是自己吗? 良守不这么想。 现在的主角哪有自己这么丧的?实力差,没有金手指没有天赋,怎么可能吸引别人来看?主角没点和别人不同的东西,没点上天赐予的专属外挂,也配当主角?自己这种人,顶了天就是个炮灰配角,用来衬托主角强大的路人角色罢了。 根据现在的情况,良守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发展。 妖怪出现,大家死伤惨重,自己的工作就是帮忙抵挡一阵,然后被秒杀用来衬托boss的强大,紧接着,澪作为女主决定舍弃生命让其他人逃走,这个时候,身为主角的某人突然觉醒能力或者签订什么乱七八糟的契约之类的东西,开挂秒杀boss,从此走上热血男主的剧本。 等等,热血男主的笨蛋…… 似乎千田很适合这么个人设的样子…… 良守甩甩头,这当然仅仅只是胡思乱想,至少在他的了解里,可没有能够立刻让普通人战胜c级大妖怪的方法,除非真有作者机械降神,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到。 一阵阴冷的穿堂风从走廊里吹过,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在大家诧异的眼神里,良守从包里抽出一件外套披上。 “我身体不太好,不想着凉感冒。”良守无视他人的眼神解释道。 “田边同学可真是……” “不过这里倒是真冷,现在的夜里有这么冷吗?”又有人问道。 “我后悔没有带外衣了。”有女生小心地说道,同时以可怜的眼神看着良守,似乎在期待对方能够发扬“绅士风度”。 良守熟视无睹,他并不在意被别人打上“钢铁直男”的标签,毕竟他穿上外衣的原因并非真的感觉到冷,而是因为,这件衣服特制的口袋可以装进更多的符咒与缩小了体型的黑尾。就算是几乎不可能有胜算,但是至少也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万一自己刚刚激发的符咒延迟没那么严重,雪希及时就赶到了呢? 没过多久,在一个楼梯口,鹿岛堂本提着手电,打量了一下通往楼上和地下室的阶梯。 “我们现在是往上还是往下?” “或许可以往下。”良守出人意料地第一个开口,“这种试胆大会,如果不去地下室的话就有点不够完美了不是吗?阴暗潮湿的积水里,不时有几只老鼠跑过的动静,这种氛围肯定很有趣。” 伴随着良守的描述,再加上现在诡异的环境,几个女生甚至是好几个男生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田边同学……”面前算是和良守有了些许沟通的小仓绘里勉强挤出笑容,“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吧?” “开玩笑?”良守似乎并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往上。”鹿岛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的目光转向良守,“这样的楼道地下室里可能有一些年久失修的线缆,很可能有漏电和积水,不安全。” 这家伙竟然想吓唬大家出风头…… 良守的行为被鹿岛自然而然地归类到了故意出风头的类型,毕竟刚才手机没信号的时候,良守反映出来的惊慌并不是伪装,而现在,他竟然又变得英勇无畏了?有人会信吗?这肯定是为了挽回自己刚才的面子强撑着的提议。 虽然很想真的去地下室让对方出出丑,但是那地方却是风险有点大,他自己也确实有些害怕了,所以,不妨干脆直接上楼去和千田会和。老实说,这栋楼确实和他们以前玩过的试胆大会有点不一样,鹿岛心里也有点发憷。 “嗯,上楼吧。”大家七嘴八舌地应付道,同时不少人用埋怨的眼光看了眼良守。 “还好没下去……”黑尾挤出一个小脑袋,“刚刚那个楼梯边的痕迹,看得我心惊胆战。那么恐怖的火焰痕迹,这可不是我和你能对付得了的。” “还不只是这样。”良守皱着眉头,他压低了声音,“那个地下室,我看了一眼感觉像是地狱一样,那种浓郁到几乎快要形成实体的阴气,你知道吗,现在我很想把上个季度检查这里的人杀了,他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对这种恐怖的东西视而不见?你告诉我,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能形成这种规模?” 黑尾沉默不语。 “不过,倒也不全是坏消息。”良守思考着说道。 “不全是坏消息?”黑尾不解。 “现在这里很冷吧?” “我能够感觉到,而且你应该知道,猫是很怕冷的,我喜欢暖烘烘的地方。” “这就对了。”良守说道,“按照那个痕迹来说,那东西应该绝对不会比c级更弱,可是,一个操纵火焰的妖魔,会制造出如此阴冷的‘域’吗?” “嗯……确实不可能。”黑尾也意识到了,妖怪的“域”肯定和它们的能力相关,一个火焰妖怪。肯定不会有这种阴冷的“域”,“那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域’其实并不是那个妖怪主动设置的。”良守说道,“或者说,是那个妖怪在这里做了什么,导致这里的地脉流向出现了问题,大量阴气汇聚,形成了类似古战场万人坑一类的“自然域”,而这种单纯地由汇聚的阴气形成的‘域’,自然就带上了阴气的特性,最直观的,就是温度降低。” “你觉得,那家伙不在?”黑尾眼睛一亮,这么说未必一定会死。 “这可不一定。”良守摇头,“一个有能力改变地脉流向,并留下那种痕迹的妖魔,肯定是c级以上无疑,那么,一个如此强大的妖魔,会费尽心机地改造出一个不适合自己生活的环境吗?” 黑尾哑口无言。 “利用火焰,但是却与死人相伴制造亡魂领地的妖魔并不算少,很多操纵火焰的妖魔都和杀戮死人有关,或许这就是其中的一种,喜好亡者的火妖。”良守答道,“按照这个说法,那么我们就是闯进了他的老巢。” “……”黑尾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了,至少我们的情况比先前好了一点,好歹有了那个妖怪不在这里的可能不是吗?”良守说道,“毕竟就算是巢穴,他也有离开的可能,而现在是夜间,是妖魔捕食的时间,也许他还没有回家我们就找到‘门’逃走了呢?” “你这个想法,未免也太过于侥幸了吧?”黑尾不满。 “那不然怎么办?现在不寄希望于一点点巧合的幸运,难道直接躺下等死?”良守怼了他一句。 “呃……”黑尾发现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 “田边同学?你在和谁说话?”走在前面的同学似乎隐约听到良守在小声说话。 “我?我没有说话啊?你们听错了吧?”良守立刻否认,他肯定不能暴露黑尾的存在。 不过,因为这个行为,鹿岛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良守的行为已经被他在心里打上了故意制造恐慌吓唬别人的标签。 手电筒的光芒照射下,废弃大楼内的灰尘显得异常清楚,窗外的月亮似乎也被附近的楼房和云所遮蔽,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众人的脚步声。 “诶我说,你们突然间安静下来,有点吓人了。”鹿岛感觉一股凉飕飕的穿堂风吹过,本能地打了个寒颤,他能够感觉到气氛有些冷场,于是开口说了句玩笑。 “哈哈哈,是的是的。”另外几名高中生也仿佛刚刚回过神来,连忙迎合。 这倒并非是什么为了讨好鹿岛,仅仅只是因为刚刚的安静让所有人都有了些心悸。 “田边同学没什么想说的吗?”似乎是在众人的回应中,鹿岛终于驱散了自己的恐惧,他的目光注意到了落在队伍最后面的田边良守。 他忽然觉得,良守刚刚故意搞些事情反而也挺好,至少那些行为能让大家活跃起来,冷场可比故意制造的恐慌让人恐惧的多。 “温度又低了。”黑尾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他在特制的口袋里缩成小小的一团,甚至有点发抖。 “这是好事。”良守强作镇静,“温度还在降就更加说明那个控制火焰的妖怪不在,这里是自发运行的‘域’,我们只要找到出去的‘门’,就有希望活下去。” “其实,我之前就隐约闻道,这里有点臭。”黑尾试图再提供一点帮助,“尤其是在地下室门口的时候,现在上来了之后好多了。” “臭?那种尸体的臭?还是别的?” “很像尸体。”黑尾答道,“但是我不确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它们出来,所以并不明显。” 莫非下面真的是个封印松动的万人坑?良守心生疑惑,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月的时间会发生如此大变,但是,那些火焰灼烧的痕迹,又怎么解释呢? 17 口袋 “你发现出口了吗?”良守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黑尾说道,“虽然因为天赋我比你稍微敏锐一点,但是你比我强,所以差别并不大,如果你没有发现,那么我也很难有什么建树。” “嗯……”良守应了一句,他吊在队伍最后面跟着大家上了二楼。 这种公寓的每一层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但是在上楼后,良守有意回过头去看那个楼梯,却明显感觉到和下楼的方向有了一股疏离感。 “果然,地下室是不一样的。”良守思索道,“现在的话,不论是‘上’还是‘下’,都不会回到一楼了。” “嗯。”黑尾点头,“不管怎么选,都只会不断向上前进。” “可是,为什么?”良守说道,“为什么会在一楼的时候允许出现选择?” “我不明白。”黑尾疑惑。 “如果这个域是自发形成的,那么不应该出现这种分割,它不会像这样宛如有思考能力一样区别对待每一个节点。”良守说道,“楼梯,门,这种东西是最常见的空间节点,一个没有被人为控制的域不应该刻意地区分不同的节点,节点的变化应该是遵照着某种规律,就像是,莫比乌斯环,它总会连在一起,这样才能形成一个闭环的空间,可是,你现在也发现了,那个地下室,是完全孤立开的。” “你的意思是……” “除非我们在一楼的时候就去地下室,否则不论再怎么选择,都不可能进入那里。”良守肯定地答道,“这里的空间循环,是完全摒弃了地下室的。” “那我们会不会走错了?”黑尾立刻给出回答,“一般来说,这种被孤立出来的,不都很可能和答案有所关联吗?” “确实是和答案有关。”良守说道,“但是答案未必和‘门’有关,而知道答案,并不一定就意味着生机的增加。” 黑尾默认了。 “既然楼梯已经确认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个了……” 说着,良守轻轻推开面前一扇公寓房间的门。 “咯吱……”有些生锈运转不太顺畅的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啊!”前面的几个女生吓了一跳。 大家回过头,正好看到良守开门的动作。 “田边同学!”鹿岛愤怒地冲他吼了一句,这家伙在做什么,故意吓唬大家?他有必要为了出风头这么做吗? “很抱歉,我只是好奇这扇门没有锁,就轻轻推了一下。”良守态度诚恳地道歉。 良守态度很好,这让鹿岛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恶狠狠地瞪了良守一眼,似乎在警告对方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就在鹿岛警告良守时,队伍中又有人略带兴奋地提议。 不得不说,作死很大程度上确实是人类共有的特点,就算是刚刚被开门声吓得不轻,但是这种恐惧后带来的兴奋明显更加让人欲罢不能,而在未知的环境中,一个更加未知的空间带给人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 面前的房间仿佛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废弃房间,而是一个充满了诱惑的神秘圣地。 “嗯,那就进去看看。”众人七嘴八舌地认同道。 良守依然悄无声息地落在最后。 等到众人都走进房间后,良守从口袋里把黑尾掏出来放在门口。 “看紧门。”良守的语气很严肃。 “我明白的。”很显然黑尾也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平日里那种慵懒怠惰的习惯完全不见,它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扇掩上的房门,就好像生怕它下一刻就会消失无踪。 “这个门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它的问题……”良守还想解释一下却被黑尾打断。 “我不蠢,没有问题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最大的问题,如果进入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可能就出在离开,放心吧,我不会放松的,至少会一直盯着到你回来。” 黑尾很清楚良守的担心,它同样害怕这个门是另一个里层的‘入口’,那么想要避免入口关闭,就必须要时刻有人盯着‘门’。 确定黑尾知晓利害关系后,良守这才重新跟上探险队伍走进屋内。 “没想到这个公寓的房间还挺大的嘛。”有人半开玩笑般地提了一句。 “是啊,这种大面积的公寓可不便宜。”有人应和道。 有这种发现的人并不只是一个人,大家都对此有些体会,这个公寓房间,至少从居住面积上来看,似乎比外在看起来好得多。 “看来这里在废弃之前可能是个还不错的高级公寓。” 可是,这种讨论落在良守耳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宽广的面积,就意味着这里的确被‘域’扩张了,他们确实进入到了某个类似于口袋的里层之中,换句话说,他的作死计划确实是成功了。 原本进入房间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空间里是否存在着某种类似于口袋的地方,而现在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至少让他松了口气,因为如果“口袋”存在,那么至少可以在没有人为操纵的情况下解释地下一层和楼上的不同。 因为地下一层或许就是这个空间最大最特殊的那个“口袋”,至于那个口袋里装了什么…… 良守不敢想。 他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眼房门。 还好,还在那里,看来让黑尾盯着门口是有用的,只要一直有人看着门,果然门就不会突兀地消失。 这个“域”现在看起来,的确遵守着自然形成的“域”的一切基本规则。 这是好事,没有人为修改的迹象,也就意味着至少主人不在,他们能活着出去的机会又更大了。 “田边同学……”那个小仓绘里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良守注意到那个圆脸的女生似乎在看自己。 “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那个女生靠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不对劲?怎么了?”良守假装没有注意到。 “我……我不知道。”女生说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小仓绘里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队伍越来越深入公寓,她就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恐怖。 小仓绘里并不是什么胆小的女生,和不少参与的女生抱着好玩尝试或者借机亲近自己有好感的男生不同,她是真的喜欢这种事情。 小仓绘里一直都是探灵,恐怖片之类东西的爱好者,也正是因此,她参与过不少同学组织的类似活动,可是,在此前的活动中,没有任何一次真的让她产生了和现在一样的恐惧感。 良守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情况。 用一种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生属于普通人中灵感异常的类型,属于在跑团里,扔骰子的时候灵感加成的那一类。所以在真的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她那超乎寻常的灵感带给了她警示。 可惜啊,这个警示来得太晚了,你要是在门口就能警觉,或许就可以不用踏进这趟浑水了。良守心想,不过他也知道这对对方来说要求太高了,毕竟就算是自己和澪在外面都没有任何警觉,连带了特技的都察觉不到,想要指望靠灵感爆发投骰过确实不靠谱,这个域藏得太好了。 “我……我明白了……”小仓绘里自言自语着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个,这个房间不对劲!”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不过这也正常,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遇到这种事情,能忍住恐惧理性分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房间,不应该这么大!”对方的声音里颤音和哭腔已经非常明显了。 “不应该这么大?”良守瞥了眼其他毫无察觉还在屋子里兴高采烈研究着的其他人,假装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我记得在外面看过两个房间之间门的距离。”小仓绘里非常急迫,她的恐惧与焦虑展现无遗,“虽然我没有仔细量过,但是真的,那个距离绝对不足以容纳下这么大的房间,真的,相信我!” 嗯,看来确实是灵感异常的人。良守心想,自己是刻意注意默算过房门差距所以能够判断,这个女生却能够依靠直觉给出警示,看来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这种灵感异常的人其实并不少见,不过也就只是不少见而已了,就好像良守那种天生的阴阳眼,真要说起来,灵感异常的巅峰也就是天生的阴阳眼了,不过这对修行并没有任何帮助,这些灵感异常的人甚至都未必适合进行修行。 “你不要想太多了。”良守依然并不打算告诉对方真相,按照阴阳寮的规定,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隐瞒的,再说了,就算自己告诉对方了,能影响到其他人的行动吗? “有些时候,房屋设计会带上一些错觉,让购买者以为自己买到更大的房间,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并节省建筑空间。”良守说道,“这个栋楼的设计师应该是在这方面很有造诣了。” “真的吗?”小仓绘里不信地追问道。 “真的,我有个亲戚就是做这个的,他就是这方面的好手。”良守一本正经地瞎编,晴子是被自己爷爷收养的,田边家现在就三个人,他哪有什么亲戚,但是,我有一个亲戚总是很能唬住人的理由。 18 单独行动 “真的是这样吗?”小仓绘里带着几分怀疑地问了一句。 良守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在这种时候,语言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你不需要……”看着对方依然一副想要相信,却又因为恐惧而不那么相信的表情,他刚想再说点什么。 “哒哒……”因为两人说话的位置距离房门不算远,所以,他们听的很清楚。 “田边同学……”小仓绘里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表情。 她听见了,外面走廊上,清晰的脚步声。 “你别想太多了,这可能是因为夜深人静,外面路上行人的声音。”良守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 “哒哒……”这一次,脚步声更清晰更近了。 甚至于,就连在屋子内部更深处的其他人都听到了。 “外面有人吗?”鹿岛这一次自然是很清楚不是良守在作怪,毕竟屋内屋外的声音他还是能区别的开的。 “会不会是千田他们过来了?”有人提出了一种可能。 “不应该啊……”鹿岛心想,这个公寓分为ab两个单元,虽然有连通,但是按照计划他们不应该这么早就跑到自己这边来了。 莫非说,是千田那家伙为了在女生面前出风头搞出了故意吓唬自己的恶作剧? “哒哒……” 门外的脚步声更清晰更近了。 “去看看。”鹿岛根本没有害怕,不论是真的不相信有鬼怪,还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都只能壮着胆子亲自去看看。 这么想着,他咬紧牙关一步步走向房门。 “没事的,外面什么都没有,肯定是在吓唬自己。”鹿岛不断在心底强调着。 良守看着对方准备开门的动作,并没有上前阻止。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往门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身型挡住缩在墙角的黑尾。 鹿岛把心一横,拉开门,向外望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 “千田!”他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夜间穿堂而过的风声。 “难道是听错了?”鹿岛有些疑惑,不过,这似乎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大家出来吧。”他推开门,招呼大家走出来。 由于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鹿岛身上,大家看他没事自然也是松了口气。 等到一行人一个个走出房间。 “田边同学,看来真的……啊!”小仓绘里似乎已经习惯与和吊在队伍最后面的良守闲聊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与恐惧。 可是这一次,当她下意识地回头和对方说话时,才发现那个熟悉的同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个满面苍白,瞳孔浑浊的陌生中年人。 小仓绘里的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他们回过头来,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不知何时,身边的同伴,已经全部变成了仿佛行尸般地陌生人。 这些陌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衣着正式,也有人打扮休闲,甚至有的女人脸上还保留着似乎是生前刻意打扮的妆容,只是这些妆容配合着那苍白的皮肤与浑浊的瞳孔却显得无比恐怖。 “啊!”不出意料,没有人能够在这幅这颠覆性的场景面前保持震惊,他们的惊叫声几乎冲破了夜色。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恐怖的行尸,却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的意思。 甚至于,很多行尸似乎都在好奇地贴着它们的脸观察,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让他们观察的对象充满了呕吐的欲望,但即便是如此,这些行尸却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们一般。 这群行尸就这么安静地观察了他们一番,然后,便自顾自地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进着。 等到这群行尸就这么离开,根本不需要指挥,这群惊慌失措地学生争先恐后地逃回之前的房间然后关上大门。 “田边……田边同学不……不见了……”小仓绘里颤抖着声音说道。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咔”就在大家惊恐地清点人数时,房门忽然自己响了一声。 所有人都不动了。 “锁……锁上了……”鹿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 良守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同学们逃回房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黑尾好奇地问道。 “门是一种特殊的东西。”良守说道,“不论是界还是域,反正只要是和空间相关的东西,门总是拥有特殊的属性,嗯,其他的还有诸如镜子桥梁鸟居一类的也是如此,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个房间是个‘口袋’,那么就可以利用这个来做一点小手段。” “你扭曲了那个口袋?”黑尾大概明白了。 “嗯,在鹿岛开门的时候,我把这‘门’后面的空间,连回了房间内的‘门’,也就是说,他虽然出来了,但其实还是在房间内。”良守说道,“也就是说,我把口袋变成了莫比乌斯环,换句话说,就是我在鬼打墙里制造了另一个鬼打墙,而由于我将‘门’连到了另外的地方,那么只要口袋里本身没有其他的东西,外面的东西自然也就进不去,嗯,大概进不去。” “所以,他们出来了,却又没有出来,在双重地叠加之下,外面的鬼就看不到他们?”黑尾想了想,又问道,“但是那为什么他们能看到鬼鬼却看不到他们?” “因为那是我投影给他们看的啊……”良守举着手中正在燃烧的符咒,“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大费周章跑出来是为了什么?” “好吧,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如果你可以这样形成重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全部重叠上就好了?”黑尾问道。 “因为当他们再进入一个新的‘门’,这个‘门’可能是房间,也可能是楼梯,那么这个简陋且脆弱的莫比乌斯环就被打破了。”良守说道,“而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我不可能保住他们,所以,还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 “可是,你用符咒锁住了门,如果真的有鬼怪破开了你的‘门’进去了,他们却根本无法打开门逃出来怎么办?” “你觉得,能够破开这个循环的鬼,就算是我不把他们关在里面,他们就能够逃得掉吗?” “呃……”黑尾哑口无言。 “我说了,我们的生机在找到整个‘域’的门,而带着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所以现在是时候开始单独行动了。”良守看着四周仿佛无穷无尽地鬼魂。 “还有。”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的燃烧着的符咒渐渐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 “隐匿的符咒差不多快用完了,接下来就要准备战斗了。” 下一刻,遍布走廊的鬼怪们不再迷茫。 它们原本茫然无神地表情骤然间变得狰狞恐怖。 所有的鬼怪们,咆哮着,嚎叫着,扑向了良守。 19 鬼 空旷的走廊里重新回归夜色的平静。 “全都没有实体吗?”良守仔细检查四周。 “嗯,完全没有。”黑尾抽动鼻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良守点头,没有说话。 “如果都是这样的话,似乎也不算太危险?”黑尾跟上去,他已经不再隐藏身型,化作巨大如猛虎般的原型。 “那些只是普通人变成的鬼魂而已。”良守说道,“自然很弱。” 著名的妖怪画师鸟山石燕流传下来的研究,所有妖怪拥有的天赋能力都必然和它的原型直接相关。 就好像黑尾,作为猫妖,他的天赋能力自然离不开猫的本能,而自己刚刚面对的那些普通人的鬼魂,自然也就只拥有“鬼”和“人”的天赋。 可是,普通人拥有的天赋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是因为成为了“鬼”,力量速度以及抗打击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还拥有了尖牙利爪,但是依然只是鬼怪中最容易对付的那一类。 甚至于良守在面对它们的时候都不需要过多的动用法术,仅仅依靠自身经过训练的肉搏能力就能解决。 “你要知道,就是因为是普通人才可怕。”良守丝毫没有因为对手孱弱而放松警惕,“普通人没有那么容易变成鬼。” 鬼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形成的,类似于他们见到的这种鬼形成的根本原因是执念,是强烈地精神,而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多强烈地精神执念? 阴阳师们早有共识,生前越是强大,死后越容易变成鬼,想要让普通人如此大规模的变成鬼,那么如果没有人或者妖怪故意引导,就只可能出现在特定的地点。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刚才我仔细观察了那些人的鬼魂。”良守说道,“虽然有些人只看表象不能非常确定,但是在我依然看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死因。” “不同的死因?”黑尾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有些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能看出来的,已经包括了被某种巨力冲撞致死,上吊死,利器致死,溺死,疑似跳楼死……”良守说道,“我并不觉得,能够有一个妖怪在杀人上可以玩出这么多花。” 就像之前提到的,妖怪一定有自己特定的行为模式,他们杀人一定会选择自己最熟悉的“本能”,当然了,即便不是妖怪,人类的连环杀手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形式改变这么多。 “你觉得,他们并不是被一个妖怪杀死的?” “是的,我完全不这么认为。”良守语气很肯定,“首先,你也看到了,我们刚才面对的那些鬼数量极多,可即便如此,这些鬼依然只是这个域的冰山一角,你觉得如果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妖怪杀人事件,我们会不知道吗?” 阴阳寮可能会对普通人隐瞒,但绝不会对阴阳师隐瞒,因为一旦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恶性妖怪杀人事件,阴阳寮必然需要动用所有的阴阳师资源去调查追捕甚至是隐瞒事实,每一个阴阳师都会被调动,良守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 不要相信什么阴阳寮高层对下级进行隐瞒,是的,他们会隐瞒很多东西,但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他们有更重要的需要被“隐瞒”的人。 “这里下面是个坟场?”黑尾给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也不是。”良守的语气里难掩担忧,“这栋楼荒废了好几年了,而看里面的设计布置,不像是近期建造后立刻被废弃的类型,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可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些鬼魂,我很确定他们的打扮不像是上个世纪的普通人。” “这……”黑尾的双耳下意识地贴近了脑袋,良守越说他越觉得这里问题大。 “所以我能够想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某个东西,把这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死亡的尸体搬到了这里。”良守咽了口唾沫,他语气艰难,“考虑到阴阳寮上个季度的调查,这一切应该都是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发生的。” “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收集了这么多尸体……”黑尾是真的炸毛了,他会想着地下室外那恐怖的灼烧痕迹,“不保证有没有他自己‘制造’的‘尸体’,这都没被阴阳寮发现,这妖怪的实力……” “因为聚集了太多的尸体,所以地脉的阴气被自动汇聚,再加上废弃公寓天生的适性,最终这里变成了类似古战场万人坑一类的大型鬼域。”良守说出自己的结论。 “万人坑古战场一类的大型鬼域……”黑尾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它忍不住高呼一声,“良守!”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良守说道,“这种鬼域的特点是会根据鬼的数量自发地形成‘大将’。” “你要知道,只要形成了‘将’,就算是最弱的也拥有d级的能力,哪怕是普通人的鬼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仅仅依靠d级就可以碾压我们了!” “我知道。”良守祭礼平静心态,“换句话说,就算普通人变得鬼是个白板,但是光凭基础属性就足以碾死我们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澪递给他的符咒。 在他放松控制地刹那,符纸自发地折叠了起来变成一只纸鸟。 “看起来这个符咒的作用还不只是摇人这么简单。”良守早就感觉到这符纸的不安分,只是刚才他一直不确定这个变化是什么,所以在没有清理完身边的鬼时没有彻底放开。 “它想带我们去哪?”给这纸鸟,一人一猫在楼道里飞速穿行着,“能直接找到门?” “恐怕很难。”良守回答道,“除非对方预料到了我们会进入‘域’而提前做出了准备,否则一般带有定位功能的符咒也不可能穿透‘域’的空间,我猜的话,它会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在这片‘域’内的同源符咒处。” “也就是说……” “轰!”一声巨响在两人面前爆发,热浪伴随着强烈的闪光扑面而来。 “你们来了啊。”御门院澪身旁飘着两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不算轻松地战斗而有些气喘。 “嗯,情况怎么样?”良守走过去,他敏锐地发现澪杀死的鬼并没有像自己遇到的那样消失,而是仿佛有实体一样躺在地上。 “起变化了吗?”良守蹲下身去观察。 “不是本体。”澪在他身后说道。 “看出来了,是阴气汇聚的东西。”良守用力一拍,那个鬼的“尸体”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但是还是起变化了。” “嗯,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澪说道。 “最开始的时候是平民,那现在怎么说也可以算得上是士兵了吧?”良守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吗?”澪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并不意外,“这里是个大型的鬼域。” “嗯,我所希望的,是那个搬运这些尸体的东西不要回来。”良守说道。 “你有线索?”澪似乎并不知道地下室的事情,于是良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我们那边的楼道没有通往地下室。”澪心中一阵后怕,“不过现在,就算是那个东西没有回来,域也开始对付我们了。” “是啊,这里是亡者的领域,我们鲜活的血肉是格格不入的,它所‘想’的,只能是让我们加入其中。”良守认同道。 每一个自发形成的“域”虽然并没有可以称得上思维的东西,但是它依然会根据自己的形成而有各种各样的“偏好”,就比如这个因为“亡者”与“尸体”而汇聚的“鬼域”,它所拒绝域厌弃的,自然就是与那些东西相对的生者了。 “最开始的是“村民”,然后就是“村落”里的“巡逻队”或者“民兵”,在这一切都不能够解决我们的情况下……”良守若有所指。 “来了!”黑尾和澪的两个小女孩式神异口同声地发出警告。 “是军队。”澪看着面前黑暗中仿佛无穷无尽地鬼轻声说道。 “已经看不出人类生前的样子了啊。”良守感慨道,面前的鬼已经和自己见过的两波截然不同。 他们人类的特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青面獠牙投生犄角的经典鬼怪形象。 “我听说欧洲的猎魔人会使用人类头骨的骷髅作为自己的象征,而这一切是因为人类最纯净的部位就是那圆滑光洁的头骨,只要被任何腐化侵蚀,不论是尘世的狼人吸血鬼还是地狱的魔鬼,犄角和利齿都会改变原本头骨骷髅的构造。”良守不知为何突然提起题外话。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活着出去之后我可以帮你回家借十几本阴阳寮和猎魔人还有教会交流的非保密档案。”澪冷冰冰地说道。 “我只是想感慨一下,他们和之前的不一样了而已。”良守叹了一声。 “别废话了,动手。”澪呵斥一声,炽热耀眼的光芒从穿着橙色和服的小女孩阿晴手中爆发而出。 20 迷宫 阿晴的法术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和一个超大型的电灯泡一样,但对于面前“鬼魂士兵”的效果却异常显著。 本体是日和坊的式神自然包含了阳和火的力量,而这些正好是鬼魂这种东西最大的克星。 鬼魂张嘴发出无声地凄厉嚎叫,然后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化作烟尘散去。 “看来还不够啊。”阿晴的法术结束,走廊里空了不少,但很快原本空出来的地方就被新生的鬼魂填补。 “似乎,并不能完全消灭它们?”良守仔细观察着。 “什么意思?”澪在专注于攻击,她没办法分心看得清楚。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被你消灭的鬼魂在重生。”良守说道。 “在重生?”澪的语气凝重却并不慌乱。 “嗯,我刚刚仔细看了,第一批被你消灭的鬼魂,现在重新出现了。”良守说道。 “具体多久?”澪问道。 “刚才没计时,不过,估计一下大概10个心跳的时间?”良守答道。 “换你来攻击,我来观察。”澪说道。 “好。”良守上前一步,“用大规模的?” “嗯。”澪点头,“只有够多才能确保会有重复的。” 良守双手合十,口中念咒。 一张闪烁着火光的符咒漂浮在面前。 “轰!” 炙热的火浪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席卷整个走廊。 片刻后。 “记录下来了吗?”良守看着重新围上来的鬼魂。 “记下来了。”澪点头,“最快的8秒,最慢的13秒。”澪说道,“但并不是每一个都重新出现了。” “这可有点麻烦了。”良守说道,“如果搜不是本体的话,有这个域源源不断地提供阴气供它们恢复,我们可耗不起。”良守皱着眉头。 “也有好的方向。”澪说道。 “嗯,大概可以看出来这个域里的极限了。”良守说道,“但是就算看出来了,这个规模也不是我们能处理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们有两条路。”澪冷静地分析道。 “我选择找门。”良守甚至没有听对方的选项就给出了答案,“去地下室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我们根本不具备消灭这么多鬼本体的能力。” “好。”澪说道。 她也不认为去地下室是个好主意。 “雨女。”澪轻声喊了一句。 淅淅沥沥地水滴从上方落下,就好像公寓里的紧急灭火器被触发了一样,可是,这种废弃的公寓还能有这种东西? 水滴落下在身上,良守感觉一阵清凉,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肥皂遇水一般渐渐融化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视角,他变成了无数雨水中的一滴。 那些鬼魂也停下了动作。 雨水对它闷没有任何伤害,可是,它们疑惑地发现那令人生厌的生者气息消失了。 公寓的另一边,良守和澪从水滴中重新现身。 “这是雨女的能力?”良守很好奇。 “雨女是出现在雨中的妖怪,刚才雨女把自己在雨中现身化身雨水的能力‘借’给了我们。”澪解释道。 “啊~”在一旁的雨女却无精打采地大大打了个哈欠。 “带这么多人对她来说有点太勉强了。”澪解释道,并拿出那个雨女寄生的娃娃,“你去休息吧。” “嗯。”雨女揉了揉眼睛,钻了回去。 “它们很快就会找过来。”澪收好那个娃娃,立刻行动起来。 “你怎么处理那群拖油瓶的?”两人一边冲向最近的楼梯,澪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良守大概解释了一下。 “你,折叠了空间?”澪大吃一惊,这是e级能做到的? “你想太多了。”良守说道,“我怎么可能能够凭自己就折叠空间,你知道鬼打墙吧?” “嗯。” “这不是很常见的能力吗?就算是很多很弱的鬼也能在特定环境里做到。”良守说道,“核心的要点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空间。” “不稳定的空间……”澪若有所思。 “这个域没有主人,而域本身就是不稳定的空间,在域中折叠空间是最常见的现象,我只不过是稍微布置了一下,在那一个极小的范围内,顺应‘门’的特性让它以我的意志进行了特殊的折叠。”良守说道,“大概打比方的话,就是在游戏里利用官方mod软件做了个mod。” “这也很了不起了。”澪称赞道,“能够触摸到空间的e级很少见。” “那你是怎么做的?”良守有些好奇。 “我把他们打晕了关在房间里,然后在门口布置了一个封印结界。”澪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良守沉默。 “这应该比我的难度高吧?”他腹诽,“自己只是取巧顺应规则,对方这个大概等同于暴力地从域里生生撕下来了一块,谁都知道在域里布置结界的难度可不等同于在外界。” “公寓的规则,是往上对吧?”两人来到楼梯间,良守看着楼梯说道。 “外人从大门进入公寓,一定会向上,这是常识。”澪说道。 “但是想要离开,就一定有一个从‘向上’变成‘向下’的变化。”良守接话道。 “所以,找到门的关键……” “是怎么‘向下’。” “你带水了吗?”澪忽然问道。 “呃……没有。”良守有点尴尬。 “可惜雨女睡着了。”澪叹了口气,“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良守摇头,“这种事情,还是不太适合女孩子做。” 澪没有回答。 “一会儿接住我。”良守冲黑尾说了一句。 然后,他纵身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漂浮在半空中,良守在身体开始下坠的时候,向空中吐了一口唾沫。 紧接着,他被黑尾叼住了后衣领。 “我以为你会用背接住我。”被随意扔在地上后良守抱怨了一句,紧接着,他看向澪,“结果怎么样。” “很糟糕。”澪指着浮在空中一动不动的那口唾沫。 “这就很麻烦了。”良守脸色也变了。 在登山中如果遇到诸如雪崩之类的事情而被抛飞无法判断上下时,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就是吐出一口唾沫,然后根据唾沫下落的方向来判断。良守刚才就想利用这个方法来取巧判断上下。 可是,显然这个域并没有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在楼梯里,上下是固定的。”澪说道。 “换句话说,这栋楼根本就没有上下,它完全是平的。”良守说道,“楼梯间只是一个相当于‘传送门’一样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 “对。”澪点头。 “三维一般都比二维的难,但是如果是上下的话还可以取巧,单纯地平面迷宫,要怎么作弊?”良守头疼。 澪不说话。 “你知道吗,就算是玩游戏的时候我也最讨厌这种迷宫解密,尤其是没有小地图的那种。”良守叹了口气,“那些字谜或者找线索至少还有迹可循,这种真的就好像是开发商为了强行拖长游戏时间而制作的敷衍。” 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真的不擅长这种东西,所以一般在游戏里遇到这个我都会直接上网找攻略。”良守说道,“所以你擅长吗?” 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这是心态很好,还是不太聪明? 她决定不做回复,而是踏上楼梯。 …… “我们这么走就跟无头苍蝇一样。”良守说道。 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似乎在问如果不这么找,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也注意到了,我们走过的每一个楼梯,应该都是独立的‘传送’。”良守说道。 “这是个好消息。”澪说道,“而且我有在记。” “不,你没明白。”良守说道,“我的意思是,每一个楼梯分为上下通向不同的地方,但我们根本没办法弄明白我们进入的究竟是全都不一样的空间,还是部分相同,甚至于就算我们弄清楚了,这也不等同于普通迷宫左转不行退回去右转,更何况,即便是我们成功绘制了这个迷宫的地图,就代表我们一定能出去吗?” 澪眯起眼睛。 “就算是最简单的,用现实存在的‘门’来代表出口,这是公寓!”良守指着面前一排的房间,“这里最多的就是门,房间内还有门!我们像这样找下去,你觉得有多大可能找到出口?” 澪不作声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现在说的东西很消极,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除非你我我们运气爆表,否则根本不存在能够找到出口的可能。”良守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澪承认了,“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没有。”良守说道,“但是我在想一件事。” 说着,他走向窗户,深吸一口气,一肘打向玻璃。 没有预料中的破碎,窗户却仿佛水面一般荡漾了起来。, 澪的表情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域,比我们想的更加‘智能’。”良守说道,“它已经意识到我们在寻找出口了。” 这是从两人认识以来,良守第一次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我现在唯一的疑惑,是为什么在它已经‘意识’到我们的‘不听话’后,还没有派出‘大军’来进行围攻。” …… 大楼外漆黑的街道上。 身着不合时宜黑衣头戴斗笠的奇怪女人用一种特殊的姿势立在那里,仿佛寺庙中脚踩邪魔的罗汉雕像。 她脚下的地面,正寸寸皴裂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破土而出。 21 将 澪以为自己已经很重视这个“域”了,然而在良守的这个行动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看轻了敌人。 域同样有强弱层次,最初级的域,只是简单扭曲了空间的迷宫,她自然不会以为这里的情况那么简单,而更高层次的“域”,则拥有自己独立的规则,带有某种属性,这也是澪原本以为自己面临的情况,换句话说,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附带了迷宫性质的场地魔法卡。 可是,从良守刚才的情况来看,现在的情况远比那更复杂。 这个迷宫竟然会针对他们的情况做出最基本的反应! 虽然不能说它已经具备了自己的思想,但是这栋楼,已经初步具有了“活着”的性质。 这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所谓万物有灵,一个自然形成的“域”,自然也是可以拥有自己的思维,活过来变成“妖”的。 虽然目前看来,它还仅仅只是具备了一定程度上的“应激反应”,距离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还差的太远,但是毫无疑问,这栋楼,这个“域”,已经走出了最基础的那一步。 如果说最初的那两种“域”,只是摸清楚规则就能通关的普通游戏,那现在她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拥有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 这么想着,澪一咬牙,又拉开一扇门走进去。 下一刻,她的身型重新从“门”里走了出来。 恐惧在心底炸开,澪感受到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他们已经绝对不可能找到出口了。 “又来了。”良守的声音里也流露出一股疲倦。 他当然还有充足的精力战斗,但是这种战斗还有任何意义吗? 不论他们如何抵抗,结局都指向了必定的终点,鬼魂无穷无尽,而他们每一次战斗都会变弱,结局早已注定。 “坚持下去,雪希会来找我们的。”澪努力撑起希望,等待救援已经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良守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澪说的是对的,雪希的确是他们惟一的希望,可是,这个希望真的可能吗? 从刚才意识到这个域真正恐怖的地方后,良守就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和空间从来都是紧密相连,那么,一个已经能够如此轻易扭曲玩弄空间的几乎“活着”的“域”,会不会同样对时间有所掌握? 在击打窗户的时候,他也注意了窗外。 宁静如画的夜色仿佛被加上了一层扭曲奇怪的滤镜,可是,月亮的位置却已经暴露了一切。 在夜空中,月亮的位置从来不是固定的。 现代阴阳师虽然已经很少再像平安时期一样对天文道有那么详细的研究,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一无所知。 这个月亮的位置不对。 也就是说,即便是这个“域”在“掩饰”,却依然暴露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是不同的。 换句话说,在这个“域”内,时间的流动是虚假的。 这并不是说它真的能够改变时间,而是说,时间本身被愚弄了。 他不清楚这个被愚弄的概念究竟有多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等本身就顶着延迟的雪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甚至于,一个如此恐怖的“域”,仅仅是c级阴阳师的雪希,就算是进来了,她真的能抗得住吗? 良守并不太清楚中高级的阴阳师究竟具备怎么样的能力,所以他还是对雪希保有一定的希望,可是不论如何他都觉得很离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可能形成一个这么恐怖的东西? 澪虽然没说话,但是良守相信对方一定也意识到了。 …… 一颗石子打在皴裂的地面上,其中一条蠢蠢欲动的裂纹仿佛收到了鼓励一般,借助着石头落地的撞击迅速延伸而出,然后猛然裂开。 穿着黑色僧衣头戴斗笠的奇怪女人见状扭了扭脚,似乎更用力了。 “这样就挺没意思的了。”穿着随意好像饭后出门散步的中年男人从街角走出来。 女人没有回答。 “我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您。”男人又说道。 女人还是一言不发。 “唉,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您没有必要继续隐瞒我。”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不知道。”女人回答。 “不知道?” “嗯,你所寻求的东西,我不知道。”女人抬起头,露出斗笠下绝色的青春容颜,可那双秀美的双眼,却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男人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女人一动不动地踩着地面,对转身离开的男人背影问道。 “为什么?”男人回过头,咧嘴一笑,“当然是和您一样的原因了。” 看着男人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女人眼瞳里流露出恍惚的神情。 “如果找不到的话,我还会继续下去。”男人停下离去的脚步,“这只是连序幕都谈不上的东西对吗?我只是在微不足道的地方略微做了一丁点的改变。” 女人抿嘴,不再说话。 “好了,既然您愿意继续踩在这里,那么就请继续吧,反正我也没打算真的要做什么。”男人说道,“可惜了,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一条。” 说完,他摆摆手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女人也没有在说话,她低头看着那条长长的裂纹,眉眼间满是忧虑。 …… 正在和仿佛无穷无尽鬼魂战斗的良守和澪忽然感觉压力一轻,这些鬼魂们忽然间停下来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良守喘着气,在心里感慨道。 就算是敌人每一个都很弱,蚁多咬死象,更何况对方不是蚁,他们也不是象。 直到这时,良守才有时间稍微看了眼之前一直负责自己后方的澪。 乌黑的秀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杂乱无章地黏在脸颊上,狼狈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原本那个清冷的美女。 “说起来,我们这算不算已经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了。”良守忽然想到了一句可以用来调侃的话。 澪一如既往没有回答他这种毫无价值的话。 “他们停下来了。”澪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有些话对方根本没有想要回答,直接说正事就好。 “嗯,这可真是糟糕。”良守回答道,他自然知道这些鬼魂不是什么讲究规矩的竞技选手,这种战斗自然也不会有中场休息,而对方停下来的原因很简单。 “看来终于是要来了啊。”他继续说道,“这种小兵停下来的原因,也就只有那一种了。” “是啊。”澪的语气有些变化,和原本那种清冷或者完美得体的礼貌不同,良守感觉到了某种好像认命的东西。 鬼魂们自发地散开露出一条通道。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良守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出现,可是那每一声脚步,都仿佛一柄重锤敲击在他的胸口。 “不要怕。”澪的声音很勉强。 “因为恐惧是它们想要的是吧?”良守勉强回复。 “嗯。”澪用鼻音回答了一声。 “你就不怕吗?”良守觉得很好笑,他的余光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的手都在抖。 这自然是没有答复的。 “咚咚!”终于,那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它的身体是众多人类尸体堆砌扭曲堆叠,最上方那个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头”的脑袋已经顶住了走廊的天花板,而下方的的尸体们手脚并用甚至是蠕动着充当着“腿”的作用。 “光是看着就掉san。”良守感觉自己的胃在翻腾,“我原本还以为‘将’会好看威武一点。” “比如身穿铠甲手持武士刀再带着面具?”澪出乎意料地回应了一句。 “……”良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澪没有再理他,而是向前一步,越过良守半个身位。 “将”的速度陡然增加,它以完全不符合臃肿扭曲身型的惊人速度扑了过来。 澪双手结印轻声念咒。 伴随着她的动作,五个不起眼的纸人从口袋里飞了出来,落在“将”冲锋的方向。 “结!”澪吼了一声,白色的法力连线从五个小纸人脚下伸出,五个方位连接,在地面上画出一个标准的五芒星桔梗印,而这“将”恰好正处在桔梗印正中心。 原本嚎叫着冲锋的“将”仿佛撞上墙壁一般猛地停下。 洁净纯白的光芒从地面上的法阵升起,在光芒之中,哪怕是没有被笼罩在阵法内部的鬼魂们也惨叫着逃窜着。 “风蹴魔阳邪历讨升化风魔天归!”澪高声念咒。 地面上的桔梗印法阵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将“将”完全包裹了起来。 “将”咆哮着用或许可以称之为“手臂”的部分锤击着桔梗印爆发出的洁白光芒,在两者的碰撞中,弄弄黑雾升腾而起。 “一切除秽皆悉消灭!”澪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汗水顺着精致的脸庞滑落。 “一切除秽皆悉消灭!” “一切除秽皆悉消灭!” 她一遍遍重复着咒文。 22 不打算多抱一会儿吗 “将”发出凄厉的嚎叫,它挥舞着自己的相当于“手”的部位,那是一整个人的身体,而其中充当“手指”的是原本“手臂”与“脑袋”的部分,它重重地锤击在桔梗印爆发的纯净光芒上,良守甚至看到那张脸在撞上光芒时被纯净之力消融了一半。 可是,对方却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 每次重击后,被法阵净化的部分都会瞬间重新“生长”,而与此同时,每一次地打击都让桔梗印猛烈摇晃,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她快坚持不住了。”良守看着摇摇欲坠的澪,她的脸色呈现出完全不正常的红晕,结印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即便是依靠安倍晴明传下的桔梗印,仅仅凭借一个阴阳生的力量想要去对抗这种敌人还是过于勉强了。 该怎么办?良守思维飞速运转,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绝对的实力差距根本不是所谓“想办法”能够解决的。 “轰!”一声巨响,那个“将”似乎已经受够了被桔梗印一点点净化的痛苦,他不再汝瓷前一般仅仅只是用“双手”去砸,而是改为全身撞向那洁净的光芒。 澪一口鲜血喷出。 在坚韧意志的坚持下,她面前还能继续维持住法阵的存在,但是,下一次的攻击呢? “逃……”澪勉强挤出一个字,她用眼神示意良守利用在桔梗印光芒下被逼退并留出一段空隙的普通鬼魂。 至少她还创造了一点点机会。 澪这么想着。 “将”再次撞向已经几乎微弱到看不清的桔梗印。 预料之中的破碎没有出现。 有人从背后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结印的双手被人握住。 原本洁净的桔梗印法阵上爆发出赤红的火光。 原本几乎崩溃的桔梗印法阵竟然重新稳定了下来。 “你……”澪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并不得体的姿势半靠在一个男生的怀里。 “竟然成功了……”良守长出一口气。 他一直在观察澪的桔梗印,他不是御门院家的成员,自然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桔梗印的修行,可是,不论如何,桔梗印终究是一个法阵,而法阵的本质和符咒一样,是利用沟通法力的流向来打成目的。 幸运的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如何构建沟通法力节点都是最重要的环节,而在这种生死关头,他只能放手一搏。 但是毕竟他对桔梗印的内部的构造一窍不通,而为了能够接触到桔梗印,他只能够被迫以较为亲密的方式通过阵法的施展者来施加影响。 澪感觉到对方的法力从背后托住自己手中涌来,火焰的力量逐渐融入桔梗印中,原本纯净的桔梗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净化的力量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烈焰。 汹涌的火光在阵法内翻腾,“将”由阴气构成的躯体在炙热的火焰中不断升腾化为灰飞。 “吼!”与之前桔梗印的净化相比,这种更加暴虐的伤害让“将”感受到了更强烈的痛苦,他仿佛疯了一般开始拼命冲撞阵法的边际。 “咚!”法力落入阵中,良守体会到了澪先前的痛苦,那就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锤在自己胸口。 他勉强忍住才没有痛呼出声。 澪同样不好过,即便是良守如今已经帮她承担了不少压力,但先前所受到的反噬已经让她几乎快要撑不住。 “砰!”一声巨响,在数不清的撞击后,澪终于再也无力支撑,阵法的根基彻底破碎,用于维持阵法的五个纸人猛烈的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抱歉了。”良守嘴角溢出鲜血,他也几乎在物理气站着,却依然勉强的扶着澪,“如果能早一点弄明白的话,也许有希望的。” 澪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她强打精神想说什么却只能微弱地摇摇头。 “你说我们会不会变成他们的一员。”良守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将”,仿佛变得轻松了。 澪还是没说话。 玻璃破碎的声音将良守从绝望中惊醒。 巨大的白色纸鸟从窗外冲进走廊。 刹那间,走廊里所有的鬼魂,甚至是那个看起来无可匹敌的“将”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就连原本被消灭后的阴气痕迹都没有留下,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纸鸟转身落在地上,良守恍惚间仿佛看到在纸鸟的额头之上有一只眼睛正缓缓闭上,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似乎只是自己看错了,那只巨大的纸鸟正用一种呆滞无神的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己。 “延迟太高了。”雪希从纸鸟背上翻身下来,当她看到面前两人的姿势后,却忽然停住不动了。 “御门院同学伤的很重。”良守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他勉强站起身,在看到雪希的纸鸟后,因为放松的缘故,澪一下子就陷入了昏迷。 “嗯,我知道了。”雪希点头,“桔梗印被破坏的反噬,问题不大,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 “嗯。”良守应了一声,他试着把澪抱过去,但却同样很虚弱而无法做到。 雪希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开始四处打量起这栋公寓,并啧啧赞叹:“真是个可怕的‘域’。” “……”良守觉得自己有点绷不住了,“你不把御门院同学接过去吗?” “诶?”雪希一脸迷茫地转过头,“难道良守君不打算多抱一会儿吗? “……” 最后雪希还是把澪接过去了,不过她并没有选择自己抱着,而是将澪放在了黑尾的背上。 “小猫猫乖~”良守同样骑在黑尾背上,好在黑尾的原型还算高大,可以驼得了两人,只是雪希现在的行为看得他眼皮狂跳。 黑尾的原型已经不能算得上是猫了,甚至于说是黑虎才更加恰当,可是面对这样一只巨大的猛兽,雪希表现得却仿佛在面对一只性格温顺的家猫,她伸出双手用力揉搓着黑尾的脸颊。 而在黑尾的眼神里,良守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敢怒而不敢言”。 回想着对方从破开窗户到消灭鬼魂的动作,良守都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雪希是c级阴阳师这一点他是清楚的,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c级阴阳师的实力。 在他看来牢不可破,只能想尽办法寻找出口的“域”竟然被对方轻轻松松直接撕破,而恐怖的“将”竟然在对方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已经通知了阴阳寮的人来收尾,一会这批人就交给他们了,心理暗示和治疗他们都会负责的。”雪希分别查看了两人“关押”同学的房间,“唉,小姐总是这样,不懂利用环境。” 良守跟在后面沉默不语。 “哦,对了,良守君你提到了地下室的问题?”雪希又开口问道。 “是。”良守觉得对方直接称呼自己名字有些过于亲密,可是当他提出这个小问题后,却被雪希一句“难道我救了你还不够亲密吗?”彻底堵死。 如果硬要说的话,这或许可以算得上是“挟恩图报”,可是,谁会挟恩就图这个? 心里吐槽了一句为什么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良守还是默认了对方的称呼。 “那我们去看看。”雪希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做出了决定。 “这样不好吧?”良守勉强回应道,“我感觉那地方……” “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吗?”雪希满不在乎,“难道你不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确实很好奇这里是怎么样能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从普通的废弃公寓变成人间地狱,可是,仅仅一个c级的雪希,真的能在地下室护住自己吗? 可是,雪希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疑虑,而是自顾自地向楼下走去。 在这一次,“域”的空间没有任何扭曲,他们轻轻松松就从;楼上走到了楼下。 “被撕裂后暂时失去了空间的控制?”良守开始猜测,“还是说这个‘域’已经智能到判断出自己不可能打得过雪希于是放弃抵抗了?” “看得出来是个不得了的东西。”雪希伸手轻轻抚摸着墙上灼烧的痕迹,她回头看了眼紧跟着自己的黑猫,“进去之后跟紧我。” 说完,她轻轻推开地下室那腐朽的大铁门。 一股潮湿混杂着腥臭的气味迎面扑来,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良守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吐了出来。 黑尾不满地晃了晃头,作为一只猫又,它的嗅觉远超人类,无疑更难忍受这种臭味。 雪希看着黑洞洞的地下室也皱起了眉头,她似乎犹豫了片刻,又略带疑惑地转过头,似乎是望向走廊的窗外。 片刻后,她好想确认了什么一样:“走吧。” 她搓了搓手指,升起一团明亮却没有温度的火焰。 良守就这么跟着她慢慢走进地下室。 地下室的布置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黑尾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因为潮湿而出现的小摊积水。 很快,雪希停在了一扇地下室房门的门口。 她犹豫片刻,然后用力拉开了房门。 “呕~”看清了房间里的东西,良守实在忍不住,他弯下腰一口吐了出来。 23 地下室内 良守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忍耐力很强的人,在前世自己甚至可以拿类似《识骨寻踪》,《犯罪现场调查》之类的电视剧下饭,而到了这个世界,曾经也有好几次处理e级任务时见过尸体,甚至是碎尸,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反应这么强烈。 而这一次,就算是因为见过了那个“将”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却依然根本无法接受眼前仿佛挑战人类忍耐极限的场景。 雪希的表情也很微妙,似乎就算是经验更丰富的她,也对这一切有些接受不能。 在那扇打开的门后,塞满了人类的尸体。 甚至于用塞满了,都不足以来形容眼前的一切,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个房间已经变成了装满人的沙丁鱼罐头。 “这……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良守想要询问,刚开口,那股腐烂的恶臭却直灌喉咙,他又一口酸水呕了出来,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仅仅是一扇门能够挡住这么恐怖的气息。 雪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水递过来,却被拒绝了,即使是普通的矿泉水,此时在良守的感官里都充满了尸体的恶臭。 “走吧。”雪希拍了拍良守,她脸色凝重地看了眼地下室深处的漆黑,然后把良守从地上拽起来拖出地下室。 …… “你们做得很好。”前来处理后续的中年干练男人对雪希和良守说道,“我们会以警视厅的名义封锁这里。” “嗯。”雪希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贺茂大人很快会亲自来向你询问一些详细的内容。”那个阴阳师又对良守补充了一句,“你已经做的很棒了,大家都得救了。” “嗯。”良守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漠,但对方却没有丝毫觉得冒犯的感觉,设身处地地想,自己在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表现得可能更早。 …… “大人。”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此前地上被踩出的裂纹,刚刚和雪希良守交流的中年阴阳师恭敬地站在一旁向他汇报,“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只是把平民从里面解救出来,没哟与深入地下室。” “嗯。”男人站起身,“我很快就过来。” “是。”中年阴阳师虽然不能理解上级想要做什么,但是服从的本能让他没有多问,而是转身回了临时搭建的场所。 “是你做的?”中年男人依旧看着地上的裂纹,但说话对象却另有其人。 “不是。”冷淡的女生从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我大意了。” “连你都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惊疑不定,“这里……” “久雄啊,安逸的生活会让人迟钝,就算是我也不例外。”阴影中的女人回答道。 “从你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可真是难以置信。”久雄顿了顿。 “你不是从前从前那个被式神吓哭的小屁孩,我也自然会有变化,这很正常。”女人的语气波澜不惊。 “可如果不是你,那又是谁?”久雄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提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是什么别的,“你就在附近,也没有察觉到?” 女人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回答,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这个世界很大的久雄。” 久雄站起身,他似乎不再纠结于地上的裂纹:“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见到你。” 对方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离开。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久雄喃喃自语。 …… 良守捧着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里面的热水他一口都没有喝。 “虽然很难受,但是如果强忍着喝一点的话会好很多的。”温和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正出神的良守吓了一跳,他连忙看过去,那是一个穿着西装好像精英上班族的男人。 “贺茂大人!”良守连忙说道,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人,就算是没有亲眼面对面见过对方,但良守依然很清楚,这是目前阴阳寮实际事物的负责人贺茂久雄,或许除了名义上的领导人阴阳头,她就是阴阳寮内地位最高的人。 “没事了。”贺茂久雄也坐在救护车边,“好点了吗?” 良守强忍着恶心,把手中的热水灌了一口。 “咳咳……”或许是动作过猛,他被呛到了,引起一阵连续的咳嗽。 贺茂久雄就像是熟悉的长辈一样帮他拍了拍背。 “谢谢。”良守低声说道。 “没事。”贺茂久雄说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确实还太早了。” 良守沉默,他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和“将”对战还是地下室的“罐头”,又或者两者兼有? “这很常见吗?”良守犹豫着问道。 “不常见。”久雄肯定地答道,“就算是对于a级甚至是s级来说,都很罕见。” 良守似乎松了口气。 “那些人会怎么样?”良守有抬头看着被救护人员抬着担架送上救护车的同学。 “我们会编造一个类似于楼道内煤气管道泄漏一类的理由把他们糊弄过去。”男人同样看向穿着防护服的医疗人员。 “好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好好吃点东西,睡一觉。”男人想了想,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良守,“不过,后面几天可能还会找你去询问一些细节,就类似于警方对正常人犯罪证人的笔录。” 良守借过名片,点了点头。 说完,贺茂久雄冲1阴阳师们点了点头,走进了那栋大楼。 “贺茂大人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不知何时,雪希又出现在了良守的身边,“能够和这种大人物近距离接触,会不会有一种很荣幸的感觉?” 良守沉默不说话,虽然雪希表现得很不靠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良守觉得现在让对方插科打诨一下,反而能更好的帮自己缓解情绪。 “御门院同学怎么样?”良守开口问道,他想刚刚雪希离开肯定是去检查澪了。 “没什么大事。”雪希的语气里没有担忧,“脱力加上一些反噬而已,很快就能好了。” “嗯。”良守觉得松了口气,即便是雪希之前已经说过没事,但总要有医疗人员检查后才能放心。 “良守君这么关心小姐啊。”雪希的语气又不正经了。 良守看着黑洞洞的公寓没有理她。 “良守?”晴子的声音响起,良守抬头就看到自己抱着烟花的母亲脸上焦虑混杂着恐惧的表情。 …… “你们在这里等着。”地下室门口,贺茂久雄对身后的属下们吩咐道,“等我出来,再进去。” “可是……”下属们不太理解。 贺茂久雄的眼神不复此前的温和,变得严肃冷峻:“照做!” “是!” 雪希出来的时候似乎很认真的关上了门,贺茂久雄用力才重新推开那扇大铁门。 一些尸体已经从那扇半开的房门中落在走廊上,刚才良守呕吐后留在地上的污秽还清晰可见。 贺茂久雄对这一切仿佛视而不见,他径直走进地下室的深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伴随着他的每一步,房间内的阴暗变得更加浓郁。 “吼!”一声咆哮从黑暗中传来。 “终于忍不住了?”贺茂久雄脸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一个比良守见过的“将”身型庞大数倍,几乎堵住整个地下室走廊的恐怖身影从黑暗中挤了出来。 “只是这样吗?”贺茂久雄眉头不展,“亡者的怨气与地脉的阴气结合后,混杂着不能入土安息被堆砌的怨恨,形成的混合怪物。” 那个巨大,由人类尸体堆砌而成仿佛肉团一样怪物嚎叫着冲向贺茂久雄。 “完全没有思维能力。”贺茂久雄心想,“只是拥有c级的力量的空壳,是多虑了吗?” 他看似没有丝毫动作,可周围的墙壁天花板甚至地板却在那只怪物行动的同时产生异变。 原本的走廊墙壁仿佛消失了,不,或者说它们全都彻底融入了环境的阴影之中,就好像原本就不存在,整片空间内只剩下贺茂久雄和那个怪物,其余的,全是阴影。 怪物对此却仿佛没有丝毫察觉,它依然蠕动着下半身的部位,拼命扑向面前这个散发着可恶生者气息的男人。 “安息吧。” 伴随着贺茂久雄的叹息,那个怪物和他的距离竟然没有因为冲锋而有丝毫的缩短,反而是在不断地深入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暗影。 下一刻,怪物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这可不是个好消化的东西。”周遭的一切都恢复正常,漆黑的阴影仿佛消失。 贺茂久雄抬手点亮火焰,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诡异的如同镜面上的另一个自己。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化的东西。”墙面上的影子说道,他的声音竟然和贺茂久雄也一模一样。 贺茂久雄没有回话。 “好吧,很怪。”影子继续说道,“而且我刚才在彻底展开的时候也感觉到了,这里是被刻意布置的。” “是谁?”贺茂久雄追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影子回答道,“毕竟我只是你的鬼,想要让我仅仅从残留下来的破损阵法里分析出属于哪个流派的阴阳术就过于强人所难了。” “阴阳术?!” 24 改变了地脉 “是啊。”影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人性化的担忧,“这里的地脉流向被人为地改变了。” “改变了地脉?”贺茂久雄脸色一变,他连忙闭上眼。 片刻后,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有人利用这里的地脉之气构成了阵法?” “嗯。”影子似乎点了下头,“对方强行挪移了方圆数公里内的地脉之气汇聚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眼’,并用这栋楼堵住了那个眼,那个传说中的故事你还记得吧?” “那不是传说。”贺茂久雄低声说道。 传说中,平安时代源高明曾经遇到过一次怪事,在他一处名为桃源府邸的居所寝殿东南上方的木柱上有一个节孔,每到夜里,节孔中就会伸出一只白嫩的婴儿手臂,虽然这个手臂从未害过人,但那毕竟恐怖,于是,源高明便用箭矢戳进节孔,之后手臂便消失了。 可是,在那之后,更怪的事情发生了,每天晚上都有手指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紧接着,每天晚上都有青蛙在房间里乱爬,最后演变成了蛇,不分昼夜满屋子都爬着各种各样的蛇。 最后,源高明被迫无奈请求安倍晴明的帮助。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因为源高明的一名侍女怀有身孕,而胎儿正好堵住了流出“眼”的大地气脉,原本的那只手正是大地气脉溢散而出的表现,可是却被源高明堵住,因此便变得愈发剧烈。(注一) 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在机缘巧合之下就能对地脉之气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而如果是有法力高强的阴阳师刻意布置的阵法呢? “就算是妖怪,也未必不能……”贺茂久雄还没说完,他的影子就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贺茂久雄伸手接住,那是一个刻画着符文的木牌。 “桃木牌?” “嗯,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必要我多说了吧?”影子回答道,“这可是天然桃木,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并不是真正的‘鬼’了,我可不想碰这玩意,就算是妖魔布阵,也绝对不会选择这种器材,更何况,这东西在这栋楼里到处都是。” 从大唐传来的道家认为桃木为五木之精,拥有辟邪镇宅的功效,甚至用桃木制作的木剑是一种出色的法器。 贺茂久雄自然清楚,就算是有些妖魔因为实力强大并不会真的轻易就被桃木本身伤害,但是它们依然天生对此充满厌恶,愿意使用桃木作为施法材料的,不出意外只有人类。 “能够把辟邪镇宅的桃木制作成这种符咒……”贺茂久雄沉思着,“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利用桃木符咒压制住地气,利用地脉之气来孕养这里的鬼,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手笔。”贺茂久雄喃喃自语,“可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鬼回答道,“不过我还有个别的发现。” “什么?”贺茂久雄连忙追问,在东京内出现这种事情他必须追查到底,而自己的“鬼”发现的任何线索都极为重要。 “搬运尸体的人,嗯,应该说是妖怪,和布置阵法的并非同一人。”影子回答道。 “并非同一人?”虽然也有猜测,但被证实后,贺茂久雄依然觉得难以置信,这是有人和妖魔在合作? “这里的阵法,是先于堆积的尸体。”影子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这个阵法在这里至少已经布置了超过三个月。”影子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在上次检查的时候,负责这里的阴阳师没有能够发现而已,不过这倒也并非是他的失职,毕竟别说是一般来负责的d级c级的小家伙们了,就算是很多b级恐怕也很难在没有其他迹象的时候发现这个暗中运转的阵法。” “上次检查的时候,这里没有尸体,所以检查的人只能感觉到这里阴气略重,但因为没有危险,所以他们便忽略过去了?”贺茂久雄明白过来。 “对,而在那之后,那个搬运尸体的妖怪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宝地’,于是将这里作为了自己藏匿尸体的巢穴。”影子回答道,“而在那之后,堵塞的地脉之气汇聚着阴气终于有了爆发的渠道,所有的一切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发生了如此惊人的剧变。” “你说,这是对方故意而为,还是仅仅只是偶然?”贺茂久雄沉吟片刻。 “我不知道。”影子思索着回答,“不过在我看来,这或许是个好事。” “嗯,这肯定是好事。”贺茂久雄认同了。 不论如何,如果布置阵法的人另有所图,那么不论他在图谋什么,这次提前暴露都能让他的计划破产,而如果对方本就在计划制造这一切,目前没有任何人员死亡的结局对阴阳寮来说也并非不能接受。 “关键是,不能再放任这家伙继续逍遥法外了。”贺茂久雄说道,“那个妖怪应该不超过c级对吧?” “嗯,绝对没有到达b级。”影子回答的很肯定,“只是个小家伙而已,只不过,有点怪。” “怪?”贺茂久雄不喜欢这种有疑点的东西,这很容易出现意外,“有什么问题。” “不是实力问题。”影子摇头,“从那家伙残留下来的东西看,它的实力肯定只有c级,但是,它表现出来其他东西,却又似乎不同寻常,让我说的话,它似乎是从更高的地方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贺茂久雄眯眼,“受伤,还是别的?” “不。”影子再次否认,“那种感觉,更像是它失去了什么,是永久性地失去了什么,换句话说,它不完整了,我想这也是它现在只有c级的原因。而且这种失去,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找回来那么简单,我的感觉是它需要重复过去走过的路才有可能能够恢复,甚至于可能永远都不能恢复。” “我明白了。”贺茂久雄似乎松了口气,“我会安排对它们的追捕。” 影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重新缩小变成正常大小。 贺茂久雄捏了捏手里的桃木牌,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你们去收拾尸体。”贺茂久雄对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部下命令道,“我需要知道每一个尸体的真实死因。” “是!” 25 不许休息 感谢了雪希开车送回家的帮助,良守和晴子推门回家。 刚一进屋,黑尾就从书包里挤出来,窜进走廊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晴子站在门口,安静地看良守换好鞋子,放好书包,然后转身走向庭院。 良守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来到平时良守训练的地方,晴子看着那几根木桩。 “伤的重吗?”晴子问道。 “还好。”良守实话实说,大部分的反噬都被澪承担了,他只在最后受了一点伤,当时因为脱力看起来很严重,但是经过现场医疗人员的治疗后现在几乎已经康复 “对不起。”良守看着母亲的脸色有开口说道,“以后……” 晴子抬手制止了他。 “你从小就很听话,修炼和学习不需要我担心什么。”晴子伸手帮儿子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我不会因为遇到了危险就去责备你。” 良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 “你应该还记得在你国中时期第一次瞒着我去阴阳寮注册接取任务后,我少有的对你发怒了。”晴子看着儿子。 “是。”良守回答。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限制你什么,我也很清楚,你终究是要学着走上这条路,即使是说什么我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这种话也不过是骗自己。”晴子轻轻抚摸着那几根木桩,“没有人可以强大到那种程度,在和妖魔的战斗中,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她低着头:“我所希望的,只是能够尽可能地让你在做好准备后再去面对那些。” 良守沉默着。 “我一直很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百鬼夜行。”晴子低声说着,“卫门重伤着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很痛苦,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良守低着头。 “抬起头!”晴子冲他吼了一声,把良守吓了一跳。 “但是我很清楚,眼泪没有价值,我还有要继续下去的事情。”晴子说道,“我必须坚持下去,把你和世界抚养长大,让你们能够独当一面。”晴子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吗?” 良守没有回答。 “阴阳师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游戏,是生与死的战斗!妖怪和阴阳师,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晴子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走下去,就要变得强大起来,活下来!” “是。”良守说道。 “过去我不管你。”晴子继续说道,“是因为我知道你所做的不过是游戏般的驱魔,那些所谓e级任务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但是现在,既然你已经见到了真正的妖怪,就应该明白自己的缺陷,明白自己的不足,明白,自己活不下来!” 母亲的眼神看过来,良守不太想和她对视,但是他却又很明白,现在逃避是没有用的。 “火咒。”晴子退开,指着几个木桩,“你回来前我看过了阴阳寮给我的报告,他们说你使用了足以伤到d级怨鬼的火咒,现在,展示给我看。” 良守毕竟还是未成年人,阴阳寮在接管现场后第一时间就把初步的情况通知了作为监护人的晴子。 “那个……”良守想要解释自己还没有掌握火咒,那个火咒是借助了澪的桔梗印才能施展,但是晴子严厉的目光把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良守有些拿不准母亲的状态,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硬着头皮走到木桩前。 良守取出符咒。 扔出,结印,火焰燃起。 他试图控制火焰,不能用蛮力,努力回忆着自己借助桔梗印操纵火焰的感觉,用自身的法力疏导火灵力,寻找适当地节点,用法力当做笔,去画那张虚无的火符。 第一个节点…… 第二个…… 第三个…… 轰!火焰失去了控制爆炸开来。 晴子抬手一挥,火焰刹那间收敛起来,就好像倒放一样收回了三道符咒,然后啪的一声燃烧殆尽。 “这就是你的火咒?”晴子冷着脸。 良守不敢说话。 “一塌糊涂。”晴子说道,“沟通节点的动作太生硬,法力浪费严重,成型迟钝缓慢,这么慢的火咒,难道你指望妖怪站在原地让你打?” 她抬手一挥,木桩中央陡然窜起一人高的火焰,结印念咒,火焰化作三只火鸟飞上高空,然后分别落在三根木桩上。 火焰的温度之高,即使站在远处的良守都能清晰地感受,但是木桩上却不见任何烧灼的痕迹。 晴子手一挥,三只火鸟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时让你练了那么久的画符,你真的就只会画符?”晴子说道,“不用笔墨,就画不出来了?” 良守一句话都不敢说。 “明天我帮你请假。”晴子说道,“不把火咒练好不许休息!现在去睡觉!” “是。”良守老老实实地跟着晴子进屋。 …… 警视厅大楼一间会议室。 “部长!”大家看到贺茂久雄走进来,齐声问好。 贺茂久雄抬手示意大家坐下,他走到屏幕前,指着照片上的尸体:“这是一起非常恶性的事件,好在我们运气不错,没有引发太严重的后果。” 他环视了一圈:“上个季度的清理工作,是谁负责的?” “是……是属下!”一名中年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平尾凉介……”贺茂久雄认识这个属下,平时做事可以说得上是兢兢业业,水平也不错,作为小家族出身的阴阳师,三十岁出头已经通过了c级考核。 他想了想,说道:“把那栋公寓的报告还没有整理出来吗?。” “已经初步完成了!”平尾凉介如同大赦般将手中的文件递上。 “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吗?”贺茂久雄接过报告,虽然心里已经有数,但是还需要调查确认后才能放心,继续问道,“我知道死者很多,我也看过了,很可能是从事各种不同职业的,甚至可能不仅仅是在东京遇害,但是,必须要尽快弄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弄清楚那个妖怪的活动范围,从而指定抓捕计划!” “报告!”一名手下站起来,“关于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大致查清楚了。” “嗯?”贺茂久雄很惊讶,他不是什么不懂调查的纯官僚,这么大规模的身份认证工作,怎么可能这么快? “什么叫大致查清楚了?”他略带怀疑地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死者的名单大部分已经调查清楚,只有少数剩下部分需要进一步确认。”那名属下已经察觉到了贺茂久雄的不满,连忙解释,“这些尸体,都是这几个月东京内因为各种自然和非自然原因死亡的人。” 贺茂久雄不捉痕迹地松了口气,但却依然做出眉头紧皱的表情:“这些人不是被妖怪杀死的?” “不确定是否全都不是被妖怪杀死,但是根据我们现在的调查,这些人都有明确的死亡原因记录。”手下拿着笔记本,语气同样充满疑惑汇报,“目前我们正在通过警视厅的普通警察部门联系死者家属,试图以盗尸案的方式来获取一些线索。” “也就是说,很可能他们并不是被妖怪杀死的?而那个妖怪,只是把他们搬运到了地下室?”贺茂久雄装作思考的样子。 “是的。”手下立刻回答,“虽然不能排除隐蔽的联系,但是这似乎从目前看来,这似乎更像是一起妖怪犯下的盗尸案。” “好,那就按这个方向查下去。”贺茂久雄,既然方向已经确定,那么会议可以到此为止了,他站起身,“大家继续调查,散会。”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年轻男人早已等在那里。 “贺茂大人,您向阴阳头大人提出的组织一次临时东京境内可疑地点再排查的提案已经被采用。”男人说道。 “好的,属下会安排人手负责,并通过阴阳寮发布任务。”贺茂久雄冲男人行礼。 “啪!”男人化作烟雾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一张纸片。 …… 世界被闹钟叫醒,她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 星期一最讨厌了,想从周末的休息生活中恢复到上学的状态是最痛苦的。 但是即使很难受,很痛苦,世界终究还是从被窝的封印里爬了出来,毕竟如果再不起床,上学迟到的惩罚更加讨厌的。 走下楼,桌上已经放好了妈妈做的早餐,但是很奇怪的是哥哥没有和平时一样早早地坐在那里,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哥哥似乎罕见地出去参加集体活动了。 “等等,难道说,哥哥也会因为玩得太晚所以起不来床?”世界睁大了眼睛,她的记忆里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动作快点,一会儿要迟到了。”晴子和往常一样地催促道。 “哥哥呢?”世界一边加快吃三明治的动作,至少在这个时候晴子不会管她的餐桌礼仪。 “在院子里。”晴子语气随意地回答。 “院子里?!”世界震惊,一大早就起来修行? “今天小良守可不轻松呢,不掌握就不能休息哦。”烟花跳上餐桌,探着头在晴子的早餐里试图寻找一些适合自己口味的东西,然后因为一无所获沮丧地离开。 “不能休息?!”世界感觉一定是自己起床的方法不对。 等等,世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哥哥那么厉害的人,都被逼着修行法术不掌握不能休息,那么等自己到了高中……她感觉自己的人生都灰暗了。 晴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突然就意志消沉了下来,她皱着眉头又催促了一遍,然后将女儿送出门。 午饭时刻,晴子独自来到院子里,她暂时叫停了良守的训练。 良守在得到休息的许可后擦了擦汗准备进屋吃饭,等儿子离开后,晴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几根木桩。 “一上午的修行,能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卫门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探头看着木桩上隐隐出现的裂纹,“威力倒是足够了。” “控制力还是差了太多。”晴子拿出修复符贴在木桩上,“虽然说总算是明白了该怎么样进行基础的控制,不过也仅仅只是让火焰在受控制的地方爆炸而已。” 木桩上的裂痕逐渐修复着。 “毕竟只是刚开始。”卫门说道,“而且火咒本来也只是入门级别的,对于新手来说,大规模的破坏总是最简单的。” “所以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来说,庚辛才是最合适入门的咒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练陵光。”晴子说道,“陵光虽然好入门,但是想要更进一步,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还是太难了。” “但是总算是入门了不是吗。”烟花坐在一旁,“万事总是开头难,不过,接下来你打算让他怎么练?专精火咒,直到掌握陵光的完整咒法,还是说先把剩下三个基础的教给他?” “玄冥和庚辛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觉得他没办法理解孟章的基础。”晴子看着恢复如初的木桩,“就像卫门说的,开始的时候破坏总比修复容易。” …… 昏昏沉沉地泡在浴缸里。 良守回想着一整天的训练,那真的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痛苦的一次了。 一次又一次的爆炸,他怀疑要不是家里布置的隔音结界,别人可能会以为这里发生了一场黑帮火拼。 不过终究好歹是成功做到了将火焰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自己不用依靠别人的桔梗印来控制火焰了。 当然了,和晴子展示的那种实体化和精准区分灼烧目标还是有天壤之别,他现在大概只能做到在想要点火的地方迅速燃起稳定的火焰而已。 从浴缸里爬出来,一下午的修行让他感觉饥饿难耐。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下楼,晴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他。 “去坐一会儿准备吃晚饭。”晴子在厨房里喊了一句。 良守乖乖地坐会桌旁,暂时无视了放学回家妹妹好奇又畏惧的眼神。 趁着这个空闲的机会,他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今天白天他就很奇怪,自己一直在练习,但是却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个技能经验条有动静,这让他一开始甚至很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无用功,以至于一度因为分神被晴子少有地痛骂。 到了后来终于成功稳定控制了火咒,自己又太累把这件事情忘了,现在想起来,他赶紧决定看看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姓名:田边良守 职业:阴阳师 评级:e(15716/20000) 技能: 符咒(精通):可正常使用所有e级符咒,双倍消耗使用d级符咒,无法正常使用c级或以上级别符咒 ??(初学):这似乎是一种全新的符咒的应用方式,但是你却对其一无所知。 封魔阵(精通):可布置e级阵法,维持d级阵法,无法参与c级或以上级别阵法 新阴流剑术(精通) 良守懵逼了。 26 有女生来找哥哥! 澪看着背后空荡荡的座位。 她比班上的任何人都清楚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反正他上课也不会听讲,不来更不会影响自己学习。”她这么想着,让自己投入到一天的学习中。 没有背后那个人,她确实更能够像过去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课程中。 “抱歉,我也不知道那栋楼里面会产生有毒气体。”千田向每一个昨天参与的人都道了歉,现在轮到澪了。 “哦。”澪敷衍地应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有毒气体的原因,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有毒气体,他们还能够短短一晚上就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很显然阴阳寮在背后做了很多善后工作。 虽然知道其实这不主要是千田的错,但是澪心里就很烦躁,她不想和这个男生再多说些什么。 “诶?田边同学没来吗?”千田这时才注意到澪背后空着的座位。 “嗯。”澪礼貌性地又应了一句,但态度里难掩敷衍。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良守做了什么,他们才能够重新坐在这里上课。 “他……”千田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他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又稍微夹杂了一丁点真的让良守丢了脸后的得意。 “没什么事情要上课了,千田同学请回去吧。”澪冷淡地说了一句,开始从书包里拿下节课的书本。 千田的心思澪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年纪的普通男生又能在心里藏多少东西呢? 她原本觉得自己对于这种青春期的小心思并不怎么在意,按理来说,千田确实有些愧疚,自己本来应该不会还怀有什么怨气,可是现在,她就觉得自己怎么都不想把这件事就这么放过去。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难道是因为当时的情况过于危险,真正危及到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耿耿于怀? 澪尽力将这些东西都暂时放下,重新回到好好听讲,认真做笔记的学习状态。 午休时间,澪一个人吃着带来的便当。 “田边同学听说是感冒了。”旁边有同学在讨论,这很正常,班上有人缺勤了,自然会变成无聊高中生活里的一个话题。 “是的。”另一名同学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原因吗?” “不太清楚,但是据说他们的试胆大会出了问题,好像说楼道里有什么有毒气体之类的。”有人猜测道,“大概是因为这个身体不适吧?” “但是我看千田他们都没什么事情的样子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体质比较差吧。” 澪吃不进去了,她拿出手机,想问问,却突然发现不管是电话还是line,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良守的联系方式。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她记得自己从昏迷中苏醒后躺在家里的床上,雪希说她已经送良守回家了,对方也没有受什么伤,最多就和自己一样法力消耗过多,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没有来上学? “你们别乱猜了,田边同学是感冒了。”终于有人有了确切的答案,“所以请了好几天假。” 请了好几天假…… 澪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她回想着自己记忆中最后的画面。 想起自己半靠在对方怀里的动作她忍不住有些脸红,就算是当时没有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不对,澪连忙清空自己的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重新把思绪拉回最后的战斗。 良守到底做了什么?澪很疑惑,她想不通对方到底是如何强化自己的桔梗印法阵,甚至能够暂时稳住阵法压制那只“将”。 而且,她有点记不清在阵法破碎后发生的事情了,虽然自己隐约记得雪希及时赶到了,可是,具体的细节却因为意识模糊而根本想不起。 也许是自己的极易出现了偏差,在阵法破碎后雪希并没有及时赶到? 良守用了某种副作用特别大的禁术?还是说,那只将不仅擅长肉搏,其实还会某种特殊的诅咒?在他回家之后才爆发了? 这么想着,澪心中的担忧越发强烈,她收起饭盒快步走向走廊,拿出手机。 “雪希姐,你确定那家……田边同学没有事情吗?”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有什么变化。 “呃……”雪希似乎有些犹豫,她有些信心不足地说道,“昨天晚上看起来很正常啊。” “什么叫看起来很正常?”澪觉得这个答案很不靠谱。 “小姐,我只是一个c级的阴阳师,不是阴阳头大人,很多东西,我只是看是看不出来问题的。”雪希的语气很委屈,“我昨天又没有帮他检查身体,这种事情你问我我肯定没办法确定有没有什么隐蔽的诅咒或者毒素之类的啊。” 诅咒或者毒素…… 一个完整的猜测在澪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被改造后的桔梗印法阵崩溃之后,自己就因为消耗过多昏了过去,只记得他接住了自己。 作为法阵的实际控制者,她很清楚法阵崩溃的时候那只“将”还活着,即使是被削弱了很多,也绝对不是施展了那个强化桔梗印的法术后同样消耗巨大的良守能够独立对抗的。 他一定做了什么,单独拖住了那只“将”一段时间,才能够坚持到雪希赶到。 澪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对方受了伤却故意撑着不表现出来,等回到家才爆发。 “小姐?小姐?”雪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和雪希打电话。 “哦,刚才信号不好。”澪随便找了个理由。 “小姐你很担心他吗?”雪希问道。 澪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算关心吗?她只是希望昨天在场的人都能够平安无事,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救了自己。 好在雪希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她继续说道:“小姐要不要今天放学后去探望一下田边同学?” “探望?”澪愣了。 “对啊,田边同学没有来上学,肯定是身体不适,而且我们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有毒气体,那只鬼小姐你也知道,对你们来说还是太勉强了。”雪希说道,“他需要休息多长时间还不确定,这段时间肯定会落下不少课程进度。我觉得以田边同学昨天在车上的表现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外向活泼的性格,现在刚刚开学,恐怕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救了您,小姐您放学后把自己的笔记和作业借给他,帮助他跟上课程进度,也算是报答了救命之恩吧?” 澪觉得雪希的话似乎有道理,良守本来就是被自己牵连进来的,现在缺了课,自己帮他跟上课程进度,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 …… 放学后。 田边宅门口。 我为什么要来? 澪站在大门口,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蠢。现在难道自己要走进去,然后说,我担心你缺课了,所以专程过来帮你补课? 真要这样做了,他的家人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自己该怎么回答? 果然还是走吧。她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受了重伤,自己该怎么办?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把澪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小学校服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 “我……”澪有点慌张,她努力在脑海里编织一个合适的借口。 然后……那个小女孩根本就没有管她,提着书包拉开大门就冲进了屋子。 “妈妈!有女生来找哥哥!” …… 澪焦躁不安地跪坐在客厅里。 她低头盯着桌案,直到晴子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澪一下子弹了起来,然后惊觉失礼,连连道歉。 “你就是御门院吧?”晴子只觉得好笑,她微笑着坐在澪对面,“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良守吗?” “我……”澪张口,然后话又卡住了,经过了几秒钟激烈地思想斗争,她决定破罐子破摔实话实说,“我担心昨天晚上田边同学受了什么伤所以今天没能去上学。” “诶?御门院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比较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澪惊讶地转过头,看到良守站在那里一脸茫然。 …… “所以你担心良守受了伤,所以这才放学过来探望?”晴子笑着看向坐在对面尴尬不已的澪。 澪此时已经彻底崩溃了,良守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家里进行特训而已,自己为什么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我只是担心田边同学会落下功课,所以想帮他带一下笔记和作业。”澪硬着头皮解释道。 “好。”晴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又转头看向良守,“既然御门院同学已经来了,你也正好补一下今天学校的课程。”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又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御门院同学既然要帮良守补课,不如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用饭怎么样?我正好要出去买点菜。”晴子笑眯眯地说道,“需要和家里的人沟通一下吗?” “我……我一个人住。”澪沉默了一下回答,“只需要和雪希姐说一声到时候来接我就好了。” 晴子也稍微愣了下,然后闪过一丝狐疑的眼神,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好,那御门院同学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啊,没事,不需要刻意准备什么。”澪连忙回答。 晴子点了点头,提起包就出了门。 看着晴子的表情,良守觉得自己妈妈肯定误会了什么…… 27 功课 “御门院同学……”良守尴尬地看着澪从包里拿出笔记和课本。 “这……是今天数学课的笔记。”澪把笔记本隔着桌子推给良守,“你……你自己看吧,我先写作业了。” 说完,澪拿出自己的作业便不再抬头。 良守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却又有些莫名地感觉,这大概是自己记忆里第一次请假后有人愿意来家里帮自己补课。 终究还是觉得不能太辜负了别人的好意,良守将澪的数学笔记本翻开。 “果然是女生的笔记啊。”良守看着笔记上娟秀干净的字迹,澪上课确实很认真,笔记上用不同颜色笔标记出的重点,“所以不管是哪里的好学生都会用同一种方法吗?” 有股莫名地冲动,良守偷偷抬起头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写作业的澪。 他刚才已经大概看了教学的进度,确定自己没什么问题。 把笔记合上推到澪面前。 澪惊讶地抬起头:“你看完了?” “嗯。”良守点头,“所以今天的数学作业是什么?” 澪有点不相信地看了良守一眼,她觉得对方肯定没有认真看,不过既然良守自己都这么敷衍,她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作业告诉了对方。 今天的数学作业有点难,澪感觉自己有几个概念有点没弄清楚,作业后面的几个题她不是太明白。 翻开笔记,她只能重新研究老师上课讲的例题,但是这几道题有点变化,需要对概念有一定的理解。 在这段时间,她免不了会不经意间看到对面奋笔疾书的良守。 相比起澪在草稿纸上都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地计算过程,良守的草稿纸就显得非常杂乱无章,只要找到纸上的空白地方就可以写上去算。 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澪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她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弄不明白的题目上。 “嗯……”没过太久,澪听到对面传来一声伸懒腰的声音,她皱眉看过去。 “啊,抱歉。”良守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对面还坐着一个和自己其实并不是很熟的女同学,刚才的动作确实有些不雅。 “认真做题。”澪冷淡地回了一句。 “我已经做完了。”良守回答。 “你做完了?”澪一下子就抬起了头,她直勾勾地看着良守。 “对啊,做完了。”良守被澪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是做完了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能……能给我看看吗?”澪似乎很纠结。 “哦,可以啊。”良守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就算是澪想要抄自己的作业,他也不会去管,只要不会把自己牵连进什么作弊之类的麻烦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 澪拿过良守的作业,第一个猜测是对方其实不会,都是乱做的,于是,她先从前面简单地部分开始对比两人的作业。 都是对的。 澪有点傻了,良守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用了几分钟就完全掌握了今天上课的所有内容? 很快,就来到了她也不会的那几道题。 “原来是这样的?”澪看着良守的解题过程,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有一个地方没有处理好。 良守看到澪拿着自己的作业对着草稿纸不断的演算着,他也不想打扰对方,但是自己坐在这里也很无聊,便直接起身走向后院。 昨天晚上的修行很有效果,他感觉自己对于法力和咒法的运用有了质的变化。只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系统中那个新出现的技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完全没有任何描述? 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了修炼的木桩前。 “燃!”良守抛出符咒,双手结印,火焰在木桩中央燃起。 他运用灵力将火焰控制在三根木桩的中央,尽量不要灼烧到木桩。 “妈妈到底是怎么样做到控制火焰不要去灼烧到木桩的呢?”良守心中不解,火焰就是火焰,怎么能够让它既保持温度却又能够控制灼烧的目标?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现在能够做得到的事情,相比起那种高难度的控制,他现在更想让自己做到能够控制火焰的移动和分离。 他没有办法像晴子一样让火焰变成三只火鸟,但是却可以试着将在地面上燃烧的火焰悬浮起来,然后控制这团火球的一栋。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这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难了,相比起这种控制火焰的点燃与范围,将火焰凝聚成火球和移动,需要的就不仅仅是灵力的沟通,更需要大量法力的维持。 他一边努力维持着火焰中的法力节点,一边用自身的法力束缚住火焰,控制着它慢慢从地面上漂浮起来。 …… 澪长出一口气,她总算是弄明白了良守的大部分计算过程,可是里面还有几个小细节,她看懂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抬起头,想要去询问良守关于这些自己还不太明白的地方,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澪很疑惑,她慢慢起身。 隐约听到庭院里有什么声音,她有些好奇地往那边走过去。 …… 良守感觉自己突然间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他比过去更加清晰地看见了火焰灵力在空气中的流向,曾经需要自己努力去控制,探查的灵力节点变得异常清晰。 火球缓缓地漂浮起来,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小。 原本松散摇晃似乎随时可能散掉的巨大火球终于缩小到了足球大小。 …… 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颗足球大小的火球,同样作为阴阳师,她能够感觉到那颗火球的威力。 这和他们在与那只将战斗时良守施展的火咒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真正的能够杀伤到那只将的攻击! …… 良守手指指向前方,火球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火球撞在了被防护结界保护着的木靶上。 烟花从房间内嗖地一声窜了出来,她惊讶地看着烟尘还未散去的庭院。 “小良守你练出来了?” 良守这时才意识到院子里已经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了。 “抱歉。”澪开口说了一句吗,然后转身就走。 等到澪离开后,烟花才开口:“我和晴子都没想到你居然自己练入门了。” “入门?”良守很疑惑,“我只是感觉能够更清晰地看到法力节点和火咒的灵力流通了。” “一会儿晴子回来了再说。”烟花转身走向屋子,“你那个女同学似乎有事情要找你,不要怠慢了客人。” “……” 明明是她来帮我补课的,结果现在反而变成了自己给澪讲题。 良守心里这么吐槽着,还是转身跟着走向了屋子内。 “抱歉。”澪的表现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没事。”良守笑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 看到澪的表情依然不怎么自然,良守开口问道:“你刚才去院子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题……”澪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良守的作业本。 良守走过去,在澪身旁坐下,拿过自己的作业看了一眼澪指着的地方。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论是哪一世,说起来有些丢人,自己从来没有和一个同龄的异性这样举止亲密过。他忽然开始觉得,上了高中还没多久,自己似乎已经完成了很多“零的突破”…… “其实……”良守努力保持平静,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演算讲解。 即使两人都潜意识里刻意地保持了一定地距离,澪此时也依然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拘谨,她同样没有在这种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和异性距离这么近的经验。 一边努力集中精力思考良守的解题步骤,另一方面,她却又回忆起了两人面对那只怨鬼时良守将火咒融入桔梗印封魔阵,双方法力接触时的那种异样。 …… 晴子提着菜,推开门进来,就看到烟花一下子窜了过来。 “晴子,小良守……”话还没说完,烟花有点惊讶地凑带购物袋旁耸动鼻子,“你买了牛肉?似乎还是很上等的?” “毕竟家里有客人嘛。”晴子笑眯眯地把袋子递给烟花,让她帮忙拿到厨房去。 “你知道吗,小良守入门了。”烟花叼着袋子快步跑进厨房后又迅速返回。 “嗯?”晴子很惊讶,“他不是在和同学补课吗?”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小良守不知道为什么跑到院子里去修行了,然后他成功的放出攻击性的火咒,打在了防御结界上。” “让我去看看。”晴子急匆匆地换好鞋子,跑向庭院。 她走到木靶前,仔细观察着木靶上的符咒。 “灼烧的痕迹很明显,虽然受限于法力和经验,咒法还有很多问题,但是这的的确确是陵光的入门了。”晴子点头,然后转身回屋。 “看来小良守比我们想的还要有天赋啊,只用了一天就能够有这样的修行成果。”烟花似乎很欣慰,她跟在晴子旁边,“你打算把完整的卷轴交给他了?” “嗯。”晴子刚拉开门,就突然闭上了嘴。 烟花有点难以置信地伸出前爪抹了抹脸,然后抬头看向晴子。 晴子笑眯眯地轻轻把门重新关上,从走廊绕了一圈才进入厨房。 “小良守看起来很厉害嘛。”烟花坐在洗手池上,看着晴子穿上围裙切肉。 晴子没有回她,不过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 “大概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良守低着头完整地解释了自己的思路,然后才试探着抬头看了一眼澪。 “嗯。”澪用鼻音应了一声,“谢谢。” “好的,那我先离开一会儿。”说完,良守直接起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直到良守离开,澪才勉强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会那么紧张,明明只是讨论一个数学题这种很安全很简单的小事。 低下头重新拿起良守刚才讲题的时候写的草稿纸,还是和之前自己看到的一样,想到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写,整张纸看起来乱七八糟。 不过,如果顺着良守刚刚讲过的思路再去看,却又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个步骤的计算过程。 “他到底是怎么学的?”澪拿着这张草稿纸很疑惑。 现在她已经基本相信良守并不是依靠作弊才能够取得好成绩的人,可是,一个上课不听讲,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修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证优秀的成绩? …… 良守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 澪真的很漂亮,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和对方有什么太多的交集,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澪身上有太多让他感到不安的因素了。 漂亮,大家族,成绩好,总而言之,各种看起来像是女主角的设定在她身上全都能找得到。 良守虽然知道自己平时吐槽的什么女主命之类的其实只是怕麻烦找的借口,但是,澪确实会带来很多麻烦不是吗? 御门院家是整个阴阳师界毫无疑问的擎天之柱,作为安倍晴明的后人,不论是术法传承还是社会地位,他们都傲视群雄,能够勉强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传自贺茂忠行的贺茂家,和据说是传承自芦屋道满的花开院家了。 和这种大家族的人产生纠葛,事情的难度只会直线上升。 良守很羡慕那些能够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莽穿整个默认规则的热血主角,甚至他也很喜欢看这种王道主题的作品,可是,如果真的让自己来进行这种事情,那还是算了吧。他不觉得自己有主角那么好的命,自家的阴阳术虽然与众不同,但是其实论及修行成果,自己的父亲当时据说已经大成,结果也终究只是个大时代中的配角罢了,没有好的传承,也没有好的运气,他凭什么喊着要逆天改命?就靠想吗?还是说靠那个其实基本就没什么作用只能看进度条的系统,它现在甚至连自己学了什么技能都搞不清。 毕竟他既不是能够让御门院家族青睐的超级天才,也不愿意入赘,当然了,即使他愿意,别人也未必看得上。 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上学,考进阴阳寮,成为执行部的干部,一点点升迁,大概在大学或者是毕业工作后,和一个与自己一样普通的**阳师结成伴侣,不要运气太差遇到类似百鬼夜行一类的事情,安稳地工作到老,以b级的身份退休,然后每天去公园散散步什么的,难道不好吗? 所以,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少接触才是最好的。 28 晚饭 “哇!好丰盛!”世界走到客厅就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远比平时更丰盛的食物。 “良守呢?”晴子看着女儿问了一句。 “哥哥好像回自己房间了。”世界不确定地回答道,“我去叫他!”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谢谢了。”晴子笑眯眯地对帮助自己端菜的澪说道。 “您愿意留我吃晚饭已经是恩惠了。”澪连忙回答,“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客厅里,被妹妹拉过来的良守看着桌上的饭菜也被吓了一跳,刹那间他就意识到晴子很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过,就算是要解释也要等吃完饭送走了澪再说了。 众人落座,烟花还是和平时一样跳到桌上和晴子一起吃,黑尾和卫门的饭碗则放在附近的地上。 “上次公寓的事情,多谢御门院同学用桔梗印封住了那只‘将’,不愧是御门院本家。”晴子看气氛有些尴尬,便找了个话题。 “其实我更要感谢田边同学的火咒,否则单靠我自己肯定撑不到雪希姐来救援。”澪很自然地就进入了商业互吹的环节。 “一会儿也是你的雪希姐来接你回去吗?”晴子顺着问了一句。 “是的。”澪回答道,“我和雪希姐住。” 因为晚饭远比平时丰盛,因此世界略微有些兴奋,因此被晴子瞪了一眼。 “劳您费心了。”澪看在眼里,心里已经猜到对方为了自己刻意准备了这顿饭,原本只是想来确认一下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同学受伤,结果来了一趟反而感觉亏欠的更多了。 澪一下子觉得更别扭了。 晴子敏锐地发现了澪的情绪问题,但是苦于不了解澪的情况,她只好看向良守。 良守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从开学开始就没有仔细去了解过澪,现在澪情绪不好他怎么知道要怎么样去让对方高兴?不过说起来,自己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有高兴过吗?只是一次比一次别扭吧? 但是良守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不开口,一定会被晴子教导为人处世的态度,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挑起话题。 “其实我有个问题,雪希姐是你的亲戚吗?”良守想来想去,似乎只能从御门院雪希身上找个话题。 “不算。”澪回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 澪犹豫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保镖吧。” 良守愣了下:“御门院家对精英继承人进行这种保护也确实可以理解。”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澪变了脸色。 “我不是什么精英继承人。”澪的声音陡然变冷,“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本家。”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田边同学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我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人物却能够享受c级阴阳师的贴身保护吧?”澪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我没有,我错了,你能不能开心起来,再这样下去我等会儿就要出事了……”良守看着澪的样子一下子冷汗就冒了出来,他意识到刚才自己肯定踩了雷,可是却又有点拿不准到底雷点在哪。 “雪希……姐,她出身分家,修行的时候受过一些我父母的指点和照顾,因此,在他们死于那一次百鬼夜行后,就自愿以保镖随从的身份跟在我身边。”澪说道,“至于精英继承人,我从来都不是,事实上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就没有得到过来自本家的指点,只有雪希姐会教导我修行。” 良守皱着眉头,他觉得澪的话并没有说完,这里面有些东西说不通,先不提御门院家到底是不是这样一个冷血到直接抛弃战死者血亲的家族,就算是他们真的这么冷血,又怎么可能愿意让雪希这样一个实力不差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优秀的年轻阴阳师在澪身边一跟就是十几年?如果说他们其实并没有放弃澪,又为什么对她的修行不闻不问? 只不过,他拿不准这背后的事情是澪不知道,还是刻意有所隐瞒。当然了,这都不重要,毕竟澪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她没有任何必要对自己吐露心扉。 “抱歉。”但是既然知道踩到了雷,那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 听到良守的道歉,澪似乎才反应过来,她一下子愣住了。 自己居然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做出了这种失礼的举动,良守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结果自己却没有好好控制情绪,反而直接冷着脸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以前都隐藏的很好,这些东西只要藏在心里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告诉别人,被别人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今天就会这么失控? 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头上。 “很难过吧。”晴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让澪有点想哭。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家庭氛围的环境下吃过饭了?又或者只是因为她的动作和自己幼年那些模糊记忆中母亲的行为有了些许重合? 澪忍住了,她一直都很擅长将东xz在心里,这一次也不例外。 “抱歉,失礼了。”她很快调整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恭敬有礼。 或许是因为这个插曲,即使之后大家都在努力维持着和气的氛围,这顿丰盛的晚饭却让所有人都感觉不那么愉快。 “让我来帮您吧。”晚饭结束,晴子开始收拾餐具,澪觉得自己搅乱了别人家的生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帮忙,却被晴子拒绝。 再一次尴尬地对坐,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希说她有点事情,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澪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解释了一句。 “嗯。”良守应了一声,他看了眼躲在沙发下面却一只鬼鬼祟祟偷偷看过来的烟花心想,可能有人根本就巴不得你不要走。 …… 废弃的公寓大楼。 贺茂久雄独自一人站在公寓旁被阴影遮蔽的小路上。 “回来看看自己的杰作吗?”他厉声问道。 “呵呵呵呵。”阴冷诡异的笑声从黑夜里传来,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穿着地摊货休闲服的男人走了出来,“贺茂大人以为我是和那些普通人的罪犯一样无趣无聊的人吗?” “否则呢?”贺茂久雄答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当然是因为您了。”男人咧嘴一笑,“贺茂大人在这里布置了这么多东西,如果不接受您的邀请,我怎么好意思呢?” 贺茂久雄瞳孔一缩。 他确实在这里布置了很多陷阱,可是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希望不论是那个c级的妖怪还是始作俑者能够有一个在回来时触动警报。 可是陷阱如果被发现了,还是陷阱吗? 更何况对方的语气里,这根本就不是陷阱,而是一种邀请。 贺茂久雄没有丝毫大意,就在说话间,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张开了自己的“阴影”。 “其实我也一直都很想有机会能够和您好好地聊上一次呢。”对面的男人保持着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步步走向贺茂久雄。 冷汗顺着贺茂久雄的发鬓滑落。他发现了一件令他惊慌不已的事实。 伴随着对方的每一次迈步,原本浓郁的阴影都会被驱离一步,这种感觉,就好像对方是一盏在漆黑的夜色中驱散暗影的明灯,不论如何,他的影子都无法接近分毫。 “只是这样吗?”略显轻浮的嘲弄从对方口中吐出。 “斩!”贺茂久雄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只不过,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对方已经几乎“走”完了整条街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伴随着贺茂久雄的大喝,一名穿着武士铠甲的高大鬼魂凭空出现,举起手中的长刀对着面前的人狠狠斩下。 什么都没有砍到。 贺茂久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存在砍偏的可能,更何况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被阻挡的迹象。 “仅仅只是这样吗?”对方轻笑着,“我听说您曾经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头。 见状,贺茂久雄脸色骤变。 只见那人抬手轻抛,那枚石头划过一道完美地抛物线落向贺茂久雄。 “轰!” 一声巨响。 阴影中伸出两只巨爪托住看似轻巧的石头。 贺茂久雄在接住那枚石头后,脸色憋得通红,仿佛那颗石头有着千钧之重。 “你……”贺茂久雄咬牙切齿,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唉,看起来这么多年,您还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呢。”那人也没有继续攻击,反而是哈哈大笑,“还是说,贺茂家的人,都这么的不堪?” 听到对方的话,贺茂久雄额头青筋暴起,他想要用力挣脱那颗石头,但是哪怕是竭尽全力,他却依然拿那颗仿佛巍峨高山一般的石头无可奈何,仅仅只是一枚小小的石头。 十二年了! 贺茂久雄在心中怒吼,为什么十二年了还是这样? 29 三方 十二年前。 “走!”还勉强算得上是年轻人的贺茂久雄正全力赶往妖魔横行的现场。 忽然,他看到面前的路中央站着一个身着华美唐衣的绝美女人。 贺茂久雄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原本应该无视对方直接冲过去,可是,他却感觉自己不得不停下。 贺茂久雄仔细打量着对方。 “贺茂大人。”女人冲他盈盈一礼。 听到这句话,贺茂久雄脸色大变。 面前的女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身着盔甲的武士先于身前,贺茂久雄小心地观察着对方,敢于独自前来阻挡他,对方必不可能是无能之辈。 “贺茂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女人笑盈盈地说道,“妾身并不会阻拦您。” “你什么意思。”对方越是这么说,贺茂久雄越是警惕。 “您看,这里有一座山,只要您将山搬走,便可以继续前进。”女人继续解释道。 “山?”贺茂久雄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颗放在路中间的鹅卵石。 “你在戏弄我?”贺茂久雄闻言大怒,他已经把对方当做装神弄鬼吓唬自己来拖延时间的妖怪,于是,也不再多言。 武士一刀斩下,女人当即消失。 “装神弄鬼。”贺茂久雄冷哼一声,收起前鬼继续前进。 可是,明明只有几步路,他却仿佛走了数个小时。 “仅仅只是看到山,距离到达山下,那可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程。”不知何时,那个女人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更何况,就算到了山下,想要翻越崇山峻岭,也必不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恐惧在贺茂久雄心中升起,他完全看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 “当然,您也可以继续选择翻越高峰,不过,仅仅只是搬走这座山,是不是会更简单呢?”女人依旧满面笑容,仿佛刚刚被劈刀挥砍的另有其人。 贺茂久雄无奈,虽然或许知道对方必然不可能如此轻易放他过去,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好如对方所说。 他知道有些妖怪比如姑获鸟会实战幻术让巨石看似如同婴儿,从而定住猎物,可是,他自问并非凡人,普通的幻术对他并无效果,而刚刚那种仿佛真的翻越高山的感觉,肯定是对方的“界”在作祟。 可是,就算是再怎么强大的“界”,也不可能真的把一枚石子变作高山。 就算这是一块巨石,贺茂久雄也有信心依靠自己的前鬼轻易搬走。 于是,他走过去,这一次没有了那种翻山越岭的艰难。 贺茂久雄招出前鬼,巨大的武士伸出手,将那枚石子抓起。 可是,刚想扔到路边,那枚石子刹那间变得极其沉重。 这种沉重根本就不是什么巨石,贺茂久雄不得不双手托起石头。 “竟然真的能够举起。”女人发出惊叹的赞赏,“贺茂大人真是修行有成。” 贺茂久雄脸憋得通红,巨力从上至下传来,他浑身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既然如此,妾身自然遵守承诺,只要您能将这座山移开,便不再阻碍。”女人又冲他行了一礼,转身翩然离去。 贺茂久雄不记得自己到底坚持了多久,他只记得当事情结束后,他的父亲,也就是贺茂家的当代家主找到了他。 那位老人轻易从武士手中捻起那枚石子扔到一旁的路边。 “您……”贺茂久雄惊疑不定,“您是怎么……” “久雄啊……”老人长叹一声,“这只是一颗石子。” …… 十二年来,每每想起那次的事情,贺茂久雄就觉得耻辱万分。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被对方的幻术迷惑,能够及时赶到现场,会不会就可以减少伤亡? 在那之后,他拼命修行,几乎把所有工作之外的时间全部用于修炼,他彻底掌握了“界”,完全可以被称之为站在巅峰之上的“s”级。 他坚信自己绝不会在遭受之前那种屈辱。 可是,面前的一切却仿佛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还是一颗石子,还是一颗石子,为什么他勤勤恳恳地修行了12年,还是敌不过一颗石子! 在这一刻,他甚至想过不如干脆松手,就让自己成为被一颗石子碾死的笑话好了。 “当!” 清脆的声音从手上传来。 另一颗石头从不远处飞来,正好撞击在那颗他所举着的“山”上,贺茂久雄手中的压力骤然消失。 那颗“山”仿佛被击中的球一样弹射出去,直直地飞向贺茂久雄对面中年男人地眉心。 “嗯……”中年男人微微侧头躲开了飞来的石头,贺茂久雄这时才意识到,这是对方第一次做出闪避的动作,就好像那一枚石子比他的前鬼更加恐怖。 “您果然也来了。”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是啊,毕竟有个傻子。”女人慵懒的声音从附近的一棵树上传来,贺茂久雄循声望过去,看到一个带着半截面具的女人正半靠在树枝上。 “这可真是历史性的会面。”中年男人也不气恼女人的无礼。 “是吗?”女人不屑一顾。 “当然,自从平安时代以来,这可是少有的再一次,贺茂,安倍,还有芦屋能够齐聚一堂。” “嘁……”女人啐了一口,“安倍?早就是历史了,现在是御门院了,更何况芦屋?” “花开院不过是一群愚蠢的白痴。”男人保持着笑容,“他们根本就不配。” “或许吧。”女人语气随意地应付着。 “不妨做一个约定如何。”中年男人地语气里少见的露出意思期待。 “约定?” “就像是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的故事。”男人说道,“我来作恶,只要你能够解决,事情就到此为止。” “没兴趣。”女人说着,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这种无聊的游戏,你还是自己玩吧。” 站在一旁的贺茂久雄觉得周围的环境刹那间发生了些许变化,可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恢复如常。 “您杀不死我的。”中年男人慨叹一声。 30 荒诞剧 “嘁。”戴着面具的女人不屑,“真是遗憾呢。” “如果以后您改主意了,可以直接联系我。”中年男人也不生气,说着,他慢慢退入漆黑的夜色。 “谢谢……”贺茂久雄情绪低落。 “你始终没有弄明白。”女人看着贺茂久雄。 “我到底应该明白什么!”贺茂久雄愤愤地说,“你这么说,老家伙也这么说,可是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说清楚到底需要明白什么?” “唉……”女人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身体渐渐变淡,直至最终消失。 …… “你来的比说好的晚。”澪拉开车门坐进去。 “哎呀小姐,您能够享受美好的晚餐,而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雪希露出委屈的表情。 “嗯。”澪随便敷衍了一声,抬手托腮看着窗外的夜色。 “小姐,您生气了?”雪希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澪轻声说道。 “您在想什么?”雪希偷偷从后视镜看过去。 “我不知道。”澪沉默片刻,“这些,他们为什么还会继续下去?” “什么?”雪希对这段没头没脑的话觉得疑惑,他们是谁?坚持什么? “类似田边家的家族。”澪说道,“他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呃……”雪希不知道说什么。 “做阴阳师有什么好的?与其说他们是主动在从事这项工作,还不如说是被阴阳寮逼迫着吧?”澪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强制性的注册,否则便视为罪犯,收入很高吗?也不过就是比较丰厚罢了,而阵亡率却那么高。他们到底有什么动力坚持下去?” “传统是一个很可怕的习惯。”雪希开口回答道。 “传统?” “是啊,出生在阴阳师家族的小孩子,必然会从小接受阴阳术的启蒙。”雪希感慨道,“在他们从小的教育中,成为阴阳师就是唯一未来的可能,就算是他们曾经生出了其他工作更好想要离开的思想,也只会在长辈们愤怒地咆哮下彻底熄灭。” 澪不说话了。 “当这些孩子们长大了,他们就会变成新的‘长辈’,故事就会一次次地传承下去。”雪希的声音波澜不惊,“任何一个妄想跳出这个轮回的人,都只会被诸如‘不孝’,‘不进取’,甚至是很多家族本身就因为一直居高不下的牺牲率和妖怪们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恨,当一个孩子想要退出,等待他的大概只是跪在家族的牌位前接受不断地怒骂。 “当然了,更何况还有很多人觉得自己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能够修行成为天下无敌的尊者。 “结果嘛,结果是不过都成为了d级或者c级的普通人罢了。” “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小姐也不必要觉得御门院和贺茂对他们多残忍。”雪希又说道,“其实在有阴阳寮对任务进行分级后,事情已经变得好了很多,如果放在过去,阴阳师的死亡率那可更恐怖。更何况,家族是真的把桔梗印的很大一部分都放进了学院内供所有人参悟。” “嗯。”澪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低沉。 “至于说为什么要对所有人都进行注册。”雪希的语气反而逐渐恢复正常,“您真的觉得我们和妖怪有什么区别吗?” 澪没有回答。 “‘我拥有了这种能力,就应该努力修行成为最强的人,成为不论是人神妖魔都畏惧的存在’,拥有这种想法的人会是少数吗?抱着成为最强者,为了修行而修行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即便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他们所期望的强者,但是这种人,从根本上就不会在乎其他人,当他们越来越发现正常的方式无法达成目的后,他们身为‘人’的部分就会越来越少,榨取灵魂,以普通人的生命作为媒介,有太多方法和邪术能够让他们‘变强’,而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又和妖魔有什么区别呢? “是的,并非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可是,阴阳寮是一个机构而非个人,对阴阳寮来说,有一个这种人,和有一百个这种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区别只是有与无,既然有,就要杜绝,而杜绝的方法,就是把所有人都当做这种人来处理,因此,注册就是必要的行为。” 澪怔怔说不出话。 “更何况,阴阳寮也并非无情到冷酷,没有到达d级的阴阳生,不是可以选择申请退出吗?他们不再接受监督,无需承担责任,没有强制任务,没有危险,只要不再继续修行,就可以跳出轮回,做一个普普通通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灵异的普通人,享受正常上下班娶妻生子或者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生活。” “可是,他们根本就跳不出去。”澪终于开口,“就像你说的,所有人都被那个所谓的‘传承’束缚,当他们想要跳出去后,早就失去了跳出去的能力,甚至于,根本不会有人生出想要跳出去的想法,有这个想法的人,才是被所有人唾弃的异端叛徒。” “并非是阴阳师,如果你仔细看看,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不断地轮回,不断地重复已经发生过的悲剧或者喜剧。”雪希因为红绿灯停下车,“如果要我说,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一出荒诞剧。” 澪呆滞地看着雪希从驾驶座上转过来的侧颜,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 车前的红绿灯变色,雪希不再说话,车再次启动。 “一切都只是一场无用无意义的轮回……”澪呆呆的默念着,“吗?” …… 良守和晴子对坐着。 晴子一个卷轴放在地上。 “田边家的阴阳术具体传承自哪里,已经没有办法考证了。”晴子说到,“但是,田边家的阴阳术,是以符咒为基础,进而演化为咒法的阴阳术,也正是因此,田边家的阴阳术并不依赖式神。” 说着她将卷轴拉开。 “此前你所修行的火咒,正是四种咒法之一的陵光咒。”晴子说道,“另外三种咒法,分别是孟章咒,庚辛咒与玄冥咒。” “四神?”良守小心地问道。 “是的。”晴子点头,“在安倍晴明大人将阴阳术发扬光大以来,其实更早的包括贺茂忠行大人等前辈阴阳师,所修行的理论大多都是以遣唐使带回的典籍作为基础,而田边家的先祖,也很可能是其中之一,在研习了关于四神的典籍后,便创造了这门阴阳术。” 良守点头,四神的理论在这边倒也确实很流行,就比如平安时期首都京都,据说就是根据了四神的风水说建造的,以期望能够起到辟邪驱魔的效果,当然了,只不过最后似乎效果并不怎么好,不过这也从侧面展示了,阴阳术也确实对四神有着一定的研究。 “所以,我此前修行的陵光咒,对应的便是朱雀了?”良守问道。 “是。”晴子回答,“而陵光咒的入门,便是你之前展示的火咒。” “其实就是搓火球……”良守心想。 “我原本打算的,是在你入门了陵光咒之后,将剩下三个咒法的入门交给你,等你全部练成了,再更进一步,不过,既然你已经完成了陵光咒的初步修炼,能够释放出像模像样的陵光咒了,那么就不再继续拖下去了。” 良守接过卷轴。 “这个卷轴只能在家里看。”晴子叮嘱了一句,她知道良守有时候有把修行资料带去学校的习惯。 “我明白。”良守点头,他当然清楚这种不是以前那些入门级的资料,这种真正的秘籍他肯定会谨慎小心的。 “所谓天数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是故处于堂上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见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 “要不是我以前就会,这一排汉字估计就能直接给一般高中生劝退了。”良守看着通篇都是汉字的卷轴,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这倒也合理,这篇据说是从平安时代传下来的卷轴,用汉字书写反而才是正常的,毕竟在那个时候,尤其是阴阳术,基本都是以遣唐使带回来的典籍再结合自身来发展的,所以,基本上大多数阴阳师都有着不错的汉语造诣,毕竟哪怕是传说中安倍晴明修行的典籍,都是遣唐使带回来的。 看完了开篇的介绍,良守暂时收起卷轴,盘膝坐在房间里。 姓名:田边良守 职业:阴阳师 评级:e(15934/20000) 技能: 符咒(精通):可正常使用所有e级符咒,双倍消耗使用d级符咒,无法正常使用c级或以上级别符咒 陵光(入门):田边家的家传咒术之一,以朱雀为象征的火焰咒术。 封魔阵(精通):可布置e级阵法,维持d级阵法,无法参与c级或以上级别阵法 新阴流剑术(精通) 果然,系统里的属性更新了。 一定要自己弄明白了技能是什么,系统才会更新,这破系统到底有什么用啊?你连识别技能都不会?真就只是个属性面板呗? 良守摇了摇头,重新拿起卷轴。 陵光咒的后续修行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卷轴上详细地记载了如何更好地利用自身法力沟通火系灵力,连接法力节点,对火焰进行控制。 “不过也是看起来容易。”良守很清楚,想要将陵光咒练到向自己母亲晴子那样的水平,恐怕不是一时一刻能够做得到的,更何况,据晴子自己的说法,哪怕是十年前,自己父亲的水平就已经远胜于她了,自己还差得远呢。 31 我们合作 第二天,学校。 良守自然是没怎么认真听课,他昨天晚上通宵研究了家传卷轴,把其中一些重点部分记在了本子上,今天上课的时候,就一直在隐蔽地研究其中的要领。 庚辛咒的道剑和玄冰咒的寒冰没有办法在学校里尝试,但是孟章咒却不同。 良守原本以为代表青龙属木的孟章咒会是以催生植物之类的为主,却没想到,孟章咒的入门居然是修复术。 最基础的入门便是将破损的物品恢复原状,看到这里,他才意识到晴子就是使用孟章咒对他修行的那几个木桩进行维护的。 只不过…… 有了陵光咒的经验,他已经能够猜想到孟章咒的入门难度,可是,却依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麻烦。 他有点丧气的看着自己桌上一桌子的碎纸,长叹一声。 自己上午试着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然后按照卷轴上记录的修复术让这张纸重新粘合到本子上。 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一切的难度,普通的纸张根本没有办法承担法力,当他注入法力的那一刹那,撕下来的纸就炸得粉碎。 于是,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减少法力输入。 可是,当他终于能够做到将法力输入后不会破坏纸张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输入的法力微弱到根本没有办法按照卷轴里记录的方式搭建法力节点。 多输入一点点……又碎了。 良守有点烦躁地把脑袋拍在桌上,这一下,激起了不少碎纸。 “你在干什么?”澪注意到有些碎纸飞到了她身上,疑惑地回过头,就看到良守桌上的一片狼藉。 “我说我在修行,你信吗?”良守拿了个袋子把碎纸装起来,然后回答。 “你修行撕纸?”澪感觉对方在搞笑。 “啊,跟你说也说不清。”良守很烦,“大概就是我在修行修复术,所以在撕纸练,结果什么都没练出来。” “修复术?”澪有点惊诧,“想要完整修复破损物品的术法,应该不是我们现在能够熟练运用的吧?” “我家的阴阳术有点独特。”良守回答。 听到这里,澪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毕竟那是被人家的传承,出身御门院家,即使她再怎么受到冷落,很多规矩还是一清二楚的。 “你放学了还会去接任务吗?”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问了一句。 “应该会吧?”良守没想到澪会这么问,他下意识就回答道。 “我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澪把手机递过来,良守看着她屏幕上的任务,“我们合作。” “我一个人不方便。”澪说道,“但是这个任务的报酬很丰厚,所以我不想放弃。” 良守很奇怪。 “这一次,我们按照你的意愿平均分配。”澪说道,“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有你不方便而必须要我去的情况?”良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我把任务分享给你,你自己看。”澪说着才发现良守不在自己的联系人里。 “行吧。”良守答应了。 “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变成了我被她要联系方式了?”看着澪发过来的任务,良守忽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 坐在副驾驶坐上,良守有些好笑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刻意化了浓妆打扮得有些妖艳的澪。 澪很明显意识到了他的目光,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尽可能地往后视镜看不到的角落里缩了缩,然后努力撇开脸。 …… “失踪的女高中生?”良守看了看任务的基本情况,“这份资料上只写了这个月新宿区有三名女高中生失踪,好吧,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冷酷,可是,新宿那边的情况……比较鱼龙混杂,失踪的原因未必就是被妖魔,老实说,我并不太想和极道组织打交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失踪,自然不会让阴阳寮的人接手。”澪示意良守继续往下看。 良守继续往下看,然后他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有点尴尬,“这三名受害者,都是……” “虽然不合法,但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没办法避免。”澪眼神偏移,“毕竟这里是东京,是个物欲横流的地方。” “好吧。”良守叹了口气,“不过,受害者都是回到了家里之后失踪的,这一点倒是很奇怪,而且有一名受害者平时还在家人面前伪装成乖乖女的样子,当天晚上回家都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是第二天早上家人发现她消失了。”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交给阴阳寮了?”澪说道。 “嗯。”良守点头,“可是,你可以自己处理吧?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 澪低头没有回答。 …… “其实你既然这么紧张,这个作诱饵的计划就算了吧?”良守说道,“我们直接联系这次案件的警方负责人,和他们一起去夜店询问就行了。” “那样会引起警惕。”澪说道,“而且我也不是要做诱饵,只是单纯地想要表现得更能够融入环境一点。” “可是你这样,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常客。”良守看着澪穿着完全不适合她的性感短裙,“反而弄巧成拙。” “咳。”雪希在旁边咳了一声,“田边同学其实你这就不懂了,小姐这种打扮,明显就是那种第一次出来玩,却又因为没经验放不开的小羊羔,这才更容易吸引猎人。” “???”良守转头看向雪希,为什么你这么懂? “可是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那种紧张,我觉得她是真的在害怕。”良守能够感觉到澪的那种恐惧感,老实说,她确实没想到面对妖魔时能够轻易做到无惧死亡的澪,居然会害怕去夜店。 “小姐从来没有这种经验,而在传统的印象里,那种地方并不是特别的友善。”雪希说道,“所以,对于小姐来说,那种地方代表的是未知的恐惧,这比她有所准备的妖魔要可怕的多。” “……” 令良守惊讶的是,澪这一次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被雪希揭露了心理状态后恼羞成怒,而是选择了故意不说话装鸵鸟。 “可是去那种地方的那种女高中生,”他刻意强调了一下,“没有人会带男伴吧?” “是的。”雪希说道,“所以,小姐邀请您的目的,就是让您能够在合适的距离看着她,这样,她知道自己身后有支援,或许就能够稍微放松一点。” 好吧,这确实是人之常情。良守心想,对于澪这种毫无经验的女生来说,那种场所确实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地方,即使她并不是一般人,可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并且表现得很成熟可靠,但是在事实上上澪也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女生。 不过不论如何,既然答应了对方合作帮忙,这种调查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更何况,和雪希一起笑话对方也并不合适,不论如何,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同学和合作的队友。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霓虹灯闪烁的夜店招牌,良守叹了口气,等到澪下车后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找了个隐蔽地地方下车。 等他走到店门口时,澪似乎还犹豫在门口,但是,即使良守觉得澪的这个过于成熟性感的妖艳打扮并不如她平时的装扮,澪也依然吸引了不少男人试图搭讪。 他看得出来,澪努力地装出平静地样子,但是良守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甚至比面对怨鬼时更加紧张恐惧。 终于看到良守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澪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大门。 “虽然你这么信任我让我很感动,可是,我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啊?”良守心里哀嚎了一声,要知道,这种地方,来寻欢作乐的可不仅仅只有男人…… 不论那些受害者本身有着相当严重的自身问题,她们也只应该受到道德与法律的惩罚,无论如何,妖怪都是要对付的。 良守叹了口气,和澪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走进了夜店。 走进大厅,那种闪烁的灯光和嘈杂的音乐就让他感觉异常的不适,两世为人,良守都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前世即使是和高中同学聚会去ktv唱歌他甚至都觉得有些吵闹,而现在被迫走进夜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让他产生了心理上的不适。 确定了澪的位置后,良守也开始打量起夜店里其他的客人。 “小哥,要喝点什么?”良守刚在吧台旁找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坐下,一旁的酒保就凑了过来。 “……”完了,触及到知识盲区了,夜店该怎么点酒? “小哥是第一次来吧?”酒保露出温和的笑容,他似乎看穿了良守的身份,“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玩的?不过,居然是一个人?” 良守露出尴尬的笑容,这或许是个机会,和酒保套套近乎,也许能打听到什么。 他转过身,刚想试着和酒保聊点什么来拉近关系,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的阴阳眼中清晰地看到,酒保身后跟随着舞曲的节奏轻快地摇晃着一条狐狸尾巴。 32 岩鱼夜店 “客人?”酒保又喊了他一声,他有些奇怪地看着良守的表情,“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良守立刻反应过来,他连忙回答道。 虽然阴阳寮和阴阳师的意义就在于从妖魔手中保护人类,可是,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毫无人性穷凶极恶的存在,事实上有很多妖怪并不是不能够与人类共存于现在的社会中。而在这些能够与人共存的妖怪中,狐妖是最常见的种类,甚至不少狐妖都会主动前往阴阳寮登记,然后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在社会中正常地工作生活。 看着这只狐妖,良守有点拿不准这家伙会不会和失踪的女高中生有关系,但是从物种来说,这类和少女相关的案件,确实属于狐妖犯案中比较常见的类型。 “呃,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良守决定装,或者说也不是,他本来就是真萌新。 “要喝酒吗?”狐妖酒保笑了起来,“不过,来这种地方,肯定要喝酒吧?” 说着,他拿出调酒的道具,似乎是想在萌新面前刻意卖弄,他的动作显得异常花哨。 良守自然没有欣赏他调酒技术的兴趣,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澪的位置太长时间。 可是,似乎是因为澪的表现有些过于紧张了,即使偷偷摸摸观察她的人不少,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真的试图动手。 “找到心仪的人了?”狐妖酒保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到良守面前,他很显然注意到了良守心不在焉的目光,“小弟弟,这对你来说,可有些太难了。” 这种情况下,我大概应该,生气?良守飞速思考着如果自己是个不良少年,那么应该要怎么回应。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那只狐妖酒保就继续说道:“喝完这杯酒,赶紧回家吧。” 良守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酒保? “这里不适合你。”狐妖说道。 “为什么?”良守忍不住反问道。 “我看得出来,你和那些客人不一样。”狐妖笑着说道,“即使你再怎么掩饰,也没有办法骗过我,你的肢体语言,你的各种行为细节,都在暗示你并不喜欢这里,甚至,很厌恶。” 良守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自己演技不好,但是,破绽这么多? “所以,是和女朋友吵架分手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决定故意放纵一下?”狐妖说道,“没有必要这样惩罚自己。” 他把那杯酒又往前推了推:“这杯算我请的。” “欢迎各位来到岩鱼!”就在良守试图顺着狐妖的话继续说下去,换取对方信任的时候,洪亮的男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站在舞台前:“欢迎各位的光临。” “哟,老板今天兴致不错?”狐妖酒保靠在把台上,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他是,你们的老板?”良守问道。 “是啊,不过他并不是每天都会来,一个月大概来个会来个几次吧。”狐妖伸了个懒腰,“不过,只要老板来了,客人们可就开心了,毕竟那意味着免单。” “免单?”良守有些惊讶。 “是啊,这也算是一种吸引客人的手段吧?”狐妖说道,“老板来了的那天,就会直接免掉所有在场客人当晚的账单。反正一个月也就那么三四次,其实也影响不了多少营业额,而冲着老板免单来得客人,那可就多得多了。” 良守看着舞台上的中年男人,心想看来新宿的夜店行业也卷得厉害,一个月免单三四次,虽然的确是九牛一毛,但是哪个做生意的不是锱铢必较? 终于,伴随着老板的到来,全场的气氛被推到了最高峰,或许是因为逐渐陷入高潮的气氛,终于开始有人趁着这个机会,试着向澪靠近了。 良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靠近澪的中年男人,心里就很不舒服,莫名地有种想把他打一顿的冲动。 “可能是因为那些失踪生死未卜的女高中生,让自己对这种想要对未成年人动手的人渣产生了比较冲动的情绪。”良守又觉得这似乎很合理。 虽然来的时候很害怕,但是澪似乎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节奏,她看起来应付得很好,一点便宜都没让对方占到,不过,想想也是,不论是哪一家阴阳师,格斗技术的修行都是必不可少的,就好像自己家历来修行剑术,虽然不管多么厉害的剑术,都不可能真的让人去和妖怪肉搏,但是能够强化自身的身体素质总是好的,毕竟没有人可以站着不动和妖魔对战,而这个试图和澪搭上关系的人,论身手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比得过鬼怪。 很快,那些人就发现澪根本不给一点面子,心里暗骂着明明大家都是出来玩,装什么装?可是,毕竟今天老板在这,倒也没有什么人真的敢强来。 “你喜欢那个女生?”良守一时有些没注意,动作神态被那只狐妖尽收眼底,顺着良守的视线,狐妖轻易地就找到了澪。 “倒确实是个小美人。”狐妖笑着说,“不过,这种类型可不是小哥你这种乖孩子驾驭得了的,如果不想将来被伤到的话,早早地离开吧。” “我不喜欢她。”良守说道,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先不提澪现在伪装出来的形象,就算是平时她那种别扭的性格,除了长得好看,她哪有什么优点?怎么会有人喜欢她…… “不过嘛,这个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狐妖用手撑着下巴,“按理来说,打扮成这样,她应该是来钓鱼的,可是,哪有钓鱼的会摆出这么谨慎的姿势,而且全身都紧绷着,就好像只要有人敢动她,她就和对方搏命的架势。” “那不是搏命,她是真的能打十个,嗯,用式神的话也许打全场都不是问题。”良守心里吐槽道,不过,看着澪紧张戒备的姿态,他莫名地又觉得有些放松。 “这应该是因为她警惕了,我的工作就没那么复杂了。”良守很快又找到了自己觉得合理的解释。 “不过,现在得想个办法把这只狐狸弄出去,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参与,作为妖怪,他肯定知道的比普通人多,而且,这家伙似乎很喜欢观察客人,或许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良守一边应付着这着狐妖,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从实力来看,挺弱的,甚至藏不了尾巴要靠幻术来欺骗,用武力抓捕应该没问题,但是,如果抓错了人,而真凶在这里看到了,那就打草惊蛇了。” …… 澪感觉面前的这些人真的很烦。难道他们觉得那些低俗的语言加上各种令人作呕的暗示挑逗就能让女性投怀送抱? 她觉得好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会那么害怕,这里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即使是最下作的下药,对于她来说,恐怕也很难有什么效果。 眼睛往良守那边瞟了瞟,他似乎在和酒保聊天。 距离有些远,中间又隔着太多人,夜店闪烁的灯光让她看不太清那个酒保的容貌,不过,她似乎看到良守在看到自己望过去后,冲自己点了下头。 依然保持着警惕,毕竟那个对女高中生下手的妖怪很可能就在附近寻找猎物,虽然她很希望那家伙盯上自己,然后和往常一样跟踪自己回家,在深夜里下手。她保证只要对方敢出手,她就能让那家伙有来无回。 可是,如果那家伙盯上了别人呢? 澪很沮丧地在舞池里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和自己不同,她们放得很开,这毫无疑问更增加了她们吸引那个妖怪的几率。 更要命的,是在夜店里此时聚集了不少很可能拥有合法身份的妖怪,即使白天遵纪守法,作为妖怪的它们本能地还是更喜欢这里那种更混乱,让欲望支配理智的环境。 澪没有办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是可能的行凶者,她只能尽可能地将每一个自己看得清面容的妖怪记在心里。 …… 良守终究还是没有喝那杯酒,他靠在吧台上和狐妖酒保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天。 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矮胖的老板,在调动现场气氛上很有一手,即使排除掉免单的因素,他也确实很能够找到刺激客人们的方法。 各种互动一次次将现场的气氛推上高潮。 “下面,我们将……”很显然,他有准备弄点什么新鲜玩意。 “抱歉,岩波先生。”一个干练的中年男人挤开人群走上了舞台,他按住话筒,靠在矮胖老板的耳边说了什么。 “抱歉诸位,现在我有一点点小事要处理。”老板重新拿过话筒,“我很快就回来,你们记得给我留点好酒!” 底下又是一阵起哄。 “那人是谁?”良守向狐妖问道,“这就把你们老板拉走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狐妖耸肩,“在新宿开店,总要有些顾忌不是?” “是极道组织的?”良守问道。 “哈哈哈。”狐妖露出狡黠而又嘲弄的笑容,“那确实是极道组织,而且是全国最大的极道组织,那家伙是警察!” …… 松木彻也觉得自己最近的工作简直糟透了。 他不是职业组的精英,勤勤恳恳地干了这么多年,终于人到中年升了警部,工资涨了,家里的生活也宽裕了不少,可是,也不知道上头突然间发了什么疯,前几天没头没尾地扔了一大堆死人的档案过来,说是让自己一定要查清楚这几个人的死因。 要知道,这里可是新宿,死在这里的人谁能说得清有多少?就算是真要查,他难道真的能去懂那些帮派的人?从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失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既然领了薪水,工作总还是要认真去做的,不过好消息是,那几个人的档案倒是出乎意料地齐全,他很快就顺藤摸瓜查清楚了死因,全是毫无疑点的自然死亡,只好就这么交了报告,结果反而莫名其妙地被褒奖了一番。 可是,好事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在调查中那几人死因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一个死者的邻居提起死者的女儿也失踪了,当时那邻居还以为他是去调查死者女儿的事情的。 说起来,那个死者也真不是什么东西,虽然这里是新宿,有些事情不可避免,但是用自己女儿去做那种事情的,着实令松本感到恶心。 也许是有些同情那个本应该在学校上学的少女的遭遇,松本记下了邻居给的线索。 原本在他的想法里,那个女孩大概是想要逃离那种生活,所以在自己的恶魔父亲意外车祸死亡后,便逃走了。 只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在东京能够干什么呢? 即使在新宿干了很多年警察,见过了太多悲剧,自以为已经心如铁石的松本终究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或者说,他从来都是如此,过往的每一次,他总是尽可能地在不越过界限的情况下帮助那些普通人,寄希望于他们能够得到更加接近好结局的结局。 当然了,也仅限于接近。 松本去了那个少女经常工作的几个夜店问话。 可是,在假装成风月客的问话间,他偶尔从几个熟客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这让他彻底改变了原本只是帮帮忙的想法。 最近,有不少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忽然间就莫名其妙地不再活动了。 虽然那几个客人语气间充满了调侃,要么说是那些人捞够了钱准备洗白上岸,要么就是说最近警方很可能查的严了。 但是,松本很清楚这都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那天之后,他认真地调查了最近所有突然间停止活动的女人。 很快,统计结果出来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了他的预料,仅仅是已知的失踪人口,就已经达到了十二人,而更可怕的,是这还只是他能够查得到的,毕竟还有很多人为了避免被警方查到,刻意隐藏了身份,这些人即使失踪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或许,在新宿漆黑混乱的夜间街道里,隐藏着一个新的“开膛手杰克”。 在确定了事情的严重性后,松本立刻进行了进一步的追查,他调查了已知十二人经常活动的夜店,对员工还有老板进行询问。 虽然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得到,但询问工作却异常顺利,在这一切中,唯一的例外便是这家岩鱼的老板岩波东彦。 他数次询问了夜店里的员工,可是没有人知道岩波东彦的住址,已知的线索除了对方偶尔出现在夜店里给所有人免单外,这位老板表现得有些过于神出鬼没了。 既然找不到人,松本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蹲守。从那天起,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岩鱼,终于,今天岩波东彦出现了。 松本知道自己不能浪费这次机会,他径直冲上了舞台。 “抱歉,岩波先生。”他隐蔽地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他死死地盯着岩波东彦,他决定只要对方做出任何逃跑的举动就立刻将他按住。 “好吧,我们去办公室谈。”岩波东彦出乎意料地很配合。 33 非常干净 在同一个地方发生两个不同案件的可能有多大? 良守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类似的统计,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警察的介入让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一个让他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确实很讨厌这个环境。 于是,他站起身,径直走向澪,挡开那个正在和澪搭讪的男人,抓起澪的手腕,将她拖了出来。 澪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跟着他往出口走去。 大概澪也坐不住了。良守心想,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还挺像的。 路过吧台时,那只狐妖看着他露出暧昧的表情,然后挑了挑眉。 走出夜店,澪立刻甩开了他的手:“怎么了?” “我们在里面也没有什么用。”良守说道,“你太拘谨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有点经验的都看得出来你不想……你吸引不到那个猎人的。” 不等澪开口,良守继续说道:“刚刚那个警察你也看到了吧?” “嗯。”澪点头,“你觉得他也在查这件事?” “这件案子本来就是阴阳寮从警视厅那边接过来的,那种正义感超强的警察,觉得上级抢了案子,心里不舒服,想要继续查下去,这种事情应该不少见吧?”良守说道。 “那倒也是。”澪点头,“所以,这有什么用?” “我只是觉得,专业的事情要找专业的人。”良守说道,“驱魔,和妖怪战斗,这我们很擅长,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夜店里,妖怪不少,我们又不能乱抓,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专业的人来帮忙找出来,我们要打的到底是哪一个。 “虽然我闲暇的时候很喜欢看推理小说,但是我并不相信仅仅只是看看书就能够让我的水平超过专业的警察。” “我明白了。”澪说道,“我们给他提供妖怪方面的知识,让他帮我们找到作案的妖怪,这确实比我们干坐在夜店里要好得多。” 澪认同了良守的计划:“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他出来?” “我在这里等。”良守说道,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短信,“我刚刚给雪希姐发了消息,让她带你的衣服过来,你去车上换好衣服再过来找我。” 澪皱起了眉头。 “这身打扮不适合你,真的。”良守看着开过来的车挥了挥手,“顺便把妆也卸了。” …… 松本彻也垂头丧气地从岩鱼里走出来,岩波东彦配合地令他惊讶,那家伙甚至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一无所获。 其实,这并不奇怪,根本没有人在乎那些女人,她们低贱地出卖着自己的身体,又有谁真的会关心她们呢? 松本叹了口气,这些天的蹲守着实让他有些筋疲力尽了,现在他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忽然间,一个年轻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您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您帮忙。”那个年轻人说道。 “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晃荡。”松本看着对方还略显稚气的面容,心里莫名的有些生气,“难道现在的高中生晚上都不需要学习吗?” “什么事。”松本语气有些不善,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终究还是决定停下来听听对方的话,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呢? “关于您之前在岩鱼里和老板对话的事情。”那个高中生微笑着说道。 松本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瞪着双眼:“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警察证出现在了他面前。 …… 进到车里,松本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警察证?” 他无法相信面前这个绝对只是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居然会是一名巡查? “其实,我们也在调查一个案子,很可能和您调查的是同一个,松本警部。”前座上,一个少女回过头,然后令松本崩溃地递过来了另一本警察证。 松本彻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要崩塌了,什么时候高中生也能当警察了? “好了,这个玩笑到此为止了!”松本愤怒道,“你们现在回家,我可以当作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这句话是对着驾驶座上的雪希说的,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 “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巡查。”说着,雪希也递过来了一本警察证,警衔和他一模一样,是警部。 松本彻也彻底懵逼了。 “事实上,我们是搜查五课的成员。”雪希说道。 “警视厅哪有搜查五课!”松本彻也愤怒地咆哮道,“那不过是……” 说着,他的表情从愤怒转变为慌张,然后迅速又变成惊恐。 “那不过是个都市传说。”良守接话道,“传说中只有当其他警察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他们才会出现。” 松本彻也吞了口唾沫,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其实搜查五课也不过是现在挂了个名而已。”良守耸肩,“或许你更熟悉原本的那个名字,阴阳寮?” “纠正一下,阴阳寮不是搜查五课,搜查五课只是阴阳寮下属的一个部门。”雪希严肃地补充道。 “你们……你们是……”松本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 “好了,他们是阴阳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双尾黑猫从前座跳了过来,它轻巧地落在后座上,口吐人言,“或许你现在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但是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妖……妖怪!”松本彻也惊慌地大叫。 “黑尾不喜欢别人叫他妖怪,虽然其实猫又确实是妖怪,但是毕竟在大多数人类的语境里妖怪的寓意都不怎么好。”松本彻也看着那个男高中生伸手挠了挠那只猫妖的下巴,然后他甚至还把那只黑猫抱着递了过来,“你看起来很紧张,要撸猫缓解一下嘛?” “好了,松本警部。”终于,前坐上的那个少女似乎看不下去开口道,“我们在调查一起……女性失踪案件,可能需要一些您的帮助。” 松本彻也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 松本彻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勉强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妖怪的。 “你们的意思是,这些失踪案件,全都是妖怪做的?”好不容易重塑完世界观平复了心情的松本听完了良守和澪完全说明了来意后,再一次陷入了恐惧。 “你们的意思是,我之前调查的女性失踪案件,和你们调查的不良女高中生失踪案,很可能是同一人,呃,妖怪所为?”松本感觉自己话都说不清了,自己之前居然一直在追查一只妖怪?与此同时,他又相当庆幸,自己居然运气这么好得遇到了两名前来调查的阴阳师,要不然,他真要是查出了什么,怎么死的都可能不知道。 “如果确实有联系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很可能比我们预料的还要严重。”良守和澪对视。 “不过,是的,能够作案这么多起还没有被发现,这家伙很可能是个极度谨慎的妖怪。”澪说道,“不过,如果说他此前的目标还是那些没什么人关心的对象,为什么忽然转移了目标?” 松本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当鸵鸟,可是却看到澪和良守的目光都注视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茫然地眨眼:“你们,在问我?” “当然,警部大人,我们在寻求您的专业看法。”良守点头。 “可是……这是妖怪啊?”松本懵了。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那些具有充足智力,实力有并不算强大的e级甚至d级妖怪,犯罪的心理和模式与人类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澪说道,“偏好某种特殊的群体,隐蔽自己,总体上来说应该差不多。” “仅有的不同也仅限于作案方法,他们拥有比人类更强的作案手段,但是心理其实相差不大。”良守说道,“很多妖怪杀人的心理,你完全可以把他当作汉尼拔那种食人魔来看待。” “……”松本沉默了一下,“如果说,把他当做一个专门对从事特殊行业下手的连环杀手来处理,那么如果这个凶手突然改变了目标,原因并不太多。” 良守和澪认真地看着他。 “最常见的原因,就是他变得大胆了,不在畏惧,因为多次的成功让他逐渐膨胀,开始更自信,于是,他开始挑选更有挑战更有价值的猎物。”松本说道。 “这似乎很有道理。”良守对照着刚才和松本一起列出来的受害者时间表。 “如果把这个理论添加上妖怪的特点,那就是,他通过那些女人,很可能变强了,再加上没有惊动到阴阳师对他进行调查,于是开始挑选更加,呃,可口的少女而不是那些老女人。”澪点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加快调查进度了,如果这家伙真的变强了,我可不想面对没有办法处理的敌人。”良守说道。 “一般来说,如果是人类,这种极度变态的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狩猎范围,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类的凶手也很类似那些野兽,就好像狮子,有自己的领地,会在领地内巡逻,然后确定可能的猎物。虽然人们经常觉得人类凶手不会选择距离自己巢穴太近的地方犯案,但是其实他们是更倾向于在熟悉的场所活动,因为前往陌生的场合行动,反而会更容易因为各种意外而增加暴露的可能。” “妖怪也是如此。”澪回答,“他们也有自己的狩猎场。” “那就对了。”松本越来越进入状态,“我仔细研究过,那些受害者,共同点只是都在少数几家夜店接过客,这也是我今天来岩鱼的原因。” “那,您有没有发现什么?”良守问道。 “没有。”松本皱起了眉头,“事实上,完全没有任何收获,这和我意料的并不一样。” “什么意思?”良守追问。 “其实,在我看来,岩鱼是个很可疑的夜店。”松本思考着说道,“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丢人,但是在新宿,尤其是从事这些比较灰色地带的行业,他们都不得不和极道组织有些交流。” 良守和澪点头,示意松本接着说下去。 “可是,岩鱼却几乎从来没有过被黑帮骚扰的经历,而且,在组织犯罪科那边的同事也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岩波和极道组织有什么沟通。” “这确实不正常,在这种地方,不合黑帮打交道是不可能的。”良守说道。 “是的,一般来说,从这个角度分析的话,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岩鱼本身就是极道组织的产业,岩波背后就站着某个社团。”松本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把这件事情判断为杀人案,我之前的想法,是岩波和他背后的黑帮进行着某种秘密的人口贩卖……” “所以你怀疑岩波?”澪问道,“虽然和黑帮没有交流这一点确实非常可疑,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太干净了所以逮捕他吧?” “是的。”松本点头,他继续说道,“但是在这种地方,干净反而是一种罪过。” 松本的话让几人一阵沉默。 “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他确实是个妖怪,或者说有什么妖术的话,想要完全和黑帮避开,就反而没有什么难点了吧?” “的确如此。”良守点头,“可是,这有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松本疑惑不解。 “如果你是一个妖怪,在依靠自己的法术抓捕猎物从而引来阴阳师,和利用妖术控制一个帮派,让他们以‘人类’的方式抓捕猎物,你会怎么选?”澪解释道,“无意冒犯,但是,如果是帮派在自己的地盘进行一些少量的,不重要的人口贩卖,或者是,谋杀,你们真的会管吗?” 松本彻也又是一阵沉默。 “更何况,我完全没有在那个老板岩波的身上看到哪怕一丁点妖气的痕迹。”良守看向澪,“他似乎很干净。” “非常干净。”澪认同道。 34 就为了问问题? “可是,这么一来,事情就走进死胡同了。”松本彻也陷入苦恼,“如果岩波和妖怪没有关系,我们的调查就完全没有线索了。” “并不能这么说。”澪思考着分析道,“就算没有妖气不是妖怪,也不一定完全和妖怪没有关系……” “是的。”良守点头,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验证一些东西。” 澪和松本的目光看向他。 …… 花井昭久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他打了个哈欠,把吧台收拾好,然后打卡下班。 其实作为一只狐妖他倒是没有那么疲倦,不过,还是谨慎点表现得和大多数人一样比较好。 他其实很庆幸自己是一只狐妖而不是别的什么,毕竟他不需要吃人就能够活下去,而狐狸本性里那些并不太符合人类道德的东西,似乎现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每天晚上在夜店当调酒师,看看那些纵情声色的人类,他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也不知道那个出乎意料胆子很大的男生和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他想着今天晚上接待的那个少年,着实很有意思,只是不知道,这是一场一厢情愿的闹剧,还是自作自受的悲剧,又或者极小的可能成为皆大欢喜的喜剧?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一名守法妖怪,主动去阴阳寮登记,然后获取了合法的身份。 他有些时候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同族还保留着与人类为敌的传统,那有什么好的?为了享受一时的愉悦,最后被阴阳师围剿打死?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能够有多强吧?这可是人类的时代了。 傻子才会去惹阴阳师。 花井昭久知道自己实力很差,他甚至有时候都藏不住自己的尾巴,除了几个根本没有办法在实战中使用的幻术,他其实完全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这有什么关系?这可是和平年代,谁会去和人打生打死?赚点钱,喝酒,吃美食,看美女,难道不比认真修行来的舒服? 夜色下的人行道并不会带给他有任何的恐惧,毕竟再怎么说,他也终究是一只狐妖,只要遵纪守法就没有阴阳师来对自己动手,而那些自己绝对打不过的妖怪,自然有那些阴阳寮里的阴阳师来处理,生活在城里,不比深山老林里快活? 阴阳寮真好。 这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突然,一道黑影从他面前闪过,速度之快让即使是狐妖的花井都没有看清。 本能地停下来定睛一看,原来从旁边关了门的便利店阴影里跑出来了一只小黑猫。 “原来是猫。”花井心里嘲弄了自己一句,最近确实是太沉迷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而荒废修行了,居然连一只猫的动作都看不清,这要是被那些古板的老东西们知道了,肯定要暴怒地教训自己。 可是,修行?狸猫都不修行!在东京玩多快乐? 他没有理会那只似乎很警惕看着自己的黑猫,毕竟自己修行不够,没有办法完全掩藏气息,这样,那些普通的动物确实会产生对强者的恐惧。 只要离开就好了。这么想着,他快步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或许是下意识想要确认那只猫的情况,花井又悄悄偏了下头,往斜后方看过去。 那只猫似乎还缩成一团蹲在那里,身后拖着两条尾巴。 等等,两条……尾巴? 花井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刚想转过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强有力的猫爪拍在他的后背上。 对方力道控制得很好,没有伤到他,但却结结实实地让他趴在了地上。 僵硬的转过头,一只身旁萦绕着淡蓝色妖火,有老虎那么大的黑色猫又正踩在自己背上。 花井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从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后颈。 “完了。”他心想,“平时太疏忽修炼,这只猫又我根本不可能的打得过。” 可是,为什么东京的街头会出现这样一只恐怖的猫又!阴阳寮的阴阳师都是吃干饭的吗?难道说他们也和那些人类的官员一样堕落了吗!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履行自己的指责,好好保护普通的居民! 花井心中悲愤地咒骂着阴阳师们消极怠工。 “呼呼!”又是一股热气从后脖颈传来。 “完了,我要被吃掉了。”花井闭上眼睛,“如果有机会逃走,我一定要去阴阳寮抗议,居然放任一直这么恐怖的食人妖怪在东京街上乱跑,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啪!”他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在自己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黏上了上了。 “啊~”他忽然间打了个哈欠。 是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困到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好了,带走吧。”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似乎有人在说话。 “直接装麻袋?这不好吧。” “难道不行吗?这是……”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直接用麻袋装?这不好吧?”松本有些心惊肉跳地刻意绕到和黑尾相对的另一边,看着正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麻袋开始抓狐妖的良守。 “难道不行吗?这是专门刻印过咒文的麻袋和绳子。”良守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会挣脱。” 松本看着良守和澪熟练地把那只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的狐妖抬起来,装进麻袋,收口,系绳子。 “我们可是警察啊……”他终于忍不住说道,“这样弄,是不是有点……” “有点不合法?”良守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松本,“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在绑架?” 松本有些木然的点头。 良守把手伸进麻袋里,然后揪出了什么东西,松本定睛一看,是狐狸尾巴。 “这家伙是妖怪啊!难道法律还规定了不许绑架妖怪?”良守说道,“更何况我一个阴阳师抓妖怪难道不对吗?这不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松本听着一愣一愣的。 …… 花井从昏迷中醒来,至少他坚信自己是昏迷而不是睡着了。想要活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人牢牢反绑双手捆在椅子上。 回想着自己记忆里最后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捕猎的猫又肯定是不会把人捆起来的,那也就是说,那只恐怖的猫又背后还有其他人,嗯,妖怪在指使。 他们抓捕妖怪是为了什么? 花井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过的那些故事,似乎有些邪派的阴阳师,会抓捕奴役妖怪,而有些更极端的,还会囚禁妖怪满足他们特殊的欲望,难道说自己…… 想到这些,花井不仅悲从中来,现在他无比痛恨那个过去修行偷懒耍滑沉迷灯红酒绿的自己,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变强一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他下定决心,如果能够出去,一定立刻辞掉夜店的工作,不再去和那些漂亮的人类女性玩闹,一定会好好修行。 身后的门被人拉开,花井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借助开门时的灯光,他隐约看见自己正处于一个老式的和风房间内。 “完了,自己一定是落到了修行邪法的某个阴阳师家族手里。”花井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定是一个位于深山老林里的隐蔽古宅,隐藏着某个恐怖的邪派家族,他们接下来就会用邪恶的咒法在自己的灵魂里留下烙印,逼迫自己变成他们的宠物,或许,就像只猫又一样。 他感觉自己未来的妖生都黑暗了,难道优雅的自己,要像那只粗鲁的猫又一样被人套着项圈领出门,进行那种粗鲁野蛮的搏斗吗? “哦,你醒啦?” 嗯?这个声音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过?花井有些疑惑,他抬起头看了过去。 “是你!”他声音颤抖地看着那个自己今晚就在酒吧看过的年轻人。 “原来是你!”他惊呼。 这一刻,他全想明白了,难怪这家伙去了夜店那么格格不入,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就是冲着自己去的! 他一定是早就觊觎自己的天赋,想要抓住自己,奴役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战斗奴仆,今天晚上在夜店的行为,就是他的试探,在接近自己并确认了结果后,就立刻下手。 只不过,那个女生? 花井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这家伙一定是用写法控制了那个无知的高中女生,所以那个明明紧张的女生才会那么顺从地被他牵着走了! 而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一定已经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举动! 一想到这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不,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逃走,决不能成为这种人的帮凶!自己一定要去阴阳寮报案,让那些正义的阴阳师来制裁这个恶魔! “你在想什么?”良守看着这只狐妖不断变化的脸色,皱眉问道。 “抱歉,今天晚上是我对大人您不够尊重。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愿意投靠您作为您的仆从!请您收下我!” 良守莫名其妙地看着花井,这种眼神他觉得很熟悉,嗯,这大概是自己给黑尾开猫罐头和猫薄荷的时候黑尾那种眼神…… “这种废物狐妖留着有什么用?”良守看着面前连尾巴都藏不住的狐妖心想。 “他一定会被我的真诚所感动,然后放松警惕,到时候我就可以趁机逃走。只不过,要时刻小心那只可怕的猫又。”花井略显得意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我没有兴趣手下你作为仆从。”良守决定不和对方绕弯子,他不清楚这是不是这只狐妖的掩饰,按理来说,狐狸这种东西,一般都很狡猾,说不定这家伙就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呢?虽然他很弱,但是即使是这么弱小的狐妖,也终究是妖怪,他有太多的办法去伤害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 “糟了。”听到这句话,花井一惊,他居然不想收下我当仆从?这不可能,要是不想收服奴役我,为什么要抓我?这一定是他的试探,对,一定是试探。 “大人,以您的天赋,一定会有这惊天动地的成就,虽然我现在实力不济,但是我一定会发奋努力,成为您的得力手下,就像您那只威武的猫又一样,帮助您解决任何问题!” 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年还没回话,花井就感觉到了一股明显有些炙热的目光从另一边看过来。 他转过头,就看到一对墨绿色的猫瞳紧盯着自己。 “糟了!”花井心说,“没想到这只猫又居然在,如果它是心甘情愿作为帮凶的,现在听到我想要和他平起平坐,一定会心生不满,完了完了,太急了,这一下反而招惹了个恐怖的对手。” 黑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实力弱的不行,明明只是抓回来问话的狐妖突然开始疯狂表忠心想当妖仆,但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这家伙很弱,但是那毕竟是狐妖,只要好好修行,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强,到了那时候,让良守带着他出去干活,自己在家晒太阳,岂不是美滋滋? 不用被抓出去和妖魔拼命,还能在家享受优质猫粮的生活似乎不远了? “再说一遍,我没有兴趣留你。”良守的声音有些冰冷,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实力进步之后符咒的效果强的过分了,那明明只是一张让妖怪昏迷的符咒,怎么这家伙搞得跟刚从蛋里孵出来的鸡一样有了印刻效应?自己是阴阳师,又不是仲夏夜之梦的仙王! 不给这只狐妖继续说话的机会,良守直接开口说道:“这样把你弄过来确实有些不合适,但是现在情况比较紧急,所以,我们不得不采取了这种比较极端的手段。” 花井听得一愣一愣的。 “至于为什么要绑住你,那也是迫不得已的行为,希望你可以理解。”良守解释道,“接下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 “回答……问题?”花井懵逼,紧接着,他大声吼道,“你们把我这样抓来,就是为了问问题?” 35 这狐狸有病吧? “姓名?” “花井昭久。” “年龄?” “64。” 松本做笔记的手抖了一下,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暂时还是对妖怪的年龄缺少认知。 “原来你还很年轻啊。”良守坐在一旁说了一句,“但是,一般来说四五十岁的狐妖,也不会像你这么弱吧?你的体质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你全家都……”花井在心里骂道,只不过他终究是连在心里都没敢骂出声,刚才那个穿着居家服端了两盘夜宵进来的中年女人让他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那个女人只怕已经和族里的长老不相上下了,还有那只跟着她远比自己之前见过的猫又还要恐怖得多的母猫又。 “你们既然是阴阳寮正经的阴阳师,为什么现在还要把我捆着?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调查!难道你们觉得我还能从这地方逃出去?”花井忍不住说道,他很想说自己是注册过的妖怪,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遵纪守法”,他从来都不拒绝偶尔使用一些小手段,可是这必然是被阴阳寮禁止的行为,于是他只好服软,“被刻印过符咒的绳子捆住很难受的!” “很抱歉,如果只有我们,我可以放开你,但是现在,不行,毕竟其它人会害怕。”良守耸了耸肩。 “松本警部只是普通人,所以,还需要你配合一下。”花井看着那个之前浓妆艳抹被自己认为是不良少女的阴阳师对自己开口说道。 “见鬼了!有你们两个在,难道我还能对那个中年警察动手?”花井心里大骂,别说和你们两动手了,那两个式神和那只猫又,哪一个不能按着自己打?你们至于这么谨慎吗? “这些人你见过吗?”说着,松本把一堆照片放在桌上,然后他紧张地看到照片凭空飞了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举着一样递到花井面前。 雨女拿着照片,飘到花井面前,露出比自己还像狐狸的狡黠微笑:“小狐狸,有印象吗?” 花井的表情表现得比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诡异的松本更加紧张,他颤抖着看着面前的小雨坊,当这种恐怖的式神在你面前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时,傻子都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见过!”花井表现得就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声音洪亮态度端正,可惜他没办法举手,更没办法起立,“她们都在岩鱼接过客!” “全都是?”松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这甚至让他有点忘记了自己审问的是一只妖怪和那几张在他眼里诡异漂浮着的照片。 “是的,全都是,我记得很清楚!她们都经常去,毕竟岩鱼是这附近最热门的夜店。”花井高声回答,“只不过,最近她们都没来了!” “那这几个呢?”良守和澪又把那几名女高中生的照片递了过去。 “她们,倒不是常客……”花井似乎在努力地回忆,“只不过,我确实记得见过她们,也是在岩鱼,具体的我想想,次数不多,偶尔会去,一开始很生涩,有点类似……,啊不是,就是很生涩,然后后来就逐渐熟练起来了,有时候会和那些客人们一起玩玩什么的……”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松本问道。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花井很奇怪,他心说我要是说不记得不回答,那不就是撒谎了吗?对你们撒谎,我还想不想活了?“因为他们很漂亮啊!我绝对不会忘记任何一个见过的美女!” 说着,他的视线还望澪的方向飘了下,之前在酒吧的时候妆太浓了没感觉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阴阳师真是个美人…… “真是本性难移的色狐狸。”良守低声骂了一句,不过,这家伙怎么感觉完全长歪了?狐妖的缺点全继承了,优点一个没有? 松本很快也意识到了面前的被审讯者和平时还有些区别,这种事情大概对他来说确实是常态,不需要过度怀疑。 “那么,这些女人,有没有在夜店和什么人起冲突,或者是有什么人和他们都有过交集?”松本继续问道。 “大叔,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夜店,那是夜店啊,谁和谁交流,谁和谁吵架,那是常事,我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花井翻了个白眼。 “可是,你说你记得每一个见过的美女!”松本皱眉,“如果有这种记忆力……” “可是,和她们有交流,或者有争执的,很多是男的,我为什么要记男人?”花井一脸茫然,“男人有什么用?” “……”松本沉默了,他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这就是狐妖,这很正常。”良守靠到松本耳边轻声说道,“这没什么可疑的,而且老实说,这家伙大概率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应该只是个单纯的色狐狸而已。” 松本点头:“他确实不像是我们的罪犯,因为他……” 松本终究还是没说出那个蠢字,毕竟他不是阴阳师不怕报复,万一这狐妖听到了,之后报复他怎么办? “好吧,那么我继续问你下一个问题。”松本决定继续公事公办。 “等等。”花井反而突然开口,“她们,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良守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只狐妖第一次表露出有些伤感的语气。 “很抱歉,这涉及案件机密。”松本回答。 “好吧,其实也不难猜,她们死了?被妖怪杀了?”花井看起来是问,其实语气很肯定。 “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是,她们失踪了。”良守说道,同时用眼神示意松本不要制止。 “也是,除了这样,也没什么道理让阴阳师和警察联手了。”花井感慨,“这个世界上,纯洁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的……” “???”松本一脸懵逼,虽然这么说那些很可能已经受害的女性有些不好,但是,从事那种职业的人,怎么样也不能够用纯洁美好来形容吧? “那些,都是非常好的女孩。”花井继续感慨道,“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发生的。” “……”良守和澪本一时间都有些无语,他们可以理解狐妖对于美好的某些概念和人类不太一样,可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你是个傻子的画风,怎么一下子又画风突变了? “其实,如果你们要查,可以去查查老板。”花井的话一下子把所有人从吐槽的欲望中拉回了案件,“这很可能和他有关系。” “和岩波东彦有关?”即便是已经对岩波有所怀疑,但是像花井这样直接提及还是很诡异,岩波那家伙露出什么破绽了吗?松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花井乖巧地回答道,“总而言之,就是老板很怪。” “那家伙是人类。”良守插话,“他做不到去绑架那些女人,你发现他背后养着什么妖物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花井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道,“只不过,我总觉得他身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一样。” “你在岩鱼工作了多久?”澪开口改变话题问道。 “两年了。”花井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些女人,你能记得她们最后一次出现在岩鱼是什么时候吗?”松本问道,“你说你记得她们每一个人,自己记性很好,能记得吗?” “当然。”花井点头,“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写下来。”良守挥了下手,捆住花井双手的绳子立刻脱落。 花井不满地看了眼良守,原来就是这家伙把自己绑起来了。 即使心里这么想着,但表面上他还是极度配合地把所有的时间都写了下来。 “呵,这可真巧。”松本看着花井写下的时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狐狸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怂的不行。 “确实有问题。”良守和澪也看到了花井写下的时间,另外的女人还没办法分辨,但是至少那几个女高中生,都是在出现在岩鱼后的几天失踪的。 “再问你一件事,这几个女生。”松本指着那几个女高中生的照片,“她们最后出现的时间,几乎都相隔了五到七天,是不是她们最后出现在岩鱼的那一次,岩波都去了?” 花井连连点头:“他差不多每一周都会去一次,只是不一定是哪一天而已,但是,这几次确实都去了。” “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松本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岩波平时的住址吗?” 花井连连摇头。 “我,可以走了?”他感觉对方已经没什么想要继续问的了,于是试探着问道。 “嗯。”良守彻底解开了他身上所有的限制。 过了片刻,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还端坐在椅子上甚至闭上了眼睛的花井。 “你怎么还不走?”他有些疑惑,这脑子有问题的狐狸想干嘛?不会是真打算赖在他家了吧? “啊?你不打晕我或者罩住脑袋让我不知道这里的具体地址?”花井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个阴阳师心黑得狠,用猫又绑架自己,现在肯定在挖坑等自己,我才不上当呢!这附近肯定布置了各种危险的结界,自己就这么走出去,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肯定就是想借此警告自己!我才不要吃那种苦头呢。所以,主动表明配合态度,才能不吃亏。 我可真聪明。花井心里略显自得地想。 “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良守莫名其妙,这狐狸喜欢挨揍?他压根就没担心过这狐狸报复,这种愿意乖乖去阴阳寮登记的妖怪,就算是在小地方不那么遵纪守法,但是在大方向上肯定是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更有甚者,他之前也仔细检查了,这狐狸真不行,世界都能吊着他打。 “他是不是有点太喜欢脑补了……”良守觉得很无语,这狐狸怂的不行,又特别喜欢脑补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色又懒,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样才能不被他家的长辈打死的…… “既然你主动提议的话……”不过他也懒得和这家伙解释什么,直接飞了张符出去。 “啪。”花井倒在地上陷入了沉睡。 “送他回去。”良守冲趴在一边的黑尾喊了一句。 黑尾嘴里嘀咕了几句,然后现出原形吊着花井的衣服飞了出去。 “你们真的确定岩波不是妖怪吗?”松本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情况,几个小时前,他还觉得自己疯了,而现在,他甚至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审问一只狐妖,然后看着猫又在自己面前变形。 “那家伙绝对是人类,他身上一丁点妖气都没有。”澪非常确定地重复了一句,“但是,人类也并不是没有特殊的能力。” “事实上,即使排除掉那些走了邪道的修行者,依然有太多的办法能够让人类拥有奇怪的能力。”良守补充道,“针对岩波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有两种情况。” “第一,岩波和某只妖怪缔结了契约,本身就是某个妖怪收服的手下,在为那只妖怪工作,岩鱼存在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帮助那个妖怪挑选猎物。”澪说道。 “缔结契约?”松本有些不解,“妖怪为什么要和人类缔结契约?他们不是很强大吗?” 说着,他又有点不自信了,刚刚那只狐狸有点摧毁他心目中妖怪的可怕形象。 “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那么强大,而且最重要的,是很多事情妖怪并不能亲自去做。”良守解释道,“你不要看刚刚那只狐狸很弱,但是想要变化成人形混进人类社会的天赋,是很多比他强大的多的大妖怪都做不到,更何况即使是变成了人形,大多数妖怪也也没有办法完全掩饰自己的某些特征或者妖气,他们只要敢出现,结局必然是被阴阳寮的大人物们围攻殒命,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类代言人就是必不可少的。” “原来如此。”松本点头,至于妖怪能够提供给代言人什么好处,他根本没问,这种东西显而易见,不过,很快他又紧张了起来,“难道说,岩波背后藏着一个非常恐怖的大妖怪?” “理论上不会。”澪摇头,“我远远地看过那几个女高中生失踪的房间,那里几乎没有残留什么太强的妖气,所以,那只妖怪应该真的不强。” “所以,我更倾向于,某一只不怎么强大的妖怪,和岩波达成了协议,双方各取所需。”良守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每一次追踪岩波都无功而返。” 松本恍然大悟。 “当然了,这并不是唯一的可能。”良守说道,“还有另一个可能。” “第二种可能?”松本连忙追问。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非常特殊罕见的人群,他们介于人类和妖怪之间,这是一种类似于诅咒的存在,某些妖气因为各种巧合进入了怀孕的母体,与胎儿融合,影响了未出生的胎儿,这些人,正常的时候与人类毫无区别,但是在因为各种或主动或被动的原因发生变化后,就会变得和任何普通的妖怪毫无区别。”澪解释道,“这种特殊的存在,一般被称为妖人。” 36 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妖人在没有变身的时候,几乎没有办法通过常规观察手段发现区别,只有通过特殊的检查才能够确定一个人是不是妖人。”良守补充道,“但是,我们恐怕没有理由强迫岩波接受身体检查。” “呃,这种妖人,是那种了类似西方的狼人吗?”松本想了想,从自己已知的故事中寻找了一个似乎对得上的设定,问道。 “有点类似。”澪回答,“只不过,妖人不会像狼人那样传染,另一方面,并不是所有的妖人在变身后都会失去原本的意识。” “对于妖人变身后是否会失去自己原本的意志而被妖气控制本能,目前有两种理论。”良守接话,“一种理论是这由妖人本身的意志力控制,这种理论的来历是一些妖人在接受了系统的训练后,可以熟练地控制一定程度的变身,甚至加入阴阳寮作为主要战力。” “而另一种理论,则是妖人本身的性格越贴近于妖气本身的渴望,就越容易控制,这种理论的支撑来自于很多没有受到训练的妖人也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尤其是那些生性更加邪恶,利用妖人的能力去作恶的歹徒。”澪说道,“有些人喜欢说洗白弱三分,但是其实,对于每一个愿意去控制力量去保护他人的咬人来说,他们的每一次变身都承担着巨大的痛苦。” “也就是说,岩波很可能要么是妖人,要么就是有妖怪在保护着他。”松本的冷汗又下来了,自己追查松本有不少时间了,如果让对方知道了,它会不会已经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下了什么诅咒? “别担心,不论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都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伤害或者诅咒。”良守很清楚松本心里在想什么,对于一个刚接触灵异的普通人来说,松本这样想非常正常,其实,在接受程度上,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下来,我们可能还需要警部大人配合我们进行一些调查。”澪感觉松本接受得不错,便继续说明后续的计划,“毕竟,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出入那种场合,而且,让您去调查,还可以一定程度上麻痹岩波或者是那只妖怪,足够强大的力量会让它们一定程度上忽视普通警察的调查。” “这……”松本有点犹豫,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从一个巡查做到警部,年轻时也是个拼命三郎,卧底之类的危险任务也完成过好几次,可是,再怎么穷凶极恶的人类也不可能在恐怖程度上和妖魔鬼怪相提并论。一想到这一次面对的很可能是真正的妖怪,他心里就怵得慌。 ‘“不用担心,我们还是会盯着你的。”澪说道,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符纸交给松本,“这是我制作的纸式神,你随身携带,如果遇到危险,它可以帮你争取一些时间。” 松本连忙伸手接过那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这段时间能够让我逃到安全的地方?” “不。”澪摇头,“但是它应该至少可以坚持到我们从外面冲进去救你。” …… 在说明了计划并约定了明天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后,松本便离开田边家,而澪则因为明天的行动以及天色过晚,和雪希一同借住在了田边家的客房。 “御门院同学。”良守单独把澪教导走廊上。 圆月从庭院外清冷的天空中洒下惨淡的光辉,澪看着面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不知缘由地产生了些许恍惚。 “御门院同学。”良守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走神,又喊了一声。 “嗯,我在。”澪连忙回答,略带心虚地又掩饰了一句,“有点困了,抱歉。” “嗯。”良守点头认同,现在确实很晚了,对方有些犯困并不奇怪,“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澪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这次的任务。”良守继续解释道,“一般来说,e级的任务,大多都不会这么复杂曲折。” “复杂曲折?”澪也皱起眉头,她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狐疑,“什么意思?” “不论是涉及到绑架,还是可能隐藏在幕后的妖怪,我很怀疑这次的任务已经眼中超出了e级任务的范畴。” “超出了e级任务的范畴?”澪眯着眼睛。 “对。”良守说道,“e级任务,好吧,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就是用于给小孩子们练手的任务,我们需要面对的,大多都是像上次的娃娃一样,完全可以称得上弱小的敌人,它们只能对付普通人,对我们这种修行者来说根本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嗯……”澪用拖长的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面对能够反抗阴阳师的妖魔,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良守继续说道,“一般来说,这种敌人,应该被归类为d级。” “有这种规定吗?”澪不动声色地问道。 “呃……”良守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虽然并没有详细的规定来说明每个等级任务的区别,但是一般情况来说,面对成熟的妖魔,都不会是e级阴阳生的职责。” “可是妖怪也有强弱之分。”澪的声音变得很清冷,“打不过阴阳生的妖怪数不胜数,面对e级的妖怪,自然是属于e级的职责,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良守争辩道,“可是这次的任务明显可能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畴,我觉得更好的办法是……” “证据呢?”澪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想要提交任务升级,就需要提交证据,这是阴阳寮的规定,否则就会被视作放弃任务而记录失败,你能够提供证据吗?” 良守说不出话,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怀疑。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任务可能有较大的风险,就好像……”他硬着头皮解释。 “就好像公寓里遇到的事情?”澪直言不讳地指出良守想要说的话。 “对。” “任务总有风险你,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阴阳师牺牲?任务的等级从来都不是依靠描述就可以完全正确地进行区分,我相信你很清楚完成任务等级更正本身也是每一个阴阳师的职责与义务,只不过这个职责伴随着很高的风险,但是,盲目地因为自己觉得可能而不是证据就提交任务升级,让一个明明分级更低的任务被交到了更高级的阴阳师手中,这无疑是一种资源的浪费,或许就会让一个原本能够被及时完成的d级任务被拖延导致更多的无辜受害者出现。” 良守不知道澪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严肃,他原本还想说,自己之前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都不会再继续去寻找确定的证据,而是直接选择上交提升任务难度的报告,就算是被记作放弃失败又怎么样?反正阴阳寮又不看成功率,毕竟强逼着阴阳师们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无异于谋杀,因此觉得实力不足放弃任务根本没有任何惩罚,在这种情况下,良守从来不会去触碰任何可能出现风险的任务。 然而,面前的少女似乎和自己的观点有巨大的冲突。 “我们先继续调查下去,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超出了e级的能力范围,我们就选择上交。”澪最后做出了决定,“好了,田边同学,我先去睡觉了。” 毫无以为,澪的提议才是真正符合阴阳寮规定的方法,调查人员发现证据证明自己无力完成超出等级要求的任务,就比如他们上次在公寓里遇到“域”,遇到恐怖的火焰痕迹,如果当时他们是在任务之中,那些东西都可以作为证据上交,在上交了证据后,他们的任务会自动被结算为完成并发放相应的奖励,甚至会因为任务的潜在威胁附加更多的收益。 可是,大多数情况下证据也意味着风险,想要获取证据很可能需要更加深入的调查,而深入的调查也就等同于和可能无法对抗的敌人有更多的接触,这些从来都不是良守希望发生的事情。 所以,过去他都会毫无犹豫地放弃,但是这一次,决定权并不完全在他手中,这是澪分享给他的任务,他当然可以选择退出,可是就这样因为某种“可能”就选择退出,确实有点表现得过于懦弱了。 这么想着,良守还是觉得或许可以和对方继续调查下去,反正澪也说了,如果有证据的话,她也会理智地考虑撤退,更何况从公寓内面对“将”时对方以牺牲自身让他逃跑的抉择来看,澪应该是一个可靠的队友,良守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这么想着,他阖上双眼进入梦乡。 …… “小姐,快睡觉吧。”雪希翻了个身,就看到澪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嗯。”澪敷衍着应付道。 雪希嘴里咕哝着什么把手机锁屏收起来:“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没有。” “您这样很不对劲啊。”雪希继续说道,“从您和良守君在走廊里谈话之后就表现的很不对劲,总不可能是他做了什么轻浮的事情吧?” “没有。”澪没有露出预料之中的羞恼,而是继续着那种冷淡的回应。 雪希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传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澪轻声说道,“被束缚在里面的人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一出荒诞剧。” 说完,她翻了个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37 水 澪睁开眼睛,看着有些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和平时上学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她换好昨晚雪希带来的衣服,拉开客房的门走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世界从她身旁极速跑过,“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看着世界匆忙地背影,澪隐蔽地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才跟着下了楼。 “哦,你起床啦。”晴子已经做好了所有人的早餐,今天是标准的一汁三菜。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一段煎鱼,澪有点愣神。 “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晴子看着澪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啊,不是。”她确实有点愣,但是主要原因,只是她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吃过早饭,雪希并不是一个喜欢早起的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早上自己起床,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就吃了出门,这种需要花费时间准备的传统早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了。 刚想说“我开动了”,她忽然意识到良守没有出现。 “呃,田边同学是还没有起床吗?”澪小心地斟酌着语气,尽量不要让对方因为自己的态度生气。 “哦,不是。”晴子说道,“良守早上起得早了点,于是去庭院里修行了一阵,现在去洗个澡再来吃饭。” 澪沉默片刻:“原来如此,那我开动了。” 没过多久,良守就走了进来,他拉开自己的座位,轻车熟路地坐下。 澪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对今天丰盛早餐的惊讶。 不过片刻后他就恢复了正常,除了那一句公式化的礼貌外,什么都没说。 “今天哥哥不去上学吗?”世界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又被晴子拉着整理了一下校服,这才抓起书包跑向门口。 “嗯,事情有些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人命关天,所以,上学的事情还是要缓一缓。”良守点头,“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自己上学没问题的!”世界冲良守做了个鬼脸,换好鞋背上书包出了门,“妈妈再见,烟花妈妈再见,澪姐姐再见。” “我们现在也准备去调查一下吧。”澪本想帮晴子处理餐具,却被拒绝了,她等到良守和世界告别后,开口问道。 “可以。”良守拿出手机,“我联系松本警部,我们先去那几个失踪的女高中生家里调查一下,或许能够发现什么警方没有发现的线索来帮我们确定那个妖怪是什么。” …… “这是你们提供的第一家高中生。”松本向两人解释着面前有些破旧的民居,并同时敲响房门。 “您好,请问是谷口家吗?”松本拿着自己的警察证门口。 “呃,是啊。”中年妇女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门,手里还夹着半截香烟,在看到松本的证件后,她皱起了眉头,“警察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们希望能够询问您一些关于您女儿失踪事件的详细内容。”松本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拿不准对方因为女儿的失踪对警方是否会有任何不满。 “之前的那几个警察不是已经问过了吗?”谷口太太不耐烦地回答道,“你又有什么事情?” “抱歉,我们怀疑这起事件可能牵扯到了某一起大型的人口绑架案件,所以,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松本的态度很小心,他明显感觉到谷口太太的态度不善,而这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此前的调查毫无收货,对方失去了女儿,有些迁怒是很正常的情况。 “人口绑架?”出乎松本的意料,谷口太太居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域讽刺,“要我说,就是你们这些警察喜欢多事,那个蠢货,如果真有人绑架了她,我可真是谢谢他们了,帮我摆脱了这么大的一个负担。” 松本和他身后的良守还有澪闻言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难道她不是个负担?”谷口太太嗤笑道,“又蠢又笨,学习成绩又不好,像她这样,以后难道我还能指望她能有什么成绩?不过是浪费家里粮食的废物,要不是养了她,老娘还不知道在哪里潇洒呢。” 门外的三人沉默不语。 “再说了,她被绑架?”谷口太太一脸不屑,“家里门锁得好好地,有人能穿墙进来把她绑架了再穿墙出去?要我说啊,十有八九是那个废物自己在外面勾搭了哪个野男人,跟着人家跑了,这样也好,我也轻松。” “如果您这样想的话,那为什么要报警?”松本的语气有些不善,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她跑了我不应该和你们通知一下吗?要不然万一那蠢货跟着新宿里的人卷进了什么麻烦,牵连到我怎么办?你看看,现在不就把你们给招来了?”谷口太太似乎没有继续回答的兴趣,就想要关门。 “抱歉,我们还需要检查一下谷口美惠子失踪的房间。”松本挡住了即将关上的大门。 “随你们的便。”谷口太太倒是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她让到一边,放三人进屋,“不过,我可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三人沉默地上楼,走进美惠子的房间,关上门。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松本忍不住说道,“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居然就这么不闻不问?就好像对方死了更好一样。” “事实上,血缘关系带给人们的只是一种割舍不掉的联系,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联系是甜蜜美好的,而对于另一部分来说,这是一个耻辱,一个你想要摆脱却摆脱不掉的东西。”澪毫不在意地说道,“因此,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让她摆脱掉了这个耻辱,她并不会有什么伤感。” 良守本来还想猜测谷口太太会不会只是嘴硬,结果被澪这一段话说得直接没办法开口,并且,他有些奇怪地看向澪,这段话明显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说得出来的,是因为她曾经也见过类似的案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再看向松本彻也,良守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窘迫,很显然,松本只是想用一句抱怨来暂时缓解大家的心情,良守不相信作为一个在新宿工作了这么久的警察没见过这种类似的事情,可是,澪显然表现得有些不近人情。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三人没再多话,只是开始着手检查。 “我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松本的检查是最快的,毕竟,在美惠子失踪后,这里已经被警方搜查过一次了,而时隔了这么久,想要在已经被检查过的地方找到线索,松本很显然不是福尔摩斯,而前来搜查的警方也明显不是小说里的蠢货。 “良守,我是猫又,不是犬神那种傻瓜!”松本听到床下面传来一声抗议。 “好了,即使你是猫,你的嗅觉也比人类灵敏得多,别磨磨蹭蹭!”良守催促道,“要不然我不介意把你送个世界然后去领一只勤快点的犬神。” “你!”黑尾骂骂咧咧地从床下面钻出来,“确实有股不对劲的味道。” “是水吗?”澪看着窗外,似乎在喃喃自语。 “对,就是水。”黑尾接话道,“但是,并不是那种真正的水,而是某种带有水的性质的东西。” 澪这时才回过头,她仿佛刚刚意识到了自己和黑尾的对话:“哦,黑尾,嗯,确实是的。” 良守有些奇怪地向窗外看齐,只是不远处的电线上刚巧落下了几只唧唧喳喳的麻雀。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良守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我没看到雨女和阿晴啊?” “没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出乎他的意料,澪的语气有些不正常,听起来就像是在掩饰什么,“好了,如果说是水的话,也就是说那个妖怪很可能是生活在和水有关的地方,因此作案的时候才会带上了某些水的性质。” “水生的妖怪吗……”良守点头,“可是,虽然河童之类的常见水生妖怪,确实有不少食人的记录,但是,那些大多都发生在水边,可是这里距离最近的水域也有不短的距离,并不符合河童的习性。” “嗯,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河童犯案,这里远远的超出了河童的行动范围,而且,河童并不在乎受害者的人类特征,他们只是单纯地觅食而已,女人,男人,他们并不会特别在意,反而是更青睐于更加弱小容易被制服的孩童。”澪点头。 “能够追踪那股‘水’吗?”良守问道。 “时间太久了,有点难。”黑尾皱着眉头。 “看来我果然还是应该试着去养一只犬神。”良守若有所思地考虑着。 “闭嘴!让我集中注意力!”黑尾一下子就炸毛了,它闭着眼睛努力地嗅探着。 “把窗户打开。”黑尾说道。 然后,它纵身跳了出去。 “走,下楼,跟紧他。”良守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三人匆忙和面露不满地谷口太太打了个招呼。 38 不够谨慎 “没有了。”黑尾站在一条小河边的桥上不满地甩着尾巴,“气味到这里就全部没有了。” “这里吗……”良守看着下面的那条小河。 “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妖气。”澪仔细地观察着下面的水面,她轻声唤道,“雨女!” 穿着蓝色和服的小女孩应声从她的书包挂件中飞了出来:“来了!要下去看看吗?” “嗯。”澪应了一声。 “桥梁下的桥洞,有些时候会被认为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良守说道,“你觉得……” “不会。”澪摇头,“如果是这种达到了能够自己建立一个界的妖怪,根本不可能留下能够让我们找得到的痕迹,或者,痕迹不会这么轻微。” “你说的也是。”良守点头,“不过,我有点在意。” 说着,他冲黑尾喊了一句。 “明白了明白了。”黑尾不耐烦地燃起妖火现出原形,让良守坐在自己背上,纵身跃下。 良守来到桥面下,看着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后反射到桥洞上的波光粼粼,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双目。 澪是对的,这里没有那种异界入口的感觉。 “我有个发现!”雨女从河面上飞了起来,良守看到后也跟了上去。 “下面有那些家伙活动过的痕迹。”雨女说道。 “那些家伙?”松本不理解。 “就是河童啦。”雨女说道,“河边有一些痕迹哦。” 众人跟着雨女,来到一处泥泞的河岸。 “这附近似乎是个废弃的厂房?”良守看着不远处的建筑。 “嗯,这边的厂房几个月前倒闭了,但是还没有人接收这片地,所以,暂时还闲置着。”松本知道的多一点,解释道。 “所以,这附近的河滩就被河童当做了新的巢穴?”良守看着附近地面上类似小孩足迹的痕迹,“但是,河童并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他想要和澪商量,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澪已经蹲在河边,看着河水似乎有些出神。 “澪?”他走过去喊了澪一声。 澪仿佛吓了一跳,她有些慌张地站起转身:“有什么事情吗?” “这里的河童,恐怕不是我们的凶手,但是,他们也许知道些什么。”良守说道,“要想办法把他们抓出来问问吗?” “可以,”澪点头,“这里的河童一般会在晚上8点多上岸玩耍,我们可以到时候来和他们接触,而且他们似乎是一群对人类比较友善的族群,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线索。” “你和他们打过交道?”良守很惊讶,只是看到河童的足迹,澪为什么会比他知道的多这么多? “算是吧。”澪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让良守感到很奇怪,之前也是,自己要靠黑尾的嗅觉才能发现的线索,澪看着窗外就能知道,御门院家有这么特殊的观测术法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松本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桥面,他突然喊了一声,“有一次我们跟踪岩波,他就是在这个拐角消失的!” 良守和澪顺着松本的指向看了过去,那是离这里很近的一个拐角。 “这是巧合吗?”良守和澪对视了一眼。 回到松本的车上。 “疑点很多啊,谷口太太的态度就很奇怪,真的有人会憎恨自己的女儿到这种地步吗?”良守很疑惑,即便是两世为人,他都没有在身边真实的见过这种人。 “有的。”松本叹了口气,“你很难想象有些人的生活,他们或许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恶意。” “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家庭造成了美惠子的悲剧,还是美惠子加剧了这个家庭的悲剧,又或者是,两者互相成就。”澪冷冰冰地说道。 “呃……”良守沉默,他总觉得澪有些时候表现得很割裂,明明特别关心在意别人到几乎圣母,却又热衷于用伤害别人的言辞来掩饰自己的关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研究澪性格问题的时候,他们还要抓紧时间去剩下的几家进行调查。 “闻不到。”黑尾不满地说道,“时间太久了,就算你真的找一只犬神来,也不可能能够找到线索,这里的“水”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也不奇怪,美惠子是最近一个案例,而这一个受害者,比美惠子早了接近一周。”澪说道,“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那些不浓郁的灵气完全消散了。” “请问,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当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时,家庭妇女打扮的女主人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紧张地问道,“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佳子还活着吗?” “很抱歉,藤野太太,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能够确定贵千金目前的状况。”松本只能咬着牙说道,“我们所知的线索,只有您的女儿很可能牵扯进了一场大型人口绑架案件。” “可是,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赎金的要求啊?”藤野太太一听到绑架,立刻抓住松本问道,“如果是绑架,那她还活着吗?” “太太。”松本露出有些为难的眼神偷偷看了一眼澪和良守,毕竟他也不清楚该如何向普通人解释可能涉及到妖魔的案件,但却发现两个人只是示意他自己想办法,于是,他咬咬牙,“有些时候,这种绑架案并不一定是为了要求金钱上的回报,这种回报也可能来自其他的方面。” 比如把她吃掉。松本心想,但是,他知道这种真相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比如什么方面?”藤野太太却似乎完全不打算放弃而是一门心思的追根究底。 “比如……”松本很难,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解释,不然根本没办法脱身,他咬咬牙,“比如,很抱歉,但是,据我们所知,您的女儿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似乎参与了一些不太正当,也不太应该参与的活动。” “天呐……”藤野太太瘫坐在地上。 “抱歉,我们还有一些别的线索需要追查,如果有任何关于您女儿的消息,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说完,松本领着澪和良守告辞离开。 “同样的情况,两家的态度截然不同啊。”良守感慨道,事实上,他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遇到了这种事情,晴子大概也会这么崩溃吧,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那么懦弱且自私地脱离这一切。 澪似乎也在想什么,她一路上沉默地没有说话。 调查了两家,时间也不早了,三人在路边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拉面馆匆匆吃了顿晚饭。 即使良守和澪坚持自己付钱,松本还是始终没办法拉下脸和两个高中生谈aa,在在强硬地请了两人一顿后。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松本开车送两人回家,在路上他问道。 “从受害者家属那里能够得到的东西似乎很有限。”良守思索着回答,“一般来说这种事情你们警方会怎么处理?” “如果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可以完全排除掉熟人作案的可能。”松本分析道,“考虑到这种连续作案的犯人的情况,他们一般都会有特定的模式,那么对应到这里的话……” “还是要盯着岩波。”良守和澪都明白了对方的意见。 “可是,如果我们摸不清楚对方的行踪,追踪对方的计划又从何谈起呢?”松本很苦恼,追踪这种和妖怪相关的人物就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我已经在之前那个河边布置了几个术式。”澪说道,“不论是河童还是其他的妖怪出现都会触发警报,到时候可能会从它们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不过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此。”良守接话道,“从妖怪那里获取线索毕竟不可靠,更何况我们也未必能找到那些河童,所以,可能还是要麻烦松本警部您在岩鱼多呆一段时间了。” 松本脸部的肌肉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他真不想继续监视那个夜店了,现在在他的眼里,一个酒保是狐妖,老板可能与更恐怖的妖魔有关联的夜店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场所,让自己继续去监视那里,无疑等同于在刀尖上起舞。 “别担心。”良守说道,“虽然我和御门院同学的身份并不适合长期一同前往,但是我们会尽量不距离太远,如果发生危险,御门院同学的符应该可以让您坚持到我们赶到您身边。” 老实说,他越来越不看好自己和澪能够解决这次的事件,从各种蛛丝马迹来看,这个幕后的妖怪明显不符合e级的标准,敌人很可能已经达到了d级,只不过他们还需要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可是,他们真的能安全的拿到这个证据吗? 老实说,良守在心里有点埋怨澪了,这样继续调查下去,他们都暴露在了一个相对而言极大地风险之中,对方肯定不会乖乖地让他们拿到证明实力的证据,澪的行为显然不够谨慎。 他有点不明白澪的想法,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得那么重视别人的生命,又为什么能够做出这种明显有些莽撞冒险的举动呢?又或者说,她真的那么功利地在乎任务的成功率? 39 必须的理由 时间过了接近一周,岩波才再次在自己的夜店现身。 “跟上去。”当岩波从夜店离开时,良守和澪对驾驶车辆的松本说道,“别怕,我在车上布置了符咒,他应该看不到。” 夜色之下人总是心中难掩恐惧,更何况是追踪不可知的东西,但是理智地考虑到自己身旁坐着两个阴阳师,松本鼓起勇气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拐角处的河湾。 刚过拐角,那辆车已经消失。 松本停下车,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果然消失了……”良守走下车,走到河边,他打着手电在河边的泥地上仔细检查着,“没有车辙印。” “看来确实是用了术法。”澪也站起身,“不过这样的话,至少是又有头绪了。”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良守还是想劝说澪放弃,但是看澪这个样子,消失的车辆肯定不算是“证据”,于是他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 “还有方法。”澪说道,“这里的河童。” “你打算,向河童寻求线索?”良守皱起眉头,“诚然,妖怪很可能知道得比我们多,更何况那家伙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水中,可是,它们真的可信吗?” “先问了再说。”澪回答,她似乎猜到了良守的想法,“也许从河童那里就得到了能让你退出的证据呢?” 良守无法反驳。 “走吧,等河童们出现了,它们会触动到我留下的警报,我们那时候再来。”澪重新坐上车后座。 …… 澪的警报法阵是在两天后的傍晚八点左右被触发的,这正好和澪此前提到的时间吻合。 三人赶到现场时,正好看到这群民俗故事里著名的妖怪们在岸上嬉戏。 河童看起来很瘦小,大概只有七八岁孩童的身高,全身青绿色,头顶有一个看似盘子一样的器官,身后长着暗红色的龟壳。 四肢看起来有些纤细,在陆地上的行动也并不敏捷。 看起来相当丑陋。 这是松本的想法,即使看起来这些河童并没有什么威胁,松本甚至怀疑自己的配枪都能杀死他们。毕竟,在之前晚饭时的闲聊中,他也听良守和澪提起过,现代社会妖怪越来越稀少的一个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即使是普通人都具备了对不少弱小妖怪的杀伤能力,一些在古代只要能够变化为人类,就可以胡作为非得妖怪,在面对现代的火药武器时,也依然无比脆弱,被枪打中了要害,很多小妖怪也是会死的。 而那些真正可以无视科技力量的大妖怪,其实从来都只有那么多,而且很多还未必对人类抱有太强的敌意,在失去了最主要的作恶群体后,妖怪袭击的案例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少。 不过,即使如此,松本还是很谨慎地跟在了两个少年阴阳师的身后,虽然说躲在两个未成年人身后确实让他觉得有些脸上发烫,可是,把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的人,只要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终于,他们逐渐靠近了那几只河童,或许是因为离得很近了,几只河童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站直身子,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同时开始逐渐往河水里退去。 “喵!”一声没什么威胁的猫叫响起,黑尾从良守怀里一跃而出,灵敏地横在了河童与河水之间。 “呱!”河童们大吃一惊,眼前的猫又远比它们强大,不过,求生的本能依然让它们立刻做出了反应。 张开嘴,一道道水箭喷射而出。 眼看着对方的攻击到来,黑尾身上燃起青蓝色的妖火,将逼近的水箭全部蒸发。 “我们没有敌意。”良守和澪从阴影中走出,“只是想问你们一些事情。” “我们,我们没有害过人。”几只河童瑟瑟发抖,用带着古怪口音的声调回答。 “别担心,我们不是来消灭你们的。”澪俯身看着河童,“只是想要询问你们一些问题。” “这个,这个工厂不是我们干的,不是我们。”为首的那只体型较大的河童连连摆手,“那是火,我们讨厌火。” 良守看着有些慌乱的河童,他蹲下身,平视着那只河童的眼睛:“我知道,这个工厂只是一个意外,我们想要问你的,是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会离开水去人类的世界里活动。” 几只河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讨论什么。 “这个你们见过吗?”良守找松本拿来岩波座驾的照片。 “这个……这个好像,有点印象。”那只河童露出思索的表情。 “什么印象?”澪追问道。 “我们,我记得好像之前在这附近看到过这辆车。”那只河童说道,“很奇怪的,人类一般不会把车停在这么靠近河水的地方,他们都有自己的……” “停车场?”良守帮他补充道。 “嗯,对,因为那辆车停得很靠近河水,结果那天晚上河水上涨,就被淹掉了。”河童说道,“可是,很奇怪的,人类的车辆到了水里会坏掉的,可是这辆车,它隔开了水。” “隔开了水?”良守和澪对视一眼。 “是的,水没有流进去,很奇怪对吧,所以我才会记得这辆车。”河童说道。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主人?”良守说着把岩波的照片递了过去。 “没有。”河童连连摇头,“首领被杀死,我们被被赶出家园后,就一直在东躲xz,因为我们很弱,河童也不像狐妖和狸猫那样能够变化去人类社会里生活,如果被人类的执法者发现,很可能会被杀死的。” “你说,你们被赶出来了?”澪问道,“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大概半年前吧?”那只河童回忆着,“那家伙好厉害,轻易就杀死了首领,然后把我们从原来居住的水下洞窟里赶了出来,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在附近游荡。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做过坏事,我们真的不敢这么做,我们绝对不敢和阴阳寮对抗的,请不要伤害我们。” “那只把你们赶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澪没有理会那只河童的求情,而是继续问道。 “一只蛤蟆!”那只河童露出惊恐的表情,“一只很厉害很厉害的蛤蟆。” “蛤蟆?”良守若有所思。 “你们之前的巢穴在哪里?”澪又问道。 那只河童连忙指明了位置。 “它把抓到的人类都带到下面关起来了。”河童们又七嘴八舌地补充道。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澪冲他们说了一句,“我去那边看看。” “等等!”良守看到澪这就准备念咒下水,也顾不上别的他一把拉住少女。 “怎么了?”澪摆开他的手,面带不满地问道。 “这群河童原本的首领,是赤河童。”良守重复了一遍刚刚河童们提到的情报。 “我听到了,有什么问题吗?”澪似乎不理解良守的意思。 “河童虽然很弱,就算是最强大的个体赤河童也不一定能够到达d级,可是,对方是能够轻易杀死赤河童的妖怪,我相信这已经足够作为证明任务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证据了。”良守说道,“我们应该撤退。” 澪停滞了片刻,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似乎发送了什么信息。 “我给雪希发消息了,也把任务彻底装让给你了,你可以提交任务升级了。”她说着,继续向水边走去。 “你什么意思?”良守大吃一惊,对方这是想干什么? “能够杀死赤河童的妖怪也不一定是d级,我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但是你说的也没有错,这是有风险的事情,我不能逼迫你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澪说道,“更何况,这个证据不出意外的话确实也可以达成阴阳寮的标准,所以,你已经完成了。” “你……”良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没必要这样,已经达成阴阳寮的标准不就够了?” “阴阳寮的标准不是我的标准。”澪脱下外套叠好放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我有必须下去的理由。” “必须下去的理由?”良守觉得这就是在扯淡,为什么必须下去? “距离第一个受害者,我们已知的第一个受害者,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在这种情况下,每多一分钟,甚至是一秒钟她们幸存下来的可能都会变小。 “上交了报告,有高级的阴阳师接受任务赶来,这中间的时间,都会变成死亡的风险。 “如果下面的人时世界或者晴子阿姨,你还会这样冷静地站在上面等待吗? “或许你会,或许你永远都会这么冷静,但那不是我。 “是的,我下去了,可能毫无作用,只是被下面那个可能d级甚至c级的妖怪随便击败杀害,但是至少我做了,只是能力有限做不到,而不是我可能可以做到但是我没有做。 “我会留下法力印记,雪希或者是援兵到了之后,他们就能够找到那个巢穴。” 澪说着,又蹲下身似乎在水边看了看什么,然后念动咒语一头扎进了水里。 40 五位光 “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命?”良守被澪的一长串话镇住了,等澪跳进水里后才反应过来。 对方的话没有问题,至少从大道理上没有问题,可是唯独有一条问题巨大,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她自己的生命。 换句话说,澪就是在赌,赌她用自己的命可以换回来下面那些其他人的命。 她是个前途光明出身豪门的年轻阴阳师,而那些受害者只是…… 良守说不出来,他自知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绝对只会尽力而为,可是澪,她确实在竭尽全力甚至拼上性命去为别人搏一线生机。 真的值得吗? 良守答不上来。 他有些烦躁,当自己没有别人表现得高尚的时候,人总是会陷入苦恼甚至愤怒。有人会因此怒骂,认为那些人不切实际根本做不成什么,只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幼稚可笑,甚至是虚伪沽名钓誉。良守自问没有那么卑劣,但是在心里被自己鄙视的感觉着实难熬。 或许是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那群河童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 澪在水里游了一阵,很快,一个巨大的洞窟出现在她眼前。 “妖力的屏障会屏蔽大多数普通人的感官和一些常用的侦测仪器如果这里没有太多可疑活动的话,阴阳寮确实也不会对水下进行太严谨得排查。”她心想。水里毕竟不是人类的主场,即使是阴阳寮,也不可能花太多经历去调查整个国家的水系,那实在是有些过于得不偿失了。 这应该就是河童们提到的那个巢穴了。 澪深吸一口气,利用避水咒,她暂时获得了在水中呼吸行动的能力。 洞窟里有点黑暗,她念诵咒语照明四周。 走了一阵,面前的道路逐渐变得开阔。 很快,她来到了一件类似于房间一样的洞穴。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澪刚刚走进这间看似房间的洞穴,就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她寻声望过去,只见岩鱼的老板岩波东彦正跪坐在地上。 “你也是被它抓进来的?”岩波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它?你是指那只蛤蟆?”澪回答道。 “是的,就是它!”在听到澪提起那只蛤蟆的时候,岩波的露出难以自制的战栗,“它抓住了我,控制我,让我帮助它利用岩鱼狩猎那些年轻的女人。” “我明白了。”澪的态度很平淡,“我是来处理它的阴阳师。” “太好了,太好了!”岩波露出绝后余生般的表情,“求求您救救我,它在我身上设下了符咒,只要我不听话,就会杀了我,我真的不想帮它做这些事情。” “它现在在哪?”澪问道。 “在,就在后面……”岩波颤抖地伸出手指,指着房间另一边的通道,“那是,那是它的寝宫。” “我明白了。”澪点头,但是却没有立刻前进,而是绕着这个房间,一点点检查着。 “您在检查什么?”岩波小心地问道。 “这里很可能有留下什么陷阱,我不希望在进去之后,有什么意外发生。”澪特意回头看了岩波一眼,然后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岩波恍然大悟。 澪的检查速度很快,她很快地就绕着这个洞穴走了一整圈。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先去处理那只蛤蟆,回头再帮你解决它在你身上设下的符咒。”澪看着岩波,认真道。 “好的好的。”岩波拼命点头,“我哪也不敢去,它说,如果我敢擅自离开,我就没命了。” 澪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话,而是转身准备走向寝宫。 就在澪即将走进通道的刹那,身后的岩波陡然变了脸色,他突然露出兴奋而残忍的笑容。 两道水箭以极快地速度射向澪。 “唉……”澪叹了口气。 苍蓝色的火光在水箭出现的一瞬间,包裹了澪的全身,岩波自以为成功的偷袭竟然毫无成效。 澪转过身:“我很好奇的,是你到底是怎么样掩藏自己的妖气,以至于我都没有办法通过常规方式来发现你的真相呢?” 岩波如临大敌般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闯进来,为什么要一个人下来?” 澪没有说话。 “你很自信?”岩波笑了起来,“你觉得仅凭你自己,就可以对付得了我?” 澪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你不知道从我在岩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阴阳寮的人盯上了我,你们以为自己抓了花井那个蠢货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能够允许同样是妖怪的家伙在我的店里工作,又怎么会没有做出任何戒备?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那个可笑的伪装看起来能骗到任何人?”岩波露出嘲弄的表情。 “是的,我承认你刚才那一手防御,很漂亮,甚至于,对你这个年纪的阴阳生来说,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出类拔萃了。”岩波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自信,可是,这一次你选错了对象!” 他扬起嘴角:“如果是不久前,我恐怕在你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够卑微地乞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可是……” “可是你变强了,在收割了那些女人的灵魂之后,你变得更加强大了,觉得自己甚至已经脱离了e级妖怪,变成了d级,是吧?”澪打断了他,“所以你才会大胆地把目标从没有人关心的风尘女,转向了那些可能会引起关注的高中生。” 岩波的脸色有点变了。 “我当然了解你们这些只敢躲在阴影里偷偷摸摸行动的渣滓,如果不是因为不断地得手与实力的增长,你们又怎么敢去做出任何改变?”澪不屑地耻笑道。 岩波的眼中升腾起难以抑制的怒火:“好,你说得对,我是只敢躲藏在阴影里的渣滓,可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相比起阴阳寮来说,我确实是渣滓,但是,对于你,对于你这个弱小的e级阴阳师,我依然是你面前不可撼动的高山! “不过,说起来我要感谢你,毕竟你的高傲也给了我机会不是吗?你选择了单独行动,就像是那些所有鲁莽而自信地故事角色一样,可是,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的同伴赶来救场?” 说着,他身旁的水流开始汇聚。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有人来救场?”澪轻声反问了一句。 她掐诀念咒,地面上骤然亮起五芒星桔梗法阵。 “你什么时候……”岩波见状一惊,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澪此前检查洞窟的举动。 “是那个时候?”他心中暗骂,自己确实有点小看她了,可是,即便是桔梗印又能怎么样?在那些御门院家强大阴阳师的手里,桔梗印是驱魔降妖的利器,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e级而已。 即便是处在桔梗印法阵之中,被传承自安倍晴明的法术压制了不少,岩波也依然完成了自己的法术,汹涌的水流在妖力的裹挟下扑向澪。 “轰!”水流狠狠地撞击,激起无数泡沫与浪花。 “接下来就是要从这个阵法里挪出去了。”岩波看着贴在墙角上的五张符咒,心里暗骂,自己还是大意了,原本以为是谨慎地想要偷袭,却被对方反而利用了机会,制造了覆盖整个房间的法阵,要不是因为自己不久前完成了蜕变,如果换做几个月前,怕不是真的就要被对方除掉了,“还好对方犯的错更大……” 忽然间,泡沫散去,就好像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澪所处的位置爆开了一样。 岩波抬起双手挡住了涌向自己的水流。 泡沫与浪花散去。 澪依然站在那里,毫发无损,她的身上重新燃起了之前岩波见到过的那股苍蓝色火光。 一声清脆的鸣叫从澪的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只优雅青鹭在她的身后展开双翼,一时间,耀眼的苍蓝色的火光,将整个洞窟照耀的宛如白昼。 “此鹭官拜五位,故得此名,逢夜便放光明,使其周遭光亮如昼。” 青鹭拍动双翼,洒下点点火光落在桔梗印中。 “五位光!”澪大吼。 桔梗印火光落入桔梗印,苍蓝色的光芒大作。 岩波的脸上再无此前的从容与傲慢。 “青鹭火!”他认出了眼前的式神,“五位鹭!” 他开始慌了,在五位光的火光落入桔梗印中后,他明显感觉到原本只能束缚自己的法阵,真正具备了杀死自己的威力。 “你很强,比我想的要强得多!”岩波身体颤抖着,矮胖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臃肿。 “你刚刚应该直接杀掉我,而不是给我机会。”他全身爆炸开来。 应该说是他身体表面就像是炸开的气球一样,散落出无数碎片。 一只巨大的墨绿色蛤蟆现出了原形。 “这就是你隐藏身份的方法吗?”澪看向飞落在她身前的一块碎皮,“人皮?” “呵呵,我承认你很强,做我的仆人,做我的新娘,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现出原形的大蛤蟆很明显又有了自信,他身旁环绕的水流似乎也隐隐压制住了那苍蓝色的火光。 “这个人皮,你从哪里得到的?”澪冷着脸,没有理会对方地问话。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大蛤蟆嘲笑道,“你似乎弄错了我们之间的形势。” “不。”澪微微摇头,“搞错的人是你。” 苍蓝色的火光在河水中熊熊燃烧,水克制火的规律仿佛已经完全失效。 眼看着巨大丑陋的蛤蟆就要彻底被火光吞噬殆尽。 “唉……”一声轻叹从房间尽头的那个走廊里传出。 桔梗印中的蛤蟆忽然消失无踪。 一个人影从后面的寝宫里走了出来:“桔梗印啊……” 41 抉择 看着面前因为恐惧聚在一起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河童们,良守忽然觉得人类和妖怪在这方面表现得很相似,在遇到无法抵抗的危机时,聚成一团和装鸵鸟总是最好的方法。 他没有继续理睬这些河童,其实就算是放他们离开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提供那个水下巢穴的位置了。 但是一想到澪就这么莽撞地冲了下去,他就觉得头疼。 索性不再去想这些,他转过身想要远离河边。 他的目光转向坐在车里不时张望过来的松本。 其实似乎这个警察也没有真的派上什么用场,几乎没有什么推理的内容,他真正提供的帮助除了能够以更合适的方式进入各种场所和受害者家庭调查,也就仅剩下了跟踪岩波。 不过,就算是没有跟踪岩波,自己和澪应该也能追踪到这里。 不过是稍微晚一点,只要询问河童,总能知道岩波会在这里下水…… 岩波在这里下水?! 良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飞速冲向那群河童,一把抓住那个首领。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河童们惊恐地看着被良守抓着肩膀提起来的首领。 “你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良守厉声问道。 “我们……”河童首领支支吾吾。 “如果你们真的已经被那个下面的蛤蟆赶出来了,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良守的声音异常急迫,“你们被赶走了,首领被杀死了,那不是应该离那个蛤蟆越远越好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生活在那个蛤蟆仆人的必经之路上?担心对方找不到你们?” 河童首领惊恐地看着他。 看着对方的表现,良守的脸色愈发阴沉。 “你们是故意出现,来引诱我们的是不是!”他怒喝道。 “对……对不起……”河童们全都跪倒在地,“我们,我们也不想的。” 良守脸色苍白。 “你们,你们上次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发现了。”河童首领声音因为恐惧断断续续,“我们原本已经逃得很远了,但是这只是一条小河,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它,它总能找到我们……” “于是,它逼迫着你们回到你们过去游玩的场所,回到这里,然后告诉我们它的巢穴,引诱我们下去?”良守不自觉间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颤,这个蛤蟆竟然再知道了阴阳师的到来后根本没有逃走,反而打算设下埋伏反击? 河童首领默认了。 良守把对方重重地摔在地上。 欺骗阴阳师步入陷阱的罪行已经足以让他有充足的理由把这群河童全部清除,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良守并不是一个喜欢泄愤或者通过泄愤来发泄情绪的人,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他一直都是很克制的性格,又或者说,他总是很理智,就比如杀死河童,对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无能狂怒的行为总是废物才会做的事情。 等阴阳寮的人来了之后,这群河童自然是不可能逃得掉的,等待它们的结局只有被超度这一种。 可回到现在,最令良守心烦意乱的事情,却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澪是自己下去的,她说的很明白,这是有风险并且风险极大的行为,她很清楚,但是她愿意去搏。 其实这没有什么问题,充其量只能说是个人选择和行为方式的区别,有人更激进,有人更保守,这不是对与错能够评价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当事情真的发展到了,她可能甚至几乎确定会因此而死亡的情况下,自己真的能够袖手旁观吗? 良守感觉很煎熬,他忽然清楚地体会到了澪之前说的那个假设,如果下面是晴子或者世界,他还能够像之前那么淡定吗? 不,他现在知道自己不能,甚至于,就算不是自己的亲人,只是和自己比较相熟的同伴,他都没有办法真正袖手旁观。 良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把任务委托人或者任务目标当做一个和自己对等的对象。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依然只是像玩游戏一样,把这些任务中出现的人当做剧情里的npc,自己无需对他们负责,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哪怕是上一次,他少见地彻彻底底地处理掉了任务里所有的事情,那根源也不过是被澪刺激到了而已。 而这一次,那些被抓走的少女,自己似乎从最开始就并不在乎她们究竟能不能被救下,能不能活着回来,她们的存在,只是纸上的名字和照片。是的,自己没有冷血到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会憎恨厌恶那个蛤蟆,但是他憎恨的根源,是对方对人类的伤害,是对方的恶性,而不是真正的因为那些受害人而去憎恨。 好吧,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那些女人本就不怎么干净,相信会有很多自诩道德正义的人士高呼她们罪有应得。 可是,当被伤害,可能陷入危险的人,变成了一个自己真正相熟,自己的同伴时,这份“高高在上”的心态就彻底崩塌了。 不用去管她,她自己选择下去,就应该做好丢命的准备,她自找的。 这么想的确可以,他甚至完全可以这么想,但是即便是良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善良高尚的人,可是,如果对方真的死了呢? 如果澪真的死了呢? 这并不是什么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的青春期烦恼。 除了少数冷酷到无情的个体,大多数人都会有类似的经历,当你路过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葬礼时,你可以无动于衷甚至继续和朋友有说有笑。可是,当你得知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你认识相熟的人因故去世时,只要你们的关系不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你的心情总会低落一阵,总会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熟人,和陌生人,总是不一样的。 很明显,澪属于自己的熟人。 良守现在也明白了澪一定要下去的原因。 那是一种叫做侥幸的东西。 是的,这很不靠谱甚至很蠢,但是现在,他也陷于了这种困境。 如果他现在下去,或许就有机会帮助澪撑到援兵到达,就像上次在公寓里他们所做的。 但是也同样面临着澪已经死了,或者他们合力也坚持不住的可能。 这就是侥幸,在无数种可能中,只要还没有发生,就没有人可以知道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而对于评价他们的旁人,只有结果最重要,成功了就是果断,失败了就是鲁莽愚蠢。 那么,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选? 是理智或者懦夫,还是果断或者莽撞? 42 都是你们的错 澪安静地看着从阴暗走廊里出现的年轻男人。 “很惊讶?”大约二十多岁的男人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阴阳师啊……”澪的语气复杂。 “是啊,其实我自觉做的很小心了。”那男人说道,“所有的事情都让岩丸去做。” “那是你的式神?”澪问道。 “在刚才之前都不算。”男人扬起嘴角,“所以我真的要感谢你。” “在生死关头,放弃了自主,所以从桔梗印里逃了出去?”澪看似在疑问,语气却异常肯定。 “对。”男人虚伪地笑着说道,“从平等的契约变成了主仆关系。” “为什么?”澪轻声问道,声音轻柔道近乎自言自语。 “为什么?”男人的笑容逐渐狰狞,“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家族!” 澪默不作声。 “呵,不说话了?看来你很清楚你们是多么的可恶!”男人脸上虚伪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 “包括用邪法抽取女人的灵魂来作为养料?”澪问道。 “当然!”男人的表情逐渐疯狂,“我要变强!而这时唯一的办法!” 澪不说话。 可那男人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可能是被压抑了太久,他的情绪近乎崩溃:“御门院,贺茂,你们根本就不会懂我们这些出身底层阴阳师的痛苦!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而我们则要拼命去除妖降魔?阴阳寮已经烂透了!你们在逼着我们去送死!” “我们,逼迫你?”澪轻声重复了一句,仿佛不敢置信。 “当然!”那男人咆哮道,“我们没有好的功法,没有好的法术,没有好的式神,为什么要和你们承担相同的责任?你有桔梗印,有青鹭火,我有什么?就算是岩丸,都是想尽办法才能够收服!” “你做这一切,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强?”澪问道。 “当然!”那男人冷笑道。 “那如果,你有桔梗印,有更强的式神,你就不会这么做了?”她又问道,“你就会愿意去为了被人牺牲自己?” “牺牲自己?”那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牺牲自己?是御门院这么做了,还是贺茂这么做了?我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还要为别人服务?” “所以,你真正恨的,并不是觉得阴阳寮逼迫你去做了超过你能力范围的事情,而是你没有能力去逼迫别人做你想要别人做的事情。”澪的语气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这么理解也可以。”那男人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澪的关注点在这里。 “那些河童,是故意引诱我下来的对吧?”澪声音轻柔听不出情绪波动。 “是!”那男人大方地承认了,“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再怎么逃避都没有用,不如设下陷阱放手一搏。而事实上,这很成功。” “成功?” “你这不是就选择了踩进陷阱吗?” “你觉得我犯了错?”澪又问道。 “当然!”那男人哈哈大笑,“身为御门院的傲慢让你付出了代价,如果你好好地呆在上面,就不会变成我的养料了!御门院的灵魂,你知道吗?岩丸的天赋能够让我吸食你的记忆,桔梗印!” 他的声音颤抖着:“最强的法术,最强的术式,我很快就要得到了!” 澪低垂眼帘:“你已经变了。” “变了?”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着,“我变了什么?” “你已经不再是人了。”澪柔声说道,“你已经成了妖。” “妖?”男人嗤笑,“我怎么可能是妖!” 澪露出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桔梗印从来都不是什么像游戏里那样学了可以大杀四方的必杀技。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御门院家死得人从来都只会比普通阴阳师更多,你也只会以御门院高层连自己家族中人也不在乎作为狡辩,毕竟能够成为高层的人,必须是活着的,就算是他最终也战死,你的结论也只是家族内部势力倾轧。 “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阴阳师,从最开始,就不是。 “你不过是一个获得了力量的生物,而一个获得了超凡力量的东西,叫做妖。 “你从最开始,就是妖,事实如此。” “你!”男人怒目圆睁。 “是的,我从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我只是不知道布置这个幼稚陷阱的是那个蛤蟆,还是他背后另有其人。”澪说道,“如果那些河童真的那么害怕,那么恐惧,他们怎么可能会继续在夺走他们家园敌人的地盘上那么肆无忌惮地嬉戏?” “那你……”男人的流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不,你在骗我,你在故作镇静为自己争取援兵的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攻击我呢?”澪的话让对方哑口无言,“你要知道我的同伴还在上面,援兵随时可能抵达,你说你是为了我的灵魂,那么现在我就这样站在你面前,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你竟然没有直接攻击我,而是和我废话,像儿童剧里的白痴魔王一样试图证明自己的‘正义’,为什么?”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男人陷入了沉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在自己的计划中,不是在确定对方只有一人中计后立刻发动攻击抓走对方后立刻逃离吗?他为什么会这样和对方进行讨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全部倾诉而出,这种冲动甚至超过了他的理智,就仿佛如果不做这一切,那么即便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了也毫无价值。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其实一直都不只是一个少女,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者说,在他的心里,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代表着阴阳寮,代表着御门院的抽象形象。 他惊慌地看向自己脚下。 那是一个闪耀着温和光芒的桔梗印法阵。 “什么……时候……” “从最开始。”澪摇头,“从来都没有鲁莽和懦弱,其实鲁莽和果断,懦弱和谨慎本就是一样的。只不过人们因为事情的结果而强行给它们安上了好坏不同的名字。这是多么可笑却又可悲的事实,似乎不论你做了多少,只有结果影响一切。” “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声音颤抖。 “我什么都没做。”澪说道,“其实在你看来的‘最强术式’桔梗印根本没有什么神异,它可以束缚妖魔,但实际效果也不过是和其它束缚法阵相差无几,如果你能够努力一点而不是怨天尤人进入阴阳院就能够看到这一切。 “但是,它确确实实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能力。” “独一无二的,能力?” “是的,独一无二的能力。”澪肯定道,“桔梗印,是纯净的力量。” “纯净?” “所有的杂念,所有的不洁之物,都会被桔梗印拂去。”澪回答道,“就好像,你对力量的痴迷,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力量,也没有任何获得力量的渴望,是的,你根本就不渴望力量,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没有任何获得力量的欲望,你所追求的,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一个虚妄,一个‘既然别人都有,我就一定要有’的毫无意义的贪婪。而在这份贪婪之下,你诞生了毫无价值的仇恨,诞生了毫无价值的残忍,诞生了毫无价值的罪行。甚至于换句话说,如果说事件普遍的罪恶是人的欲望,那么你,甚至连欲望都不曾拥有。宛如行尸走肉般行走于世上,追求着一个自我欺骗的虚假。 “你真的,活着吗?” 男人怔怔站在原地,仿佛变成雕像。 “桔梗印的纯净,抹去了你心中的虚假,而失去了这份虚假,你还剩下什么?桔梗印并不能真正的做什么,不论是好是坏,只要有一个目的,桔梗印都不能轻易将至抹去,不论善恶好坏,都可以纯净,但是唯独无意义的虚妄,会被抹去。而在被桔梗印抹去了你的虚妄后,没有目标的你,又将何去何从?” 青鹭火张开双翼,苍蓝的火焰如星芒般落入阵法。 无声地烈焰吞噬了男人的身躯,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仿佛就这么任命地放弃了生命。 看着对方的身躯被烧成灰烬,澪闭上眼长叹一声。 “澪……”青鹭火落在她身旁,“你为什么不问他人皮的来历?” “人皮?”澪忽然睁开双眼,她匆忙蹲下身捡起从岩丸身上崩落的人皮碎片。 “你……不会是忘了吧?”青鹭火一脸尴尬。 澪撇开头。 她确实是忘了,虽然对方的故事很俗套,很老旧,但是却让她有种莫名的不安。 如果没有那个所谓的“传承”,如果没有被逼迫着成为阴阳师,如果他能够拥有普通人的生活,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真的只是一个人的悲剧吗? “澪!”就在她沉思之时,从洞口外传来一阵呼喊。 44 放弃吧 “援兵来了?”澪转过头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良守看着一脸轻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澪哑口无言,“那些河童是……” “是陷阱。”澪主动接过话,“我知道。” “你……”良守又愣住了,她知道?那现在的情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张开阴阳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澪很正常,但是万一这下面的妖怪有什么特殊的附身能力呢? “我没有被附身,也没有被妖怪控制,甚至这下面的敌人都不是妖怪而是一个走了歪路的阴阳师。”澪撂下一句话便不再回应,她自顾自地走向里面的房间。 良守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跟着进去。 巨大闪烁着荧光,仿佛两栖类动物卵带一样的结构黏在房间的墙壁上,每一颗“卵”内都封印着一个沉眠的少女。 澪抽出小刀准备割破封印把人放出来。 “等等。”良守制止了她的行为,“这里是水里,你想让她们怎么呼吸?” 澪愣了下,收回手,良守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 阴阳寮的人来处理后续问题了,良守和澪,或者说只有澪提交了任务报告。 “呃,这次的任务就不用……”良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扭捏,他其实没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不论是任务积分还是金钱都有些受之有愧,不过还不等他说完,澪已经把奖励发了过来。 “我们,谈谈吧。”澪没有直视良守,而是领头走向因为夜色渐浓而显得空旷寂寥的街道。 良守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不论如何,他还是在犹豫片刻后跟了上去。 “抱歉。”澪的目光飘向一旁的路灯影子。 “嗯?”良守对对方的的道歉莫名其妙,澪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澪长叹一声,“田边同学真的希望走上这条路?” 良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装死问道:“什么这条路?” “田边同学的成绩那么好,即使是兼顾着修行也可以轻易考出好成绩,如果专心致志的话……”澪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田边家即使远不能和御门院相提并论,也终究是阴阳师世家。”良守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 “家族啊……”澪笑了起来,她回过头直视着良守的眼睛,“我相信,只要你提出来,你的母亲一定不会逼迫你。” 良守不知道她的信心从何而来,晴子从小就对自己的修行抓的很严格,甚至就在昨天还逼着自己通宵修行,怎么可能只要自己说不想修行就会让自己放弃修行? “其实田边同学根本就不喜欢阴阳师这个职业对吗?”澪又说道。 “我?”良守想要反驳,却又忽然有些迷茫。 自己真的喜欢修行,喜欢阴阳师吗? 自己到底为什么在修行?是因为觉得有特殊的能力很酷,很厉害?还是单纯的因为晴子从小的要求? “田边同学放弃吧。”澪幽幽开口。 良守皱起眉头。 “如果连自己修行的目的都不明白,只是抱着就这样修行下去,按部就班地变强下去就好的想法……”澪不等良守回答继续说道。 她毫不退让的看着良守:“田边同学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是吗?你从最开始就一直在试图避开我,就是因为我的身份,御门院家在你眼中是个高不可攀的存在,同时也意味着,麻烦。 “别误会,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自恋到要求每个人都喜欢我的人,但是,田边同学确实没有那种想要变强,想要变得最强,不惧一切困难的信念,对吗?” 良守默认了,他确实不是那种热血青年。 “所以,退出吧。”澪说道,“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最后平稳退休安度晚年,这不是阴阳师的生活。你也看到了,比如在那栋公寓里,只要我们的应对出了哪怕一丁点的差错,或者运气不是那么好的正好让你的火咒和桔梗印引起了那种异变,我们已经死了。 “还是说,田边同学的想法是‘既然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力量,那么不论如何我都要拥有这份力量’的低幼想法?” 澪毫不留情的嗤笑道:“这个世界上的好东西太多了,金钱,荣誉,知识,地位,它们哪一个不是能和修行相提并论的东西?为什么执着于力量?贪婪?还是幼稚无比的‘我什么都想要’?” 良守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澪带歪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忽然真的有这种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在修行,支持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大概仅仅只是从小到大被晴子要求的习惯,以及自己单纯的对力量的好奇,就像澪说的,只是一种幼稚的孩子气般地“我想要”。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获得这份力量呢? 自己似乎真的找不到一个想要获得或者使用力量的目的,他仅仅只是单纯的在毫无目的地修行着。 “没有目标的修行,不是修行。”澪一锤定音。 良守怔怔地看着她,哑口无言。晚风拂过,澪向前又走了几步,发现良守没有跟上来,她回过头,发现良守还停在原地。 她低下头,澪忽然又有点愧疚与负罪,她开始斟酌自己刚才最后的那句话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水底遇到的一切,她又狠下心来。 “我……我先回家了,明天……学校见。”良守觉得自己就是鸵鸟心态,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澪的问题,于是选择逃避。 “好。”澪点了下头。 良守加快脚步走出一段距离,澪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心事重重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他脑子里一片乱麻。 有些孩子气地用力踢了脚路边的石头,石头撞到路灯上发出一声当的脆响。 “嘎嘎!”一只漆黑的乌鸦似乎被宁静夜色中的这声噪音惊醒,它拍动双翼冲向天空。 44 为什么修行 “良守?”烟花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良守走进家门,略显疑惑地喊了一声。 “啊。”良守惊醒。 “你怎么了?”烟花狐疑地打量着他。 “没事。”良守摇头。 回到屋内,他看到晴子端坐在桌前整理资料。 良守走到晴子对面跪坐下来。 “妈妈。”良守把心一横,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我不想修炼了,您会怎么做?”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晴子拿着笔正记录着什么的手僵在空中,她露出复杂的表情表情看着良守。 最令良寿惊讶的是从母亲的眼神里,他没有看到太多的愤怒,那反而是带着些许解脱的目光。 “良守!你在说什么!”烟花怒斥道,“你可是田边家唯一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晴子的眼神制止了,晴子冲烟花摇了摇头,然后示意烟花出去。 烟花恼怒的摆了摆头,然后怒视着良守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甚至刻意用力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地脚步声。 “良守。”等到烟花离开后,晴子才长叹一声,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发生什么事了?” 良守心里一团乱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明明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拒绝修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问这个问题。 看着良守不回答,晴子又继续问道:“你真的很不想继续修行下去吗?” “我……”良守的话卡住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修行,虽然澪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刻薄,但是有一点她说的很有道理,阴阳师随时可能面对死亡,没有目的的修行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自己真的只想按部就班地悠闲生活下去,好好读书,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才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说如果担心成为了普通人被妖魔杀死,这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基本是杞人忧天,在现代社会的阴阳寮体系下,每年死于灵异事件的普通人,数量远少于因为执行任务而死的阴阳师,只要运气不是差到极致外加自己作死,很多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见到灵异的机会,对普通人来说死于灵异的概率,甚至比死于车祸甚至是谋杀的概率还要低得多。 如果单纯地只是为了所谓的“自保”而修行,那就毫无疑问是本末倒置了,这种说法就好像说为了担心车祸,所以不出门,或者为了担心遇到抢劫,所以每个人都需要练习格斗。 这不过是一个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澪说的很对,抱着这种心态修行,不过是幼稚的如同小孩子看到了新的玩具,于是一定吵着闹着获得般的心态。 “良守。”晴子认真地看着儿子,“你从小都很听话,从来没有耽误过修行,所以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你真的想要修行吗?” “我不知道。”良守回答,“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修行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平常的生活习惯,就像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就像上学,我一直都只是把它当做自己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去想过喜欢不喜欢,或者是能不能不去修行。” 晴子微微颔首。 “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变得很强,去成为什么大人物,去成为什么强者。”良守说道,“我此前只是想,按部就班地修行,考进阴阳寮,从精英组开始,一直干到退休,然后安享晚年。 “是的,这样想确实很没有梦想,但是,那些虚无缥缈地梦想,难道不是欺骗自己吗?我们只是小人物,为什么要去做什么大英雄的梦呢? “但是,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就算我不去修行,难道就不能够完成吗?我的成绩很好,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医生,律师或者是什么别的职业,都可以轻易完成我的目标,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生,为什么要去选择一个最危险的选项?” 晴子没有回答。 “抱歉,让您失望了,我是一个没什么志气的人。”良守说道。 “我明白了。”晴子说道,良守出乎意料地在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意思解脱的感觉。 “您,不会责怪我?”良守很惊讶。 晴子摇头:“不。”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想,我也许应该愤怒,也许应该生气,是的,作为田边家的后人,你放弃了传承,我很失望,很伤心,很愤怒,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反而觉得解脱了。” 晴子叹了口气:“从你开始修行的那一天起,我一直在担心你会和雄一一样。当你长大了一点,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真的传授给你阴阳术。我知道,作为田边家仅剩的男丁,你应该要继承家业,而且,你也很听话,修行很认真。 “但是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因为太过于听话乖巧而从来没有想过阴阳师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追求。” 良守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晴子伸出手抚摸着儿子的脸庞:“现在,你长大了,其实我很欣慰你能够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小人物,我们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也就没有那么多苦恼。” “其实……”现在良守反而又犹豫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放弃修行去做一个普通人吗? 他开始觉得自己很矫情,又不想放弃与众不同的能力去沦为一个普通人,又不想去面对拥有了能力后的后果。 他很清楚这是现实世界,自己并不是那种孤家寡人穿越后可以六亲不认唯我独尊的黑化男主,他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绝情,他总要去承担一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放弃。”良守艰难地开口,“我只是觉得如果还是以过去那种态度去修行的话,那其实根本没有意义。至少我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晴子点了点头。 “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吧。”她站起身,不见愤怒,在她的脸上只有一种欣慰与轻松。 良守低着头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一言不发,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愧疚感涌上心头。 …… 躺在床上,良守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在最初得知阴阳师与妖怪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态? 紧张,害怕,以及兴奋。 他承认自己对于过去那个安静地如同一潭死水的“普通人”生活感到厌烦,谁不渴望如同小说剧情般波澜壮阔的生活呢? 最初发现自己所谓“系统”时的那种兴奋早就被抛弃。 仔细想想,那种“我注定将成就伟业”的豪情就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把一切的期望寄托在一个根本不知来历的东西上?这种事情和把脑袋放在断头台上有什么区别?你就一定能确定这个所谓的“系统”不会居心叵测?用系统来自认主角,这简直就是比因为相信自己是主角所以有无敌光环乱莽更无脑的行为。 他从来不会有任何“我是主角,所以我应该怎么怎么样”的想法。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主角,用主角来自居确定行为,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路。 那么,如果自己理智上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主角心态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来修行,修行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或者说,为什么要修行? 良守不知道,他想不明白。 45 会变强的 无聊的高中课程。 良守趴在桌上这么想着,抬起头,就看到前座的澪正认真地看着黑板,不时低下头认真做笔记。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他心里异常烦躁,即使是一直觉得自己想要躺平咸鱼,但是重生一次,即便是觉得自认为主角是白痴,但是潜意识里总会抱有一些对未来的幻想。 良守很明白自己其实就是个软弱的普通人,偶尔有些远大的梦想,却又不敢也不愿意走出现有的舒适区,不想承担追寻理想的风险,但是却又舍不得放弃可能的机会。 再看着澪的背影,他不明白,明明昨天晚上澪说的那些话放在过去,自己只会嘲笑她中二病发作,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没有办法对她嗤之以鼻?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良守主动起身,走到澪的桌旁。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良守说道。 澪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她合上自己的笔记,收进书包,然后才点头起身,跟着良守出去。 走廊上。 “你为什么修行?”良守盯着澪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不为什么。”澪回答。 “你昨天问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守直言不讳,“不论是想修行,还是不想修行,我要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因为我想要保护别人,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澪回答道,“如果你想骂的话,我就是个滥好人圣母,我想要保护所有人,不论他们是好是坏,仅此而已。” 良守沉默了,澪确实如此。 哪怕是那些在自己看来自作自受的人,在她眼里也依然指的营救,值得她拼上性命。 当自己高高在上用自以为是的道德观念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时,在澪眼中,只有受害者。 艹,感觉自己在境界上又被碾压了。 “你动摇了。”澪说道,“你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要不要退出。” 良守感觉对方的目光很刺眼,他没有办法继续那样和对方对视。 察觉到良守的目光飘移,澪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如果仅仅是因为我的一番话就能够让你动摇,你应该退出。一个没有坚定意志和信念的人,没有资格成为一名阴阳师。” 她紧紧地盯着良守:“从平安时代以来,阴阳师就是守护人类的坚定卫士,我们是挡在妖魔与普通人之间的铁壁,除妖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闹,而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抱着杀死敌人的信念踏上战场的人,结局从来都逃不过一个死亡。” 良守咬牙,没有回话。 “你是不是很奇怪,如果说换作过去,有人告诉你,你是个懦夫,应该逃避,不配继续拥有这份力量,你会很愤怒,甚至想要干掉他来洗刷耻辱,可是这一次,你却动摇了,甚至没有生出对我的恨意。”澪平静地看着良守。 “你……”良守说不出话,他没有办法反驳,从昨天晚上开始,澪说的话无异于在指名道姓地告诉他,这是战争,而他只能做一个逃兵,可是,他却真的没有那种被人侮辱后的愤怒。 “因为你在害怕。”澪说道,“在优势与顺风的时候,没有人会想着逃避,那个充满怨念的人偶,或者是你从前见过的那些灵异,它们都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没有危险,轻而易举地就被你解决,所以,在你心里,阴阳师的工作不过是就像是那些和妖怪对打的电脑游戏一样,没有危险,总能够解决。 “然而当你见到了真正能够杀死你的敌人,当你遇到了会对你进行反抗,会设下陷阱的敌人时,你意识到了,这并不是什么游戏,没有sl,你没有主角光环让别人来救你,剩下的是真正的生死相搏。 “这一次我运气好活下来了,可是下一次呢?即使我变强了,还会不会有更强的敌人?下一次我还会不会有这一次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活下来? “人都是这样子的,你真的怕了,所以我所说的,就变成了让你能够说服自己去试着退缩的借口,至少,你会这样欺骗自己,并不是我主动想要这样的。” 良守听着她的话,低着头不说话。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仅仅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就能够让你产生退缩,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阴阳师?那么多妖魔擅长制造令人恐惧的幻境,难道你觉得像你现在这样的态度,能够从那些妖魔手中活下来?”澪继续说道,“不如早些退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没有必要去强求自己,至少,你在学习成绩上比我更好,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良守双手握紧了拳头,他想要反驳,想要说澪凭什么教训自己,她不过是一个高中生少女,他心里在说,自己明明活了两世,明明应该是自己更成熟。 可是,他说不出口。 澪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对,自己就是恐惧死亡,没有她那种可以视死如归也要保护普通人的意志,自己想要做的,不过是消灭那些自己确定能够打得过的妖魔,绝对不会去插手任何有风险的战斗。怕死从来都不是什么应该被嘲笑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着对生命的渴望,可是,就像澪说的,阴阳师,是战士,是挡在妖魔和普通人类之间的墙壁,这是战争,而怯懦的逃兵,只会成为耻辱。 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这是澪的答案,澪因为这份信念和坚持选择修行,但这不是他的坚持。 “你为什么确定我妈妈会轻易地同意我放弃。”良守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自取其辱,他很清楚自己再一次逃避了。 澪沉默了一会儿。 这一次,她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反而是垂下了眼帘,将目光移开:“这不重要。” “是因为你认定了她对我的关心胜过了对传承家业的期待吗?”良守追问道。 “或许吧。”澪似是而非地回答道,“失去过什么的人,总会想尽办法避免再一次的失去。” 良守沉默了,诚然,由于穿越时间的原因,他对自己父亲的所有印象仅限于那段并不属于自己的回忆,而晴子和澪不同,她们都真正地失去了自己最亲密的人。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给自己背上什么家族的包袱。”澪说道,“你的生命并不仅仅属于你自己,强求自己去做并不合适的事情,最终只会伤害到所有爱你的人。” 良守沉默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澪。 “为什么要劝我。”他问道。 “我说了,我不想看到你去送死。”澪回答。 “为什么?”良守又问道。 上课铃响了,澪没有回答他,她快步走进了教室,拉开椅子坐下。 …… 一直到放学,澪都没有回答他的最后那个问题,良守也没有再去追问。 如果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在手机上接取来自阴阳寮的任务,然而今天,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回家。 打开门,看到烟花正趴在垫子上缩成一团。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回来的声音,烟花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抬起头。 在看到是良守回来后,烟花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愤怒,然后她重新把头埋了下去。 良守当然知道烟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甚至他有点希望晴子也这么生气,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至少就不需要再这么纠结。 “你回来了。”晴子和平时一样跟他打招呼。 “嗯。”良守回答道,“我先去写作业。” 说完,他快步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 世界小心翼翼地推开哥哥的房门。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良守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世界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呃……”世界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哥哥你是不是和烟花妈妈闹矛盾了……” “为什么这么问?”良守转过椅子,即使他心里很清楚家里的气氛不对劲,但是却依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懦弱影响到妹妹的生活。 “从昨天晚上开始,烟花妈妈就一直很不对劲。”世界低着头,“是不是因为,因为哥哥的女朋友的原因?” “女朋友?”良守很诧异,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御门院同学不是我的女朋友。” “原来是这样!”世界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烟花妈妈是误解了这个,所以才会觉得哥哥昨天晚上失礼了,于是生气。” “……”良守一时无语,世界的这个脑补已经全部歪掉了。 “没有那回事。”良守摇头,“是我自己做了一些事情,让烟花大人失望了。” “哦……”世界反而有点失落,“是因为修行的事情吗?” “算是吧。”良守点了点头,他并不想把自己犹豫放弃修行做个普通人的事情告诉世界。 “烟花妈妈有时候太严格了。”世界撅着嘴,似乎也很不满,“哪有人能够每天都那么严格地进行修行嘛,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通宵修行也太过分了,怎么可能能够立竿见影地就修炼出那么难的法术嘛。” “不是烟花大人的问题,这次是我自己的错。”良守并不像让烟花背锅,但是也不想解释自己的问题,这种事情对世界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于是他只是敷衍地解释了一句。 “算了。”世界倒也没想那么多,“反正哥哥你那么厉害,过几天修行成功了,烟花妈妈又会拿你来教训我了。” 说着,她仿佛看到了烟花教训自己的场景,情绪瞬间低落。 看着耷拉着脑袋的世界,良守心中有所触动,于是,他开口问道:“世界,你真的那么讨厌修行吗?或者说,不想做一个阴阳师?” 世界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怎么会呢!” 她似乎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哥哥突然间说出这种话,一种本能地警觉就涌了出来,这是什么试探?难道说有阴谋? “我怎么会不想修行呢!”世界义正言辞地说道,“只不过是……是有时候修行太累了,所以……所以能够轻松一点就好。” 良守明白世界担心自己坑她,于是笑着又问了一句:“那世界为什么想要修行?修行明明那么累那么苦。” “为什么要修行?”世界一只手撑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只是被家里人要求修行,“因为,修行可以让我变强,变强了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听到世界的回答,良守心里反而笑了,是啊,自己问世界有什么用?她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对她来说,术法更像是一种玩闹而已。 “如果我变强了,就可以帮到妈妈和哥哥啊!”世界说道。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又有些不对了:“我知道妈妈和哥哥很辛苦,妈妈要去和那些强大的妖怪战斗才能赚钱供我们全家生活,而哥哥也经常在放学后去做那些危险的任务对付妖怪来帮助妈妈补贴家用,所以,如果我变强了,就可以帮到你们了。” 良守愣了下。 “虽然妈妈一直都不让我去真的面对妖怪,但是,从卷轴里我也能够知道那些妖魔的厉害,我也知道,知道爸爸……”说着,世界的眼睛有点红了,“所以我想要变强,我不想有一天妈妈和哥哥也会……” 世界的声音有点更咽了。 良守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点异样:“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个了。” 他伸手抚摸妹妹的脑袋:“是我不好,和你说这些事情,把你都弄哭了。” 世界扑到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不过,哥哥这么厉害,就算是烟花妈妈那么严格,都经常称赞哥哥的修行进度,哥哥一定会变得很强的,我也会努力变得和哥哥还有妈妈一样强的!” “是啊,我会变得很强的,会保护好世界和妈妈的。”良守轻抚妹妹的脑袋,轻声回答道。 46 我所做的,与你何干? 良守躺在床上,双臂抱头无聊地盯着房间的天花板。 在和世界交流后,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为什么会动摇? 是的,澪的话是一个诱因,但是她也同样提到了,是自己先有了动摇的原因,才会被她的言语所冲击,在这个根源上,澪归咎于自己的游戏心态和对阴阳师残酷生活的没有认知。 可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越是仔细思考他越是不对澪保有厌恶。 从外人的角度出发,出现理解偏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自己表现出的行为确实可以用缺少担当来形容。 但是只有自己在认真反省后,他才明白自己所害怕的根本就不是澪所说的那些。 他不害怕和妖怪战斗,甚至不害怕陷阱与强敌。 他只是,一只在给自己上一个枷锁,一个名为“我一定要做有意义的事情”,“我不能够犯错”的枷锁。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做不错就成了最简单的结果。 自己已经做了不少任务,无数次地麻烦寺里的老和尚。 可是,细细回忆,在无数次的任务中,从来没有一个任务像村上家那次那样让自己费劲,可是,却也从来没有一个任务能够让自己有那次任务完成后的满足。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是和澪较劲所以才会没有选择处理掉怨气不管后续,可现在看来,和澪较劲,会不会反而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他一直都用所谓“有意义”,“有价值”的借口去束缚自己。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良守陷入回忆。 “圣母!” “白痴!” “别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管这么多你以为你是谁?煞笔!” 良守迷迷糊糊地从梦里惊醒。 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从前的记忆。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冷眼旁观才是上上之策。 良守忽然知道了自己的枷锁所在。 将特例归结于常态,将极端归类为普遍,对他人苛责,认为别人所做的事情都是对自己的要求。 我做不到,但你做到了就是在羞辱我。 所以自己开始退让,开始退缩,让自己变成“普通人”的一员。 可是,我就是想救人,我就是想帮助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良守突然间觉得他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当他在岸上的时候,他纠结犹豫甚至愤怒的,真的是澪“莽撞”的行为? 不,她一点也不莽撞,她发送了线索,不论她究竟能不能打得过下面的敌人,阴阳寮的援兵都会赶到,她的所作所为真的在破坏任务? 难道待在上面就是好选择? 下面的女人可能会死,妖怪可能会在水中察觉自己的存在而逃走。 他们的任务可能会完成,但实际已经失败。 良守突然无比羡慕澪。 他越发觉得对方活得自由。 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在乎外界的评论,或许别人认为她是个白痴,是个蠢货,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她想救人,指责自己看不惯的东西,她的所做,和她的所想始终保持一致。 多少人高声怒喊“不要用圆滑世俗的方式来限制我”,转头就用另一种“世俗”的方式希望与将别人和自己都变成“懦弱的普通人”。 所谓“圆滑世俗”的生活可远远不止谄媚奉承的话语,寄希望于别人都不要做出自己做不到不想做的事情,将别人做到的一切都视为对自己的冒犯,才是真的磨平了棱角,真正早已在心灵上被束缚驯化的“家畜”。 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良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抛下所有外界施加的束缚。 我渴望正义,希望做好事,什么时候希望成为童话般的英雄人物成为了可以被肆意嘲弄的“幼稚”? 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幼稚”,那就尽情地来嘲讽戏弄我吧! 我所做的,本就与你们无关。 …… 东京,警视厅。 “又发现了新的人皮?”贺茂久雄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眉心,他真的很头疼,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让他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回想着十年前的百鬼夜行时的惨烈战斗,他长叹一声,“希望不要再出现那种大事了。” “久雄大人。”不知何时,一名穿着古典仕女装,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美妙女子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中,在她左肩的上,还有两只纷飞的彩蝶,“家主大人有请。” 女人说道,然后似乎习惯性地伸手拍了拍那两只彩蝶,却被对方轻巧地翻飞躲开。 “现在吗?”贺茂久雄皱起眉头。 “是的。”女人点头。 “我明白了。”贺茂久雄起身,“影鬼,开路。” 他的影子迅速拉长,投影在墙壁上,形成诡异的漩涡。 “请。”贺茂久雄对那名女子伸手示意。 “这就是久雄大人影鬼的能力吗?”女人有些赞叹,却又夹杂着几分遗憾,“我还以为这次可以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 穿过阴影漩涡,两人出现在了一栋古朴的和风庭院内。 “家主大人说,您可以直接跟我进入。”女人冲贺茂久雄说道。 “我明白了。”贺茂久雄点头,然后跟着女人走进房间。 “家主大人,久雄大人已经到了。”她冲跪坐在桌前,正在书写汉字书法的白发老人施礼道。 “好的,你回去吧。”白发老人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 女人有些不满地看了眼自己肩上的彩蝶,又伸手拍了拍,然而一人被对方躲开。 她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屏风,变成了画上的一名侍女,而在她身旁,则有两只与画面极不和谐的彩蝶。 “父亲,请问有什么事情。”贺茂久雄跪坐在老人面前。 “人皮的事情,你调查清楚了吗?”老人问道。 “很抱歉,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目前又有新的案例上报。”贺茂久雄恭敬地回答,“是一只借助抽取女性灵魂力量,暂时达到了d级的蛤蟆。” “这个任务,是澪提交的吧?” 听到这个声音,贺茂久雄大吃一惊,从进入房间开始,他从未感觉到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 有些失礼地转过头,就看到侧边不远处,盘膝坐着另一名老人。 “阴阳头大人?”他惊慌地行礼,心中却在疑惑,在他的了解中,澪并不是御门院家受重视的新生代,可是,为什么作为家主的阴阳头大人,居然可以如此确定地说出澪的任务? “你每次来,都意味着麻烦。”贺茂家的老人不满地看向阴阳头。 “这不是彼此彼此嘛。”阴阳头也不生气,“在平安时代,保宪大人,不就是这么使唤晴明先祖的吗?” “说起来,你们御门院家,可还欠我们一个屏风呢!”贺茂家的老头指着屏风上的那两只彩蝶,“整个屏风都被你们的晴明先祖毁了。” 阴阳头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你们还留着?” 贺茂家的老人一时语塞。 “久雄。”阴阳头没有继续和老友闲聊,而是看着贺茂久雄,“这不是件小事。” “请阴阳头大人指点。”贺茂久雄一下子明白过来,今天要见自己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阴阳头。 “在进步的,不只是我们人类,妖魔也在不断地进步,但是,想要研制出这种可以完全屏蔽妖气的人皮,所需要的时间和支持绝对不会少,所以,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你应该明白是什么人。” “好了,你确实明白了。”阴阳头似乎很满意,又似乎有些不在乎,“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安排,所以,你不要胡乱插手。” “属下明白。”贺茂久雄答道。 “只不过,还需要时间。”阴阳头说道。 “我明白了。”贺茂久雄回答,“人皮的事情,我会亲自追查下去,绝不会让他们利用这些达成目的。” “对了,久雄,要多用心。”阴阳头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的。”久雄以为对方只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疏忽,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连忙回应道。 “嗯。”阴阳头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无悲无喜,然后啪得一声化作一张符纸,轻轻地飘落在地上。 “真是的,我还说准备了点酒。”贺茂家的老人略有埋怨地说道。 …… 警视厅。 贺茂久雄刚刚离开不久。 “查看证物。”一名中年男人拿着证件走进阴阳寮专属的证物储藏室。 门口的登记员看了看他的证件:“行,进去吧,自己在电脑上查看号码,电脑就在……” “行了,又不是第一次来了。”男人摆摆手。 他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个柜子前。 打开抽屉,里面的证物袋中,装着一张残破的人皮碎片。 左右看了看无人,将它揣进怀里。 “行了,搞定了,回去加班,最近事情真多。”他走到门口,又和记录员打了个招呼。 走出证物室,搭乘电梯下楼。 男人走到大楼后的绿化带的阴影里。 他活动了下脖子,低声说道:“鸦羽。” 啪,一双漆黑的羽翼在他身后展开。 …… 兵库县西南部姬路城郊外的一栋古典和风庄园。 “父亲大人,您有何吩咐。”面容俊美到有些妖艳近乎美女的少年跪在房间中。 “我需要你出门一趟。”面前的中年男人说道。 “去哪里,为什么。”少年问道。 “东京。”中年男人说道,同时,将一个装着人皮碎片的证物袋扔到了少年面前。 “我明白了。”少年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他走出房门,眼神瞥向一旁的低矮灌木:“玉酒,该出发了。” 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从棺木里飞出,越变越小直到没入少年的衣袖之中。 “东京啊,繁荣之地。”少年轻叹一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长袍。 一阵微风拂过,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叮~”身后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风铃下挂饰上,铭刻着的,是标准的九字纹。 47 暑假的开端 “放假啦!” 窗外的烈日照耀下,挂着空调的室内显得那么舒适。 不过,更令这群高中生们兴奋的事情,莫过于终于结束了这个学期痛苦地学习,接下来,就是快乐的暑假。 良守收拾东西,看着教室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约暑假活动的同学。一些诸如“海边”,“泳装”之类的词语不时进入他的耳中。 澪坐在前面,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从上一次的对话后,他们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如果说是闹翻了也不至于,但是两人之间却仿佛多出了些许隔阂。 独自处理了几个没有任何难度的小任务,良守感觉自己的法力已经快要接近d级。 “再见。”澪从他身边走过,似乎是轻声对他说了句话。 良守抬起头,澪已经走了。 “大概是和别人礼貌性的道别。”良守没有放在心上。 他没有参与跟那些同学关于暑期出去玩的讨论,这些集体活动,他一向没有兴趣。 收起东西,同样离开了学校。 站在烈日下的操场上。 良守叹了口气,每年都是这样,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走出校门,看到澪正好坐上雪希开来的车,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 “我回来了。”良守拉开家门。 “嗯。”晴子坐在客厅里,正在擦拭放在一旁的灵位。 看着这一切,良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放下书包开始换鞋。 “你有什么心事吗?”晴子把排位放好,双手合十默念了片刻后,转过头。 “我……”良守张了张口。 …… 晴子抱着烟花端坐在庭院里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 “别乱动。”晴子低头抚摸着烟花的后背。 “热。”烟花不满。 晴子嘟囔了一句,然后撒手,烟花一下子就窜进了开着空调的房间,晴子甚至远远地看到她亮出肚皮在地上把自己伸成长长的反弓形。 “良守很在意那个少女吗?”晴子看着靠在树干上盯着头顶上树冠发呆的儿子,笑着说道。 “没……” “不要急着否认。”晴子打断了他,“至少,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良守有过像这样的苦恼。” 良守皱起眉头,盘膝坐下:“不能说是在意或者什么别的,只是……好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晴子掩嘴轻笑。 “至少她可以用更好的方式表达。”良守想了很久,反驳道。 “哈哈哈哈哈。”晴子笑得很开心,“我还以为像良守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反感那些强硬要求你们按照传统规矩礼貌管理你们的老顽固了。” 良守撇开头,他心想那不过是自己没礼貌时找的借口,大家都不想成为被怼的那个人。 “真好啊。”晴子抬头看着树冠,“一晃眼,快要十六年了。” “还有几天。”良守说道,“19日。” “你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忘了你的生日吗?”晴子笑眯眯地看着儿子,“我始终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看着你那么小,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好害怕,不知道概要怎么样才能养大你。”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良守说道。 “那一天,百鬼夜行。”晴子自顾自地说着,“雄一带着卫门出去。 “你知道吗,当时,我很想拦住他,可是,我做不到。 “即使我们并不是什么阴阳寮的大人物,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s级,a级,但是,从我们将我们的名字录入阴阳寮名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良守沉默地继续听,晴子却突然停下了:“真的是老了,像个老婆婆一样说着以前的事情。”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良守突然开口。 “雄一啊……” …… “我出发了。”田边雄一换上狩衣。 “雄一……”年轻的晴子扶着孕肚,“我本来应该……” “照顾好孩子。”雄一扶住妻子。 晴子低着头。 “这是我们的责任。”雄一说道,“即使我们只是一个小家族,远远比不上那些大人们,可是,总要去的。” “我明白了。”晴子回答道。 “晴子。”雄一骑上已经变回原形的卫门,“其实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 “嗯?”晴子抬起头。 “即使在所有的眼中,我都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如果勇敢地站出来,我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其实也是可以让别人依赖的巨人。” …… 晴子的声音更咽了。 她闭上眼睛,几滴泪水没有忍住,拴着眼角滑落。 “请指导我修行吧。”良守双手扶住膝盖,躬下身。 晴子轻轻用衣袖擦去泪痕,她看着儿子。 “你真的想好了吗?” “没有。”良守说道,“我依然,不知道我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父亲那样去牺牲,去奉献。 “但是,至少请让我有做出这个决定的能力。” “好。”晴子点头。 …… 大阪府和泉市郊外。 “小姐您想要回到老宅,这可是很少见的决定啊。”雪希拉开大门,被里面的灰尘呛得咳了好几声。 “嗯。”澪应了一声,然后拉着行礼旁若无人的走进屋子。 她毫不避讳地轻轻伸手抚摸着早已积了灰尘的桌椅,留下一道道痕迹。 “这里想要住人,怕是要做不少工作了。”雪希叉腰看着房间内的状态,“真是的,小姐您可以早点说嘛,这样我也可以提前安排。” “一模一样啊……”澪就像没有听到她的抱怨一样。 雪希闭上了嘴,她走进房间,打开杂物间。 “给。” 澪疑惑地转头,看到雪希拿着一把扫帚递到自己面前。 “如果晚上还想有个干净的地方睡觉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感慨了。”雪希翻了个白眼。 澪沉默地结果扫帚,开始打扫。 …… 深夜。 澪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她看着窗外交接的月色,脸色复杂。 悄悄起身,走到另一间房门口,雪希睡得正熟。 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在她离开房间的一瞬间,房间内原本熟睡的雪希突然睁开了双眼,走到窗前,看着澪离开的方向,长叹一声。 …… 溪水潺潺。 月色下,澪坐在林边的溪流旁。 不知何时,浓雾渐起。 “哒哒……”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美貌惊人的裳唐衣女人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你终于来了。”澪站起身,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看着她:“十多年了……” “为什么要诅咒我!”澪吼道,周围的地面开始崩裂,一个巨大的桔梗印浮现而出。 女人看着笼罩着自己的桔梗印,微微垂下眼帘。 “你觉得,那是诅咒?”她的声音很轻柔。 “如果不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听见它们?”澪吼道。 女人没有回答。 …… 十二年前。 “妈妈!” 三岁的澪为了追逐一只蝴蝶,迷失在和泉市附近的森林内。 夜色渐浓,她开始越来越恐惧。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美貌的裳唐衣女人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我……”澪呆住了,她眨着眼睛,“你是妖怪吗?” “妖怪?”女人似乎也愣了下,然后,她露出温和地笑容,“你觉得呢?” “我……”这个问题,显然对于三岁的澪来说有些太难了。 “你和家人走失了,是吗?”女人伸出手,将脏兮兮的澪从地上拉起来。 “我们去哪?”澪怯生生地问道。 “夜深了,我想,你应该饿了,我们先回去,然后,明天我再送你回家。”女人牵着她,温和地说道。 “哦。”澪乖巧地跟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带给她的感觉,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 两人走得不快,却又很快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前。 “您住在,这里?”澪被女人牵着走进屋子,她看到墙角摆放着一台古旧的织布机。 “来,吃吧。”不久,女人端着一个饭团和热汤走了进来。 “多谢。”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开动了。” 女人坐在一旁,露出和蔼地笑容看着她一点点把食物吃完。 “多谢款待。”澪小声说道。 “休息一会吧。”女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澪说着,感觉一股困意袭来,此前的紧张与恐惧好似全部消失,她慢慢倒在女人的怀里,陷入沉睡。 …… “澪!” 她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的。 睁开朦胧的睡眼,澪看到自己的母亲紧紧地把自己抱在怀里:“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哈哈哈,人类真是有趣,居然能把自己的幼崽弄丢了。” 澪一下子从自己母亲怀里坐直,谁在说话? “你看她,真是蠢死了。” 澪寻声望去,两只乌鸦正站在附近的树枝上。 “乌鸦在说话?”她感到难以置信。 “那个幼崽看过来了?”其中一只乌鸦说道。 “走了走了,我闻到附近有大餐了。”另一只乌鸦说道,然后它们拍了拍翅膀,消失在了树林中。 “澪,你怎么了?”母亲已经感觉到了澪的不对劲。 …… “抱歉,我希望能够让她和我们一起成长。”澪躲在门外,偷听着房间内家主大人和父亲的对话。 “你应该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家主大人的声音很严肃。 “可是,澪终究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父亲还在辩解。 “好吧。”家主大人似乎没有再继续坚持,“但是,我希望,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能够以大局为重。” “多谢您的宽容。”父亲扑在地上。 家主大人准备离开了,澪赶紧跑开。 …… “抱歉。” 不认识的女人推开了家门。 “我叫雪希。”女人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但是,澪并不喜欢她,她的手一点也不温暖,“我很抱歉,你的父母……” 咣当,装着糖果的罐子摔在地上。 “以后,我会照顾你的。”雪希看着她。 澪没有理她,而是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澪看着眼前的女人,“你诅咒了我!我能够听见那些没有人可以听到的东西!我是一个被妖怪诅咒了的,不正常的御门院!我玷污了御门院的血统!他们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澪咆哮着,桔梗印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痛苦吗?”女人站在桔梗印中,却好似毫无影响,传承自安倍晴明驱逐妖魔的法术,此刻似乎除了照明之外毫无作用。 女人步履如常,她一步步走出法阵。 澪看着对方的举动,止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女人伸出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澪想要挣扎。 可是…… 为什么,就像是十二年前一样,那么温暖? “想要哭,就哭出来吧。”女人轻轻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 “是我害死他们的,是我,他们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我是个怪物,我会害死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只会给所有人带来不幸。” 女人轻柔地让澪靠在她怀里,任由对方肆意地发泄着情绪。 过了许久,澪的哭声逐渐减弱。 女人牵着她的手,起身。 “走吧。”女人冲着她露出宛如母亲般的笑容,一如十二年前。 “我们去哪?”澪低着头,问道。 “回家。” …… 看着眼前和十二年前一样的饭团还有热汤。 澪感到泪水有开始不受控制。 “这些年,很难吧。”女人坐在她身旁,轻轻为她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澪没有回答,她流着泪水,一点点把饭团塞进嘴里。 “你不是怪物。”女人温柔地说道。 澪没有回答。 “没有人会给他人带来不幸。”女人说道,“不要憎恨自己。” 澪抬头看着她。 “不要把自己当做怪物。”女人继续说道,“我很抱歉擅自做出了那个决定,我只是希望……” 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如果觉得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女人双手放在膝上。 澪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 “要离开了吗?”女人问道。 澪点头。 女人没有阻拦,而是安静地看到澪走到门口。 “答应我,好好爱自己,可以吗?”在她踏出房门的一刹那,身后的女人开口说道。 一股说不明的东西更在了胸口。 “对不起。”澪转过身对女人喊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童子啊……”女人看着只剩自己一人的房间,长叹一声。 48 来看恐怖片吧! 暑假永远是快乐的时光。 田边世界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地看了眼闹钟。 她一下子弹了起来,完了,要迟到! 等等…… 我放假了! 后悔了,应该再睡一会儿的…… 可是,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起来吧。 一想到今天还有的修行,她又觉得其实放假也没什么好的。 “早上好。”世界揉着眼睛走到餐厅,没有人回应她。 “嗯?”世界睁着眼睛,看着桌上留下的早餐。 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妈妈似乎和自己说,今天白天要带哥哥出去,所以让自己一个人在家…… 撅着嘴把早饭热了下。 “不要磨磨蹭蹭,一会儿还有功课要做。”不出意料,她刚刚坐下吃东西,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是,我明白了,烟花妈妈……”世界无可奈何,总有人要盯着自己。 不过,她有点奇怪为什么妈妈和哥哥会离开。 说起来,这段时间,哥哥的表现都有些反常,虽然平时也不是特别健谈的人,可是这段时间,他的话明显少得有点过分了。 这是什么原因呢? 世界仔细地回忆着此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话…… 那一定是有女生来家里找他! 漂亮的**阳师同学,还来家里找哥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我明白了!”世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定是恋爱失败了!” 想到这些,她不禁摇了摇头,哥哥果然是个白痴,连这种小学生都会的事情也做不好,实在是没救了,他一定总是和女朋友说修行的事情,别人肯定不感兴趣,要一起玩才行啊! 算了,反正那也是他的事情。 世界这么想着,把吃完的盘子放进水池,清洗干净,然后在烟花不信任的眼神中,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修行。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世界看了眼烟花,烟花没有反应,于是,她放下挂着铜钱的毛笔,接通了电话。 “世界世界!”手机里传来一阵小女孩兴奋地声音,“下午出去玩吗!” “出去玩吗……”世界皱起眉头,她听到自己刚说完这句话,烟花就充满警惕地喵了一声,于是,她只能被迫解释道,“恐怕不行,我被妈妈安排了好多功课……” “诶~世界居然这么用功。”电话另一边的小女孩似乎不信,“难道从小学开始就要上补习班了吗?” “这可比补习班还要累啊……”世界心里感叹,不过,表面上还是解释道,“没有,只是家里安排了一些传统的书法功课。” “哦哦哦。”那边的小女孩恍然大悟,“难怪世界的汉字学得那么好。” 她顿了顿,似乎思考了片刻:“那既然世界要在家里学习,不如我也过来吧,我们可以一起做暑假作业!” 世界愣住了。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反正上午做完了画符的功课,下午她肯定要被逼着写暑假作业,其实她很不明白,明明那是一整个暑假的任务,为什么妈妈总是习惯逼着她在前面一小段时间就一定要做完?虽然即使每次都被晴子这么逼迫,她总还是会留下一部分到了快开学的事后赶工…… 虽然很想答应对方,但是,这终究不是她能做主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我需要和妈妈商量一下。”世界老老实实地述说实情。 “好吧……”听到这话,对方的情绪也有点低落了。 挂断电话,世界可怜巴巴地看着眼花。 “如果你能够在上午完成修行的功课,我可以不反对。”烟花坐在地板上,舔了舔自己的后腿,“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最好和晴子说一声。” “当然!”世界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连忙拿起手机。 “是的,我们下午一起写暑假作业!”世界信誓旦旦,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地说道,“不过,如果做完了今天的部分,我们也想要一起玩一会儿……” “太好了!谢谢!”得到了肯定地答复后,世界兴奋地挂断了电话。 低头再看着面前的符纸。 她深吸一口气。 为了下午,拼了! …… 晴子挂断电话,她转头看着盘膝端坐在树林中空地上的良守。 微风轻拂,吹起片片落叶。 良守睁开双眼。 “没有收获?”晴子靠在树荫下。 “很抱歉,没有。”良守答道,“完全没有办法入门。” “那就继续吧。”晴子回答道,“用心去感受,青龙属木,孟章的真谛,你需要在这里安静地体悟。” “是。”良守回答。 …… 澪从窗户翻回房间。 雪希还没醒。 “果然是一如既往地睡懒觉。”澪心想,她走进厨房,昨天她们两人已经清理了一番厨房的灰尘,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以前的餐具。 澪记得她们昨天晚上从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面包和鸡蛋,简单地做个早餐还是没有问题的。 “早上好啊……”当她开始煎蛋的时候,雪希伸着懒腰很没有形象地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起的真早啊,已经有吃的了吗?” 雪希凑了过来,看着烤好的面包,打开冰箱拿出昨天晚上一起买回来的橙汁:“你要吗?” “我一会儿自己来。”澪看着鸡蛋在锅里一点点凝固。 “闻起来真香。”雪希凑了过来,“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能够自己练出一手厨艺。” “是啊。”澪说道,“如果不是小学的家政课,我可能真的要被饿死了,毕竟你可是一点都不会做饭。” “我努力过了嘛……”雪希仰起头把杯子里的橙汁一饮而尽,“可是,毕竟人总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有时候我真的很疑惑,你到底照顾了我什么?”澪说道,“做饭,家务,你到底会什么?” 雪希耸了耸肩,没回答。 两人一阵沉默,只有锅里的油发出滋滋的响声。 很快,澪把煎蛋放进盘子。 “我开动了。”雪希很开心地接过自己的那一份。 “雪希。”澪没有动,而是看着她。 “嗯?”雪希疑惑地抬头。 “为什么要来照顾我。”她问道。 “这需要理由吗?”雪希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作为御门院家的成员,小姐不应该学习正统的传承吗?” 澪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算了。” 她摇了摇头:“谢谢你。” “啊?”雪希一脸懵逼。 …… “她今天可以来家里玩吗?”世界露出乞求的眼神看着准备出门的妈妈,她今天特意没有睡懒觉,就为了赶在妈妈出门前获得许可。 “可以。”晴子点头,她并不反对女儿和同学的正常交友,“不过,你上午必须要完成修行功课,这样香织来了,你们才可以在完成暑假作业的情况下进行其他的游戏。” “嗯嗯嗯。”世界拼命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晴子问道。 “香织说,她今天晚上想在我们家过夜,因为她的父母今天正好要出差一趟……”世界绞着手,低头看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要留在家里过夜吗?”晴子犹豫了一会儿,“好吧,但是,你要注意不要让她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嗯嗯,我明白了。”世界点头。 “晚上想吃什么?”晴子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 …… “香织!” 早上修行得比平时刻苦无数倍的世界终于等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一听到敲门声,她就从客厅冲了出去,一把拉开大门。 “世界!”门口站着的小学女生背着书包,很开心地扑了过来。 两个女孩凑到一起蹭了蹭脸,然后世界才在身旁烟花警示的眼神里,松开了香织。 “我们还是先写作业吧,不然我妈妈晚上回来,发现我没有完成任务,明天可就惨了。”世界有点蔫蔫的。 “世界的妈妈看起来很严格啊。”香织眨着眼睛,这时,她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烟花,“下午好啊,烟花。” 烟花努力装出普通黑猫的样子,坐在地上舔了舔自己的前爪。 “走吧,先去我的房间写作业。”世界拉着香织往楼上去。 “一会儿再和你玩。”香织路过烟花身旁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伸手揉了揉烟花的脑袋,让世界看着一阵心惊肉跳。 …… “我总是担心如果留外人在家过夜,会不会被家里的情况吓到?”休息的时候,良守问道,“如果只是个小女孩的话,晚上听到我们和猫又的对话,可能会吓得不轻吧?” “那就只能委屈烟花他们不要说话了。”晴子倒不是很在意,“总不能让世界完全没有朋友吧?” “确实如此,我们还是继续修行吧。”他说着,重新坐回了林间。 …… “啊~终于写完了。”世界长出一口气,顺势躺倒在地上,“算术作业好难啊。” “其实还好吧,如果世界你仔细一点,就不会犯那么多错误了。”香织认真地把自己的作业收进书包,“说起来,世界期末考试,就是算数没有考好吧?” “是啊。”世界一下子坐起来,“只要仔细一点就好,为什么你听起来口气这么像我哥哥。” “诶?”香织疑惑。 “只是计算错误,平时加强练习就行。”世界模仿着哥哥的语气,“只要想着算错一道题,就补上十道,就会自然而然地仔细起来,又不是不会做,这样丢分实在是不应该。” “哈哈哈哈哈。”香织笑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世界你的哥哥怎么感觉就像是我爸爸一样,之前我爸爸就说过类似的……” 说着,香织一下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收敛了笑容。 “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的。”世界说道,“反正我也没见过……”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世界看着情况不对,她拿出游戏,“我们来玩游戏吧!” “呃,你有什么新游戏吗?”香织爬过来,开始和世界一起在盒子里翻。 “好像能双人玩的都玩过了。”过了许久,世界垂头丧气地把箱子放回地上,“如果老是玩一样的东西,就很无聊了。” “嘿嘿,所以我早有准备!”香织从书包里献宝似的拿出了一盘光碟,“我求着爸爸买的新碟片!” “还是你喜欢的恐怖片吗?”世界有些无奈,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香织作为一个小学女生,会对恐怖片那么沉迷,难道不是应该喜欢一些看起来比较可爱的东西吗? 更何况,只是虚构出来的鬼怪而已。世界心想,她曾经也被香织拉着去电影院看过几次,但是,看着身边有些女人吓得往男伴怀里钻的场景,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能够被完全未经历过训练的普通人,借助各种常见的武器道具干掉的鬼怪,能有多厉害?就算是那些最终以鬼怪胜利为结局的片子,那也只是欺负欺负普通人而已。 不吹牛皮,世界表示,这种鬼要是让她见到了,她都能打十个! 可是,或许是对作为普通人的香织来说,着终究还是很有冲击力的影像。 看着香织激动地开始播放碟片,世界也没有反对,反正也是玩,只要和朋友一起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她还特意跑下楼,拿了饮料和零食上来。 …… “我回来了。” 等到影片结束,香织还一副意犹未尽地感慨那个在世界看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鬼怪有多么厉害时,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世界连忙拉着香织一起跑下楼。 “我买了鸡肉,今晚可以做一点炸鸡。”晴子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世界,让她拿去厨房,她很快就看到了世界身旁的另一个女孩,“香织你好啊。” “您好。”香织连忙打招呼,她不是第一次来世界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晴子,“今天晚上,麻烦您了。” “没事。”晴子伸手摸了摸她,“我很高兴世界能够有你这样优秀的朋友。” 香织不好意思地脸红低头。 “我先去洗一下。”一旁一直沉默的良守说道,“出了不少汗。” 说实话,他不太擅长应对小孩子,这种时候,还是尽可能地避开比较好。 “哦哦,我下午已经提前帮哥哥把水烧好了,毕竟修……”世界差点说漏了嘴。 “谢谢了。”良守在她说出“修行”前打断了她,然后快步走回自己房间,拿好换洗衣物。 49 贞子真的从电视里爬出来了? “那个电影很不错吧。”香织坐在桌旁,小声对世界说道, “嗯,确实挺不错的。”世界倒不是敷衍,这部恐怖片里的鬼虽然在她看来还是摆脱不了实力太弱的限制,但是,在鬼怪的设计,特效处理以及气氛营造上,确实已经做到很好了。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部恐怖片,剧情还挺不错的。 “是吧是吧,尤其是那个女鬼从电视里爬出来的时候,真的很吓人。”香织仿佛意犹未尽地说道。 “确实,吓得你当场吃了三块羊羹。”世界心想,不过她也承认那一段的塑造确实很不错。 “什么女鬼?”良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她们一跳。 “啊,不是。”世界连忙反应过来,“就是香织下午带过来的恐怖片碟片,我们一起看的。” “哦。”良守点头,这倒是合理,否则世界在家里,怎么会遇到鬼。 “良守哥哥要看吗?”香织眼巴巴地看着良守,“真的很好看。” “我看过真的,还亲自动手过。”良守心想,他不觉得相比起自己的经历,电影能有什么意思。 “还是不用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他说道。 “可是,那个女鬼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场景,真的很棒的。”香织不死心。 “女鬼从电视里爬出来?”良守反而是有点兴趣了,这听起来和自己前世的某一部经典鬼片有点类似? “有兴趣的话,不妨晚上一起看看。”晴子走了过来,“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一起好好休息放松了。” “……”良守和世界都无言以对,全家人一起放松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对他们来说,看鬼片肯定是最无聊的。 “好耶!”香织反而因为安利成功而极度兴奋。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想要看那部电影呢?”良守在厨房里帮晴子打下手,同时压低声音问道,“恐怖片,对我们来说是不是有点……”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晴子笑了起来,她看着儿子:“白天的时候修行已经很累了,晚上放松一下,难道不好吗?” “呃……”良守觉得似乎也很有道理。 说起白天的修行,他又有点头疼了。 经过了半个多学期的修行,自己在近期已经成功地掌握了玄冥和庚辛的入门,唯独孟章的修行怎么样都不得其法。 按照晴子的说法,青龙属木,孟章需要考验的,是修行者对自然的感悟,于是,这些天来,晴子一直带着他前往附近的森林,按照晴子自己的经验,她当年就是这样学会的孟章咒。 然而,这两天的冥想,良守没有任何收获,那个森林带给他的只有夏日的炎热与烦人的蚊虫叮咬。 “这样说的话,或许看看鬼片反而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对于他来说,鬼片也可以早某种程度上算作是搞笑片了…… ……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即便是第二次观看,香织却依然无比兴奋。 “原来真的有人特别喜欢鬼片啊……”良守看着拉着世界坐在一起小女孩,即使是前世,它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热衷于鬼片恐怖片的人,所以反而有些不太能理解这种喜好。 很快电影逐渐进入高潮。 从设定上来说,确实有点前世那部电影的影子,但是,剧情却截然不同,良守觉得自己也不好评价到底孰高孰低,不过,至少以他自己的观影经验来说,这部电影确实在恐怖片鬼片里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佳作了,也难怪香织这种恐怖片狂热爱好者会如此推崇。 电影的时间还算中等,不到两个小时结束,相比起前世后来有些动辄四五个小时的电影算得上是很亲民了,不过,自家毕竟这只是个普通的电视,其实有些音效的感受并不是很好。 “也许在电影院看会更有感觉吧。”香织收拾碟片的时候,良守心想。 回自己房间整理了一下,又看了会儿一些术法卷轴,良守就躺在了床上。 不得不说,自己进入高中后的第一个学期,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充实了,性格扭曲的美女同学就不提了,别的诸如地下室堆满了尸体的公寓,以及后面披着完全掩藏妖气人皮的蛤蟆和藏在幕后的阴阳师,虽然那一次自己基本在打酱油…… 这些一看就知道这种绝对是惊动阴阳寮高层的大案要案,结果自己居然在短短的一个学期内经历了两次。 该说是自己运气特别差呢,还是说高中生自带的特殊惹事光环? 要不然怎么刚进入高中就会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能这么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平时一直在接取阴阳寮的任务,而那些大案,总会是从各种小案件里流露出线索的,而自己接触得多,所以自然而然地就会遇到这些事情。 嗯,一定是这样的。 他自我安慰着。 啊,好烦啊,怎么一下子,自己原来的计划就都被打乱了呢,从自己现在的感受来说,如果不跑路的话,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咸鱼下去了啊。 总不能等以后晴子或者世界出事了再后悔吧? 他有些苦闷,这么想着,他又不经意间回想起了那个和自己关系微妙的女生。 如果那天澪真的死在水下洞窟里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 夜深人静。 白天的修行让良守的精神无比疲倦,他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得很沉。 猛然间,他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弹了起来。 看向房间墙角的用旧枕头堆成的猫窝。 黑尾同样睁着碧绿的眼眸,弓起身子,全身的黑毛都炸开,喘着粗气,喉咙里不断发出警告性地低吼,死死地看着门外。 良守眉头紧皱地翻身下床。 来不及更换衣服了,他轻轻地走到门边,黑尾默契地跟了过来,窜上他的肩膀。 “我没有感觉错吧?”良守用极轻的声音问道。 “没有,我确实闻到了。”黑尾回应道,“只不过,怎么会?” “不知道,但是……”良守猛然拉开房门,冲向走道,单手结印,厉声喝道。 “庚辛·斩!” 一颗狰狞的女鬼头颅被无形的利刃斩下,啪地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良守蹲下身子,抓着女鬼头颅上杂乱的发丝将它提了起来,又看了看一旁倒下的无头尸体:“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晚上看过的电影里的?” 贞子还能真爬出来了? …… 香织躺在床上。 她很兴奋,甚至可以说,是兴奋的不行。 在最好的朋友家过夜,还成功安利了自己最喜欢的电影。 看着一旁已经睡着的世界,她还有些辗转难眠。 “哒……哒哒……” 就在香织终于散去了兴奋,疲倦感逐渐上涌的时候,门的走廊上外传来了一阵好像脚步一样的奇怪声音。 “是良守哥哥吗?”香织很疑惑,她认为不管是良守还是晴子,应该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在走廊上乱走。 “砰!”门口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到墙上的声音。 香织感觉自己的好奇心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悄悄走到门口。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砰地一声,她才刚刚碰到门,就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门被外面的人狠狠地撞开。 面容狰狞,身披白袍地女鬼挥着利爪扑向了她。 香织吓蒙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为什么明明是电影里的鬼怪,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是自己白天看电影太入神了吗? “世界快……”她喊着想要世界快跑,话还没说出口,有什么泛着金光的东西从身后飞来,那只女鬼的行动毫无征兆地突兀停住,然后轰然倒下。 “嗯?”香织疑惑地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世界正跑向自己。 “香织没事吧?”世界拉过香织,认真地检查着她。 “没事。”香织摇头,她看着世界的眼睛都亮了。 “你的睡衣被抓破了。”世界看着香织肩上被抓破的睡衣。 “没事没事,又没流血。”香织毫不在意,她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世界世界,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等会儿再说。”世界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现在没有心思和好友解释自己的能力,可是,这个看起来和今天看过的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女鬼,是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的? 阴阳师家里闹鬼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家里根本就没有形成鬼怪的条件,这个女鬼,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呆在……”世界看了看已经被撞坏的房门,改口道,“你跟着我,我们去找哥哥和妈妈。” “哦哦!”香织立刻答应。 “香织,这不是你喜欢的电影。”世界对她认真地说道,“现在我没有时间给你解释所有,但是,你要记住,它们真的可以杀死你。” “我明白了!”香织很认真,“我一定会和世界一起找到晴子阿姨还有良守哥哥,大家一起逃出去的!” “不,你什么都不懂……”世界心里叹了口气,不过,香织能这么理解也好。 从抽屉里把平时攒下来的符咒全部塞进睡衣口袋,世界示意香织跟上自己的脚步。 “我可以用吗?”香织看着世界口袋里的符咒,好奇。 “不行,你没有法力,给你拿着也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世界说道,“我没有准备普通人可以用的驱邪护身符,所以,你一定要跟紧我。” “世界!”香织看着面前和身后出现的白衣女鬼,大声提醒道。 “我看到了。”世界左右手各甩出一道符咒,将两名女鬼击倒,“该死,这些东西到底是哪来的?怎么这么多?” “世界好厉害!”香织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 “要去帮世界吗?”烟花暂时没有变回原形,如果变回本体,它的体型有点太大了,在家里这种狭窄的地方进行战斗并不那么方便。 “这种程度的鬼怪,她可以自己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源头。”晴子看着倒在自己面前被烧得焦黑的鬼怪尸体,“下手太狠了吗?” “我去看着吧。”烟花跳了出去,“毕竟还有客人。” “嗯,尽量不要吓到她。”晴子说道。 “你要知道,这种时候,我觉得她已经被吓到了,即使是再怎么喜欢看恐怖片的人,看到真鬼的时候,都不可能会迅速接受的。”烟花回答道,“更何况只是个小女孩。” 晴子没有回答她,而是从窗户里翻身出去。 自己家里应该没有问题,所以,袭击是来自外部的吗?可是,究竟是谁? 她拿出一张纸片,折了两下,变成一只小鸟。 能够策划这种袭击,她肯定不能让孩子们去对付,至少,在阴阳寮的援军赶到之前,只能靠自己顶住。 …… “妈妈去找袭击的源头了吗?”良守看着飞到自己身边的纸鸟,将它捏在手里。 “黑尾,我们去找世界。”良守说道。 “说实话,良守你可以用简单一点的手段。”黑尾用前爪抹了抹自己的脸颊,“这种小鬼用普通的符咒就可以了,没必要弄成这样。” “是我的失误。”良守看着走道上支离破碎的鬼怪尸体,“看着一大群上来,没想到完全不堪一击。” “你看看,真恶心。”黑尾小心翼翼地抬起猫爪试图避开地上的暗黑色粘稠液体,“这玩意不像是血啊?” “确实很奇怪。”良守说道,“按理来说,虽然鬼分为有实体的,和没有实体的,但那些有实体的鬼,基本都是使用的自己生前的肉体,也就是说,这种人形的鬼,如果有实体,那么身体就是自己原本的肉体,那么,被庚辛咒击中后,流出来的不应该是这种奇怪的东西。” “而且很奇怪,就算是鬼,也不可能是这样完全一模一样的。”黑尾懊恼地试图把毛上沾到的黑色液体弄掉,但是,它又不想和平时一样伸舌头去舔,“呃,太恶心了,你等会不要让我去咬这些东西。” “有毒吗?还是说有诅咒?”良守警觉道,这些鬼太弱了,根本不应该拿来袭击一个有c级坐镇的阴阳师家,现在黑尾说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鬼根本就不是主要的袭击方式,这种诡异的黑色液体,才可能是对方的手段。 “什么有毒有诅咒啊!”黑尾不满地说道,“这东西的味道就好像是在粪坑里埋了几个月的腐肉一样,我已经快要把睡觉前吃的猫粮吐出来了!” “那你还是吐吧。”良守瞪了他一眼,自己已经够咸鱼了,怎么这只猫又比自己还懒?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的,“好了,别闹了,既然没有危险,我们去找世界,那边还有一个没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50 真的是从电视里出来的? 良守穿过走廊,来到一楼的客厅。 “这附近的感觉越来越多了。”良守没有再继续使用庚辛咒,他听从了黑尾的建议转而使用基础的符咒,毕竟,如果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清理起来,累的还是自己。 他轻易地制服了在客厅里活动的三只女鬼,就在他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 “咯吱……” 有什么声音从背后传来。 即使敌人很弱,却也未曾放松过警惕的良守立刻警觉,是有什么敌人藏在客厅里了吗?他转过身,就看到一只女鬼正从客厅的电视机里探出了上半身。 “???” 良守和黑尾一脸懵逼,这还真是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了? 不过,作为一只鬼,你是不是应该稍微有点自觉,这种实力,往阴阳师家里跑?这除了制造清洁问题以外,到底还能有什么难度? 很显然,女鬼也发现了良守的存在,她抬起头,肮脏扭曲的黑发垂下,配合着狰狞的表情与两只尖锐的利爪。 “不得不说,如果实际看的话,倒是觉得比电影更有震撼力。”良守反而不急了,,如果对方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那么只要他守住这里,反而没什么危险了。 女鬼张牙舞爪地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扑过来,就被一道符咒烧成了灰。 良守皱着眉头走向电视。 “你看出什么了吗?”他好奇地拍了拍电视,向黑尾问道。 “没有,这东西一点妖气都没有。”黑尾也很疑惑,“怨气也没有,所以,它是怎么诞生女鬼的?” “不知道。”良守也很疑惑,“即使是在传统的理论里,桥洞,绘画,鸟居,门窗,这些东西可以作为连同两个世界的通路,即使是后来,逐渐扩张到了诸如照片一类的东西,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现实里有鬼怪利用电视作为传播途径的,更何况,我们完全没有感觉到妖力或者怨气的存在,这个通道究竟是怎么构筑的?” 又一个头颅从电视里钻了出来。 “出得很快啊。”良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从上一只才刚刚钻出来而已,甚至连一分钟都不到。” 说着,他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只新出现的女鬼头发,用力向外扯。 被良守的法力制住,那只女鬼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意义不明但是在黑尾心中已经被认定为惊恐的嚎叫。 她的身体一点点被良守从电视里拉了出来。 趁着将女鬼拉出来,电视屏幕里出现水波一般波纹的的一刹那,良守左手将早就准备好的符咒甩了上去。 “啪”,符咒贴在了电视上。 良守摇了摇头,顺手把刚刚被拉出来的女鬼烧成灰:“没办法穿透过去吗?”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黑尾忽然觉得这群女鬼有点可怜,被人堵在门口乱杀。不论如何,反正他觉得很凄凉。 “算了,解决不了,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来的。”良守叹了口气,“我希望妈妈回来不会把我打死。” “你想做什么?”黑尾吓得的耳朵贴到了头顶上,他露出警觉惊慌的表情。 “斩!”良守抬手。 一声清脆地响声,家里的电视机被切成了两半。 “真是简单粗暴的办法……”黑尾看得目瞪口呆,他其实很喜欢看美食节目的…… “一台电视而已,还能买新的,总不能让这群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把家里拆了吧?”良守毫不在乎,“你守在这里,我上楼去。” “为什么?”黑尾不满意,他真的不想和这种东西战斗,一想到要去咬这种东西,他就觉得自己要被恶心吐了。 “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间。”良守瞪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拿东西能不能从被切断了的电视爬出来,所以一定要有人守在这里,当然了,如果你愿意上楼去清理楼上剩下的,我不介意。” “呃,还是算了。”黑尾立刻回应,可能发生的战斗,和一定会发生的战斗,他明显知道怎么选,“不过,既然你不确定,为什么要把电视切了……”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良守哼了一声,转身跑上楼梯。 …… 世界谨慎地拉着香织往楼梯的方向移动,哥哥和妈妈的房间在一楼,他们应该也会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只要到了楼下,香织就安全了。 “世界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晴子阿姨和良守哥哥的!”香织似乎看到了她严肃地表情,在身后安慰道。 “咯吱……” 背后有敌人! 世界大吃一惊,这不可能,自己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她们从自己房间出来,几乎可以说是清理了整个二楼,敌人怎么可能还会在背后出现? 捏着符咒转身。 一道黑影比她的动作更快。 小小的黑猫一口咬住女鬼的脖子,娇小的身子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轻轻一甩就将对方砸到墙上,无头的女鬼尸体软倒在地。 “呸!”烟花嫌弃的突出嘴里的黑色液体和残破的鬼怪尸体,又用爪子清理了好几下口鼻处。 “烟花妈妈!”世界此时已经看清楚了,她兴奋地喊道。 “晴子去外面找敌人了,你们跟我下楼去和小良守会和。”烟花的表情不太好,毕竟刚刚那一口确实让她觉得相当恶心。 “猫……猫说话了!”香织捂着嘴。 烟花看着她皱起眉头:“先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她不想解释太多,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晴子去操心比较好,人类的幼崽也挺麻烦的。 “你们没事吧?”就在此时,良守也赶到了二楼。 “小良守来得太满了啊。”烟花不满地说道,“怎么用了这么久?” 此时,有一只女鬼从世界的房间里钻了出来。 “诶诶诶?”世界不可思议地喊道,“怎么可能从我的房间里钻出来?” “你们下午是不是在房间里看了那部电影?”良守皱着眉头。 “嗯。”世界不明所以地点头。 良守叹了口气:“抱歉。” “啊?”世界很疑惑,然后,她一头雾水地跟着哥哥走进自己的房间。 “咔!”她的电脑屏幕被良守切成了两截。 世界呆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 51 新的时代 贺茂久雄坐在办公室里,痛苦地捏着自己的眉心。 “已经把所有能够联络到的阴阳师全部派遣出去了。”一名手下冲进来,通过打开的办公室大门,久雄能够看到外面一副兵荒马乱的场景。 真的就不能让自己休息一会吗? 贺茂久雄心态崩溃,他好不容易完成了手头上好几个a级的事件的善后工作,几个月来终于可以不用加班,早早地回到家里,检查下儿子的修行进度,刚和妻子一起躺下睡着,就被紧急联络电话叫醒。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这种他难得的休息时光,整个东京内会爆发了大面积的鬼怪袭击事件? “根据前线人员传回来的消息,袭击的鬼怪并不强力,如果不考虑对未知的恐惧,受过简单训练的强壮普通人也能够使用武器将它们击倒。”另一名助手跑了进来。 “可是我们不能指望普通人在面对女鬼的时候能够鼓起武器!”贺茂久雄斥责道,“继续联系,弄清楚那些女鬼是怎么来的!它们不可能凭空出现在所有人的家里!” “有人回报了,这些女鬼并不是正常的鬼!”又一名部下冲了进来,“从现场斩杀后观察的结果来看,似乎更像是西方的弗兰肯斯坦一类的怪物!” “是人造的炼成物?”贺茂久雄一下子站了起来,“能够反向追踪幕后的人吗?” “暂时不行。”那名助手拿着手中的平板,看了看前线传回来的信息,“根据目前观察的结果,对方似乎利用了一部不久前发布了碟片的热门恐怖电影,并且模仿了电影中鬼怪的模式,将播放过碟片的显示屏作为了传送的通道。” “显示屏?”贺茂久雄问道。 “嗯,就像那部电影里一样,女鬼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手下回答。 “我没有时间去看那种无聊的电影!”贺茂久雄吼道,他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东西,“是通过什么手段?传送结界?为什么碟片可以制造传送结界?我需要一个答案!” 似乎被被久雄的咆哮镇住了,那名下属有点手足无措。 贺茂久雄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就算是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至少也要拿出一个办法制止那些鬼继续冒出来!” “这个可以!”那名属下一下子活了过来,“只要把显示屏砸了就行!” “什么?”这次轮到贺茂久雄懵逼了。 …… “破坏掉电视和显示器就能够阻止那些鬼继续冒出来?” 晴子没有在外面找到另外的袭击者,她回到家,就看到客厅里碎成两截的电视。 “是的,我试着抓住鬼通过屏幕的刹那通过符咒连通另一边,但是失败了。”良守回答,“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在电视上感应到有人动过手脚,所以,只能使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没事,你做得很好。”晴子丝毫不心疼那台电视或者是世界的显示器。 “这些鬼,看起来不太正常。”晴子蹲下身,检查最初被良守斩成一块块的鬼怪尸体,她伸出食指在地上摸了下那些黑乎乎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黑尾和烟花大人都说很臭,”良守说道,“对了,卫门大人没事吧?” “我没事,咳……”卫门一瘸一拐地出现,“很抱歉帮不上忙,咳咳……” 世界过去抱住大黑猫,在他脑袋上蹭了蹭。 “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鬼?反而是有点类似我在一些记录里见过的,西方的人造怪物?”晴子皱着眉头。 “弗兰肯斯坦?因为是利用尸体炼制的,所以会带有强烈的腐烂气味吗?”良守思考道,“黑尾说这东西闻起来像是泡在粪坑里的腐烂肉体,似乎有些道理?” “可是,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良守疑惑不解,“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看了那个碟片?出现了女鬼的两个屏幕,今天都播放过那张碟片。” “碟片?!”香织现在虽然又兴奋又一头雾水,但是她总算是听懂了良守的这句话,“是,我的问题?” “稍等。”晴子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上面有无数条紧急通知。 “是,我是c级阴阳师田边晴子。”她接通电话,“抱歉,我刚才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没有关注手机。” “您说什么?那种从显示屏里爬出来的女鬼在整个东京内大规模出现?”晴子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哦,很抱歉,我刚才说的紧急事件,就是因为我家也发生了这件事情,我担心是遇到了仇家报复,所以直到把家里清理干净都没有去查看通知。” “没有关系,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加入到紧急小组,这些女鬼的实力不强,我不需要留在家里。”晴子回答。 很显然,这种通知不会有太多的废话,她很快挂断了电话。 “这次的事情不是针对我们的。”她一边跑向自己的房间一边说道,“你们呆在家里,良守和烟花看好家,我要去参与阴阳寮组织的紧急小组。” “我明白了。”良守点头。 “对了,香织,把你的那张碟片给我。”晴子关上房门前又说了一句,“这可能是重要的证据。” “是!”香织就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态度端正高声回答。 很快,晴子换上狩衣,将香织的碟片收好,就出了家门。 “我的房间还很干净。”良守看着两个小女孩,“你们可以去我房间睡,柜子里还有备用的床铺。” “那……哥哥你怎么办?”世界问道,“三个人的话,会很挤吧?” “你们睡就行了。”良守关上房门,盘膝坐在门口。 “这次恐怕不简单。”卫门走到他身旁坐下,烟花和黑尾则趴在了大门口的玄关,“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好了。”良守皱眉,“就算是有人在幕后策划了什么,也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只不过,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要怎么收场?”他心想。 …… “事情的进展,还算顺利。”妖艳的女人单手撑脸,“不过,为什么要等到碟片发行了半个月再发起袭击,而且目标还只选定今天播放过了碟片的,虽然信标只能留存一段时间,但是我还是可以把袭击范围扩大不少的。” “那有什么意义?”坐在房间内的鹰钩鼻男人声音冰冷,“你想要和人类彻底开战?” “那有什么区别呢?我们本来就是敌人,而且,难道我们做的其它事情,不就是宣战?”妖艳女人不屑一顾,“控制袭击范围,还特意要我专门研究西方的那种技术,你要知道,那些尸体一点意思都没有。” “好了,现在可不是由着你性子的时候。”另一边阴沉的健壮男人说道,“我们现在终究只是躲藏在阴影里的老鼠,人类的力量远胜我们,在我们没有完成最终的计划前,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过渡挑衅只是愚蠢。” “确实如此。”戴着斗笠手持折扇的儒雅男子将扇子在手中敲了敲,“不过,这一次的袭击,难道不是已经暴露了我们吗?所以,猥裸你到底想做什么?” “测试一些东西。”被称为猥裸的白发肥胖男人毫不在意,“这种程度的袭击,那些阴阳师会解决的。” “以后不要让我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妖艳的女人哼了一声,“如果你不能给我找点乐子的话,我并不想浪费时间到你的小计划里。” “你所谓‘自己的生活’并不能带我们回到那段荣光。”白发男人猥裸说道,“事实上,即便是人类已经变弱了我们依然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嗯?”房间内的其余六人一齐看向他。 “你觉得,十二年前的那次,所谓的百鬼夜行,真的很可怕吗?”猥裸轻蔑地嗤笑。 “确实,不过是一群小家伙而已。”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红发男人说道,“就算是拦住我的那个用桔梗印的小家伙,和当年的安倍晴明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说的也是,毕竟这一次你没有被吓得直接落荒而逃。”带着斗笠手持折扇的男人嘲讽道。 “大天狗!”红发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身边的空气肉眼可见地被炙热的温度扭曲。 “怎么,不知火,想要内斗?”带着斗笠的大天狗毫不在乎。 “够了。”披着僧袍的老和尚陡然睁开双目,呵斥一声。 不知火和大天狗互相瞪了一眼,然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想要带回曾经的百鬼夜行?”老和尚沙哑着嗓音,“可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平安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得不承认,人类在进步,他们在逐渐失去对未知的恐惧,探索未知的欲望取代了曾经的恐惧,而恐惧,是我们的根本!”老和尚垂着眼帘,“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妖魔来说,人类的欲望,人类的恐惧,扭曲的人类情感,才是它们诞生的温床,而现在,当人类越来越清楚自身所处的世界,我们所能够生存的环境,就越来越小了。” “是的,白藏主大人,您说的很对。”猥**头,“不过,有一点您说错了,能够让我们生存的环境,从来都没有变小。” “嗯?”老和尚白藏主挑眉。 …… “他们利用了此前从来没有利用过的东西。”一边派遣所有擅长心里暗示的阴阳师全都派出去让尽可能多的人相信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边让善后部门的人派出式神尽可能地修补战斗中对民居内造成的损害,同时在网上制造各种各样关于这次事件离谱的猜测,从外星人入侵到世界末日,甚至让技术部门专门做了一部某著名动漫人物大战女鬼的视频上传到热门网站,贺茂久雄终于有时间倒了杯咖啡,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等待后续的报告。 电视……他心想,这是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 不过,妖怪们也确实在与时俱进。 平安时代,妖怪们的故事总是伴随着黑夜,而到了战国,则会联系上那些诸侯与武士,明治维新后的的妖魔们,则逐渐绑上了类似于路灯下之类的环境。 归根结底,大多数妖怪,都是诞生于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恐惧带来的沃土,滋生了无数的妖魔。 而伴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逐渐开始不再恐惧妖魔,甚至很多人都将妖魔视为传说故事,这就让很多妖怪失去了诞生的机会,就好像,人们不再恐惧火焰。烟烟罗就失去了诞生的机会。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什么人在背后刻意引导民众重新开始相信妖魔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联系阴阳寮放在外部当做幌子的各种寺庙或者神社,将生活中的种种怪事归咎于鬼神作祟。 为此,阴阳寮刻意设立了外部接待的部门处理这些事情。 并且设立了,孤例允许存在,但绝不能让普遍发生的原则。 对于个人委托人,可以让他们知道鬼怪的存在,毕竟就算自己再怎么隐瞒,他们只会越想越偏,而告诉他们,反而可以起到制止胡思乱想的作用,更何况,在大环境不相信的前提条件下,就算这些人想要宣传,也不过是被当做上当受骗的笑柄。 可是,类似这次女鬼袭击的事情,却决不能让民众知道真相,这种可以用来实打实地证明鬼怪存在的证据一旦公布,民众的恐慌很可能真的将整个国家带回平安时代的百鬼夜行。 可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拦不住。 阴阳寮没有办法禁止民众们对于新生科技的幻想,很显然,从目前这次的事情看来,不仅仅是恐惧可以滋生妖魔…… …… “人们的幻想,好奇,也可以作为妖魔滋生的渠道吗?”白藏主若有所思,“因为恐怖电影里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所以就利用此,真的制造出了可以利用电视传送的通路。” “正是如此。”猥裸扬起嘴角,“只要证明这条路是行得通的,就够了,拿到了钥匙,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打开那扇门的机会。 “新的时代在来临。” 52 四方印 “没想到阴阳寮居然真的能把这次的事情压下来。”良守拿着手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一片风平浪静的新闻,“该说不愧是阴阳寮吗?” “催眠加上心理暗示,同时使用修复法术还原受害者家被破坏的家具。”晴子说道,“只有那些出现了伤亡的家庭才会知道真相,但是,阴阳寮也会给他们施加这只是孤例的暗示。” “就是为了避免引起大规模恐慌吗?”良守问道,“其实,如果让民众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并没有那么糟糕呢?” “对于阴阳寮的高层来说,那样承担的风险太大了,他们不会去做可能让局势恶化的尝试。”晴子说道,“毕竟,如果一着不慎,那带来的就是平安时代百鬼夜行的归来。” “唉……”良守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开始擦地板上的“血迹”。 “早上好……”世界揉着眼睛推开门,就看到妈妈和哥哥正在做清洁,她一下子清醒了。 “嗯?”晴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昨天晚上那样,也没有办法睡得安神啊。”世界凑到晴子身边,“我来帮您打扫吧。” 晴子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要换上新的显示器吧?” “嘿嘿……”世界一副“被你看穿了”的表情,同时抱着晴子的手臂撒娇。 “这样也好,正好让你安心完成暑假作业。”晴子完全无视了她期待的眼神,“等你把作业做完了,再说。” 世界的目光呆滞了,良守甚至听到了某人心碎的声音。 “现在,既然你起床了,就来帮忙打扫。”晴子完全不在意女儿的小心思,她看着有些想要退缩会房间里摸鱼的世界说道。 “是……”世界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从良守手中结果抹布,蹲下了身子。 “如果你完成了每天的功课,其实可以用我的电脑。”良守对她小声说道,毕竟是自己切的显示器,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世界露出了一种仿佛被遗弃后重新找到主人的小狗一样的眼神。 …… “你把电脑借给世界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晴子似乎随意地问道。 “毕竟是我弄坏的,总还是要给点赔偿吧?”良守说道。 “我一直觉得,家里没必要配置那么多电脑。”晴子说道,她的语气有点感慨,“但是,似乎现在的年轻人都应该有一台电脑。但是,世界玩的有点太多了。” “其实还好吧?世界的考试成绩还不错,升到国中应该也不会怎么差吧?”良守回答道,“至于修行,其实我反而不是那么在意,尤其是当我知道了真相的残酷后,如果她不愿意,做个普通人也更好吧?” “所以我没有去强迫她,你也看到了,她所做的只是最基本的修行。我所做的,只是希望她可以在想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做出选择。”晴子说道。 “就像我当时一样。”良守回答。 晴子点了点头。 拿过饭团吃了两口,良守又问道:“为什么孟章的感觉这么奇怪,庚辛陵光和玄冥的入门都有明确的咒法,只需要按照咒法修行,逐渐熟练就可以完成,但孟章的入门是修复,可是又只有描述没有咒法,想要练成需要自己到林间感悟某种状态?” “其实,当年我也有这个疑惑。”晴子叹了口气。 …… “师傅,为什么孟章的修行没有咒法?”年轻的晴子跪坐在老人面前,疑惑地问道。 “孟章是特殊的,修复的力量,远比破坏更加困难。”老人说道,“而如何利用破坏的力量来完成相反的法术,本身就是修行的一个考验。” “可是……雄一师兄明明已经领悟了修复术,为什么我不可以直接按照他领悟的法咒直接修行?”年轻的晴子低着头。 “放肆!”老人勃然大怒,“如果不经历修心的历练,就算是掌握了修复的能力,也不过是无根浮萍!没有根基,要如何能够长成参天大树?” 年轻的晴子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如果你胆敢寻求已经领悟的咒法,现在就直接从这里滚出去!”老人咆哮道。 “我……”晴子瑟瑟发抖。 …… “先修心?”良守皱着眉头,“可是,为什么陵光庚辛和玄冥不需要修心的过程呢?”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晴子叹气,“你要知道,我此前只是师傅收养的女婴,家主的传人是雄一,原本,这些东西……” “我明白了。”良守低头,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至少他不想让晴子因为各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去徒增悲伤,“我吃好了,现在就去修行。” “嗯。”晴子点头。 …… “原来世界你居然是阴阳师?”香织的眼睛亮亮的,她抱着世界,“真是太厉害了!” “我一点也不厉害。”世界叹了口气把香织推开,“其实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你,但是,这种事情,其实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为什么?”香织好奇。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世界用最严肃的语气说着最不靠谱的话。 “啊?”香织瞪着眼睛,一脸迷茫。 “但是,请一定要答应我,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世界诚恳地说道,“虽然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你相信我,妈妈回来之后,也会这么嘱咐你的。” “没问题啦。”香织摆摆手,这反而让世界又懵了。 “难道你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疯子吗?”香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看鬼片,现在再说这种话,别人只会觉得我是个傻瓜。” 好有道理……世界心想。 “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请?”香织的语气很激动。 “什么事?”世界警觉起来。 “我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鬼怪和阴阳师的事情。”香织的眼神里流露着火热。 “这种事情,要去问妈妈……”世界不敢肯定地回答。 …… 风轻轻地拂过夏日的林间。 良守盘膝坐在树荫下。 他努力放空心境,想要按照晴子的提示,去做到那种“空”的状态。 越是想要放空心境,越是没有办法做到。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鬼事没有睡觉,再加上这种烦闷的心情下,本不会对已经修行有所成就的自己带来过多的影响的事情,良守此时感觉自己莫名地产生了些许困意。 在这种影响下,他感觉自己渐渐地有些意识涣散。 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云雾。 猛然惊醒,现在是修行的时间,不应该偷懒。 可是…… 他想要睁开眼睛,在这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个竖立的四角法印出现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中。与此同时,在最左边的一角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风还是那样在林间轻拂而过,可是,良守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片树叶的轻微摇曳。 对,没错,他可以“看到”! 这一切,他成为了这整片空间的主宰,没有什么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他能够看到林间的麻雀停在树枝上休息,能够看到独角仙在树干上寻找汁液,甚至,能够看到在每一棵树的树干内深藏的肥硕幼虫。 或者说,用“看”已经不能准确地形容他的感官了,这一切,就好像是理所当然地呈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顺着这种感觉,他感觉自然而然地,此前自己所不能体会的修复术,那种与破坏截然不同的法力流向与操控,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即使没有经历过任何尝试,他就已经有了一种,自己可以做到的自信。 猛地睁开眼,他的感知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看来,你已经做到了。”晴子坐在他对面。 “那是……”良守惊叹于刚才自己的状态。 “孟章突破的表现。”晴子回答道,“就像我告诉过你的,孟章和其他三门不一样,相比起练习咒法,孟章更像是一种让我们自己去感悟的引导,而那种感觉,就是孟章特有的体悟。” 说着,她拿出一张纸,撕成两半递给良守。 良守接过来,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动用法力,纸片浮在手中,渐渐地,重新合二为一。 “可是,那种感觉是什么?”良守问道,“这种近乎于无限的掌控,我感觉自己可以看到一切!” “那是孟章入门时特有的异象。”晴子回答道。 “只是突破时的体悟?”良守疑惑,“即使是修行孟章咒,我们也没有办法获得那种能力吗?” 晴子闻言,笑了起来。 “这种层次的法术,恐怕即使是在御门院贺茂之类的大家族,也是最高深的传承,我们怎么可能能够拥有这种能力?” 说着,晴子又感慨道:“即便是能够做到,你也应该感受到了,在那种状态下,我们并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即使掌握了那种能力,在战斗中也没有任何价值。” “的确如此。”良守回答道,可是,为什么只有孟章会在突破时有这种变化? “好了,既然你已经学会了。”晴子站起身,“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练习。” “所以,孟章接下来的修行是什么?”良守问道,“仅仅只是修复物品,似乎有些对不起刚才的那种感觉吧?” 晴子露出玩味的笑容:“当年雄一也是这么说的。” “啊?”良守不解。 “孟章的修行这么麻烦,而且突破的时候还弄出这种动静,结果只是一个在战斗中根本用不上的修复术。”晴子说道,“当年雄一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至今还记得他那个不忿的表情。” “呃……”良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不过……”晴子又说道,“在完成了四神咒的修行后,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那个灵魂中的四角法印。” 说着,她伸出手,在空中用法力绘制出了那个四角法印。 “嗯。”良守看着这个法印点头。 “很显然,田边家的先祖也有着自己的野心。”晴子说道,“专属的法印,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若是要说道法印,那么当今阴阳师界最负有盛名的莫过于御门院家传承自安倍晴明的桔梗印了,这种法印也成为了御门院家阴阳术的基础,他们的修行也是依托于桔梗印演化而出的。甚至于,可以很明确的说,桔梗印,就是御门院家土御门流阴阳术的基础。 “这个四角法印……”良守皱眉。 “是的,就像你所想象的。”晴子点头,“这就是田边家术法的根本,四方印。” “所以,即使是被你认为没有什么作用的孟章,也是四方印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晴子继续说道,“只有通过孟章做到了完整的循环,四方印才能够真正地发挥他驱邪除妖的作用。” 这就是田边家独有的阴阳术? 良守看着空中闪耀着光芒的四方印。 他已经见识过了桔梗印,也被桔梗印强大的驱邪效果所震撼,澪甚至在有法力支撑的情况下,压制住实力远超自己的怨鬼。 虽然心里明白,四方印不可能能够和安倍晴明所创的桔梗印相提并论,但是不论如何,这至少让自己在决心修行后,终于可以说是在家传阴阳术的修行上登堂入室了。 “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修行的重心放回陵光,庚辛和玄冥三个战斗法咒的练习上。”晴子看着他说道,“后续我会亲自指点你战斗的技巧,能够释放出咒法,和能够灵活地使用咒法战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当然了,另一方面,我也会把成功感悟了四方印后的进阶冥想法传授给你。 “你要记住,千万不可以因为孟章咒在战斗中的弱势而忽视掉孟章的修行,四方印的根本,就在于四方的平衡,只有四种咒法达到平衡,才能够发挥出四方印真正的威力。” “是,我明白了。”良守恭敬地回答 53 新学期 暑假结束,良守拎着书包回到教室。 靠在窗台上,他还能够听到其他同学略带兴奋地讨论自己暑假的见闻,偶尔间,还能够听到有人吹嘘自己暑假在家见过鬼怪,只不过,这种吹嘘已经距离现实过于遥远,反而成为了其他人嘲弄的对象。 “不得不说,阴阳寮处理得还真是有效率。”良守心想。 “御门院同学,好久不见。”当澪走进教室时,不少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凭借过人的外表和在对待大多数同学时温和友善的态度,她已经在众人心目中成为了女神一般的形象。 “如果你们知道这家伙性格究竟有多么奇怪……”良守看着露出和善微笑和所有人打招呼的澪心里吐槽了一句,“唉,不过人总是能够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来隐藏自己的形象。” 当澪走过来的时候,良守主动和对方搭话。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自己桌上。 转头一看,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小礼盒。 “?” “大阪的芥子饼。”澪的声音听起来很别扭。 “啊?”良守一脸懵逼。 “雪希说要我带给你。”澪说道。 “……” 气氛尴尬了。 “你打算让所有人都看着吗?”澪背对着他,头压得很低。 “呃……”良守也意识到了很多人看着自己两人,他很讨厌这种被人像是看猴一样的感觉,隐约间,他甚至能够听到有人起哄的声音。 叹了口气,只好先把礼盒收起来,又觉得就这么收下了不太礼貌,于是他试探着说道:“你暑假去大阪旅行了?” “回家而已。”澪回答。 “啊?”良守很惊讶,“你是关西人?我还以为御门院在京都……” “如果你真的了解过的话,就应该知道晴明先祖出生于摄津国。”澪用她此前常用的那种让人很难受的声音说道,不过,她很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改变了语气补充道,“所以现在在大阪附近还保留了族人,我从小就在东京长大,这一次只是回了一趟老宅而已。” 良守觉得澪的状态很奇怪,这让他有点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她,于是,他做出了最稳妥的选择:“那谢谢你的好意了。” “嗯。”澪用鼻音回了一句。 一天无事的课程,澪认真地做笔记,仔细听课,而良守则一如既往地摸鱼,不过和上学期不同的,是老师已经很少再主动试图去管他,毕竟,即使他上课从不认真听讲,在各次考试中都能够考出全班乃至全年级拔尖的成绩,对此,老师们除了说他一句挥霍天赋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教训了。 终于熬到了午休。 良守收起自己的《今夕物语集》,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他刚拿出自己的便当,就看到澪慌忙地避开自己的眼神。 “她刚才在看自己?”良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说起来,澪今天的表现就已经够奇怪了。 两个人的关系虽说不至于互相敌视,但是也因为一些争执变得不那么亲密,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良守不认为以澪的性格会主动做出缓和的举动。 不过,澪没有给他更多疑惑的机会,拿着自己的饭盒走出了教室。 “田边同学真是冷漠啊。”他听到有人在附近边吃饭边聊天,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这对于可以锻炼过的他来说听清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竟然让御门院同学就这么一个人出去了。”有人回答。 “真不知道御门院同学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喜欢……” 好了,他听不下去了,很显然这群脑子里男女关系只剩下爱情的白痴把两人的关系想歪了。 不对,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御门院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她吃错药了? 等等,她该不会又接了什么不方便女生一个人处理的任务,所以想让自己像上一次一样帮她吧?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似乎反而可以解释的通了…… 那家伙的性格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暴露无遗,澪的行为不能用对错来形容,只能说她有自己的坚持,但是在某些地方又显得不够成熟,虽然考虑到她的年龄这并不奇怪,但是……。良守不知道她这种怪异性格的形成是不是和他所说的在御门院家内不受重视引起,毕竟以她的骄傲,恐怕不会甘心在任务中处于低人一等的被动地位。 麻烦…… 忽然觉得这伴手礼有点烫手了…… 吃完午饭过了一会儿,澪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按照常规流程来说,她差不多应该要象征性跟自己道个歉是吧?”良守斜眼看着澪。 澪显然有些心神不宁,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良守的眼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收拾好饭盒,然后,用普通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对不起。” “好,果然来了……”良守几乎吐槽出声,这种套路,你觉得我会上当?只要你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当场就把伴手礼退给你! 然后……一阵沉默。 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良守懵了,你应该继续表现自己的诚意啊?实在不行卖个萌也好啊?说起来,反差萌应该挺有威力的吧……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澪似乎鼓起了勇气一般,转过头,用稍微大了一点的声音说道。 “果然……”良守心想,但是,他表面上露出不在乎的表情:“之前的事情已经没关系了,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能说我们的行事和性格差别太大,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谢谢。”澪低着头。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帮忙,就直接说出来,不需要这么扭扭捏捏。”良守实在不想拖了,大家把话说明白吧。 “任务?”澪皱起了眉头,很快,她反应过来,“你觉得,我这是为了让你参与任务?” 说着,她的表情越来越变自己熟悉的样子。 “?”良守不能理解,“不然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他想了想,仔细打量着澪的面容,这一举动让澪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也仔细观察了,但是,你真的不是狸猫变的?”良守的下一句话彻底让她爆发了。 好不容易忍住了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的冲动,澪转过身不去理他。 …… “她真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帮忙?”良守看着澪有点难以置信,这只是个暑假,怎么她搞得跟游戏更新换代了一样,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大版本dlc的更新才能把人设都变了?你知不知道这么改人设,很容易让玩家不满意的啊?这都快ooc了好吧? 澪坐在前面,低着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当最初的怒火平息后,她反而有点难受。 这对她来说很奇怪,就算是赠送礼物的行为也很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明明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只要他们活下来就行,至于是不是会厌恶憎恨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明明知道没人会喜欢自己,甚至故意让别人厌恶自己,现在知道自己成功让别人对自己有了一个负面的印象后,反而有点难受呢? 良守看着澪的背影,有点手足无措。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很失礼……如果澪是真心向自己道歉,那自己刚才的行为就不是一般的过分了,那句话就好像在打脸…… 虽说此前澪做的事情也并不算得上是礼貌,但是终究不是完全不可以原谅的原则性问题,只能说澪在为人处世的方式上,真的很糟糕。不论如何,她终究不是想要害自己,而自己这么做,似乎有点过于刻薄了。 “御门院同学?”良守试着喊了一声。 他看到澪的身子微微动了下,却没有回应。 “御门院同学?”他稍微大了点声。 这一次,完全没有反应。 “算了,搞砸了。”他叹气,只能说,自己是真的没有应付女生的经验,尤其是澪这种即使是在女生中性格都可以说得上是很奇怪的类型了。 现在,最令他头疼地就是这盒芥子饼了…… 真要是拿回去吃了,良心不安啊…… 看着挂在一旁的礼盒,正在茫然地思考该怎么办,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良守突然一阵心慌。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有点杞人忧天,反正只要是电话打进来,就总是会联想到自己母亲,虽然阴阳师确实不是什么安全的工作,但是,晴子作为某种程度上的牺牲者家属,其实是有不少优待的,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分配,可是,事无绝对不是吗? 从某种程度上,良守感觉自己的心态很类似于那种有亲人住院的时候半夜接到电话的那种惊慌,虽然没来由,但是却很真实。 走到走廊上,看了眼手机号码,似乎有点印象,但是又不常见。 “喂?”他接通电话。 “是……田边先生吗?”对面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是良守感觉自己似乎不认识这么虚弱的人。 “是,我是田边良守,您是?”他问道。 “是我,村上康太,请您救救我……”良守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自己上高中后接过的第一个任务吗?说起来,和澪的孽缘就是这么结下的啊,早知道那个任务就不接了,至少还能看到一个披着假面人见人爱的美少女澪…… “您怎么了?”良守很疑惑,莫非这家伙不长记性又作死疯狂加班被自己女儿的怨念搞了? “您下午能够来一趟吗?”村上康太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是语气却异常焦急,“就在我家。” “行吧。”良守想了想,“要不,你直接挂阴阳寮的任务,指定接收人是我就可以了,就像此前一样稍微写一下发生了什么,我来之前也可以做一些准备。” “好的好的。”村上康太连声道谢,“多谢您了。” 挂断电话,良守觉得有点离谱,一般人一辈子能见过一次灵异事件就已经是极小概率了,难道这村上康太真就运气这么好能够连碰两次?而且从刚才的对话里,他能够知道即使是村上呆在家里也没能制止这种坏事的发生,那也就是说,这不是人偶的问题了。 走回位置上的过程中,澪正好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良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些人除了起哄就不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做吗?现在的高中生真的是一点认真学习的精神都没有,刷题啊!”良守心里怒骂那些什么都不知道连瓜都吃歪了的憨憨,御门院澪这种女生,谁沾上谁倒霉,傲娇都要败犬,这还是个扭曲的毒舌傲娇。 说起来,要是这家伙以后真要是喜欢谁了,那大概会是很有趣的场景…… 她注意到澪一直在拿手机聊天。 “她真的能够和除了雪希之外的正常人类沟通吗?”良守有点难以置信,随即他又想到了些别的事情,“等等,雪希似乎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总觉得那家伙更不正常……御门院家都培养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你们就不怕把老祖宗安倍晴明气得活过来吗?” 思维发散着,手机上弹出了阴阳寮的通知。 很显然,村上康太的任务发过来了,他点开任务。 “一开始在明火里会看到诡异的人脸?”良守看了看描述,“是怨灵还是什么诅咒?” 他继续看下去:“因为不能看到明火,所以家里根本没有办法做饭?” 这就离谱了吧,你一个大老板,家里没有明火,电磁炉啥的也没有?实在不行别人做饭你不进厨房不就行了?再不行,点外卖也行啊? “连油烟和热气都会看到?”良守这一下警觉,“包括洗澡的时候升腾的水汽?” “这看起来就不太像是心理作用之类的了。”他心想,“这家伙真的又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这真的是……可以说是极品的非酋了。 熬到放学,他走出学校。 “下午好啊良守君。”刚走出校门准备打车,反正村上给报销,能享受一下良守可不打算帮这个大老板省钱,他忽然被人叫住了。 回过头,就看到雪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 “芥子饼味道怎么样?”雪希快步走过来,似乎心情很好。 54 火灾 良守无法回答。 “诶?是不喜欢吗?”雪希似乎很失落的样子,“小姐可是特意跑到堺市去买的,难道说,你不喜欢甜食?” 良守保持沉默。 “唉,我就说嘛,男孩子不一定会喜欢轻食甜点。”雪希摊手,“要我说,不如去京桥买些忍者手里剑之类的周边。” 良守皱着眉头,澪真的是在想要认真给自己道歉? 他咬了咬牙,或许应该想个办法弥补一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赶去村上康太那里,那个鬼面的事情,终究是不能拖下去的。 “你要打车?”雪希看着良守的动作,似乎很好奇。 “呃,有个任务。”良守回答道。 “那正好啊,我送你?”雪希笑眯眯地提议道。 “?”良守一愣,他下意识地就问出口,“你不用接御门院同学?” “小姐约了朋友见面。”雪希笑着回答,她指了指自己停在一旁的车,“所以,我可以先送你一趟。”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考虑到自己和澪今天发生的不愉快,他有点心虚。 “难道是害羞了吗?”雪希凑过来,她露出思索的表情,“还是说,你打算向委托人虚报一点车费用来赚零花钱?” “……” 良守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终究还是坐上了雪希的车。 “小姐的性格不太好。”雪希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是,还是希望您能够多担待一点。” 良守听着雪希的话寒毛倒竖。 雪希到底想说什么?甚至连敬语都用上了,而且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嫁女儿一样? “小姐很多时候只是不会表达。”雪希继续说道,“其实良守君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小姐并不是那种喜欢你,当然了,我也知道你其实也不喜欢小姐。” “?”良守慌得一批,雪希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你真的对小姐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雪希继续说道,“怎么说呢,小姐接触过很多人,但是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去理解她,至少说,在最开始愿意去了解她,而不是一开始就被她那种糟糕的性格直接推开的阴阳师同龄人,所以,她其实是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良守问了一句。 “对啊,其实小姐很孤独的,她也想要有几个能够说上话的同龄人嘛,毕竟她现在也只是个高一的女生而已。”雪希说道,“但是,她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会像她的父母一样被她害死。” 雪希叹了口气:“毕竟你也明白,她其实挺幼稚的。” “她觉得,自己是个灾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良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就算这是个妖魔鬼怪的世界,但是不会真的有人信类似天煞孤星一类的东西吧? “是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似乎很坚信这一点。”雪希似乎很头疼,“所以,你让她很纠结,她想要和你做朋友,又本能地去拒绝,说真的,就很离谱,你说要是一个女生纠结要不要答应别人的求婚,我还能理解,为什么只是交个朋友的事情,她能够弄得好像结婚一样……” “……”虽然我知道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也很符合我了解的那个御门院澪,可是,在背后这样说自家小姐,是不是不太好? “诶?这不是你和小姐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地方吗?”雪希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说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嗯,我先走了。”良守拉开车门,快步离开,他真的不太想和雪希继续相处下去了。 敲门进入,面容憔悴的村上康太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冲了出来。 “您终于来了!”村上康太拉着他,良守感觉对方都快热泪盈眶了。 “这么严重吗?”良守皱着眉头。 他跟着村上康太走进房间。 两人在沙发上坐好。 “很抱歉不能给您上热茶。”村上夫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这么严重?”良守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的。”村上康太说道,“热气,烟,火,都不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道。 “不久前。”村上康太说道,“我从火灾现场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火灾?”良守问道。 “嗯,您有所不知,不久前我的工厂遇到了一次火灾。”村上康太感慨了一句,“我当时被困在了火场里险些丧命。” “也就是因此,那些心理医生认为我是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才产生了幻觉!”村上康太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我没疯,我真的看到了!” “冷静,村上先生。”良守抬手止住他,“我明白了,我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任何和灵异相关的东西,我一定会帮您解决的。” “好的好的。”村上康太连连点头。 “我再问你,那场火灾,起因是什么?”良守问道。 “我不知道。”村上康太摇头,“消防员调查的结果,是意外导致的,并不是人为纵火,可是,他们也承认,起火的原因很奇怪,是由于电线被点燃了,却又没有人为点燃的迹象,所以他们把原因归结为了线路老化,可是,那里的线路上个月刚刚换过!” “我知道了。”良守点头,“请详细地向我讲述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 …… “快救火!”村上康太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燃起熊熊烈火的厂房。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 几个月前,先是经历了一场人偶娃娃的怨气事件,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求助了一位客户偶然间提到了阴阳师网站,可令他未曾想到的是在那次之后,他彻底地见识到了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在那次之后,不能说是性情大变,但是村上康太却也确实看开了很多事情。 他开始不那么疯狂地工作,毕竟,在现在的他看来,没什么比和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工厂。 然而命运就好像和他开了一个恶意玩笑一样。 当他疯狂工作,工厂疯狂加班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到了现在,他开始逐渐放弃一些订单,让工厂按时下班,结果,今天夜里,忽然间就燃起了大火。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夜里来到工厂,主要原因还是他发现自己把出差后买的准备带回家送给女儿作为惊喜的礼物忘在了办公室。 火势毫无征兆地燃起。 当村上康太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熊熊烈火围在了办公室中。 “轰!”在熊熊烈火之下,原本看似坚固的门框变得脆弱不堪。 村上康太惊慌失措地躲开了砸落的门框。 他已经拨打了火警电话,可是,他真的能够等到救援的到来吗? 滚滚浓烟涌进了办公室。 “咳咳。”村上康太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他很清楚地知道,其实死于火灾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死于浓烟而非火焰。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心里很清楚。 好在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间厕所。 冲进厕所,打开洗手池,将一副浸湿,捂在头上,他深吸一口气,冲进了过道…… …… “您的意思是,在试图冲进火场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良守思考着对方的叙述,“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到达了安全的地方?” “是的,当时都以为自己出不来了,结果突然间,我就出现在了外面。”村上康太说道。 说着说着,他露出惊慌的表情:“该不会……该不会我又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吧?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疯狂工作了啊?” “唔……”良守思考片刻,“虽然我不认为这和人偶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您有这方面的担心,我们现在就……” 就在他准备在村上康太的带领下起身前往卧室时,大门被人推开。 “我回来了。”村上由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爸爸,我帮你联系了人来解决一下你的问……” 然后,良守就看到澪跟着走了进来……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你们这是什么经典复刻?”良守觉得自己完全无力吐槽,这家人怎么回事?你们就这么喜欢一个任务发两次吗? “既然你已经接了这个任务,其实由美没有发任务,她只是找了我希望我来看看,仅仅依靠她的零花钱是付不起委托费,那这个就交给你了。”澪对良守说了一句,“反正我想你也不想再和我合作。” “抱歉。”良守冲村上夫妇说了一句,然后拉着澪走开。 “我不知道那是你特意去买的……”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澪瞬间炸毛。 “雪希又在乱说?”她愤怒道,“那明明是她自己跑去买的,然后一定要我带去给你,我就说了这根本就没用!反正你也不会原谅我!” 澪一说完这句话,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谢谢你的芥子饼了。”良守笑了起来。 澪转过头不去看他。 “御门院同学,要不要试着合作一下?”良守说道,“不过,这一次是我的任务,我们按我的方式来,怎么样?” “好。”澪似乎在犹豫,片刻后她终于开口答道。 …… “执念啊……”澪拿着丑丑的人偶,她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良守说道,“我一直觉得这个人偶很奇怪,上一次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一个小女孩的执念不应该……” “有点说不清。”