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 序曲传说 剩下最后一城十万大军里三层、外三层将它包围得水泄不通。 太守独子被敌将斩下了级悬挂于高高的旗杆上由一名小校挑着骑着快马绕着城郭一圈圈奔驰挥舞。 悲愤的太守在城内张贴出一份告示:谁能将杀子仇人的级取下他便把最钟爱亦是最美丽的小女儿下嫁。 于是当天夜里有一位来自外乡的年轻人揭榜而去很快就带回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太守兑现了承诺那年轻人与他的小女儿化作一道弧光冲天而起突然消失在所有人面前从此了无踪迹。 天亮了城外金鼓震天敌军又开始攻城。 太守将敌将的级悬挂在城楼上疲惫绝望的守军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然而令人无比震骇的一幕也随之出现那位失去头颅的敌将全身戎装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大的黑马上。 他的肩膀上顶着一只空荡荡的头盔双手高举长戟宛如不可一世的魔神统率千军万马向孤城起最后的冲锋。 守军被吓呆了甚至忘记了抵抗。城池很快告破太守与他的家眷也死于乱军之中。 那位无头的敌将第一个冲上城楼他夺回了失去不过半晚的级将它重新接回到脖子上。 但也许是过于兴奋和急躁他竟装倒了方向等察觉不对时伤口的肌肉已经凝合再不可能更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从此这位将军的眼睛永远生在了嘴巴与鼻子的下方而他所看见的一切事物也无可避免的生颠倒──若干年后将军成为了皇帝但他的脾气却更加的暴虐易怒。因为他眼中的世界总是与旁人的正好相反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一名宠臣揣摩到了他的烦恼便为他想出了一个简单易行的主意:让全天下的人都弯下身子将脑袋倒垂──这样大伙儿透过双腿所见到的景物便与这位皇帝陛下一般无二了。 没过几天这道诏书就通行全国无论愿与不愿上至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男女老幼一律弯下身子审视这个颠倒的世界。 起初大家都非常不适应有意无意的想抬起头再看一眼原本熟悉的世界。可环伺在旁的刀斧手便会不由分说的挥起他们手中的屠刀割落一个个不听话的脑袋再将它倒悬在菜市口的长杆上。 久而久之人们从别扭变得习惯从习惯变成自然坦然的从裤裆下打量着彼此早已忘却自己曾经直立过。 直到某一日一个孩子由于好奇悄悄挺起了腰抬头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视野环顾周围却已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颠倒的世界──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身边的亲人招来的却是一片训斥与讥笑并异口同声的警告这个孩子赶紧把腰弯下来莫要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耽误了性命。 可惜已挺起胸脯的孩子再不愿重新低下头在裤裆底下去找寻丧失的尊严与信念。 他想弄清楚到底是谁错了为什么人们宁愿垂着头整日面对一个颠倒的世界却不敢挺起胸膛来哪怕正视上一眼? 他苦苦求索着答案从少年长成青年从青年变成中年直至衰老──最后他自杀了在一个黎明站着拥抱了死亡出了最后的呐喊。 而那个带走太守女儿的年轻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多少年过去当那个皇帝也衰老死去一切都渐渐变得遥远成为了一段神奇的传说。 第一章 缉妖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这是一座名为“雾灵山脉”的群峰深处素日里人迹罕至极是清幽。 这雾灵山脉横亘西南宛如一道连绵万里的天然屏障巍峨屹立。因着幅员广阔山中景致亦是各有不同。 其中多有养气之士结庐而居修仙悟道更不乏各等妖孽魔头隐匿修炼闭关蛰居。 这日黄昏在雾灵山脉深处的思闲峰山道上有一青衣大汉孑然独行。 此人三十余岁的年纪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虎步龙行好不威武。宽实的背后负着一柄三尺黑鞘长剑剑柄末端一头青铜雄狮神武非凡闪着特有的冷光引人侧目。 他行出一段空气愈加阴凉两旁猛兽呼啸也渐远而终至不闻。 转过一道急弯前方豁然开朗十二三丈外一座山崖劈天峭立从山崖顶端泻下数道白练其声隆隆似是雷鸣直扑入崖下的百丈碧潭中。 在碧潭东竖有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上面清晰可见以银钩铁划刻出的“洗尘”二字朱漆晦暗褪淡显然年深日久却不知是何方世外高人云游至此所留墨宝。 那青衣人在山道上行走多时甫见如此气势恢弘的瀑布顿感神清气爽心怀舒畅暗暗想道:“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古人之言诚不我欺能在此流连小憩片刻便是什么烦恼也能洗去了。” 原来这青衣人乃是当今昆吾剑派掌门——玄干真人座下的三弟子姓罗名禹草字三思。 他年纪虽不算大修为却颇高于一众同门中亦属佼佼者。出道数年来足迹遍布四海八荒除妖镇魔罕逢敌手“怒狮”之名令魔道群妖谈狮色变嫉恨不已。 约莫在半个多月前距离昆吾山不到五百里的端州府忽盛传有狐妖出没专事勾引成年男子吸其阳魄以炼内丹。 昆吾剑派得知此事自无坐视不管之理。玄干真人当下便命罗禹前往端州府探查缉妖。 罗禹到得端州乔装改扮明查暗访终于寻上了那只化为人形的千年狐妖缠斗百余合后罗禹祭出师门镇妖至宝“炼魂塔”又辅以五雷罩顶符虽终伤得狐妖却依然被她侥幸逃脱。 其后一人一妖追追逃逃一路南下入得雾灵山脉。 那千年狐妖原本的巢穴便隐匿于此对山中一草一木自然熟悉无比故此不费太大周折就甩脱了罗禹。 罗禹追丢了千年妖狐的踪迹大不甘心本着除恶务尽的执着精神十余日来探幽觅险寻访妖狐的蛛丝马迹。 无奈雾灵山脉绵延不绝地域实在广阔仅有名字的峰峦山岭就不下三五百座要想在其间寻到一只千年妖狐的踪影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是那罗禹生性坚毅疾恶如仇怎也不愿就此撒手、回转仙山覆命。 他久寻不获忽地想到在雾灵山脉思闲峰顶有一道观名叫“云居”观主青梅道人乃是昆吾剑派的旁支弟子十余年前曾率徒亲赴昆吾山恭贺玄干真人一百八十岁的华诞与罗禹也有一面之缘。 他料青梅真人既久居雾灵山脉对此中情形当颇为熟稔说不定晓得那妖狐修炼的洞府所在。于是罗禹照着青梅道人说起过的思闲峰方位一路寻来。 他走到潭边蹲下身子双手掬起一捧清泉泼到脸上一股清凉舒爽的滋味瞬间贯透全身毛肌肤无不写意之极。 罗禹深深吐了口浊气心中想道:“难怪青梅师叔会择此隐居即便是在昆吾山上如此胜境也不多见。” 他又连饮数口清泉意犹未尽从腰间解下一个四方的锡壶约莫有巴掌大小。 他刚装了半壶山泉耳中忽听到“砰”的一响似有重物从山崖顶上落下。 他抬头举目朝响声传来的地方瞧去只见碧绿的潭底一具尸体浮了上来顺着水流向自己的方向漂来。 罗禹一怔暗道:“此间怎会有死人?”好奇心起右掌按住水面送出一道蕴藏回旋之力的泰斗真气水波朝两边荡漾那具尸体慢悠悠漂浮着*了过来。 罗禹看清尸体不禁心下暗惊原来这死者乃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僮胸口被人用阴柔掌力轰得血肉模糊早已生机断绝。 不问可知这道僮十有八九乃云居观的弟子难不成观中出事了? 一念到此罗禹再无心在潭边逗留匆匆收起锡壶运动丹田一缕真气身形御风而起直向崖顶射去。 他身轻如燕跃上崖顶立时又见两名道士横尸水边其中一人胸口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竟是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 罗禹怒气灌顶思忖道:“这些道士与世无争跳出方外是什么人恁的歹毒竟下此狠手?若教我撞上定是一剑一个断不容情!”他飞身朝云居观掠去路上又有几具道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挂在树上石间死状极惨更无活口。 罗禹落到云居观前的青石阶上一名白苍苍的老道士双目圆睁仰天扑跌在门槛旁双腿被烧成焦炭一般四处可见殷红的血迹洒满一地令人心怵。 两扇山门东倒西歪门上的匾额也碎裂在地勉强还可辨出“云居观”的字样。 门边的山墙之上触目惊心凹入五个爪孔深逾寸许。 罗禹懊恼道:“唉要是先前赶紧一点早来一步说不定就能救回云居观的这场浩劫。”如今只能企望青梅道人一身修为不俗或可侥幸躲过一劫。 观内狼藉满地丹室经阁等重地更是让人洗劫一空只差再放上一把大火毁尸灭迹了。 罗禹终在偏殿中现了青梅道人的尸老道士身中数剑浑身精血已让人吸干只剩下一副干瘪枯黄的躯壳右手五指兀自牢牢握着半截断剑死不瞑目。 猛地他警兆一动灵觉里隐约感到后院似有异常当下飞身掠去。 罗禹真气流转全身外松内紧暗自戒备虎目如电射向院角的一座古井沉声喝道:“出来不然休怪罗某不客气了!” 井缘内侧先是多了双湿漉漉的手继而有人探出半个脑袋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只是一个烧火的小道什么也不晓得!”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面色苍白、惊恐万状的扒在井口朝外张望。 罗禹见观内还有活口心下一喜温言抚慰道:“小道长莫怕在下乃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今日路经思闲峰本想顺道前来拜望青梅道长芝颜不料观中竟遭此惨祸。” 那小道士听得罗禹自报家门松口气但仍然将信将疑道:“您、您是昆吾剑派的弟子?” 罗禹颔道:“正是。这位小道长不妨请出来说话缩在井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道士上下打量罗禹见他正气凛然神态温和并不似先前来敌那般穷凶极恶于是点点头道:“是是小道这就出来。”说着拖着湿透的身子颤巍巍从井里往外爬双腿搭在井台上刚一触地却是一绊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只剩下*着井沿呼呼喘粗气的分了。 罗禹心知这小道士必然亲眼目睹了适才腥风血雨的一幕已成惊弓之鸟低叹一声探出右掌按在他肩头上真气一运小道士的衣裳上嗤嗤有声冒起一蓬水雾。衣服瞬间干透一团暖洋洋的气流流转小道士周身身上寒意也随之立消。 小道士心里的戒惧不禁消去大半感激道:“多谢好汉爷。” 罗禹收回右掌蹲着身子道:“罗某不是已说了么我乃昆吾剑派门下论辈分还须对青梅道长唤上一声”师叔“小道长不必如此生分只管叫我本名。” 小道士藉着苍茫夜色再次打量近在咫尺的罗禹问道:“罗大哥您您果真是昆吾剑派的弟子?” 罗禹虽急于知晓凶案真相但明白小道士此刻心神不宁不宜逼迫催促故此有意露出笑容道:“如假包换。昆吾剑派门下又非什么值钱的金字招牌难不成还会有人冒充么?” 小道士至此疑嫌尽释急忙问道:“罗大哥观主他老人家怎样了?” 罗禹黯然摇头道:“青梅道长被人吸干体内精血已驾鹤西归。” 小道士“啊”了声颤声道:“那、那观中其他的人呢还有没有谁活着?” 罗禹苦笑道:“此时此地你我是观内仅存的两个活人再有便是一地的尸体了。” 小道士呆如木鸡紫的嘴唇翕动几下终于失声痛哭出来哽咽叫道:“是我没用是我怕死师父啊──” 罗禹待他哭了半晌才伸手抚慰小道士的背脊柔声道:“小道长莫要太难过了。这原也怪不得你你要是不躲起来现在也已成了一具干尸。罗某欲追缉真凶为死难的诸位道长报仇雪恨便更加无从查起。” 小道士猛抓住罗禹的大手泣不成声道:“罗大哥你一定要替观主他老人家报仇啊!” 罗禹道:“小道长放心。云居观与昆吾剑派同气连枝无端遭害罗某自该责无旁贷为大伙儿讨还公道。只是小道长可曾看到行凶之人是哪路的妖孽?” 小道士连连点头道:“我认得他们那带头之人便是虬松岭青莲寺的住持妖僧无戒跟在他身后的是遮云窟窟主吕岩和一个绿妖人还有许多小道也报不出名字的妖孽。一共来了不下三四十个将云居观团团围住要逼观主交出万年丹参。” 罗禹嘿然道:“我明白了他们是见宝起意这才杀上门来。”他对雾灵山脉所知不多以前也未曾听闻过无戒等人的名头。但从尽屠云居观一事来看对方不仅人多势众修为也大是不弱。自己单枪匹马未必能讨得便宜。然而这血案既让他撞上又岂有袖手旁观畏缩不前的道理。说不得纵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闹它个天翻地覆落花流水。 小道士道:“那丹参本是观主十余日前采药时偶然所获原想炼制成数十枚仙丹不晓得如何走漏了消息竟被无戒等人闻到了风声。他们气势汹汹地登门索宝观主自不肯答应于是就动起手来。小道就是那时藏到了井里。刚才因在水下待久了忍不住浮上来想换一口气却教罗大哥现了。” 说到这里自惭胆小怕死脸上一热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再开口。 罗禹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徐徐问道:“小道长你可清楚青莲寺和遮云窟的位置?” 小道士想了想说道:“小道曾听观内的师兄说起过虬松岭离这儿大概三百多里一路往西见到一座满是青松、状似莲花的山岭那便是了。遮云窟在哪儿却不晓得了。罗大哥你要去找他们么?” 罗禹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云居观二十多口性命自该着落在他们身上!” 小道士擦去脸上眼泪站起身道:“罗大哥要不要小道与你一起去?” 罗禹微笑道:“小道长你现在不怕死了么?” 小道士红着脸嗫嚅道:“我自是怕的。可观主和诸位师叔师伯、师兄弟都死了留下小道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跟那些妖人拼了将来也好有脸再见观主他们。” 罗禹拍拍小道士肩膀道:“报仇的事就交与罗某吧。小道长有一件事我需拜托给你请你帮忙。” 小道士一愣问道:“罗大哥我能够帮上您什么忙?” 罗禹道:“诸位道长的尸体尚曝露于野还需劳烦小道长妥为收敛安葬。待罗某取回无戒等人的项上级也好祭奠观主在天之灵!” 小道士一省道:“罗大哥说的是小道这就动手收敛安葬。” 罗禹想起一事问道:“小道长你有没有听说过雾灵山脉中有一千年妖狐擅化作娇媚女子迷惑男人吸其阳魄以筑元基?” 小道士摇头道:“好像没听谁说起过。罗大哥你来雾灵山脉就是为了找她么?” 罗禹微感失望心道:“眼下追缉妖狐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先杀上青莲寺为青梅道长他们报仇雪恨!”他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一轮冷月悬在云端凄凉月华如水泼洒人间。 罗禹说道:“小道长你安葬完所有遗体之后若不见我回来也不必再等。” 小道士急道:“罗大哥这是为何您不打算再回来了么?” 罗禹心中一笑暗道:“此去青莲寺不过三百余里的路程等你埋完那么多尸体罗某还不能回来多半就是失手殒命了你留在此地也无多大用处。” 他为免小道士担心也不说破所虑只道:“小道长有所不知云居观满门遇害之事总需有人尽回报家师知晓。我稍后还要追缉妖狐一时半刻也回不得昆吾山只好有劳小道长前往报讯了。” 小道士连连点头道:“罗大哥放心我一定把信带到昆吾山玄干真人驾前。不知您还有旁的什么话要小道带传?” 罗禹心道:“你一到昆吾山我师父自会明白生了什么事。他老人家定会另思对策也不需我多嘴。只是此去昆吾山万里迢迢也不知这小道长能否安然抵达?” 可事到如今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了罗禹一摇头道:“其他就没什么了。小道长一路之上切要小心不然便又是罗某的过失了。” 小道士道:“多谢罗大哥关照小道省得了。只是小道从没出过远门昆吾山怎么个走法还要罗大哥教我。” 罗禹详细说了前往昆吾山的路径又着小道士复述了一遍见他记得滚瓜烂熟这才放心。他取下锡壶放在小道士手中交代道:“小道长到了昆吾山南麓的‘碧霞祠’将此物亮出自有人引荐你拜见家师玄干真人。师父他老人家慈悲宽和也必会妥善安置小道长。” 说罢他又取出几锭纹银叮嘱了一番最后道:“小道长你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转身告辞而去。 小道士在身后叫道:“罗大哥您自己也多加保重。小道粗通御风之术估摸有七八天就可到昆吾山求得援兵。那些妖人都厉害得紧您万一不敌千万别硬来。” 罗禹纵声大笑道:“小道长无需担心些许跳梁小丑何足挂齿?”笑音尤在空寂的道观里回荡魁梧的身影却已远在半里开外。 茫茫秋夜中巍峨群山犹如一尊尊匍匐在地的庞大野兽静静伫立。云岚飘荡长风万里脚下的大地一片漆黑。 罗禹行出三百多里果然远远望见前方一座险峻山峰状若莲花屹立在云峦深处。他放慢身形在黑夜的掩护底下悄然潜近找寻青莲寺的所在。目光所及处忽见山峰中麓犹如花心的地方依稀灯火闪烁似有人家。 罗禹艺高人胆大降下身形贴地而行潜在星罗密布的青松林中直奔灯火亮处而去。松林尽头的开阔地上赫然座落着一栋古刹气势恢弘比起云居观大了许多。 那古刹山门前悬着两顶硕大的灯笼映照在写着“青莲寺”三字的黑底金匾上。门口八名虎背熊腰的僧人手持戒棍侍立两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就听一个僧人抱怨道:“真他*的倒霉今夜住持大摆盛宴款待宾客偏生轮到咱们几个值班守夜连口酒也捞不到。” 旁边一个瘦个僧人叹口气道:“谁让咱们只是些小喽啰打仗拚命总冲在最前头有了好事的时候却又排在最后头。” 对面一个黑脸僧人嘘声道:“小声点住持法力通神耳听八方。若让他知道咱们在这儿埋怨他老人家稍后还不抽筋扒皮?” 最先开口的僧人笑道:“你胆子也忒小了有什么好怕的住持正在招待金牛宫来的贵客哪有工夫注意咱们?” 罗禹闻言一怔暗暗道:“金牛宫怎的也有人来了这事可有些棘手。” 第二章 天策 近百年来道消魔涨自魔圣聂天之后又以“五行魔宫”声威尤着堪称魔道牛耳气焰之高一时无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金牛宫位列其中高手如云魔氛如炽令正道各派亦为之侧目。 宫主金裂寒近三甲子的修为惊世骇俗平生难偿一败实是极难招惹的角色。 奇怪的是近日来金牛宫竟屈尊隆威和平日不屑一顾的青莲寺这等魔道旁门小派搭上了关系。 以金裂寒的身份当然不屑亲临但不晓这回来的是谁。 这时又一僧人摸摸脑袋傻傻的道:“金牛宫是什么地方能比咱们青莲寺更厉害吗?住持为何这般着紧亲自迎出山门不说还对那为的老头满脸堆笑说尽好话?” 瘦僧人哼道:“那还用说你没看遮云窟吕窟主、寒月洞的绿老仙也对那老头子低头哈腰的前后照应?我看这人来头定是大得很。” 黑脸僧人道:“我好像听见吕窟主有叫那老头”麻护法“嘿嘿他满脸麻子可不是该叫这名么?” 罗禹思量道:“”麻护法“?难不成说的是金牛宫六大护法中的麻奉秉麻老魔。嗯他早年被人用”金乌神砂“打成个大麻脸从相貌上推断多半错不了。” 罗禹又听了一会儿尽是众僧骂骂咧咧的抱怨之辞其中免不了夹杂着污七八糟的淫言秽语却再无新鲜内容。 他悄悄起身潜踪匿迹从先前寻准的一处僻静墙角凌空飞进青莲寺中去势快如闪电即便有人看到也只当是夜里飞鸟掠过。 青莲寺称雄雾灵山脉横行无忌今夜又是群妖云集大胜而归做梦也想不到有个煞星前脚跟后脚的追到反而放松了警戒。尽管安排了几个僧人守夜值班却仅是摆摆样子全不在罗禹话下。 他几乎没费太大功夫便如入无人之境般迳自朝无戒款待宾客的偏殿潜去。 到得偏殿近前只见门口守着四名僧人一个个腆胸叠肚装模作样。 大殿内红烛高烧灯火通明二十多桌筵席上杯盘狼籍将好端端一个佛门清净之地弄得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形形色色百多名妖人环坐席间面红耳赤吆五喝六丑态不一而足。 在正中一席上坐着六人果见到麻奉秉这老魔头神色倨傲的高踞座翻着怪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迎受着群妖的敬酒奉承。 在麻奉秉左坐着一个身材肥大、穿着大红袈裟的红脸僧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眼蕴精光想来就是青莲寺的住持无戒和尚。 在他身边则是个绿老者一声不吭的埋头大嚼好像除此之外就不对其他事情再感兴趣。 再往麻奉秉右席上瞧端坐着一个白衣中年文士手摇折扇吃相文雅许多。只是眉目中暗藏阴狠之气脸上的笑容教人看了怎都觉得不舒服。 文士的下尚有一个头陀与一名浑身黑色绒毛、浑似一头大猩猩的汉子正高声喧嚷行着酒令。 罗禹深知莫说麻奉秉的修为胜过自己就是殿中的其他妖人若要一起上自己也招呼不过来当下只隐身在偏殿外的一株苍松上小心翼翼舒展灵觉朝内打探。 那边无戒和尚正敬过麻奉秉一杯酒屁股刚刚重新坐定便听这位麻神开口说道:“无戒大师听说就在今天下午你从云居观青梅真人手中抢得了一株万年丹参可有此事?” 无戒和尚暗暗叫苦心中恼怒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为拍麻老魔的马屁竟将此事泄漏出去。哼若让老子晓得是谁干的不吸干了他的精血誓不为人!” 他心下咬牙切齿脸上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托麻护法洪福贫僧今日确得着一株万年丹参。原本想宴后寻个机会说与三爷知道不想您老人家已然得知了。” 麻奉秉放下酒盏似笑非笑道:“听说你还尽数杀光了观里的道士这个祸事可闯得不小啊。那青梅真人乃昆吾剑派旁支弟子与玄干真人颇有交情。此事倘若传了出去区区一个青莲寺恐怕也担待不起。” 无戒和尚道:“多谢麻护法关照。此事贫僧做得极为隐秘又将那些牛鼻子老道一个不剩的统统宰个干净应该不会让外人知道。” 麻奉秉皮笑肉不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忖手脚干净不留后患却怎会让老夫知晓?昆吾剑派垂名正道千年也非酒囊饭袋。一旦让他们知道你为了一株丹参就灭了云居观满门大师和在座诸位朋友的性命可就难说了。” 那绿妖人抬起头来满嘴油渍、含糊不清的问道:“这事咱们兄弟做都做了依麻护法之见该当如何?” 麻奉秉笑而不答旁顾言他道:“无戒大师可否取出那株丹参让老夫一开眼界?” 无戒和尚纵是有千百个不情愿也要装得毫不介意、欣然领命的样子点头道:“麻护法既这么说贫僧便献丑了。”转头对身后侍立的一个中年僧人耳语几句那僧人快步走出偏殿自是去取丹参。 罗禹若是缀在这僧人背后或可轻而易举夺回丹参。但如此一来势必惊动偏殿里的群妖想寻无戒等人复仇可就难了。 他耐住性子隐忍不就见脚下不断有杂役僧端着美酒佳肴往来穿梭酒香肉味顺着夜风四处飘荡。 别的倒也罢了惟独那一壶壶美酒令罗禹眼热无比。 他已数日不识酒味如今肠中酒虫闻香蠕动焉能再忍? 见一僧人捧着一盘盛满佳酿的酒壶从底下经过罗禹看准机会右手凌空一抓神不知鬼不觉的摄来一壶美酒仰头畅饮。 一壶酒顷刻喝干反倒惹起罗禹更大的酒瘾恨不得潜入伙房酒窖喝个痛快。但毕竟办正事要紧这些美酒惟有留待日后再来享受了。 他将空荡荡的酒壶挂在枝杈上那中年僧人手捧一只长方形的黑色木匣步入殿内在主桌前躬身道:“启禀住持丹参取来了。” 无戒和尚手一挥道:“还不快呈上让麻护法好生鉴赏。” 那中年僧人应了将黑匣在麻奉秉面前打开里面幽香四溢露出一株二尺三寸、白里透红的丹参。 麻奉秉翻着怪眼抚须观看赞道:“不错果真是天地罕有的珍品连老夫亦是平生罕见。”眼神里透着艳羡之色久久凝望却不说别的。 那白衣文士察言观色哪里会不明白麻奉秉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过麻护法自恃身份不愿当众开口索要而已。 他向无戒和尚一使眼色笑道:“无戒大师刚才在私下里你不是与小弟商量欲将这万年丹参权作薄利孝敬给麻护法他老人家?依小弟之见咱们也不必再等到宴后这便请麻护法赏脸收下如何?” 无戒和尚心中骂道:“他***老子何时与你这家伙打过商量说要将丹参送给麻老魔?” 但他也不是傻瓜晓得这刚到手的宝贝此时不送也得送了。莫不如顺水推舟自己趁麻神尚未开口估个人情罢了。 当下无戒和尚应和道:“吕兄说的极是倘若麻护法看得上眼就请赏脸收下丹参也算咱们兄弟对您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麻奉秉暗自欢喜老脸上却作出为难之色道:“无戒大师吕兄弟这如何使得?此宝乃是你们拼了性命从云居观夺来老夫岂有坐享其成的道理?” 无戒和尚心里已不知把这尊麻神祖宗八代骂了多少遍脸上却堆笑道:“麻护法说得哪里话来区区一株丹参怎比得上您老人家往日对咱兄弟的照顾? “何况贫僧修为浅薄这丹参原也消受不起。日后万一昆吾剑派寻上门来届时还要有劳您与金牛宫出面周旋维护。” 说罢一咬牙朝那中年僧人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丹参放下!” 麻奉秉瞥了眼摆在自己面前桌上的丹参哈哈一笑道:“多谢无戒大师与诸位朋友盛情老夫就却之不恭厚颜收下了。” 无戒和尚又是疼惜又是不舍心里干脆翻来覆去把麻奉秉上上下下十八辈祖宗也骂了个够端起酒盏起身道:“诸位朋友咱们再一齐敬麻护法三杯为他老人家接风洗尘。”群妖轰然回响麻奉秉得着丹参心怀大畅脸上笑容也多了自是来者不拒。 罗禹静静观瞧感慨道:“就为了这么一株丹参竟屠戮了二十多条人命。可笑的是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教麻奉秉强取豪夺了去。如此仙灵至宝委实不知可救活多少人的性命落到麻老魔手里自是白白糟蹋了。 “哼待会儿我一定要想个法子将此物盗了回来让老魔空欢喜一场!” 殿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兀自人声鼎沸杯筹交错。 有些修为稍浅的小妖喝得酩酊大醉不免现出了原形或露出獠牙青面或从屁股底下耷拉出一条毛茸茸的巨尾来回晃悠。 麻奉秉酒喝得不少仍保持着七分清醒一推酒盏起身道:“无戒大师咱们酒喝得差不多了也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说正事。” 无戒和尚痛失丹参正借酒浇愁半醉不醉道:“麻护法何必如此匆忙?天色尚早不如咱们再坐片刻喝个痛快!” 麻奉秉将桌上的黑匣收入袖口近三尺长的匣子宛如变戏法似的在他袖中消失不见从外表看不出丝毫痕迹。 他摇头哼道:“老夫此来雾灵实负有宫主交代的一桩机要重任可不敢疏于玩乐。若不是看在大师与诸位朋友面上这顿接风宴本也无心用下。” 无戒和尚暗道:“王八羔子摆什么臭谱?老子好端端的庆功宴成了你的接风酒又将丹参送给了你。嘿嘿这会儿却还板着老脸教训老子。他***得着便宜却来一本正经的卖乖活像青楼里的姐儿。” 他老大的不痛快便装着酒醉不应声一边遮云窟窟主吕岩见状急忙圆场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先退席商量正事。待议定之后再回转过来喝个一醉方休也是不迟。” 麻奉秉把无戒和尚的反应尽看在眼中心道:“这秃驴对老夫皮里阳秋心怀不满却当我是瞎子么?若非宫主交代之要事尚需借助这帮霄小卖命老夫又何苦降贵屈尊与他们厮混在一处?” 他不动声色转问道:“无戒大师贵寺可有什么清静些的地方便于谈事?” 无戒和尚见麻奉秉问到自己头上只得吭吭哧哧回答道:“在这偏殿之后有一禅房乃贫僧平日参道悟佛所在里面收拾得倒也干净。” 那坐在吕岩身边的头陀奇道:“麻护法恕小弟多嘴在座的人都是咱们自家兄弟有何事不能在酒席间说非得这般缜密小心?” 麻奉秉冷笑一声说道:“非是吓唬诸位老夫此来所为之事牵涉正魔两道千年天运着实非同小可。倘若无意中泄漏了半点天机恐怕连老夫在内的在座诸位谁都承受不起。” 群妖信疑参半更有人想道:“这老家伙定是想让我等一效死力所以存心故弄玄虚将此事吹得神乎其神。哼这雾灵山脉中能有什么大事牵动到正魔两道千年的运数老子怎从没听说过?” 麻奉秉自然料不到他的话勾起了隐身殿外另一人浓重的好奇心。 罗禹忖道:“麻老魔万里迢迢远来雾灵果非寻常说不准又是金牛宫筹谋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眼下群妖未散我也不便下手干脆就一起听听这所谓天机大事究竟是什么。” 他定下主意悄然无声的掠下苍松避开殿外的守卫僧人直奔后殿无戒和尚所说的禅房而去。 殿内群妖吵吵嚷嚷、酒酣兴浓竟任凭罗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翻云覆雨。 罗禹潜入禅堂在角落里站定环顾四周却皱眉不已。 原来里面虽然颇为宽敞却并无适合的藏身之所耳中听到麻奉秉等人渐渐朝这里走近眼看就要推门而入。他无暇细想右手一抖亮出一道杏黄色灵符口中真言急念灵符上微光一闪化为淡淡烟雾将他的身躯裹罩其中。 禅房内的轻烟堪堪散尽罗禹魁梧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却是他急中生智祭出了一道“风隐符”。 却说在浩如烟海的诸般仙术魔功里炼符之术可谓独树一帜通行两道大体可分作“风云雷电”四门各尽其用。 尽管实战里一两张灵符未必能扭转乾坤一箭功成但用以隐身、驱火、驭水、辟邪、封印等却甚是灵便。 至于灵符威力大小与施术者本身修为并无太大关系多取决于符咒的级别。 罗禹所携的这道风隐符乃玄干真人早年亲手炼制法力自是非同小可。即使是麻奉秉在此若不刻意舒展灵觉全力搜索也未必能察觉丝毫异常。 故此罗禹临此紧急关头才敢冒险一试隐身咫尺侧旁。 虚掩的木门开启又关上无戒和尚引着麻奉秉等人鱼贯而入。 众人满身酒气在蒲团上落座麻奉秉依旧当仁不让高踞位目光灼灼扫视禅房问道:“无戒大师此处隔壁是什么地方可否安全?” 无戒和尚道:“麻护法尽管放心贫僧已命心腹弟子在禅堂外设下哨卡连隔壁的屋子也不曾漏过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麻奉秉道:“吕兄弟麻烦你再到禅房四周查寻一遍万勿有半点遗漏。” 吕岩应声而起身形化作一道白电又将禅房里里外外巡视一通。 只弹指工夫众人面前微风一拂吕岩已然气定神闲回到蒲团上坐下说道:“麻护法放心这里再无闲杂人等。”无形之中已露了一手“白云出岫”的身法绝学。 罗禹心中暗笑道:“可笑麻老魔谨小慎微也做了睁眼瞎。你家罗三爷现下就站在一边正等着你说出天机。” 要不是风隐符一旦生出只能固定在原地罗禹甚至还想再往前凑近些看看稍后是否有机会从麻奉秉手中盗回丹参。 麻奉秉缓缓道:“诸位是否在心中暗怪老夫太过谨慎多事?” 那头陀一晃乱道:“在下想麻护法此举必有深意。不知此来雾灵到底所为何事若有我恨头陀可效劳之处请麻护法尽管吩咐不要客气。” 在他下那个长相如黑猩猩般的壮汉瓮声瓮气道:“不错能为金牛宫效力也是咱们兄弟的光彩。麻护法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说吧。” 麻奉秉颔道:“诸位盛情日后老夫定当禀报宫主知晓。无戒大师你与在座的朋友可有谁知在这雾灵山脉中有一只千年妖狐自号”黎仙子“擅长千变万化?” 罗禹心道:“巧了敢情麻老魔要找的也是她!莫非这妖狐也招惹上了金牛宫的人引得麻老魔不远万里追索至此可这妖狐跟天机又有什么关系?”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罗禹正在为搜寻千年妖狐的踪迹烦恼麻奉秉却跳了出来架桥开道。 他凝神聆听就见无戒和尚沉思片刻道:“贫僧倒听说过这个黎仙子但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百年间也未曾打过照面。” 麻奉秉问道:“无戒大师你可知这妖狐的洞府所在?” 无戒和尚摇摇头目光望向对面的吕岩吕岩紧皱双眉半晌不语显然也不知道。 麻奉秉正感失望之际那绿老者忽然开口道:“麻护法兄弟倒有一条线索或可顺藤摸瓜寻着那妖狐。” 麻奉秉精神一振道:“谢兄请讲。” 绿老者道:“那黎仙子的名头兄弟早年也曾听说过。但她形迹飘忽化身千百更从未露过洞府所在之地。可这妖狐有一帕交情谊甚笃从她身上寻去定能问到妖狐下落。” 恨头陀一拍大腿叫道:“老子怎地没有想到?不错这妖狐与玉茗仙子交好那婆娘一准清楚妖狐的藏身洞府。” 麻奉秉沉吟道:“玉茗仙子?她又是何方神圣老夫似乎从没听人说起过?” 吕岩笑道:“也难怪麻护法不识玉茗仙子本是雾灵山脉空幽谷中的一株花妖因吸食日月天地之菁华炼得人形便以空幽谷为府建了一座”百花园“。 “她从不与外人交往更不出谷半步故而少有人知。” 麻奉秉问道:“吕兄弟那玉茗仙子的修为如何?” 吕岩回答道:“她的法力深浅不得而知据传手下倒是有一班花妖树精颇是难缠所以等闲也无人去找她麻烦。不过如果麻护法愿亲自出面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麻奉秉沉声道:“好咱们就在这儿小憩片刻散去身上酒劲即刻出前往空幽谷百花园找那玉茗仙子问讯。” 无戒和尚诧异道:“麻护法大伙儿何不歇息一晚等天亮后再动身?” 麻奉秉冷笑道:“你当只有金牛宫在搜寻那千年妖狐么?追缉妖狐下落一事宜早不宜迟。嘿嘿倘使让别人着了先机大师纵是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无戒和尚摸摸光溜溜的脑门奇道:“这妖狐究竟闯下了什么祸事竟能掀起这么大风浪?咱们终年待在雾灵山脉中却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麻奉秉道:“此事于各门各派都属机秘你们又岂会知晓?不过既然各位肯为我金牛宫出力老夫不妨将一些内情透露与诸位也好让大家明白事情的紧要重大。可要是有谁多嘴多舌往外吐露半句休怪老夫到时候翻脸无情取他向上头颅!”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好奇不已纷纷赌咒誓绝不透露。 