澪说道,“但是不我不认为这和火灾有什么关系,毕竟……”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在说村上先生莫名其妙逃生的事情。” “哦,这个啊,大概确实如此……”澪把那个人偶放回床头柜上,“回家啊……” “可是我感觉不到这东西上……”良守还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自己打断了,“好吧,这不是我们的目的。” “嗯……” “但那个火灾,你觉得真的正常吗?”良守觉得在判断方面自己显然不如见多识广的御门院。 “不能确定,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与‘烟’‘火’相关的妖怪,那这个火灾的起因就值得去认真调查了。”澪没有草率地给出答案。 “你有没有觉得,东京的火灾有点太多了?”良守拿着手机,利用阴阳寮的权限查看了警视厅的记录。 “确实,相比起平均水平,高了不少。”澪说道,“意外火灾的波动不会这么大。” “可是官方却把它们都认定为了意外。”良守关上手机,“我们先不讨论是不是那群警方的人腐败或者愚蠢,假设他们做出的都是自己最正确的判断,那也就说明……” “有超自然力量涉及到了里面。”澪说道,“但是这不归我们管,你能够注意到,高层也能注意到,他们会安排调查,能够这样引起灾难,至少也是c级的任务,我们插不上手。” “是的,可是,这很可能和我们的这个任务有联系。”良守说道,“最近的事情有点太多了,连我这种底层阴阳师都能感觉到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好像那一次的女鬼。” “你参与了那次的女鬼事件?”澪问道。 “嗯,事实上我家也出现了……”良守说道,“我还把家里的电视和世界的电脑屏幕劈了……” “……” “好了,回到我们的任务,你觉得是什么?”良守问道。 “还不好说,但是,从表现上来看,似乎很像……”澪皱着眉头。 “烟烟罗?”良守说道。 “嗯,只不过,烟烟罗根据记录,已经有接近上百年没有再出现过了吧?”澪说道。 “嗯,毕竟烟烟罗的源头,是人类对于烟火的恐惧,可是,随着人类步入现代社会,火已经不再是值得大多数人恐惧的东西了,所以相应地,烟烟罗也就消失了。”良守说道,“可是,村上康太现在的情况,如果是经历了火灾,或许会产生恐惧?” “这确实有可能。”澪回答道,“但是,仅仅只是单人的恐惧,你真的觉得可能会诞生烟烟罗吗?如果这就会产生妖怪,妖怪的诞生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是。”良守点头,“所以我也拿不准。” “不过,现在终究只有一种验证方法。”澪说道,“虽然有点不太友善。” 55 回礼送什么呢? 厨房内。 “准备好了?”良守看着村上康太。 “嗯……”村上康太艰难地点头。 澪打开了炉子。 村上康太看着眼前不大的炉火脸色变得煞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伸出手指着炉子:“就在……就……” “看到了。”澪伸手拍向炉子。 “没了。”村上康太长出一口气。 “看来确实是这样的?”良守看着澪,“真的是烟烟罗?” “不是本体。”澪说道,她严肃地看向村上康太,“不过,你确实是被盯上了。” 村上康太艰难地点头。 “烟烟罗诞生于恐惧。”良守说道,“换句话说,你因为火灾,导致了对火焰的恐惧,从而引起了它的注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你不再害怕,它可能就不会再找到你了。” “可是……”村上康太张口。 “可是你没办法不害怕,是吧?”澪说道,“这很正常。” 说着,她拿出一叠画有桔梗印的符咒,“把这些贴在家周围,就可以暂时保护你。” 村上康太千恩万谢地接过符咒。 离开村上家,雪希已经开着车等在那里。 良守想要告别,又被拦住了。 “阿拉,也不是第一次了,来吧,送良守君回家。”雪希很开心,“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又接了同一个任务。” “事实上我没有接任务。”澪说道,“我只是被人找来帮个忙。” “小姐也不要这么口是心非嘛,说不定可以成为好朋友呢?”雪希开着车。 “一个村上康太的恐惧不足以诞生烟烟罗。”良守看着澪已经有爆发的冲动,立刻转移话题,“火灾次数被增加了,所以,烟烟罗很可能和其他的火灾幸存者有联系。” “嗯。”澪瞪了雪希一眼,“我们需要联系一下其他的幸存者。” “考虑到村上康太的情况,那些幸存者现在很可能过得也不好。”良守说道,“我们需要加快行动。” “你打算联系松本警部?”澪看着良守拿出手机,她想了想,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烟烟罗可不是什么小妖怪,这次的任务很可能会超出e级的标准,你真的打算来处理吗?” 良守正在编辑短信的手停了下来。 “别误会,我没有想要说你什么的意思。”澪眼神飘向窗外,“你说这次按你的方式来,所以我才会把话说清楚,如果真的是烟烟罗,危险可能会比较高,并不属于那种你能够完全把握住的难度。” “所以我要提前做好准备。”说着,良守把短信发了出去。 …… “火灾后表现异常的幸存者?”松本接到良守电话后,很奇怪。 他捂着手机压低声音走到楼道里,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今年的火灾变多了,是有妖怪?” “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良守说道,“我只是在调查另一件事情。” “行吧,我帮你查查。”松本回答,他实在是不想插手进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毕竟被找上来了也没办法。 “好了,到了。”雪希停好车,“要不我明天早上也来接你一趟?” “不了不了。”良守连忙摇头,他赶紧下车。 回到家里,和晴子打了声招呼,他原本想要回到自己房间,但是想了想,放下东西,走进厨房。 “世界呢?”良守随口问道。 “做完功课在玩游戏。”晴子一边清洗手中的蔬菜一边回答。 世界最终还是得到了新的电脑显示器,不过这并不是来自晴子改变了主意,而是香织主动承担了赔偿。 良守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小学女生可以有那么多零花钱…… 不过当他知道了香织的姓氏是西园寺后,他反而释然了。 这大概就是名门望族吧…… 把注意力转回到现实。 “现代社会,还会诞生烟烟罗吗?”他向晴子问道。 “烟烟罗?”晴子用食指抵住下嘴唇,想了想,“怎么说呢,理应没有,毕竟烟烟罗的诞生在人们对于火焰的恐惧,但是,现代社会不会出现这种恐惧,或者说,不会出现这种大规模的恐惧。” “那如果说,有人,嗯,我的意思是妖怪刻意制造火灾,让幸存者产生对火焰的恐惧,这种情况下,烟烟罗会诞生吗?”良守说道。 “制造火灾?”晴子皱着眉头,“先不提这种行为能不能不被阴阳寮注意到,即使他们成功了,为什么是烟烟罗?就算是在正常基础上把火灾的受害者翻倍,那种程度的变化,也不足以引起足够的恐惧。” “不足以吗?”良守一惊,这似乎和他的预料不一样。 “完全不够。”晴子摇头,“如果用比较现代的用语来说,那就是因为人类对火焰的恐惧诞生的烟烟罗,需要的是普遍的恐惧,就算有再多的火灾受害者,都不足以在现代引起如此大规模的恐惧。普遍,你要明白这个概念的意义,再怎么制造意外,都不可能达到那种诞生一个烟烟罗的恐惧阈值,你明白了吗?” “再怎么去可以制造,也只能制造相对更大规模的特例,而特例不可能达到普遍?”良守问道。 “对的。”晴子点头,她顺口问道,“你今天的任务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很奇怪,火灾幸存者在热气,明火或者烟尘中看到狰狞的鬼面。”良守说道,“我和御门院也现场测试了,确实感觉到了妖气,也隐约看到了那个鬼面,不过对方可能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没有暴露太久。” “听起来确实有点像烟烟罗。”晴子也有些疑惑,“不过说起来,今年的火灾也确实多了不少,你确定这件事情和火灾有联系吗?” “不太肯定。”良守实话实说,“我和御门院最开始以为是烟烟罗,就猜测可能与火灾有联系,我已经联系了松本警部查看有不正常行为的火灾幸存者,或许能够有些收获。” “你们上报了吗?”晴子先点了点头认可了良守的调查计划,然后问道。 “御门院说她会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可能和火灾有联系,我们肯定会上报给负责调查火灾的小组。”良守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是烟烟罗的话,按照记录,作为百鬼夜行图上有名的妖怪,应该不会有低于c级的吧?这东西恐怕我们就没办法自己解决了。” “那是自然。”晴子笑道,“如果你们的线索被确认了,阴阳寮会直接认可你们完成任务,然后提升等级派遣高级阴阳师去接手。” “不过,这么说起来,也确实很奇怪,如果是烟烟罗,它没道理会在我和御门院面前藏头露尾吧?”良守回想着下午见到的场景,也有些怀疑了起来,“可是,除了烟烟罗,还有别的妖怪满足这个条件吗?” “我不知道啊。”晴子耸肩,她重新翻炒起锅里的菜,“没人可以见过所有的妖怪。” “哦,对了。”良守从包里拿出芥子饼放在桌上,“这是御门院从大阪给我带的礼物。” 他的语气相当尴尬。 “嗯?”晴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礼物?” “她说是为了上次争执的道歉。”良守撇开视线。 “看来要准备点什么回礼……”晴子自言自语道。 这根本就没听我在说什么啊,良守心想。 他转过头懒得再多说什么,坐在桌边拿出作业,脑子里却回想着晴子之前的话。 她说得对,仅仅只是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火灾,应该不足让影响大到足以产生新的烟烟罗,毕竟如果烟烟罗这么轻易就可以诞生,也不会在记录里消失了上百年。 “可是,如果不是烟烟罗,那又是什么呢?”良守有点头疼,他觉得自己想不出来,这种事情,或许御门院有更多的信息? 他拿起手,想要发条消息过去问问,却发现澪的消息早在刚才就已经发过来了。 “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有问题,我查了一下资料,这可能不是烟烟罗。” “嗯,我刚才也查了,只是现在这种程度的火灾,不足以引起普遍地改变,所以,你认为这是什么?”他回了一条消息。 “不清楚,但是我刚才通过雪希的权限递交了上报信息,现在已经得到了回复,我把它发给你。”澪灰的很快。 良守点开那个链接。 回信的内容很公式化,大体的内容就是,我们知道了,这很可能是火灾引起的某一个负面影响之一,但是却并非对方引发火灾的主要目的,现在阴阳寮的主力正在追查对方,这些附带伤害,本来就是d级和e级的任务,不过考虑到这个事件很可能会提供某些对调查组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他们会在这次任务之外发布一个额外的附加任务,用来奖励他们提供的线索。 另外,很令他意外地是还有一条贺茂久雄的私人邮件,良守看了下,大体的内容是阴阳寮关于烟烟罗的详细记录,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他们,这不可能是正常的烟烟罗,很可能是某些和烟烟罗有些类似性质的小妖怪,让他们自己小心处理。 “为什么贺茂大人会单独发一条邮件过来?”良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去,澪不是说她不受重视吗?为什么贺茂家的家主继承人会关注她?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似乎是因为他本人亲自负责了火灾的调查,刚好看到了我们上报上去的线索,于是就顺手回了一条。”澪是这样回答的。 “这种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啊。”良守叹了口气,不过,再继续追问下去如果澪不想说,他觉得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我们还是继续按照此前的计划调查下去?”良守问道,“我去查其他人,你明天去一趟工厂?” “嗯。” 暂时结束了和澪的聊天,良守就听到晴子在喊自己。 “良守,你觉得应该送什么回礼呢?”晴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 良守叹了口气,又拿起手机,翻了翻,找到雪希的号码,犹豫了好久,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御门院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对面秒回。 “别误会,只是觉得需要一个回礼。”良守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对方的第二条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这取决于良守君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送礼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往歪了想?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有问题? 良守把自己编辑的消息发了出去。 “这样啊……那其实买点什么零食蛋糕之类的都可以。”良守明显感觉到学习之前字里行间的那种兴奋就消失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小姐挺喜欢吃甜食的,比如传统的羊羹什么的。”雪希过了一会儿,又回了一句。 “谢谢。” “真的只是回礼吗?”雪希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良守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收起来懒得理她,这种吃瓜不嫌事大的愉悦怪简直烦死了。 “我明天放学去附近的店里买点羊羹送给她好了。”良守回答,“我听说她挺喜欢吃甜食的。” 不过这似乎不是什么太出乎意料的事情?好像以前听说过女生都挺喜欢吃甜食的? “为什么要买呢?”晴子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自己做不是诚意更足吗?” 说着,她就开始翻冰箱。 “还有一些红豆沙,模具也有,今天晚上就可以做出来。”晴子很满意,她转过头,“这样你明天上学就可以带给她。” “……” 算了,你随意吧。良守实在是不想管这些事情了,他决定当鸵鸟,反正到时候说一句,让澪不要误会了,只是个点心而已。 总算是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事情解决了,他发现松本已经把一些电子文件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果然有人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吗?”良守看着文件,“也就是说,村上康太遇到的事情并不是孤例,相似点都是火灾,要说没有联系,这恐怕很难说得通。” 他回到房间内,用电脑打开文件,这是个习惯问题,他总觉得用手机看文件很难受。 “看起来人数还不少?”良守先看了看文件数量,“只不过,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的比较多,按照贺茂久雄给出的阴阳寮记录来看,距离诞生烟烟罗还差了太多。” 接下来,他一个个点开文件开始仔细查看。 过了好久,直到晴子喊他吃饭,他才反应过来。 “我明天可能又需要请假。”良守看着晴子,“所以,拜托您了。” “开学第二天就请假,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晴子微微蹙眉,“而且还有回礼……” “回礼我下午和御门院会面的时候再带给她。”良守不想被岔开话题,“我刚刚查看了松本警部发给我的名单,村上康太的情况已经属于很轻微的了,已经有人因为恐惧的问题被当作精神失常送进了精神病院,我担心在那种地方,可能会出问题。” “这倒是……”晴子点头,精神病院一直以来都是现代灵异事件的高发地,根据阴阳寮和其他各国同行的研究,目前给出的最被广泛接受的解释是因为精神病院本身就聚集了很多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病人,这些人本看来就很容易产生各种不正常的异常情绪,再加上一些灵感异常的人会被当做疯子送进去,以及大众对于这种地方普遍的负面情绪,三者叠加,导致了它成为事故高发地。 “那么,你打算明天就去调查?”晴子问道。 “嗯,我打算联系松本警部,用他的身份去调查。”良守说道。 “好。”晴子点头,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相比起来,翘课一天实在是微不足道。 “哥哥又接了什么新任务吗?”世界好奇的问道,但是,她的注意力显然并不是在这件事情上,只见她指着那盒芥子饼,“这是委托人赠送的礼品吗?” “不,是御门院送的。”良守随口解释道,他想都不用想,肯定这又是一个胡思乱想的,可是,这种事情要让他怎么解释?难道说澪觉得她之前的行为很过分,所以决定道歉? 这不是一样能让她们胡思乱想吗?反正只要她们认定了,怎么说都是徒劳。 果然,世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好了,赶紧吃饭吧,我已经饿了。”良守找了个由头,直接率先“我开动了”。 写作业,修行,冥想。 良守躺在自己床上。 这次的事情就和暑假的女鬼事件一样处处透着不正常,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些违反阴阳师记录的常识。 上次的事情虽然自己是个参与者,但是却最终也没弄明白前因后果,这一次,也会是这样嘛?有某些人或者妖怪在策划什么大计划? 不过说起来,自己看到的甚至都不能说得上是冰山一角,充其量不过是冰山漂浮时附近的浪花罢了。 “算了,做好我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他闭上眼睛,“至于那些大计划大阴谋,自然是应该由那些大人物们去操心。” 56 该怎么做呢? 干净整洁的医院大楼。 “你们要询问真田义行?”医院的主管看着松本彻也递过来的警察证,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确定是真田义行?”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松本皱着眉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上次的案件后,他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一个平级调动的指令,直到到了新部门,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专门负责灵异事件的外围人员。 越是接触这种事情,他越是发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自己这种完全没有保命能力的普通外围人员,真的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不过,工资真的很高。”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过这几个月来,他也不再是此前对灵异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了。 “那家伙真的疯了,很彻底的那种,我不觉得你么能够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负责人摇头,“我们的医生已经尽了全力,可是对这家伙的治疗简直可以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他的症状是什么?”松本明知故问。 “那家伙惧怕火,惧怕热气,甚至包括洗澡的热水和食物。”主管揉着眉心头疼,“这导致我们不得不为了保证他的日常生活使用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 “听起来病得不轻。”松本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他回头看着良守,耸了耸肩,“我就说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结果上头还是要我们跑一趟。” “谁说不是呢,反正累的也不是他们。”良守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好了,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了,我带你们去和真田谈谈。”主管看了看时间,站起身,领着两人走向病房区。 良守跟在后面,这其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进入类似的医疗机构。 “看起来其实和普通的医疗机构没什么区别?”他心道,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被以前的各种影视文学作品影响到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真要是弄出来个阿卡姆画风的,才是不正常的吧? “真田先生。”主管敲了敲门,看到护士正在里面试图和真田搭话。 “让病人保持一个积极地心理有助于他们恢复,但是真田……”主管摇了摇头,“你们也看到了,他根本无视我们。” 伸手招了招把护士交出来,主管暂时放松本和良守单独进去。 “真田先生。”松本走过去,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 真田瞥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天花板出神。 “真田先生,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请配合一下。”松本说着,伸手进口袋拿证件。 “有什么好说的?”真田双目无神,“我快死了,我已经看到了,那家伙离我越来越近,它很快就会来杀掉我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显得那么古怪。 “都说我疯了。”他好像在自言自语,“谁知道呢,如果我真的因此疯了,我也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不过……” 他哈哈大笑。 “我只是第一个。” 真田猛然坐起来转过头,他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松本:“你们都跑不掉!” “真田先生。”良守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松本先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真田机械地转过头,就好像刚才的诅咒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你们不相信我,你们会付出代价……”他喃喃自语。 “真田先生……”松本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良守摇头打断。 被良守拉着走出病房,松本有些一头雾水:“他明显也看到了,我们应该……” “他确实疯了。”良守摇头,“不过,他是被那个妖怪逼疯的。” 松本叹了口气,他艰难地开口:“难道我们……” “我们优先处理妖怪,后续你交一份报告上去,阴阳寮的心理专家会接手他的治疗,这种事情,他们最有经验。”良守把他想问的答案告诉了他。 “我明白了。”松本心里很难受,忽然间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幸运,在遇到灵异问题的时候,遇到了阴阳师,如果没遇到良守,他上次调查岩波后,大概会比真田更惨吧? 或许是开始的调查就不太顺利,两人在车上有些沉默无言。 松本挂在架子上开着导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怎么了?”他打开免提。 “警部是准备去拜访小原次郎吗?”对方是他的一个新下属。 “嗯。”松本应了一声,“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警部您可以不用去了。”下属在电话里回答。 “怎么回事?”松本一下拔高了语调,“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死了。”属下回答道,“昨天晚上,死在自己家里了。” “死因呢?”松本连忙追问道。 “自焚。”属下叹了口气,“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一个不久前刚刚逃出火场后产生对火焰心理障碍的人,最后在自己家里死于自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可以说是很讽刺了。” “你们封锁了现场?”松本问道。 “啊?没有啊。”属下有点莫名其妙,“这件案子都没有传到我们这里,只不过是警部您之前要了他的资料,所以我刚才才注意了一下。” “谢谢了。”松本认真地回了一句,然后挂断电话,这让属下有些莫名其妙。 他叹了口气,打开警笛,一脚油门踩到底。 …… “这里由我们接手了。”松本拿出证件,刚才在路上良守已经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阴阳寮高层,很快他们就从原本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员手上夺走了调查权限。 “以前看各种影视剧,总是带入的被夺走案子的视角,但是现在作为夺走别人案子的人,仔细想想,似乎也没做错什么?”良守看着那几名暴怒着和松本争执的警察,心里感慨道。 终究是拿着上级的授权,即使他们再怎么不乐意,松本还是成功控制了现场。 在处理了这些杂事后,良守跟着松本走进了已经拉上封条的公寓房间。 …… 良守看着地上用于标志尸体和线索的标记。 虽然早已在各种影视动漫中见过了太多次,但在现实生活中这对良守来说还是属于全新的体验。。 “听说到了大学里,阴阳师学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学习现代刑侦技术。”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副这样的画面。 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的阴阳师,手中拿着试管。 “这是刚才在现场采集到的络新妇组织残片,需要你化验一下,和我们的嫌疑妖做一个对比,从而确定到底是哪一只做的。”一旁穿着西服的战斗阴阳师催促道,“麻烦稍微快点,那家伙是登记过了的,按照规定我们不能扣留太久,不然隐神刑部狸和狐妖之类的大组织又要来抗议了。” “我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还挺合适……”良守突然间觉得,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抛开自己的杂念,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地上的各种标志,不管未来自己会不会学,反正他现在不懂,只是由鉴识科的警察帮他做好了各种准备后就跟着松本进来了。 侦探小说或许看过不少,但是他确实不是那种在夏威夷就可以学会一切的人,至少现场勘查对他来说就是天书,不过幸好他需要检查的也不是那些东西。 或者说,这间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他来说,他只需要追查残留下来的妖气痕迹就好。 虽然少了黑尾的辅助,但是这终究只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在阴阳眼之下,这里残留的妖气痕迹就像是游戏里标记了高亮的线索一样。 “很突兀的出现在了房间中间吗?”他很快就找到了起点。 再看看地面,明显的灼烧痕迹。 “看起来有点像脚印?”良守觉得自己能够大概辨认出来,“形状比普通人的打大一些,不考虑那些身体结构比较特殊的妖怪,按照阴阳寮的记录来说,一般的人形妖怪,大多还是比较遵守正常的身体结构,脚大,就意味着体型会比较大。” “看起来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没有行动过来的痕迹,类似于传送到这里直接留下了脚印。”良守又抬头看着天花板,“没有在天花板上留下灼烧痕迹,也就是说,要么可以控制自身大小,要么体型不会太大。” “这很奇怪啊……”良守又看向尸体的位置,附近还能看到灼烧的焦黑,“这个烧死人的行为,很像烟烟罗做的,可是,一般的烟烟罗,如果在地面上留下了烧灼痕迹,以它本体是寄生于烟火中的特点来说,没道理不会在天花板上方留下痕迹。” “可是,除了烟烟罗,到底还有什么妖怪会寄生于烟火,并且能够做到这一步呢?”良守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妖怪的行为模式几乎和烟烟罗一模一样,但是在各种细节上却又有天差地别般的区别。 “有什么发现吗?”松本靠过来,小心地问道,“是妖怪吗?” “嗯。”良守给了他肯定地回答,“这毫无疑问就是妖怪做的,可是我现在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松本点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良守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下午了。 “我和御门院约了要一起讨论案情,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毕竟后面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您帮忙。”良守想了想,决定让松本参与进来。 “我明白了。” …… 澪觉得自己其实也应该一起去调查的。 她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根本无心上课。 “你家里的情况好些了吗?”实在是没办法静下心,她偷偷拿出手机和由美发消息。 大概是对方也因为妖怪的事情无心上课,没过太久她就收到了由美给出了回信:“昨天晚上爸爸似乎终于可以安下心休息了,您的符咒很有效果。” 澪倒是没有什么责备由美的意思,毕竟自家被妖怪盯上了,还要求别人专心上学这肯定不现实的,但是由美的回答总算是让她稍微安下了点心,能够被自己的符咒限制,那至少不应该属于特别难缠的对手。。 虽然已经被阴阳寮明确地否定了,但是不管怎么看,她始终还是觉得这次的妖怪就是烟烟罗。 是的,阴阳寮的证据很明确,但是她就是放心不下,如果真的是烟烟罗,作为百鬼夜行图上的大妖怪,对方的评级至少也是c级。就算是那些符咒都是她专门请求雪希制作的,想要拦住货真价实的烟烟罗也绝对是痴人说梦。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钻了规则的漏洞了……”澪心想,毕竟阴阳寮只规定了不许别人出手或者高级战斗符咒,像这种制作普通人都可以用的防护类符咒,反而不在影响任务完成的规定内。当然了,她也是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另一个好消息是从这个反馈来看,敌人是烟烟罗的可能性更进一步的被降低了。雪希只不过是c级阴阳师而已,别说是制作的符咒了,澪很怀疑就算是面对面战斗,雪希都未必能够拿下一只烟烟罗…… “能够被雪希的符咒拦住,也就几乎等于确定了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可能超过c级,甚至几乎可以说,绝对不到c级,似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d级的烟烟罗吧?”澪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密卷,这么说的话,阴阳寮的结论肯定是对的,妖怪只有d级,所以绝对不是烟烟罗。 “只有d级的话……”澪犹豫着,“现在我其实可以试试了,只不过……” 她想着良守,又觉得有点头疼。 她不想因为这次的任务很可能会提升到d级而放弃,上次她已经确定了,再利用五位光的情况下,自己已经可以处理实力达到了d级的敌人,而现在过了几个月,在暑假里她练得很刻苦,只是d级妖怪的话,澪确定只靠自己就可以退治了。 按照规定,如果阴阳师遇到了任务等级有误,但成功完成了更高级的任务。就可以直接忽视任务积分要求,在法力测试合格后成功晋级。 澪觉得这是个机会。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要怎么劝说良守呢? 如果实话告诉对方,那么以她对良守的了解,对方一定会以这不保险,不够安全为由,减缓调查进度,采用更谨慎的方法,在拿到决定性地证据后,选择上报。那家伙绝对不会愿意为了节省一点时间而冒任何风险。 可是如果不说,她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证良守的安全,隐瞒对方或者像上次一样处理绝对会彻底摧毁两人之间目前微妙的关系。 57 其实我很开心 “是这里吗?”良守按照澪给出的地址和松本来到一间学校附近的咖啡店。 他看了眼窗户上贴着的卡通海马图案。 海马咖啡店。 “总觉得有点怪……”良守推开门,门上的铃铛传来一阵清脆的效果生。 “欢迎光临!”穿着制服的漂亮女店员迎了上来,她打量了一下良守和松本,“请问是两位吗?” “不,有人已经来了。”良守回答道,他已经看到了坐在里面角落的澪。 跨步走过去,澪似乎正在看笔记。 “我们来了。”良守轻轻敲了下桌子,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哦。”澪立刻抬起头,良守敏锐地注意到她嘴角边沾了点墨绿色的粉末,结合到桌上还没有被收走的托盘,他大概明白了。 稍微用手指示意了一下,澪的表情尴尬了起来。 她慌忙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拭。 “请问要来点什么吗?”那名女店员又凑了过来,她手上端着泡着柠檬片的清水给良守还有松本倒上。 “如果不点单,会被赶走吗?”良守拿起菜单。 “诶?”女店员似乎被问懵了,她露出呆萌的表情,“这么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啊,找个时间我可以向老板请示一下。” “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吗?”良守笑了起来,他倒是不介意吃点什么,虽然不是太钟爱甜品,不过,谁又会拒绝呢? “我们的流心提拉米苏,北海道抹茶蛋糕,爆浆珍珠蛋糕都很不错哦。”女店员露出职业笑容。 “北海道抹茶蛋糕吗?”良守看着餐盘,露出玩味的笑容,这让澪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那就北海道抹茶蛋糕吧。”他觉得似乎很有意思。 松本摇了摇头,他不太想吃甜食,总觉得这有点太小孩子了。 “我们今天去查了两个。”良守不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情况都不太好。” “怎么说?”澪的目光也严肃了起来。 “一个被人认为疯了送进了精神病院,然后他真的被那个妖怪折磨疯了,只能寄希望于阴阳寮里那些善于心理暗示催眠治疗的阴阳师能够有办法,另一个……”良守叹了口气,正好那名店员把蛋糕送过来,他笑着接过来,等对方走远了才继续说道,“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澪瞪大眼睛,但是她害死很好地控制了音量,“已经被妖怪杀死了?” “嗯。”良守点头,“被活生生烧死。” 回忆着自己看到的一切,他露出疑惑地表情:“那个现场给我一种很别扭的感觉,烧死的人,凭空出现的火焰妖怪,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像是烟烟罗干的,可是,从房间里留下的灼烧痕迹和足印来看,那家伙比烟烟罗小得多,我完全拿不准我们在对付的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澪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心想大概对方也拿不准,于是低下头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蛋糕。 抹茶那种特有的淡淡的苦味配合上蛋糕奶油的香甜,确实是恰到好处。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澪终于开口,她的语气严肃地让良守莫名有些慌张,为什么搞得像好像做出了什么极度重要的决定一样? “这次的任务,很可能,或者说,几乎可以说一定会超出e级的标准。”澪说道,“从我的观察来看,那个妖怪,很可能已经达到了d级的标准,这和上次的蛤蟆不一样,它很可能是货真价实的d级妖怪。” 澪抬手制止了良守想要开口的动作。 “我明白你的想法。”她说道,“你很谨慎,我知道你会选择放弃,或者说只是寻求到可靠的证据就会提交给阴阳寮,然后等待别人接手。 “可是,我不想这么做。” 她毫不避讳地看着良守:“现在已经有人死了,如果再继续这样慢腾腾地调查,只会导致遇难者越来越多,而你绝对不可能同意更大胆的计划,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把这次任务转让给我,以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 “转让给你?”良守问道? “是的。”澪回答道,“我承认,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或许对你来说这很冲动很疯狂,但是这是一个让我直接踏足d级的机会,我不需要再那样慢慢地积攒任务积分,你不用担心,我有把握能够处理。”澪说道,“所以,不论你是选择找到证据后的放弃,还是直接放弃让任务失败以求更快让阴阳寮派出d级来处理,我都不想接受。” “如果慢慢谨慎地调查,就会有更多人死亡,而直接放弃交给更高层,你不想浪费机会。”良守叹了口气,“你确定自己有d级的实力,所以打算按照正常的d级任务来处理,是这样吗?” “没错。”澪点头,“我不求你能够接受我的做法,但是……” 她顿了顿:“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这一次啊要按照你的方式来做事,所以我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希望你可以答应。” 松本看着两人互不相让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成熟的吗?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似乎只是在和同学从窗户往外看那些路过的女同学水手服下漂亮的大腿,然后为了每次考试而担惊受怕,再不然就是嫉妒那些已经成功恋爱的赢家……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人家以后会是阴阳寮高层的原因吧。 他不捉痕迹地叹了口气。 “你确定自己可以对付得了?”良守低头看着吃了一半的蛋糕,用叉子轻轻点这盘子上落下的抹茶粉,没有正面回答澪的问题,“我知道你已经强调了很多次,这不是啰嗦,你也清楚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村上他们,所以我一定要确定。” “有。”澪说道,“那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到达c级,否则我昨天留下的符咒不可能能够护住村上康太,只要那家伙的实力不到c,我就有把握对付它。”澪很认真地说道。 “行。”良守点头,“我把任务让给你。” 澪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不会退出。”她听到良守继续说道,“就算是高级任务也可以有低级的阴阳师来处理各种辅助任务,我相信你的实力,但是不相信你的脑子,我觉得你可能会发疯害死自己,虽然你之前很让人讨厌,但是我终究不想看到我的同学因为我听了她的话而死。 “所以,我让你接手这次的任务,我们按照你已经可以正面对抗这个妖怪来做计划,但是,你还是要听我的,否则我立刻放弃任务交给高层,成交?” 澪愣了,她感觉自己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有点感动? “毕竟就算是给你辅助,不能直接升d,任务积分也比一般的e要多得多不是吗?我也想轻松点,抱大腿上分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拒绝吧?” 算了,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 澪坐在车后座上,怀里抱着的是良守离开前递给她装着羊羹的食物包装盒。 “这样说的话,你们成功地达成了共识。”雪希边开车边笑,“我就说嘛,其实有些事情说清楚了就没事了啦,而且良守君其实很照顾小姐啦。” 澪没有说话。 “这是羊羹吗?”雪希继续问道。 “嗯。”澪应了一声。 “很奇怪欸,我好像没有见过有这种包装的卖?”雪希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疑惑。 “这是手工自制的的。”澪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回答。 “哎呀,这可真是……”雪希故作惊叹。 “好了,赶紧回家,我有些东西要查,你晚上去一趟本家,帮我找一下烟烟罗的资料。”澪果断岔开了话题。 “啊?您是打算独吞掉这盒羊羹吗?”雪希用沮丧地语气说道。 不过,她刚说完这句就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后视镜里澪的表情已经很危险了。 …… 良守回到家,就看到晴子已经等在客厅里。 “羊羹我送了。”他抢先开口。 晴子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调查情况,这一次的任务似乎很危险。” 良守不想揭穿母亲的想法,他很清楚母亲凑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询问调查进度。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晴子对自己很放心,几乎从来不会主动过问自己的任务,但是他也乐意对方没有去追问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是的,情况有些不好,已经有人死了。” “已经出现受害者了吗?”晴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仔细想了想,这次的任务很可能超过了e级的范畴,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或许及时放弃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们猜到了。”良守回答,“我和御门院分析过了这次的敌人很可能是真正的的d级妖怪。” 他有点不太敢看晴子:“但是我们打算继续下去?” “要继续下去吗?”晴子的表情没有显示出喜怒,似乎只是简单地询问。 “是的,御门院向我保证说自己有能力处理d级的妖怪。”良守低头看着地板说道,“她想要借此机会直接升到d级,所以希望我不要放弃或者提交任务升级的报告,既然她愿意去处理,我觉得或许趁着这个机会辅助高级任务完成,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处理不了?”晴子继续问道,“毕竟她只是个和你一样大的年轻人,d级妖怪对你们来说还有些太早了,你要知道阴阳寮设立高中毕业达到d级这个标准,本身就是很苛刻的。” “我明白。”良守点头,他努力找了个理由似乎是在说服母亲,“虽然说御门院那家伙总是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但是总的来说她并不属于自大傲慢的人。”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那家伙这种近乎胡闹的决定? “虽然说性格有些别扭,但是我感觉她不是会去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就像之前那次操纵蛤蟆的阴阳师,虽然看起来很莽撞,但从结果来看确实是有把握,所以我想,或许她真的可以。” 只是这样吗?良守有点拿不准,他为什么会愿意去相信御门院那家伙的话?就因为她这次看起来很真诚地跟自己说了实话?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们就自己做好准备吧。”晴子出乎意料地没有阻止他,这反而让良守有点惊讶。 “您,不生气吗?”良守忍不住开口问道。 “生气?”晴子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做出了比较冲动不理智的决定?”良守试探着问道。 “这真的很不理智吗?”晴子笑了起来,“你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没有人可以永远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并不是是否理智的问题,只是你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有些欣慰的表情:“既然你决意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其实很开心地看到你能够有一些冲劲,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按部就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按部就班的阴阳师,其实不太好……” 良守沉默了,晴子的话有点唯结果论,如果自己真的出现判断错误了怎么办?。 “好了,我去准备晚饭。”晴子站起身,“对了,既然已经出现了受害者,你明天是不是还要继续请假,毕竟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是很紧急了。” “嗯。”良守点头,“毕竟重感冒也不是一天能好得了的。” …… 澪低头看着雪希拿来的卷轴。 “完全对不上……”她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不怎么雅观的伸了个懒腰。 “这太奇怪了,又像是烟烟罗,却又完全对不上。”她把手中关于烟烟罗记录的卷轴收起来。 抬头看着桌子上被吃了几块的羊羹。 澪有点难受。 她一点也不想良守参加这次的任务,倒不是说什么金钱和奖励的问题,她确信自己经过暑期的修行,修行有了进步,但是,这仅仅只是代表着自己可以对付d级妖怪,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面对d级妖怪的时候分心保护别人。 虽然良守说的是只负责调查工作,不参与实际战斗,但是,这谁又能保证呢?谁能保证他们调查的时候不会遇到妖怪?在那种情况下,她必须要全力以赴对付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d级,那良守的安全怎么办? 要是能够像以前一样直接把他赶走就好了。 澪忍不住想到。 其实自己现在也可以这么做的……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但是…… 她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觉得这么做了,自己很难受。 雪希又伸手拿了一块羊羹,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烦,甚至很开心的穿着睡衣趴在地上拿着ns玩游戏。 澪不能理解,明明平时和妖怪战斗已经很累了,为什么雪希在休息的时候,还喜欢和游戏里的怪物战斗? 好烦,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像小孩子赌气似的把卷轴推到一旁,没什么办法,只能先按照对付烟烟罗的方式来准备了,毕竟这妖怪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确实和烟烟罗很类似,那么按理来说,弱点和战斗习惯也应该差不多。 雪希在地上翻了个身,然后坐起来。 “有点难啊……”澪听到她嘴里咕哝着,然后把ns放到一旁,又要伸手去抓盒子里的羊羹。 澪看了眼,只剩最后一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伸出手对着雪希的手背拍了一巴掌。 清脆地响声过后,雪希捂着手背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最后一块了。”澪说着,把盒子拉到自己面前。 58 那可是烟烟罗啊 吃过晚饭,晴子在厨房里收拾餐具。 良守走进来,帮她把盘子拿出来擦干,放进柜子。 “你很担心吗?”晴子笑着问道,“对d级很紧张?” “嗯。”良守点头,“虽然她这么说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方法。” “如果这样的话,要不要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点?”晴子说道,“比如,暑假我们的特训?” “您是说,那些四方咒变种的秘术?”良守想了想问道。 “嗯。”晴子点头。 “那些有点太多了……”良守回答道,“我认真研究过,但是……” “觉得很杂乱无章是吗?”晴子说道。 “嗯。”良守认同道。 “那本来就是先祖们根据四方咒自行演化出来的实战技巧。”晴子说道,“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你当然会觉得没什么章法,只要学习适合自己的就好。” “陵光的百鸟和玄冥的秋水。”良守说道,“稍微有些心得。” “那不是很好吗?”晴子说道,“这一次你要面对的,是火烟的妖怪,正好水和火,是最合适的手段。” “可是我并不会主动去和妖怪作战,那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良守说道。 “当然,不过,万事总要做好准备,这样才是良守的习惯对吗?”晴子笑着说道。 …… “盒子还给你。”澪坐在松本车后座上,她看着前排松本在专心开车,于是压低声音从包里拿出那个装羊羹的盒子递给良守。 “诶?”良守愣了下,他都忘了这回事了,顺手接过来应了一声。 “谢谢你愿意让我去处理这次的事情。”澪眼神看着窗外。 “啊?”良守没听清楚。 “没什么。”澪敷衍了一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昨天调查过的自焚现场。 “你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追查?”良守疑惑地跟着澪走进去,“上次你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拿到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线索。” “这次用不了。”澪说道。 毕竟没有动物能够跟踪烟和火,她心想。 “我准备了追踪烟烟罗的法术仪式。”澪说道。 “可是,这东西不是已经确定了不是吗?”良守不太明白。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不是吗?”澪看了他一眼,“毕竟都是烟和火的妖怪,或许有用呢?” 良守无言以对。 很快,澪布置好了仪式。 “果然还是以桔梗印为基础的法阵吗?”良守看着地上画好的阵图心中感慨,似乎御门院家的所有术法都和桔梗印相关。 澪双手合十站在阵法中央,闭眼默念咒文。 良守能够看到周围残留的妖力被法阵的咒文引动,在空中逐渐凝结成烟雾的形状,从窗口悠悠飘了出去。 “这是追踪烟烟罗的术法。”澪睁开眼睛,低声解释道,“不过要用桔梗印作为基础,大概的原理是利用烟的特性。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你要追上去?”良守有点犹豫。 “当然了,不然难道你觉得它会自己送上门?”澪瞥了他一眼,“之前那种在烟火总幻化的形态没有办法追踪,不过……” 她叹了口气:“当它显示出实体后,就会留下痕迹了。” “我们没时间浪费了。”澪伸手抓出一团烟雾,捏在手里,“跟着烟,我们就能找到它。” …… “其实松本警部您不应该跟来。”良守看着趴在黑尾背上不敢看下面的松本警部,他可以理解这种普通人的恐惧,就算是没有恐高症的人,就这么肉身飞在空中也会自然而然地害怕,“您可以开车跟着我们的方位就好了,这家伙应该藏在隐蔽的地点,我们不需要您的身份……” 良守话音未落,澪手中的烟雾陡然向下指引着。 “这里……”良守看着下方的场景,突然警觉,“这是我们昨天到过的精神病院?” …… 火警警铃大作。 精神病院中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松本冲上去拉住逃出来的人。 “着火了着火了!”那人灰头土脸地,全身上下都是烟熏过得痕迹,让松本根本分辨不出这人是医生还是病人。 “看来是了。”变回人形的黑尾缩在良守怀里耸动着鼻子,“我闻到了呛鼻的味道,就像是那种把火塞到气管里的感觉,这是那家伙做的。” “我明白了。”澪点头。 “在外面等着,我去处理。”她看着良守叮嘱了一句,然后她笑了起来,“不过我想这不需要我专门叮嘱你。” 穿着蓝色和服的小雨坊出现在了她的身旁,一层淡淡的水雾瞬间笼罩了澪的周身。 “她一个人去?”松本眨了眨眼睛,虽然昨天两人商量的时候他也在场,但是他总觉得这种事情,难道良守真的能让一个女孩子去独自解决?他真的能放心? “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和合作关系。”良守看着火场,“所以,我没有您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更何况,她比我强,如果她不能解决,我去了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最重要的,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良守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让松本觉得有点不正常,“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 “澪,这一次你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雨女飘在她身边,在水雾的保护下,烟和火自行退散。 澪没有回答她,只是跟着手中捏着的烟雾继续前进。 “在火场中和d级火焰妖怪作战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这是它们的主场,你要知道,如果我要护着你不被一般的火焰伤害,就需要分出不少精力,恐怕很难帮到什么忙。”雨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想升到d级,但是这次真的不是好机会。” “我自有分寸。”澪的回答听起来很敷衍。 “哈哈……咳咳咳!”她听到了人的声音。 “他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那人的声音听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澪快步冲过面前的火焰。 这里应该是一间病房,或者说,原本是病房。 中年男人穿着已经被烟熏地一片漆黑的病号服。 他看着墙上扭曲的火焰哈哈大笑,不时被烟尘呛得咳嗽。 而比这更诡异,是这间病房完全没有被火焰烧毁的迹象,那些本应吞噬一切的火焰反而很顺从地包裹着墙壁,将整个房间笼罩了起来。 “出来吧。”澪轻声说道,“这种捉迷藏的游戏没必要玩下去了。” 墙壁上的火焰扭曲着,逐渐形成一个高大的人形。 “还是烟烟罗吗?”澪看着包裹着烟尘的火焰巨人。 她上下打量着对方:“可是,你有些不一样。” 烟烟罗没有回应她,而是发出一阵近乎野兽的低吼。 “智力不足。”澪做出判断,“体型也不如正常地烟烟罗,这是怎么回事?” 烟烟罗低吼一声,吐出一团火球。 澪侧身避开。 数米之外的烟烟罗突兀地出现在了澪此前所在的地方,一脚将地板踩得裂开。 “借助烟尘和火焰可以进行短距离地灵活移动,这倒是和记录里如出一辙,不过只需要注意观察附着了妖力的烟尘流向就可以轻松避开,妖力的隐藏能力也不如正常的个体。”她皱着眉头,“难道烟烟罗还有幼体?” 似乎因为两次攻击都未能奏效,烟烟罗发出一阵愤怒地咆哮。 无数火焰从地面上升腾而起。 浮在澪身旁的雨女双手合十,蓝色的水球瞬间凝结而成包裹住了澪的身体。 “能扛得住吗?”在水球内,澪问道。 “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不过,这家伙绝对是d级没跑了,你真的能处理吗?”雨女咬牙,“但是这可是烟烟罗啊!” 澪还是没有回应,她透过水壁向外看去。 很快,爆发的火焰逐渐收敛,雨女见状也收起了自己的法术。 “定!”澪单手结印,另一手抛出一张符咒。 烟烟罗看着飞向自己的符咒,火焰汹涌而出。 符咒与火焰刚一接触便化作一张巨大的洁白巨网,将烟烟罗完全笼罩。 被巨网罩住,烟烟罗烟火构成的身躯之上不断升腾起白色的蒸汽,而原本浓郁的火焰与烟尘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稀疏。 与此同时,雨女的法术化作无数水箭飞射而来。 眼看着烟烟罗身上的火焰越来越脆弱,甚至就快要熄灭。 “吼!”烟烟罗突然发出一阵狂怒地咆哮,周围墙壁上的火焰疯了一样地向它身上涌来,烟烟罗伸出重新汇聚了大量火焰的双手,颤抖着身子,一把将身上的巨网扯了下来。 伴随着法力巨网被撕开,澪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她纵身后跃,但还是慢了一步。 烟烟罗已经利用烟尘到达了她的面前,一拳打下,澪只能勉强结起桔梗印防御。 一声巨响,澪倒飞了出去。 “澪,没事吧!”雨女连续射出水箭挡住烟烟罗的后续攻击,她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澪,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事,只是被震飞了而已,它没有打破桔梗印。”澪轻描淡写地散去面前的桔梗印防御。 “你的手……”雨女飞到她身旁,这才看到澪的左臂上露出严重烧伤的部分。 “刚才被撞飞出去的时候碰到墙上的火了。”澪撕下衣服的袖子避免沾到伤口,随手扔在地上,“不是妖火,没什么影响,只是普通的烧伤,用法力暂时护住就行,不影响战斗。” 她看着面前没有再继续发动攻击,而是似乎在谨慎研究自己的烟烟罗:“确实有点小看它了,d级妖怪的肉身力量还是不可小觑,虽然它的妖力不足以破坏我的防御,但是在防护不足的情况下,被这么强大的肉身力量突袭,反而是更大的威胁。” “可惜澪你没有擅长近身的式神,不然近身拖住它,我们联合施法似乎并不是没办法对付它。”雨女有些遗憾,刚才其实已经差一点就把这家伙降服了,“果然火场里的烟烟罗还是太难缠了。” “没关系。”澪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再来一次就好。” …… “真的不需要去帮忙吗?”松本似乎很担心。 这一次,良守没有回答他,而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 墙壁上的火焰乳燕归巢般涌向烟烟罗,可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从澪身后响起,原本涌向烟烟罗的火焰突然间仿佛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挡一样停在了半空中。 青色的火光拦住了赤红的烈焰,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澪,你的力量太弱了,我没办法一直拦住它。”五位光张开双翼,在烟烟罗正上方盘旋着,不断洒下青色的火光拦住涌向烟烟罗的烈焰。 “不需要太久。”澪深吸一口气,“收!” 巨网猛然收缩,烟烟罗发出一阵痛苦地哀嚎,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失去了烟烟罗地控制,整间病房猛然开始坍塌。 “走!”澪一把抓起已经被烟尘熏得昏死过去的真田义行,犹豫片刻,转身撞破窗户里跳了出去。 …… “伤得很重吗?”良守看着正在被阴阳寮医疗人员处理烧伤的澪。 “大概深2度烧伤,问题不大。”澪毫不在意。 “会留疤吧。”良守问道。 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我刚才把任务提交了。”良守说道,“恭喜了,d级。” “还没到呢。”澪反而性质不是很高,“至少还要去考一次法力测试才行。” “最困难的实战都过了。”良守说道,“好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养伤。” 他已经远远看到雪希到了,后续的事情没什么需要他继续担心的了。。 但是那可是烟烟罗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烟烟罗会变成d级妖怪,或许和人们对火焰的恐惧减弱有关? 良守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货真价实的d级任务重,自己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实质性有用的工作。 这么想着,良守忽然又感觉有点失落,这就结束了? 59 ? 澪的伤势并不算重,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雪希还是强制她留在医院观察一晚。 “就这么结束了,倒也挺好。”黑尾跟在良守身后,两人慢慢散步回家。 良守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松本警部?”良守有点疑惑地接通了电话,“您还没有下班回家?” “快了。”松本答道,“我想把这次的事情报告弄完,然后就去修个年假,周末带家人去山里度假村走走,最近有点太累了。” “确实,偶尔放松下。”良守点头,“不过,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整理这次事件的报告,发现了一个问题。”松本说道,“我发现,有些时候烟烟罗似乎同时出现在了好几个受害者的笔录里,我想确认一下,烟烟罗有这种能力吗?” 良守愣了一下。 “应该可以。”他想了想说道,“烟烟罗从某种程度上可以标记自己的目标,而在目标见到满足现身的条件后,就可以利用烟雾进行一定程度地化身,虽然它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但是这种化身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到达不同的地方,应该是那些受害者在同一个较短的时间段里都看到了烟烟罗,就比如大家都在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吃饭,其实有一点点时间差,但是因为回忆没有那么精确,所以显得好像同时出现了。” “原来如此。”松本点头,“那就好,我也是要确认一下,毕竟如果这东西不止一个,就麻烦了。” “是啊。”良守点头。 一阵急促地警铃从他身边闪过,良守转头,看到消防队的车辆正疾驰而过。 “火灾吗?”他心想,这到底是正常的灾难,还是…… 他还没收起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村上先……”良守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燃烧和倒塌的声音。 “救……”村上的话还没说完就断了。 “怎么回事?”良守大吃一惊,澪不是说她已经干掉烟烟罗了吗?那些符咒也是刚刚才回收,可是为什么还会出现火灾和求救?她没有杀死烟烟罗?御门院澪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如果这东西不止一个,就麻烦了。”松本刚才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糟了,如果烟烟罗能够通过减弱实力降低诞生的难度,那么这次究竟是一只还是好几只,根本没有办法确定,我们先前都走进了一个误区,如果它们在大规模制造火灾,那么由此诞生的烟烟罗很可能并不是一只!”良守猛然惊醒。 他连忙拿出手机给晴子打电话,可是,没人接听。 “为什么紧急时刻电话永远打不通?”他心里怒骂,只好给晴子发了条信息。 “黑尾!”他喊了一声。 “你真的要去?”黑尾不敢相信,“这可不是你之前那种小打小闹!” “闭嘴,难道你打算看着人死?”良守低声吼道,“我给妈妈留言了,她看到了就会过来,烟花飞得比你快,说不定我们到了那边,事情已经解决了!” …… “快走!”村上根本来不及管自己掉在火场里的手机,他一把推开妻子和女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下午雪希来收走剩余的符咒时,他也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那个女性阴阳师似乎还受了伤,可是,为什么这个妖怪还会出现? 甚至来不及生出怨恨的情绪,他很快就发现了妖怪似乎会紧紧地追着自己。 看着已经快要逃出去的妻子和女儿,他一咬牙,转身向屋子内部跑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大的火焰巨人立刻放弃了对妻子和女儿的追击。 站在房间内。 村上康太眼睁睁地看着那团赤红色的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不过,自己还留下了不少钱,应该足够由美读到大学毕业了吧?只是可惜房子被烧毁了…… “陵光·百鸟!” 燃烧着的窗户被撞破,碎裂的玻璃渣撒了一地,一只巨大的黑猫冲了进来,挡在村上和那团火焰中间。 紧接着,村上看到那团火焰突然间化作无数飞鸟四散飞开。 “黑尾,带他走。”良守右手结印,对黑尾命令道。 “那你……”黑尾有点犹豫。 “赶紧走,我没办法在对付这家伙的时候分心保护普通人。”良守说道,“我不知道能扛多久,送他出去之后赶紧找援兵。” “我明白了。”黑尾叼着松本的衣领,穿过火幕逃出了房间。 良守的呼吸急促,他能够感觉到炙热的气息通过鼻腔涌进自己的气管直达肺部。 不知道是因为那种火辣辣的气息让呼吸变得困难,还是因为紧张,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不少。 似乎是因为猎物逃走,烟烟罗的情绪变得激动了不少,墙壁上的火焰比之前更剧烈地翻腾着。 “没什么智力,实力只是普通d级,攻击方式和正常的烟烟罗一样。”良守回忆着澪所说的战斗经历。 但是…… 这有什么用啊!d级他也打不过! 比之前更加巨大的火球迎面飞向良守。 “玄冥!”良守改换咒法,寒冰升起,与火球狠狠地撞在一起。 “不对,在这种环境下,玄冥的威力会受到大量的削弱,不能只单单考虑属性,就算水可以灭火。”双方接触的一瞬间,良守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不如像刚才一样以火灭火。 然而,一阵朦胧的水雾散去,烟烟罗的火焰与自己的寒冰一同消失。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良守惊喜,自己完全可以挡得住的样子。 烟烟罗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伴随着良守身旁烟尘的升腾,烟烟罗出现在他的身旁,缠绕着火焰的局掌自上而下拍来。 “陵光!解!”良守心中默默有个猜测,烟烟罗借助火中烟尘的移动能力在澪提到后他早有准备,刚才就已经做好了防备。 “啊!”烟烟罗隐藏在火焰之下的面容上流露出一阵痛苦,它拍向良守的整条左臂伴随着对方的咒语消失无踪。 “真的可以?”良守自己都难以置信,他刚刚都做好尝试失败的准备进行闪躲了。 “我的陵光只能控制普通的火焰,而仅仅只是这种造诣就能够直接解除掉可以视作烟烟罗本体的左臂。这家伙是分身吗?”良守回忆着澪提到的战斗过程,觉得自己面前这家伙的火焰太弱了,完全不像是妖怪的火。这种普通的火对修行了陵光的自己来说根本毫无威胁,甚至于在掌握了陵光的许多应用后,自己比这个烟烟罗看起来更像是火场的主宰。 包裹着墙壁的火焰如同有了生命般蠕动起来,仿佛受到了召唤纷纷涌向烟烟罗“断臂”的肩膀。 “定!”良守再次施展陵光的控火法术,跳动的火焰仿佛被冰冻般停在半空。 “吼!”烟烟罗的吼叫中掺杂着难以名状的恐惧。 …… 皎洁的月光下,晴子坐在庭院的台阶上。 “不去真的好吗?”烟花端正地坐在她身旁,,月光照射在她完全睁开的圆形瞳孔上发出点点荧光,仿佛一尊三角形的坐地灯。 “刚才在打扫,没有听到手机响。”晴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是说现在,你已经看到小良守留下的信息了,难道不应该去帮他吗?”烟花躲开了晴子的手,她不想被打断话题。 “不需要啊。”晴子笑着说道。 “不需要?”烟花迷茫。 “那孩子从小就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晴子抬头看着月亮,“不需要人担心。” “这算是什么理由?”烟花不能接受,“既然你觉得他成熟,那么他做出的决定,肯定是经过了自己的思考的最可靠的决定。” “可靠的决定吗?”晴子笑的更开心了,“是的,可靠。那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他永远都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被允许做什么,可以去做什么。” 烟花不解。 “但是,他从来都不明白,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自己能够做到什么,他给自己加上了一个限制,让自己只能通过那个井口往外看。”晴子说道。 “你想说他是……井底之蛙?”烟花总觉得不对,这个词似乎不是这么用的吧? 晴子笑了起来:“井底之蛙?不不不,那孩子可不是井底之蛙,他恰恰相反。井底之蛙看到井口的天空,就以为天空只有那么大,而他?他觉得自己只配看到那么一点大,他没有能力去看更多,即使他已经远比自己想的要强大得多。” 烟花沉默了。 “他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了他的年纪。”晴子闭上了眼睛,她仰躺在走道上,看着天上皎洁的月色,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真的确定他能够处理得了?”烟花最后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了。”晴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转过头看到烟花还有些担忧的眼神。 “我可是那孩子的妈妈。”她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说道。 …… 烟烟罗发出阵阵低吼咆哮,剩下半个房间的火焰变得更加狂暴汹涌却无法离开墙壁靠近烟烟罗的身体,房屋结构材料在火焰下崩裂,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地爆响。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现在看来……” 良守忽然回身,抬起右手。 洁净的冰霜自良守脚下辐射向四周,烟烟罗燃烧的双脚当即被凝固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比你强得多……” 人类看似柔弱不堪的手掌接住了妖怪巨大的拳头。 白色的水汽从拳掌相交的地方升起。 “玄冥·秋水。”良守低声念道。 他放下手,转身走向燃烧着烈焰的房门。 “咔……”烟烟罗巨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隐约传来碎裂的声音。 环绕周身火焰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消失。 点点白芒缓缓浮现在烟烟罗身体的表面。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最终连成一片。 诞生于烟与火的妖怪在烈焰汹涌的火场中,化作了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 …… 走出燃烧着民居,良守看到晴子已经等在了外面。 “解决了?”她笑眯眯地开口,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任何疑问。 “嗯。”良守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问道:“您来了多久了?” “没有很久。”晴子笑道,“其实如果不是她一直催,我觉得都没必要来。” 说着,晴子用手指戳了戳怀里烟花的额头,引得烟花不满地乱动。 很快,阴阳寮的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开始处理后续的交接工作。 “真的是很辛苦啊。”良守叹了口气,这些外层的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战斗阴阳师来要劳累。 “所以说,您提交的任务报告有问题,这次任务,其实有两只烟烟罗,是这样吗?”带队的c级阴阳师过来找到良守确认情况。 “所以里面那只是本体吗?”良守一边接受医疗人员并没有什么作用的检查,一边开口问道。 “本体?”那个前来接管的c级阴阳师一脸懵逼,你把对方都打死了,现在问我是不是本体? 但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是的,就是本体,刚才我已经检查过了。” “事实上,我接受的任务,是村上康太家作乱的妖怪,也就是说,是这一只,但是我们调查的时候,被另一只有同样行为的烟烟罗误导了,所以杀死了两只d级烟烟罗。”良守沉吟片刻,认真地解释道,“但是我不能保证,所有有类似情况的案件都是这两只烟烟罗做的。这些烟烟罗实力变弱了,完全比不上记录里,但是相应的,似乎他们出现的难度也降低了不少。” “我明白了。”阴阳师点头,“我会把情况上报上去,后续上面抽调专案组追踪这次的d级烟烟罗案件,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回去把报告整理一下上交就可以了。” 说完,他又仔细地打量了良守一眼,然后在自己的手机系统里查看了一下:“16岁?” “怎么了?”良守很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那名阴阳师连连摇头,刚才自己进去查看了现场,那个烟烟罗的冰雕还没有彻底融化,这是16岁的阴阳生能够弄出来的? 更不谈他们下午还弄死了另一只…… 虽然说因为各种系统性地修炼体系成型,现代阴阳师的整体水平比起哪怕是安倍晴明所处的平安时期也高出了一大截,但是高一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哪怕是在御门院一类的大家族里,也是绝对的精英了吧? 他又想到了下午那个任务汇报,御门院很正常,但是澪是谁?作为阴阳寮体制内的负责人,他专职负责的就是低级任务的收尾工作,也就是说,各个流派的优秀年轻人,可以说没有几个人比他更熟悉了,御门院家重点培养的几个精英后辈,没听说过这个啊?算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反正和他没关系。 摇了摇头,他只能感慨一声,然后继续老老实实地工作。 …… 澪躺在床上,还没睡觉,她看着自己手臂上处理过了的烧伤。 真的会留疤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想到了这个。 等等,我想这个做什么?哪有阴阳师不受伤的?澪很快反应过来,觉得莫名其妙。 放在床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伸手抓过来。 上面是一条消息。 田边良守:我d级了。 ? 60 一团乱麻 良守闭目坐在黑尾背上,晴子看到了也只当他是有点累了在休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想之前的战斗,当时来不及确认,良守现在反而陷入了疑惑,刚才那一战,就算是说吊打都不为过,自己这么强了? 打开系统面板。 那个明晃晃的e级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经验条快满了。 但是,这跟刚才的烟烟罗没有任何关系啊!自己暑假特训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说好的加点呢?还有,你这个评级是不是离谱了一点,我都能打死d级了,在你这还是e? 等等,这是什么? 良守发现在系统面板上,评级上面,多出了一个新的条目。 【综合评级:e(+)】 “这是什么?”良守很确定他以前没见过这玩意。 综合评级又是什么?还有,这个加号?难道说,这个废物系统,终于有作用了吗?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我终于能开挂不劳而获了吗! 良守点了一下那个加号。 【综合评级:d】 “?” 系统闪了一下,甚至连提示音都不给,那个e变成了d。 “???” 短暂的懵逼后,良守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法力,没有半毛钱变化,甚至就连刚才和烟烟罗战斗后的身体疲倦都没有恢复。 “可以加点……”良守回想着系统最初的介绍…… “你这个加点是真加点啊!”短暂地失神后,他迅速意识到了这个文字游戏,没人规定过加点一定会变强啊!可是,这是什么恶趣味的混蛋才会开发出这种弱智的系统啊!我都打死d级了,你告诉我现在综合水平到了d级? 他忍不住伸手遮住眼睛,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弱智。 自己早就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好吧! 实际战斗力和法力储量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要不然阴阳寮为什么要分别考察阴阳师的任务积累和法力储量才会允许升级? 澪之前也说过,她就算是已经能够干掉d级妖怪,也没办法现在通过法力测试吧?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只要你有不错的传承术法,越级作战根本就是常态啊! 但是,即便如此,良守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里充满了卧槽和我不能接受!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废物垃圾的东西? 技能升级要靠自己肝也就算了,他早就看出这玩意和那种什么签到一下叮咚一下无敌神功从天而降百年内力直接灌注的让人堕落腐败不再勤劳的妖艳贱货不是一个类型,但是,你总不能连合理地显示自己的实力都做不到吧? 仔细想想,就算是那个所谓的经验条也完全没有任何可靠的地方,它真的能够保证自己的修行进度不会下跌吗?事实上,修行本来就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那玩意不过就是简单地给了自己一个可能看起来有用的显示吧?等自己学会了它就跳一下而已,谁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起作用了? 而这个加点系统,它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加点啊! 在知道了这玩意的坑爹性之后在回忆以前…… 良守发现这玩意根本就不是现在才表现出来的,上次自己练陵光入门的时候,晴子没有告诉自己陵光的名字,系统里显示的,似乎就是问号吧? 连技能鉴定都做不到的系统到底有什么用啊!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一直坚定地相信这玩意能带给自己帮助…… 良守逐渐陷入了思考人生的状态。 不过回头一想,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自称过自己是系统,它只是在开始的时候,陈述了一下,自己可以显示修炼进度和未来成为了正式阴阳师后,击杀妖怪可以进行加点……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两个功能都是真实存在的…… 所有一直以来,都是对这玩意抱有不正常期待的我自己有问题是吧?! 所以说,这东西它甚至可能压根就不是系统,而是一个功能做得稀烂的属性面板?不,它甚至连属性面板都算不上,属性面板好歹自带技能介绍和玩家等级,这玩意连这个功能都没有,它根本就只是个备忘录,为了防止自己忘记自己已经能够打赢什么级别妖怪和以习得技能的备忘录…… 等等…… 或许是过于心态崩溃,良守的思绪开始无限发散,话说,该不会这玩意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外挂,而是这个世界上,谁都有的正常设定吧? “你能够在脑海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技能修行进度吗?” “啊?还有人看不到?” 完了,画风崩溃了,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有点生无可恋地靠在黑尾背上。 “良守现在明白了吗?”晴子似乎看到他醒了过来,让烟花靠了过来。 “啊?明白了,明白什么了?”良守差点脱口问出您如果早知道那玩意靠不住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不要太看不起自己。”晴子笑眯眯地说道。 “看不起自己?”良守觉得有点牙疼,他真的不是看不起自己,但凡系统上提前显示那个坑爹的综合评价是d,自己早就上了。 “四方咒的修行本来就是d级。”晴子笑着说道,能够完整地掌握四方咒,就已经脱离了阴阳生的范畴,如果放在阴阳寮严格制定等级制度前,良守已经可以出师了,更何况,你还掌握了百鸟和秋水两种秘术,就算是在d级里进行比较,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中上了。” “……”良守无话可说,他忽然想起来,修行的卷轴上似乎真的有这段话,不过那玩意因为年代久远还没有分级,似乎只是说完成四方咒的修行,就可以出师了……只不过自己当时完全没意识到这里出师所代表的意思…… 如果按照那个卷轴的年代来看,出师也就意味着能够独当一面被称为阴阳师,也就是说……d级的战斗力…… “虽然良守的法力积累还差了一点,但是,不论如何都可以称得上是d级了,只是良守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而已。”晴子笑得很开心,“我是e级,所以不能去面对d级的妖怪,良守似乎抱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呢。” 良守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反驳的话,他很想说自己没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是,似乎自己表现出来的确实就是这样…… …… 回到家,良守很快摆脱了系统带来的情绪波动,反正自己几乎也没有指望过这玩意。 可是,即便是抛开这个插曲,他心中依然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烟烟罗会这么弱? 是的,按照他和澪的分析,烟烟罗或许是因为降低了恐惧的“阈值”,所以实力变弱以d级妖怪的身份重新出现,但是即便是如此,能够和澪对战并伤到对方的烟烟罗,和被自己轻松碾压的烟烟罗,明显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强度。 就算是曾经对自己实力判断有误,良守也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实力能够对澪形成碾压。 从两人的交流中,良守明显感觉到澪其实还是略胜自己一筹的,可如果是这样,仅仅只能控制火焰甚至不能让普通的火焰附带上超凡能力的烟烟罗,怎么可能伤得到澪? 良守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就好像…… 对,就好像自己和澪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人偶怨灵。 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的执念,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一种能够干涉操纵现实的错觉? 这究竟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说这个世界的设定本身就有问题?体系崩坏?这种能力变化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一边是看起来天衣无缝的等级设置,近百年来没有任何疏漏的体系,为什么自己寥寥无几的经历里就出现了如此多看起来不合理的问题? 旁敲侧击地问了母亲,晴子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感觉错了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就是他过于低估自己的实力。 良守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去“问”这个问题,他想要的不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个解释,而是从别人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他渴望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这就好像是某一款游戏新手教程的怪物等级高达满级,但却又能够被1级的玩家轻松击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不到答案,良守只能自己想办法,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自家的藏书典籍里去寻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掌握了四方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田边家的当代家主了,甚至不需要加上继承人三个字。 只不过,由于田边家现在比较特殊的情况,晴子还是目前实质性的家长角色,但是所有的家族传承肯定都已经对他全面开放。 晴子也看到了良守去了一趟仓库抱出来一大堆卷轴的行为,她想了想,没有制止。 她是一个很相信自己孩子的母亲,良守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她事事都插手。 即便是此前的战斗谈不上艰难,但是和货真价实的d级妖怪战斗依然让良守有些疲倦。 可是现在,不解答自己的疑惑,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良守认真阅读着先祖们的记录。 …… 良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起来由于昨天的战斗晴子并没有来叫醒自己。 他看着被随意丢在床上的卷轴。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自己的疑惑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反而新增了更多的困扰。 自家的卷轴里很大一部分都在记录修行的术法,这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按照卷轴里的描述,这些秘术,都是成功地修行了四方咒后,肉体在经历了法力的改变后衍生出的某种血脉异能,只不过,出现方法都是类似于某种“顿悟”,田边家的阴阳师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顿悟了某种对应咒法特殊的法印构造,从而开发出了一种基于对应咒法的应用方式。 伸手捏了捏自己眉心,良守觉得很不靠谱。 他无意质疑祖先的能力,但是,这种说法……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真的就是一缝合怪。 一会儿将起源牵扯到血脉异能上,一会儿又提到“顿悟”和新的法印构造。 按照现今阴阳师系统性修行后由御门院家组牵头联合贺茂家对阴阳术体系进行总结归纳后得出的权威结论,血脉能力与法印构造都是阴阳术的源头,只不过,血脉能力注重血脉传承与觉醒,而法印构造注重的是学习与创造。 两者是并行的理论。 相应的代表就分别是御门院家的桔梗印与贺茂家的前后鬼。 传承自安倍晴明的桔梗印是最杰出最具有代表性的法印流,历代御门院家族内部的天才都对其有自己独有的理解,甚至于可以说,即使是两个御门院家族的人,施展出来的桔梗印,也绝对不会一模一样,安倍晴明传下来的,是根本,他留下来的是纸和笔,后人可以以他为根基任意施展自己的才能。 同样的,这种传承并不会在意你真实的的出身,也就是说,即使你的血脉里流淌着的,不是安倍晴明流传下来的血液,只要你得到传承,并且足够有天赋,任何人都可以修行桔梗印。 也因此,自从步入现代社会,门户观念有所松动后,一直以来把持着阴阳寮阴阳头位置的御门院家,也适当地将不少不涉及到自家根本传承的桔梗印地基础编入了大学阴阳术的教材之中,以便于那些平民家族出身的阴阳师能够一窥更高的山峰。 当然了,如果你想要学习那些更高深的法术,那么还是只有拜入御门院家一条路。 血脉流最具有代表性的,则是传承自阴阳术真正的起源,役小角祖师,经贺茂忠行贺茂保宪父子发扬光大的贺茂家前后鬼。 和御门院家常用的式神不同,贺茂家的前后鬼,可以真正的让贺茂家的阴阳师与妖鬼签订契约,使之成为自己的前后鬼,这种名为契约,实为主仆关系的手段,除了身怀贺茂家血脉的阴阳师以外,不论你有多天才,都不可能施展,即便是天才如安倍晴明,拜师贺茂父子,也不可能学会这种血脉法术。 而这种血脉法术,最重要的,便是觉醒,血脉觉醒的仪式,也就是每一个贺茂家成员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无法觉醒血脉力量,也就意味着你绝对不可能继承家族的阴阳术。 至于除了这两家之外,传说继承自芦屋道满的花开院家,则一直游离于阴阳寮的核心之外,隐蔽地避开大多数阴阳师的视线,不过,考虑到播磨流和芦屋道满九字纹法印的传说,大家都自觉地将他们归类为了法印流的传承。 因此,类似自家这种,一会儿法印,一会儿血脉的异类,从很大程度上说,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是古代的田边家先祖,也没有真正地弄明白四方印的真实力量来源,因此只能够将依据各种有所耳闻的理论强行拼凑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其实,步入现代以来,也有不少田边家的先辈们试图重新整合自家阴阳术,弄明白它到底是属于血脉流还是法印流,不过,从他们研究的结果来看,似乎法印流的可能性更大,毕竟,类似晴子这种被收养的孩子,也可以毫无障碍地修行自家法术。 可是,他们又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家阴阳术经常会出现类似血脉觉醒一样的“顿悟”状态。 记录里不止一次提到,有田边家的阴阳师,在生死关头忽然灵光一动,基于四方印中的某一种法咒,突兀地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 据记载所说,他们的口径都异常统一,某一种特殊的法印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在身死关头不顾上其它,按照那个法印施展出来,就成了一门新的秘术。 这就完全是属于血脉流的特点了…… 甚至于,孟章的入门,也完全符合血脉流的特征,毕竟那怎么看都像是血脉觉醒…… 但是,最奇怪的,就是,在除了第一次“觉醒”时施展的时候,即便是完全复刻当时的法印构成,之后的秘术也远远达不到那一次的恐怖威力。 而这,又恰好符合了血脉流血脉觉醒时的血脉暴动理论…… 在记载的最后,历代家主们,只能无奈地保留着那个最初又有法印又有血脉的奇葩说法,这个完全不合理的理论,就这么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现在好了,从世界观到自家的修行法全都说不通了,完全就是一团乱麻…… 61 邀请 “烟烟罗不止一只吗?”澪看着自己手机上新收到的邮件报告,“犯了个错误啊……” 她有点自责,自己差点就害死了村上一家。 “不过,那家伙竟然自己就能处理烟烟罗了?”澪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想过,良守竟然已经可以独自面对d级妖怪。 “我d级了。”她看着聊天记录里的那条消息。 他在炫耀些什么?不过是个d级的烟烟罗而已。 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阴阳寮专属医疗机构结合了现代医学的治疗术效果很好,深ii度烧伤恢复的速度很快,如果不出意外,她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去上学了。 这些天缺了好多课,后面要补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 澪有点烦,如果以后处理d级任务意味着经常缺课的话,她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文化课成绩了。 或许这就是阴阳寮并不太支持高中生就直接承接d级任务的原因?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每天早起修行的生活? 这十二年来,自己真的变了很多…… 最开始发现系统,发现这是个特殊的世界,那种短暂的兴奋。 可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这一路走过来,系统真的帮过自己什么忙吗? 就算扔掉那个无用的东西,自己也依然是现在的自己吧? 拉开窗帘,看着放在桌上还没有收拾好的卷轴。 系统没用,家族传承模糊不清,自己还真是拿了个莫名其妙地开局设定啊…… 然而,高一还没有结束,我依然已经达到了精英级别也要两年后才能达到的层次。 为什么还要去纠结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拉开门,走出房间。 “早上好。”他向趴在走廊上阳光照射处缩成一团黑球的烟花打了个招呼。 …… “早啊。” 大概是因为今天早上在路上很奇怪地开始注意到一些平时都不怎么在意的细节而浪费了些时间,良守到学校的时候平时一直以来都比他晚到的澪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听到对方给自己打招呼的声音,澪反而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虽说两人的关系没有差到连礼貌性地问好都没有,但是那种礼节性的问好和现在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对话有着完全不同的效果。 澪忽然明白自己上次给良守送芥子饼时对方的警惕从何而来。 “伤好些了吗?”良守一边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一边似乎真的很随意地问道。 “好了。”澪微微蹙眉,她愈发不安,“治疗法术效果很好,不会留疤。” 我在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很离谱,为什么会刻意强调留不留疤的问题? 不等良守再开口,她抢先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问题,我疏忽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所以不能算是你一个人的错。”良守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这种事情也的确不能单纯地怪罪到澪的身上。 没有继续聊下去了,良守发现不论是谁开启话题,每次当他和澪试图进行不涉及到妖怪的日常聊天时,双方在如何把天聊死这件事情上诡异地拉满了默契。 只能说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了…… 学校的课程还是和平时一样无聊。 良守今天难得没有看小说或者妖怪记录,大概是因为请假太多了的原因听课反而成为了一种好像兴趣的行为,他趴在桌上听完了整个上午的课程,虽然说是在听讲,但是其实也只是在听而已。 休息的时候,他看到澪跑到教室前排的另一个女生那里,两人聊了一阵,然后澪抱着对方的笔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是因为请假了好几天,所以专门去找别人借笔记补课吗? 说起来,自己前世似乎也是这样的,就算是病了,也不敢请假,记得有一次下午请了半天假去医院挂了瓶吊水回来,桌子上就被卷子铺满了。 苦逼的高中生活啊…… “我补完了,你要看看吗?”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澪突然转过身,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啊?”良守看着对方拿着她自己的笔记。 “我已经补充完了,这几天你也请假了,需要看看吗?”澪指着她自己的笔记。 “呃……”良守想了想,“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礼貌,但是我其实不是很需要……” “我明白了。”澪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好像她刚才真的只是顺口问一下。 收起东西,澪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怎么说呢,良守感觉他们两个人今天都有点不正常…… …… “今天人还挺多?”良守走到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今天他一直追的一部侦探连载发售新的一卷了,不过,即便是在这个当今推理小说最热门的国度,也不应该会有这么多人排队购买推理小说吧? 走进了书店,柜台上特意摆放出来的新书,良守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原来今天也是某一部当红轻小说新一卷发售的日期吗……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 良守记得他不久前也在网络上看过了这部小说改编的番剧,制作打斗乃至剧情人设都很精良……唯一的缺陷大概是,这部轻小说的主题是除妖…… 其实在前世,良守确实也很喜欢这一类的作品,但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办法在亲自面对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灵异后继续对画作里那些妖怪产生什么兴趣了。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良守终于在后面的书架上找到了并不怎么被太多人关注的推理小说新一卷。 这里毕竟不是某柯学宇宙,推理小说卖到万人空巷的神奇场景大概是不会出现,不过,看着面前已经在收银台排起了长龙的队伍,良守又头疼了。 他真的很讨厌排队,那种跟在人群里,无聊地等待时间总是让人能够特别容易地感觉到疲倦与烦躁。 “或许应该明天再来……”良守叹了口气,但是,当你已经知道更新了,却不能去第一时间看到更新内容的话,很头疼啊…… “哥哥?”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转过头,看到世界和香织正站在人群里。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良守有些疑惑,虽说是放学时间了,但是,世界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记得世界虽然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御宅族的一员,但是似乎也对这种妖怪除灵类的作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香织想要买新书啊。”世界指着香织手里的那本书,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吧,是他忽略了,这里还有一个重度灵异爱好者。 “良守哥哥也是来买新书的吗?”香织的眼睛亮晶晶地,如果连阴阳师也喜欢这部小说,那么这部轻小说对妖怪的描写一定非常出色吧! “确实是来买书,但是……”良守把自己手中的书亮了出来,“很抱歉不是同一本了。” 香织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因为世界虽然平时很怠惰,但是成绩确实不错,香织和她在同一所小学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会需要亲自来书店抢一本新发布的轻小说啊,以西园寺家的能力,这种东西不是和出版社提前预约一下,对方发售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有成品送到家里了吗? “如果喜欢的话,也没有必要亲自来这里挤吧?”良守顺口就把疑惑提了出来。 “因为喜欢的书,一定要自己亲手买到才有价值!”香织理所当然的回答,“提前预定送到家里的,要收藏起来!” “那你还差了一本用来传教的啊!”良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为什么一个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会被培养出这种奇怪的性格爱好。 不过说起来,自己认识的出身大族的人,好像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直系是这样,不受重视的和分家出身的,也好不到哪去,莫非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这莫非就是皇帝的金扁担? “哦,对了,良守哥哥,上次暑假的事情,好像出了点问题……”香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露出了有点害怕和愧疚的表情。 “嗯?” 香织小心翼翼地解释一通。 “你说你父母可能知道了?”良守皱起眉头,果然小孩子还是藏不了什么秘密吗? “很抱歉,那天我回家之后……”香织低着头,“爸爸就找我要那张碟片,说是很重要,可是我已经把碟片交给晴子阿姨了,可是我又答应了不能说,所以只好说那张碟片被我在世界家玩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要碟片?良守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在香织回家之后第一时间要碟片,那其实很明显就是已经知道了,不过转念一想,以西园寺家这种名门望族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能够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然后呢?你爸爸说了什么?”良守现在也不担心了,而是继续问道。 “他只是很认真地跟我说,让我不要撒谎,那张碟片真的是坏了。”香织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我想那种情况应该也可以算是坏了吧……” 那确实坏得不轻……良守心想。 “不过……”香织一副犯了错的样子,“不过就算我没有说,他似乎对你们的身份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他邀请你们能够参加我下个星期的生日聚会……” “诶?”这一次是世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邀请我们去参加生日聚会?” “嗯。”香织点头,“一般来说,其实都是家里的亲人,或者是爸爸选定的宾客,所以我以前一直没有邀请过你……” 良守也并不意外这种豪门的作风,不过,这一次邀请自己一家参与,是为了什么? “我怀疑爸爸可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知道了鬼怪的存在,所以可能希望能够和你们家族结交,从而达成一些类似合作的关系……”香织似乎很担心这次的邀请会影响到她和世界的关系,于是很紧张地表达了自己的猜测。 良守却并不这么认为。 西园寺家很可能早就已经知晓了灵异的存在,作为整个国家顶级的大族,他们不可能像香织所说的需要巴结邀请自己这种小门小户,御门院和贺茂家,包括整个阴阳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本来最初就是为了服务这群上层人士而设置的,如果他们遇到了什么问题,恐怕并不需要寻求自己的帮助。 “我会把这件事情转告给妈妈,至于到底会不会参加……”良守觉得自己不能作出决定,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寻求有经验的人,“我不能做出保证。” “我明白了。”香织点头,“如果你们不愿意参与的话,我也会尽量想办法和爸爸解释。” “那就谢谢了。”良守冲她笑了笑。 都是大家族的人,怎么香织就显得这么乖巧懂事,而自己认识的另一个,就那么莫名其妙呢?良守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难道说,当女人长大了,就会变成澪那样一点也不可爱的样子吗? 排队结账,回家。 良守如实的转告了晴子西园寺家族的邀请。 “对于这种邀请,您有什么经验吗?”良守有点拿不准,“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始终觉得,这不是简简单单地因为香织和世界的关系。” “当然。”晴子点头,“其实我们最初就应该想到,西园寺家不可能不知道灵异鬼怪的存在,所以,或许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 “您觉得他们是因为香织被牵扯进了这种事情,所以有些迁怒?”良守皱起眉头,虽然其实被牵连的是自己,但是谁知道这些在社会顶层呆惯了的大家族会怎么想? “这倒未必。”晴子摇头,“这些大家族很清楚阴阳师的底线在哪,或许会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疏远我们,但是却绝对不会因此而产生敌视,就算有少量的无知之人真的产生了敌意,御门院也一定会以阴阳寮的身份保护我们,这是自从平安时代以来就已经被所有人接受的规则。” “阴阳寮保护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是那些受到了鬼怪侵袭的普通人,它也同样是阴阳师们的庇护所。”晴子说道。 “所以,如果不是敌意,那么您觉得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原因?”良守又问道。 “不知道。”晴子摇头,“比较大的可能,就是通知我们,希望世界不要再和香织来往,毕竟,普通人和阴阳师之间存在的隔阂是不可逾越的,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被卷进莫名奇妙的事情里。” 良守点头,虽然这对于世界可能有些痛苦,但是,哪怕是安倍晴明,也仅仅只有源博雅之类少有的普通人朋友,走上这条路,其实就已经与普通人隔开了太多,她或许需要提前适应这一切。 “不过,老实说,我也有些头疼。”晴子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总觉得西园寺家特意邀请我们出席香织的生日聚会,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距离上次的鬼怪袭击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如果仅仅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世界和香织断掉联系,早就应该联系我们了。”晴子眉头不展,“而且,没有什么父母会选择在自己女儿的生日聚会上让她难受。” “所以,您觉得这很可能是个幌子?”良守明白了过来,“他们只是希望借香织的生日,让我们去一趟,而目的是其他的事情?或者说,西园寺家遇到了一些,非正常的麻烦?” “或许如此,但是,我希望事情并非这样。”晴子脸色难看。 “为什么?”良守不解,如果西园寺家真的在灵异问题上有求于自家,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坏事吧?就算不谈人情关系,仅仅只是金钱上的报酬,就应该已经很丰厚了。 晴子叹了口气:“阴阳师能做的,可从来都不只是驱除妖魔这么一件事情,我们所掌握的力量远超普通人,而你想想,在西园寺家已经熟知贺茂与御门院的情况下,还需要通过其他渠道寻找阴阳师去做的事情,会是什么事呢?” 良守的表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62 所谓好方法 利用阴阳师的咒术去诅咒自己的政敌一类的对手,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这是自从平安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某种特殊的游戏规则。 就像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的故事里记载的一样,芦屋道满会接受委托,而安倍晴明则会想办法去解救那些被对方下咒的受害者,甚至于,芦屋道满会刻意留下一道生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很难说他究竟是不是在享受和安倍晴明斗法的过程…… 对于当时非阴阳寮官方的阴阳师,接受委托本身也就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晴明也未曾有过彻底制止这种行为的事情,解救被害者,而不会真的去和芦屋道满生死相搏。 一方收钱办事,一方尽职救人,诡异地形成了某种默契…… 虽然这种情况到了现代法律完善,外加大多数阴阳师都“自愿”归入了阴阳寮体系成为“国家公务员”后,已经很少再有涉及到危害性命的恶性诅咒事件了,但是某些时候,利用一些小手段,比如让对方生一场不危及到生命的急病,从而错过某些重要的会议,却绝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就算发生了,只要性质并不恶劣,就算是阴阳寮也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不会对那些动手的阴阳师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换句话说,只要大家做得不那么过分,一些小手段其实是在默许的范围内。 “真的要这么做吗?”良守小心地问道,虽然说这么做完全不符合道德和规定,但是如果是西园寺这种大家族,晴子真的会拒绝吗? 犯罪成本和犯罪收益完全不成比例啊。良守心里叹了一声,也难怪不少小门小户的阴阳师或多或少都会在手上沾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 “关键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西园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晴子虽然担心,但是却没有良守表现地那么明显,“说不定真的只是因为世界和香织交好,而我们从原本的普通人家变成了有拉拢价值的阴阳师,所以希望能够拉近关系呢?就算是没有害人之心,我想西园寺家也不会拒绝拉拢更多的阴阳师家族,没准以后自己被暗算了,就能用得到呢?” “的确如此。”良守觉得这么想也不无道理,没有人会拒绝拉拢一个阴阳师家族。如果对方没有坏心,自己贸然拒绝,就很可能会平白无故得罪一家大族,就算普通人和阴阳师之间没什么太多的联系,自己也未必会害怕他们,但是,树敌总不是什么好事,而如果去了,遇到之前担心的情况,又该怎么办呢?虽说拒绝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事情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你不用担心了。”晴子思索片刻,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的,不出意料的话,我们可能还是要去一趟的。” “是。”良守低着头应了一声。 事情似乎真的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起床,晴子没有再提及,而良守和世界也只是和往常一样去学校,只不过,良守出门时注意到,晴子似乎也已经做好了外出的准备。 …… 商业街的一家路边咖啡店。 “真没想到您会邀请我出来。”雪希露出开心的笑容拉开椅子坐下,她看着桌子对面的晴子,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晴子为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她着实不太喜欢雪希这种过于热情的态度,即便是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但是总觉得过于刻意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良守和性格和她比较相似。 “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晴子开门见山,“如果遇到了一些别人拜托我,但我又不想去做的请求,应该怎么处理呢?” “诶?”雪希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吗?” 她伸出食指轻点自己的下巴:“事实上,我记得这种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坏事吧?就算是御门院家的一些不算核心的人,也会经常接手,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充其量不过是让对方拉个肚子或者牙疼一类的小事,不会危及生命,影响也很小,但是报酬却很丰厚,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 晴子皱起了眉头。 “所以,您是不太愿意做这些事情吗?”雪希的表情似乎很惊讶,她仔细观察着晴子的表情,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脸色,“我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良守君会在一些地方有奇怪的坚持了。” “这从来都不是奇怪的坚持。”晴子皱着眉头,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可是,她也确实不怎么认识阴阳寮的核心高层。 “好吧,如果不想接手,其实直接拒绝就可以。”雪希摊手,“这种事情,他们不会强迫的,毕竟不论他们在普通人中权势有多大,都不会冒险去结仇一个阴阳师家族。” “现在的问题是,我并不知道这个邀请,究竟是不是这种事情,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邀请,这些都只是我想多了。”晴子很头疼,这一切都可能是自找麻烦的杞人忧天。 在听到晴子详细地叙述了一边事情的经过后,雪希思索了片刻。 “意思就是,您的女儿和西园寺家的千金是好友,在对方知晓了你们的阴阳师身份后,便邀请你们全家去参与西园寺小姐的生日聚会?”雪希确认了一边,在得到了晴子的回话后,她继续说道,“您的担心的确不是什么杞人忧天,这种可能肯定是存在的,借用生日聚会邀请朋友做为借口,达成协议。 “如果去了就会被默认当作接受请求,这种情况下,再拒绝就属于当面打脸的情况了,虽然当面不会说什么,但是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大家族,使一些小手段暗中恶心一下,倒不是不可能,毕竟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办法,在阴阳师不知道的情况下让您过得不那么舒服是肯定可以做得到的。” 这么说着,雪希露出了思考的表情,过了许久,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好方法!” 晴子看着雪希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阵慌张。 “不如带上小姐一起去吧?”晴子很确定自己在雪希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兴奋的光芒。 “……” “带上小姐,作为御门院本家的成员,如果西园寺家真的有什么不合法的请求,他们一定不会愿意当着御门院本家成员的面提出,这也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婉拒。” “……”在这一刻,晴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良守对雪希总是抱有一种特殊的警惕性。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她这么热衷于“出卖”自己的小姐? 看到晴子不说话,雪希露出为难的样子:“这个提议不合适吗?” 晴子把注意力拉回到提议本身,她不得不承认,其实抛开其它的问题,雪希的提议其实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很实用,如果西园寺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他们肯定不会在意澪的出现,而如果他们有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澪的出场则可以隐晦地表明自家的态度,只要他们不蠢,就会选择默契地把事情忽视过去,这样对大家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只不过…… “御门院那孩子,应该不会愿意出席这种场合的事情吧?”晴子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至少,她觉得以她对御门院澪的了解,让她去参与这种事情,或许是一种折磨。 “阿拉~”雪希反而丝毫不担心,她甚至很兴奋,“您的意思就是,如果小姐愿意的话,这个提议就是可以接受的了?” “……”晴子沉默了一阵,她开始觉得自己找雪希来寻求帮助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如果是自愿的话。” 她着重强调了一下自愿。 “没问题。”雪希站起身,“您是前辈,这一次就有我请客了。” 说完,不等晴子制止,就匆忙地结账离开:“晚上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咖啡店。 “……”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失控了。晴子无奈地揉着眉心,不过,雪希好歹也是御门院家的人,而且,澪应该不至于会同意这种莫名其妙的请求吧? 也许……大概……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 放学回家的车上,雪希似乎心情很好地跟着车载音响哼起了歌。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澪很随意地顺口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最近总是没来由地感觉有些烦躁。 “今天和晴子前辈见了一面,谈了一些事情。”雪希的语气很轻松随意。 “晴子阿姨?”澪很惊讶,与此同时,一种长期培养出的警惕在心里升起,她不相信雪希会不作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你做了什么?” 澪的眉头皱了起来,晴子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前辈,她真的能够应付得了雪希这种人吗? “其实没什么,是晴子前辈主动约我见面的。”雪希回忆着,“说起来,田边家可能未来会有些不一样了呢。” 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叫未来可能会有些不一样了? “暑假的时候,那一次碟片女鬼事件,小姐您有所耳闻吧?”雪希继续说道。 “嗯。”澪用并不怎么在意的鼻音回了一句。 “当时田边家也遭到了袭击,我想这件事情,您也是知道的吧?” “嗯,田边同学和我说过。”澪冷漠地答道。 “这就是了,只能说,或许这就是某种机缘吧。”雪希似乎很感慨,“那一天,是西园寺家的小姐正好在田边家过夜,而那位小姐其实当时不知道田边家的阴阳师身份,于是携带了自己喜欢的恐怖片碟片前往,晴子前辈告诉我们,他们当天晚上一起观看了那部电影,所以后来就遭遇了女鬼的袭击。” “?” “良守君果然还是个很可靠的年轻人啊,据说当时晴子前辈担心是有仇家报复,所以把屋子里的情况留给了良守君处理,而良守君也很好地保护了西园寺小姐和他的妹妹。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家其实是阴阳师的秘密就正好被西园寺家所知晓了。” “?” “而正好最近西园寺小姐准备举行生日聚会,田边一家也被列为了邀请对象。”雪希很感慨地说道,“田边家终究还是比不了家大业大的御门院家,在修行上消耗的钱财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如果能够和西园寺家达成某种合作协议,晴子前辈和良守君兄妹平日里的修行消耗,就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了吧?” 说着,她仿佛掩饰不住一般地笑了起来。 “所以我说田边家的未来,会有些变化了呢。”雪希说道,“如果能够得到西园寺家的资助,或者是更进一步达成更紧密地合作,未来可能会很光明呢。” “这种合作未必是什么好事。”澪开口就发现自己的音调不对劲,她立刻调整情绪,重新用冷冰冰地语气继续说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种大族之间勾心斗角的龌龊事不在少数,想要得到大族的资助,相应地也要付出一些东西。” “嗯……”雪希瘪瘪嘴,满不在乎地回忆着,“我记得西园寺家似乎属于本家记录里风评很好的那一类,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雇佣阴阳师伤害别家的记录,就算是少数的几起,也是证据确凿的防守反击。” “没有记录不代表没做过。”澪低声说道。 “那倒也是。”雪希出乎她意料地认可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够指责晴子前辈什么啊?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游戏潜规则,就算是御门院内部,也有不少人私底下愿意去接受这种私活。” “……”澪沉默了。 “而且更何况田边家的阴阳术其实很独特。”雪希继续说道,“我之前回去的时候顺便查看了一下阴阳寮的记录,他们家每隔几代在开始衰落的时候总能够有一个b或者a级的代表人物,单纯地从实力来看,并不逊色于很多二流三流的家族。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人丁总是并不太兴旺,而且由于对自家阴阳术究竟是法印还是血脉有所争议,这才导致一直以来没有大规模扩展家族。这种事情我想西园寺家动用一些关系也很容易就可以查得到,他们不会放着这样有潜力的盟友不去拉拢吧?” “这就是你和晴子阿姨见面的原因?” “算是吧。”雪希点头,但是语气又不太肯定,“其实她找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希望我能够为她提供一些如何处理和豪门大族关系的建议。” 说着,她从后视镜里轻易看到了澪扭曲的表情。 “好了,搞定,只要实话实说小姐就会很热心地帮忙了。”雪希心里伸了个懒腰,轻轻松松,她似乎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晴子前辈会觉得小姐不会答应呢?” 63 离谱 良守感觉今天澪很不对劲,至少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她回头的次数远超以往,而且总是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怪异眼神。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良守在澪有一次回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打算……接受西园寺家的邀请?”澪犹豫着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良守觉得自己明白了。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晴子去找雪希商量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靠谱的决定,至少在他的理解里,雪希真的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而晴子回家后告诉他雪希给出的建议在他看来更是无稽之谈,澪这种性格,怎么可能会愿意去和自家人一起去参加别人的生日聚会?这些事情在她看来大概还不如在家冥想尽快达到d级的要求有吸引力。 “是啊,虽然有些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但是不出意料,还是会去一趟吧。”良守皱着眉头,不过说到这件事情,他又有些头疼,如果澪不愿意去,他们该怎么办呢? “这些大家族邀请阴阳师的目的一般都只有那么几种。”澪的语气有些生硬。 “嗯,我猜到了。”良守叹气,“但是,人家抱着善意来邀请,我们如果直接拒绝,田边可不是御门院,我们可不敢过于得罪一个掌握了实权的大家族。” 澪的态度不怎么好,良守只觉得她是在厌恶那些利用法术勾心斗角的肮脏行为。虽然这一点他也很赞同,阴阳术不应该用在这种毫无价值的地方,不过,人在屋檐下啊…… “更何况,我们查过了,西园寺家一直以来在阴阳师界的声望都比较好,他们未必会主动要求我们去动手害人,这次的话,更大的可能是因为既然双方已经有了沟通,单纯地想要结交一下吧。”良守也不想直接就把对方定义成心怀不轨的“坏人”,毕竟对方想要借助世界的关系和自家建立一个不错的基础关系,可能性也很大。 “或许吧。”澪冷淡地应了一声,“西园寺家千金的生日宴会,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那位如果知道了她的生日被家里人用来作为这种利益交换的借口,会怎么想了。” “香织吗?”良守回想着那天香织在书店的态度,“怎么说呢,她大概不是很排斥的样子?” 说着,他露出略显头疼的表情:“说起来,也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会莫名其妙地对这些灵异事情有那么大的热情,上次的女鬼事件竟然没有真的吓到她……” “香……织?”澪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啊……”良守叹气,“说起来,我还真是大吃了一惊,因为上次的事情,她竟然可以直接用自己的零花钱就补偿了我们家在女鬼事件里遭到的损失,只能说,确实是超乎了我等普通人的想象……” “……” “而且,不得不说香织还真的是很乖巧了,一点也没有那种我想象中的大小姐脾气,如果不是她自己提起,我甚至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西园寺家的千金大小姐。”良守回想着世界平时那种惫懒的学习态度,和香织比起来,完全比不了对方的乖巧懂事啊,忍不住捏着眉心感慨了一句,“真的是完全不能比啊……” “……” 澪半天没有回话,良守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抬起头,看到澪的眼神变得有点莫名的诡异,而且你这个握紧拳头的手是什么鬼? 总不至于我“可能”会在未来帮西园寺家做一些潜规则允许内的事情,你现在就打算“除魔卫道”了吧? “对了,说起来,雪希提议说是让你跟我们一起去,你是怎么想的?”良守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澪的症结,她应该只是单纯地很厌恶这种事情,“我明白,这种事情不是你感兴趣的类型,说实话,和那些没什么意思的人聚在一起,如果是正常情况,我也完全不想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澪的手捏得更紧了,甚至可以说是青筋暴起。 “雪希也真是……”良守摇头,“这种事情还要强迫你,我觉得也有点过分了,你还是以自己的事情为重。” “毕竟早点通过d级法力测试才是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良守觉得,大家好不容易才逐渐通过烟烟罗的事情把关系变得正常起来,能够交个朋友互相帮助肯定比之前那种别扭的关系要令人舒适。再说这次又不是没有她就一定会出事,没必要让对方过于难堪。良守趴在桌上没有再注意澪,他心里暗想。 “说的是呢。”澪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雪希真的是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让我跟你们去,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被邀请的人,贸然跟过去可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 不会吧?良守甚至能够感觉到澪语气里那种近乎溢出来的幽怨。 她吃错药了? 御门院澪会这么说话? 雪希昨天晚上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这是什么诡异的展开?这家伙真的不是被雪希用什么邪恶的妖法扭曲了人格和思想? “你不会是……”良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想要……去吧?” “这种没有价值的事情,我完全不会有兴趣。”澪转过头,不再理他。 这叫不想去才有鬼了!良守看着对方的表现只觉得一股恶寒。 澪愿意去绝对是一件好事,那意味着自家“狐假虎威”的计划可以完美地施行,但是,雪希到底对澪说了什么才会让澪对这件事抱有了如此大的热情,甚至于做出了如此不像她的行为,良守真的很担心。 他很害怕雪希扭曲了什么事情,才让澪觉得自己必须要去,这种事情如果不处理好,他真的很担心某些误会会在后面变成巨大的冲突。 反正澪肯定不会是因为想和自己一起出去玩才主动要求去参加宴会的。 良守很清楚什么是错觉,所以,雪希一定是在西园寺家的动机上歪曲了些什么东西。 “雪希……是怎么和你说的?”他忍不住又问道。 “你救了香织大小姐,所以西园寺家注意到了你们的阴阳师身份,利用香织大小姐的生日聚会,邀请你们去作客。”澪冷冰冰地说道。 “这没错啊……”良守有点挠头了,雪希竟然没有撒谎?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件事情里到底有什么让澪感兴趣的部分。 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人生三大错觉成真了,澪真的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喜欢自己,她也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吃醋啊? 头疼,雪希这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雪希这种带有愉悦怪属性的人,似乎都在“劝说”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的事情上有着异常诡异的成功率。 这就好像“永远不要和能够从任何地方掏出几百t铁锤并轻易举起来,被打中后也只会眩晕片刻”的搞笑漫人物比战斗力一样,似乎这些愉悦怪也有自带“劝说”成功率加成buff的能力? 可是,澪这种人,真的属于那种会被对方成功降智后牵着鼻子走的类型吗? 雪希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 有些时候事情过于顺利真的会让人反过来更加担心。 良守在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还是按照此前的计划进行下去。 “那你要是愿意的话,周末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只能希望澪能够尽快脱离被降智状态变回正常人了。 千万不要出现什么因为误会御门院澪大闹西园寺生辰会的诡异展开啊。 澪终于再次转过了身。 “你打算让我去?”良守感觉到她的语气里有些嘲讽。 “我们家又不是真的没有底线,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能够拒绝肯定是更好的,有你在,御门院家的身份能够表明很多事情,他们应该也会有所顾忌,到时候就不会过于盛气凌人,真要是谈起来,我们也能够争取到一个相对更加平等的位置,如果真的越过了太多底线,我们也能够保留拒绝的权力。”良守觉得把事情说明白,还是更好的选择,尤其是他根本不知道雪希把事情扭曲成了什么样子的情况下,坦白自家就是想狐假虎威,就算是现在翻脸,也比到了现场闹起来要好得多。 紧接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生气的时候,真的可以在额头上看到暴起的青筋。 “你觉得,我就是你为了争取公平的工具!”澪已经完全不顾及场合地咆哮了出来,引得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了过来。 不至于吧…… 良守被吼懵了。 他料到了澪在知道真相后可能会生气,所以他才会选择现在就说明,而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的决定似乎正确地有些过头了,澪的反应即使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家伙原来这么反感的吗?”良守有点头疼了,一方面是因为澪这么生气,肯定不会愿意帮忙,即便如此,他也完全不后悔自己选择把实情说明,隐瞒对方利用对方,他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情。可是另一方面,他回家后又要和晴子一起头疼澪不愿意出席,自己该怎么样尽可能地让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了。 唉,这种人际交往真的好烦,还不如去和烟烟罗打一场…… “很抱歉了。”良守硬着头皮道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反感,所以我觉得我妈妈去和雪希谈这次的事情并且寻求帮助就不是什么靠谱的决定,这种事情还是有些过于违背你的本意了。” “什么叫我的本意?”澪的眼神里近乎能够喷出火。 被她盯着有些发毛,真的假的啊,这么暴怒的吗? 虽然说“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这句话说起来很奇怪,可是这是事情还没有发生,我就已经提前道歉了,生气可以理解,现在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深吸一口气,土下座什么的是肯定不可能,但是良守还是决定以更诚恳地态度再表明一次态度:“很抱歉想要利用你,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对,这件事不会再麻烦你了,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处理。” “不用再继续麻烦我了?”澪笑了起来。 看着那近乎扭曲的笑容,少女,你脸崩了啊…… 良守努力平复心情:“是的,这件事情就不麻烦您了。” 他甚至不知不觉地换成了敬语。 “我为什么不去?”澪的表情逐渐往冷笑的方向变化,“你不是很希望我去帮你达成各种目的吗?” “……”良守看着对方的表情,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一个女人会这么可怕。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良守欲哭无泪,他明明已经为了防止事情会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而做出了各种努力,可是为什么他的努力似乎都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离谱? 澪到底是被下了什么咒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一口咬定一定要去? 还有,她到底在生气什么? “你……真的这么生气吗?”良守试探道。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澪甚至露出了笑容。 这可太“和善”了……良守心想,你都肉眼可见地黑化了啊。 这么想着,他确定自己不能在澪身上获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能硬着头皮去问雪希了。 “你到底和御门院同学说了什么?她的状态很不正常,你是不是歪曲了什么?” “诶?难道良守君就是这样看我的吗(伤心.jpg),我真的只是转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从香织小姐在你家过夜到后续的女鬼事件和这次的邀请,绝对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或者是什么谎言(真诚.jpg)” 良守痛苦地捂住眼睛,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放心啊,你要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是世界末日人类被妖怪灭绝了他都不相信御门院澪会做出这么离谱的反应! 64 情感咨询 澪把餐具极不美观地插在面前的蛋糕上。 “噗……”坐在桌子对面的由美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澪忍不住开口说道。 “只是没想到澪姐姐也会有这种行为啦。”由美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 “很幼稚?”澪撇开眼神。 “很幼稚。”由美直言不讳,“不过,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直接说明呢?” “直接说明?”澪低头看着蛋糕上的抹茶粉,“说明什么?” “比如,你不开心的事情?”由美说道。 “这种事情……”澪低着头,“要怎么说嘛!” “那不如直接说明你的想法?”由美思考着说道,“说起来,你对田边学长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澪想说什么,但是感觉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变成一句,“我不知道。” “所以你喜欢他吗?”由美的话差点让正在喝水的澪呛到。 “我……”澪说不出来,“喜欢……大概谈不上。” “只是想到他会和别的女孩子更亲密,就会不开心?”由美想了想,又问道,“但是却又达不到那种我们所看到的情侣间的那种感觉?” “嗯……”澪小声应了一句。 “那就是喜欢啊。”由美眨着眼睛,“如果没有双方的互动,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亲密的感情?一开始不都是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和关注吗?” 澪低着头没有回话。 “澪姐姐?”由美又叫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澪终于有了反应,“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别扭傲慢又不尊重人的前桌而已,当然比不得乖巧可爱的别人了。” “嗯……”由美单手托着下巴,“这倒是一个问题。” “算了,没事了。”澪露出不在意的表情,“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就这么过去了。” “那你还打算跟去那个聚会吗?”由美用吸管喝了一口自己的奶茶,问道。 “我……”澪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不去看看,总觉得不甘心是吧?”由美笑眯眯地说道。 “不能说不甘心,就是,其实就算是真的那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澪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是一种“如果丢掉了其实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却又不想放弃”的矛盾感觉。 “这就是有好感的表现啊。”由美反而觉得很正常,“有好感,但是却又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所以即使是失去了,也只是有一段伤感,过去之后,很快就觉得没什么,没有真的付出过什么,又怎么会特别痛苦呢?” “……”澪沉默,由美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只不过,她为什么这么有经验? “之前我也喜欢过隔壁班的一个男生,结果,酝酿了半个学期,好不容易准备鼓起勇气去和他搭话,却发现他已经坐在树荫下和另一个女生一起甜蜜地聊天了。”由美仿佛知道了她的疑惑,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的经历,“那一天我特别难受,晚上回家之后,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结果,到了第二天,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是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 由美耸耸肩:“回过头想一想,其实有点自己吓唬自己了,明明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失去什么,又能够痛苦到哪里去呢?与其说是因为失去痛苦,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半个学期的犹豫而懊恼,到了最后,也不过就是现在我和你聊天时候的一段经历而已。” “……”现在的国中生真是很成熟了,澪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尤其是在感情经验上。 “其实如果你在担心田边学长讨厌你的话,我觉得那倒是不需要。”由美抱着奶茶,“田边学长不会真的讨厌你的,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你,是绝对不会愿意和你合作进行那么多次任务的。” “你要知道,如果一个男生真的讨厌你,他甚至连话都不会愿意和你多说,就算是想要说什么,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般的敷衍,就算是这一次你这么生气,他也还是在努力试图和你道歉不是吗?”由美说道,“如果他真的厌恶你,不在乎你的看法,这些事情都不会去做。” 澪皱起眉头:“可是,西园寺家……” “怎么说呢……”由美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只能说这件事确实很可疑,你要知道,就算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男人,也不可能做出邀请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去参加和自己有更加亲密关系女生宴会的行为,因为那除了让他在这两个异性眼中的形象都大打折扣外,毫无任何作用。” “可能那家伙就是天底下最蠢最蠢的男人。”澪低声说道。 “我觉得吧,或许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绝对。”由美推测道,“或许他其实和西园寺小姐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联系,这个邀请可能是单向的,或许他说的想要你去帮他解决一些困境,是真的呢?” “你是说,他也不喜欢……”澪不理解。 “不能这么说,喜欢和不喜欢这个太绝对。”由美说道,“可能他也很犹豫,西园寺小姐可能很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顾虑?”澪觉得不理解。 “除了一见钟情这种特别例外的情况,人总会考虑成功率的嘛。”由美继续说道,“不论是你,还是西园寺小姐,对田边学长来说,都有点太遥远了,遥远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你们,就像我说的,人会犹豫,在真正知道结果前,总会放大失败后自己的痛苦,他觉得自己只是普通人,只是一个小家族的阴阳师,他不可能有机会和豪门大族的千金小姐,和御门院本家的天才阴阳师相提并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天堑,贸然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只会让自己受伤,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会避免自己产生类似的想法,所以就算是在相处中有了一些变化,他也会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让他不要继续下去。” 澪皱着眉头反驳道:“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有多高贵。”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不论你怎么想,都是你的想法,他并不清楚,即使你说自己不是受重视的后辈,但是本家的身份在那里,而田边学长的性格有比较……”由美想了想,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所以,他自然就会比较……嗯……克制?” 澪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 过了许久,由美都开始无聊地用吸管开始戳杯子下面吸不起来的珍珠后,她终于开口:“那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办?” “实话吗?”由美放下杯子,从澪的眼神里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其实我也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要是知道怎么做,现在也不会还是单身嘛。”由美摆摆手,“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一些理论上的可行方法。” “理论……上?”澪觉得怎么听这个都不靠谱。 “不要看不起理论派啊!”由美理直气壮,“就算没有亲身经验,也不代表完全没有看过什么都不懂啊!” “可能吧……”澪还是觉得不太可信,不过,似乎除了由美,自己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求助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社交圈可能真的小了点…… “总结起来,核心目标就是,主动出击!”由美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斗志昂扬。 “主动……出击?”澪觉得有点牙疼,让女生主动去追求? “很奇怪吗?”由美对澪的态度感到很惊讶。 “这样……是不是有点……”澪觉得自己宁可去和妖怪战斗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澪姐姐,你是还活在大正时代吗?”由美难以置信地说道,“夏目漱石的时代早就过去了!难道你还以为‘今晚的月色真美’这种暗示有什么作用吗?” “……” “拿出你的勇气来啊!”由美斗志昂扬地看着澪,“如果你不说出来,他永远都不会不明白的!” “不至于吧……”澪觉得良守没有那么蠢。 “看电视动漫小说时:‘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明明女生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是什么傻瓜!换我上连孩子都抱上了!’现实生活中:‘这是人生三大错觉,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我才不要去丢这个脸呢。’”由美露出无奈的表情,“现在的男生早就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洗脑了,你想要让他们去读懂你想的心思,他们一定会想到一个相反的方向。” “……”澪无话可说。 “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澪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她终究没有办法把话说完。 “这就是要考虑你的优点了啊。”由美说道,“澪姐姐这么漂亮,总不可能会有男人真的对你无动于衷吧?” “……”澪无话可说,这真的算是优点吗? “我不相信西园寺小姐会比你更漂亮,就算是……”由美努力地思考着,性格?不行,大概真的很难找到比澪更诡异的性格了,相处时间,算了,他们两个没变成仇人由美觉得田边学长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温柔了,憋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至少你大!” “……”澪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把由美打一顿。 …… 澪坐在浴缸里,低头看着手上的泡沫。 头疼,总不能真的自己主动去挑明吧? 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够丢人了。 她忽然开始理解为什么由美说男生现在都不愿意主动了,毕竟如果失败了,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把脑袋埋进水里,似乎希望这样可以躲开全世界,然后忘记所有的苦恼。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由美说的那句“至少你大!”,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这种只会干扰到行动的赘肉,为什么会有吸引力? …… 良守坐在书桌边,手上拿着卷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澪的反应很奇怪啊…… 他回想着今天和澪的对话,他百分百确定雪希在其中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可是…… 没有说谎,没有刻意隐瞒……回忆着雪希向自己的保证,该死,这个女人真的是阴阳师,而不是什么善于玩弄人心的妖怪吗? 真的很头疼,澪愿意参与这件事,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可是现在他真的特别担心,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而自己又毫无头绪。 总不可能是澪因为自己接受香织的生日宴会邀请而吃醋了吧? 别说澪压根就不可能喜欢自己,就算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谁会和小学生吃醋啊!香织又不是吃了奇奇怪怪的药从高中生缩小回小学! 良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晴子说自己的担忧,澪这种诡异的状态,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说明。 …… “雪希。”澪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 “诶?什么事?”趴在地上玩游戏的雪希翻身滚了过来。 一点c级阴阳师的尊严都没有,澪心里骂了一句。 看着轱辘轱辘滚到自己面前,手里还不放下掌机的雪希,澪眯起眼睛。 “你见过西园寺香织吗?”她强忍着不适说出来。 “西园寺小姐吗?”雪希终于放下了掌机坐起来,她手指轻点嘴唇,眼珠微微上移,似乎在努力地思考,“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毕竟西园寺小姐并没有什么出名的事情,我只是听晴子前辈的话里,似乎还挺喜欢她的。” 雪希清晰地看到澪的两腮因为用力咬牙而略微鼓起。 她的心里已经情不自禁地笑开了花,这可真是太好玩了! “你也……没有见过吗?”澪艰难地说道。 “是啊,没有呢,不过,我倒是见过西园寺夫人。”雪希努力回忆着,“当时我还是个学徒,作为本家的随从一起参与过一次西园寺家祭祀先祖的活动,可以看得出来,那位夫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拳头捏紧了! 雪希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她不能让澪看出自己的兴奋,不过,澪似乎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了。 “明天放学之后准备一下。”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准备什么?”雪希露出迷惑的表情。 “去买衣服,总不能穿校服和狩衣去参加生日聚会吧?”澪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种正式场合需要的晚礼服,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准备过!” 65 我在做什么! “来试试这一件。”雪希很殷勤地拿着一件衣服在澪身前比划了一下,然后递给她,专业得让一旁的导购员都觉得自愧不如。 拿着一大堆衣服走进更衣室,澪长出一口气,她越来越怀疑自己来买衣服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尤其是当她还特意拉上了雪希来提意见。 很明显,雪希对于把她当作大号人偶来进行各种穿搭尝试上的兴趣已经有点过分了。 换上一件,在镜子里认真对比着。 澪真心觉得想要分辨是否合适有点困难,至少,在她看来,衣服就是衣服而已,如果在平时,只要穿上合身就好,最重要的要求其实是不要干扰影响自己的活动,毕竟如何让衣物不影响战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 这些晚礼服和高跟鞋很明显从设计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种需求。 澪也在电影动漫或者游戏里里看过不少角色穿着束手束脚的晚礼服,踩着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然而,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做得到。 如果高跟鞋都能快步疾跑,那设计运动鞋的厂商怕不是都应该切腹谢罪。 换上另一件。 后背是不是露出的有点太多了? 澪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古板的女孩,只要在正常的程度内,她并不在意背上露的多一点还是裙摆短一点或者衣领的高低,但是,这种穿搭似乎有点过于超出自己的年龄范围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不自觉地回忆起上次去岩鱼的时候,良守那种好像看到什么笑话一样的眼神。 这一件似乎还不错。 澪在镜子前转了个身,看着被礼服勾勒出来的身形。 虽然好一点,但是终究还是觉得有些束缚,至少没办法做什么幅度比较大的动作。 不过,一个生日宴会而已,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澪这么想着,生日聚会应该不会是需要动用武力的场合吧? 可是…… 这套似乎还是太平凡了一点,看起来没什么特点,完全不是那种能够吸引到被人注意力的穿着。 她又想起来雪希在看到她挑选了这一套的时候不屑的眼神。 脱下,又换上一套。 有点紧。 澪知道这是故意设计成这样以凸显身材用的,但是……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有点羞耻,为什么不能像和服或者狩衣一样? “至少你大!” 由美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在耳边又响了起来。 一咬牙,澪推开试衣间的门走了出去。 …… 雪希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拿着手机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计时器。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雪希的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这对于买衣服从来都只是随便挑一下确定合身就走人的澪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这时,试衣间的门打开了。 雪希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澪居然选择了自己挑选的一件,而不是她应该喜欢的那些毫无特色的衣服。 “很不错啊!”雪希真心地发出赞叹,澪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生,雪希忍不住对比了一下,她觉得有点受伤。 “那就这样了。”澪飞速转身回到更衣室,她完全都不想多穿这件衣服哪怕是一秒钟。 …… 结账走人,雪希看着身边提着袋子低着头不说话的澪,开口说道:“其实还是要准备一下稍微高跟一点的鞋子。” “我明白了。”澪也清楚礼服和运动鞋这种肯定是完全不搭配的。 她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还是选择了这一件衣服呢?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出乎她的意料,雪希没有再继续试图给她安排什么奇怪的鞋子,只是挑选了一双在她看来刚好可以接受的高度。 “说起来,小姐好像没有这么认真地挑选过衣服啊。”回家的路上,雪希突发感慨。 澪偏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虽然那些也不过是自己早已见惯的行人车辆和街道而已。 “这次的生日宴会真的很重要吗?”雪希似乎不太明白的样子。 澪还是没有回答,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姐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种事情。”雪希似乎在思考,“所以我一直以来都以为小姐其实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澪咬牙。 “如果小姐其实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帮您安排一些类似的活动,毕竟御门院本家的成员,其实也应该适当地参加一些类似的社交活动以扩展人际关系。”说着雪希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以小姐的容貌,说不定可以吸引到很多同龄人的注意从而称为聚会的焦点呢。” “闭嘴!”澪低声骂了一句。 成为焦点有什么好的,这种毫无意义的所谓人际交往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让自己变强?法力难道可以靠聚会来提升? “呃……”雪希仿佛被澪突然地反应吓了一跳。 她似乎很犹豫地又开口问道:“之前晴子前辈问道,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西园寺家可能会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所以我才会自作主张的建议让小姐您一起去,这是不是有点让您不舒服了……” 澪没有回话。 “我只是想到您其实和他们的关系还不错,而且御门院家的名头也可以让西园寺家有所忌惮,不会让晴子前辈他们无法拒绝对方的不合理要求……”雪希继续解释,“可是,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去……” “行了,闭嘴,我会去的!”澪吼了一声,她自己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 明明都是你的错!什么都弄不明白!还在这里自作主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澪转过头心里怒气冲冲地想着。 “好了,搞定。”从后视镜里看到澪的表情,雪希心满意足。 适当地劝说也做完了,我已经主动承认了错误,接下来,当小姐发现不对的时候,那可全都是她自己想歪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 “我是谁,我在哪?” 坐在车后座中间的良守一片茫然,为什么会是自己坐在中间? 雪希似乎很好心地提议开车送自家去西园寺家包场的酒店,而在这种情况下,晴子很明显要坐在副驾驶上,后座的位置安排就变得很玄学了。 正常来说,自己和澪各坐一边,让世界坐在中间才是最正常的选项吧? 结果为什么自己拉开车门先进去准备往里挪的时候,澪会以极快地速度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直接坐下了? 进退两难,自己只好被迫坐在了中间。 而且…… 良守看着澪的穿着打扮…… 她真的吃错药了吧! 他承认澪穿的很好看,尤其是…… 但是,至于这样吗?那只是个小学生的生日会啊!你为什么打扮的好像参加什么外交国宴一样? 尴尬地坐在位置上,没办法,他只能心里对妹妹说了声抱歉,然后尽量压缩着世界的空间。 好在一路上畅通无阻,一行人很快到达了预定的酒店。 下车后,良守很清晰地感受到澪今天和自己的距离似乎比平时有意无意地更加贴近了。 到底是什么鬼? 良守想不通。 难道说,她因为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也紧张了? 不至于吧,狐假虎威的狐狸还没怂,老虎先怂了,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世界!”一行人走进礼堂,就看到穿着漂亮公主裙还带着生日王冠的香织,她兴奋地扑过来和世界抱在一起,然后两个人兴奋地一起跳来跳去。 “这是……香织?”澪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把一些事情理解错了…… “对啊。”良守被她的态度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很快,两个小女孩的亲热结束,她重新变回乖巧的样子:“晴子阿姨,良守哥哥晚上好,还有……”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漂亮的大姐姐。 “御门院澪。”澪努力露出平静而和蔼的笑容。 “澪姐姐晚上好!”香织立刻说道,然后,她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迅速地打量起良守和澪,不等两人开口说什么,她立刻拉着世界蹲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良守叹了口气,他早就猜到了带澪来一定会遇到这种事情,不过,现在只能希望澪不要恼羞成怒了。 转过头,忽然发现澪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香织的行为,反而是低着头陷入了诡异的自闭状态。 …… 此前那种若有若无地贴近消失了,澪在经历了短暂的自闭后突然就正常了,正常到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似乎都消失了,她就好像一下子突然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变回了那个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的大小姐形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安下心来,不用担心澪会突然发疯把这场宴会毁掉了…… 说真的,在此前澪突然特别执着地要参与后,一种源自本能的直觉,让良守真的很担心她会突然发疯搞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些无聊地讲话祝福,播放一些精心制作的视频,然后是切蛋糕之类的环节,良守觉得其实就算是有权有势的家族,生日也就是差不多这样的流程了,只不过是花的钱多一点,请的人多一点,好吧,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 “田边夫人。”等到一系列的事情结束,一名管家打扮的人终于来到良守一行人身边,他躬身对晴子说道,“老爷和夫人想要请您见上一面。” 晴子点头,用征求意见的眼神又看了眼身边的良守和澪。 “都可以一同前往。”管家恭敬地答道,他刻意看了眼世界,“包括贵千金,也可以一同前往。” 晴子微微皱眉,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定要点名世界,不过既然对方提到了,她也没有太强烈的意愿去反驳。 一行人跟着管家走到礼堂后面的一间房间。 管家敲了敲门:“老爷,我已经把客人带来了。” “这要是换个世界观,现在的剧情就是门被锁住了打不开,然后半天叫不醒人,绕到侧面从被锁住窗户一看,人已经倒在地上了。”良守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很可惜片场不对。 “进来吧。”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 管家恭敬地打开门,示意客人进入,然后默默退出关上房门。 良守看着面前跪坐在垫子上的三人,不由得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没有坐在沙发上等待,而是选择了最传统的礼仪,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被对方看得很重,而且很严肃。 果然,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您好。”中年男人站起身,“鄙人西园寺义行。” 他指着身边的人说道:“这是内人千代子。” 然后,他又指着另一边的香织说道:“小女香织。” 晴子走到对面跪坐下,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香织也留在这里,难道说,是想让女儿提前知道大家族内部的斗争? “不知道西园寺先生这次邀请我们,是为了什么?”晴子开口问道。 良守看着身旁动作不太舒服的澪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穿着这种礼服确实不太好跪坐下来,不过,这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打扮成这样? 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为什么自己会完全忽略了香织的年龄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是个小学生啊!自己到底都脑补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根本没有在意别的事情,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目前最好的消息,大概是良守完全没有弄懂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联想到此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态度…… 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脸了, 他肯定以为自己疯了…… 她感觉自己欲哭无泪,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别人解释,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怎么可能会有自己之前想象的那种离谱的剧情发生? “其实,这次邀请诸位前来,在下确实有一个请求。”西园寺义行终于开口,他语气严肃地说道。 66 事情在好起来 “请收香织为徒!”西元寺义行沉声道。 “?”良守一脸茫然。他转头看向晴子,发现母亲和自己一样不知所措,再看向跪倒在地上,脸色发紧且因为紧张微微发抖的香织。 “这是……真的?”良守一惊,但西园寺义行居然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为随时死于非命的阴阳师?就算太爱自己的孩子,无止境地想要满足孩子的所有愿望,找一位更加匹配西园寺家地位身份实力的阴阳师师父岂不是更好?良守相信以西园寺家能够给出的条件,愿意教导香织的阴阳师世家也绝对不在少数。 西园寺义幸看着不知为何跟在后面的澪,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您有些尴尬,但我希望香织不要去阴阳寮登记。” 听到这话,良守和晴子顿时恍然大悟。 根据阴阳寮的规定,任何阴阳师,无论强弱,都必须在阴阳寮登记。十二年前的袭击发生时,阴阳寮也正是因此才能够将所有适合的阴阳师强行召集起来组成联军。 人类的实力的确超过了怪物。这一点从人类不再需要在夜里躲在屋内从而避免被妖怪杀戮而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这一点就可以清楚地看出。不过,妖怪的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它们不可能颠覆人类的统治,但却可以在一场澪双方损失惨重的战争中杀死无数人,这对于阴阳寮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因此,阴阳寮需要能够在必要的时候聚集所有的力量的权力。 这也是澪早前告诉良守,阴阳师需要有自己意志的原因。对于e级的阴阳生来说或许还有退路可言。毕竟,除非情况已经彻底崩坏到阴阳聊已经不得不召集e级,的但山穷水尽,一般来说作为学徒的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一旦到了d级,强制任务就不会少了。从e级阴阳师到d级阴阳师,是没有回头路。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目前,整个阴阳师修行界最大的例外,就是为数不多的那些自称继承自播磨流的法师,以花开院家族为首。他们脱离阴阳寮,就像他们的祖先芦屋道满一样。另一方面,在普通人的大家族中,偶尔也有一些成员修行了阴阳道,却又不愿意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作战,于是便与自己老师签订了私下契约。仅仅学习一些简单的法术,并且绝不用于为恶。 后一种情况,御门院和贺茂的高层都心知肚明。 一方面,这些大家族的阴阳师没有修炼的毅力。就是说,他们是抱着戏耍的心态修炼的,这其中的大多数甚至连作恶的能力都没有。另一方面,很多中小阴阳寮家族,需要这些普通人中巨头的资金支持,维持自己的道场或神社等正常开支,只教一些浅薄的修炼,而不是用法术互相攻击,完全可以接受. 西园寺义行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安。 他一直都知道女儿沉迷于各种奇怪的事情。本来,为了避免香织上瘾,发现真正的妖魔带来危险,特意引导香织专注于恐怖片。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谁知道她给香织买的碟片,居然真的招来了女鬼。更可怕的是,经历了这件事后,香织非但不害怕,反而更上瘾了。在发现了“世界的真相”后,她甚至开始看一些记录真正妖怪的书,比如《今昔物语》,这在过去,她其实是不太感兴趣的。 这着实吓坏了西园寺义行。他就是这样一个女儿,从小就宠爱有加。他知道阴阳寮所说“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遇到怪物”的原则。他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取舍,他的女儿可以偏干幸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让香织修炼到一定的可接受程度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他避开了几名与他私交不错的御门院和贺茂分家的修行者,尽量避开阴阳寮。毕竟就算是人人都知道的潜规则,他也不能够过于嚣张。 西元寺义行内心十分慌乱,他担心眼前这个御门院家的姑娘根本不懂这些潜规则,年轻人热血上头,凭着一腔热血把事情闹大,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教香织什么东西……”晴子想了想,“基本功?” “是的!”西园寺义行的姿态很低。他仔细打量着澪,希望对方不要反应过度。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澪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应。 “这种事情不符合规矩……”晴子微微迟疑,“理所当然的,所有修行者都应该去……” 她其实有点意动。毕竟在她看来,香织是个不会做坏事的好孩子。教导香织也可以大大缓解家里经济压力。不过,田边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让她难以把握阴阳寮对这种事情的抵触程度,她不想让这种事情影响到自己孩子的未来。 于是晴子将视线转向澪。 感觉到晴子询问的眼神,澪感觉自己要疯了,她心里一团糟。她一点也不想成为焦点,但这显然是不可以避免的。 不知为何,她控制不住地偷偷看了一眼良守。 看到良守略显凝重的脸庞,她不由松了口气。他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吧?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澪对着晴子微微点头:“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甚至据我所知,曾经供奉菅原公的藤原家的神女,都是特地请来的御门院家训练的族人,这些修行的成员却没有记载在阴阳寮内,只要没有意外,阴阳寮的人是不会管的,不过……” 澪顿了顿,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香织:“可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教导的人很可能会被追责,所以如果不熟悉,一般是不会接受的。” 说完,她就不再出声了。这种事情对她根本没有影响。如果不是她…… 澪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正常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晴子看了看香织,又看了看世界期待的样子。她想了想,最后说道:“我可以同意你的要求。” 不等西园寺义行开口,她继续道:“不过,我还是有些底线的。” “请说!”西元寺义行急忙回答。 “首先,田边家阴阳师的核心法术我不会教香织,也就是说,她只能学会最基本的。”晴子是认真的,看了一眼香织,继续说道:“其次,我不在乎香织的学习进度。也就是说,我只在乎她听了多少,而不在乎她能学到多少,其它的,我都不管。” 晴子看了眼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香织一眼,继续狠心道道:“最后,如果香织真的能学到东西的话,在她修炼法力,成功学会使用法力之后,我会立刻停止对她的教导。用阴阳师或者修行界的话来说,等香织达到e级标准,我不会再教她任何东西。” 晴子看了香织一眼,在对方如同被遗弃的宠物一般可怜兮兮的眼神下,又补充了一句:“除非她愿意在我的指点下做一个真正的阴阳师。” “如果您能接受这三个条件,并且愿意承担相应的费用,我可以教她一段时间。”晴子看着西园寺义行认真的说道。 “非常好!”听到这三个条件,西园寺义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喜过望。这正好符合他的需要。他当然不想让香织去与妖怪战斗。要是有不识相的妖怪来招惹西园寺一族,难道还需要香织自己解决吗?晴子答应教导,但不教太多的态度,才是他最想要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香织真的成功修行后,主动去找那些妖魔战斗。现在晴子直接堵死了这条道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就是一些关于钱的谈判。显然,这些东西,都不是西园寺家需要过多思考的内容。他非常自豪地开出一个晴子无法拒绝的高价,同时,他们也达成了一些口头上的合作承诺。 这些口头上的承诺虽然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价值,但想想这些大家族内部的事情,这其实能带来不少好处。 如前所述,藤原家有一座专门供奉火雷天神菅原道真的神社。西园寺家族固然没有能与菅原道真相提并论的守护神,但对于这些如此强大的家族,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一般都会选择让自己熟悉的阴阳师负责一些祭祀等活动,而这些活动自然不可能让阴阳师白干…… 之前田边家是没有机会参与的,但现在,有了西元寺义行的承诺,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们参与的机会。 说完各种合作事宜,晴子倒是心情不错。 教导香织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违反了阴阳柳的规矩,但终究没有触及她的底线。能够为田边家取得良好的人脉和经济利益,这让她非常高兴。 另一方面…… 香织的修行虽然需要隐瞒,不能公开,但毕竟是田边家近年来唯一收留的弟子。 晴子还记得小时候被家主收养时,家主开心的心情。 几代人以来,田边家确实走下坡路。前几代的族长都被困在b级甚至更低的c级,道场也被废弃了。 他的师父,也就是是田边雄一的父亲,曾不止一次感慨,说不定田边家会这么永远地没落下去。 当大家得知雄一有望在30岁之前达到a级时,是田边家久违的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 西园寺义行其实不知道,再次收徒对晴子甚至田边家来说意义重大。 虽然她没有真正接受香织做徒弟,即便是香织甚至根本算不上田边家的传人,但这种事情依然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东西。 良守的天赋很好,真的很好,比当年的她和雄一还要好。按照晴子的估计,良守可以在今年年底完成法力积累,通过d级考核。这甚至是雄一两年之后才能达成的成绩。按照阴阳师修行的规律,良守才刚刚进入修行的发力期。以发力期的规律,晴子不禁开始期待两年后参加考核的良守会有什么水品? c级,还是更好? 某种程度上,晴子清楚地知道良守未来的瓶颈在哪里。田边家传承的不清不楚将会是他修行之路的最大障碍,连自己修行根基都不不明白的阴阳师,怎样可能以此作为尝试登峰造极的基础? 但这一切都是未来了。 至少就目前而言,事情真的正在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晴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对女儿耳语的香织。小女孩很高兴,但又有些担心。 赚了一大笔钱后,或许我应该考虑更换家里的修行用具,也可以购买一些高级的护身符咒制作材料…… 晴子开始估算应该如何花这笔钱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67 错误的决定 因为之前澪的异常状态,良守一直担心她会在生日会上做出什么不正常冲动的举动,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关注澪的一举一动。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察觉澪在看到香织后的惊讶,以及那种多少有些害羞和懊恼的情绪。 这绝对不正常。 良守很清楚,正常人见到小学生后绝对不会有这种情绪变化。 只是后来澪的情况恢复正常,加上西园寺家族的要求出乎意料,这个问题才暂时被他给搁置了。 回到家,良守躺在床上,之前的疑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 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了,但这个谜团在他的心中始终无法解开。 仔细回想澪前后的行为。 一开始的愤怒,坚持要去,到派对开始的时候,和自己靠的很近,看到香织的情绪突然变化,直到最后恢复正常。 不会吧…… 良守忽然意识到,其实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但是这个解释…… 他忍不住捂住了脸,这个解释本身就很荒谬! 想想两人性格上的差异,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更何况,自己有什么足以吸引到她的优点吗? 不不不…… 仔细回忆的良守又意识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仔细想想,他们的相处从一开始就很不正常。 公寓事件发生后,澪说她怀疑是自己因为受伤缺课,所以才来家里探望。再到后面两人虽然发生了些争执,但暑假过后她还是选择了和自己合作并送礼道歉…… 不能说这些事情一定是因为她真的对自己有好感或者喜欢自己,但如果从这个前提出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自然地解释。 再到这一次…… 良守觉得,从这个假设推论,他大概能明白雪希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暗示引导,让澪变得如此不像“澪”。 只是一想到这种事情,他就觉得有些牙疼,莫非他在澪的心里有这种形象? 更何况,自己已经是这种形象了,她竟然还会喜欢自己? 属实是病入膏肓了! 不不不,不能这么妄下结论。 良守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人生三大错觉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想社死。 不过,在意识到有人喜欢他之后,良守不论如何都无法冷静下来。 诚然,澪的性格有点怪异,行事看起来有些冲动,但怎么说都是个漂亮可爱的女生!想着自己做两辈子的人,这大概是第一个可能因为眼瞎而喜欢自己的女孩,而且…… 想着在宴会上看到穿着晚礼服的澪,嗯,他承认自己馋了,但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不不,这一定是人生三大错觉。 他试着往自己身上泼冷水。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种人。以他们之间那种诡异的相处模式,能够不打起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怎么会……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虽然他们一直处于看似“格格不入”的境地,但每次都是“合作愉快”。澪要是真的讨厌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吧? 好像一切又都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里,他完全睡不着了。 不行,自己必须确认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 至于让澪主动,比如在鞋柜里塞一封情书,或者主动表白,良守根本没有多想。就那个家伙的性格,想让她做这种事,恐怕比杀了她还难。 不过,终究还是要想办法确认,如果到头来是错觉,那就太糟糕了。 说起来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想想,排除掉大多数干扰因素,澪大概,看起来还是蛮可爱的吧? 就算性格不算温柔,做事有点鲁莽,在这个连“八嘎,hentai,无路赛”都可以成为xp的时代,澪的这些缺点大概也不能说有太多的问题? 如果要验证的话,或许自己可以这么做。 这么想着,他拿起了电话。 …… 雪熙躺在床上,看了看时间。还很早,没过0点。 将枕头放在背后以形成舒适的靠垫。她拿起床头的手机,我还能肝! 刚打开游戏,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是不是很紧急?雪希顿时紧张起来,作为一个阴阳师,被紧急召唤也不是没有可能。 连忙关闭游戏,查看消息。 什么嘛?原来是良守君。 她打开锁屏,查看了良守发来的消息。 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态从原本漫不经心刹那间变成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雪希姐,谢谢你这次对御门院同学的劝说,不过你真的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需要作出解释吗?” “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雪希秒回,并配上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我记得上次问雪希姐的时候,你的回答是你绝对没有说谎,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对吧?”良守的回复很快。 “是的,绝对没有谎言!”雪希立刻回答。 “那么,你有没有隐瞒什么关键信息呢,比如香织的年龄?” 冷汗止不住的滴落。 “好像是这样。”因为有点慌乱,她的回复点慢了,等到回过神来良守已经发了第二条信息,“不过,看来御门院同学对这件事情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你说,她不是还沉浸在羞恼的情绪之中呢?要是这个时候她不小心得知了真相,会怎么样?” 等等! 刚想诚恳道歉并表示愿意付出代价让良守帮她隐瞒的雪希脑中灵光一闪。如果良守知道小姐为什么会去,就说明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的真相!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害怕! 差点就被他唬到了! 想清楚了这些,雪希立刻恢复了正常。幸好我反应快,不然真的是被吓到了。 下一刻,她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再次查看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 跟我斗! …… 良守关掉了手机。 雪希不再理会她的威胁,而是又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东西。她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暴露她的小动作,甚至在想利用自己现在对澪的态度转变,再制造更多她想要看到戏剧效果。 良守当然不会如她所愿。 他怎么会做出那种白痴的行为,就像两个天真幼稚的小屁孩,明明互相有好感,却又别扭地制造矛盾。 既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态度,那么早点建立稳定的关系,享受女朋友的问候、膝枕,甚至是爱心便当不是更好? 哦,不对,那是御门院澪,这些估计都不存在…… 然而,想要摆脱单身,怎么能够拖延? 良守从来没有考虑过雪希的那些根本不靠谱除了给她制造乐子之外毫无价值的提议,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计划除了不断制造出更多诡异的“名场面”外,可以说毫无用处。澪绝对不会处于那种情况下表明她的心意。 还需要一个机会……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以及如何创造机会。 …… 看着考试成绩的偏差值,澪心情相当不妙。 她考的很糟糕。 当然,这个偏差值很糟糕知识和自己比。如果放眼全班甚至整个年级,她仍然是最好的学生。 良守悄悄施法偷看澪的考试成绩。 不得不说,虽然之前的校园严禁早恋的规章看似有些不尽人情,但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防止学生因情感因素对成绩产生过分消极的影响。此时此刻很显然,坐在自己前座的那个人是受到了这种影响的人。. 其实,更准确地说,真正影响学习成绩的可能不是恋爱,而是恋爱期间不稳定的情绪导致的心理波动,这就真的会影响了成绩。 澪真的喜欢自己吗? 说实话,良守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很难想象澪为什么会因为烦心这种事情,甚至倒了影响她的学习成绩的地步。毕竟一直以来在梁守的印象中,她都是个能分清轻重缓急的女生。 …… 澪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受到如此大的影响。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和由美聊了起来,她对良守那种有点在意,但完全谈不上喜欢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良守之后,她就一直在不自觉地观察对方,这种观察反而让她更加在意,而这种在意更是让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而自己现在的犹豫究竟是不是仅仅只是女生的害羞。。 某种意义上,她的关心,反而更促进了她的感情酝酿。 不过,良守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澪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良守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仔细会议自己之前的态度和行为,大多数人都不会对像自己这样这个无礼的女生感兴趣吧?不可能真的像由美说的那样,大就是好吧? 她甚至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良守的鞋柜里偷偷留下一封匿名的告白信。 她甚至真的写了这封信。 然而,杵在鞋柜前许久,她还是做不到。 说不定我能想出一个办法,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慢慢缓和双方的关系,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推进…… 澪是这么想的,不过自从烟烟罗后,良守似乎就专注于提升实力晋级d级而再也没有接过什么任务。 …… 良守一直在观察澪的行动,虽然这让他偶尔觉得自己有点像变态跟踪狂,但是当他发现澪拿着一封信站在鞋柜前犹豫了许久时,他的心情完全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首先,排除她给别人寄信的极小概率事件,良守几乎觉得他不需要继续等待,直接出去光明正大的表白就可以了。 不过想想澪的性格,自己现在出去大概也只能得到对方为了挽回颜面的拼命否定,然后增大追求难度,他终于忍住了一时的冲动了。 不过,看着澪从一个雷厉风行的果决少女变成这样现在这样扭扭捏捏和普通人几乎无异的高中少女,良守开始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反差萌真的是无敌了。 不过,他没想到这种事情严重到影响到澪的学习成绩,他不打算再继续等下去了。 准备起身过去约澪放学后去海马咖啡馆。也许用她最喜欢的抹茶蛋糕可以提高成功率? “那么,你觉得男主会选哪一位?”刚要起身,就听到旁边的两个同学小声议论起来。 “我是坚定的良子党!” “什么?良子?比主角小三四岁呢,怎么可能?” “才三四岁而已,成年夫妻的年龄相差三四岁,很奇怪吗?只是因为高中和初中的关系,你觉得很奇怪!” 啊,好像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一部党争番。良守头疼。他恍惚记得世界和香织也在追这部。老实说,他不太明白。一对一的狗粮不香吗?这种党争,尤其是多人党争到最后,不是迟早会变成主要女主的支持者互相撕逼,逼着作者都下不来台的局面吗? 等等,三四岁? 良守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你的修行进度怎么样了?”良守走到澪身边,低声问道,“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我最近一直在专心修炼,打算考核通过了就直接去接d级任务了.” “嗯,我也差不多。”澪心想原来是这样。难怪他最近没接任务。 “那么看来,明年我们都将成为真正的d级人员了。”良守语气轻松。 “嗯。”澪咬牙憋出一句。“长期忽视战斗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最近发现了一个似乎很有趣的任务,你打算和我合作吗?放学后我们可以去海马咖啡馆,讨论一下细节。” “呃……”良守却似乎有些犹豫,“可能不行,今天放学有点忙……” “忙?”澪的语气似乎有点慌乱,但她很快就让自己听起来和平时差不多。 “是的。”良守露出了头疼的表情。“妈妈给我安排了一些教导香织的工作,说是以后就该我在田边家道场进行授课了,现在正好在借教香织的机会积累些经验。” 澪听完笑了起来:“那你可真辛苦。” “啊,是啊。”良守长叹一声,“真不明白香织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我记得我那个年纪的时候,对妖怪可没这么好奇,她明年也是要升进国中的人了,怎么感觉还像个孩子?” 等等! 澪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香织的确是小学生,但她的实际年龄只比自己和良守小三四岁,而这个年龄差…… 看着良守苦恼尴尬的神情,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68 一顿晚饭 “你怎么了?”良守表现出对对方态度转变的疑惑。 “不,没什么。”澪连忙反驳,这让自己怎么解释? “嗯,我最近不用接任务,专心修炼之后,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良守似乎是在随意闲聊,“毕竟我只需要完成每日的功课和修行之后突然觉得剩下的时间变得特别充裕。” 澪下意识的把成绩单掩盖起来,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笨蛋。 良守似乎也确实没有注意到。他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同学,看到不少其他同学都在和熟悉的朋友讨论成绩:“其实很多时候还是要考完试,才能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他看着班上另外的几对情侣正聚在一起:“他们真的是一起讨论学习的问题吗?” “一起讨论学习?”澪突然醒悟,是啊,能一起讨论的不只是修行和任务,还有学习! 但…… 她一下子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见良守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澪终于回过神来,她狠下心:“我这次考试没考好,化学考得很糟糕。” “嗯?”良守闻言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些东西我没有完全理解。”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说了。“你放学后有时间帮我回答问题吗?” 话音刚落,澪就后悔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只是帮忙解答问题,可以在课间休息时进行。为什么要推迟到放学后?他已经说过放学后有事。 “放学后……”良守果然犹豫着皱起了眉头,“我答应妈妈放学后帮他教香织关于妖怪的基础,我想尽快回家……” 澪的眼神在肉眼可见地黯淡了。 “可是……”良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澪居然会露出这个表情。 “放学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化学试卷。”良守提议道。 听到这句话澪突然抬起头,仿佛又活了过来。 …… “小姐,吃完晚饭再回家吗?”雪希在澪和良守在家门口下车的时候问道。 “嗯,应该是吧,怎么了?”澪回答道。 “没什么……”雪希叹了口气,不能进去看戏,晚上还只能在便利店买便当。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灰暗了。 “我回来了。”良守刚打开门,就看到烟花正抱着自己尾巴撕咬。 听到良守的声音,烟花一下子从地板上弹了起来。 “……” “打扰了。”澪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地跟进来打招呼。 “哦,晴子要去买菜了。”烟花沉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良守你照顾好客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冲进了里面的房间。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有什么好害羞的,玩自己尾巴对于猫又来说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摇摇头,让澪进屋。 “良守哥!”他刚放下东西坐下,一道欢快的叫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香织高兴地跑了出去,手里还拿着卷轴。 “我已经自学了……”话还没说完,她就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威胁。 “自学到哪里了?”良守奇怪香织为什么话只说一半。 香织的表情有些僵硬,她畏惧地看着坐在桌边的面露微笑的漂亮姐姐。 她认识澪,甚至知道自己能够成功拜师也多亏了澪在自己生日上的那段话,可是为什么…… 不知为何,香织觉得自己似乎面临着可怕的事情,这种感觉……生死攸关! 这…… 她突然想明白了! 这一定是个考验! 晴子老师总觉得自己只是以玩闹的心态在修行,所以她让御门院姐姐来让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修炼!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鼓励自己:“别怕,坚持住,一定要表现出你的意志!” 于是,香织挤出笑容:“姐姐,好。” “你好。”澪咬着牙,她当时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年龄问题? 她可以说是悔不当初,如果当时说这种行为不好,修行者都应该去注册,香织会不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如果这么做了,田边家的生活就会和以前一样。等到他们知道真相后……. 激烈地有点出乎意料啊…… 良守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澪的态度,这让他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真的值得她这样吗? 不能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就真要出事了。 “香织,我还有点事情你自己先看,等我先做完作业,再教你,好吗?”良守做了一个果断的决定。 “哦,好。”香织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好,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问题。”良守转向澪。 “好的。”看到香织离开,澪立刻恢复了正常,她毫不犹豫地拿出试卷,“这个地方我不太理解。” .…… “小良守带着御门院家的姑娘回来了。”晴子刚走到门口,还没进院子,就看到烟花已经在等着自己。 “嗯,我知道了,下午良守就告诉我了,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食材。”春子点点头,她已经知道了。 “你说……”烟花似乎很兴奋。 “这种事,不好说。”春子笑着回答:“他们的事,你要相信他们自己会解决的。” “好吧……”烟火虽然对晴子的回答不太满意,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 “大概是这样,你明白吗?”良守把计算的草稿展示给澪看。 还是和以前一样乱。澪在心里嘀咕着良守看似混乱的的算计草稿,但她确实看明白了。 “谢谢,我明白了。”她回应。 “那挺好的的。”良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嗯……我有点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没关系。”澪连忙回道,还是不要因为这种事打扰别人,自己毕竟是客人。 良守好像也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向厨房走去。 “你要的东西我都买了。”晴子指了指桌上的蛋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谢谢。”良守从厨房里拿出两套餐具,“那我先回去了。” “加油哦!”晴子笑着说道。 …… “啊,妈妈刚才回家的时候好像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买了一些抹茶蛋糕。我带了一些进来,你要不要尝尝?” 良守端着蛋糕回到房间,看似随口说道。 “我……”澪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 不过,很明显,她不需要继续思考。 良守把餐具和一块已经装好盘的蛋糕递给她:“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吗?离晚饭还有很长的时间,你要是饿了,晚上妈妈又要说怪我招待客人不周到。” “谢谢。”澪用双手接过餐盘,然后用叉子小心地切下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尽量不让抹茶粉和奶油沾到嘴唇上。 抹茶蛋糕还是抹茶蛋糕,但她根本就没有尝甜品的心思。小心地抬起头观察良守,他真的像是在完全不关注自己的情况下吃蛋糕而已。 澪松了口气,心里有莫名升起些遗憾。 当烟花来到房间通知两人吃饭时,澪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谈论了很久学校的事情。 到了餐厅,晴子已经为今天的晚餐做好了准备。 没有上次刻意精心准备的痕迹,只是一顿简单的普通晚餐。 看着眼前的食物,澪不由的松了口气。这道简单的菜,让她感觉比上次更亲切。 “哦哦哦哦,我吃饭了!”世界欢呼雀跃,换来的是晴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世界连忙乖巧坐下。 “香织坐在这里。”等妈妈的注意力移开,世界这才拍了拍她身边的垫子,香织也熟悉地靠着她坐下。 澪看了一眼桌上的摆设。 分别有两份晚饭放在桌子相对的两边,晴子的那边上放着她晚餐和一份猫粮,最后一面是空的。 世界和香织都已经占据了一边,所以自己…… “别愣了,坐下吃饭。”良守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哦好的。”没来得及多想,她就赶紧坐下。 常规的“我开动了”后,大家拿起餐具。 晴子的手艺非常好,至少澪觉得这顿饭对她来说是很棒,或者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特别偏爱的食物,只要不是雪希做的就好…… 吃饭的时候,她偷偷看了香织一眼,后者不时偷偷和世界说话,两个小女孩笑得很开心。 其实只要用个小法术,她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这很没有礼貌吧? 强忍着心中翻腾的莫名情绪,她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她的食物上。 烟花还是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时不时叼走一小块晴子的食物,吞了下去后又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回头去吃自己的猫粮? 黑尾和卫门似乎对上桌没有兴趣,吃完饭就蹲在地上,用前爪蹲在那里清洗口鼻。 良守似乎没有通常的挑食行为。不管是蔬菜还是肉类,他都吃得干干净净,但也有可能是晴子对家里孩子们的口味非常熟悉,所以故意避开不喜好的食材? 澪也不知道为什么吃完饭后自己就主动一起帮晴子收拾餐具。 “请客人帮忙打扫真的很失礼。”厨房里,晴子看着正在为自己擦碗的澪笑着说道。 “没事的,承蒙您的照顾,这些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如果我不帮忙,才是我的失礼。”澪恭敬地回答。 她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偷偷看向客厅,良守正拿着卷轴在教香织。这本来应该是饭前工作,世界不时地旁边搭话。 “让良守熟悉教导徒弟的方法,倒是件好事。”晴子顺着澪的视线看过去。“毕竟以后,无论是教导孩子们,还是招收徒弟,这些事情他迟早都是他应该做的。” “孩子们……”澪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为什么会被这个吸引。 69 走下去 朦胧月色下的小巷。 良守抬头看着闪烁的路灯,逐渐蠕动的夜里寒风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在偶尔闪动的路灯下显得愈发萧瑟:“天越来越冷了啊” “嗯……”澪压低声音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良守不禁缩了缩脖子。 “那个……”澪忽然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把话憋了回去 “嗯?怎么了。”良守温和地笑道。 澪沉默这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啊,人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呢。”他忽然自顾自地感慨地说,“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我非常不想自己被人看到,当别人真的暴露自己时,就会大发雷霆,用粗鲁之类的话咒骂对方低情商或者什么别的,然后以对别人的讨厌来掩饰对直面自己的恐慌。” 澪撇开头。 “就算重来一次,你也会说那句话吧?”良守说,“''放弃'',对吧? “我……”澪无法否认,但这让她很不自在。 “其实,我很感谢你的。”良守道,“与其像过去那样为了一些新奇和虚荣而继续修炼,不如早点认清事实,人不可能永远依靠“习惯”活着。欺骗自己没有意义,只有直面自己才能明白很多东西,你帮了我很多。” 澪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觉得很惭愧,这并不能算是自己的功劳。 “这就是你喜欢抹茶蛋糕的原因?”良守笑道。“甜蜜中带着一丝苦涩,就像生活一样?” 不,我只是……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味道,谁吃个蛋糕还能吃出人生感悟?有病吧……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这条距离大路没多久的小道,似乎变得很长。 “啊,我从来没想过家里多了一个学徒之后会变得这么麻烦。”良守似乎有些苦恼,“原来教小孩子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吗?” 澪忍不住皱起眉头。 “啊,真是烦死了。”良守挠了挠头。“只有有了妹妹之后,你才会明白,那些番剧中所谓的妹控兄控剧情都是骗人的,就算不谈”伦理问题”,现实里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好吗?。” 澪没有回答。 “虽然世界肯定谈不上是调皮的熊孩子,但一个让你必须时刻盯着修行,偷懒耍滑,还在家里完全没有形象大大咧咧的笨蛋女孩,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良守似乎只是随口感慨,“妹妹在哥哥眼里总是个缺点很多的笨蛋小屁孩罢了。” “照顾一个世界已经很烦了,现在还得加一个香织。”良守长叹一声,他故意用夸张的声线模仿香织的语气,“‘片轮车和轮入道长得很像,他们之间的区别似乎是男女的区别,难道他们实际上是一种怪物?如果是一种不同性别的怪物,为什么他们分为两种不同的怪物?’‘为什么有些记录上的天狗是正面形象,我们现在却认为他们是妖魔?就像比梁山次郎坊,就是比叡山的天狗,它传说中被僧侣驱逐,但也有说前世是最澄大师,难道说和尚们在驱逐自己的祖师吗?’” “我们都知道这些神话传说本来很多就只是一个参考,一个可能,但是她却表现得一定要刨根问底一样,这种好奇宝宝一样的性格,着实让人头疼,哪有那么多东西都有一个完美的解释?”良守头疼地抱怨道,“本来一个就很烦了,现在还塞给我第二个,我甚至怀疑妈妈是不是就是因为被香织问烦了才把这个麻烦甩给我的。” “噗……”澪忍不住笑了出声,“晴子阿姨不是这种人了。” “有什么好笑的?”良守瞥了他一眼,“那要不你来教?” “这可不好。”澪似乎心情好了很多,“她拜入的是田边家而不是御门院,我可不好插手。” 良守叹息一声,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皎洁的圆月。 “今晚是圆月啊……”良守忽然感慨一声。 “这有什么?就算是现代阴阳师已经不太关注历法和天文道了,但是至少计算月相还是常识吧?就算是科学课也有教……”澪忽然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啊,这种事情也没有人每天会去刻意计算吧?偶尔抬起头一看,哦,是圆月啊,然后感慨一声,仅此而已。”良守满不在乎地回答。 “嗯……也是。”澪应和道。 “怎么感觉走了好久。”良守忽然笑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一直在闲聊走的很慢吧。”澪眼神飘向旁边一家人贴着漂亮装饰的大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年底快新年了啊…… “寒假新年的时候还会回大阪那边去吗?”良守似乎也顺着澪的视线看到了那家人的装饰。 “大概不会了。”澪愣了下,“上次……嗯……上次是回去找点东西。” “原来如此。”良守点点头。 “以往的话,大概会和雪希呆在家里,做个大扫除,然后新年夜里她缩在被炉里玩游戏,我用买回来的成品荞麦面或者年糕做个晚饭,然后从阳台上看看附近的居民穿着和服带着小孩子们去神社参拜,之后在家过几天不上闹钟的日子,虽然其实到了点还是自己会醒,修行或者看书等到开学,和同学老师们说几句新年好,之后一切就回到正常。”