麻奉秉愈加神秘的压低声音道:“大约半个月前烈火宫出了一名叛逃弟子。而这个人居然是正一派安插在烈火宫中多年的一个暗探。 “这小子苦心蛰伏渐渐获取了烈火宫宫主赤烈横的宠信得以执掌宫内警戒重权。 “于是这小子寻到机会监守自盗乘赤烈横闭关修炼之际偷出了烈火宫至宝”云篆天策“妄图凭此宝向其师门邀功。” 恨头陀不解道:“麻护法云篆天策又是什么东西一本书么?” 麻奉秉只鼻子里低低哼了声道:“我五行魔宫保守此绝大秘密多年矣你们不清楚那是最好。不然便如那妖狐一般徒惹麻烦招致杀身之祸。 “其实老夫对云篆天策本也不甚了然这回奉金宫主之命出山方才得蒙获悉一鳞半爪。” 他停了下来见群妖个个伸长脖子侧耳细听心中涌上几分得意于是接着说道:“据宫主他老人家交代云篆天策本有六份其中一份早年失散在外不知所终其他五份由穹海、烈火、青木、天石与敝宫分别收藏。 “谁若能将云篆天策合壁便能参悟出这天地间最大的奥秘届时扭转乾坤神通三界更是不在话下。 “正道门派中有知晓此宝的无不想方设法妄图盗得天策。这回终教正一派得手了。” 绿老者惊道:“原来云篆天策竟有如此神妙老朽着实闻所未闻。只是这件事情与麻护法追索妖狐有何干系?” 麻奉秉嘿嘿笑道:“该着这妖狐有事那正一派暗探在烈火宫追杀之下没能将小命留到回返师门之时不过天策却阴差阳错的落到了妖狐的手中!” 无戒和尚“啊”了一声舔舔肥厚的嘴唇喃喃道:“好家伙好家伙──” 麻奉秉收敛笑容森寒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冷冷道:“莫怪老夫事先没有提醒天策至宝可不是诸位消受得起的。哪个心生邪念妄图染指坏了敝宫的大事老夫定让他后悔来得这世上一遭!” 恨头陀咽下一口唾沫没来由的感觉屁股犹如被火烧烤可在麻神慑人的眼神逼迫下只能按捺心情强自端坐不动。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罗禹隐身暗处心中想道:“这事可越来越有趣了罗某既然撞见定不能如了麻老魔的心愿!” 第三章 空谷 天色微亮一缕晨曦照耀群峰空幽谷中已是鸟语花香生机昂然。 一道清涧从谷内潺潺流过两岸绿草如茵半空中飘浮着朦胧轻柔的淡紫云岚。 山谷深处有一座占地百亩的秀雅园林仿佛世外桃源天上人间。 数位身着轻纱的妙龄少女穿梭其间手持锄具正忙着修剪花草。 忽听谷外传来震耳之声道:“金牛宫麻护法携青莲寺无戒大师、遮云窟吕窟主等求见玉茗仙子!” 那声音震得空谷嗡嗡嗡的回响林间鸟儿被惊得腾飞翱空说话之人正是恨头陀。 园中少女讶异莫名猛抬头就瞧见灰濛濛的高空中飘飘然落下一行六人。 为一皂袍老者满脸麻子面色如金银白的钢须戟张如针双目之中闪烁着森森幽光一对眼珠泛着死灰之色浑不似活人该有的颜色。 这些少女自不识得他便是金牛宫六大护法之一的麻奉秉但听得恨头陀自报名头多少也能猜到。 在麻脸老者身后兀自伫立五人装扮虽是各异但望向自家姐妹的眼神中却都充满了贪恋阴狠之色决无善意。 一绿裙少女盈盈一礼说道:“诸位仙友请了敢问求见我家仙子所为何事?” 麻奉秉大喇喇一翻怪眼说道:“老夫金牛宫护法麻奉秉请玉茗仙子出来说话有要事相询。” 只听花间有一女子的声音道:“麻护法万里奔波光临百花园不知有何见教?” 风中轻轻荡漾开一股极好闻的香气麻奉秉饶是老成持重亦忍不住耸耸鼻子深吸一口顺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自一丛盛开正艳的芍药之后步出一位挎着花篮的白衣少女手持一柄精致小巧的银锄袍袖轻挽露出的一段藕臂粉白透红云鬓蛾眉秋水为眸秀雅出尘不见半分世人俗气。 吕岩从眼珠落到少女身上开始便停止了转动暗赞道:“早听说玉茗仙子生得国色天香秀丽绝伦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绝无虚传。便是这满园的奇花异草与她一比也不过有如蓬蒿荆草。” 绿老者也目不转睛盯着玉茗仙子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小丫头数百年中不知吸食了多少日月山川钟灵之气老夫若能攫其精血炼化内丹不啻省却数十载的寒洞苦修!” 麻奉秉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哈哈一笑温言道:“仙子客气了。老夫此来只为向仙子求寻一位朋友的下落。” 玉茗仙子微笑道:“小妹久闻金牛宫威名盖世神通广大。无戒大师与吕窟主诸位更乃雾灵山脉的一方豪雄声震八方。倘若连各位都找寻不到的人小妹只怕愈的无从知晓。” 恨头陀阴阴笑说道:“仙子过谦。若是问旁的人行踪下落我们也不愿前来叨饶了仙子清修。可麻护法所寻之人仙子却一定知道。” 玉茗仙子微微一笑心中已开始急思应对之策。若所料不差她已经可以猜到这群凶客所欲找寻的人是谁。 玉茗仙子伸出玉指缓缓梳理被柔风吹得微乱的鬓含笑说道:“恨大师多半是弄错了。六百年间小妹足不出园从未与谷外同道往来不知这至交之说从何谈起?” 无戒和尚嘿嘿笑道:“玉茗仙子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要找的乃是一只千年妖狐自号”黎仙子“。她可算仙子交往多年的知已好友吧?” 玉茗仙子睫毛轻闪暗道:“他们要找的果然是黎姐姐!” 虽然不晓得这些人追寻黎仙子的用意为何但见他们一个个气势汹汹凶光闪烁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不准黎仙子近日出山云游无意得罪金牛宫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玉茗仙子笑道:“不瞒无戒大师黎仙子与小妹确曾有交往只是近年来小妹忙于炼制”百花玉露丸“心无旁骛已许久未与黎仙子相会更不晓得她如今的行踪恐怕帮不了诸位了。” 吕岩笑道:“好说好说。如此只望仙子能将那千年妖狐修炼的洞府相告。如蒙相助不胜感激异日必当重报。” 玉茗仙子幽幽叹息道:“说来可能诸位不信小妹从未去过黎仙子的洞府也未曾听她提及过洞府的方位即便有心相助各位只可惜实是爱莫能助。” 绿老者冷笑道:“老夫的确不信!玉茗仙子老夫好心提醒你一声。和咱们这些人耍心机玩花样也就罢了。毕竟你我同属雾灵山脉魔道一脉凭着这点香火交情老夫也不致难为了你。 “可麻护法是金牛宫的人仙子你开罪得起么?” 玉茗仙子不卑不亢道:“莫说金牛宫麻护法就是谢洞主、无戒大师与吕窟主、恨大师、袁山主诸位小妹也一般的不敢得罪。 “但小妹确实不知黎仙子的洞府所在总也不能编瞎话来哄骗大伙儿。” 见玉茗仙子不识抬举那貌似黑猩猩的袁山主浓眉一跳就欲作。 麻奉秉右手一摆将他止住徐徐道:“玉茗仙子老夫纵然愿意相信你的话奈何那黎仙子冒犯我金牛宫在先兹事体大无从回旋。咱们这一大帮人千里迢迢漏夜前来总不能空手而归。还请仙子三思莫教老夫为难才好。” 他的话里软中带硬威胁之意自不用人说明玉茗仙子脸色微变道:“麻护法小妹敬诸位远来是客这才以礼相待竭诚以告。假如诸位没有其他事情恕小妹无暇奉陪还望海涵。” 无戒和尚纵声笑道:“玉茗仙子这就下逐客令了?你当咱们是来你百花园讨茶喝的吗?” 玉茗仙子恍若未闻转身而去吩咐那几名少女道:“小兰、小荷送客!” 袁山主勃然怒吼道:“臭丫头给脸不要脸!”山一样的庞大身躯凌空跃起探出长着黑毛的爪子从背后袭向玉茗仙子。 麻奉秉抄着两手也不阻拦有意借此试探对方底细。 哪料那袁山主将将跃起猛地小腿肚上一紧双腿被十数根横空掠来的碧绿树藤牢牢缠住。 不等他做何反应一对粗壮的胳膊也教七八根树藤缚上整个人悬在半空晃晃荡荡上不得天、下不得地狼狈无比。 恨头陀见势不妙呼喝一声拔刀劈出“叮”的脆响刀锋弹回树藤上被砍出一道深痕冒出缕缕绿烟。 恨头陀大吃一惊他这刀虽仅用了六成功力但自己手中所持的这柄“血雨断恨刀”乃冥海玄金所铸再经一甲子的炼化暴戾锋锐所向披靡。孰知劈在一根比手指头也粗不了几圈的树藤上竟斩之不断。 玉茗仙子见“相思青藤”受损心疼不已玉手轻扬二十多根树藤松开袁山主四肢倏忽收回隐入周围花树中不见。 袁山主手足甫获自由之时刚欲运劲起身没曾想“相思青藤”上一股异力传入体内经脉一阵酸软提到胸口的真气骤然涣散三百多斤的身子轰然坠地四足朝天倒把地上泥土砸出个不小的坑。 绿老者厉喝道:“好个妖女找打!”急念真言祭出了寒月洞至宝“碧玉蟾蜍”。就见空中惨绿色毒瘴弥漫遮蔽住清晨曙光所过之处园中花草顿时枯萎过半。 一只通体闪烁诡异光华的蟾蜍幻化而出蹲踞在绿老者头顶张嘴喷出一大团闻之欲呕的墨绿毒雾宛如一蓬飞云罩向玉茗仙子。 玉茗仙子臂弯中的花篮一颤顺着藕荷似的玉臂滑入纤纤五指中抬至胸前焕放出流光异彩将惨绿毒瘴一冲即散。 碧玉蟾蜍喷射出的毒雾也被丁点不剩的吸入花篮之中。 绿老者见状岂肯善罢甘休运起十成法力催动碧玉蟾蜍不停喷射毒雾如此一喷一收总也僵持不下片刻后玉茗仙子朱唇轻启低吟道:“起──” 花篮冉冉升到半空五彩霞光越来越亮自篮中凝起一朵迎风怒绽的雪白芍药灵气四溢婀娜多姿“砰”的击中碧玉蟾蜍。 绿老者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碧玉蟾蜍“叮”的一声从空中坠落回复原形铸成一只拳头大小的玉蟾跌落在绿老者面前光泽晦暗眼见是法力大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玉茗仙子收了花篮望着一地落英枯枝惋惜的叹道:“谢洞主单找小妹的麻烦也就是了园内花草何辜却横遭此劫?” 绿老者受了玉茗仙子法宝一击体内真气错乱郁闷难当正潜心调理闻言恶狠狠盯了玉茗仙子一眼鼻子里重重出冷哼。 吕岩见绿老者溃败显出几分意外心道:“谢老妖修为也算不差居然没能支撑住半盏茶的功夫想不到这妖女恁的棘手。 “不过她刚才重创谢老妖多半还是借助手中花篮的威力。真个动起手来只要不给她念动真言、祭出法宝的机会吕某未必没有胜算。” 他计议已定笑咪咪执扇上前说道:“好好仙子果然好本事!吕某不才亦想讨教一二。” 话音刚落眼睛触到玉茗仙子淡淡的眼波流过枉他修行百年亦不免心摇神曳浮想连翩。 只听玉茗仙子说道:“吕窟主过奖了小妹些许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若非诸位苦苦相迫本也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吕岩收摄心神打开折扇笑道:“只要仙子愿说出千年妖狐的洞府所在吕某愿为仙子说情适才仙子伤我谢兄之事吕某也愿为仙子代罪领过绝不再追究!仙子以为如何?” 玉茗仙子轻轻叹道:“小妹已说过黎仙子的洞府我委实不知吕窟主何苦一意追问逼迫小妹?” 吕岩摇头道:“仙子既不肯领吕某的情看来惟有请仙子赐招了!” 体内真气一动白皙的脸上立时笼罩起一层青气折扇上绘着的一头魔兽三足六角状若犀牛呼之欲出。 玉茗仙子手持银锄曼声道:“吕窟主请恕小妹得罪了!”脚下落英无风自动五颜六色的花瓣升腾而起汇聚成一朵七彩花云朝吕岩射去。 一时间罡风破空之声“嗤嗤”不绝那原本娇柔的花瓣竟变成一片片勾魂夺命的光刃漫天飞扬。 吕岩不敢怠慢振腕一摇折扇“呼”的打出团凄迷光澜。可那蓬花雨仅是微微一滞便冲散光澜飘掠而来。吕岩退后一步二次摇动折扇又出一团青色光澜。 如此吕岩连退三步接连出四道光澜终于将满天花雨的去势遏制。千百片花瓣在距离吕岩不足五尺之处纷纷飘零重归尘土。 吕岩松了口气暗恼道:“我若再任由这妖女抢占先机放手猛攻难保没有闪失。” 一念至此他纵声笑道:“仙子好手段也该轮到吕某献丑了!”施展白云出岫的身法快如闪电欺身到玉茗仙子身侧折扇“啪”的收起一式“玉鞭云外指”点向对方挺茁的前胸。 这样一招对男子使用自然无可厚非可对手乃一妙龄少女模样的花妖未免唐突无礼了。玉茗仙子平生幽居空谷几乎从无和一个男子交手过感觉更是不堪。 她心生羞嗔急忙闪身远避银锄幻出朵朵光花护住身前。 吕岩得理不饶人又忌惮玉茗仙子的诸般法宝妖术全力施展出看家绝学“青蔼三十六式”。一把折扇青光朦胧狂舞银蛇围绕着玉茗仙子周身犹如惊云飞卷猛攻不止誓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 绿老者在后喝彩鼓劲道:“吕兄加把劲儿将这妖女擒下替老子出口恶气!” 吕岩有意在麻奉秉面前显山露水更是催动十成功力务求尽战败玉茗仙子凯歌而还。 玉茗仙子在吕岩漫天青光的攻势底下不慌不忙银锄舞动好似绣花针上下翻飞在光澜间穿梭往来挥洒自如。 兼之她丰姿如玉身形飘逸恰如仙子翩舞花蝶绕柳说不出的轻盈灵美。 两人激战四十余合。兀自难分伯仲。 吕岩的一套“青蔼三十六式”已经用尽无奈翻头重来。 玉茗仙子更是心定以守应攻方寸不乱。 麻奉秉看得眉头皱起乱堆在一双怪眼上思忖道:“这妖女修为竟似与老夫相差不远幸亏她少于应敌这才容吕岩放手狂攻了四十多招。一旦她熟悉了扇法套路逆转战局吕岩落败不过弹指间事。 有道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玉茗仙子主动弃攻转守便是为了细心观察吕岩扇法的招式。经过一阵激战她已渐渐瞧出一点苗头何况吕岩将招式从头来过虽然当中会夹杂一些其他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终是有迹可寻。 又缠斗了十多个照面玉茗仙子心中已有了八九分的胜算。蓦然见吕岩身形右侧左肩耸动料知他那式“星河影动摇”又来了。 玉茗仙子胸有成竹在吕岩出扇之前抢先侧转娇躯银锄光影如瀑以实击虚以快打慢飞电般击向吕岩招式空档处。 她落点极准这一锄正朝着吕岩左肋奔去吕岩哧得魂飞魄散深知要是挨上这一下子至少半条命便交代在了百花园里。 而若玉茗仙子再歹毒一些足可震散他半边的经脉一甲子的苦修就此付诸东流。 孰知银锄戳在左肋上并未出骨断筋折的声音只生出一股柔和的劲力轻轻一拂将他的身子凌空送出三丈外。 吕岩急忙运气腾身稳稳落地脸上青气散去只剩惨白之色。 玉茗仙子微带气喘脸上浮现一抹桃红她略一调息从容自若的目光拂过诸人说道:“小妹侥幸赢得吕窟主一招半式不知那一位还欲见教?” 半晌工夫场内鸦雀无声没人说话。 吕岩面色难看之极一声不吭退到麻奉秉身后。 无戒和尚与恨头陀迟疑不定自忖与吕岩不过半斤八两间再上去多半不过自取其辱而已当下装聋作哑就等着麻奉秉出头。 麻奉秉也没想到一个名声不显的玉茗仙子如此难以对付轻描淡写间吕岩、绿老妖与袁山主等人已铩羽而归。自己若再不出手拾掇下她莫说追缉妖狐夺取云篆天策今日在这小小百花园中就要重重栽上一个大跟头。 他真气暗布全身迈步朝前道:“玉茗仙子请了!” 玉茗仙子身后的小兰叫道:“小姐这些人是想用车轮大战耗尽您的法力且让小婢接下这皂袍老头您也好暂歇片刻!” 玉茗仙子摇头微笑道:“小兰不必担心。我与这位麻护法切磋几招并不碍事。” 小兰大急心想我家小姐忒也天真纯良了这些恶客摆明是来找茬的岂是彼此切磋几招那么简单? 她正要开口再说猛听得对面的麻奉秉突然出一阵长笑如金鼓轰鸣震得她胸口气血翻涌顿时头晕目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麻奉秉杀机已动。着意要拿玉茗仙子和百花园开刀更要借此机会在无戒和尚等人面前抖露淫威让雾灵山脉魔道中人从今往后服服帖帖的为自己出力卖命。 他聚起百多年的功力出了“金戈笑音”空幽谷中雷声隆隆风卷云荡方圆五丈里花草树木尽数被连根拔起在空中急旋。 稍远地方的异树琼花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花叶瑟瑟凋零。 无戒和尚等人不敢怠慢赶忙盘膝坐下全力运动抵抗只感到耳膜里仿佛有千军万马来回冲杀稍一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真元溃散之危。 小兰、小荷以及其他几名百花园中的少女娇俏的脸庞上被血气涨得通红脚下摇摇晃晃宛如醉酒一般随时都会倒下。 玉茗仙子身处漩涡中心所承受的压力更是旁人的十倍百倍。 她左手捏成静心法印护住灵台丹田内汩汩真气源源不绝的流转全身经脉一袭白衣迎风飘舞直如凌波仙子飘然驾临。 麻奉秉的功力恁的深厚足足半炷香后笑声非但没有转弱反而愈的拔高转厉肃杀之气肆虐横行。 吕岩等人头顶蒸汽直冒身子震颤难以自制俱在心底暗骂:“麻老魔你要对付这小妖女也就罢了却何苦让老子也陪着一起受罪?”无奈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了。 百花园众女虽然得玉茗仙子在前面挡去笑音大半的威力但这笑声仍旧是无孔不入伴随一记记“喀喇喇喇”的闷重滚雷之声硬生生撞在每人心口。 小荷举起双手拚命捂住耳朵狰厉的笑声依然透过指间缝隙轰在耳膜上震得她金星乱冒咽喉甜“别笑了——”她一开口丹田真气顿泄便如同撤去了篱笆任由没顶洪水冲下眼前天昏地暗晕厥过去一缕紫黑色的淤血沿着嫣红的唇角淌落。 小兰近在身旁赶紧勉力将她抱住才不致摔倒。可在平日里抬抬手的动作此时已让她心急气喘浑身乏力为免牵动玉茗仙子的心神却又强自咬牙忍住不出一声。 这些情形清晰无比的映射在玉茗仙子的灵台之上她心知如不能破解去麻奉秉的金戈笑音身后这几位朝夕相处的姐妹不消片刻便会魂魄迸散玉殒香消。 当下把心一横扬声清喝手中银锄与娇躯化作一道孤光直射麻奉秉。 麻奉秉长笑陡止丹田真气化为滚雷高喝道:“吠!”挟起一束狂飙劲浪尽数轰出。 玉茗仙子身形一颤头顶簪“啪”的脆裂青丝飞扬于空。 麻奉秉右掌迸立如刀劈出一束淡金光澜正是一记“焚金神掌”。 玉茗仙子气血受震不敢硬接身躯翻飞而起金澜自脚下走空。 麻奉秉一掌紧似一掌汹涌澎湃的罡风“劈啪”激荡看得人触目惊心眼花撩乱。 袁山主适才吃了老大一个亏巴不得玉茗仙子被麻奉秉一巴掌拍死再将百花园中的花妖树精尽数连根铲除方解得心头恨意。 如今见玉茗仙子已被压制住袁山主高吼道:“无戒大师吕窟主咱们还等什么一起上啊将这百花园拆得稀巴烂!”亮出一柄铜锤照着小兰砸去。 无戒和尚等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闻言齐齐出手惟有吕岩略一犹豫站在后面没动。 他们一动手百花园中的花妖树精、仙禽魔兽亦纷纷现身双方混战成一团直打得日月无光人仰马翻。 可惜百花园安享清静数百年哪似这几位凶神平日里干的就是毁人家园、夺人性命的勾当双方差距实在悬殊玉茗仙子又被麻奉秉的焚金神掌死死压制不得脱身。 转瞬间百花园内枝残根伤花落凋零小兰等人虽率着园中众人奋起反抗但不过换来更为惨烈的荼毒而已。 玉茗仙子见身边朝夕相处的亲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枯萎心如刀绞灵台大乱麻奉秉乘势狂攻焚金神掌一招狠似一招不断加大力量宛如一张天罗地网将她困在当中。 要不是麻奉秉想抓活口追问千年妖狐的下落下手留有三分余地玉茗仙子恐慌也早已不支。 玉茗仙子堪堪抵挡了三十多个回合麻奉秉见她银锄招式不复美妙姿态身法渐渐迟滞猛然大喝迫近双掌连环击出快如闪电就宛如身上生出了数十条臂膀一般。 玉茗仙子左支右绌娇喘连连有心祭出花篮却哪有这个间隙? 蓦地玉腕一麻银锄被荡了开去身前门户大开更无一丝防御。 麻奉秉挥掌拍到砰的正中肩头将她激飞出七丈多远摔落在芍药花丛里。 玉茗仙子嘤咛一声殷红的鲜血洒溅在洁白的芍药花瓣上分外凄艳。 她的一身功力几乎让麻奉秉震散体内真气溃乱流窜无法凝聚成束不仅左肩失去了知觉娇躯亦酸软无力不能站立。 麻奉秉大步上前击飞两个舍生拚死救援玉茗仙子的槐树精哈哈大笑道:“妖女还不说出妖狐的下落么?” 玉茗仙子心头黯然闭目不语只等对方一掌落下。 忽听高空中有一苍老悠然的声音道:“麻护法手下留情!” 麻奉秉闻声仰望去只见一位鹤童颜、玄衣飘飘的道士遥遥伫立云端仿佛画中神仙。 待他定睛看真禁不住面色大变失声叫道:“玄干真人!” 第四章 花缘 却说罗禹远远缀着麻奉秉等人来到空幽谷隐身崖顶居高临下坐山观虎斗。 虽然离得远了些但以他的目力能仍将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亦不虞被人现。他默运玄功玉茗仙子与麻奉秉等人的问答亦听得真真切切丝毫无漏。 依照罗禹原本的打算是想借麻奉秉等人之手探出千年妖狐的下落再赶在这些人前头捷足先登。 至于无戒和尚等人的项上人头权且寄存几日事后再取。 不料局势变化出乎罗禹意料之外玉茗仙子淡雅自若谦和清纯的风姿本已让他对设想中“花妖”的印象大为改观。待到无戒和尚等人恃强淩弱大淫威时罗禹愈的义愤填膺脑子里又浮现出云居观所见到的惨象。 他暗自想道:“这玉茗仙子虽属邪魔歪道一流但洁身自好不可与麻奉秉、无戒和尚等相提并论。我修仙二十多载为的便是除魔卫道匡扶良善事到临头怎能拘泥小节见死不救。 “今日我若袖手旁观他日取那无戒人头时有何脸面再自称正义?” 他心中生起鸣不平之心便要跃跃欲试。 但罗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对方人多势众麻奉秉修为又在自己之上硬拼一途实不可取。可急切之中如何才是一个妥善的破敌之策? 他禁不住喃喃低语道:“唉要是小师弟在此就好了。莫说他的修为堪与麻老魔一战就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点子也够叫麻老魔好好喝上一壶的了。咱们几个师兄弟中最受师父他老人家器重的就莫过于小师弟了。” 他想到恩师玄干真人忽地灵光乍现记起怀中藏的一幅“太虚云像符”顿时有了主意。 这时玉茗仙子正中了麻奉秉的焚金神掌跌飞进芍药丛中。罗禹更不再迟疑取出太虚云像符随风一展。 这符上布满道家真言当中正是一幅玄干真人的画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罗禹心中念道:“师父事急从权救人要紧弟子可要冒充您老人家一次了。” 他念动咒语灵符燃起一蓬火苗升出青色云雾。 待云雾初散罗禹相貌装束已然大改与灵符画像的玄干真人变得一模一样这才现身崖顶学着恩师的声音喝止麻奉秉。 麻老魔眼看玉茗仙子颓然闭目等死正自得意间不防头顶上乍然冒出位玄干真人一喜一惊间竟然没能看出真假! 他再是狂妄之辈也明白自己远非昆吾剑派掌门真人的对手。万一惹恼了这位正道泰斗祭出昆吾派镇山仙宝一条老命都说不定会断送在空幽谷里。 换作别人他或可抬出金牛宫的金字招牌吓吓然而对着玄干真人这招却不用也罢。 无戒和尚等人听见麻奉秉惊呼玄干真人的大名不等召唤赶忙收手退到麻老魔身后抬头仰望。 尽管僻居西南一隅称霸一方但玄干真人的名头仍是如雷贯耳见他老人家现身雾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再想到云居观的血案害命夺宝时的豹胆也早已化成了鼠胆豺狼也变成了小猫。 麻奉秉猛翻着怪眼心恨道这老牛鼻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这时候来存心是与自己过不去。不问可知老牛鼻子必然也是为云篆天策之事所惊动才赶来空幽谷。 纵然一百个不甘心奈何形势比人强连金牛宫宫主金裂寒也忌惮这老儿三分自己何必白搭进去。 他压制住惊惧与怒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玄干真人您老人家怎也有空来了这穷荒僻壤之地?” 罗禹高高飘立空中不敢*得太近模仿着师父往日惯用的神态一笑道:“贫道近日下山云游本想前往思闲峰探望一位同门道友不想偶经此地却见诸位激战正酣好不热闹。 “麻护法不知可否看在贫道薄面上罢手言和勿再大动干戈令这钟秀之地徒增血腥?” 群妖听他说要去云居观拜访青梅真人人人心惊肉跳起来但留有一分豪情凶焰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无戒和尚自忖这事办得干净俐落可久闻玄干真人乃陆上神仙一流能掐会算法力通天也未可知。他惴惴不安筹谋着自己的小算盘偷眼瞧向麻奉秉。 罗禹见群妖被自己一句话吓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心中暗笑赌定无戒和尚今晚无论如何是睡不着觉了。 麻奉秉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这老牛鼻子说得好听青梅真人只不过是昆吾剑派一介旁支道士若非为了云篆天策他何必眼巴巴的跑到雾灵山脉来?现下撕破脸皮对我不利我还是暂且退走再行计议为妙。” 他故作慨然地笑道:“麻某敢不遵真人之命?就此告辞!”双手抱拳一礼恨恨瞥了眼玉茗仙子率众匆匆出谷。 走出多远他才觉山风吹来背心冰凉竟是背后衣衫已湿松了口气暗道:“幸亏遇见的是玄干真人若要是换做他的师弟玄恕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亮剑便杀今日可就悬了。” 他也算魔道成名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假冒的玄干真人竟连几句撑台面的硬话也不敢说他日若罗禹回山说与几位同门师兄弟知道必成一件笑谈。 玉茗仙子绝处逢生目送麻奉秉等人退走紧绷的心神略松猛又喷出一口血来。 小兰惊呼道:“小姐!”赶忙扶她坐起取出一枚百花玉露丸送入玉茗仙子口中。 罗禹飘然落到近前玉茗仙子挣扎欲起道:“真人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罗禹见她面无血色娇喘急促心知麻老魔的焚金神掌非同小可玉茗仙子所受之伤纵不致命亦颇堪忧。 他摆手说道:“仙子切勿妄动赶紧盘坐调息待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说罢探出左掌虚按在玉茗仙子背心大椎穴上精纯的泰斗真气绵绵汩汩犹如春水注入体内。 玉茗仙子听罗禹突然嗓音大改又自称“在下”不觉大为奇怪但对方纯正的真气涌到怎容浪费急忙收敛杂念专心调息疗伤。 一炷香过后罗禹身上忽然冒起一蓬青烟现出本来面目却是灵符法力耗尽。 小兰指着他叫道:“啊原来您不是玄干真人!” 罗禹向她微微一笑意示承认继续输入真气。 一个多时辰后玉茗仙子玉颊上渐渐有了血色体内真气开始收敛凝聚回归丹田。但要打通淤塞的经脉完全康复尚需一段时日却也着急不得。 罗禹这才撤回手掌盘腿打坐恢复耗损的真气。 忽然身边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一个身高过丈的夜*树精双膝跪倒在罗禹跟前磕头砸得泥地上陷进去老大一个坑。 罗禹忙伸手托住他粗壮异常的胳膊说道:“这位朋友岂非要折煞罗某?” 那夜*树精磕得一头的泥灰直愣愣道:“恩公你救了咱们百花园又为小姐疗伤我再磕多少个头也是应该!” 罗禹心感其忠义道:“这位兄台不必如此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仗义助人亦是罗某的本分万万受不得兄台这般的大礼。” 夜*树精欲待再说小兰将他扶起道:“好啦夜魁咱们欠恩公的情焉是磕几个头便能报答得了的?现下还是让恩公与小姐好生调息休养莫要打扰了他们。” 夜*树精道:“该死我只顾向恩公谢恩却忘了这个岔恩公可别怪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罗禹微笑道:“在下怎会怪罪兄台?” 夜*树精远远退开小兰难得没听到他走路时的脚步声不免垂会心的微笑。 一轮红日自山后升至中天谷内云雾初散清风徐拂。 小兰等人忙前忙后整修园林救治伤者。两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远远侍立为玉茗仙子和罗禹护法。 几羽受惊的仙鹤重又飞了回来在小池边漫步嬉戏不时偏着小脑袋朝这里望上两眼似在关切玉茗仙子的伤势。 玉茗仙子徐徐睁开双目回转玉赫然望见身后一位轩昂大汉盘膝静坐。 她本想向玄干真人再次道谢孰知救命恩人竟蓦然换作了一位俊朗青年一时间双目凝注在罗禹面庞上呆呆说不出话来。 深秋暖洋洋的正午阳光照耀在罗禹刚毅沉静的脸庞上古铜色的肌肤熠熠闪光。 他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静静而安详的横亘在自己面前。周围静谧清幽偶尔遥遥传来人声一点一滴沁入风中。 罗禹睁眼两人近在咫尺的目光不期而遇。 玉茗仙子玉颊微微一红轻轻道:“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小妹结草衔环定当以报。” 罗禹道:“在下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分内之事仙子不必挂怀。” 玉茗仙子道:“原来恩公乃是玄干真人的高足难怪适才装扮作令师模样那般的惟妙惟肖教人真假难辨。” 罗禹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自忖并非麻老魔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好借用恩师虎威将他惊走。仙子却不必一口一个”恩公“的叫着令在下老大的不自在。” 玉茗仙子见他丝毫没有那些名门正派弟子的骄狂之气非但不居功自傲更坦承自己不是麻老魔的对手如此胸襟坦荡委实令人倾倒。 她浅笑道:“恩公有命小妹怎敢不从?不若今后小妹便以”罗兄“相称吧。” 罗禹心道如果依照年龄算来这一声“罗兄”自己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好在花妖不同于常人两三千年的阳寿直如等闲。这位玉茗仙子虽有五六百年的修行但放在人间女子身上也仅与豆蔻少女相似。 他本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当下颔问道:“在下观仙子气色似乎伤势愈治甚快再调理一段时日当可无碍。” 玉茗仙子道:“不瞒罗兄小妹修炼的仙术中有一门名叫”枯木逢春“的心法以此治愈内伤往往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加上百花玉露丸的药力小妹自忖麻老魔这一掌虽重但十数日内应可恢复如初。” 罗禹正想着是否要说明来意提醒玉茗仙子离谷避祸。那边小兰与另两位少女见玉茗仙子醒转已喜笑颜开奔了过来。 到得近前小兰放缓了脚步隐约觉着重伤初愈的玉茗仙子好像和往日有些不同似乎在凝望那位青年的目光之中更多了一点温柔。 她身旁的少女小梅欣喜道:“小姐您的伤势可有好转?” 玉茗仙子摇摇头道:“我已不碍事了不知园中情形如何?” 几个少女神色骤然黯淡小兰低声道:“适才一战中咱们有十多位兄弟姐妹伤亡小荷妹子至今尚未苏醒。要不是这位恩公及时赶到驱走麻老魔他们怕会更糟。” 罗禹听得园中无辜死伤者甚多心下暗自愧疚道:“如果我能早一刻出手或许更多的人能够免遭残害了。” 他与玉茗仙子等人相处不过短短片刻但已可感受到她们单纯静洁、与世无争的善良情怀与那些作恶多端的邪魔歪道着实不可相提并论。 玉茗仙子心中惨然明眸里泪光盈盈低低啜泣道:“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大伙儿。” 小梅急道:“这事和小姐有什么关系您自己也受了偌重的伤险些丧命在麻老魔掌下。血海深仇咱们终有一天要向麻老魔他们讨还回来。” 玉茗仙子默默颔却明白想要报仇谈何容易。人妖有别自己六百余年的修行终究敌不过麻老魔百多年的法力。 罗禹尽管此来原本也是为了打探千年妖狐的下落但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再开口询问。直到傍晚诸事告一段落玉茗仙子始得有暇小憩。 两人在一座小亭里落坐罗禹便先将自己为追缉血洗云居观的真凶夜入青莲寺得闻麻老魔密谋一路尾随至空幽谷的经历简略说了。 玉茗仙子恍然道:“竟是这个原因看来黎姐姐这回麻烦不小也不知能否躲过此劫。”脸上隐有忧色深为自己的至交姐妹担心。 罗禹问道:“仙子近日可曾再见过她?” 玉茗仙子摇头道:“小妹也有数年未与黎姐姐相会了更不知她现在何处。好在黎姐姐的瑶邪天府十分隐秘知者绝少否则她便连一个藏身的地方都没了。麻老魔想也是知此才找上了小妹。” 罗禹几次欲道明来意可话到嘴边老被打住暗自忖道:“玉茗仙子拼却性命也不愿向麻老魔说出千年妖狐的洞府所在可见是位尚义重情之人。我若执意向她追问无疑是要迫她出卖知己更有挟恩图报之嫌此等行径与麻老魔不过五十步而笑百步断非大丈夫所为。” 玉茗仙子见罗禹欲言又止于是问道:“罗兄你可是有什么话想问小妹?” 罗禹双目迎上玉茗仙子皎洁如天上明月的眸子心中犯难不已苦笑遮掩道:“没什么只是在下酒瘾犯了难受得紧。” 玉茗仙子嫣然一笑直如春风拂面道:“罗兄何不早说?数百年前小妹曾依照古方酿制了十坛”百花酒“。因园中姐妹皆不擅饮故此尚有几坛一直留着正可请罗兄一块畅饮。” 罗禹听闻这几坛百花酒竟是数百年的佳酿一身酒瘾顿时真的被勾起笑道:“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厚颜受之了。” 当下玉茗仙子唤过小梅取来三坛百花酒在石桌上一字排开。罗禹拍开酒坛上的封泥瞬间香气扑鼻令人闻之已醉由衷赞道:“好酒好酒!” 玉茗仙子见罗禹赞不绝口心中欢喜为他斟满酒碗又替自己倒了一小杯举盏道:“罗兄小妹谨以此酒再谢过救命之恩。” 罗禹捧碗相迎道:“仙子再提此言在下便惟有汗颜了。何况能品此佳酿该是罗某有幸才对。”他一口饮尽醇厚的酒汁顺着咽喉自然而然的滑落浑身舒泰什么乏也解了。 玉茗仙子只喝过一小杯玉颊间已娇艳欲滴嫣红如霞。 她停杯相陪静静瞧着罗禹一碗紧似一碗顷刻喝干了一坛禁不住浅笑道:“罗兄海量实不枉了这三坛百花酒。” 罗禹笑道:“在下这点酒量也算不得什么家师门下的几位师兄弟无不是此中高手。仙子未曾见过在下的小师弟年纪虽轻却堪称酒中神仙三个罗某也灌不倒他。普天之下的美酒恐怕都已让他尝过了一遍。” 玉茗仙子微笑道:“小妹听罗兄一说倒也真想见上令师弟一面。” 罗禹摇头道:“在下这小师弟仙子不见也罢。这家伙调皮捣蛋得紧没事也能把你气个半死连家师也奈何不得他。呵呵今日若是他在麻老魔不死也得蜕层皮。” 玉茗仙子道:“小妹素来足不出谷想也是无缘得见。但能得罗兄金口誉赞却令小妹心向往之。” 罗禹一省道:“麻老魔虽被在下诓走但以他的老*巨猾三五日内必会重来打探。据在下所知魔道各门也都在追索令友的踪迹一来二去难免会寻到仙子头上。 “仙子与诸位姐妹最好能离谷躲避一时待风波稍定后再回返不迟。” 玉茗仙子道:“多谢罗兄提醒小妹自有计较。只是担心黎姐姐怀有云篆天策成了正魔两道的众矢之的任她聪慧过人也难保不失。” 罗禹心想如果你晓得了我也是为追杀千年妖狐而来却又会做何反应?一时默默无语饮尽碗中佳酿。 亭外夜色渐起玉兔东升凉风吹拂幽幽花草清香洋溢园中。 玉茗仙子悄然凝视罗禹芳心想道:“他虽没有说却势必不会在空幽谷久留。