澪低着头,或许是因为夜里风有些大,她的刘海有点散了,让良守有点看不清她的眼神。 “这样啊……”良守想说什么,却被澪主动打断。 伸出手理了下自己地头发,澪主动露出笑容:“不过今年大概会不一样吧,不出意料的话会在假期内去把考核过了,然后到时候可以一起申请合作下d级的任务?” “这样的话……”良守似乎有些犹豫,他思考着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妨到时候也一起去考核?我对于那种考核还一无所知所以有点紧张呢。” “没什么特殊的,大概就和很多乱七八糟的轻小说一样,拿个测试用的水晶球让你摸一下,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这样更符合年轻人的期望所以才故意搞得这么俗套。”澪露出嫌弃的表情,“反正c级之后就没有法力测试了,一方面是有了‘域’和‘界’这种更清晰的判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所谓法力测试更多的是针对不成熟的年轻人,c级以上的成年人都应该对自己的实力有准确的认知,盲目自大虚报等级送死的事情不应该要求阴阳寮来帮他们避免。” “唉……”良守发现只要一谈到阴阳师相关的事情时澪就会重新变回那个好像没有感情的冷漠状态,其实他更喜欢之前澪那种稍微软一点的状态。 大概是一时间没了话题,两人沉默地往前又走了一小段。 “这么闲聊着不思考太多关于妖怪和任务或者学习的事情一起走段路,似乎也很不错?”良守决定还是继续把闲聊继续下去。 “嗯……”澪低着头应了一声,她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地面。 就在良守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小团在灯光下反射着亮光的东西落在澪的头发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好像突然没经脑子一样伸手相帮对方拿下来。 刚一接触到,那是一股冰凉的触感。 澪吓了一跳,她侧身跨出一大步,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良守。 “呃……我只是……”良守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小团东西是什么。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落在地上,一点点融化成积水。 “下雪了啊……”澪大概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故意撇开话题。 “刚才……”良守想要解释。 “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了……”澪却没有理他,“已经快一年了。” 良守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他们认识了快一年。 “刚开始的时候你还以为雨女是怨灵。”澪笑了起来,“我记得她当时可是很生气的。” 良守听到澪说起刚认识的时候发生的事也觉得挺好笑的,只能说其实他们都不算太成熟,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所谓“成熟”的人? 有些好奇雨女竟然没有自己跳出来对澪用她来作为话题表示不满,良守听到澪继续说道。 “其实……”话说了一半,还是卡住了。 “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吧?”良守主动接话,“也一起合作了好多次,总觉得还是称呼姓氏有点太过于生疏了,我可以直接叫你澪吗?” “嗯……”澪的声音不大。 “那么,请多关照了,澪。”良守笑眯眯地说道。 “请多关照了,良……良守君。”澪回答道。 “走吧,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罚雪希姐吃便利店的便当已经很残忍了,积蓄让她在雪天的车里干等着就太过分了。” 看着良守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澪连忙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从小路的尽头似乎已经可以隐约看到雪希的那辆车。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真好啊,我希望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70 新年前 超市里满是穿着羽绒服推车小车采购的人群。 “为什么烟花大人也要跟着我来?”良守瞥了眼在自己影子里悄悄探出头打量四周的黑猫。 “一直都呆在家里很无聊的,出来转转不好吗?”烟花凑近货架嗅了嗅架子上的罐头,看到似乎有人过来立刻缩回影子里,然后用后腿挠了挠耳朵,“小良守不要担心,不会有人发现我的。” “……”良守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倒不是特别在意,但是总觉得带着猫又逛超市不太符合门口挂着的“宠物禁止”标识。 “去看看那边的。”看到良守一只停在原地烟花催促道,逛超市怎么能一直站着不动呢? “你可以自己过去的啊……”良守白了她一眼。 “那也没办法嘛,谁让这地方不许带宠物呢?”烟花满不在乎。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将自己定义为宠物?你身为猫又的尊严呢?” 拿出手机看了看晴子发给自己的购物清单。 “妈妈今年是准备自己在家做手工的年糕吗?”良守有些好奇,“很多年没有做过了吧?” “哦,这个啊。”烟花想了想,“我好像听晴子说想要把过去的习俗慢慢重新捡起来。” “嗯……” “听说可以带来好兆头。”烟花又补充了一句。 “好兆头?”良守笑了笑不以为意,所谓好兆头,还不如找个真正有占卜传承的阴阳师算一卦,不过很多时候这种事情也只是大家心理上的作用,而且,母亲希望的好兆头,是指什么? …… “我回来了。”良守抖了抖衣服上的积雪,然后将购物袋提进门。 烟花嗖得化作一道黑影直直钻进客厅里的被炉下,她惬意地露出脑袋,良守隐约从被炉的形状变化看出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还是家里舒服。”烟花打了个哈欠。 “那还不是你一定要跟着出去……”良守吐槽道,将买回来的东西提进厨房。 “外面雪很大吗?”晴子看到儿子的羽绒服上还有刚刚融化的水滴。 “还好。”良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包猪排,“是直接放进冷冻室还是要先分好块?” “先放着我来弄。”晴子带上一次性手套,“下雪还是要打伞的。” “没事了。”良守满不在乎,他一直都觉得下雪打伞很没有必要,反正进屋前抖一抖雪花就落下去了。 “你啊……”眼看着晴子似乎还要说什么,良守连忙打岔,“香织新年期间不会来上课对吗?” “嗯,西园寺家有祭祀之类的事情,她新年后会回来上课。”晴子点了点头。 “妈妈似乎也不向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排斥教导香织了?”良守从母亲手里接过装着肉的食品袋放进冰箱。 “大概吧。”晴子叹了口气,“当你看到她那么努力地修行后,肯定不可能一直无动于衷,虽然说起步有点晚了,但是香织似乎本身天赋就很不错,再加上那股热情,她的修行进度比我想的要快得多。” “嗯,确实如此。”良守回忆着自己几次给香织上课的记忆,那种学习动力确实比一直偷懒耍滑的世界要浓得多。 “如果这样的话……”良守犹豫着问道,“按照香织的修行进度……”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晴子用清水冲了冲手,“我也不知道。” “我们无权决定他人的人生,即便是我也很不舍她的天赋,但是这毕竟太危险了。” “嗯……” “好了,不说这个了。”晴子笑着看向良守,“平安夜和圣诞节,良守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良守被母亲问的愣了下,“没什么别的计划,我打算在假期里抓紧时间精修一下玄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相比起把精力分散在四种不同的咒法上,我打算先专精一门。而且依靠玄冥的变化,也应该足以应对升成d级后的任务了。” 晴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除了修行之外的计划呢?” “修行之外?”良守一愣。 “比如,和别人约着出去玩玩?”晴子问道。 良守这才明白母亲的意思:“澪说她会在寒假里专注修行,不过我邀请了她和雪希姐最后一天来家里,我们可以借着去神社参拜的机会顺路把测试做了。” 说是神社参拜,但是那其实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良守家附近的神社本身就是阴阳寮的一处外设据点,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阴阳寮的办事人员驻守,大多数因为遇到某些并不危险灵异但是对日常生活略有影响的人在前来参拜后大多可以解决问题,也就让这个神社在附近都有了灵验的名声。 “你们竟然打算新年参拜的时候去测试?”晴子很惊讶。 “本来就会去嘛,而且外面还下着雪,何必多跑一趟?”良守耸耸肩,“而且那时候肯定没什么人排队。” 晴子有点说不出话,但是想想良守和澪的性格,这似乎又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两人似乎从来都和年轻人的热情沾不上边。 算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情,自己也没必要管得太多,既然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就按照他们的去做好了。 “你去楼上看看世界吧,如果她功课都做完了的话就叫她下来,我要准备开始打年糕了。”晴子想了想,对儿子又说道。 “行。”良守擦干手,转身离开。 …… 在得到通知后,世界兴奋地跑下楼,打年糕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其实就是一种玩闹。 良守给自己倒了杯水坐进被炉,顺手从桌上摸了个橘子。 只是机械的重复工作,为什么看起来妹妹玩得这么开心?、 转头看向院子里正在飘着的雪花。 那棵大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仅剩几片枯黄的叶子还倔强地挂在上面在凌冽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这让良守忍不住想起欧亨利的那篇著名短篇小说。 “呸……”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快新年了,要想点吉利的事情。 不过…… 他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样下雪的话,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好兆头吧? …… “打扰啦~”雪希欢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她开门的动作还有一阵寒风窜进屋内。 “欢迎。”晴子迎上去接过雪希递来的购物袋。 “毕竟这是第一次正式地来拜访,我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礼物,所以就买了点水果,仔细想想的话,新年拜访送点橘子肯定不会错吧?”雪希笑眯眯地解释道。 “多谢了。”晴子本来想说太贵重了,但是又觉得这么说了有点过于生疏,于是话到嘴边只剩了一句感谢。 “晴子阿姨。”澪恭敬地向她问好。 “你们在客厅里稍等一下,很快就吃晚饭了。”晴子将两人引进客厅。 “被炉果然是冬天里的最强封印物。”雪希很自来熟地钻了进去,“如果封印妖怪也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澪没有坐进去,她犹豫着向外面看了看。 “小良守在房间里。”烟花从被炉里钻出脑袋,然后被雪希一把抱住挠下巴。 “谢谢……”澪小声回了一句,走向走廊。 雪希颇有成就感地听着怀里大猫的呼噜声,好想去偷听…… ……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良守有点奇怪地放下卷轴,还没到饭店,谁会来找自己? 打开门,看到澪的时候他愣了下。 “啊,请进。”对方似乎也很呆地站在门口,两人经过片刻地“对峙”后,良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澪进来。 “你们来的比我想的要早。”良守把卷轴收起来放回书架上。 “嗯,因为下雪,雪希担心会迟到,所以就早点出发了。”澪回答道,“反正对她来说,在哪都是玩游戏。” “嗯……”良守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自己和澪的关系还是很微妙,这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反而让人总是有点束手束脚。 “你,能够通过测试了吗?”澪大概是也不知道有什么话题,于是直接选择了最正经的内容。 “应该可以。”良守觉得这样也挺好,或许这就是自己和澪的“正常模式”? “那就好。”澪点头说道,“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把测试通过了。” 话说完,两人又尴尬住了。 看着澪侧坐在自己床边,良守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吃饭了。”就在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烟花的声音在门外及时响起。 …… “在冬天里能够吃上这样一碗热腾腾的荞麦面简直就可以说得上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雪希心满意足且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板上。 良守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节日或者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吃荞麦面的传统,毕竟他其实一直都更喜欢乌冬面的口感。 “妈妈,我要穿和服!”世界吃完后钻到晴子身边拉着母亲的手,“帮我。” “好。”晴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和世界一起上楼。 良守看到母亲离开前冲自己的示意,他也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当他端着盘子和碗走进厨房的时候,忽然发现澪已经带着手套打开了水龙头。 “呃……”被澪从手中接过盘子的时候他愣住了。 “早点刷完可以早点出发。”澪看都没看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节约时间。 71 新年 突然就空了下来的客厅让雪希忽然有点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或许也需要做点什么,可是仔细一想,又似乎什么都帮不上忙。 好在这个尴尬的时间不太久,世界很快就穿着和服从楼上下来。 澪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晴子也换了和服从楼上下来。 “妈妈也换上了?”良守有点惊讶,晴子很少穿上和服,对于大多数阴阳师来说,更加传统的狩衣才是他们的偏好。 “如果在新年里穿上狩衣外出未免也有点过于特立独行了。”晴子笑着解释,“想着世界已经穿上了,不妨也试试。” 她又看向澪:“澪想要换上吗?我还有备用的可以借给你。” “嗯……”澪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却又忍住了,或许可以试试? …… 没过多久,澪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颜色还是不太适合年轻人。”晴子看着澪评价道,“可惜我没有合适的配色了。” “没关系……”澪低着头,她心想这样就可以了。 “好了,出发出发,新年参拜!”雪希一把拉住澪开心地冲出大门,“去神社!” …… 神社距离田边家谈不上远,一行人自然也就没有选择开车而是慢慢步行过去。 一行人走在路上,不时和周围的邻居们互相问好。良守看着身旁的众人,忽然意识到似乎男女比例有点过于失调,这种宛如后宫轻小说一般的男女比例确实有点不正常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神社。 大门口的地面已经被人清扫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用了些法术还是别的原因,即便是天空中依然还在降雪,地面上却不见积雪。 正当良守走神时,世界已经一路小跑到了最前面的神社里。 “妈妈,我想抽签。”世界拉着晴子说道。 “好。”晴子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女儿的兴,反正对于世界来说,这本来就是个娱乐活动,抽签这个事情本身比“签”所代表的东西更有意思。 “小吉诶……”世界似乎有点不是很开心,不过转念想想,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小姐要试试吗?”雪希凑到澪耳旁蛊惑道。 “小孩子的玩闹罢了。”澪不屑一顾,她准备往神社里面走去测试了。 “可是来都来了诶~”雪希不依不饶,“偶尔玩玩也不错嘛……” 大概是觉得雪希有点烦,澪不耐烦地走过去随手摇了一根。 “大凶” “……” 澪和雪希都沉默了。 真的有神社会在这里面塞进去大凶? “没什么。”澪若无其事地把签纸装进口袋,这家神社并没有让人挂上凶签的神树,所以按照规矩不论抽出什么都应该只带走,“只不过是抽签时的运气罢了,又不是真的预言,没什么影响。” “说的也是。”雪希也连忙点头,“这种东西就是心理作用罢了,因为抽到了好签,就会把发生的好事对应到抽签上,抽到了不好的,就会特别关注那些不顺心的小事于是觉得自己被诅咒了,大概就是这样。” “嗯。”澪应了一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运势吧? “走了,去测试了。”良守原本已经准备进去神社里面了,他回过头才发现澪和雪希反而在外面磨磨蹭蹭,于是开口喊了一声,“早点测完还能赶得上新年倒计时。” “来了。”澪把抽签的事情抛诸脑后快步跟了上去。 推开神社里面的门,良守和澪走了进去。 相比起熙熙攘攘的外面,神社内就显得有些过于空旷,空间不小的接待处只有一个中年阴阳师正靠在那里看着电视里的节目打瞌睡。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即便是全年无休,阴阳寮在新年假期内肯定还是不会正常上班,留在这里的只有少数的轮班人员,人肯定要少得多。 “诶?有人来了?”那名中年阴阳师被良守和澪的动作惊醒,他好奇地看过来。 “做一下晋级测试。”良守将自己的身份牌递过去。 “十六岁?”那名工作人员用法力感应了一下,吃惊地问道,现在的年轻人这个年级就能够参与d级测试了? “嗯。”良守回答道,“请问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 “你跟我来,很简单。”那名工作人员站起身,准备领着良守往里走。 “等下。”良守开口喊了一句,他指着澪说道,“她也是来测试的。” 那名工作人员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原本还以为澪是陪着男朋友来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伸手接过了澪的身份牌。 在看到御门院的姓氏后,他忽然就释怀了,或许这是御门院家的精英? 但是为什么御门院家的精英会来这里测试?他们家里不是有测试点吗?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种事情没必要管太多,按照规章制度去做就好了,对自己这种小职员来说,不犯错就够了。 领着两人走进里面的一间房。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桌上,又去开电脑接线。 “一个一个来,把手放在水晶球上。”他做到电脑前操作了一下,“会自动感应你们的法力。” 良守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奇怪的机器,但还是没说什么把手搭了上去。 “好了,下一个。”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那工作人员说道。 这就完了?良守觉得有点不靠谱,这样测试真的准确吗?自己甚至都没有运转法力,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说了,他也只好退后把位置让给澪。 “好了,都通过了。”那名工作人员站起身,“我把你们的记录上传了,不知道总部那边新年假期内有多少人值班,但是最迟到假期后你们能看到自己等级变化了。” 他领着两人回到前台,拿出两本小册子递过来。 “首先,恭喜两位成功晋升,以而为的年纪来看,这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虽然我相信二位并不需要我来指导,但是按照规章,我还是要向两位解释一下d级阴阳师的义务。”那名中年阴阳师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感慨,他就属于天赋不足的类型,高中毕业时甚至都到不了d级,等到了二十多岁才勉勉强强靠着水磨工夫通过了d级混进阴阳寮底层当了个小职员,自己面前这两位明显是前途无量的精英人士,所以他的态度摆的很端正。 良守和澪伸手接过小册子翻开。 “二位很清楚,阴阳寮将修行者分为从s到e六个等级,其中e级代表的就是学徒,因此在这个阶段,阴阳寮不会给你安排任何强制任务,e级阴阳师的首要任务,就是努力修行为自身打下基础。可是,当阴阳师晋升为d级后,就不一样了。 “从晋升d级开始,就意味着这个阴阳师已经拥有了独当一面与大多数妖怪正面对抗的能力,因此,除了受伤,怀孕等特殊因素,每一个d级阴阳师每年都会有强制任务和完成任务指标,所谓强制任务,就是类似于每季度的危险地区清查或者紧急征召之类的事情,这些事情每个d级以上的阴阳师都必须参与规定的次数,否则将会受到严厉地处罚,希望两位牢记,请及时回应征召。 “而完成任务指标,则是每个d级以上的阴阳师,必须要完成相应数量的任务才能拿到阴阳寮的经济补偿,当然了,这个补偿不会影响你们每次任务的收益,也就是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富裕了不需要阴阳寮的额外经济补偿,也可以暂时无视这项指标,不过,如果长期未完成指标,可能会被阴阳寮强制增加征召任务,因此也请不要太过于懒散。” 良守点点头,这个规则还算合理,他看了下册子,规定的任务数量并不算多,基本上正常工作都能达到。 “不过对于二位来说,完成任务指标这一项可以不那么看重。”那名中年阴阳师示意两人翻页,“对于未成年或者进入阴阳院的d级阴阳师,任务指标会有不同程度的放宽,你们属于精心培养的精英阶层,不需要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情上,基本上除了每年的强制任务,并不需要花费过多时间参与工作,而且你们的经济补偿也会相应的提升。 “你们还在上学,不可能和我们一样花费大量时间调查追踪d级妖怪,你们应该很清楚,d级妖怪和那些e级的小东西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计划,会设下陷阱反扑,因此你们很难在兼顾学习的情况下完成太多任务,这些阴阳寮都会考虑在内,不会为了让你们完成几个底层任务而荒废了自己的修行。” 良守有点惊讶,阴阳寮比自己想的还要人性化,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能够满足条件的人大多都足以被称之为精英,而阴阳寮培养精英自然也是不会吝惜给予一定特权的。如果完全一刀切让自己和那些三十多岁的中年d级人员一个标准才是真的不公平。 毕竟这个所谓的任务指标,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防止那些老油条们摸鱼摸得太过分了而设置的。 “另外,因为你们的年龄因素,还会获得一些隐性的福利。”那名中年阴阳师小声又补充了一句,“比如,再分配强制任务时,分给你们的部分肯定会属于相对而言更安全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守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语气里那藏不住的羡慕。 或许听起来有些不怎么公平,但是事实上,阴阳寮的做法根本无可厚非,或许从冷酷一点的方面来说,优先保证优秀的苗子能够成长起来,对他们的重要性远胜于那些甚至可能只是数量的d级人员。 “剩下的就是些零碎的事项了,你们回去自己看就好。”那名工作人员结束了自己的讲解,“主要的就是这些了。” “最后,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新年快乐。”良守和澪也回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年轻真好啊。”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阴阳寮内的中年工作人员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只可惜,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种风光。 …… “恭喜了。”刚走出去,雪希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刚刚小姐的等级就已经变了。” “这么快?”良守在里面听到那个阴阳师说可能要年后还以为会等一段时间,结果居然这么快? “大概是运气好吧……”雪希随口回答道,“可能那个负责登记的人正好看到就顺手改了。” “……”哪有这么随便的理由,良守宁愿相信本部的工作人员刻苦勤奋新年假期也在努力工作。 “相关的规定也跟你们说了吧?”晴子也走过来,“不过也不用担心,按照我的经验,你们需要参与的也就是一年四次的可疑地点审查,而且应该只有春假和暑假里的那两次,不会对你们的学业有什么影响。” “嗯,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说过了。”良守点头。 “轰!”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响。 “啊!忘记倒数了!”世界惊呼出声。 “好了,新年快乐,迎接新年要高高兴兴的。”良守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嗯,哥哥新年快乐。”世界很快恢复活力,然后她转向其他人,“妈妈,澪姐姐,雪希阿姨新年快乐!” “阿姨?”雪希当场石化失去高光。 澪仰头看着天空中绚烂的烟火,不知为何心里又想起了刚才那张写着大凶的签。 “新年快乐。”良守的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来。 她转过头,看到良守就站在自己身旁,两人几乎肩并肩贴在一起。 “新……年快乐。”澪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说起来,你穿和服的样子,比晚礼服好得多,果然还是适合这种更传统一点的服饰吗?”良守的目光注视着夜空中的烟火,似乎只是在随口闲聊。 澪的手在口袋里用力捏了捏那张签纸。 “所行之事,危机重重;所念之人,遭逢不幸。” 72 新学期 虽然说很多家庭都有新年第一天早起看日出的习惯,但是很显然不论是田边一家还是雪希和澪都没有这个习惯。 更何况在昨天晚上从神社回来之后,世界还和雪希联机玩了很久,大家就更起不来了。 或许是因为往日的生物钟,澪虽然起得比平时晚了一点,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依然很早。 她看了眼将果不其然没有好好盖着被子而是将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当做抱枕的雪希摇了摇头,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因为昨天晚上玩得很晚所以两人也就顺势在田边家借住了一宿。 走廊和客厅里很安静,大概是其他人还没有起床。 澪听到厨房里有点动静,走过去一看,晴子正在准备煎蛋和培根火腿准备早饭。 “因为人比较多,所以想着就干脆做些简单的三明治当做早餐了,应该不会不合口味吧?”晴子看到澪走过来,开口解释道,“新年好。” “没有的,这样就很好了。”澪连忙回答,“新年好。”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就这么在一旁等着不太好便又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那就帮我把冰箱里的金枪鱼罐头和蛋黄酱拿出来,在面包上涂好。”晴子想了想说道。 “好的。”澪立刻行动起来,她从冰箱里拿出装有金枪鱼块的罐头和蛋黄酱,“每个人两份三明治?” “嗯,先不要切,良守的面包可以放在面包机里稍微烤一下,他喜欢那种稍微硬一点的面包片,然后他的也不要放金枪鱼,等会儿可以多放一片火腿。”晴子一边给火腿翻面一边指挥道。 “诶?良守君不喜欢吃鱼吗?”澪很惊讶,她记得之前来这边吃饭的时候没有发现良守对鱼有什么厌恶。 “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金枪鱼罐头觉得腥,其它的鱼不论是生鱼片还是其它的都没有厌恶。”晴子解释道,“或者说就是不喜欢在三明治里放鱼。” “这样啊……”澪觉得真奇怪,金枪鱼罐头不是挺好吃的吗? 就在她和晴子两人合作分工迅速制作早饭的时候。 “妈新年好……”厨房外传来良守的声音,“要我去把世界……” 良守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脸慌张地看着厨房里面和母亲并肩而立的澪,此前还有些迷糊的睡意一扫而空,见了鬼了,自己刚刚似乎是因为没睡醒,下意识地就没用更正式地“母亲”,而是用了比较孩子气的称呼,这…… “嗯,差不多可以把她叫起来了,如果觉得困的话可以让她中午再小睡一会儿。”晴子看了眼时间。 “我知道了。”良守连忙逃离厨房,这波有点社死。 “需要去把雪希叫起来吗?”晴子和澪都没有讨论刚刚良守对于称呼上出现问题的小插曲。 “不用。”澪摇头,“那家伙的话,一会儿早饭做好了她大概就会自己因为饿了爬起来。” “……” 就像澪说的那样,当良守领着世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雪希也正好从客房里顶着一头乱发走了出来。 “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啊……”良守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还是说这家伙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好香~”闻道早餐的香气,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世界瞬间活了过来,她顺势就想往厨房跑。 “先刷牙洗脸。”良守拉住妹妹,把对方塞进洗手间。 “新年好啊良守君~”雪希伸了个懒腰,“啊~昨晚玩得可真开心……” “……”良守一阵沉默,为什么感觉雪希这家伙的心理年龄和世界看起来差不多? “去梳梳头。”澪扔了个梳子过来,被雪希精准地接住。 …… “晴子前辈的厨艺真的是太棒了……”雪希满足地将最后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 “澪帮了很多忙。”晴子说道。 “嗯嗯,小姐的厨艺也很棒!”雪希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为什么我有时候感觉澪才是照顾你的随从……”良守看着雪希“毫无廉耻”的表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从澪的表现来看,这家伙的隐藏属性竟然是人妻型? 吃过早饭,澪和雪希自然也要准备离开,毕竟就算是做客他们停留的时间也已经很长了。 等澪和雪希离开后,良守才意识到自家的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某种可以称得上是冷清的状态。 世界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晴子和自己回房间里静修,三只猫又大概是缩在有暖气的地方发呆,偌大的老宅里再次陷入沉静。 原来只是多出来两个人就能让家里的气氛变化这么多吗? …… “我们还要续租吗?”雪希和澪回到租住的公寓。 “当然要续租了。”澪从自己房间里放好东西走出来就听到瘫在沙发上抱着switch刷材料的雪希对自己问出奇怪的问题,她很诧异,“不续租我们住哪?还有两年才能毕业呢。你觉得这个公寓不好?附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公寓了吧?” 澪有时候也很奇怪,虽然说自己家因为只有两个人,而且自己父母也有不少遗产所以她和雪希的生活比田边家要富裕得多,可是像现在这种高级公寓,真的是她们两人在不动用那些遗产的情况下可以承担得起的吗?更何况一切都是雪希一个人在承担,自己也没怎么看到她去做任务赚钱啊?这家伙一直都是懒到卡线完成指标…… “我们可以搬到晴子前辈家去啊~”雪希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难道把房租交给一个自己熟悉的人不比给这边那些黑心的物业要好吗?更何况住在那边平时修行也不需要这么小心谨慎,而且我还可以和世界联机……” “?你打算搬到别人家去就为了和小学生联机?”对于雪希的想法澪简直不能理解,你就算说想要有晴子阿姨帮你管饭我也当你认真思考过了啊…… “不好。”澪拒绝了,“那样也太麻烦别人了。” “哦~”雪希拖着长长的尾音赢了一声,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让自己能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玩游戏。 “我警告你,不要搞些什么小动作。”澪想着雪希的“前科”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知道啦。”雪希满不在乎地回应道,反正距离租约到期还有两个多月,到时候再想办法就好了…… …… 新年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澪将那个“大凶”的签纸和自己亲自绘制祛除不祥的咒文一起塞进了自制地护身符里。 她还是觉得这大概只是自己那天运气不太好,现在的生活又重新恢复了正常,一个抽签又能影响到什么呢? “一起写作业?”良守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道。 “嗯。”澪很平常地回答,她甚至有点惊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已经熟悉到了这种程度了? “今天晚上妈妈打算试试她在电视上美食节目里学的新式蛋包饭,因为听说你要去,她让我我问问你能不能接受。”良守想起晴子的话,于是开口问道,虽然他觉得这种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即使是澪再怎么讨厌蛋包饭,只要是个有正常社交经验的人,都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我可以接受。”果不其然澪的回答没有出乎意料,不过大概这么一问一答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表明态度? 两人拿着书包并肩走出教室的时候,良守能够听到背后还没离开的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忽然想到自己前世在高中里,除了刷题备考之外,同学之间乱传无中生有的“绯闻”大概也算得上是某种仅剩的娱乐活动了吗?如果自己和澪换到那边大概已经被教导主任抓起来全校通报了吧? 走出校门,看到停在外面的车。 雪希似乎也已经很习惯于自己放学开车接的人多了一个。 “你不打算接一点新的任务吗?”坐在后座上,良守开口问道,在他的印象里,澪虽然并不算对任务的金钱奖励特别渴求,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闲得下来的人。 “没有合适的任务。”澪回答道,“我看了目前发布出来的任务,就像那天测试时候说的,d级任务大多都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调查,这太浪费时间了,春季学期不长,很快就要到期末考试,如果缺课太多,可能会出问题。” 这么解释倒是很有道理,更何况澪对自己的成绩看得很重。 “所行之事,危机重重;所念之人,遭逢不幸。” 然而那根“大凶”的签才是澪真正对任务产生抗拒的原因。 就算是再怎么劝说安慰自己,她依然没有办法彻底将至抛诸脑后。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没有办法拒绝良守的加入。可是如果参与任务,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担心这可能会破坏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搭建的在她看来脆弱不堪的纽带。 很快,车停了,雪希可怜巴巴宛如被遗弃的宠物:“我还是只能够吃便利店的便当吗?” “实际上,如果你想要来家里吃饭的话,我想妈妈也不会太介意的。”良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多做一个人的饭而已,晴子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你这样还不如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吧,难道你打算我照顾你一辈子吗?”澪显然不是这么看的,她似乎不希望雪希跟着自己一起去,或者说,她隐约地不希望自己在田边家的时候还有一个跟班。 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和那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这让她有一种重新回到了自己幼年时家里的感觉,而雪希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就好像一直在提醒她,她只是个外人。 或许这有点自私,但是自己已经照顾雪希这么长时间了,偶尔让自己放松休息一下,应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73 征召任务 澪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上课不听讲回家也不好好复习,但是就是能成绩特别好。 她一点也不惊讶良守能够在修行进度上跟上自己的脚步,毕竟她不止一次看到良守刻苦修行的样子,但是凭什么?他根本就不好好学习啊! 看着良守在草稿纸上演算着自己上课没有听太懂的难题,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习惯这家伙什么都会所以不认真学习了…… 晚饭时晴子从美食节目里学会的蛋包饭并没有她担心的问题,加了番茄酱的蛋包饭显得很酸甜可口,不论是澪还是香织都吃的很开心。 自从澪不再担心对香织抱有奇怪的敌意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有了飞速进步。 对于香织来说,一个漂亮的,愿意为自己解答关于妖怪方面疑惑地大姐姐无疑是世界上好的人了。 饭后早已习惯性进入厨房和晴子一起收拾碗筷的澪主动提出了索要晚饭蛋包饭食谱的请求。 “菜谱啊。”晴子似乎很惊讶,“澪平时很喜欢料理吗?” “不能说很喜欢,但是雪希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吃,所以家里只能靠我来做饭。”澪解释道,“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生活白痴,每天在家除了穿着睡衣拿着游戏机在地上滚来滚去外,你完全不能指望她真的能做什么。在生活上,与其说是她照顾我,不如说是我照顾她,就好像现在,她大概只能买便利店的便当糊弄了。我想,至少学一下,回家之后做给她吃也算是补偿了。” “这样啊。”晴子想着雪希平日里那副看起来迷迷糊糊地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澪可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容易,“这样的话,要不要以后和雪希晚上都来家里吃饭啊?” …… 高一的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啊…… 良守趴在桌上有点无精打采。 人生的时间似乎真的越过越快,小时候感觉一个学期长得不得了,等到了高中,感觉一晃眼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公寓,蛤蟆和阴阳师,碟片女鬼,烟烟罗,这一年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也许,这才是正常阴阳师该有的生活? 他忍不住想着澪那一次和自己的争执。 没有做好准备,只是依靠着“惯性”和游戏的心理,自己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就算是现在,自己真的就做好了准备吗? 他已经是d级了,可是,真的就能够独当一面了吗? “今晚我就不去你家吃饭了。”澪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我和雪希有些东西要整理。” “哦,好。”良守应了一声,自从晴子提议后,澪已经很习惯于晚上到家里来吃饭,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雪希也厚着脸皮凑进来,不论如何,两人放学后似乎也已经把一起离开当成了一种常态。 虽然似乎隐隐地还隔着什么东西,但是终究是已经跨了一大步。 “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应该要进行今年的第二次清查了。”澪说道,“这一次的时间在春假里,我们应该都会被征召。” “嗯,我也听说了。”良守点头认可,他看了眼周围的同学确定没人偷听,“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逃得掉啦,但是一般也不会分配给我们什么危险的地段,所以不需要担心了。” “嗯。”虽然澪点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良守觉得对方有点心不在焉。 “到时候我们可以申请组成二人组。”于是良守又补充了一句,“d级人员都是两人一组,而且可以自由组队。” “嗯……” 真奇怪,她也不是在担心这个? …… 惊雷炸响,窗外大雨瓢泼。 春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来了啊…… 澪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她有点疑惑,这里的摆设不像是自己和雪希租住的公寓,反而有些类似幼年时的老家,但是房屋结构却又是公寓的样子。 伴随着有一阵惊雷,大门猛地被打开。 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或者说,她记不清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是她已经过世的父母。 满身血污的两人踉踉跄跄地爬进屋内,拖出一地血痕。 是怨魂?是鬼?是幻境? 澪却仿佛傻了,什么法术都没办法施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点靠近自己。 …… 猛然坐起。 澪发现自己就在房间的床铺上。 她拢了拢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发丝。 只是个梦啊…… 可是…… 那个小小的护身符就放在床边。 闪电的光芒一闪而逝,窗外是一阵瓢泼大雨。 就好像十三年前的那一夜…… …… “如果……”澪少见地表现出扭捏犹豫的状态,“如果我和雪希搬到你家去住怎么样?” “啊?”良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租的公寓快到期了,虽然说也不是不能续租……”澪自己的话不断矛盾着,“但是雪希觉得与其把租金交给物业不如……” “呃……”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家的房子里别说再住进来两个人了,就是再多一些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们这样真的好吗? “雪希会按照正常的价格给晴子阿姨付房租。”澪又补充了一句。 “……”良守很想说问题不出在这里,但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这种事情,还是和妈妈商量吧?”于是他选择了甩锅。 …… “您同意了?”雪希的声音充满了惊喜,“这太好了,您知道吗,我真的不想忍受便利店的便当了。” “……”晴子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买菜之类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给我,我会在房租里额外增添上三餐饭的费用的!”雪希态度诚恳地补充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晴子的笑容有点勉强。 还不等她再说什么,雪希已经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她拟定的合同。 “……” 晴子大概阅读了一下,这份合同甚至比很多她所了解的类似合同对房主更有利,看起来雪希的态度异常诚恳,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 晴子不相信她不了解良守和澪的关系,甚至于这份关系里根本就不可能少了雪希的推波助澜。但是到了现在这步,她还要继续?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了? 算了,反正自家也不吃亏。 这么想着,她拿出印章盖了上去。 “你们就住在相邻的两间可以吗?” …… 这真是…… 良守心里只有离谱两个字。 当澪白天约自己出去的时候谈到可能希望租住自家的房间时,他就已经猜到以雪希的能力这大概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但是现在这个进度,未免也有点太快了吧? 他就和澪在海马咖啡店坐着闲聊了一会儿,雪希就已经开始往自家搬行李了?她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今天天气不错,就抓紧时间搬完好了,春天里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到时候把衣服之类的东西打湿了就麻烦了。”雪希似乎在解释自己动作很快的原因。 你当然知道我不是在吐槽这个! 算了。 良守摇摇头,自己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算她们搬进来也影响不了什么,更何况和自己喜欢的女生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怎么样也不算是坏事吧? 澪和雪希搬到田边家只能说是假期内一个小小的插曲。 “我被抽调进入扩编的精英组了。”晴子态度严肃地在晚饭上说道。 “嗯。”接话的是雪希,“问题不大,因为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论是火灾的起源,还是因为人皮出现的各种治安问题,还搞出了绝迹多年的烟烟罗和莫名其妙的碟片女鬼,这一切都使得阴阳寮对这一次的清查重视程度高出了很多,所以精英组扩编的很厉害,我也被征召了。” 这确实很正常,在经历了去年发生的事情后,阴阳寮不来一次大清查才反而不对劲了。良守心想。 “但是精英组的工作很忙,我们需要提前集合,按照阴阳寮的规定精英组需要集中住宿并且前往全国各地,所以这段时间……”晴子有点不好意思,雪希和澪是给了伙食费的。 “我可以帮忙处理。”澪主动开口,“d级的清查任务没有变动,我可以帮忙做饭。” “我无所谓,反正我也吃不到。”雪希摊手,她和晴子一样要去集合,家里谁做饭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74 不可以让猫靠近墓地 在每个季度的清查任务中,阴阳寮一般会组成常规调查组和精英调查组,前者数量较多,每组由一名c级带队,下辖5个d级小组组成,主要负责调查各个分区内可疑度和危险性较低的场所,每个下辖的d级小组由两名d级阴阳师组成,一般一组只需要负责一处可疑场所的侦查工作,d级小组可以主动提交组队申请与自己熟悉的同伴组成小队,如果没有申请,则会随机分配,良守和澪被征召分配的就是自我组队的d级。而晴子和雪希这一次则被征召进入了精英调查组,每个小组由一名b级和三名c级组成,负责调查整个城市甚至附近乡镇内危险性较高,灵异传闻较多的场所。 “中午的饭我已经帮你做好了,到时候你自己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澪将做好的便当放在桌上,“我们应该赶不回来。” 相比起精英组的工作,良守和澪作为常规组的d级阴阳师要轻松得多,但是他们也依然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自己的检查,而他们外出执行任务了,自然也就不能在家给世界做午饭。 “嗯嗯,我没事的。”世界其实很开心,这是真的一个人在家,卫门的腿有伤,几乎不会上楼,烟花已经和妈妈出去了,现在哥哥也要出去,这意味着她是“真一个人在家”。 “不要偷懒太过分了。”良守拍了拍她的脑袋,虽然知道这种事情说了也没用,谁小时候还没个“家长不在家偷偷玩”的时光?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不会偷懒的啦。”世界反驳道,“哥哥和澪姐姐注意安全。” “嗯。”应了一声,两人出门。 …… 此前已经去了一趟分部进行抽签决定调查地点,良守和澪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就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一处寺庙附属的墓园。 当然了,这个寺庙自然不是归属于阴阳寮的“寺庙”,而是一处由普通人和尚家世代经营的庙宇。 “我一直觉得不持戒的和尚算不上真的和尚。”良守靠在墓园里的一棵树上感慨道,“吃肉喝酒还能结婚生子,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和尚?” 澪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中土禅宗,真要和原产地天竺的佛教比起来也可以称得上是天壤之别,所以这大概也只能说是宗教传播过程中结合当地习俗入乡随俗了。 但是也不对啊,这不是灵异世界吗? 那些奈良真正潜心向佛遵守清规戒律的和尚们是真有神力,真的乱传乱来,不会被“金刚伏魔”了吗? 还是说因为这群世俗“假和尚”本身也没有修行,所以他们根本就算不得“神佛”眼中的信徒,于是就随你们乱来了? 算了,这些事情反正也不归自己管,他把注意重新专注到眼下的工作上。 正午的阳光本身就是诸多邪祟的大敌,目前这片墓园看起来非常正常。 不远处正好也有一场葬礼正在进行着。 良守和澪远远看着没有靠过去。 墓地外的寺庙院子里,一只姜黄色的虎斑猫正懒洋洋地怕在院子的墙壁上眯着眼睛享受春日正午的阳光。 “墓地现在反而成了都市传说不那么多的场所吧?”良守和澪察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当然了,这才应该是正常情况,妖怪哪有这么多? “因为丧葬习俗的改变,本身就导致了很多灵异传说失去根本,当火葬成为了主流之后,那些拥有实体的妖魔就不再具有说服力,至于那些没有实体的怨灵……”澪态度随意地接话道。 “那些没有实体的怨灵大多都不是墓园传说的主角,在各类故事中它们都更像是直接出现在怨念汇集的地点。”良守把话说完,“再加上现代墓园大多管理完善……” 他看着修建整齐的草坪:“没有了过去那种乱丧岗的杂乱与阴气,如果真的要说,这里反而更像是公园,再加上西方传统里依附于教堂的墓园带有的神圣气氛也逐渐融入文化,这些归属于寺庙的墓园,即便是没有真正的法师来镇压,也逐渐自发地带有了安宁的神圣气氛。” “这就是灵异在文化演化中的变化。”澪点头,“平安时代甚至更早的神怪故事中,你很难区别那些记录里的妖魔究竟是真正的妖魔还是被妖魔化的未开化部族,而到了战国时代后,妖怪们的故事则经常与武士大名绑在一起,类似于妖怪城主一类的事情屡见不鲜,到了明治维新之后,西方科技的引入,路灯,铁路,学生宿舍,下水道,这些东西又占据了都市传说的主流,甚至于很多从前没有见过的,只是流传于西方的类似吸血鬼一类的传说也多了起来,你很难说这究竟是妖怪真的自己发生了变化,还是仅仅因为社会变化导致了这些变化。” “我记得看过一些关于民俗研究的书,里面就提到传说中的妖怪都是人们在不同时代下对于自身恐惧的表现。”良守说道,“这倒是和阴阳寮对妖怪的认知很相似?” “那些书本来就是阴阳寮以民俗研究为掩饰向外界发布的研究成果。”澪说道,“这种‘恐惧诞生妖魔’和‘人类认知改变妖魔’的说法实际是目前世界各地最普遍承认的妖魔诞生观点。” “我知道。”良守点头,只是如果妖魔真的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根据人类的认知来改变呢?那既然这样,难道说只要所有人都认为妖魔不存在,妖魔就真的不存在了?那阴阳师呢?同样作为灵异世界的一员,难道他们也是被“普通人认知影响”的?当其它人认为“阴阳师不存在”后,他们的法力就真的消失了? 这说不通吧? “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的话,阴阳院有专门开设的课程,甚至可以主修这方面的研究去当文职人员。”澪看着良守的表情补充了一句。 “文职人员?”良守很好奇,这似乎和说好的阴阳师处境都很危险对不上啊。 “对,类似鸟山石燕一类的妖怪画师现代版,会行走在全国各地追踪各种都市传说,将自己所加的记录下来。”澪说道,“他们的主要工作会为阴阳寮记录新种妖怪以及如何评定现代灵异事件等级做出贡献。” “艹!”良守差点说出了声,别人根据等级承接人物,这群人帮别人鉴定任务等级,我收回听起来文职人员不危险的说法。 “但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能看到土葬。”良守看着那边举行葬礼的人将棺材埋入墓地。 “嗯,还有少数人保留着过去的习俗。”澪心不在焉地回答,她还是忍不住想到自己新年时抽到的那张神签。 “走吧。”良守摆摆手,继续看下去也没什么价值,白天看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按照流程晚上再来一趟,没有发现的话就可以直接提交任务报告了。 “嗯,走吧。”澪似乎恢复了些活力,只要晚上没事,就万事大吉了。 …… “夜里风这么大的吗?”良守忍不住抬手遮眼,夜里风卷起了不少沙尘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可能要下雨了?”澪猜测道。 “嗷~”沙哑怪异地叫声从墓园深处传来。 “春天的猫叫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听到这声凄厉的啼叫,良守都忍不住觉得难受,“还好家里有三只猫又,街区里的猫大多都会绕着着走……” “你听过那个传说吧?”澪皱起眉头脸色有些凝重。 “传说?” “不可以让猫靠近墓地。”澪沉声道。 “不可以让猫靠近墓地?”良守愣了下,“那不是火车的原型吗?不知道是从大唐还是天竺流传来的运送死者尸体前往地府的妖怪,在结合了民间信仰后,就变成了有着猫外观的妖怪火车,也有说是‘猫檀家’的传说导致,不过这里是寺庙的目的,而且它们还恰好养了猫……” “嗷~”又是一阵怪异至极的凄厉嚎叫。 “看!”顺着澪的视线,良守看到不远处墓碑上趴着的一只小小花猫。 那只小花猫似乎也注意到了良守和澪的目光,它慢慢睁开眼抬头望过来。 漆黑的夜色中,猫咪的瞳孔睁得浑圆,那是一对令人毛骨悚然1明黄色双瞳。 明黄色在民间传说里也是一种奇怪的色彩,似乎能够与之相关的东西大多也都会带有些神怪身份,比如,鬼的瞳孔,在作画或者记录中大多正是这种颜色, 就在双方的对视中,良守似乎觉得在那对猫瞳中,隐约流露出某种仿佛人性的复杂。 怨恨,敌意,蔑视,又或者是某种不屑一顾。 直到这时,良守才回想起,自己早上在附近寺庙中看到的那只猫,是姜黄色的虎斑。 墓碑上的猫慢慢站了起来,它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嗷~”那声猫叫宛如地狱之中鬼怪的哀嚎。 凄厉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良守浑身发冷,仿佛已经置身地狱。 飞沙走石。 原本漆黑的夜色,竟然亮了。 75 结束一切 火。 人类彻底与其他生灵走出差别的关键。 从前百万年的石器时代,甚至更早,人类掌握了火的使用。 此刻,这份自然的力量再次展示出了它最原始的力量。 整片天地变得火红一片。 无穷无尽的火光仿佛燃烧了苍穹,焚毁了大地。 在一片热浪之中,那棵墓园中刚刚长出新芽的大树变得焦黑一片。 清冷的初春深夜变得宛如烈日炎炎的夏日正午。 短短刹那间,汗水打湿了良守的后背。 木轮滚动声碾破空气。 裹挟着熊熊烈焰的车轮自天边疾驰而来,在干枯皲裂的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焦黑车辙印。 “玄冥!” “雨女!” 两人几乎同时施法。 “水”的力量似乎在这片天地间失去了根源,清凉与湛蓝色的法力疲软无力地展开一层仿佛不堪一击的水幕。 “你还记得公寓里的事情吗?”澪的语气不善,“灼烧的痕迹,地下堆积的尸体。” “嗯……”良守声音干涩,就好像自己喉咙里的水分已经被炙热的温度彻底蒸干。 板车驶出火海。 那是一只,傲然屹立在熊熊烈焰板车上的巨大猫妖。 …… 葬礼上刮起狂风,那便是来自地狱的狱卒将要亲自夺走尸体将它送往地狱的征召。 这名狱卒所到之处只留下熊熊烈焰,将罪恶之人的灵魂与肉身夺走,承受永恒的折磨。 没有任何一名阴阳师会认不出面前的妖怪。 火车! 将尸体囤积在公寓内的妖怪是它! 因为四处活动造成火灾进而导致烟烟罗重现人世的还是它! 过去的一年内,似乎发生的一切都和它息息相关。 是有意,还是无心之失? 火车睁着因为火光大作而缩成一条竖线的明黄色猫瞳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女。 猫类与生俱来玩弄猎物的习惯让它生出些许嬉闹的心思。 火车的双轮旋转,一簇簇火焰喷射而出,即使还相隔甚远,良守两人依旧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幕!”澪双手结印,雨女落在面前,桔梗印在身后展开,柔和的白色光芒照射在雨女身上。 火海狠狠地撞击在看似摇摇欲坠的湛蓝色水幕上升起一阵蒸汽。 澪的双手颤抖,原本应该克制火焰的水,此时却毫无优势可言,火车喷射而出的火焰没有丝毫被水幕削弱的迹象,然而是原本就不甚厚实的水幕在以惊人的速度衰弱。 “玄冥!”良守脚踩大地,洁净的白芒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 可洁净的冰凌未能生出太久便直接升华。 “这里……不对劲……”良守抬头看向仿佛也被点燃烧灼着的天际,日月星辰已经消失,整片天空仿佛都化作了一团火海。 “燃尽万物……”澪幽幽答道,“这是,界……” “开什么玩笑?e级的时候就要打‘域’,现在到了d级就直接升级到‘界’了?还让不让人混了?”良守忍不住骂出了声,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 远处的火车似乎玩得开心,它歪着一张猫脸饶有兴致地大量面前的两名阴阳师竭尽全力对抗自己的随意攻击。 双轮滚动,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地焦黑印记,良守和澪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地狱之车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旁。 凭借着修行过剑道的反应,良守在最后时刻一把抱住澪将两人扑倒在一旁躲开了火车的攻击。 狼狈地翻滚看看躲开火车燃烧着烈焰的猫爪,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焦黑爪痕。 闪烁着青色火光的五位鹭出现,抓着两人的衣领将他们拖到了勉强安全的距离。 良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直面死亡。 火车那仿佛戏弄一般的攻击,距离夺走两人的生命仅仅只是差了一丁点。 澪的呼吸沉重,自己搂着她的手还没有松开,良守能够清晰地察觉到少女在微微颤抖。 他反而有些释怀了,不论澪此前多么努力地强调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早已做好了在与妖怪的战斗中牺牲一切的觉悟,她终究只是一个高中的女生,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一直保持冷静淡定? “所行之事,危机重重;所念之人,遭逢不幸。” 澪几乎难以自制地想起了自己抽到的“大凶”。 这只应该是个普通的清查任务!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与传说中大妖怪的正面对抗…… 一切似乎都在应验,那么,如果真的是这样,接下来的…… 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十三年前我只能在那个夜晚躲在家里…… 这一次…… 如果一定有人要死,那必须是我! “桔梗印·五行·水式!” 她厉声喝道,桔梗印猛然炸开,化作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良守惊讶地看着澪展现的法术,这和他此前见过的截然不同,这种威力…… “玄冥·秋水!”没有丝毫犹豫,寒芒自他脚下延展而出,原本炙热的温度在这一刻似乎都逐渐变得清凉,坚冰自火车脚下升起,将它的双轮牢牢冻住,然后继续向上生长,几乎就要与澪桔梗印所化的浪潮合流。 一声巨响宛如惊雷炸响。 天空下起了“火雨”。 坚冰融化,浪潮枯竭,这一刻,火焰成为了这片天地里唯一的主宰,燃尽万物。 巨大的人形猫妖和身下的板车上燃起远胜此前的熊熊烈火,甚至在它身旁的烈焰中,隐隐能够看到,听到那些被它卷走的亡魂痛苦地哀嚎。它们挣扎着,火焰化作它们的身形,一步步逼近良守和澪,仿佛在邀请两人共赴地狱黄泉之国。 火车睁着猫瞳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刚才的玩弄已经浪费了些许时间,现在应该收拾残局了。 火海之中凝结出一个个燃烧着的骷髅幻影,这些火车的“囚徒”们成为了它的武器,它们发出毫无意义地嘶叫,状若癫狂地冲向良守和澪。 良守看着那些疯狂的灵魂,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灵魂的痛苦,那些嚎叫并非是恐吓或者发泄,而是真正的痛苦,这些火焰并非是加强他们赐予它们力量的恩赐,而是他们永恒的刑罚。 雨女的水罩摇摇欲坠,玄冥咒也被这片空间内炙热的火焰压制得根本无法展开。 法力在一点点地被消耗,良守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的空气都是一种折磨,炙热的空气仿佛在从内向外灼烧着他的肉体。 人类生理上的排汗降温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他全身上下异常干燥,任何一丁点汗水都会被立刻蒸发,或者说,任何一个没有法力护身的普通人,只要踏入这里,恐怕会立刻死于恐怖高温造成的脱水。 竭尽全力展开法术挡住疯狂的亡魂,前一刻还在两人前方的火车,已经凭借恐怖惊人的速度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燃烧着烈焰的滚滚车轮正面碾向两人。 想要避开,但是已经没有机会。 “玄冥!”良守匆忙间立起的寒冰在火车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纸片一样,轻而易举地被破开。 热浪扑面袭来,良守感觉到点点火星在自己的发丝间燃烧,从车轮里飞溅而出的火花落在皮肤上,灼烧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或许就是结局了吧? 在这一刻,良守反而平静了,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是,这着实有些太难了。 现在想来,澪提到的那些大道理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闹,真到了这种时候,难道想逃就能逃得掉? 闪耀着火光的青鹭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无可阻挡地地狱烈焰。 一声凄厉地鸣叫后,终于被烈焰彻底吞噬。 不过,火车的前进也终究被五位光所阻,停了下来。 澪的脸色异常难看。 即便是式神作为一种特殊的生命形态,只要御主存活,它们就不会真正死亡,可是,让式神替死这种事情对于一直将它们当做自己亲人的澪来说,还是第一次。 她很清楚五位光绝对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怨恨,可是这种行为依然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现在如果她也死了,那么继承自父亲的五位光将会真正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澪。”被雨女施法拉到安全的位置,良守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我没事。”澪表面上恢复镇定,可是内心里却已是一团乱麻,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她没有办法看着任何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一种悔恨从心头涌出,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确实是个灾星,会给所有人带来不幸,从父母开始,到现在的良守,每一个她爱的人,都会被自己拖累致死。 “所念之人,遭逢不幸”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写照,那张神签所说的一点都不错。 “我会帮你逃出去的。”澪咬牙看着良守。 或许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经历过一次的痛苦再次发生。 良守一定要活下去,他还有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晴子和世界还需要他,田边家的传承也还需要他。 既然这一切都是自己带来的痛苦,那么现在,就让这一切结束。 76 冷 澪向前走了一步。 桔梗印在她脚下的地面显现。 “澪……”雨女神色慌张地看着澪,“你还没有……” 澪双手结印,桔梗印的光芒驱散了火光,仿佛世间净土。 雨女叹息一声,落入法阵之中,刹那间,桔梗印光芒大作,淡蓝色的水波甚至在这一刻笼罩了整片天地,连那源自地狱的熊熊烈火也仿佛黯然失色。 “雨落!” 天空之中惊雷炸响,从最开始仿佛就只有火焰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湿润的概念。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 良守抬起头,眼看着一滴雨水落下。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雨水消失了。 或者说,在它能够落下前,它已经被彻底地蒸发了。 天空中的滂沱大雨与地面上升腾的烈焰泾渭分明。 火车的眼神里不复此前的戏耍与玩弄,严肃的态度第一次出现在了它的猫脸上。 火焰向它身下的板车汇聚而来,被释放的火焰亡灵也全部收回。 地面上的温度还在升高。 澪的脸色愈发苍白,天空中大雨倾盆,却没有哪怕一滴雨水能够真正落下,甚至于火车身上的烈焰越发高涨,高涨的火焰仿佛誓要燃尽一切雨云。 澪的发丝在飘散在空中。 良守惊恐地看到她鬓角一根乌黑的秀发,逐渐变得干枯蜡黄,最终化作憔悴的苍白。 阴阳术的修行终究脱不开所谓“精气神”,人们普遍认为法力便是气的表现。 而现在,即使他对御门院家的修行法一无所知,也完全清楚澪在消耗自己的“精”驭使她本不能动用的法术,换句话说,她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他完全明白了澪刚才所说的那句“我会帮你逃出去”的意义。 雨女从背后抱住仿佛已经摇摇欲坠的澪,御主和式神的身体仿佛合二为一。 雨看起来更大了。 可是地面上依然干枯一边,没有哪怕一滴雨水能够真正落下。 大地在颤抖,隐隐地火光仿佛想要从地面上皲裂的裂缝里冲天而起。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火与热了。 暴雨倾盆,却扑不灭这熊熊烈火。 再看向澪,原本秀美的脸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她面容狰狞青筋暴起,桔梗印的光芒甚至从皮肤下隐隐透出。 火车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这并非是因为它受到了伤害,仅仅只是它不想玩了。 “轰!” 天地变色。 一切都消失了。 天空是火,地面也是火。 滂沱大雨好似徒劳的挣扎,四面八方袭来的无边烈焰似乎就要将这最后的抵抗吞噬殆尽。 “对不起……” 良守听到澪艰难地开口。 “我尽力了……很抱歉……” 没有痛苦,没有后悔,这一刻,良守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悲伤。 尽管他勉力维持着两人身旁的玄冥咒以防止火焰侵入,但是他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澪在拼命,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拼。 抱着几乎昏迷过去的澪,良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反正就算是,也不会有眼泪能够流下。 他看了很多卷轴,学了很多秘术。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得状态。 自己苦修了玄冥,可是,再强的法咒又有什么用? 火车仿佛就像是天时,就像是卷轴里记载的,火,当如炎炎夏日。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阴阳师,又怎么能够抵抗得了真正的天时? 澪的雨仿佛沧海一粟,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敌得过对方。 很奇怪,火车没有继续攻击。 它似乎又停下来。 “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热死在这里……”良守心想。 他听说人死之前会觉得冷,那么像自己这样的死法,还会冷吗? 要是真的能凉下来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 反正也不会有希望了。 他慢慢站起来,直面着火车。 良守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 他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法力,将自己知晓熟悉的玄冥法咒放了个遍。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很快,他瘫倒在地。 火车似乎也玩腻了这两只“小老鼠”,无边的火焰涌来。 “至少勉强算是挡在她前面了。” 火焰袭来,良守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为什么人会被火烧死?”这是他以为自己最后的胡思乱想。 当火焰袭来,当他被火焰吞噬…… 为什么不烫? 良守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灼烧着自己的肉体,可是,他没有一点觉得烫的感觉。 反而,他觉得冷。 是我要死了吗?死人都会觉得冷? 不,不对…… 这不是虚假,不是幻觉,他真的好冷。 他开始止不住地打寒战,浑身哆嗦,就好像自己不是被燃烧而是被人扔进了冰库。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化作白雾。 开玩笑吧?自己还能呼出气在空中液化成水滴? 得益于前世的优秀教育,他的物理学得很好,但是,这么热的环境,怎么可能会出现冬天才有的状态? 他不过是幻象了一下如果火是冰的而已。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幻象…… 应该说,他希望自己相信火是冰的…… 良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火是冰…… 他试着用出了玄冥…… 围绕着,灼烧他的火焰,仿佛真的变成了普普通通能够被玄冥控制的水与冰…… 跃动的火焰乖巧地在他的操纵中立在了一旁,就好像他之前施展的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点也不热了。 漫天的火海,在他眼里仿佛冰天雪地。 一阵风吹过,他甚至听到了冬日狂风的呼啸。 如果这些都不是火而是冰雪,那可真是冰天雪地呢…… “一片火”从燃烧着的苍穹慢慢落了下来。 不,这不是火…… …… 一阵风吹过,贺茂久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还会感冒?”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端着咖啡的小胡子男人调侃了一句。 “今晚有降温?”贺茂久雄有些奇怪地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不知道。”小胡子男人耸耸肩,“但是你确实可以把窗户关上了,风很大是真的。” “嗯……”贺茂久雄应了一声,他站起身走向窗边。 他一直都不喜欢用法术或者式神来处理这些日常工作,亲自动手,让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某种不正常的东西。 可是,当他走到窗边的时候,贺茂久雄愣在了那里。 窗外的东京,下起了鹅毛大雪。 …… 良守如梦方醒般地再看向火车。 那里已经大雪纷飞。 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燃烧的火车早已熄灭,厚厚的积雪几乎将它彻底淹没。 “通!” 他栽倒在雪地中。 他用力缩成一团,就像每一个受冻的人一样,本能地试图通过减少自身的表面积来减少身体的热量流逝。 冷……好冷…… 原来人死之前,真的这么冷…… 77 舞台的序幕 杂草丛生却又显得异常和谐,仿佛真正有着自然之美的院子里。 满脸皱纹一头白发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 雪已经下了一会儿。 “竟然……”他面露惊疑,片刻后又仿佛恢复了常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清冷的女声从院子里传来,老人抬起头,看到外面那棵因为没有原定修剪而长得乱七八糟的灌木上立着一只纯白的纸鸟。 “你安排的?”纸鸟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老人摇头。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纸鸟语气嘲弄,“比如特意支开我。” “我没有必要这么做。”老人摇头,“他不是我选择的。” “嗯……”纸鸟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我以为你很清楚,毕竟从最开始,你就在那里了。”老人笑着答道,“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事,如果一定说有,那不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纸鸟一阵沉默。 片刻后,它又开口道:“有时候我很疑惑,我的选择,和我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吗?又或者说,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按照别人的剧本在走。” “有什么区别吗?”老人转身回屋不再看它,“你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看到美食馋了,结果都是你自己吃下的那顿饭,事实上,做出选择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纸鸟不作声了。 它拍了拍翅膀落在老人面前,挡在老人回屋的台阶上。 “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没找到。”纸鸟说道,“你让我去找的人,没有找到。” “嗯……”老人点点头,“我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让我找的是谁?”纸鸟再次问道。 “难道你没有一点猜测吗?”老人笑了。 “有……”纸鸟直言不讳,“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找……或者说,你到底在准备什么?” “你看过戏剧吗?”老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伸手将纸鸟托起。 “戏剧?” “对。”老人点头,“如果有一部戏剧,想要公开演出,那么他首先要做什么?” “排练?写剧本?找演员?”纸鸟不明所以。 “不,首先,你要让别人知道这出戏。”老人摇了摇头。 “呃……”纸鸟哑口无言。 “她就是告诉你,序幕已经拉开的标志。”老人怔怔地抬头看着似乎越下越大的雪。 “可是我没有找到。”纸鸟想了想,又说道。 “不,你不需要找到。”老人摇头,“当你去找的时候,就代表你已经知道了,重要的不是‘找’的结果,而是,‘找’本身。” 纸鸟没有再说什么,它拍拍翅膀飞了起来:“我以为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代表开始了。” 看着纸鸟渐渐飞出自己的视线,老人摇了摇头。 “十三年前?那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 山间的竹屋内。 俊美的年轻男人猛地咳嗽起来,不小心撞到木桌,撞翻了桌案上装着清酒的酒杯。 酒杯滚落,摔得粉碎,酒水撒了一地。 “咳咳……”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 “如果你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大概又离死不远了。”竹屋没有门,只是简单地挂了一层帘子用来掩饰,透过帘子下方的空间,能够外面的台阶上站着的是一个赤脚女人, “如果可以死的话,那真是一种解脱了。”男人喘匀了气,手指一点,酒杯碎片重聚在一起,倒飞回桌上,“可惜了这杯酒。” “难道你不能让这被洒在地上的酒重新回到杯子里吗?”女人问道。 “所谓覆水难收,便是如此了。”男人重新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一饮为尽。 紧接着,他又爆发出一阵更加剧烈地咳嗽。 “其实,您可以进来的。”屋子里面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女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愣了半晌,“您竟然……” “啊,有些人总是不希望别人可以好好地享受安生的日子……”那个男人又说道,他坐的位置在屋内的阴影里,又穿了一件黑色水干,女人站在门外很难看到他。 “如果这么说的话,当年是谁更喜欢支使人?”白衣男人不服气地嚷嚷。 “变了很多啊……”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对白衣男人的抱怨置若罔闻,“如果没有地狱,火车就不是火车了吧?” “没有了监狱的狱卒当然不能算是真正的狱卒了。”白衣男人接话。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门外的女人犹豫着问道。 “你看,这是个酒壶对吗?”白衣男人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酒壶,让门外的女人正好可以看见。 “嗯。” “酒壶是用来装酒的,对吗?”男人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 “嗯。” “可是,那如果这个酒壶,它再也不能装酒,也不能倒酒了,那么,它是什么?”白衣男人问道。 “酒壶不能装酒,也不能倒酒?漏了或者堵住了?”女人想了想问道。 “不,既没有漏,也没有堵,就是,不可以了。”白衣男人说着仿佛小孩子耍赖一样的话。 “可是……” “您看,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如果酒壶失去了它真正代表的东西,即便是它看起来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但是,它就不再是酒壶了。”白衣男人说道,“比如,或许它可以装水,那么或许可以叫它水壶?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是它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它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酒壶’了。” “所以,火车必须和地狱联系在一起?”女人试图让话题变回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可是,地狱为什么会消失?” “没有为什么,地狱当然会消失。”白衣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话说道,“就好像现在的人已经不会再坐牛车一样,既然牛车可以消失,地狱为什么不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既然都是被人创造出来的东西,那么自然就可以消失。”白衣男人摆摆手。 “那如果地狱消失了,他又是怎么……”女人忍不住又问道。 “地狱消失了,不代表地狱不存在,现在的地狱消失了,不代表过去的地狱也消失了。”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自己开口解释。 “我……”女人说不出话。 “这么说吧,您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白衣男人打断了女人的话。 “我?当然是……”女人说到一半卡住了。 “看,您已经明白了。对于您自己来说,答案当然是存在的,可是,如果去找令一个人问他,就算是您站在他面前,他所认为存在的这个‘人’,和真实的您,当然是不一样的东西了。所以对于他来说,存在的就不是您了,您也就不存在了。” 女人沉默了。 “这就是咒的问题了。”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笑着接话,“对每个人来说,咒都是不一样的,可是,又有一个大多数人所认可的咒,于是,也就会出现,过去的咒,不等于现在的咒。”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女人叹了口气,“每次说到这个,我都会觉得非常头疼,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屋内的两个男人都笑了。 “那就说回正题,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女人倒也没有对笑声感到气恼,她继续问道。 “舞台的安排已经就位了……”白衣男人长叹一声,“接下来的,就是真正的大幕了。” 女人沉默不语。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东西,但是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并不能为我们的意志所变化,就好像,我觉得今天太热,就想要天下雨,或者觉得晚上太暗,就想要太阳升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打断一下,刚刚就有人下了一场雪。”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似乎在跟他抬杠。 “下雪和下雪,真的是一样的吗?”白衣男人瞥了他一眼。 “嗯,谁知道呢?下雪也是咒,也许我咒和你不一样呢?” “那么,我说的下雪,自然要以我的咒来作为标准,如果我们说的都不是一个咒,你分明就是在抬杠。” “呃,好吧,你说得对。”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认输了。 白衣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开始了,那么自然就要做好准备。” “您想让我,进入舞台?”女人大概明白了。 “对,您是最合适的。”白衣男人说道,“的特殊之处在于,任何时候,您都拥有进入舞台的能力,我想,您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女人沉默了。 “仅仅是我一个人,可能不行。”她回答道。 “这一点您无需担心。”白衣男人似乎早有准备,“不然您觉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女人沉默片刻,很快,她又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他可以?” “因为您出现了。”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解释道,“一袋沙子被开了口,那么落下的肯定不止一颗。” “我……明白了。”女人长叹一声,“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是我自己是吧?”白衣男人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女人用鼻音表示承认。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白衣男人似乎很犹豫。 “没什么难的。”穿着黑色水干的男人开口了,“因为我不如他。” “……” “我明白了。”女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吧?” 男人轻笑一声:“等到了必要的时候,还需要你把他引到我这里来。” 女人应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对了,是不是,又要到时间了?”在女人离开前,白衣男人忽然又问了一句。 “嗯,快要三十年了。”女人回应道。 “三十年啊……”男人的语气忽然低落了,“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 女人没有回答了,她站起身离开。 一阵微风吹起门帘,从门帘撩起的缝隙向外看去。 身穿黑色僧衣,头戴黑色布巾的女人正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78 你应该疯一点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他的身上似乎接满了各种检测仪器。 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或者不能说没有力气,就仿佛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 努力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病房,似乎并不是他见过的普通房间。 病房里的陈设也显得很豪华…… 重症监护室是这样的吗? 良守不解。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受了重伤,甚至可能会死,这是阴阳寮给他的待遇? 或许是动作引起了一些监控设备的反应,很快,值班的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 “醒了?”护士看了他一眼,随后立刻通知了值班医生。 一些简单的临床检查后,良守终于又可以安静的躺下,刚刚用来测试瞳孔反应的手电筒让他的眼睛还有点眩晕。 “你现在感觉如何?”值班医生检查了仪器记录后问道。 “力气不足,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然后,有点饿了。”良守说道。 医生点了点头,“这很正常,伤得很重,这种无力感应该来自是法力和体力的流失,而饥饿则更为正常,因为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 “五天?”良守惊讶道,“那……” “你妈妈白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你,我刚才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很快就会过来。”医生检查了吊瓶,“注射液里有葡萄糖,你不用担心。” “好的。”良守心想自己再担心也没有用,反正无论如何也只能躺下,就算是想吃东西也动不了手指。 “对了,澪呢?”良守看着即将离开的医生,急忙问道。他记得澪也动用了燃烧生命的法术,她不会有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的语气很平静。“用了一些禁术,但她的情况却比你好很多。急救队赶到时候,人还还清醒的。” 还好…… 梁守松了口气,总算逃了出去。 医生走后,他有些睡不着。他不知道这是否正常,但想想自己已经昏迷了五天,或许也正常的? 无聊地看着吊瓶里一滴滴向下滴的注射液良守忍不住回忆起自己记忆中最后的场景。 实话实说,他有点记不清楚了。 那是一种好像梦境的感觉。 他记得自己当时很清醒。 他记得自己很冷。 可是,现在回忆起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好像记忆突然间模糊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地感觉,他知道自己记得,但是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良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情况。 可是,如果自己死了,那么他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也许自己的废物系统能有点什么记录?”当他实在想不清楚的时候,查询不靠谱的系统也就成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条路了。 可是这一次,不论他怎么在心中呼唤,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系统彻底的消失了。 他愣住了,难不成说是系统替死了? 还是说这废物系统觉得已经“阵亡”的他甚至配不上一个属性面板?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早就习惯了不依靠系统自力更生的修行。 没有力气,连手机都不能玩,人生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要是能有个人说说话就好了。 感觉有些无聊,困意又慢慢涌上来。 病房的大门被推开了。 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冲了进来,然后跑到床边又停下了。 世界看着想要扑上来,但是又忍住了。 “您来啦。”良守看着关上门提着饭盒走到床边的晴子。 “嗯。”晴子点了点头,把保温盒打开,“医生说你现在还很虚弱,只能吃一点易于消化的东西。” 说着,她把粥盛了出来:“不能加太多东西的话,恐怕也很难说有什么营养,但是至少可以充饥。” “说起来很抱歉,我现在完全没有力气。”良守看着晴子端着碗的样子,“所以大概需要人来喂。” 稍微吃了一点,良守感觉自己的胃里好些了,至少吃进去的热粥让他感觉暖和了不少,再看向世界,大半夜地跑出来,在经历了最开始的情绪激动后,小女孩已经趴在床边上开始打瞌睡了。 把世界抱到陪护的床上睡下,晴子重新坐回床边。 “这一次可真是非常狼狈了。”良守感慨道,“说起来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差遇到火车。” 他叹了口气:“是不是影响到您精英组那边的工作了。” “什么影响啊……”晴子的表情很微妙,“之前一直当做机密所以没有公布给你们,这一次精英组的任务就是追查这只火车,结果被你遇到了。” “……”良守语塞,自己这是中了大奖? 稍微聊了两句,良守也看出来母亲脸上流露出的疲倦,这些天自己一直昏迷,不用想也知道晴子过的很难。 “我有点困了,您也去休息吧。”良守对晴子说道。 很快,晴子在陪护的床上呼吸变得平稳,但良守却完全没有睡意。 现在仔细回过神来想想,哪怕是已经结束了,自己还是完全一头雾水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我杀了火车? 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前一刻还仿佛天下无敌火中战神的火车,就这么被自己杀死了? 最后的火,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冰雪? 我到底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良守想不明白,完全没有头绪。 ……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天回来看,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是让我忍不住感慨。”留着漂亮小胡子的瘦高中年人站在墓园那棵已经彻底枯萎的大树下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生猛的吗?” “你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贺茂久雄在一旁说道。 “这有什么?就算再怎么复杂,那场雪也是他的手笔不是吗?”瘦高中年人不屑一顾。 “他死了。”贺茂久雄蹲下身,看着那被个墓碑移走后留下坑洞。 “你说什么?”瘦高男人疑惑。 “他死了,字面意义。”贺茂久雄说道,“当时我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人,所以我很清楚他的情况。” 瘦高男人皱起了眉头。 “御门院澪的情况反而很清楚,她用了禁术,压榨自己的生命,也就是在气不足的情况下,以精来施展法术。”贺茂久雄说道,“这并不难理解,御门院,贺茂,都有这种用来拼命的术式,但是他不同。” 贺茂久雄沉默了片刻:“他是真的死了。” “是的,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贺茂久雄低垂看着地面上他赶到时良守所在的位置,“被他的一切,精气神都被彻底冻结了。” “你的意思是,他被自己杀了?”瘦高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那他又是怎么活过来的?昨天半夜不是说他醒了吗?还有,既然他已经死了,你们又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他埋了,而是让他进了医院?” “我……”贺茂久雄忍不住回忆起自己见到的一切。 “那是……神迹……”他喃喃自语道。 “神迹?”中年男人疑惑。 “就在我们准备搬走他的时候,冰雪消融了。”直至今日贺茂久雄依然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就这么,活了过来。” “开什么玩笑,死了的人还能活?”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冰雪消融和活过来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贺茂久雄实话实说,“所以我找了你来。”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 “我只是陈述了我看到的东西。”贺茂久雄说道,“其实,要我说,那只是‘看起来’是冰雪消融,你明白了吗?他是被‘冻’死的,而在那个时候,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更像是,‘冻’的反向。” “‘冻’的反向?”中年男人眯起眼睛,“所以这个冰雪消融,并不仅仅是融化,更准确地说,是‘冻’的倒流?” “你可以这么说。”贺茂久雄说道,“但是为了说明‘冻’的倒流,我能用的也只有‘冰雪消融’这个词了。” 中年男人忽然以一种惊讶的表情怔怔地看着贺茂久雄。 “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吗?”贺茂久雄被对方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 “没什么。”中年男人连连摇头,“那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有这种大法力的人,恐怕……”贺茂久雄犹豫着说道。 “唉……”听到他的话,中年男人长叹一声,“久雄啊……” 贺茂久雄不明白对方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我担心他会做什么。” “你真的觉得我们的阴阳头大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小小的‘d级’年轻人?”中年男人明显不信,“又或者说,为什么不能是他看到年轻人和火车同归于尽后起了惜才之心,这才出手?” “你知道的……”贺茂久雄摇摇头,“他变了。” “变了?” “十三年前,那一夜前,阴阳头大人是我最敬佩的人,他没有官僚作风,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身先士卒,我们是阴阳师,是战士。不论是贺茂还是御门院,只要发生了危险,我们越是要顶在最前面,我们应该用自己的命去换普通人的,这是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阴阳寮之所以一直都能维持运行的根本。” 他停下来,语气低落:“可是,那一夜后,阴阳头大人就变了。” 贺茂久雄的声音里有着说不清的失落:“那个一往无前的战士消失了。” 他看着瘦高男人:“我从小就崇拜着他长大,或许是我多虑了,不过,现在的阴阳头大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人了,他现在变得,更像是一个政客或者说是幕后操纵者。” “幕后操纵者?” “打个比方,十三年前,如果有人问他,面对列车困境该怎么做,阴阳头大人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会是那个亲手停下列车的男人,而现在……”贺茂久雄笑了一声,“我相信他会面无表情地拉下闸门碾死少数人。” “我明白了。”中年男人很没有素质地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可是当他抬起脚时,那根烟头已经消失无踪,“我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帮你调查你想要的真相。” 不等贺茂久雄开口感谢,他又继续说道:“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自大狂,但是……” 他长叹一声:“久雄啊……有时候你应该疯一点的,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正常呢?” 79 全都是假的 良守醒来的时候晴子和世界已经不见了,他看了眼病房墙上挂钟的时间,心想她们大概是已经回家了,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晴子应该会中午过来。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良守很奇怪谁会来探视自己。 同样穿着病号服的澪推门走了进来。 “我听说你醒了。”澪慢慢走过来。 “嗯,还活着。”良守说道,“你的情况看起来比我好多了。” 澪撇开眼睛。 “坐下来说话吧。”良守用眼神示意床边的椅子,“你看起来状态也不好。” 澪拉开椅子坐下,两人离得距离近了,良守仔细观察澪的鬓角,她的头发还是黑色的。 “你在看什么?”澪感觉到他的目光,感觉有些不自在。 “你的头发,看起来不是很严重。”良守没有掩饰,“后遗症大吗?” 澪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听医生说你损耗的生命不是很严重,而且现在看起来,似乎问题不大?”良守继续问道,他真的很在意,澪到底承受了多少? “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自己吗!”澪咬牙说道,“你差点就死了!” 澪心里忍不住升起怒火,可是却又不能发泄出来。 “我没有什么选择。”良守低下头,“我没办法看着你死。”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你曾经告诉我,要做好牺牲的准备,我承认,我一直都没有这种决意,但是,至少我没有办法看着被人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 “就好像那个时候,我没办法看着你一个人拼命,我没办法逃避或者放弃,我想让你活下来,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良守说道,“更何况……” 他顿了顿:“我当时只是想死得更有尊严一点而已……” 没有得到回答,他抬眼望过去,澪的眼睛红了,泪水噙在眼眶里,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仿佛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良守忍不住开口说道:“澪,虽然我知道现在的场景有些不合适,但是我……” 他犹豫着组织语言,最后终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索性把心一横:“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没有回答,这让他有些慌张,或许现在不是时候? 下一刻,一个身影扑到了他怀里。 澪抱住他,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对不起。” 啊,好可惜,没办法反手抱住她。 这是良守内心此时的想法。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晴子沉默地看了一眼房间内发生的事情,她默默地关上门又退了出去。 …… 古典的和风老宅。 房间里没有点灯,一片阴暗。 “他们终于吧火车弄死了。”不知火抱着双臂嘲弄地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火车那家伙竟然真的会死,你们说,地狱的使者死了会去哪呢?地狱的使者下了地狱?” 猥裸看了他一眼,然后完全无视了对方的问话,“文车妖妃和大天狗呢?” “主人并不想参加这次的会议,她找到了其它想要关注的东西。”带着面具一身白袍侍立在空坐垫后的女人开口回答道。 “那大天狗呢?”猥裸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追究,至少文车妖妃派了侍从前来表明态度,可是大天狗那家伙却一言不发的直接消失了。 “哦,他似乎是去应了大峰山那一位的约。”不知火笑得很开心,“你说这算不算是狗咬狗?” “你可以试试在前鬼坊面前骂他是狗。”鹰钩鼻男人嘲弄道,“前鬼坊可不是好对付的家伙,希望他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没事。”不知火毫不在意,“野犬和家犬斗了几百年了,也没见谁真的会死。” “够了!”猥裸开口斥责道,“既然他们不想来,那就不管了。” “事实上,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也不是你的下属,难道就因为火车死了我们就需要像那些软弱的人类一样集合在一起默哀?”不知火毫不畏惧,“百鬼夜行图,嗯,虽然是那个人类的作品,但是你可以数数,上面有多少都已经彻底消失,火车不过是又一个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家伙在人类的世界里大摇大摆过了快一整年了,现在才死我甚至在怀疑那些阴阳师是不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 “人类变的软弱?”猥裸嗤笑一声,“那可不是,他们只是一叶障目罢了。” “嗯?”白发白眉的老僧轻咦一声。 “他们以为火车只是一部分,于是……”猥裸回答道。 “你……推波助澜了?”老僧皱起眉头。 “或许,但是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他们自作多情。”猥裸说道。 “即便是没有实质性的线索,现在暴露自己也无疑是一件非常不谨慎的行为。”老僧摇头。 “难道我们不主动暴露,他们就不知道了吗?”猥裸满不在乎,“与其一只藏头露尾,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嗯……”老僧想了想,“也不无道理。” “好吧,现在我们知道了火车那家伙被你卖了,可是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不知火直言不讳地质疑道,“帮助人干掉本就不多的妖怪?” “你又不是我的下属,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全部的计划?”猥裸反唇相讥,“我们难道不是仅仅只是一群被逼到边缘苟延残喘的互助会?” “你……”不知火身边亮了起来,似乎隐隐有火光在燃烧。 “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召集我们。”俊美的男人慢慢开口,“说吧,猥裸,你想要做什么。” “要开始了。”猥裸说道。 “什么?”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知火几乎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争执。 “是的,大幕拉开,钥匙已经到了。”猥裸显得自信昂让。 …… 房间里的众人已经消失,只剩下猥裸和白衣女人。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他看了眼对方。 白衣女人没有说话,她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卷轴在地上展开。 “哼,如果你还是来了,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方式呢?”猥裸低声道。 “看你们吵架的话,没有必要亲自到场。”清冷高傲的女人声音从卷轴里传出,“你先退下。” “是,主人。”白衣女人躬身一礼,退出了房间。 “你的计划,遇到阻碍了。”卷轴里传出的女声玩味道。 “是吗?”猥裸不置可否。 “就像每一个故事里的魔王都会遇到命中注定的勇者一样,你也一样不是吗?”女人笑道,“所以,要不要我帮你去把勇者在还没有觉醒前就抹杀掉?” “呵呵。”猥裸冷笑一声,“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可要走了。” “都是假的对吗?”女人的声音严肃下来。 “什么假的?”猥裸仿佛不明白。 “所谓的新时代,所谓的钥匙,都是骗人的。”女人说道,“根本就没有。” “……”猥裸一阵沉默。 “不知火是个傻子,寺清手只有仇恨。”女人说道,“他们不过是站在了那个不属于他们的层次,甚至根本就不明白。” 猥裸还是一言不发。 “白藏主迷失了自我,而彭侯……他只是个想要回家的孩子。”女人继续说道。 “……” “在乎的不明白,明白的不在乎,这就是你想要的?”女人自顾自地说着,“你想要的东西,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你想要退出吗?”猥裸终于开口。 “事实上我很迷茫呢。”女人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笑意,“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是研究一些不知所谓的‘弗兰肯斯坦’,还是说帮助火车走上歧路?既然你想走那一步,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些都没有任何价值呢。” “我可以帮你。”猥裸说道,“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哦?”女人哈哈大笑,“猥裸啊猥裸,该说你是自大狂妄,还是无知可笑呢?帮助我达成我的愿望?”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没有世人可以做到!” “我可以。”猥裸的声音非常肯定,“只要我可以成功,你就能达成愿望。” 卷轴里没有回应的声音。 过了良久。 “这可……”女人犹豫着开口了,“真不是个好主意啊……” “呵。”猥裸笑了一声。 “怎么办呢?”女人仿佛陷入了犹豫,“这可真是令人为难呢,为什么我会对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愿望产生拒绝的想法呢?” 猥裸没有回答。 “好吧好吧,你赢了。”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沮丧,“所以说,实现愿望并不是什么好事对吗?” 猥裸没有回答。 “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愿望的实现方法也总是出乎意料,反正它总是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让你得到不完美的完美。”女人的声音显得很慵懒疲倦,“既然这样的话,我恐怕需要提前做些准备了。” “随你。”猥裸说道。 “即便是不小心弄死了与魔王对抗的勇者也无所谓?” “你做不到的。”猥裸说道,“命运就是这样,不论你怎么做,不论你怎么去反抗它,它只会以更强劲的方式反击。” “不无道理。”女人认可了,“所以,注定失败的成功,也是成功对吗?” 猥裸这一次没有回答她。 “既然如此,就让那孩子去玩玩吧,她可是渴望了好久了呢……” 卷轴慢慢自己合了起来。 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80 新学期 月色下,蒙面女人站在山间。 微风徐来,轻轻吹动她的衣摆。 女人低着头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 她抬起手。 一个小小的黑点顺着手指向下慢慢下落。 仔细看过去,那是一只小小的蜘蛛,正从腹部拉着丝线一点点落向那漆黑无光的悬崖。 风有点大了,小小的蜘蛛挂着蛛丝在风中似乎无助地摇曳着。 蛛丝断了。 “应该差不多够了。”女人轻声说着,她转身离开。 山间的清风组建变得猛烈起来。 隐约间,那呼啸的风声仿佛掺杂了某种愤怒的咆哮。 …… “你就不能好好地在家休息休息吗?”澪跟在良守身后不满地抱怨。 “啊,为什么你感觉像我妈妈一样?”良守好笑地抱怨道。 澪瞪了他一眼。 “好了,你要照顾一下病人对吧?”良守笑着说道,“有一本新的小说发售了。” “其实我也是病人呢……”澪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没直接反驳,毕竟良守伤的要重的多。 走进书店,果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人,果然上次那种人山人海的情况只会在某热门轻小说发售的时候才会出现,更何况现在大家不都是用电子书吗? 走到后面的书架上,良守迅速找到自己的目标,并没有太多的停留,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出门这么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疲倦。 直到重新回到柜台前结账,他才发现原本自己熟悉的大叔已经变成了一个性感漂亮的女人。 “帮我结账一下。”良守把书递过去,他有些疑惑自己熟悉的老板去哪了,这是老板娘,还是说找了个营业员?他记得老板之前因为自己常来买书,老板还跟他抱怨过现在的人都越来越不喜欢阅读导致自己的店生意越来越差了。 “现在还在看推理小说的高中生可不多了啊。”女人接过书,扫了下条码。 “大概吧。”良守一直都不太喜欢这种日常生活里无聊地搭话,对他来说如果不是熟人,大家安静地把事情办完最多说句谢谢之而立的客套话才是最好的,话说多了总觉得很尴尬。 “唉,现在的人真的是不喜欢阅读了。”女人似乎很是自来熟,“还害我满怀期待地把这家店买下来。” “买下来?”良守有点疑惑,之前的老板呢?那家伙跑路了? “是啊,那家伙说是准备回老家养老,但是又舍不得关掉自己经营了很多年的书店,说是要把这东西托付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女人叹气,“唉,谁让我和那家伙之前是邻居呢,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一不小心就花钱把这店接下来了,结果没想到这么多天了,经营惨淡。” 原来如此……良守心想,看来那个好几次被自己看到在柜台里偷偷看模特写真的中年大叔成功找了个接盘的,然后回家养老了,不过竟然能够“一不小心”就花钱买店?你到底是什么富婆? “等到热门轻小说发售的时候大概会好点。”或许是觉得被坑了也挺惨,良守好心地提醒了对方一句。 “轻小说发售吗……”女人眨了眨眼睛,露出欣喜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希望能够好起来,真是多谢了。” 连这个都不懂吗……良守觉得有点搞笑,果然是被那个大叔忽悠瘸了的富有家庭主妇吗…… 交钱结账,良守没兴趣和新店主交谈太多,他接过自己的书便离开了书店。 “没想到居然换了店主。”回到车上的良守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虽然这个书店其实离家不远,但是对于目前正在养伤的良守来说步行不太现实的事情,而在房租到期后就死皮赖脸拖着澪租了自家房间的雪希就成为了他现在的司机。 “换了店主?”雪希疑惑不解。 “是啊,之前那个和我比较熟的大叔看来是找了个什么都不懂得家庭主妇,骗人家把他的店接下,然后自己拿着转让的钱跑回老家了。”良守觉得有点好笑,“毕竟现在书店的生意也确实是越来越差了。” “是啊,好像说是连阴阳寮内部都逐渐开始试着用电子文档来储存一些普通的记录了。”雪希说道,“不过电脑数据还是没办法记载很多特殊的东西,所以大概阴阳寮短期内还是会以卷轴和纸质记录为主。” “好了,赶紧回家吧。”澪对这些话题并没有兴趣,在她看来,还没有彻底康复的良守不应该为了买书这种事情自己跑出来,如果真的想要的话,让雪希代劳就行了。 坐在后座的良守觉得有点好笑,澪现在的样子真的和烟花看起来一模一样。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反驳什么,毕竟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单纯地为了买书,与其说自己是想来买书,还不如说是在家关的有点闷了想出来走走。 …… 从医院出院后原本就不算长的春假其实已经所剩无几。 看了眼桌上的台历,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马上要开学了! 美好的假期居然就这么被浪费掉了! 一想到这些,良守就有些沮丧。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下一次放假是暑假,而暑假里,去年没有能够感受到的海边泳装福利,今年大概是有机会了吧? 而且…… 现在算不算直接快进到同居了? “哥哥,吃饭了。”世界敲门进来,“不过今天澪姐姐和雪希姐不在吗?” 世界对雪希的称呼看来还是被纠正了,不过,雪希喊晴子前辈,又要自己和世界喊她姐姐,只能说辈分乱的不行…… “她们说有事情要回趟本家,今天只有我们。”良守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世界好像真的很喜欢澪。 …… 很快就到了新开学的时间,这无疑让良守异常痛苦,谁想要结束自己的假期呢?不过好消息是阴阳寮的奖励到账了,那可真是……好大一笔钱。 说到这个,良守直到出院后才知道,自己住院的全部医疗费用都被雪希私人承包了,虽然雪希给出的理由是良守救了澪,并且用以垫付自己和澪在租住期间的伙食费,但是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种独立的专属病房的价格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几顿饭可以抵消的。 良守看着面前挤了一大堆人的分班公示,相当苦恼怎么挤进去看结果。虽然已经恢复健康,但是实际上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说是和自己曾经的状态相比,即便是和那些普通人都有些不如,这种情况下,想要去和一群年轻气盛的青春期高中生“肉搏”,未免确实有点太为难了。 “我们又在一个班。”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回过头,看到穿着校服的澪正站在自己身后,“我刚刚让……看到了。” 良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雨女或者阿晴,不过这并不重要,好消息是两个人还在一个班,刚刚成功表白,能够不用分开还是相当美妙的。 “c班。”澪继续说道,“在三楼,我们一起上去吧。” 说着,她又有些担忧:“你现在的状况,每天上下三层楼真的没问题吗?” “只是有点虚弱而已,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吧?”良守忍不住觉得好笑,澪到底觉得他现在有多弱?不过这种完全不再冷冰冰的澪真的好可爱。 澪没有回话,而是跟在他身后慢慢上楼。 不过实话实说,他现在的身体确实差了很多,虽然不太明白医院里的治疗师对他说的那句“这可是起死回生的奇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帮人是想自夸他们的医术高明吗?可是表情和语气也不对啊?反正不论如何,自己是受益人,良守也没有过多的思考。但是不论如何,自己从那种重伤里刚刚康复,虚弱需要复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着身边的学生们健步如飞,一步跨几级台阶的身影,良守忍不住心中哀叹,自己这个扶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的动作,简直就像是高一那个快退休的班主任。 而且…… 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动作,完全就是一副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会因为脱力摔下楼梯的样子啊! 好不容易在周围一堆同学奇异的眼神里爬到了三楼,心有不甘地喘匀了气,良守着才走进二年c班的教室。 同学换了很多,不过也有些高一的熟面孔,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良守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刚想偷听偷听附近的人正在讨论些的事情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教室的前门就被推开了。 戴着眼镜身穿标准ol装的漂亮女人走上了讲台。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女人露出和蔼的笑容,她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汉字名字,“高桥青井。” 81 那一种恐惧 教室里静悄悄的。 良守用无语的表情看着教室里那群青春期雄性灵长类全都陷入了发情状态。 不过他倒是也能够理解,毕竟……高桥青井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虽然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这么说很可能会很不合时,但是他依然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澪也很漂亮,但是在高桥青井面前,她真的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高桥青井的美貌并不是什么成熟女性的性感诱人,而是一种清丽脱俗超凡出尘的魅力。 如果一定要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高桥青井,那么良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仙女,或者用本地化一点的词语,神女。 高桥青井美得就好像完全不是凡人,以至于她的美已经完全超过了容貌的范围,当你看着她,她的神态,她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不仅造型精美,更带有了某种特殊的韵味。 “老师,请问你是单身吗!”果不其然还是有胆大的举手提问。 “嗯,暂时还没有哦。”高桥青井丝毫不以为忤,甚至一本正经地用温和和蔼的声音笑着回答,“老师甚至还是单身的呢。” 此言一出,良守甚至感觉整个教室的温度都被抬升了一点,这帮人疯了? “好了。”高桥青井拍了拍手,暂时制止了教室里有些疯狂的男生的进一步询问,“我们先来抽取这个学期的座位吧。” 她环视了一圈教室,然后指着坐在角落里的良守。 “田边同学,就从你来开始抽取吧。” 良守愣了,新老师居然认识自己? “田边同学不用太疑惑,毕竟老师接手这个班的时候询问过古屋前辈关于班级学生的基本情况,所以对于田边同学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然不会陌生了。” 良守刚走到讲台上,高桥青井就好像知道他的疑惑一样低声解释道。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依然听话的起身走到讲台前,将手伸进了那个黑盒子。 不知为何,一张纸条自己贴了上来,有些疑惑,是澪动的手脚吗? 没有太多想,伸手拿出纸条。 打开一看,他有些傻眼。 怎么又是后排靠窗? 分座位的速度很快,良守看着坐在自己前面那个完全不认识的男生,忽然开始有点怀念去年的生活了。 不能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澪在干什么…… 除此之外的事情似乎和过去一样,课程没什么好听的,现在是新任班主任高桥青井的国文课。 汉字无疑是不少学生比较头疼的课程,但是对于良守来说,这自然毫无问题,就算不考虑前世的加成,身为阴阳师,这些东西也是他从小的必修课。 还是和从前一样,从书包里拿出一卷家里带出来的古本影印版,这不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现在晴子已经将香织课程里知识性的内容全部交给了良守,他必须要花点时间来“备课”。 不得不说,在这个八百万神明的国度,即便是阴阳师,也几乎不可能能够熟知所有的传说,即便在他看来这里仅仅只是个弹丸小国,但是各地的风俗差异可谓是天差地别,从而引申出的传说更是五花八门。 大多数阴阳师也不可能完全记住所有妖怪的“事迹”,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依靠流传下来的记录,而良守需要将这些自家的记录整理成一个何时的要点教授给香织。 “真是麻烦,明明是同一种妖怪,但是在各地的传说里却会展现出细节上截然不同的特点。”他把书翻了一页,心里吐槽道,“而香织又喜欢刨根问底……”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压在了他的书页上。 这一下几乎把他吓得跳了起来,几乎刻在dna里的恐惧时隔无数年重新涌起。 转过头,高桥青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良守沉默了。 因为受伤,自己的灵感下降得这么厉害了吗?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读书的多年里,他可从来没有被老师真正抓到过。 高桥青井没有说话,而是把那本影印本抽出来,夹在自己的书里,重新回到讲台上。 感受到讲台上有意无意撇过来的目光,他只能被迫装模作样地拿起课本。 往澪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她看起来特别开心。 终于熬到下课,高桥青井不出所料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他的座位旁:“田边同学,请到我的办公室来谈一谈。” “……” 良守无话可说,被抓到了就没办法抵赖了。 跟着高桥青井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 “田边同学看起来有些不便?”高桥青井很快就注意到了良守略显迟缓的脚步,这显然不是他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该有的。 “嗯,春假的时候出了些意外,住了大半个月医院,刚刚出院,还在康复过程中。”良守回答,至于阴阳寮帮他开具的那个住院证明,反正他们说的那个病名字他都没听过。 “这样啊……”高桥青井似乎者才想起来开学前自己就收到了对方关于体育课的请假条,不过她没想到问题会这么明显,“那还是要保重身体。” 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和妖怪拼命了。良守心想,不过这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或许是为了照顾良守有些不太方便的行动,两人走了不少时间才来到高桥青井的办公室。 事实上两世以来,良守都不是什么喜欢追着老师问问题和老师有太多沟通交流的学生,即便是真的遇到了问题,他也更倾向于自己想或者询问成绩不错的朋友,这也导致他几乎没有怎么到过老师的办公室,记忆中仅有的几次去老师办公室的经历,大概也就只剩下了几次上课看小说被抓。 高桥青井把他领到自己的座位旁,大概是为了照顾他看起来非常虚弱的身体状况,她还特意把旁边一个或许是去上课了不在办公室的老师椅子搬了过来。 两人坐好。 “田边同学,我想你应该明白,在课堂上应该认真听课而不是做些其它的事情。”高桥青井严肃地看着他。 良守没有回话,他只是很公式化地因为“羞愧”而低着头。 高桥青井拿出他那本书,翻开看了眼。 “不过出乎意料老师的是这本书并不是什么娱乐性的小说。”高桥青井说道,“虽然像田边同学这样年纪的人喜欢一些关于妖怪的知识并不奇怪。” 良守心想也许自己被当成了中二少年? “可是我刚刚粗略的看了下,这似乎是一本很正规的民俗研究报告?”高桥青井顿了顿继续说道。 “是的。”良守答道,他并不担心高桥青井继续往后看,毕竟这本书的内容里没有任何提及了阴阳师体系内的内容,在普通人看来,它就是一本民俗研究报告,而这个世界中,世界各地挂着“民俗研究学者”的人基本都属于超凡体系中的成员。他们书写的报告,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民俗研究,而对于超凡者来说,就是真正的灵异报告。 “田边同学很喜欢这些民俗怪谈吗?”高桥青井没有继续责备他的意思,而是借此转变话题问道。 “算是吧……”良守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反正顺着老师的话回答就好了,这种时候肯定继续惹恼她肯定是愚蠢的行为。 “这本书……”高桥青井一边翻书一边思考,“从难度上说,已经完全超过了高中的国文课本。” 高桥青井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知道田边同学成绩很好,并不是那种不认真学习的同学,所以,你在国文课上看这本书,是因为觉得课程过于简单了吗?” 良守犹豫了,他不确定应该怎么回答,这个看起来温柔的老师会不会在钓鱼?等自己说出“是”后就可以转移话题到不要好高骛远应该脚踏实地? 不过好在高桥青井似乎完全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她合上那本书,然后重新递给良守。 “如果田边同学真的喜欢民俗,想要继续研究下去,那么高中毕业后就一定要进入大学攻读相关专业,即便是民俗学不属于那些热门的专业,可是一个好大学需要的偏差值有多高,我想田边同学应该时很清楚的。有兴趣是好的,但是请分清主次。” “我明白了。”良守“愧疚”地回答道,即便他心里毫无悔意,但是表面工作一定要做好。 “这样吧。”高桥青井没有如他所料地选择直接放过他或者讨论进一步的处罚,而是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如果让田边同学继续跟着课本上的内容学习,或许也的确有些浪费你的时间了。” 说着,她打开自己的抽屉,翻了翻,找出一本有些古旧,封面已经起了些褶皱的旧书。 “如果田边同学真的喜欢民俗文化的话,老师这里也有一些相关的古书。”她把那本书一起递给良守,“我可以允许你在我的课堂上看一看这些书,不过,有一个条件。” 良守有些不明所以,机械地伸手接过古书,就听到高桥青井继续说道:“你必须保证你的国文课考试成绩绝对不能下滑,而且其它的课程必须要认真听讲,否则我就会收回这一切,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良守醒悟过来,立刻回答。 虽然高桥青井很明显误会了什么,即使她借给自己的书大概率没什么用处,不过只要平安糊弄过去这一次就好,等自己恢复了,她怎么可能还能抓得到自己在干什么? 82 故事:黑川主(上) 当良守回到教室时,澪自然而然地迎了上来。 “被抓到了吧。”她笑得很开心,就好像终于有人做到了她很早就希望的事情。 “这么开心?”良守心想澪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上课不认真听讲,违反课堂纪律被抓了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也该长长记性了,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是要听讲的!”说着,她又露出些许担心的表情,“高桥老师准备怎么惩罚你?你现在能不能……” “没事的。”良守觉得好笑,他把高桥青井给自己的书扬了扬,“看起来我们的新班主任是个很开明的人,她不仅允许我在国文课上看课外书,甚至主动提供了课外读物。” “怎么这样……”澪的表情崩了,难道作为一个老师不应该让学生好好守规矩吗? “虽然有条件是考试成绩不能下滑,但是你也知道,国文从来都不是什么难点。”良守耸肩,“虽然说她给的书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澪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好这时也要上课,良守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数学课照例也是不用听讲的,大概是因为“备课”有些无聊,良守决定翻开高桥青井给自己的书看看,权当是放松了。 直到现在仔细看过去,他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一本市面上常见的出版书籍。 古旧到有些泛黄的书皮表露出这本书大概真的很老了。 “没有出版社,没有书名……”良守有些好奇自己的老师到底给了他一本什么书。 翻开书页,他当即就被深深地震惊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书,甚至于这种“书”已经完全不属于现在人们普遍认知“书”这种印刷品的范畴了 这是一本纯粹的手抄本。 在现在这个连印刷书籍都快被淘汰了的时代,竟然还能再除了自家传承卷轴之外的地方看到手抄本? 看着书页上工整的汉字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即便那并不是他曾经熟悉的简体字。 看着隐约有些颜体的风格的术法,相比起自家先祖留下的文稿卷轴,这位作者的术法造诣明显更加高明。 而更令良守惊讶的,是这本书的内容。 这是一本妖怪志。 排除掉民间创作者以讹传讹创造的故事,这个世界上九成九的妖怪志,都是源于超凡者的真实记录。 当然了,这种记录并不会属于完全被禁止流传的内容。 就以他见过的烟烟罗为例。 很多普通人都听过这个妖怪的传说,他们知道烟烟罗诞生于烟火,知道他是烟火巨人,但是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古人愚昧的故事,是传说,是创造小说动漫艺术作品的题材,他们不会当真。可是这些故事,这些传说,在阴阳师眼中,就是真正的纪实。 这本书或许也是如此。 原本记录着真实的笔记,因为各种原因流落民间,最终被当做了记载民俗传说的休闲读物。 在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先前所想毫无价值的普通读物后,良守的兴致明显被提了起来,他很感兴趣的继续看了下去。 这本书似乎并不是完全的内容,在开篇的部分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很可能只是某一段残缺的内容,只不过因为正好这也是一段开始,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阅读障碍。 书籍开始的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饲养鱼鹰的渔夫。 这个渔夫和自己唯一的外孙女绫子住在靠近鸭川的地方,每日就靠自己饲养的鱼鹰打鱼为生。 渔夫的打鱼本领很是高强,甚至经常被允许出入宫内,为那些公卿们表演捕鱼的技巧,甚至有不少达官贵人提出将他收为自己收下专属的养鱼鹰人,可都被他拒绝。 凭借自己高明的本事,渔夫获得了一个“千手”的别名。 他就这么和自己的外孙女过着独来独往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的外孙女身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是一个雨夜。 千手和绫子谁在不同的房间。 千手忽然被院子里的水声惊醒,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院子里他平时放鱼的沟渠里跳动一样。 有些担心是自己的鱼鹰逃走或者是水獭来偷鱼,于是他爬起来点了灯火想出去看看。 可是,怪事就这么发生了。 在出门的路途中,他经过了绫子的房间,或许是出于对外孙女的担心,千手下意识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绫子不见了。 千手当时还只当是外孙女出去小解,没太当回事,就打算继续自己之前的事情出门查看鱼鹰。 可就在他开门的时候,全身湿漉漉的绫子从外面回来了。 千手好奇地想要喊住绫子询问,却发现绫子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自顾自地回房关上了门。 到了第二天,千手询问绫子昨晚的事情,绫子却仿佛一无所知。 大约十天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想起之前的事情,千手有所警觉,他直奔绫子的房间。 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而更奇怪的,是房间里有一股野兽的恶臭。 他不再犹豫,提着灯火冲出屋子。 月光下,绫子全身赤裸地泡在水渠里,双手捧着一条大鱼,正从鱼头开始活生生地啃食着。 等到一条鱼吃完,绫子伸出比正常人长得多的舌头舔去唇边的鲜血,一头扎进水里,没过多久,又抱着一条鲤鱼开始大吃起来。 直到这时,千手才意识到在不远处的水边,站着一个中等个头黑色狩眼睛特别大的清秀男人。 “绫子!”千手惊慌地喊了一声。 “哦,原来是外祖父大人来了。”黑衣男人笑道,:那么,下次再来吧。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中。 到了第二天,绫子依然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事情是,绫子竟然怀孕了。 千手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要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于是,他买了一把柴刀,每夜守候。 终于,那个男人又来了,这次,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女童。 “您是谁?”千手问道。 “人们都叫我‘黑川主’。”来人答道。 “那么,黑川主大人为何光临?”千手也不是胆小的人,他鼓起勇气问道。 “绫子姑娘太美了,我要娶她。”黑川主答道。 说完,他自顾自的向绫子的房间走去。 千手放他进屋,找住机会举起柴刀从后面向黑川主狠狠地砍下去。 这一刀却完全没有砍中实体。 只有那件黑色的狩衣落在了地上。 在黑色狩衣落地后,千手看到了一条黑乎乎的粗尾巴。 当千手还想再上前砍上一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黑川主走进了绫子的房间。 紧接着,他爬上了绫子的床。 一番折腾后,黑川主领着赤裸地绫子走出房间,和前一次一样,在水里抓起一条大鱼,从鱼头开始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 “我会再来的。”黑川主说完,离开了。 直到此时,千手才终于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在过去一看,绫子趴在水边睡的正酣。 到了第二天早上,绫子依然什么都不记得。 从此以后,每一日到了晚上那个自称黑川主的男人出现时,千手都会变得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对方对自己的外孙女胡作非为。 眼看着绫子的肚子越来越大,千手终于忍无可忍。 他前去请求两年前从关东来到这里的方士智应。 两人约定三天后智应前来处理此时。 智应让千手提前准备了一个竹编的大篓子,在篓子周围撒上香鱼烧成的灰后变钻了进去。 到了晚上,黑川主又来了。 他先是好奇地看了眼那个大篓子,耸了耸鼻子:“原来是香鱼。” 这才放心地走向绫子的房间。 就在他即将像平时一样胡作非为的时候,智应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他掏出一把短刀悄悄地潜入绫子的房间。 千手依然和平时一样动弹不得,但智应却不是如此,他举起短刀,一刀扎向那条黑尾巴,将它狠狠地扎在地板上。 黑川主发出一阵野兽的哀嚎,却因为尾巴被钉在地板上而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千手竟然也可以动了。 他一把冲过去抱起外孙女,却发现绫子睡得正香。 而这时,智应也拿出一根绳子将黑川主牢牢地困在了柱子上。 智应确定了黑川主无法挣脱后,这才走到千手身边,他看了看绫子,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然后开口念起咒语,可是不论他如何努力,绫子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见状,黑川主反而哈哈大笑。 “能够让她醒来的人,只有我一个!” “那就把解法说出来!智应说道。 “你把绳子解开。”黑川主说道。 “解开绳子,你就会逃走了吧?” 一人一妖就这么僵持着,智应甚至用小刀挖出了对方的左眼来逼迫却也无可奈何。 渐渐地,天亮了。 阳光照进屋子,黑川主一下子变得虚弱了。 智应看出黑川主害怕阳光,便把他拉到院子里,像养狗人拴狗一样绑在树上。 没过多久,黑川主终于妥协了。 “给我喝水,我就告诉你解开咒语的方法。” 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和祈求的表情,智应这才满意地问道:“给你喝水,你就说?” “说。”黑川主答得很双开。 于是,千手拿碗装了水来。 “不够。”黑川主摇头。 千手换了小桶。 “还是不够。” “你在搞什么鬼?”智应意识到问题不对。 “我只是想喝水。”黑川主说道,“不给我水的话,那个女人只能睡到死!” 智应不作声了,事已至此,他只能同意对方的要求。 于是这一次,千手拿来了一个大桶,用小桶一桶桶装水倒进去。 这一次,黑川主终于满足了。 他看着智应:“好,我告诉你解开的方法。” 智应点点头,就准备记下。 可就在此时,被绳子锁住的黑川主突然一跃而起。 智应大吃一惊,可他也早有准备,连忙退到绳子的范围外。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的黑川主脖颈忽然拉长,一下子超出了绳子的范围,他一口咬住了智应的头。 鲜血涌了出来。 黑川主哈哈大笑着一头钻进了水桶。 等智应终于缓过神来后,木桶里只有那条原本捆着黑川主的绳子在微微荡漾的水面上漂浮着。 至此,绫子一睡不醒,只有每日夜里黑川主前来的时候,才会短暂的“苏醒”过来。 83 故事:黑川主(下) 智应方士倒是没事,仅仅只是脑袋被咬了一口对他来说还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但是经过昨夜的交手,他已经明白黑川主并不是自己能够处理的了的妖怪。 以需要养伤为由,智应在简单的包扎后便选择离开。 可这样一来,千手就束手无策了。 看着一睡不醒肚子却越来越大的外孙女,千手一咬牙,带上自己的渔获出了门。 他要去拜访一位大人。 绫子的身份其实并不简单。 绫子的母亲,也就是千手的女儿,曾经意外认识了一个身份高贵的男人,这个男人恰好是个好色之徒。在那个时代,身份高贵的男人在家外找些女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罕见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绫子的母亲很快就怀了孕。 可是,在绫子出生后不久,不论是那个男人还是她的母亲却都因病去世。 可是即便如此,绫子身上依然留着高贵武士的血。 虽然双方在那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事已至此,千手只能被迫想办法去联系了绫子另一边的亲属。 实际上那个男人的家族已经没落不复存在,他选择联系的对象,是那个男人远亲里仅有的嫁出去女人所在的家族。 而这个女人嫁给的人,是留着皇血的贵族。 怀着忐忑的心思,千手见到了男人远亲的儿子。 在听完了千手的遭遇后,这位高贵年轻的大人一口答应了他。 第二天,那位大人和一名穿着白衣的年轻男人结伴来到了千手的家。 那个白衣男人盯着黑川主消失的水桶看了一会儿,然后拔了好几根自己的头发,打结接长绕着桶捆了一圈。 “这样就可以了,我们等到晚上就行了。”他这么说着。 “这样就行了?”那名大人似乎有些紧张,他握着自己的长刀,“如果等他进屋的时候,我一刀砍死他,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你这样把妖怪干掉,绫子小姐就永远醒不过来了。”白衣男人微笑着说道。 “哦,也是……”那位大人松开握刀的手嘟囔道。 “天黑之后,你就像智应一样躲在篓子里。”白衣男人又吩咐道,他在篓子周围塞满香鱼的肠子,让那名大人钻进去,“就当做是看了一场好戏。” 那名大人点点头,顺从地钻了进去,鱼腥味冲的他有些恶心,不过一想到白衣男人的吩咐,他也就忍了下来。 很快,天黑了。 “这和那个被咬伤的方士做法一样,真的能行吗?”躲在篓子里的时间很无聊,他开始忍不住乱想。 没过太久门外果然传来了敲门声。 千手深吸一口气,和往常一样打开了门。 黑川主走了进来,还是和平时一样的黑色狩衣,但是左眼却一片血肉模糊。 进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外祖父大人,您又请了谁?” 躲在笼子里的男人听到这话心中一紧,果然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欺骗对方两次吗?他握紧手中的刀,就等着对方靠过来后突然袭击,就算是不能杀死对方,但是将对方重创也是好的。 借助房间里湖南的灯光,他隐约看到在门外的黑夜里,还站着一个女童。 可是黑川主却没有走过来。 “等我和绫子恩爱后再来慢慢收拾你。”黑川主看了眼篓子,便大摇大摆地走向房间,而此时,篓子里的男人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动弹不得。 黑川主哈哈笑着走向房间,他满心欢喜地推开门,刚走到绫子躺着的寝具旁,一只白净有力的手忽然从寝具下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黑川主大吃一惊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使出全力也挣不脱那人的手。 “老实点!”伴随着一声呵斥,绳子已经被套在了他的脖颈上。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那人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那男人拖着黑川主走到门口。 “黑川主大人!”门外的女童见状蹦跳着叫了起来,却也被牵着黑川主的白衣男人一把抓住同样捆了起来。 把两人都在树上捆好,白衣男人这才走回屋内,他轻轻拍了拍千手和篓子里的那位大人,两人立刻恢复了行动能力。 “你说过没事的……”篓子里的那位大人不满地说道。 “好吧,对不起,我是骗你的,但是只有让黑川主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我才能轻松得手,总之多谢你的帮忙了。” “哼!” 很快,天亮了。 “给点水喝吧……”烈日下黑川主又变得无比虚弱,皮肤在烈日的炙烤下变得干枯褶皱起来,他和此前一样可怜地乞求道。 “给你水就会说出叫醒绫子小姐的方法吗?”白衣男人坐在阴凉的树荫下,似乎还为了刺激对方美滋滋地喝了口冰凉的水。 “会,当然会说。” “好。”白衣男人点了点头,让千手再次搬来了前几天的大水桶,放在黑川主面前却够不到的地方,然后装满水。 “你过来,我喝水前告诉你。”黑川主说道。 “不用了,这样就好,我听得到。”白衣男人笑着拒绝,他似乎总是保持着这副微笑的样子。 “不行,不能让别人听到。” “我不介意的。”白衣男人淡淡地说道,说着他又喝了口水。 两人就就这么僵持着,渐渐地,黑川主看向水桶的眼神越发疯狂。 “我……我想咬烂你的喉咙!”黑川主怒吼一声,他一跃而起身子拉得老长一头钻进水里。 水花四溅,却只剩下他的黑衣和绳子,就像前一次一样。 “他跑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那位大人急忙冲上来,却只从水桶里捞出了黑衣和绳子。 “没事的,他还在这里。”白衣男人慢腾腾地走过来,“我用头发圈定了界限,他走不了。 “能拿条鱼来吗?”他又问千手,“还有一根细绳子。” 很快,千手将东西送来。 白衣男人将鱼悬挂在水桶上方,便又盘膝坐下。 “等就好了”他说道,“请多准备一点鱼备用,等这条鱼死了,就换一条。” 逐渐的太阳开始西斜,就在千手和那位大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水桶里的水突然涌动了起来,缓缓出现一个漩涡。 而更诡异的是那个漩涡原本应该凹陷下去的中心反而凸了起来,水桶里的水也变得黑浊起来。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的动物从桶中一跃而出,一口咬住那条悬挂的鱼。 在它咬住拿条鱼的瞬间,白衣男人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脑袋。 那只动物一边咬着鱼,一边尖叫,那是一条巨大的水獭。 “这就是黑川主了。”白衣男人轻松地说道,说着,他又转向千手,“您对他有印象吗?” “啊!”千手看着那条水獭惊叫一声,“我记得它!” “那么,不妨说说?”白衣男人提着水獭问道。 “很早之前,有一家水獭老是来偷我的鱼,大概两个月前,我偶然在河上找到了它们的窝,于是就把里面的母水獭和两只小水獭全部杀掉了……” “嗯……” “这就是那条活下来的吧……”千手喃喃自语。 白衣男人摇了摇头,他拎起水獭:“剩下的就是让绫子小姐醒过来了。” 他凑过去说道:“绫子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 水獭点了点头。 “你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对吧?” 水獭又点了点头。 “说吧。”他注视着水獭。 水獭的嘴巴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白衣男人点了点头。 他放下水獭,冲和自己一起来的那位大人说道:“把那个女童牵过来。”他顿了顿,又说道,“让绫子小姐服下她的胆囊就行了。” “啊?”牵着女童的那位大人吓了一跳,他看着自己身旁的女童不知所措。 “提着她的脚浸水。”白衣男人又吩咐道。 那位大人照做了,可不曾想,那女童遇到谁后突然就溶入其中,再看过去,水桶里是一条好大的鱼。 正在此时,房间里的绫子却忽然呻吟了起来。 “糟了,这下可不得了了。”白衣男人大呼出声。 “不是只要吃下鱼胆就可以了吗?”千手不解,他正拿着刀准备杀鱼。 “可不是这样,是孩子的问题。” “什么?” “水獭的孩子,六十天左右就要生产了呢。” 眼看着屋内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千手也顾不得那么多,乱莽飞奔进屋。 “鱼胆稍后再说吧,让绫子小姐睡着的时候生产……也许更好……”白衣男人叹了一声,他松开了一直按着水獭的手,可那水獭现在似乎也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带着水獭进了屋。 没过多久,一行人又出来了。 “行了,一切都结束了。”他说道。 “可是……”和他一起来的男人犹豫着问道,“结束了?” “把它们放在屋后的河里了,运气好的话,大概会长大吧……”他叹了口气。 “那黑川主呢?”千手又问道。 “它和它的孩子们一起走了。”白衣男人说道。 “可是……”那个男人又问道,“人怎么可能生下水獭呢?”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了。”白衣男人笑着回答。 “好了,走了。”他拍了拍还一头雾水的同伴。 “哦……” …… 良守又翻了一页,可是,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等等,这就结束了? 84 矛盾之处 作为一个前世今生看过不少小说的“资深读者”,当他看完了这个名为《黑川主》的故事时,有一种强烈的不和谐感。 契诃夫曾经说过,“如果你说第一幕中有把枪挂在墙上,那么在第二幕或者第三幕中这把枪必须发射,不然就没必要挂在那。” 在这个故事里,良守就有类似的感觉。 当你提到了妖怪和人的关系,说到了“黑川主”是因为妻子被杀才选择报复,难道不应该在这里解释解释吗?就算是以比较圣母的“啊,应该原谅”作为互相理解的结局,也不应该像这样只提到了一个开头,然后就放着不管了。 良守自问,如果是成为了故事里的那个“阴阳师”,他一定会选择斩杀黑川主,毕竟从现代阴阳师的原则来说,已经对人类下手的妖怪是必须要被除掉的,这个故事里的“阴阳师”明显有些过于以“自我”了。 良守大概能够猜测到他的心理,也许他认为这是一起比较私人化的事件,仅仅只是人和妖怪之间的冲突,“黑川主”不会因为无缘无故的理由去攻击其它人,所以可以放他离开。 可是…… 难道故事的开端不是“黑川主”一家在偷吃“千手”的鱼吗? 又或者说,他真的能够保证黑川主在做了这一次之后不会再犯吗? 他放过了“黑川主”,那么其它的妖怪呢?如果遇到其它的妖怪害了人,那么又要不要杀掉了?是全部“圣母”地放过,还是“双标”地杀掉呢? 一个创作作品的作家,不应该写出这么没头没尾的剧情,如果说这是某一个长篇故事里的一小节或许还可以说得过去,毕竟后续可能还有别的关于“黑川主”和这位“阴阳师”的故事,但是他粗略地往后翻了翻,下一个故事似乎并没有和这个故事有所联系,甚至于在那个故事里,连这位作为主角的阴阳师都没有出场。 等等…… 良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虽然故事没有明确地说明发生的背景时代,但是从字里行间的描述来看,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发生在百鬼夜行平安时期的事情。 那么…… 以那个时代阴阳师大多我行我素,就算是官方的阴阳寮对下属阴阳师也极其缺乏约束力的状态来看,这会不会并不是什么被创作出来的“故事”,而是真的现实里发生过的“日记”? 良守有点拿不准了。 作为一名阴阳师的他很清楚,不少在外人看来的神话故事,都市传说,乃至是民俗研究,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那是“故事”罢了。 很多时候,“故事”,其实才是“真相”。 那么,如果他以这是真相来看待呢? 既然是现实,那么所谓的契诃夫原则自然也就不适用了,毕竟现实里没有一个“作者”来让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很多时候,巧合就是巧合,一个东西出现,仅仅只是因为它原本就在那里,现实里的“干扰因素”远比小说故事中的要多得多。 这样继续想下去,那个放走了“黑川主”的阴阳师,可能就是因为“我行我素”,他觉得对方没有危害,于是就不会杀掉。 放在现实里,虽然自己不赞同对方的行为,但是对方的做法也完全合乎“他的逻辑”。 但是,这么想着,又会出现另一个问题。 故事最早的起因,是两个月前渔夫与水獭的争斗。 如果那个时候“黑川主”已经拥有了“故事”中的能力,“渔夫”真的能够成功赶走他吗? 按照故事的描述,“黑川主”在妻子被杀前,似乎完全就是一只“普通”的野兽,而按照绫子怀孕了六十天的说法来看,“黑川主”这只水獭,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拥有了强大的能力。 这可能吗? 仅仅因为“复仇”,在一夜之间,从一只普通的野兽,成为了实力不弱的“黑川主”? 按照黑川主能够伤到“智应”,并且轻松定住渔夫和武士的表现来看,就算是“智应”再怎么学艺不精,按照现有的标准来看,“黑川主”也绝对配得上一个“d级”的身份。 一夜之间成为“d级”? 开什么玩笑呢? 就算是他在两个月内一直在稳步变强,两个月从未开化到d级?“黑川主”是拥有什么神兽血脉的绝世天才吗? 如果这是现实,这根本就是最大的漏洞! 呃…… 等等…… 似乎这种“实力突变”的事情,在“故事”中倒也不那么少见? 比如某个“武士”救了什么“动物”,然后这个动物突然变成“美女”报恩,或者在他遭逢危险时出手相救? 这种故事从灵异“体系”上来说,根本就站不住脚。 如果“武士”可以“救下”对方,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说明一件事,毕竟除了什么身受重伤帮助逃走之类的事情,大多数时候的故事里,这个“武士”都是斩杀掉了来追逐的敌人,那么很明显了,“武士”比他帮助的对象更强,这一点应该毫无疑问。 可是,一个普通的“武士”,真的能够比得上可以化作“人型”的妖怪吗? 换到当今社会,如果是拿着枪,或许普通人真的可以杀死一只“e”级的妖怪,但是,在那个时代? 以自己见过的那只蠢狐狸花井为例。 花井绝对可以被称得上是能够变成“人”的妖怪中的实力地下室,可是,如果面对一名平安时期的“武士”,花井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这简直就是这类故事中的最大漏洞,弱者斩杀了最强者救下强者?这合理吗? 而那些报恩方式出手相救的故事就更加离谱了,被救助的“弱小者”,可以帮助实力比自己强得多的“武士”脱离困境?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难道在这个人类实力“更强”的现代,不应该出现更多次吗? 可是,这种故事在当下,从来没有发生过。 既然如此,那答案也非常的显而易见,这是“人造”的故事。 可是,这又与之前自己的想法矛盾。 而更令他所不解地,是绫子姑娘生下的“孩子”。 人与妖的结合,难道后代不应该是混血的半妖吗? 为什么在这个故事中,竟然生下的,是真正的“水獭”? 究竟是那名“阴阳师”隐藏了真相,毕竟在故事的记录中,没有人真正见到了诞生的“孩子”,还是说,这更进一步地证实了这是“虚假”的“创造”? 良守感觉有些困惑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这是一本古老的“故事集”,而不知名作者也并不是什么出色的作家,或许只是对方在以“民间传说”作为原型编造故事的时候,犯下了错误呢?更有甚者,也许这本书的故事,比提出“原则”的契诃夫更早,那么,自己难道要以后代人的标准去要求前辈? 这种行为无疑就有些搞笑了。 这么想着,他决定也不再纠结了,就以放松心情的心态继续看下去。 这么想着,他仔细地开始阅读起这本书里的第二个故事。 可是很快,当他阅读下去的时候,良守就意识到事情或许真的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因为这个故事,在各种细节上同样地充满了矛盾。可是,这个故事太有名了,有名到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阴阳寮的记录里都有相关的记载。以至于他完全肯定,不论这本书里所写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实,至少这个故事的原型,一定是存在的。 而更令他赶到脊柱发凉的,是这个“故事”中,那些看似“不合理”的细节,似乎却又真的可以和他所确定的“真相”一一吻合…… 85 故事:封山(上) 那是一颗足足有三四个成人环抱的巨大老樱花树。 藤原伊成坐在树下,抱着琵琶。 此时正值三月末,夜色下,盛开的樱花在琵琶声中纷纷飘落,仿佛不堪月光的沉重。 伴随着琵琶旋律,飘落的花瓣仿佛在空中应和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 “真是美妙啊……”不知何时,也不知哪里,一个悠悠叹息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伊成连忙睁开眼私下望去,却看不到一个人。 “昨天也来过吧?”那声音又说道。 伊成却依然看不到人,不过他倒是明白对方说的昨天是什么意思。 …… 那是前一天,伊成被藤原兼家(1)邀请一同外出前往船冈山,据说在这座京城北方的山中,长着一棵巨大古老的大樱花树,而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好。 于是,伊成带着琵琶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棵樱花树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令人着迷,于是,在繁花之下,两人饮酒取乐,伊成也起兴弹走起琵琶。 “春来绕彩霞,群山尽樱花。 一朝飘零落,何夕颜色改。” 弹奏完琵琶,他又吟诵了一首记载在《古今和各级》内无名氏所做的和歌。 就这样,宾主尽欢。 可是当伊成回家后,却怎么也睡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生出一种冲动,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夜里独自一人再在那棵樱花树下弹奏一曲。 按理来说,若是对美景流连忘返难以忘怀那也倒罢了,可是,他偏偏又一定要夜间独自一人去。 这未免就相当奇怪了。 即便不论是家人还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那股冲动依然难以克制,于是,在第二天,伊成还是带了一名仆从前往。 只不过,在进山后,他便让仆人远远地等着,独自一人去了那棵樱花树。 …… “没想到琵琶的造诣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樱花树下看不见的人影又说道。 “我是藤原伊成。”不知为何,伊成不禁脱口而出。 “原来是伊成大人。”那人幽幽的说到。 “正是。” “我就先告辞了。”那人又说道。 “啊?”伊成不明所以。 “我告辞了,不过,改天我还会去拜访您的,可以吗?” “哦?嗯嗯……”伊成迷迷糊糊地答道。 在做完了这一切后,伊成这才觉得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 回到家后,伊成觉得有些疲倦,不过想想也是,走了这么远的距离,这也谈不上奇怪。 可是,他这一觉,从上午到了傍晚,又从傍晚到了深夜,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家里的亲人有些慌张了,伸手去推他,却怎么也叫不醒。 “伊成大人,我如约来了。”就在此时,那个看不见人的声音又传来了。 家人们吓了一跳,却发现伊成突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否可以以‘山’字相赠?”那声音又说道。 听到那人的话,伊成抱着琵琶站起身,走到房间外面的走廊坐下,开始弹奏。 一边弹奏,他还一边仿佛在和认识的人闲聊。 “那样挺惨的吧……” “想要出来吗?” “想从山里出来?” “‘山’字?” 伊成自言自语地说着。 很快,一曲奏罢,伊成当即躺倒在走廊里呼呼大睡。 就这样,又睡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深夜。 “伊成大人……”看不见人的声音又传来了。 和前一天一样,伊成一骨碌又坐了起来抱着琵琶走到走廊里。 又是弹奏琵琶,又是自言自语。 “你想要离开‘山’?” 于是昏睡过去,可由于两天水米未进,伊成明显地消瘦了下去。 连续的诡异事件把伊成的家人吓坏了。 …… “于是……伊成大人家里的人今天就派人来找了我,一定要我来找你商量……”源博雅坐在安倍晴明的对面,端着一杯酒。 “可是,他答应了啊……”晴明放下手中的酒杯犹豫着说道。 “答应了?” “是啊,如果不答应,那自然不会有任何事情,可是若是答应了,那可就麻烦了。” “那……明天就去可以吗?”博雅急了,如果连晴明都觉得麻烦,那可就不好办了。 “嗯……”晴明摇了摇头,“还是今晚去吧。” “好!” “走?” “走!” …… 晴明和博雅站在院子里,安静地看着藤原伊成独自一人一边弹奏一边和不存在的人对话。 “我不明白,你说你想要离开那座山?” “给你说‘山’?” 伊成继续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晴明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 “什么‘原来如此’?”博雅连忙追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嗯……差不多知道了一点。”晴明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可是……我完全莫不着头脑啊?”博雅问道。 “那是当然了,因为你看不到啊。”晴明笑着回答。 “看见什么?” “来的‘客人’啊。”清明笑着伸出左手在博雅眼上抹了一下。 博雅再撑开眼睛,却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次他看的清楚,在藤原伊成的对面,正坐着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和尚,而更奇怪的,是那个和尚的额头上似乎写着一个汉字。 “晴明……”博雅轻声说道,似乎还怕惊醒那人,“那是个‘山’字吧?” “是啊……”晴明颔首,“不过这么一来,也许这件事反倒没有那么麻烦了。” “真的?”博雅露出惊喜的表情。 “嗯,走吧,今天不需要做什么了。”晴明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可是……不管的话不会出事吗?”博雅连忙跟上。 “大概会因为饥饿再瘦一点吧,不过只是一两天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晴明回答道。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明天去见一个人再说。” “见谁?见到了又要做什么?” “需要问问那位大人才能决定做什么。”晴明又说道。 “那位大人到底是谁啊?” “你见过的啊。” “啊?” “就是我师父贺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贺茂保宪。”晴明笑眯眯地说道。 …… 第二天,贺茂保宪的家里,清明博雅和贺茂保宪对坐着。 按理来说,官职更高的博雅应该坐在尊位,不过三人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贺茂保宪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博雅心想这个男人大概是很喜欢黑色了,他仅有的几次与对方的见面,似乎对方所穿的都是黑色。 贺茂保宪怀里抱着一只潘成圆圈正在睡觉小小的黑色动物,不时因为贺茂保宪的轻柔抚摸而发出一阵阵呼噜。 那是一只黑猫,不过这不是普通的猫,而是一只猫又,贺茂保宪的式神。 “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保宪开口问道。 “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晴明微微低头表示敬意,毕竟以两人的身份来说,贺茂保宪不仅是他的师兄,甚至于在贺茂忠行去世后,保宪对他来说是亦师义友的存在。 “什么事?”保宪有些好奇。 “你……最近可曾用过封山之法?” “你说……‘封山’?”保宪也吃了一惊。 “是的……” “这个……”保宪微微仰头,晴明知道这是对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 “不是几个月。”晴明又说道,“可能更久一点的过去。” “……”保宪还是沉默不语。 “大概三四年前?”晴明想了想,又加了个限制。 “啊!”保宪叫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记起来了?” “还不至于不记得。”保宪笑了笑,“只不过是没想到你的‘最近’能够近到这种时候。” 晴明也不在意对方的调侃,“那么……具体是什么事情?” “等一下晴明。”保宪抬手打断对方,“虽然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 “据我所知,封山之法,忠行大人只传给了你我二人而已。” “是的。”保宪点头。 “现在有人用了,但是又不是我……”晴明说着,把发生在藤原伊成身上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所以只能是我了对吧?”保宪露出好笑的表情。 “对。” “好吧……”保宪又点了点头,“那是早在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个嘛……”保宪看了看晴明,“虽然说不算麻烦,不过毕竟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所以,还希望你能够保守住秘密。” “那个男人?”博雅好奇地开口。 “哦,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保宪伸手挠头憨憨地笑道。 “就是圣上。”晴明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 虽然觉得这样称呼天皇着实有些不敬,不过不论是晴明还是保宪似乎都完全不在意,甚至于堂而皇之地这么做了,博雅对此也完全无可奈何。 “五年前,宫里曾经发生过一桩丑事……” “哦?”晴明露出好奇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当时你正在奈良旅行,自然也就不知道了。”保宪笑着摇头,“所以,这件事情是我亲自处理的。” 86 故事:封山(中) 87 故事:封山(下) 船冈山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花瓣在傍晚的微风中偏偏落下,宛如画卷。 晴明和博雅捡来几根枯枝,在树下升起一堆火。 博雅拿着铁锹,:这里……真的埋着人啊! “那是当然了。”晴明说道。 他们将遗体挖出来,摆在樱花树下,正是两人在藤原伊成院子里见过的那个僧人。 “晴明……这很不可思议。”博雅轻生活到。 “什么不可思议?” “这具遗体啊。”博雅说道,“五年了,却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腐烂,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是啊。”晴明感慨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封山是邪恶的术法了吧?” “呃……这一切,都是因为封山?” “是啊。”晴明说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死去啊……” 晴明走到尸体前,指着额头上那个大大的汉字“山”:“这就是封山了”。 “中了这个咒,魂魄便不能离开躯体,即便是死了也被禁锢在里面,肉身无法腐烂回归轮回,不能前往来世,你说,这是不是天下最恶毒的咒术?” “……”博雅说不出话。 晴明拿出随身携带的砚台开始磨墨。 “可是,某种情况下也能逃出来吧?”博雅想了想,又问道。 “嗯。就好像伊成大人那样出神入化的琵琶音乐,又恰好说出了‘山’,便有了脱身结缘的机会。” “于是……就呼唤伊成大人的名字结下了缘?” “是啊……” “可是……” “好了,博雅,你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问问当事人。” “当事人?” “就是这位法师啊。” “什么?” 晴明没有再理会他,将毛笔沾满墨汁在僧人尸体额头上的“山”字下面又写了另一个“山”字,两个“山”叠在一起,变成了个“出”字。 在他写完之后,那地上的尸体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先看了看晴明,又看了看旁边的博雅,最后伸手拈起一枚身上的樱花。 “樱花啊……”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那棵大树。 “我面前的,是安倍晴明大人?”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就像风吹过干枯的树洞。 “是。” “贫僧……海尊。”僧人说道。 “海尊大人。”晴明回道。 “我被施了封山的咒法,今生和来世都去不了,在此地被埋了整整五年。” “在被伊成大人的琵琶唤醒后,又听到了那首和歌?” “春来绕彩霞,群山尽樱花。一朝飘零落,何夕颜色改。” 海尊法师沙哑着念诵着那首和歌:“我想要得到那首和歌里的‘山’,所以,便于伊成大人结了缘,每晚去他家中请求。” “原来如此。”博雅终于明白过来,这样一来,两个山就能成为出。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晴明笑眯眯地问道。 “我不知道。”海尊法师低着头。 博雅想说什么,却被晴明抬手止住。 “按理来说,犯下如此过错的我已是罪无可恕,但是却也依然无法人手被封山后如此求死不得的折磨。”海尊法师开口说道。 “唔……” “当时的我已被恨与欲冲昏了头。”海尊法师说道,“可是现在,我却反而很感激保宪大人。” 晴明安静地听他继续述说。 “细细想来,那恐怕就是我的劫数了,只可惜我悟性浅薄心智不坚,抵不住诱惑,这才落得如此下场。”海尊法师感慨道,“晴明大人啊,你说,这人,和妖魔,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晴明沉默不语。 海尊法师似乎也没有指望晴明回答,他干涩地笑了两声:“我终究是没能度过这关,不过,现在这样,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因祸得福?”博雅终于忍不住开口,一般来说,在这种场合他都不太会插话,可是现在他实在是难以理解,之前还说自己被封山折磨得痛苦不已,现在怎么又因祸得福了? “呵呵。”海尊法师笑道,“若是五年前的我,那便不是我了,如今尚能以我之身投身地狱,便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博雅不明所以。 “非常感谢了。”海尊法师冲晴明躬身一礼,“也请转告保宪大人。” 他仰起头,看着夜色里纷纷飘落的樱花。 “多美的樱花啊……”海尊法师喃喃道。 “也请转告伊成大人,他的琵琶,真美……” 海尊法师吐出这句话,一片花瓣恰好飘落到他的鼻尖。 可是,那片樱花却仿佛没有任何阻碍般地继续落了下去。 海尊法师的身躯化作灰飞飘散于夜空。 只留下一摊人骨,被纷纷落下的樱花掩埋。 “他终于走了啊……”博雅低语道。 “是啊。”晴明低声应了一句。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传说故事,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故事,却在良守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封山!这个故事竟然提到了封山! 他的确不知道封山具体是什么,可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邪术”。 可是,在这样一个故事里,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写出了封山的具体作用? 虽然自己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是,它真的提到了只有阴阳师才知道的“封山”,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了! 再联想到自己在前一个故事后的疑惑…… 这该不会真的是某位阴阳师留下的笔记吧? 可是…… 问题又来了。 这个故事和前一个故事一样,存在着一个无法被忽视的问题。 那就是,等级实在是过于模糊。 第一个故事里的黑川主,实力飘忽不定,升级速度过于不合理,而在这个故事中…… 海尊法师的实力也依然充满了不合理。 首先,如果他很强,那么又为什么会一开始的时候被一个身为普通人的太医抓住了?甚至都不是武士啊!要知道,按照晴明和保宪的对话,他们那时候都不在京城,太医抓住法力高强的修行者?这合理吗? 而如果说他真的很弱,只是掌握了些许除妖的手段,而那只作恶的狐狸也仅仅只是借着晴明保宪都不在的机会才趁虚而入,倒是可以解释得通这件事情,可是,着却又与他后来的表现不符。 仅仅只是饿死自己,就能够变成强大的鬼?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吗? 虽然故事没有明说这个鬼到底有多强,而且在剧情里他几乎是被贺茂保宪秒杀,但是,被贺茂保宪秒杀很丢人吗?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很弱,贺茂保宪有必要对他使用“封山”吗? 虽然保宪的评价是“被纠缠很麻烦”,可是,能够纠缠贺茂保宪,这本身也是一种实力的体现了吧? 按照等级来说,贺茂保宪毫无疑问是“s”甚至超越普通的s,那么,由此来看,能够纠缠他的敌人,就算再怎么弱,至少也要是a级了吧? 而一个能被普通人拿下的最多不超过e级的和尚,饿死自己就能飙升到a级?这可能吗?就算是被无数读者吐槽的常见设定黑化强十倍也没有这么离谱的吧?从e到a,这别说是强十倍了,这是强了千倍万倍啊! 除了不了解内情的普通人在以讹传讹中让故事变得失去了本来的面貌,良守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解释这种“不合理”的方法。 但是,一个完全不了解阴阳师的人,能够知道封山? 和桔梗印这种名声烂大街谁都知道的东西不同,知道封山之法,哪怕仅仅只是这个名字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对修行体系一无所知的人。这就好像,民科们整天都在那推翻相对论,但是你见过几个去推翻杨-米尔斯理论的? 写下这个故事的人,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吧? 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一切都是虚构出来或者在某个圆形上以讹传讹加工出来的“真故事”,那么,万事大吉。 可是…… 如果…… 如果这本书里所记载的故事,都是真的呢? 仔细想想,不论是自家的记录,还是阴阳寮公开的资料里,越是古代的妖魔记录,就越会出现这种类似于“力量体系崩坏”的事情,过去自己没有想太多,可是…… 在经历了火车事件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力量体系崩坏”了吧?就算是主角自带的越级作战buff,也没有这么离谱的吧?他甚至都说不清楚那个火车是不是仅仅只有c级!而且自己也学过那么大威力的法术啊? 而且细细想来,这真的是第一次吗? 他所经历过的事情里,那个人偶娃娃,似乎也是这样的吧? 一个小女孩的怨念,竟然让自己产生了可以改变现实的错觉。 那真的,只是错觉吗?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错觉,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隐隐中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个所谓的“等级”,这个所谓的“体系”,它根本就是错的! 错的不是我,错的竟然是这个世界?!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疯的? 88 处处不寻常 只是这样为止吗? 然而事实远不止这么简单。 先且不论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在“不合理”,“与现实矛盾”的等级体系后究竟有没有什么阴谋,这些事情毕竟都暂时还轮不到良守来管,不论如何,不论如何都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直接的影响。 但是,还有一件事,让他不得不提起注意。 之前他以为自己被高桥青井抓住,是自己受伤所以才会发生。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能够拿出这本书,交到自己手中,她真的是个普通人吗? 如果这都是她的计划呢? 如果她的本意就是把这本书送到自己手里呢? 从这个角度反推回去。 所以她没有生气。 所以她还借书给自己。 只不过…… 良守深知这么想下去不过是疑人偷斧般的有罪推论,可是,不得不说这很有道理对吗? 那么,假设,仅仅只是假设,高桥青井真的做了这一切。 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说,因为自己干掉了火车,让阴阳寮的高层注意到了自己,起了惜才之心?被高人选中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来当高中老师?直接现身说明不好吗? 这样拐弯抹角地做事,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吧? 那么,如果是因为她有必须隐姓埋名的理由呢? 是未注册的阴阳师,还是……妖魔? 高桥青井这么帮助自己……不太可能是妖魔吧?如果她真的是个妖怪,就算是用了之前发现的人皮遮盖妖气避开了自己和澪的侦查,她帮助自己的意义在哪里呢?难不成她认为可以诱惑自己假加入妖怪一方? 那么,未注册的阴阳师呢? 或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是,一个未注册的阴阳师,真的能够掌握这么核心的信息吗? 莫非她来自播磨是花开院家的人? 怎么想也想不通,不论是哪种假设都存在说不通的地方。 良守想不通。 ……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他暂时把疑虑藏在心里,说穿了,这一切都是他毫无证据地推测,是不能用于指证她人的,更何况,高桥青井目前表现出来的的确是在帮助甚至说是纵容自己,良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良守哥!”香织很开心地看到良守和澪回家,“还有澪姐!” “我想给香织上课。”良守对澪说道,“等会儿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 “……”澪一阵无语,半晌憋出一句,“别抄一样。” 自己真的是堕落了,以前若是有人跟自己说要抄作业只会得到质问教训,可是现在,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无理要求…… 凭什么一个天天抄作业的人考试成绩比自己还好?! …… 抛下自己白天的胡思乱想,良守开始授课。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教给香织的内容谈不上什么深入隐秘,大多都是阴阳师的“常识”内容,这些东西本身就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香织现在本身就是在补课。 “有有有!”香织连连点头。 果然是这样……良守心中长叹一声,为什么明明是“幼儿读物”,香织却总能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良守哥能讲讲火车吗?”出乎意料的,香织没有问和今天课程有关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妖怪。 “火车?”良守很快反应过来,这倒不是香织主动找茬闹事,她的心理其实很简单,因为良守不久前正好见过火车,所以她也就对此有了兴趣,这种心理他完全可以理解。 “这样啊……”良守想了想,也没拒绝,反正火车也属于要讲的妖怪,不过是把课程顺序调整一下而已。 “那你稍微等一下。”说着他去书房找到了那卷记录火车的卷轴。 将卷轴递给香织。 “火车是抢夺人类尸体,带去地狱的妖怪。”良守说道。 “它原本指的是将罪犯送去地狱的交通工具,而在传入我国后,与‘不可以让猫靠近尸体’的传说结合,便拥有了猫妖的外观。” “等等!”香织举起手,“也就是说,在我国外的火车,并不是猫妖的样子?” “……”良守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唔……” “也许,在其它国家有类似的妖怪,但是根据当地的习俗,也许它并不叫火车。”良守想了想给出一个解释。 “这样啊……”香织的表情并不是很满意。 “在霓虹,有这样一类民俗故事,被称为‘猫檀家’。故事的大意大概就是贫穷寺庙收养的猫咪为了报恩,会跑到附近的葬礼上作乱,但只要是饲养自己寺庙的葬礼就不会出事。”良守说道,“这类故事大都离不开猫和尸体的一种谜一样的联系,因此这也被认为是火车原型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火车其实是和尸体葬礼死亡联系在一起的妖怪?”香织认真做着笔记,她有些苦恼地用笔抵住下唇,“但是,这似乎和良守哥你见过的火车有些不一样啊?” “不一样?”良守先是愣了下。 不一样! 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愣在那里。 火车?火车! 自己见到的,对抗的,真的是火车吗? 火焰板车上的猫妖,搬运尸体,操纵着燃烧的车轮四处奔跑。 这看起来似乎和火车一模一样,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从古至今的故事里,从来没有人见过被火车搬走的尸体。 为什么这一次,能够见到?为什么在这一次的是情里,火车真的“藏”了尸体?是因为在古代的传说中,没有人去找火车偷走的尸体,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原因? 火车火车,是的,它拥有操纵火焰的能力,但是,这并不是火车全部的能力。 火车是运用火作为战斗方式的妖怪,但是,它可不是烟烟罗不知火那样真正的“火妖”,为什么这一次,自己面对的火车,只有火? 它不是地狱的使者吗?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为什么每一次,自己见过的东西,现实里的东西,都和它“应该”的样子那么似是而非? 有名有姓的妖怪,烟烟罗,火车是这样,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人偶怨灵,也是这样! 那本书……那本书! 良守把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香织扔在原地,从书包里翻出那本来自高桥青井的手抄本。 如果…… …… “一个弱小得好像可以随手就被随手捏死的人类,竟然杀死了火车。”戴着面具白裙女人喃喃自语,“是我寻找的东西吗?” “哼!”她站起身,冷冷地哼了一声,“也许,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沙沙……”旁边半掩着门的房间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动了下,但很快又隐藏于阴影中不再动作。 “正好,两件事情可以一起处理了。”女人瞥了一眼。 …… 勉强敷衍着糊弄过去了自己的异常,但是良守明显感觉到不论是澪还是晴子都不太相信,甚至看起来除了一直“无忧无虑”到近乎“没心没肺”的雪希,他连世界和香织都没有骗过。 可是,自己的怀疑未免过于惊世骇俗,如果等级体系本身就有问题,那么一直推行的等级体系的阴阳寮,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御门院和贺茂,又在其中做了什么呢? 至少在他理清头绪之前,是不敢声张的。 虽然一直以来都认为阴谋论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但是,就算不是阴谋论,也不代表这里面没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也许……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知道的越多就越会被污染的“克系”呢? “今天,你还要给香织上课吗?”课间休息的时候,澪走到良守身边,但是她扭扭捏捏地语气让良守很奇怪。 “不用,今天是妈妈给她传授修行基础。”良守摇头,自己只负责“文化”课,对于修行内容,晴子还不是太放心让自己这个半瓢水来晃荡。 “那么……”澪的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良守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澪变成这样。 “稍微休息下,也许换个环境对你的康复有些好处。”澪说道,“比如,我们可以去海马坐坐……” 海马是学校附近一家很不错的咖啡点心店,澪很喜欢那家店的蛋糕。 这算是……约会邀请?良守忽然明白了澪的异常,让澪主动说出这种话,着实不可思议。 可是…… 为什么她的邀请听起来这么怪呢?尤其是前半句。 什么叫“换个环境有助于康复?” 等等…… 该不会是……澪觉得自己昨天的异常是因为香织提到了火车,而自己有ptsd吧?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澪说道,“我……我想偶尔有些休息的时间对你很有好处,我们可以……不用关注妖怪的地方……” 虽然想歪了,但是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说到这个,自从表白之后,自己两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单独约会过,作为一对情侣,这似乎有点太不符合常态了。 “好啊,放学后我们可以一起去。”良守笑着答应道。 89 咖啡店的新人 跟着澪走进海马咖啡店。 伴随着挂在店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内。 “欢迎光临!”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的营业员迎上来,她露出热情的笑容,“请问是两位吗?” “嗯。”良守应了一声。 “请随我来。”营业员笑眯眯地领着两人走进店内。 落座后。 “你打算点什么?”良守觉得冷场也不好,于是主动挑起了话题。 “不会还是抹茶蛋糕吧?”良守好笑地看着菜单。 澪撇开脸,对服务员说道:“一份抹茶蛋糕。” 服务员眨眨眼:“您经常来吗?” “啊,澪你来啦。”这时,另一个服务员正好收拾好附近一个客人离开后的桌子,她笑着和澪打招呼,“很久没来了啊,以前每周都会来几次的。” 她又以暧昧的眼神打量着良守:“难道说,澪竟然恋爱了?!” 澪默认了。 “唉,真是可惜了,从前有不少男生都会因为澪来这边呢,这一下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心碎了。” “……”澪沉默了。 “好了,梦落,这是熟客哦,好好招待。”那名服务员似乎也只是随口闲聊几句,她拍了拍被称为“梦落”的新人,便转身离开,咖啡店的声音不错,她没有太多时间闲逛。 “所以,你们是……”梦落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算是情侣吧。”良守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给我来一份……” 他看着菜单愣了下:“这个爆浆珍珠蛋糕是什么?” “这款爆浆珍珠蛋糕口感有些类似于珍珠奶茶……”服务员连忙介绍道。 “呃,那就试试吧。”良守也不是很懂这些,好奇地心里占据了主要,毕竟是卖的不错的推荐产品,应该不会太黑暗料理吧? “好的!”服务员立刻答复。 两人又分别点了一杯饮料。 稍微聊了两句,良守和澪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飞鸟梦落,是今年搬来附近的大学生,闲暇时间在咖啡店打工赚点零花钱。 “你看那边。”良守压低声音示意澪看向另一边。 “嗯?”澪顺着良守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年级的年轻男人,“怎么了?他没惹上麻烦啊?” 良守自然知道她说的麻烦是什么:“不是那方面,从刚刚开始,那家伙就一直往我们这边看。” 澪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说…… “不是你。”良守说道,“我之前也先入为主以为是在看你,结果观察了一下,在飞鸟梦落走了之后,他就没看过来了,所以……”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澪白了他一眼,这家伙看起来不太像是有ptsd的样子啊…… “或许吧,反正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良守瘪瘪嘴,只是等菜的时候无聊。 “两位的蛋糕和饮料!”很快,飞鸟梦落端着餐盘快步走来。 不得不承认,飞鸟梦落确实算得上是个美女,这么一想,今年自己周边的阴盛阳衰似乎更加严重了,怎么追加角色全是女的? 因为暂时没有客人进来,飞鸟梦落好像没有工作,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桌旁闲聊起来。 看着和澪闲聊的飞鸟梦落,良守心想着还真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不过,愿意应聘服务员这种工作,大概也不会是内向的性格吧? 有意无意地往那个男人那边看去,果然,对方的视线又开始时不时飘过来。 “良守君是在看浅井先生吗?”飞鸟梦落似乎注意到了良守的视线。 “呃……”良守应了一声,他有点犹豫该怎么说,“他似乎在看过来,也许是想找服务员?” 这样说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诶?要找服务员吗?”飞鸟梦落连忙看过去,正好和对方的视线对上,吓得“浅井”慌忙转头。 “好像是的哦。”飞鸟梦落似乎有点呆,“那我就先去工作了。”她向良守和澪说了声再见便走向田中。 “你可真无聊。”澪鄙夷地说道,她看到良守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手足无措和飞鸟梦落对话的浅井。 “难道我不是好心地帮他创造机会吗?”良守调侃道。 “浅井先生没有机会的哦。”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和他们更熟悉的店员不知何时摸了过来。 你们都这么摸鱼的吗?良守心中吐槽了一句,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没有机会。 果不其然,人类对于这类事情的八卦是没有抵抗能力的,就算是澪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因为梦落酱已经有男朋友了啊,从老家一起来到东京,甚至已经同居的青梅竹马哦~”她俏皮地说道,“所以说,浅井先生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呢。” “那也不一定,毕竟青梅不敌天降是真理,不过已经同居的话,这就不属于这种范畴了,米诺陶诺斯果然还是应该去死。”良守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原来是这样。”澪点了点头,“可是浅井先生似乎还不知道?” “嗯。”服务员露出了些许苦恼的表情,她看着飞鸟梦落的方向,“梦落酱似乎有点呆,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或许下次可以让她‘偶然’带着自己男朋友出现在浅井面前?”良守提议道,“男朋友偶尔来女朋友打工的店里看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好吧,对不起了浅井君,虽然让你吃狗粮不是什么人道的事情,但是至少比等你陷入深渊后面临社死要好得多。良守心想。 “这倒是个办法。”服务员深以为然,“可是……梦落酱的男朋友似乎很忙,就像是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呢。” 繁忙到看不到人的青梅男友…… 到底是我不对劲还是这个剧情展开本身就很不对劲?怎么就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了?”澪似乎察觉到良守的表情有点扭曲。 “没什么。”良守可不敢承认,这种事情要是让澪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飞鸟梦落这时也回来了,她对那名资历更老的服务员说道,“浅井先生总是这样,难道说……” 剩下三人屏住呼吸,难道说…… “难道说他有选择困难症?”飞鸟梦落压低声音说道。 “……” “啊……也许确实是这样呢……”那名老店员尴尬地挤出笑容回答道。 …… “欢迎下次光临!”飞鸟梦落似乎已经把两人当作了好友,她将两人送到店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真是……热情和天真得有点过分了……”良守心想,这种人设……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这绝对是我自己的问题。 看向和自己并肩站在路边等雪希的澪。 “谢谢。”良守忽然开口。 “啊?”澪茫然地转过头,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感觉心情好多了。”良守说道。 确实如此,和澪的约会虽然不能缓解他对这个世界逐渐加深的疑惑,但却也的的确确让他放松了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奇怪的胡思乱想就是一种放松的表现…… 很快,雪希的车来了。 看着驾驶座上对方几乎放出光来的眼神,良守忽然又觉得有点心累。 …… “飞鸟酱……”下班时间的更衣室内,那名老店员对飞鸟梦落开口道。 “嗯?前辈有什么事情吗?”飞鸟梦落迷糊地眨眨眼睛。 这名店员有点犹豫该怎么开口,直接说让对方带男朋友来会不会让对方误会自己又什么企图? “前辈?”飞鸟梦落歪头问道。 “哦。”那名店员回过神来,“其实呢,做服务员这个工作,有时候是会让男朋友嫉妒的哦~” 飞鸟梦落不明所以。 “你想,如果作为服务员,每天要接触很多很多陌生的男性,你设想一下,你的男朋友每天和很多不同的女人聊天,你会不会……” 飞鸟梦落呆住了。 “所以啊,很多矛盾有时候就是在细节里一点点积累起来的。”老店员继续说道,“可不能让问题拖到爆发的那一刻呢。” “所以……”飞鸟梦落惶恐地问道。 “也许让他来店里看看你的工作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他看到你做了什么,不会发生让他担心的那种事情,也许就可以放下心来吧?” “噢噢噢噢!”飞鸟梦落恍然大悟,“前辈果然经验丰富!” “……”什么叫经验丰富?!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我先走了。”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老店员将工作服收好,提着手提包就起身离开。 “前辈再见。”飞鸟梦落似乎动作慢点,她还没换好衣服。 等到那名老店员离开后,飞鸟梦落这才重新坐回休息室的椅子上。 她慢慢将工作服脱下,露出光洁的肌肤。 在她的后背两块肩胛骨中央。 有两片似乎是胎记的“叶子”。 一红一蓝。 妖艳异常。 90 这也太可怕了吧? 良守深吸一口气在庭院里站起来,康复期的他需要更多时间来冥想。 他原本训练用的几根木桩已经成为了世界的“新玩具”,小女孩正费力地试图用符咒破开上面简易的防护,而烟花则趴在一旁,不时唠叨对比良守和她在同龄时的修行成果,颇有种“你是我带过最差一届”的既视感。 香织坐在客厅里继续学习她的理论知识,但目光却不时飘向庭院,看得出来,她很渴望能够学到这些更进一步的知识,即使按照约定,她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这些。 …… “我们要出门一趟!”世界敲了敲门,她的修行结束,因为晴子今天出门了,因此她特意来和良守说一句。 “有什么事情吗?”良守有点疑惑,一般这种完成了学业和修行后的周末下午,她不是应该和香织一起在房间里玩游戏吗? “今天有新书发售啊!”世界瞪着眼睛,“本来就应该一大早就去的,现在去可能都买不到了!” “……”良守沉默了,原来如此。 不过要去书店吗?正好自己在家也有点无聊,不如去看看?就算是现在这个纸质书几乎被淘汰的时代,自己似乎还是很喜欢去书店逛逛,就算是什么都不买,只是看看也会觉得很舒适,而且……大多数时候自己都会买几本…… “哦。”听到良守要一起去,世界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很平淡,甚至似乎因为多出来了哥哥影响她和香织的“二人世界”还有些嫌弃。 …… “看起来人也不是很多啊。”走到书店外,良守看过去,店内根本没什么人,莫非她们追的是本冷门?。 “那是因为大家早上都已经卖完啦!”世界立刻反驳道,紧接着良守就听到她小声祈祷,“希望还有剩……” 三人走进书店,良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那名新店主热情地声音。 “啊,你来了!”女店主兴奋地迎上来,“果然就像同学你说的,热门轻小说发售的日子,营业额暴涨了好多!” “……”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就被骗着买了店啊…… “啊,找到了,还有不少呢!”世界和香织开心地从书架上拿过新发售的小说,蹦蹦跳跳地走向柜台。 “这是你的妹妹?”女店主回到收银台给两个小女孩结账。 “算是吧。”良守不想说太多,反正香织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妹妹。 “真是多谢你了。”店主继续说道,“上次发售的那本书,我听从了你的建议进了不少货,结果果然卖得更好,于是这一次我又增加了进货量,没想到还是几乎售罄,甚至从客人们的对话里,我听说很多人都饶了远路专程来这里购买,倒是很奇怪……” “……”看了眼略带不解但是很开心的店主,良守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什么原因。 对于很多闲得无聊的轻小说青年读者来说,美女店主这个本身就很有吸引力的标签会给他们一些稍微绕点路的动力,而当这些人回去之后,把事情分享给自己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大概这家店算是有点小名气了?如果这群人里正好有个作者之类的人,在自己的漫画里加入了这间店作为原型的地点,那大概就要变成“圣地”了吧? 真是个看颜值的世界,之前那位大叔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吧? “织作店主……”有人拿着两本书走到柜台前打断了良守和老板的闲聊。 “哦,是浅井君啊。”店主似乎也对对方很熟悉,她拿起那两本书看了看,“又是历史方面的书?” “嗯。”那人应了声。 良守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人正是自己在咖啡店见过的那名姓浅井的客人。 “像您这样喜欢历史的人现在可不算多了。”店主一边计算价格一边说道。 “嗨,还不是因为要写论文?”浅井笑着回答,“毕竟是读历史系。” “可是,就算是要找资料,也可以去图书馆借阅啊。”店主俏皮地眨眨眼,“像浅井君这样把大多数参考过的书籍都买下来收藏的,如果说不是因为喜欢,谁会相信呢?” 浅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很快,他结账离开。 “你们很熟?”良守有点好奇,虽然说这附近的社区就这么大,对方会去海马咖啡店就说明的确是住在附近,再见面也不算奇怪。 “是啊,浅井君是今年搬过来的大学生,租住在附近,经常会过来买书,有时候也会让我帮他专门找一些历史类的参考书籍。”店主慵懒地撑着脸,“说到这个,其实挺好玩的。” “好玩?”良守不明所以。 “是啊,他姓浅井,还是老家还在岐阜市,正好研究的主题还是战国时代,是不是很巧合?”店主笑着说道,“我上次还问他,是不是浅井家的后人。” “……”你还蛮博学的,这都能联系上。 不过,这家店可以订购书籍吗? 良守心里想到高桥青井给自己的那本书,后来自己去问了,她说是自己从旧书市场淘到的东西,或许,自己可以在这边试试? “这样啊……神怪故事吗?”店主听他说了后若有所思,“行,如果有收到这些的话,我帮你留意。” “多谢。”良守点头,将自己的电话留给对方,良守带着两个小女孩一起离开了书店。 在互相留下联系方式的过程中,他也知道了这名新店主的名字,织作优子。 …… 当良守到车站的时候,发现这边聚集的人比平时多得多。 今天是他去医院复查的日期,雪希出任务去了,直到住进自己家他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又懒又馋的咸鱼出任务的频率比自己想象得要频繁得多。 “不出任务怎么赚钱享受?”这是雪希自己的解释。 当他走进车站后,不少议论传进耳中。 “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啊是啊,真可怕!” “穿着西装,看起来是个上班族?” “唉,不知道家里人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是抢劫?” 良守越听越不对劲,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稍微向附近议论的人打听了下。 “哎呀,你还不知道吗?这里死人了!警察正在调查,他们刚把尸体运走,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 死人了? 良守下意识地四下望去。 没有怨魂或者鬼怪。 看起来是普通人之间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理会,这些事情自有警方来处理。 看向车站的标识确定自己没有坐反方向后,良守走向站台。 这么看来,自己这个巡查部长(晋升为d级后提升)可还真是不怎么敬业…… …… “你的恢复情况很不错。”医生拿着手中的检查报告点头说道,“从检查报告来看,你的身体状态已经完全康复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现在还有什么不适吗?比如,乏力或者疼痛?” “没有。”良守摇头,他确实也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和重伤前没什么区别了。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康复……”医生在电脑上做下记录,这让良守感觉有些怪异,就好像自己是什么特殊的研究病历一样。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虽然你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之前需要避免的剧烈运动和修行都可以重新恢复。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循序渐进,再用一个月的时间来逐渐恢复到受伤前的训练强度。”医生转过身看向他,“目前我依然不建议你在近期内进行实战,毕竟虽然看起来已经康复,可是任何伤害都可能会引起复发。” 医生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于阴阳寮那边的强制任务,你无需担心,我们会为你提供医学报告,而且作为一个d级新人,独自处理了火车这样的的妖怪,按照规矩,今年你也无需再承接任何强制任务,至于可选任务,我可以理解对于你们这种年轻人来说一直忍着会比较无聊,但是考虑到你的身体因素,我建议你至少在暑假前,把注意力放在学校的课程上,毕竟你也知道的,想要考进大学,学习成绩不能差。” “我明白了。”良守看着医生觉得有点好笑,大概是自己在这里住了太久,和主治医生混熟了的原因,总感觉这种叮嘱显得有点过于关心了,不过他还是领了对方的好意。 拿起检查报告,良守转身离开诊室。 走出医院大门,他长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每个星期都过来检查了。 …… 良守看着面前的海马咖啡店。 推开门,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后,他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年轻漂亮充满青春活力的飞鸟梦落立刻迎上来,她冲着良守露出暧昧的笑容,“良守君来啦,澪可是已经等了好久了哦,让女朋友等自己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我知道了。。”良守迅速找到坐在里面位置的澪,快步走过去。 “检查结果怎么样?”澪问道。 “就像我告诉你的,已经完全康复了。”良守回答,“不过,他还是建议我在暑假之前都不要参与实战。” “嗯。”澪应了一声,这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还是抹茶蛋糕吗?”飞鸟梦落凑了过来,“良守君呢?” “一样吧……”他懒得翻菜单,自己的口味似乎被带偏了,他也开始觉得抹茶口味挺好的。 “诶,你们听说了吗?”点完单,大概是因为这个时间段不算高峰期,客人很少飞鸟梦落没过多久有溜达了回来,她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个之前一直来店里的浅井先生,被警方带走了。” “啊?”良守心中一惊,难道是和早上自己遇到的事情有关? “听说是和电车站那边昨天晚上发生的谋杀案有关。”飞鸟梦落露出惊疑不定的眼神,“你们说,浅井先生真的会和那种事情扯上关系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91 岐阜市 “你先回去吧。”从咖啡店出来后,良守忽然对澪说道。 “你现在不应该战斗。”澪皱起眉头。 “你在想什么?”良守笑了起来,“只是有点在意,而且未必就是需要我们的事情,也许根本就没有关系呢?” “我和你一起去吧。”澪想了想补充道。 “算了,这只是我有点在意。”良守还是拒绝了,他拿出手机,“是松本警部吗?” …… “这次的事情,和鬼怪有关?”松本在警视厅见到良守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搜查一课抓错人了?” “不知道。”良守摇头,“只是我恰好和嫌疑人见过,感觉也许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感觉?”松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如果是普通人说感觉他肯定不会理会,但是阴阳师的“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这是什么?”良守指着松本给他现场拍摄的尸体照片。 “嗯?”松本凑过来,看到良守指着尸体脖子上缠着的白色绳子,“这就是凶器啊,死者是被人勒死的。” “不。”良守摇头,“虽然我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但是,你觉得这种属于正常吗?” 松本看向良守指着的照片皱起眉头。 这不是他的案子,所以即便是良守打来电话,他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不接管这种普通人的犯罪了,不过,在被良守提醒仔细观察后,他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正常来说,不论是有预谋还是冲动犯罪,用绳子勒死的案件,大多都是凶手在背后用绳子勒住受害者,可是,在这个案子里却完全不同。 这个案子里的死者,脖子上的绳子被人缠了三圈,然后打了个结,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绑住”了他的脖子,而且那个打上的结,还是个活结,只需要轻轻一拉就可以拉开。 这怎么可能? 凶手先使用了完全不够效率的方法,然后还故意给死者留下了反抗的机会?可就是这样一个错漏百出的手法,竟然成功了? “也许,被害人当时并不清醒?”松本只能这么猜测,或许是被打昏了,被下药了? “没有。”良守又把尸检报告递给他:“虽然很多专业名词我看不懂,但是至少从结论上来看,死者是从清醒状态被人勒死的,脖子上缠绕的三圈绳子就是死因,绳子缠的很紧,嗯,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蟒蛇一样,让猎物窒息而死。” 这就非常不合理了。 有人拿着绳子在你脖子上缠了三圈,你不会反抗吗?那个活结你不会自己拉开吗?要知道从尸体上来看,根本没有发生过搏斗或者其它的捆绑痕迹,这个死者是白痴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松本咽了口口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去申请接受搜查。”他叹了口气,看来加班是跑不掉的了。 “嗯……”良守坐在松本的位置上继续阅读文件。 “岐阜市吗……”他默默念叨着死者的住址。 …… “你……不用上课吗?”坐在前往岐阜市的车上,松本好奇地开口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良守可以跟着自己去出差,虽然距离谈不上远,但是谁知道调查清楚需要几天?现在的高中生这么闲吗?他现在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像良守这样年轻有为的阴阳师,志向应该是考进阴阳院吧? “不需要担心。”良守回答道,他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 从东京到岐阜市的距离不算太远,两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岐阜市本为稻叶山城,后来由战国时期著名人物织田信长效仿周文王凤鸣岐山一统天下的故事改名岐阜,县位于本州岛中部,是三大都市圈之一名古屋都市圈的组成部分,属于日本地域中的中部地方。 作为历史悠久的古城,直至今日岐阜市市内也有不少街道名称也依然沿用了信长时期的命名。 “如果不是有公务在身,当做旅游休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松本拦下出租车准备和良守一同前往当地警局。 “您先去吧,有什么发现再联系我。”良守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我有点在意的东西。” 说完,他自己拦了辆车走了。 “?”松本目瞪口呆,心说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来旅游吧? …… “请问,海野泰俊先生是在这里工作吗?”良守对报社前台的接待员问道。 “嗯,您是想要见海野主编吗?”