为着云居观的血案他也必会杀上青莲寺与无戒和尚等人斗个你死我活。 “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身为正道弟子亦肩负重任岂能流连于百花园中?” 一念至此莫名涌起淡淡的离愁别绪难道面前这个相识短短一日的轩昂青年已悄悄印入脉脉心扉? 正在这时候猛听见静寂夜空中响起一串阴恻恻的讥笑道:“好一对卿卿我我的小俩口看得本宫也艳羡不已。” 玉茗仙子脸一红忙向声音来处望去一个紫裳美妇双足立于距小亭不到七丈的盘古树上髻高盘青色的眸中寒光蕴藏寒意如刀正朝自己瞧来。 她右腕上佩着一支同样深紫色半透明的镯子在月色下熠熠闪光一双纤手露于云袖外抱着怀中一头貌似狸猫的魔兽。 这魔兽全身毛乌黑如墨双目浑圆闪烁血红光芒在夜幕里分外狰狞慑人。 玉茗仙子并不识这狸猫来历更不会想到它便是让正魔两道无数高手谈虎色变的魔兽血狸。 这血狸乃上古魔物初生时毛色纯白随着年龄法力增长逐渐变深若等到通体乌亮则不啻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凶物。各类古书上虽有记载可因着珍稀无比实难得一见。 罗禹一见这美妇装束打扮低声叮嘱玉茗仙子道:“小心此人是青木宫宫主胞妹魔道三大妖姬之一的木仙子!” 他的话音虽轻可也落入了木仙子的耳朵。她嘿然冷笑道:“你这年轻人倒也有点见识知道本宫来历。报上名来你是谁人门下?” 罗禹起身道:“在下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不劳仙子垂问。” 木仙子微感诧异暗道昆吾剑派号称正道名门玄干真人治下甚严他的弟子怎会与百花园中的妖女厮混在一起? 目光流转再打量玉茗仙子果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顿时恍然道:“是了定然是这小子仙心不坚受不住美色诱惑。”当下鼻中轻嗤一声已对罗禹起了轻视之念。 玉茗仙子与罗禹并肩而立执礼问道:“木仙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木仙子冷冷道:“见教没有本宫只想向你打探一个人。” 玉茗仙子与罗禹对视一眼道:“木仙子可是想问小妹有关黎姐姐的行踪?” 木仙子道:“原来你已知道此事倒也省却了本宫口舌。” 玉茗仙子道:“木仙子有所不知今日清晨金牛宫麻护法也曾率人来过向小妹逼问黎姐姐下落。一番苦战之下幸得罗公子出手才将众人惊退。” 木仙子手抚魔兽血狸慢悠悠道:“这么说来莫非罗公子也想出手将本宫逐走?” 第五章 火攻 玉茗仙子道:“仙子误会了小妹绝无此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木仙子道:“好只要你能相助本宫找到那千年妖狐的下落我便收你为徒尽授青木宫不世绝学。 “以你的资质异日成仙得道亦非难事至不济也可称雄雾灵威震一方。届时欲要收拾个把麻老魔这般的人全随你一时心情。” 她满心以为自己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诱惑对方玉茗仙子纵是不答应也会为之心动迟疑。 岂料话音刚落玉茗仙子便道:“仙子垂爱小妹幸何如之。奈何小妹确不知黎姐姐下落惟有谢过了。” 木仙子脸上罩起一层寒霜说道:“你可听说过有多少人磕破脑袋想方设法要拜在本宫座下?一旦成了本宫的嫡传弟子又有多少想也想不到的好处?” 玉茗仙子微笑道:“小妹虽是孤陋寡闻但也听闻过木仙子威名。奈何自忖无此福分亦只好辜负仙子好意了。” 木仙子纵声冷笑道:“你既然不识抬举一定要逼本宫翻脸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罗禹高声说道:“木仙子以阁下堂堂青木宫副宫主的身分却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与区区一个空幽谷百花园过不去。若让天下人知晓岂不贻笑大方?” 木仙子笑声更响道:“果然郎情妾意却忘了自己正道弟子的身分居然出头维护一个小小花妖。若说要贻笑大方的恐怕应是阁下才对吧?” 罗禹道:“在下与玉茗仙子乃是萍水相逢道义之交望木仙子莫要妄断才好。” 木仙子哪里肯信嘿嘿笑道:“好一个道义之交!倘若本宫要对这花妖出手阁下却是定要做这护花使者啦?” 罗禹思时度势深知木仙子修为犹远麻老魔怀中血狸更是凶狠。玉茗仙子重伤未愈怕难敌其锋。自己虽和玉茗仙子非亲非故但事到如今要他置身其外明哲保身怎是堂堂男儿所为? 当下朗声说道:“木仙子若一意苦苦逼迫说不得罗某惟有领教高明!” 玉茗仙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更暗暗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甜蜜急忙摇头道:“罗兄厚谊小妹铭感于心。不过此事终究与罗兄无关还需由小妹应对。” 罗禹也摇了摇头用传音入秘道:“你身负重伤如何是这妖妇的对手?不如由我暂且纠缠住她仙子与诸位园中姐妹尽出谷藏匿。” 玉茗仙子也以传音入秘回答道:“万万不可小妹岂能让罗兄挡灾自己却贪生怕死逃之夭夭?” 罗禹劝慰道:“仙子无需担心在下。这妖妇要找的是你谅不会太过为难于我。况且我只需设法纠缠住她片刻而后寻机遁走也非难事。” 玉茗仙子只是摇头不允木仙子却等得不耐烦起来冷哼道:“你们两个可商量妥当了到底谁先上来受死抑或一拥而上?” 罗禹抢先纵身出亭道:“劳阁下久等了这一阵自由在下接过。” 木仙子颔道:“好本宫也正想瞧瞧玄干真人的高徒到底有何惊人艺业竟敢在本宫座前叫阵?” 她扫过亭内的玉茗仙子又道:“但有一条谁若想乘此机会耍什么花样出来可莫怪本宫怀里的血狸辣手摧花!”唇中出一记清脆呼哨血狸腾身而起譬如一道闪电隐入黑夜遥遥监视四野。 罗禹见血狸升空暗叫糟糕。有这畜生挡道如同附骨之蛆玉茗仙子等人想脱身已不可能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甫逢大敌精神一振右手从背后掣出师门仙剑“奔雷”横于胸前左手捏成剑诀负在腰侧一股浩荡剑气浑然生成直冲斗牛。 这一招乃昆吾剑派“九九弹指剑”的起手式寓攻于守绵里藏针落在木仙子这等行家眼中自能窥得其中奥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木仙子蔑然一笑道:“小子倒真有几分胆量莫非当真色胆可包天?” 双腕轻轻一振两道水袖似灵蛇出洞风驰电掣打将出来化作紫色弧光飞舞跌宕五丈虚空不过是转瞬即至淩厉罡气直似风刀霜剑。 罗禹心守灵台丹田真气满布全身渐渐进入空明之境眼中除了木仙子一人一狸外再无杂念。任木仙子这手“落木无边袖”如何极尽变化都仿佛清泉印月了然心中。 眼看落木无边袖攻到近前他几乎看也不看低低一声龙吟奔雷仙剑风云乍起唰唰唰就是九剑劈出环环相扣一气呵成尽得“弹指”之妙。 木仙子攻招受挫水袖如惊鸿翩飞从罗禹虎躯两侧绕过猛一回头击其双肩。 罗禹就像后脑勺生着另一对眼睛更不回头反手再是九剑连出守得泼水不进风雨不透。 木仙子赞道:“好剑法!”紫影一晃欺到罗禹身前纤若无骨的玉手迎面拍出掌心隐隐泛起一团青光映照在罗禹脸上。 罗禹仙剑用老不及回转暗自惊道:“这妖妇身法好快那吕岩的白云出岫与之相比直如小巫见大巫!”左掌提起“啪”的接下。 一股森寒的罡风破掌而入手肘以下立时冰冷彻骨险些失去了知觉。 他急忙吐气扬声借势身形翻转趋避丹田暖流汩汩注入左臂迫去体内魔气。 只这一招短兵相接罗禹已清楚自己的功力远逊对方绝不宜正面硬撼。 他尚未来得及喘息木仙子如影随形追到左掌恃强淩弱直捣中宫口中冷笑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出头护花不自量力!” 罗禹秉性坚毅刚直虽身处下风反打起百倍精神全力周旋所有心念凝集剑上。奔雷仙剑一出九剑密如金雨点向木仙子掌心。 不料眼前蓦然强光晃动木仙子掌心那团青光绽开一蓬狂飙将仙剑震得颤鸣不止“叮”的击在光影中心如入泥沼软绵绵全不着力。 不等罗禹变招木仙子左手双指一扣锁住剑锋娇叱一声:“拿来!” 此剑乃罗禹十四岁上恩师玄干真人所赐之物他一贯视逾性命绝无放手之理。舌绽春雷一声大喝顺势连人带剑撞向木仙子怀中。 木仙子道:“啊哟你小子不要命啦!” 她爱惜羽毛岂肯冒险何况纵杀了罗禹对自己也并无多大用处万一连累自己再受上点伤着实划不来。 当下左手双指往外一送松去奔雷仙剑右掌护住胸前飞身退避冷冷讥嘲道:“一个七尺汉子没来由的却向本宫投怀送抱我可消受不起!” 罗禹收住身形重新列出门户脸上一阵烧。 他情急之下只想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不负玄干真人赠剑之恩却忘了对方再是阴毒厉害也是个女子。这一招虽是化险为夷可未免欠缺磊落有失昆吾弟子风范。 亭外赶来观战的小梅却是位伶牙俐齿的丫头闻言咯咯娇笑道:“怕只怕木仙子这副尊容人家罗公子压根还看不上眼呢!” 木仙子素以貌美如花自傲一个百花园的小丫头也敢当面出言奚落她当真无异于自寻死路。 木仙子眸中杀机萌动冷喝道:“去死!”右腕那只紫晶镯子脱手飞出光芒如瀑罩住小梅竟要将她活生生吸了进去。 玉茗仙子见状急忙举起花篮出七彩绚光两道光束淩空激撞“轰”的爆裂光雨如注四溅洒落。 小梅的身躯从空中坠落被小兰一把接个正着低头瞧去人已昏迷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木仙子一击不中收回紫晶镯疑道:“那小妖女手中的花篮不知是何方宝物竟能与我的”慑心镯“相抗?” 她视线回到罗禹身上说道:“方才教你侥幸躲过一劫接下来阁下不妨再试试是否还有此运气?” 罗禹手中晶光闪动多出一物高约三寸、似是座琉璃宝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长声笑道:“在下福大命大不劳木仙子挂怀!”真言一动琉璃宝塔焕放熊熊夺目光焰祭上高空倏忽扩展开数十倍犹如泰山压顶向隐峙一旁的血狸轰去口中大叫道:“还不快走!”身剑合一飞击木仙子。 木仙子脸色大变已识破罗禹用意怒叱道:“好个小贼!”双掌一错直撄其锋招招追魂夺命显然动了真火立意要将罗禹毙于掌下。 罗禹将生死置之度外把一套九九弹指剑施展的淋漓尽致酣畅自如。 木仙子的攻势越的凶猛便越激起他的潜能斗志。许多平日练剑参悟时总想不透彻的环节在对方暴风骤雨的掌势中反豁然开朗明悟于心。 虽说木仙子稳占上风奈何罗禹根基扎实又是一往无前的舍命相抗十数招内竟也拾掇不下。那边血狸被昆吾派至宝“炼魂塔”缠住同样亦不得脱身。 罗禹心无旁骛更不再考虑此战之下自己的性命是否还能得保全只想能助玉茗仙子与小兰等人安然逃脱。 短短二十余个回合他已然将功力挥到极致头顶蒸汽雾蒙蒙一团简直比往日与同门师兄弟切磋了百招千招剑法还要累人。先前喝的两坛美酒佳酿早化成水气蒸干了。 忽听耳畔玉茗仙子的声音道:“罗兄待小妹助你一臂之力!”银锄挥动攻出。 罗禹大急道:“你为何还不走?”这么稍一分神肩头险挨了木仙子一掌却已被掌风拂得隐隐生疼。 玉茗仙子且战且以传音入秘道:“罗兄勿恼小妹已乘此间隙动了”百花仙阵“该可抵挡得木仙子一时。” 这时血狸出一声尖锐厉啸终于破出炼魂塔围困幻化如电激射而来。 玉茗仙子口中真言轻诵一道花墙凭空生出堪堪挡在两人身前“砰”的接住木仙子一掌花雨零落却横亘如故。 她一握罗禹大手低喝道:“走!”两人携手并肩似乳燕投林射入一片茂密的花丛中消失不见。 那头血狸仅差半步就追到玉茗仙子身后冷不防头顶一阵风动却是炼魂塔追着主人去了。 木仙子心中怒极双掌连挥将花墙轰成齑粉扬声道:“小辈本宫看你们能躲到几时?”声震山谷只听得回音缭绕。环顾左右顿现园中景物已变。 不知何时头顶明月已隐入厚厚的云层四周一片幽暗寂静。树影婆娑花枝摇曳园中的一草一木仿佛充满灵气形成一座浑然天成的阵势灵觉所到之处如泥牛入海完全感应不到罗禹等人的气机。 她正自狐疑间猛地心头警兆生起脚下浓密的紫色小草放出异光一根根拔地而起朝夜空攀升霎时高过头顶宛如一片汪洋将自己陷没进去。 木仙子无暇细想手起掌落向面前一排紫草轰去“砰”的击在草海上狂飙四溢。 那千万根紫色小草顺风摇曳哗啦啦如波浪般往后仰倒却毫无伤。 四面八方一团团含着泥土清香的紫雾倏忽涌到透过肌肤渗入体内经脉立即化作缕缕草木灵气竟让她的真气产生紊乱凝滞之感。 木仙子大吃一惊两甲子多的精纯魔功洪流奔涌连出数掌轰退周身紫雾脚下一点欲御风飞起。但觉头顶白光盛绽一朵直径逾丈的莲花花心向下罩了过来。 她不及躲闪左掌抬起迎住“砰”的一响莲花在流光中幻于无形一股庞大的回挫之力却将自己震得左臂酸麻硬生生退回地面。 她又惊又怒飞手祭起一张灵符空中“轰隆”一记滚雷炸开将方圆五丈内的紫草碾为粉末层层紫雾如潮退去远远飘荡在外圈。 木仙子乘机施展出青木宫绝技身法“草木一秋”揽住血狸冲起二十余丈高始摆脱阵势羁绊。 她低头俯瞰那紫色草海又恢复原状弥漫雾气也顷刻散去仿佛一切都回归宁静。但有那前车之鉴木仙子已不敢造次高高飘浮空中垂冥思破解之道。 突然血狸若有所觉低低嘶吼跃到主人肩上朝东面望去。 一个红袍老者站在苍茫夜雾之中身形若隐若现呵呵笑道:“木仙子可是把人给追丢了?”却是烈火宫丹鼎神君到了。 木仙子没好气的道:“本宫的事情几时需你这老鬼操心?没事便滚得远远的莫来烦我。” 丹鼎神君受了木仙子一顿呵斥居然忍得住仍旧笑道:“老夫瞧这园中花草树木暗藏玄机与奇门阵法隐隐相合。仙子想脱困或者不难但欲找寻那小花妖的踪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木仙子道:“这点道理本宫还用你来啰嗦?我乃堂堂青木宫副宫主难道真会被一个小小花妖的破阵法给折腾得束手无策?” 丹鼎神君道:“仙子法力老夫向来钦佩得很。只是破解此阵恐也非一时半刻之功万一让那花妖逃脱了岂如仙子所愿?木仙子若信得过老夫老夫倒有一策担保教此阵旦夕化为乌有。” 木仙子冷笑道:“阁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有什么话你我不妨挑明了说。” 丹鼎神君道:“老夫此来的目的木仙子想来也是明白。为今之计莫如咱们先联手擒下那花妖迫她说出千年妖狐的下落。 “至于云篆天策的归属则各安天命各显其能却不知木仙子意下如何?” 木仙子暗道:“这老家伙说得好听各安天命?哼难不成把本宫当成三岁孩童来哄?千年妖狐手中的这份云篆天策原就是他烈火宫门户不紧出了不肖之徒才丢的他焉肯拱手相让。 “只是眼下这老儿还不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才不得不拣好听的话来说。也罢本宫且先寻得那妖狐的下落再说。一个丹鼎神君成得了多大气候!” 她出言问道:“阁下不妨先说来听听到底有什么好法子能将脚下这阵势旦夕之间破去?” 丹鼎神君道:“适才老夫在空中观望此阵确有独到之处但也有一个致命软肋。而老夫号称丹鼎神君恰恰便是它的克星此可谓天数。” 木仙子恍然大悟道:“你说是用火攻!”不由有些懊恼若早想到此良策刚才就应该多轰他几下再放起一把火来。 可稍一转念立刻醒悟到百花园中的草木非是凡品等闲的烈火多半无济于事也惟有*烈火宫的宝物才能奏效。 她见丹鼎神君远远望着自己并不动手放火明白对方是等她应承下那份协定于是颔说道:“好就依照阁下所言你我合力擒下玉茗仙子分享妖狐下落。” 丹鼎神君飘身到木仙子跟前伸出右掌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木仙子伸掌与他一击哼道:“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丹鼎神君道:“谁不知木仙子金口玉言一诺千金老夫岂有不信之理?”伸手从袖口里取出一尊紫红色铜鼎来小心翼翼的托在掌心之中。 这铜鼎四四方方高不逾寸鼎壁内外皆镂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咒语。鼎内盛着一层朱砂不时闪起暗红色流光似如火焰在燃烧。 木仙子瞥了眼道:“这便是你们烈火宫的镇宫之宝”焚虚幻鼎“么?” 丹鼎神君颇是得意道:“仙子说得不错。要不是老夫带着此宝又岂敢夸下海口?”当下凝神运功念动真言焚虚幻鼎的铜壁上徐徐透射出一团紫红光芒将鼎身冉冉托起升过丹鼎神君的头顶。 铜鼎越来越亮紫红色的光芒海水般朝四周扩散开来鼎身也随之膨胀瞬间变得有一人多高四尺见方。 丹鼎神君双手变幻法印口中念念有词脸上笼罩一片殷红的雾光突听得一声大喝道:“疾!” 铜鼎内迸出一束耀眼红光冲天而起直射入数十丈高的夜空“轰”的一响爆裂成数十道光束刹那幻化作一条条吞云吐雾的火龙场面蔚为壮观教人心驰神摇叹为观止。 数十条长约三丈的火龙在高空稍作盘旋随即一头朝着百花园方向俯冲下来。一个个张开龙口喷吐出硕大无比的暗红色火球接二连三的轰落到园中。 只一眨眼的工夫方圆百多亩的园内焰光四起顿成一片火海。 滚滚浓烟汇聚成为一条巨大的云柱冲向万丈虚空。 隐匿于百花仙阵里的花妖树精纷纷逃出浑身燃着熊熊火焰往水里跳去。 谁晓得焚虚幻鼎喷出的“九离阴焰”乃集地火之精而生人间普通之水全不顶用。那些花妖树精身子一入清涧竟连四周的溪水也烧了起来弹指间惨叫着灰飞烟灭魂归地府。 木仙子先前稍一大意身陷百花仙阵中吃了点亏不巧的是还被丹鼎神君看见了对它更是恨之入骨扬手祭起一道风符道:“丹鼎神君本宫再为你加上一把劲让这火更旺一些!” 灵符落处狂风大作空幽谷里飞砂走石风火肆虐。 有道是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咆哮飞舞的火焰毫不留情吞噬了整座百花园好一片仙境竟化成修罗地狱幽谷末日。到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烈焰涂炭任铁石心肠之人亦不忍卒睹。 丹鼎神君见焚虚幻鼎一举功成心头得意非凡哈哈大笑道:“玉茗仙子这回老夫看你往哪儿躲?” 他正*着腰洋洋自得时下方火海中亮起一道青色剑华宛如九天奔雷光芒夺目挟着一股雷霆气势撕裂血红夜空直射悬浮在丹鼎神君头顶十数丈处的那尊焚虚幻鼎。 木仙子惊咦道:“昆吾剑派的”青雷正心诀“定是罗禹那小子!” 她右腕一颤就欲祭起慑心镯替丹鼎神君截住罗禹但转念一想:“这小子拼起命来颇有几分威势万一我的慑心镯有所损伤那就不值得了。何况百花园已烧成一片火海也用不着那焚虚幻鼎了。 “嘿嘿最好小子这一剑能正中焚虚幻鼎让这老儿的宝贝不毁也伤折去他的左膀右臂看他日后拿什么再向本宫耀武扬威讨价还价!” 木仙子心生鬼胎不出手助丹鼎神君拦阻罗禹倒也罢了反猛一把抓住丹鼎神君装出惊慌之色道:“神君快躲!”使出“草木一秋”的身法拽着丹鼎神君疾朝后方退去。 丹鼎神君还没来得及反应哪想得到木仙子会在这要命的关口上算计了自己一道眼睁睁瞧着青雷正心诀结结实实轰在焚虚幻鼎之上。 “轰”的一记石破天惊巨响过后焚虚幻鼎被奔雷仙剑劈成两半炉火混合著爆炸产生的耀眼光团朝四下爆裂飞溅。 与此同时数十条狂舞肆虐的火龙齐齐幻灭化为一蓬蓬亮丽的火球呼啸着陨落山壑流星雨辉煌壮观丹鼎神君却心疼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气机感应之下他面色煞白闷哼咽下一口涌到咽喉的热血先恨恨瞪了木仙子一眼遂将满腔怒火泄到罗禹身上高声吼道:“臭小子你毁我宝鼎老夫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罗禹手抚奔雷仙剑飘于数十丈的火海高空热风毒浪将他衣袂吹得猎猎激荡。 他施展出青雷正心诀耗损了大半的真元功力只剩下不到往日的五六成强吐一口气朗声回道:“百花园与阁下何怨何仇阁下竟要将它满园付之一炬?罗某不才请教高明!” 身后人影连闪玉茗仙子与小兰、夜魁等拼死冲出险境的百花园十余人先后赶到人人满脸悲愤目中怒火恨不能将丹鼎神君化成灰烬。 木仙子一摆紫裳水袖嘿嘿冷笑道:“该露面的既然都到齐了咱们索性便来作个了结!” 第六章 鸳盟 丹鼎神君早按捺不住更不多话自身后掣出仙剑迎风一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近两甲子的真气注入剑刃一蓬诡异光焰熊熊亮起怒喝道:“小子受死!”欺身而上直挑罗禹。 他的腾焰仙剑远在数丈之外一股灼热气流已排山倒海般涌到令罗禹如坠熔炉身上的衣裳也仿佛要烧起来。 罗禹不敢轻敌真气护持全身奔雷仙剑一式“九极飞星”以快打快封住门户。 昆吾剑派的这套“九九弹指剑”共计九招每一招又有九种变化施展开来快逾惊鸿虚实难测实是当世一等一的剑法。 丹鼎神君怒到极点腾焰仙剑“叮叮叮”连声击在罗禹剑上。 两剑每交击一次罗禹便能清晰感到一股炽烈的魔气透过手中仙剑迫入右臂宛如火山熔岩炙烤教自己好生的难受。 奔雷仙剑“丝丝”冒起青烟通体滚烫几不可拿捏若非仙剑质地非凡又经昆吾剑派历代高手倾力炼化恐怕已然熔化。 丹鼎神君阔步逼进唰的又是一剑。他的招式大开大阖方圆三五丈内烈焰滚滚热气迫人丝毫不给罗禹躲闪腾挪的空间。 罗禹一夜之间连遇魔道两大高手抖擞精神愈战愈勇寸步不让七八招下来竟未让对方讨着便宜。 那边木仙子也将玉茗仙子等人逼迫到一处十余道身影在空中纵横交错飞舞回旋。魔兽血狸大淫威犹如一束黑色闪电在人丛中往来穿梭所向披靡转眼就有数人伤在了它的爪下竟似比木仙子还厉害三分。 玉茗仙子内伤未愈又心恸无数园中姐妹的惨死尽管招招皆拼命而为却不免略微散乱。在木仙子一双水袖跌宕中屡屡遇险幸得有小兰等人舍身相护。 仅是半盏茶左右花妖树精便损折过半木仙子将玉茗仙子困在当中不伤毫水袖过处对花妖树精却绝不容情、痛下杀手。 丹鼎神君见状自觉二三十招内要是连一个昆吾剑派的二代弟子都收拾不下还不定被这青木宫的老妖婆如何讥笑?当下剑上又加了三分功力。 罗禹汗流浃背眉毛须早已烤焦身上的外衣也灼裂成一片片飞落在空中烧成灰烬。他丹田真气将近告罄喘息也一声重似一声奈何吸入的都是滚滚热流令胸口几乎涨爆开来。 眼见丹鼎神君左掌劈到罗禹咬牙挥剑相迎。可惜真气不济这一剑软绵无力被对方轻易抓到破绽。 丹鼎神君哈哈一笑左掌化劈为拍“啪”的将奔雷仙剑荡到一侧手中仙剑乘虚而入直刺罗禹胸膛。 罗禹身子被丹鼎神君左掌震得一个趔趄竟连闪躲也是不能。 电光石火中他脑子里出奇的清楚暗自道:“今夜我只怕要命丧在这老魔剑下却辜负了恩师对我二十多年的苦心教诲。不知林师弟他们知晓了我的死讯又该何等的伤心悲愤! “想我罗禹顶天立地纵是死也不能让这老魔好过更不能教师门蒙羞!” 想到这里罗禹一狠心身躯勉力侧开胸口要害“噗”的一声腾焰仙剑贯体而过。罗禹吼声如雷震得丹鼎神君心头一颤魁梧的身子顺着剑刃前冲左掌奋起所有余力结结实实轰在了老魔身上。 丹鼎神君大叫一声向后飞跌腾焰仙剑从罗禹胸前喷射出一路血珠。 饶是丹鼎神君功力深厚罗禹又已到强弩之末这一掌也轰得老魔真元涣散吐血三升没有三两月的工夫休想恢复。 罗禹浑身如同焦炭混合著殷红热血模样吓人之至一头栽向脚下火海。 玉茗仙子目睹此景眼前一黑。 木仙子乘机手起掌落小兰含泪向玉茗仙子投去最后的一眼也向火海中坠落而去。 木仙子探爪又朝玉茗仙子抓来猛然一道庞大的黑影横亘在玉茗仙子跟前身上出一团黄色光芒现出原形化作一株高大茁壮的夜*树正是夜魁。 他挡在玉茗仙子身前硬生生受了木仙子摧枯拉朽的一抓坚实的树干“喀喇喇”屑片横飞兀自忍疼闷声叫道:“小姐快走!” 玉茗仙子肝肠寸断泣声呼道:“夜魁!”挥动银锄状若疯狂冲将上来。 夜魁挥舞巨大枝干一把缠住玉茗仙子纤腰运尽全力朝外一甩吼道:“快走!” 木仙子眼中煞光一闪运起八成“枯荣真罡”再一掌拍中夜魁冷叱道:“找死!” “砰”的一蓬青澜炸裂夜*树支离破碎在光澜中魂飞魄散。空谷中兀自回荡着他临死前对着玉茗仙子最后的呼喊:“快走─” 玉茗仙子被夜魁抛出十多丈远娇弱的身影在冲天火光里显得那样的无助孤单一个声音在心底喃喃道:“夜魁死了小兰、小荷和园中的姐妹都死了。罗兄为了帮我也丧命在火海之中。我为何还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玉茗仙子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凄凉的眼神扫过木仙子与丹鼎神君樱唇边逸出一缕笑容轻轻道:“你们丧心病狂火焚百花园血腥屠戮不就是想从我口中知道黎姐姐的下落么?可惜这个秘密你们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木仙子厉喝道:“你要做什么?”探手直抓了过来。 玉茗仙子笑容隐去刻骨的仇恨与悲伤令她再无半点犹豫纵身跃入熊熊大火。 丹鼎神君“哎哟”一声追着玉茗仙子的倩影疾坠将将要抓住她的莲足时一束火柱迎面卷来若非有护体真气阻隔身上衣裳早烧成灰烬。 他急忙提气腾空一阵的心跳气喘胸口郁闷难当“哇”的吐了口淤血却是牵动了掌伤。 就这么一耽搁玉茗仙子雪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磅礴鼓荡的火海里。 他虽号称“丹鼎神君”但在九离阴焰的煌煌神威底下也不敢以身犯险半晌摇摇头道:“可惜可惜只差了半步!” 木仙子望着那满园的烈火浓烟懊恼的一声怒哼。如此火势谅玉茗仙子也难逃身化飞烟一途。 数日之后等到大火熄灭只怕除了一地的灰烬什么也找寻不到了。 两个人不甘心的又等了个多时辰不见火中有人冲出自忖玉茗仙子绝无幸理木仙子唤过血狸招呼也不打向谷外御风而去。 丹鼎神君更是觉得窝囊辛苦忙了半夜连焚虚幻鼎也让人毁去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落着这个亏委实吃得大了。 思来想去只有另寻他法找寻千年妖狐更要尽快治愈内伤这里却是留之无益于是呆呆站了半天也步着木仙子后尘去了。 经历了腥风血雨后的空幽谷终于曲终人散惟有咆哮的九离阴焰仍在无休无止的蔓延燃烧。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七日六夜方才停歇原本譬如人间仙境的山谷满处焦黑花妖树精都已经看不到了厚厚的灰烬在山风吹拂里漫天飞舞带着呜咽的声音可是那些冤魂在哀哀诉说眷恋那曾经快乐的家园而久久不愿散去?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道生机盎然的百花园已从世间消失残垣断壁冒着缕缕青烟死寂无声。 忽然一堆坍塌的砖瓦底下轻轻的动了一下许久见外面并无动静一双纤细的黑手翻开犹存余热的砖石打出一个小小的洞口。 一线凄清月光立刻透入映照在一对青年男女的身上。 那少女洁白无瑕的衣裳早被浓烟熏得墨黑如炭不少地方破损难掩露出里面晶莹细腻的冰肌玉骨。 她的模样虽然狼狈脸上也满是尘灰但依旧难以掩盖住清丽绝俗的娇颜正是劫后余生的玉茗仙子。 罗禹盘腿坐在一旁浑身的衣衫被火与血浸染了一遍又一遍。胸口的剑伤已经包扎上了渗出暗红的血斑分外醒目。 要说也正是这得自罗禹身上的鲜血不可思议的保全了两人的性命令他们在漫天大火中支撑了七天六夜。 原来玉茗仙子追着罗禹跃入火海狂舞肆虐的大火瞬间便将她吞没。她的银锄花篮尽管灵力非凡但毕竟不是克火之物全仗着体内精纯的真气自然生出反应将火苗阻隔在身外。 然而水火无情丹鼎神君的九离阴焰之威纵是大罗金仙也避之不及玉茗仙子又何能幸免。 她心存死志对熊熊火焰视若无睹迳自坠入园内。 孰知火光中一道青色光华绚烂闪烁透过浓烟烈火映入玉茗仙子眼帘正是罗禹的奔雷仙剑。 多亏得有仙剑护主托着罗禹身子缓缓落地才不致将他摔得骨断筋折命丧当场。 玉茗仙子又悲又喜银锄荡开火舌冲将过去扬声唤道:“罗兄!” 罗禹匍匐在地已然昏厥听不到玉茗仙子的呼唤胸前伤口汩汩热血尚在泉涌冒出浸润身下土地更沾满了奔雷仙剑。 玉茗仙子此刻再也顾不得羞涩俯身抱起罗禹望着周身咄咄逼人的九离阴焰小声念道:“罗兄咱们终是死在一起了!” “轰隆”一声巨响近前的一堵砖墙禁受不住热浪侵灼骤然倒塌扬起浓烟尘土往两人身上压来。无情的火焰吞吐咆哮也似乱云惊涛再次席卷而至。 玉茗仙子盘膝而坐紧抱罗禹闭起双目眼前不由自主浮现起小兰、夜魁等人惨死的场景想起那往日姐妹们常常唱起的词曲:“生如朝露弹指芳华;生也多苦红颜易老;香如雾只花知渺万里层云处寂寞寸心谁属?但为君故惟求一朝一暮换得青丝如雪已不负─” 就在九离阴焰挟着砖石碎瓦压到两人身上的一刹那浸染殷红热血的奔雷仙剑蓦然出一记清越脆鸣剑刃中迸射出绚烂光华朝四周涌去形成一座透明的青色光罩将玉茗仙子与罗禹包裹在内。 九离阴焰甫一碰触剑华“嗤嗤”厉嘶向外翻滚暗红色的火舌瞬间褪淡再不能迫近半寸。 青色的仙剑却比平日多了一层殷红光彩似是罗禹体内的血与它合而为一产生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源源不绝焕放出耀眼光芒。 玉茗仙子周身顿时生出一股惬意舒泰的清凉之意灼烈的浓烟也被摒除在外那些倒塌的砖石覆盖在光罩上更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 徒逢生机的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就见罗禹从胸口淌落的热血一点一滴的融入剑中奔雷仙剑上的颜色逐渐转成殷红“嗡嗡”镝鸣不止。 光罩的色彩也缓缓由青而红越来越亮。头顶不断有断垣残壁坍塌砸落它却巍然不动更教九离阴焰一触即退徒唤奈何。 玉茗仙子怔怔望着奔雷仙剑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明白这融合罗禹鲜血的仙剑为何能突然挥出如此威力居然令九离阴焰也退避三舍? 忽听到昏睡中罗禹低低一声呻吟她遽然一醒探指封住他胸前伤口血势立时止住。奔雷仙剑恍若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升华虽失去罗禹鲜血的继续浸染但光华如故灵力不减。 玉茗仙子垂凝望罗禹沾满血污与烟尘的脸庞又是酸楚又是欣喜着实说不出到底是哪般滋味眸中珠泪潸然滴落轻轻道:“罗兄苍天有眼咱们可都活下来了!” 晶莹的泪水滴落在罗禹面颊上徐徐滑出一道印痕再被她小心翼翼伸手抹去仿佛三月清风般温柔细致。 此后数日两人便在奔雷仙剑强大灵力庇护下藏身于砖瓦倒塌形成的石穴中到得后来火势渐小仙剑的光芒也渐渐转向黯淡直到最后归于平静剑身之殷红色却再不褪去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玉茗仙子见九离阴焰被隔离在光罩之外自己与罗禹当可无忧于是取出两粒百花玉露丸一颗内服一颗嚼烂了敷在罗禹伤口之上又撕下身上衣袖为他包扎伤口。 她生平从未对一男子做过如此亲匿之事免不了耳颊火热一头小鹿在心扉里撞来撞去。短短的片刻工夫已是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幸亏罗禹始终闭眼昏迷否则真羞的不知该从何处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这百花玉露丸果然十分灵验加上玉茗仙子每日不辍以“枯木逢春”的心法为罗禹疗伤一条性命总算从鬼门关外捡了回来。 但丹鼎神君的一剑将罗禹诸多经脉震得断裂淤塞全身真气涣散游走怎也聚拢不起等若半个废人。 罗禹这些日子里时醒时睡神志也是半清不醒。有时迷迷糊糊想要睁开眼睛只觉好难就感到自己斜躺在玉茗仙子柔软温暖的怀抱中清幽淡雅的幽香脉脉钻入鼻中耳畔低低响起伊人婉转动听、胜似天上仙乐的歌声只可惜听不清楚歌词是什么。 这歌声令他的心头充满了宁静安乐好像身躯之痛、石穴外不曾休止的风火咆哮都已算不得什么只要耳畔有歌声袅绕他就能再次酣然入睡。 到了后头几天罗禹的精神慢慢转好神志也清醒了许多。 玉茗仙子向他说起奔雷仙剑融血护主的奇事罗禹也是茫然无知弄不明白其中奥妙。他生性豁达索性就不去多想只暗自记下此事打算回山之后再向恩师请教。 玉茗仙子又将他那夜坠入火海后的情景简略说了却自然而然省却了其中一段女儿家的心事。 但罗禹纵是木头听她说起追随自己投入火海又如何体会不到她脉脉柔情款款心曲?心中激动情不自禁握住玉茗仙子纤纤玉手低声道:“茗妹这些日子苦了你。等咱们得出生天养好伤势再去寻那妖妇与丹鼎神君算帐定要为百花园死难的姐妹弟兄报仇雪恨!” 玉茗仙子被罗禹大手一握浑身过电般酥软无力再听得一声“茗妹”更加面红心跳悲喜交集轻声道:“罗大哥有你这句话小妹已然心满意足。 “只要你不嫌弃从今往后我愿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低若蚊蚋重伤后的罗禹差点就没听清楚。 他胸口热血奔涌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什么人妖之别、正邪之分统统在这一刹那抛到九霄云外去用力紧一紧玉茗仙子的纤手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更无需再用言语交流已能清晰甜蜜的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过了片刻罗禹才说道:“茗妹每次我从昏睡里醒转都能听见你在我耳边轻轻唱着一曲子甚是动听能不能这会儿再唱上一回?” 玉茗仙子嘟着嘴如小女儿家般的撒起娇来道:“那是一《朝露芳华曲》小妹只为解闷才有口无心哼了几句你倒来笑人家了。” 罗禹道:“不不你唱得很好听。我从来也没有听到过这般动人的歌谣只想在清醒的时候能听你再唱一遍。” 玉茗仙子性情柔顺此刻对罗禹更是百无违拗耳听情郎夸赞更是心中喜悦当下含羞轻轻吟唱起来:“生如朝露弹指芳华;生也多苦红颜易老;香如雾只花知渺万里层云处寂寞寸心谁属?但为君故惟求一朝一暮换得青丝如雪已不负─” 光阴便这样悄然不觉的徐徐流逝狭小的石穴里充满温馨令他们可暂时忘却外面的滔滔烈焰血腥乾坤。 除了运功疗伤外两人闲暇时便以闲聊打尽说些以往有趣快乐的故事小心避开百花园的浩劫话题以免引玉茗仙子的伤悲。 罗禹本有的是时间询问千年妖狐的下落但他已经改变了主意只觉得男儿大丈夫行事应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何必要令茗妹为难?待得伤好踏遍雾灵山脉千峰百流就不信查探不到妖狐的踪迹。 到得第七日晚间玉茗仙子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先用灵觉往石穴外搜索了一番见并无异常才扶着罗禹出了石穴。 两人站立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遍地是烧焦的砖瓦山石再看不出一点昔日百花园桃红柳绿、秋水潺潺的钟秀景象。 罗禹抬头凝望升到崖顶的半弯冷月空谷寂寂惟余风鸣不由感慨万千。对木仙子与丹鼎神君更是恨之切齿暗自铭志终有一日定要为百花园讨回公道以慰群芳在天之灵。 玉茗仙子抱着万一的期望颤声唤道:“小梅、夜魁你们在吗?