前台的接待员疑惑地看向良守,这个年轻的高中生有什么事情? “最近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良守不想和对方废话太多,他直接拿出了自己巡查部长的证件。 接待员的眼睛都瞪圆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是高中生的年轻人竟然是巡查部长? 虽然怀疑对方证件作假,但这毕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海野主编去了东京,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知道他去了东京。”良守言简意赅的说道,“他死了,被谋杀。” “啊!”接待员发出一阵惊叫,被人谋杀这种事情在当今社会确实有些不太常见和惊悚。 “我想要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矛盾,或者说,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良守问道。 “这……”前台接待员支支吾吾。 “这位警官,这边请。”大概是接到了前台的报告,很快报社的老板迎了出来,他领着良守进入办公室。 “您是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很难不得罪人。”报社老板说道,“但是海野主编并不是一个主动惹事的人,他和大多数采访对象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 “都能保持良好关系吗?”良守露出思索的表情。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您请不要介意,毕竟这是正常的调查流程。” 他像真正的警察一样拿出笔记本:“海野先生是三天前去的东京对吗?” “是的。” “是工作上的原因?” “嗯,要采访一位出自岐阜的著名企业家。” “那么,采访过程是否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呃……其实还没有采访,真正的采访时间是后天……” “我明白了。” 良守把笔记本收起来:“我想要在办公室里问问,没有关系吧?” “当然没有。”报社老板回答,“不过还请不要向外界透露太多我们的信息。” “如果和案件无关的话,我们警方有自己的规矩。”良守公事公办地回答,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请问可以给我近期由海野主编负责的所有新闻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老板立刻回答。 “啊!”良守走了一步又转过头,“还有一件小事。” “请问,如果把绳子之类的东西绕上三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92 约定 坐在计程车上,松本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笔录。 “你昨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在车站干什么?” “我……我已经说了,是熟人约我去的。” “熟人?” “是啊,是一位来自老家的朋友。” “老家?岐阜市?” “是的,是一位姓神中的朋友。” …… 松本仔细回忆着,朋友半夜邀请他去车站? …… 显然那位做笔录的警察也和他有同样的疑惑。 “半夜去车站?” “是的。” 接下来,浅井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 那是再往前一天的夜里。 我原本在房间里准备论文。 结果,忽然有人敲门。 哦,对了,也是刚刚过十二点的样子。 我有些好奇,毕竟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找我。 打开门一看,是神中。 “你什么时候来的东京?”我当时很惊讶,我记得他在县里工作。 “就在今天。”神中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日一样沉稳。 “住在旅馆?” “嗯,就在附近。” 看来是因公出差,他记得神中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学业,而是去了县厅里工作,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可以转正派出来公干,看来是混得不错了。 “你小子混得不错啊,真是辛苦你大半夜还能来找我了。”他笑着锤了对方的肩膀一拳,就像小时候玩闹一样。 “嗯。”神中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个小忙想让你帮一下……” “什么事情?能帮得上的话,我一定帮。”我这么回答道。 “我知道你现在学业繁忙,麻烦你不太好,但是这个忙也很简单,你明天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去车站等我就好了,只要一小会儿。”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什么样的事情会需要半夜十二点去那个地方?可是神中看起来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你小子不会是在做贼吧?” “不是。”神中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你放心,绝对不是什么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 于是,我答应了。 我本来还想和他再闲聊一会儿,结果他直接起身就走,看起来特别忙。 …… 叫神中的人…… 松本在心里把这个名字记下,一会儿他去县里的时候要打听下,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记忆中,车站监控里似乎没有这个人? …… 于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我如约去了车站。 我们约好在检票口见面。 当我到那里的时候,神中已经早早地等待了。 “太谢谢你了。”神中竟然给我鞠了一躬,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常见的事情,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生疏。 “昨晚你怎么走得那么匆忙?我还想稍微聊聊呢。” “毕竟时候也不早了。” 这倒也是,昨天晚上神中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你妹妹还好吧?”我随口和神中聊道,我们是从小长大的邻居朋友,我记得他有个妹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现在应该长大了吧?那个小家伙差不多也该上学了吧?这么想着,当年小时候跟在自己两人身后喊着哥哥的小家伙也长大了。 也许放假的时候可以给她带点礼物回去,毕竟从小自己就把她当做亲妹妹了。 “嗯,还行吧。”神中的回答出乎意料地敷衍。 “算了。”我发现神中不是很有闲聊的兴趣,便直接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有的。”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白色的细丝。 “能不能将这根绳子在我食指上缠三圈?”神中伸出左手问道。 “啊?”我当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家伙这么严肃地半夜把握叫出来,就为了这个? “嗯。”神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记得吧。”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记得是什么,这不过是个流传在我们那边的习俗罢了。 “和过去一样绕三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来都来了。 当我接过绳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白纸搓成的。 “劳烦你了。”他把手伸了过来,于是,我照做了。 缠了三圈,又像小时候一样打了个结。 “太谢谢了。”神中又冲我鞠了一躬。 “没事了?” “嗯,没事了,你早点回去吧。”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时候也确实很晚了,我今天早上还有课,于是也没想太多直接回家睡觉。 …… 缠了三圈…… 松本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就像死者脖子上奇怪的绳子…… 但是很明显办案的警察不是很相信这个看起来就是胡编乱造的故事,所以他也没有深究这件事,甚至就连那个习俗在他看来也是无关紧要地没有追问。或许他已经认定这是虚构的谎言。 可是,自己不同。 自从转到阴阳寮下属的部门后,他已经非常熟悉各类常见灵异事件的特征,这些看似荒诞的故事,很可能就是揭开谜底的真相。 “你说浅井?”岐阜市的警察很快帮他调出了相关的资料,“那家伙是附近一个县的人,哦,对了,你的死者也是那个县出身的,不过已经来市里工作很久了。” “这样啊……”松本闻言一惊,这会是巧合吗? 他不动声色地结果资料,心想不论如何都得去那个县看一看了,哦,对了,那个叫神中的人也必须要查查。 刚想离开,他又想起那个绳子在手上绕三圈的奇怪习俗,便开口询问。 …… “是像这样绕上三圈吗?”报社内,老板在自己手上做了个示范。 “嗯。”良守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我们这边的一个习惯吧。”老板说道,“大概的意思就是约定。” “约定?什么类型的约定?”良守立刻追问。 “其实这个嘛……”报社老板犹豫片刻,“也说不好,什么类型的约定都可以,不过更多的是小孩子只见的行为您应该明白的吧?不过有的时候,有些情侣也会,不过他们的行为也挺孩子气的……” 良守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就是类似于自己前世熟悉的拉钩。 …… “是约定的意思?”松本皱起眉头,可是,约定和这次的谋杀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起来,这个习俗,我听老人们说还挺有源头的。”那个警察似乎挺健谈地,他继续说道。 “源头?”松本一激灵,这种历史源流很可能会和灵异挂钩。 “是啊。”那警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据说这事还和战国时期的人物有关系。” “战国时期?” “您知道我们这里是织田信长的城池吧?” “嗯。”松本心想这难道还有人不知道? “那就是了,不过这事也和织田信长有点关系,但是更主要的,是来自他那个被称为战国第一美女的妹妹阿市。” 松本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被对方正经得好像做笔录一样的态度吓了一跳,但是这名警察还是强忍着好奇继续说了下去。 “您知道浅井长政背叛织田信长的故事吧?” 松本点了点头,这属于历史常识了。 “但是,浅井长政和阿市是真心互相爱慕着的,于是,在背叛后将阿市送回织田家前,两人就用了这个方式约定。” 那名警察挠了挠头:“不过这都是老人们讲的故事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更何况,就算是真的,这也应该是爱情类的约定,结果现在小孩子们都开始滥用了。” “我明白了。”松本收好笔记本,冲对方点了点头。 浅井……浅井…… 这真的会是巧合吗? 一股凉意窜上头皮。 能够和战国时期的名人们扯上关系的灵异事件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这种事情真的是他和一个刚刚升上d级还受过重伤处于康复期的高中生能够处理得了的? 该不会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谋杀案牵扯出什么浅井长政和织田信长相关的怨灵吧? 开着租来的车,松本心情忐忑地驶向那个看似普通的县。 93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东京的同事们也没有闲着,松本接到他们的后续调查结果,那位死去的主编在当天晚上是自己出的门,只对随性的同伴留下了一句“我出门一趟”。 更重要的是,浅井和这位海野主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于可以确定两人在此次谋杀案之前根本就不认识,那么,浅井又有什么动机去杀害他呢? 正疑惑着,松本来到了浅井家位于县里的住处。 “看起来还挺富裕的。”他打量着面前还不错的院子,就在他准备进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隔壁的屋子有些不太对劲。 看起来那是刚刚办理完丧事的样子。 在大量接触灵异事件后,松本已经几乎完全抛弃了“巧合”这种念想,正好浅井家似乎没人在家,于是他决定去看看隔壁的情况。 “你问神中家?”街边坐着闲聊的大妈瞟了他一眼,“是自杀的。” “自杀?”松本皱起眉头。 “是啊,兄妹两人都上吊了。”大妈似乎不太想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说什么,但是又好像不自觉地停不下来,“真是惨啊,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会自杀呢?”松本追问道。 “这个……”大妈反而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了。 神中…… 等等! 神中! 松本忽然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在浅井的笔录里见过这个! 可是…… 他转过头看着那栋小楼。 按照丧葬习俗,这可是已经办完了丧事啊,那么,已经死去的神中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浅井的面前? “他们家还有别的人吗?”于是,他又继续问道。 “没有了。”大妈似乎对这个问题太多的外乡人有点不满了,“神中兄妹从小就是相依为命靠着隔壁家浅井的照顾才能活下来,就连丧事都是隔壁浅井家帮忙处理的。” “所以也难怪……” 松本听到对方又嘀咕了两句,可是当他再追问的时候,对方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松本警部?” 就在他犹豫接下来的要怎么着手,是不是应该返回市里去调查死者工作的报社时,有人在背后喊了他一句。 回头一看,正是良守。 “原来松本警部也追查到这里了啊。”他笑眯眯地说道。 “嗯……”松本沉吟片刻,他觉得面前的少年和过去自己认识的有点区别,但又说不上区别在哪里。 “我怀疑神中一家……”松本开口说了一半就被良守打断。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先吃晚饭?”良守说道。 …… “您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好?”良守看着对面不太有食欲的松本问道。 “这次的事情……”松本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或许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 “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良守咽下嘴里的饭,好奇地眨了眨眼。 “海野死了,而被浅井提到的神中也死了……”松本压低声音,“参与到了这次的事件里人似乎就没有一个还活着,而那个在脖子上缠绕三圈的绳子……” “非常类似本地的一个习俗对吧?就像是拉钩一样的意思。”良守接话道,“而且还传说来自浅井长政和阿市的故事。” 松本有些诧异良守竟然也知道了这些,不过他还是开口肯定。 “可能涉及到古代战国时期的著名人物,还死了很多人,所以如果按照分级来说,至少也应该是c级甚至b级的任务?” 松本默认了。 “唉……”良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松本好奇地接过对方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条新闻。 “禽兽兄妹!”这是新闻的标题。 这篇报道的主人公正是不久前去世的神中兄妹,而报道的内容可以说得上是不堪入目,就算是作为警察见多识广的松本也感觉到一阵恶心。 他甚至怀疑这个作者是否与神中兄妹有什么私人过节,否则他绝不会如此费尽心思来诋毁抹黑对方。 “你这是……”松本把手机还给良守。 “我去了一趟海野主编工作的报社。” “难道说这篇报道……”松本大吃一惊,他可不敢相信这种偏激且毫无证据的“报道”会出自一家正规的新闻媒体。 “嗯……这确实不是报社刊登的新闻。”良守说道,“但是我查看了海野的电脑后,发现这是他以私人身份运营的自媒体上最新的报道……” “你是说……海野恶意造谣诋毁了神中兄妹?”松本大吃一惊,“可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道。”良守摇头,“也许是为了金钱?毕竟一篇博人眼球的虚假新闻也可以赚取不少流量?而在当今这个时代流量本身就是一种金钱,您也看到了,就算是路边的大妈也会不知不觉地被这篇新闻带偏。” 松本无话可说了,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个大妈在犹豫些什么。 “也或许,是私人恩怨,毕竟当事人都死了,而他们也都出自一个县,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就发生过什么口角,以至于闹到现在这一步。”良守继续分析道,“也可能……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那这和那个传统的习俗有什么关系?就是那个绕三圈的绳子。”松本摇头,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没有那个诡异的杀人方式,我完全可以认为这一切是浅井听说了童年好友的事情后的报仇……” “但是因为那个脖子上的绳子,怎么样都觉得不简单对吧?”良守说道,“就算是为了欲盖弥彰,正常人也不会使用这么奇怪的方式。” “嗯……”松本点头,“我还是怀疑,这次的事件可能引动了什么古代的怨灵……” 良守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也许……”松本想了想,“好吧,我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但是或许真的和浅井长政与阿市的故事有关呢?” “怎么说?” “就比如说,浅井和神中的妹妹早已私定终生,而在这次的事情之后,神中兄妹不堪侮辱自杀,使得有情人阴阳两隔,而正好他们曾经幼年或者高中时又做过那个缠绕三圈的约定……” “和原本故事相反?这次是幸存的男人对爱慕的女性的约定吗?”良守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但是很可惜,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94 两种可能 深夜里,松本躺在宾馆不算太舒服的床上,其实也不是不舒服,只是他有些认床。 回想着这次的事件,他怎么也睡不着。 浅井竟然会喜欢一个咖啡店的女店员?这可就和自己的推理完全矛盾了。 再联想到良守并不担心的态度,难道说自己真的错了?这个事件从一开始就和战国时期的传说没有关系?只是一起普通的怨灵杀人? 可是,这样一来,为什么又会和浅井扯上关系? 在发现了事情的种种疑点后,他早就相信了浅井的证言。 松本相信浅井“见到了”神中,否则,他为什么要撒下这样一个一个戳就破的谎言?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编造的借口明显应该更加高明,正常情况下编造鬼怪故事只能让警方更加怀疑,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不可能知道阴阳寮的存在! …… 松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当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良守已经离开。 “还是要去查查神中家的事情。”松本心想,他已经认定这件事情和神中兄妹的死脱不开干系,但是他始终觉得那个缠绕三圈的约定习俗在这其中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或许,这个习俗并不仅仅是男女之情?至少在他的打听中也确定了这一点、在现在这只是类似于拉钩的习俗,或许,真正有约定的浅井和神中?源自好兄弟之间的约定? “你想问神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神中又在神中家附近找了个中年男人,这县城本就不算大,街坊邻居间大多也很熟悉。 “唉……神中啊……”那人闻言长叹一声,“他可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 “是啊……”那男人面露悲伤,“明明是个勤奋能吃苦的孩子,结果……” “这么说,那篇报道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那男人听到报道这两个字瞬间暴怒,“我是看着那两个孩子长大的,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有那种龌龊的行为!不只是我,你可以随便问问,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相信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这是赤裸裸地污蔑!” “可是,如果这是污蔑的话,他们为什么……” “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人!”那男人似乎怒气未消,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松本,“‘既然有报道了,总不可能真的完全是空穴来风吧?’,‘就算是九分假,难道没有一分真?’‘就算是假的,也没有办法,我们不能够允许这种可能会出现的负面因素影响到公司’。” “你要知道,神中那孩子不久前刚刚被县厅开除了,作为他们兄妹二人仅有的经济来源,他必须要找到工作!”男人说着眼睛都红了,“好在县里的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勤劳的好孩子,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在银行的工作,可偏偏在这个关头……” 松本说不出话了。 他看得出面前这个男人对神中的印象很好,可是做了多年警察的他早已习惯于在调查之中抛开情绪影响。即便是很想问“如果神中真的那么勤奋努力又怎么会被县厅开除”这样的问题,但是看到对面男人的表情后,他终究还是压下了这个问题。 还是去县厅问问吧…… 松本心中叹息。 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心软了。 本来县就不算大,松本很快就到了县厅。 亮明身份直接开始询问。 “神中……”接待他的两名职员对视一眼。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有一人压低嗓音说道,“神中其实干得不错,但是……但是课长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就特别愤怒地直接将他赶走了……” “课长?”松本在心中记下,“他现在在哪?我要问他点问题。” “课长……”那人又犹豫了,“课长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松本惊叫起来,“他是怎么死的?” “是……在家上吊的……”那人小声说道,“就和神中一样……” 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这绝不正常! 每一个得罪或者说伤害了神中的人都死了,这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个巧合! 这背后……果然有什么惊人的内幕! 松本甚至想要直接逃走,这个小小的县城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不下于阴曹地府般的恐怖存在。 “原来警部您也追到这里了啊。”他刚恍惚地走出县厅大门,就看到手里提着礼盒的良守迎了上来。 他表情有点绷不住,自己一个普通人尚且冒着背着一切背后怨灵注意到的风险拼命地追查真相,你竟然去买伴手礼? “这里的香鱼点心很有名的,既然来了,总要给家人朋友们带一点回去才算是有礼貌吧?”良守竟然还一脸不自知地提了提手提袋,“您不准备买一点吗?” “我……”松本气得说不出话。 “其实……事情到这里我想您也差不多应该知道真相了吧……”良守看到松本的样子,脸色忽然严肃下来。 “我……”松本很想说我什么都没弄明白,只觉得这背后的水太深,想要跑路。 “既然您已经追查到县厅了,想必已经弄清楚一切的根源了吧?”良守又说道。 “是因为神中被开除?”松本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 “嗯。”良守点点头。 “可是,仅仅是因为被开除就……” “就让那位课长大人去死未免有些太过过分?” “嗯……” “难道您没有打听神中被开除的原因?” “我……”松本想说自己问了对方没有回答,但细细想来这并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借口,他完全可以多问问,但是在发现那名课长的死亡后,自己满脑子都想着这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只想尽快脱身。 “是因为神中的妹妹啊……”良守长叹一声,语气满是唏嘘,“说得露骨一点,那位课长,对神中的妹妹动了心思,想要……” “可是……她还不到十八岁啊!”松本惊的目瞪口呆。 “是啊,所以这样显得就更加恶毒了不是吗?”良守摇头,“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地可以推理出来了不是吗?” 作为多年的警探,松本稍微想了想,竟然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恶心反胃想要呕吐的冲动,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这一切,未免也有点过于令人作呕了。 “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有两个不完全一样的猜测,请问可以冒昧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吗?” “请说。” ……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有一户姓神中的人家。 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这户人家的父母早早离世,只留下年幼的一双儿女,而这对孤儿兄妹依靠着邻居浅井家的接济长大。 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生活的艰苦,不论是哥哥还是妹妹,都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可是,即便是成绩优异的哥哥,在高中毕业后也毅然放弃了进入大学深造的机会,而是步入社会自力更生。 依靠着自己的勤劳与聪慧,他很快就在县厅里获得了一席之地,眼看着自己和妹妹就要步入光明的未来,也许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帮妹妹攒好上大学的学费。 看着逐渐长成一个美貌少女的妹妹,神中心中总是这么想着。 如果妹妹能够考上好大学,去了东京,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了吧?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被困在这个小县城里。 可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充满恶意。 那一天,他因出门匆忙为忘了带午饭的便当。 而细心地妹妹则趁着学校午休的机会帮他将午饭送到了县厅。 可是,这样一件小事,却成为了痛苦的开端。 “神中啊……”没过多久,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课长忽然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叫到了办公室,“县厅里,有一个晋升的机会……” 神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晋升的机会竟然会落在自己这样一个资历浅薄的后生身上? 可还不等他兴奋,课长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可是,这样的机会可不能白白给你……” 田中不明白对方想要什么?贿赂?可自己也拿不出钱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清贫,课长就算是要索贿,也不应该挑选自己才对。 不等他回答,就听到课长自顾自地开了口:“你的妹妹,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如果……” “不可能!”神中惊呼出声,“她甚至还没有成年!” “那难道不是更好吗?”课长奸诈地笑着。 看着对方的表情,神中只觉得恶心,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直接摔门而出。 不出意料,很快他就因为一件根本和自己无关的失误失去了这份工作。 可是这样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 即便是完全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神中还是只好四处托人帮忙介绍工作。 也是因为他平日里为人正派朋友并不算少,很快,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在听说了他的遭遇后很是同情,经常会把银行内合适的招聘信息告诉他。 就这样,神中终于等到了是和自己的机会。 可是,在他通过面试正式上班后没过几天事情就不对劲了。 那一天,他正常去上班,可是,已进入银行,就感觉到和平日完全不同的气氛,不少和他并不熟悉的同事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还是那位朋友把他拉到一边,用手机向他展示了一篇报道。 “你自己看看吧……”朋友把手机递给他,“我不知道这作者和你有什么过节要这么陷害你,但是我相信你,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神中心中忍不住生出惶恐,他连忙低头去看报道。 只见报道的标题是这样几个大字:禽兽兄妹。 看完了整篇报道,神中气得脸色通红,他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朋友看他脸色不太对劲,连忙劝解道:“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这作者实在是丧心病狂,你可以直接去告他!” 可是,神中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疯了一般地冲出银行往家里跑去,万一…… 然而,当他回到家后。 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妹妹,已经用一根绳子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吊自尽了。 于是…… 他决定陪着自己的妹妹一同…… 可是,就和大多数满怀怨恨的人一样,死去的神中并没有真正死去,恰恰相反,他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他不仅活着,还弄清楚了很多事情。 比如,写下那篇报道的海野主编和开除自己的课长,是极好的朋友。 于是…… 和大多数满怀怨恨的人一样。 他选择了报仇。 至于浅井…… 他只是个无辜被卷进来的路人。 就像故事中的浅井长政与阿市一样,那个缠绕三圈的习俗,是一种约定。 或许,在童年时的某一次玩闹之中,神中和浅井曾经也做过类似的“游戏”,许下了诸如“一生好友永不背弃”一类的誓言。 于是,在神中追着海野来到东京后…… 两人都被曾经的约定引动。 神中去见了浅井。 在冥冥之中,他呼唤着浅井陪伴自己走完最后的一程。 于是,他带着浅井来到了自己最后的旅程。 缠绕三圈的绳子,成为了故事的结局。 …… 松本沉默地听完了这个故事。 他半晌说不出话。 “那么……第二个呢?”当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那么干涩沙哑。 …… 故事的前半段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当神中死后…… “浅井……”神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东京,出现在了浅井的出租房内。 “神中?”浅井很惊讶好友的出现,“你怎么……” 当听完了好友的述说后,复仇的怒火填满了浅井的胸膛。 他不能让这两个害死自己朋友和妹妹的人渣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 当天晚上,他就带着绳子回了岐阜。 那个令人作呕的课长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在年轻申请体壮的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轻而易举地,他将对方吊上了屋顶。 看着对方死前挣扎的样子,浅井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浅井……”神中看着好友做完这一切,“你不应该……” 他是在不忍前途光明的好友就这么沦为杀人犯。 “难道你想让我违反誓约吗?”这时,神中才看到不知何时,浅井已经在他的左手小指上,用白色的丝线缠了三圈。 “更何况,如果不帮你干掉这两个人渣,你也不能成佛吧?” 神中被浅井说动了。 哪怕只是一只新生的小鬼,想要迷惑一个普通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很快,海野就被他们带到了车站。 看着自己手中的绳子,浅井忽然生出了一个不一般地想法。 反正自己已经做下了这种事情,而且也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掩饰,警方大概很快就可以查到自己把?那既然这样,不如干脆放肆一把。 这么想着,他将绳子用力在被神中控制住的海野脖子上缠了三圈。 “你……”神中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浅井咆哮着,将绳子越勒越紧…… …… “您是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是擅长推理的侦探,所以,我有些拿不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良守真诚地看着松本,“当然了,您也可以认为这只是我在胡言乱语。” “我……”松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变成怨鬼后,还能和人类合作,进行谋杀,这似乎很不可思议?” 过了许久,松本终于开口:“怨鬼难道不是应该是一群没有理智地怪物吗?” “嗯……大概是我疏忽了吧。”良守点头承认,“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这样一来,第一种,就是最合理的推测了吧?” “嗯……”良守应了一声,然后发现松本已经走远,“诶?您要去哪?” “买点香鱼点心带回去给同事和家人。”松本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等到松本的身影已经在街道尽头消失不见。 “这样一来,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吗?”良守忽然开口问道。 95 问心无愧 “我……”身形虚幻的白衣男人不知何时从他身边飘出。 “你差不多也该离开了吧?”良守柔声问道。 “是……”白衣男人说道,“谢谢了……” “不必了……”良守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您请说。”白衣男人恭敬地说道。 “你说,有人告诉了你这一切对吧?”良守问道,“能详细地跟我说说吗?” “好的……”白衣男人点头,“不过……恐怕我只能提供非常有限的东西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那是个女人。” “女人?” “嗯……”白衣男人点头,“她告诉我说,只要……这样做了,就可以完成心愿……” “包括,让浅井说出那段证言?” “是的……”白衣男人说道,“很抱歉会这样做,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想不了太多了。” “作为因为怨念停留在世间的冤魂,你能够保持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良守宽慰道,“无需过多苛责。可是,这样一来,就算是完成了过去的执念,又会有新的执念诞生吧?” “是的。”白衣男人说道,“就算是那个女人再怎么保证,我也依然放不下浅井那家伙。”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良守:“不过,多谢您了。” “嗯,关于那个女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白衣男人摇头,“她一直带着奇怪的面具,我看不见她的脸,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有种感觉……” “感觉?” “她是冲着您来的。” “冲着,我来的?”良守一惊。 “是的。”白衣男人低头说道,“虽然……您可以认为这是我毫无根据地胡思乱想,但是,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了吗?” “巧合?” “如果您没有碰巧知道这件事情的话,恐怕浅井那家伙就会直接被警方带走了吧?如果没有阴阳寮参与其中,恐怕依靠现场的证据,他应该是逃不脱杀人的罪行了吧?” “……” “即便是真的被阴阳师关注到了,如果不是您……” “……” 就这么闲聊着,两人走到了县里的公募。 地上泥土还是刚翻过的新墓。 良守蹲下来,将两只洁白的雏菊分别放在墓前。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样做?” “嗯……” “您谁说,我没有让浅井承担杀人的罪责?” “是的。”白衣男人点头,“这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让我能够完成最后的心愿成佛吧?” “当然不是了。”良守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沾上的尘土,“因为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只能说,我现在也处在一个迷茫期吧。”良守抬头看着天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呢。” “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作为一个现代阴阳师,我应该遵守的是法律吧?” “嗯……” “但是,活人的法律能够用来束缚亡魂的世界吗? “我们可以说,复仇只会带来罪恶,所以,应该用法律来制约一切,由法律来审判,可是,如果是死者自己的复仇呢?这是应该被制止的吗?就算是活人的法律,不也允许正当防卫吗?那么,被害死的怨魂不甘的反噬,不也应该被视作是正当防卫的一部分吗?那么,帮助这种正当防卫,是否可以被认为是见义勇为呢? “你看,这就出现矛盾了。” “……” “所以,我真的很迷茫呢。”良守双臂抱头,“对于普通人来说,法律和正义并不矛盾,但是在我们的世界中,法律真的等同与正义吗?如果在不等同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可以确定自己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我可以确定我不会做错,我能不能跳出约束普通人的规则? “我不知道答案…… “所以,我想…… “试一试。” 白衣男人怔怔地看着他。 “我知道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一定会有人说,我违背了原则,如果人人都像我这样,那么就将天下大乱,或者说如果出现了看起来一样但细节不同的情况,我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算不算是双标,算不算是伪君子。 “老实说,我不在乎了。 “我只知道,在这件事情里,不论是那个课长,还是海野,就是该死! “两个该死的人逼得普通人拿起武器做了刽子手,难道我们还要再进一步施暴吗? “法律或许是公平的,它保护好人,也保护坏人,但是我不是法律,我不是冰冷冷的规则。 “我是个人,我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判断? “我只知道,我这么做了,我问心无愧! “即便是,我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透明的泪水从白衣男人眼眶里涌出。 “谢谢您……”他哽咽着开口。 “曾经有人告诉我,阴阳师是保护人类,驱逐妖邪的工作。”良守看着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她说这是一份高尚且伟大的工作。” “我曾经不能理解。 “现在我不认同。 “或许,我可以做的更多,或许,我可以做的更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走在路上了。” 他转过头,白衣男人的身型变得更加虚幻脆弱,仿佛随时都可以飘散在空气中。 “很抱歉您帮了我这么多,我却完全没有办法给您提供哪怕一丁点的帮助。”白衣男人泪流满面地说道,“不过,请千万小心那个女人。 “也许,她正是利用了您的这种想法。 “或许,她根本就藏在了您的身边,否则,她绝无可能能够知道这么多。” “我明白了。”良守似乎想要伸手去触碰白衣男人,可在他的手刚刚要碰到对方时,那个虚幻的身影终于彻底消散。 “再见了,神中。”良守喃喃道。 他弯下腰,从刚刚白衣男人所在的地面上捡起一个缠绕了三圈的线圈,捏在手里。 …… “你可以走了。”原本已经被警方羁押准备公诉的浅井忽然被人带了出去。 “这是?”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警察。 “你的东西,清点一下。” “我,没事了?”浅井惊疑不定。 “是的,岐阜那边的搜查有了新线索,你的嫌疑被洗清了,可以走了。”警察用公事公办地态度对他吩咐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浅井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岐阜?可是岐阜那边能够有什么呢? 重获自由的感觉总是好的,离开警局后,他连忙搭车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这些天的经历对他来说可谓是过山车般的惊悚。 他竟然……做出了那般疯狂的举动…… 好在房东的那位老太太似乎并未因为自己“被捕”而产生什么异样的情绪。 “回来了?”她轻声问道。 “嗯……” “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老婆婆似乎很确定,“你啊,好好读书才是正道,以后晚上可别出去乱跑了,再惹上这种事情,那可就麻烦了,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 “您教训的事。”浅井深鞠一躬,然后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他疲倦地靠着房门瘫坐在地上。 在经历了这一切后,自己真的能够回到过去的学生生活吗? 这时,他偶然注意到在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什么东西。 他是个略微有些强迫症的人,桌上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难道说是窗户没关好从外面飘进来的树叶? 他望过去,可是窗户关的好好的。 站起身,走到桌边。 这一次他看清了。 桌上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缠了三圈的线圈。 那一刻,他泪如泉涌。 …… 警视厅搜查一课内。 “所以,是流窜作案的凶手吗?” “是啊,据说岐阜那边传来的说法,是一个抢劫犯,原本是在岐阜那边犯案的,结果正好来了东京,而这个死者又恰好是对方某一次发难的目击者,就这么撞到了,然后……” “这种事情可就麻烦了,纯粹的陌生人犯案,搜查范围太大了。” “嗯,所以接下来……” “先归档吧,你们再跟一段时间,如果实在没有线索,就只能放弃了。” “明白了!” 于是,发生在东京车站的这件谋杀案,就这么成了一桩悬案。 …… “真是有趣。”黑暗中的女人轻轻将右手从耳旁拿开,就好像挂断了电话一样,“难道说,这就是答案?可是……问心无愧?” 她微微摇头:“不可能这么简单,看来这场戏,还要继续看下去,不过,似乎演员也已经就位了……” …… “今年的妖怪街要开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贺茂久雄在办公室内布置工作。 “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和往年一样,会征召一些年轻人作为补充。”下属连忙回答。 “记住,今年的情况很不一样,妖怪街绝不能出问题,明白吗?”贺茂久雄又强调了一遍。 “是!” 96 合适的任务 “你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太无聊了吗?”澪捏着一小块香鱼点心,语气里充满愤怒,“独自一个人跑到岐阜市去处理案子?” 甚至还不是任务,她心里补充了一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良守默不作声,虽然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去的,而且也已经康复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了,澪生气并不奇怪。 他做出认真悔过的样子,但心里所想的却全都是神中成佛前的话。 靠近自己身边的女人…… 在排除澪和雪希后,可疑的人选也就不多了。 首先,最值得怀疑的人,毫无疑问是高桥青井。 良守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会发生这样的改变,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地方借给自己的那本书。 或许不能说自己真的就被完全不一样了,但是那本书里的“故事”,的的确确让自己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并开始了尝试。 那么,也许她的目的正是如同“神中”所说的,借此达成某种目的呢? 但是,高桥青井和浅井没有任何联系,她怎么保证自己会参与其中? 而除了高桥青井以外,剩下还有可能的就是织作优子和飞鸟梦落了…… 织作优子和飞鸟梦落都和这次事件当事人的浅井之间有些联系,而自己会注意到浅井也和这两人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或许,是她们在故意引导自己关注? 可是,她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理变化呢? 这么看来,似乎也不能确定究竟谁才是那个幕后的“女人”。 更有甚者,这是一个超能灵异的世界,神中看到的“女人”,真的就是女人吗? 三选一,或者更多…… 麻烦…… “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澪恼怒地啐了一句,这才将良守从思索中唤醒。 “我……”良守只好装出愧疚的样子。 “算了。”澪反而出乎意料地放过了他,“为了保证你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我帮你找个合适的任务。” “合适的任务?”良守觉得不可思议,前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就妥协了?澪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你刚刚不是还在责备我不应该在康复期参与任务吗?”良守试探着问道。 “我认为你现在参与可能发生实战的任务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如果是不需要战斗的任务,那么就可以适当地考虑一下。澪认真地回答。 “不需要战斗的d级任务?有这种东西?”良守对澪描述的任务很好奇。 “就是这个。”澪把手机递给他。 “妖怪街?”良守看着手机愣住了,“又到三年了?妖怪街又开了?” “嗯,正好是今年。”澪回答,“所以会需要阴阳师去现场维持秩序。” “那可真是……非常合适的任务呢……”良守心想。 由于现代阴阳师的强势,和很多自己看过的类似小说里人类莫名其妙处于劣势但是却能够欣欣向荣不同,在这里人类是真正的这个世界主人,不过妖怪终究也算得上是数量众多,阴阳师也没有办法让它们彻底消失。在这种平衡的形势下,也必然存在不少没有能力变化成为人类的妖怪,为了能够让那些并不嗜血暴力的妖怪拥有一个生活的场所,而不至于因为活不下去铤而走险,阴阳寮和某位或者可能是某些隐藏了身份的大妖怪终究达成合作,在各个城市隐蔽地开辟了一些永久性的“界”来让这些妖怪生存。 这些隐藏的“界”也就成为了阴阳师和妖怪们口中的“妖怪街”。 而每隔三年,这些妖怪街之间会开启一个特殊的通道,将全国范围的妖怪街连接在一起,让这些居住在全国各地的妖怪可以在不影响普通人生活的前提下聚集到位于东京,规模最大的妖怪街,举行一场大规模的交易会。 这是已经沿袭了上百年的传统,阴阳寮对此也很支持,毕竟在这种交易会中,受益的绝不仅仅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妖怪,阴阳师同样可以在交易会上获取更廉价的妖怪材料,毕竟很多可能在阴阳寮市场里珍贵的素材,对妖怪本身来说只是根本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不论如何,妖怪在阴阳师眼里都还是隐藏的不安定因素,而像妖怪街集市这样汇聚了全国的妖怪则更仿佛是隐藏的炸弹,不管是人类和妖怪的冲突,还是妖怪之间的矛盾,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灾难性的后果,因此阴阳寮必然需要抽调人手维持现场的秩序。 和往年一样,今年阴阳寮将东京的妖怪街划分为数十个小区域,并在每个区域内配置足够的d级小队负责巡逻,以防意外发生。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这个看似“重任在肩”的任务却异常轻松,事实上在上百年的历史中,妖怪街集市内几乎没有爆发过恶性战斗事件,毕竟不论是阴阳师还是妖怪,大家其实都很珍视这种三年一次的超级大市场,没有人或妖会刻意去破坏,这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这样一来,这些参与其中的d级巡逻小队实际上的工作……在良守的认知里,大概等同于前世带着红袖章在街道里巡逻的大妈…… 而且因为妖怪街集市的特殊性,这个地点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年轻阴阳师匿名统计里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相应的,每一次巡逻任务也成为了最受欢迎的d级任务,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任务基本等同于,带薪逛街…… “你确定这个任务能抢得到?”良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澪看起来和大多数女生不一样,但是,一想到要逛街,他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装一下,就比如还没有完全康复? “确实很难。”澪说道,“很多大学里的阴阳师对这个任务热情度特别高,但是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原本应该作为主力的大二以上精英成员全都被临时抽调参与了另一个强制性任务,所以导致报名的人数急剧下降。” “大一的人也不少吧?”良守很奇怪,这任务虽然需要的人不少,但是加起来也就几百个,考虑到分配到全国各地的名额,东京所占据的份额就算再多,不也应该立刻就被阴阳寮内部的d级人员和大一新生们抢完了? “良守君这就不懂了。”雪希不知何时摸进了客厅,她开心地抓了几条香鱼点心塞进嘴里,露出幸福的表情咀嚼着说道,“其实每次报名参加这个任务的大一新生并不多,甚至于可以说这个任务对于大多数大一新生来说都属于最令人恐惧的任务。” “啊?”良守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现在刚刚开学,很多大一新生都还没有确定关系,参与这种任务,大概率会在自己的小组里遇到一对高年级的情侣,化身灯泡,要么被脸皮薄的队友嫌弃,要么被脸皮厚的队友塞满狗粮,而更糟糕的是因为自己要去参与任务,反而不能约心仪的异性去逛街约会,只能看着心仪的女生被别人约走在妖怪街里手牵手约会,这么一来,你觉得真的有很多人会喜欢参与这种任务吗?”雪希笑眯眯地解释到。 “……”这么说还真是很有道理……良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句,但是为什么你又这么懂? 良守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这个任务,他只能祈祷澪能够在这方面显示的和她在其它方面一样与普通女生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特点。 …… 接取的任务时段不出意料是晚班,也就是从下午5点到晚上11点,这个时间段也是最受年轻阴阳师欢迎的时段,毕竟哪怕是大学,白天大多数时候也是要上课的。 巡逻的d级小队四人一组,良守心中感慨看来阴阳寮还是足够仁慈的,如果是漫画里常见的标准三人组,那就意味着必定有个人要吃狗粮吃到吐…… 放学后提前到了妖怪街外入口处的阴阳寮分部,良守和澪把自己的身份递上去。 “澪?”两人正在等待对方的分配,,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两人好奇的转头。 一名年轻秀美的女生正一脸兴奋地冲澪挥手打招呼,在她身旁站着一名良守觉得面部轮廓莫名有些熟悉的陌生男生。 “薰……”澪冲对方打了个招呼。 很快,被称作“薰”的女生也看到了澪身旁的良守。她秀美的眼睛里刹那间流露出不可思议地眼神,然后飞速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审视。 “御门院薰。”澪压低声音在良守耳边介绍道,“也是本家,大概算是我的……堂姐。” “田边良守。”良守也冲对方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对方和澪挺熟的,但是澪变现得似乎并不算热情,真是别扭的性格……。 “贺茂夏彦。”那名男生也自我介绍道。 “我男朋友!”御门院薰开心地搂着贺茂夏彦的手臂,动作之亲昵让良守都觉得惊讶,同样是御门院家出身,性格差别能这么大? 很显然,澪也被对方的动作惊到了,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们也是来参加巡逻任务的吗?”御门院薰似乎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正好可以组成一组啊。” “也……行……”澪想了想,又看了眼良守却发现他毫无反应,于是只好点头认同了,毕竟和认识的人一起总比随机分配的要舒服…… 薰很开心地拉着澪跑去工作台登记组队,留下两个男生站在原地。 “薰的性格有点过于热情,有些失礼了。”贺茂夏彦开口说道。 “没事,毕竟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没什么。”良守随意应答着,说话间,他悄悄地继续打量着贺茂夏彦的面容,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熟悉? 97 逛街 “家父贺茂久雄。”贺茂夏彦似乎注意到了良守的目光。。 “嗯?”良守吃了一惊。 “你从一开始就在看我,大概是觉得我长得有点像我父亲。”贺茂夏彦解释道。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良守连忙道歉。 “没什么。”贺茂夏彦笑道,“其实你的名字我也听过好几次了,自从你解决了火车后,我每次回家都被他唠叨。” “……”良守无语,他这是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吗? “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在乎了。”贺茂夏言继续道,“毕竟,我现在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回到高一,让自己能够战胜火车,再说了,必看他现在这么说我,其实就算是他自己,不也是被上一代御门院家的那位压得死死的吗?” 梁守有些疑惑,御门院家的人,是御门院家的前辈吗?这算是这是大家族只见的隐秘吗?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现在阴阳寮的当家人是贺茂久雄? “不过你能和澪约会这真是太神奇了。”贺茂夏彦看向两个女孩,“我记得小的时候,澪就从来没有和我们一起玩过,后来的各种活动她也没有怎么参与,现在仔细想想也会觉得很奇怪、“ 听着贺茂夏彦好像不甚在意的话,良守反而皱起眉头。 他记得澪说过她不被重视,可是即使再怎么不被重视,有些事情也不可能不参与吧?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澪认识一年多了,对方似乎再也没有主动回过御门院。她仿佛与御门院家毫无关系一样,可是,在贺茂夏彦的话里,事情似乎又不太一样?这一切似乎是澪自己的选择? 就在良守正想开口多问几句的时候,御门院循的声音响起。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嗯,田边同学是个很不错的人。”贺茂夏彦说道。 “走吧,快换班了。”和往常一样,澪依然显得有些冷清,她所做的只是简单的陈述任务。 穿过眼前的法阵,身边的场景一阵虚幻,紧接着,一条充满古代风情的长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虽然小时候来过一次,但现在还是想感叹,就像回到了大正时代。”良守轻声说道,他看了看周围的各种怪物,其中的大部分都保留着妖怪的身型,又补充道,“除了街上的行人。” “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拜托各位啦。”迎面走来的是四名中年阴阳师,他们将手中的令牌交给了良守一行人。“如果还没吃饭的话,我们会负责该区域里有一家来自北海道雪女的小店,味道很不错,可以去尝尝。“ 说完,也不等几人恢复,摆摆手当做告辞,便走进了法阵区域返回东京。 “妖怪街是前辈s级阴阳师和大妖怪合作建造的超大型界,平时为了方便管理,会暂时用法阵将各地分开,只有每三年一次的大型集会,才会重新打通通道重新连接起来。”贺茂夏彦边走边解释。 “构造这样一个超大型界,真是难以想象的力量……”良守嘴上感慨道,这s级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他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种怪异感。 如果说妖怪街真的是为了让妖怪们不影响人类生活的场所,那为什么要分隔开呢?为了避免妖怪们只见有联系? 这未免有些太怪了吧? 是因为人类过于强势逼迫着那些大妖怪不得不同意? “好,接下来,我们是一起去,还是分开?”贺茂夏彦又对良守和澪笑着问道。 “我们可以分开吗?”良守一愣,四人组不应该是一组巡逻吗? “不。”这次是薰开口回答,她摇了摇头,“妖怪街之所以使用四人巡逻队,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扩大覆盖范围。毕竟这不是什么危险的战斗任务,我们只需要监控商贩就可以了,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工作都是禁止它们出售非法产品或抓获一些小偷小摸。” “原来如此。”良守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很安全的任务,既然如此,那么所谓的巡街,当然是越分散越好。 “那我们分开吧。”贺茂夏彦显然更倾向于单独和女朋友约会,他看良守似乎没有什么倾向,便直接把手机号码给凉手,“这里手机有信号,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们,如果特别紧急,也可以让御门院直接用她们的特殊手段联系。“ …… 并肩走在妖怪街的街道上。 “还是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奇怪。”良守看着街道两旁对自己二人刻意拉开小段距离的妖怪们,轻声感慨。 “我们才是这里的异类。”澪语气平淡,“不过,其实阴阳师的数量也不算少,而且,总的来说,妖怪街的氛围还算是融洽了。” 顺着她的眼神,良守看到不远处一个货摊,一个阴阳师似乎正在和作为店主的牛鬼为了一只腕足讨价还价。 “对于妖怪街,你知道多少?”良守想到自己之前的疑惑,又开口问道。 “不算多。”澪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贺茂夏彦说的那些。” “我觉得……有些奇怪。”良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我总觉得这很奇怪。虽然说在各种小说或者动漫里,这种平日分隔,只有在特定时刻才会联通的异空间很常见,但是你不觉得这个设定放在妖怪街上,很奇怪吗?” “奇怪?”澪眯起眼睛。 “这个妖怪街,是前辈的阴阳师和大妖怪们合作建造的对吧?” “嗯。”澪点头认可。 “而建立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些无法在人类社会里隐藏生活的妖怪,能够有一个可以生存下去的环境对吧?” “嗯……”澪又同意了,可是这一次,她的语气却显得有些迟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妖怪街,为什么需要分隔?如果想让妖怪们安安心心地呆着,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环境不好吗?让他们能够在这里‘完全和人类社会独立’地形成自己的世界,难道不是更一劳永逸地解决方法吗?与其像现在这样还和我们的世界保留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什么不干脆创造一个‘只有妖怪’的世界?”良守说道,“既然说那些大妖怪也愿意创造这个世界,他们不会反对这样的好事吧?一个由他们统治的世界,这难道不是更好吗?” “如果是我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彻底隔开双方,只留下一个必须要双方共同同意才能打开的钥匙作为联通人类和妖怪街的出入口作为集市,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吧?”良守说道,“为什么要把各地的妖怪街都分开?这的确是让人类加强了对妖怪管控的权力,可是,这个权力,真的有意义吗?既不能真的削弱妖怪,也不能保护人类,哪怕是自私的说,甚至都拿不到什么好处。也许是我见识浅薄,这么做,除了让妖怪们记恨人类让它们分隔在各地的‘监狱’里,还有别的作用吗?” “我……不知道……” 良守摇了摇头,除非和妖怪达成合作的前辈阴阳师们都是控制欲爆表的中二病晚期患者,否则他根本想不出这么做的道理。 两人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在街道上闲逛着。 “哦,稍等。”忽然良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拿出来,好在那不是贺茂夏彦发来的消息。 “怎么了?”澪也凑了过来,显然她也以为是贺茂夏彦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呃……”良守有点尴尬,他犹豫着还是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了澪,“妈妈列了一串清单,让我帮她把这些东西买回去……” 澪看着屏幕上列出来的一大堆材料,表情略显微妙。 …… “很多在阴阳寮里珍贵的材料在这里反而显得很常见。”良守拖着一大包东西感慨,“我记得小时候那一次和妈妈一起来也是,买了好多东西。” 为了购买晴子清单上列出的材料,他们又跑了不少店铺,这段时间内还偶遇了一次贺茂夏彦和薰,当时那两人正在和一只摆摊的一反木绵商量能不能从对方本体上截取一段棉布。 “毕竟对阴阳寮来说,能够获取什么材料完全取决于妖怪作恶被杀死后能够从尸体上得到什么,现在作恶的妖怪本就不多了,所以想要获取材料自然艰难。”澪同样提着不少东西,“但是这对于妖怪本身来说就不一样了,很多对我们来说珍贵的材料不过是他们可以随意抛弃的‘头发指甲’,就好像薰他们想要的棉布,对一反木绵来说甚至比人类的头发更不值钱,完全可以说是取之不尽,而相应的东西放在阴阳寮的店铺里,价格却完全取决于这几年有没有一反木绵作恶。” “是啊。”良守感慨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交班时提起的那家雪女开设的居酒屋。 “要不要吃点东西?”良守觉得走了这么久了也有点累,或许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98 发生在妖怪街的谋杀 “欢迎光临!”穿着传统服饰的美艳女子将两人迎进屋内。 良守也明显感觉到当她靠近时,即使是对方已经刻意压制了自身对环境的影响,但是在她的身边依然有显著的温度的降低。 这位雪女的实力不容小觑。 “两份札幌拉面?”良守看了眼菜单,帮澪作出决定。 雪女笑眯眯地记下点单:“好的,我会尽快上菜,不会影响到两位的工作。” 店内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妖怪或者阴阳师客人正在用餐,大家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互不影响。 这种人类和妖怪共存的和谐场景就算是对阴阳师来说也并不常见,毕竟除了现在,大多数情况下双方的见面都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就算是他自己也很难想象几个月前的夜晚,他还在墓园里和火车以死相拼,而到了现在却可以坐在雪女店里,等着对方给自己做晚饭。 “其实妖怪街里的很多居民永远都不会离开街区。”澪轻声感慨道。 “这很正常吧,不能变化成人类的妖怪是无法被许可进入人类社会的。”良守觉得澪的语气很奇怪,这种事情应该不值得奇怪吧? “不。”澪压低声音,“很多实力弱小,但是能够变化成人类的妖怪也不会选择离开妖怪街。” “为什么?”良守不理解,对于大多数妖怪来说,进入人类社会肯定比在妖怪街内赚的钱多。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妖怪之间发生的战斗远比妖怪与人发生的冲突要多得多。”澪的语气有些低落,“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妖怪们还保留着‘强者为尊实力至上’的基本丛林法则,而更进一步的,因为阴阳寮的存在,一些本性凶残的妖魔也能够清晰地知道,一旦袭击了人类,它们几乎不可能逃脱,可是,他们依然要发泄自己的欲望,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进入人类社会的妖怪就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品。” 良守沉默了。 确实如此,即便是在人类世界中爆发了妖怪之间的争斗,阴阳寮的首要关注点也只是有没有普通人参与,有没有普通人死亡,是否足要善后,而对于参与其中的妖怪本身,阴阳寮一般会选择不进行过度干涉,毕竟在大多数时候,人类的道德并不适用于妖怪的世界,阴阳寮并不能蛮横强硬地要求妖怪内部的社会也遵守人类的规则。 “原本这种情况还不算太常见,毕竟妖怪们也还会稍微收敛些,毕竟如果做的太过,连带影响到普通人嘞,阴阳寮也还是会插手其中,可是自从人皮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澪说道,“你应该知道人皮出现后,妖怪对人类的袭击已经在飞速增长,但是,相比起被杀死的妖怪,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披上人皮后,阴阳寮无法像过去一样进行有效的追捕,如果被害者是人类,尚且还可以通过正常的刑侦调查手段追捕嫌疑人,可如果受害者是妖怪,就连这种手段在大多数时候都会失效,毕竟即使是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妖怪,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大多都会有些不正常的隐蔽活动,这种隐蔽活动会成为调查里最大的障碍,更何况,如果受害者是妖怪,在很多时候我们甚至都不会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情。” 澪叹了口气:“所以,很多尚且有些理智,但是却又极度嗜血的妖怪就把这些弱小的同类当作了最好的猎物,因此,现在越来越多原本已经妖怪街在外界成功立足的妖怪,反而主动返回妖怪街寻求庇护,毕竟在这里,有幕后大妖怪的镇压,反而不容易出乱子。” “唉……”良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种事情他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好了,我们该走了。”吃过晚饭,雪女的手艺确实很棒,能够在东京吃到地道的札幌拉面无疑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可是经过刚才的交谈,两人都很难有太高的性质,即便是已经两人暂时将刚才那些不太愉快的对话抛开,和那名c级的雪女老板故作轻松地交谈了几句后,当他们重新返回街道开始工作后,心中总是不太舒畅的。 …… 第二天,良守刚来到妖怪街门口的集合点时,一股于昨天截然不同的严肃气氛扑面而来。 “发生了一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贺茂夏彦来到两人面前,“就在今天天亮前。” “怎么了??”良守吃了一惊。当他们昨晚离开时,还一切正常。再说了,怪物街里能发生什么? “昨天我们换班后,也就是从晚上11:00换班到第二天早上5:00,出事了。”贺茂夏彦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有一个山童被杀了。” “被杀了?”良守和澪都惊呆了。妖怪街发生了出现了死亡事件?? “这不可能!”澪立即反驳道,“妖怪街结界的控制权不在阴阳寮手中,而御门院明确的记载,那些幕后的大妖怪才是结界的真实掌控者,在妖怪街内杀害人或者妖怪,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关注,而他们是绝对禁止这种事情的!。” “是的,贺茂家族也有类似的记录,每一个进入妖怪街的阴阳师,都会被告知不要在里面胡作非为,但很明显,我们的凶手或许有办法躲过检查。”贺茂夏彦道:“反正目前没有迹象表明有幕后的大妖怪有什么反应。” “也许凶手已经被幕后的大妖怪拿下了??”良守故作轻松,“毕竟阴阳寮还没有找到凶手,对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贺茂夏彦不认同,“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不说清楚缓解现在的紧张?” 良守说不出话了,刚刚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而最可怕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幕后的大妖怪,默许或者干脆就是它策划的吧……”澪毫无惧意地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惶恐的话。 众人沉默了,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控,甚至是思考范围。 进入妖怪,经过简单地商议,他们还是决定分成了两组,不过这一次的目的却并非和昨天一样是为了享受二人世界,而真的是因为分成两组能够更大范围的覆盖巡逻范围。 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阴阳寮没有发出任务终止地通知,他们就必须要把任务继续下去。 与此同时,贺茂夏彦也终于展现出了自己极强的行动力,在良守和澪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双方的交叉巡逻路线,按照他的计划,他们两组的巡逻路线不会重叠,但也不会距离太远,如果发生意外,他们可以立刻互相支援,但与此同时又能够尽可能地覆盖到更大的范围。 良守和澪自然对此自然毫无疑义,他们对这种事情都并不擅长,也不是那种觉得听取建议就是弱者的傲慢之人。 现在,两人正严格地按照贺茂夏彦的计划走在巡逻路上,与此同时为了避免疏忽,澪也把雨女和阿晴放了出来加强戒备。 街道上的气氛也和昨天有着明显的变化,即使不论是客户还是店主都勉强还和昨天一样进行着交易,但是在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下,所有人的眼神和小动作里,都凸显出了警惕与不信任。 即便是那些开门营业的店铺老板也不自觉间或多或少地减少了和客人们的讨价还价,沉默地拿走货物然后付钱成为了更普遍的行为,即便是偶尔发生的讨价还价,也因为比之前更加急躁的心理而显得有些火气十足,不复之前的平和,不过好在大家还算是有些理智,仅仅停留在争执的阶段,而没有真的打起来。。 当两人路过昨天相处甚是融洽的雪女店门口时,对方也仅仅只是简单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甚至良守能够看到店内的结构也发生了不少变化,屋内不少角落里都多出了些和其他装饰并不太搭配的冰雕小玩意,而这些小玩意里都蕴藏了不弱的妖力,看来即便是这位这名实力不弱的店主也做了不少防备才敢开门营业。 “对于这里的妖怪来说,这不仅仅是一起谋杀案。”澪看着店里多出的装饰说道。 “是啊,这意味着最后的港湾也变得不安全了,它们的庇护所没了,当安全感被摧毁,他们的行为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良守自然明白澪说的意思,“可惜了,我还挺喜欢此前那种和谐的氛围,甚至比起外面的商业街,我反而觉得这里更纯粹,妖怪有时候也挺单纯的。” 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往前巡视着,走着走着,良守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澪,敏锐地察觉到良守盯着路边一家关门的店铺一言不发。 “我记得这里是一家化猫的店,主打的营业,大概是类似外面猫咖。昨天有不少阴阳师在店里和善擦玩。”良守皱着眉头,“要不是我们下班之后太晚我也想过要进去撸会儿猫,所以记得很清楚。” 澪皱起眉头,她脸上也露出怀疑警惕的神情。。 “这种店铺应该不会只开门营业一天吧?这种类似服务行业的店铺又不会像那些出售材料的店铺一样会因为卖完了东西就直接关门回家。”良守说着看了眼时间,“现在正好是下班后的休息时间,应该是营业的黄金时间吧?怎么就关门了?”良守盯着店门。 “或许是觉得出现了危险,所以关门了?”澪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 良守走到店门口,抬手叩门。 无人回应。 99 入侵者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良守退后一步。 “砰!”澪没有用语言回答,但是面前的大门已经被炸得粉碎。 附近的妖怪纷纷侧目,却没有一个上来询问,反而是纷纷绕道而行。 眼前的店铺中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地厮杀。 “这里有一只善擦!”雨女飞向柜台,很快从里面揪出来一只瑟瑟发抖的“猫球”。 “这里发生了什么?”良守将那只善擦抱起来,开口询问。 “救……救命!”那只小小的善擦仿佛这才醒过来,它努力缩进良守怀里,小小的球形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老板,老板被它带走了!在……在后面!” 还来不及仔细询问,一阵破空声在身后响起,连忙翻身避开。 再往过去,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留下一道深深地刀痕。 带着奇怪狸猫面具,穿着好像战国时代忍者般黑衣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手持一把肋差从后面抹向良守喉咙。 短刀刺中,却没有丝毫血迹,“良守”全身炸开成无数符纸。 “陵光·百鸟!” 每一道符纸化作一只火鸟,无数火鸟化作火海,将袭击者吞噬。 抱着善擦的良守落在地上,脸色愈发凝重,没有丝毫战胜敌人的喜悦。 不对劲…… 滴答……滴答…… 黑衣人提着短刀从火海中走出,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袖子滴在地上。 “是血?他受伤了?”良守不确定,难道对方此前受了伤?自己的火可烧不出血。 很快,他看清楚了。 那不是血,而是水。 从火海中走出的黑衣人看起来就像是落汤鸡一般浑身湿透。 这怎么可能?良守大吃一惊,难道对方是和水相关的妖怪? 还不等他思考,那人的身影再次消失。 微风拂过,一股寒意从背后直冲头皮。 “玄冥!”寒冰自背后生长而出。 “当!”一声轻响,那把刀斩在良守背后的坚冰上。 力度不算大,可是…… 伴随着斩击而来的是炙热的温度,仅仅一击,寒冰消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良守连退数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为什么不论自己使用什么法术他都能变出和自己相对的能力?要知道两人两轮的交手几乎是在刹那间发生。 这家伙的速度究竟有多快?而且他为什么总可以预判自己的法术? 来不及多想,对方已经追来,看着挥舞的短刀,良守正准备施法防御。 “锁!”澪的支援到了,炙热闪耀的锁链从阿晴手中飞出,想要锁住对方。 “叮!”肋差砍在锁链上。 清冷且柔和的惨淡光辉自刀身发出。 这光辉与阿晴的光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就是这样仿佛螳臂当车的光芒竟生生拦住了阿晴的法术,阿晴的光芒越强,这惨淡的光芒也就越胜。 僵持间,黑衣人已经挤到门口。 “雨落!”雨女顶上,房间内的空气也变得湿润,仿佛大雨倾盆的前兆,大片大片的乌云堵住门口。 眼看着那人即将撞进乌云内,忽然他周身光芒大作。 下一刻,云销雨霁,黑衣人仿佛骄阳,一扫云雨。 “我去追!”澪眼看着对方冲进街道,毫不犹豫地喊道,“你处理店内!” 澪追出去了,良守没有任何制止她的意思。 在两人一年以来的合作中,他已经很熟悉澪的行为,虽然有些时候看起来她有些莽,但是大多数时候澪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即使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由于性格的差异两人第一时间很难达成共识,但是他们都已经学会了去信任对方。 在这种时候,语气去争论谁对谁错,不如赶紧采取行动。 良守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善擦,回想着之前那短短刹那的战斗。 不对劲,很不对劲。 毫无疑问,这是他进行的最奇怪的战斗。 哪怕是面对火车时的无助绝望,也比不得这一次的诡异。 如果仅仅是使用相对的法术来对抗这一点并不奇怪,可是,这件事情里最奇怪的是对方根本没有一个“变招”的过程。 不论是自己还是澪,他表现得就好像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准备好了相应的对策。 而且,这个对策也显得异常奇怪。 用水来对抗火,用火来消融冰,这都可以解释。 但是,那个对抗阿晴的光芒是什么? 虽然没有弄明白对方对抗阿晴的是什么,但是…… 毫无疑问那就是针锋相对的力量。 还有后面,直接驱散雨女的乌云,他会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总不可能是为了炫技可以而为吧? 而而更奇怪的,是从交手中来看,良守并不觉得对方的实力强过他,毫无疑问是个d级。 而且…… 还有不对…… 抛开那些奇怪的法术,对方速度很快。 可是,在自己被他破开白鸟后的偷袭逼着让开了身位后,他竟然没有选择直接逃走,而是想要继续攻击自己。 他很确定如果对方趁着那个机会逃走,担心自己的澪恐怕来不及阻止,可是,他却选择攻击? 是自信能够一对二? 可是如果这样,为什么在和澪交手后,又一击而退? 是觉得打不过了所以改了主意? 不,不应该是这样…… 对方是一个能够准确对每一次攻击做出预判的人,冷静的分析应该是对方的长项,他不可能做出这种愚蠢的判断。 在行凶被发现后,除非实力强大到自信能单挑赶来的所有支援,否则不可能做出留下战斗的决定,而对方明显不具备这个能力。换自己是这个黑衣人,就算是拥有能够以一敌二的实力,只要不是能够直接秒杀瞬间结束战斗,逃走才是最佳选择。 他在和自己交手后就应该清楚他并没有那么大的优势,这么一来,后面对澪的试探就毫无价值,因为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那么,他这个毫无价值地战斗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 他记得这里的老板只是个e级的化猫,以袭击者刚刚展现出的实力…… 良守眉头紧皱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店铺,有必要变成这样吗? 除非说…… 良守把怀里缩成一团毛球的善擦轻轻放在地上,他伸出手轻轻搭在此前发现这只善擦的破损柜台上。 闭上眼。 一阵波动流转。 店铺里的场景全变了。 原本一片狼藉的店铺变得干净整洁,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仅有的几处破损明显来自刚才的战斗,抛开这些破坏,这里干净的就像是随时可以开门营业。 “果然……”良守明白过来,幻术。 他和澪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幻术。 可是,那个不断变化的克制,真的是幻术吗?就算是幻术,也不能解释对方强行停留的意义。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快步走进店铺后面。 刚走进去,就看到一群原本作为营业员的善擦正迷迷糊糊地在地上趴着瑟瑟发抖。 解开它们的幻术,抱起一只作为向导,良守继续深入,很快找到那只化猫老板的房间。 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打斗痕迹,入侵者果然很轻松地制服了那只e级的化猫。 和昨晚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没有尸体留下,入侵者似乎带走了化猫。 这又不对了。 为什么昨天是直接杀掉,而今天是绑架? 是因为被自己和澪的闯入打断了? 不应该啊,杀掉难道还能比绑走更麻烦? 和昨天不是一个凶手? 还是说,他有必须要把这只化猫带走的理由? 而更奇怪的是连变化成人形都做不到的e级山童和化猫,能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在妖怪街内行凶? 为什么山童没有用可以直接杀掉,而化猫则要被带走? 他带走化猫的目的是什么?一只安分守己开猫咖的化猫,能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100 人类袭击妖怪?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回家的路上,澪发现良守一言不发异常沉默。 “不能不想。”良守回答道,“两个人……这解释了很多事情,但是却带来了更多问题。” “嗯……”澪应了一声。 …… “他跑了。”澪抓着一片树叶回到店内,“是幻术。” “店里也是。”此时已经赶来的贺茂夏彦正在检查现场,“或许这就是他胆敢在妖怪街内行凶的理由?” “这种幻术也能够瞒过那些大妖怪吗?”良守不相信。 “面对面肯定不行,但是如果是在不注意的情况下掩饰行踪,或许可以?”夏彦猜测道。 “嗯……” “那家伙的能力很奇怪,似乎总能用相对的克制的力量来抵抗我的攻击。”良守又说道,“我觉得那不仅仅是幻术。” “相对的,克制的力量?”贺茂夏彦眯起眼睛。 “你们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由我们接手。”此时,阴阳寮的支援也赶到现场。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对。”走在街道上,贺茂夏彦主动开口,“从你们的描述来看,除非那个袭击者是个没脑子的疯子,否则完全说不通。” “是的。”良守认同,“但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那倒未必。”贺茂夏彦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自己调查一下。” “我们自己调查?”良守不太赞成,“既然阴阳寮已经接手了,我们不可能干得比他们更好吧?” “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而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贺茂夏彦竟然坦诚地承认了,“难道你愿意接受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这是你发现的案件,如果就这么放弃,你可能永远也不能知道背后隐藏的真相了,那些让你疑惑不解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有答案,难道你不会觉得心痒?” “我承认,我很好奇真相。”良守点头,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好奇心也应该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 “唔……你说的很有道理。”贺茂夏彦没有反驳,“但是我们本来就要在妖怪街巡逻,如果在巡逻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线索,就不算是故意去试探危险吧?” “……” 贺茂夏彦的话听起来是那么无懈可击,但是这依然毫无疑问属于作死的范畴。 “那就这么决定了。”贺茂夏彦笑眯眯地说道。 “那么,拜托了一郎。”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薰忽然开口,一只柴犬从袖口里一跃而出落在地上,刚一落地,它立刻兴奋地摇着尾巴扑向御门院薰,在少女的腿上蹭蹭。 “这是薰的式神。”澪小声说道,“一只犬神。” “……”犬神的确是最常见的式神,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幼年柴犬模样的? “一郎原本是薰的宠物,后来发生了意外在幼年时就病死了,而薰舍不得它,就使用仪式把它变成了式神复活。”澪继续解释道,“所以,这只犬神的样貌有些……与众不同。” “原来如此。”良守明白了过来。 “刚才在房间内,让你嗅探的,你记住了吗?”薰抱着自己的犬神轻轻揉搓着对方的脸颊问道。 “记住了,但是……”柴犬犬神一郎露出苦恼的脸色,“那里有两股味道。” “嗯……两股?算了,先不管了,我需要你追踪的是那个带着化猫离开的。”薰说道,“能分辨的清吗?” “可以。”一郎点头,他抬起头耸动着鼻子,“这边!” 说完,从薰的怀里跳下,迈开步子跑向前方。 跟着犬神一郎,四人很快来到了一处死胡同。 一郎停下脚步,将脑袋靠在地面上,左右晃动。 “然后呢?”薰低头看着自己的式神,“接下来在哪?” “气味……”一郎露出疑惑的表情,“消失了。” “气味消失了?什么意思?”良守很惊讶,“这里是死胡同啊,那家伙能去哪了?他是飞走了吗?能够追踪空中的妖气吗?” “飞行?空中的妖气?”一郎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没有妖气啊。” “没有妖气?”这一次,所有人都懵了,那他们追踪的是什么? “和化猫一起的,是个人类啊?”一郎眨了眨眼睛,他不解地看着众人,“单独逃走的那个,才是妖怪的气味,需要我回去重新追一下吗?” “你说,行凶者是个人类?”贺茂夏彦惊呼出声,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此前一郎一直都说的是“气味”而不是更常用的形容妖怪的“妖气”,只不过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细节。 “嗯,就是人类。”一郎肯定地说道,“那家伙身上没有一丁点的妖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薰立刻追问道,她需要知道一郎到底闻到了什么,这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很重要。 “镰鼬,他身上有镰鼬的味道。”一郎很疑惑,紧接着似乎是为了防止众人误解,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镰鼬的妖气,是那种,普通的气味,没有妖气的镰鼬,我想,应该是镰鼬式神,可是,有和那种阴阳师与式神相互独立的味道不同,他们的味道是融在一起的。” “味道是融在一起的?”御门院薰疑惑,“怎么会是融在一起的呢?就算是阴阳师和式神,也不应该是融在一起的吧?” “我不知道。”犬神一郎摇头,“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好吧。”薰无可奈何,她又有些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真的再没有办法追踪到味道了吗?” “不行。”一郎肯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化作一阵烟尘钻进薰的袖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转头看向自己男友贺茂夏彦。 “先把事情报上去,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行凶者是个人类。”贺茂夏彦眉头不展,“可是……在妖怪街里,人类,袭击怪?” 跟在两人身后,良守压低声音对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不论是贺茂夏彦还是御门院薰在各自家里能够得到的信息都比我要多的多,如果他们都不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有什么了解。”澪摇头,“不过,如果是人类的话,那么大概率应该是个没有登记的阴阳师或者妖人?” “那只犬神说气味是融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对方时妖人?”良守猜测道,“毕竟那种速度,就算是法术加成,也不太像是人类能够达到的程度。” “不好说。”澪不认同,“薰的犬神不可能不知道妖人,如果它可以提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那么大概率不是妖人的气味,但是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当一行人重新回到现场的时候,准备汇报他们的发现时,贺茂夏彦惊讶地看着面前正在负责现场的阴阳师。 101 不该知道 “父亲?”贺茂夏彦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这里的事情由我亲自接手了。”贺茂久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不需要再插手调查,去做好巡逻工作就好。” “是。”贺茂夏彦出奇地没有反驳的意思,“不过我们刚才发现了一些线索,可能会对您的调查有所帮助。” 贺茂久雄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薰的犬神发现袭击者是一名人类和一个妖怪,而那个人类的气味和镰鼬的气味融在了一起,我们试着用犬神追踪了一下,对方的味道消失在了一个墙角。”贺茂夏彦回答道。 “气味是融在一起的?”贺茂久雄脸色越发阴沉,“带我过去。” 贺茂夏彦被父亲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虽然他对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有些猜测,但没想到作为阴阳寮高层的父亲会这么重视。 一行人再次回到那个死胡同。 贺茂久雄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地看着街道。 “我知道了。”片刻后,他转过身。 不知是不是错觉,良守觉得因为街道内昏暗的照明,阴影让他几乎看不清贺茂久雄的脸。 “你的小狗说的没错。”他说道,“但是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了。” 没有再和几个年轻人多说什么,贺茂久雄自顾自地离开了。 “贺茂大人似乎知道什么?”等贺茂久雄离开后,薰小心翼翼地对男友说道。 “我也不知道。”贺茂夏彦摇头,“父亲很少会向我提起这些隐秘,他从来都只教导我应该知道的东西。如果他说我们不该知道,那么我想我们怎么样都不会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良守和澪:“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恐怕我们的调查要就此止步了。” 和澪那种无所谓的冷淡表情不同,良守反而觉得很惊讶,之前一副作死作到停不下来的贺茂夏彦,居然真的这么听话的就放弃了? “田边同学觉得很惊讶?” “嗯。”良守直言不讳,“之前你一副一定要追查下去的样子,反而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 他没说出来的话是这和你的人设完全不相符,难道你这种叛逆大少爷不是应该非常逆反地拒绝自己父亲的提议,然后勇敢打开新的副本作大死吗? “没有必要。”贺茂夏彦轻轻摇头,“我不是傻子,或者说,我确实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做一些事情,但那不代表着我不知道什么是底线。既然父亲提到了这次的事情不是我们现在应该知道的,那也就说明要么我们的能力不足以应付后续发生的事情,要么这件事情本身就属于某种不应该去深究的默契。之前我想要追查,是因为那个袭击者的实力并没有超过我们多少,我们觉得我们完全有能力应付他,可是现在,在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后面还隐藏着其它不可知的东西东西,那毫无疑问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他笑着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也不需要急于这一时,就像他说的,现在不应该知道,不代表永远都不能知道,等到了时候,我们自然会知道妖怪街里藏了什么秘密,还有那家伙为什么会有和妖怪融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良守沉默了。 贺茂夏彦的意思很明确,他并不需要急于一时,只要他按部就班地修行下去,等到他到了他父亲的级别时,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再是秘密,他根本没有必要冒险。 “走吧,我们的巡逻时间还剩下一个多小时,既然调查任务和我们没关系,就算是因为突发事件很多店铺都紧急关门了,我们还是要把任务做完的。”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轻声说道,“不过既然贺茂叔叔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不简单,我想我们或许不应该再分散开来了。” “嗯,一起走吧。”贺茂夏彦认可,说完,他又看向良守和澪,“真希望你们能够早点进入大学,我们就可以一起做学期实习了。” …… 结束任务回到家里,良守依旧一副眉头不展的样子。 “我以为一般都应该是你来劝阻我不要意气用事。”澪开口道。 “嗯?你在担心我想自己去调查?”良守闻言愣了下,“不,不会的,我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算了。”良守摇头,“相比起这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我更在意的是那家伙的能力。” “能力?或许他真的只是会的很多呢?” “不……”良守摇头,“或许你会觉得很荒谬,但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不论他施展的能力看起来表面上是什么,水,火,或者是后来对抗你的能力…… “我怀疑……那是一种东西……” …… 一片漆黑中,化猫彩织勉强睁开眼睛。 凭借猫类特殊的瞳孔,她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勉强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特殊符咒炼制的绳索将自己牢牢地困在一根特制的木桩上,妖力被完全封印,根本无力挣脱。 “嗯……”在挣扎中,扯到了之前反抗中留下的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好了,不用白费力气了。”阴影中,带着面具的黑衣男人开口,“你的人皮,在哪里买的?” “我……”彩织张口,“不……我不能说!” “不能说?”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声,可是语气却冰冷无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彩织感觉伴随着他的笑声,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都变低了。 “我听说猫都不怎么擅长忍耐寒冷。”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 彻骨的寒冷顺着他的手指涌入,彩织打了个寒颤:“你……你……” 她的牙齿在打颤,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对,是我做的,那个山童是我杀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地陈述着自己做过的行径,“现在,告诉我,你的人皮,哪里来的。” “我……不能……” “这样吗?”男人似乎很失望,他再次伸手点在彩织的脑门上,那股寒意消失了。 彩织长出一口气,她的身子还止不住地颤抖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刚才的刑罚还是因为恐惧。 “没想到你这样也不愿意说出他们的下落,这让我反而感觉到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出于畏惧,还是出于忠诚呢?”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依我来看,恐怕是恐惧更多?” 完全没有等彩织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毕竟你看起来也和他们不是一类妖怪,就算是买了人皮,你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人类社会里应聘了一些类似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夜间营业员一类的工作,利用自己善于对付老鼠的特点,努力去赚取些许钱财? “这是为了什么呢?” 男人故意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仅仅依靠三年一次的猫咖,并不能让你和那些依附于你的善擦过上安定的生活,对吗?” 透过面具上的眼睛,彩织看到对方眼神里对自己惊恐不已的心满意足。 “我当然知道很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你?”男人嗤笑道,他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彩织的心思,“其实我最初选择的目标是那只山童,但是很可惜,那家伙的胆量也更大了一点,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已经享用过生人了,所以……” 他摊了摊手:“不过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比你和那帮售货的更亲近,毕竟物以类聚是吧?”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化猫拼命摇头否认,“我只是没办法变成人,需要用人皮来掩饰,所以才会去买,真的!” “闭嘴!”男人呵斥道,吓得她立刻闭上嘴。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男人摇头,“我和阴阳寮那些循规蹈矩到有些懦弱的蠢货不同。记住我根本不在乎你到底用那张人皮去做什么,我杀了那个山童,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享受了,这不是我喜欢的态度。而且,选一个吃了人的,不利于我下一步的计划。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向你博取同情,类似什么‘我们都是好人,所以你可以试着信任我’之类毫无价值的劝说,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和他们完全相反。” 男人面具下的眼睛冷漠地就好像没有任何感情:“事实上事情的进展比我想的要顺利。” 彩织怔怔地看着他,什么叫顺利? “你拒绝我,是因为害怕。”面具男人说道,“这很好,真的很好,因为这意味着,只要我比他们更可怕,更值得你恐惧,你就会选择服从我。” 他抬起左手,诡异的黑色灵力在他手中扭曲蠕动着。 他将左手按在彩织的右肩上。 意料之中的痛苦没有来临,这让彩织有些奇怪。 紧接着。 凄厉地惨叫在黑暗中响起。 102 污秽 “所以说,即便是购买了人皮,你也没有见过那个幕后的负责人?”男人活动着手腕,重新确认道。 “是的,我没有见过,我已经把所有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了,购买方式,购买地点。”那只化猫惊恐地看着他,她的目光不时看向自己的右臂。 “你唯一知道的,或者说你听说的,那家伙几乎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男人又问道,“仅仅如此,就能让你如此恐惧?” 化猫彩织不敢回答了。 “哼。”男人轻笑一声,“我并不在乎你此前怎么看待我或者那家伙,毕竟现在,我想你已经非常明白了。” 说完,他看着面前忙不迭点头的化猫,满意地继续说道:“你很幸运的证明了自己还有活下去的价值,所以,为了实现你的价值,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做一件事情?什么事情?”化猫彩织连忙问道,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戴着面具的“魔鬼”。 “不要着急,很快你就会明白的。”男人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个笑声在彩织耳中是那么的恐怖阴森。 …… “看来这一次的集市可能要就这么结束了?”看着面前不少已经空下来的摊位,薰感慨道。 “没有办法,对于一直把妖怪街当做避风港的妖怪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场谋杀,而是代表妖怪街已经不再安全的预兆。”贺茂夏彦叹气,“他们自然想要逃回相对而言更加安全的各地分区而不是待在一个随时可能会出现冷血杀妖魔的东京区。” 街道上的气氛有些凝重,就算是来逛街的阴阳师也明显减少了,很多原本带着孩子来游玩顺便见识妖怪的阴阳师家长也消失了。 “顾客也变少了,影响并不仅仅只是吓到了那些妖怪。”良守接话。 几人正在闲聊着,跟在薰身边的一郎忽然露出狰狞的表情,不断低声咆哮着。 “一郎?”薰立刻注意到了自己式神的变化,她蹲下身,伸出手轻抚柴犬的脑袋。 “那家伙在附近!”一郎呲着牙,不断巡视着四周。 “在附近?!”听到一郎的话,几人立刻转头警戒四周。 一郎一边耸动着鼻子,一边向前巡视着。 一道黑影闪过,直冲薰和一郎。 “神猿!”贺茂夏彦大喝一声,一道金光出现在他身前与黑影撞在一起。 双方短暂地接触后分开,良守这才看清,那是一只看似瘦小的金毛猿猴。 猿猴呲着牙看着黑衣人。 “上!”贺茂夏彦低喝一声,猿猴双腿一蹬,宛若炮弹一般冲向来人。 金色的猴爪与短刀撞在一起,激起一阵火花。 “角力?”贺茂夏彦觉得不对,按照良守和澪的描述,对方是一个以法术多变与速度为主,幻术出众的敌人,战斗方式以偷袭为主,现在竟然会选择和自己正面对抗? 不过这正也正中下怀。 他的前鬼神猿正好就是以金刚不坏与力量出众的式神,他不相信一个以偷袭与法术出众的敌人在正面作战上能胜过神猿。 果不其然,最初的接触印证了他的想法,猴爪抓住刀刃,对方似乎难以抵抗。 可是,仅仅过了片刻。 “吱!”神猿惊呼一声,竟然被对方甩动短刀抽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贺茂夏彦目瞪口呆,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摔在地上的神猿晃晃脑袋重新爬起,虽然现在还不够强大,作为山王权现的使者,贺茂夏彦前鬼的潜力即使是在贺茂家历史上,也绝对是能够排得上名号的,可是现在,它竟然在正面被人直接打飞? “百鸟!”就在黑衣人短刀即将劈中神猿的刹那,良守的法术成功解围。 可是,和昨天一样,对方似乎落入水中,火咒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多谢。”贺茂夏彦盯着黑衣人,嘴里对良守说道。 没有再和对方交过手,贺茂夏彦知道自己轻敌了,可是,对方这种能力…… 明明一看是比不过神猿,为什么突然间就可以力量大增?如果他可以在法术上胜过良守,力量上胜过自己,还拥有不错的幻术造诣,并且速度奇快,这是什么六边形战士? “桔梗印·阵!” 在两名男生与黑衣人交手的刹那,澪和薰已经绕到了黑衣人身后,雨女,阿晴和御门院薰释放出的一群蝴蝶式神正好占据五角,将黑衣人束缚在了桔梗印的正中心。 标志性的柔和白色光芒笼罩了黑衣男人。 这一次,对方终于没有再次展现出他似乎可以“克制”一切的战斗方式。 或许是因为传承自安倍晴明本身的桔梗印本身就是没有克星的“完美”法术? 良守心中是这么想的,可是,下一刻发生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 扭曲的黑色灵力从黑衣男人身上喷涌而出,不知为何,仅仅只是看着这些黑色灵力,良守有一种生理上的恶心。 和桔梗印那种令人舒畅的纯净光辉不同,这扭曲的黑色灵力,仿佛世间最污秽恶臭的代表,哪怕是看上一眼,都仿佛见到了最令人恶心难受的东西。 黑色灵力喷涌,竟然隐约与桔梗印相庭抗理。 “这……”贺茂夏彦目瞪口呆,哪怕同样出自名门,他也从未见过有任何一门术法能够在根本上与桔梗印对抗。即便是贺茂家的修行者,想要对抗桔梗印也只能依靠法力强弱与对方抗衡,可是眼前的黑色灵力,却仿佛桔梗印的天生克星,不,克星倒也并不至于,更准确的说法是,这黑色灵力就好像桔梗印不共戴天的宿敌。 难道说……对方那种不论对抗什么,都能拿出相应抗衡术法的能力对桔梗印也有效果? 这未免也过于惊世骇俗了吧? 可是……能够对抗传承自安倍晴明桔梗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所幸的是,或许因为黑衣人的法力终究比不过澪与薰的联手,在光芒大作的桔梗印中,黑色的扭曲灵力一点点衰退着,污秽恶心的黑色灵力渐渐消失在桔梗印的炽白色光芒中。 “相比起我们的能力,桔梗印似乎还是对他那种特殊的法力更有克制效果?”贺茂夏彦疑惑地分析道。 “看起来是这样……小心!” 良守刚想赞同,就看到不知何时在澪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玄冥!” 寒冰在澪背后升起,然而刚刚挡住黑衣人攻击的刹那,敌人的身体瞬间消散,化作一片树叶。 “幻术!”良守立刻意识过来,紧接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原本热闹的市区消失了,身边的一切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无数黑衣人在树林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被桔梗印封住了还能施法?”良守很惊讶。 “不一定!”贺茂夏彦扫视周围,“之前一郎说过,有两个,所以……” “擅长幻术的是另一个。”良守明白过来,“有办法解决吗?” “给我一点时间。”贺茂夏彦冲良守说道,“掩护我。” 说完,他闭上眼盘膝原地坐下。 刹那间,无数手里剑自四面八方向两人飞来。 火焰从良守身边升起,逐渐旋转形成一道漩涡将他和贺茂夏彦围住。 “果然是幻术吗?”良守看着在接触到火焰后立刻消失的手里剑皱起了眉头,对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开!” 贺茂夏彦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下,良守隐约间似乎听到了某种野兽的咆哮。 下一刻,树林消失,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妖怪街的街道上。 “有些麻烦吗?”桔梗印中的黑衣人忽然开口,“桔梗印果然和普通的法术不一样吗……” “要我们帮忙吗?”一个声音从他的肩头传出。 “嗯。”男人点了下头。 刹那间,三个身影自他身后飞出,速度极快,良守甚至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附身!” 黑衣人伸手结出他们从未见过的印法,扭曲污秽的黑色灵力仿佛刮起旋风,将那三个身影包裹,然后迅速拉入体内。 一股汹涌的妖力自他的身体里爆发而出,面具下的眼睛也从人类的双瞳变成了妖怪的竖瞳。 将两只短刀收回刀鞘。 黑衣男人伸出双手。 利爪伸出,宛若镰刀。 “风舞!” 他的身影自桔梗印法阵中消失了。 103 左道阴阳师 “挣脱了?”贺茂夏彦瞪大了眼睛看着黑衣面具男人从桔梗印中消失,这怎么可能?竟然真的可以挣脱桔梗印? “不,没有!”澪回应道,她的表情因奋力有些狰狞,“还在阵法里,但是我们看不到了!速度太快了!” “暂时还能困住他,但是他的速度快到我们根本看不清,他在不断冲击法阵节点,快要坚持不住了!”薰接话道。 短短片刻,桔梗印轰然崩塌,法阵崩溃,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类的黑衣男人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桔梗印?”他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们……” “玄冥!” 不等他说完,一道寒冰射来打断了他的话。 身形一闪,冰刺扎在了他先前所在的地面上。 “玄冥!” 一道道寒冰射出,全部徒劳无功。。 “弄明白了吗?”良守没有理他,而是像贺茂夏彦问道。 “明白了。”贺茂夏彦点头,“解!” “玄冥!” 伴随着贺茂夏彦的动作,再次施法。 黑衣人的身影重新动了起来,良守再次未能命中。 黑衣人的速度依然很快,他成功地避开了良守的法术,可是,大家都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行动。 “刚才是……”薰瞪着眼睛。 “是幻术!”贺茂夏彦没有看向男人,而是四处寻找着,“刚才的第一个幻术,目的并不是为了制造优势环境进行偷袭,而仅仅是为了第二层幻术做出准备。 “让我解开第一个幻术,从而放松警惕,为第二层幻术打下基础,而第二个幻术的作用,是麻痹迟钝我们的感官,从而让他原本就有优势的速度,在幻术的作用下将优势更加放大。” “一郎,能找到吗?”薰释放自己的犬神,现在良守和澪拦住了黑衣人,她和贺茂夏彦必须要尽快找出那个隐藏起来的幻术高手,这个黑衣人的实力不弱,但是却并没有强到让他们无法拿下,这场战斗的关键,反而成了如何找到这个躲在暗处的幻术高手。 一郎仰起头,在空中努力嗅探着。 片刻后。 “薰,应该在……” 一郎的话音未落,无数黑衣人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不好,他们想跑!”贺茂夏彦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 果然,下一刻这些黑衣人没有一个发起攻击,而是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一郎!哪个是真的!”薰立刻问道。 “我……”一郎努力伸着头,“气味变淡了,是在……” 忽然,它抬头汪了一声:“这边!” …… 追着柴犬犬神的脚步,几人穿过了数个街道,来到了一个外表普通的民居前。 “为什么我们早早就申请了支援,可是打了这么久却没看到一个人?”良守忽然开口。 “我也不知道。”贺茂夏彦露出同样疑惑且不满地脸色,“他们在搞什么?”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把人手绊住了?”薰猜测道,“毕竟这件事情只是谋杀妖怪,因此他们并不是太上心?或许是对人皮的调查牵住太多人了导致现在人手不足?” “要进去吗?”澪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她似乎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援兵。 “我不赞成。”良守立刻反对,“虽然从刚才的战斗来看,对方的实力的确没有强到无法应对,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在妖怪街行凶的人,进入他的巢穴战斗和在外面完全不是一回事,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遇到更恐怖的东西。” “先抛开这些,从刚才的战斗来看,那家伙应该是人吧?”薰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召唤的应该是自己的式神吧?从后来的战斗来看,应该是镰鼬一类的?不过那个奇怪的附身是怎么做到的?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法术,看起来和妖人有些相似?但是他那个又和妖人不同,看起来像是自主控制的附身?” “还有他能力……”回想起先前的战斗,贺茂夏彦不禁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能够变化各种法术甚至桔梗印,而在力量上也可以和神猿抗衡。” “掌握了没有见过的式神运用方式,有特殊的法术,这只能说明他背后绝对有什么更加庞大的势力,我们更不能贸然进入了。”良守用充满警告的眼神看着澪。 澪撇开头。 “我支持田边同学的话。”贺茂夏彦开口了,“这家伙明显是个来历不明的左道阴阳师,即便是已经交过手,我们对他的能力还是一无所知,而不论是我还是御门院家的术法都已经表露无疑,田边同学的实力虽然不错但是也属于常规施法者,冲进去和对方动手的劣势太大,必须小心行事。” “不过据我所知,那些左道阴阳师,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了,阴阳寮每年抓捕的左道阴阳师大多都是些利用法术招摇撞骗的骗子,能够像这样能够用出有体系法术战斗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吧?”薰回忆自己所知道的资料。 “多事之秋,很多隐藏在阴影里的老鼠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贺茂夏彦开口,“妖怪们开始有动作了,人皮,制造新的妖怪,那些左道可能也忍不住了吧,毕竟水越浑,他们的生存空间也就越大。” “可是,如果他们想要给阴阳寮制造麻烦,为什么在妖怪街下手?”良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他们共同的敌人都是阴阳寮,不是应该互相掩护吗?” “不好说。”贺茂夏彦摇头,“左道毕竟也是人类,他们和妖怪之间也有矛盾,对他们来说有价值的只有利益,就好像人皮,或许他们有什么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我记得一郎说过,对方是一个人类一个妖怪的组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左道阴阳师,他们究竟站在哪一边?”良守不理解。 “妖怪也有分类,并不是所有不服从阴阳寮的妖怪都隶属于那个发明了人皮的组织,也有不少和左道有联系勾结。”贺茂夏彦叹气,“我们的敌人不止一个,不过好消息是他们也并非铁板一块。” “抱歉,我们来晚了。”就在几人谈话间,一名b级阴阳师带着战斗组赶到了现场,“你们做得很好,凶手是躲进了这里吗?” “气味是追踪到这里的。”薰抱着一郎回答道。 “很好,接下来由我们接手了。”那名b级阴阳师点头,他看着贺茂夏彦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要参与到接下来的搜查中吗?” 104 没有选择 坐在阴阳寮的审讯室里,彩织低着头不敢和对面的人对视。 “你说,你不知道抓走你的人去哪里了?” “是的。” “你在撒谎!”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哼!”那名阴阳师不屑地哼了一声,“看来你还不明白……” 他话说了一半,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好了,我来吧。”中年男人走进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彩织趁这个机会谨慎地打量着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你买过人皮吧?”中年人的语气显得和爱很多。 “是,很抱歉,我需要一个让我能够在人类社会里工作的方法,我知道这是违法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她努力为自己辩护者。 “彩织。”对方说道,“这是你的名字?” “是……”彩织小心地回答道。 “是为了在人类社会里工作所以起的?”对方似乎真的就是在闲聊。 “我……我需要钱,需要工作来养活投靠我的那些善擦,我没有选择。”或许是因为对方态度并没有那么强硬,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努力做出可怜的样子以期望能够得到同情。 “那些人皮的售价并不昂贵?”中年男人又问道。 “不贵。”彩织摇头,“很便宜,甚至不到我们一天的口粮。” 来人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够再带我们去找到幕后出售人皮的妖怪吗?”男人继续问道。 “这恐怕……很难。”彩织想了想,回答道,“在妖怪街里贩卖人皮的都是些帮派里的妖怪,我见不到他们后面的人……” “这么说,人皮的贩卖有完整的销售网?是借助妖怪街内的帮派做到的?”男人做出思索的动作,不过他的面容好像被一团阴影笼罩,彩织看不太清,也不太敢仔细盯着对方看,片刻后,中年男人又说道,“那些小妖怪出售的人皮,价格都是统一的吗?” “嗯,都是一样的,如果损坏了,还可以继续购买,我之前在打工的时候发生过一起小车祸,人皮损坏了一部分,我重新买了一张。”她回答道,甚至主动补充了一句,“只不过两次送货的人都不一样,但是价格和货物都是一样的。” “嗯……”男人点头,“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外围销售人员的联系方式?” “是的。很多妖怪都有,这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了。虽然很多妖怪现在并不会主动伤害人类,但是出于对人类或者说……”她低着头,又悄悄打量对方,“对阴阳师的畏惧,愿意购买人皮的妖怪其实很多,就算是具有了变化能力的很多妖怪,也都偷偷购买了一些以防万一……” “我明白了。”男人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所以,你能够联系到这个人皮销售网的外围人员对吗?” “嗯。”彩织承认了。 “据我所知,想要混进妖怪街内的妖怪帮派,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男人看着彩织,开口说道。 彩织表情流露出一丝慌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么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男人说道,“如果你成功了,购买人皮的罪行阴阳寮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可以为你在阴阳寮的猫舍里为你和你的善擦们安排一份工作。” 彩织低着头不敢看。 “去加入他们。”男人说道。 …… 彩织终于被放出了阴阳寮,这几天的经历对于她来说也有些过于丰富了。 从最初的为了养家铤而走险购买人皮,到被绑架,再到被阴阳寮救出,最后自己竟然成了阴阳寮的卧底? 那个男人虽然为她的未来许下了美好的前景,可是如果失败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下场。 但是她还是只能选择接受对方的提议。 毕竟,对于她这样一个妖怪来说,已经没有被的选择了不是吗? 被关在监狱里,或者去拼一把,就算是失败了,其实也没有太差了。 更何况…… 回到妖怪街,走进自己利用在人类社会里打工的钱租来的店铺。 “老板,你回来了!”刚推开门,一只善擦激动地扑进她的怀里。 很快,善擦们聚集了过来,使劲在她腿上蹭着。 她数了数,还好,一只都没有少。 “你回来了?”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的人类阴阳师走了进来。 “哦,抱歉,不开门营业。”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进来后没有关门。 “嗯,我明白,看来阴阳寮没有追究你购买人皮的事情?”那个阴阳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的时候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是的,阴阳师大人很仁慈。”她回答道。 “那就好,以后还是安分点好。”男人向外走的时候,还顺路和一只善擦打了个招呼。 看着对方离开,彩织皱起眉头,她叫来那只善擦:“你认识他?” “嗯!”那只善擦用力点头,“那天那个坏人闯进店里的时候,就是他进来救了我们!而且,后来找到老板你的阴阳师里也有他!这些天他还经常带些猫粮来这边给我们,是个好人呢!” “这样吗……”彩织伸手摸了摸这只善擦的脑袋,“好了,去玩吧,我还有些事情。” “好。”那只善擦点头,“不过,我们还开业吗?” “开业?”彩织愣了下,经历了这么多,她现在心很乱。 “是啊,吃的已经不多了,这些天都是靠他带来的猫粮的,老板你那么辛苦,现在又不能去人类社会打工了,我们总还是要努力点的。”那只善擦小心地说道,并伸出舌头舔了舔彩织的脸。 彩织看着小小的猫球,沉默了良久。 “开业,明天开始照常营业。”她说道。 …… 回到自己房间内。 她关上门,用妖力封住房门防止有善擦贪玩跑进来。 走到房间墙角。 那个藏人皮的暗格被发现了,不过那并不是全部的秘密。 打开另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张符。 彩织犹豫着看着这张符。 要不要逃走?如果逃走…… 不,不行。 她把心一横。 输入妖力,符纸亮起。 “化猫,你有什么事情吗?我可听说了你的不少事情,连人皮都被阴阳寮搜出来了,不要想了,我们不会再卖给你了。”对面传来声音。 “我想通了。”彩织说道,“人类终究是人类,他们不会在乎妖怪。” “可是我看他们挺仁慈的,毕竟你可是他们毫发无伤地被放了出来。”对方嘲弄道,“难道你还不满意?” “抓走我的人,是个人类。”彩织没有理睬他,她自顾自地说道,“所谓阴阳寮,不过是一丘之貉,他们更在乎的只是我们违反了他们的规矩,买了人皮去了他们的世界,而当人类入侵到我们的世界里的时候呢?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很抱歉,你毕竟被抓了,我们可不能信任你。”对方又说道,“我可不想哪天就被阴阳寮给超度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借用我的店来扩张生意吗?虽然平时来往的妖怪们都很贫穷,赚不了什么钱,但是你们需要的不就是一个场合吗?”彩织冷静地说道。 “是的,你的店在平时,能够聚集很多妖怪,大家都喜欢看着善擦们玩,这就是最开始我希望找你入伙的原因,但是你也知道,机不可失,更何况,现在的你可不值得信任。” “那行,我去找别人。”彩织的语气也不在意,“总有愿意赌一把的。” “别!”这一次对方有点急了,“你不能……好吧,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确定,你知道我说了也不算,更何况你是进过阴阳寮的。” “我明白了,但是你也知道,机不可失。”彩织切断了妖力连接。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做得不错。”突然间,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彩织惊恐地转过身,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矮胖黑衣人已经站在她身后。 “你!”她瞪着眼睛。 “怎么了?少爷放你离开,总不可能没有一点后备手段吧?”那人嗤笑道,“虽然阴阳寮我进不去,但是你不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妖怪街能够避开我吧?” 他的脑袋转向被妖力封住的房门:“还是说你觉得那玩意能阻止我?” “我已经按你们的要求做了,你还想怎么样?”彩织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冲上去用尖牙利爪撕碎这个家伙。 “别这样,小猫咪,你知道自己是抓不到我的。”那人哈哈笑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走了,不过要记得你还活着的原因,人皮销售网的头目。” “我自然知道。”彩织恨恨地说道。 “这就对了,毕竟不论是给谁走卧底,你要查的东西总是一样的不是吗?”那人哈哈笑着身形消散,只有一片树叶轻轻飘落在地上。 彩织看着那片树叶:“呸!” …… “我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内,黑衣男人看着彩织,“帮我找到贩卖人皮的那个家伙。” “不,这不可能!我根本没有见过幕后的人而且据他们所说,那家伙至少是c级的实力,我,我不可能见到他们,而且我只是买过人皮,他们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清楚!”彩织拼命摇着头。 “你又不愿意说真话了。”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阴恻恻地说道,“据我所知,他们可是一只都在拉你入伙,你的店,可是个作为据点的好地方。还是说,你依然觉得我不够可怕?” 那扭曲的黑色灵力又冒了出来。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 彩织慌乱地大喊。 “那就好。”男人重新坐下,“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听好了。” …… “这边!有那只化猫的妖气!” 外面一片杂乱,很快房门被人轰开,彩织艰难地睁开眼,阴阳师们冲了进来,可她已经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紧接着,到了阴阳寮,老实承认你做过的事情,一点都不要隐瞒,然后,着重强调你是为了养活那些善擦才购买了人皮出去打工。不过这应该也不成问题,毕竟你很善于求饶。” “记住,你并不是阴阳寮的卧底。”黑衣面具男人的声音从戏谑重新变得冰冷,“你所知道的,查到的一切,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然后,我会告诉你哪些东西可以告诉阴阳寮,你明白了吗?你要为我工作。” “是。” …… 彩织长叹一声。 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标从最开始就是自己。他杀死山童不过是为了在自己心里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印象。 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些帮派一直在试图拉自己入伙?更有甚者,阴阳寮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甚至在怀疑,这整场绑架到解救的事情,都是阴阳寮自导自演的。 不论如何她已经没得选了。 但是,人类真的可以在妖怪街内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吗? 难道就算是妖怪街幕后的主人,也已经衰弱到了对人类如此卑躬屈膝的地步?妖怪连最后的乐园也要失去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出去,远远地望着无忧无虑在大厅地面上追逐打闹的善擦们。 就算是自己因为这件事情死了,它们应该还可以这么继续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吧…… 105 故事里不重要的东西 “你看起来很疲倦?”贺茂久雄被来人的声音惊醒。 在看清了对方后,他这才松了口气:“最近很忙。” “嗯……”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应了声,“这倒也是,你总是很忙。” “你来找我,是因为之前我让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贺茂久雄没心情和对方闲聊。 “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情?”中年男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说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家伙?” “嗯。” “很抱歉啦,什么都没弄到。”中年男人耸耸肩。 “忠平!你应该知道这很重要!”贺茂久雄有些不悦。 “查不到啊。”被称为忠平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耸肩,甚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什么都查不到。” 他吐出烟圈:“那家伙就是个最正常最正常的年轻人,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与众不同的,1大概是他女朋友是个来自御门院的漂亮女孩吧。” 说着,他不乏调侃地补充道:“或许就像你说的,这是阴阳头大人的阴谋呢?毕竟我只是个藤原家的外人,对你们这种阴阳师古老家族的事情了解得可不多。” “……”贺茂久雄沉默。 “那你来做什么?”他盯着将香烟按灭在茶几上烟灰缸里的藤原忠平。 “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吗?”藤原忠平嬉笑道,“我还以为在过去对我的监视生活里,你已经习惯与我准时给你报道了。” 贺茂久雄没有回答。 “好吧,你总是这么没有意思。”藤原忠平嗤了一声,“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在调查的东西,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在调查的东西?”贺茂久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紧紧地盯着藤原忠平,“人皮?你知道什么?” “啊?”这次反而是轮到藤原忠平愣了,“人皮?我还以为你在一门心思在查妖怪街的事情。” “那件事情……”贺茂久雄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了。” 藤原忠平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什么难以置信地东西:“你竟然,不继续查下去了?” “来人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贺茂久雄说道,“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而已。” “……”藤原忠平大失所望。 贺茂久雄对他的表情变化有些不解,但还是继续说道:“在暗地里行事他们有他们的优势,只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合作’罢了,只是到了最后,各凭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藤原忠平试着总结道,“一切的关键,就是谁能够更好地利用那只小猫带来的情报得到人皮并端掉那个交易网?” “嗯。”贺茂久雄点头肯定。 “唉……”藤原忠平长叹一声,“久雄啊久雄……” “我怎么了?”贺茂久雄一头雾水。 “你要想想啊……” “想?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这只是关于人皮吗?” “难道不是吗?” “你会看悬疑小说吗?” “你在说什么?”虽然知道好友不靠谱的性格,但是贺茂久雄依然被对方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专注地盯着那个表面上的案子,是只有笨蛋背景板警方才会做的事情。”藤原忠平煞有介事地说道,“只有从那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着手,才能找到真相。” “所以忠平啊,眼界要开扩一点。”他总结道。 “……”贺茂久雄一阵无语,现实里的案件,能和小说一样? …… 姬路城外的一处和风大宅内。 “少爷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仆人将卷轴放在房间外的地上,然后躬身退下。 房门打开,卷轴自己飞了起来落入房中。 中年男人拿起卷轴随意看了两眼。 “做得不错,很好很好。”他扬起嘴角。 “人皮……人皮……”他喃喃自语道,“大幕将开,距离高潮真相还远着呢,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阴阳寮……”他说着轻笑出声,“贺茂久雄不过是个丑角罢了……反倒是……”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她不愿陪我玩下去……所以,还得想个办法……” “这个身份倒是可以起到一些作用,但是却反而不好下场了……”他眯起眼,“这样一来的话,看来还得亲自去一趟。”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伸手抓起一把花坛里的泥土,又伸手从旁边的景观蓄水池里沾了些水,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伸手捏了起来。 很快,一个泥偶就已经成型。 男人伸手在泥偶的脑袋上点了一下。 伴随着这一点,泥偶迎风生长,直到成为真正的人大小,粗糙的泥土身体也开始变得润滑,最终变成人类的皮肤,长出五官头发。 “这就好了。”中年男人呵呵一笑,“我在这边还有些事情,所以,东京那边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泥偶捏成的男人沉声回答。 他转过身,面容正是在公寓外羞辱贺茂久雄的男人。 中年人慢慢走回室内。 他用手捂着嘴似乎吐出了什么。 紧接着,面部肌肉蠕动,容貌大变,最后竟和那个刚刚捏成的泥偶一模一样。 “花开院……”他嗤笑一声,“很快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 这是一处安静的林中院落,说来也怪虽然现在是春日,但院子里寂寥的氛围却仿佛深秋,枯黄的落叶铺满了地面,好像很久没有人来清理。 穿着破烂衣服,顶着一头乱发,黄瞳,狮子鼻的老头抬起头。 “终于要开始了吗??”他呵呵一笑,露出一口脏兮兮的黄牙,“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结局又会是什么样的。” 老头站起身,拍了拍破衣服山的尘土。 “你终于要打算入场了吗??” 一道声音从他对坐的位置传来。 那人一动也没动,可是似乎只有他主动开口说话,仿佛才能发现那不是一尊石头或者木头一类的杂物。 “大概是这样的。”老头点头承认,“但是也不算是入场吧?毕竟,就算是想入场也做不到呢。” “所以,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看不清的人影问道。 “因为他参与了啊。”老头笑得很开心,“如果没有人对峙,未免也太过无趣了吧?” “所以,你打算和他最对吗?”看不清的人影又问道。 “这可说不准。”老头挠了挠头,“我只是想把事情变得更有趣一点,至于最后是帮了他,还是和他作对,有什么关系吗?” 一个蛇头吐着蛇杏从他的袖子里探出头。 老头伸手把蛇头按回去。 “更何况,我还有两件事情。”他叹了口气。 “两件事情?”看不清的人语气里难得露出惊讶,“我还以为只有那一件要到时间了。” “嗯,那是一个。”老头说道,“虽然还不算急,但是也差不多了,不过,我更在意的反而是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看不清的人沉吟片刻,“我还以为那是你默许的。” “之前是。”老头大大咧咧地承认了,“我之前觉得是个机会。” “所以现在不是了?” “不,现在也是……” “但是?” “但是这样一来,故事未免太过无趣了。” “仅仅只是无趣?” “仅仅只是无趣。”老头肯定地回答,“让故事变得精彩一点不是更好更有意思吗?毕竟比起一个看不清来历的人,能够完整看到成长轨迹的角色,才更容易成为故事里的主要角色吧?前一种,怎么看都是配角的命了……” 说完,老头哈哈大笑站起身,不知何时,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很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用厚厚的纱布缠着自己的眼睛。 “走了,差不多到时间了,这一次会有变化吗?”老头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蒙着眼睛的男人说话,毕竟他似乎根本没有想要得到回复的意思。 106 必须是人 妖怪街出口。 “我们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贺茂夏彦走出时有些感慨。 “是啊,妖怪街的集市还有些时间,但是后续的工作就由另一队接手了。”良守随口答道。 “只好希望他们能够不要像我们一样运气这么差了。”贺茂夏彦笑道,“毕竟是几百年都没有遇到的事情。” 看着贺茂夏彦和御门院薰搭车离开,良守抬头看着夜空:“可是那个行凶者还是没有被抓住。” “阴阳寮会处理好后续的。”澪和他并肩而行。 “那只化猫被救回来的时候也很可疑。”良守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说道,“那个和我们交手的黑衣人,他的能力也是个谜。” “是的。”澪沉默片刻,低声回答。 “你怎么了?遇到这种事情,御门院澪不是应该追根究底吗??”良守有点不理解,这种不心不在焉的状态完全不像澪。 “没有必要,阴阳寮会负责的,我们需要的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澪回答道,“所谓的尽职尽责并不包括去掺和那些明显不该由我们参与的事情。” 她转过头看了良守一眼:“不过从这次的任务中看,你确实已经完全恢复了。” “是啊,我早就说你不需要那么担心。”良守笑道。 “好了,回家吧。”雪希的车到了。 …… 良守无聊地打量着走廊里似乎总是活力四射的高中生,他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他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不再习惯于平凡的高中生活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再也融不进曾经那个自己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森林”了。 “你们听说了吗?a班的那个转学生,好帅!”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被法力强化的感官其实挺讨厌的,听多了这些高中生的青春期烦恼实在有些让人烦躁了。。 就好像现在,这些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开始花痴的恋爱脑。 只有外貌,别的什么都不明白,真的就可以把一个人当做自己梦中情人白马王子? 外面引起了一小波骚动。 良守偏头看过去。 他看清了传说中的那个帅哥。 怎么说呢,良守觉得有些怪异。 在他的认知中,如果要形容一个男性,那么至少不应该用到美貌这种词语,即便是不少人气偶像之类的人审美更偏向于阴柔,可他一直不认为自己会对这种风格有什么兴趣,可是自己看到的这个人却让他有些惊讶。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甚至被惊艳到了。 没错,就是惊艳。 或者说,他从来没想到有男人可以长得这么美丽。 一直以来,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仅仅只是容貌就足以称之为灵异的生物,只有那些存在于狐妖,当然了,还不包括花井那只白痴。 几乎是下意识地,良守就动用法力去查探对方。 没有妖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放松还是遗憾,不过既然已经确定,那么人家长成什么样都不管他的事,终究是有些人继承了更好的基因,不过,这个高二的学期出现的转学生……新老师,转学生,要素过多啊…… …… 藤原忠平刚从街角拐出。 “你来做什么?” 冰冷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藤原忠平抬起头,身边的环境已经不再是熟悉的街道,看不清密林之中无数飞鸟环绕。 “我什么也没做。”他摆出无奈的脸色摊手,“难道说,我连路过都不可以吗?” “别跟我耍滑头。”女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澜,“我很清楚你和贺茂久雄在做什么。” “别扯上我,只有他。”藤原忠平连连否认,“你知道的,那家伙就是个小说里的蠢货警察,我可不是。” “是吗?”女人用嘲讽意味十足的语气嗤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来这里别有目的了?” 伴随着女人的话,周围的“密林”逐渐变得清晰,藤原忠平一眼望去,只觉毛骨悚然,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那些看似密密麻麻的树木,这时再看过去,全是墓碑,而那些飞鸟,是数不清的乌鸦。 “你……”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我没有兴趣和你玩下去,告诉我你的目的。”女人再次质问。 “我说,你不会真的杀了我吧?”藤原忠平看着那群乌鸦缓缓在天空中汇聚,似乎要组成某种特殊的符号,“停!等等!我只是想看看这次的大幕!” 墓碑与乌鸦都消失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静谧的森林。 “大幕?” “就算贺茂久雄那个笨蛋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已经开始了对吗?”藤原忠平说道,“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前排位置。” “舞台上没有观众席。”女人答道,“想要看戏,只能下场。” “那就下场呗。”藤原忠平反而不在意了,“你不会觉得,真的有人能够杀得了我吧?” 他说着,抬起手,隐隐有火雷之声。 “最多就是活不了了罢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虽然我挺不情愿的,又不是我做的错事,但是仔细想想,落得这个地步倒也确实是我自己的责任,更何况,就算是活不下去了,不也是大多数人想要的完美结局吗?”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女人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不要小看我啊。”藤原忠平甚至盘膝坐下,“我只是很好奇,你还差多远?” 女人没有回答。 “老实说,如果你真的到了那一步,就挺无聊的了。”他惋惜地说道,“那就是真正的隔阂了啊……” “我真的不懂,你说,你们拼了命到了那一步,然后又想尽办法避免,或许坦然地接受才是真正正确的方式呢?”藤原忠平喃喃道。 “我首先是人,然后才是阴阳师。”女人说道,“阴阳师只能是人,也必须是人,而我是阴阳师,也只能是阴阳师!” “真是……”藤原忠平长叹一声,“令人钦佩地执着。” 女人不作声了。 “可是,越是明白这些,就越说明你已经离得很近了吧……” 女人依然保持沉默。 “虽然说我并不能算是和你们一样的修行者,但是至少借用职权之便看了不少相关的东西,嗯,你知道的,我一直脑子都很好使,所以,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真的到了那一步,如果不可避免,你会怎么选?” “我……不知道。”女人竟然表露出了犹豫,“但是,到了那一步的话,其实也就不存在选择了。” “真是个悲惨的故事啊……”藤原忠平说道。 “很多东西是躲不掉的。” “真是宿命论的悲观气氛。”藤原忠平笑了起来,“你应该高声大喊,谁也不能决定我的命运,如果有上天注定,我也要逆天而行,这样才符合你的人设。” “所谓逆天而行,也不过是顺应了“逆天”的天意罢了。”女人平静地回答道,“选择本身也只是一种注定,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上天,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天,当你做出了一个决定,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它的后果,一路走下去,每个人都只是走在自己给自己写好的‘剧本’里罢了,能够决定你的,只有你,哪有什么上天,又哪有什么逆天?不过是自欺欺人。” “啊,这个话题就越谈越沉重了,真是麻烦,所以我还是喜欢和贺茂久雄那个傻子说话,毕竟当下眼前的东西总是更清晰是吧?”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回答,再看向四周,树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地是普通的小巷。 “自己的决定决定自己的未来……”他咧嘴一笑,“可是,如果所有的决定都注定指向那一个不可挽回的结局呢?” “阴阳师只能是人,必须是人?” “可是,阴阳师只能是阴阳师吗?” 不远处传来阵阵年轻人的嬉笑,藤原忠平望过去,看到无数少年少女三三两两从校门口走出。 …… “你叫我来干什么?”雍容华贵的宫装美女不满地质问肥胖的猥裸。 “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应该要除掉可能的威胁吗?”面对质问,猥裸也不生气,反而是呵呵笑着。 “哦?”女人愣了下。 “我仔细思考了很久,觉得你说得对。”他微笑着说道,“就算是故事,但是也没有规定谁一定要赢对吗?既然这样,我觉得还是赢更好。” 女人眯起眼睛。 “相比起不能控制的变数,为什么让一切都变成可控的因素呢?”猥裸说道。 “所以,你打算干涉?” “对!”猥裸言简意赅,“但是这个工作,对于你的小女仆来说,就有些过于艰巨了吧?” “看来是的呢。” “那么,不妨就找个人去帮帮她吧。”猥裸说着,打开了包裹。 帆布包裹里是一个不算小的盒子。 “这里面……”女人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 “过几天,我会自己去跑一趟。”猥裸说道,“但是她毕竟是你的仆人,而且事情变成这样也的确是我之前的失误,所以,这次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我会告诉她的。”女人说话间,还盯着那个盒子。 “这样最好了,毕竟内讧总是失败的起点对吗?”猥裸满意地站起身,他抱着盒子向外走去,“希望他们能够合作愉快。”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内讧?合作愉快?凭什么?”女人不屑一顾,“想要赢?骗鬼呢,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107 会对上的 讲台上的高桥青井正在讲述历史课本上关于源赖光的内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故事里被源赖光退治的妖魔甚至比晴明还要多得多,然而那家伙竟然还不是阴阳师。仅仅只依靠凡人的武艺,他到底是是怎么做到能够退治那些甚至达到s级的妖魔?”良守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源赖光的功绩,也是明明白白记录在阴阳寮的历史中的,这说明那并不是以讹传讹的夸大,那个男人真的斩杀了诸如土蜘蛛,酒吞等绝对是s级的大妖怪。 究竟是那个年代的武士太强了,还是现在人太弱? “关于被源赖光斩杀的土蜘蛛,有很多不同的传说。”高桥青井继续讲解道,这并不是课本上的内容,但是高桥青井的课程就是这样,她经常会根据自己的学士补充讲解很多课本上没有的东西。 “有传说土蜘蛛是神武天皇东征是斩杀的妖魔,不过更广为人知的故事,还是我刚刚提到的,源赖光退治土蜘蛛的内容。”高桥青井说道。 “神武天皇斩杀的妖魔……”良守这才想起来,土蜘蛛在以那样料的记录里属于传说起源不明确的妖怪,神武天皇东征的记录也在阴阳寮里有提及,不过那个年代太过久远,甚至比阴阳师这个职业还要古老,根本没有相关的记录,就算是阴阳寮也没有办法确认传说的真伪,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大家还是将土蜘蛛视为了,被源赖光除掉了的蜘蛛妖魔。 那柄名刀蜘蛛切,据说还收藏阴阳寮的密室里。 “好了,下课!”高桥青井结束讲课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 “那些书良守同学看完了吗?”下课后的高桥青井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知道为何走到良守身旁。 “还差一点,快看完了。”他后来又和高桥青井借阅过几本书,内容大致都和第一次的类似,属于“某人”记下的“故事”。 “这样啊,我刚刚讲到源赖光的时候才想到,我还有一本关于疑似来自平安时代传说的书,或许良守同学会对这种历史上的‘妖魔’有些兴趣?”高桥青井笑眯眯地说道。 “呃,那就麻烦您了。”良守点头接受,既然自己表现的是一个对民宿怪谈感兴趣的人,那自然不应该拒绝对方的好意,更何况……他总觉得高桥青井的那些书,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或许,有点像是启发? …… 月色下的公园里。 一对年轻的情侣躺在草地上,两人正嬉笑打闹。 “嗯?”男人的手在地面上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疑惑地转过头,借路灯的光线低头看去,一团黏糊糊白茫茫的丝线粘在自己手上。 “这是什么?”他疑惑不解,是白天有什么小孩玩过的东西吗? “啊!”女友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他疑惑地转头。 那是一只有汽车大小的黑色巨大蜘蛛,可原本蜘蛛脑袋的地方长着狰狞地鬼面,鬼面上明黄的眼瞳正死死盯着两人。 片刻后,公园内恢复平静,只有略显凌乱的草地表明此前发生的事情并非幻影。 …… “这样做……会不会太猖狂了?”白衣蒙面的曼妙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猖狂?”俊美异常的男人挑眉,“你是说,让那个空壳出去?” “嗯……” “你看起来很怕我?”男人凑到女人面前,他伸出手似乎要去揭对方的面具。 女人一动也不动。 “算了。”男人在手碰到对方面具前的一刹那停了下来,“虽然你也只是奉命行事,但是毕竟不论如何也是让我重新拿回了这玩意。”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阴阳寮……” “你觉得我是因为猖狂所以在挑衅看不起阴阳寮?”男人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美酒啊,这是令人怀念。” “犯过的错,我自然不会犯第二次。”他幽幽说道,“既然只是个空壳工具,那么自然也要派上用场……” “可是,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 “我这不是正在做吗?” “可是……”女人犹豫着,“可是这么做不一定会是他……” “一定是他的。”男人很肯定。 “一定是?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男人答道,与此同时他松开手中的玻璃酒杯,眼睁睁地看着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酒杯落地会摔碎一样自然。” “……” “好了,一会儿那家伙就要回来了,你照顾好它。”男人站起身似乎准备出门。 “你要出去?” “嗯。”男人点头,“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唯唯诺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实说,我有点后悔当年的决定了,现在的世界,可比当年有趣多了。” 等到男人离开后,女人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面镜子。 “你查到什么了吗?”阴暗的房间中,文车妖妃慵懒的声音传出。 “暂时还没有,我只是稍微靠近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而且还有人皮的工作。” “我知道了,人皮那边,交给下面去做就行了。”文车妖妃不甚在意,“你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猥裸大人派来的那一位……” “他怎么了?”文车妖妃饶有兴致地问道,“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 “他……”女人想了想,实话实说地复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怎么说这样都太过于冒险了。” “我明白了。”出乎意料,文车妖妃的反应很平淡。 “可是……” “没关系,他知道分寸的。”文车妖妃打断了女人。 “我……明白了。”女人应诺道。 “你似乎还有倍的疑虑?”文车妖妃开口问道。 “是的……”女人开口道,“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这个啊……”文车妖妃少见地在下属面前犹豫了,“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我知道了。”虽然心中不甘,但表面上依然无比恭顺,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无能,她又补充道,“虽然目前还没有取得太多的进展,但是我怀疑目标可能和泰山有些联系。” “泰山?” “嗯……”女人说道,“我打听到似乎有起死回生地神迹发生。”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文车妖妃好像又有了兴趣。 “没有,不过我觉得,既然已经派出去了,不如正好借这个机会实际看看,可是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和目标对上,所以我觉得应该再准备一下,以确保能够和目标对上。” 她似乎依然对此前与她对话男人的决定耿耿于怀。 “会对上的。”文车妖妃笑着开口道 “是,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可以听得出,女人的声音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与惊疑不定,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这个指示。 “生与死?魂归泰山?”文车妖妃低垂眼帘看着面前的符咒,“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108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你又来了?”店里形形色色的妖怪发现花井走进店门,立刻换上一副鄙夷嘲弄的脸色。 “怎么?我不能来了?”花井不屑一顾,“老板都没说什么!” “自己犯了事混不下来可不只能在这里躲着吗?”又有妖怪嘲笑道。 “你们……”花井怒目而视,“我没有……” 可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显得那么怯懦。 “哈哈哈哈,就你这样,也就能在普通人类那里装腔作势了。” “别这么说,我之前打听过了,这家伙就是被两个人类学生抓住了的,也许他连小孩子都打不过,哈哈哈哈!” “我……”花井咬牙切齿却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 店里其他人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 他索性转过身不去理会。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妖怪们并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蠢货,他们同样有自己的想法,而有想法,自然也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更有甚者,相比起人类受到道德的约束,很多时候只会将自己阴暗的想法藏在心里,妖怪们甚至连这层忌讳都没有。 在对于进入人类社会工作这件事情上,其实是个复杂的妖怪社会问题。 不进入人类社会打工,妖怪街内是不可能提供足够的岗位供给他们的,毕竟哪怕妖怪街内的经济体系也是依靠人类货币运行下去的。 虽然由于历代相传的古老“幕后统治者”存在,妖怪街内虽然明面上一定程度上还保留着实力决定地位的传统,但再不能互相伤害的前提条件下,经济实力也的确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普通妖怪的“社会地位”。 换句话说,能够在外面打工的,回到妖怪街内能掏出大把日元消费的妖怪,会成为普通妖怪中的“上层妖怪”。 花井就曾经是这些“上层妖怪”中的一员。 再加上他本身擅长交际,在人类社会中甚至一度过得很不错。这样一来,在每次回到妖怪街都能大把掏钱的时候,大家都巴结着他,可是暗地里,却没人真心看得起这只实力嫉妒弱小的狐狸。 更进一步,这种嫉妒不仅仅是对于他一个人。 而就像此前说的,妖怪们的心中依然是以实力强弱来确定身份,可是,在“人类货币”判断身份这个矛盾的冲击下,很多不能变形但实力很强的妖怪就成了矛盾点。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弱小者甚至骑到了自己头上。 在这种扭曲的社会现状下,他们的心里很难不对那些“外出者”产生怨恨。 慑于规则,他们的确不能直接动手,但是,这些阴暗总会压抑在心里等到一个爆发点。 现在,老板被发现是个吃人的妖怪,虽然花井其实并没有真的参与到犯罪中,但是他也被迫为了避些风头回到了妖怪街。 没了“外出者”这样一个光鲜亮丽地身份,花井瞬间就跌落回了整个妖怪街最底层的阶级,或许是不知道,也或许是装作不知道,反正从那一刻起,几乎所有妖怪都故意忽视了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错事的事实,一顶“在逃妖怪”的帽子就这么扣在了花井的脑袋上。 因为是“在逃妖怪”,所以大家没有去“检举揭发”就是念及妖怪之间的感情了,你自然就要感恩戴德地给“大人们”恭敬孝敬。 花井当然知道这一切是恶意的诬陷,可是他能怎么办? 打?打不过。 他一个弱小的狐妖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有个体可以强大到足以对抗整个社会,但显然,花井不行。 过去妖怪不敢欺负他,是因为“外出者”集体,如果对其中一员动手,别的外出者会团结起来。 可现在,他早就不是那些“上层妖怪了”,他只是一个弱小但却有钱的废物。 于是,花井很快就被妖怪街里的“恶霸”们抢走了所有积蓄的财富。 没有妖怪会为他说话。 哪怕是那些同样的“外出者”。 他们早就不再将花井当作其中一员了。 不过很快,或许是天生的乐观,花井在短到几乎不可查的时间内就迅速重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不就是个供人娱乐的小丑吗? 他毫无障碍地就立刻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他很清楚酒馆是这群妖怪最喜欢聚集起来吹牛聊天的地方,这是他们最肆意宣泄自己情绪的场所。 那就去那里吧! 于是,花井每天准时准点在妖怪数量最多的时候出现在酒馆。 在对方肆意侮辱自己的时候,装作一副不能接受但却又无法反抗的样子。 他们高兴了,自己就轻松了。 “给。”一只善擦顶着装有刚好够果腹量的食物跳到他面前。 “谢谢。”花井接过食物,一边又用“愤恨”的眼神看着那些嘲笑自己只能吃得起“乞丐”食物的妖怪们。 嗯,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这家酒馆的老板娘,那只化猫总会施舍自己一些卖不完的食物。 吃过了东西,花井觉得自己今天的任务也差不多结束了。 他准备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实在不能忍受翻人类垃圾桶找食物的生活,他甚至一点都不想回到这边。 “或许可以去哪个人类的公园找张长椅混一晚上。”花井心里想着。 “你叫花井?”就在他即将走出店门的一刹那,有人在背后喊住了他。 “嗯?”花井有些疑惑,他疑惑的不是有人会喊住自己,而是因为对方的话里暗示了他并不认识自己。 这可不常见。花井心想,自己现在可是这条街里的“名人”了。 他循声望过去,那是一个外表极度俊美的年轻男人。 “过来坐。”那人冲他招了招手。 这令花井更惊讶了,对方的态度似乎很和善,没有任何一丁点嘲弄的意思。 “你曾经在人类社会里工作过?”那“人”问道,虽然声音很温和,但花井却感受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花井点头。 “为什么回来?”对方似乎真的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是外来的妖怪?花井心思流转,虽然这在妖怪街集市不开放的时候非常少见,但是通过人类社会转移,再通过当地出入口进入的妖怪倒也是确实存在的。 不过…… 花井叹了口气,更大的可能性是对方想要嘲弄自己。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让一个“被冤枉”的妖怪被迫承认自己不曾做过的事情更屈辱的吗? “因为我以为是人类的老板其实是个吃人的妖怪!即使我什么都没做,也被迫暂时离开人类社会!”于是,花井大声争辩道,仿佛自己真的难以接受被大家侮辱的现状,他甚至在暂时上更加刻意地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周围其他人更加快乐地窃窃私语了起来,花井这种悲愤交加的“无能狂怒”是他们最为喜闻乐见的。 “有趣。”面前的“男人”轻声说道,“你似乎觉得我只是想借助这件事情羞辱你?” 花井愣了下,难道不是吗? “嗯……”男人想了想,伸手从行囊里摸出了一块金子放在花井面前。 “?”花井懵逼了。 “虽然这并不是常用的钱币,但是我想金子这种东西,不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失去他应有的价值。”“男人”说道,“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它就是你的了。” “外面的样子?”花井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会有妖怪询问这个问题?就算是一直生活在妖怪街里,从来没有外出过的妖怪,也绝不会无知到问出这种问题。 “怎么,不想说?”“男人”的声音有点变了,花井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就好像如果自己真的不作答,可能真的会死。 虽然不觉得对方真的敢在妖怪街内行凶,不过这个先例在不久前的集市上也被破掉了,花井并不想赌概率。 “我之前在一家夜店当酒保。”花井老老实实地开口,他总觉得当自己说道夜店里形形色色的女人和现代人类肆无忌惮的放纵时,他发现对方的眼睛越来越亮。 “也就是说,你的的确确没有参与到那场犯罪里?”“男人”在听完了他的话后问道。 “当然!”花井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躲回来?” “作为一个妖怪,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干净呢?比如施展些幻术骗骗客人多买两杯酒,稍微魅惑下那些女人一夜风情之类的,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算?”花井摇头,“虽然阴阳寮不一定会查,但是万一呢?一旦被抓到,还是要接受惩罚的。” “什么惩罚?”“男人”继续问道。 “我这种大概是罚一大笔钱吧,然后我大概这么多年就白忙了。” “那你现在这样,不也是一样?”“男人”调小道。 “我……我没想到。”花井犹豫片刻,坦诚道。 “男人”不说话了。 “我……可以走了吗?”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嗯,走吧。”“男人”冲他点了点头。 花井看了眼桌上的那块金子,眼神犹豫了片刻,他没拿。 等他再次走到门口时,那“男人”又喊住了他,“我说了,你告诉我详情,这就是你的了。” 说着,他把那块金子抛了过来。 花井接过金子,反而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但他很快稳住情绪,快步离开。 花井离开酒馆的片刻,那几个在花井进入后就嘲弄得最凶的妖怪也站起了身,毫不掩饰地跟着走了出去。 “嘁……”“男人”看着这一切不屑的啐了一句,然后又灌了一杯酒。 走出酒馆后,花井你没有丝毫耽搁直冲向最近的出口。 他很清楚,这块金子是自己最后的翻盘希望,他必须带着这块金子尽快通过出入口进入到人类社会。 这块金子不可能属于自己,这是必定会失去的财富。 但是与其让这块金子和自己曾经的积蓄一样被那些妖怪们毫无意义地夺走,自己不如回去到那边,把它换成钱,当做罚金交给阴阳寮。 可是…… 不出所料,他刚刚通过出口,背后的出口再次闪烁了起来。 那几只妖怪也追了出来。 因为妖怪街的出入口大多都安排在隐蔽偏远的区域,所以短时间以本体出现也未必会被阴阳寮注意到。 “跑得倒是挺快。”为首的妖怪呲着獠牙嘲弄道,“差点就让你跑了。” 花井打量着周围,努力寻找一线生机。 “本来还想留着你开心开心,没想到你也真是不识趣。” 花井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他不想拿这块金子的原因。 有了金子,就等于有了希望。 而现在的他,是没有办法拒绝重新回到过去那种“好生活”的欲望的。 但是…… “可惜了啊,如果你呆在里面我们还没有办法,但这可是你主动出来的……” 这就是最差的情况了。 在人类社会中,妖怪的自相残杀是不受限制的,唯一可能让阴阳寮介入的原因是这种战斗影响到了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之大,就注定这是一场当方面的虐杀,不会引起什么风波。 眼看着那只利爪破开幻术抓向自己咽喉,花井几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噗……”那是肉体被刺穿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溅射到了花井脸上。 “可是,为什么不疼呢?”花井疑惑地睁开眼睛。 那只原本狰狞嚣张的妖怪胸口处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鬼爪。 那张花井熟悉且无比厌恶的丑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地表情。 得益于强大的肉体,他还没有彻底死亡。 艰难地想要回过头,却被对方用穿过胸口的鬼爪举了起来,然后宛如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是那个酒馆里的“男人”。 “真是可惜啊。”男人露出兴奋的笑容,“如果你们躲在里面,我还真有点不好下手,毕竟那个老家伙还是很麻烦的。” 他的鬼爪变回人类纤弱白皙的手。 男人走上前,抬起脚,充满侮辱性地一脚踩在已经奄奄一息的脑袋上。 “没想到现在的妖怪都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他不屑地说道,“如果真的看不起人类,就去对人类下手。即记恨人类,却又不敢动手,甚至连那些借助着人类威势的都不敢动手,欺软怕硬至此,真是令吾辈蒙羞。” “啪!” 他很轻松地踩了下去,那只硕大的脑袋好像气球一样彻底爆开。 “啊!”剩下几只围剿花井的妖怪惊叫着想要逃亡入口。 回到妖怪街他们就安全了! 一道刀光闪过。 花井跌坐在地上,或许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是当俊美“男人”那平静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我觉得你很不错。”“男人”看着他笑了起来,“知道怕,但是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这很好,真的很好。” 花井唯唯诺诺。 “其实我也一直都不太能够搞得懂人类。”“男人”说道,“也因为这个在之前也吃了一次大亏。”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看着花井:“我对你说的夜店很感兴趣,而且也正好缺少一个能够处理这些事情的仆人,而且,我想你的经验也能帮我更好地认识人类。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109 邀请 放学,良守正在收拾自己的柜子。 “抱歉。”有人从旁边过去,擦到了他。 良守回过头,那个美艳的转学男生站在他身后。 “抱歉,刚才我在想事情。”对方继续说道。 “哦,没事。”良守愣了下,只是轻轻碰了下,对方的反应未免太正式了吧? “该走了,雪希……”澪从柜子另一边探头过来,她的话说了一半卡住了。 “你的女朋友?”那个男生打量了澪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很漂亮啊。” “……”良守没有回答,他并不想和这种不熟悉的人说太多话, “抱歉,我要回家了。”良守冲对方点了下头。 “再见。”那个男生说道,“刑部幻梦,还请多多指教。” “刑部?”良守有点惊讶,这个姓可不太常见?而且,一个男生名字叫幻梦? “田边同学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刑部幻梦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认识我?”良守觉得更奇怪了。 “看来田边同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校内名人了?”幻梦调侃道,“那可是常年霸占成绩第一的大魔王,即使上课的时候一直在偷懒。”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声。”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我先走了,再见。”刑部幻梦提起自己手中的剑道背包,“还有剑道社的活动。” 直到刑部幻梦离开,澪才走上来:“你认识?” “不认识。”良守也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撞了一下,顺便聊两句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似乎是高中里很常见的事情,可是…… “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澪皱着眉头,“有点在意……” “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说在意别的男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良守假意露出生气的表情。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澪瞪了他一眼,“说不清楚,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就好像……” “就好像他不应该是个正常人是吧?”良守把澪没说完的话补完。 “嗯。”澪点头,“虽然他表现得很正常,但是就有一种,他正常了反而才是不正常的感觉。” “难道说他也是什么妖怪披了人皮?但是,披了人皮的妖怪来高中干嘛?再说了,没有妖怪会蠢到利用人皮掩饰自己身份的同时,给自己捏这么一个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的外形吧?” “说不清。”澪摇头,“不过,刑部……这个姓氏倒是很罕见。” “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我一直以为这个姓氏只有刑部明神和刑部姬,是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姓这个。”良守接话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假名?”澪思考着,“不过你说得对,刑部这个姓氏太罕见了,就算使用假名,一般人可不会用这种,所以,要么就是他毫无隐瞒,要么就是这个姓氏有些特殊的意义,所以他用来作为了假名。” 两人一边向学校外走去,一边继续讨论到:“回去查一下关于刑部明神和刑部姬的东西?或许会有些帮助。”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我看他好像带着什么东西去社团了?” “嗯,他说自己去剑道社了。”良守回答。 “剑道……”澪眯起了眼睛,“我记得你也练过吧?” “是啊,练过,但是那更多的大概只是锻炼身体,毕竟用普通的刀剑去砍妖怪,别说是现在的d级妖怪了,就算是那些e级都没办法,除非我手里是传说中的童子切蜘蛛切之类,你提这个干什么?”良守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想……”刚走出校门,两人惊讶地看到门外有个人正在等着他们。 是狐妖花井。 …… 良守和澪走进已经改名为“千丈岳”的崭新夜店。 “上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个猎场。”良守感慨了一声。 澪抿着嘴没说话。 “请跟我来。”花井引着两人走上后台的电梯。 “你这么费尽心机甚至主动来我们学校门口邀请,是为什么?”良守主动走上前,他看着周围,“这里聚集的妖怪,似乎比正常情况要多不少啊。” “当然。”花井的声音甚至有点自豪,“老板说了,这里将是绝对的公平之地,不论是人或者妖怪,只要遵守规矩,都可以放下拘束尽情享受。” “放下拘束……”澪念叨了一句。 “当然,仅仅只是心情上的,肯定不包括掩饰的外形。”花井继续说道。 “嗯。”良守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混杂在舞池中状若癫狂的人与妖魔,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些在刺耳的音乐与酒精的刺激下放纵扭曲着的“生物”们,真的有区别吗? 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似乎都放下了平日里“束缚”着他们的“身份”。 纵情狂欢的放纵才是此刻唯一的主题。 “哦,不好意思,失陪片刻。”就在三人准备踏进电梯的刹那,花井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冲良守和澪微笑致意,然后径直走向大厅边缘的一个桌子。 “你干什么!”一个好像是来此寻欢作乐的中年男人被花井就这衣领提了起来。 “千丈岳有千丈岳的规矩。”花井说着从他上衣口袋里抽出了无数小包白色粉末,“老板有规矩,这是不允许的。” “你……”那人反手一拳打来,想要挣脱。 花井在妖怪或者修行者面前里虽然很弱,但是相对于这种人,他依然是宛如天神般的存在。 “啪!” 那个男人被花井远远地抛了出去,砸翻了不远处的另一台桌子,上面摆放着的酒水散落在地。 澪皱了皱眉,似乎想要上前将一人一妖分开。 良守拦住了他。 “这种人渣虽然很可恶,但是还是交给警察来处理得好。”澪有些不解地说道,“再闹下去,这里的人……” 良守摇了摇头,他示意澪看向周围。 那些人群根本没有像澪所担忧的一样产生骚乱或者恐慌,反而是自发地聚集了起来,甚至为花井发出阵阵欢呼。 很快,这场根本谈不上战斗的争执就已花井的大获全胜告终,不论是卖家还是买家都没能逃脱,花井像抓着两只小鸡一样提着他们走出夜店。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当花井重新回到两人身边后,澪立刻问道。 “别担心,我肯定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我知道规矩。”花井笑眯眯地说道,“只是把他们绑在了门口的电线杆上,然后通知警察来领人。” 他看着澪的表情又补充道:“我当然知道规矩的底线,我们只是一群妖怪,但是千丈岳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如果没有底线,谁知道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真是不错。”良守开口接话道,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这只狐狸和自己此前所见的,已经产生了某种本质上的变化。 一种被称为“自信”的东西正在逐渐成长。 这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他心想,这家店的老板可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妖怪。 花井拿出手机看了眼。 “老板空下来了,两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他微笑半躬身邀请道。 …… 乘坐豪华的电梯来到夜店的三楼。 “二位自行向前就能见到老板,我还要处理楼下的事务,先失陪了。”花井在电梯里冲两人微笑点头,然后按下了关门键。 “很难想象这里是楼下那间夜店的楼上。”良守很轻松地看着周围古色古香的和风装扮,“就算我什么都不懂,但是这些东西,如果是真品的话,可能要花不少钱吧?” 澪皱着眉头,她觉得并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他们现在可是踏进了某只不知身份的妖怪老巢,难道不应该更谨慎一点吗? “这些确实是真品。”从房间的另一边,温和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意挑选一件带走。” “不必了,我也不懂这些,拿走了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良守自然地回答,与此同时,他转头应向对方的声音。 澪也看了过去,在看清对方的第一时间,她下意识地想要摆出防御姿势。 可良守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按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张赤红狰狞的鬼面。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自然地转过身,毫无防备的就将自己的后备留给了两人:“请跟我来。” 跟着他,两人来到里间。 “虽然放下沙发对整体风格有些破坏,但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追求风格一致而放弃舒适的享受,那就未免太过愚蠢了。”鬼舒舒服服地靠在长沙发上,他也示意良守两人坐下,“伊吹岳。” “田边良守,御门院澪。”良守也回答道。 “看起来两位在对待我的态度上似乎有些分歧?”伊吹岳看向一脸淡然的良守和露出毫不掩饰警惕的澪,“或许,我可以先解答一下女士的问题?” “当然。”良守笑道。 澪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良守现在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邀请我们来到这里?”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因为,像我这样试图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鬼怪,自然想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做出一些投资和保障。”伊吹岳直言不讳,“而和像二位一样前途无量的年轻阴阳师建立信任,无疑是一笔很有价值的投资。” “如果你老老实实按照规矩办事就不需要这些。” “那可未必。”伊吹岳摇头,“作为一名客居在他族治下的‘怪物’,难道您真的觉得那些规定,对安心守法的妖怪们就很公平吗?” “至少这是最能够……”澪自己说得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可能真的做到绝对公平? “你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公平是不存在的,所以,像我这样讨生活的小人物,只能尽我可能地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为自己谋求一些更加公平的对待。” 110 来找点乐子 澪没有再反驳了。 伊吹岳满意地转向良守。 “我暂时没有问题。”良守的回答则爽快很多,“更何况,就算你真的遇到了什么,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没有。”伊吹岳微笑。 …… “今天竟然要步行回家吗?”从车站下车,两人走在路上,良守开口调侃道。 “嗯……雪希有事情。”澪回答道,她看起来依然心事重重,“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你说刚才的事情?”良守想了想回答道,“如果说完全不担心肯定是自欺欺人,但是我的确没有特别担心。” “没有特别担心?” “是啊,如果那家伙真的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不会带着花井那家伙吧?”他半开玩笑地调节了气氛。 “……” 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接下来的一段路显得有些沉闷。 “我记得从这里穿过去是近道吧?”良守指着一旁的一处街心公园。 “嗯。”澪应了一声,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抄近道走小路,毕竟说是公园,其实是那种连围墙都没有的花园行人道而已。 两人进入公园没走太久,就看到附近的长椅上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对方大概是也看到了他们两人,嘴里还低声嘀咕着什么诸如“现在的年轻人”一类的话。 两人也没有在意,只是快步离开。 …… 深夜的公园里,在良守和澪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 那个脏兮兮的乞丐老头躺在长椅上睡得正香。 “沙沙” “沙沙” 他背后的灌木里传来阵阵声响。 老头伸了个懒腰,在长椅上翻了个身,然后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嗯……”他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从长椅下,他看到了八条长着绒毛的巨大黑色蛛腿。 “啊?”似乎是怀疑自己睡迷糊产生幻觉了,他伸出脏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过去,蛛腿消失了。 哦,果然是是看错了。 他站起身,刚想重新躺上长椅,却发现长椅上正盘踞着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鬼面蜘蛛。 老头仿佛吓傻了,既没有逃走,也没有惊呼,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那里。 巨大的鬼面蜘蛛仿佛也愣住了,一人一妖诡异地对视几秒后,那只鬼面蜘蛛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跃而起将老头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老头的脖子上。 没有惊呼,没有惨叫,没有挣扎,老头仿佛是认了命一般,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地上,任由对方撕扯啃噬自己的肉体。 “慢点。”带着面具的白衣女人从后面走出来,“有必要这么疯狂吗?” 她说着还用手在面具前扇了扇:“这种恶臭的肮脏肉体,有什么好的?” 鬼面蜘蛛根本没有理睬,它只是拼命撕咬着,仿佛那老头是什么珍馐美食。 女人有些诧异,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于是,向前走了一步,低头去看那被啃咬得支离破碎的老乞丐。 就在此时,已经失去了大半个身子,按理来说早就应该下了黄泉的老头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了头,正好与面具女人的目光对上,而更令女人毛骨悚然地,是他裂开嘴冲她笑了起来。 就这一笑,就让女人吓得魂飞魄散。 “好吃吗?”老头呵呵笑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饭店营业员在询问客人的评价,而不是一个正在被妖怪撕咬的受害人。 “你……你究是谁?”白衣面具女人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地上只剩半截的老头在她眼里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一个不重要的人。”老头呵呵笑道。 “你……想做什么?”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逃走的意思,甚至就仿佛这个念头从未出现过一样,而是一反常态地和对方继续交谈。 老头却没有再回答她,而是兴奋地看着正在大口撕咬自己左腿的鬼面蜘蛛:“只是多么美妙的存在啊,不屈的怨念,化作愤怒的妖魔,即便是被斩杀,也无法平息,只能使怒火更加猛烈。” “吃吧,吃吧,吃吧!” 他状若癫狂地呼喊着。 而仿佛就是在回应着他,巨大蜘蛛妖怪似乎啃得更香了。 “这么美妙的东西仅仅只是作为你的小工具,不是太可惜了吗?”老头呵呵笑道,那只蜘蛛已经把他脖子以下的部位吞噬殆尽。 而伴随着他的笑声,巨大的蜘蛛慢慢抬起头,它赤红的双目死死地盯住了白衣女人。 狰狞的鬼面留着涎水,嘴里发出嚯嚯地低吼。 女人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那只蜘蛛已经向她扑了上来。 尘土飞扬间。 下半身是白色蜘蛛,上半身是有着诡异六只眼睛妖艳女人的妖怪献出了原形。 “哦哦哦!”老头的只剩个脑袋掉在地上,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兴奋地嚷嚷,“络新妇可真是好久没有见过了呢!” 显出原形的络新妇却没有心思再理睬他,只见她张开嘴喷出一大片蛛网,将那只鬼面蜘蛛罩在地上。 然而,那只鬼面蜘蛛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挥舞两条螯枝轻易思考蛛网。 恐怖的妖力扑面而来。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这只蜘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愈发高大。 狰狞的鬼面向自己扑来,满是獠牙的大嘴似乎想要一口咬下她的脑袋。 “好了,闹够了吧?” 轰地一声巨响,鬼面蜘蛛被人狠狠地砸进了地面。 俊美的男人活动着手腕出现在场中。 “你……”络新妇瞪大了眼睛。 “好玩吗?”老头的脑袋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平视着新出现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站在男人身后的络新妇惊魂甫定地吼了出声。 老头咋舌几声:“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扫兴呢?” “你说什……”络新妇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再说不出话,这也是对方做的? “没想到您竟然现在已经来了。”俊美男人完全不在意络新妇的状态,而是宛如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与老头闲聊道。 “嗯……差不多了,毕竟来的也不止我一个嘛” 络新妇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可没想到,老头的回答更是让她彻底混乱。 “那么,您是来阻止我的吗?”俊美男人又开口问道。 “阻止你?”老头眨眨眼睛,“我为什么要阻止你?你想做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刚刚已经说了,我只是来会会老朋友的,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见老朋友的机会可不多。” “呵,仅仅只是为了见见老朋友吗?”中年男人鄙夷地笑了。 “唔,倒也不仅止于此。”老头也乐呵呵地答道,“也许还可以找点乐子什么的。” 说完,他头的脑袋晃晃悠悠地飘到鬼面蜘蛛身上惬意地坐下,不知何时,他本该被吃掉的身体又出现了。 他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鬼面蜘蛛的身体:“这个玩具我玩够了,还给你。” 说话间,那只鬼面蜘蛛仿佛恢复了理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紧接着,慌乱占据了上风,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所以,您真的不会干涉?”俊美男人看都没看鬼面蜘蛛,而是似乎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怎么?你的脑袋还没有接好吗?”老头不屑地嘲弄起来,“我说了,我会找点乐子,至于这个乐子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或者说与你无关,现在我怎么知道?” 没有回应。 “看来还不算太傻。”他哈哈大笑着从鬼面蜘蛛脑袋上跳下来,晃晃悠悠仿佛喝醉一般向黑夜里走去,只从漆黑的夜色里幽幽飘来一句,“这次你可得小心咯,可别又被人砍了头。” “他……借用了不知道哪里死去的乞丐尸体?”络新妇终于能够说话,她看着地上的尸体半肯定地问道。 俊美男人没有回答。 就在络新妇以为他被老乞丐最后的那句话激怒时,男人却出乎意料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络新妇彻底迷茫了。 111 野兽食人 当老乞丐残破惨烈的尸体在公园里被发现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 “你们昨天晚上在公园里对吗?” 因为被公园附近的监控拍到,良守和澪不出意外也受到了来自警方的询问。。 “是的。”良守如实回答。 “有注意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良守摇头,除了那个死去的老乞丐,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经过简单的一番询问后,警方也没有太为难他,毕竟哪怕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仅仅只是用肉眼分辨老乞丐的尸体,就几乎可以确定这不会是正常人的所为。 而显然警方也不认为一个高中生会是会生吃活人的“汉尼拔”。 “东京内有这种野兽吗?”做完笔录,警察自己自言自语地疑惑道,是有些闲得无聊的富人养的非法宠物,还是有动物园走脱秘而不报? “我们错过了吗?”走出警局,良守对澪问道,“可是很奇怪啊,我昨天没有感觉到任何妖气。” “我也没有。”澪说道,“这确实不正常,我们只是碰巧路过那里,如果说有什么妖怪的话,年轻人不是应该比老乞丐更美味可口吗?” “嗯,我们当时完全收敛着,他没道理会放过我们。”良守点头,“这不合理。” “这种场景……完全就是在挑衅啊。”澪刷着手机,“来了。” “这只是d级吗?”良守反而觉得评级有点意外。 “只是侦查。”澪说道,“退治是另算的。” “原来如此。”良守明白了。 …… “这个任务很热门啊。”当两人回到公园里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起来就不像是正常警察的“调查者”。 “这种被标注为紧急却只需要调查而不用退治的任务,不仅回报丰厚,还并不危险,肯定会有很多人。” “我当然知道,只是想要……”良守的话被澪的目光打断,她似乎不太能理解良守这种没有意义的感慨。 瘪瘪嘴,良守跟着澪抬起隔离带走进去。 走到现场,里面的不少人已经明目张胆地放出了自己的式神或者正在施法。 没有人上来寒暄打招呼,毕竟现在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争分夺秒寻找线索才是关键。 “其实如果我们昨天稍微再晚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不一样了。”澪看向地上尸体的标志。 良守不说话。 “感觉不到啊。”过了片刻,良守说道。 他们又和昨天晚上一样仔细查了查四周。 “这很矛盾。”良守忍不住说道,“对方清理了自己离开的痕迹,却没有清理尸体,它真的是在挑衅?现在什么样的妖怪会主动去挑衅阴阳寮?” “不知道。”澪摇头,显然她也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良守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 “走吧。”他立刻走向公园出口。 “去哪?”澪反而不理解了。 “我约了看尸体,你不会怕吧?” 澪愣了下。 “真怕?” 澪的表情僵硬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约的。” “哦,被警方通知过来做笔录的时候,我就联系松本警部了。”良守看似随意地回答。 …… “呃,里面的东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推开门前,松本再三叮嘱戴着口罩和防护镜的两人,“就算是我,也要承认这种很有冲击力……” “明白了。” 推开门走进去,放在尸检台上的是一具已经不能成为人形的尸体了。 他的只剩下半截右臂和小半截左腿,躯干部分被撕扯的乱七八糟,腹部比剖开,内脏消失不见。 出乎松本的意料,两个在他看来可能不能接受的年轻人反而毫无障碍地开始检查。 “优先内脏?”良守仔细观察着。 “看来是野兽动物一类的妖怪,还保留了优先摄取猎物高营养部分的本性。”澪说道,“和仅仅是为了取乐而食人的妖魔一样吃得干干净净。” “不能克制本性,也就是说它应该还不太聪明?”良守分析道,“可是这样一个妖怪,怎么会清理现场的痕迹呢?” “也许是被饲养的宠物?”澪猜测道,当然了,她所说的宠物肯定不是正常人的范畴。 “不无可能,可是,东京内会出现这种东西?”良守用带着塑胶手套的手轻轻翻动着被开膛破肚少了很多部位的尸体。 “虽然我不太懂尸体检查,但是像这种,除了被吃掉的部分身上完全没有伤痕的情况,常见吗?”他检查了尸体表面仅有的几块完整表皮,上面完全没有伤口,包括那个最完整的脑袋。 “不正常。”松本说道,“之前法医报告里也提到了,他们说死者被杀害时安静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翻着法医报告:“原本怀疑被麻醉了,但是又没查出来。” 他顿了顿,有些疑惑地开口:“如果这是妖怪的话,能够利用妖法控制住猎……啊不,受害者,不正常吗?” “嗯……怎么说呢?”良守想了想,“这么说吧,很多妖怪确实可以控制住人,让他们在杀害猎物的时候对方不会反抗,可是,这种控制法,更像是一种修行出来的法术,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阴阳师的法术。但是像这一次的,如果他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的话,这个妖魔并不属于那种会修行的高级妖怪,他更类似于那些刚刚从野兽状态进化的低等妖魔,这些妖魔的确拥有了妖力,但是他们的能力其实可以理解为更贴近于他们原本还是野兽时拥有的能力的进化。” “其实很多高等妖怪,也并不会离开自己的原型太多,就比如很有名的蜘蛛妖怪络新妇,哪怕是修行多年的个体,最拿手的能力也还是织网和蜘蛛毒素,再比如姑获鸟,她们的能力总是和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脱不开干系。”澪补充道。 “也就是说,这个妖怪的本体动物,拥有某种程度上控制住猎物的能力?”松本明白了过来。 “对。”良守点头,“可是,如果是毒素的话,就算是妖怪毒,也一样可以被检测出来,不论是法力还是科技。”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可是,似乎并没有在报告里查到这些东西……” …… 尸检报告并没有提供太多的帮助,反而增大了疑点。 反正已经因为被卷进案子请了假,两人倒也不再打算回学校,抓紧时间继续调查才是正事,毕竟放任这种真的会食人的妖怪在东京市内游荡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你好,请问你们……澪?”就在两人讨论下一步调查的具体情况时,有个声音从背后喊住了他们,当他们回头时,对方惊讶地交出了澪的名字。 再看过去,只见飞鸟梦落抱着一叠传单正站在路边。 “梦落姐?”澪很奇怪,“这是,咖啡店的宣传?” 看起来她们的关系比之前更亲近了?良守听着澪的称呼心想,他知道有时候澪在休息日自己去咖啡店买甜品,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女生已经这么熟悉了。 “不是的。”梦落连连摇头,她把手里的传单递给两人一份,然后解释道,“我在帮忙找人。” “帮忙找人?”澪看着传单上一男一女的头像照片。 “嗯,是的。”飞鸟梦落连连点头,“这个女生是咖啡店的同事,但是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班了,也联系不上,大家很担心,于是就制作了传单希望有人能够帮忙。” “那这个男的呢?”良守插话道。 “他的男朋友,是个大学生。”飞鸟梦落说道,“前几天晚上,他们说是要去约会,结果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大概是情侣一起离开了?”良守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猜测道,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飞鸟梦落连连摇头:“不会的,优子和认真的,她……和我不一样,是那种做事情很认真的人,而且她的男朋友我也见过的,也是个很认真的男生,学习很刻苦,一直都想着毕业了找份好工作和优子结婚,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消失,而且我们还去他的学校打听过,也缺课好几天了。” “嗯……”澪沉吟。 “而且最近出现了不少失踪案件。”飞鸟梦落低声说道,“就在这附近,已经有好几个人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大家都传说,是有什么妖怪作祟呢!” “妖怪作祟?”澪眯起眼睛,“警方怎么说?” “他们说是在调查,但是,这种事情很难界定,据说是因为失踪人口之间完全看不到联系,而且也差不到任何线索,他们暂时把事情归结为不相干,但是也没有完全认定是意外,只是说还在调查。”飞鸟梦落说道。 她说着叹了口气:“算了,看来你们也不知道什么线索,那就稍微注意点安全吧,最近这边好像不太平静,放学后别到处乱玩,来咖啡店看看我或者直接回家,而且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公园里还出现了野兽吃人的事情,难道说市区内会有狼?” “有狼?”良守和澪对视一眼,所以说谣言已经传开了吗?只不过从他们刚刚看过的尸体来判断,那显然不是狼的所为。 和飞鸟梦落有敷衍了几句,两人便准备离去。 向前走了一段,飞鸟梦落散发传单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 “你打算去查查吗?”良守问道。 “肯定的。”澪说道,“虽然不能保证这一定和我们的任务相关,但是同时出现的话,未免也有点太过巧合了吧?更何况,从梦落的话里来看,失踪的人还不止一个。” 她说着拿出手机翻了翻:“阴阳寮有警方的内部线路,有专门负责两边对接的部门筛选可能存在灵异妖魔的案件转交,但是现在我没有看到有这个事件的任务发布出来。” “嗯……”良守应了一声,“但是,我有一个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前面的都是失踪,而这一次,却如此明目张胆地留下了尸体?”良守疑惑地推测着,“是因为之前的捕食都很顺利,所以放松了警惕,还是说在这一次的捕食中,有什么意外发生了?或者说,它另有所图?” 112 为什么没有问? 已经请了一天假,良守和澪肯定是不能一直不去上课,这就是他们的矛盾之处,虽然阴阳寮不强制他们参与任务,但是一旦自己亲身经历了某些事情,如果不参与其中,总会觉得有些难受,说白了,就是好奇心作祟。 “哥哥还没起床?”世界揉着眼睛出现在餐厅中不经意间问出的一句话让晴子和澪都吃了一惊。 她们早已习惯良守每天早上自律的早起修行,以至于在略显得忙碌的清晨完全忽略了桌上少了个人。 “我去看看。”晴子站起身,即便澪和良守已经在交往,但是这种事情肯定是她这个作为母亲的最为合适。 良守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 虽然昨天回家后为了调查查阅了不少资料所以有些疲倦,但并没有打乱他的正常作息,更何况就算是退一万步说,像他这样已经修行有所小成的人也不应该如此疲倦。 眼皮仿佛千钧重,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翻身下床,刚坐起来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良守,该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晴子拉开门走了进来,她的语气有些奇怪也有些不满。 “怎么还在……”晴子想要去把良守拉起来,可是手刚碰到良守的身体时,她的话陡然止住了。 “良守!没事吧?”晴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慌张。 “我……不知道……”良守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沙哑无力了? “你等一会儿。”晴子匆匆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她又回来。 “测一下体温。”晴子说着把温度计递了过来。 很快,测量完成。 “我这是,发烧了?”良守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自己谈不上什么修炼有成,但好歹也是有法力护身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就生病了? “怎么回事?昨天发生了什么?”晴子也不觉得这只是简单的感冒生病。 “什么都没有……”良守想了想,艰难地复述了他们昨天的调查,别说是和人斗法受伤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妖怪。 “先喝点水。”晴子把水杯递过来喂他喝下,“你先睡吧,我去帮你准备点吃的和药。” “我真的是生病了吗?”良守觉得不可思议。 “看起来是病了,但是……”晴子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昨天调查的时候你和澪一直在一起?” “嗯……”良守无力地回答。 “我去问问,她有没有类似的问题。”晴子说道,“我等会儿去查一下你们昨天去过的地方,如果我回来之后你还没有好转的话,就去阴阳寮的医院了。” “我明白了,麻烦您了。”良守说道。 晴子站起身,轻轻地离开房门。 “小良守怎么了?”烟花凑了过来,视线往还没关上门的飘,“他应该不会真的是生病吧?” “也不能排除只是生病了。”晴子说道,“就算是有法力的人,也会因为特殊的情况而患病,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好说,不可能没有征兆地突然就病了。” 说话间,她在柜子里翻了半天,和普通人家的医疗用具不同,柜子里外伤处理的东西倒是很多,反而是常见的感冒退烧药几乎没有。 “找到了。”终于把药翻了出来,她看了看生产日期,“还好没过期。” …… “良守君病了?”晴子给良守吃完药,回到餐厅内大概说了下情况,澪难以置信。 “嗯,烧的很厉害。”晴子说道。 澪皱起了眉头。 “昨晚你们只是在调查?没有遇到妖怪?”晴子又确认了一遍。 在得到澪肯定的答复后,晴子想了想说道:“也可能没什么大问题,我刚才也帮他检查过了,没有中毒或者受伤的迹象,也可能……只是因为火车那一次的伤势还留了什么后遗症,让他休息到晚上也许就自己康复了。” 澪点了点头。 “我现在带烟花出去一趟,去查一下你们昨天调查的地方,确认没有被你们忽略的东西。”晴子又补充道,“能不能劳烦你们帮我在家稍微照顾一下?” “没问题。”澪还没说话,雪希已经开口了,她估计这种情况下澪也没心思去上学。 晴子很快换好行头抱着烟花就出了门,与此同时,世界也一同出门上学。 “我去看看。”澪撇开眼睛,走向良守的房间。 雪希只是应了一声,没动静。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去,良守没有任何反应地还在沉睡。 缩在猫窝里黑尾抬起头看了一眼,在确定是澪后就没做什么,重新把脑袋枕在前肢上闭目养神。 虽然知道晴子已经查过了,澪还是自己展开阴阳眼看了过去。 没有妖气,没有毒素。 就像是晴子所说的,良守现在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只是感冒发烧了。 澪稍微松了口气,冲黑尾点了点头,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客厅里,雪希拿着手机少见地表情严肃不知道在和谁发着信息,反正看样子肯定不是在玩游戏。澪也懒得管她,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翻了翻里面的存货。 又走回客厅,雪希看起来已经发完了消息。 “你出去一趟,帮我买点东西。”澪说道,“我一会儿把清单发到你手机里。” “好。”雪希少见的没有偷懒耍滑而是一口答应。 …… “就是这里吗?”晴子抬头看着面前的海马咖啡店。 上午的时候她已经查看了不少地方,那个发生案件的公园也没有放过,不过,就如良守和澪所说,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因此,到了中午,她决定仔细调查一个在她看来非常可疑的人。 飞鸟梦落。 这个在咖啡店打工的女生此时在晴子眼中有着巨大的嫌疑。 良守和澪刚刚接到这个任务,就立刻“偶遇”了可能提供和任务有相关信息正在派发传单的飞鸟梦落,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呢? 真的是偶然,还是说…… “欢迎光临!”此时咖啡店刚刚开门,晴子算得上是第一批走进来的客人。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失踪了?”晴子直接摆出自己的证件,作为c级阴阳师,因为实力等各方面的综合因素,她的警衔比雪希低一点只是警部补,但是这也完全够用了。 “啊!”对面的服务员吓了一跳,她们此前也报了警,但是似乎对方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怎么现在…… “您是来调查优子的事情的?”另一名服务员迎了上来,“我叫飞鸟梦落。” “嗯,我听说您之前有在街边派发传单?”晴子一边仔细展开阴阳眼审视对方,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概也是因为警方的身份,晴子的目光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飞鸟梦落引着晴子走进后面的休息室。 “请问怎么……” “田边晴子。” “哦,好的,田边警部……”飞鸟梦落刚开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我是良守的母亲。”晴子完全没有避讳,她甚至借机说道,“昨天晚上良守回家后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所以我决定来看看,毕竟最近失踪的人似乎有点太多了。” 飞鸟梦落露出感动的眼神:“您听我说,优子绝不可能是离开了,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 晴子打开房门走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气味。 “您回来了?”澪正好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我自作主张把午饭做好了。” 晴子看着桌上的东西愣了片刻,然后勉强露出笑容:“多谢了。” 她又看向良守房间的方向:“有好转吗?” “没有。”澪摇头,“我中途帮他送了几次水,然后买了点水果榨汁喂给他,退烧药吃过了之后烧退了一阵,但是很快又烧起来了……” “所以看来还是不正常吗……”晴子叹了口气。 “您有什么发现吗?”澪连忙问道。 “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我去查了一遍,完全一无所获。”晴子的脸色很糟糕,“我也去见了那个咖啡店的飞鸟梦落,但是她看起来很正常,反而是给我提供了很多关于那个叫优子的女孩失踪案的线索,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人。