小兰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她的呼唤随着山岚送出响彻空谷却久久没有回应。 玉茗仙子并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园中姐妹的名字直到嗓子也快嘶哑了听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回声。 罗禹黯然叹息道:“茗妹瞧这情形除了我们园内其他人都已无一幸免了。” 玉茗仙子一下仿佛失去全身的力气软弱无助的倒在罗禹宽厚敦实的肩头浑身颤抖哽咽道:“不一定还有人活着。也许他们逃出了火海还没有回来。罗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罗禹钢牙咬碎点头安慰道:“你说得对一定还有人活着只是咱们尚未找到罢了。” 玉茗仙子听得罗禹的话语好像又从无边黑暗里生出一线光明抬头哀求道:“罗大哥咱们在这里再等上几天好不好?” 尽管担心木仙子、丹鼎神君等人去而复返又或有其他人寻踪而至但罗禹对着伤心欲绝的玉茗仙子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他轻抚着玉茗仙子的纤腰颔道:“也好咱们就在谷中多留两日也正可将伤势养好。” 于是两人又在空幽谷待了三日莫说找到百花园中的幸存者连正魔两道前来探询的人也一个不见。 或许这场方圆数百里皆可见闻的冲天大火早已传遍雾灵山脉谁也不会到此白费工夫了。 罗禹与玉茗仙子翻遍百花园中每一寸焦土也寻不到一具完好的尸更遑论活人了。愈麻烦的是罗禹身上断裂的经脉愈合缓慢空负精纯的泰斗真气却不能运用以玉茗仙子的“枯木逢春”心法也毫不奏效。 这日午后两人商议起日后行止罗禹说道:“茗妹百花园已毁终不是久留之地。咱们不如先找寻一个清静安全的所在一面打探消息一面疗养我的伤势。 “我计算着时日若那小道士途中不出差错恩师定已得着了音讯说不准本门高手也已到了雾灵山脉。要是能联系上剩下的事情便都好办了。” 经过三日的搜索玉茗仙子也断绝了最后的希望知道继续逗留空幽谷已无任何必要万一再遇见前来追寻黎仙子下落的魔道中人以自己的修为未必能护得罗禹周全。但要说离开居住了六百余年的空幽谷莽莽雾灵山脉万里连绵何处是家? 她也想到过前往黎仙子的瑶邪天府避难可转念思量又怕半路被人缀上酿成引狼入室的大错考虑再三忽然眼睛一亮道:“罗大哥早年小妹曾拜下一位干娘就住在距此八百里外的蓬霞山金光洞中干娘待小妹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咱们这就到她门下托身数日如何?” 罗禹稍稍想了想问道:“蓬霞山金光洞茗妹的干娘莫非就是金光圣母?” 玉茗仙子道:“正是原来罗大哥也听说过我干娘的名头。她老人家在金光洞中潜心修炼已有一千多年若能得她庇护定可无忧。” 罗禹虽然对邪魔歪道中人依旧有些不以为然但听玉茗仙子语气中对这位金光圣母推崇备至十分信任况且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去处当下答应道:“好就依茗妹所说咱们先到金光洞只是金光圣母未必肯收容我这昆吾弟子。” 玉茗仙子想着能很快见着久违的干娘黯淡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轻松浅浅笑道:“罗大哥放心干娘为人宽厚慈和又极疼爱小妹定不会将咱们拒之门外。” 第七章 妖狐 两人计议已定当下又向百花园内死难的花妖树精遥拜作别双双离了空幽谷向蓬霞山而去。 一路上罗禹不能动用真气惟有依*玉茗仙子扶持御风而行借着崇山峻岭小心隐匿行踪虽然慢了一些倒也平安无事。 到得金光洞前玉茗仙子叩门通禀顷刻金光圣母迎了出来抱住义女左右打量唏嘘不已。 玉茗仙子含悲忍伤先介绍了罗禹又将百花园的遭遇简略说了。 金光圣母看了罗禹两眼见他尽管有些憔悴但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暗道:“难怪这小丫头竟动了凡心这小子果非寻常正道弟子可比。”引着两人步入洞府在小厅中落坐自有婢女奉上茶水糕点。 空幽谷中的山涧被大火烧得焦糊刺鼻浑浊不堪两人皆不敢饮用。此时见到清香扑鼻的茶水干渴火辣辣的喉咙一阵紧哪里还能忍得住? 金光圣母摇头叹道:“老身见你们两个这等模样可想而知这些日子的艰辛。好在你们既已到了金光洞就等若到了家。一切事情都有老身为你们作主看谁敢到蓬霞山来放肆撒野?” 玉茗仙子感激道:“干娘就怕女儿这回会连累您老人家。” 金光圣母故作不悦道:“丫头你说的哪里话来?咱们情逾母女岂可以性命相轻。你逢此大难要是不来投奔干娘老身反会大大的生气。难不成要让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金光圣母贪生怕死连自己的干女儿也不要了么?”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也不晓得那黎仙子是否知道你的事情倘若她懵懂不觉再找上空幽谷去万一教人撞个正着可就枉费了你一番苦心。 “唉说不得我要替你多操一份心思稍后派个得力机灵的弟子前去找她传讯却不知那瑶邪天府究竟在哪座山中?” 玉茗仙子道:“黎姐姐现下未必就在瑶邪天府去了也多半找不着她。干娘好意女儿心领但想来黎姐姐机智多变只要存心隐匿身形也不会有事。” 金光圣母道:“若不是为你老身才懒得为这妖狐担心。但她的瑶邪天府除了你难保就没有别人清楚反远不如老身的金光洞来得安全。要不干脆让她也到老身洞府避祸得了待到风声过去再作其他安排也是不迟。” 罗禹冷眼旁观见金光圣母不问其他却一味绕着弯子想让玉茗仙子说出千年妖狐的下落禁不住生出疑心。 可他毕竟与金光圣母仅为初交相识不深惟恐万一误会了她不仅有损金光圣母的好意更令玉茗仙子难堪于是不动声色的试探道:“茗妹你干娘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如今雾灵山脉中多少正魔两道的高手都在日夜不休的找寻瑶邪天府所在却不可得想来那定是极为隐秘的地方。 “咱们托身圣母门下避难已是给她老人家惹了麻烦万分的过意不去。倘使再加上黎仙子一旦走漏了风声引得无数对头上门恐只会适得其反。” 玉茗仙子漫无心机不虞有他颔道:“罗大哥说的极是。干娘咱们还是暂且不要去找黎姐姐的好。” 金光圣母脸色微变低哼道:“也罢她的死活与老身何干便由她去吧。” 玉茗仙子见她神情不愉连忙起身道:“干娘莫要生气女儿也是害怕再给您老人家惹来灭门大祸。” 金光圣母怒色稍敛道:“傻丫头老身既庇护了你还怕什么灭门大祸?” 玉茗仙子刚欲回答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头晕目眩脚下一软跌坐回椅子里。 罗禹见状拍案怒声道:“金光圣母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金光圣母手抚案上茶盏徐徐道:“你们不用害怕老身茶中只不过加了一点”清露静气散“并无剧毒最多教人六个时辰之内提不起真气而已。” 玉茗仙子急忙试着一运真气立刻感到丹田内空空荡荡全身功力怎也凝聚不起。 她花容惨澹难以置信的问道:“干娘您老人家为什么要害女儿?” 金光圣母面无表情端坐在椅中说道:“丫头此话差矣老身并无加害你的意思只想知道那千年妖狐的踪迹你还是说了罢。” 玉茗仙子心如刀绞悲声道:“干娘莫非您也想得着那份云篆天策?” 金光圣母摇头道:“云篆天策?老身连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要它作甚?” 玉茗仙子含泪问道:“那干娘找寻黎姐姐又所为何事?” 金光圣母道:“不是老身要找她而是天石宫的左天尊在寻她!事到如今老身不妨实话与你说了早在十余日前左天尊曾到金光洞拜望过老身。 “他知老身与你有母女之情故求老身设法帮他找着妖狐下落。老身答允后也曾到空幽谷一行看到的却是冲天大火满目焦土后来才晓得那是木仙子与丹鼎神君所为。 “老身当时以为你已葬身火海便也断了这个念头。不料你竟能大难不死!” 罗禹道:“天石宫与你非亲非故阁下这般落力卖命恐怕其中也得了不少好处!”他体内真气并无异常似乎并没有受到清露静气散的影响奈何身上断裂的经脉淤塞难畅比玉茗仙子尚远有不如。 金光圣母傲然道:“这是自然左天尊岂能视老身为一走卒为天石宫白白效力?” 玉茗仙子凄然道:“干娘难不成您就为了天石宫许给您的这点好处就狠心将女儿出卖?” 金光圣母再是厚颜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心中微觉愧疚口气软了软道:“老身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你一日不说出瑶邪天府那些正魔两道的人物寻不着妖狐就必定会千方百计打你的主意。百花园浩劫不正是由此而起么?那妖狐害你沦落到如此境地你还苦苦维护她作甚?” 玉茗仙子道:“正是因为黎姐姐受人追杀女儿才更不能说出瑶邪天府的所在。” 金光圣母道:“也好大道理你都懂得干娘不与你多说了。丫头老身最后问你一句在干娘和那妖狐之间你到底帮谁?” 玉茗仙子泪光滢然道:“干娘往日待女儿恩重如山纵要了女儿的性命也是使得。但要女儿出卖黎姐姐却是万万不能。” 金光圣母怒道:“说来说去干娘在你心目里的分量终不及那个狐狸精枉老身几百年来对你百般的疼爱呵护!” 玉茗仙子道:“干娘啊女儿若不说您老人家最多得不着天石宫许给的好处而已;可女儿说了黎姐姐的一条性命便很可能没了你教女儿于心何忍?” 金光圣母利令智昏压根就听不进去见不管自己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说玉茗仙子只是不从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拍桌案道:“丫头你不顾与干娘的数百年情分难道也不管不顾自己情郎的性命了么?” 玉茗仙子大惊颤声问道:“干娘您老人家要做什么?” 金光圣母一言不起身走到罗禹身前抬起右掌森然道:“你要再不肯说干娘就先一掌结束了这小子的性命!” 罗禹重伤未愈眼看着金光圣母的手掌悬在自己头顶却无法抵抗只能叫道:“茗妹什么也不要告诉她!大丈夫死则死耳绝不屈膝背义!” 金光圣母嘿然道:“好得很老身成全了你却看小丫头舍不舍得?”作势欲拍手掌寸寸逼近有意要给玉茗仙子反悔招供的机会。 罗禹看也不看她向着玉茗仙子微微一笑道:“茗妹愚兄就先走一步了。”虎目一闭再不多言。 玉茗仙子高声叫道:“干娘且慢!” 金光圣母一喜以为她回心转意住手道:“丫头你终于肯说了?” 玉茗仙子轻轻摇头徐徐道:“干娘女儿与罗大哥两情相悦生死相随。您若下手杀了他女儿便立时自尽追随罗大哥于地下。您非但得不着瑶邪天府的所在更连您的干女儿也一并失去啦。” 金光圣母一呆她自清楚玉茗仙子外柔内刚的秉性当真说得到做得到。失去一个干女儿也就罢了可由此断了追索黎仙子的线索不啻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一时犹疑不定手掌凝固在半空中。 罗禹睁开双目望向玉茗仙子虽没有说话但玉茗仙子已感受到爱郎所有心意又念及刚才一番情急下的表露大失女儿家的矜持晕红双颊羞涩回眸秀目中依旧闪动坚定的光芒。 忽然间这充满杀机的厅内竟悄悄洋溢起一团温馨风光。便在金光圣母的铁掌底下两人视若无睹互通心曲即使此时此刻两人共赴九泉亦能携手共欢。 金光圣母颓然放下右掌叹道:“罢了丫头老身现下也不迫你。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待心绪平复了一些咱们再来说这件事。” 一挥手吩咐两名弟子将玉茗仙子与罗禹押下软禁了起来。 两人被关在了一间厢房里外头只有一个男弟子看守。金光圣母自恃清露静气散效力可持续六个时辰之久料定他们无力逃走。 厢房中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颇为舒适华丽八仙桌上放着香茗糕点两人低头沉思却谁也没有心思去动上一动。 半晌罗禹见玉茗仙子愁容满面有意笑道:“茗妹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又躲过了一劫能多活上片刻已是赚了。” 玉茗仙子闻言芳心酸楚道:“罗大哥这回小妹又把你害惨了。” 罗禹道:“这都是金光圣母搞的鬼与茗妹你有什么关系?” 玉茗仙子黯然道:“小妹着实想不到干娘她老人家怎会变得如此贪利忘义?” 罗禹道:“普天之下有多少人为了些许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亲情友情都可弃之不顾。也怪我太过大意竟没想到那茶水内暗藏玄机。” 玉茗仙子道:“这也怪不得罗大哥清露静气散透明无色只含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却为清茶芬芳所掩盖任谁也难以觉察。何况小妹与干娘曾经情义相投毫不见疑怎知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罗禹道:“说也蹊跷我体内至今都没有中了清露静气散的迹象。可惜身上经脉不畅无法运转真气否则早带着你杀将出去。” 玉茗仙子疑道:“罗大哥你没有中毒?” 罗禹又检查了一遍体内状况肯定的点点头道:“没有。” 玉茗仙子诧异道:“不可能干娘没有道理不在你的茶中下毒。” 罗禹笑道:“也许她已然看出我身负重伤不足以坏她大事故而放过了我。” 玉茗仙子摇头道:“我干娘是极为谨慎小心之人绝不会轻易冒这样的险。” 罗禹纳闷道:“那是什么原因我倒也想不透了。”蓦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抬头低声道:“茗妹你说会不会是我体内的血存有什么古怪。它既能炼化奔雷仙剑驱退九离阴焰说不准也能化解清露静气散的药力。” 玉茗仙子眼中一亮道:“或许就是这个道理不然便解释不通了。” 罗禹振奋道:“茗妹若真是这样咱们从金光洞中脱困就不难了。” 玉茗仙子欣喜问道:“罗大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了?” 罗禹压低声音说道:“你用愚兄的鲜血解毒但有五六成的修为恢复就可轻易解决门外的看守设法在金光圣母觉前逃出。” 玉茗仙子“啊”了声道:“喝你的血?不、不要!”说到后来脸都红了。 罗禹轻轻掣出奔雷仙剑道:“事急从权咱们惟有姑且一试总比在此坐以待毙的强。难保金光圣母已命人去请左老魔万一等他到来咱们再想脱身可就更难了。” 一面说着一面用仙剑在指尖割破一道口子几滴鲜血汩汩淌落滴进桌面上的杯盏里转眼有了小半杯。 玉茗仙子望着杯盏犹豫道:“罗大哥一定要喝么?”先撕下一方衣袖将他指尖伤口包扎上。 罗禹收了仙剑道:“你罗大哥的血多得很不在乎这点。况且我也不晓得到底能不能成但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多浪费了罗某几滴鲜血而已。” 玉茗仙子听他语气轻松心下稍定点头举起茶盏左手衣袖遮掩在樱唇边珍而重之的饮入口中。 微带碱涩的热血顺喉流下玉茗仙子心疼罗禹割指滴血只觉此刻自己与情郎血脉相连再无隔阂。 她不愿枉费了罗禹的心意赶忙盘膝在软榻上坐下努力收拢真气。 罗禹坐在床畔一边留意屋外动静一边关注玉茗仙子的神态变化内心也是忐忑不安默默期盼自己所料无差此血果真能解清露静气散之毒。 过了约莫一炷香工夫玉茗仙子缓缓睁眼目露欣喜之色道:“罗大哥小妹身上的清露静气散药力果真解了又能提聚真气啦。” 罗禹大喜低声道:“咱们设法把门外那看守引入屋内制服赶紧离开此处。” 玉茗仙子微一颔忽然脸色稍变道:“不好外面好像又来人了!” 罗禹心头一沉暗道难不成老天爷存心要考验自己偏生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又横生枝节。 他刚毅果决见识极快瞬间有了决定小声道:“茗妹下床咱们先装作无力模样见机行事。” 两人重在桌边坐下门外响起一个年轻女子与那负责看守的男弟子小声交谈的声音玉茗仙子略松了口气道:“还好不是我干娘来了。” 门开处那男弟子引着一个绿衣少女走进屋来恭声说道:“莺师姐两人便在这里了。” 绿衣少女冷冷道:“你出去将门带上没我召唤不准进来。” 男弟子应了退出屋子将门关上。 玉茗仙子打量这绿衣少女倒也认得她是金光圣母座下的三弟子绿莺数年前也曾到百花园作过客。 她右掌悄悄凝聚真气准备出手问道:“绿莺妹子你来此何事?” 绿莺道:“师尊命我前来再问你一次是否改变主意愿意说出妖狐行踪?” 玉茗仙子叹道:“该说的小妹早已对干娘说了绿莺妹子回去禀告干娘不用再来多此一问了。” 绿莺哼道:“我早料你会执迷不悟果然不错。”目光转向罗禹问道:“玉茗姐姐这个小白脸就是你新结识的情郎么我看也不怎么样。” 罗禹真气虽失眼光犹在与那绿莺对视一眼心中立感诧异总觉得这眼神有些熟稔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偏又想不起来。 他听对方出言无状冷冷回敬道:“罗某是何样的人物自有公判却轮不到阁下点评。” 绿莺娇笑道:“死到临头脾气倒还不小。哼不愧是正道名门的弟子又臭又硬顽固不化。玉茗姐姐日后你可有苦头吃了。” 