不过……” “不过什么?”澪连忙问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晴子摇头:“和良守的事情关系不大,但是我怀疑失踪案可能确实有妖怪参与,但这是另一件事了。如果你们没有遇到妖怪,良守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还是说还有什么被你们忽略的东西?” 澪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不太肯定的东西……”今天一直都显得有些沉默到不正常的雪希忽然开口,把剩下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不论是小姐的说法,还是晴子前辈的问话,似乎都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她顿了顿,用她常用的那种带着点迷糊的语气问道:“不论是昨天,还是今天,那个飞鸟梦落似乎都没有询问为什么明明在上学的日子,她会在街上遇到小姐和良守君。 “虽然这只是个小事,但是,的确很奇怪不是吗?” 113 疑点重重 在很多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中,犯人常常会因为一时的口误或者是某种先入为主的观点导致自己露出破绽。 每当这种事情发生时,场外的读者们总会有一种“作者无能所以刻意制造机会”的感觉,可是,在现实中,没有人可以时时刻刻保持完全理智地思维。 就好像现在。 飞鸟梦落没有问这样一个明明应该问的问题。 这很不正常。 可是,如果不是雪希提到,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要关注的东西太多了,这只是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细节。 可是,当你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所在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飞鸟梦落绝对不是放着心中疑惑不问出口的人。 因为担心优子,所以忘了问? 这或许是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借口。 但是显然没有人会真的相信。 那么,她是故意的?她已经知道了良守和澪在昨天不会去上学?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她能够提前知道良守和澪要去前往警局协助调查。 也就意味着她知道命案的发生,她知道良守两人前一天夜里从公园走过。 按照这个推理下去,结论恐怕只有一个。 那就是飞鸟梦落清楚地知道前一天夜里的公园内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这是妖怪吃人,她知道良守和澪会进行调查,她知道两人是阴阳师。 而能够摆出这样一副平静地样子面对一切的她,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可是,就这样一个绝不可能是“普通人”的人,竟然可以骗过良守,骗过澪,甚至骗过c级的晴子。 恐惧和压抑的阴霾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如果飞鸟梦落真的不是普通人,那么良守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和她有关? 也许,事情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飞鸟梦落是个修行邪术的法师,那只食人作恶的妖怪就是她的式神,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老乞丐死前没有反抗,毕竟阴阳师不会受到所谓“妖怪本性”的限制,是她帮助式神控制住了受害者。 而那个所谓的失踪者“优子”,则正是此前的受害者,她所谓的寻找,也只是为了将自己从嫌疑犯的范围中摘出去的烟雾弹。 这个推理似乎非常合理,似乎天衣无缝。 可是,她为什么要诅咒良守? 这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一步棋。 良守和澪出现在那个公园完全就是意外,他们碰巧去了千丈岳,碰巧从公园回家。 飞鸟梦落不可能知道这些,所以,就算是良守和澪参与了调查,也未必真的查到她身上,她为什么要诅咒良守?如果说她害怕了,那么还有那么多接受任务的阴阳师在调查中,她难道能够诅咒所有人? 更何况,再仔细想想,即便她真的是凶手,又为什么会知道良守和澪的行踪?那个老乞丐明明在他们离开后很久才死去,难道说,她一直都潜伏在公园里,一直等到两人离去后很久才动手? 从她可以骗过所有人观察的能力来看,毫无以为飞鸟梦落的实力远超他们所有人,而在实力完全碾压的情况下,她等待两人离去后才动手说明这是个小心谨慎罪犯,可是,这样一个如此谨小慎微不惹事的人,竟然会仿佛挑衅般故意留下尸体引起阴阳寮的注意? 不合理,这太不合情理了。 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良守,能起来吗?”晴子轻轻推醒良守。 “嗯……”良守艰难地坐起来,试着下床。 脚踩在地上一阵无力,仿佛身处一团棉花上,四肢酸痛无力。 差点摔倒,他倒在了黑尾背上。 “把他背出去。”晴子对黑尾说道,“必须要去阴阳寮医院了。” 黑尾应了一声,没有像平时一样偷懒,而是驮着良守走出了房间。。 “妈妈……哥哥……”放学回家的世界站在客厅里有些担心。 “不会有事的。”晴子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和烟花还有澪留在家里,我送哥哥去一趟医院,很快就回来。” “嗯。”世界乖巧地点了点头。 “麻烦您了。”晴子对雪希说道,这种时候,良守肯定不能自己骑在黑尾背上飞,只能依靠雪希开车了。 因为已经是晚上了,即便是繁忙的东京街头也不再拥堵,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阴阳寮的医疗中心。 一系列的手续办好后,晴子陪着良守去见了医生。 “很奇怪啊,没有中毒,也没有诅咒的法力或者妖气。”医生在检查后也露出了疑惑。 “那请问是怎么回事?”晴子紧张地问道,难道连阴阳寮内专业医疗师也查不出来? “这种事情,确实很不常见。”医生皱着眉头,他想了想,又看着晴子说道:“首先,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疾病毫无疑问,但是具体是什么造成的,我也说不清。” “正常来说,使阴阳师生病的原因大多是诅咒或者中毒。”医生说道,“但是妖怪的诅咒肯定避不开妖力,而中毒则可以检查出来,我刚刚安排令郎做了相关检查,都没有头绪,这说明令郎的病情并不属于常见的类型。” 晴子的表情更紧张了。 “我建议安排令郎今晚先住在医院,院区的病房内有专门布置的驱邪结界,就算是真的中了什么邪术,住进结界内也可以防止诅咒造成更多伤害。”医生说道,“除了常见的方式,确实还有一些其它的手段可以造成类似的情况,但是那需要专门的检测,现在毕竟是晚上,主攻诅咒和净化的巫女大人们都已经返回神社,或许明天早上她们回来后能够有所发现,更何况……。 医师顿了顿,斟酌着语气说道:“我刚刚查看了病例,令郎不久前还经历了一次重伤,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但是不排除其中可能存在联系的可能。而一旦这次的病真的源自旧疾复发,那么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了。”” 晴子抿着嘴没有回话。 “这些是住院的表格,麻烦您填写一下然后交给护理人员。”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表格递给晴子后便转身离开,他还有其他的病房需要巡视。 良守被医护人员搀扶着来到病房住下。 “黑尾,你留下,明白吗。”晴子还要回去准备晚饭,她留下黑尾叮嘱道。 “我明白。” “其实,除了我们的治疗外,如果您有什么线索的话也可以去调查下令郎,如果令郎真的是在昨天的调查中遭了暗算,我想您也知道,找到施术者往往是破除诅咒最有效的方法。”病房外,巡视回来的医生看到晴子准备离开又叮嘱了一句。 114 消失 “传说源赖光在斩杀酒吞回到家中后,就莫名换上了疾病。”讲台上的高桥青井又在依据课本上的内容发散讲解。 这是她上课的特点,一些适当引申内容对于让这群青春期的高中生集中注意力很有帮助,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干巴巴的国文课本。 “御门院同学?” 忽然,高桥青井停下讲课,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御门院同学!”于是她抬高声音又喊了一句。 “哦?啊!”澪这才反应过来,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御门院同学,上课请认真听讲。”高桥青井皱着眉头,对于这名平日里一向乖巧的好学生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警告后,这才继续自己的授课。 澪羞愧地低下头,作为一名一直以来都遵守规则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她还远远做不到良守那种厚脸皮的地步。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上课。 良守还在医院高烧不退,晴子和雪希都去咖啡店看过了,可是不论如何探查,飞鸟梦落似乎都只是个普通人。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澪的心很乱,如果连阴阳寮的医院也没有办法,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 “当源赖光带病斩杀了土蜘蛛后,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高桥青井的声音飘过她的耳朵。 因为刚才的警告,澪至少做出了认真听课的样子。 这样,这句话就落在了她的耳中。 “源赖光带病斩杀土蜘蛛?” 这个所有阴阳师甚至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此时落在澪的耳中仿佛一道惊雷炸响。 她怔怔地看向讲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美貌女人。 高桥青井…… 她在现在提到这个,真的只是巧合? 当良守病了,她就正好讲到源赖光斩杀土蜘蛛? 不,不对! 澪连忙低下头翻看课本。 按照她的记忆…… 果不其然,高桥青井改变了课程的顺序,正在提前讲一个后面的篇章。 这,真的只是巧合? 有了飞鸟梦落的先例,澪忍不住开始回忆高桥青井的一切。 她可以抓到上课开小差的良守,她没有和大多数老师一样要求良守一定要认真听讲,她主动提供课外书给良守,她提供的课外书是看起来很真实的手抄志怪记录,甚至在那些手抄本中有连御门院家都没有记录的安倍晴明轶事,她从来不会在自己和良守的请假事物上有过多的问题,她现在跳过了篇章在讲土蜘蛛和源赖光…… 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一切全都是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这不是巧合…… 她究竟是敌是友? 她讲源赖光,究竟在暗示什么?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伴随着下课铃,高桥青井保持了她从不拖堂的优良传统。 直到漂亮的女老师离开教室,澪的视线都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片刻。 …… “还是没有好转吗?”放学后,澪直接来到医院,一到护理站,她就拉着护士问道。 “没有的。”护士摇头,“田边君的状况完全没有好转。” 面对一脸焦虑的澪,她又补充道:“就算是对诅咒造诣不俗的巫女大人也试过了……” “你来了啊。”走进病房后,澪听到晴子的声音很疲倦。 “您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晚可以交给我。”澪提议道。 “不用了,你还要上学,我反正现在也没有工作。”晴子摇头拒绝了,“我回去准备晚饭稍微休息一下就回来,不过现在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澪立刻答应。 就在晴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 “会不会……和土蜘蛛有关系?”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问了出来。 “土蜘蛛?”晴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我是说……”澪犹豫着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良守君现在的状态,似乎和传说中源赖光斩杀土蜘蛛的故事很像……” “确实很像。”晴子闻言点了点头,“可是,土蜘蛛在源赖光的故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记得它是唯一的妖怪,被斩杀后就不再存在了,难道说,御门院家有什么其它的相关资料?” 澪沉默了。 晴子说的是对的,就算是御门院家的记录,也认为土蜘蛛早已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的意思是,也许这是什么类似的东西?或许是类似于土蜘蛛的诅咒?”澪补充道。 “这就和医生说的,找到施术者就可以救下良守一样了,我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所以才一筹莫展。”晴子揉着太阳穴。 “是……”澪低下头。 “好了,你也不要太自责。”晴子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件事情明显已经超出了你们的能力范围,接下来交给我和雪希处理就好,我也已经去阴阳寮提交了协助申请,雪希也说她会拜托御门院家熟悉的高手帮忙。” 澪点了点头。 “良守不会有事的。”晴子又补充了一句。 “嗯,不会有事的。”澪也跟着说道。 …… “田边良守中了诅咒在医院高烧不退?”贺茂久雄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大大咧咧靠在自己办公室接待沙发上的藤原忠平。 “你看起来很吃惊?”藤原忠平翘着二郎腿,“难道说,你觉得他已经强大到不会中招了?” “不。”贺茂久雄摇头,“我只是很惊讶你会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以为上次之后,你就不打算再帮我调查了。” “是啊,我不打算再帮你调查了。”藤原忠平点头同意,“因为根本就没什么好查的,不过,这不代表着我不关注他。其实恰恰相反,我现在比你对他更有兴趣。” 贺茂久雄皱起眉头。 藤原忠平也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 “所以说,他中的诅咒是什么?”贺茂久雄明智地没有继续追问藤原忠平为什么会说感兴趣,或者是什么叫“不打算调查却很感兴趣”,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问了也只会得到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答案,所以他选择问一个更实际的内容。 “这个啊……”听到久雄的问题,藤原忠平反而沉默了,“很丢人的是,我也没有能够完全弄清楚……” “你也弄不清楚?”藤原忠平的声音陡然拔高。 连藤原忠平都弄不清楚? …… 晴子没休息太久就带着晚饭回来了医院。 因为雪希在彻夜监视飞鸟梦落,所以照顾良守的任务只能落在晴子和澪的身上。 晴子本来不想麻烦澪,但是澪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休息。 到了深夜,晴子和澪在陪护的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安神。 坐起身,澪想要去倒杯水顺便看看良守。 可就在她下床走过去后。 “良守不见了!”澪尖叫出声。 同在一间病房内,在她和晴子的眼皮底下,良守从房间内消失了。 115 问答 良守躺在病床上,因为高烧而睡得迷迷糊糊。 这时,他隐约听到病房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妈妈?还是澪? 因为病情的折磨,他感觉异常疲倦,甚至不想睁开眼睛去看。 “可真是狼狈啊。”并不算太熟悉的声音响起。 良守被吓了一跳,强忍着疲倦睁开眼睛,贺茂久雄竟然就站在自己床边。 “贺茂……大人?”他大吃一惊,连忙向记忆中病房墙壁上的挂钟望去,可是,挂钟竟然不在那里?但是即便如此,凭借自己半睡半醒的模糊感觉,他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深夜了,而贺茂久雄竟然会在这个时间来探望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面对贺茂久雄这种强者,良守本能地询问,毕竟在修行界,哪怕并非贺茂家专精治疗,可强者总是能知道的更多。 “嗯……。”贺茂久雄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他,很快,他得出结论,“简单地说,你被诅咒了。”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是…… “我大概也能够猜到自己这样肯定是被诅咒了。”他说道,“可是,我是被什么东西诅咒的?不论是妖怪还是人类的诅咒,都会留下痕迹啊,不论是妖力还是法力,为什么我受到的诅咒却没有人能够查出源头?没有妖力或者法力,那这个施术者到底是用什么咒我的?” “唔,这是个好问题。”贺茂久雄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椅子,他就这么在床边坐下来,“如果想弄清楚这个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觉得,什么是修行者?” 良守有点不知所措,什么是修行者?这个问题真的有什么价值吗?这又和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像这样贺茂久雄交谈的时候,他那因为高烧而昏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清明了起来。 “修行者?也许就是修行法力的人?”虽然不明白对方提问的意义,但良守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修行法力的人?”贺茂久雄似乎在斟酌他的答案。 “对,不论是操控式神,还是施展咒法,根源都是修行者的法力。”良守补充着自己的答案。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修行者,是与普通人相对应的存在,是用来形容拥有了法力的人的称呼?”贺茂久雄总结道,“而修行者和普通人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法力。” 良守被对方认真严肃地态度怔住了,但仔细想了想,贺茂久雄所说的确实是自己的所知,于是他点头同意。 “好。那我问你,什么是法力。”贺茂久雄又问道。 “法力就是……”良守斟酌语言,但是想了很久,他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于是只能答道,“一种我们掌控的力量?或者也可以说一种能量?” “可是,什么是力量?什么是能量?” 良守说不出来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能量很多,风吹过是能量,火燃烧是能量,水流淌也是能量,你说法力是我们区别于普通人的根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能量是我们区别于普通人的根源?”贺茂久雄侃侃而谈,“那么,难道普通人就没有所谓的‘能量’吗?这似乎也不对吧?难道一个人活着,从现代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他不是本来就在消耗着‘能量’吗?” “这不一样……”良守本能地反驳,人体细胞消耗的生物质能怎么能和法力这种东西相提并论呢?这一个是科学一个是法术,根本就不沾边画风都不一样,“法力和生物质能是不一样的,生物质能是科学……” “唔,有什么区别?”贺茂久雄反问道。 “呃……”良守反而卡住了,这真的能说得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于是,他硬着头皮解释道,“法力……发利市灵异的力量。” “那么,灵异又是什么?” “灵异……另一就是超出常规超出普通人理解的东西。” “那常规是什么?” “常规……常规就是自然的能看得见的东西。”良守真的说不下去了。 “那么,自然的,和法力无关的能量,你能看得见?”贺茂久雄闻言笑了起来。 他也不等良守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为什么风吹过,火燃烧,水流淌就是自然?而法力却不是自然?” 说着,他抬起左手搓了搓手指,燃起一小团火苗:“这是灵异吧?” 良守点头。 只见贺茂久雄又伸出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按下扳机,一团火苗窜起。 “这是自然?” 良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依然只能点头。 “那么,你告诉我,这两团火,有什么区别。” 意料之中的问题来了。 “这个……”良守指着左手的火咬牙道,“它不符合科学定律,是用法力支撑才能……” 贺茂久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张纸,将左手的火引到纸上。 “现在它有了和法力无关的支撑物了。” 是啊,哪怕是法力燃起的火,现在也只是普普通通燃烧在纸上的火了。 “那么,现在失去灵异了吗?”贺茂久雄说道,“用法力点燃的火,是灵异的火,可是当灵异的火燃烧在不灵异的纸上,它就不是灵异了?那如果最终都会变成普通的火……” 他又拿出一张纸,用右手的打火机引燃。 “你告诉我,正在燃烧这两张纸的火,有什么区别?” 良守答不上来。 “好。”贺茂久雄也没有为难他,而是一把抓过打火机点燃纸上的那团火。 他将自己手上的火焰展示给良守:“现在,她又灵异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火焰,良守无法反驳,在贺茂久雄手上的火,确实不科学,那么,它就只能是灵异了。 “这很奇怪对吧?”贺茂久雄一挥手,火焰全部消失不见:“也就是说,灵异是一个需要靠别的东西来规定的概念?而作为被灵异定义的法力,却反而成为了规定灵异是什么的原则?灵异就是法力,而法力就是灵异?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什么是法力什么是灵异?” 良守沉默。 “以你所说,世间万物,不论是什么,只要存在于世上,他就拥有力量,他就拥有能量,而如果世间万物都拥有力量,那么同样只是拥有了名为‘法力’的力量的阴阳师,又和其他的有什么区别呢?阴阳师拥有力量,普通人也拥有力量,甚至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张纸,一粒尘埃,也都拥有力量,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可是,那不正说明法力的不同吗?我们能够拥有,而他们没有。”良守只能嘴硬。 “唔……似乎有些道理。”贺茂久雄点头,“但是,法力本身的特殊又在哪里?就像刚刚所见,我们可以用法力让火焰燃烧,普通人用火柴打火机也可以,所以,法力等于火柴?” “不不不,这当然不对。”贺茂久雄自己就反对了,他模仿着良守的语气反驳道,“法力不仅可以让火焰燃烧,还可以做到更多,可火柴只能做到一点。 “那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用来点燃火焰的法力,在这个点燃的过程中,被用掉的法力,在这个过程中,他所代表的,是不是就只是一根火柴呢?” 良守迷茫了。 “你看,修行,阴阳术,根本是法力吗?”贺茂久雄摇头,“我们修行的,是能量?修行的追求,是让自己的力量变强?” “不应该是这样的。” “修行的根本,就是修行。”贺茂久雄说道,“不然,为什么称为修行?” 良守彻底混乱了。 “法力本来就和点燃火焰的火柴没有区别,法力只是我们,只是修行者,给它的一个名字,它并不特殊,也不独特,它只是存在在那里,被我们给予了一个,特殊的,专属的,名字。 “诅咒是什么?你可以认为它是一种由能量施加在身上的东西,他需要的,是‘能量’,而不是所谓的法力或者妖力。 “你可以认为自己这次生病是被诅咒了,那么,同样是能量造成的,烧伤,冻伤,甚至正常的疾病,乃至一个人的衰老,又何尝不是诅咒呢? “甚至再扩大一点,一个人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那么他就被‘美味’诅咒了,一个人生气了,那他就中了名为‘愤怒’的诅咒,男女互相爱慕,他们就中了名为‘爱情’的诅咒。 “你叫田边良守,你就是田边良守,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诅咒? “这些诅咒,你又从哪里去看得到所谓的‘法力’影响呢?” 良守说不出话,他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一头雾水。 贺茂久雄轻笑:“你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你不是真的明白了,答案也一样是谜题。” “那我现在的状态,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诅咒?”良守不想再和贺茂久雄进行这种“文字游戏”。 “能起身吗?”贺茂久雄没有回答他。 良守想要拒绝,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事了,高烧带来的昏沉乏力与肌肉酸痛似乎都消失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点头站起了身。 “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贺茂久雄保持了今晚到来后那种莫名其妙的作风,他一马当先走出了病房。 良守迷茫地跟在他身后。 这可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医院里竟然这么安静,就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按理来说应该陪在自己身旁的母亲呢?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让良守感到奇怪而引起警惕,可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只是觉得奇怪而没有丝毫警惕,就好像这些虽然奇怪,却也只是平常。 跟着贺茂久雄下了电梯,又走出医院大楼。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公园。 良守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这里就是那天晚上他和澪遇到老乞丐的公园,也正是凶案的现场。 等等,这里和医院这么近吗?他没感觉自己和贺茂久雄走了多远啊? “我们来这里是为什……”良守转头想要询问贺茂久雄,可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 因为贺茂久雄不见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沙沙……” 一旁的灌木丛动了动,就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良守慢慢转过身,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角色。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长着狰狞鬼面的巨大蜘蛛出现在他的面前。 116 不合常理 来不及想太多,良守侧身翻滚躲开鬼面蜘蛛的扑击。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虽然还穿着住院的病号服,但是高烧带来的虚弱感已经完全消失,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即便是依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准确地认出了自己面前的妖怪。 土蜘蛛! 虽然在是在历史上仅仅昙花一现的妖怪,但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知名度,有时候良守都很疑惑,为什么明明只在各种记录里出现过一次,但几乎所有的阴阳师都能够拿到对方的妖怪画像。 等等…… 明明现在应该是生死关头,可为什么自己能够有这么多的空闲胡思乱想?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处在某种类似于动漫中的“时停解说”状态,这未免也有点太离谱了吧? 直到此时,土蜘蛛“慢悠悠”的攻击再次袭来。 良守再退一步躲开。 “庚辛!”良守结印,不管这次的事情到底有多诡异,先想办法干掉敌人才是最重要的。 等等,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如,他真的能打得过土蜘蛛? 可是,熟悉的法术没有出现,他就像是个看动漫入脑的中二病一样摆了个花架子。 我的法力呢?我的法术呢? 良守惊慌地发现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法力。 这一次似乎也为了彰显紧张的气氛,土蜘蛛没有再给“时停解说”的机会,它已经扑到了良守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良守再次翻身滚开。 在这刹那间,他又试了两次,发现自己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没有法力“普通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时间的怀疑目标自然就是刚才自己见过的“贺茂久雄”。 他没办法不怀疑对方,虽然是顶着贺茂久雄的脸,但是那个人所做的一切,不能不让他起疑。 先是半夜混进病房,然后又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引着自己来到这里。 自己当时为什么完全没有怀疑呢? 良守很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即便是对方看起来是“贺茂久雄”,他也不应该如此莽撞。更何况在源赖光斩杀土蜘蛛的故事中,也曾经出现了一个“医师”一类的人物来试图谋害病重的源赖光,这似乎正好能够对得上。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理解对方究竟是怎么样封住自己法力的。 难道说,之前说的那一大段莫名其妙地话就可以做到让自己失去法力?如果这是真的,这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吧?他承认自己在听了那一大段话后确实产生了迷茫的情绪,可仅仅只是迷茫,就能让一个修行多年的阴阳师失去法力?那大家还修行什么?直接打嘴炮不就好了?谁说的玄乎就能“沉默”对方。 呃……那个诡异的“时停解说”又来了。 土蜘蛛的攻击再一次“姗姗来迟”。 这就好像是一场戏。 良守心想,只要自己不遇到看起来“危急”的情况,对方的攻击就真的不会急迫,反而是仿佛在等着自己开小差想清楚一切一样。 难道说,这是一种考验? 他忍不住再次发散思维。 这是一场模拟源赖光经历的幻境? 幻境? 良守敏锐地抓住自己思绪里一闪而过的灵光。 不!这不是幻境! 如果说现在自己的处境真的要形容的话…… 梦! 他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了,这一切都是梦! 因为是梦,所以自己的病会突然好了。 因为是梦,所以自己会忽视墙上没有挂钟的“矛盾”。 因为是梦,所以自己才会变得马虎大意和“贺茂久雄”出来。 因为是梦,所以医院到公园的距离会变得很近。 因为是梦,所以才会有“时停解说”。 因为是梦,所以自己会失去法力? 不,不对,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失去法力”和梦的关系不大。 可是,如果这是梦……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梦境? 仅仅只是因为被诅咒了后胡思乱想导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为什么会是土蜘蛛? 不管了! “醒来!”良守在心里喊了一句。 他不是没有这种类似“清醒梦”的经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在心里唤醒自己,大多数时候自己都能醒过来,只不过,即便是“清醒过来”,来到的也不一定是真正的“清醒”。 只有当真正的清醒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可在梦境中,却总是迷茫无法判断。 虽然说阴阳师里有不少流派都对梦境有自己的研究,但是在良守看来,梦境着实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当你沉迷其中,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可是当你清醒后,却能够清醒地明白自己处于现实。但如果你想在梦境中依靠自己是否“迷茫”作为判断,却永远也“想不起”这个“原则”。更重要的是,在梦中的时人不会有那种“我清醒了”的确定,而如果一味地思考“自己是否清醒”反而会更加迷惑。 这就是自己的现状。 越是“清醒”,就越是“迷茫”。 该死,又是这个“时停解说”! 良守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区分现实与虚幻。 把心一横,猛地闭上眼。 再睁开。 他看到了熟悉的医院天花板。 自己清醒了? 他长出一口气。 自然地从病床上坐起来。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了。 可还不等他想明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 病房的大门被巨力撞碎。 巨大的黑色鬼面蜘蛛冲进了病房,正是良守刚刚在公园里见过的土蜘蛛。 这怎么可能? 良守下意识地想,自己不是已经清醒了吗? 不不不,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放大,你又怎么知道这是现实? 可如果就是现实呢?如果土蜘蛛真的冲进了医院呢? 果然,这样的紧急情况下没有“时停解说”。 因为注意留不集中,良守几乎被土蜘蛛的两只“螯枝”击中,可即便是在回过神后避开了要害部位,他的左臂依然被割伤。 还是没有法力。 这究竟是梦境中的自己被人操控,比如最常见地因为意志力不够强大落入别人的梦境,个梦境的“规则”就是自己无法使用法力,还是说,他的法力真的没了,这就是现实?! 可是,规则? 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规则? 什么是规则? “法力本来就和点燃火焰的火柴没有区别,法力只是我们,只是修行者,给它的一个名字,它并不特殊,也不独特,它只是存在在那里,被我们给予了一个,特殊的,专属的,名字。” “贺茂久雄”的话仿佛仍在耳边。 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种紧急时刻怎么能够分心! 而仿佛就是在因照他“紧急”的担忧,土蜘蛛的攻击“如约而至”。 踉跄着避开,良守撞倒了病房内的柜子。 桌上的花瓶,药物和日用品撒了一地。 转眼间,他已经被那只恐怖的妖物逼逼到了墙角。 “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真的坚信这是梦,良守心中竟然开始不断祈祷。 如果是梦的话,就可以不用躲了,只要被打死就可以醒…… 怎么可能不躲! 眼看着横扫而来的螯枝,良守一个翻滚从巨大蜘蛛妖怪的肚子下躲了过去。 这可太有戏剧性了,就tm像是怎么都打不死的动漫男主! 各种奇怪的想法止不住地从脑海里往外窜。 那是本能地闪避? 不。 良守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异常肯定的想法。 如果自己在这里被土蜘蛛杀了,他在现实里也死了。 呃,怎么又知道这是梦了? 不,如果知道这是梦,怎么可能死在梦里就死在现实里? 从梦境干涉到现实,以虚幻影响现实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如果敌人真的有这种能力,自己怎么可能有机会抵抗? 拿这种能力来杀自己,不觉得太突兀太生硬了吗?那你还在梦里和自己玩捉迷藏?这简直就是多余到不能再多余的操作了,一个在梦里杀自己还没杀掉的妖怪能够得到这么离谱的能力,这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或者说这真的是什么考验? 不! 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梦境,现实,不合常理的能力,无法区分的虚幻与真实…… 他曾经见过的! 117 问题出在哪 那是村上家的事情。 良守记得很清楚。 他曾经就怀疑过,那个不论怎么说都应该弱得不行的怨念,就让他怀疑过可以通过梦境幻象影响现实。 是的,这很不合理。 就算是再没有常识的人也应该知道这是很高端的能力吧?如果用游戏的等级来描述,这怎么说也应该是七八十级之后才能学的超强大招才对吧? 那一次,他相信是自己感觉错了,但是,这一次?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次次都产生错觉? 最简单的可能。 虚幻干涉现实的能力就是基础技能。 这是基础技能劈砍。 这是基础技能制符。 这是基础技能契约式神。 这同样是简单的基础技能,幻境穿透·灭杀之梦! 艹,绷不住了。 不然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诡异处境? 一个拥有在梦境中杀人的妖怪,结果在这里和自己玩近身平a捉迷藏? 该死,这个莫名其妙的“时停解说”怎么又来了? 土蜘蛛的攻击再次袭来,而良守也“恰好”又一次从“走神”中醒来,然后堪堪闪开了攻击。 虽然自己每一次都可以有惊无险地避开,但是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吧? 从“贺茂久雄”的出现到现在,整个袭击无处不透着诡异。 可是,土蜘蛛到底要怎么杀呢? 虽然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觉得自己逐渐开始理解为什么源赖光仅仅凭借一个不会法术的武士身份就可以斩杀掉土蜘蛛了。 这东西真的不厉害啊。 虽然拉人入梦在梦里杀人的能力看起来很唬人和莫名其妙让人患病的诅咒看起来很唬人,可是这实战表现也太拉垮了吧?受了诅咒的人入梦后就好了,而在梦里杀人它也没有主场优势,哪怕是击杀一个只是身手还算敏捷练过剑道的自己都极为吃力,那作为著名勇士的源赖光的的确确可以凭借勇武将它斩杀。 难道说源赖光的战绩全是吹出来的? 不能这么想,就算土蜘蛛真的弱,那酒吞呢?源赖光的战绩是实打实不容置疑的。 该死,胡思乱想这么多,却对自己的困境毫无帮助,就算是在梦里,自己的思维也未免太过跳脱不靠谱了吧? “法力本来就和点燃火焰的火柴没有区别,法力只是我们,只是修行者,给它的一个名字,它并不特殊,也不独特,它只是存在在那里,被我们给予了一个,特殊的,专属的,名字。” 贺茂久雄的话仍在耳旁回响。 一个,特殊的,专属的,名字? 良守仿佛忽然悟到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直在纠结于对方的等级和技能是否匹配呢? 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对方掌握了自己看来“高深”的“技能”,却拥有不够疲累这个技能的实力? 等级这个东西,真的存在吗? 为什么要用一个用来描述某种东西的名字,来规定这个东西本身? 就算没有等级,难道修行者就没有强弱之分了吗? 或许等级本身才是导致自己所见到的这个“不合理”和“矛盾”的根本呢? 如果拿开那个名叫“等级”却实际毫无价值的东西,这一切似乎就可以解释了。 一个妖怪,拥有在梦境里杀人的能力很奇怪吗? 不奇怪。 可一个“等级低”的妖怪,拥有在梦境里杀人这种“高等级”的能力,就很奇怪了。 或许,问题的根源,其实是这个“等级”而非“拥有能力”。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很有道理。 这就好比有这样两个劫匪。 一个是罪行累累的惯犯,一个是还没翻过案的愣头青。 那么如果有等级的话,前一个的lv肯定更高吧? 这也就意味着前一个的危险肯定比后一个更强吧? 如果有技能,前一个的技能肯定也更多对吧? 结果他们两个在作案的时候都被警察抓了。 前一个“高等级”的劫匪因为手里只有一把弹簧刀被警方轻松逮捕,而后一个“低等级”的劫匪却因为持枪和警方产生激烈冲突,甚至造成了警务人员的牺牲。 这合理吗? 哦,这不合理呢,“低等级”怎么可能打出比“高等级”更高的杀伤,“低等级”怎么可能更危险呢? 为什么“高等级”的劫匪不用“高等级”的装备,而“低等级”的劫匪反而“越级”携带了“高等级”的装备? 这一定是“作者”傻逼,完全不合理。lv1的匪徒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不是太过分了吗?lv10的匪徒是傻逼吗,lv1就能解锁枪械他为什么还要用新手送的弹簧刀? 可如果抛开等级呢? 一个惯犯被抓了,一个疯狂的持枪劫匪造成了危险。 仅此而已。 有问题吗? 毫无问题。 谁规定惯犯就一定持有枪械,还没犯案的愣头青就一定没有枪支? 那如果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这一切是合理的,为什么到了阴阳师的世界里,就不合理了? “梦里杀人”只是个能力而已,哦,是的,它很强大,那是不是可以等同于“枪械”? 所以谁规定“小喽啰”不能持枪了? 哦,因为灵异。 可是,到底什么是灵异? 啊,修行者毕竟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存在,用普通人来做比喻是不合理的。 哦,那用个体战斗力来衡量,经过训练的警察格斗能力肯定强过普通人吧? 所以他们是lv10的人类? 精英训练的特警分队里都是lv20的精英人类? 格斗技能也可以算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存在吧? 哦,这不算,必须有“灵异”,有“法力”才行。 好,源赖光也不懂法术,那他肯定是普通人,不能算“伟力归于自身”了吧? 那问题又来了,当一个“不灵异”也“没法力”的源赖光,遇上了“灵异”还“有妖力”的妖怪时,怎么算? 谁更厉害? 你说普通人没“伟力归于自身”不能算等级,那妖怪肯定是“有等级”的吧? 一个“没等级”,一个“有等级”,甚至是“高等级”时,谁更厉害? 从结果来看,“没等级”的赢了。 好,也许这样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稍微细想一下呢?“没等级”的普通人“伟力不归于自身”,所以源赖光依靠的不是“自身”,那也就是说,其实“没等级”的普通人谁都能做到他的壮举咯? 这问题可就大了。 可如果抛开所谓的“等级”呢? 118 可重复性 如果没有“等级”,没有所谓的“伟力归于自身”,没有所谓的“灵异”与普通,那么这一切就会重新变得简单。 这一切,就是源赖光受到诅咒,并斩杀了诅咒他的妖魔土蜘蛛的故事。 这很难理解很难接受吗? 不。 被诅咒的受害者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功反抗自救,这本来就是一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个人被诅咒了。 他可能会因诅咒而死,可能会被他人救下,也可能自救而生。 这都是可能的结果,所以,源赖光斩杀土蜘蛛,没有任何指的疑惑的地方。 那么,要如何斩杀土蜘蛛呢? 或许从源赖光斩杀土蜘蛛的故事可以得到线索。 源赖光受到了来自土蜘蛛的诅咒,在察觉了这一切后,他拿刀来到了土蜘蛛的巢穴,与之搏斗后将对方斩杀。 这是传说中的故事。 如果现在结合自己的经历来看呢? 其实源赖光从未离开过他的房间,他和土蜘蛛的战斗就像自己一样,只是在“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在梦里杀死了对方,所以,根据“梦境变成现实”的规则,他来到了土蜘蛛的巢穴,杀掉了土蜘蛛。 这样一来,事情或许就不复杂了。 源赖光是人,自己也是人,那自己和源赖光有什么区别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们没有区别。 所以,源赖光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没道理做不到。 再仔细想想高桥青井借给自己的书中描述的安倍晴明的故事。 即便是“强”如安倍晴明,也从未有过在“等级”体系中最常见的“以力破巧”,受害者中了“诅咒”,安倍晴明就会去“寻找解咒”,他所谓的“最强阴阳师”根本不像是在“等级体系”中应该有的那种依靠自己的“能力”去破解一切,他所做的事情,更像是他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也许自己可以明确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一切绝不是一个“有等级”的“战斗游戏”,而是一个“没有等级”的“解谜游戏”,只要完成了“拼图”的所有碎片,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得到那个最终的答案。 其实,后一种模式才应该是更加真实的世界吧? 在现实的世界里,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完美地满足了所有的条件,那么它一定是可以复制的,这才是科学。 哦,或许又可以反驳,灵异的事情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那为什么还有修行传承这种东西? 如果灵异不可复制,那修行法为何可以流传? 也许,其实就像“贺茂久雄”所说,“灵异”与“正常”,只是被他们强行区分开来的同一件事物罢了。 呃,或许就像是物理中的波动和粒子?(注1) 良守承认自己没有源赖光那么强,他也不知道当年源赖光在面对这种困境时是如何做出的抉择,但是,这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源赖光最后所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换句话说,如果用一个更通俗的方法来解释,那就是也许“开荒”他的确不行,可是,源赖光已经把这个“解谜”的攻略清清楚楚地写出来了! 拔刀反抗。 这是源赖光所做的事情。 是的,良守不知道这里重要的究竟是“拔刀”还是“反抗”,也许不需要拔刀,也许他抡起椅子也可以,但是,既然已经有答案了,他有必要去再尝试别的选择吗? 伸手往旁边一抓。 果不其然,一柄长刀就在那里。 果然,这就是梦。 梦不一定不讲求逻辑,但它一定不在乎细节。 为什么会有刀在这里并不重要,因为故事里一定要有“一把刀”才能够达成“拔刀”的前提条件。 如果用“等级”来解释,这里毫无疑问又出现了所谓的“bug”。 “这是土蜘蛛的陷阱,他怎么可能留下给猎物反杀的机会?良守的实力明显不如土蜘蛛,怎么可能凭借低lv的能力在高lv的‘梦境’里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刀’?” 可事实上,这就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土蜘蛛创造了这个困境,那么这个困境里自然就有一把刀,就好像每一个锁都一定有一把钥匙,钥匙可以损坏,可以遗失,但是只要锁还在这里,那就一定有办法“找到”或者“制造出”钥匙,不然这个“锁”本身就没有价值了。 于是,一切的难点就在于如何找到自己的钥匙。 而现在,有了源赖光的“攻略”,答案就很清晰很简单了。 因为作为“钥匙”的“刀”,是他自己的。 “蜘蛛切”的主人是源赖光,所以,现在的“钥匙”,也应该是良守的刀。 土蜘蛛脸色狰狞地扑了过来。 良守却再无惊慌。 他立定站好,摆出架势。 一刀斩下。 …… 病房的大门被人撞开,晴子和澪领着医务人员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 房间内一片狼藉,病床与柜子倒了一地,可他们在外面却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原本“消失了”的良守此时正穿着略有几处破损的病号服,手持长刀蹲在巨大的鬼面蜘蛛旁。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 “哦,你们来了啊。”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良守站起身望向他们语气轻松。 …… “这就是你的计划?”尽管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蒙面白衣女人的声音里却依然透露出难以掩盖的愤怒。 “如果你想生气的话,我完全不在意的。”俊美的男人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你知道的,我一直对美貌的女人很宽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更加宽容。” “呸……”女人啐了一口,不过她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掩饰下去,“你说你可以解决掉他,现在却反而枉送了土蜘蛛这个利器,这就是你说的‘不需要担心’,‘一切尽在掌握’?” “没错啊。”男人将酒杯放在茶几上,总算是坐直了起来,“当然一切尽在掌握了。” “你……” “土蜘蛛是一定要死的。”男人点头,“实际上,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所想要的呢?”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和动画作品里那些蠢到极点的‘魔王’故意送人头让‘勇者’发育升级一样的愚蠢行径到底有什么价值?”女人怒斥道,“事实上他现在的确升级了!” “升级?”男人扬起嘴角,“或许吧,又或许,升级了才更好呢?” “你……”女人目瞪口呆,如果不是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她甚至会怀疑面前的男人是阴阳师一方的卧底。 “你不明白的。”男人摇头,“如果真的只是‘强’与‘弱’的问题,那么一切都太好解决了,如果仅仅依靠‘强’就能解决一切,我又怎么可能被斩杀?” “我的确不明白,让敌人变强到底能有什么好……” “让敌人变强或许确实没有好处,但是……算了,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男人停顿了好久,似乎是在想如何解释,但很快他选择放弃,“反正你只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达成目的的。” 透过面具上的空洞,女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争辩。 “不过你那边的工作还是要继续的,那很重要,甚至,远远比土蜘蛛还要重要。”男人说道,“我希望到时候不要是因为你的疏漏,而让我达不成目标。”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男人的声音里透露出毫不隐藏的杀意。 “我明白了。”女人躬身退下。 虽然被威胁了,但是她反而安心下来。 虽然还是不明白男人的真实目的,但至少他的确对于计划非常用心,而深知男人身份的她,丝毫不担心对方可能会背叛妖魔投靠阴阳师。 没有比男人和阴阳师更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 “呵呵呵。”深夜的小巷里,贺茂久雄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一阵沙哑难听的笑声。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原来你也来了啊。” “别误会,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老相识而已。”一个宛若乞丐打扮的老头靠在墙角,他裂开嘴,露出一口肮脏的黄牙。 贺茂久雄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以真实的面容来谈话呢?”乞丐老头又问道。 “真实的面容?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面容?”贺茂久雄低声说道。 “哈哈哈哈哈。”老头哈哈大笑,“你死了之后反而比活着的时候更有趣,如果当年,你也能像现在这样,或许现在就不会只有我和那家伙两个人了。” “其实,我反而很庆幸自己当年并没有这样。”贺茂久雄笑了起来,他张开嘴,吐了什么东西到手上。 紧接着,他脸部的肌肉扭曲,变成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容貌。 “我此前一直在想变颜虫对我现在的身体到底会不会起不起作用。”中年男人说道。 “当然会有用了。”老头瞥了他一眼,“又有什么道理对你不起作用呢?” 男人也笑了起来:“是啊,那是我。” 笑完,他终于转过身,对视着老头明黄的眼眸:“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和我聊聊天叙旧吗?” “好吧,如果撒谎否认的话未免也有点太不给老朋友面子了,但是难道你就不想在这场劫里做点什么吗?既然已经下场,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活动活动的想法吗?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男人沉默了。 “他只是让你帮一个忙,但是你也可以自己做得更多,又或者,得到更多。”老头继续说道。 “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呢?”中年男人眯着眼。 “我的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难道我还能控制你去做什么啊?”老头摊手,“我只是一个顺从自然的人,偶尔看点乐子。” 中年男人眯着眼。 “你看,你始终和他站在一条战线里,你做了什么,也只会帮助他。”老头说道,“扪心自问,难道你就没有哪怕一丁点,想要进场的冲动吗?”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好吧,真是无趣,我只是想,既然你已经来了,多多少少我们可以找回一些当年的感觉。”说完,老头站起身,晃了晃自己腰间的葫芦。 “我记得你曾经是很看不起我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嗯……”老头犹豫了一下,“其实老实说,即便是现在我也依然看不起你。” 说着,他呲牙一笑,露出一片脏兮兮的黄牙。 中年男人依然笑着,丝毫不以为忤。 “但是,看不起归看不起,这并不妨碍你是个能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的人,只剩下我和他的话,就太无聊了。”老头继续说道,说完,他不再理睬中年男人,仰头拿起葫芦灌了一口,晃晃悠悠地走开。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沙门,我们回去吧。”他低声唤道。 “那家伙……”小小的黑猫从影子里跳出来,等到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虎。 “不用管他。”男人侧身坐上黑虎,他停了片刻,又喃喃道,“不过,他确实说的很对啊。” 黑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你不觉得现在的场景,真的和当年很像吗?”他仰头看着天。 黑虎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走向阴影,很奇怪的,周围还有几个加班后赶夜路回家的人,却没有人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虎感到惊慌,就好像这一人一虎压根就不存在。 “甚至参与的人更多了啊……”男人感慨道,“如果贺茂不参与的话,是不是有些对不起我们家的名头呢?”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又或者说,其实你也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这么急急忙忙地让我下来?你真的只是想让我在你不方便的时候,帮你引他入门吗?” 他伸手摸了摸黑虎的脑袋,黑虎也亲昵地用头去蹭:“但是有一点总还是肯定的。” “什么?”黑虎开口问道。 “能够做点什么,的确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男人仰头看着月色,笑得很开心。 119 感觉 梦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很难解释。 一个掌握了“在梦境里影响现实”能力的土蜘蛛能够被自己一刀斩杀这种事情完全不符合常理。 “算了。”晴子摇头不打算继续深究,“或许有其他前辈出手吧。” 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从一旁其他人的脸色来看,良守相信他们也抱有同样的看法,于是,他没有打算继续述说自己在梦里所思考得出的那一套逻辑。 毕竟如果没有等级,法力也不重要,那么又如何解释阴阳师之间的强弱呢? 如果真的没有等级,那为什么晴子现在就是比他强?同样是操控火焰的“陵光”,良守的威力显然不如晴子,而这不就是“等级”存在的最好证据吗? 所以,否认等级的存在,无异于一场堪比“光速不变”或者是“波粒二象性”一般的颠覆性革命。 “你说你在梦里梦到了‘贺茂久雄大人’?”晴子显然没有同样没有把儿子的“胡思乱想”放在心上,她更关心的是良守见到“贺茂久雄”且被对方提醒这件事情,“或许就是贺茂久雄大人暗中保护了你。” “也许吧。”良守嘴上认同,但心里不这么想。 虽然自己和贺茂久雄相遇的次数不多,也谈不上什么熟稔,但是仔细回忆梦中那个“贺茂久雄”给他的感觉却怎么都和自己在现实里见过的不一样。 反正他不就是不觉得真的贺茂久雄会这么说话。 又被拉着做了些检查,良守才被安排重新住进了另一间病房休息。虽然他看起来已经彻底康复,但是因为此前诅咒的诡异,医院医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打算让他再多住几天。 躺在病床上,良守有点失眠。 他坚信自己的所思所想没有错,可是,等级真的不存在吗? 在梦中情况紧急,他没有细想直接抛弃了等级,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回头想想,自己的想法是否又有些过于武断了呢? 如果真的没有等级,似乎一切又都乱了套。 更何况…… 即使假设他所想的都是对的,那么就一定会引申出一个前提,那个梦里的“贺茂久雄”知道一切。 他知道“等级”不对,他知道现在的“体系”不对。 于是,这就引起了另一个完全无法解释的问题。 不论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贺茂久雄”,为什么一个明明已经有人知道的东西,却完全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 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已经被提出并发展得很完善后,物理学界还在认为牛顿的经典力学是真理,基于此他们甚至还坚信“第一推动力”,而所有关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记录完全从世界上消失了。 是因为在各种小说动漫等艺术作品中常见的“厚古薄今”? 不,这没有道理,如果土蜘蛛能活到现在,那么平安时期那些大妖怪没道理全部都真的消失了,按照“厚古薄今”的逻辑,它们掌握着那些“强大”的“真理”,必然不可能会被现代阴阳寮所压制。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失传了,那阴阳师不是应该被吊起来打吗? 这样一来,往阴暗一点想…… 答案就只能是阴谋论般的“御门院与贺茂等名门望族隐藏了真相以保存他们高高在上的实力”。 但是这种阴谋论本身就很离谱。 御门院和贺茂要多铁板一块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藏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露出来?而且花开院呢?他们可一直都不太服从阴阳寮,想要做到这个总得在实力上不弱太多吧?他们也默契地藏着掖着?还有奈良的和尚呢?他们可没有家族啊?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为了帮贺茂和御门院而煞费苦心? 就算是他们全部达成了协议,那妖怪呢? 不是说掌握了真相的人就一定要把东西公布出来,但所有人甚至妖都默契地把这个东xz得像完全不存在,一点迹象都没有,这是不是有点太皮铺了? “我有一座宝山,但如果被人知道了就会很麻烦,所以我必须把这座宝山藏起来,有点宝贝都不能拿出来。” 良守不能否认或许真的会有这种人。 但是…… “我们共有一座宝山,如果被更多的人知道了就会很麻烦,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把这座宝山藏起来,即便是我们是敌人,是竞争关系,但是谁都不能用,大家必须当它不存在。” 这可能吗?这简直就是扯淡! 所以他从来都觉得阴谋论只能糊弄没脑子的傻瓜。 那么,如果以上两种最简单无脑的猜测都被否认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等级”成为了不论是人还是妖公认的“真理”呢? 一个谜题的解开总是伴随着更多的谜题出现。 这段已经记不清前世出自哪里的话就这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真是有趣。 良守突然间有了一种自己正站在时代风口浪尖上的幻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物理学的两朵乌云”。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性格属于谨小慎微以至于有些内向懦弱类型的良守第一次有了“也许我真的能成为大人物”的感觉。 带着疑惑而又隐约有些兴奋的心理良守终于忍不住疲倦慢慢睡去。 …… 良守再次来到了那个公园。 这一次他同样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中。 “贺茂久雄”已经早早坐在长椅上等着他了。 “前辈。”良守躬身一礼。 “前辈?”“贺茂久雄”笑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您,不是真的“贺茂久雄大人”对吗?”良守鼓起勇气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贺茂久雄”也不生气,反问道。 “我不知道。”良守的回答显得一场耿直,“总之就是,感觉不是。” “感觉不是?”“贺茂久雄”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回答。” “的确。”良守接话道,“其实我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回答。” “贺茂久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感觉怎么能作为判断标准呢?一定要找到证据,至少要有线索,才能做出决断,否则如果犯了错,就没办法收拾了。”良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是过去的我,一定会这么阻止自己。” “那现在呢?” “现在?”良守笑了,“我觉得傻傻的。” “傻傻的?” “感觉就是感觉啦,想说就说啦。”他是这么回答的,“就觉得自己以前笨笨的,总在想,如果我错了就会怎么怎么样,但是如果对了呢?其实现在再回头看,不管怎么做,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不会伤害到别人,不会引起无法处理的恶果,怎么选择只是自己的事情吧?” “所以,“想说就说啦”?” “嗯。”良守点头,“最坏最坏的后果,也无非就是惹到真正的“贺茂久雄”大人吧?不过只是认错人这种事情,就算是真正的久雄大人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吧?” “哈哈哈哈哈!”“贺茂久雄”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一会儿等他停下来,又开口问道:“你似乎并不奇怪我会在这里。” “是啊。”良守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就觉得您一定会在。” “一定会在?” “是啊。”良守说道,“在我面对土蜘蛛的时候,您出现点醒了我,而当我杀掉土蜘蛛之后却直接醒了……” “你觉得我必须要再出现一次?” “感觉是这样,不然就觉得不完整。”良守想都不想直接回答,“这种感觉就像是‘仙人授艺’一般的经历,总得要有个结束吧?不能有头无尾就这么只有一半吧?” “哈哈哈哈哈!仙人授艺,仙人授艺!”这一次,“贺茂久雄”笑得比此前还要夸张,他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既不是什么仙人,也没什么艺可以授。” 良守安静地站在一旁。 “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来见你,只是因为我想见你,其实什么都不能给你,你会不会很失望?”“贺茂久雄”平静下来,开口说道。 “不会。”良守摇头,“我觉得您会来,您也想来,这不就已经够了吗?” “是啊,这就够了。”“贺茂久雄”满意地点头,“已经完全足够了。” “不过……”良守看着对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这已经完全足够了。”“贺茂久雄”却又重复了一遍,同时打断了良守的话。 良守不作声了。 “你看到的才是你,你想到的才是你,你,才是你。”“贺茂久雄”的声音变得很远很远,以至于良守都不确定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不是贺茂久雄的声音。 他默默念叨着对方最后留下的那句好像哑谜一般的话。 再抬起头,贺茂久雄已经消失不见。 可是远远顺着公园似乎悠长无尽的小道望过去,在漆黑的夜色的笼罩下,似乎又隐约有一个身着黑色水干的男人正骑着一头巨大的黑虎慢悠悠地走着。 似乎时注意到良守在看向他们,那只黑虎好像回过头,但因为一片漆黑,良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明明隔了很远,良守却觉得自己能看清对方张口吼了一声。 “喵~” 120 去想 病好了就要去上学。 虽然坐在课堂上,良守却忍不住在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那种好似拉开帷幕一角看到了更广袤世界的诱惑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但即便如此,他却对如何彻底拉开大幕毫无头绪,或许,回头重新审视梳理自己的思路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是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念头的? 他发现很难界定自己究竟是怎么产生这个想法的。 虽然是梦中与“贺茂久雄”的对话让他彻底明悟,不,那却绝不是起点。 这个想法早早就在他的脑海里萌芽,而一切的起点…… 也许是高桥青井给自己的书? 他曾经怀疑过高桥青井的身份,可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搁置。 或许他曾经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也许,高桥青井就是梦中的“贺茂久雄”? “高桥老师又请假了?”当良守来到办公室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高桥青井又因为身体原因请假了。 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自己和高桥青井就是整个学校里请假次数最多的人。 如果高桥青井真的是个普通人,她究竟是怎么样能够和自己这种“天天发生意外”的人进医院的次数做到相提并论的? …… 良守站在自家院子的墙边。 晴子好多年前之前种下的牵牛花已经爬满了墙壁,天气逐渐入夏,一些花苞也逐渐冒了出来。 一片叶子忽然从枝茎上飘飘悠悠地落下。 两根手指夹住了飘落的树叶。 良守捏着树叶。 一点点火星从这片叶子上燃起。 火焰逐渐吞噬了整片叶子。 他张开手,那片树叶化作的火焰浮在空中。 它伸出双翼,长出身体与脑袋。 一只麻雀大小的小小火鸟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似乎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良守。 良守伸出食指。 小小的火鸟乖巧地落下,火焰化作的脚爪落在他的食指上。 “树叶可以用来生火,这是天地间常见的道理。”他轻声说道,“但是让火焰化作飞鸟,并且停留在手上,却是违反常理的事情。” “什么?”澪一脸茫然地问道,“我只是来叫你,晴子阿姨说吃晚饭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良守继续说道,他抬起手,那只小小的火鸟拍动翅膀飞了起来,它绕着良守飞了两圈,又在澪面前盘旋片刻,最后重新回到良守的手上。 “我们可以让火焰变成不合常理的样子,就好像它。”说着,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只小小的火鸟的脑袋,小鸟通人性一般亲昵地蹭了蹭他。 良守轻轻吹了口气。 火焰熄灭,那只小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小片焦黑轻轻飘落在地上。 “燃尽之后,就再也变不成原来的树叶了,更不谈重新回到它的枝茎上。”良守看着被原本叶子所在的枝茎上。 “什么意思?”澪不明所以。 “它还会长出新的叶子,甚至就在被切下的位置,这里还会长出新的叶子,但是,新长出的叶子,还是原来的那一片吗?”良守说道,“我们拥有法力,但是却终究只能做到那些事情。” 他抬起手,接了个法印,火光从身边燃起,化作无数飞鸟:“我可以轻易用陵光制造出无数火焰飞鸟,但是它们却和刚才的那一只,并不是同一只火鸟。 “陵光代表的是朱雀,而朱雀代表的是什么?四圣兽?南方?火焰?又或者是夏天? “陵光是控制火焰的法术吗? “那玄冥呢?” 火焰群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在空中凝结而出的冰晶。 “冰?水?玄武?冬天?北方?” 冰晶消失。 良守抬起两只手,一只上凝结着火焰,另一只上闪烁着点点寒芒。 “又或者,攻击与防御?” 澪皱着眉头看着他。 “不不不。”良守摇头,他一甩手,火焰与寒芒消失不见,“它们就是它们,火就是火,冰就是冰。 “如果没有修行者,那修行法还存在吗?没有修行法,还会有修行者吗? “又或者说,如果两者之中没了其中的一个,另一个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良守蹲下神,看着最初那片树叶被烧毁后落在地上的一小片焦黑痕迹,他拿手一点。 那片焦黑的痕迹猛然爆发出剧烈的火光,那只小小的火鸟重新出现。 “你看,当我想到火焰,想到了火焰可以重新燃起,它就重新飞起来了。”良守说道,“但是……” 他又点向枝茎,只见此前被切掉的枝茎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小片嫩芽,然后重新长成一片绿叶。 良守一抬手,小小的火鸟普通翅膀飞起来,正好落在那片枝茎上。 “它来自原来的叶子,可新的叶子取代了原来的叶子,它们都不是原来的叶子,但它们又都是原来的叶子。”良守说道,“那么,它们到底是不是原来的叶子?” “火鸟当然不是原来的叶子,而新的叶子当然也不是。”澪皱着眉头。 “是啊,它们不是。”良守笑了,“但是,对于前者来说,它本就是‘叶子’,而对于后者,它当然是‘叶子’,你看,它们这又没什么区别了,甚至于,就连火鸟也是叶子。” 澪不理解地看着他。 “如果叶子不能理解的话……”他顿了顿,“现在的天气逐渐变得更热了对吗?” “嗯,毕竟已经快要到夏天了。” “可是,夏天就一定要热吗?”良守说道,“因为每一年的‘夏天’都是热的,所以今年的夏天也要是热的,可是,去年的夏天,是今年的夏天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一定要一样呢?如果是,那么新的叶子为什么又和旧的叶子不一样? “而如果是‘热’代表了夏天……” 澪感觉一股炽热扑面而来。 “这是夏天吗?” 澪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了,就在她怀疑良守是不是前几天烧坏了脑子时,良守笑了起来:“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 “我觉得我可能入门了。”良守说道,他轻轻地把那只小鸟放飞在空中化作点点火星。 “入门,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开始明白什么是修行了。”良守说道。 澪不明所以。 “修行,就是去看,去听,去想。”良守说道,“我现在和你说话,就是一种修行。” “?” “走吧,我们该去吃饭了。”良守轻轻逗了逗肩上的小鸟,很奇怪地,那只小鸟身上的火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地是漂亮的火红色羽毛。 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没什么,我只是愈发坚信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 “什么是正确的路?”澪更加不能理解。 “你看到的才是你,你想到的才是你,你,才是你。”良守轻声念叨。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是啊,我也不明白。”良守答道,“所以我在努力去让自己明白。” 121 的确是我做的 “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学校的整理柜前,澪半真半调侃地抱怨道。 “嗯……”良守想了想,“很抱歉了,但是我的确没办法说明白,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唔……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我也确定自己明白了什么,可是不论如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明白的东西说明白。” “算了。”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吧。” 两人走出校门。 “诶?雪希呢?” 没有看到熟悉的车,良守有点奇怪。 “她今天好像有事情。”澪回忆了一下,“好像说是被什么任务征召了。” “哦。”良守应了一声也没太在意,毕竟就算雪希平日里看起来就是条咸鱼,但该有的任务还是不会少的。 就在两人准备步行回家时,忽然又被人叫住了。 “花井?”看清来人后,澪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她很不信任那个千丈岳的主人,连带着,花井在她心里也属于需要警惕的对象。 “老板有事情要邀请两位。”花井恭敬地拉开车门。 …… 和风庭院内。 “您为什么这么急着召见我。”冷漠的女声隔着屏风响起。 “你无需这么冷漠,我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屏风另一边的老头用左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举到面前,看着杯中的清茶。 屏风后的女人没有说话。 “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带了吗?”老人又问道。 “带了。”紧接着,长刀出鞘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如您所愿,饮过鲜血的长刀。” “甚好,甚好。” 人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屏风后的女人蹭的站起,隔着屏风看来,她手持长刀的影子宛如一名古代武士。 “别慌。”老人慢慢开口,“今晚的客人来了。” “如果您有客人的话,我就应该回……”女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你这么急于回去吗?”老人又问道。 不等对方回话,他又继续说道:“看来的确是不一样了。” 屏风后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到门外传来清冷出尘的女人声音。 “御门院大人……”门外女人的声音宛如干爽清凉的夜风一般。 “终于来了……”老人慢慢站起身。 他拉开房门。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僧衣,头戴黑色布巾的女人 …… 良守和澪在花井的引导下再次走进装饰奢华的千丈岳。 现在的时间还很早,夜店还没到开门的时候,没有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原本应该热热闹闹舞池此时却安静地仿佛一潭死水,或许是因为这种反差,良守和澪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莫名地紧张。 “欢迎欢迎。” 刚通过电梯到达楼上伊吹岳的私人住处,热情得让人有些不适的欢迎声便从对面传来。 “伊吹先生。”良守一边打量对方一边回礼。 和上次一样,花井在将二人送到后便转身离开,而伊吹岳则带着两人走到客厅坐下。 “里面似乎有人?”澪用眼神示意后面虚掩的卧室房门。 “无须担心,我不会安排杀手谋害二位。”很显然伊吹岳也注意到了澪的警惕,“我也有些……嗯……个人需求。” 澪的眼神愈发厌恶。 “别担心,这绝对符合自愿的原则。”伊吹岳也不介意,“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 “好了。”良守开口打断,“你找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嗯……”伊吹岳沉吟片刻,“良守君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吧?” “明白?” “对啊,就好像是,源赖光和土蜘蛛的故事。” “你说什么!”澪差点惊得站了起来,“你为什么会……” “所以说,果然和你有关系吗?”良守拉住澪。 “当然,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我计划之中的,良守君会不会有所疑惑?”伊吹岳笑眯眯地说着让澪毛骨悚然的话,“哦,看起来至少御门院小姐还一无所知呢。” “我其实一直都有些拿不准。”良守缓缓开口,“但是,土蜘蛛确实是在那一天晚上我经过公园的时候对我下的咒对吗?” “对。”伊吹岳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可以确定我会经过那个公园?”良守疑惑不解,“又或者说,其实土蜘蛛一直都在盯着我?” “不不不。”伊吹岳连连摇头,“土蜘蛛的行动是自由的,我当然不能确定他会盯着你,不过,我可以创造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 “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只要满足了条件,就可以得到结论,就好像……嗯……证明题?”伊吹岳停顿了下,终于找了一个看似合适的描述方法,“其实公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我这里,然后离开,在夜晚回家。” “我明白了。”良守点了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澪压低声音问道。 “我告诉过你,没有等级,法力也不重要。”良守说道,“其实现在看来我还有点不够大胆了,或许在我们眼中的因果关系,也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有条件和结论。” 澪无法理解。 “这么说吧。”伊吹岳开口接话,“事情的关键不是良守君在公园受到诅咒,而是,良守君在离开千丈岳后的路上受到诅咒,只不过,这个诅咒发生在公园。” “可是,如果你也不能控制土蜘蛛,为什么能够帮他创造机会?”澪觉得自己很蠢,现在明明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但她怎么都没办法不管这些。 “因为我创造了‘机会’。”伊吹岳说道,“你们来这里,离开,这就是机会。” “你和土蜘蛛预谋的?” “不不不。”伊吹岳摇头,“我说了,不需要预谋,这就是一个,有机会,抓住机会的过程。” “于是,故意暴露的尸体就是为了让这一切更加合理?”良守没有让澪再问下去,“调查人员受到诅咒,合情合理?” “其实不是。”伊吹岳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有时候‘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它并不完全,呃,应该说大多数时候事情都不会完全按照你所想的方式发展,总有些意外,而这些意外有时候会让事情失控,就比如您已经见过的蜘蛛切,但是不论如何,它们都会让发生的一切‘更加真实’,就好像这次‘调查之中受到诅咒’。” 122 请让我杀了您 伊吹岳的面容逐渐变化。原本俊美的脸庞变得赤红,打理得当的短发变得凌乱,肌肉隆起撑破高档的休闲衬衣,原本就可以称得上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夸张。 他头生五根大角,面生十五目。 “原来是酒吞童子。”良守恍然大悟。 “酒……酒吞?”澪却惊呆了,这种传说中已经死去的大鬼为何还会出现? “您可以无需惊讶。”酒吞虽然面生得恐怖,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温和,“我的确是那只被源赖光砍下了头的鬼。” “土蜘蛛一直都是你的手下?”良守又问道,“即便是古代,它也是为你报仇?” “不不不不。”酒吞连连摇头,“那家伙和我可不一样,不过,如果想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将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在古代时,曾经有不愿意归顺朝廷而隐居于山林的一族,其实他们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反而是一群以狩猎为生的普通人,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被其他人歧视仇视,最终落得全族尽灭,土蜘蛛则是他们死后的怨灵。” “仇恨?”良守似乎在求证。 “对。”酒吞点头,“就是仇恨,土蜘蛛是仇恨带来的妖怪。” “在我被源赖光斩首后,我的情绪同样是仇恨。”酒吞幽幽道。 “你对源赖光的情绪是仇恨,而土蜘蛛也是仇恨,仇恨就是仇恨,所以,酒吞童子仇恨化作的诅咒就是土蜘蛛?” “正是如此。”酒吞点头,“于是,源赖光在斩杀我之后,便染上了疾病,也就是土蜘蛛的诅咒。” “可是,我并没有仇恨,为什么也会被土蜘蛛缠上?”良守又是不解。 “嗯……”酒吞思索片刻,“因为这是‘徒有其型’的诅咒。” “徒有其型?” “您看,土蜘蛛的诅咒,是由疾病开始,到入梦的过程。”酒吞说道,“土蜘蛛‘能够’做到这些,但真正想要‘做到’这些则需要仇恨。”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做这些并非需要仇恨,但只有有了仇恨,他才能做到这些。”良守点头。 “我不明白,有没有仇恨又有什么区别?有仇恨的话,土蜘蛛的诅咒会更强?”澪开口打断。 “不,没有区别。”酒吞否定,“区别只在于“有没有仇恨”这个本质。” “我……”澪更加迷惑了。 “因为没有仇恨,所以徒有其型,于是,所以那一切才会完全相同。”良守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我其实只是误打误撞了。” “可不能如此妄自菲薄。”酒吞说道,“能够看破其型,又有什么道理看不破本真呢?只不过是这一次没有机会罢了。” “所以,目的是想要杀了我?”良守的话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刹那间冷了下来。 大家看似和蔼地谈了这么多,但终究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酒吞派出土蜘蛛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能够直接杀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酒吞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虽然我完全不认为这是可以做得到的,所以,现在这个结局也是不坏。” “不坏?”良守皱起眉头,对方的不坏指的是什么?如果以他们的立场来看,应该是自己现在处于他的夜店内吧?作为敌人,酒吞总不可能是在期待自己变强吧? “良守君一定在疑惑我说的不坏是什么吧?”酒吞呵呵笑道,虽然他的笑声依然和蔼亲切,但看着那张狰狞的鬼面,却又显得异常恐怖,“如果我告诉你,我说的不坏正是指土蜘蛛的事情让您明白了,您会不会感到特别惊讶呢?” “你说什么?”良守的确如他所说的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可真是值得了。”酒吞的语气里毫不掩饰他心满意足地状态,“能够看到这种表情,只是不知道那家伙在过去的时光里是否也会有这般样子……” “那家伙?” “不需在意,不过是我一个本应尘封在历史中的老古董在怀古伤今罢了。”酒吞说道,“良守君果然还没有完全明白。” “是。”良守坦然道,“我还不明白,不过,从现在来看,至少我走在正确的路上了?” “正确的路?”酒吞哈哈大笑,“可从来都没有什么正确的路呢,良守君还是太嫩了。” 他调侃着问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良守君现在最大的疑惑应该还停留在‘这个真理为什么明明应该早已被人发现,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样对吧?然后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还会胡思乱想些类似于‘御门院贺茂家隐瞒真相以求保护自家地位’的阴谋论?” 良守说不出话,虽然理智的分析后这些都被否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这么想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酒吞笑得前仰后合,“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等到他笑够了重新做正后,酒吞脸色严肃:“良守君看明白了一些东西,这是好事,但是,很显然你还是看得不够明白。” “如果已经抛弃了一些东西,为什么不可以将它们全部抛开?因为‘不合理’,所以没有‘等级’,那为什么不能同样因为‘不合理’,而没有所谓的‘正确’,所谓的‘真理’?” “没有,正确?”良守如遭雷击。 “御门院贺茂当然没有隐瞒什么,因为根本就没有东西去让他们隐瞒,不过是你们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了。”酒吞乐呵呵地说道,“难不成御门院和贺茂还必须要把‘泰山’装进你们的眼中来帮你们见其全貌?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做得到,就算是真的做到了,他们的‘泰山’,就是你的吗?” 酒吞的话在良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并不是因为对方身为敌人立场却好像在教导自己或者帮御门院贺茂辟谣,而是这番话实实在在解释了他心中的很多疑点。 如果说之前良守只是明白了有一扇门正在向自己打开,那他现在已经实实在在的摸到了那扇门。 可是,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打不开那扇门。 就差那么一点,他几乎就快要成功了!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酒吞话锋一转,将目光落在澪的身上。 “接下来就是我邀请二位的正事了。”他语气恭敬。 “请让我杀了您。”酒吞态度诚恳地对澪说道,就仿佛在请求一件对方举手投足间便能完成的事情。 123 车库里的神明 酒吞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地小事般提出令人惊恐地消息。 “杀了我?”澪的声音中难掩慌乱。 虽然在酒吞坦言他是土蜘蛛事件的幕后黑手时,澪就早已打消了对方抱有善意的期待,但实际上当对方亲口说出想要杀掉自己时,只是一个高中生的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内心生出了恐惧。 “我恐怕……”澪刚开口就被打断。 “先别急着回答。”伊吹岳的行为更加迷惑,他摆摆手打断了澪,“先让我把话说完。” 他转过身,环视全场,又转向澪:“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对吗?” 澪默认了。 “牺牲自己,保护别人,这种事情,就算是做起来,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对吗?”他又问道。 澪还是默认了。 “为了保护,一些牺牲,总是有必要的,对吗?”伊吹岳笑得更开心了。 澪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眉头皱得更紧。 “让我杀了你,一切到此为止。”伊吹岳裂开嘴,“否则,不仅仅是这里。” 澪的脸色变了。 “如果是为了挽大厦于将倾而做出的伟大牺牲,我想您一定不会选择苟且偷生吧?”酒吞慢悠悠地走向澪,“御门院小姐本就抱着为了保护他人而牺牲的信念在战斗,那么,我现在就满足她的愿望,也并不能算是残忍的行为吧?” “开什么玩笑……”良守咬牙切齿。 “如果你杀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保证你不会违反诺言呢?”澪慢慢开口。 “嗯……”酒吞似乎愣住了,“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恐怕很难做出保障。“不过……保证做不了,但是,作为一个坏人,我可以威胁不是吗? “你可以选择不信我,然后我一定会杀光所有人,也可以选择相信我,这样至少有可能让其他人活下去。” 澪的身子在颤抖。 “我……”她艰难地开口。 “为什么是澪。”良守在她说话前打断了她,“如果你想要杀掉所有人,为什么澪是特殊的,你明明可以像刚刚一样轻易地就杀死她,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澪的允许?为什么一定要我同意!这不是仅仅‘满足杀戮的欲望’对吗?” “唔……”酒吞沉吟片刻,“好吧,既然良守君也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如果还是藏着掖着,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毕竟是在谈论一场交易,或许我表现出诚意能够更好地推动我们的谈判。” 他笑着说道:“良守君知道神明吗?” “神明?”良守愣了下,这本就是号称八百万神明的国度,酒吞特别提起神明又是为了什么? “良守君觉得,什么是神明呢?”酒吞开口问道。 良守不知道怎么回答。 “很难回答吧?”酒吞自顾自地说道,“往大了说,古事记的神明们,伊邪那美伊邪那岐天照月读须佐之男,他们是神明,诹访大明神是神明,稻和是神明,菅原道真也是神明,再往下说,山主川主甚至是一些小妖怪都可以是神明。 “八百万神明,神明就像灵异一样,好像什么都可以是神明,就连我,也可以是,对吧?” 良守点头承认了,神明就和灵异一样,根本无法被确定一个明确的概念,甚至于就连每个人对神明的定义都不一样,一个人可以觉得这个只是妖怪灵体,另一个人也可以觉得这就是神明。 “我就差一步了。”酒吞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不过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良守和澪却听得无比明白,酒吞指的是,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成为神明了。 “所谓的最后一步,是杀掉我?”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普普通通的阴阳师,怎么可能成为“成为神明至关重要的一步”呢? “这很复杂。”酒吞耐心地解答着他们的疑惑,“所谓的最后一步,当然不是杀掉您这么简单,但是,杀掉您这件事情,是最后一步里必不可少的东西。这就好像说,一个人不是因为把钱吃的东西嚼碎了咽下去就可以获得能量,真正从食物里获取能量是依靠体内脏器消化,但是对于你们来说,吃饭就是你们做的事情,虽然不太准确,但事实上就是这个道理,我所要做的,就是杀掉您这一件事情。”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更不可能同意了。”澪咬牙坚持道,“现在你就已经少有敌手,等到你真的成了神,那不就是人间浩劫了吗?” “嗯……”酒吞连连摇头,“恰恰相反,如果成为了神明,我才不可能再对你们的世界造成什么影响了。” “为什么?”澪的问题脱口而出。 “我恐怕很难解释清楚。”酒吞苦恼地回答道,“不过,或许有这么一个例子可以用来解释,我想,作为御门院家的成员,您对于菅原道真的故事肯定是不陌生的吧?” 澪点了点头,菅原道真作为著名的怨灵和神明,她不可能不了解。 “当菅原道真被藤原家害死后,他可以肆意报复仇人。”酒吞说道,“但是,当他被册封了之后呢?” “事情就停下了……”澪喃喃道。 “对于一个活人的思维来说,被藤原家害死后,却被仇人册封,还成为了对方家族的祭祀守护之神,这只能是更大的耻辱吧?我害死了你,却还要你死后用一点点毫无价值的祭祀与香火换取你对我族永生的守护,这怎么看都是更大的耻辱吧?那么,成为了火雷天神本应实力更强的菅原道真又怎么会停止他的复仇呢?” “神明……是不自由的?”良守大胆地得出了一个颠覆一切的结论,“成为神明后,会受到约束?” “不自由?受到约束?”酒吞哈哈大笑,“可不仅仅如此呢。” “还是回到那个老问题,什么是神明。 “一个虔诚的信徒身患重病,于是他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祈求获得健康,但他也同时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最终,他康复了。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让他恢复健康的,是神明的保佑,还是医学的科技呢? “是神明?那医院的作用难道不存在吗?是医学?那同样的疾病总有致死率对吗?总不可能真的是百分百治愈率吧?就算是特效药,也有过敏的人不是吗?” “车库里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龙……”良守低声自语,“世界上,有一群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神明……” 124 安倍晴明很弱? “所以,神明究竟存在吗?”酒吞轻声喃喃道。 “这也可能是你在骗我们。”澪不依不饶地追问,“先且不提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做到你所说的的威胁,如果杀了我能让你成神,神明也不一定会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古怪,我没有任何道理帮助你。” “嗯。”酒吞闻言却笑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保证自己现在可以做到我所说的威胁,而成神后也的确无法再伤害任何人,你就会同意我的提议?” 澪默认了。 “那么很遗憾了。”酒吞摊手,“对于你的问题,我无法给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明,我不可能去为了证明我可以杀光所有人就去杀光所有人,也不可能为了证明神明而给你叫出一个神明。” “不过……”但是很快,他话锋一转,“难道酒吞童子这个名字不足以作为证明吗?” “酒吞童子?”澪虽然不知道酒吞为什么一门心思想要杀死自己,甚至在已经自知在劫难逃却依然倔强地不希望向对方屈服,“你根本无法证明自己能够战胜现在的阴阳寮,仅仅只是源赖光一个凡人武士就能够砍下你的头颅,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在现在的阴阳寮面前肆虐?” “源赖光?凡人武士?!”酒吞表情突变,他怒目圆睁,“源赖光只是普通人?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本王的头颅是谁都能斩下的吗?区区一个井底之蛙也配评论源赖光?如此傲慢,如此狂妄!” 澪猜到自己轻蔑看不起的态度会引起对方的愤怒,却没想到这愤怒竟然来自她对源赖光的评价,难道源赖光不是一个凡人武士吗?虽然说源赖光留下了不少“丰功伟绩”,但是从“土蜘蛛”一事来看,对方虽然手段诡异,但却远远谈不上强大。 澪相信源赖光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或许正是因此,他才能在“梦中”战胜土蜘蛛,由此来看,酒吞也未必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强大。 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酒吞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他仅仅只是发怒。 自己就仿佛置身无间地狱。 不,这里不是无间地狱,是传说中的“大江山”! 她仿佛看到无穷无尽的鬼怪在身旁饮酒作乐,他们撕扯着肉食却明显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牲畜。 放纵,暴虐,仿佛世间一切邪恶欲念的汇聚。 这种感觉仅仅只是持续了片刻便彻底消散。 “很抱歉,刚才情绪有点激动。”酒吞重新变回那个“彬彬有礼”的态度,“不过这样一来,御门院小姐应该也有了些直观的感觉。我不否认人类很强,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值得否认的。回来之后,我也看了不少你们现在的所谓‘作品’。那种‘人类弱势无法对抗妖怪,只能依靠少数人在暗地里行动保护他人’的设定根本就不合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决定大势的肯定是实力,现在妖魔就是不如人类,不论是高层还是底下的。我很强,这一点我有自信,但是就像你们御门院家那个阴阳头老家伙之类的人也很麻烦。” “但是,或许他比我强,可是,我想做什么他就一定能阻止我吗?不,他不能,就好像即便是安倍晴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坐拥大江山,而必须要有源赖光,也只有源赖光能够对付我!”酒吞越说越兴奋,“你知道吗!只有源赖光!” 澪脸色苍白,似乎是被此前的幻境吓到,又或许是担心对方越发兴奋癫狂的态度。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酒吞亲口承认家主更强却又对家主不屑一顾,为什么只有源赖光能杀死他?难道不是更强就可以打败更弱的敌人吗?但是酒吞所言又不无道理,为什么平安时期,无敌的安倍晴明没有去阻止大江山的鬼怪?甚至是在大江山势力巅峰时期也仅仅只是推荐源赖光去处理? 是因为酒吞在安倍晴明眼中只是个不值得出手的小妖怪?不,在记录中安倍晴明出手对付的妖怪大多数都谈不上强大。 作为一个御门院家族人,即便是她和本家的其他人分歧不小,但“安倍晴明”作为一族中最值得骄傲的始祖,澪和所有御门院族人一样,都将其视为了仿佛“图腾”一般的存在。 在从小的启蒙中,她的睡前故事永远都是“安倍晴明轶事”。 可是,现在仔细回想那些故事,安倍晴明机会从未面对过什么有名有姓的大鬼大妖怪。 一切难题在他面前似乎都会简单的迎刃而解,可是…… 同时期著名的大妖怪,鵺是源赖政所斩,土蜘蛛和酒吞是源赖光所杀。 安倍晴明似乎从来没有直面大妖怪的记录。 虽然这么想可能非常不敬,但是,这看起来就好像安倍晴明只会“虐菜”,他从不和强敌交手…… 哦,不对,他最重要的敌人有传说中除了他无人可敌的芦屋道满。 但是,芦屋道满的战绩同样只有与安倍晴明为敌…… 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证明他们的强大,他们从未与“有名”的大妖怪作战以证明自己的强大。 而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对付那些“小妖怪”,安倍晴明也从未展现过自己超人一等的实力,他总是慢慢解开所有疑惑,追根溯源找到那些妖怪的“故事”。 他从来都不是在“除妖”,他一直都是像面对普通人一样面对妖魔,他是在“解决问题”。 澪曾经认为这是因为安倍晴明实力远超所有,以至于他可以这么做,他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但是,也许这一切的真相,是安倍晴明真的实力不够? 他无法用“法力”战胜那些“小妖怪”,所以,他只能选择迂回? 不,不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安倍晴明再怎么弱小,他也不可能弱于没有任何法力的源赖光源赖政,如果从这么推断,能被源赖光斩杀的妖怪更弱,安倍晴明不可能会害怕。 这就使得一切变成了一个死循环。 安倍晴明很弱?因为不能对付大妖怪只能依靠源赖光等人,可能够战胜大妖怪的源赖光不可能比他强。 安倍晴明很强?那他为什么从没有对付过强大的妖怪呢? “看起来御门院小姐意识到了什么东西。”酒吞慢悠悠地等着澪沉思纠结,“在说完了我的实力问题后,不妨再来谈谈神明。” “就像我说的,我无法证明神明存在,也无法证明他们不存在。”酒吞狡黠地笑了,“但是,如果我告诉你,安倍晴明还活着呢?” 125 神明死了,神明活着 “安倍晴明还活着?!”澪尖叫出声,这几乎可以说是摧毁她三观的事情。 “良守君反而看起来并不吃惊?”酒吞似乎没有理会澪的震惊,而是转向良守。 澪也注意了良守并不激烈的反应,就好像是,早有预料? “如果连酒吞大王都能够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还扬言要杀掉我的女友来成神,我觉得安倍晴明还活着也不算是什么了。” 澪无言以对,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如果我能活着,那么安倍晴明也能活着。”酒吞连连点头,“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澪一阵沉默,这到底是哪里有道理了? “既然御门院小姐还不太明白,那么我这么说吧。”酒吞说道,“御门院小姐是否有注意到这样一个问题。在很多传说中都有某人遇到了妖怪这样的故事对吗?” 澪认真地点头。 “在这个故事的开始,或者是在生死关头,都会有一个类似于老人,和尚,乞丐之类的人出现,给他提示,或是干脆帮他解决掉妖魔渡过难关。如果用文学上的说法,这就是最标准的古希腊戏剧式机械降神。 “但是实际上我们很明白,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 澪再次点头。 “放眼望去,过去的神怪传说中尽是类似的人物形象,但是,越是往当前的时间,越是往‘我们’身边的地方走,这类事情就越是少见,‘在过去’,‘在某个偏远的地方’,这是最常见的开头。”酒吞说道,“是这样吧?” 澪又同意了。 “这就又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对吗?”酒吞说道,“如果说古代,那是因为通信不便民众愚昧以讹传讹也就算了,那为什么到了现代,哪怕是明治维新后的时代,这类都市传说依然多如牛毛?要知道到了那时,你们引以为傲现代阴阳寮体系已经建立,几乎全国的阴阳师修行者都已经被纳入体系之中,这些所谓的‘游方仙人’又是哪里钻出来的呢? “哦,或许他们是一群不愿意受到约束,不愿意被阴阳寮束缚的修行者,所以故意避开阴阳寮藏在偏远地区,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群人,你们会完全没有发现一丁点他们存在的迹象吗?他们靠什么传承?如果没有传承,他们要怎么持续不断地存在下去? “而更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到了现在,到了‘我们’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这些‘仙人’永远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不会出现在身边,不会与我们在同一个时间,不会与我们有任何交集,甚至于他们所做的事情,我们都不知真假。 “那么,他们究竟是否存在呢?” “你想告诉我,晴明先祖就是这样存在于世上,一直默默地为阴阳寮处理关注不到的地方?”澪皱眉。 “不。”这次是良守开口了,“还是车库里的龙。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与我们不在一个时间发生,并且这一切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这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这不合理,如果晴明先祖还活着,他没有任何必要这样做。”澪反驳道。 “很好,看来你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酒吞连连称赞,“所以,我说安倍晴明还活着,但是,你觉得他真的还活着吗? “我身边之外发生的事情,我看不见的世界,真的是存在的世界吗? “你可以认为这是疯子的想法,但也可以认为他就是真的。 “神明不是一个可以被‘解释’的东西,神明就是神明,它不是一个‘更加强大’的人或者妖怪,也不是一个所谓掌握了什么‘规则’就好像拿着超强武器的白痴,更不是像小说故事里的‘等级上限’。 “神明死了,但神明也活着!神明无拘无束,神明处处受制!神明高高在上,神明卑躬屈膝!” 澪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你已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神明能做什么,为什么我一定会信守诺言,你已经清清楚楚。”酒吞翘起二郎腿,“人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继续被所谓的‘理智’束缚? “我一定能信守诺言。你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现在,要不要献出自己来拯救众生呢?” 澪怔怔地呆在那里,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 “即便我邀请您,您也是不会进来的吧?”老人慢慢走出门。 “自是如此,不洁之身,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僧尼打扮的女人说道。 “也行。”老人走到她面前,“那还是请您和过去一样。” 说完,他单膝跪在门口的木地板上。 “时光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老人说道,他宛如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这是第三次了吧?” “是啊,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的时候,您还只是站在一旁旁观。”女人说着,一股青幽幽的磷光似乎缓缓在她眼中燃起,“那时候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真是奇妙的缘分啊……”老人也应了一声,“想到当年,我才刚刚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孩子”。 女人的目光转向屋内。 即便是没有点灯且隔着屏风,她似乎依然看到了里面的女人。 “这是今晚来帮忙的人吗?”她问道。 “不仅仅是今晚。”老人说道。 “原来如此。”女人点点头,“真是令人悲伤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奇怪,虽然话说的是悲伤,但却好像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可是,再细细品味,却又仿佛蕴藏了无尽的哀愁。 “那么,就开始吧。”老人说道。 “嗯。” 僧尼应了一声, 她转过身,身上的僧袍顺势落下,全身赤裸。 冰清玉洁的身子百得耀眼。 那是和雪一般的颜色,是包含了暗夜之色的白净肌肤。 在她脚边,丢着她的黑色僧衣,好像一团漆黑的阴影。 老人赤着脚走到她身旁。 “你可以过来了。”老人冲屋内说了一声。 屋里的人影动了动,紧接着,她走了出来。 “原来是您啊。”外面站着的女人看清了来人,她语气温和地说道。 反而是屋内走出来的人愣住了。 “原来如此……”雪希恍然大悟。 “呼……”黑袍僧尼忽然长出一口气。 呼出的气化作浅蓝色的火焰,轻飘飘地融入夜色之中。 她眼睛里的幽幽磷光似乎变得愈加灼人,就连乌黑长发的末梢似乎也带上了些许惨绿的火焰。 她双腿盘起,结跏跌坐,双手于胸前合掌,闭上双目。 老人轻叹一声,将右手探人入怀,又从怀里取出两根比绢丝还细的长针。 紧接着,他将其中一根一下子从女人脖颈与后脑之间的位置扎了进去。 那是一根有手掌长度的针,却已经大半没入女人的脖颈。 然后是腰部,他将另一根针刺入了脊梁骨末端的位置。 “看清楚了。”老人开口说道,尽管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的是那两根针,但雪希却很清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老人张开嘴,含住女人脖颈后那根针的针尾,可他并未抽出,而是念起咒来。 雪希皱起眉头,这是她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过的咒语。 低腔与高腔交错持续,语言也不似自己熟悉的内容。 不过,老人念得很慢,慢到她几乎能够将没一个发音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突然,女人的身子毫无征兆地颤抖痉挛起来。,仰面向天,双目紧闭 她仍然双手合十,仰面向天,双目紧闭。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而怪异。 那是喜悦,仿佛身心都在经历了无上欢愉的喜悦。 那是痛苦,仿佛是置身地狱被猛兽吞噬般地痛苦。 紧接着,僧尼美妙光洁的肌肤开始枯萎,无数皱纹以惊人的速度爬上了她的面庞。 紧接着,是身体,她原本如少女般充满活力的肌肤变得宛如老妪般干枯褶皱。 她的脊梁也迅速弯曲了起来,此前美妙的女人,顷刻间已经变成了一名干瘦枯槁的老人。 陡然间,女人睁开双目。 那是燃烧的绿色火焰。 绿色的火焰从她的双唇见溢出。 “出来!”背后的老人含着针,却口齿清晰地说道。 一条黑亮的大蛇从女人的股间探出头来。 “等它全部出来。”老人又说道。 雪希拔刀立于一旁。 僧尼重新闭上了眼。 伴随着那条蛇慢慢地滑出她的身体,在她的身上又开始发生变化。 从那条蛇爬出的地方开始,皱纹逐渐开始消失。 从下半身开始,然后是上半身,她的肌肤开始逐渐恢复活力,变得光洁。 那是一条有成年人胳膊粗细的大蛇,已经爬出了一米多长,却好像还只是一半。 黑蛇从女人的双足间游出。 “动手!” 在那条蛇全部爬出的刹那,老人大喝一声。 雪希高举长刀狠狠劈下。 可是,砍不动。 那条蛇仿佛钢筋铁骨一般,她的刀被可怕的反弹之力弹开。 雪希愣了下。 那条蛇旁若无人地继续在庭院里慢慢行进着。 雪希深一口气,运起全身的力气,再次一刀斩下。 那条蛇被砍断了。 可是,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在那条蛇被斩成两截的刹那,它倏地消失了。 那黑袍僧尼昏迷着扑倒在地。 “嗯。”不知何时,老人也站了起来,他手里正拿着那两根针。 “这是什么妖怪?”刚刚那一刀用尽了她浑身力气,雪希一边喘息着一边问道。 “它叫祸蛇。”不知何时,女人已经醒了,她简单地披着自己的黑色僧袍。 “祸蛇……”雪希若有所思。 “实在是感激不尽。”女人冲老人低头行礼,此时,她的目光中已经不复现前那灼人的火光,变得和平时一样美丽而忧郁。 “下一次,就又是三十年后了啊。”女人又缓缓开口。 “是啊,可惜的是,我大概是看不到了。”老人感慨道。 女人躬身一礼,她拉了拉自己的僧袍,然后转身离开。 或许是因为黑色的僧袍在夜里本就不显眼,她的身影很快就彻底地消失不见。 126 恰好 “御门院小姐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对吗?”酒吞声音温和,“牺牲自己去拯救所有人,本就是你的梦想,御门院小姐在内心中一直渴望成为英雄,而现在你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又在犹豫什么?” 酒吞的话好似无稽之谈,明明是想要杀死对方却又自称是帮助对方完成梦想,但是结合他此前的话,不论是良守还是澪都找不出言论反驳。 澪长叹一声,没有回话,但酒吞却看得清楚。 她放弃了。 “那么,良守君呢?” 出乎澪的预料,酒吞没有立刻取走她的姓名,而是转头问询起了良守。 “你说了是我一个人!”她连忙出声制止。 “请放心。”明明是敌人的酒吞却开口宽慰道,“我不会伤害良守君,只不过,我还是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征求我的意见?”良守藏在身后的因用力握拳而骨节苍白,“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就像我从最开始就说了,我的要求,是在二位同意的情况下,杀死御门院小姐。”酒吞回答道。 “她已经同意了。”良守咬牙切齿。 “这是不够的。”酒吞摇头,“良守君,请说出‘我同意了’吧。” “够了!”澪吼道,“杀掉我就行了。” 酒吞看都没看他,而是紧紧盯着良守。 “良守君从来都不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不是吗?虽然嘴上总是说着,不想要去做英雄,但是却一直都是个尊重别人,尊重牺牲的人,当那些人嗤笑嘲弄以幼稚为由着真正愿意奉献的人时,你会觉得愤怒的,对吗? “既然良守君是这么尊重英雄,尊重那些乐意奉献的人,又为什么要阻止御门院小姐得到她想要的结局呢?能够以一己之力拯救众生于水火,这本身就是她想要的终结。 “答应我,御门院小姐可以成为英雄,你尊重敬仰英雄却无需成为英雄,不再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你可以回到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那么,良守君真的不可以让我们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酒吞不厌其烦地“蛊惑”道。 可是,良守却仿佛杀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良守君,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伊吹岳的声音变得暴躁急促,他不再温和儒雅,暴虐之气不再掩饰地浮现在语气中,“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 良守的回答让伊吹岳愣了半晌。 “唉……”他长叹一声,暴虐与温和全都消失不见,仿佛早有预料,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惆怅,“这么说,没得谈了?” 良守坚定地摇头。 “那么,我只好去外面杀掉更多的人了?”酒吞语气里无所谓地说道。 “良守!”澪瞪大了眼睛,“你不能……” 酒吞没有动,他饶有兴致地看起了面前的争执。 “我知道现在吵架很蠢,但是,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的确,我们不能保证他说的那些,也许他杀了我也不会停下,但是不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做些什么,这是……” “这是阴阳师的责任?”良守摇头,“我并不是在怀疑他杀了你会不会停下,也不是在担心他杀了你会变成‘神明’毁灭世界,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即便是成为了‘神明’也会变成那种……嗯……奇怪的状态,但是这都不重要。” “不重要?” “电车难题。”良守说道,“他在故意让我进入一个‘电车难题’,一个,还是更多。” “那就选一个!死的是我,我不在乎。”澪坚定地说道。 “不。”良守的态度同样坚定,“我不会同意。” “良守!你要明白……” “其实,我不明白。”良守直接打断对方,“所谓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群人,为什么要选择?” “因为必须要选!” “不,从来都不是必须要选的。”良守摇头,“所以所谓电车难题仅仅只存在于想象中。” 他挡在澪和酒吞之间:“现实里的铁轨,一定还有第三条不会撞死人的轨道。” 他毫无惧意地直视酒吞:“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杀死澪还是杀死更多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同意你杀死澪,对吗?” 酒吞没有回答。 “所以,不论你做了什么,重点都只是我,那么,只要我一直不按下开关,你这列电车就永远也不会撞过去!” “唉……”酒吞又是一声长叹,“虽然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既然最终还是变成这样了,也只剩下勉力一试这一条路了。” “勉力一试?”良守心中一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想清楚了所有的一切?”伊吹岳步步紧逼走向良守,“你觉得,那是关键的一步对吗?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投鼠忌器?” 良守抿着嘴不说话,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酒吞却并没有失算后的愤恨,虽然有些失落,却依然看起来胸有成竹。 “其实呢……”伊吹岳抬起手,“那并不是唯一的路……” 良守的呼吸变得粗重。 “成功总是复杂且艰难的,但是,失败却没有那么困难。”酒吞幽幽道,“所以,很抱歉了,良守君。” 伊吹岳巨大的鬼爪伸向良守,这动作好像很慢,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说了不少话,可是,却又好似无比迅捷,从他走来,抬起手,再抓向自己,都好像只是刹那间便已发生。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试着杀掉你了。” 和往常一样温和的语气,却杀气肆意。 良守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如果酒吞愿意直接杀掉自己,那他此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什么叫“失败却没有那么困难”? 失败也是他可以接受的结局吗? 他到底想不1成神? 而就在此时,啪地一声,整间屋子都黑了下来。 房间的电断了。 在黑暗中战斗对于酒吞甚至是良守来说本都不应造成任何困扰,可就是这么一个“熄灯”,却莫名其妙地让酒吞那“势在必得”的一击如同“电影中打向主角的攻击”一样“刚刚好”偏离了目标。 而更“恰好”的,是良守拉着澪为了闪避,刚好撞开了一旁消防通道的楼梯门。 上架感言 首先感慨一句,终于写到重启前的部分了。 重写了很多东西,尤其是第二年的剧情,几乎是除了保留大纲其它细节全变了。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写的东西“绕来绕去”,谜语人,不如“等级”直观。 我承认。 因为等级这个东西真的很简单明了,2大于1,3大于2,一眼看过去谁都知道。 但是这真的不是取巧吗? 这种完全量化的“等级”原本是用于游戏里电脑无法用“非数据”来表示强弱而造成的妥协,我实在是不明白这种明明应该像p社游戏里那些被玩家怒骂的“点数mana”一样的设定竟然反而成了被封为圭臬的真理。 而且,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对我来说,任何一个体系,都必须要严格地逻辑自洽,而这个“等级”体系,悖论太多了,多到他这个设定根本就好像是一纸空谈,越阶作战这种东西明明就是自带的“战力崩坏”,结果反而成了人人追捧的东西。 我知道很多人说,“啊,看书图一乐,看书还带脑子累死了。”“看书爽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但是我也始终在强调,我支持你们,但是这本书是写给那些还希望能跟着作者一起思考的读者。 我很清楚这种人很少,但是就像我选择重启,选择写了40多万字的免费章节,我真的不是很在乎这本书能够给我赚到多少钱,我只是想写一个我想写的故事给那些想看这个故事的人。 其实从开始尝试写网文到现在,我自己感觉心态变化了很多。 直到重启这本书的时候,我才想明白,所谓的收益,订阅收藏打赏都不重要。 我只是一个因为找不到书看,所以想要自己动手的读者而已。 所以我放弃了那本成绩算得上不错的漫威。 写漫威的目的,是为了在“营销号满天飞和各种ooc带歪美漫人设的同人”里让有兴趣的人看到真正的美漫画风。 所以,我丝毫不畏惧写“紫人”,写“真正的”惩罚者,即便是这样会导致我被喷得很惨。 写一个“真”美漫而不是为了爽而爽的商品,就是我的目的。 但是后来,我的坚持被漫威官方打脸,他说超英就是为了爽而存在,为了爽可以放弃故事的精彩和人物的性格魅力,超英作品就是个商品。 那我只能选择默默退出,他是官方,我只是个民间爱好者。 在这种情况下,我将原本的创作理念,将那些我自己想加在同人里的自己的思想提炼出来,这就成了这本书。 至于具体是哪些,或许等到有机会完本的时候可以和大家再细说(希望有那么一天)。 接下来的内容虽然不会有实际意义上的剧透,但是我会提到一些创作上的想法。我不确定这种表现出我的“思维”的内容会不会让读者提前猜到后续的内容,所以如果你不想看到,可以跳过。 这本书写到现在,读者应该已经发现我“恶搞”了系统,推翻了“等级”。 那么,这本书到底有没有“体系”呢? 其实我觉得是有的。 就像我重复过很多次,我坚决不认可“体系”是一个可以拿来直接“评判”结果的东西。 在我的理解里,“体系”不是一把尺,它不是让你用来量的。 它应该是一种方法,一个规则,一个能够让你利用“过程”推导出“结论”的逻辑。 这本书不存在什么“法术穿透”,“克制”,“能量流”或是“心灵流”。 你做了什么,会又什么样的结果。 这才是我认为合理的“体系”。 我并不认为所谓的“等级”是错的,他只是一个表象,一个概念,一个用于描述的东西,但是不论如何“等级”绝对不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好吧,或许这还是有点谜语人,但是在不剧透的情况下我真的只能说这么多了。 很多人说我写的“不爽”,主角没有“超人一等”的特长,没有“外挂”,没有“与众不同”地东西,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 可是,我认为这才是爽文。 我认为爽文就是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那才是爽文。 现实里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努力了,我拼尽全力了可能也比不了那些天生就在罗马的人。 但是,小说里呢? 我就要在小说里写努力了,拼尽全力了,就能成功,这不是爽文吗? 难道爽文就一定是“我现实里挂比不了别人,所以我在小说里要变成有更大的挂”? 连幻象去战胜都不敢了,只敢寄希望于生在比别人更罗马的罗马,那还叫什么爽文? 就这样了,星期五0点上架。 上架会多写,但是我毕竟不是全职,还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保证爆更多少。 首订什么的我其实也无所谓,对于现在还在看的人我也心知肚明,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但还是要说一句,谢谢大家的支持了。 127 拙劣地逃脱 良守拉着澪冲进消防通道后,酒吞就好像电影电视作品的“怪物”一样真的没有及时追击,只有当两人已经下了大半层楼后才“姗姗来迟”地撞开防火门追来。 或许是因为显出原形后过于高大的身躯,酒吞在楼道间的动作并不敏捷,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通过消防通道逃走。 也不知是“担心”自己真身出现在街道上会引起过度关注,也或许是酒吞“忘记了”自己还可以变回俊美的人类模样,反正在良守和澪逃到大街上后,他竟然真的没有再继续追击了。 “就这么,逃脱了?”就连良守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澪仿佛傻了一般站在一旁,如果这么轻易就能逃脱,她刚才的抉择看起来就好像是自作多情的搞笑。 刺耳的刹车上将她唤醒。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花井外形炫酷的新车停在两人面前。 “刚才是你?”澪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花井打开车门就让两人进来,“我只想好好过个日子,怎么竟摊上这种事?老板好好开店玩女人不好吗?为什么要杀你们?” ‘’你刚才在偷听?良守眉头紧皱,或许自己和澪被酒吞震住没有能够注意到,但是酒吞竟然也没注意到这只狐狸在偷听? “不然呢?”花井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真没想到老板会是大名鼎鼎的酒吞。 他只是恰好因为一点事情想上楼在老板的酒柜里拿一瓶好酒下去做个噱头,这种事情是老板授意过不需要申请的,可谁想他恰好就看到了酒吞显出真身想要杀掉澪的画面。 他承认自己能够有今天全都是老板的功劳,可是,公然与阴阳寮为敌? 花井从来都不是一个“妖魔至上”的妖怪,他很喜欢人类,甚至比起混乱的妖魔,他更喜欢人类社会的规矩。 一个能够保护弱者,让弱者也能够“体面”的生活的社会,只有脑子坏掉了的人才会想毁掉它。 花井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或者会是强者,所以,每每当他在店里听到那些无知愚昧的人在酒后幻想如果他们有了权势就要怎么怎么样时,只会不屑一顾。 他甚至觉得,如果有朝一日妖怪真的和人类全面开战,他很可能会作为一个“叛徒”。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背叛”的那一天来得会这么快。 或许是不认为酒吞可以撼动阴阳寮的“统治”,也可能仅仅只是在他的观念里,“杀人”就是不对的,好吧,作为一个妖怪,认为大家都该和睦共处确实很奇怪,但是花井觉得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鬼使神差下,他拉了电闸。 在拉下电闸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就算是自己都不会被光线不足限制,像酒吞这种大妖怪怎么可能会被影响? 可他万万没想到,酒吞这种名震古今的大妖怪,竟然真的就被一个小小的拉闸“破坏了”计划,他甚至在楼梯间被高大的身型限制,他甚至忘了可以使用法术可以变回人型。 总而言之,花井莫名其妙地就帮助良守和澪逃了出来。 “我们去哪?”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努力镇定却连声音都在打颤。 “去阴阳寮!”良守对于他们“离奇”地逃脱也是一头雾水,但有了机会就一定要抓住,也许是担心花井想不明白,他还补充了一句,“去总部大楼!” 花井当然不是弱智,他肯定知道一般的据点不可能拦得住酒吞,虽然从刚才的事情来看,酒吞似乎脑子不太好使(这和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个运筹帷幄的老板完全不是一个人),但花井还是认为只有总部的高人才能降服这个妖怪。 一脚油门踩到底,花井完全无视了城市内的限速规则。 …… “你怕黑?”戴着面具的白衣女人轻轻倒在地上的半截桌子嘲弄道。 “你觉得呢?”酒吞已经变回“伊吹岳”,他慢悠悠走到自己的酒柜吧台前,随手从上面抽了一瓶,打开塞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如果你不害怕的话,为什么会那么大是水准地让两个小屁孩逃走了?”白衣女人坐上吧台,她似乎不再像过去那么害怕酒吞,“还有,为什么是那个黄毛丫头?我承认她确实是个美人……” “很抱歉,我是真的想杀了她。”伊吹岳仿佛没有听懂白衣女人的暗示,“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我所说的,没有丝毫隐瞒。” “那为什么一定要田边良守同意?”女人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如果你不是为了让他在女朋友面前……”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伊吹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让女人当场闭上了嘴。 “不过我承认,你确实很不错。”伊吹岳也没有继续吓唬她,“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但是很可惜,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女人没有回话。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而在完成了我的目标后,你的事情理所当然地与我无关。”酒吞说道,“想要做什么,怎么去做到,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过嘛……”他顿了顿,“我承认你很不错,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一点点提示。“ “什么提示?”女人连忙追问。 “好好看,好好想。”酒吞哈哈大笑着将杯子里最后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整了整衣服,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走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 “你要去哪?”女人不解地问道,酒吞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什么高档俱乐部参加一场名流沙龙。 “当然是继续追杀我们的两位小朋友了。” “可是……可是你的好仆人现在早就应该已经带着他们逃走了?”女人不明白。 “逃走了自然就要追啊。”酒吞理所当然地答道。 等对面跑了然后慢悠悠地喝酒换衣服再追?你当我是傻子?女人差点直接说出口,再联想起那场“拙劣的逃脱”,她脱口而出:“你故意让他们逃走的?” “不。”酒吞直截了当地回答却直接击破了她的猜测,“我绝对绝对,想要在这里就杀掉他们。” 128 单枪匹马 良守拉着澪跑进阴阳寮总部,告知众人他们被酒吞袭击时自然是不会出现类似于各类搞笑视频里无人相信的嘲笑。 即便两人还很年轻,但作为d级阴阳师,他们肯定不可能被当做是“吓坏了的萌新”,再加上澪御门院本家的身份,他们还是很快就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最强者”贺茂久雄。 “酒吞想要杀了你?”贺茂久雄还没来得及完全搞清楚情况,至少他还没弄清楚酒吞的目的是“在良守的许可”下杀死澪而不是简单地杀死澪,但他也没有时间去弄清楚了。 一名手下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办公室。 酒吞来了。 …… 酒吞旁若无人地在阴阳寮总部里显出本体,举手投足间便将试图前来阻拦的阴阳师们打得人仰马翻。 “酒吞!” 原本还以为是年轻人中了幻术或者对鬼怪的认知不够情绪,可是当贺茂久雄赶到楼下亲眼看到面前的大鬼时,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 这就是酒吞,这就是传说中在在平安时代占据大江山的那只大鬼! 酒吞似乎也注意到了赶来的贺茂久雄,他不仅没有“敌人支援到了”的担忧,反而是冲着贺茂久雄咧嘴一笑。 而就在酒吞转头的时候,整个大楼陷入了漆黑。 “原来是这样。”伊吹岳饶有兴致向周围看了看,“这倒是很有意思了,居于身后的影子反而是前。” 在他感慨间,阴影中的无数无数鬼爪伸向酒吞。 可是,不论这些阴影中的鬼爪如何挣扎,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酒吞。 总是“差了一点”。 贺茂久雄脸上难掩震惊,他绝对没有任何轻视酒吞的意思。 事实上面对这种“千古留名”的妖魔,他也不可能有任何自大的傲慢,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攻击依然是那么的无力。 看着不慌不忙向自己悠悠走来的酒吞,贺茂久雄咬紧牙关,将自己和前鬼的“阴影界”撑到极致。 可即便是拼尽全力,他的攻击依然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困扰。 甚至于他产生了一种“越是拼命,反而越是没有办法攻击到”的感觉。 良守和澪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 酒吞现在所展示出来的能力,和刚才在夜店里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酒吞从最开始就展示出这种几乎以一人之力压倒了整个阴阳寮的恐怖实力,他们两人到底拿什么逃命? “该不会对方就是想要趁此机会灭了阴阳寮吧?”这样荒谬的念头甚至都在某个刹那出现在了脑海里。 不过所幸良守的理智尚在,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不可能的答案。 就算酒吞真的想和阴阳寮开战,他也没必要画蛇添足先找自己,阴阳寮总部就在这里又没藏起来,他又不需要找人引路。 而另一边,眼看着酒吞越来越近,贺茂久雄心中久违地再次升起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久雄大人啊……”酒吞再次开口,“想要杀死我的意愿真的很强烈对吗?” 看着越来越近却从容不迫的敌人,贺茂久雄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嗯,久雄大人,目前看起来,您的前鬼恐怕很难有所成效,那么,不妨用您的后鬼再来试试?”酒吞童子那好像商量一般的语气落在贺茂久雄的耳中却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他脸色铁青,双手结印。 阴影中仿佛有无数鬼影飞舞,千万只手漆黑幽暗的影子中探出,誓要将伊吹岳拖进那无底的深渊。 “久雄大人,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越是强烈的意愿,越是不能够见效。”酒吞和此前一样根本没有抵抗,不过贺茂久雄的拼命似乎终于起了些效果,那些鬼爪这一次终于抓住了酒吞的身子,可是,即便如此,被牢牢缠住的酒吞依旧纹丝不动。 贺茂久雄额头请进暴起,因为已经竭尽全力,他的脸色变得狰狞铁青。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却已经感觉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在他的法术中,酒吞就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不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被伤到。 下一刻,贺茂久雄喷出一口鲜血,牢牢抓住酒吞的阴影鬼爪尽数消失不见。 “还差的太远了。”酒吞惋惜地感慨道,“即便是目前负责阴阳寮事务的您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贺茂久雄挣扎着站起来,他颤抖着身子,还想要结印施法。 “算了吧。”伊吹岳摇头,“您根本就不明白。” 说完,他看都不看贺茂久雄,任由贺茂久雄的攻击打来,却好似金刚不坏一般不受任何损伤。 慢悠悠地从贺茂久雄身旁走过,这种完全无视的态度令贺茂久雄悲愤交加。 …… 眼看着酒吞越走越近,站在良守和澪身旁的花井已经吓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酒吞竟然真的恐怖到一个人几乎灭了阴阳寮。 这怎么可能? 在他的认知中,阴阳寮代表的就是绝对的权威,而这个权威的来源正是阴阳师们碾压妖魔的实力。 可是,这个庞然大物竟然就这样被酒吞单枪匹马打穿了? 如果阴阳寮这么弱,为什么那么多大妖怪都会对其退避三舍? 难道说平安时期的大妖怪就真的有这么强? 完了,自己彻底站错队了。 花井眼睁睁地看着酒吞越来越近。 即便不知道为什么酒吞一定要杀掉澪,但是这一刻,花井深信在对方的眼中,自己绝对才是最可恶的敌人。 忘恩负义的叛徒从来都是最遭人恨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酒吞不仅没有杀他,反而是和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酒吞下一刻直接无视了自己向良守开口,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良守君。”酒吞的声音慢悠悠的,“现在我想我真的已经证明了我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我完全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我说了,你同意我,杀掉澪,这一切都会结束。” 良守没有回答。 “良守君难道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坐视所有人都死于此地吗?” 129 勉力一试 “良守君啊,我现在已经非常克制了。”酒吞环视四周,“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其他人死,如果还继续坚持的话,我恐怕就不能保证了。” 酒吞的话传进耳中,良守差点就忍不住选择了放弃。 用一个人的命去保护更多的人,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对吗? 对……对个屁! 生命是可以用数量来衡量的吗?为了一百个一千个人可以牺牲一个人,那是不是可以为了几百万人牺牲几万人?为了一个大国牺牲一个小国? “都怪你不够强!”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念叨,啊,是啊,说得好像只要自己“更努力”一点就能打得过酒吞一样,这根本就不是所谓“努力与不努力”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一场死局…… 等等,死局? 不,不该是这样的。 良守思维飞速运转,从最开始的时候,整件事情就充满了诡异。 从千丈岳的逃脱到现在酒吞在阴阳寮内的肆虐,这根本就不和逻辑。 和等级无关,以酒吞的能力,他那种碾压式的强大,自己到底是怎么能够仅仅依靠一个“断电”就成功逃生? …… “很好看吧?”躲在大楼外正被酒吞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的白衣女人忽然被身旁响起的声音吓醒。 她一跃而起拉开距离,这才看到一个留着漂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自己原本所处位置的旁边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 “你……”白衣女人努力平复呼吸,“你是谁!” 能够出现在这里并毫无声息地靠近自己,她绝不相信对方会是个没有威胁的人。 “和你一样,看戏。”男人笑眯眯地表情让女人忍不住想到“伊吹岳”那种令人恐惧的温和。 见女人不说话,男人又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不是很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等回答:“真是好一出大戏,不过我也算是涨了见识,原来还可以这样,只能说不愧是酒吞童子吗?” “还能怎么样?”白衣女人忍不住接话。 “给敌人解释是一件很蠢的事情。”白衣男人却拒绝了她的问题,“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不妨去本人好了。” “敌人?”就算不用对方说,白衣女人当然也不可能把面前的男人当做“盟友”,只不过对方在说出这句话后,她已经完全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哦,你无须担心,抓捕你不是我的工作。”男人说道,“好吧,其实这的确是我的工作,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认真完成工作循规蹈矩的人,至少这一次我和你一样只是个观众。” 白衣女人的动作僵了下,但还是不放心地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不去帮忙?”白衣女人看着大楼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掌控全局”的酒吞忍不住问道,虽然她不认为面前的男人能对付得了连贺茂久雄都可以轻松碾压的酒吞,但是以这些人类的性格不是应该要么冲上去要么直接逃走吗?站在这里和自己冷眼旁观算什么? “不需要的呢。”男人却轻松地摇头,“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 …… 破局的关键到底在哪? 良守在拼命思考。 这一次和几乎可以说是“历史再现”的土蜘蛛不同,酒吞所创造的“谜题”和故事中的“大江山”完全不同,他不可能从“源赖光的答案”中获取线索,但是,难道真的只能放弃? 他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同意? 只要解开了这整个事件中最大的谜团,良守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良守原以为酒吞会走过来抓住自己以武力逼迫时,对方却面露惋惜地停下了脚步。 他随手抓向一名倒在附近的普通阴阳师。 “既然良守君还是这么固执且自私,那么我只能……” “我……” 就在此时,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与酒吞巨大的鬼爪撞在一起。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良守和酒吞都生生咽下了还没说完的话。 定睛看过去,那是一只好像乌鸦的金色小鸟。 金色小鸟落在地上,它跳了跳转过身,微微偏头打量着酒吞。 “原来这样也不行吗?”酒吞似乎早有预料,又似乎心有不甘地长叹一声。 “真是没用,都被人打成这种样子,这么多年了,一点不长进。”女人的声音从“小鸟”口中吐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只金色的小鸟全身燃起耀眼的火光。 它张开翅膀慢慢升起,这时众人才看轻,在它身下,生有三足,而鸟首之上,更是生有三目。 火光越来越盛,眨眼间就已经升腾起一人高。 “雪希姐?”良守和澪看着从火焰中走出的女人惊呼出声。 “真是麻烦死了,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我可真是劳碌命。”雪希根本没理两人,她翻了个白眼冲贺茂久雄喊道,“自己一边去。” “你小心,这家伙很强……”面对对方好像轻视的语气,贺茂久雄却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反而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并提醒道。 却不料雪希根本没理他,而是看向酒吞:“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酒吞也不见被人打乱计划的恼怒,反而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伊吹岳,“更何况这也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吧?” 雪希不屑地啐了一口:“你难道会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了。”酒吞说道,“但是这同样也是我的机会。”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我原本还以为只要不是直接来,就不会这么快。” “但是现在看来,即便是‘明白’了,也不可能妄图去‘掌握’。”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你既然已经明白了,就应该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我为主’,任何试图强行的行为都只会引起抵抗。”雪希答道。 “是啊。”酒吞说道,“但是很多时候,总是想要勉力一试,您说是吧?” “的确如此。”雪希深以为然地点头。 “所以,刚刚还在教训我不该‘强行’的您,也决定要‘勉力一试’了吗?” 130 生,死,欲望 伴随着两人的对话,原本被贺茂久雄阴影笼罩的大楼亮了起来,可是即便是有了“明亮”,这里却显得更加荒芜,整片天地仿佛再无生机。 那是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寂静。 天地间仿佛空无一物,却又好像充满了“存在”。 看不见,摸不着,听不见,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良守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什么都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雪希站在这片天地间。 “真是出人意料呢。”酒吞从容不迫地赞赏道,“沟通阴阳指引亡灵的八咫乌啊,真是令人怀念。” 雪希没有回答。 隐约间,一片死寂中,出现了些许虚影。 “死亡,代表的是终结吗?”酒吞仿佛沉迷般痴痴看着那虚影问道。 “死亡,自然是终结。”雪希轻声答道。 那层层虚影愈发虚无又越发明显。 逐渐的,良守也看清了那一切。 在层层虚影中,有人,有鸟兽,甚至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 但是,不知为何,良守没有从它们身上感觉到任何一丝它们原本应该有的东西,就好像“人”,“鸟兽”,甚至是“妖魔”已经彻底消失了,它们只是在展示着名为“死亡”的之名诱惑。 这些看似“死灵”的虚影和他见过的任何怨灵都不相同,和那些“活着的”死者不同,雪希所展现的虚影,是真正的“死亡”,那是名为“死亡”的活物! 这种感觉,就好像仅仅只是看着那些虚影,自己就已经在逐渐沦陷,正在被名为“死亡”的概念填满,他不再是自己,而是彻底融入“死亡”,成为其中的一员。 “真是……有趣……”酒吞却仿佛根本不受影响,他面色轻松写意,甚至还能够发出由衷地赞赏,“死亡,那可真是充满诱惑的东西呢。” “万物皆有终点。”雪希答道,“万物归于沉寂。” “不错。”酒吞点头赞同,但他又轻声呢喃,“既然如此,便只好恕我冒昧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那“死亡”的层层虚影却又是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那些虚影的动作却仿佛有了变化。 原本好像没有颜色的世界忽然间有了些许不同。 那些虚影变了。 那些人影动了。 有人嗜赌成性,耗尽家财,有人花天酒地,妻离子散,也有人苦心工作,却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鸟兽的影子也动了。 有的因贪图陷阱中的食物而被捕杀,有的为了生存捕杀弱小,有些为了交配打得头破血流。 妖魔鬼怪的影子同样动了。 有的为了追求更强的地位,同类相残而死,有的因作恶多端被人类剿灭。 “终其一生……”酒吞幽幽长叹,“不过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天地间生生死死,不过皆是欲望罢了!” 轰! 原本沉浸的漆黑世界变了。 繁华喧嚣的闹市缓缓浮现。 因为蝇头小利争执的客人与店主,因为鸡毛蒜皮的日常吵闹的夫妻,因为意见不合分道扬镳的好友,因为美貌财富反目的情侣…… 良守再一眼望去。 只觉得处处都是自己。 有成绩不佳却希望能考个好大学而彻夜苦读的自己,有修行天赋不行,却又为了获得力量苦练的自己,也有天赋极佳却怠惰偷懒的自己,有看到澪后便一见倾心宛如舔狗的自己,也有在那公寓事件后彻底放弃修行成为普通人的自己,更有痴迷力量,生出不论是妖魔还是人类都该唯我独尊的自己。 每一个“自己”,不论在他人眼里是好是坏是正是邪,都在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为梦想,自己的“欲望”所前进着。 “或许有死,但是,即便是一个人死了,依然有人继承着他的欲望。”酒吞继续说道。 伴随着他的话,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一个赌徒死了。 而更多地赌徒只是在嘲讽他的烂运气与臭技术,然后,“义无反顾”地重复他走过的路。 有人为了美色而死,有人为了家庭而竭尽全力,亦有仁人志士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终生。 金钱,美色,爱情,亲情,不论是好是坏,良守从那层层虚影中看到了。 从古至今,不断有人死去,可不论他们因何而死,他们的执念究竟如何,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总有无数后辈,重复地走上他们的路,经历着和他们相同,却又不尽相同的人生。 “人可以死,鸟兽可以死,妖魔鬼怪也可以死。”酒吞双手合十,他那狰狞恐怖的鬼面却好像变得圣洁无比,“唯有欲望,只要这世间还有任何一个生灵,就永存不灭。” 雪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滚滚红尘,仿佛已经说不出话。 “你想要救人,想要阻我,想要杀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欲望?”酒吞慢慢走向她,“既然有欲望,既然有执念,自然也逃不脱这滚滚红尘,即便是众生之死,也只不过是欲望之树的开花结果,你说,是吗?” 雪希没有回答,她仿佛被镇住化作一尊石像。 伊吹岳也不再理她,而是轻松越过对方向她身后的良守与澪走去。 “哇!”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了整片天地。 酒吞停下了脚步。 他惊讶地转头循声望去。 那是滚滚红尘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产房。 一个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孕妇正好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那是“父母”对“后代”的渴望,那是对“儿女”的“欲望”。 等等,龙凤胎? 直到这时,良守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躺在襁褓中这对龙凤胎的男孩。 可是,诡异的是他依然是他,这不是什么“缩小”或者“灵魂穿越,”他依然是高中生的模样,但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婴儿”。 在他身旁,另一个“婴儿”竟然是澪! 他们还是他们,但他们却也成了“婴儿。” 既然是婴儿,那么自然在出生后要被推出产房。 酒吞竭尽全力想要阻止,但不论他怎么努力,刚才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的“神”竟然不论如何都触碰不到这小小的“产房”。 产房大门打开。 外面是晃得人睁不开眼的刺眼光芒。 “欲望带来死亡,但正如你所说,一定要有生,才会有欲望。”雪希笑眯眯地说道。 131 必须作茧自缚 “原来是这样吗?”在良守和澪被“送出产房”后,酒吞很快恢复了冷静,“就连最开始的所谓‘勉力一试’用来骗我的吗?” “是啊。”雪希就好像就在和好朋友闲聊一般,“我没有能力杀死欲望,也没有想要杀掉欲望的想法。” “确实是我有些以己度人了。”酒吞深以为然地点头,“即便是掌控‘欲望’也终究会被‘欲望’所掌控。” “没有过程是不可能得到结果的。”雪希似乎在答非所问。 “过程……结果……”酒吞的声音里满是惆怅,“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在事情发生之前,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路会通向何方。” “是啊……”雪希认同道,她和酒吞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立场敌对的敌人,反而像是两个老朋友正在闲聊。 “你也到了吧?”又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 “这是好事。” 雪希却连连摇头:“正所谓汝之蜜糖吾之砒霜,道不同不相为谋。” “算了,既然如此……”酒吞长叹一声,与此同时,不论是滚滚红尘还是生死之境尽数散去,周遭的一切变回了一片狼藉的阴阳寮总部。 再看过去,酒吞已经消失不见。 “你怎么不拦住他?”贺茂久雄的语气当然不是质问,他是真的焦急慌张,酒吞带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他有无数次战败的经历,但从没有这样被人“冲进泉水”的恐怖。 “我拦不住的。”雪希说道。 “你拦不住?!”贺茂久雄惊呼出声,雪希已经很强了,她竟然都无法战胜酒吞?! “不要大惊小怪。”雪希瞥了他一眼,“我拦不住他,不是我打不过他。” 贺茂久雄皱眉不解。 “没有过程是得不到结果的。”雪希摇头。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和我有什么关系?”雪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脑子是要用的,整天不明白不明白,好好想想不会吗?修行这么多年了,一点脑子都不动,十几岁的高中生都比你强!” “我……”贺茂久雄支支吾吾回不上话。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看表象,要看到内在,要去想,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可是,我到底要去想什么?”贺茂久雄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你们总是说想想想,可是到底要想什么?是的,我打不过酒吞,但是我真的认真修炼了,为什么大家都有‘界’,我的就不如你们?我真的很认真地去努力了!” 贺茂久雄终于忍不住了:“我真的偷懒了吗?可是你们却从来都不告诉我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永远都是一句‘去想去想’却从来不说想什么,我怎么可能能够明白?是法力不够强吗?是法术不够精通吗?” 雪希安静地等他说完。 “久雄。”她缓缓开口,“你觉得修行是什么?算了,我换个问题,你觉得哪些因素决定了一个人能不能变强?” “天赋,勤奋,修行法。”久雄毫不犹豫地答道。 “嗯。”雪希点头,“那你觉得你做到了哪些?” “从入门起,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天中断过修行,那么,勤奋这一条至少可以算得上吧?” “没有问题。”雪希点头,“那么,接下来?” “贺茂家的修行法或许比不上御门院家,但也绝对顶尖。” “是。”雪希又同意了。 “天赋?”贺茂久雄又说道,“虽然或许有些自夸,但是能到达这个层次,我怎么样也不算是天赋有问题吧?” “嗯。”雪希又承认了,“在天赋上,你当然不差。”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贺茂久雄忍不住质问。 “久雄,有这样一句古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雪希满是惋惜,“叫学而不思则罔。” “那你至少告诉我应该想什么吧?每一次都是这样,当我问问题出在哪里,还是那样‘久雄,要去想’,想想想,我到底要想什么?” “你的心乱了。”雪希摇头,“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可贺茂久雄依然不依不饶,他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雪希连连叹气,“你应该听说过或者看过这样类似的神话故事,某个一无所有的凡人,突然间有一天得到了某位神明仙人的启发,然后原地飞升吧?” “嗯……”贺茂久雄承认,这种故事很常见,“但是这仅仅只是故事,没有日积月累的修行,怎么可能突然间仅仅只是‘顿悟’就原地飞升?这根本不合常理。” “你觉得,天赋是什么?是修行法力时的增长速度吗?还是契约式神时的亲和度?” “不然呢?”贺茂久雄反驳道,“那还能是什么?天赋这东西就好像是普通人上学有人聪明学得快有人愚笨学得慢。” “你觉得自己现在强吗?”雪希的神色越发惋惜。 “我强不强那要看和什么对象比,如果各酒吞还有你那就……” “好,那么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就用你和酒吞来比,你觉得自己在那三个因素中,和他比怎么样?” “那只有天赋上可能……” 说着,贺茂久雄的声音小了。 “我的天赋……” 他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说,我的天赋真的不足以……” “的确是这样的。”雪希的回答几乎令他绝望,但她的下一句话却让贺茂久雄感到更加迷茫。 “因为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天赋。” “我……不明白?” “启蒙的时候修行快,或者是法力积累快,或者是体质特殊,这是天赋吗? “是,这当然是,但天赋就是这样吗?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就是全部的天赋。 “久雄啊,外面的世界很广阔,只有自己去看,才能看到那壮美的风景。 “我眼中的世界并非你的世界,我心中的答案并非你心中的答案。 “若是我告诉了你什么是答案,那你便不再是你了。 “所以,我所能做的只能让你去想,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所想的是什么,又如何能教你去想什么呢?不仅是我,就算是老头子,就算是安倍晴明贺茂保宪,他们也不能告诉你。 “想要化茧成蝶,就必先作茧自缚!” 132 目的 当良守清醒过来时,他正处于一处陌生的山林之中。 “这是哪里?”澪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不知道。”良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很差,但好在还有一格,他连忙打开地图,但信号实在太差,一直加载不出来。 “雪希的实力……”大概是因为现在也无事可做,澪低着头问道。 “……”良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就是条咸鱼的女人竟然那么强? 而更离谱的是,比当前阴阳寮主要负责人甚至已经被普遍视为下一任阴阳头的贺茂久雄还要强的御门院雪希,竟然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在澪身旁当个小保姆? “你该不会真是有什么特殊的御门院家天选之子吧?”良守都忍不住往离谱的方向去想了,从这个角度反而更好地解释了酒吞为什么追着她不放。 “我……不知道。”事情的离谱发展让澪自己都不敢确定了,如果自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围着自己在发生?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特殊,为什么御门院家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呃,也不能说是不闻不问,雪希这么强的保姆还跟着自己呢,但是他们一直把自己边缘化的意义是什么? “好了,别瞎想了。”良守打断了她的思路,把手机屏幕递到澪的面前,“我们现在似乎在和泉市附近。” “和泉?!”澪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我也很惊讶。”良守站起身转了下方向似乎在确定手机地图的方向,“刚才明明还在东京结果忽然间就被送到了大阪附近。” 他疑惑着分析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这里来,难道说真的在东京制止不了酒吞吗?可如果不能阻止他,把我们两人送走又有什么价值呢?酒吞一样可以在东京肆意妄为。” “你应该让他杀了我的。”澪小声说道,“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现在再谈这个已经没有价值了。”良守不打算继续在“澪该不该送死”这个话题上纠缠,“我们现在去哪?” 澪拿过良守的手机看了下定位:“走吧,我家离得不远。” “你家?”这时良守才反应过来,御门院家本就出自这里,就算是京都土御门大街上的安倍晴明老宅也是在这之后才有的住处。 那这么说的话…… 雪希让两人来到这里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他们送走吗? …… 呼啸的列车上,伊吹岳舒服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坐火车?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知道对方在和泉国,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想要在那里找到两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如果去晚了他们直接跑了怎么办?”坐在他对面大众脸的女人言语不满道。 “刚刚和人斗了一场,我觉得很累诶。”伊吹岳慢慢睁开眼睛,“这样还要逼着我自己飞过去不让坐车,你是黑心的资本家老板吗?” “我……”女人被噎得说不出话,如果真的要说老板的话,也应该是自己对面的这只鬼吧? 看到对方的样子她也懒得再追问,反正就算是继续问下去也只会得到诸如“就算我们慢一点他们也不会跑的”,“只要认真在追杀了就肯定没问题”,“不犯错的追杀不可能失去目标的”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可优哉游哉地坐车到底算哪门子的“认真不犯错”? “你也不打算好好整治一下背叛你的假货吗?”女人换了个话题。 “整治?”伊吹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要整治谁?” “那只狐狸!”女人怀疑对面的家伙是不是在阴阳寮里和人斗法之后伤到了脑子,“那只帮助目标逃走的狐狸!” “哦!”伊吹岳恍然大悟,“你说花井?” “对!” “他做错了什么吗?我为什么要整治他?” “???”女人一脸问号,背叛了你的人你竟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千丈岳的经理兼调酒师,他没有义务帮我杀人吧?”伊吹岳理所当然地答道,“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遇到了有人行凶’后的见义勇为,这怎么看都是‘正确’的行为吧?更何况,我告诉过他,要去阻止任何敢在千丈岳里胡作非为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反而是忠实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只不过恰好这一次违反规则的人是我自己罢了,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 “你在说什么!”女人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你认为妖怪应该帮助阴阳师?” “妖怪为什么不可以帮助阴阳师?”伊吹岳反而露出不理解的神情,“不论是妖怪还会阴阳师,都是为了某个‘目的’去行动,如果‘目的’不冲突,当然可以,而如果‘目的’冲突了,就算是至亲至爱又为何不能背叛?” 他不等女人回话,又说道:“花井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伊吹岳可以满足他,所以他会为伊吹岳工作,而酒吞不行,所以他会反抗,事实上来说,酒吞才是背叛‘伊吹岳’的人,是酒吞背叛了‘花井’而非花井背叛了‘伊吹岳’,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去报复他?更何况,他做过的事情已经做过了,我报复他不报复他,又有什么价值?难道还可以改变当时发生的事情?” “可是……”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如果所有人都这样,你又要如何统御下属?如果背叛没有代价,那岂不是人人背叛?” “所以说,你为什么还没有背叛我?”伊吹岳挑眉,“你看,背叛我不需要承担任何代价,你又为什么不呢?” “我……”女人哑口无言,这是在试探吗? “因为你不会。”伊吹岳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说道,“因为‘目的’,你想要杀死他们,你也想要知道‘答案’,所以你看,就算是我赶你走,你也不会走。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就算是说回花井那家伙本身,真正让他背叛的也不是他自己,而是我。” “你?” 133 理应有结果 “去和泉市?”良守和澪在山林中穿行着,“可是我们去了之后该怎么办?” “不知道。”良守摇头,“但是总得先找到吃的住的吧?我们可都不懂‘荒野求生’。” “时间不早了。”澪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然后看着屏幕上的地图,“信号又没了。” “这样靠步行想要走到和泉市可不太行。”良守抬头看了眼从树林间撒下的斑驳阳光,“等走到的时候我们早就被饿死了。” 就算是阴阳师也要只是比普通人的体质更好一点而已,长期不吃饭睡觉也一样熬不住。 “我记得……”澪没有反对,她思索着提议道,“去和泉市的列车会从这附近经过,也许我们可以搭一程。” “……”虽然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这种“扒火车”的行为画风很不对,但良守也成为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就算是趴在车顶肯定谈不上“舒适”,那也总比步行要好得多。 手机没了信号无法判断方向,但两人总算还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在山林间迷路。 澪放出式神飞上高空很快就确定了铁道的方向,而借助法术开路的速度也不算慢。 “你饿了吗?”两人走了一阵,或许是因为无聊,良守开口问道。 “有一点。”澪也不避讳地回答,在林地间走了这么远,自然消耗不少。 “如果是在家的话,现在弄点零食了。”良守随口搭话,“其实有法术有式神帮忙,我们也可以试着打点猎物?比如兔子什么的?” “你会处理吗?”澪冷淡地开口,“剥皮,清洗,就算是有法术也很难控制烧烤的火力,不小心就会烤焦没法吃,没有调料会导致味道很差,而且野生动物还可能携带病毒寄生虫,你确定要尝试吗?” “……”良守无言以对。 “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好玩想要活跃下气氛罢了。”澪模仿着良守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但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如专心赶上列车去和泉,到了那里吃住都能解决。” 澪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只是有一点饿,还远远到不了被生存所逼“荒野求生”的地步,只要到了和泉,这些都能迎刃而解,吃住都不是关键,可是……酒吞该怎么办? ……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和泉的?”和伊吹岳对坐的女人又开口问道,“我越想越觉得可疑,御门院雪希为什么会把他们送到和泉?那里可是安倍晴明的祖籍,我们这样贸然闯进去,也许是个陷阱?” “她不需要陷阱的。”伊吹岳摇头,“你不会真的觉得阴阳寮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我吧?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们能对付我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等到了你就会明白……” 伊吹岳的话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女人看到伊吹岳嘴角露出笑容看着窗外,她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 “你看,这就可以了。”伊吹岳理了理衣领站起身。 …… 良守和澪似乎运气不错,当他们来到铁轨附近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驶来的列车。 “快过去。” 澪放出青鹭火抓起两人就准备赶上这辆车。 列车的速度很快,在全速行驶列车外的人几乎不可能看清车厢内靠窗而坐乘客的容貌。 可是,良守和澪却不是普通人。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两人,正抓着两人飞行的青鹭火同样“看清了”车厢里靠窗而坐的人。 “伊吹岳!” 良守惊呼出声,开什么玩笑?他们仅仅只是想搭个便车就能直接和对方撞上? 伊吹岳为什么会在车里? 良守不是没想过酒吞从阴阳寮脱身后会找来寻找两人,他很清楚酒吞“威胁祸乱东京”仅仅只是威胁,而在目睹了阴阳寮内酒吞和雪希的斗法后他更加明确了这就是个威胁。 酒吞的真实目的一定是自己和澪。 他知道酒吞会来,也想到了对方会来的很快,甚至在最坏的打算中都在思考对方到了和泉的对策。 但是他可没想过在这里就会遇上酒吞。 作为大妖怪的酒吞,为什么会坐车? 就算他未卜先知预测到了两人会去和泉,不也应该自己飞过去吗? 以他的实力这难道不比坐车快?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 “你……”女人惊讶地目瞪口呆,“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酒吞懂得一些占卜类的术法。 “我当然没有料到呢。”酒吞笑眯眯地站起身,“不过就像我说的,只要‘不犯错’地‘努力’去追了,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可是……”女人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结果会是对方“自投罗网”。 下一刻,两人已经站在列车外的土地上眺望着远处空中拼命逃窜的青鹭火。 “我这么跟你解释吧。”酒吞似乎心情很好,一边宛如散步般向青鹭火的方向走去,一边继续解释道,“来了人类社会这么久,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女人皱眉,“指的是什么?” “比如……”酒吞想了下,“我觉得他们的小说电影漫画都是很棒的消遣。” “……”女人无语,这些杜撰出来的作品甚至比不上她亲身经历来的精彩。 “看来你没有看过呢。”酒吞惋惜地摇头,“不过,即便是在平安时期的传说中,你也应该听说过类似追杀的故事吧?” “嗯。”女人点头,就算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听说总是听说过的。 “那么,在这些故事里,只要追逐的一方没有‘放弃’,不论追逐的还是被追逐的哪一方是‘正义’,是不是追逐的结果一定不会是无疾而终?” “呃……”女人想要反驳,却还真找不出例子。 “你看,所以我告诉过你,不需要担心我们找不到对方。”酒吞说道,“只要有‘追逐’,那么结果就一定是‘追上’。” “可那只是故事,只是传说,只是艺术作品,用他们的‘科学’来说,你看起来所有追逐都有结果只是因为那些吗皆有结果的追逐没有被记录下来让你知道而已。” “嗯,正是如此。”酒吞完全没有反驳,“但是,我追逐了,我不也正是记录了吗?既然记录了,那么按照你所说的,可不就正应该是有结果的吗?” 134 意料之中的援兵 听到伊吹岳“强词夺理”般的解释,女人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反驳,反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跟了上去。 从发现对方再到从列车上开始追击,他们其实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空中的青鹭火早已拽着两人逃得不见了踪影。 按理来说,作为追踪者的伊吹岳应该焦急,但就和女人预料的一样,伊吹岳不仅不急,反而是就像郊游一样慢慢踱进山林。 “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要找了就能找到?”女人半嘲讽地说道,“我们不需要任何追踪,只要走进去,他们就会自己撞过来?”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伊吹岳似乎完全听不懂暗示,反而语气欣慰。 …… 一直飞到法力不支,青鹭火才放下两人落下。 “总算是逃掉了。”良守长出一口气,“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澪在一旁不说话,似乎在沉思。 “你怎么了?”良守看澪的情绪不太对劲。 “你觉得我们能逃多久?”澪缓缓开口。 “我……”良守没办法回答。 “酒吞可以提前从容不迫地坐上去和泉的列车找我们。”澪说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是或许直接在车上遇到是个巧合,可是,你真的觉得他没办法确定我们的行踪吗?” 良守说不出反驳的话,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毫无疑问酒吞真的能确定他们的行踪。 “我们再怎么逃,也不可能逃得掉的。”澪直言不讳,“这不是说我没有拼劲或者说些丧气话之类的。”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也许我们可以好好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而不是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良守不说话。 “你的判断或许很对,酒吞没有如他威胁的在东京大开杀戒是因为他真的很在意让你同意他杀死我这个目的。 “可是,这不是我们继续和他僵持下去的凭借,他说了,杀死我们两人同样可以。” “是……”良守承认了。 “结合我们现在掌握的东西稍微分析一下。 “酒吞的想杀死我或者我们两人。 “雪希没有杀死他,而是选择将我们两人送走。 “酒吞没有在东京杀戮而是精准的追击我们。 “那么结论就很显而易见了吧?” 良守还是不说话。 “他没有在东京肆意妄为说明阴阳寮的确有抗衡酒吞的能力,但这个能力却不足以保住我们,所以雪希选择将我们送走。可是酒吞却拥有能够精准追击我们的方法,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澪冷漠地说道,“那么,现在的结局就很明显了,要么我死,要么我们一起死。” “所以,应该让他杀了你?”良守终于开口,他反问道。 “对。”澪点头。 “没有必要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澪说道,“你还有家人,还有未来的人生,我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我们答应他,让他杀了我,语气ie就都结束了。” “在想要牺牲自己拯救东京之后,你又想牺牲自己拯救我了?” “这没有关系。”澪立刻反驳道,“这只是死一个还是死两个的区别,总要做出取舍的。” 良守无言以对。 从绝对冷酷的理智来分析,她说的很有道理,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了好。 可是……为了活下去,就同意让同伴甚至是自己爱的人去死,这种懦弱的行为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你不需要觉得这是懦弱。”澪眼帘低垂,她轻声说道,“比起我你更有活下去的必要,我只是一个人,而你却还有家人,晴子阿姨和世界不应该承受这些。” 良守咬牙,难道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你也不需要现在立刻作出决定。”澪反而开口安慰道,“至少现在他还没追过来。” 说着,她站起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良守连忙追上去。 “天快黑了。”澪抬头望天,“就算是我们不需要害怕野兽,但也要找个过夜的地方,还要适当补充水和食物。” 说着,她反而笑了起来:“你想要野外烧烤的愿望也许要达成了。” …… 伊吹岳好像真的是个观光客一般在若大的山林中闲逛着。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孩子们撒出去布网。”女人在他身后提议道。 “那你为什么不做呢?”伊吹岳好笑地说道,“难道这种事情不应该自己主动去吗?”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这样多此一举。”女人说道,“毕竟我们已经在‘追’了,别的也不重要。” “唔,你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算错。”伊吹岳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女人无语了,那她现在到底要不要放? 犹豫了一会儿,女人还是随手撒出了一群米粒大小的黑色小蜘蛛。 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这群小蜘蛛很快就随风飘荡着消失在了林间。 “天快黑了。”女人又说道。 “嗯。”伊吹岳点头,“你想要宿营?” “……”女人无话可说,她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大妖怪? “他们是人类,要吃饭喝水,晚上睡觉的时候还需要保持温度。”她只好解释道。 “你觉得他们会打猎生火?”酒吞“后知后觉”地答道。 “就是这样。”女人长叹一声,“所以或许这可以用来作为……” 她话说道一半又卡住了。 因为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林间,良守和澪正震惊地看着两人。 “开什么玩笑?这到底是什么运气?他真的有追踪法术把?”女人震惊不已,一次遇到是巧合,难道还能连续巧合好几次?而且对方出现的方向,恰好就是没有小蜘蛛的方向。这导致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只会做无用功的丑角。 对方倒是没有犹豫,两人立刻转身逃窜。 而或许这一次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伊吹岳也没有继续放任对方逃走,而是立刻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可是,就在伊吹岳和女人即将追上去的刹那,茂密的林地间忽然起了浓浓的迷雾。 “果然还是来了。”见状,伊吹岳摊手摇头,然后一屁股坐在身旁倒下的枯木上,“意料之中的援兵呢。” 135 窥视 良守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们的运气会这么糟糕,在见到酒吞的一刹那他立刻拉着澪转身就跑。 虽然心里已经几乎没有抱有什么能够成功逃走的期望,但是人总是还抱有那么一丁点的侥幸。 良守也不知道自己拉着澪跑出了多远,可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跑出了密林来到一个好像山谷的地方。 再回头看过去,酒吞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们逃掉了?”良守难以置信。 “看起来似乎是的。”澪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她正四处打量着。 “这里竟然会有人?”良守顺着澪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不远处居然有一间木屋。 在大山深处竟然会出现一个木屋? 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酒吞消失了没追进来,而这里还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木屋,这是否意味着…… 澪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地走了过去。 “果然是你……”她语气复杂地拉开门帘。 “嗯……”绝美的女人从屋内走出,“良守君也进来休息休息吧。” …… “这个雾是怎么回事?”浓雾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片刻便消散开来,可仅仅只是这么一刹那,良守和澪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法术?”伊吹岳身旁的女人愤愤道,“他们还有这种能力?” “这当然不是他们做的了。”伊吹岳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恐怕我们又要等一段时间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女人立刻追问,“还是说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不能说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倒也不至于会奇怪而已。”伊吹岳答道,“你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女人脱口而出,“和泉周围的森林……” 话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凝固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 “当然,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呢?”伊吹岳耸耸肩,“这里可是住着一位了不得的存在。” “那我们……”女人的声音都颤抖了,“这就是那个御门院雪希打的算盘?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怎么可能杀掉他们?我们的追杀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伊吹岳疑惑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可是神明的使者!我们怎么可能在她的看护下杀人?” “神明的使者……确实如此,可是,我想杀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伊吹岳先是露出不解地表情,说着说着仿佛自己想通了,“哦,你是觉得她会保护他们?” “不然呢?”女人冷笑,刚才的浓雾不已经证明一切了吗? “她会保护,但不会阻止我。”伊吹岳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想类比的话,这是一个机会,或者说类似于足球比赛的中场休息,但不等于终点。” 他看向疑惑不解的女人:“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们也可以离开,去比如和泉市休息一下,反正你无须担心,下半场很快就会开始的。” …… “你认识她?”良守压低嗓音小心地对澪问道。 出乎意料地澪却没有回答。 “进来吧。”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良守的警惕,而是转身引两人进屋。 虽然觉得不放心,但是看到澪已经跟了进去,良守也只好照做。 “没有太多好东西。”女人端出了简陋的饭食,“但我想只是填饱肚子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经过一番追逐他确实饿了,但还是没有动作。 “请问,您是谁?”他一咬牙,直接问道。 “我……”女人低下头,“我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但是请良守君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越是你这么说我越是觉得可疑,良守心说。 他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神秘的女人一点也不信任。 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 女人能够轻易将他和澪引到这里,并且能够隔绝酒吞的追杀,可以得出结论,她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自己已经用阴阳眼或者其他法术小心试探过了,没有妖气,虽然不太能肯定,但是或者她并不是妖怪。 再联想到雪希将两人送到这里。 那么或许…… “请问,您是御门院家的某位前辈吗?”良守大着胆子猜测道。 “御门院家的前辈?”女人停顿了下,“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也算是吧。” 这个回答很微妙啊……良守心想。 如果自己猜错了,那么不论对方是否想骗人,答案也都只会有对或者不对,不可能回答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一般情况下,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说明对方说的是有隐瞒的实话。 可是她究竟在隐瞒什么? 是御门院家的人但不是前辈?还是说她是被御门院家放逐封印在这里的? 良守想不通。 “把碗饭吃了吧。”正当他苦恼时,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放心,没问题的。” 这段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澪似乎和女人真的很熟悉。 不过想到现在已经到了女人的家里,以对方的实力真想做什么自己大概也无力阻止,良守也不犹豫,道了声谢便抓起桌上的饭团。 用过晚饭后,女人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她起身收拾桌案便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熟练地动作,良守心中竟然忍不住升起一种熟悉感。 这就好像自己在家吃完饭后晴子的动作一样。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追逐让人心力交瘁,澪很快就躺在女人铺好的床铺上沉沉睡了过去。 “她似乎很放心……”良守偷偷看了眼澪的睡颜,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看起来就好像睡在家里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却辗转睡不着。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良守起身穿好衣服,悄悄推开门从里屋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间,良守便听到一阵他不太熟悉的声响。 因为一直处于警惕的状态,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声音的源头走了过去。 声音似乎来自木屋的另一间房。 他蹑手蹑脚地探过去。 木屋的装饰很简陋,甚至连窗户都只是古代的木质结构没有玻璃,当然也就更没有窗帘。 良守小心地从窗户望进去。 只见那个白天招待了他们的女人正坐在一架破旧的织布机前,而那个诡异的声音正是来自正在工作的织布机。 原来是这样…… 良守松了口气,他确实没见过这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老古董的织布机,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原本背对着他的女人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慢慢转过了头。 可就是这一个转头,良守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绝美的女人面庞,此时却变成了一只白狐。 136 咒与神明 良守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良守慌张地看着对面没有加以掩饰白狐脸庞。 “总还是会疏忽。”白狐女人轻叹,“每次打瞌睡的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显出来。” 良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很紧张?很害怕?”虽然脸是白狐,但女人的声音依然温柔慈祥,“是啊,我这个样子,总还是会让人害怕的。”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对方举手投足建就让自己进了屋内,良守鼓起勇气,“您可以我认为是我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从最开始我就一直对您很警惕。” “原来如此。”女人点头,“倒是和那孩子不一样。” “那孩子?”良守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啊,澪那孩子倒是和你不一样的类型。”女人声音里透露出一股笑意,“这样的性格能够走到一起倒也是很令人奇怪了。爱情总会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对吧?”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孩子是个相当感性的人,所以,的确是要麻烦良守君了。”女人又说道,只不过她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就像是嫁女儿一样。 “……” “良守君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们不利,大可放心去休息,只不过……”女人叹息一声。 “只不过什么?”良守问道。 “在我这里并不能解决你们的困境。”她幽幽道,“诚然,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这里,但是躲在我这里并不能解决问题。” 良守皱起眉头。 “酒吞那孩子是不会放弃的。”女人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只不过她对酒吞的称呼吓了良守一跳,那孩子? “那孩子一直都是个执着的人,他会一直等,直到你们出去。”女人说道。 她看着良守低头的样子又笑了起来:“你当然可以想,‘那我就一直躲在这里好了’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直逃避并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对吧?又或者说,如果你们一直躲在这里,你的人生也就此终结,而酒吞那孩子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不过是个双输罢了。” 良守不明白地看着女人,什么叫双输? “我当然知道很多人会有这种想法,我就算是怎么怎么样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好过,或者是即使双方都得利了,也会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够多而感觉亏了这样。”女人说道,“良守君也会这么想吗?” 良守摇头。 他并不在意别人会得到多少,只要不是坑自己的对立关系都是可以接受的,现实里哪有只有自己一个人得好处所有人都给自己当陪衬还笑嘻嘻的关系? 可是自己和酒吞这样的敌对关系…… “良守君一定在想自己和酒吞这样不可能都达成目标对吗?”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 良守又点头。 “可是,良守君真的知道酒吞的目的是什么吗?” “成神?” “是啊,成神。”女人笑道,“可是,你连他怎么成神,什么事成神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自己一定无法找到解决之道呢?” 良守无言以对。 “良守君知道咒吗?”女人忽然转变话题。 “咒?”良守不明白,是法咒的意思吗?他确实学了不少法咒。 “其实咒也就是名啦。”女人笑着说道,“咒可从来都不是法咒而已。” “我……不太明白……”良守说道,“名?是名字?” “可以这样解释。”女人点头称是,“就像你的名字叫良守一样,这就是束缚你的咒。” “束缚我的咒?” “正是,名字其实就是束缚一个事物根本的约束。”女人说道,“如果拿开了你的名字,你不再是田边良守,那你还是你自己吗?” “当然是。”良守皱眉,“就是改了名字,那也是我。” “那如果,你改了名字,而我叫田边良守,那田边良守还是田边良守吗?” “我……”良守卡住了,“这是个文字游戏。” “或许吧。”女人没有继续纠结,“那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绝对无法命名的东西,那它是不是可以等同于不存在?就好像你尝尝喜欢说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龙。” “……”良守犹豫片刻,承认道,“的确如此。” “你已经知道神明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龙了,那么,神明和这条龙的区别又在哪里呢?”女人自问自答,“区别就是,神明是有名的,也就是说,神明是被咒所束缚的。” “神明,是被咒束缚的?”良守恍惚间感觉那扇自己一直以来觉得紧闭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世间一切概念都可以有对应的神明。”女人说道,“就好像正义自然有正义之神,当世人行以正义之事时,便是正义之神显灵,可这显灵又是世人自发的行为,并非正义之神天降神罚处罚恶人。 “你即可以认为神明不存在,因为那都是人的行为,也可以认为神明存在,因为只有心中有正义的人,才会行以正义之事,即便是他不以正义为神。” 良守呆住了,神明,就是人们心中所想的“概念”? “你爱上一个人,爱情便是神明,你仇恨一个人,仇恨便是神明,你行善作恶,善恶亦是神明。”女人说道,“神明无处不在,但亦可没有神明。” “可是,这么说的话,那神明本身这个概念又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有一个名为‘神明’的神明吧?”良守反驳道。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女人望着他,“相信神明是否存在,不正是名为‘神明’的神明所司职的职责吗?” 良守沉默良久。 “那这么说,神明……”他把心一横,“没有实体也没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 女人却摇头。 “你说的不对,神明当然存在并且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意识,但是你说的又是对的,成为神明后便不再是成为神明前了。”女人说道,“因为你要知道,只有人和妖魔才拥有自由,而神明本身,就代表了一个咒,一个名,而一个名字,一个咒,怎么可能拥有自由呢?” 137 寻找故事 良守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被告知神明的概念。 曾经模糊的东西逐渐清晰起来。 “神明,就是咒本身?”他开口道。 “嗯。”女人满意地点头,“神明究竟是什么,完全取决于你认为什么是咒,什么是名,世间一切皆是神明。所以,神明也是世上最单纯的存在。” “神明……只是个概念……”良守怔怔道,“甚至于神明是否存在都不重要,就算是不认为神明存在的人,也处处受制于咒,处处可见神明……” “正是如此。”女人答道。 “可是,该如何成神?”良守又问道,“酒吞想要成神和杀死澪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女人摇头。 “没有关系?!”良守难以置信。 “杀死澪或者是你不能让他成神,但是这却是可以让他成神的方法。”女人说出好像自相矛盾的话。 良守不明白。 “没有所谓‘成神’的方法。”女人说道,“成神不是一场考试或者什么学会什么东西,它就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一个,自然的过程?” “良守君知道什么神明吗?” “呃,这个还是知道不少的吧,比如传说中的山主川主,还有更有名的比如菅原公之类的,这些应该都算是神明吧?”良守不太明白对方问题的意思,但他还是以自己的认知回答道。 “嗯,那么,他们是怎么成神的呢?”女人又问道。 “呃……”良守卡住了,这些“神明”里每一个成神的故事都不同,这让他怎么回答? “因为都不一样,所以没有办法回答对吗?” 良守点头承认:“每一个神明的故事都不一样,有的是修炼成神,有的是做好事成神,而有的是恶神,更有类似于菅原公这种被封的。我完全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哈哈哈。”女人笑了起来,“你不俗会已经说了吗?他们都有故事。” “都有,故事?” “没错,故事就是关键。” “故事是关键?”良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什么都不明白。 “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就是由无数个故事组成的吗?”女人笑着说道,“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他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而正是着无数的故事组成了我们的世界。” “可是……” “可是,在这样一个庞大的世界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这个大故事中的重要角色。”女人继续说道,“对于每一个人个人来说,他的人生都是以他为主的故事,他就是他自己世界的核心,一切都将围绕着他来发生,可是,如果更近一步呢?” “而所谓神明,就是成为一个超出自己故事的角色?在更大的故事中成为主角?”良守大概明白了。 “并不完全是这样。”女人又摇头,“并非一定是主角。”她解释道,“只要成为故事中的神明就可以了。” 良守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对于成为神明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他所代表的东西。” “也就是,他的咒对吗?”良守问道。 “对。”女人点头。 “可是,酒吞的咒是什么?” “这一点,就需要你自己去酒吞的故事里寻找了。”女人站起身,“我也只能够帮你到这里了。” “多谢。”虽然对方还是一副白狐面容,良守却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用了。”女人却反而摆手制止,“即便是做了这么多,恐怕也不足以弥补我所犯下的错。” “您犯下的错?”良守又不明白。 “是啊。”女人的语气里满是悔恨,“希望良守君将来不要怨恨我得好。” 良守不明白。 “好了,我们说了这么多了,但最终要的是良守君已经相信我不会对你们不利了对吗?”女人温和地笑了笑,“那么时间已经很晚了,良守君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了。” “是……”良守点头准备离开,可在出门前,他又忍不住回头望着女人问道,“请问,您究竟是谁?” “我已经在这里了,难道良守君心中真的没有一点猜测吗?” 良守沉默片刻,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 “你说你要出去?!” 第二天醒来后,澪对良守的提议大惊失色:“我们在这里才能保证安全,出去了酒吞可不会放过你!” “我们不可能有永远躲在这里。”良守答道,“更何况,只有出去了才能够找到答案。” “什么答案?”澪不理解,为什么只是过了一晚上,良守的想法会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解决问题的答案。” “好吧,那你说你要去哪。”澪妥协了。 “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先去大江山吧。”良守的回答让澪更加不安,这听起来完全没有什么计划的样子。 “去大江山有什么意义吗?” “不知道。”良守又是一问三不知,“其实我也不知道就算去了大江山能够得到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 “那是酒吞的故事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我想,如果想要弄清楚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错过的。” “酒吞的故事?” “嗯,如果想要弄明白的话,只能从他的故事中下手了。” “好吧,虽然我不太明白你所说的答案和故事有什么关系,但是,你要怎么样保证我们不会被他追上?”澪换了个问题,“就算是你对的,我们真的能够在大江山找到对付他的办法,酒吞却可以轻易在我们到达大江山前找到我们,就像他刚刚做到的,你又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没有办法。”良守直截了当地回答。 “那……” “但是我们不需要有办法。”良守的回答让澪怀疑他是不是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我相信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故事不会这样结束,在追和逃的过程中,下一次他们‘追上’的时机一定是我们发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澪越发觉得听不懂了。 “嗯……反正你就这么想吧,只有在关键时刻,被追杀的人才会被‘恰好追上’。” 138 自由的凡人 澪大概明白了良守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就类似于恐怖电影里,被杀人狂或者鬼怪追杀的主角,不可能一直被鬼怪追上,而是会每隔一段时间,发现一点似乎可以脱困的关键线索,然后才会恰好巧合地被追上,这样往复循环几次,在反复吊起观众的胃口后,才会决出最后的胜负。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这不是电影啊? “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现实不是电影!”澪觉得良守有点不可理喻。 “事实上现实里的人生也是故事,这没什么区别。”良守的回答眼看着就要让澪发怒,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的被抓到了,反正你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这句话一出,澪立刻哑口无言了。 是的,她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甚至连逃亡都是被良守拖着的。 “更何况,如果我们一直躲在这里,酒吞真的疯了对外面的平民动手怎么办?”良守现在反过来用澪曾经说过的话来作为武器,“那不妨我们主动出去应战吧。” “……”澪完全不能理解仅仅过了一晚上良守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这个提议从某种程度上说反而遂了她的心愿。 牺牲自己一个人,换回所有人的正常生活,这本就是她的计划。 “如果我们真的被追上了,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同意杀死我。”澪认真地看着良守。 …… “所以你们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吗?”女人站在屋前望着准备离去的二人。 “是。”良守恭敬地答道,“承蒙您的教诲,那么只有去了故事中,才能找到故事的答案。” “嗯。”女人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澪皱起眉头,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从这里出去就可以到林子里了。”女人却没有理她,“澪应该知道从这里怎么离开的。” “嗯……”澪小声应道。 “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吃的,可以留着去大江山的路上补充体力。”女人的态度看起来就像是送儿女出门的母亲。 “多谢。”两人结果包裹转身离开。 就在女人准备返回屋子的刹那,良守远远地喊了一声。 “您所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女人脚步顿了下,却没有停留。 “是母亲吗?”良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 “他们接下来会去哪?”和酒吞在一起的女人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你不需要担心,他们会出现的。”伊吹岳靠在沙发上端着一杯酒坐姿随意。 “可是,如果他们一直躲在那片雾里,我们不是就永远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如果他们一直躲在雾里,你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酒吞挑眉。 “我们的目的?”女人自己反而愣了下,“可是那不是要杀掉他们吗?” “只要一直待在那里面,不就等同于死掉了吗?反正都从棋盘上消失了,不管是怎么样也好,只要不会产生影响,死还是活又有什么关系?”酒吞说着抿了口酒。 “这……”女人呆住了,“但是如果他们在那里面修炼变强了再出来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酒吞哈哈大笑,“你真的认为,只是关起门来打坐,就能够修行有成?” 女人不说话了。 “这世上,修行修行,当然要有人才算修行,关在山里,怎么可能修行有成?”酒吞不屑地嘲弄道,“只是把自己关起来闭门造车,顶了天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 “你就放心吧。”酒吞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不论如何,他们一定会出来的,甚至就算他真的不想出来,那里的主人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们离开的。” “为什么?”如果说之前她是被酒吞绕晕了的话,现在酒吞所说的话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那个人……嗯,就用人来称呼吧,她应该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吧?” “当然不会。”酒吞说道,“她当然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了。”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那她为什么之前只是救人而不是干掉我们?”女人又问道,“别说什么打得过杀不死能打赢不能阻止之类的话,我要知道答案。” “答案就是她不能。”就答道,“她只能救人,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女人还是不明白。 “会下棋吗?”酒吞说道。 “呃……什么棋?” “随便什么都行。”酒吞满不在乎,“能够吃掉棋子的,永远都只能使同样在棋盘上的棋子。也许拿一柄铁锤可以轻松把一枚棋子砸得粉碎,但是在下棋的过程中,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拿一柄锤子来锤掉对方的棋子,嗯,或者说你也可以这么做,但是如果你这么做了,那么这就不是下棋了,懂了吗?” “唔……”女人若有所思。 “所以同样的道理,她就是那柄锤子,你可以用锤子去拨动棋子,但你不能去砸,这就是神和人的根本区别。”酒吞说道,“神明只能从侧面影响,神明不能是故事中的主角,他们只能……嗯……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提供关键信息的npc或者类似于重要的配角,这些事情他们可以,但他们不能作为故事的‘主角’直接解决问题。” “可谁能约束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遵守这个没道理的规则?” “他们不是自遵守这个规则。”酒吞说着松开手,看着就被摔在地上砸的粉碎,“这就和我松开手酒杯就会落地一样的道理,这不是酒杯自己想要遵循重力,而是重力一定会存在,神明也就是这样的道理,这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的规则。” “主角,一定是凡人?”女人喃喃道。 “正是如此。”酒吞点头,“只有‘自由’的凡人,才能够成为故事的中心,而在无数故事所组成的名为世界,亦或名为命运的巨网之中,处于中心的,成为这个‘故事’主角的,自然也只能是凡人。” “更何况……” “更何况?” “呵,更何况这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就是因为她不经意间所犯下的错误呢……” 139 祈求神明 大江山。 京都府福知山市。 良守和澪坐在电车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群山。 这一路上的行程出乎意料地顺利,酒吞“料敌先机”的能力似乎真的失效了,他们就这么平安地抵达了目的地。 “鬼文化博物馆?”澪看向面前充满现代建筑风格的建筑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这就是你一定要来这里的原因?” “也不完全是。”排队的人很少,良守已经买好票回来,“但是有句话叫‘来都来了’。” “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澪没好气地怼了一句,然后压低声音,“这地方本来就是阴阳寮设置的外围机构,里面的东西本来就是似是而非的传说用来满足普通人的猎奇心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什么的话,还不如打电话让雪希帮忙查。” “也不是不行。”良守没有反驳,而是拉着澪走了进去。 从大门进去,里面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博物馆,而因为并非休息日的原因,参观的人也很少。 博物馆里对于鬼文化的讲解自然是没有什么超出良守和澪认知的东西。 “不过这里毕竟是大江山附近的博物馆,主要记录的鬼怪还是和大江山一代有关的内容。”良守发现博物馆内很大一部分展示的内容都是关于本地妖魔的,其中占据最大部分的三个故事分别是《古事记》中崇德天皇弟弟彦坐王退治土蜘蛛,当麻皇子讨伐英胡,轻足与土熊的传说,而最后一个,则是最为著名的源赖光斩杀酒吞的记录。 传说平安时期,酒吞在大江山聚集了一群无恶不作恶鬼,修建宫殿,抢劫财物,掳走女人和小孩作为食物。 他们在大江山的恶性甚至影响到了朝廷所在的京都城。 直到最后,就连大臣池田中纳言的女儿也被他们掳走。 于是,在安倍晴明的建议下,天皇派出了源赖光前往讨伐。 当然了,以上种种记录都不算是什么秘闻,就算是普通人只要在网络上稍微搜寻一下就能得到类似的信息。 至于后续源赖光在讨伐前参拜熊野、住吉和八幡三处的神社并得到了神明的帮助,也就是能够让鬼怪昏睡的毒酒与盔甲。 而在后续的传说中,源赖光也正是凭借这两件宝物成功斩杀了酒吞。 “这三个神社,竟然现在还在?” 和有些“索然无味”的故事不同,在面前的讲解中竟然赫然标注了源赖光所参拜的三处神社位置。 “在你看过的资料里,提到过源赖光参拜的三个神社具体的记录吗?”良守转头问道。 “没有,只提到过他参拜得到了神佑,但是具体是哪里我不记得有提及。”澪回答道,“那些神社本来就很多,当年参拜过的神社在千年之后究竟是不是真的还存在都不好说,这些大概率只是本地旅游部门吸引人流的手段罢了。” “嗯……”良守点头,这的确是很大的可能,把本地的旅游景点和传说历史故事挂钩,总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去参观,很多地方没有传说还要故意制造传说,像福知山市这种利用一下有名传说的例子随处可见。 “可不能这么说哦。”良守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毕竟也没有提到不适合外人知道的内容,即便被别人听去,也只会认为是两个年轻得游客在讨论本地传说和旅游宣传,可就在两人交流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虽然不是休息日,展馆内人不多,可是也毕竟不是只有良守两人,他们很早就知道了这个老婆婆的存在,可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和自己搭话。 “胡乱议论神明可是会遭报应的。”老人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有神明大人庇护的神社可不会仅仅因为千年的时光而衰败。” “您是说,这三处神社真的是源赖光当年参拜过的?”良守用好奇地语气问道。 “当然。”老婆婆语气肯定,“那可都是非常灵验的神社,所以年轻人啊,要对神明大人保持敬意。” “您似乎很熟悉?”澪在一旁又问道。 “当然了!”老人的语气里似乎有种奇怪的自豪,“我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了。” 她还颇为自豪地继续说道:“我见过太多像你们这样不信神明的年轻人,不过,那也就是神明大人胸怀宽广不和你们一般计较,否则的话,恐怕早晚大祸临头。” “您误会了。”良守笑着解释道,“我们是研究民俗历史的学生,是为了完成学校作业才来到这里进行调查的,讨论那三处神社是否真实只是我们在为后续的研究计划做准备。” 说完,良守心里一阵感慨,自己现在也算是谎话张口就来,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的确是在为“调查计划”做准备。 “这样啊……”老人听了解释脸色缓和了不少,“那你们可以定要去那里看看了,那可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地方,而且……” “而且什么?”良守很好地配合了老人卖关子的停顿。 “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够得到神明大人的眷顾也说不定呢。”老人露出狡猾的笑容,然后慢慢转身离开。 等到老人的身影从展厅门口消失不见,良守这才压低声音对澪说道:“这里是阴阳寮的外围机构吧?” “嗯。”澪点头,她大概明白良守的意思,“但是像这种外围机构基本都是由普通人运营管理的,阴阳寮的负责人也只是作为馆长或者顾问来确定一个方向和纵览全局,避免泄露重要信息而已,所以她很可能只是知道一些似是而非东西的普通人,不了解保密协议,也不不是真的知道神明的存在,刚才只是一个用普通人的话说‘有些迷信’的传统老人对两个年轻人的‘告诫’而已。” “嗯。”良守点头,也不反驳,“但是不论如何,看来这三个神社我们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你的计划就是希望能够有神明来帮助我们吗?”澪叹息道,她越来越觉得良守是在病急乱投医。 “如果说神明的帮助,我们难道不是已经得到过了吗?”良守笑着回答了一句。 140 神社内的古怪 “两位是来调查取材的学生?”八幡神社的工作人员对前来的良守和澪问道。 “嗯。”良守点头,他发现面前的这名工作人员只是个普通人,因此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大概是因为旅游淡季不太繁忙,那名工作人员态度显得很热情。 “嗯,我们的调查作业是关于民俗和传说故事的内容。”良守脸色自如地瞎编,“在鬼文化博物馆看到展示说这个神社是曾经平安时期源赖光在退治酒吞前惨败过的,所以就想来这里看看。” “哦。”工作人员恍然大悟,“是这样啊。” “请问这个神社真的存在了千年吗?”澪插话问道。 “是的。”那名工作人员的态度很肯定,“这个神社包括传说中剩下的那两个,都是从平安时代一直保存下来的神社,虽然曾经也因为战国时期的战乱而有所损毁,但是后来也重新得到修缮,因此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良守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其实真的要说有什么传说故事,也很难说得上,毕竟你们应该也知道,很多古代的故事也很难考证了,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里的神明曾经显灵帮助了源赖光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良守露出思索的表情,“可是我看您似乎并不是专职的神职人员?” “是的。”工作人员很坦诚地点头,“我并不是神社的主管,只是被雇佣来负责接待游客的人。” “那,这里的神主或者巫女呢?”良守追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对他们进行一些采访。” “我可以为您安排,但是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工作人员答道。 这倒也很正常,良守心想,毕竟自己的身份只是个普通游客,对方没道理保证会满足自己的所有要求。 在道谢后,良守和澪便自行进入神社内部参观。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神社有点奇怪?”两人一边走着,良守忽然开口问道。 “的确有些不太协调的地方。”澪也点头,“八幡神社祭祀的应该是八幡大菩萨,神社内的造像有着汉服持笏者、公卿冠冕者、武士家居模样者、戎装甲胄者、乘马弯弓者、拔刀欲出者,如为佛教徒奉祀,则多为僧形,著袈裟锡杖,或托钵、持念珠、持莲花等。” “但是这里的造像确很奇怪……”良守皱着眉头,“从摆设装饰来看,应该是佛教徒祭祀的造型,可是却不是僧型,而是拔刀欲出的武士造型,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在明治时期神佛分离的政策下,因为佛教式的造型被禁止才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可是……从刚刚我们打听到的消息里,这里可没有在明治时期重修过。” “也许,是最开始的时候就弄错了?”澪猜测道。 “或许是这种可能。”良守看起来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两人看了一圈,大概是也没有能够再找到其它的线索,便再找工作人员确定了请求后转身离去。 …… “这里也不对。”良守看着面前住吉神社的布置,“不论是《古事记》还是《日本书纪》中的记载,住吉大神是底筒之男,命中筒之男命,上筒之男命三神合成,是从黄泉国逃返的伊邪那岐命进行禊祓(袪除污秽的净化仪式)时分别在水底水中和水面上洗涤时诞生的神明。” 他看着面前的神社,脸上说不出的古怪:“明明是主祭神,怎么感觉看起来反而是这副诞生三神时的画作才是祭祀的主角?如果说是为了凸显三神的诞生也就罢了,可是这副画上,怎么看怎么感觉伊邪那岐命的禊祓才是重点?” “这么做,会不会有点过于喧宾夺主了?”良守眉头紧皱,“虽然的确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也许就是本地祭祀民俗的习惯,但是,两处神社都是这样,未免就有点不正常了吧?” “也许是现代重建的时候不太了解导致的错误?”澪嘴上这么解释着,但她的语气显示出即便是她自己也很难相信。 “可是进来的时候我看了门口的介绍,这里保存的比八幡神社还要好,甚至就算是在战国时也没有被毁坏过主建筑,几次修缮也只是翻新而已……”良守皱着眉头,“算了,我们再去下一个。” …… “还是不对!”熊野神社内,良守再次发出同样的疑惑,“这里的布置还是不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的熊野权限。” 澪在一旁抿着嘴无法反驳。 如果只是一个地方有问题也就算了,三个神社的装饰祭祀都显得不正常,而且恰好这三个神社都是源赖光曾经祈求过的,恰好这三个神社都完好无缺地从平安时代保留到了现在,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走。”良守当机立断转身离开。 “去哪?”澪连忙跟上。 “回那个鬼文化博物馆。”良守说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叹了口气,“算了,时间太晚赶回去也来不及了,明天再去吧。” “你有什么发现吗?” “还不好说,我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良守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也许是本地的民俗或者什么其他的,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 …… 鬼文化博物馆前,有些驼背的老婆婆和其它下班的工作人员告别。 “婆婆的手还好吗?”年轻的同事扶着老人走下楼梯,还顺口关心了一句。 “年轻时留下的老毛病了。”老婆婆笑着答道,说着,还捏了捏自己的右臂,“早就习惯了。” “婆婆明天见。” 和同事告别后,老婆婆独自走着。 “是你啊……”走过一个拐角,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好久没见了。” “嗯。”伊吹岳从旁边走出来。 “这也就难怪了。”老婆婆又是一声叹息。 “他们来过了是吧?”伊吹岳道。 “嗯。”老婆婆点头,“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伊吹岳又答道,“你看起来,已经是人了。” “也许吧。”老婆婆答道。 “我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伊吹岳说道,“这种感觉,一路上过来,就好像自己回到了那段时光一样。” “回不去的,而我也不想回去。”老婆婆抬眼撇了他一眼,“而且,我也不会帮你的。” “我不会强求。”伊吹岳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沧桑,“这毕竟是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更何况,你已经为我报过仇了不是吗?” “……”老婆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声,“希望你这次能够成功吧。” 141 蹊跷 “请问,这里的工作人员是否有一个老婆婆?”良守礼貌地询问鬼文化博物馆内的一名工作人员。 “你说池田婆婆?”大概是因为良守的态度很好,被询问的工人人员也很耐心的回答。 “我不太清楚她的名字,但是昨天我在这里遇到了她,还问了一些关于本地神社的事情。”良守解释道,“因为我要做的研究报告和这方面有关,所以还想要问她一些问题。 “那就是池田婆婆了。”工作人员很有信心地肯定道,“池田婆婆可是本地民俗的专家,很多馆内的内容都是她整理的。不过……不过她今天好像请假了。” “请假了?” “嗯。”工作人员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池田婆婆年纪很大了,如果不是因为热爱博物馆的工作早就应该回家休养了,所以平时并不是每天都会来博物馆,偶尔有些小毛病就会在家休息。” “这样啊……”良守“略带惋惜”地向对方道谢,他没有贸然询问池田婆婆的住处,毕竟作为一个陌生人这么做还是太不合适了。 刚刚告别了工作人员,良守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查到了吗?”是澪打来的电话,良守走到博物馆的走廊接通。 “那三个神社……”澪的声音不太平静,“神社的巫女或者神主……都不是修行者,全都是对灵异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也就是说,那三个神社全都不是阴阳寮负责的官方神社对吗?” “嗯……”澪的声音显示出她此刻情绪的波动,“如果那里的神明真的保佑了源赖光,阴阳寮一定不可能不去维护的。” “而只有那些和灵异完全无关的神社,才不会被阴阳寮纳入管理,是这样对吧?”良守说道。 “可是,可是那里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神社!”澪很焦急,“那三个神社的古怪,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良守安慰道,“所以我今天才会回博物馆,只有在本地的民宿里或许才能找到答案。” 很快,两人聊完了正事就挂断了电话,澪决定再去神社看看,而良守则在博物馆内继续寻找线索。 站在展厅内,良守仔细地研读着讲解栏上叙述。 仔细想想,源赖光斩杀酒吞的故事里,就和大多数民俗传说一样充满了奇异的巧合。 为什么酒吞在大江山作恶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去剿灭? 嗯,也许是因为在那个时代京城的大人物确实不在乎外界老百姓的死活。 呃,这么说好像又黑了安倍晴明一把,晴明大人啊,怎么越是细想您扮演的角色就越不光彩? 促使源赖光前往讨伐酒吞的关键点是酒吞掳走了池田中纳言的千金。 可是,酒吞为什么要掳走池田中纳言的女儿? 在传说中这位少女是被当做食物吃掉了。 她又不是唐僧肉,酒吞有什么必要冒着招惹到安倍晴明的风险去做这种事情? 他可是面对面见过酒吞的人!那家伙虽然会发疯,但是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心思缜密冷静的疯子,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他掳走池田小姐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就先放下继续看。 接下来的剧情是源赖光求神出征。 这里问题不大,可是,当你有安倍晴明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求神? 好吧,这个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接下来的故事却怎么都说不通。 在源赖光前往酒吞宫殿前,他在宫殿外遇到了池田小姐的侍女。 在前面的故事里有提到,池田小姐的侍女和她一起被酒吞掳走,可是,为什么在源赖光的救援抵达前,这位侍女就已经重获自由? 如果这是酒吞贪图小姐的美色,于是为了示好美人放了侍女倒还说得通。 可事实上,那位小姐是被吃掉了啊? 作为一群将人类当做“小面包”的恶鬼,他们有任何必要放走这个侍女吗? 而这个侍女,甚至还帮源赖光指了路…… 这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加蹊跷。 源赖光一行人自称是路过的修行之人,希望借宿,还愿意将身上的美酒作为借宿的贡品。 以酒吞的性格,他竟然没看出来这套满是漏洞的说辞? 有哪个修行之人路过会主动去恶鬼的宫殿求借宿?嫌命长吗?而且他们还不是迷路不得已借宿,携带了作为礼品的美酒说明他们是有意而来。 什么人会做好准备主动去恶鬼的宫殿? 就算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吧? 可酒吞就硬是没发现。 不仅没发现,他还一反自己平时嗜血吃人的习惯,竟然设宴款待源赖光一行人。 设宴款待也就罢了,他还纵容自己和自己所有的手下在一群外人面前喝的酩酊大醉,虽然说这里面有源赖光赠送毒酒的原因,但是你们未免也有点太没有警惕性了吧? 仔细想想,源赖光一行人能够成功,根本不是他们有多么机智勇武,甚至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酒吞配合得太好。 在“土蜘蛛”的故事里,还可以用源赖光“成功解密”来解释,可是,酒吞这个……完全一言难尽…… “故事……” 在山谷间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有一次在脑海里响起。 “这个世界就是个故事?”良守忍不住回忆起,“成为故事里的神明……”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源赖光毫无以为符合“神明”的标准,成为“斩妖大师”的他绝对配得上一个“神明”的“咒”。 所以……酒吞的目的是,帮源赖光成神? 良守甚至忍不住起了这么个念头。 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戏? 妖怪和阴阳师,不过是一场演给别人看的“戏剧”? 他忍不住起了这么一个“亵渎先辈”的念头。 不,也不一定要这么想…… 重点是有故事…… 源赖光斩杀酒吞的故事里,主角真的只是源赖光吗? 不,并非如此,酒吞同样是故事的主角。 如果没有源赖光斩杀酒吞,那么酒吞甚至可能会成为百鬼夜行图上那一大堆根本不被普通人记住名字的妖怪。 源赖光因为斩酒吞流芳千古,可酒吞同样因为被源赖光所斩而出名。 这就好像,每一个优秀的故事里,不仅仅要有一个“英雄”,还一定要有一个“魔王”。 同一个故事,只要从不同的视角来讲述,既可以是“英雄”的赞歌,也可以是“魔王”的终焉。 如果,从酒吞的视角去看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明白酒吞“成神”的咒了呢? …… 澪努力冷静下来,她站在住吉神社内,仔细观察那副不太和谐的壁画。 越是仔细观察,她越是觉得古怪。 昨天他们两人以为这是一副突出伊邪那岐命禊祓的壁画。 如果仅仅只是那样的话,倒也只能算得上是古怪,毕竟以伊邪那岐命的神位,就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喧宾夺主”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今天当她再认真地看过去的时候,才彻底明白,这幅壁画上真正的重点,是被禊祓仪式洗涤后留下的污垢。 开什么玩笑,一个神社,祭祀的竟然是污垢? 再想想八幡神社,在佛教式的祭祀下,竟然供奉了武士造型的神像,这是不是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渎神了? 熊野神社也是如此…… 这三个神社,与其说是在供奉祭祀神明,还不如说是在亵渎神明,故意供奉和神明截然相反的东西! 这样的神社,竟然能带给源赖光庇护? 这样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恶毒的神社,竟然不仅没有给人带来不幸,反而是在本地传出了不小的“灵验”名声? 究竟是自己这么多年的阴阳术学废了,还是这地方本身不对劲? 虽然说自己现在明明是在被追杀,不应该浪费时间去想这些东西,但是澪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切太诡异了。 从本地民俗出发…… 虽然不明白良守为什么务必坚持这么去做,但是在两人的相处间,澪也潜移默化地受了些影响。 她回忆着自己昨天在博物馆里走马观花随意浏览时看过的东西。 好像的确有什么似乎真的可以和这里的一切牵强的联系上? …… “你不去继续你的追杀,反而是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真的好吗?” 大街上,池田婆婆拄着拐杖后面跟着伊吹岳,两人就像是祖孙散步一样走在公园里。 “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疑惑崔月不疾不徐地说道,“再说了,就凭借我一个人想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两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了。” “海底捞针才怪……”白衣女人远远吊在后面,但还是清楚的听到伊吹岳的话,明明之前都能精准地在山里找到目标,现在却忽然说自己找不到了,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但她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好奇地远远跟在后面。 相比起连酒吞自己都似乎“不上心”的追杀,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个老婆婆究竟是谁? 经过一天的观察,她完全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法力或者妖力。 而对方那种暮气沉沉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人世的气息,也同样在毫不掩饰地证明着她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但是,一个凡人,会这样和酒吞仿佛老友般对话? 酒吞可是“死了”上千年了! 他怎么可能还有“普通人朋友”存货于世? 这个老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这么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老人停在了本地的墓园前。 此时的墓园内,恰好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生老病死,这才是自然的真理。”老人幽幽说道,“凡是生灵都离不开生死,而正是因为有生死,才能称得上是生灵。” “哦,对了。”酒吞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知道吗?我不久前见到了个有趣的人,也是生死,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你。” “呵,这有什么?”老人笑了声,“既然有生与死,自然是谁人都已用的咒,我不过是……” 她叹息一声:“反过来被咒束缚的看不清前路的……” “你我终究还是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伊吹岳说道。 “你我本就不是一样。”老婆婆幽幽道,“不论你如何否认,不论你看起来多么随心所欲,你其实被困住了。” “你不也一样吗?”酒吞反驳道,“拥有了无法摆脱,才是最痛苦的吧?” “的确如此。”眼看着两人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激烈,老婆婆却率先放弃了,“被自己背叛,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我曾经无比痛恨自己,但现在……” 她冲酒吞笑了起来:“我其实不那么在乎了。” “不那么在乎了?” “是啊……”老人说道,“千年了,能得到也好,得不到也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自己脸上爬起皱纹,鬓角开始变白,走路也走不快,身子也慢慢佝偻了,我是那么的开心。衰老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变化,我开始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我喜欢慢慢从家里走到博物馆去上班,慢慢整理那些展品,然后看着来来往往的参观客人发出相信或者不相信的议论。 “我觉得这样就好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就能够躺在床上一睡不醒呢?” 等到老人絮絮叨叨说完,酒吞这才开口:“是了,是我想错了,我们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不在一条路上。” “并不是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路上。”老人摇头,“连起点都不同,又怎么能说是一条路呢?你我不同路也不同命。”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听到这么一段话,还是很难受。”酒吞惋惜道,“但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是朋友了。”老人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有一点不明白,难道你所追求的东西,不是早就已经得到了吗?” 酒吞低下头,半晌,才幽幽开口:“回家,不是那么容易的。” “原来如此。”老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你早就明白了……难怪难怪……” 142 已经太迟了 “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晚上回到旅社,吃饭时,澪问道。 “没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良守摇头,“反而是越细想越疑惑。” “那个老婆婆,你问了吗?”澪又问道。 “没有。”良守又是否认,“池田婆婆今天没来上班,我……” “池田?!”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啊,那个老婆婆姓池田……” 良守先是没太在意,可再次重复时,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池田?池田! 那个直接引起源赖光讨伐酒吞的关键,就是池田中纳言家千金被抓走! 而现在,一个在“关键时刻”恰好提醒两人的老婆婆,也姓池田? 在整个事件遍布阴云的情况下,这真的只是个同姓巧合? “你那边怎么样?”良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很不对。”澪说道,“那三个神社,越是仔细研究越是让人不寒而栗。里面的装饰和祭祀,表面上光鲜亮丽,可仔细追究,越是看起来不像是正神,反而好像是借了三位神明的外壳,有什么可怕的东xz在里面。” “藏在神明的外表下……”良守皱起眉头,“妖物伪装成神明并不罕见,可问题是,这个伪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原本帮助源赖光的神明离去后在后来被鸠占鹊巢,还是说……” “而更奇怪的是,即便这不是阴阳寮编制内的神社,像神社这种本身带了些灵异属性的地点,不可能躲开每个季度的清查,而这么多年的清查里,竟然没有人发现过这里的问题?”澪不可思议,自己只是看了两眼就能发现不正常,就算本地的阴阳师再怎么不靠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更不谈这还是本地著名的景点。 “你能查看记录吗?”良守问道。 “这个应该没问题。”澪拿出手机,“这些记录在系统里的权限应该是我们可以……” 她话说到一般停住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良守心里也是一紧。 “没有……”澪的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叫,没有?”良守顾不得礼仪把头凑过去看对方的手机屏幕。 “这三个神社,从来没有被审查过……”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这和那些因为涉及到隐秘显示权限不足的地点记录都不同,这三个神社的记录,是空白的,系统里甚至不存在这三个神社!”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三个神社啊!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三个……”良守同样震惊,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墓地都不会放过的阴阳寮清查,竟然会放过这里的三个神社?这根本就不可能…… “三个!对啊!三个!”澪惊呼出声,她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良守,“你记不记得,在那个博物馆里,有提到同样一个关于三的传说!” “当麻皇子!”良守瞪大了眼睛,澪的这个猜测有点过于恐怖了。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那三个神社从最开始就供奉的不是神明,而是……” “而是英胡轻足和土蜘蛛三妖?!”这个猜测已经不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了,这一切过于惊世骇俗了,良守努力反驳,“虽然说祭祀妖怪并不奇怪,大阪的吉祥物还是茨木,但是……但是如果这三个地方真的是供奉妖怪的神社,阴阳寮不是更应该加强警惕吗?更何况,作恶的妖物为什么会帮助源赖光?” “我不知道。”澪压低嗓音,“如果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而且,你仔细想想,英胡,是水中的污秽,轻足是佛教的恶魔,而土蜘蛛在很多传说里同样有类似于山神一样的性质,而这正好也对应了三个神社里我们看到的不寻常……” 良守还想反驳,可就算是他自己都知道这种抗拒只是感性上的,从理智上,他必须要承认澪说的很对很有道理。 因为一切都对得上,完全对得上! 但是,为什么三个穷凶极恶的妖怪会帮助源赖光? 该死,传说里缺失的细节和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在流传的故事里少了太多细节以至于很多东西完全不能自圆其说,仅仅依靠目前已知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还原出事情的原貌。 自己只是来弄清楚酒吞的过去,可反而挖出来了太多牵扯的东西,在一个简简单单的“源赖光斩杀酒吞”的事情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土蜘蛛,为什么又有土蜘蛛?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土蜘蛛传说背后的真相。 在自己和土蜘蛛战斗后,他认为土蜘蛛就是酒吞的一个部下,为了给酒吞复仇才会去对源赖光作祟导致被反杀。 可是,再看过去,事情似乎完全不只是如此? 如果土蜘蛛真的是酒吞的手下,他为什么又要以三神之一的身份帮助源赖光? 可如果他不是酒吞的手下,为什么在帮助源赖光斩杀酒吞后又反过头来对源赖光作祟? 在大多数情况下将事情联系在一起是件好事,更有助于理清本质,可现在,所有的东西搅在一起就好像一团乱麻。 “看来你是对的……”澪此时却幽幽开口,“在这里确实藏着不得了的东西,很可能藏着源赖光斩杀酒吞事件背后的真相。” “可现在我们所有的线索全断了。”良守苦涩道,“我们要怎么再查下去?” “其实还有一个关键点,一个让我们注意到这一切的源头。” “池田婆婆……”良守轻声道。 …… “哦,婆婆您来啦。”当池田婆婆来到博物馆上班时,来得比较早的同事笑着迎上来,“有两个学生找您,说是有些关于本地民俗的问题。” “两个学生吗?”池田婆婆愣了下,似乎还有些迷茫,“找我?” “婆婆您好。”良守和澪走了进来,“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们在展馆里见过的。” “哦哦!”老人恍然大悟,“人上了年纪就有些记性不好了,但看到你们我就想起来,你们是想要对本地民俗做调查对吧?” “正是这样的。”良守连连点头,“我们去了您说的那三个神社,确实是令人赞叹的古迹。” “是吗,那可是源赖光大人曾经也参拜过的地方呢。”老人似乎也很开心,“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去过了那里,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嗯,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去了那里参拜,又听您提到了源赖光,又在这里听说了很多关于源赖光斩杀酒吞的传说,所以就打算以这个故事作为我们报告的核心。”良守认真地解释。 “这很好啊。”老人还是笑眯眯地。 “不过虽然源赖光的故事已经是属于家喻户晓的传说了,但是实际上在各个地方都流传着不一样的版本,我们希望能够以这里流传的版本结合现实里的三个神社来完成我们的调查报告。” “我明白了。”老人点点头,然后领着两人走向展厅,“我们去那边说吧。” 跟着老人慢慢走到展厅内,老人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缓缓开口。 …… 传说中,那是伊吹山神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诞生的,也没有人知道神明的孩子是如何长大,甚至就连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是神明的孩子也无从考证。 反正,那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可爱婴儿。 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一个人独自在山里。 于是,就这样,附近一家名为越后寺的寺庙收养了这个孩子。 渐渐地,这个孩子长大了。 就和小时候一样,这个男孩生得白净可爱。 可灾难也就是这样降临了。 佛门本应清心寡欲静心修行,可修行的僧侣终究是人,人又怎么能敌得过内心的欲望呢? 即便是潜心修行,那一心渴望成就正果的念头,不也是欲望吗? 总而言之,即便是光鲜亮丽的佛堂里,也掩不住人心的躁动, 而这其中,色欲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那个宛若白纸般的男孩,变遭了毒手。 事实上,痛苦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就像没有人知道男孩究竟是何来历,也没有人知道男孩在那间肮脏的寺庙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反正,越后寺后来毁于了一场大火之中。 没有一人幸存。 之后,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在越后寺的废墟上,人们惊诧地发现了一所钢铁铸成的宫殿。 而住在宫殿里的,不是什么人间帝王,而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鬼。 他自称,酒吞。 名为酒吞的恶鬼无恶不作,抢劫过往的商人,残害当地百姓,甚至随意地将女人与小孩当做食物。 很快,酒吞的恶名就流传开来,甚至是京城里的权贵们也听说了这个穷凶极恶的妖魔。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 毕竟,不过是一个占据了一小块地的妖魔罢了,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太平盛世”,怎么样都好了。 但是,京城里有一个贵族并不这么想。 于是,他去请求自己相熟的阴阳师,希望他去解决这件事情,而那个阴阳师也应允了。 很快,他们便结伴来到了被人们成为大江山的地方。 “你想要阻止我?”酒吞这样轻蔑地嘲弄那名阴阳师。 “不,我只是想要劝说您。”那个阴阳师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就算是那名和他一同前往的贵族也难以置信。 “这可是酒吞啊,怎么可能仅仅用言语就可以劝说得了?”那名贵族拉着阴阳师小声道。 “没事的。”阴阳师露出淡淡地微笑,似乎胸有成竹。 “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酒吞哈哈大笑,“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知道您所渴望的东西。”阴阳师平静地答道,“为祸,食人,劫掠,都不是您的本意,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停止这一切。” 不出所料,劝说失败了,事情最终以一场武斗告终。 “即便是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酒吞洋洋自得,因为他虽然没有赢,但也确实没有输。 “这可真是很糟糕。”阴阳师露出惋惜的脸色,“既然是这样的,那我们就暂时告辞。” 说完,他便和同来的贵族一同离去。 很快,事情恢复了常态,酒吞还是和往常一样肆意妄为。 可是,过了一个月。 那名阴阳师又来了。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所以,你现在打算停下自己的恶行了吗?”他还是这样问道。 答案还是和上次一样,他们又打了起来。 结果也和上次一样,双方各自离去。 这时,酒吞还有些洋洋自得,即便是闻名天下的阴阳师,好像也不能奈何他不得。 可是,事情却还远没有结束。 那名阴阳师,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酒吞的宫殿以此。 隔得短的几周就来一次,若是繁忙了,也可能几个月一次。 总而言之,那个阴阳师每次都是问道:“现在可以停下你的恶行吗?” 一开始,酒吞还会恼羞成怒地与对方动手,可到了后面,他完全将对方当做了笑柄,甚至于直接派手下的恶鬼们将对方打发走。 而即便是如此,那个阴阳师也不羞不恼,即便是有时候连酒吞的面都见不到,也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只是礼貌地叮嘱打发他的小鬼们一定要将那句话送到。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十多年。 年轻的阴阳师也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人。 终于,在这一次,他拒绝了打发他的小鬼,坚定地要求一定要见到酒吞。 “如果你还是之前那一套说辞,就不用再说了。”酒吞傲慢地嘲笑着似乎无能为力的阴阳师。 “不。”阴阳师出乎意料地摇头。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他的语气一如三十多年前一样温和,“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如果说最开始还有挽回的余地,那么到现在说什么也都太迟了。” “你不用说这些威胁的话。”酒吞不屑一顾,“你很清楚自己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不是我能够把你怎么样。”阴阳师的语气十分惋惜,就好像他真的对酒吞充满了同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不过,已经太迟了。” 143 谁给你的胆量? “我会明白?”酒吞一如过往地对阴阳师的话嗤之以鼻,“我吃的是人,那平安京内的权贵和皇族们,吃的就不是人了?你想要对付我,不过是因为我是鬼而他们是人,否则,我为祸一方,而他们为祸天下,你为什么不去制止他们?” “就像我无法阻止您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阴阳师丝毫没有恼怒,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可即便事实真如您所说,却也不是您可以作恶的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即便是众生迷茫不分善恶,若是心中知晓善恶,便不应抱有‘他人作恶我不作恶便是愚蠢’的愚蠢念头。” “哈哈哈哈。”酒吞哈哈大笑,“迂腐之极!” 在酒吞嘲弄鄙夷的目光中,阴阳师就此离去。 不过酒吞却没有把对方的话当回事,毕竟这么多年了,就算是闻名天下的阴阳师,不也没有能够把他怎么样吗? 很快,京城里发生了另一件事。 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在成年时恰好被天皇见到。 因为生得貌美,只是看了一眼天皇便深深喜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女人。 于是,他很快便下达了让对方进宫的诏令。 可是,天有不测。 或许是同样看上了貌美的池田小姐,又或者是想要与那位皇宫中的贵人比一比“作恶”,亦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理由,反正总而言之,酒吞出手了。 他在池田小姐进宫前,施法掳走了她。 这一下,那位权倾天下的大人自然愤怒不已。 于是,他召见了阴阳师。 “这是大江上的恶鬼酒吞所为。”阴阳师答道,“可以派出源赖光大人前往讨伐。” 在得到诏令后,源赖光便整理装备准备出发。 “酒吞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妖魔。”面对登门拜访寻求指点的源赖光,阴阳师答道,“不过,我想有三位神明或许会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在得到指点后,源赖光便立刻动身启程按照阴阳师的指点参拜住吉八幡和熊野三处神社。 果不其然,在他参拜后,神明显灵,赐予了他讨伐恶鬼的宝物。 之后…… 之后的故事大体上就和流传的一样了。 源赖光假借借宿之名献上毒酒,酒吞不查,之后被斩首。 …… 池田婆婆的故事很快讲完。 “在源赖光讨伐酒吞之前,那位阴阳师就已经在不断劝说酒吞弃恶从善?”良守和澪都心知肚明这个故事里没有提到名字的阴阳师究竟是谁。 “据我所听说的,是这样的。”老婆婆答道。 “可是……”即便是婆婆所说的故事版本比外界常见的多了一段“安倍晴明苦劝酒吞”的故事,但似乎看起来毫无意义,反而是安倍晴明在最后一次见到酒吞时反复提起的“太迟了”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不仅没有能够解释自己已经在故事里发现的疑点,反而是又增加了一个不和谐之处。 在听完了良守对这段故事的种种怀疑后,老婆婆沉默了许久。 “很抱歉了,这些传说故事里总是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她慢慢说道,“毕竟就算是这种传说,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人们穿凿附会出来或位猎奇或为传到某种教育意义的。就好像在这个故事中,大体上讲的就是人不应为恶的道理吧。其它的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这样啊。”良守明显对婆婆所说的话并不相信,对方的回答显然不真实,她隐瞒了什么东西。 可对方不愿意说,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慢慢劝说从长计议。 就在两人道谢告辞离去后。 婆婆走进清洁间拿出扫把。 “真是的,怎么又生出蜘蛛网了?明明之前刚刚打扫过。”她仿佛自言自语般抬手打掉墙角的蛛网。 …… 旅舍内,女人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咳嗽了两声这才缓和脸色。 “你看起来有点不太舒服。”酒吞坐在沙发上,他似乎不论何时都端着一杯酒。 “你的老朋友!”女人心有余悸地答道。 “你既然敢去偷偷追踪她,那自然要做好准备。”酒吞笑着答道,“怎么了?看起来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她真的是你的朋友吗?”女人嗤之以鼻,“可我怎么发现她在和我们的猎物讲述你的过去?” “当然是朋友了。”酒吞言辞凿凿,”就算是我自己背叛了我,她都不会背叛我的。” “……”女人无话可说。 “所以她说了什么?”酒吞看女人半天不说话追问道。 “没说什么。”女人摇头,“但是你难道不是应该更在意我们的猎物又出现了吗?你悠闲的样子让我差点忘了我们现在是在追杀他们!”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酒吞不屑一顾,“我告诉过你,他们迟早会出现,我们只要‘在追’就行了。” “……”女人一阵无语,“我们现在真的在追吗?” “当然在追了。”酒吞“大言不惭”地答道,“如果没有追,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刚刚和池田婆婆见面聊天了?” “那是我觉得那个池田婆婆可疑所以才会悄悄观察她的!”女人争辩道。 “那不还是一样的吗?”酒吞满不在乎,“我们发现了他们,这不就够了?” “……”女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明智地决定不再和酒吞讨论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了,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就在这里,我也派孩子们跟上去了,这一次总要追上去了吧?” “嗯。”酒吞点头,“这倒是确实如此,既然发现了,肯定是要追上去的,否则就变成在‘追踪’中故意放水了。” “我们放的水已经够多了!”女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真的不明白酒吞是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话。 …… 良守躺在床上辗转睡不着。 没办法,从他们发现那三处神社的问题后,这个城市就显得那么诡异了。 而今天的对话中,可以明显看出池田婆婆也并非是什么普通人。 对方讲的故事明显不属于任何“民间版本”,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没有任何人知道安倍晴明和酒吞之间有过这样一段故事。 而那个婆婆其实也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特殊。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却依然隐瞒了故事中最重要的部分。 这是为什么呢? 良守只觉得浓浓的疑云笼罩在这个小城之上。 这个从平安时期就隐藏在了传说故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所有人都在隐瞒的真相,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穿好衣服站起身,还是和澪再商量下明天的计划吧。 反正现在也还早,她应该还没睡。 …… “没人吗?”女人玩味地看着酒吞在良守的房门前按了半天门铃,“看来我们的猎物还蛮有闲情逸致的。” 酒吞挑眉不说话,然后转向澪的房间。 房间内正在商量该怎么样拉进和池田婆婆关系让对方透露出真相的良守和澪忽然听到外面门铃响了起来。 “这会是谁?”两人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段时间短暂的平静从不曾让他们忘记自己的真实处境。 只要就酒吞还活着,他们就还是被追杀的逃亡者。 抬手示意对方噤声,良守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口。 他和澪都用法力感应过了,虽然说从反馈中门外只是个普通人,可他们无法保证法力的反馈对酒吞有用。 以酒吞的实力想要隐藏实在是太简单了。 虽然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小心,如果是酒吞在门外,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对方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人的本能还是让良守轻轻摸到了门口。 他小心地从猫眼向外望去。 冷汗瞬间炸了出来。 很多人都有从猫眼向外看的经验。 不论来访的是何人,从猫眼看出去,一般情况下,你所看到的正常来访者一般会在等待开门时有些无聊地四处打量,或许偶尔会扫一眼猫眼的方向,但绝对不可能出现,来访者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盯着猫眼,就好像他真的能隔着猫眼和你对视一般。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算是知道外面是个普通人也会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更何况,现在外面站着的那个人,是良守无比熟悉的伊吹岳。 “逃!”良守此时已经顾不上外面的酒吞会不会听到了,他大吼一声就冲回屋内拉住澪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唉,看来还是没办法嘛?”酒吞惋惜地叹了声,然后拿出旅社员工的万能钥匙开了门。 “多谢了。”开门后,女人对一旁痴痴呆呆的清洁工说道,然后将万能钥匙插进对方胸口的口袋拍了拍,“好了,去干活吧?” 送走了浑浑噩噩的清洁工,她跟着酒吞走进屋内。 “所以说为什么要打草惊蛇?”女人翻了个白眼,“明明已经控制了清洁工,直接开门不就好了?就算是不想破坏大门,我们都拿到万能钥匙了,和么多此一举有必要吗?” “这不是很好玩吗?”酒吞走到窗户前,往外面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地答道,“看过恐怖片吗?” “……没看过。”女人心说有什么好看的?真妖怪还能被虚构的鬼怪吓到不成? “真是没意思。”酒吞惋惜道,“如果你认真看过的话,就会明白恐怖的从来都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鬼怪。 “不知道是谁的追杀者,看起来与普通人一般无二的恶魔才是最可怕的。”酒吞说道,“直接被破开的房门,远远比不上被斧子劈开了一条小缝隙后伸进房间的那半截斧刃。 “所以,如果直接开门就没有气氛了。” “???”女人蒙了,你到底是在追杀还是在拍恐怖片?直接杀掉对方不就好了?所以你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吓唬对方? “好了,别傻站着、”酒吞却仿佛对女人的“断线”不满,他喊了一声把女人唤醒,然后一跃而起从窗户跳了下去。 “青鹭火,拜托了。”骑在青鹭火背上,澪焦急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青鹭火一边拼命拍动翅膀一边问道。 “去神社!”良守回头看到酒吞追了上来焦急地喊道。 “哪个?”青鹭火也急,他拼命想要飞得更快点。 “随便哪个都好,直接去!”良守吼道,不论哪里祭祀的究竟是什么,对方帮助了源赖光对付酒吞,那么必然和酒吞是敌人,就算那里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供奉的是恶神甚至是妖魔,现在面对酒吞总不可能看着酒吞达成目的吧?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自己的盟友,但一定会和敌人过不去! 眼看着酒吞越来越近,已经快要追上的时候,住吉神社到了! 夜间的神社已经关门没有游客。 良守和澪降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 还不等他们喘气,酒吞就已经落下了。 “这里……”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对付良守和澪,而是眯着眼打量起周围,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夜里静悄悄地。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酒吞喊了一声,“一千多年了,难道还不舍得出来见一面?” 还是没有反应。 “虽然我们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不论如何,当年的事情里你也参与了一份,怎么说出来见一遍,总还是必要的吧?” “唉……”苍老的叹息从四面八方传来。 片刻后,上筒之男命打扮的男人从神殿里走出。 “我原本不打算阻止你杀掉他们的。”明明打扮是正统神明的男人却说着无比冷酷无情的话语。 自己竟然猜错了?良守也是大吃一惊,这里的“主人”竟然不是酒吞的敌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阻止我了。”酒吞不屑一顾,“靠着别人的名字和身份活着,很舒服吗?” “很舒服的。”“上筒之男命”点头,“至少比你被斩首不见天日一千年要舒服得多。” 这句话一出,良守长出一口气,看来他们果然还是不对付。 正想悄悄趁着酒吞和来历不明的男子对峙时溜走,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 “妄想利用神明,谁给你的胆量?”“上筒之男命”厉声喝道。 144 故事的下半段 伴随着上筒之男命的声音,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恐惧感犹如溺水一般席卷良守。 “神明,就你?”然而,在听到“上筒之男命”的话后,酒吞却不屑一顾地笑出了声。 并且还不止是嘲弄,伴随着酒吞的话语,“上筒之男命”的威势消失一空。 良守艰难地长出一口气,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虽然在经历了一些波折后,酒吞的确和这里的神明打了起来,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演变成“上筒之男命”想要杀自己,而酒吞却出手相救。 在这一刻,双方的身份仿佛彻底对调,就好像酒吞成了人们祭拜的神明,而“上筒之男命”才是穷凶极恶的鬼怪。 “酒吞!你竟然要站在这个人类的一边吗!”“上筒之男命”似乎同样气得不轻,“这个亵渎神明的人类!” “呸!”酒吞却对对方的话语嗤之以鼻,“他亵渎神明?你我都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亵渎神明?神明不过是和人类,妖魔同等的一个概念罢了,你可以一口一个区区人类,怎么不说自己亵渎人类?再说了,你真的是神明吗?别让人笑掉大牙了,不过是个坐在漂亮笼子里的蠢货罢了,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还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明大人’,难怪当年那家伙会这么做。” “我就是神明!”“上筒之男命”勃然大怒,“在这里,我就是神明!” 伴随着他的嘶吼,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滞了。 汹涌滔天的巨浪从四面八方袭来,那是腥臭肮脏的潮汐,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污秽疫病的浪潮。 酒吞却根本不为所动,他朝巨浪走了一步,巨浪便停在了那里。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神明?”酒吞继续嘲讽,“不过如此!” “上筒之男命”气得睚眦欲裂,一阵又一阵浪潮升起,却都毫不例外地停在了那里。 “你根本就没有懂,也好意思自称神明?”酒吞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以为当年他对付的只是我?” “上筒之男命”的动作一滞:“什么意思?” “我作恶多端罪有应得,这一点我可以坦然的承认。”酒吞慢悠悠地说道,“可是,如果说我做了错误的事情,所以注定得不到好的结局,那你呢?难道你做了什么能让你配得上成为神明的举动吗?” “上筒之男命”呆住了。 “难不成你还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酒吞嘲笑道,“所谓因果,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地我砍了你一刀,所以你要报复回来这么简单。 “如果仅仅只是那么明白简单地连线,怎么会有那么多出类拔萃的人都看不透? “在结局到来前,没有人可以看穿因果。 “但是,不论如何,如果一定要说,因果就是世界的规则,是一个关于做了什么,会得到什么的规则。做了恶,就会有恶果,这是必然的,只不过你所得到的的恶果,看起来不一定会与你所做的恶行有关。 “我为祸一方,杀人无数,但是我的死却并不与那些被我所杀的平民有关,你说这不是因果?不,这恰恰是因果!因果是无数因果所纠缠在一起的,如果我不逞凶为恶,自然不会被源赖光斩首,这就是因果!” “笑话,我和你又怎么能一样?”“上筒之男命”立刻反驳,“你死去千年,而我高高在上接受世人供奉,难道这是我的惩罚,这是我的恶果?” “没错,这就是你的恶果!”酒吞言辞凿凿,“再好好看看你自己吧!好好看看你自己,然后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上筒之男命鄙夷地答道,“我当然是高贵的神明,我是高贵的上筒之……” 他傲慢的声音忽然卡住了,脸上桀骜不屑的神情化作惊恐。 “你真的是吗?”酒吞的声音很轻柔,但不知为何,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潮水消退污秽散去。 “我……”“上筒之男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答不上来了?”酒吞却步步紧逼,“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哦,是不是想说,名字不重要?”酒吞上前一步,“上筒之男命”后退一步。 “哦,是不是想说,成了上筒之男命,就是上筒之男命,是神明了?”“上筒之男命”又退一步。 “你好好看看你自己!”酒吞暴喝一声,“我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沐猴而冠的小丑罢了!” “上筒之男命”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酒吞趁着对方失神的机会,一把上前抓住对方的衣服,用力一扯。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扯的衣服,可当衣服被完全扯下后,就连容貌形象都变了。 那是一只丑陋的好像猿猴的妖魔,浑身遍布令人恶心污秽,即便是隔得很远也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恶臭。 “你看看你自己,你还能够说得清自己的名字吗?”酒吞半是讽刺半是同情地说道。 “英胡……”缩在地上的猿猴唯唯诺诺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猜测的到了印证,但是此时的情况还是大大出乎了良守的意料。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英胡占据了这里的神社,但是从刚才酒吞的对话里也可以看出,这似乎就是安倍晴明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为了对付酒吞,安倍晴明要做出这种事情? 放任一个邪魔冒充神明,不,是三个,他仅仅就是为了对付酒吞? 不再理会躲在一旁的英胡,酒吞转头看向良守和澪。 “两位现在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对吧?”他笑眯眯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很多人喜欢说,什么不补刀啊,放对方变身啊,现场解说啊,这些是反派常见的脑残行为。” 良守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提这个干嘛? “但是呢,你可以认为我是个傻子,也可以认为我是憋了一千年终于有机会遇到有趣的人所以止不住自己想要倾诉的欲望,当然也可以认为我另有所图,这一切都不重要。”酒吞自顾自旁若无人地说道,“我还是很乐意将那个你听过了一半的故事下半段告诉你的。” “不过,这个故事的下半段,需要先从一个更早的故事说起。” …… 那是比平安时期更古老的时代。 那时没有安倍晴明,甚至就连阴阳术和修验道都没有出现。 在那个仿佛混沌初开的时期,大江山这里就已经是妖物的乐园。 占据这里的妖怪有三只。 一只就是旁边的英胡,代表了疫病与污秽。 一只是佛门传说里的恶鬼轻足。 而最后一只,则是良守君已经见过的,被神武天皇所斩杀一族领袖怨念仇恨化作的土蜘蛛。 这三只妖魔聚集于此,可以说得上是无恶不作为祸一方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有人出来收拾他们。 这一次,故事的主角是当麻皇子。 具体发生的事情,也不必要多说了,反正最后就是,这三只妖魔被当麻皇子一一封印,具体的封印地点嘛…… 相比你也猜到了,就是三处神社所在之处。 …… “也就是说,这三个神社所祭拜的,真的不是神明而是三个妖魔?”良守见酒吞停了下来,或许也是觉得逃跑无望,他仿佛认命般地追问道。 “算是,但是也不算是。”酒吞又是那种不明不白的回答,“你继续听我接下来的故事就好了。” …… 所谓故事的下半段,是一个比上半段要复杂得多的事情。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故事。 我之前也说过了,想要弄清楚一件事的因果,不可能只盯着这一件事情。 每一件事情的结果,都是无数事情交织在一起形成的。 不论你是叫它因果也好,命运也好,什么其它的东西也好,它一定不可能是孤独存在的。 那么,第二个故事,是一个关于我的朋友的故事。 越后寺的日子,是一段黑暗的时光。 但是,即便是在那最黑暗的日子里,我所见的也并非全部都是痛苦。 其实我也记不清具体的情形了,但是,某一天在寺庙附近的山林里,我见到了一个小小的鬼。 和想象中不同,那只鬼并不丑陋,甚至一点也不凶恶。 他远远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逃走了。 我很害怕地回到了寺庙里,犹豫着把一切告诉了庙里的其他和尚。 他们又和平日里一样嘲笑了我。 说那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 这里是佛门净土,有佛祖和菩萨保佑,哪有鬼怪胆敢在这里撒野? 可是,那里真的是佛门净土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也没有心思继续想这些。 甚至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而一度忘记了那只鬼的存在。 不过,命运总是很奇异的事情。 在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后,我终于觉得不堪其辱,想要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的,你或许会说,仅仅只是自杀,有很多简单的方法。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见过了鬼,也可能只是想要确认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我偷偷地,又一次去了上次遇见那个鬼的地方。 也许这就是命运。 我们又相遇了。 这一次,他也没有逃走。 “你是……鬼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方的脸色黯淡了,但还是点点头。 “你会……吃掉我吗?”我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这么问的。 和我的问题一样记得清楚的,是我看到对方脸上展现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不不不,我不会伤害你的!”对方手忙脚乱地解释道,“虽然鬼确实会吃人,啊,不对,是很多鬼都会吃人,啊,也不对,啊,不是,我不会吃人的!” 那个样子真的很搞笑,其实你想想也可以知道,一只鬼,慌慌张张地给一个小孩解释说,自己不会吃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搞笑的事情。 “可是……不吃人的话,你吃什么呢?”我很好奇,在我当时的印象里,鬼就是吃人的,就好像人是吃饭的一样。 “我……”那只鬼犹豫了一下,“山里的果子,小溪里的鱼……” 大概也是觉得作为一只鬼这样太丢人了,他的声音很小。 之后,我们又谈了很多。 反正,具体就是那一夜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我需要赶紧回去寺庙。 “嗯。”对方点头。 “那么下次再见吧。” “下次再见!” 回到寺庙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被欺侮,被嘲讽。 但是,我却过得比平时有了不少的动力。 很快,又到了晚上。 我再一次偷偷地离开了寺庙。 这一次,当我到那里的时候,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 那只鬼竟然真的拿来了不少山林里的野果,而且地上还放了两条不小的鱼。 “来吃点东西。”对方很开心地招呼我过去。 我还没来得急问什么,就看到对方抓起放在他那边的鱼,一口咬了下去。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鬼迷茫地抬起头,不解地问道。 虽然知道对方嘴上沾着的鱼的鲜血,但那副样子却依然显得有些令我恐惧。 “呃……”我回过神来,指着鱼小声解释,“这是生的……” “生的?”鬼疑惑地偏头,“我都是这么吃的啊。” “你吃吧……”我把大概是属于我的鱼也推给了对方,然后抓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哦,这样也行……”对方倒是没有深究。 然后,我们又胡乱地闲聊了很多。 最后我记得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晚上再见。” 急急忙忙地和对方告辞赶回寺庙。 好在虽然被询问了去向,但那些和尚其实也不会管我太多,我很轻松地就蒙混过去了。 不过,在吃饭的时候,看着厨房,我忽然想到,是不是可以晚上带点柴火去? 145 茨木与酒吞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好几年。 不论是我还是鬼似乎都长大了不少。 说来也奇怪,鬼原来也是会长大的吗?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太明白。 不过,即便是逐渐长大,我在越后寺中所遭遇的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因为我的容貌而变得愈发严重。 “做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那天晚上,我的鬼朋友问我。 “很糟糕的感觉。”我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像你一样做一个无拘无束的鬼。” “可是我做不好鬼诶。”已经熟练掌握了把食物煮熟再吃的鬼挠头,“完全没有办法和其它鬼一样去作恶。” “嗯……”我想了想,“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吧……” “哦,对了伊吹。”听到我的话,鬼开心的笑了起来,“我学会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很好奇。 只见鬼抓起一个放在一边的野果,放在地上念念有词。 然后果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长成果树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枯萎最后归于尘土。 “这是什么?”我很惊讶。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了。”鬼还是和平时一样憨憨的,“不过我觉得自己可以生命。” “生命吗……”我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作为鬼,究竟是不是活着的呢?” “我……应该算是活着的吧……”鬼却低下了头,“但是,我好羡慕人。” “羡慕人?”我更不能理解了。 “只有人才能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啊。”他低声说道,“他们才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而像我这样的鬼,只能生活在阴暗里,躲躲藏藏,我们的生活是不完整的,就算是你,也有自己白天在寺庙里的生活,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我们这样的鬼……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和他详细的讨论过我在寺庙里所遭遇的一切痛苦。 我本以为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可直到有一天。 我受到的欺侮愈发严重。 那些从小就欺负我的师兄们终于有一天将他们的暴行进展到了新的程度。 奄奄一息地我躺在床铺上动弹不得。 天已经黑了,我应该去见我的朋友。 可是,我做不到。 至少作为一个“人”的我做不到。 那既然如此,就做一只鬼吧。 那一天,越后寺燃起了滔天烈焰。 “你……”我的鬼朋友惊讶地看着我的新生。 “现在,我不是伊吹了,我是酒吞!” …… “你的那位鬼朋友……”良守大概已经明白了。 “就是我……”不知何时,池田婆婆来到了神社。 良守和澪沉默了,这样一来,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所以,您就是茨木?”澪轻声问道。 “并非如此。”池田婆婆却摇头,“茨木是我,但我却不是茨木了。” “这……”澪无法理解。 “刚刚酒吞讲的故事只是个开始,那么,就让我来把这个故事继续讲完吧。” …… “你也变成鬼了啊……” 其实对这一切我早有预觉。 伊吹在和我见面时似乎总是在抑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他就像是一座汹涌但还未曾爆发的火山,也许只要被点燃,后果便不堪设想。 而事实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茨木……”已经是酒吞的伊吹开口说道,“你知道吗,当我变成鬼后,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你想起来了什么?”我很好奇。 “我不是人。”酒吞的眼神和此前那个略显懵懂的小和尚已经完全不同,那是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慢,“我曾经是神!” 我惊讶地看着他。 “可惜的是我让自己堕落到了与人为伍的地步。”酒吞惋惜道,“不过,很快,我就会重新成为神明!” “重新成为神明?”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你不是说过,自己希望能够像人一样拥有自己的生活吗?” “是的……”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 池田婆婆停下来,长叹一声:“然后,我们在越后寺的废墟上建立了宫殿,招募了周边所有游荡的恶鬼。我和酒吞的实力很强,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掌握了生死之力的我被称为罗生门之鬼,而酒吞,则更是成为了众人公认的大王。” “我们肆无忌惮地烧杀劫掠,残害生灵。”池田婆婆脸上露出不堪回首的痛苦,“直到那一天。” “安倍晴明来的那一天。”酒吞说道。 …… 酒吞没有把安倍晴明的劝告放在心上,尤其是当他和安倍晴明交手全身而退后,他愈发地觉得世上最强的阴阳师也不过如此。 可是,我却不一样。 安倍晴明的到来,却让我回想起了过去那个孤独一人等在林间和朋友见面的时光。 现在这种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开始怀疑。 我想要的是生活,是像人一样,能够自主思考,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生活的自由。 再望过去。 大江山的宫殿内,只剩下了一群无恶不作的妖魔。 是的,安倍晴明劝说的是酒吞,可我却动摇了。 或者说,大江山内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这是酒吞的梦,是他成为至高无上神明的梦。 而我,从来都只想化作这世间最普通的一粒尘埃。 他的心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而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是鸿鹄,志存高远,而我,只是林间的麻雀,叽叽喳喳便是每日的幸福。 于是,我们吵了一架。 但却最终不了了之。 可是,在安倍晴明一次又一次地到来后。 即便是从未与他有过一次交谈,我却再也无法忍受在大江山宫殿内的日子了。 于是,我选择了离开。 ……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酒吞开口插话道,“我们曾经是最亲密朋友,但最终也不得不分道扬镳。” “可是,我却从未想到过,我的离去,却成为了改变酒吞命运的转折。”池田婆婆慨叹道。 “所谓命运,所谓因果,就是将无数看似无关的事情纠缠在一起,然后爆发出惊人力量的东西。”酒吞也感慨道。 “离开大江山后,我游荡了很久,最终来到了繁荣的都城,天皇所在的地方。”池田婆婆继续说道,“我还在寻找变成人的方法。而那一天,我恰好路过了一处人家……” 146 造化弄人 “至于那家人的身份……”池田婆婆叹息一声,“即便是我不说,恐怕你也早已知道。” “池田中纳言……”良守此时已经彻底明白。 “那天,我正好乔庄路过,可却发现那家的夫人正身怀六甲。”池田婆婆笑了起来,仿佛很怀念,“可是,作为罗生门之鬼,我一眼便能看出那家夫人腹中所怀的是个死胎。” “可是,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而这个看似巧合的决定,改变了很多事情。” …… 远远看着那个满脸母爱却丝毫不知情的女人,我忽然有了一个冲动。 我想要抛弃鬼的身份变成人却不得其法。 如果说,我真的像一个人一样出声成长呢?这样会不会就可以真的变成人了?就算不能,我也总能够发现些什么吧? 作为一只鬼,我多少也有些随性而为肆无忌惮的性子,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又不会伤害任何人。 于是,我便这么做了。 很快,怀胎十月的池田中纳言夫人诞下了一个女婴。 最初的时候,我所想的只是去体验人的生活,可是,很快…… …… “良守君知道吗?”池田婆婆看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都听说过转世投胎的传说,可即便是觉醒了宿世智慧,总归不再是从亲那个人了不是吗? “今生便是今生。” 良守大吃一惊,对方是无意中触景生情,还是故意的? …… 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对父母有什么感情,他们也不过是我借腹的工具。 可是没过多久,我便知道自己错了。 当一次次看着那个温柔的女人在偶尔发现你因为淘气跑远后焦急地呼喊时,当你的父亲开始教导你读大唐的典籍,教导你念诵和歌时。 我真的有点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呼啸山林为祸一方的鬼王。 茨木这个身份,竟然真的奇迹般地开始离我远去了。 那十多年是除了在山林间偶遇伊吹童子后最快乐的日子。 就算是我自己,都开始认为自己是池田小姐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清醒过来,我终究是鬼,而不是人。 那是一次和歌歌会。 这本只是日常而已,可我却未曾想到,那一天,我竟然被皇位上的男人看中。 虽然说荒唐,可这却正是人的生活,在平静的表象下,却又隐藏着种种无法掌控。 可是,最令我恐慌的却仅仅被看中。 我愿意或者不愿已经不重要。 作为“池田小姐”的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可是…… 我不是人啊! 不论我怎么努力,不论我怎么想,我终究是鬼,我是茨木! 即便是现在我的身体的确是个女人,但是一个鬼,能够进入皇宫吗? 答案不言而喻。 不论安倍晴明此前表现得多么特立独行,他都不可能放任一只恶鬼进入皇宫。 我真的慌了。 的确,我可以逃走。 安倍晴明还没有注意到我,他不会阻拦我。 可是如果我逃走了,池田中纳言会怎么样? 我的“父母”会不会被认为故意违抗天皇的诏令而受到牵连? 我是茨木不假,可我同样是池田! 就在我纠结恐惧之时。 意想不到的援手出现了。 …… “茨木这家伙看起来挺会玩的?”回忆着那段往事,酒吞也笑了起来,“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变成一个美貌的女子,还被那个男人看上想要纳入后宫。不过,笑话归笑话,我却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那家伙和我相比心肠软的不行,他能够作为池田中纳言的女儿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对那家人没有感情?为了保护自己的‘父母’,这家伙一定会陷入纠结。 “可我又怎么能够坐视他入宫之后被安倍晴明那个在我当时看来烦人的‘混蛋’退治了?虽然安倍晴明看起来奈何我不得,但是每次都能在大江山来去自如,这三十多年来我费尽心思设下各种陷阱阵法也没能伤到他一丝一毫已经说明若是提前设下布置,茨木未必能够逃过此劫。 “再三思量后,我决定放手一搏。” “所以,你去把她,把池田小姐劫走了!”说到这里,良守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酒吞会突然对京城内的贵族动手。 他的本意就是引火上身,他所想的,就是让所有人觉得他贪图池田小姐的美色故意作恶! “可是,这就是命运的捉弄。”酒吞自嘲般地哈哈大笑,“我问你,不伦此前如何,我救茨木一事,做错了吗?” 良守和澪一同摇头,不论酒吞此前做了多少错事,这一次他谈不上犯错,茨木没有作恶,而他也只是帮自己的朋友摆脱困境,甚至因为池田小姐是被恶鬼劫走,池田中纳言一家也不会受到惩处。 “是啊……”酒吞闭上眼,“我做了一辈子恶,可却未曾料想到,自己的报应竟来自我所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所谓造化弄人大概便是如此了吧……天意难测啊……” …… 茨木跟着我回了大江山。 可我却发现,他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茨木了。 我们吃人,他不忍观看,甚至会出言阻止。 甚至于,我发现在短短的十几年里,他已经不再是他,而是变成了她,她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娇弱善良的人类女人。 除了和过去一样的生死之力,我几乎找不到任何我曾经好友的影子。 就好像这个叫池田的女人已经将茨木彻底抹去。 我们爆发了自从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然后我们大打出手。 之后,茨木转身离开了大江山的宫殿。 …… “‘酒吞,你所做的恶,早晚有一天会回报给你的!’,离开大江山前,我是这么冲酒吞吼的。”池田婆婆眼帘低垂,“可是,我却也未曾想到,这就算是一语成谶了。” …… 刚刚离开大江山的我,便遇到了源赖光。 我想到这是个机会,便化作侍女的样子上前告知了池田小姐的“死讯”,心想,反正酒吞杀的人成百上千,便是多背池田小姐一条人命又如何?反正他劫走我后京城内的人大概也只当我是死了,这次不过是坐实了他们的想法罢了。 事实上,直到此时,我依然未曾料想过,酒吞竟然真的会死。 147 南辕北辙的蠢货 “接下来,就到了故事的最高潮。”酒吞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曾被杀死的事实,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不过嘛,说到这一段故事,恐怕讲述者要换个人了。”他斜眼望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英胡,“难道你不打算讲述讲述你的光辉事迹吗?那可是协助源赖光斩杀酒吞的荣光呢。” “哼……”英胡冷哼一声,但还是冷冰冰地开口了。 …… 原本我是大江山间无拘无束的妖怪,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区区凡人不过是我随意玩弄的口粮。 可没曾想到,当麻皇子竟是上天眷顾之人。 很快,不论是我还是轻足和土蜘蛛,都被他镇压封印。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 不过虽说我的本体被封印,但封印终究只是封印而非斩杀,透过封印的缝隙我虽然无法再像过去那般肆意妄为,可稍微制造些异象亦或是稍微让附近的人染上疾病之类的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同样的,轻足和土蜘蛛也影响了他们封印之处的风水。 就这样,三处封印之地变成了不祥之地。 而很快,这种不祥之地的传闻引来了那个人。 没错,就是安倍晴明。 那家伙很快就看出了事情的根源。 “原来在这里作祟的是你。”他透过封印和我对话,“不知道是否可以请求您安心地呆在封印里不要祸害别人了呢?” 我心中鄙夷,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他说让我怎么样就怎么样? “看来你不愿意?”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虽然被封印了,但那不也就正好说明这些人类即便是修行者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有些有恃无恐地嘲弄道。 “唔……这的确是件麻烦事。”安倍晴明似乎真的被我难住了,他苦思片刻,“那不妨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我有了些兴趣。 “我让这里的人祭祀你如何?”安倍晴明笑眯眯地提议道。 “祭祀,我?”我难以置信,一个阴阳师,竟然同意让我这种妖魔成为凡人的祭祀对象? “直接祭祀你当然是不行的。”他继续解释道,“但是我可以在神社和祝词上动点手脚,让你鸠占鹊巢在这里提替代某位正神的香火。”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般行事,他不怕神罚吗? “可是……若是你同意了,还有另外一件是你必须要遵守。”安倍晴明又叮嘱道。 “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那就是你必须要如同你顶替的神明一般庇护此地和信徒,万不可再生恶行。”他严肃地说道,“你可否应允?” 这种事情我当然不可能拒绝。 不过是收敛本性而已,若是能享受那正神般被人祭祀的崇高,不过是伪装罢了,又有何难? 就这样,我同意了。 之后,在安倍晴明的协助下,那些愚昧的凡人相信了本地存在邪祟必须要建设神庙以镇压的借口。 没过太久,神社便立了起来,按照约定,在神社建成后,安倍晴明前来稍微解开了封印,虽然我依然被限制在此地不能离开,但确实多了许多自由。 所谓安倍晴明也不过如此,只能在我面前也只能这般妥协。 我堂而皇之地换上上筒之男命的身份,坐于庙堂之上,嘲弄地看着那些愚夫虔诚地向我磕头纳拜。 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当然了,按照约定,我也并不吝惜偶尔赐予他们些赏赐,作为掌控疫病的妖魔,帮他们驱逐些问瘟疫疾病不过是举手之劳。 渐渐地,又过了些平静无趣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 有一个农夫跑到我的神社里哭诉。 他的妻儿被附近一个名叫酒吞的恶鬼抓走吃掉了。 我有些不耐烦,被鬼吃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想我当年吃掉的人也不算少,这家伙难道真以为我是什么正神? 可是事情很快就变得更加严峻。 隔三差五便有信徒跑到神社哭诉自己亲人遭了独守,恳请我出手收了那个名叫酒吞的恶鬼。 开什么玩笑,我虽说收获了些许自由,但也没法离开此地去和那恶鬼斗法。 更何况,远望大江山的方向,那阴森恐怖的鬼气远胜于我,我拿什么去和他斗? 不过,受灾的自然不止我所庇护的凡人,借助各自神社神主的帮助,我和轻足土蜘蛛也对此有些交流,他们也同样被这个酒吞所残害的凡人弄得不胜其烦。 正当我们开始苦思要如何让这一切消停下来时。 源赖光来了。 他恭敬地来到我的神社。 在虔诚的祈祷后表示,自己即将奉皇命讨伐酒吞,希望我可以赐予他神明的庇护。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天赐良机。 我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个令人烦不胜烦的酒吞让一切回归到平常。 作为妖魔,我当然比任何人都熟悉妖魔。 我远远地观察过,酒吞是贪恋美酒的恶鬼。 那么这样一来变简单了。 我将专门祸害恶鬼却不会伤害凡人的恶病隐于酒中酿出一坛毒酒,轻足借用佛门之法造出可以抵挡恶鬼的兜甲,土蜘蛛则用自己的螯枝锻造一柄足以斩杀恶鬼的长刀。 在准备完毕后,我们将这三件宝物交给了源赖光。 之后,便安静地等待他前往大江山酒吞的宫殿。 果不其然,不久后,便传来了酒吞被杀的消息。 …… 英胡略显自得地讲完了他的故事,甚至还挑衅般地看了酒吞一眼。 却不料酒吞不仅不生气,甚至对此视而不见。 “现在,良守君明白了吗?”他笑着问道。 “我……大概明白了。”良守深吸一口气,“不相干的事情相互关联,最终成就了了不起的壮举。” “这就是命运。”酒吞说道,“你说,我的死,是谁所为? “是源赖光? “不,他只是个忠直的武士,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是茨木? “如果没有他化作池田小姐,我就不会被京城盯上?不不不,他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他从未害过我,成人本就是他的愿望,他做自己的事,又怎么会害我? “是安倍晴明? “不,他根本未曾动手,甚至于,就算是他安置英胡他们神社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在此之后他们会为源赖光提供帮助。 “仔细想想,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被杀死的结局,从我占据大江山建立宫殿滥杀无辜开始就已经注定。 “安倍晴明看穿了一切。 “他知道我要成神,但他也知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即便是他不知道我的死究竟来自何处,但却可以信心满满地说出那句,不论如何,我已经晚了,我注定无法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我是注定成不了神的。 “我是注定一死的。 “我注定要为那些我所残害的亡魂殒命。 “只有我死了,一切才是公平的。 “这边是平安时期,酒吞的故事,一个从最开始,便和自己所想背道而驰的白痴,一个南辕北辙的故事。” “但是,到这里还不算完。”在另一边的池田婆婆缓缓接话道,她望向似乎想要开口的澪,“我当然知道还有很多你所不解的地方,那么,接下来就又到了我的故事。” 148 错因恶果 “在茨木讲接下来的故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先问问良守君。”酒吞抬手打断池田婆婆,他面露笑意地看向良守,“良守君直到现在也依然不会同意让我杀掉御门院小姐对吗?” 良守默认了。 “真是,不出意料啊……”酒吞笑意不减,“那么,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吗?” “为什么?”良守不明白。 “在最开始的时候,让御门院小姐去死,而救下更多人,才是更正确的选择吧?”酒吞说道,“既然是更正确的行为,为什么你不这么做而选择错误的决定呢?” “我……”良守说不出话。 “所以啊,正确并非正确,而错误也并非错误。”酒吞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池田婆婆继续说。 …… 听说酒吞的死讯后,我惊呆了。 那是一种痛苦后悔的情绪。 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曾经所做恶行的报应,但是我却依然在这场因果纠缠的故事中成为了害死他的帮凶。 至少在我看来,是我害死了我的挚友酒吞。 如果我没有厌弃恶鬼的身份想要成人,如果我没有成为池田,如果我没有默认他绑架我,这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所作所为,害死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浑浑噩噩地独自走在路上,满眼都是我们曾经在越后寺外的山谷里夜谈的日子。 “哟,这不是背叛友人害死酒吞的恶鬼茨木吗?” 有一天,我和此前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在荒郊野岭中,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现在我可以毫不遮掩地承认对方的话刺痛了我。 因为情绪激荡我没有细想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 被人戳到痛脚的暴怒中,我一爪打了过去。 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嗝~”那老头打了个酒隔,翻身坐起来,“真是恶鬼啊,我不过是说出了你心中所想,你就要杀了我?” 稍微冷静了点,我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古怪的老头。 他看起来打扮得像是个常见的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直到老头醉醺醺地抬起头,我才看清他的面容。 蓬头垢面,狮子鼻,一双明黄似恶鬼的眸子。 “芦屋道满!”我立刻认出了来人。 “嘿嘿嘿。”芦屋道满呵呵笑着,“看来我也还算是略有几分薄名,就连大名鼎鼎的茨木大王也认得我。” “你想做什么!”我厉声喝道。 其实我心里是有点怕的。 我一直都没有酒吞那中睥睨天下的傲气,芦屋道满可不像他所说的略有几分薄名,作为这世上能够和安倍晴明相提并论的阴阳师,我不能保证自己真的能对付得了他。 “别害怕啊。”芦屋道满的语气满不在乎,“老头子我可是好心好意来帮你的。” “来帮我?”听到他的话我心中的警惕更甚,谁都知道芦屋道满的为人,他的确很讲信用,接下的委托都会尽力去做,可是,自己有什么能够和他交易的? “你不用担心你付不起我的价。”芦屋道满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来说,参与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收获了。” “你……什么意思?”我愈发不明白。 “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吗?”芦屋道满呵呵笑着,“安倍晴明啊!” “你一点都不明白?”芦屋道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是的,这是命运,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在这命运的背后,有一双手有条不紊地梳理着一切!这双手的主人,就是安倍晴明! “是的,你们所做的决定都是自己所想,但是这一切也正是安倍晴明所想! “你想要成人,所以才会去投身池田,你投身了池田,才会被那家伙看上,被那家伙看上才会有酒吞开救人! “三妖会透过封印作恶,所以才会被建筑庙宇,所以才会有源赖光去求神! “安倍晴明从未出手,可安倍晴明却无处不在! “你以为什么是命运?你以为命运无法更改? “错错错大错特错! “如果酒吞停止作恶,你就不会与他闹翻离开,你不会变成池田小姐,酒吞便不会有此恶果! ‘“这边是第一次变数,也是最大的错! “如果你没有选择被酒吞救走,而是选择更好的方式,比如你为什么不去找安倍晴明?因为你不信任自己,你不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救赎,你始终认为自己是恶,认为只有恶行才能拯救恶鬼! “这便是第二次变数,这便是第二个错! “源赖光所想只有斩杀恶鬼救护苍生,他求助于他所知的‘神明’,即便那神明并非神明,可在他眼中,那便是真神,所以,他没有犯错!那他自然可以心想事成,可以尽全功! “这便是第三次变数,可他做的正确! “那三神,被晴明供起,不再为恶,伪作神明,可却也保得一方平安风调雨顺,这便不是错而是对了,于是,不论心中所想如何,他们便是神明,神明助了源赖光,他们便是这故事中的‘真神’! “这便是第四个变数!,亦是第二处正确! “两对两错,你们自然该输,酒吞自然该死! “可问题是,酒吞做错了,所以他死了,他不得成神,心想事不成!三妖成了殿中被祭祀的‘神’,源赖光斩妖除魔功成名就成了英雄,他们都得了自己所想,都因做对做错结了自己的果,可你呢? “你种了错因,那么,你的恶果是什么?” 芦屋道满的话如同道道惊雷将懵懂迷茫中的我惊醒。 是啊,我做错了,所以要承担恶果。 可是,这恶果是什么?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恍然大悟。 我的恶果,便是现在。 我的懵懂,我的迷茫,这一切皆是我的恶果。 我这般失魂落魄地四处游荡,可不是人的所为! 不知不觉间,我不再是池田,而是做回了曾经自己所想要摆脱的野鬼。 我成不了人了。 这边是我的惩罚。 酒吞错了,所以他成不了神。 我也错了,所以我亦当不得人! 这便是我的恶果! 这便是我的惩罚! 149 反正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等不就行了? “听起来很嘲讽对吧?”池田婆婆语气嘲弄,“我所做的一切,最终只能引着自己走向一个凄凉的结局。” “这就是世界,这就是命运。”她笑着道,“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什么叫造化弄人,可即便是如此,我又能如何呢? “最痛苦的惩罚并不来自于外界。 “我的惩罚不是某个人或者妖魔的压制,更不是所谓的得不到什么东西。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吗? “不,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成为人的道路就在眼前,可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踏上去了。 “当酒吞死的时候,我就永远失去了成为人的机会。 “我对酒吞的愧疚,我的悔意,即便是明白了,就能抛下? “不可能的。 “这将成为我永远的枷锁,我将永世不得翻身。” 良守沉默了。 “可是,芦屋道满在那时又开口了。” …… “嘿嘿嘿。”他怪笑着,“看起来你已经彻底明白了呢。看到路和走上路从来都不是一回事,现在你已经明白了,可你能够放下吗?你能够让自己和酒吞紧紧纠缠在一起命运分开吗? “不,你做不到!” 是啊,我做不到。 也许你会觉得很蠢,不过是区区愧疚,又如何能和自己的“前途”相提并论?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成为人是什么很远大的前途吗? 不,鬼比人强大得多,可是,我却依然想要成人。 在这时我已经心知肚明,这并非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自由。 我渴望的是能够像人一样的“秩序”,我渴望的,是那些被无知之人常常嘲弄并称之为“束缚”的“道德”,我渴望的是“善”,是“人性”,是那些美好的东西! 而在这之中,负罪感与友情本就是不可抛弃的一部分。 若是我抛弃了这些,又怎么能说自己成为了“人”? 我自认为做错了,于是我得不到好结局。 若是我不认为自己错了,我便永远无法成人。 念及此,当时的我心如死灰,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对于人类来说不过是一根绳子或者是一柄小刀就能做到的事情在我眼中却如登天般艰难。 作为掌控生死的“罗生门之鬼”,我却连自杀的做不到,这是何等的讽刺! “若是我说,我可以帮你呢?”芦屋道满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魔鬼,可我却无法抗拒。 “怎么……帮我?”我想要拒绝,却怎么也做不到。 “既然你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那便让你和酒吞一同完成自己的愿望就好。”芦屋道满裂开嘴,露出一口肮脏的黄牙,“酒吞登临神位之时,你便可以成人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酒吞已经死了。”我摇头。 “死了?”芦屋道满哈哈大笑,“掌握了生死之力的‘罗生门之鬼’也只有这种见识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真正死去,也没有谁真正活着,我们不过是一场名为‘世界’的戏剧中的角色,酒吞暂时退场了,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酒吞,还会活过来?”我惊呆了,因为这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芦屋道满对生死的描述远超我的想象,他会不会在骗我? “你当然大可以认为我实在骗你,拿你寻开心。”芦屋道满小得很开心,“但就像我说的,安倍晴明拨动命运的丝线布置了这上半场的戏,我可不想落后。 “若是你不想接受,认为我在骗人,那我也无可奈何。 “对我来说,损失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遗憾,输给安倍晴明的遗憾,但对你来说呢? “嘿嘿……” …… 池田婆婆摇了摇头:“在那个时候,我就像是溺水的人,即便那只是一根稻草,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更何况……那是芦屋道满……” “所以,你答应了?”澪轻声问道,她就像是听故事入迷的小孩子在催促接下来的剧情。 “是啊,我当然答应了。” …… “很好很好。”芦屋道满在得到我的答复后显得非常兴奋。 “那么,就请您先去给酒吞报仇吧!”芦屋道满哈哈笑着说出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给,酒吞报仇?!”我难以置信,酒吞的确是罪有应得,源赖光所为是正义之举,我已经做错了那么多,怎么可以继续错下去? “只要不成功就可以了。”芦屋道满笑得很阴险,“你已经很清楚茨木与酒吞是纠缠在一起的双子,那么酒吞已经离开了舞台,茨木又怎么能不给自己一个结局? “一个鬼应该有的结局,然后,我们才能继续下去。” “不论是人鬼还是神明,不过都是咒罢了。”芦屋道满的声音和表情变得与之前那种玩世不恭截然不同,当他提到咒的时候,一股神圣肃穆的气息便升了起来,“既然你不想要茨木这个咒,便借此机会除了它吧。” “你想要做人,那现在,就先做一个非人非鬼的无名存在吧,抛弃所有的咒,让自己成为一张白纸,才好作画!” …… “所以,你便去袭击了渡边纲!”良守忍不住说道,这样一来,又一个故事中的疑点得到了解开。 茨木根本就不是在报仇,而是给自己一个“报仇失败”的结局! “正是如此。”茨木长叹一声。 …… “这样,真的可以吗?”做完了那一切后,我还是不放心,这宛如儿戏般的闹剧,真的有用吗? “命运不可以被欺骗。”芦屋道满神神叨叨地说道,“就好像你做错了,就一定会得到报应,但是,命运是可以被引导的。 “你不要以为它是个安憎分明正义感十足的英雄,其实真正的命运要我来说,就是个混蛋,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它总会给你你所能得到的最糟糕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在生命里做到完美无缺,所以,你一定会得到一个令你痛苦不已的结局。 “但是,和安倍晴明那样喜欢抗拒命运的人不同,作为一个顺从它的老人,我一直都很擅长利用命运的。”芦屋道满自豪地说道。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接下来呢?”当时我听不太懂,所以只好询问接下来的行动。 “接下来?”芦屋道满反而诧异地看着我,“你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结局,还要怎么样?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你想做人就像人一样活下去,若是不想做人了,便做个恶鬼也与我无关。反正若是你还想做人,便像人一样活下去,去等酒吞重回人世的那一天吧。” “酒吞重回人世?”我忍不住去问究竟要等多久。 “这我怎么知道?”芦屋道满不满地哼了一声,“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甚至上百上千年,反正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等不就行了? “只不过,那只是下一次机会罢了,究竟能不能把握得住,可就只能看你们俩了……” 150 蠢货 “所以芦屋道满指的,是现在?”良守难以置信,虽然是传说中的人物,可是芦屋道满竟然可以预知千年后发生的事情? “若是说他真的就看到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倒也未必。”池田婆婆摇头,“不如说这一切早晚都会有的罢了。” “早晚都会有的……”良守仿佛明白了什么。 “传说是不可能死的。”池田婆婆继续说道,“酒吞的故事不只是有平安时期。” “伊吹岳的酒吞是酒吞,可你们所看到的那些小说影视作品里的酒吞,同样是酒吞,酒吞本就是传说,酒吞本就是故事,那么故事也同样能够是酒吞。”她感慨道,“酒吞的故事不会死,他就不会死,酒吞的确死了,但他也随时都有可能活。” “这就是传说啊……”酒吞也感慨道,“所以说,英胡这家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你说什么?”英胡愤怒了。 “如果你真的明白的话,就不会不理解土蜘蛛为什么会拼了命也要放弃原本能够唾手可得的一切了。”酒吞嘲讽道。 “土蜘蛛……”英胡愣了,这是他千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明明已经成了“正神”享受祭祀香火,明明他们一起害死了酒吞,为什么忽然间土蜘蛛却会性情大变去袭击源赖光? “因为他明白了啊你个白痴!”酒吞不屑地嘲讽道,“所谓真正的囚笼,所谓真正的桎梏!” “囚笼与桎梏?”英胡还是不明白。 “英胡是什么?是污秽的妖魔,是瘟疫的化身,你所做的,就应该是残害生灵祸害苍生,这是你的使命,这是你的职责,正邪善恶好坏本就是天理的循环,成与败依然,你英胡本就应该是邪魔,自然该做邪魔该做的事情,还是说你想和茨木一样洗心革面放下自己邪魔的本性做个善人?” “做个善人?”英胡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嘲讽,“我会想做善人?那不过是懦弱者的背叛!” 说话间,他还死死盯着池田婆婆,不过后者却根本不屑一顾。 “那既然你不想行善,不想做个好人,这千年以来,你可曾作恶?可曾散播瘟疫?可曾污秽苍生?”酒吞步步紧逼。 “我……”英胡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 “千年以来,你庇护一方,保民风调雨顺,你还是英胡吗?”酒吞眼中满是嘲弄,“你自以为是邪魔批了正神的像,却不知究竟是正神夺了你的心!” 英胡瞪大了眼睛。 他支支吾吾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本邪魔,如今占了这庙宇,汝等凡人愚昧无知祭祀于我,我假作真神保佑尔等,是我演技高明欺瞒天下?”酒吞哈哈大笑,“谁在乎你怎么想?你坐得正神庙宇,受得正神祭祀,行得正神之事,你早就不是英胡,你就是上筒之男命!” 英胡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是我欺瞒了世人,我在作恶!我所行的并非善举!”他仿佛失魂落魄般嚎叫着。 “你看,他早就失了自我。”酒吞转身不再理睬他,“这便是安倍晴明的手笔。” “他无需做些什么,便让为祸一方的妖魔化作保护神庇护一方千年之久,这等手段,不比打死打杀亦或是封印要高明得多?” “而土蜘蛛……”最后一个疑惑也终于得到解答,良守长出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尽数吐出。 “正是如此。”酒吞点头承认,“土蜘蛛很聪明,他明白了。” “在英胡和轻足还沉溺于自以为是的‘作恶’中,他已经明白了这祭祀供奉才是世间最最恶毒的监牢。” “可是,为时已晚?”良守接话。 “是啊,为时已晚。”酒吞笑着摇头,“三神协助源赖光斩杀酒吞的故事,早已流传开来,那柄斩下我头颅的名刀正是来自土蜘蛛的赐予,他已经被牢牢地锁在了‘神社’之中! “它们三个和我一样作恶多端,我得不到,他们有怎么可能能够得到好结局? “若是浑浑噩噩不明不白,便如英胡轻足般做了千年‘真神’早已忘了自身本性,看似无害,可若是天生的邪魔失了邪性,这本就是最最痛苦的折磨。 “若是如土蜘蛛般‘幡然醒悟’,也不过是徒劳地挣扎。 “他想要拜托‘熊野’的束缚,想要重塑自己的‘恶行’,所以,在源赖光回家后,他作祟袭击了源赖光!他利用了‘酒吞’死后的仇恨,重塑了自己根源来自‘仇恨’的邪魔本性?”良守终于理顺了一切,土蜘蛛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给源赖光复仇,他从来都是那个传说中神武天皇斩杀的叛军仇恨所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酒吞笑了,“我说了,木已成舟,便是土蜘蛛也无能为力,他已经被‘熊野’的咒所束缚,即便是再怎么挣扎,所谓的‘仇恨’,所谓的‘邪魔’也不过是一具空壳。而源赖光则恰恰相反,他斩了酒吞,除了邪魔,是英雄,是被传颂的伟人。 “在彼时,他从未做错什么,而土蜘蛛如我一般处处犯错,他行的是恶举,便有正好注定失败。” “在那时,源赖光已经是气运所钟之人了……”良守感慨道。 “便是如此了。”酒吞点头,“所以,土蜘蛛死于蜘蛛切。” “可若是这么说,这世间,便总是邪不压正了?”澪沉默地听完了一切,突兀地开口,“即便是天性邪恶注定该行恶举,可恶举也注定是错的,所以也注定得不到,那岂不是说,正的一方总能取胜?” “难道不是吗?”池田婆婆扬起嘴角,“千万年来,输的总是邪魔,赢的总是正义,真的是因为所谓胜者即正义?若是正义总代表懦弱束缚,那为何邪魔总是会输?会不会真的是因为,正义才是更强,所谓的懦弱束缚,才是真正的强大呢?又或者说,所谓被称为‘正义’的懦弱束缚,并非真正的正义?” “好了,良守君。”酒吞呵呵笑着,“那么现在,良守君……” 他顿了顿,嘴角却露出笑意。 “我们之间,也该有个结局了。” “是啊,该有个结局了。”良守也笑了起来。 151 对与错 酒吞和茨木所讲的故事很有趣。 如果他们所言非假,那么这个世界的本质和舞台上的戏剧荧幕里的影视没有区别。 每个人的生活,都取决于他所做的事情“对”与“不对”。 观众或者读者不会喜欢一个“做了很多错事害死了很多人”的“恶心”角色得到好的结局,而那些“作恶多端”的“反派”也终究会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始终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是,现实里真的会这样发生吗? “在我们决定最终结果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良守想了想,开口道。 “当然可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完全不急于一时。”酒吞的态度很和蔼。 “如果以这一次的事情来说,‘澪决定牺牲自己’和‘我不决定保护她拒绝你的提议’,究竟哪一个是正确的?或者说,哪一个是对的?”良守问道。 “这很难说。”酒吞苦恼地答道,“我只是一只鬼,即便是真的成了神,也不具备评判‘对错’的能力,那是只有虚无缥缈的‘命运’可以做到的事情,没有人可以窥探到这个世界将如何发展,就好像即便知道了确定正确的预言,任何试图反抗‘命运’的举动,终究只会变成‘命运’的一部分,就好像俄狄浦斯的悲剧一般。 “当拉伊俄斯犯下了遗弃生子罪行之事,就已经注定了他未来的结局,他的‘罪行’注定会被亲子所杀。 “就好像俄狄浦斯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当他得知了预言后,为了避免悲剧而选择离开他认为是父母的养父母 “如果拉伊俄斯当年没有犯下遗弃的恶行,那么之后的一切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可是,当你得到了未来的预言后,其实你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在以某种形式完成既定的‘命运’,我一直认为预言不是让你提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而是以某种形式,指引着你去实现既定的命运。” “命运的悲剧……”良守喃喃道。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要认为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觉得它是个多么温柔多么慈祥的好人。”酒吞露出不屑一顾地笑容,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就好像俄狄浦斯,他的命运注定是一场悲剧,而在这场悲剧中,他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既然他一定要得到一个‘坏结局’,那么你能够从他的故事里找出什么‘错误’呢? “也许你找不到,但实际上,这个世界,这个被称为‘命运’的东西能够找到。 “他离开了自己的养父母。 “他听从了神谕,认为自己会伤害亲生父母,所以他离开了自以为的父母科林斯国王与王后。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不能算是‘正确’的举动,也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良守沉默了。 “你相信命运,命运变回玩弄你,你反抗命运,命运便会愚弄你。 “实际上,不论是遵从命运,还是反抗命运,都不过是‘命运’罢了。 谷錥 “就好像平安时期的我,安倍晴明真的做了什么吗?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做好了每一件事情,我就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酒吞认真审视着面前的良守和澪。 “不过,如果良守君一定要我以我个人的看法来做出判断的话,我认为不论是良守君还是御门院小姐,你们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做错。”酒吞温言道,“不论是选择让我杀死,还是选择拒绝,这看似矛盾的举动,其实都算不得错。” “御门院小姐选择的是‘牺牲’。”酒吞继续说道,“就像我当时在千丈岳所言,牺牲从来都代表了最高尚最美好的东西,对于任何一个世上的生灵来说,生命都是最宝贵的财富,而御门院小姐愿意以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庇护他人,或许在外人看来很蠢,很不值得,但是这不论如何都不能算得上错,英雄可能不被理解,但却从来都不是错误。 “可是,和御门院小姐相对的,良守君的行为就可以说是错了吗? “这倒也未必。 “就像我说的,牺牲,是一个美好的,高尚的,纯洁无瑕的壮举,它代表的是献出自己来庇护他人,可是,如果牺牲的对象是别人,这种美好便谈不上美好了。 “没有人可以让他人牺牲,甚至连允许都不行。 “是的,以人类的道德来说,就算良守君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同意我的提议,以御门院小姐的生命来换取保护更多人,这也是无可指责的行为,你放弃了自己所爱的人,甚至可能会被许多人同样视作做出了‘牺牲’。 “可是,这在这个‘世界’的眼中,却是毫无疑问的错误。 “因为你为他人做出了‘牺牲’的决定,即使是这个‘决定’并不违反‘被牺牲者’本人的意志,甚至与她的想法一致。 “但是这依然是错的。 “因为牺牲所代表的美好,一定只有自己。 “所以再说回来,两位明白所谓‘善有善报’究竟又多么苛刻了吗?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极度严苛到完全不近人情的‘执法者’,他永远在吹毛求疵地寻找着你的‘错误’,你哪怕一丁点的‘恶行’,都会被他用来作为最终‘审判’时的决断。 “那么,再回到这一次。 “在那个时候,如果良守君答应了,那么就像我说的,他是‘错的’,可如果他不答应呢? “为了保护自己女友的命而枉顾东京无数平民的生死,这似乎也谈不上是正确的选择。 “似乎不论怎么选,良守君都已经注定得不到正确的答案,这是无解的电车难题。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良守君却能够在这个我所制造的‘电车难题’里找到求生的契机。 “虽然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良守君大概也并不知道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成功避开了所有的‘错误’,但即便是误打误撞的运气,也只能让人徒呼奈何。 “可即便如此,做出正确的选择也依然是良守君自己!” 152 仪式感 “我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正确选择?”良守反而很好奇,他所做的选择难道不就是拒绝了酒吞吗?这和酒吞所说的“自私自利”又有什么区别? “良守君一定觉得很奇怪,明明你和‘自私自利的选择一样只是拒绝了我,为什么我又说你所做的是‘正确的呢?’”酒吞很贴心地继续解释,“所谓‘自私自利’,一定是要建立在伤害了他人的基础上,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损害到他人的行为,又怎么可以被称得上是自私自利呢?总不能说,因为我觉得你做得不对,你就伤害了别人吧?这未免也有点太过于搞笑了。” 良守承认酒吞说得对,一个人所谓‘“自私”的行为一定是要建立在伤害了别人的前提下。 “可是,良守君在拒绝了我之后,伤害到了任何人吗?”酒吞继续解释,“不,你没有,没有任何无辜的平民因为你的拒绝受到了伤害,如果说我因此攻击了阴阳寮的阴阳师……阻止我这样一个恶鬼不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吗?这当然算不上是错误,更何况,在御门院雪希及时赶到之时,我也的确还没有来得及杀害任何一个人,不过是受了点不知名的伤罢了,这自然也就算不得过错。” 良守张最想要反驳,可又想不出实际有效的话语。 “而最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酒吞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盯住良守,“最重要的,是良守君做出了选择。” “选择?” “对!所谓电车难题,就是一个两难选择,而你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不一样的选择?” “在电车难题中,最艰难地抉择就在于不论如何选择,都一定会有人因为你的选择而受到伤害,可是,如果你不选呢?”酒吞看着他,长叹一声,“对于电车难题,最完美的选择,就是不去选,你没有任何必要遵守我所制定的规则。御门院小姐死,还是无辜平民死,这都是我所设下的选项,你为什么一定要遵守我的游戏规则?事实上,在面对逻辑上的电车难题时,只要你不做选择,电车就永远不会抵达,而在这一次,在我所设下的谜题里,却并不存在如同逻辑般只有两个选项的可能,你是可以去自己寻找两全其美的方法的。 “到了现在,我们也看到了,你的确这么做了。 “选择拒绝我并不是放弃普通人的生命,而是在仔细思考后,确定了我所谓‘杀死普通人’只是威胁,目的终究还是杀死御门院小姐,而这种威胁,实际上在被看穿后就显得苍白无力了。当你想明白这一层时,就已经知道,不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去伤害平民,因为那对我毫无价值,或许你是在赌博,可是就像我说的,你运气很好,你赌赢了,所以,威胁,只是威胁。 “在做完了这一切的选择后,你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逃生’的机会,因为就如同我所说的,良守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所以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得到一个‘糟糕’的结果,于是,花井站出来了,他帮你们逃走了。 “接下来,良守君还是没有放弃,你依然在不断地想办法去打到我,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去计划寻找我的弱点,从我的过去中寻找可以摆脱绝境的希望。 “所以,到了最后,我们站在了这里。 “这就是我说的,正确的‘选项’,带来的‘好的结果’。 “良守君每一步都走的很对,走的很正,那么,你自然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的,酒吞的过去,酒吞的故事,以及,摆脱困境战胜酒吞的方法。” 酒吞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并不算大,可落在良守和澪的耳中却仿佛惊雷炸响。 谷嫂 “战胜酒吞的方法?” 他们已经得到了战胜酒吞的方法吗? 良守不知道,他在脑海里飞速寻找着自己不久前刚刚听过的故事,可是却依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好了,良守君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毕了。”酒吞慢慢显露出自己高大凶恶的本体。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做个了断了!” “呃,慢着!”就在酒吞一爪抓向良守之时,漆黑的门扉从虚空中升起,将酒吞的利爪隔绝在外,即便是强如酒吞似乎也无法穿透这看似脆弱的门扉。 “茨木,你想做什么?”酒吞的语气也不像生气,反而更像是一种面对朋友之间开玩笑捣乱后的无奈。 “这样结束,未免也有点太不够格调了吧?”池田婆婆笑着,眼角的皱纹让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个慈祥的老人。 “那你说要怎么样?”酒吞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皱眉”,“我可没耐心继续拖下去了。” “你在担心自己会犯错吗?”池田婆婆就像是大多数影视文学作品里一样对“反派”开始挑衅。 “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酒吞看起来好像真的中了“激将”,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已经等了一千年啦,也就别在乎这么一点点时间。”池田婆婆不紧不慢地提议,“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了结,是酒吞你成神的关键,怎么能够这么随随便便就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地神社里完成了呢?再怎么说,也应该显得更加庄重吧?” “那你说该怎么办?”酒吞眯起眼睛。 “就算是一切从简,也应该约定好时间,然后选择一处更有意义的地点,进行一场在有资格的观众面前完成的仪式才能够算得上是合适吧?”池田婆婆回答道。 “你说的……似乎也有一点道理……” 良守惊的目瞪口呆,虽然在此前的事情里,他觉得自己早已对于各种出乎意料的事情感到麻木,可是酒吞竟然真的又被说服了? “你不需要担心他们会逃走的,在你们进行最终的决斗前,我会帮你看好他们的。”池田婆婆继续“蛊惑”道,“我和你一样,这可是千年等待后唯一的希望,我已经说过了,你的成神,便是我的终点,你我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了一起,我又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好!”酒吞不再犹豫,他开口应允,“那就在三天后,大江山我们曾经的宫殿!” 153 这是结局吗? 大江山。 逐渐临近夏日,正午的阳光也越发有了炽热的感觉。 “已经丝毫看不出我们过去的痕迹了啊……”酒吞仿佛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上摇曳的婆娑树影。 “所谓沧海桑田大概便是如此了吧……”池田婆婆同样感慨道,“酒吞和茨木也不过是活在人们故事中的‘角色’罢了。” “故事中的角色啊……”酒吞嘴角微扬。 不过很快,他神色如常地转过身:“那么现在,良守君已经准备好了?” “是。”良守上前一步,眼神坚毅地与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对视。 “那么,便开始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酒吞全身衣物爆开,高大的恶鬼原型毫无忌惮地展现出来。 …… 三天前,有些老旧的房屋内。 “良守君看起来心事重重。”池田婆婆和蔼地一边准备晚饭一边对一言不发站在厨房外的良守说道。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良守盯着老婆婆佝偻的背影,缓缓开口。 “就像我说的,我想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我要帮酒吞实现他的愿望。”池田婆婆就像个真正的老人一样慢悠悠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他和我的战斗?”良守还是不明白,如果希望酒吞实现梦想的话,延后三天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就算是三天时间也不可能让自己拥有超过酒吞的实力,但是拖延了,总会有变数不是吗? “良守君觉得……”池田婆婆用汤勺搅了下锅里的汤,又和很多普通人做饭时一样稍微尝了下味道,这才继续说道,“良守君觉得,我想要酒吞赢得决斗吗?” “不然呢?”良守皱眉,你都自己已经说了想要酒吞实现梦想,那难道还能是酒吞输掉? “呵呵呵……”池田婆婆笑了起来,“良守君啊,不要用自以为是的所谓‘常识’来规定一切,要用心去看,用脑子去想。” “用心去看,用脑子去想?”良守眉头皱得更紧了,对面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婆想说的是什么? “良守君觉得酒吞实现梦想,是不是对他来说完美的结局?”池田婆婆若有所指地说道。 “这……”良守点了点头,这没什么好犹豫的,能够实现愿望当然是好结局了,“这当然是完美的结局。” “那么,良守君难道还不明白吗?”池田婆婆端着锅转过身,“如果让一个无辜的少年因此殒命,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正确的’通向‘完美’的方式呢?” 良守愣住了。 …… 酒吞扑了过来。 良守却仿佛放弃抵抗一般闭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酒吞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刹那。 良守猛地张开眼,虚空摆出了一个“斩”的动作。 漆黑腥臭的血光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恶鬼头颅落在地上。 原本两手空空的良守,此时却仿佛握着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他慢慢“收刀入鞘”的动作。 “这是结局吗?” …… “可是……”良守忽然明白了池田婆婆的意思,就像酒吞所说的,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做“正确”的事情,可是,杀死自己却不论如何都不是“正确”的事情,那么,他到底要怎么成功? 再细细回想酒吞的所作所为。 他对很多事情的解释,似乎都站不住脚。 他说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因为威胁只是手段,他想要的是杀掉澪而不是普通人,自己看穿了这一切,所以选择拒绝他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难道不是所有的威胁都是手段吗?难道不是所有的威胁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吗?无视对方对平民生命的威胁毫无疑问不是正确,那么让自己的选择成为‘正确’的可能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他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威胁。 谷熴 酒吞,无法伤害平民? 这怎么可能? 一个无法无天的恶鬼,竟然会无法伤害普通人? 不,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良守灵光一闪。 伤害普通人同样是“错误”的事情,所以,酒吞想要成功就不能这么做! 再仔细想想。 酒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他开了夜店…… 仅此而已…… 如果说做“正确的事情”才能实现梦想,那么他就不能伤害普通人,也不能伤害自己或者澪。 可是,既然如此,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其实呢……那并不是唯一的路。” “成功总是复杂且艰难的,但是,失败却没有那么困难。” 在千丈岳里酒吞所说的两句话忽然从记忆里跳出。 自己一直想不明白什么是酒吞所说的成功和失败。 他说过杀掉自己是“勉力一试”。 为什么是“勉力一试”? 以酒吞的能力,杀掉自己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不是“轻而易举”的! 在千丈岳内,花井帮了自己。 在和田森林…… 而在这里,是池田婆婆…… 他每一次都“恰好”做不到! 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做成“杀掉自己”这件“错事”! 又或者说,是尽管他真的在努力“杀掉自己”,却又不想做成这件“错事”? 不对……不对! 良守觉得自己此前理清楚了的思路再次被打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一次当自己觉得自己“明白了”之后,就会立刻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弄懂,谜团不仅没有被解开,反而越来越大。 他就好像被困在沼泽里无助挣扎,越是努力,越是陷得更深,越是无力自拔! “良守君……”池田婆婆看起来很吃力地把大锅放在桌上,“不吃饭的话是没有力气去思考的呢。” …… “这就是结束吗?”地上硕大的恶鬼头颅同样仿佛喃喃自语,“这一次,我的结局是什么呢?” 良守慢慢走过去。 “伊吹岳,已经可以了。”他蹲下身,直视地上硕大头颅的眼睛,“该回家了。” “已经,可以回家了吗?” 微风拂过。 失去头颅的身体和硕大的鬼首尽皆小时不见。 “我终于……回家了……”孩童般天真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抽泣。 154 所谓命运 一身白衣的“童子”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伊吹山神的孩子……”良守走过去蹲下身,是啊,自己早就该想明白了。 …… “良守君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啊……”完全没有胃口吃饭,良守只是随便填了几口便想起身离开,见状池田婆婆开口道。 “……”良守没有回答。 “既然良守君也没有什么胃口,不如来帮我收拾一下厨房吧。”说着,老婆婆站起身,端着碗筷示意良守跟上。 两人沉默地冲洗着餐具。 “良守君啊,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不敢去思考答案呢?”池田婆婆将最后一个盘子冲洗干净放在架子上。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良守愣住了。 “你们人类不是很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吗?”池田婆婆笑眯眯地说道,“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即便是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一定是真相对吗?” “……”良守低下头没有回话。 池田婆婆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伸了个懒腰便离开厨房。 “排除……不可能……” 良守其实很明白池田婆婆的意思,只不过,这个答案,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如果酒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杀死澪,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在千丈岳内酒吞第一次提到杀死澪来成神时,自己就曾经疑惑过,按照酒吞的说法,想要成为“欲望”的神明,那么,这和杀死澪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成神的条件是杀死澪,还是要自己同意杀死澪? 这一切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关系不是吗? 可是…… 如果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他成神的条件呢? 如果杀死澪这个威胁的目的,仅仅只是让自己去“同意”呢?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酒吞的伪装,就像自己刚才的分析,只要自己选择拒绝,不论如何,都不会犯错,可是……如果酒吞一开始提供的选项,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犯错呢?! 也许,所谓“成功的”,值得并不是成神呢? 成功总是复杂且艰难的,但是失败却没有那么困难。 这是酒吞的原话。 如果,成功的,和失败的,指的成神呢? 成功让田边良守犯错是复杂且艰难的,但是“他不犯错”的失败却没有那么困难? 如果,酒吞想要成神的方法,就是他让自己“犯错”的失败呢? 如果,他想要的“成神”,其实和欲望无关呢? 酒吞…… 良守灵光一闪,酒吞本就是伊吹山神的孩子! 神明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神明? 谷幤 神明只是一个概念…… 在和泉森林内自己听到的话再次响起。 …… “良守君,果然又一次做对了。”平复了情绪的美貌童子抬起头躬身一礼。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样吗?”良守没有丝毫胜利的兴奋,“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杀死’酒吞?” “并不是这样的。”伊吹童子摇头,“实际上,还有另一条路的。” 良守愣了下,这和自己所想的似乎不一样? “良守君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伊吹童子似乎答非所问,“或者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中,有些人与普通人生来就不同,是与生俱来的整片天地的‘主角’吗?”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如果说有的话,那么良守君一定也是其中的一员吧?”伊吹童子笑得很开心,“好像事事都命中注定,好像总是如有神助。” 良守皱起眉头。 “你想要反驳,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特殊,你的每一次让别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壮举,实际上都是自己拼命拼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神明相助对吗?”伊吹童子笑得很开心,“可是,你又似乎说不出来,因为好像每一次,你又看起来比正常地幸运了一点点,而正是这一点点的小幸运,似乎又是让你能够成功的关键。” 良守点头。 “这就是命运啊……”伊吹童子感慨道,“所谓的运气,就是命运。” “运气,就是命运?”良守不解。 “诚然,每一个生灵降世,似乎都拿着不同的开局,就好像有人天生是乞丐,而有人天生是贵族,可是,即便如此,为什么有的乞丐却能够逆袭成为贵族,而有的贵族却最终沦落为乞丐,这仅仅是因为逆袭的乞丐是‘被选中的主角’吗?” 伊吹童子连连摇头:“所谓命运,所谓运气,其实就是自己。 “很多人喜欢嘴上喊着,命运对我不公,我要逆天之类中二的话,可他们不懂,这一切都是自己。 “你可以认为命运,也可以认为命运就是自己。 “在我們讨论源赖光的时候,我说过,当源赖光成功斩杀了我,他就已经成为了天地间的宠儿,土蜘蛛再想做什么就已经晚了,他不可能逃脱被源赖光斩杀的命运。 “可是,为什么源赖光能够成为天地间的宠儿,能够成为‘主角’?这是因为他斩杀了我!斩杀了作恶多端的恶鬼酒吞童子,而不是因为他是天地的宠儿,所以他斩杀了酒吞!很多人把这个关系弄反了!你把这个东西叫做功德也好,叫做气运或者运气也好,但是,这实实在在的,是他通过一次次‘正确’的选择,来获取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只有一直做正确的选择,才能得到好结果,才能够成功,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这个看不见的命运。 “如果你做错了一次,你就会将从前所积攒的一切消耗殆尽,这就是命运的残酷。 “如果你想一直‘赢’下去,你就永远不能‘错’! “如果你回头想想,一个天生不凡的童子,拜入寺庙,遭受各种屈辱,这样一个开头,注定是悲剧吗?”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不是!”伊吹童子声音陡然拔高,“如果他能坚守本心,不生残忍之心,不被欲望所同化,仅仅行正义之举惩罚那些恶僧,然后从庙中走出,庇护一方救济世人,这是否就一个新神的传说呢? “可是他错了,他放任了自己报复的欲望,他化身了恶鬼!这便是错的,这便使他失去了‘命运’! “复仇?惩治恶人当然没错,可是,惩恶依然有一个限度,这个限度便是决定对与错的关键。 “这个限度不需要由人来规定,不需要任何法规,人尽皆知,人天生便知,只不过,因为种种欲念恶念,人却是守不住这规则,所以,才有了法律,才有了道德。 “而做了这一切,走了错路的酒吞,当然就成了命中注定的恶鬼!” 155 想要的结局 “我明白了……”良守恭敬回道,“因为酒吞是恶鬼,所以恶鬼只能行恶举,但是,若是行了恶举,就必然逃不掉失败的命运。于是,这就是所谓‘失败’的办法……” “不犯错误的恶行。”伊吹童子深以为然地点头,“我只能说,良守君抱歉了。” “不需如此。”良守摇头,“我反而从这里收获了很多。” “不过……”伊吹童子犹豫着又开口。 “不过什么?”良守好奇。 “我当时所做的,想要让你犯错,也是真心实意的。”伊吹童子的表情变得严肃,“我当时,是真的想毁了你。” “……”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人,即便是你同意了,我也不会。”伊吹童子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因为你已经在过去积攒了足够的‘命运’,所以其实不论如何,你都会‘安然无恙’地从千丈岳‘逃离’,即便是你‘犯了错’,‘同意了’我的要求,澪也不会死在我的手上。” “但是,她会在这次事件里,以另一种形式,巧合地因为‘我的选择’死去?”良守猜测道。 “正是如此。”伊吹童子点头,“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真的是‘你的选择’造成了她的死亡。所以,良守君,从头到尾,在这场我所布置的剧目里,只有你真的处于中心。 “我想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是你。” 良守点头。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个世界不会主动选择所谓的‘主角’,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的一声,在他自己眼中,他就是故事的主角,让一个人成为主角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良守君……正在逐渐形成自己的故事……” “逐渐形成自己的故事?”良守不明所以。 “茨木……”不等他再开口询问,伊吹童子却已经越过他走向池田婆婆。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池田婆婆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和往常一般平静。 “是啊……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伊吹童子答道,可是很奇怪地,两人的语气里丝毫不见悲伤。 “我有点累了。”池田婆婆说着慢慢蹲下身就这么坐在地上,她乐呵呵地说道,“年纪大了,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实在是有点折腾人了。” 良守看着坐下的池田婆婆心中有点不好的感觉。 “不过这样总算是结束了。”池田婆婆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像个真正的老人在和多年老友见面后一样略显兴奋地继续絮絮叨叨,“千年的等待,故事终于有了一个结局。” “是啊,我们都有了一个结束。”伊吹童子也笑着说道。 “良守君啊……”池田婆婆却忽然扭过头,“我应该是帮到你了吧?” “嗯。”良守心中有所猜测,他重重地点头,“多谢您了。” “那就好那就好。”池田婆婆笑得更开心了,“池田,帮了他,是池田……” 良守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忽然间有点模糊。 他连忙用力眨眼,再看过去,刚才坐在老人面前的童子已经消失不见,而池田婆婆,则耷拉着脑袋好像已经睡着。 …… “酒吞死了,茨木也死了。”矮胖的猥裸的语气无比轻快,就好像死去的是他的敌人一样。 “这样吗?”一身绚烂唐衣的女人慵懒地靠在床上,“你看起来似乎反而很开心。” “有吗?”猥裸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收敛,这和他口中所说截然不同,“酒吞和茨木可是有名的大妖怪,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他们死去呢?更何况,如果连他们都失败了,那就说明有人已经势不可挡了,这对我们的计划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对吗?” 谷颍 女人却咯咯笑了起来,她伏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猥裸,你这话也就能骗骗不知火和大天狗那两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所想?” “哦?”猥裸脸上笑意陡然消失,“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为什么又会不断建议我去杀掉他呢?”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还是说,你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 “我的小算盘?”女人对来者的威胁视而不见,“难道你觉得,谁会没点自己的小心思?” 说着,她飘了起来,直直来到猥裸面前,两者鼻尖几乎相触:“再说了,我所想的,真的是什么你不知道的小算盘小心思吗?” 猥裸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你所寻的,尚有可行,而我所渴望的,却虚无缥缈。”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你要去哪?”猥裸背对着渐行渐远的女人问道。 “酒吞已经拉开了序幕,那么,现在已经可以没有忌惮的入场了,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活动?”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再说了,我曾经的仆人,不是已经帮我搭好了平台吗?” “哦,对了,你就这么放过她了?”猥裸似乎这才想起来。 “什么叫放过?”女人似乎停下了,“她本来就是自由的,不过是自愿服侍我,现在孩子长大了,愿意离开了,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那,人皮呢?” “哈哈哈哈哈~”女人好像止不住笑,“猥裸啊猥裸,我们都很清楚,那种小玩具而已,还是说我看错你了?连这种东西都认为值得关注?” “……” “千年啊……终于又变得有趣起来了……” 猥裸长叹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当他小心关上房门时,面前华丽的庄园尽数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地残破的书页在初夏夜里的微风中摇曳。 …… “池田婆婆竟然……” 墓园内,不少人聚集于此,仔细看过去,他们大多是鬼文化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池田婆婆是个好人,这样在睡梦里离开,也算是有福气了……” “我们都知道婆婆老了,可是……” 大家回忆着和婆婆的朝夕相处,回忆着那是个慈祥博学的老人,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这就是,成为人的最后一步了吧……”站在远处,澪轻声道。 “是啊……”良守的声音有点沙哑,“行人事,便有了人心,可是……从做人的鬼,到真正的人,还有最后一步……” “人有生老病死,而鬼没有。”澪的声音也不太平静,“所以,在做够了好事,‘站在了正确的一方’,得到了‘命运的承认’后,她的奖励便是……” 她深吸一口气:“和常人一般,生老病死……” “我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酒吞说,命运是个无情的混蛋了。”她抬头看着天空,又转头看向良守,“良守君,这一次多谢了,我明白了很多。” “是啊,我们都明白了很多……” 156 故事的起点 “你们听说了吗?御门院同学转学了……” 当良守回到学校后,同学们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尤其是当其他人看到良守后,这种议论变得更加频繁。 “田边同学似乎之前和御门院同学一直在约会,你们说……” 对于这一切,良守就仿佛没有听到。 他状态如常地来到自己位置上,收拾好东西,安静地等着上课。 …… “很抱歉这么多年一直……” 当两人回到东京后,果然第一时间就在车站看到了等待的雪希。 面对对方的道歉,澪摇着头抬手打断。 雪希还想说什么,却被另抢先。 “我不是那种嘴上喊着‘你骗了我’的小姑娘,但是……我想知道真相。”澪的语气很平静,她就和过去表现得一样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雪希深吸一口气。 “你们知道什么是传说吗?” “传说?”良守和澪都愣了下,“就像,酒吞的传说那样?” “对。”雪希点头,“每个人,或者说不论是人还是妖魔,都有自己的命运……” “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澪打断对方,“可是这和我……” “没有人是真正的主角。”雪希开口道,“可是……却可以去……制造一个主角……” “制造,一个主角?”澪瞪大眼睛。 “这就是我所说的传说。”雪希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命运,那么,想必就已经明白了所谓命运,就是‘通过正确的选择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吗?” 两人一起点头。 “做出选择,是一个过程,但是,却可以人为的加快这个过程。”雪希闭上眼,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你们都见过多米诺骨牌吧?所谓命运,所谓选择,就是那一张张倒下的骨牌,推倒骨牌的人不能知道终点在何方,但却可以选择推倒的时间。 “的确,没有人是被选中的所谓‘主角’,但这个世界也的确存在,也的确需要一个‘主角’。 “只不过,谁能成为最终那个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只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不论何时,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主角’,每个人都有机会书写自己的传说,或者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精彩非凡的‘故事’,但是,只有那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故事,变成‘所谓的主角’。 “千年之前,这个人叫做安倍晴明。” 良守和澪对视一眼。 “可是,安倍晴明的传说,是从安倍晴明开始的吗?”雪希长叹一声。 “是从……葛叶开始的……”不用多说,良守已经给出了答案。 “可是,白狐之子,真的就注定了他会是第一无二的主角吗?”雪希又问道。 良守摇头。 “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否传奇?皇族之子又是否传奇?普通的平民之子是否传奇?甚至于……没有来历呢?”雪希感慨道,“事实上,所谓出生,不论如何,都是传奇,没有高低贵贱,白狐之子被贺茂忠行收徒是一个传奇,可是,如果把这个换成贫民之子,难道就不够传奇了吗? “安倍晴明的传奇始于白狐之子,但却又并非因为他是白狐之子。” 雪希慢慢转过头,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早就不见,良守眼里那个完全没有威严的不靠谱女人此时变得就像是得道高人一般:“所以,你明白了吗澪?” 澪不说话,可是压在膝盖上握紧的双拳却微微颤抖。 “就像我说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传说中的人,可是,每一次传说的开始,都有一个起点。 “我们只是凡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每一次的故事究竟是如何开场。 谷縭 “但是,千年之前的那一次,若是说起开场,自然就不可能离开葛叶产子。 “而这一次……” “是那一场妖魔暴动……”良守忽然明白了。 “至少,在我们看来正是如此。”雪希认可了,“每一个牵扯到那件事的人,或者说其实在这个国家,不论自己是否清楚,所有在那个时间活着的人,都牵扯到了其中,也就因此……” “所有在那一次,活着,甚至于,像世界那样还没有活着的人,都可能成为传说的主角……”良守的声音都在颤抖。 “就是这样的……”雪希闭目长叹,“而良守君和小姐,是在那一次中失去了什么的人。” “所以……我们和故事,和剧情的关联,更加紧密了……”澪喃喃道。 “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良守忽然明白了在面对酒吞时自己最后一个没有得到答案的疑惑,“有人,或者说,有妖魔,想要让我做出错误的选择,从而中断我的‘故事’?!” “又或者说,他所想的,是要么中断‘你’,要么,推你一把。”雪希睁开眼,透过车顶的天窗看着夜空,“又或者说,不论如何他都不在意。” 良守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仿佛卷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良守君……”就在他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之时,澪忽然开口。 “怎么了?”良守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了。”她的语气变得很郑重。 良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澪抢先。 “不过,我想我们,大概要分别一段时间了。”澪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澪……”良守有点慌。 “这不是说我要和你分手。”澪笑了起来,“只不过,经过了这么多,我想自己不论如何都不能像过去那样孩子气地行事了。” 她看向前面忽然沉默一言不发的雪希:“我们回去完成那个修行吧。” 雪希似乎愣了下,过了半晌才点头:“好。” …… “良守君,晴子阿姨,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良守回忆着澪和雪希搬走时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太对,不过,这也不太像是g的样子…… …… 那一天,在离开田边宅的车上。 “雪希……”澪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和你说。” “小姐……”雪希有些担心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担心的。”澪还是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了。” 雪希不说话。 后座的澪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煽情的时间结束了。”她似乎抬起手在眼角边擦了擦,“现在,该和孩子气的自己告别了。” 她直直地盯着后视镜里雪希的眼睛。 “当然不存在什么没有完成的修行。 “不过……” 她顿了顿,然后异常肯定地开口说道。 “这一切的开始,其实是我对吗?” 157 新的故事 “你知道吗,这里的夜店接连倒闭了两次了……”正在施工的装修工人压低声音对同事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虽然倒闭了,但是实际上每一次在关门转让前,生意都很火爆呢!” “很火爆?”果不其然,旁边的装修工人立刻被勾起了兴趣,“如果声音很火爆怎么会倒闭呢?” “这就要说到另一个问题了,这里可能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第一个人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啊,前两个老板都莫名其妙地暴毙了……” “你可不要吓我!”第二个人显然被这种类似于都市怪谈的东西吓到了。 “哈哈哈,你竟然还会信这个……”第一个人却哈哈大笑地嘲讽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还会被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到,真是太搞笑了。” “……” “如果只是不相信的话倒也就罢了,用这种东西来开玩笑,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幸的。”忽然间,有些阴森的男人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是谁!”毕竟就算是再怎么大胆,在说到这种类似话题的时候,忽然被人惊扰总还是容易引起恐慌,两人慌忙扭头,看到一个打扮随意的中年人提着盒饭走进来。 “午饭时间到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两人看了眼手机,这才意识到确实已经改午休吃饭了。 “今天送饭的人怎么换了?”接过饭盒,装修工人随口问道,他们这个装修队确实管午饭,只不过,平时送饭的不是这个人。 “还能怎么样,生病了,肚子疼呗,所以拜托我帮忙给你们送过来。”来人耸肩。 两人倒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出点小状况找人代班也完全是正常的事情。 “我听你们刚刚说这里有灵异传说?”不过送饭来的男人却似乎对两人刚才的谈话产生了兴趣,他凑过来试图打探。 “嗨,其实也没什么。”之前神神秘秘的男人说道,“我只是为了吓唬这家伙而已。” “可是,我听说这里之前的生意确实很火爆啊。”来人似乎有些不甘心。 “这么说吧,生意确实不错,但是,你也知道,这里是新宿,所以……”装修工人耸耸肩,“想要在这里站住了,总不会太干净,至于,究竟是被黑的还是白的带走了,也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送饭来的人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似乎的确是附近常见的情况,“不过,新接手是什么人?” “不太清楚。”装修工人实话实说,“我们只知道上一任老板的继承人在接手后立刻就将这里出手了,而且据说出手价格很便宜,就好像是在逃离一样,而现在的主人,似乎也没有打算继续开设夜店之类的娱乐场所。” “可是,我看这里装饰很典雅豪华啊。” “谁知道了,反正都是有钱人的事情,再说了,就算这里卖得再便宜,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不是吗?” “那倒是……”送饭的男人点头,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保温袋,“好了,还有几个其它的组要去送,我先走了。” “行……”每天都是这样,装修工人自然也熟知流程。 走出挂着装修中牌子大门紧闭的千丈岳。 送饭的男人抬起头看着上面还没来得及摘下的招牌。 “即便是地点,也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嘴角微微扬起,“不过,即便是同一个舞台,故事也当然是不一样的了……” …… 谷畢 放学了。 良守本来习惯性地想要去叫上澪一起回家,可是直到他往熟悉的教室方向走过去时,才想起来澪已经退学了。 自嘲地摇摇头,他提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田边同学。” 在鞋柜处,他又遇到了那个叫刑部幻梦的男生。 想到上一次他们的相遇,自己和澪还在怀疑对方是否是故意靠近的左道阴阳师,可现在想想,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我听说……”幻梦张口想说什么,又似乎在犹豫。 “没什么。”良守露出很自然坦诚的表情,“澪只是家里有事,所以暂时需要回老家念完剩下的学业。” “哦……”幻梦点头,“果然学校里的谣传大多都是故意夸张来吸引人眼球的。” “有什么谣传?”良守觉得如果自己是正常人的话,大概会主动去问这个。 “很多了,最离谱的大概是什么田边同学始乱终弃之类的……”幻梦不好意思地罗列了一些他知道的内容,又大概是担心良守的情绪补充道,“不过总的来说,就算是到处宣传的人自己也不会相信了,他们只是故意博人眼球而已。” “我明白了。”良守心想不管是哪个世界,其实普通的人都是一样的罢了,反正只要事不关己,就可以随意捏造伤害别人的谣言来满足自己阴暗的愉悦。 大概是因为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也可能是幻梦觉得自己主动戳到了对方的痛处所以有些愧疚,他拿起放在地上细长的包装就准备告辞离开。 “是去剑道社吧?”良守记得对方是剑道社的成员,顺口问道。 “嗯。”幻梦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良守向对方道别提着书包出了校门。 等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得看不见了。 一道阴影从鞋柜的角落慢慢伸展而出。 “少爷,他……” “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幻梦脸色阴沉,“很多事情都彻底变了。” “人皮那边……” “我已经知道了,整个结构都完全变了,只能从头再来,不过这倒也并非是坏事,因为在变动前就已经算是打进去了的钉子,现在反而能更有效地在重组后的系统里发挥作用了。”幻梦继续说道。 他顿了顿,语气逐渐变得疑惑担忧:“可是……” “您是在担心之前联系的那一位吗?”阴影里的声音贴心地问道。 “是的。”幻梦点头,他眉头紧锁,“我从未知道族中还有这样一个人,而且……” 他用力摆了摆头:“我还需要调查一下……” 158 见到了? 香织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开心。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良守和澪究竟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是作为每天都要去田边家的学徒,她不可能迟钝到一无所知。 好消息是良守和澪没有过太久就平安地回来了,可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对香织来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坏消息的事情。 澪离开了。 虽然在最初认识的时候,香织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闹出了些许不愉快,不过,这些很快就过去了,她们现在是很好地朋友。 至少,在香织眼中,经常给她讲妖怪传闻的澪是个很好的大姐姐。 可是现在…… “澪姐姐是不是和良守哥闹矛盾了?”放学的路上,香织苦恼地对世界问道,“怎么一下子就搬走了?” “我也不知道啊。”世界显然也很苦恼,“哥哥就是个笨蛋,也不知道去挽留一下……” 两个刚进入国中不久的小女孩愁眉苦脸地走在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如何“找回澪姐姐”的方法。 因为十字路口的红灯,两人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一个从便利店里走出的年轻男人吸引到了两人的注意。 “先生,您慢点。”店员小心地帮那人推开大门,“前面有台阶。” 这一切的原因并非是男人身份显贵,而是因为他在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大概是刚刚做过眼部的手术。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因为失去视力行动不便待在家里好好休息的病人却自己跑出来前往便利店,还买了一大堆东西抱在怀里。 “这里是红灯。”看到男人走到路口,香织开口提醒了一句。 “好的,我明白了。”男人几乎香织开口的刹那已经停下了脚步,但他还是开口道谢。 “您或许应该在家休养。”香织倒是没注意男人其实不需要自己提醒就已经停下,她好心地开口提议,“这样在外面行动还是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男人愣了下,然后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纱布,“您是说这个吗?” 香织和世界原本还很注意自己的用词,担心因为提到视力相关的问题而冒犯到对方,可没想到现在这男人竟然自己毫不在意地提到了。 “是的……”两个女生小心地承认了。 “其实没什么关系的。”男人笑着回答,“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灯绿了,我们扶您过去吧。”不等男人说完,香织和世界便已经伸手扶住男人。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两个女生搀扶着走过了马路。 等到踏上另一边的人行道。 “其实……”男人沉默片刻,然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样确实不太方便,请问,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送我回家?” “当然没问题了!”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地同意了,如果说普通的女孩子还需要担心对方是否会图谋不轨,身为修行者的世界却根本不需要有此顾虑。 和香织一起接过男人手中的便利店手提袋,也不需要故意偷看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包装里全都是各种食材和日用品,如果说唯一有什么对两个女生来说有些不熟悉的,大概也就是那一大瓶看起来很昂贵的清酒,不过,如果对方是成年男人,买酒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 就这样,按照男人的描述,她们很快就在这片不算太陌生的街区里找到了男人的住处。 谷靵 住处的门牌还没有挂上。 “就是这里吗?”香织好奇地在院子外打量着面前看起来很普通的民居。 “是的,很感谢了。”男人摸索了一会儿,“这附近应该只有我这一家没有挂上门牌了。” “这样啊……”两人点点头,一路看过来,符合男人所说的“没有门牌”的房子确实只有这一栋,“可是,为什么不挂上呢?” “因为刚刚搬过来。”男人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此时在两个女生的心中已经自己得出了答案,面前这位先生患有眼疾,却不知为何独自搬来这里,甚至就连外出购买食材都需要亲自动手,自然不可能自己挂上门牌。 念及此,两个涉世不深的单纯女孩看到自己提着的大包小包却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怎么能让一个视力不便的人这么艰难地独自生活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您康复的这段时间内,如果要购买什么日用品,便让我们来帮您吧,反正我们放学之后也可以顺路帮您从便利店送过来。”香织主动开口提议道。 “帮我,送过来?”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语气很是惊讶。 “是的。”即便是心想对方肯定看不见,但香织还是习惯性地连连点头,“您不用担心,我们不需要您付额外费用的,这是我们自愿的。” “这样啊……”男人也露出笑容,“那就,麻烦您了。” 在得到男人同意后,原本两人还打算帮他将东西送进屋内,可不知为何男人却表现得极其抗拒,他推说屋内太乱怎么也不让。 见状,两个女生只能作罢道别。 等到两人离开后,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这才动了起来。 他轻松拎起地上的包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毫无障碍精准地插入锁孔,然后精准地踏上门口的几级台阶。 “哦,你回来啦……”刚推开门,沙哑的男人嗓音就从房间里传出。 “嗯。”男人回答地很简略。 “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苍老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 “你的酒。”男人将那一大瓶清酒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客厅的窗户边一把拉开窗帘,让夕阳的光芒照射进来。 “唔……”躺在沙发上的肮脏老头被光芒正照到脸上,他不满地呻吟了一声,然后坐起来去摸茶几上的那瓶酒,“看起来是见到了呢……” 眼睛上缠着纱布的男人没有说话。 “这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又会是什么样……”老头将空空的清酒瓶放回桌上,然后满意地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也不知道这么小的葫芦是如何能装下那么大一瓶酒,“既然这样,我就按照约定离开了。” “嗯……” 等到老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男人这才长叹一声,伸手去下眼睛上的纱布。 他慢慢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昆虫般明亮漂亮的金黄色复眼。 159 真是凑巧呢 “世界和香织出去了?” 今天是周末,良守很好奇地看到两个女孩在明明应该开心窝在房间里玩游戏的休息时间主动出了门。 “她们最近遇到了一个视力出现问题处于康复期的人,所以在主动帮对方购买生活必需品。”烟花跳到桌上伸了个懒腰解释道,“这样不是很好吗,能够让她们感受到普通人的生活,不要生出高高在上的傲慢~” “我也没说什么不好啊?”良守一阵无语,不过他确实很怀疑世界和香织究竟会不会有烟花口中超出常人的傲慢,不过,不论如何,按照伊吹童子的说法,帮助别人怎么样都是正确的事,自己也没有道理去阻止香织和世界书写她们的故事。 “既然这样……”良守站起身,走到门口,“那我也出去一趟。” “好。”烟花慵懒地在桌上摊成一片,只有尾巴垂下成倒着的问号。 嘴上说着出门转转,其实良守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虽然说澪和雪希搬到家里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现在突然地离开,却让人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如果是之前,这个时间…… 自己大概会和澪在翻阴阳寮的任务,而雪希…… 你很难相信一个能够单挑酒吞的强者会像个孩子王一样和两个刚上国中的女孩一起玩游戏。 “哦?这不是田边同学吗?” 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喊他。 循声望过去,是那个叫织作优子的书店老板。 “织作老板……”良守冲对方打了个招呼,不过他也有些疑惑,虽然距离不算远,但是自己也没有往书店的方向去,这个时间对方应该还没有关门,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最近的生意不太好。”织作优子似乎看出了良守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所以就早点关门了。” “这样啊……”良守也没有太怀疑,毕竟书店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赚钱的行业。 “田边同学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吗?”这是遇到熟人后正常的寒暄,织作优子开口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在家里觉得有点无聊就出来随便散散步。”良守实话实说。 “是因为女朋友的事情吧~”织作优子用俏皮地语气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呢~” “……”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良守心想,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能消息这么灵通,而且最离谱的是他们知道的东西还全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如果是闹矛盾分手的话,这也是年轻时青涩的回忆啦。”织作优子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感慨道,“总是会经历的。” “……” 她也没等良守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说这种时候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人开心起来……” …… “欢迎光临~” 海马咖啡店的大门被人推开,良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织作优子领着来了这里。 谷騕 “这里的甜点很不错哦。”织作优子开心地介绍道,“就当作是田边同学在我刚开店时候提出宝贵意见地回礼了,毕竟上次你托我帮忙留意民俗传说方面的旧书也没什么太多收获。” 其实你完全不必要的……良守一向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热情性格的人,对方毕竟是好心,只是明显误会了自己的现状,不过看起来,就算是自己主动开口解释他和澪没有什么矛盾,澪只是回家了,对方明显也不会相信。 “这次就当做是我请你啦~”织作优子将菜谱递给良守。 “诶,良守君?”店员自然不会认不得过去一段时间的常客,“怎么……” “你来过这里?”织作优子也很惊讶。 “是的……”良守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解释,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曾经经常和澪一起来,会不会又生出因为勾起自己“痛苦回忆”的愧疚?只能说这种双方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沟通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什么!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织作优子果然露出愧疚的表情,她断断续续地道歉,却似乎又因为担心“碰到良守的伤口”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没事的……”良守想了想,觉得现在最不让对方难堪的方法大概是陪着把戏演下去,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其实没关系的,不过,您说了要请我的话还算数吧?。” “当然当然!”织作优子连连点头,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显得更热情了。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飞鸟?”点完餐良守好奇地扫了眼店里,那个和澪关系很不错的店员似乎不在。 “她今天请假了。”店员自然也知道飞鸟梦落和良守的关系挺好,没做太多思考回答,“好像是家里的事情吧,据说是她哥哥的事,反正我看她挺开心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啊……”良守点点头,也没多想,他其实也只是单纯地想要转移下话题。 “飞鸟?”织作优子果然被这个话题带偏了。 “嗯,是这里一个比较熟的店员。” “哦。”织作优子点头,“看来田边同学认识很多有趣的朋友呢。” “有趣的朋友?”良守心说这个也谈不上有趣吧?不过也许只是口癖? “说道飞鸟这个姓。”织作优子拿出手机翻了翻,“我记得今天晚上就有个相关的事情呢。” “相关的事情?今天晚上?”良守不明白。 “是啊。”织作优子把手机屏幕展示给良守。 那是一则新闻,是这样写的:“最强新人,足以感动神明的笛声,飞鸟长秋的首次个人演奏会!” “哦,我好像听说过……”良守隐约记得自己跟着晴子被西园寺家邀请去出席的几次应酬里听说过这个人,好像说是个天赋很出众的新人演奏家。 “是吧,很凑巧。”织作优子笑得眯起眼睛。 “嗯,确实很巧。”良守敷衍地应了一声。 …… “你的要求,很让我为难啊……” 漆黑不透光的房间内,有两人隔着屏风对坐,其中一人说道。 “不论如何,请一定帮我做到!你说过了的,你一定可以做到!”另一人语气狂热甚至有些疯癫。 “好吧……”屏风后的那人看起来因为是在拗不过对方,勉强开口答应,“那么,就等到生日的时候吧。” 161 礼物? “生日宴会所有的请帖已经全部发送出去了。”办公室内,管家打扮的人正在向西园寺义行汇报,“您的那些特殊的朋友,也单独安排在了和政界人员分开的桌位。” “很好。”西园寺义行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他走到办公室的窗户前,望向外面东京的夜色。时间已经越来越临近夏日,即便是在气温相对较低的夜晚,外面行走人们的着装也不再像几个月前一样臃肿。 “香织今天晚上又在田边家过夜?”坐回椅子上翻了翻文件,感觉今天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没有太紧急需要处理的事情,时间也不早了,他准备回家,在看到桌上一家三口的合影时,义行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是的,小姐今天晚上会在田边家借宿。”管家回答道,“如果您希望小姐更多地回家过夜,明天我会去和田边夫人联系。” “不用了。”义行摆摆手,“既然香织喜欢,就让她去做自己想要的吧,她已经是个国中生了,这样自由的时光也不剩下多少了。” 管家自然没有再接话。 “除了学那些东西,香织最近还在做什么?”义行似乎有些忌讳,他用“那些东西”代指灵异相关的内容。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据夫人所说,香织小姐似乎最近在和田边小姐一起在进行某种类似于帮助盲人的义工。” “哦。”义行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这样也不错,如果香织能一直在内心保留一分善意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义行走到门口从衣架上拿起自己西装的外衣披在身上。 从办公大楼正门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司机还没有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义行倒是没有像很多小说或者影视剧里的权贵一样认为对方工作失误暴怒不已,他只是示意管家打电话询问司机,便找了个不挡住人行道的位置看着面前行色匆匆的路人。 “唉哟……”就在义行出神般看着人流时,女人的呼声惊醒了他。 循声望去,义行看到就在自己不远处一个打扮普通的女人摔倒在地。 他仔细看了看,附近的一块地砖似乎因为年久失修翘了起来,而这个女人大概正是因此被绊倒。 因为对方正好摔倒在自己面前,义行也没想太多,便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 “多谢。”女人的声音很轻柔,说话间,她也抬头看向扶起自己的好心人。 就这么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女人明亮的黑色眼眸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义行刹那间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谢谢您帮了我。”女人率先回过神来,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 听到对方开口义行这才反应过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会如此失态,正想道歉,就听到女人又说道。 “是礼物。” “礼物?”义行疑惑不解,这女人突然提到礼物,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女人眼帘低垂,“也不知是好是坏,总之,是礼物。” “您在说什么?”义行一头雾水,不论是女人感谢自己扶起她亦或是指责他失礼地盯着对方这都不奇怪,可是,为什么女人会突然提到礼物,还说不知好坏? “总而言之,请西园寺大人留心礼物。”女人说完,也不等义行再开口便抽身离开。 就在义行还想拦住对方追问之时,司机开着车已经到了。 说来也奇怪,被这么一打岔,义行再想去寻找女人的时候,明明前后差了不到一分钟,附近的人也不算多,明明应该还可以轻松找到的女人,却仿佛一滴水落入海中一般消失在了人流离。” 满腹狐疑地回到车上,义行突然意识到女人刚才精准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西园寺大人。”女人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不过这也不能证明对方真的心怀叵测,毕竟自己虽然还谈不上什么顶级政要,但靠着家族的势力也算得上是一路平步青云的少壮派,出现在电视里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少,如果恰好对方看过,能认出自己也不奇怪。 可是…… 义行总觉得怪怪的,这个“恰好”,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对了,最近有收到什么礼物吗?”义行还是不放心,他想到女人反复嘀咕的“礼物”,于是便又问了管家一句。 “礼物?”管家当然很奇怪为什么义行会突然问到这个,“没有呢,目前还没有人提前将准备的礼物送来,您放心,如果送来的礼物不合适,我会安排退还回去的。” “嗯……”听到提前两个字,义行明白管家是将自己的询问理解成了会不会有人借着生日的机会行贿。 生日礼物行贿? 想到这里,义行皱起了眉头。 也许,刚才那个女人提到的礼物是指的这个? 可是,距离自己生日还有大半个月,现在还只是前期筹备,女人怎么能知道大半个月后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借机行贿,女人又怎么知道?她有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受贿以及就算受贿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义行止不住升起一股莫名地恐惧。 细细回想,那个地砖翘起的幅度并不大,女人真的能那么恰好就摔倒? 她究竟是不是故意靠近自己?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平常,倒也不算奇怪,可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刻意而为,却又似乎处处透露着可疑。 刚才就该将女人拦下来问个明白。 义行心中有些懊恼。 “哦,对了。”管家这时候又开口,“您之前安排我给御门院澪小姐送去的请帖被退还了。” 谷僝 “嗯?” “是这样的。”管家继续解释,“不论是送到田边家还是御门院家,得到的回答都是御门院澪小姐目前已经外出不便参加。” “那就算了。”义行还在想着自己刚刚遇到的怪事,没对此太上心,他邀请澪也只是因为香织似乎很喜欢这个“姐姐”,而且西园寺家一向和御门院家也算得上是交好,不论对方是真的来不了还是不想来,他只要摆出一个态度其实就行了,反正据他所知,这些阴阳师大多数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也的确不喜欢这些普通人的应酬。 至少在他的理解里,那些掌握着不可思议力量处理灵异的家伙是一群古怪的人。 阴阳师?灵异? 联想到自己在面对女人时莫名其妙地失神,义行脑海里灵光一闪。 也许,自己刚刚遇到的的确不是正常的事情? 念及此,他心中的恐惧更甚。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因为面对未知的疑惑带来的恐惧,那现在就是真正的害怕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但是义行很清楚这个世界在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惊涛骇浪,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自己刚刚遇到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虽然其实什么都不懂,但是就算仅仅只是道听途说,义行也知道很多在常人不能理解的用词正是某些“鬼怪”用来作祟的“咒语”。 就好像某些鬼怪想要进屋一定要得到主人的“请进来”,也许,刚才那个“礼物”,正好就是对方用来连接自己的“咒语”? 一想到这些,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被什么不正常的东西黏上了,冷汗就已经滴了下来。 这不是说什么他胆小怕事或者不够沉稳,这完全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 “先不急着回家。”义行也是行事果断的人,“我们先去拜访一下贺茂智。” “可是,现在……”管家小声提议道,“现在去拜访贺茂智大人是否有些失礼?或许可以提前通知一下明天再去?” “现在就去!”西园寺义行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道。 管家不再说话了。 当主人已经下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有权力反对的了,更何况,在西园寺家工作了这么多年,他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西园寺义行这么执着现在一定要去见一个熟悉的阴阳师,原因恐怕不言而喻。 …… “我的暗子已经潜伏进去了。”幻梦那这一张符,脸色冷峻。 “是的是的。”从符里传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可却又有着奇怪的轻佻,“我当然是相信少爷您的计划。” “不要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幻梦呵斥道,“我不记得族里有人这么说话。” “好吧。”传出来的声音正经了不少,“我只是以为当族长不在的时候,您会稍微放松点。” “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幻梦不想和对方继续闲扯。 “好吧,那我就直接说了,您对于御门院澪突然消失的事情很在意吧?”那声音说道,“当然了,不要误会,我不是说您对御门院家的小丫头有什么想法,我的意思是您很好奇御门院澪和田边良守一起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吧?毕竟当时阴阳寮总部闹得那么大,就算御门院和贺茂极力掩盖了真相,说不好奇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幻梦默认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御门院家有白痴怒斥田边良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从而引起天才少年背后的高人一怒出手’,事实上,确实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那声音感慨道,“我也是打探了好久猜得到具体的消息。” 说话间,一个隐蔽的符文在阴影中亮起,接着,不算大的卷轴从中飞出。 幻梦伸手抓住卷轴。 ……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义行被贺茂智从家中送出,“主要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古怪了,如果不来确认一下,我实在是有些寝食难安。” “当然。”贺茂智是个和义行年岁相差不大的阴阳师,听到义行的话,他连忙回答,“如果遇到这种怪事,一点都不担心的话也确实有些太不正常了。不过您无须担心,我的确没有在您身上看到任何诅咒,不过,如果最近还有其它奇怪的事情发生,请再联系我。” 双方的态度都很客气,没有丝毫因为被突然打扰的不满,毕竟一来西园寺义行本就和对方私交不错,另一方面,义行需要对方在灵异事件上提供帮助,而贺茂智作为一个天赋实力都不算上佳的贺茂家外围成员,也需要义行给自己带来的资助。作为不论是私人关系密切还是利益关系都紧密的亲密盟友,当然不可能因为仅仅只是突然到访就产生什么不满。 “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您遇到了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贺茂智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也的确不能排除灵异。” “可是,您不是说没有诅咒吗?”西园寺义行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也许并不是坏事。”贺茂智解释道,“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那么一些人能够从时光或者命运的碎片里看到一些未来的片段,而因为仅仅只是窥见了有限的东西,就会像您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不知好坏。” “所以,礼物的确很重要?可能是某种预言的关键?”西园寺义行紧张了起来,“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贺茂智认真地说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义行大为不解,如果知道了未来的线索,怎么能不去探究? “首先,即便是她真的看到了未来,也不能证明礼物真的很重要。”贺茂智态度异常严肃说道,“我说了,这些能够‘预言’的人也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所谓好,那礼物很可能只是您得到了一个真的很诚心如意的礼物,所谓坏,也可能不过是您不小心被礼物盒绊倒摔了一跤导致扭伤了脚一段时间行动不便,这根本不知道兴师动众。 “而另一方面,就算所谓礼物真的涉及到了什么影响深远的大事,也不是您可以自以为是避免的了得,所谓预言,很多时候其实反而正是促成预言变成现实的方式,虽然我并不了解这些,但是仅仅从贺茂家所记载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可以这样给您解释,命运之所以让您得知未来的片段,目的正是为了让您因此产生某种动摇从而实现既定的未来。所以,不论如何,顺其自然就好,千万不要试图去做些什么避免些什么,这只会让事情变得远比您所想的更糟糕。即便是未来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能是在未来进行补救,没有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被提前避免的。 “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请您千万要切记。” “我……明白了……”义行自然是把话听进去了,贺茂智最后唠叨了一大堆他听得不太懂的话更是让他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 “这是真的?!”看着手中的卷轴,幻梦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162 姐弟 “这当然是真的。”男人的声音传来,“这可是牵扯到了酒吞与茨木的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不认为阴阳寮内知道这种事情的人会把消息透露给你。”虽然惊讶,但幻梦依然保持冷静。 “这个嘛,我只能说我有一些特殊的朋友。”男人呵呵笑道,“那么,现在,少爷您有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 “我很高兴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幻梦语气重归平淡,“不论是酒吞也好,还是其它什么妖怪出现了,我所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另一边的男人在面对幻梦这样的态度时却没有任何继续劝说的意思,“我会继续辅助您追查人皮的。” 就这样,两人结束了通信。 …… “田边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高桥青井的确信守诺言不再阻止良守在课上看“课外书”,但是相应的,每当出现没有其他同学回答问题的“冷场”时,除非她有其他需要警告的学生,否则这个“捧哏”的工作都被扔到了良守身上。 站起身回答完,在得到老师的“赞赏”后,良守坐回椅子上,他忍不住去想昨天和织作优子的碰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织作优子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谈不上多,甚至也不能算是特别熟悉,可一个人留给自己的感觉却不许要那么明确地定义,就好像过去的织作优子更像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可在昨天,织作优子的表现,她的一举一动,更像是个雍容的贵妇。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其实只是自己过去对织作优子的了解不够,可是,对方的一些细节动作,带给人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了。 还有,她刻意提到飞鸟长秋,真的只是巧合吗? 飞鸟长秋…… 良守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很快,密密麻麻一大堆搜索结果就弹了出来。 昨天的那些演奏会的宣传明显已经被刷下去了,现在占据头条的,则是各路评论员对于演奏会成功的各种赞扬。 实话实说,如果那个叫飞鸟长秋的家伙不是家里背景深厚能够一次性收买所有媒体,想要让那群欺软怕硬还鸡蛋里挑骨头的评论家对一个新人的“出道”给予这么高的评价,着实是有些惊人。 又随便翻了翻评论,一节课就这么混过去了。 关闭浏览器,良守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阴阳寮app的图标。 虽然今年才过了小半年,但是他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先后干掉了火车,土蜘蛛,酒吞和茨木…… 如果放给不明真相的阴阳师来看,这绝对是阴阳寮内s级大人物才能做得到的,不,就算是s级的大人物,这也足够当做一生的成就了…… 反正不论如何,他今年的所有任务指标全部被贺茂久雄取消了,而另一方面,因为和西园寺家达成了合作,家里的经济状况持续好转,这个好转自然不仅仅只是给香织上课的学费这么简单。很对贵族家都知道灵异的存在,即便是他们不会找田边家去作恶,甚至是真的被人下咒了也会去找熟悉的大家族阴阳师帮忙,但是很多类似于看看风水,祈福或者祭祀自家先祖之类“繁琐”的小事,他们还是更愿意不要去麻烦那些他们眼中的“大阴阳师”,而这“大家族”们看不上的收入,就落入了类似于田边家这些中下层阴阳师家族的口袋里。 很完整的生态链,良守只能这么认为。 不过,在既没有强制要求也没有经济压力的情况下,良守其实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式做过什么任务了。 这么想着,良守点开了自己的程序,开始翻看起里面符合自己等级的任务。 …… “你居然又开始做任务了。”放学后,黑尾从墙角窜出来,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良守把他抄进怀里:“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 “随你……”黑尾嘀咕了一句,然后变小钻进书包,“这里人多,你自己打车去,别让我飞。” 那我叫你来干嘛?良守心想。 不过黑尾说的也有道理,在学校附近确实不适合骑猫,而且就算是火车那次是补偿金给了晴子,后面土蜘蛛和酒吞两次,阴阳寮发的钱可是一点也不吝啬,尤其是酒吞这一次。 不论酒吞是不是属于“自愿被杀”,自己和酒吞的“战斗”到底有多少水分,自己干掉了单挑阴阳寮大楼的大鬼这份功绩是实打实的,考虑到自己的确实力不足以升到更高的级别,但是一个s级任务的金钱报酬是一点都不会少的,所以,就算是客户不报销,出租车的费用已经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了。 这次和客户预约的地方是个很高档酒店。 “请问,您是……”门口的接待员倒也不奇怪有个高中生一个人前来,很礼貌地迎上前。 良守拿出手机看了眼,报出了对方发来的包间号。 “好的,请随我来。”服务员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领着良守前往。 “就是这里了。”很快两人就到达了包间的位置。 环境很不错,而且是单独的包间,周围不会有人流…… 良守迅速做出判断,这次的客户似乎很有身份,而且还很注意隐私。 这就有点奇怪了。 在阴阳寮系统里发布任务的委托人的确需要向系统提供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却可以选择是否将真实身份显示在任务发布的公告里。阴阳寮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为了保证客户的隐私,毕竟全国的阴阳师虽然不多但也谈不上少,有后台人员确定委托人身份就已经足够了,将委托人的身份放在公告上展览确实不合适,而这一次的客户,就没有选择公开身份。 原先良守也没想太多,就算是对方选择了这个酒店作为会面地点,他也只是当对方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包间,可是,自己面前的这种却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谷鄺 能订下这种位置的人绝对是非富即贵,可是,这种身份的人,还会需要在去发任务?以他们的身份,难道不是应该都有自己熟悉的阴阳师吗?不找自己熟悉信任的人,反而去求助路人,这不合理吧?而且一个d级任务,也不可能存在那些阴阳师处理不了的可能,就算是处理不了,不也应该是回家搬救兵吗? 虽然心里觉得奇怪,良守还是不动声色地推门进入。 包间里坐着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女人,在看到穿着校服的良守后,对方也愣住了。 “我就是田边良守。”这种事情当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高中生的真实身份和客户心中“降妖除魔的高人”有落差是正常的,良守直接开口。 “哦!”女人回过神来,连忙抱歉,“我没想到……” “我知道,高中生的身份确实会让很多委托人惊讶。”良守没打算让对方继续说这些没太大价值的抱歉,“您可以说明一下任务的细节吗?毕竟在任务板里,您只提到了可能中了诅咒生病虚弱,但是,我想这应该并不是您本人吧?” 面前的女人虽然眼神里流露着担忧,但却也算得上是精神饱满完全不像是虚弱的样子。 “您,不认识我?”女人的反应倒是出乎了良守的意料,她的关注点似乎很奇怪。 “呃……不好意思,我应该认识吗?”良守有点莫名其妙。 “……”女人沉默片刻,“您平时都不看电视吗?” “看电视?”良守很奇怪,这年头应该看电视吗?自己就连新番都不怎么看了,更何况是电视? “看来您平日里一定都在刻苦修行。”女人主动找了个借口帮良守圆了过去,“我是石川蓉峰,您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石川蓉峰?”良守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耳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我是个演员,大概算得上是著名吧……”女人继续解释。 “哦!”这次良守终于想起来了,石川蓉峰似乎是个新生代很有名的女演员,班里不少男生都喜欢称之为“老婆”,自己大概就是这样听说的这个名字。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对方能订下这个位置的包间了,大明星嘛,倒是合理,而且因为是演员也没什么背景,所以没有熟悉的阴阳师求助。 “还是请您详细地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良守稍微观察了一下对方,确实很漂亮,但是,反正他有女朋友…… “如您所见,被诅咒的人不是我。”石川蓉峰叹了口气,“实际上是我的弟弟。” “您的,弟弟?”良守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那个弟弟其实也是个演员,只是刚刚入行所以还在做些跑龙套的工作。”石川蓉峰说道,“我平日里工作也比较忙,就和他联系不算太多,可是,就在不久前,他跟着剧组去了一趟外地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了。” “一病不起?” “对,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些乏力,所以我也没太在意只是当他拍戏累了,就让他稍微休息几天,毕竟我也很清楚那些龙套演员有时候累起来确实很难受。”石川蓉峰解释道,“便没太当回事,只是让他稍微休息几天再去工作。” 良守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段时间我正好也是拍完了一部戏在家休息,便想着也帮他找个勉强能演的上的配角露露脸,可是当我联系了几个熟悉朋友找打了几个还算能说上台词的角色再去联系孝三郎后,却发现才过了短短几天,他就已经虚弱得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石川蓉峰说着声音哽咽了:“您知道吗,明明几天前还是个身强力壮的人,忽然就变得皮包骨一样,我……” “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呢?”良守示意对方平复情绪继续说下去。 “我和孝三郎出身不算很好,从小家里就很穷,一直到我出了名才好起来,其实孝三郎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提升自己演技,我也看在眼里,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良守虽然能理解对方的情绪,但是他还需要了解更多细节。 “我也不知道,因为孝三郎的身体状况明显不能继续工作,所以我帮他联系的角色也只能推了,并且我也将他接到了我家照顾。”石川蓉峰很快调整好情绪,“可是,不论我的厨师和营养师怎么努力,孝三郎每天吃的也不少,可是却依然没有任何好转的样子,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也带着他去了不少医院,可检查结果却显示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您知道吗!一个瘦成那样的人,竟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连营养不良都查不出来!” 石川蓉峰的情绪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 “后来,我偶尔听朋友提到说可以去寻求阴阳师的帮助……” “我明白了。”良守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个好吃好喝的人却变得无比虚弱这倒确实很有意思。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看看您的弟弟吗?”良守问道。 “当然可以!”石川蓉峰很高兴,“现在吗?” “嗯。” …… 两人很快就到了石川蓉峰的别墅。 “果然是大明星。”看着面前的豪华别墅良守心里感慨一句,看起来比自己之前见过的小老板村上家还要豪华不少。 “您请跟我来。”换好鞋后,石川蓉峰就急忙领着良守前往孝三郎的房间。 “看起来姐弟的关系是真的很好。”结合此前在包间里见到的,这对姐弟的关系看来确实很紧密。 推开房门,良守都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情况,躺在床上的石川孝三郎看起来就像是个干尸一样,皮包骨这个词完全就是写实而非夸张。 “姐姐……”孝三郎艰难地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163 这事说明了就很尴尬 良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孝三郎。 “最开始发生虚弱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一个月前。”孝三郎可能是因为太过虚弱没有说话,还是石川蓉峰代为回答。 “一个月啊……”良守沉吟片刻,又对孝三郎问道,“在这段时间里,你还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我……我一直躺在家里,能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孝三郎的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吗?”良守点头,示意石川蓉峰跟着自己走出房间。 “我弟弟……”石川蓉峰一出房间就立刻问道。 “其实不算是太复杂的情况。”良守稍微组织下语言解释道,“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精气神’的说法,一个人活在世上,所依靠的便是所谓的‘精气神’,而令弟现在的情况,正属于‘精’也就是生命力流失了太多。” “生命力流失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弟弟变成这样肯定不可能好了,但是在听到生命里流逝的说法后,石川蓉峰还是有些惊慌失措,“怎么会这样呢?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看这个情况,大概是……”良守刚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从大门玄关处传来的一阵呼唤打断。 “蓉峰,我帮你找了人来看看孝三郎。” “抱歉,是我未婚夫。”石川蓉峰连忙道歉,然后过去迎接,“一成君你怎么来了?” “蓉峰,我之前不是说孝三郎的病可能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遇到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吗?所以我想办法找朋友请了一位修行有成的高人来帮忙。”石川蓉峰的未婚夫看未婚妻迎过来连忙介绍和自己一起来的另一名中年男人,“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被人骗了,这位可是曾经在贺茂家学习过的真正有法力的高人大岛法师。” “……”良守站在后面一阵无语,为什么自己的任务发布人都这么喜欢把一个任务发两遍?你们商量下节约点钱不好吗? 果然在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听到未婚夫的话后的石川蓉峰不仅没有感激,反而露出尴尬的神情。 就在名叫“一成”的年轻男人还以为是未婚妻不相信自己时,大岛法师率先开口了。 “丰口君,看来石川小姐已经抢先一步寻求了帮助。”他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另一边的良守。 “寻求帮助?”丰口一成这才注意到一直站的比较远穿着高中生校服的良守,“这位是……” 接下来大家就又是一阵介绍。 “原来石川小姐已经在阴阳寮发布了任务。”名叫大岛毅的中年法师在了解了情况后倒也没有太奇怪现在的状况,显然这种因为担心家人觉得找阴阳师是上当受骗所以瞒着家人结果导致请了好几个的情况一点也不少见。看对方轻车熟路的样子,良守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阴阳寮默许的骗钱手段,毕竟一次请了好几个,但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冒着得罪阴阳师的风险取消多个“相同任务”的重复报酬。你们这是卡bug重复刷钱? “良守君可否借一步说话。”大岛毅示意良守单独聊聊。 在得到同意后,两人稍微拉开一段距离。 “良守君是打算用这次的任务来作为今年的强制指标吧?”大岛毅看起来还挺和气,这让良守响起自己第一次在村上家见到澪时对方摆出的那张臭脸,你看一个大叔都比你讨人喜欢,做美少女做到这份上真是没救了。 虽然大岛毅的猜测是错的,但是良守也没打算继续解释,总不能说“我今年斩了土蜘蛛灭了火车还顺手超度了酒吞和茨木,所以不需要担心强制任务指标”吧? “算是这样。”他认同了对方的猜测。 “那这样就好办了。”大岛毅点了点头,“事实上我不是通过系统接取的任务。” “不是通过系统?”良守疑惑。 “是的。我和一些普通人的权贵家族有些私人合作,丰口一成算是个草根出身但是有些能力混进了上层的新人,你也看到了,能和石川蓉峰这种大明星订婚的肯定也不可能是个太平凡的普通人,所以他托了些关系找到我。” 良守这就明白了,没想到这丰口一成还是个社会地位不错的人,就算和大岛毅合作的只是些小家族,能接触到这种“私人服务”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种情况,我们只要合作帮他解决了问题,我们可以各自拿各自的酬劳,完全不互相干涉。”大岛毅提议道,“良守君意下如何?” “我没问题。”对方好好和自己商量合作的事情,自己自然没必要做恶人拒绝,虽然说这样可能有重复收费的嫌疑,但是,反正付钱的人自己都没意见…… “良守君已经看过病人了吗?”两人一边往回走,大岛毅一边抓紧时间询问。 既然已经决定合作了,他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拿良守的结论来显摆自身,能节约一点时间肯定是最好的。 良守又将自己刚才做出的判断说明了一遍。 “两位……”丰口一成看到良守两人回来,连忙迎上前,只不过他的目光还是主要看着大岛毅,毕竟不管怎么看,一个“有名声”的中年人肯定比高中生靠谱。 谷鯑 “算你运气不错。”大岛毅开口说道,“这次我就和良守君一起帮你们解决问题。” “……”良守发现这种情况自己还是别开口的好,明明是重复收费,这家伙表现得好像对方沾了什么大便宜一样,这就是所谓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后变得油滑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身就是个略微有些内向的性格,和委托人说太多话就会觉得很麻烦很累,现在有个人愿意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大岛毅瞥见良守似乎不打算开口,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才继续说道:“刚才我也和良守君讨论了一下,根据良守君的观察,孝三郎的问题应该是精大量流失。” “是的,刚刚田边先生也和我说过了。”石川蓉峰连忙接话,“请问这有没有什么办法……” “精的流失虽然很危险但也不算太麻烦,只要解决掉流失的原因,之后多补充点营养,然后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大体上就能够恢复健康。” “大体上的意思是……” “想要完全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肯定是很难的,具体的后遗症轻微的可能会导致身体比原来虚弱一点,严重点的,大概会是比正常人更容易衰老,总得来说你就当时得了一场大病后康复,就算治疗再怎么成功,总会不如过去。”大岛毅解释道。 听到这个解释,石川蓉峰反而放心了,只是身体比过去差这种后遗症完全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就算不是被妖魔作祟,一个普通人得了厌食症把自己饿成这样等康复了也不可能一点后果都没有。 “那么造成流失的根源呢?”丰口一成又问道。 “一般来说,最常见的情况,大概就是被鬼物缠上了。”大岛毅的推测和良守之前没来得及说的是一样的,“我想你们肯定听过类似于漂亮的女鬼迷惑了男人之后吸食阳气的故事吧?” “您的意思是……”石川蓉峰瞪大了眼睛,难道说自己的弟弟…… “大体上不出意外应该是类似的事情……”大岛毅虽然也算是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案例,但是每次和对方家属解释类似的事情总还是有些尴尬,这就好像医生给患者家属解释,您家孩子得的是花柳一样,而现在这样就等于明说,您弟弟和鬼上了床还被吸干了…… 果然,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还好丰口一成总算是稳定了情绪:“那么,请问能够除掉那个缠着孝三郎的鬼物吗?” “这自然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大岛毅表现得很有高人风范,如果用良守心里所想,他现在在丰口一成和石川蓉峰的眼里,应该是那种背后闪着金光然后全身法袍无风自动同时沉声道“因不容辞”的高人模样。 “我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说明下今天晚上不回家。”等大岛毅把事情都说完了,良守才开口。 “田边先生也要留下吗?”丰口一成下意识地说道,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补充了一句,“这个鬼物需要您和大岛先生联手才能除去?” “还是留下更保险。”良守自然知道对方最开始的问题不是后面说的那个原因,但是对方自己圆回来了他也不打算追究,毕竟不论如何还是自己高中生的身份确实不太有说服力。 和晴子说了下要留下来在客户家里蹲点所以就不回家了后,良守就回到客厅。 “良守君也来一起吃吧。”这时桌上已经摆上了石川蓉峰保姆做好的饭菜,良守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没想到良守君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修行有成的阴阳师了。”丰口一成大概也是担心自己之前的问题让良守不开心,在饭桌上主动找了个话题吹捧了良守两句。 “良守君可不仅仅是修行有成。”大岛毅插话道,“他可是和我一样的d级阴阳师。” 大岛毅的话说出口后惊讶地反而轮到了良守,他惊讶地自然不是对方能查到自己的等级,毕竟这些东西都在阴阳寮内的网站上挂着,阴阳师等级这东西只要是正规注册的阴阳师都能看得到,他真正惊讶的是大岛毅竟然只是个d级?他不是还接受过贺茂家教导的吗?不至于四十多了还卡在d吧? 当然了,这些问题良守自然不好意思问出口,对方在吹自己,他总不能恩将仇报给对面揭短吧? 在商业互吹的气氛中晚饭很快就过去了。 “等那只鬼来了,我们就一起出手把它灭了。”大岛毅对良守提议道,“吸食阳气一个月受害者还没有去世,它的实力应该很弱。” 虽然用受害者还活着作为评判敌人的标准可能有些不太道德,但是这的确是很可靠的方法。良守也认为他们面对的鬼物应该很弱,对方应该也就是个e级鬼物,这任务怎么看都不太应该被分到d级,唯一的解释就是石川蓉峰在上报时说的太笼统,没提到具体的时间,所以被分配员按照保险的原则分到了d级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这种任务等级分配出问题的事情本来就很常见,说起这个,良守忍不住叹气,自己做的任务,除了人偶娃娃那个大概能算得上是分配没出错,别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错了,大概是因为之前都是把高危任务分配到了低级,所以这次给自己平衡下? “要不良守君你稍微睡会儿吧。”大岛毅看起来人挺好的,“你明天应该还要去上学,还是要好好休息,我无所谓,任务完了可以回家补觉。” “没关系,如果明天实在困熬不住了可以请假。”良守倒是不太在意明天能不能去上学,反正他请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还需要想各种借口,现在因为火车那次自己的重伤,现在晴子给他请假时间短的就是回医院复查,时间长的就是后遗症发作,非常简单方便。 “良守君还是要注重学业的。”大岛毅却不这么看,他反而显得有点语重心长,“修行可不只是修行法力,学业也一定不能荒废,以你现在就达到d级的天赋,可不能浪费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考进阴阳院。” “……”虽然对方是好心,但是怎么感觉这大叔一下子陷入了某种“痛苦回忆”?您也是有故事的人? 良守想说我成绩很好,但是觉得又没必要,既然对方让他休息,那也没必要熬着,于是他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休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是闭目养神没有真正睡着的良守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另一边的大岛毅也紧紧地盯着石川孝三郎房间的方向。 “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冲向楼上的卧室。 164 哑女 一把推开卧室的房门,良守与大岛毅就看到一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美貌女人正掀开被子。 “住手!”大岛毅大声呵斥,并扔出一叠符咒在空中化作绳索将女人牢牢缠住。 女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先是略显迷茫地看了眼对自己出手的大岛毅,然后慢慢将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孝三郎。 “那么接下来只要超度了你就好了。”大岛毅看自己轻松制服女鬼也是松了口气,虽然说根据孝三郎的情况基本可以断定这只女鬼实力很弱,不过只要没有真正制住对方总归会担心出现意外。 看大岛毅一个人似乎就已经搞定了所有的事情,良守也就没有再出手,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摸鱼,但是实际上这女鬼也不像是真的需要两个人联手处理的样子。 趁着大岛毅处理女鬼的时候,良守也抓紧机会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孝三郎。 出乎他的意料,孝三郎此时并没有睡着,反而看起来非常清醒地睁着眼睛。 良守心想,这就很奇怪了。之前询问孝三郎的时候,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论是良守还是大岛毅都认为女鬼前来的时候,孝三郎应该是处于昏迷或者被迷惑的状态,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非常清醒。 “请……不要……”直到凑近了过去,良守才能听到孝三郎细弱蚊蝇的声音。 不要?良守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在这种情况下,孝三郎所说不要的后半句只可能是让自己和大岛毅不要伤害女鬼,可是,他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害他的鬼? 事情出现疑点了,那也就意味着…… 就在此时,另一边原本被大岛毅符咒牢牢束缚住的女鬼突然发生异变。 原本眉清目秀的面庞陡然变得狰狞恐怖,额头两边太阳穴慢慢生出怪异的鼓包,口中原本与正常人无异的牙齿也逐渐变得细长尖利。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大岛毅的符咒绳索被彻底挣脱,不等大岛毅再次施法,已经变得青面獠牙头生两只利角的女鬼就以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扑向了大岛毅,然后狠狠地一口咬向大岛毅的脖子。 就在她即将咬破大岛毅喉咙的刹那,两只小巧的火鸟突然直冲她的双眼,这才使女鬼勉强停下了动作。 “多谢多谢。”大岛毅连滚带爬和女鬼拉开距离退到良守身边,“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厉鬼了?” “不知道。”良守阴沉着脸,为什么每一次看起来很正常的任务最后就一定会出现变故? 想要看到一个故事的结局,就一定要解释故事里所有的谜团。 这是酒吞告诉过他的所谓“世界的真理”,所有的“谜团”都必须被解开,如果想要越过“谜团”直接前往答案,就一定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阻碍。 可是,这难道原本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被鬼怪缠上的小事吗? 良守不认为让女鬼变成这样是大岛毅做出的处理不正确,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所接受的信息只能得出这是一起非常简单的事情这样一个结论。 没有人会想到躺在床上的孝三郎竟然会和这个女鬼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这个关系就成了故事里没能解开的谜团,而妄图越过这个谜团去解决问题的后果就是…… 这只女鬼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厉鬼! 当然了,这个女鬼突然变成厉鬼的直接原因自然不会是他们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背后一定还有另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但是按照解决了疑点就能解决问题的原则,如果他们弄明白了孝三郎和女鬼的关系,就一定可以避免女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被良守挡开的女鬼却没有再继续扑上来。 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呆在原地。 犄角和利齿开始往回缩,可缩了一部分后又猛地开始重新生长。 “这是……”大岛毅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小心地向良守求证。 “看起来变化不是很完全,而且……”良守也不太肯定,“我感觉她似乎自己在克制这个变化的过程。” “这不合理吧?”大岛毅也看出来了,但却不太相信,“想要变成厉鬼必须是亡者的执念达到极致完全失去理智,可如果已经达到了极致完全失去理智,又怎么会自我克制?” “不知道。”良守也给不出答案,“不过可以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试什……” 大岛毅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良守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桔梗印,然后双手一推,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法阵就这么飘向了正在不断变化的女鬼。 “桔梗印?!”大岛毅吓了一跳,虽然说御门院家对外界阴阳师的态度很开放,在阴阳院内也会传授不少关于桔梗印的知识,但是你不应该还是高中生吗?为什么能够提前学会这种东西? 不等他细想,慢慢飘动的桔梗印法阵已经触碰到了女鬼的身体,可出乎大岛毅意料的是这桔梗印既没有束缚住对方,也削弱对方的力量,而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女鬼体内,看起来就好像是这女鬼完全把桔梗印吸收了。 “这是……”他刚想问,就看到原本激烈挣扎的女鬼忽然平静了,犄角与獠牙飞速收缩,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变回了之前看到的眉清目秀的样子。 可也就是在女鬼变回普通人样子的刹那,她也化作一道烟雾消失无踪。 “解决了?”大岛毅感觉完全看不懂。 “怎么可能,她逃走了。”良守摇头,“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那刚才的桔梗印……”大岛毅小心地问道。 “朋友教的。”良守答道,“太复杂的肯定没有,只学了点基础的皮毛,刚刚那个大体上就是桔梗印最基础的东西。” 谷憠 良守的确没有说谎,这是之前住在他家时雪希教他的基础,按照雪希的说法,这就是桔梗印最原始的基础,属于三岁小孩都能学会的范畴,没有任何威力,只是桔梗印最根本的“纯洁”。 “可是……”大岛毅还是难以置信,桔梗印确实很有名也很厉害,但是最基础的部分就能直接把厉鬼化逆转了?这是基础?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的确是最基础的东西。”良守看出了对方的不信,又继续解释,“刚刚逆转厉鬼化的并不是我的桔梗印,而是她本身。” “她本身?” “是的,我相信您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的确拥有理智在自我抗拒变成厉鬼的过程。” “是的。”这个大岛毅看在眼里。 “而我说了,这是桔梗印的基础。”良守继续说道,“桔梗印的基础就是纯净,也就是说,我的桔梗印所能做的只是纯净了她自身的理智,换句话说,她刚才处于‘执念’与‘理智’的挣扎之中,我所做的只是打破了双方的平衡,帮助‘理智’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大岛毅沉默了。 这个解释他接受了,但是,他也和不少御门院家的外围成员合作过,见过的桔梗印也不少,“纯净”这个词也听过许多次,但是他所见的也无非是用桔梗印来“净化”妖气从而削弱杀伤敌人,可从来没听说过桔梗印还能“净化”理智的,你这个用法他真的基础吗? “这种净化精神的术式,也是您朋友教的?”大岛毅决定要问清楚,他现在很怀疑这个年轻人可能是御门院家哪位高人在外面收的弟子。 “那倒没有。”良守摇头,“只是她顺口和我提了下这东西的基础,我就好奇自己试了下,其实刚才是我除了那次和她闲聊的时候外第一次用。” ???大岛毅满头问号。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桔梗印可以净化精神的。”大岛毅决定直接挑明了,“我只见过用桔梗印净化妖力。” “是吗?”这一次良守反而不理解了,他的确看过很多次澪用桔梗印去净化敌人的力量,但那不是因为他们之前见过的敌人也没有精神来“净化”吗?火车酒吞之类的那时候看起来也不像是可以讲道理的样子啊,“这没什么区别吧?反正都是‘净化’。” “……”大岛毅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现在几乎已经断定,良守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御门院家绝密的真传,只不过不知道那位教导他的大人究竟在做什么打算才会把这种秘术叫做基础。 “好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良守打断乐大岛毅的思索,他走向躺在床上的孝三郎,“现在,或许您应该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们了。” …… 之前战斗的动静不算小,石川蓉峰和丰口一成早就被惊醒,虽然听着弟弟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很担忧,但石川蓉峰两人自然也不敢靠过去。 终于等到动静平息,两人准备去看看时,大岛毅却主动过来了。 “请问处理掉了吗?”石川蓉峰连忙迎上去问道。 “这个……”大岛毅有点尴尬,虽然说是孝三郎隐瞒了一些东西,但自己也确实太大意了,甚至要不是有良守在,他可能自己都得死在这,“事情有些变故,而且有些东西可能您也需要知道。” “什么变故!孝三郎还好吧!”石川蓉峰一下子急了。 “令弟现在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件事情恐怕还另有隐情,您可能也需要知道。”大岛毅的话暂时让石川蓉峰安下心来,人没事就好,可是,另有隐情是什么意思。 两人疑惑不解地跟着大岛毅来到孝三郎的房间,就看到良守正坐在床边和孝三郎说些什么。 “两位来了。”见到石川蓉峰和丰口一成进来,良守站起身点头,“那么,就请孝三郎先生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大家仔细地解释一遍吧。” “是……”躺在床上的孝三郎声音依然虚弱的细弱蚊蝇,可宁静的深夜也依然让房间里的众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事情要从很久之前说起来了……” …… 姐姐你应该还记得,在我们乡下老家的友美吧,就是那个因为小时候生病而哑了的古贺友美。 在你外出去参加工作的时候我还在念高中,在那个时候,我就和友美互相生出了好感,渐渐地就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只不过,因为友美的身体问题,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只想到等自己能够自立混出头不依靠别人了,再把事情说明。 就这样,在乡下成绩都不算太好的我自然没有能够考上大学,可也托姐姐的福,能够找到一份跑龙套的工作。 因为是从跑龙套开始做起,自然也就必须要经常前往各地的剧组工作,我也就和友美渐渐地开始聚少离多。 虽然抽空的时候,我还是会给她视频聊天,能够休息回家的日子,也会陪她在外面走走,可这样终究还是和过去那样每日都能见到的亲密截然不同。 就这样,大概是两个月前我完成了一个剧组的工作回家休息,友美就向我提出希望能够下次工作的时候,能和我一起外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跑龙套根本赚不到太多薪水,仅仅只够我自己的日常开销,哪里能够负担得起两个人外出的生活?更何况,我们这种龙套演员也不能随便携带家属进入剧组,友美她还是个哑巴,带到外地出了事情怎么办? 于是,思索再三,我还是拒绝了她。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我的这个决定才出了事。 我也不知道友美从哪里听说了谣言,说我已经和你一样成了大明星,所以看不上她才不愿意带上她一起,还有什么说我和很多漂亮的女演员都又说不清的关系。 友美本来就因为自己是个哑巴而有些自卑,听到别人这么一说就更是相信了。于是,在我处罚的前一天晚上,她跑到家里对我大发脾气,不论我说什么都不相信。 最后我无奈,只能同意带上她一起出发。 165 怎么办? 然而当我们出发没多久后,友美才意识到由于能够和我一起外出她有些过于兴奋忘记那行李了。 其实我们出发的时间很早,就算是等友美回家拿上行礼再去车站时间也绰绰有余。 可是,在她走了之后,我越想越觉得带上她一起实在是太麻烦了,作为龙套本来就又忙又累,哪有什么时间照顾她?要是到了剧组,友美再像前一天晚上一样闹起来了,自己有该怎么办? 我心想反正自己也没告诉过她具体的出发时间和拍摄地点,便改了主意决定不带上她。 念及此,我拿手机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自己看错了时间,如果等她就赶不上车了,让她回家后就不要再出来了,等拍完这出戏我带她去东京玩作为补偿。 然后,我就一个人上路了。 可是我没曾想,自己刚刚到车站,还没来得及检票上车,就收到了剧组发来的消息。 主演刚刚被人爆出了非常恶劣的丑闻,,还好拍摄尚未开始,所以剧组选择紧急更换演员,但是相应地拍摄时间也暂时延后了,所以我那天就不再需要外出了。 其实这个时候我还挺开心,如果现在回家和友美好好解释一下,怎么样也比我拍摄完再回来的补偿更有诚意。 就这样,我原路返回,走了一段路后,就看到在路边围着一大群人还有警察,大家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这种情况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我好奇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发生了车祸,据说死者是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当时我自然是以为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现场医务人员搬着尸体恰好从我面前路过。 看着担架上死者从盖着的白布下隐约漏出的衣着,我觉得有些熟悉。 再看到掉落在现场的那个旅行箱…… 我没有想到死者竟然是友美!这一定是因为我告诉她时间不够了,所以她才会拼命往车站赶最后变成这样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因为烧还没退,所以身体很沉重,意识也不太清醒。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这很奇怪,因为自从父母去世姐姐去东京打拼后,家里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居住,我原本还以为是姐姐突然回来,可当我定睛一看,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友美。 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烧得稀里糊涂的原因,竟然完全忘了友美已经在早上因为车祸去世,只是在想她怎么来了。 友美也没有说话,当然了,作为一个哑巴她自然也不能说话,她默默地走到我的床边,掀开被子就钻了进来。 这是我才意识到,友美应该已经去世了! 我想要推开她,可我那时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友美也消失不见。 我这才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个梦,大概是自己因为愧疚导致在梦里见到了友美。 因为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我稍微弄了点东西吃了就继续睡下。 可结果到了晚上,友美又出现了…… 由此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友美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即便是我被姐姐接到了这里也是一样…… …… 孝三郎的故事说完了。 这算得上是个略微有些狗血的爱情故事,但是…… 在这个故事里,孝三郎肯定做错了,他不应该欺骗友美,所以,他得到了坏结局。 友美也是一样,她的要求确实有些无理取闹,所以,她得到的也是坏结局。 这似乎又印证了酒吞的话。 “这就是您之前一直隐瞒自己其实知道女鬼存在的原因?”大岛毅显然不像良守一样想的那么多,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的,很抱歉了。”孝三郎闭上眼睛,“我已经害死了友美一次,怎么样都不能再害死她第二次……其实,我很清楚友美是来找我报仇的,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孝三郎这话说得大岛毅反而没话说了。 如果受害者自己主动愿意被鬼杀死,那自己能怎么办? “如果一定要说友美是来找你寻仇的倒也未必,现在下这个结论未免还有些太早了。”良守忽然开口。 “友美不是来找我寻仇的?!”孝三郎大吃一惊,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惊讶,这句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寻仇代表的是恨,当然了,我不能说友美现在的心里没有恨,您刚才也看到了,友美会化作厉鬼自然也就代表了恨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良守解释道,“人死后化作的鬼是执念的产物,只有强烈的执念才能让他们的灵魂不前往黄泉而是停留在人世,可是,如果友美的执念仅仅只是恨,是一定不可能出现在已经化作厉鬼的情况下又自我克制地逆转回去的。” “良守君……”大岛毅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示意良守单独聊聊。 “您说的很对,如果只有恨,那友美是不可能逆转厉鬼化的,可是,就像您说的,鬼一定是执念的化身,既然是执念,那么一定是单一的东西,可友美表现出来的却完全不一样,她能够自我克制‘恨’,却又有‘恨’,这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执念了啊!” 谷桪 将良守拉到一旁,大岛毅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实在是搞不懂。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复杂的执念。”良守却摇头反驳,“执念本身就是一种情绪的极端化表现,而极端化的情绪本身就很可能产生各种变化,一种情绪因为极端变成另一种,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那友美的情况……” “我觉得,让友美变成这样的根本,或者说她死时的执念,大概并不是恨,而是极端的爱。” “极端的爱?” “友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抱着的执念是想要找到孝三郎,这自然是出于‘爱’的目的,而她伺候每夜缠着孝三郎,也未必就是孝三郎所说的来找他索命,你不觉得这更像是一个热恋期的女友一直在缠着自己的男朋友吗?” “嗯……确实有道理,可是,如果是爱的话,她又怎么会伤害自己爱的人?”大岛毅还是不太相信。 “您这就有点当局者迷了,鬼是没有理智的,对于作为鬼的友美来说,爱就是和自己的男友同寝,她不知道也不会意识到人鬼殊途,这样做的后果会害死孝三郎。” “确实,是我想错了。”大岛毅尴尬地点头,他应该知道鬼没有理智,很多事情它们自己根本意识不到,可是却一时没有想起来,“但是,那为什么她今天晚上又突然变成厉鬼了呢?就算是极端的爱可能会导致祸害,但是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让她变成厉鬼啊。” “这……”良守犹豫了下,“如果我前面所有的推测都是对的,那友美化作厉鬼……很可能使我们的错。” “我们的错?!”大岛毅懵了。 “您这么想吧。”良守长叹一声,“友美的死,本身就有一部分是孝三郎的错,对吧?” 大岛毅点头。 “在这个前提下,虽然因为最初友美执念的爱将它压了下来,但这份情绪却始终隐藏在友美作为鬼的情绪支柱下。 “您就这么设想一下,原本就有些怀疑丈夫出轨,但是因为她还爱着丈夫所以不愿意去相信的妻子,忽然有一天被丈夫叫了两个人来家里想要杀死她,这个妻子会怎么想?” “一定会认为是丈夫想要害死她……”大岛毅猛然惊醒,“而我们两个刚才就是……” “所以,极致的爱化作了极致的恨,而极致的恨,所导致的自然就是化作厉鬼……” 大岛毅沉默了。 良守的推测看起来无懈可击,可令他不太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竟然会成为制造一个厉鬼的推手? 良守也很无奈,事情变成这样他和大岛毅身上肯定是有锅的,但是,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灵异事件背后能藏着这么一个狗血的“人鬼情未了”?而且最离谱的是受害人为了保护女鬼还心甘情愿去殉情,这巧合叠在一起简直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岛毅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人麻了”,原本以为只是赚个外快可以手到擒来的小事突然就变成大麻烦了。 “我要想想……”良守也有点拿不定主意,现在他开始想念澪了,如果有澪在,不论好坏她错误至少会给出一个解决办法,然后自己可以在和她或讨论或争吵的情况下头脑风暴出自己的办法,但现在这个大岛毅完全一副躺平自己说啥就是啥的态度,一点用也没有…… 其实大岛毅也很无奈,他现在已经犯了大错,把问题从简单难度变成困难模式,刚才还差点死了,再加上潜意识里把良守当成“御门院家秘密培养”,他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摆在了辅助的位置上。 眼看着大岛毅是派不上太大用场了,良守想了想,又对孝三郎问道:“具体出车祸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记得!”孝三郎回答地很肯定。 良守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让孝三郎确定。 “距离不是很远。”他看着被孝三郎标明的位置,“那,友美下葬的墓地在哪?” 在得到回答后,良守示意大家一起离开房间。 “我弟弟他……”石川蓉峰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两个阴阳师的表现,她还是清楚事情发生了变故,而且这个变故很可能就和自己弟弟隐瞒的东西有关。 “确实是变得棘手了一点……”良守发现大岛毅已经不怎么说话了,现在只好由他出面。 “我很抱歉孝三郎会做出这种蠢事……”不等良守说完,石川蓉峰先抢着道歉了,而另一边,丰口一成也在拉着大岛毅似乎是在赔礼道歉。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把大岛毅的自闭当成了因为被欺骗而产生的愤怒。 “既然已经接了任务,只要没有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完成的。”良守开口解释了一句,虽然突然变难了,但是整体上来说这还是可以算是d级任务的,只不过如果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属于d级和c级共享的高风险d级任务。 “那真是太好了!”石川蓉峰露出惊喜的表情,算是松了口气。 看对方的样子良守其实知道如果换个比较现实的阴阳师,刚才是可以跟对方谈加钱的,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钱确实很重要,但是对于他来说,钱只要够用就行了,过分在意钱财,反而可能是某种“错误”的选择。 “今天晚上那个女鬼应该是不会再来了。”良守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天亮也差的不算太远,“两位可以安心回去休息,我和大岛法师还会守在这里。” “好的好的,多谢两位了。”石川蓉峰再次道谢。 等石川蓉峰和丰口一成离开后,大岛毅这才再凑上来。 “您的意思是打算去车祸现场还有墓地查看?”大岛毅在从自闭状态走出来恢复理智后终于开始发挥作用,“这的确是鬼魂常见地停留地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这两个地方。”良守肯定了对方的想法,“但是,我比较头疼的是我们要如何处理这个不算太坏的女鬼呢?” 怎么处理友美的鬼魂反而成为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直接消灭掉也不是不行,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对方肯定会变成厉鬼,这倒不是说变成了厉鬼就打不过处理不了了,但是,虽然可能会有人骂他圣母,良守总觉得把别人逼成厉鬼,就算是真的处理掉了,也绝对算不上是“正确”的选择。 “总会有完美的解决办法。”良守回想着酒吞的话。 所谓完美的办法,是什么? 166 店铺 相比起东京市内的繁华略微显得有些荒凉的乡村道路上。 “这里就是发生车祸的地方吗?”盘踞的怨气很轻易就让良守和大岛毅找到了意外的发生地。 “你不觉得其实这事有点奇怪吗?”大岛毅看着那团怨气,“就算的确有对男友的怨气,难道还能够超过对杀死自己的人怨气更重?” 说着,他翻看起当地交警的记录:“更何况这还是一起肇事逃逸,就算是因爱生恨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确实如此……”良守也认同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其实执念只有和孝三郎在一起,甚至已经不在乎造成自己死亡的凶手,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长叹一声,那这个故事就未免有些过于悲伤了。 “虽然还有不少怨气残留,但是似乎不在这里。”大岛毅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难受的话题。 …… 毕竟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子,即便是有附近的寺庙专门打理,墓园也完全比不上东京内的那么整洁庄严。 “果然是停留在了这里。”良守和大岛毅看着眼前泥土还有些新的坟墓。 盘旋的怨气逐渐汇聚成昨晚见过的美貌女人。 很显然友美还保留有前一天晚上的记忆,看到两人后便想逃走。 “别怕,我们只是想和你聊聊。”良守上前一步拦住对方,眼看着友美脸色又有些狰狞,他连忙解释。 女鬼没有回答,而是用不信任的眼神审视着他。 “并不是孝三郎让我们来消灭你的。”良守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我想做的只是帮助你,也帮助他。” 女鬼这才没有没有继续挣扎的意思,但不论是良守还是大岛毅都注意到对方额头两侧愈发明显的凸起。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女鬼没有说话,只是操纵漆黑的阴气在周围环绕出对应的文字。 “我们明白。”良守态度很和蔼,“你并不想伤害孝三郎,这不是你的本意。”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女鬼又问道。 “人和鬼是不能在一起的。”良守解释道,“即便是真心相爱,生与死的界限不能被打破,亡者应当前往黄泉,如果停留在人世,一定会伤害到亲近的人,不论你是否主动,他的生机都会被你带走。” “抱歉。”女鬼写道。 “这不怪你。”大岛毅苦涩地开口,即便是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这种事情总不可能让人开心。 “我不能再见他了对吗?”女鬼又写道,在她写下这段话的时候,良守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怨气变的更重了。 “虽然很抱歉,但确实是这样的。”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告诉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的?”这一次,友美没有写字,反而是沙哑着嗓音开口。 从对方的语气里良守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我要……和孝三郎在一起!”友美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癫狂,“孝三郎!” “孝三郎……孝三郎抛弃了我!” “你知道他没有的。”良守说道,“他甚至愿意为了你去死。” “我……”友美颤抖着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害怕……” “友美,你想要的是和孝三郎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吗?”良守继续问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杀死他吗?” “杀死……孝三郎……”友美明显动摇了,“不,我不想,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停下来吧,现在还有机会。” “我想要……”友美的语气变得迟疑,可就在此时,诡异的咒文在她额头亮起,刹那间煞气弥漫。 “这是怎么回事!”大岛毅大吃一惊,这种咒文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鬼能自行生成的。 “果然背后还有别的隐情……”良守却并不对此感到特别意外。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很奇怪,虽然爱情的力量不可小觑,但是,仅仅依靠爱情,真的能够让鬼在人世间坚持这么久吗? 友美的执念应该是死前没有能够见到爱人,没有能够陪伴在孝三郎身边,可是,在那之后她们已经在一起过去了一个月了,普通的执念早就消散了,她早就应该成佛前往来世了。 可为什么这份执念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进一步演化成了“被抛弃”的怨恨,以至于当她看到自己和大岛毅时,第一反应就是孝三郎背叛了她,从而化身厉鬼。 如果说此前这一切都只是隐约的猜测,当那个污秽的符文亮起时,一切才算彻底有了答案。 看着友美额头上的符文,良守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但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 自家的咒法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不如桔梗印好用,想要驱逐怨气唤醒对方的理智,良守一如昨晚再次画出了桔梗印。 看似脆弱的柔和光芒笼罩了污秽的符文,几乎只是一刹那的接触,那诡异的咒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前几乎卷起旋风的怨气也仿佛未曾存在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友美如梦方醒般睁开双眼,“我能够说话了?” “对于鬼来说自然是不存在不能说话的问题的。”良守笑着答道。 “很抱歉会发生这种事情……”友美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弱,完全不复之前的戾气,“我有些太过任性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良守反而出言安慰,“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不用了。”友美摇了摇头,她的躯体仿佛泡沫般渐渐变淡,“多谢您能够唤醒我,让我不至于再继续错下去,更何况……” 友美笑得很开心:“能够有这样一个月的经历,我应该已经满足了。” “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良守这才开口。 “当然,您请说。”不等良守开口,友美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您想问的是我在死后发生了什么对吗?” 良守点头认可。 谷颣 “我到了‘那个地方’。”友美认真地答道。 “那个地方?”良守不明所以。 …… 我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就变得飘飘忽忽了。 在那时,我心里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赶紧赶到车站,如果去晚了就不能和孝三郎一起外出了。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任性,但是,我真的很想和孝三郎在一起。 但是,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论我怎么努力,就算自己变得轻飘飘地,也没办法离开那个地方。 直到…… 直到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店铺。 …… “一个店铺?”良守忍不住打断对方,“你不能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死人的灵魂本就不能离开太远,一般的执念仅仅只能让你停留在人世的时间略长,按照你的描述,你的执念本不应该能够支撑这么久,而且,在那条路附近我也没看到有什么店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友美答道,“反正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进了店里。” …… “真是个迷茫地灵魂呢。” 我进了店里,看到一个遮着脸的男人。 “你看起来还有渴望。”他对我问道,“那么,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和孝三郎在一起。”我是这么回答的。 “爱情吗?”他笑了起来,“真是个执着的人,既然你这么渴望,我又怎么能够忍心让你面对失去的痛苦呢?” 说完,他向我抛出了一张符纸。 在那之后,我就只知道每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就会知道孝三郎在哪,然后来到他身边与他同寝。 …… “那么,昨天当你看到我和大岛法师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良守又问道。 “不知道。”友美摇头,“我只觉得你们令人生厌,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与愤恨,就仿佛你们是来阻止我和孝三郎在一起的敌人。然后……然后我就……” “好了,谢谢你了友美。”良守抬手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这就够了。” “我能够拜托您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吗?”友美在仿佛泡沫般消散前最后说道,“让孝三郎忘了我吧……” “我恐怕……”良守望着友美消失的位置长叹一声,“这很难做得到啊……” …… “良守君,关于友美所说的‘那个地方’……”回程的路上,大岛毅忍不住问道,“那个店主,似乎是在刻意制造鬼魂?” “是这样没错。”良守肯定道,“友美最后出现的那个符咒,应该就是对方的手段。” “可是我不太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仅仅只是需要式神,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大岛毅疑惑不解,“友美所诞生的女鬼,也完全谈不上强力啊?” “事情并不仅仅这么简单。”良守眼神飘向窗外,“关于式神,包括很多阴阳师都存在某些误解,式神并不是利用某种手段控制地妖物或者鬼怪,我曾经也不懂,后来和贺茂家的朋友聊过了才知道,仅仅只是驭驶鬼怪的手段,那其实更类似于前后鬼的简化术法,只不过太多人将两者混为一谈了。 “事实上,式神就是识神,是御主将自身的意识的具象化表现,所以,安倍晴明可以仅仅用纸人就做到很多法师所操纵的强大鬼怪也做不到程度。至于那些你说看到的平常御门院家所用的式神,其实根源都是御主的神识借由某种特定的媒介所生,这些式神即独立又依托于御主本身,如果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来说,式神和御主的关系,更类似于胎儿和孕妇,你不能说肚子里胎儿可以完全独立与孕妇,但你也不能说胎儿和孕妇就是一个人。” 大岛毅若有所思。 “而友美……”良守皱着眉头,“她就是一个单纯地载体而已。” “一个,载体?” “是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所谓的店主就是再利用友美作为‘爱与恨’的载体,从而打造出一个用于承载“识”的载体。” “……”大岛毅沉默片刻,“我没有听太懂,但是,这个意思就是那家伙没做什么好事对吧?” “可以这么总结。”良守点点头,“想要完成从爱到恨的过程,友美一定会变成厉鬼。” “可是……如果我们没有参与呢?”大岛毅忍不住问道,“友美是因为我们的参与才会变成厉鬼,但是如果没有人意识到孝三郎的病是鬼怪所为呢?” “那孝三郎就会死。”良守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而你觉得,因为‘爱’想要和爱人在一起的友美,在那之后会变成什么?” “杀人的鬼……”大岛毅彻底明白了,“一旦沾上了人命,还是心爱之人的生命,也就只剩下怨念缠身化作厉鬼一条路了……” “所以说,在正常情况下不论如何,友美小姐在那位店主的算计中,都只有化作厉鬼一条路。”良守叹息,“不过,很庆幸的是,我无聊时随手学的桔梗印似乎在这种情况下出乎意料地好用呢……” “……”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复杂的了,回到石川家,将友美已经没有遗憾成佛升天的消息告知众人。 “良守君,那个诡异店铺的事情,我们还是上报给本部进行处置吧?”大岛毅小心地提议道。 “我知道的,任务报告里我已经提交了相关内容。”良守知道对方担心自己年轻气盛自己去调查,“这种事情我自然会有分寸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大岛毅连连点头,“以后有事情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 “嗯……”良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虽然肯定不会自己贸然去调查,但他始终还是很在意那个所谓的店铺。 友美真的是唯一的受害者吗? 对此他非常怀疑。 思考了许久,良守还是拿出手机打出了电话。 “哦?良守君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电话另一端的女人似乎很兴奋,“是思念小姐已经难以自拔了吗?但是实在很抱歉,我也没有办法安排你们现在见面,良守君还是……” “别闹了雪希姐,你听说过一个帮助鬼魂完成夙愿的‘店铺’吗?” 167 井口 “原来你也遇到了吗?”雪希的语气有些惊讶但又有些理所当然,“虽然整体上来看,详细的东西要的权限挺高的,但是告诉良守君也不是什么问题。” “……”良守沉默了一下,“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良守君连酒吞都能解决,对你来说所谓的权限还有什么影响吗?”雪希调侃道。 “……” “实际上那可不是帮鬼魂完成夙愿的。”雪希的语气严肃起来,“严格地来说,那是不论生死不论人还是妖魔,只要你有所求,都可以去的‘店铺’。” “任何人或者妖魔?”良守很是惊讶。 “是啊。它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有求必应。不过嘛……”她好像故意卖关子一样拖了个结尾。 “不过所有许愿的,得到的都是扭曲的结果。”良守帮她补完了。 “就是这样的。”即便是隔着电话,良守也能想象到对方嘴角的笑容,“这可不是所谓的你用健康交换了金钱,用寿命交换了才华般地魔鬼交易,目前已知的所有交易者,失去的是一切,包括他祈求的东西。” 就好像友美渴望的是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确实得到了,但如果不是自己介入这个代价将是孝三郎的死…… “这听起来可真是克苏鲁。”良守调侃了一句来让对话稍微显得不那么沉重。 “嗯,确实有点像。”雪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过好消息是相比起新大陆的人要处理那些莫名其妙地古神外星人,我们要对付的还是有迹可循的妖魔。” “……” 这真的有任何可比性吗? “桔梗印对那个店铺的手法似乎很是克制。”良守把话题拉回正轨,“而且很奇怪地,我觉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手段,不,不是手段,应该是感觉,我觉得我应该见过类似的东西。” “你见过类似的东西?”雪希这一次反倒是听起来很惊讶,然后她似乎有些渴望地追问,“能想起来在哪吗?” “很糟糕,想不起来。”良守也很失望,他想了很久,却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那就没有办法了。”雪希似乎放弃了,“不过也许哪天忽然就一下子想起来了也说不定。” “嗯……” “那么,接下来良守君打算怎么做呢?”雪希听起来很好奇。 “什么接下来?”良守反倒是不理解,“我的任务完成了,还能有什么接下来?” “所以良守君不打算继续追查了?”雪希反而很不敢相信,“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啊!” “……” 我为什么要追查这种听起来就不属于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啊!更何况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难道没有专案组来负责?! “真的不打算追查?”雪希好像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听起来似乎很想我追查的样子。”良守反问。 “不能说是我很希望或者我想,但是,良守君真的打算放弃这个机会吗?” “机会?”良守很轻易地就注意到了对方对这次事件的定义,为什么是机会? “这个世界是个舞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剧本里作为主角尽职尽责的演出,但所谓所有人的主角就是在不断做出正确选择中积蓄‘势’,从而一飞冲天的那一个。”雪希忽然说出了良守熟悉的话语,“这是酒吞的看法对吗?” “是……” “良守君有没有很好奇,为什么明明所谓的等级看起来只是个束缚,阴阳寮却依然在保留着这个似乎毫无作用的东西。”雪希的话题又跳跃了。 “是……” “你相信酒吞所说的吗?” “我……”良守卡住了,不能说他相信,但也不能说不信。 “你在思考,而这个思考的原因,是他的说法能够解答你过去的一些疑惑。”雪希却帮他回答了。 “的确如此。”良守承认了。 “所以说,良守君是与众不同的人。”雪希听起来很开心,“你能够意识到‘等级’是束缚,能够跳出去去寻找自己认可的真相,这就是很了不起的壮举了。” 良守没有回答。 “可是酒吞所说的就一定对吗?”雪希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甚至于,我所说的就一定对吗?贺茂忠行,贺茂保宪所说的就一定对吗?芦屋道满说的就一定对吗?甚至于,安倍晴明,役行者所说的就一定对吗?神明佛陀所说的就就一定对吗?没有人能够保证。 “如果说以结果论,酒吞成了神,他所说的就对,那佛陀神明岂不是更加成功?而这世上诚信信仰的人又有几个? “酒吞所说,佛经所述,神明所言,不过是另一种‘阴阳寮的等级’,不过是另一种束缚。” “另一种……束缚?”良守怔怔道。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井底之蛙,区别不过是,有人井口大有人井口小,而有些人能意识到自己在井底,有些人意识不到。”雪希说道,“不论阴阳寮再怎么改变他所宣传的‘体系’,都不过是在修改井口的形状,修改井口的大小,最终所得到的不过还是一群井底之蛙。 “也许你会说,将井口放大一点,不会更好吗? “其实不然。 “即便是井口,也依然能看到天空,可真正将这片天空看透的人又有几个? “我不否认井口会限制有些人的发展,但是真正限制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些真正达到了井口极限的人,可是,将井口放大了,他们能做到的依然只是在井口,这对于能够意识到自己在井中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听起来是不是很残酷? “是不是觉得很违反人性? “就好像从最开始,大多数的人就已经被放弃,他们只不过是浑浑噩噩地走过,根本不知真相。 “但是就像我所说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敝帚自珍,是不可能做得到。 “所谓‘有教无类’,不过是让‘你’相信‘我’所看到的,而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天空,是“不可说”的。 谷梉 “于是,当初那位制定等级系统的前辈,就选了一种普通人最能也最愿意去理解地‘方式’来描述他们的‘井口’,你觉得这是束缚,可实际上,这就是‘有教无类’。” 良守半晌说不出话。 “设想一下,如果不是良守君自己已经明白了,自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井底之蛙,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作用呢? “如果你是个盲从者,你会迷茫,如果你是个愚笨者,你会彷徨,而世人大多盲从愚笨,与其这样,不如先让他们吃透井口的天空。 “归根结底,愿意去相信自己在井底,愿意去试着探索井外,也有能力去探索井外的,不论如何都只有那么一点,而这些人,不是井口大小可以束缚得了的。 “井口阔得再大下面的青蛙也不会跳出来,而井口缩得再小,想要出来也依然会挣扎着蹦跳。 “我不是个好老师,我想你也看到了,澪被我教得一塌糊涂,因为我在教人这个井口上毫无建树,我只能在面对良守君这种已经明白了,想要跳出来但束手无策的人说明一切,我只能告诉你,你是对的,但仅此而已。 “对于那些,从心底里就不知道这一切的,如果我告诉他们了,反而是在摧残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不论他们怎么呼喊‘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的时候,我也依然只能闭口不言的根本。 “因为换个井口毫无价值,反而会让他们因为得到了我的井口而彻底失去明白自己身在井底的机会。” “……” 两人沉默良久。 “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调查?”良守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酒吞视之为一场戏剧,但我却将它视为一个游戏。”雪希回答。 “游戏?” “对。”雪希肯定道,“良守也玩游戏吧?那么就一定会知道,一款游戏在主线剧情之外,肯定会有很多支线对吧?” “嗯……” “在通关的过程中,你大可不去理睬这些支线,然后一路冲过去,但是,这样当然可以得到结局,但是这种结局嘛……”雪希说道,“不过是最大众最普通的结局,而且多半不会太好,魔王会死,但是你多半会失去一些什么东西,也许是你很喜欢的配角npc,也可能是什么其它。 “但是,一般来说能够被人们喜欢的好游戏,总会留下所谓的‘完美结局’,‘隐藏结局’,如果你想要做到,就要去在任务的过程中,收集各种元素,完成各种支线和挑战,这样之后,就能得到比只做主线好得多的结局。 “不过即便是这种‘隐藏结局’,也未必会要求你做完所有的支线,甚至有些支线做了会进入另一个不好的‘坏结局’,这一切在你看到结果前,都是未知的。” “调查这个店铺,就是所谓的‘支线’?”良守算是明白了。 “谁知道呢?”雪希的声音变回了那个不太正经的混子,“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看法,只是我眼中的世界,我所描述的,是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与自身实力无关,我一定会去做这个支线,但不代表你要去做。 “重要的是你怎么看,你怎么想。 “你可以谨慎,可以犹豫,但是你要明白自己为什么谨慎,为什么犹豫。 “你需要找到自己的目标。 “你可以说因为担心会死,所以放弃,但是我希望你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是你所看到的世界,你所渴望的东西就是活下去,而不是,‘我活下去了才能怎么怎么样’这种愚蠢的自我欺骗。 “合理的规避风险和谨慎,不等于懦弱与逃避。 “在这一点上,我和酒吞所看到的是一样的。 “选择,是决定一个人的关键。 “但是我不认为一个人应该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并不是只有‘正确’的选择才能得到‘好’的结果,‘直面自身’才是最好的答案。 “当然了,你也可以认为‘直面自身’就是‘正确’,毕竟就像酒吞所说,没有人知道这个该死的世界究竟是如何判断‘对错’,我只是以‘我的世界’来衡量真实的世界。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我就是我。 “至于我的结局嘛…… “老实说我并不在意了。 “那么,良守君眼中的世界,良守君心中所想,又究竟是些什么呢?” 良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想通的事情了,但是我想以良守君的为人,所需要我做的也就是这些了。”雪希似乎显得很开心,“真是好不容易能够有个谈谈心的人,那么,先就说这么多了,良守君你自己慢慢想吧,再见咯~” …… 一片漆黑的房间内,雪希挂断电话。 “你真的不考虑在这里挂几盏灯吗?现在电费很便宜的。”她望向和自己对坐处于阴影中的男人。 “你觉得他配做我的对手?”男人冷漠地说道。 “谁知道呢?”雪希耸肩,“反正我没有说谎。” “直面自身,我可不这么看。”男人冷哼一声。 “你爱怎么看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全当你在放屁。”雪希不屑一顾。 “我接受了。”男人忽然开口。 “嗯。”雪希似乎根本不在意。 然后她准备起身往外走。 “其实不论你是否承认,这还是我和你的对局。”就在她准备离开前,男人忽然开口,“只是你选择了他作为你的手段而已。” “那是你的看法,不是我的。”雪希转头平静地看着男人,“我的世界不是你的世界,我不想玩,所以给你找了对手,而并不是我想让他作为我的代练,不过嘛,你愿意怎么看都是你的事,就像我说的,不论我怎么说,都不过是对牛弹琴。” “的确如此呢,你我总是道不同。”被人骂成牛,男人也不气恼。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不输得太惨吧。”雪希走出门去。 168 宴会 西园寺义行今天五十大寿。 作为政治大族内最有成就的壮年派,也是默认的下一代家主,这场宴会毫无疑问成是众人的焦点。 不论是家族内的亲属还是义行的政治盟友都聚集在了会场内。 而义行的独女香织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这场生日宴会的焦点之一。 “香织可以去和那些同龄人玩玩。”作为女主人的千代子自然也在劝说香织去多进行社交,另一方面,在这种大家族中,香织的未来不出意外自然也是要作为政治联姻的目标,与其到时候因为不合闹出什么麻烦,一向宠爱女儿的义行夫妇更希望让女儿从小就和潜在联姻对象建立一个较为亲密至少不讨厌的关系。 在有限的选择里给予香织一定的自由,这毫无疑问就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宠爱了。 “等会儿,我还有这篇功课没背完。”香织不满地对自己母亲摆摆手,她面前摆着一篇标注了日文的汉字书,“老师上课很严格的。” 她说的老师自然不是来自刚刚升上的国中一年级的学校,而是晴子。 “唉……”千代子叹了口气,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丈夫允许女儿去学习那些灵异的知识有些过分宠溺了,“你快点。” 另一边的会场内。 “义行前辈,恭喜。”当一个三十多岁留着漂亮小胡子中年男人刚走进会场,在场的达官贵人们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他的身上。 “嗯?”男人似乎很迷茫地眨了眨眼,“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又不是我过生日。” “是中平啊……”西园寺义行勉强挤出笑脸迎上前。 走近后,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我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老实说,一群肮脏的政治生物的聚会,本身就谈不上什么干净,你说是吧……”来人甚至没有可以控制音量,只要是有心倾听,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这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辱骂。 听到这句话,即使是饱经风浪的西园寺义行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但是他终究没有发作,甚至反而觉得这才是对方正常的态度。 毕竟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可以做出在祭奠火雷天神菅原道真的祭礼上拉着神官质问为何菅原道真会放过当年明明罪行深重的藤原家,即便那是他自己的直系先祖…… “你来这里……”藤原中平是个疯子,这一点是所有大家族公认的事实,所以,当他离经叛道地抛弃了作为藤原家成员的所有政治权利,义无反顾地投身阴阳寮后,大家甚至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即使是西园寺义行这种自问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之事的相对干净的人,其实对他畏惧多于亲近。 “别担心,你这里没有妖怪,我也不是来砸场子的。”藤原中平露出狡黠的笑容,“只是今天我常去的那家寿司店老板回老家了不开门,别的店又不合胃口,就想在你这里蹭一顿便饭。” “……”这理由相当扯淡,藤原中平即便是离开了藤原家,但依靠自身的积蓄也足以聘请私人厨师,根本不可能出现所谓的店铺关门了找不到地方吃饭,但是,这个无拘无束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也许真的就只是如他所想也说不定。 “更何况,你不是给我发了请柬吗?”藤原中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请柬晃了晃。 即便是在政坛里浮沉多年早已处事不惊的西园寺义行也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就算藤原中平放弃了藤原家的政治支持,但他终究还是藤原家的成员,而为了表示尊重,在没有明面上矛盾和仇恨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单独不给他发,可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真的会来? “怎么了,我又不白吃你的。”藤原中平看着西园寺义行的表情略显委屈地瘪瘪嘴,从西服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看起来做工不怎么精致的护身符,“这个给你好了。” 护身符?西园寺义行有些奇怪,虽然以藤原中平的身份送这个倒也不奇怪,但是这个做工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从路边地摊买来的? “我刚才走路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卖这个,就顺手买了一个。”藤原中平甚至立刻证实了他的想法,“但是原本里面装的东西确实没啥用,所以我刚才顺手就在外面撕了张签名单上的纸自己画了张火雷纹塞进去了。” “啊?!”西园寺义行这一次是真的惊呆了。 西园寺义行是真的被吓到了。 藤原中平是什么人? 即使是在大家族那些并不核心的成员看来,他只是个离经叛道地“叛逆”,但是很显然,作为西园寺家中生代核心的西园寺并不属于这群“无知”的人。孩子 他很清楚,除开行事我行我素不受约束外,藤原中平可以说是个真正的全才。 从古文历史,天文立法到现代的物理化学政治经济,几乎就没有他不懂的。 当自己还在苦苦挣扎于如何写好一篇漂亮的毕业论文时,藤原中平手里已经握着无数来自太平洋另一端那个国家最顶尖学校的学位证书了。 就像是他留学的那个国家常见的漫画里一样夸张,学位对于藤原中平这家伙来说真的就仅仅只是一张纸,唯一的意义就取决于他到底想要多少张。 仔细回想起来,他被传说为菅原道真选择的使者,倒也并不奇怪,毕竟作为掌管文史的神明,他所选择的人似乎这样才正常。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突然跑到自己的生日上,将一张刻画了菅原道真符文的护身符递过来,他说这仅仅只是随手而为,真的会有人信吗? 这就好像某一天,太平洋对岸那个国家的总统突然给你打了个电话,说我他只是闲得没事想和你聊聊天,然后邀请你这几天和他一起去太平洋上某个地图里都找不到,但是却花费重金修建了足以防备核爆设施的小岛度假,并告诉你不要多想。 这怎么可能?自己是要心有多大才能够不去多想? 再想问什么,藤原中平已经自顾自地跑到了一个边缘的桌子坐下,一副等着开饭的架势。 西园寺义行长叹一声。 如果对方真的打定主意什么都不想说,那他自然是不可能问出什么。 “西园寺大人。”就在义行心思复杂的刹那,又有人在向他打招呼。 是晴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来了。 “是田边夫人。”义行暂时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重新换上笑脸,“很荣幸您能够前来。” 晴子三人也客气地回礼。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阴阳师都和中平一样混蛋。 看着一直都很受礼节彬彬有礼的田边一家,义行忍不住心里对比了一下。 “哦,是田边君吗!”还没走的藤原中平却仿佛忽然来了兴趣,他向前垮了一步,自顾自地向良守打招呼。 “您是?”良守很好奇,他心想自己有这么出名吗? 谷洊 “我算是久仰大名了,这一次总算是能够和您正式面对面地认识一下了。”藤原中平笑着伸出手,“藤原中平。” 即便是实际上做出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实际上周围的人大多还是将他当作一个“孩子”在看待,因此,像面前的藤原中平这样做出如此正式希望握手的成年人,目前他还是第一个。 有些尴尬地和对方握了下手,良守并非不知对方的身份,可这样一来,他就更拿不准藤原中平的想法了,这种事情总不是他擅长的。 “原来是藤原大人。”还好晴子暂时把话头接了过去。 “嗯。”藤原中平表现得很随意,但这种随意的态度似乎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并没有显得过于高傲令人生厌。 又互相寒暄了几句,众人也没有再继续堵在门口。 “我去找香织了!”世界反而是最轻松的那一个,在刚才就得到了义行许可的女孩在仆人的带领下离开。 来到义行专门为阴阳师安排的包间,良守和母亲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相比起御门院和贺茂家的席位,田边家的位置肯定是差了不少,但这也是正常。 同桌其他来自小家族的阴阳师态度倒也算是和善,至少肯定不会出现各种都市小说里有傻子跳出来闹事的情况。 其实在前世,良守就不能理解,这种场合,跳出来闹事,你究竟是想打主角的脸,还是和主人家结仇? “大哥。” 另一边,义行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哦,是义真。”西园寺义行看清了来人,他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送的那棵松树可真是破费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比义行稍微年轻些的中年人也露出笑容。 这在外人看来无比和谐的兄弟关系,在那些明白内情的人眼中,却显得意义重大。 作为堂兄弟,西园寺义行和西园寺义真两人在政见上素来不合,而再加上彼此之间作为当代西园寺家最有竞争力的少壮派,或明或暗里两人也是争执不断。 而在不久前的一项提案上,义行再次大获全胜。 义真在此时借由生日礼物赠送一向喜欢园艺的义行一棵松树,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服软与投降? 很多人都在这么猜测,毕竟虽然一直在斗争,但近些时日以来,义真也确实是输少赢多,或许是时候服软,两股势力合流,虽然义真本人可能会失去一些权力,但是毫无疑问西园寺家的实力反而会增长不少。 一时间,在场的诸多政客都开始细细思索如果西园寺家结束了目前这种明争暗斗的局面,会对外部的局势有什么影响。 在藤原中平到来前,甚至连义行本人都开始认真考虑如果义真真的放弃争斗,自己该如何安排这个能力不俗的堂弟。 可是现在,他反而升起了警惕。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天自己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人。 礼物…… 对方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后,工作的繁忙已经几乎让义行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可是当义真送给他礼物时,一切就都自然而然地提上心头。 如果对方所说的礼物,指的是义真想要借用礼物谋害自己呢? 当然了,他自然也没有忘记在事后他拜访贺茂智时对方所说的话。 好坏未知。 或许,那个女人的“预言”指的是义真在借用“礼物”来向自己表示臣服,礼物代表的是自己将站上更高的舞台呢? 至少在看到结果前,这都是没有定论的。 不过有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那棵松树,他自然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就这么收下,可不论是从科学的方法,还是从灵异的方向,自己都找人做了详细的检查,所有的结论全都是一样,那就是一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松树,唯一的特点就是年份确实很久,这反而可以得出义真花了大心思才找到这棵如此繁茂的松树。 也许那个女人的“预言”代表的真的是好事吧…… 义行这么想着,终于安下心来安排人手将树种在了家里的院子中。 可即便是这么做了,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担忧,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当然,危险也未必一定来自于义真,毕竟自己的敌人也绝对不止他一人。 这么想着,他小心翼翼地把藤原中平送来的护身符揣进了上衣口袋。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有菅原公咒文的符咒,总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吧? …… 香织终究不可能一直躲着。 在装模做样地磨蹭了好久后,她还是被迫在下人们的带领下进入了会场。 作为宴会主人的千金,香织不出意料地成为了另一个焦点。 “香织姐。”一个同龄的少女恭敬地对香织喊道。 “绫子,你不需要这么多礼。”香织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她打心里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礼仪,甚至她很清楚,作为义真的女儿,绫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但是她们却必须要做出一副和谐友爱的表象。 而香织也看得出来,在自己到来之前,绫子也和面前这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少女聊得很开心。就算是不在这里,她也能够想象到大家的状态。 小家族的巴结着大家族的,大家族的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炫耀自己的礼物,成绩,或者才艺。 “香织!”世界欢快地声音将她从沉闷中解放了出来。 169 有趣 其实香织也不知道自己在田边家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不论现在的她如何自由,最终都只能回到她所讨厌的那种生活。 最迟也不过是高中毕业,她就必须将这段记忆锁进脑海深处。 而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也不过会变成一名贵妇和阴阳寮阴阳师的私交。 大概仅此而已…… 走神间,她不小心踩到什么人的脚。 “实在抱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道歉。 “西园寺大小姐可不应该是这样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对方却没有太在意被自己踩到的事,反而似乎在调侃。 香织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男人有些疑惑。 虽然说自己不喜欢这种活动,但是,出席的人或多或少她都有些印象,可是…… “我很少出席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相比起被关在这种金丝雀鸟笼里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和人逢场作戏,我的爱好就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香织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说她还是对方自己。 男人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挥手表示香织可以离开。 “居然能在这里遇到这样有趣的人……”等香织和世界离开后,藤原中平笑嘻嘻地自语。 …… 当一群阴阳师聚在一起还不是因为什么棘手的妖怪时,会谈些什么呢? 答案是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谈论最近自己遇到的任务,吐槽阴阳寮的工资,以及……自家晚辈的修行情况。 “良守应该学着习惯这些场面。”晴子一边应付一边抽空教导良守。 “……” “如果不是良守还不熟悉这种事务,以你现在的成就,其实家主已经应该还给你了。”相比起大多数抱怨孩子不成器的家长,晴子觉得自己真的很轻松。 她其实什么都没做,良守就已经站在了远超她的层次。 甚至她有种感觉,自己这个甚至法律上还没有彻底成年的儿子,已经胜过了田边家历代的先祖。 “这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又不是古代必须女人只能居于幕后。”良守眼神躲闪,“相比起我,您的家主做得好得多。” 晴子笑笑不说话。 其实在现场被家里长辈带来“见世面”的年轻阴阳师一点也不少,可良守却觉得自己和他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他有些拿不准这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这些人似乎完全没有像他一样沉闷,甚至良守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可以像普通高中生一样傻乎乎地对于校园八卦产生各种兴趣。 他们和自己那些高中同学的区别,大概仅限于他们能够施法。 但转念想想,也许有问题的是自己才对。 本就是青春洋溢的年龄,会把话题扯到“阴阳师的意义”与“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一场戏剧还是一部游戏”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的,大概也只有自己和澪了。 谷咗 大概这就是澪即不喜欢也不主动参与各种社交活动的根本原因吧。 直到这时,良守才意识到其实母亲的表现也和自己类似。 当其他人聚在一起讨论谁家孩子更成气,完成了多少任务,学会了多少法术,很有希望在高中毕业前升上d级的时候,晴子大多数都只是闭嘴旁听。 好好回想自己过去的经历,就算把澪这个奇葩放在一边不谈,现在关系相对较好时常还有联系的贺茂夏彦和薰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分开了吗…… 良守略微有些感慨,其实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种高度了吗? …… 新宿的夜晚总是这样灯红酒绿,在闪耀的霓虹灯下是半醉半醒的男男女女,在经过了白天的繁忙工作后,人们选择在这里释放自己的欲望。 新吉站在一家电影院门口,故作姿态的浏览着门口的宣传海报。 但是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相反的,他更在意的是那些从面前走过的面孔。 他真正留意的,是女人。 “哟,阿吉,还在干活呢?”旁边一个矮个子男人从背后拍了拍他,把新吉吓了一跳。 “我可不像你,现在才是正好改干活的时候。” “说的也是呢。”矮个男人耸肩,“最近似乎很缺货的样子?” “嗯,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老板说了,这段时间似乎需求量很大。”新吉点头,“不过,也不是那么好挑的,越是需求量大,越是要小心挑选,不然万一露馅了,也许上面的大人物们没事,但我可就死定了。” “说的也是呢。”矮个男人很认同,“不过嘛,我也是好心来提醒你一句,最近世道可不太平。” “呃,我知道的,听说出意外的人挺多?”新吉答道。 “意外吗?”矮个男人不屑,“你也这么认为?” “谁知道呢,总不能真像流传的那样,漫画里的超级英雄变成了现实吧?”新吉反而不屑一顾,“更何况,那些车祸不是都有车主负责吗?都不是一个人。” “嗯,大概吧。”矮个男人也不再多说,“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两人又嬉笑着闲聊了一阵,然后各自分开。 …… “这就是之前酒吞伪装成人类时买下的店吧?”贺茂夏彦看着面前已经重新装饰的建筑。 “嗯,现在这里似乎是私人场所了。”薰在一旁随口接话,“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嗯……应该是没有的。”夏彦笑了笑,“只是感慨一下。” “不过确实是有一起车祸发生在这附近。”薰翻看手机里的资料,“要不要进去问问?” “应该只是巧合。”夏彦摇头,“毕竟并不是个例。” “好吧,那听你的,接下来怎么做?”薰问道。 “新宿还是过于鱼龙混杂了,更不谈受害人还都有黑帮背景,而且……”夏彦叹了口气,“要我说其实我觉得他们该死呢。” “但这些并不该我们管呢。”薰摆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没有在新宿的经验,但不代表没有认识的人。”夏彦笑着答道,“反正估计那家伙最近也很闲,不妨去请教一下。” 170 车祸 “我说,你就为这种事情专门跑到我家来?”良守无可奈何地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贺茂夏彦。 “谢谢阿姨。”接过晴子递来的点心,夏彦很有礼貌地回答。 “你们聊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晴子倒是完全不在乎夏彦的到访,她只是招呼了一声就带上烟花出门去了。 “我没听说最近妈妈接了什么任务。”良守很奇怪晴子这时候出门还带上烟花,他不记得晴子有说过要出任务,但是,毕竟是大人们的事情…… “良守君有兴趣和我合作吗?”夏彦问道。 “我不明白,你的实践课作业,为什么要找我帮忙?这真的不算是作弊吗?”良守还是想拒绝。 “当然不算是作弊了。”夏彦义正严词,“实践课的要求是完成d级到c级的任务,我这次接的是c级任务,而良守君是d级,怎么样都不算违反规定。” “……”良守沉默了一下,然后答道,“我只是d级,c级任务太危险了。” “我做主攻,良守君只要辅助就好了。” “……” “任务报酬的奖金我可以全部不要。”夏彦又说道。 “……”良守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就算我确实在新宿做过不少任务,但是,也没必要一定是我吧?” “因为良守君确实很强啊。”夏彦笑眯眯地又补充了一句。 “……”良守忽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只要自己真的答应参与其中了,总不能真的在旁边划水吧?那这样一来,夏彦的作业不等于找了个强力大腿?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既然良守君已经答应我了,那么……”夏彦把档案从随身背包里拿出来。 …… 事情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也没有人把这一切和妖魔鬼怪联系在一起,只是当做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进行调查,甚至也只是交通科的工作。 然而,在调查中,交通科的同事却发现受害者的身份并不普通。 他们发现受害者的工作,是为黑帮所经营的声色场所拐卖妇女,通俗地说,受害者是个人贩子。 …… “受害者是人贩子?”良守皱起眉头,“是和被害的女人冤魂有关?”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继续往下说。”夏彦摇头。 …… 因为发现受害者的身份特殊,交通科将案件转交给了相关的其他部门,一方面是追踪人口贩卖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查明在这次案件中是否可能存在报复与帮派间冲突的可能。 关于人口贩卖案的调查倒是因为在死者家里找到的线索有了些进度,可死者本身的车祸,却被一再证明只是一场意外。 就这样,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第二起事件发生。 谷鴬 还是同样的流程,车祸,死者,人贩子。 紧接着,第三起,第四起。 如果说事情仅仅只是一次两次或许还存在巧合的可能,但不断地重复发生,就有些太不同寻常了。 直到这时,此前一个没有被太重视的细节才被调查的警员关注。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从人行道上走过来,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我根本来不及刹车。”所有的肇事司机似乎都重复了这样的供词,虽然在最初,这只是被看做是他们为自己的辩护而没有贝太过于关注,可随着调查的深入,很快,调查人员才意识到,发生车祸的地点大多都不是常见的路过或者拐弯处,反而更像是自杀者选择的车流速度较快的直道。 也许,受害人或许是主动,或许是被动地装上了车? 在这样的猜测下,最有可能达成目的的手段就是受害者死前被下了药。 因为案件本身并没有涉及到刑事犯罪,所以其实之前的死者尸体都没有进行系统的司法尸检,只是在处理完交通案件后便归还家属,到了这个时间早就火化埋葬,想要再去调查也无从下手。 可显然车祸的案件并不会就此停止。 没过多久,第五起车祸就在新宿发生。 这一次,负责案件的警员申请了尸检。 但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死者完全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甚至就连酒精都没有。 换句话说,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死者在死前是完全清醒的。 从肇事车辆的行车记录仪中提取的记录也证实了司机的供词,死者就像是那些自杀的人一样,突然从根本不应该过马路的地方窜出来,主动把脑袋塞进了车轮下。 就这样,事情渐渐地就流传开来了。 …… “在新宿,有一个向残害无辜女性的人贩子索命的冤魂。”贺茂夏彦翻完最后一页资料,“直到现在,已知的受害人已经有8个了,这还不包括可能被当做普通车祸处理没有被发现的。我承认这些人贩子死有余辜,但是,良守君应该明白我想说的不是普通警察的那一套‘只有法律才有权利审判罪人’的说辞,放任这样一个怪物在外面继续行事,也许它本身只是一个被这群人渣祸害的可怜女人,本意也只是为自己报仇,可这样下去,它的执念会越来越恐怖,以至于最后连自己的本意都忘记了,到那个时候,就会彻底变成只剩下杀戮的怪物了。” “我明白。”良守点头,“不论它做的是对是错,杀人的鬼怪,不能留存在人世。” “嗯,这是原则。”夏彦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点心,“说了这些倒是完全没有胃口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良守心不在焉地翻看调查档案,“我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恶心人的工作,不过……” 他拿起一张犯罪现场的照片:“我还没成年,这东西是不是应该打个码再拿给我?” “……” 就在夏彦暂时没想好是不是该对这个冷笑话发笑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我在良守君家里,怎么……好的,我明白了。”夏彦长叹一声挂断电话。 “新的车祸出现了。”夏彦严肃地看着良守,“要和我一起去吗?” 171 可能性 良守和夏彦赶到现场的时候,薰已经娴熟地接管了车祸现场的搜查工作。 “死者名叫新吉。”薰带着橡胶手套将死者的钱包递过来,“从目前打听到的线索来看,没有正当工作,但是据邻居表示也没有太缺钱。” “还是老样子?”夏彦戴上手套接过钱包翻了下。 “这附近不远是电影院。”薰用目光指了一下方向,“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电影院是新吉这种绑架女人的人贩子常见的蹲点场所。 很多人可能会对新宿存在误解,认为在晚上会来新宿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新宿就好像从来没有过白天,听到这个地点,就等同于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而与繁荣的夜生活相对应的,还有无数隐藏在阴暗里的帮派阴谋与罪恶。 事实上,自古以来,人们对于夜晚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 那就是,天黑了,人就不应该出门。 可到了现代社会,伴随着科技与社会的发展,夜生活又似乎在被逐渐视作一种时尚与进步的象征。 在这种矛盾之下,任何与夜生活相关的地点,都会附带上各种各样的“现代传说”,比如,ktv,酒吧,夜店,这种地方,在人们心中的定位,就是等同于罪恶,仿佛只要去过的人,就一定十恶不赦应当被道德唾弃。 而新宿就是这种观念的集大成体。 所有人都向往新宿,但所有人又都唾弃它。 但事实上,在现在看来,一切就如酒吞所说,不过是滚滚红尘中芸芸众生的欲望罢了。 而繁荣的夜,让这份欲望得到了释放。 但即便是象征着纵欲与混乱的新宿,生活在其中的大多数人,也不过是普通的市民罢了。 晚上下班后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是太多人都会做的正确选择。 当然了,即便是这种普通的生活,也一定要会有卫道士叽叽喳喳:“在新宿的夜晚还敢出门,被人抓走拐卖了也是活该。” 但事实上,那些受害人所做的,可能仅仅只是找了一家离自己家距离相对更近的影院而已。 真正有罪的,是像新吉这般活在人间的恶鬼。 良守蹲下身刚要查看,便立刻发现了此处的惨烈场景。 即便车祸其实是现实中最常见的意外死亡原因之一,但是毫无疑问,像这样的车祸,绝不多见。 谷焏 对于大多数情况来说,即便是那些并不常见的飙车超速撞人导致死亡,被撞上的受害者也很难像他面前的新吉一样。 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具无头死尸了。 和常见的车头撞上躯干导致内出血或者死者被抛飞出去撞上脑袋不同,这场车祸里,死者的脑袋被彻底地碾碎了。 即便是还没有像夏彦与薰一样经受阴阳院的专业刑侦训练,良守也能够轻易看出这并不属于常见的案例。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就好像是直接把脑袋塞进了车轮下,等着对方来碾死自己一样。”现场的鉴识科警员也得出了类似的判断,“即便是对于自杀的人来说,这种死法也太过痛苦了。” “之前也是这样?”良守凑到夏彦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的。”夏彦看了看四周,确定围观的路人和闻讯赶来的报社记者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后才答道,“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早就不可能当做普通人的案子来处理了,这种直接把脑袋塞到车轮子下面的案件,怎么看都不属于‘普通案件’的行列。” “我让人去调查附近的摄像头。”薰给两人打了声招呼,“这附近的几个路口有摄像头,而且我刚才顺路看了下,也有几个便利店装有监控,也许能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夏彦点头示意了下,然后继续转向良守。 “也就是说这种直接……嗯……爆头的案子,是第一次了?”良守稍微犹豫了下用词。 “是,之前的案子我给你的资料里有现场照片,只不过你还没来得急看而已。”夏彦也知道良守时突然被拉进来的。 “我晚上回去看。”良守答道,“那么,也许这一次的变化是个突破口?” “从人类的角度来说,连环杀手不会主动改变他们的既定模式,如果在一系列相似的案件里突然出现了变化,大多数情况下结论都会指向模仿者。”夏彦分析道。 “我们先不谈妖怪会不会出现模仿犯罪,即便是当做普通人的案子来处理,因为崇拜人贩子杀手的都市传说,所以出现了模仿者,但这些模仿者也很难做到把受害人的脑袋塞进车轮子下这种操作吧?”良守说道,“除非答案是有妖怪在模仿人类。” “是的。”夏彦认同道,“但是,对于连环杀手型的鬼怪,就更不太可能出现犯案形式的改变了。” “大多数鬼怪或者妖魔的作祟都是完全取决于自身的执念与本能,这种东西是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所以他们的确不会刻意去像人类一样做什么变化。”良守点头,“那么,出现变化的原因其实也就很简单了。” “在不考虑类似狐妖之类其实更偏向于人类有冷静分析能力妖魔的情况下,执念的改变,或者是能力的变化是导致行为模式变化的最大可能……”夏彦点头。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的确是有冷静分析能力的妖物的作案,报恩或者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良守说道。 “那么,其实问题的答案就剩的不多了……” “因为已经杀害了很多人,所以不论是执念还是恶意都得到了大幅增强,所以本能地因为恶意使用了更极端更残酷的方法……”良守说道。 “或者是,新吉是个相比较此前其他受害者更加特殊的目标,于是使用了更加残暴的手段宣泄情绪,就好像abc谋杀案一样,只是为了把一棵树藏在树林里。”夏彦接话。 “大概就是这样了。”良守查看警员们在附近对新吉进行调查后传来的报告,“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妖怪应该很少出现类似于人类的模仿犯罪吧?” 172 居酒屋 “附近的监控拍到新吉了。”薰很快就返回来,“但是……算了,你们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良守和夏彦有些不解,就这么跟着薰到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因为附近总有些小混混喜欢偷东西,所以我给自己店里装了监控。”老板的解释其实没什么价值,但是就像大多数影视剧里一样,他还是要说这么一句。 “新吉不是一个人来的?”视频里,在路过便利店时,新吉明显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举止颇为亲密的黑影。 “能放大看清楚点吗?”夏彦问道。 “我把录像拷贝发给技术人员了,也许可以。”薰回答道,“但是……” 良守和夏彦都知道她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从现在的屏幕上来看,便利店摄像头的清晰度并不算低,新吉很清晰,可是明明和他贴的很近的黑影却无比模糊,这恐怕并非是“技术人员”可以解决的问题。 即便是不抱太大希望,但是尽可能地尝试总是要做的。 “你之前在新宿里有什么线人之类的吗?”薰跟着大部队回去总部了,这里只留下良守和夏彦。 “你为什么不跟女朋友一起回去?留在这里陪我未免也太不体贴了吧?”良守稍微开了个玩笑试图缓解气氛。 “我这不是在照顾你的情绪吗?”夏彦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 两人没再废话,夏彦开着车两人到了新宿里的一家居酒屋。 “欢迎光……”看着进来的两人,老板连常见的欢迎词都没说完就愣住了,他盯着旁若无人坐在吧台前的两人压低声音,“你怎么来……” “有什么拿手菜吗?”夏彦好奇地打量着对面俊美的男人,“嗯,比如,炸鸡?” “晚上吃这个腻死你!”对面的俊美男人骂了一句,“我可一直都遵纪守法,更何况我还……” “好了,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良守开口,他随便点了些吃的,“还没吃晚饭,正好照顾一下你的生意。”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男人一边安排后厨去处理一边咕哝。 “你拿着酒吞给你留下的财产就做了这个?”等菜的过程中,良守看似随意地问道。 “不然你想让我做什么?接手那个店继续?我有病吧?那地方出多少事了?”男人似乎一下子炸了毛。 “这倒也是,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的选择居然是这个。”良守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更新潮一点的,更何况,这种居酒屋除了大叔和上班族,你真的能看到什么漂亮的女人?” “闭嘴!”男人骂道,“我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了!我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居酒屋老板!” 说话间,夏彦用手肘捅了下良守,又用眼神指了指。 顺着夏彦的眼神看过去,良守恍然大悟。 相比起东京的其它地区,虽然在外工作的女性已经不算少了,但是由于社会观念的因素,大多数女性下班后还是较少在外界活动,一般都会以返回家中为主,但新宿却不同。在这里有太多夜间工作或者夜间结束工作的女性,就比如,夏彦示意的那一桌。 谷鲙 其实稍微看一眼穿着打扮就明白了对方的工作并非人们常说的“正经人”,但是,这对于自己对面的这位“老板”却并不是什么问题。 “看什么看!”老板低声吼道,“我这是正经店!” “嗯,真是正经呢花井。”良守嘲弄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和这些客人发生超出常规的交流?” “我!”花井咬牙切齿,“就算是又怎么样?就算是妖怪也有自己的私生活!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管什么?” “我也没打算管啊?”良守摊手。 “你……你到底想问什么,想说就快说!”花井忍不住骂道。 “不是我来找你,是这一位。”良守示意夏彦。 “你又是谁?”花井瞥了夏彦一眼,看起来挺年轻的,大概是混蛋良守的朋友,想想自己也是正面对抗过酒吞的大妖怪了,或许在良守面前还是不自觉地“低人一等”,但是看着这个同样年轻的阴阳师,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可以挺起腰板了。 “想必您和附近从事风月工作的人都挺熟悉?”夏彦把对方神态的变化看在眼里,但他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心里越发认同良守对对方“不太聪明”的评价。 “嗯……还算熟吧。”花井勉为其难地承认了。 “那你应该对这段时间以来的车祸案” “那你应该对这段时间以来的车祸案有所耳闻了?” 听到这句话,花井的脸色毫不掩饰的阴沉了下来:“你是说那群混蛋?” “哦?看来你确实知道什么。”夏彦笑道。 “那就是一群人渣。”花井骂了一句,他转向良守,“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嗯。”良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提及这件事。 “我承认当时我看错了,但是事实上,那种因为和家里闹矛盾的叛逆期小屁孩一点也不少见,不论是男女。” “他们就是新吉这种人的目标吗?” “并不是全部,但确实是猎物中的一大部分。”花井说道,“这些被他们拐走的女人,或者女孩,反正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如果是家里有钱的,大概还能够用钱赎身了事,但如果是那些本来就属于底层的人,又稍有姿色的……” 花井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后续会发生的事情。 “现在不论是人是妖魔,处理掉这群东西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制得伤心的。”花井给出总结。 “嗯,的确是这样。”贺茂夏彦很赞同,“从个人的情感上来说,我不觉得让这帮混蛋去死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即便如此,该抓的我还是要抓,该处理的我还是要处理。” “嗯……”花井少见严肃地应了一声。 “所以,有什么能够提供给我的有价值的东西吗?” “别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花井想了想,开口说道,“但是新吉最近干了一票有点……丧心病狂的,我也不知道这到底和你们在查的案子有没有关系,但是,总而言之他过界了。” 173 有嫌疑 “过界了?”良守和夏彦对视一眼。 “不管怎么样也好,他们选择猎物不能太张扬,反正就是那种,不会引起外面关注的,你们明白吧?”花井将两人的菜放在桌上,“就是什么穷人啊,流浪汉啊或者本来就是不正经的人,这种类型。那些因为和家里人闹矛盾,但是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不想惹上大麻烦一般都不会去碰。当然了,不是说这些有钱有权的在这里乱晃就安全,她们是另一种人的狩猎对象。” “嗯……所以,越界是指……” “不知道什么原因,需求量突然增大,对于新吉这种人来说,这当然是机会,不过如果不能及时供货,就连他们自己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对这种人来说铤而走险就是很常见的了。”花井说道,“于是,他为了追逐猎物,扩大了自己的狩猎场所和时间。” 良守皱起眉头,而夏彦若有所思。 “据我所知,他们现在有点饥不择食的意思了,挑选的猎物不再仅仅局限于夜间。”花井说道,“就连本不应存在的‘白日’也不例外。” “他们开始在白天活动了?”夏彦追问。 “是的。”花井满脸嘲弄,“我们都知道,白天的新宿是不存在的,嗯,或者说,白天的新宿并不是新宿,它并不具备新宿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魔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东京区域,而现在,新宿的‘夜’在侵蚀这个正常的白日,这显然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占据着白天的势力和占据着夜间的势力都不愿意,没有人想打破平衡,这对双方都不好,但是,为了利益为了自身,新吉这群小人物就这么做了。” “而他们,不仅将捕猎的时间扩张到了白天,甚至还踏出了原有的猎场。”花井说道,“白天的猎物不像夜间的猎物那么容易捕猎,她们有自己的生活,很可能只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既不符合‘不引起注意’的原则,也不属于‘软弱可欺’的对象,但即便如此,急迫的猎手们还是下手了,他们追逐着猎物,甚至来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外面’。” “你是说,新吉这些人贩子甚至开始绑架外面的人?”良守很惊讶。 “如果你们去找警方查下记录就会发现,这段时间的绑架案其实增加了不少。”花井似乎在鄙视良守两人所知甚少,“所以,如果说他们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从而招致杀身之祸,也未必是件奇怪的事情。” “多谢你的线索了。”夏彦喝了口面前热气升腾的味增汤,然后笑眯眯地说,“嗯,味道很不错。” “吃完驱赶你们的事,早点把事情扳回正轨对所有人都好,我这边生意都差了不少。”花井嘟囔了一句。 “嗯,我们会尽力的。”夏彦回了一句,这时候又进来了几个客人店里有点忙,再加上知道的事情也说完了,花井便不再和他们闲聊。 等忙得差不多了,花井再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快要吃完。 “这顿就不收钱了,没事别来烦我。”花井挥手示意两人自行离开。 “这可不行,我们又不是什么欺压良善的恶霸。”良守却拒绝了,夏彦也点头,两人把银行卡递给花井表示aa。 “真是麻烦,说得好像你们不是恶霸一样。”花井嘀咕道,“每次遇到阴阳师都没好事。” 等花井刷完卡拿着小票回来,良守一边签名一边随口问:“之前酒吞那间店你卖给谁了?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发现那边似乎还没开门营业?” “不知道。”花井两手一摊,“对方挺神神秘秘的,但是你说没开门那倒是弄错了。” “开门了?怎么没看到有人进出?”良守很好奇。 “因为那间店现在就不开门啊。”花井摇头,“或者说那就不是店。人家是白天工作的。” 谷炐 “白天工作?” “是啊,白天工作,不是夜店酒吧舞厅。”花井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虽然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当时我卖的时候大概听说的,对方是一家专门处理公关的机构。” “公关公司?”这确实是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是啊,大概就是那种帮人处理什么丑闻啊之类的吧,虽然说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工作了,但是……”花井耸肩,“有需求就有人干嘛。” “嗯。”良守两人收起东西起身离开,“味道不错,也许下次还来。” 花井翻了个白眼。 “叮铃~” 就在良守两人离开的时候,店里又来人了。 良守和夏彦无意的看了一眼,饶有兴趣地发现客人并不是人类,不过,虽然是只猫妖,但是身上也没什么煞气,看起来就是和花井一样在人类社会里工作的妖怪而已。 “有时候很感慨,像花井这样蠢蠢的妖怪也被社会打磨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有这么一间小店,对于在新宿里摸爬滚打的妖怪们倒也是件好事吧?”走出一段距离,良守略有感慨。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贺茂夏彦的语气很奇怪。 “你怎么了?”良守不解。 “我知道那只狐妖救过你的命,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夏彦语气严肃。 “你想说什么?”良守还是不明白。 “那家伙很有嫌疑。”夏彦直言不讳。 “那家伙?嫌疑?你说花井?”良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狐妖的幻术可以很容易做到达成‘让受害人自杀’的假象,而他表现出的对被拐卖女人的同情和对新吉这种人渣的厌恶都是很好的犯罪动机。”夏彦答道。 “……” “我知道你因为和他关系不错所以不会想这些,也可能不想听到这些,但实际上,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 “我明白了。”良守没有生气,但他反驳道“,虽然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了解花井,这只狐狸是个胆小又怕事的性格,而且还很懒散,他是个把自己放在‘小人物’定位上的角色,不被逼急了是不会做出出格举动的。” “那倒未必……”夏彦却只是摇头。 174 需求来自哪里 “‘小人物’并不永远都只是‘小人物’,对于一个‘小人物’来说,若是偶尔做成了不可思议的壮举,对自己的认知就可能会发生发翻天覆地的变化。”夏彦笑眯眯地反驳。 “……” 良守自然知道夏彦指的是什么。 在直面过酒吞后,良守也不能保证花井的心态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因为觉得“我可以了”,所以主动站出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些正确的事情。 “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所以在心底里不愿意接受。”夏彦说道,“但我没有。” “我明白了。”良守很快恢复心态,“这的确是个可能,但你也没有证据。” “嗯,我只是说存在这种可能。”夏彦倒是没有太过坚持,“而且可能性也不太大,怀疑可以靠主观,但我不可能仅仅因为他有能力做就认为他做了。” …… “每次你来的时候我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花井一边将烤好的鱼放在桌上,一边对对面上班族打扮,相貌平平的女人说道。 “嗯……”女人低头看着饭菜只用鼻音回了一下。 “当时你是老板,而我是客人,现在则恰好相反。”花井感慨道,“如果不是有你的帮忙,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那些发生在……”女人沉默了一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嗯。”花井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好像朋友一样闲聊,“今天工作怎么样?” “没什么变化。”女人答道,“销售工作而已。” “即便是对于我们来说,人类社会里的生活也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花井有些感慨。 “算是吧。”女人思考了一下,“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两个阴阳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和对方认识,他们在查别的案子,顺路来我这吃顿饭然后打听下新宿最近的情况而已。”花井显得不是很在意。 “嗯……”女人似乎心不在焉。 “没什么好疑神疑鬼的。”花井似乎认为对方有点害怕,“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阴阳师都是可怕的人,但是相处久了就发现他们其实还挺好的,甚至……比很多只讲拳头的妖怪要好,只要不犯事就没什么好怕的。” “大概吧。”女人不置可否,“不过最近可不算太平。” “嗯,是啊,虽然那家伙现在只是针对那些人渣,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杀红眼了?那些大妖怪大鬼们不也是从一点点小事开始的?”花井似乎很有感慨。 “反正,你小心点。”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最近发生了挺多事情的。” “发生了挺多事情?”花井反而愣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女人摇头。 “嗯……”花井挠了挠下巴,“我不能说给你什么有价值的就经验,但是,如果你还听我劝的话,那么就不要把事情藏起来。” 女人不说话。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那种‘把事情藏在心里会难受’,我明白即便是妖怪,在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东西,发现了本不该发现的线索后一样会害怕。但是相信我,藏着不说从来都不是安全的选择,越是这样反而越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只有彻底公开消灭了危险的来源,才有可能能保护好自己和那些关心的。”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女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只是想提醒你,最近新宿来了不少那边的人而已。” “……”花井有些尴尬,“这样啊,那没事了,反正我就是个卖晚饭夜宵的,又不会惹到他们,再说了,他们都来这边了,总得遵守规矩,我有什么好怕的。” “嗯,也的确如此。”女人点头。 她吃饭的动作很快,吃的也不算多,这时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对了,今天还有些多的鱼大概是卖不完了,还是和平时一样带回去给你家的善擦?”女人快要走的时候,花井问道。 “多谢了。”女人应了一声,结果袋子然后转身离开。 …… 和夏彦一起又询问了几个目击者,也没什么实质性有价值的线索,看着时间也很晚了,两人便告别离开。 因为时间已经快到暑假前的期末了,良守也不好请太多假,所以明天白天的调查夏彦会独自进行,自己放学后再来和他会和。 回家的车上,良守仔细回忆着刚刚见到的车祸。 为什么新吉是独特的呢? 是因为他如花井所说的“越界”了? 可是,越界的也未必只有他一个。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犯案的是没有冷静思考理智的鬼怪,那么必然不可能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它们没有理智,不会隐藏,仅仅依靠本能行动,不可能做出类似于《abc谋杀案》一样的伪装。更何况,如果是这类鬼怪,有特殊关联的受害者一定是第一个。 那么,自己和夏彦对付的敌人,就一定是一个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智思考,即便还是依靠本能行动,却也能够规划能够避免追捕的鬼怪了。 可新吉他们即便是“越界”,也只是近期的行为,这真的足以构成“故事”或者“剧本”的完整吗? 在他们“越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够让“铺垫”完成得如此迅速? 良守不知道,答案恐怕只能等夏彦在明天去调查最近可能和新吉有关的失踪案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想到人口绑架,良守又有些奇怪,花井提到了最近新吉的上司们对“货物”的需求量很大,而这才是导致他们越界的根本原因。 如果要找“铺垫”的话,这似乎是个很可能绕不开的关键。 那么,在明面上没有被警方大规模搜捕,也没有出现帮派内斗或者大量地盘扩张的情况下,他们不正常的大量“需求”来自哪里呢? “你们确定那些控制了新宿情色交易的社团近期没有任何大的变动对吧?不论是内部的冲突还是你们的打击……也没有大量新店的开张……”此时,贺茂夏彦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可能这就是瓶颈期 我相信如果有在看的读者应该也注意到了,最近写的很挣扎。 先说在前面,这个挣扎不是没东西写,写崩了,写不下去想要太监,所以大家放心。 我说的挣扎,是因为写到最近这段,很多想的东西难以表达出来。 会出现这个问题,是我的写作方式导致的。 从写漫威那本开始,我擅长的,就是将一个大的事件,通过切割成不同参与者视角来将表面发生的展示给读者看,换句话说,我擅长的写法是一种拼图类的,在揭晓答案前,我把所有的拼图都展示给读者。 我很喜欢这种写法,也一直是在这么写的,即便是这本书弱化了“群像”,但还是在一直用这个方法。 直到现在,我发现仅仅只用这一种写法,是存在不足的。 这个不足来源于情节的悬念不够。 换句话说,大事件,比如漫威那本的宇宙立方,比如这本的酒吞,这么写没问题,因为这个拼图足够大,足够容纳下那么多的小块来展示。 可是,当故事变成比较细微末节的“日常”时,这种写法就行不通了。 日常的故事不够大,不足以切割成几个板块来展示,所以,我需要使用另一种表述方法。 以一个人物为核心,只展示他所看到的一切,以某一个锁定的视角来展开故事,以单个的视角来制造悬念。 这是个我没有尝试过的写作手段,而从最近的自我感觉来看,写的很挣扎。 所以,我打算稍微暂缓一下更新,给自己充充电,也就是看看书,学习一下。 好消息是这种写法很常见,经典的推理侦探小说大多都是这种写法,而我本人本来就是阿婆的忠实粉丝,所以手头上资源很多。现在要做的工作,也不过是从读者看书的心态转变为分析写法上来,应该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总体上来说,请假时间不会太久,毕竟看完了分析完了还是要实践才能知道好坏的。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周末两天请假了。 175 你自便 “失踪的人有这么多?” 海马咖啡店内良守接过夏彦递来的文件大概翻了一下,有点惊讶。 “这是个大城市,每天会发生的事情很多。”夏彦答道,“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我们知道的,你应该明白,失踪案,有些并不会被我们知道,很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良守君今天想点什么?”飞鸟梦落欢快地靠了过来示意两人点餐。 良守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抹茶蛋糕吧,夏彦想要什么?” 两人很快点完餐,又和飞鸟梦落闲聊了两句。 “我还是很在意花井说的‘越界’。”良守边看文件边说。 “还是那套‘abc谋杀案’的理论?”夏彦自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嗯,你要承认这是最可能的情况。”良守说道,“不过你们贺茂家就不能用点什么秘术确定下这些失踪的人生死吗?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把那些还活着的人去掉能够降低不少工作量吧?活人又不可能变成鬼。” “占卜生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贺茂夏彦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修行有成的人也不可能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占卜,一两个人还行,这么多你想杀人吗?” “说的也是。”良守耸肩,他刚刚自然是在说烂话,“不过我还有一个很在意的事情。” “花井说的‘缺货’是吧?” “嗯,这很不正常,明明应该平稳运行的灰色地带,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成这样了?他们哪来的这么大缺口?” “你有什么想法吗?” “一个,不太靠谱的可能。”良守说道。 “有多不靠谱?” “大概类似于,活生生的超级英雄?” “……” “你听我说,那些情色场所的运行应该是很平稳的,有为生活所迫自愿的,有被绑架胁迫的,反正不管怎么样,这种胡乱抓人的情况是不可能在正常情况下出现的,那么,也就是说,现在一定有一大批原本在那里工作的人‘消失’了。” “嗯。”夏彦点头。 “而在这批人消失的同时,出现了一个针对绑架犯的连环杀手。”良守说道,“你会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这个‘连环杀手’释放了一批人,然后利用这个大量出现的缺口来‘钓鱼’这些绑架犯?”夏彦眯起眼睛。 “这很合理不是吗?”良守拿叉子分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 “一个被新吉绑架的女人,在经历了多年的受辱折磨后不堪重负死去或者自杀,化作厉鬼,放走了和自己一样经历的可怜人,然后化作复仇之灵追杀和害死自己的新吉一样的绑架犯。”夏彦总结了一下良守的理论。 “差不多就是这样。”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的推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吗?” “什么?” “那些被救走的人,去哪里了?” “……” “我不否认新宿能够藏下不少人,但是,鬼魂是没有权势金钱的,就算它把这些人救出来了,又要怎么安排她们?”夏彦摇头。 “所以你认为我说的不对?”良守有点沮丧,他很想反驳,但是夏彦的质疑很有道理。 “不,很精彩,但是也许可以改进一下。” “什么改进?” “那些人被解救后不需要生活场所,不需要金钱,不需要食物,不需要生活保障就好了。”夏彦低头看向自己面前装着甜点的盘子。 良守只觉得咖啡店内的空调突然被人调低了好几度。 “你的意思是,那些女人全都……” “也许很残酷,但这的确是一种解释。”夏彦冷着脸。 “可是,她们为什么会死?怎么可能突然间死掉这么多人?!”良守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他连忙重新压低声音,“就算是新宿也不可能吧?” “如果,那个最初的‘鬼’,产生了‘这么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想法,并得到了同样经历姐妹们的共鸣呢?”夏彦道,“‘杀了她们是解放她们’,在解放了自己的同伴后,孤身踏上复仇之路。” “……”良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也许在正常人看来不可理喻,但是对于执念所化的鬼来说,无疑是太正常的了。 “这……终究只是我们的推理,完全没有证据……”即便是最初的提出者,良守现在都不自信了。 “想要验证的话,其实很容易。” “……” “嗯,这家店的甜点确实很不错。”夏彦忽然岔开话题扬手示意服务员结账。 …… “你确定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真的好吗?”良守的表情有点绷不住,“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大江山的宫殿都去过了,良守君未免也有点太说笑了吧?”夏彦笑眯眯地。 “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很快几个不良就围了上来。 “我们有事情要见你们社长。”夏彦很有礼貌地问道,“是急事。” “???”这一下,围上来的不良反而懵逼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玩我?”但是对方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在这找事。 既然是来挑事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抄起棒球棍水管就冲了上来。 “砰!” 紧接着,就好像漫画里一样,这群围上来的不良一个个都飞了出去。 “……” 看着自己面前隐身的龇牙咧嘴金毛猴子,良守只想说拿前鬼欺负普通人的贺茂家阴阳师是真的屑。 “现在可以带我进去了吗?”夏彦还是和之前一样笑眯眯地问道。 不良们倒在地上支支吾吾站不起来,他们不是不想服软,是真的动不了了。 “那既然这样,我就只好自己进去了?”夏彦摊手。 巨大的铁门四分五裂。 “良守君不跟我一起进来吗?” 良守瘪嘴,他快走两步跟上去:“你有这么腹黑的吗?” “我怎么了?”夏彦仿佛不解。 “你只是想打他们一顿吧?” “谁知道呢?”夏彦耸肩,“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我只是自卫而已。” “哦,那你可以继续自卫了。”说话间,面前又冲出来一批拿着各种刀具的壮汉。 良守退后半步,示意夏彦自便。 176 她 “停下!”就在双方冲突即将爆发的刹那,有人大吼一声。 手持刀具的众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停下。 “哦,管事的人出来了。”夏彦笑呵呵地。 “既然是贺茂家的少爷,就请进来吧。”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自动分开的人群里走出来,“还有,这位和贺茂家少爷一同前来的朋友。” “他知道你的身份?”跟在老人身后,良守有些好奇。 “那些位置很高的上层自然也是知道很多东西的。”夏彦答道。 “……” 跟着老人穿过庭院,来到静谧的后院。 “家主,人已经到了。”老人在门外恭敬道。 “元叔辛苦了,您去休息吧。”打开房门,迎出来的是一个健壮高大的中年人。 被称为元叔的老人恭敬退下。 “夏彦君没有必要打伤我手下那么多人吧?”中年人领着两人往里走,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他们先动手的啊,我只是自卫。”夏彦还是那套说辞。 “我想,如果夏彦君表明了身份的话,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中年人道。 “那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就可以被随意殴打吗?” “普通人不会来这里的。”中年人语气平和。 夏彦不说话了。 中年人领着两人走进屋内坐下:“那么,夏彦君和朋友来找我浅野亮意欲何为呢?” “车祸。”夏彦言简意赅。 “我恐怕爱莫能助。”浅野亮摆弄着面前的茶具,“即便是暴力组织也对鬼神之力无能为力。” “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是指哪些?即便是贺茂家的少爷,也不能指望我能够知无不言。” “关于女人的事。” 浅野亮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问的是为什么突然需要大量人手的事情吗?”浅野亮盯着翻腾的茶叶,“这倒不是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贺茂夏彦做出洗耳恭听的动作。 “她们死了。”浅野亮一语惊人。 “死了?!” “对,死了。” “您知道我说的是……” “我当然知道夏彦君所说的是很多人,而我的回答也是很多人。”浅野亮面色平静,可他的回答却仿佛一道惊雷。 “您的意思是,目前各个帮派都在大量需求的原因,是那些缺失的,都死了?”夏彦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对,都死了。”浅野亮点头。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夏彦噌的站了起来,“你为什么不上报!” “为什么要上报?”浅野亮抬头看着他,“我们和阴阳寮的协议只包括灵异事件,但是,自杀并不属于其中。” “自杀?” “对,不堪重负也好,压力太大也好,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她们都是自杀的。夏彦君无需怀疑我的诚实,她们的确是真正的自杀。” “那总有个理由,总有个起因吧?”夏彦追问道。 “起因……”浅野亮沉吟片刻,“有一个流言。” “流言?” “与其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不如抛弃肉身寻求真正的自由。”浅野亮念道。 “什么?”夏彦一愣,“这听起来有点像佛教的某种说法。” “自然不是那些和尚了。”浅野亮摇头,“我不懂佛经,也没兴趣听和尚念经,但是,即便是我也明白,那些光头是不会建议人们集体自杀的。” 夏彦眉头紧皱。 浅野亮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拿着电脑走进来。 “夏彦君可以自行查看现场的照片。”浅野亮将笔记本电脑递过来,屏幕上是已经打开的图片文件。 “这……”良守凑过去,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照片所展现令人毛骨悚然。 无数女人倒在血泊里,仅仅只是从图片上来看,撞墙,切腹,上吊,几乎涵盖了所有已知的自杀手段。 “其他家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一夜过去,忽然就变成这样了。”浅野亮冷漠地说道。 “这,叫不灵异?”夏彦咬牙切齿,“人类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夏彦君你所认为的了。”浅野亮不动声色,“她们死于人类的手段,在我看来自然就不算是灵异。” 贺茂夏彦不说话,他只是继续浏览着屏幕。 很快,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夏彦沉默地将电脑还给对方。 “条件是什么?”夏彦忽然开口。 “什么条件?”浅野亮似乎不明所以。 “开给你们的条件,让你们同意这么做。”夏彦平静地盯着浅野亮的眼睛。 “我不明白。”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夏彦突然暴怒,他推翻自己面前的桌子,“如果对方没有像你们承诺什么,你们会在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重新补充人手?集体‘自杀’再来一次怎么办?所有的帮派集体发生自杀,没有灵异?你们这帮人对鬼怪的恐惧我会不清楚吗?做过那么多亏心事,现在这样如果没有人像你保证,你晚上能安心睡觉?所以,浅野亮,告诉我实话!” “很抱歉……”浅野亮面对怒发冲冠的贺茂夏彦却显得毫无惧意,“我已经说明了所有我能够说明的,对于夏彦君来说,还是专注于眼前的车祸案更好。” “混蛋!”夏彦冲上去抓着浅野亮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明了。”浅野亮不仅不慌张,反而面露微笑,“很抱歉,她的条件更好。” “砰!”浅野亮撞在墙壁上,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夏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一路无阻地离开。 “良守君对浅野亮提到的‘她’有什么看法吗?” 良守一言不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良守君?”夏彦又喊了一声。 “夏彦。”良守忽然开口,“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夏彦一愣,似乎不明白。 “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子吗?”良守低着头,“你还记得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邀请我参加的理由吗?” 贺茂夏彦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许久。 “因为……她……” 177 谁知道呢? “她是谁?” “……” 夏彦沉默许久。 “良守君知道那个店吧?” 在良守审视的目光下,夏彦终于长叹一声说道。 “那个店?” “是啊,传闻中可以实现愿望的店。”夏彦低着头。 “我……我提交过报告……” “是的。”夏彦说道,“因为你接触过,所以……” “你没有说实话!”良守怒斥,“接触过的人绝不会只有我,更何况,即便是那个店铺也和你所说的‘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死死地盯着夏彦:“如果你真心想要合作,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好。 “店的事情我想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所谓的“满足愿望”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所做的事情,只是让一切变得更糟糕。 “那么,良守君,对于发生这种事情,或者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你真的没有一点猜测吗?” 良守沉默。 “是有所猜测但不相信?还是不敢说?” “芦屋道满。” “对,就是芦屋道满,一如传说中记载的芦屋道满。”夏彦点头,“只要你付的起价格,当然,你明白价格并非一定是金钱,他一定能‘满足’你的愿望,但只不过达成愿望后的结局,却往往并非你所想要的东西。 “正确的行为,引导正确的结果;而错误的选择,必定导致痛苦的结局。 “芦屋道满所擅长的,就是主动利用人的渴望,指导对方做出‘明智’的‘错误’。” 夏彦慢慢说道。 “你……知道?” “良守君有良守君的经历,我自然也有我的秘密。”夏彦语气平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仅此而已。” 良守默然,就如夏彦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他没有任何权力强求被人对自己知无不言,夏彦是怎么明白的,这当然无需向他解释。 “你想告诉我芦屋道满还活着?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良守觉得有点离谱。不是说芦屋道满就一定不能还活在世上,只不过,以芦屋道满的能力,如果这一切是他布下的局,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破解得了?要知道在传说中,即便是贺茂保宪也不是道摩法师的对手。 “不知道。”贺茂夏彦的回答诚实地出人意料,“我只是说,很像。”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这和那个‘她’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告诉你,这背后的一切,都是一个女人。” “女人?” “嗯……女妖或者女鬼也行。” “我说的我更听不懂了,芦屋道满在为一个,嗯,女人工作?包括他的‘许愿店’?” “也许是,也许不是。”夏彦答道,“没有人知道芦屋道满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要玩一把,也许是那个幕后的女人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又或者是他们的目的有什么重合,反正现在的事实就是,这个‘店铺’的背后,是那个‘她’。” “好,就算我相信你,也不在意你这些情报的来源,让我参与到这里面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 “?” “你做不到我又凭什么能够对抗芦屋道满?” “能够和‘角色’对抗的,只有另一个‘角色’。” “我不明白。” “棋手强还是棋子强?” “这,怎么比?”良守大概明白贺茂夏彦的意思,“即便是操纵棋子的棋手,也必须要遵守规则用棋子才能‘吃掉’棋子?” 贺茂夏彦点头。 “你是棋手我是棋子?” “当然不是。”夏彦笑着摇头,“我只是为你铺路的子。” “老实说,这样很让人恼怒啊,被人当做棋子来用。” “棋手也是棋子,参与其中的人就是棋子,只不过各有用处而已,没有人能够操纵其他人。” “可是我现在就觉得自己被人操纵了啊。” “那么,良守君当然可以决定退出。” “我有的选?” “当然了,任何时候你都可以选,只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就好。” “嗯……你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我都不知道究竟是留在这里好还是退出好,又怎么威胁你?” “但是,你选择留下?” “是的,不论良守君退出还是留下陪我,我都会继续走下去。” “即便是,坏结局?” “所谓求仁得仁了。” 良守不说话了。 “我很好奇,如果现在邀请你的是御门院,你会怎么选?”夏彦忽然像是开了个玩笑。 “……”良守沉默片刻,“大概会留下。” “可现在是我的话你就会犹豫了。”夏彦笑了起来,“良守君未免有些重色轻友了。” “……” “难道我说的不对?”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 “真是……”夏彦反而卡住了,“够诚实。” “我从来都不是个有冲劲的人,即便是和澪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我扮演的都是那个踩刹车的人。” “但是我可听说在面对酒吞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呢。” “……” “我很好奇良守君犹豫的原因是什么,能给我说说吗?” “敌人太强,不是我能对付的,仅此而已。” “因为能力不足,所以担心不仅做不到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对吗?”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知道有人在做坏事,觉得自己管不了就不去管,放任他肆意妄为,听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 “正确吗?” “谈不上,不过比起盲目地送命大概算是明智吧。” “送命就是结局了。” “送命……是结局……” “阻止恶行是正确的,是正确的选择对吗?” “嗯,算是吧。” “那么,正确的选择,为什么会直接跳到坏结局?” “……”良守犹豫了一下,“虽然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这的确太违反常识了吧?” “大铁球和小铁球谁先落地?” “……” “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在那家咖啡店见面,如果良守君还想继续查下去的话,我们就继续。” “如果我选择退出呢?” “那就请我吃顿点心吧。” 说完,贺茂夏彦转身就往车站走。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良守看着月色下对方越来越远的身影喊了一句。 “谁知道呢?也许是别人教的也说不定呢?” 178 都可以接受 良守很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推动着他进入到这件事里。 雪希在劝他,而现在,自己又不知不觉地被贺茂夏彦引入了其中。 每个人好像都给了自己不继续下去的理由,但又好像都在劝说自己继续查下去。 是的,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很明白能不能做到一件事,和所谓的“等级”所谓的“地位”无关,可是,一定要是自己吗? 贺茂夏彦不比自己差,更何况,雪希呢?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背后的“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 这可不是什么所谓的“甘心做配角”,谁规定了自己就一定要是主角? 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 其实所谓害怕失败害怕危险都只是嘴上的借口。 有危险的从来不是要去做什么,而是怎么做。 最终决定要不要去查下去,就像雪希说的,只有自己能决定。 “直面自身”,这是雪希说的话。 想到这些,良守忽然笑了起来。 自己纠结犹豫了这么久,其实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吧? 还是改不掉过去的老毛病。 明明已经有了决定,还是总下意识地去“觉得”自己应该怎么做。 …… “为什么一定要良守君参与?” 另一边的贺茂宅,贺茂夏彦也在询问怀里抱着小黑猫的中年男人。 “夏彦君觉得呢?”男人轻轻抚摸小黑猫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很舒服,男人怀里的小猫不时亲昵地主动去蹭男人的手掌。 “我,不知道。”夏彦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有所疑虑?” 贺茂夏彦不说话。 “你想,独自去做?”男人又问道。 “我……”夏彦张嘴,又没说出来。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男人笑着答道,“夏彦君当然可以,只是,夏彦君真的执意如此吗?” “我并没有觉得有被轻视的感觉。”夏彦摇头,“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一定是良守君。” “夏彦君认识澪的对吧?很早就认识了。” “呃……嗯。”夏彦点头。 “你对她的看法是什么?” 男人的问题似乎和夏彦的疑惑无关,但略微犹豫后,夏彦还是给出了答案:“她很怪,话不多,总是把大道理挂在嘴边,虽然并不是目中无人的傲慢,但却实实在在地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态度。” “所以,你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去接近她,不愿意去了解她。” “嗯。”夏彦点头,“不过现在她比小时候好了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 “这是和澪有关?” “嗯。”男人点头,他回答得很肯定。 “我还是不明白。” “如果再继续说下去,就意味着一定要放弃一些东西了。”男人继续抚摸怀里的猫,“夏彦君确定现在就要放弃吗?” “知道了场外信息,所以就一定不能站在舞台中央了吗?” “任何人都可以作弊,唯有故事的主人不行。”男人幽幽道,“只有主角一定要自己去找寻真相。” “这可真是令人头疼呢。”夏彦露出苦恼的表情,“我觉得自己还挺年轻的,虽然说已经从高中毕业了,但是作为主角拯救世界的事情,想想还是很期待的。” 男人耸肩。 “不过,就算是我想要,真的还有机会吗?”夏彦答道。 “大概是没有了呢。” “总不能说决定谁是主角的关键就是喜欢御门院澪吧?这也太扯淡了吧?” “不一定要喜欢的。”男人露出好笑的表情。 “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夏彦瘪嘴,“御门院澪就是钥匙对吧?不论是谁,先要去了解钥匙,才能有机会,而我自己推开了那个机会。” “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么想,良守君也是很了不起了,一个人见过有沟通的人根本数不过来,唯独他能够忍受澪那副臭脾气。” 男人笑着不回答。 “唉……您也是不厚道的人啊。” “哦?” “刚刚您在说澪是关键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帮我作弊了,结果反过头来还搞得好像我有的选一样。”夏彦摇头叹气。 “反正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所以平安时期,您也是这样的吗?”夏彦率先打破沉默。 “大体上,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一次的关键是什么?”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男人摇头,没有正面回答。 “好吧。”夏彦也没有继续追究,“那这一次呢?这一次,您的目的又是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 “虽然这么说可能相当不敬。”夏彦犹豫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可以信任您吗?” “信任我……”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这取决于,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您想要的,又是什么?” “……” 没有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辞了。”夏彦站起身,恭敬道。 “嗯……”男人点头。 两人表现得就好像最后两句对话完全不存在一样。 等到夏彦的身影完全消失,男人怀里的黑猫开口:“他会和你站在一边吗?” “这不重要。”男人笑着摇头。 “不重要?” “是的,完全不重要。” “嗯,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啊,还是太执着于事务的表象了。” 黑猫不满地从男人怀里跳出来轻巧地落在桌上。 “其实,就算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又或者说,其实不论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结局。”男人说道。 “芦屋道满真的说动你了?”黑猫难以置信。 “不,他当然没有,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试图说服我。” “可是……” “你想说‘不论哪一种结局’表示我可能会破坏那家伙的计划?” 黑猫点头。 “我和那家伙始终是要好的朋友,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男人说道。 “那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怎么样都可以接受’?” “因为我不会伤害他,但是……”男人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惆怅,“他自己的话,就说不定了……” 179 真的是进监狱吗? 当良守到达海马咖啡店的时候,夏彦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你请客。”良守大大咧咧地坐下。 夏彦笑了起来:“行。” “这些天相比起整天处心积虑把我拉进泥潭,你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良守随便点了点东西。 “当然不会了。” “那就说说看。” “是关于‘她’的,还是关于车祸的?”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好。”夏彦点头。 …… “少爷,这就是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矮胖的身影对幻梦汇报到,“据那只化猫传回来的情报,不知道为什么,幕后的人忽然对情色行业动手。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新宿地下开始流行起‘付出肉身即可复仇’。” “‘她’需要肉身?” “还不清楚,但是在那之后,曾经绑架过那些女人的绑架犯的的确确开始遭受所谓的‘车祸了’。” “就是田边良守和贺茂夏彦正在查的那个案子是吧?” “嗯,那只化猫还遇到了他们,但是对方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 “不论是不是故意的都不重要,关键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帮助或者伤害那些女人的意义在哪里?仅仅只是为了伤害黑帮的产业?我不认为幕后的妖怪会对人类的泄欲手段有太大兴趣。 “还有那个‘店铺’。” “很有芦屋道满风格的行为,不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做这件事!不过不论如何,这都是不容忽视的了。” “您打算亲自去查吗?您的任务只是调查人皮……” “调查人皮需要找到幕后的妖怪,而现在,她少见地站出来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主动出击?” “是……” …… “你有线人,嗯,线妖提供的情报,那些女人‘牺牲了肉体’,这才化作恶鬼来索命?”良守听完夏彦所说,“死后成鬼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情报是老爹的带给我的,线人的等级很高,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我相信这种需要保密的情报肯定不会错。” “好,我们就以这个前提来假设,有很多人死了,那么……” “答案很明显,它们只是都用了车祸来作为复仇手段,或许是‘她’教的,也或许是它们自己的决定,但是这就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对吧。” “没有什么abc谋杀案,每一个被杀掉的人贩子,都只是恰好被‘自己的’怨鬼索命,因为本就是不同的鬼怪,所以细节上自然就有差异。” “正是如此。”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查?” “良守君指的查,是车祸,还是‘她’?” “唉……”良守长叹一声,“我既然已经坐在这里听完了所有的东西,你觉得呢?” “慢慢来。” “那些对人贩子索命的女鬼就不管了?” “怎么管?”夏彦摊手,“仅仅是那些帮派愿意提供的‘自杀者’就有几十上百人,考虑到‘店主’或者‘她’的手段,不说百分百一定变成怨鬼,就算只有一半的成功率也够多了,想要彻底终止车祸,我们必须找到所有的,仅仅是逮住一两只出来作祟的根本无济于事。那么良守君,你觉得这群鬼会藏在哪里?” “‘店铺’,或者‘她’的巢穴。” “那不就行了吗?彻底消除车祸的方法只有把‘店铺’和‘她’的势力连根拔除。” “就连任务目标都变了啊……”良守长叹一声,“你的实践作业真的没有问题吗?” 贺茂夏彦耸肩。 “这真的是你的实习作业吗?” “我说我也被人算计了你信吗?” “……” “‘夏彦,你差不多该准备实践作业了吧?就这个任务了。’老爹就这么把东西仍到我面前,我能有拒绝的权力?” “那既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不能把拉我下水的那位透露一下?也是久雄大人的指示?”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都是你的熟人。” “雪……希?” “呃……雪希前辈确实来找过我。”夏彦点头,“但她是第二个,或者说,她是在知道了要让你参与后来给我具体操作方法的。” “……” “能被这么多前辈看重,良守君应该很自豪了。” “我能说这种自豪我根本不想要吗?还有,如果雪希都只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其它地位崇高的人,除了我自己坦白的雪希,还有谁会把我和‘店铺’联系到一起?” “或许良守君的人际关系比你自己想的还要宽广的多呢。”夏彦答道,“又或许不是现实里面对面认识的呢?” “不是现实里面对面认识的?”良守皱起眉头,他仔细想了好久夜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大人物。 “很抱歉我实在不能直接给你揭示真相,也许良守君不相信,但是这真的是为了你好。”夏彦叹气。 “为了,我好?”良守表情绷不住了。 “是啊,如果让良守君分手,那我可真的就要被人扒皮抽筋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别发神经了,既然要查‘她’和‘店铺’总得有个计划吧?这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没准最后看到的还是神话传说里的熟人,可不能指望这次的敌人还和酒吞一样‘和善’。”良守把话题拉回正轨,“还有,也不能一直放任车祸进行下去。” “车祸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了。” “?” “因为事情已经超出掌控,所以,今天白天阴阳寮已经去和那些帮派家主达成协议,反正你也看到了,那些家主级别的人很清楚我们的存在,只要告诉他们那个传闻中的‘她’可能在针对帮派,现在的手段是针对他们下属的人贩子,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于是……为了保存自身,他们就把自己的‘供货商’欣然提交了?” “就是这样,反正今天警视厅那边抓人抓到手软,然后就是起诉进监狱了。” “真的是进监狱吗?” 180 病 夏彦没有直接回答。 不用什么太多细想良守也能知道,阴阳寮只会将这些人贩子当做正常犯人扔进进监狱,而鉴于监狱本就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地,那些索命的怨魂有没有真的被驱除,他们的结局大概是可想而知的了…… “良守君竟然没有不能接受吗?”看良守的表情夏彦当然明白对方已经想清楚了。 “你说,做了恶事的人,被怨魂索命,究竟算不算错事呢?” 夏彦只是摇头。 …… 一直提心吊胆的西园寺义行终于还是遇到了怪事。 虽说是怪事,但是似乎又谈不上什么特别。 这也可能是因为不管是神神秘秘的女人还是藤原中平的古怪行为,他觉得自己或许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有些风声鹤唳了。 此时距离自己的生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长到他甚至已经快忘了。 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一开始是家里的一个普通的女佣人。 重感冒请假。 正常来说,西园寺义行根本就不会注意这种事情,毕竟只是一个佣人,西园寺家工作的人不少,有人生病感冒,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负责的管家也只当是和平时一样,确认了对方的病例后就批准了假期。 这种事情本来并不算什么大事,西园寺义行一家也不是对下人特别苛责的类型,让生病的佣人回家养病休息,一方面本来就是正常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疾病传染给自己的家人。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这事也就不值得大动干戈了。 真正奇怪的,是当那个佣人病倒后,就好像触发了什么引爆的开关一样。 最开始是佣人,然后是管家,到了最后,连香织和自己的夫人千代子也病倒了。 整个家里,除了义行以外,几乎已经没有一个健康的人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在一周内发生的事情。 虽然医院的检查结果全部都是流感,可看着穿着防护服在自己家里检查的医生们,他终于忍不住了。 虽然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医务人员没有发现什么变种的新型病毒算是个好消息,但是这却也意味着另一个答案,这并非是普通的疾病。 其实在义行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那张护身符。 自己还能够健康地站着,很可能就是因为藤原中平送给自己的那张符。 “这是属下为下周的会议准备的材料,请您过目。” 坐在办公室里的义行心里还在担忧着家人的情况,一名属下的幕僚敲了敲门进来,他将一份文件递过来。 “我明白了,你放在桌上吧。”义行随口敷衍了一句就让幕僚离开,他现在是真的无心工作,即便是人们大多认为像他这样的政客冷漠无情,但即便是冷漠也不意味着能够彻底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他会担心,还会,害怕。 现在他自然不敢回家,在经过了一系列检查确定健康后,只能在办公场所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看着放在桌上还没有阅读的文件。 义行心知下周的会议对自己来说相当重要,那本来就是自己和最主要政敌的一次重要交锋,而义真也或明或暗地在最近暗示了自己他会站在自己这边,这本来将是一次大获全胜的机会,可是现在…… …… “香织真的没有事情吗……”作为香织最亲密的朋友,再加上晴子拥有香织家庭教师的身份,田边一家自然也拥有去探视的权利,当然了,这个探视也仅限于在隔离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看里面。 “请问,您有没有什么头绪……”义行在知道田边一家来探望后,出乎属下意料地放下了工作亲自跑到医院,在晴子离开病房后,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看似毫无意义的话。 虽然询问晴子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只是家庭主妇的人病情对很多人来说完全不可思议,如果换在前世的都市爽文里现在肯定会有个不识相的医生跳出来质疑被打脸提供所谓“爽点”,但是现实里肯定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晴子当然也知道义行的意思,她斟酌了片刻,谨慎地开口:“我确实没有看出有什么法术留下的痕迹,可是……香织虽然还谈不上修行有成,可按理来说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病倒,更何况……贵府这次的病情,确实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大概是知道这种完全是废话的回答不能满足对方,晴子看着义行的表情,犹豫片刻又补充道:“我毕竟法力低微见识浅薄,可能有所疏漏,所以西园寺大人最好还是往阴阳寮走一趟。” “唉……”义行长叹一声,“我已经去找过了,甚至动用私人关系把强行请到了b级的阴阳师大人们,可他们也没能看出有什么问题。” 晴子不由得露出苦笑,很显然义行一开始也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田边家这个在他看来“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上,只有在他能够动用自己的关系请到的人都不见效后,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嗯……西园寺大人,请恕我冒昧。”一直跟在母亲身旁一言不发的良守忽然开口,“您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特殊的东西?”义行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良守指的应该是藤原中平交给自己的那张护身符。 “是这个吗?”他伸手将护身符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 “可否……”良守伸手。 “当然。”义行自然不会对良守的行为有所不满,虽然他并不知道良守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以他的身份,依然可以隐约从某些渠道听说阴阳寮高层对这个出身普通的年轻人相当看中,再联想到他和御门院本家的关系,义行甚至在猜想良守会不会是御门院家早就看中培养的。 “我想,可能这就是您平安无恙的原因。”晴子倒是没有去看护身符,其实一开始她也看出来义行身上带着某种神异的护身道具,只不过她觉得这并不需要主动点出,她自知没有办法解决义行家的事情,所以只是谨慎地提出让对方寻求更高层的帮助。不过现在良守主动挑明了,她倒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义行刚想开口,就听到良守又说道:“您请收好,这可是相当珍贵的道具了。” “是。”义行连忙接过来,忽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如果我能够因此得到保护,那将这个护身符交给香织和千代子,她们是不是……” “或许可以。”晴子还没有说话,良守却一反常态率先说道,“不过,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 “为什么?” “您最近很忙吧?”良守反问道。 “嗯……算是吧……”义行没理解,但他还是皱着眉头模棱两可地回答了,毕竟那些会议并不方便对外人提及。 “这次的事情,我想您也知道,肯定是冲着您来的。”良守说道,“而如果您离开了这个护肤,恐怕会错过您现在正在忙着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是现在让香织带上,她恐怕也很难立刻康复。”良守说道,“毕竟这其实并不是菅原公的神职,能够帮助您抵抗,大概也不过是对方忌惮菅原公不敢对您下手罢了。可对于那些已经‘中了术’的人来说,即便是菅原公亲临怕也是无能为力。” 181 问问题啊 “您有头绪?”不知不觉,义行对良守的称呼都变了。 “您哪里的话。”良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只是好奇看了看里面装着的护符,具体的事情,我想您还是去请更高级的大人们吧,虽然可能会破费一点,但是,肯定比我这个d级的新人靠谱得多。” 唉……义行长出一口气,良守说的有道理,自己大概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了。 因为是在帮不上什么忙,晴子一行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打算,留下了一些打来的辟邪符咒交给义行算是表以心意,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时,晴子忽然注意到良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顺着良守的眼神望过去,看到一个眼睛上绑着厚厚纱布的高瘦男人走穿过人群。 “没什么。”良守摇了摇头。 “那不是橘先生吗?”世界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她开口说道。 “你认识?”良守好奇地问道。 “嗯。”世界点点头,“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人,我和香织有时候放学的时候会遇到他独自去便利店购买生活用品,好像是眼睛动了手术,所以我们有时候会帮他提提东西。” “这样啊。”良守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之前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联系到一起而已。 “原来他是在这里治病的。”世界自言自语道。 …… 香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病了的感觉真难受。 她感觉自己头昏脑涨,想抬起手却上面还挂着吊瓶。 这肯定不正常,自己家一定是被什么人诅咒了!香织心想,可恶,自己居然这么弱!完全没有一点办法反抗! 有些懊恼地看向窗外。 在窗台上正好趴着一只有着漂亮蓝色翅膀的大蝴蝶。 “原来蝴蝶可以飞得这么高吗?”香织隐隐约约记得这里似乎是医院大楼里挺高的楼层…… …… 良守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反正当他看到“橘先生”时,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说仅仅因为第一印象的“不舒服”就去怀疑别人不正常实在是有点离谱,但这段时间以来,良守所经历的东西越来越让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又或者说,“想到了就去做”。 向世界打听了“橘先生”的住处,吃过晚饭良守决定装作散步过去看看。 “我出去一趟。”良守坐在玄关换鞋。 “现在?”晴子有些惊讶,良守一般除了任务很少晚上出门。 “嗯,有点在意。”良守说道。 “你觉得‘橘先生’和香织事情有关系?”晴子想了想问道。 “不算。”良守说道,“只是单纯地,有点在意。” “好吧,注意安全。”晴子盯着良守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按照正常的家庭关系,父母大概是不会同意这种看起来就很不可靠的要求,不过…… “我明白的。”良守恭敬地说道,然后转身出门。 “怎么感觉……”良守关上门出去,烟花从鞋柜上跳下来,皱着眉头说道。 “终究是长大了啊……”晴子感慨道。 …… 虽然时间还不算深夜,但居民区的路上已经没有太多人了,附近的房子里亮着灯,偶尔能听到大人教训孩子或者夫妻间争吵时情绪过于激动没有控制住音量的咆哮。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坏事传千里’?”良守心想,毕竟正常的家庭沟通可不会声音大到让外面的人听得清楚。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根据世界给的地址差不多快到了。 一阵鼾声突兀地响起。 良守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路灯下一个脏兮兮的乞丐靠着灯睡得正香。 “……” 也不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良守心中感慨,沦落到这种地步也着实是可怜。 虽然说有不少人假扮乞丐或者说懒惰不想工作靠乞讨为生,但看着这人靠在灯下的样子,良守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难受。 身上带的零钱也不多,良守摸出随身的零钱准备放在对方身旁。 走过去还没有完全俯下身,刺鼻的恶臭就已经扑面而来。 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人至少可以肯定是真的乞丐了。 良守叹气,他屏气稍微忍耐着将零钱放在地上。 就在他弯下腰的刹那,乞丐忽然睁开眼睛。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剧算是直面妖魔鬼怪都能面不改色的良守酒杯对方这个陡然苏醒的动作吓了一跳。 “呵呵呵~”老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良守弯腰还没来得及放到地上的钱,“你这是打算,嗯,给我?” 被对方明黄的眼瞳盯着,就算是面对酒吞都能够面前镇定思考的大脑仿佛彻底陷入了停滞。 他在害怕。 明明这只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头,可是,他心里却止不住地害怕。 很多人以为当人害怕后,会尖叫,会惊呼,会逃走。 可知道现在,良守才明白,当真正面对恐惧时,人什么都做不了。 “在害怕吗?”老乞丐呵呵笑道。 良守想要开口,话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是有趣。”老头往地上一趟,顺手从良守手里抽走一直没能放在地上的零钱,“知道害怕可真是了不起。” 随着老头的动作,良守只觉得长出一口气。 “你倒是个好人。”老头半阖上眼眸,“现在我给你机会,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根本顾不上老头的恶臭,良守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他们说,那个‘店铺’……” “不是我。”老头直接打断良守,“不过,我不喜欢‘他们’这个称呼,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贺茂和御门院家的人现在这么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吗?” 良守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逃走吗?他真的能逃走吗? “继续啊,问问题啊?”老头却好像对他的反应不明所以,“我现在都在你面前了,你居然就这么傻站着?” 听到老头的话,良守一咬牙,把心一横。 “如果不是您,那个‘店铺’到底是谁?” “好久没有这么和人聊天了。”老头却没有直接回答回答,“只有故事没有酒的话,未免有点太过无趣了吧?” 182 是,也不是 良守往面前已经关门的便利店长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符咒贴上去。 就这么穿过大门进入店中,看了看货架上的标价。 “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不过就这样吧,但是很抱歉我还没有成年,所以只能这样了。”他拿走一平货架上标价不低的清酒,把现金放在桌上。 拿着酒,良守快步返回之前见到老乞丐的位置。 “还是瓶挺贵的好酒。”脏兮兮的老头用他干枯得好像爪子般的手抓过酒瓶看了看,“可惜不是太合胃口。” “那可真是抱歉,我对酒的好坏没有什么认识。”良守答道。 “不饮酒的生活可太没有意思咯。”老头笑嘻嘻地。 良守沉默不语。 “算了,没意思。”老头啐了一口,“不过看在这瓶酒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一点吧。” 老头仰头灌了一口:“你想知道的是关于店铺的事情对吧?” “嗯……” “是芦屋道满干的。”老头笑着裂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芦屋……道满?!” “对啊,就是芦屋道满。”老头笑呵呵地说道。 “可……” “芦屋道满就是芦屋道满,可芦屋道满不一定是我啊。” “芦屋道满……不是……您?!” “我就是我嘛,我为什么一定要是芦屋道满?” “我不明白。” “我是芦屋道满吗?” 良守点头。 “如果我说我不是呢?” “您……不是?” “你觉得我是吗?”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您是来和我打哑谜的吗?” “那倒不是。”老头笑着说道,“只能说这就是答案了。” “芦屋道满是咒?” “就是这样了。”老头露出赞赏的眼光。 “可是,什么是咒?” “我不知道。”老头摇头,“或者说,我不知道对你来说什么是咒。” “……” “不要觉得我是在故意卖关子或者跟你开玩笑。”老头摇头,“我不知道在你看来,或者说在别人看来我是什么,好人,坏人,又或者不好不坏的人,但我就是我,我的咒只能是我的咒,你不可能成为我,那也就是不可能看到我的咒,你明白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又有另一个‘芦屋道满’?” “停停停!”老头急急忙忙地打断了良守,“从来没有什么第二个,芦屋道满就是芦屋道满,但芦屋道满不等于我,也不等于,那个‘芦屋道满’。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芦屋道满,你眼中的芦屋道满,我眼中的芦屋道满,活在安倍晴明故事里的芦屋道满,躺在街边当乞丐的芦屋道满,坐在‘店铺’里的芦屋道满,这都是芦屋道满。” “……” “这样说吧,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田边良守?” “一……个?” “是吧?” “不然呢?” “你是田边良守吗?” “当然。” “那,田边晴子眼中的儿子,是你吗?” “是。” “你只是田边晴子的儿子吗?” “呃……” “你是田边世界的哥哥吗?” “是。” “你只是她的哥哥吗?” “……” “你是……”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良守忍不住打断,“每个人眼中的我都不一样,这就是你想表达的东西?” “不,或者说不仅如此。” “不仅如此?” “不仅仅是人,也不仅仅是你,是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 “每个人,每个生灵,都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生是牢笼,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囚犯。” 良守说不出话了。 “遵纪守法对不对。”芦屋道满厉声问道。 “对。” “那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却因为手段高明逃脱了法律的惩罚,这是对的吗?” “当然不对……” “那直接杀了他是对的吗?” “大概……也不对……” “那放了他,对吗?” “当然……也不对……” “如果放了他不对,杀了他也不对,而他又逃脱了法律,错的在哪里?” 芦屋道满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是让他逃脱的法律吗?可如果法律是错的,为什么遵守它又是对的?” 他还是不等良守开口,他用力拍了拍身旁依靠着的电线杆:“因为,法律是法律,是在那里的,就好像这根电线杆,它一定就存在在这里,但是,你眼中的电线杆,却和我眼中的电线杆并不一定就是一模一样的电线杆。 “即便是真真实实存在于世上的东西,也并非只是他本身。” “同一个咒,并非相同……”良守喃喃道。 “大概就是如此。”老头心满意足地又喝了口酒。 “那如果我一定要说,我坚信都是一样的呢?”良守忽然开口。 “无所谓。” “无所谓?” “你爱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打定主意这么认为,那对你来说,这就是真理,谁也无法改变,就好像我从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我是对的,安倍晴明是错的,但是,你能认同吗?” “……”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老头似乎有点醉了,说话的声音变得不太清楚。 “只要对付芦屋道满,就可以对付那个‘店主’吗?” “当然了,毕竟他是‘芦屋道满’嘛……嗝……”老头打了个酒嗝。 “最后一个问题。” “说……”老头晃晃悠悠地似乎快要睡着。 “那个女人,她又是谁。” “就是……就是……‘那个女人’……”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回答可不能让我满意,就算是咒,也得有个‘咒’才对吧!”看着老人越来越迷糊,良守不自觉地拔高声音。 “因为,‘那个女人’就是……就是你给她的咒啊……”老头的头一点一点地,说话声音也婉如梦呓,“既然你已经给了她……她这个……咒,那自然……自然这就是她了……” “我给她的咒?!”良守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微风吹过。 再定睛望过去,路灯下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清酒酒瓶。 “芦屋道满,和,‘那个女人’吗?” 183 毛羽毛现 寂静的夜色里,偌大的西行寺宅内却空无一人。漆黑幽暗的院子里,那棵高耸的松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绕着松树走了一圈,良守伸手在树干上轻轻抚摸。 又皱眉抬头望向树冠。 一只火红的小鸟从指尖飞出钻进茂密的枝杈。 没过多久,小鸟扑腾着翅膀落回良守肩头,嘴里衔着一根食指长的大针。 “嗯……”良守把针拿起来,仰着头,借助天上皎洁的月光细细打量着。 “去。”他一挥手,小鸟又飞了出去,这一次,它钻进了院子周围的建筑。 有这样来来回回一共进行了十二次,每一次它都带回来一根细小的钢针。 背靠着松树,拿出手机打开指南针。 “十二根针……”他喃喃自语。 忽然,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良守一闪身钻进了附近的一间房间,小心地关上门,又虚空画了道符拍在门上。 “多谢您今天晚上抽出时间前来。”外面传来的是西园寺义行的声音。 “不必多言,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另一人的声音有些苍老。 良守悄悄将门拉开一点点,偷偷看过去。 “我……”西园寺义行似乎有些犹豫。 “有老夫在,你怕什么?”陪他一同前来的老者说道。 “是,多谢贺茂大人了。”西园寺义行小心翼翼地跟在老人身后。 “去找了贺茂家的高层吗?”良守心想。 他小心收敛气息躲在门后继续观察。 就像他之前做的一样,老人径直走到松树下。 “嗯?”老人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眼树冠。 “出来!”他暴喝一声,苍白的利爪从肩头伸出,直插树冠。 树冠上一阵挣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反抗,无数松针和树枝纷纷落下。 “啪!”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 落下来的东西足有一人大小,刚一落地便立刻弹了起来想要逃离。 义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可不知道松树上竟然寄居着这种奇怪诡异的东西。 不等怪物逃走,老人苍白的利爪就将它牢牢抓住举了起来。 这一次,义行看清了。 落下来的奇怪东西全身被黑不溜秋的长长的毛所覆盖,只有在头上凸出两只圆圆的眼睛,在黑夜里,看起来就仿佛只有两只眼睛虚空漂浮着。 这东西看了眼义行,又滴溜溜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老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老人看着即便激烈挣扎却依然被捏在利爪里动弹不得的奇怪生物骂了一声,“连毛羽毛现都认不出?” “这是,毛羽毛现?”义行看到被老人轻松制服的妖怪终于松了口气,在确认对方看起来没有反抗余地的情况下,甚至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传说中还算有名的妖怪。 “嗯,这就是你家出问题的原因。”老人点了点头,“移植了这课寄居着毛羽毛现的松树。毛羽毛现并不是单纯地使用妖法祸害人类的妖怪,它们本身就是某种程度上代表瘟疫招来疾病的瘟神,所以,你家人只是被他引来的瘟疫感染,阴阳寮的人自然也就在他们身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不过因为这家伙的存在,正常的医术也不可能能够见效了。 “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即便毛羽毛现的隐匿能力确实出色,但也不应该完全看不出头绪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义行焕然大悟,他故意忽视了老人后面的嘀咕。 “不过……”老人皱着眉头看了看松树边的土地,“这棵树是你才移植不久的吧?” “嗯,这棵树是……”义行说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老人也没再说什么:“这只毛羽毛现我带走了,你找人来把家里好好清洁一番,就可以搬回来住了。” “多谢您了……”义行连忙跟着送老人出去。 在政坛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义行自然不是什么没有心机的蠢货,老人最后那句话里暗示的东西他当然一清二楚,不过对方没有明说也就暗示了不想参与,义行也就自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正已经弄明白了,接下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等到义行两人离开后,良守才再从房间里钻出来。 伸手抹掉自己留在门上的符咒。 他看着手里的针陷入沉思。 之前的那些阴阳师没有看出端倪自然不是如老人所说的“学艺不精”那么简单,他也深知贺茂家老人临走前的犹豫并非仅仅只是因为参与进了术法害人的阴谋。 老人其实还是在疑惑为什么没有能够发现毛羽毛现这件事情本身。 而且,以西园寺家的情况来看,这只不算强的毛羽毛现闹出来的动静未免有点太大了。 毛羽毛现本身确实属于瘟神一类,若是寄居在人家,主人会染上瘟疫并不奇怪,但是义行家的瘟疫爆发的太快了。 更何况按理来说,一个被毛羽毛现寄居的住宅,正常情况下会出现莫名其妙怎么打扫都反复出现的污秽,而这些污秽也正是所谓“瘟疫”的具体体现,可这些,都没有在义行家出现。 老人没有想通,但是毕竟他只是来除妖的,抓到了毛羽毛现,他的工作就做完了,又或者说,他不想参与进这种牵扯到政治斗争的阴谋之中所以根本没有深究。 但其中的原因良守却很清楚。 他看着握在手里的十三根针,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这当然不是表面上的毛羽毛现作祟那么简单。 甚至就连那只毛羽毛现也同样是受害者,它根本不是故意作祟而是被那根最长的针刻意封印在了这棵松树中。这棵封印了毛羽毛现的松树,被人当做阵眼布置在了西园寺家庭院的中心,然后以此为基础,往“子丑寅某辰巳无为申酉戌亥”的十二个方位插上了这十二根细小的针,将毛羽毛现的“瘟”融入了整个西园寺宅的脉络之中。 换句话说,在这次的事情里,真正生病的不是西园寺家的人,而是这栋宅子,这个阵,将这栋宅子变成了“瘟”的源头,所以,就算是住进了医院,但依然没有从西园寺家中彻底“离开”的众人才会持续不断地受到“瘟”的影响一病不起。 这个阵法的存在也正是此前的阴阳师都没有能够真正找到毛羽毛现的原因,如果不拔除阵法的根本也就是那十三根针,被封印的毛羽毛现也就绝对不可能现身。 “芦屋道满啊……” 184 归于来处 从记载来看,平安时期的道摩法师芦屋道满是一个极度高傲的人,也正是因为他的高傲,他从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撒谎隐瞒。 当然了,在良守不久前和对方的接触中,他有些怀疑或许这并不是什么高傲,而是芦屋道满的的确确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许在他看来,那些施法害人邪术作祟都是值得引以为豪的东西,所以她根本就不用隐瞒。 但是不论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芦屋道满不承认的事情,真的就不是他做的。 如果这一切不是自己见过的“芦屋道满”所为,却又是“芦屋道满”的手段,那么答案自然而然地就只能指向了那个“店铺的芦屋道满”。 虽然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个甚至更多的“芦屋道满”,但是事情的真相或许就是如此。 事情发展到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扑朔迷离。 雪希希望自己参与,夏彦被人指引着希望自己参与,甚至现在就连“芦屋道满”都主动现身透露出希望自己参与的情况。 这很古怪,甚至可以说是古怪到了极点。 以雪希在面对酒吞时所展现出的能力,良守早就明白她真正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保姆,只不过大家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追问,但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雪希从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御门院家的态度? 夏彦已经坦白他就是被要求拉自己进这趟浑水,作为贺茂久雄之子,能够指使他的人又有多少? 至于芦屋道满,他既然说了做了,那代表的自然就只有他自己。 于是,御门院,贺茂,芦屋道满都希望自己参与其中? 自己的地位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了?就算是如酒吞所说,自己此前已经积累了不少“气运”,也不能够被重视到这种地步吧?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与其说是被重视,还不如说是被人推着在往前走。 当然了,现在叛逆中二地说什么“不想被人操纵”,“你们要我怎么样我偏不”般地闹情绪甩手不干自然是可以的,可是这样的后果,大概就真的只能止步于此终生做个小卒了。 “终究是要先顺应才能跳出其中啊……” 这么想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类似于装护身符的小袋,将自己从屋内找到的十二根细针装进去中,扎好袋口后又将挂绳系在那根从松树上找到的大针上。 握住袋子将长针自然垂下。 “归于来处……”他轻声念叨。 伴随着良守的咒语,原本自然下垂的长针慢慢平行于地面地立了起来,如同指南针般滴溜溜转了两圈,然后定下一个方向。 顺着长针的指引,良守小心地前进着。 “啊!”他突然惊呼一声,握着小袋的手慌张松开。 “叮~”寂静的深夜中长针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看向自己的手掌上正往外渗血的小孔,又看了看地上好像炸毛此为一样从袋子里刺出的针尖。 “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良守一边去除纸巾擦拭手上的血,一边想。 能被芦屋道满称为芦屋道满,果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抓到。 摇摇头,良守捡起落在地上的小袋和针,火苗窜起,十三根针在火焰中化作道道黑烟最终消失不见。 “只是警告,没有和我继续斗下去的意思,的确是芦屋道满那种‘我接了这活,也尽力去做了,如果受害者找人破了我的术,那事情就到此为止’的行为模式。”良守很清楚对方给自己这个“小教训”的意思。 “虽然不出意外早晚要对上,但是至少这次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虽然早有准备,但被人轻易破去术式后良守也不打算继续头铁,“也就算是见面打个招呼吧。” …… 坐在教室里,良守单手撑着脸无聊地盯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高桥青井。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看自己的“课外书”,当然也完全没有听进去老师的讲课。 事情虽然解决了,香织一家在毛羽毛现离开后也很快恢复了健康,可是,那个“芦屋道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天来,良守一直在查找典籍想要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芦屋道满”。 他不是没想过有一个芦屋道满是假的,可是,如果有一个是冒牌货,那会是谁? 是自己见过的? 良守拿不准,他很难给出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回想着自己见过的那个脏兮兮老头,他就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肯定,这就是芦屋道满。 那店铺里的是假? 也不太对劲,如果自己见过的是真的,以芦屋道满的性格,会开开心心地承认有人冒充自己的名号?不,都不能说是冒充,甚至是他很乐意去承认有人“冒充”了他。 这合理吗? 真要是有人冒充芦屋道满还被本尊知晓,下场恐怕会非常凄惨吧? 如果一定要以“芦屋道满只能有一个”为前提进行推理,那么最合理的结论大概是,不论哪一个都不是芦屋道满。 可是…… 这就跟没有答案一样,或者说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真正可能的答案只能是承认芦屋道满或许真的不只有一个,甚至结合自己从那个见到的芦屋道满处得到的信息,可以推测出每一个芦屋道满都是完全独立互不相干的个体。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良守查了自家保存的很多记载,也没能找到一个能让人“化作多个”的术法或者先例。 总不能说芦屋道满是个精神分裂吧? 这种烂到极致只有不入流编剧才能写出来用来解释无法解释问题的剧本怎么可能出现嘛? 不知不觉就这么混到了下课。 良守翻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嗯,雪希倒是给自己回话了,不过答案也很肯定,即便是御门院家的记载,也从未见过能真的让一个人变成多个完全独立个体的术法,就算是有的妖魔真的可以分作多个,但其实也共享了一定的思维意识,反正不论如何,刨除掉远古神话传说中真正的神明,只要是一化为多,彼此之间总会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185 当谜语人真有趣 “暑假要一起出去玩吗?” 不知不觉春季学期就这么结束了,周围的同学都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暑假的活动,良守却觉得有些无聊。 如果换做是什么番剧轻小说,这都两年了也没个什么暑假泳装回,大概早就扑没了吧? 这么一个念头莫名地就在脑海里升起。 “真的是……好久没这么不着调地胡思乱想了。”良守叹了口气,对自己来说上学和放假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晴子大概不用找各种理由帮自己请假了而已。 拿着包准备离开教室。 “田边同学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正好碰到同样从走廊上经过的高桥青井,对方大概也是随口寒暄。 “没什么太多的事情,大概会在家里呆着帮妹妹补习功课,或者是找点兼职吧。”良守一如既往地“实话实说”。 “嗯,田边同学假期愉快。”高桥青井大概也真的就是随口问问。 走出校门的时候还早,良守忽然有点不想就这么直接回家,大概是因为难得有了空闲休息的时间所以一时间反而有点不适应。 这么想着,便晃到了海马咖啡店。 “哦,良守君来啦!”飞鸟梦落和平时一样元气满满地迎上来,“是一个人吗?” “嗯。”良守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下来,然后意识到飞鸟梦落有些安静地过分,“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良守君很少一个人来吧?不管是以前和澪一起,还是后来带朋友来,这样一个人反而很少见。”飞鸟梦落若有所思。 “你觉得我是个人缘很好的人吗?”良守忍不住笑了,自己怎么可能会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难道不是吗?很少看到良守君一个人呢~”飞鸟梦落呆呆地说道,“而且像良守君这么和善帅气的人,应该很受欢迎吧?” “……”我已经被你带入到那些万恶的“亚撒西”型角色了吗? “算了,你就当我人缘很好吧……”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自己揭自己短把天聊死吧? “哦,对了,给你介绍个人!”飞鸟梦落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如果换做是那种动画表现形式的话,大概就是头顶的灯泡亮了。 她开心地冲另一边挥挥手。 回应着她的呼唤,一个稍微年长些看起来好像大学刚毕业的青年男人走了过来。 很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但又觉得似乎有点脸熟。 “我哥!”飞鸟梦落开心地拉着年轻男人,两人看起来很亲昵。 “飞鸟长秋。”男人冲良守礼貌的笑了笑,“梦落一直都是这样。” “哦,没事。”良守回答地很随意,飞鸟长秋,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长秋哥可是新一代的天才音乐家呢!”飞鸟梦落却对良守的表情有点不满,“你难道不会觉得很激动吗?” “天才音乐家?”良守忽然想起来了,此前就听飞鸟梦落提起过,他的哥哥有演奏会,而且新闻上也夸赞过名叫飞鸟长秋的天才新人,只不过自己真的没有太关注,再加上本身事情就很多,所以完全没有留意就忘了。 “呃,我只是普普通通了……”反而是飞鸟长秋显得有点腼腆,或许是被人在陌生人面前这么夸赞也确实不太好意思,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音乐,但是能得到各种前辈一致夸赞也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话,未免要求就有点太高了?”良守决定配合梦落露出惊讶,欣喜,兴奋的表情,不过他现在已经很后悔自己来咖啡店的决定了。 “我不过就是想来吃点甜品……”良守心里长叹一声。 但是一向非常自来熟且话痨的飞鸟梦落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或许是真的把良守当了朋友所以才想给被她称为“不擅交际”的哥哥扩展社交圈才这么卖力也说不定。 反正梦落强行拉着两人聊了好一阵才不情不愿地去帮良守下单。 “不好意思,梦落一直就是这个性格。”飞鸟长秋反倒是和自己妹妹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嗯,她似乎很担心你的人际交往?”飞鸟梦落的强行介绍倒也不是完全没效果,至少现在两人真的能说上话了。 “是啊……”长秋似乎很头疼。 “听起来就像是我妈经常念叨让我多出去和同学一起玩。”良守努力开了个玩笑让气氛不至于冷场。 “梦落确实经常有这方面的担忧……”长秋的表情很尴尬。 “但是你不这么想是吧?”良守接话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人际交往什么的真的很麻烦,明明大家都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套话,却好像又要显得特别开心关系很好,如果不按照这个规矩来,谁说了实话之类的,反而要被成为‘不懂规矩’,‘没情商’,‘不懂社会经验’,‘幼稚’,稍有反驳就会被诸如‘等你吃了亏就明白了’,‘不过是小孩子的见解’来堵住嘴。” “呃……大概如此吧……”长秋心想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和陌生人说话很麻烦,不过转念一想,很麻烦的原因大概又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禁忌在哪里,确实是只能说“套话”所以很麻烦,所以面前这个高中生说的大概也是对的? “不过田边同学这么说的话大概就属于‘不懂规矩’的范围了吧?”也许是因为被人点破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理有些不服气,飞鸟长秋尽力反击了一句。 “嗯,确实。”出乎他意料的,良守很痛快的承认了。 这一下飞鸟长秋有点不知所措了,这样承认是不是也属于“没情商”的范围?毕竟自己好像真的很难堪了,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说呢,我之前也一直尽力维持一个‘守规矩’的形象,但是,最近我所经历的很多事情都在告诉我,所谓的规矩,就是规矩而已,如果不认可就可以不用遵守,只要去做自己认同的事情就好了。” “你这个发言听起来很危险啊!如果你不认同法律怎么办?”飞鸟长秋感觉自己的思路有点被带歪了。 “是不是在想,如果我不认同什么法律道德之类的事情怎么办?” 飞鸟梦落更尴尬了,你会读心吗? “我认同的,或者说,我认同那些基础的东西,比如,杀人盗窃什么的都是错的,但是具体到细节就不一定了。” “这到底是什么危险言论啊!”飞鸟长秋在心里咆哮,自己的妹妹到底在咖啡店里都认识了什么不正常的人?! “这很奇怪吗?啊,就比如什么死刑啊,囚犯刑期啊之类的内容,这种东西都是明明白白写在法律上的,不是很多人都有不认同吗?有人觉得刑罚太轻了,有人觉得太重了,有人支持废除死刑,有人反对。有人对法律条文的细节不认同不支持不是很正常的吗?” “……”飞鸟长秋感觉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当飞鸟梦落端着蛋糕和饮料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良守笑得很开心。 186 怎么都不对 “看来聊得很开心?”飞鸟梦落当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两人似乎相处得很好。 “……”飞鸟长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梦落把良守的餐点放在桌上就去忙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区别。”飞鸟长秋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只是对于细节上的条文和判决有异议,也不应该说不认同就不用遵守吧!” “那应该怎么说?”良守问道。 “呃,大概就像正常人一样,说……有异议?”飞鸟长秋想了很久,“反正总之不能不认同就不用遵守!” “这倒是很有趣。”良守露出饶有意思的表情,“那什么情况下可以不用遵守呢?” “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不遵守法律!”飞鸟长秋义正严词。 “那为什么会有人违法犯罪?” “那……”飞鸟长秋卡住了。 “是因为违法犯罪的人都是逼不得已?”良守又笑了起来,“可这样一来,他们算不算错了呢?” “当然错了!” “可是,如果他们错了,那为什么正确的,对的法律会把人逼得去做错的事情?” “那是因为……” “总不能说对的东西会让人去做错的事情吧?”良守不依不饶。 “我……”飞鸟长秋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怎么说都不对,终于,他忍不了了,“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在诡辩!” “嗯,的确如此。”出乎他意料的,良守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只不过,最开始玩这个文字游戏,开始诡辩的人是你。” “我?”飞鸟长秋气笑了,怎么就变成自己的错了? “不是你在纠结‘不认同就不用遵守’这个文字吗?” “这难道不对吗?” “不对。”良守认真地摇头。 “那你不认同‘杀人是犯罪’,就可以随便杀人吗?”飞鸟长秋真的生气了。 “不,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良守摇头,“我不杀人的原因,不是法律规定‘杀人是犯罪’,而是我认同‘杀人是犯罪’这件事情本身,所以,不论法律是否规定,我都不会杀人。” 飞鸟长秋又说不出话了,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好像一口气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有什么区别吗?”他努力反驳。 “区别很大。”良守说道,“限制我的,是我,而不是所谓的法律。” “但是你还是在遵守法律,这根本没有区别。” “我遵守法律,只是因为法律恰好是我认同的东西,而不是因为法律,是我认同规则,所以我去遵守规则,而不是规则在那里,所以我必须去遵守规则。”良守说道,“即便是没有法律,即便是没有规则,我依然是我的规则。” “好,我们不谈这个了,我们不谈你了。”飞鸟长秋灵光一闪,“那如果有人不认同‘杀人是错的’,那如果他也‘不认同就不遵守’,这不就天下大乱了吗?”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谋杀案吗?”良守的反应很平淡,“这不就是,‘不认同杀人是错的’导致的‘不认同就不遵守’吗?” “所以你认为杀人犯不认为杀人是错的?” “不然呢?你会去做一件自己知道错的事情吗?” “不能这么说吧?总有些人有逼不得已的理由,比如……”飞鸟长秋斟酌语言。 “比如报仇?还是什么别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们所认为的不还是‘为了报仇杀人可以是对的’,从而得出结论‘杀人不一定是错的’,最终说服自己去反驳‘杀人是错的’这个事实吗?” “……” “你看,不论是法律还是道德,它在那里,仅仅只是因为它在那里,它是大多数人所认同的规则,不论是从小的教育,还是习惯,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反正,人们以为自己是在被他束缚着,但其实却不明白,他们认同着,所以才会这么做。”良守说道。 “那如果放在那些战乱的地区,没有法律,不是经常会出现……” “两个原因。” “两个原因?” “对,至少我认为是两个。”良守用叉子摆弄着蛋糕,“首先,被迫。” “被迫?” “因为大多数人对于‘认同’或者‘不认同’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不过度危害到自身’的情况下,想要让一个人为了别人牺牲过多的自我。” “似乎有道理。”飞鸟长秋点头,事情的确是这样,紧急避险确实是这样的,“那第二种呢?” “人是会变的。” “啊?” “单纯的就是,人是会变的,没有人规定现在认同的东西,以后也会认同。”良守答道,“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他意识到或者说他改变了自己的认同,于是,就变了,仅此而已。” “……”飞鸟长秋沉默许久,“我不能完全同意。” “当然。”良守仿佛完全不在意,“这是我所认同的东西,你当然不需要,也不可能完全认同,我们毕竟是两个在今天之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果能够完全一样,那未免就有点太恐怖了。” “……”飞鸟长秋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两人的交谈似乎暂时结束。 长秋看着开始品尝甜点的良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是学哲学的?” “不是啊。”良守眨眨眼,他大概知道飞鸟长秋现在的心情极度复杂,“不要太在意我所说的,你完全可以当成是一个中二少年的中二言论。” “……”如果这真的只是中二言论就好了…… 飞鸟长秋心里长叹一声,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是越是仔细去想,就反而越觉得有道理,可是越是觉得有道理,又越觉得不合常理,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 难道真的可以“不认同就不遵守”?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认同采取遵守”。 这么一想,似乎又没有问题了。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良守忽然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这才将飞鸟长秋从迷茫中唤醒。 187 晴子的任务 从咖啡店回家后良守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也许飞鸟长秋什么都没听懂,但是“我明白你听不懂,可是说给你听看你一脸疑惑”的快乐也是实实在在的。 “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像雪希那种乐子人进化的趋势了……”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也许这是“变强”不可或缺的经历? 所以,贺茂久雄不够强是因为他太严肃了? 推开家门,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敛起来:“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只有窝在沙发上的黑尾探出脑袋敷衍道:“哦。” “……”我好歹是你的御主,给点尊重啊! 良守忽然觉得如果这是个番剧或者漫画,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脑袋上冒出个“井”然后拉扯黑尾的大脸盘子? 但是…… 算了,自家猫又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妈妈呢?”良守换鞋并问道。 “好像说是接了个任务就出去了,不过只是去看看,晚饭前会回来。”黑尾伸了个懒腰,把屁股撅的老高。 “嗯。”晴子要接任务良守倒不觉得奇怪,这本来就是工作,不过他转念一想,“那今天香织的课呢?” “大概是取消了吧。”黑尾翻了个身,把尾巴摔倒面前,无聊地拍打两下,“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嗯……”良守应了一声。 黑尾说的很有道理,香织拜师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那些“常识性”的知识,早就该教完了。 其实如果按照当初和西园寺家的约定,除非香织下定决心去作为真正的阴阳师,否则自家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的了。 只不过,大家一直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件事。 西园寺家大概也是不在意付给自家的那点“补课费”,或许也是因为让香织跟世界一起在家里修行,总好过让她和别的富家小姐一样生出什么不良爱好在外面鬼混更不让人操心。 但是,总不能一直这么保姆下去吧? 良守摇了摇头,只能说大家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吧。 “我们回来了!”就在良守想到这些时,世界和香织也开门回来。 “妈妈呢!”世界和往常一样无忧无虑。 “出去工作了。”良守答道,“放学后没有直接回来?” “我们去了趟书店!”世界举着手中新买的轻小说,“就是织作老板那家。” “嗯。”良守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反正那是世界自己的零花钱。 “诶,对了。”世界似乎想起了什么,“e级任务难吗?” “e级任务?”良守愣了下。 “是啊,我差不多也该去注册正式阴阳师了……”世界低着头,作为正儿八经地修行者,她当然早就注册过了,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拜托过去没有“等级”的学徒身份了。 “阴阳生的话,任务一般都比较简单。”良守答道,“不出意外的话要对付的也就是些游魂之类的,再就是没有危害因为各种原因死后没有胜天成佛的普通人而已。” “听起来不是很难的样子。”虽然看自己哥哥过去很轻松的样子,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世界还是要有点紧张。 “是很简单的。”良守说道,“但是,不要因为简单就敷衍了事。” “我当然会尽职尽责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情了!”听到良守的这一句话,世界不开心了,自己怎么可能不认真负责? “不是认真负责的关系。”良守笑着摇头,“处理一个委托,和处理好一个委托,是不一样的。” “什么意思?”世界有点懵。 “用心去做,用心去体会就好了,不要流于表象。” “流于表象?”世界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又和两个小女生聊了会儿,良守就让她们自己回房间去玩了。 抓着黑尾的后脖颈放到怀里,良守靠在沙发上放空心思。 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地,发呆。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大门打开的声音才把他惊醒。 “我回来了。”晴子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还有猫跳到地上的动静。 “欢迎回来。”良守站起身迎到门口接过晴子手上的购物袋。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再做饭有点晚了,所以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点超市的便当。”看良守把袋子接过去,晴子解释道。 “我明白了,这些吃起来也不错。”良守是真的不在意,偶尔吃几次外卖便当很正常了。 但是看向自己母亲的脸色,他忍不住又开口道:“这次的工作很麻烦?” “很麻烦倒也说不上……”晴子眉头不展,“只是,很古怪。” “很古怪?” “嗯,有些吧有些不同寻常,而且我有些拿不准。”晴子犹豫着说道。 “那不妨和我说说?是作祟的东西很棘手吗?”良守顺手拍了拍黑尾,让他去楼上叫人下来吃饭。 “倒不是很棘手。”晴子摇头,“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说起了自己这次的委托。 “任务的委托人久宝忠实是音乐学院的教授,也是个乐器收藏家,喜好收藏各种名贵的传统乐器。可是久宝先生,不久前遇到了一件怪事。 “在半夜里,他收藏的一台古琴,自行弹奏了起来。” “自行弹奏?”良守疑惑,这的确是不同寻常,但是,怎么看也到不了c级的任务标准吧? “最开始的时候,久宝先生也没有太注意,只当是共鸣现象,就把古琴换了个地方收藏。可是,事情却没有停止,那古琴依然响起,甚至愈发频繁,从最开始的只是几个琴音,到后来逐渐有了曲调,甚至好像是完整的曲子。 “这可就不是简单地共鸣可以解释的了,于是,害怕的久宝先生辗转几次,终于委托到了阴阳寮。” “那也不应该是c级任务啊?”良守还是不理解。 “当然不是c级任务。”晴子摇头,“最开始的时候,这只是个e级任务。” “嗯,这才是常态。”良守心想,这种看起来毫无危险的任务,阴阳寮交给新人学徒去做就好了,“可是发生了变故?” “嗯,很大的变故。”晴子脸色阴沉,“那个接了任务的孩子,死了。” “死了?!”良守大吃一惊。 188 斩首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越高级的任务越危险,e级作为给大多数小孩子练手的级别,正常情况不应该出现伤亡,但实际上,任务等级总还是人为评定的,即便评定再怎么谨慎,必然会因为已知信息的不对等出现估计错误。 一旦出现这种问题,大多数e级的新人是没有办法成功自保的。 这一次晴子的任务大概就是这样。 只是半夜响起琴音,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些没有成型的精怪作祟,不应该是多危险的问题,可偏偏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家也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小流派,过去和田边家也有些交情,因为那家大人正好有事,所以就拜托到我这里帮忙去处理。”晴子摇头,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完全可以体会到对方的痛苦,“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报仇吧……” “我明白了,那您说‘拿不准’是什么意思?”良守还是很奇怪,自己母亲虽然完全不能和他已经见过的那些“传说中大佬”相提并论,但是作为经验丰富的c级阴阳师,在这个时代能难住她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太多。 “我查不出来。”晴子抿着嘴。 “查不出来?”良守更吃惊了,既然是有东西作祟,晴子没道理找不到,不论是鬼还是妖魔,总会有迹可循。 “总不会……”良守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个“店铺”,也不能怪他这么联想,这段时间以来,“店铺”似乎有意无意地就在他身边“闹事”,他所经历的所有事情,背后都有那个“店主”芦屋道满的影子。 如果是芦屋道满的话,晴子大概是没办法解决的。 “一会儿晚饭后,我大概还要出去一趟。”晴子似乎不打算细说。 虽然说她清楚地知道良守做过的一切,不论是斩杀火车还是退治土蜘蛛酒吞,但作为一个母亲,即便是已经自认为把儿子看得很平等了,潜意识里却下意识地还是在认为对方是个不应该“卷入自己工作”的孩子。 “是觉得对方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吗?”良守不觉得自己母亲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但考虑到和芦屋道满斗法的危险性,他还是决定追问。 “嗯,要去的。”晴子点头,“虽然是受人之托,但终究还是接了阴阳寮发布的任务,总要尽职尽责。” “嗯……”良守点头同意。 晴子去厨房准备晚饭,良守走到院子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想打听久宝忠实家发生的事?”接到电话的是雪希,“我好像有所耳闻,似乎是有个年轻人出了事。” “嗯,我知道,任务升级后我妈妈接了。” “诶,晴子前辈吗?” “嗯。” “晴子前辈需要什么帮助吗?” 听着雪希一口一个“前辈”,良守只觉得很古怪,作为一个在没有“势”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能和酒吞斗法的人,雪希的年龄真的是看起来那么年轻吗? 不过他当然不会去主动问这些。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雪希反而成为了对良守的态度最“平等”的人,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雪希才真真正正把良守当做一个“平等对待”的阴阳师。 “不是妈妈需要帮助。”良守沉默片刻答道,“是我有点担心。” “是因为店铺的事情吗?” “嗯,这看起来很像是……嗯……店铺的手段。”良守还是没说出“芦屋道满”这个名字。 “我看看……”雪希没再多说什么,她很快回话,“我看过了,情况确实有点不太乐观。” “怎么了?” “从那个丢了命阴阳生的情况来看,对手很凶残。”雪希答道,“我把具体的东西发给你了。” “多谢了。” 挂断电话,良守翻起雪希传来的资料。 良守的眉头皱了起来。 资料里详细地记载了发生的事情。 那个阴阳生白天也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决定晚上再去确认,而为了保证委托人的安全,他提前通知了对方离开。 所以,那天晚上只有他一人在屋内。 可是,当第二天久宝忠实一家返回查看后,却只能在储藏室里发现了身首分离的尸体。 虽然e级的阴阳生大多很弱,但是,能够如此轻易地将他斩首,也难怪任务等级直接飙升到了c级。 可是,良守还是不明白,如此强大的妖魔,为什么会完全没有痕迹呢? …… 晚饭过后,晴子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 “我和您一起去吧?”在准备出门时,已经穿戴好装束的良守忽然叫住她。 “和我一起去?”晴子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如果真的很麻烦的话,我总是能帮上点忙的。”良守说道。 晴子原本还想习惯性地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想到良守已经有了直面酒吞的经历,就算再怎么说,即将要面对的东西也不可能比酒吞更危险。 “好吧,那你跟我来,但是万事小心。”晴子最终还是同意了。 天已经黑了,借着夜色的掩护黑尾和烟花显出原形,一前一后驮着两人飞上天空。 “怎么想到要来帮忙?”晴子还是打算问问。 “暑假在家很无聊嘛。”良守答道,“而且,您不是说确实很棘手吗?多个人也多份力嘛,怎么说我现在也能帮上忙了。” “嗯……”晴子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两人就到了久宝宅。 在大门口落下,已经头发花白的久宝忠实就迎了上来,其实在发生了斩首事件后,他就不敢住在这里了,这次来也只是为了给晴子引路。 虽然来的人多了个良守,但是在确定了身份后,久宝忠实自然没有多话,家族传承的阴阳师很常见,对方愿意多来个人,他自然也乐意。 “您看……”打开门后,久宝忠实犹豫着没进去。 “没事,您先行回去休息,交给我和良守就好了。”晴子自然看出对方不太敢进门,这种恐惧她很理解。 “嗯,久宝先生先请回吧,今天夜晚交给我们就好。”良守也开口说道。 189 弹奏古琴的鬼 久宝忠实是著名演奏家,又因为个人喜好,家里的琴房里收藏了不少乐器。 不过就像晴子说的一样,良守在琴房里围着那把“闹鬼”的古琴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无可奈何,两人只好回到客厅里静候深夜里的异常。 闭目静思的时间过得很快。 当夜色愈发浓郁,周遭一切变得静谧之时。 “铮!” 琴房里响起了琴声。 “来了!”晴子立刻站起身就往琴房走。 “铮铮!”良守却坐着没动。 他略微侧头倾听,面露疑惑。 再看到晴子已经走远,这才连忙起身追上。 推开琴房大门。 黑夜中,那放在架子上的古琴正诡异地被看不见的双手弹奏着。 不过在晴子和良守眼中,弹奏古琴的“人”却并不神秘。 穿着常服的男人正沉浸于自己的弹奏中。 “你是谁!”晴子捏着符咒上前。 “铮铮!”男人没有理睬,只是一门心思沉浸于自己的弹奏。 不得不说,即便是不太懂音乐鉴赏的良守也承认这演奏的曲目美妙绝伦。 见那“鬼魂”不理睬自己,晴子也不再多话,抬手甩出一道符咒化作烈火射向对方。 “铮~” 对方好似完全不理不睬只是弹琴,当晴子的符咒飞到跟前,却好似被音乐的声波所堙灭化作无形。 不过,伴随着两者的碰撞,音乐却是被打断了。 “你……”男人终于停下弹奏,慢慢抬起头,沙哑着嗓音道,“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晴子反问道。 “你不是……”男人却好像既没有在意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在意晴子的反问,“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他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从最初的的迷茫到最后的狂暴。 “你不是!”男人怒吼一声,双手重新置于弦上一通拨动。 琴音再次响起,却不似之前和谐美妙,铮铮琴音好似化作战场鼓点。 良守站在远处只听声音尚且如此,而近处的晴子就更加难以抵挡,猝不及防下她只觉得仿佛置身古代战场之中被万军包围,空中万箭齐发射向自己。 “喝!”掐着法诀轻喝一声玄冥化作寒冰四散飞射这才化解攻势。 连退数步拉开距离,脸上手上几道细线似被风里刀片划破的伤口隐约往外开始渗血。 “疾”良守远远念了声咒,庚辛咒化作无形气剑激射而出。 “小心!”晴子连忙喊道,这弹琴的鬼魂实力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却似乎并不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只有在受到袭击后才会主动反击。 可即便如此,这反击的威力连她在猝不及防下也略微有些吃力,见到良守似乎要重蹈覆辙她急忙示警。 “铮!”琴音再次响起,可刚响了一声后却再无动静,就好似乐谱到了休止符。 “你!”鬼魂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良守,“你意欲何为!” 再看向四周,良守术法所化飞剑正被牢牢钉定在空中,可那飞剑所指向的却并非这鬼魂,而是房间墙壁或桌面上所摆放的其他乐器。 “你该死!”和之前一样,这鬼魂还是根本没有想要得到回应的意思,他怒吼一声琴音犹如惊涛骇浪般再次响起。 “良守!”晴子有些惊慌,这次的琴音比之前更急更猛,她不知为什么会让这鬼魂对良守如此愤恨,但是再想帮忙抵挡已经来不及。 “不是我……” 出乎她的意料,良守根本没有施法抵挡,反而是轻轻开口。 琴音骤然停滞。 “不是……你?”那鬼魂好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眼中仇恨顿消,反而是露出期待渴望的目光盯着良守,“那是……谁?” “我不知道。”良守答道,“但是,我可以帮你。” “可以,帮我?”那鬼魂第一次有了回应,他的声音显得急不可耐,“在哪!” “我不知道。”良守还是这么回答。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鬼魂一遍遍重复着,“你不知道要怎么帮我!” “我不知道,所以你可以告诉我。”良守答道,“你在找什么?” “我……”那鬼魂竟慢慢站起了身,缓缓走向良守,“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是,不能没有,真的不能没有……” 说道最后,他跪在良守面前泣不成声。 “你丢了什么东西,所以想要找回来,对吗?”良守蹲下身平视鬼魂的眼睛,“是这样吗?” “是……”鬼魂急急忙忙地说道,但很快又改口,“不是,不是什么东西,不是,不是,是……是……” “不是丢了什么东西,那你丢了什么?”晴子也凑过来,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生死相搏的敌人此时变成这样子,但这样总算是有些进展了,这鬼魂太过怪异,没有阴森之气,也好像没有妖力,就算是已经交过手,她直到此刻也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物。 “我……”那鬼魂支支吾吾就是答不上来,“我不能没有……可是……” “不论如何,你要找回什么,对吗?”良守看他的样子做出总结。 “对!找回来!找回来!”那鬼魂听到良守的话露出希望的眼神连连点头。 “除了这些,你还记得些什么?”良守心知再多问也得不到什么,于是试图换个方向。 “我……”鬼魂再次面露难色,“我不记得了。” “那你是怎么学会弹琴的?”良守又问道,“能有这般造诣。” “我……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会了……”鬼魂老老实实地回答,但实际上似乎又没给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良守却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点头:“但是,一定要弹奏,不能被打断对吗?” “对对对!”鬼魂拼命点头。 “这里也很重要不能被破坏?” 鬼魂再次点头。 “我明白了。”良守说道,“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找,你可以回去了。” “嗯。”那鬼魂站起身,似乎又变回了之前浑浑噩噩的样子走回古琴前,坐下,开始弹奏。 弹奏的曲目是最开始那首欢快美妙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