玉茗仙子苦笑道:“我与罗大哥朝不保夕还会有日后么?” 绿莺道:“为什么没有?只要你肯说出妖狐下落师尊必会开释你们。从此你与这臭小子恩恩爱爱双宿双飞岂不快哉?” 玉茗仙子淡淡道:“你回去吧玉茗若因出卖黎姐姐而得苟安宁求一死。” 绿莺眼中射出两道精光回转过身对着门外叫道:“赵干你进来!” 门外男弟子应声而入抱拳礼道:“莺师姐您唤小弟有什么事?” 绿莺吩咐道:“你去将这两人身上的仙剑法宝解了。万一他们恢复了几成功力*着法宝突围逃窜那如何是好?” 赵干心想玉茗仙子与罗禹既中了清露静气散六个时辰之内绝无可能恢复修为绿莺此举似乎过于谨慎了。 但她是受金光圣母宠爱的弟子地位远较自己为高所以尽管有点不以为然仍不敢抗命应道:“是莺师姐考虑的周全。” 玉茗仙子见赵干走了过来心里暗自一叹准备出手。她何尝不知绿莺的修为较自己纵有不如也相距不会太远三五招内并无把握解决然而若要任凭他们拿走银锄仙剑那也是不能权衡之下也管不得那许多了。 眼看赵干走到罗禹近前就要取剑玉茗仙子正欲出手孰知绿莺无声无息举起右掌快如鬼魅欺身到赵干背后“砰”的拍中他后心。 赵干身躯一震连惨叫也来不及出便软软倒地昏厥过去。 玉茗仙子错愕道:“绿莺妹子你这是─” 绿莺身上焕出一团白光瞬间变作一个明眸皓齿、极尽妖娆的红衣少女美貌丝毫不在玉茗仙子之下只是面色稍嫌苍白微笑道:“好妹子你瞧姐姐到底是谁?” 一边罗禹已经叫了起来:“是你!”原来这红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他万里追杀、苦苦寻觅的千年妖狐黎仙子! 玉茗仙子又惊又喜道:“黎姐姐怎么会是你?你是如何得知小妹受困金光洞的?” 黎仙子娇俏的一眨眼睛与方才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回答道:“我能掐会算譬如半个神仙好妹子有难岂能不知?” 罗禹对这位专好吸食男丁阳魄的千年妖狐半点好感也欠奉闻言道:“鬼话连篇胡说八道。” 黎仙子见他对自己毫不留情面出语斥责泛起怒意道:“你便是好人了么?你找上玉茗妹子不也是想从她身上套出本姑娘的下落好获取云篆天策么?比起木仙子、金光圣母等人的威逼利诱你使出这美男计更不是好东西!” 玉茗仙子急忙道:“黎姐姐你一定是误会罗大哥了他绝不是这种人。” 黎仙子气鼓鼓道:“是不是这种人还是让他自己说吧。罗禹要是你还算条汉子就讲出实情莫再花言巧语哄骗我这不经事的妹子。” 罗禹道:“不错我确实在找寻你的踪迹也为此去的云居观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事情。但我要找你乃是因你为炼内丹吸人阳魄罗某奉了师门之命要替天行道与云篆天策毫无干系。 “况且当时罗某更不晓得你得着了天策一事。至于茗妹罗某初时确有此想但其后既与她真心相爱又岂肯相负? “你信与不信悉听尊便罗某光明磊落自问无愧!” 黎仙子见他和盘托出、言之凿凿竟一时说不出辩驳之辞只娇哼一声道:“我信与不信有何关系玉茗妹子是否愿意相信你的鬼话才是关键。” 玉茗仙子凝视罗禹微笑道:“黎姐姐我相信罗大哥没有骗我他不会是为了利用我才有意示好不然也绝不肯拼却了性命维护小妹。” 黎仙子摇头叹道:“傻丫头你被金光圣母卖了一次还不够么还愿相信一个臭男人的话?” 玉茗仙子无意就此话题继续纠缠下去笑着追问道:“黎姐姐你究竟是怎生晓得小妹在此的?” 黎仙子道:“我半个月前在端州被这臭男人打伤一路遁回瑶邪天府休养前两日才出关。暗中打探消息竟觉无数正魔两道的高手正在满世界搜索本姑娘的下落。 “我有百变之身原是不怕可想到万一他们寻不着本姑娘难保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就连忙前往空幽谷想给你提个醒赶紧出门暂避数日免受牵累。 “谁知到得空幽谷百花园却已经看不到了!” 第八章 遇救 玉茗仙子戚然道:“想是黎姐姐晚到片刻见着了我们走后的情景。” 黎仙子道:“我不知你是生是死正自焦灼时忽想起你曾说过蓬霞山金光圣母是你早年拜下的干娘于是抱着万一期望朝这儿赶来瞧瞧能否从她口中获悉你的消息。再不济也要知道是谁下此毒手火焚百花园异日也好为你报仇。” 玉茗仙子问道:“黎姐姐你见着小妹干娘了?”她性情纯善纵明知金光圣母出卖了自己却仍不愿直呼其名。 黎仙子瞥了罗禹一眼道:“没有要不怎么说本姑娘运道就是好呢?半道上我正遇见了金光圣母门下的弟子绿莺。我本想向她询问一番不料一提你的名字她就突然朝本姑娘出手。 “我一怒之下将她擒住这才晓得你如今身陷金光洞而金光圣母居然已派人去请天石宫的左老魔前来邀赏。” 说到此处她哼了声又道:“念在她不敢对本姑娘撒谎的分上我只将她禁制住扔到了乱石堆里却未取性命。 “随后施展独门的”千幻灵心术“化作她的模样混入金光洞先取了清露静气散的解药才赶来救你。”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道:“妹子你赶快恢复了功力咱们姐妹并肩杀将出去。” 她故意不提罗禹显然与他心嫌颇深若非看在玉茗仙子面上只怕早已挥掌轰了上来。 玉茗仙子并不伸手去接笑道:“黎姐姐小妹身上的毒已解啦。” 黎仙子眨眨眼睛也不多问将瓷瓶收入袖中道:“那再好不过要是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冒险潜入老妖婆的丹室盗药了。” 说着弯下身子将赵干仰面朝天翻转过来洁白滑腻的脸庞上浮起一层绿光双目微合琼鼻中喷出两道墨绿色的妖艳光束正钻进赵干的鼻子孔里。 罗禹低喝道:“妖女你在做什么?” 有心阻止奈何力有不逮。 黎仙子全神贯注口中不以为然道:“你说我在做什么?自是采补他的元阳。为了救我的好妹子本姑娘不得不大耗真元施展出千幻灵心术若得不到阳气滋补不仅功力大损更会种下走火入魔的内伤。 “说不得只好委屈这位赵师弟献出阳魄解救本姑娘了。” 那两束绿光越来越亮渐渐从赵干体内有一缕缕红色光丝回涌黎仙子的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罗禹怒道:“妖女你恁的歹毒为了一己之私竟无端草菅人命罗某容你不得!” 黎仙子轻蔑笑道:“要充英雄当侠士那先要有命出得了这金光洞。再说啦这姓赵的未必就是什么好人!何况我这么做也全是为了玉茗妹子和你。” 短短几句话工夫已将赵干元阳吸食殆尽脸上的绿光徐徐褪淡。可脚边的赵干却面色灰暗病恹恹没了丝毫精神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罗禹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茗妹与我异日罗某纵然粉身碎骨也会图报。但也绝不敢由此就因私废公纵容你为祸苍生。阁下若是觉得不服尽可现下就杀了罗某!” 黎仙子怒道:“姓罗的你当本姑娘不敢么?” 两人怒目对视互不相让却把玉茗仙子夹在当中好生的为难。 她内心里也对黎仙子的做法不敢苟同但毕竟人家是为解救自己才施展的千幻灵心术委实不好意思指责什么只想着将来或可炼制出一味丹药令黎姐姐行功后不必再采补元阳筑基。 当下她一手牵着罗禹一手拉着黎仙子劝解道:“罗大哥黎姐姐你们都看在小妹分上各退一步吧。咱们身处险境实不宜耽搁太久还是赶紧出洞。” 黎仙子道:“好看在好妹子的脸上今日就算了。姓罗的出了洞咱们就分道扬镳日后你要来找本姑娘替天行道我接着就是!” 三人振作精神出了厢房。 一路上虽遇着几个把守各处的金光洞弟子却被黎仙子的特异灵觉早一步查知几乎没费什么周章就打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洞来外面秋阳普照恍若隔世。 三人不敢在蓬霞山附近停留由玉茗仙子携着罗禹御风朝东疾行。 刚走出不到一百里耳畔忽响起金光圣母恼怒的声音道:“丫头你与罗禹这臭小子乘老身不备逃了也就罢了却为何勾结妖狐伤我弟子吸其元阳?还不快滚回来认罪!” 黎仙子大吃一惊说道:“那老妖婆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左顾右盼周围空山寂寂苍郁葱翠却并没有现金光圣母的身影。 玉茗仙子道:“快走我干娘必是施展出”居高声自远“的千里传音功夫以她的修为用不了多久便能从后面追到!” 罗禹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可逃过她的追捕。” 玉茗仙子道:“没有用的我干娘本是得道千年的蓬霞金蝉可极目三百里咱们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她的眼线。” 这时又听金光圣母的声音道:“丫头你既不肯回来便休怪老身翻脸无情了!” 黎仙子“呸”了声道:“谁有这样的干娘着实倒了八辈子大楣。妹子稍后等她追上来你莫要再顾什么母女情分。咱们联手舍命一拼未必就输给了她。” 玉茗仙子苦笑道:“我干娘的修为深浅小妹再清楚不过。如今罗大哥身负重伤不能出手仅凭你我两人怎也抵挡不住。” 罗禹这刻恨极了自己他素来自诩昂扬男儿现今非但被人撵得狼狈不堪反要两个少女出手救护实是愧疚之至沉声说道:“茗妹你们两个先走我身上还有几道师门所赐的灵符设法再拖住金光圣母片刻。” 玉茗仙子摇头道:“那怎么行要留下也该是我。毕竟她是小妹干娘纵是被擒也不会害我性命。” 黎仙子道:“妹子你也忒天真了。到了这个地步那老妖婆还会顾及什么母女情分?干脆由我在此阻截她片刻你带著姓罗的小子快逃吧。” 罗禹道:“那更不成金光圣母要抓的就是你你留了下来只会更糟。” 黎仙子这时也顾不得与罗禹赌气说道:“正因她追的是我你们才有机会逃走。” 三人边走边说猛然头顶风雷响动划过一道耀眼金光在远处高空停定阻住去路正是金光圣母从后追到。 黎仙子叹了口气道:“好啦这下咱们不用争了谁也走不成了。” 金光圣母满面煞气左手持着一对薄如蝉翼的金色弯刀背负身后扫视过三人冷笑道:“丫头你逃得过老身的掌心么?” 黎仙子横身拦在玉茗仙子与罗禹身前朗声道:“老妖婆你向自己的干女儿下药不就是为了从她身上迫出本姑娘的下落么?而今既然我已在此咱们俩一较胜负高低就是你犯不着再为难于她。” 金光圣母恨恨望着黎仙子道:“妖狐若非为你又何至于毁了我们数百年的母女之情。你不开口老身第一个不放过的也是你!” 黎仙子咯咯笑道:“老妖婆恁的大言不惭。明明是你品性低下利令智昏罔顾了母女情分要拿玉茗仙子邀赏却与本姑娘何干?” 金光圣母怒道:“老身不与你啰嗦你自缚双手就擒吧!” 玉茗仙子道:“干娘您老人家就放过黎姐姐吧日后女儿定不忘报答您老人家。” 金光圣母道:“丫头你且闪到一边。待老身拿下妖狐再与你细说。” 玉茗仙子反向前走了数步与黎仙子并肩而立说道:“干娘您一定要捉拿黎姐姐便连女儿也一并抓了去罢!” 金光圣母面罩寒霜森然道:“你这是在要胁老身么?” 玉茗仙子心里酸楚难言凄然道:“女儿不敢只求干娘高抬贵手放过黎姐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金光圣母脸色数变一咬牙道:“滚老身只当从来也没你这不孝的干女儿!” 黎仙子听她出言不逊勃然道:“妹子还和这混帐干娘废话什么赶紧离开!”自背后掣出仙剑“多情”挥出一溜粉红色的绚丽光芒直射金光圣母咽喉。 金光圣母的蝉翼刀左右一分朝上封架“叮”的一声迸开仙剑右手金刀去势不止反守为攻向黎仙子头顶劈落。 黎仙子闪身避过仙剑横走削往金光圣母左肩。 她虽与对方从未交手过但适才听玉茗仙子所言不敢有丝毫怠慢振奋精神将一套“玄机百变剑法”施展得光华环绕眼花撩乱。 金光圣母手中一对蝉翼刀见招拆招攻守应对毫不费力。二十招一过黎仙子渐落下风。 金光圣母的招式依旧不疾不徐由外而内缓缓压缩对方闪展腾挪的空间远远望去就如两团金云罩住了黎仙子全身。 忽地金光圣母刀势骤紧挟着锐利风声呼啸幻化出一道道追魂夺魄的刺眼金光暴风骤雨一般涌到。 “叮、叮、叮─”刀剑交接声音急响黎仙子每接一刀脚下便是一沉转眼坠下足有三丈剑招渐渐散乱更不堪抵挡金光圣母蝉翼刀汹涌的攻势。 突然侧旁掠来一束银光“叮”的接住金光圣母左手劈下的一刀正是玉茗仙子。 金光圣母左腕一振顺势将蝉翼刀推出冷笑道:“臭丫头你终究忍不住帮着这妖狐来对付老身了!” 玉茗仙子退身闪过刀锋说道:“干娘刀下留情女儿无意与您作对只求您老人家能放过黎姐姐。” 金光圣母道:“老身饶过了她却拿什么去向左天尊交代?”蝉翼刀一紧光芒大盛将玉茗仙子也卷了进去。 三人翻翻滚滚在空中激斗正酣绚烂夺目的各色光华纵横交错煞是好看。 黎仙子得玉茗仙子之助缓过一口气来重振旗鼓与金光圣母全力周旋两下斗得个旗鼓相当。 玉茗仙子心情矛盾无比既怕倾尽全力误伤了干娘又恐略一保留害了黎仙子只得采取守势将银锄舞得风雨不透却不愿攻出一招。 如此一来金光圣母压力大减只管放手猛攻黎仙子恃强硬撼又将黎仙子杀得娇喘连连透不过气来。 就这时候东面空中忽然飞来一人远远就叫道:“喂刚才是谁叫罗禹的名字?” 罗禹正自焦急懊恼中不耐的将视线投到来人身上却错愕不已。 那来人其他地方倒也罢了竟在肩膀上生着两个硕大无朋的脑袋一个朝前一个往后四手四足仿佛是将两个人的身子硬生生合在了一起而后再狠狠压扁。 这两个脑袋的相貌、五官任罗禹是个粗豪男子也不敢恭维头顶光秃秃只有脑门心上长了一簇赤色头乱糟糟的像没人打理的野草往上竖起。 两双小眼睛高高鼓起面颊却偏又往下深陷。两张大嘴嘴唇翻卷几乎要舔到扁塌的鼻子颌下留着赤色山羊胡松松垮垮数也数得清。 身材中等也还算看得过去只是两半身子背*背连在一块让人不自在。 一件破破烂烂的灰布衣裳套在身上也不晓得有多少天没洗远远就能闻着刺鼻酸臭。在腰间束了根明黄布带满当当插了四柄白金月牙轮上面尘垢无数枉费了大好的仙兵神器。 罗禹诧异道:“我听师父说起过有一种孪生兄弟自出生起便身体长在一处甚至共用体内器官却从不曾真见到过。难不成这眼前的一位就是?”想了一想或许该称作“两位”更加妥帖合适些。 来人在十多丈外停住见没人理睬他们脑袋朝前一个不耐烦道:“你们四个谁叫罗禹?” 脑袋往后的那位道:“笨蛋那小子不是说了罗禹是个如咱们兄弟一般英俊威武的汉子你问问那边站着的小白脸就是。这面的三个娘们压根不用管。” 罗禹听得云里雾里暗忖自己从没见过这两位仁兄为何他们会唤着自己的名字一路寻来难不成有与自己同名之人又或他们是受人所托找寻自己。当下说道:“两位前辈在下就是罗禹却不晓得是不是你们要寻之人?” 两个丑汉、四只耳朵听到罗禹自报家门齐齐耸动尽皆大喜。 后面那人道:“我说的嘛只要找这小白脸一问保管不错。” 前面这位仁兄不服气道:“咱们还没问呢你怎么就知道不错。万一他是同音不同字又或者假冒罗禹的名头骗老子开心岂不空欢喜一场?” 后面那丑汉怒道:“你是有意找茬。你不长眼睛么没看出这小白脸英俊威武虽比咱们兄弟差了一点但也相去不远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两人吵得起劲竟把罗禹扔到了一旁。 罗禹心悬玉茗仙子也无暇听他们胡诌乱扯道:“在下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两位前辈可是要找晚辈?” 两位老兄同时住嘴又异口同声问道:“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罗禹林熠那臭小子你是否认得?” 罗禹惊喜道:“两位前辈认识在下的小师弟不知他在哪里?” 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闪两个丑汉已冲到。一伸左手一探右手抓住罗禹肩膀竟是快逾闪电令他连反应几乎都不及生出。 两人前脑挨后脑侧转的身子对着罗禹两眼放光大喜过望道:“这就错不了了好小子老子总算逮着你啦!” 罗禹真气不能运转被抓得生疼苦笑道:“两位前辈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前面仁兄道:“也没什么贵干你跟着咱们去见林熠那臭小子就行啦。” 后面丑汉接道:“对赶紧走那小子还在等咱们回去认输呢。哼这回老子捉到了人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手上一运劲想提起罗禹就走。可罗禹的身子在原地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 他右手一挠脑袋咕哝道:“奇怪这小子分明真气涣散怎能站着拉不动他?”争胜之心一起左手又加了三分劲道却没有注意另外一位仁兄也正拼命拽着罗禹往反方向使力。 这下可苦了罗禹身子几乎被两人扯成两半胸前伤口也迸裂了急忙道:“两位前辈住手在下如今还走不得!” 两人一愣同时卸去手上力道一连串问道:“小子你为何不跟咱们走你很喜欢站在这里吹风么?这里空气很好么?” 罗禹抬手指向战团道:“这里有在下两位朋友被人拦截危在旦夕。罗某岂能扔下她们随两位前辈离去?” 前面仁兄一摇头鼻尖险些撞着后面那位的嘴巴说道:“原来那三个娘们是你的朋友可惜她们寻死觅活的咱们却管不着。” 后面的丑汉道:“不错咱们只答应林熠那小子把你找去可没说还要带你的朋友。” 罗禹道:“前辈见谅罗某绝不能抛下朋友不管。” 前面仁兄挠挠脑袋道:“这小子不肯跟咱们走可就有些难办了。” 后头的丑汉道:“是啊见不着这小子林熠又怎肯相信咱们找到了他。” 前面仁兄想了想有了主意问道:“罗小子你刚才说是谁拦阻了你的朋友不让走?老子若是将她赶跑你是否就肯随咱们去见林熠?” 罗禹道:“拦住在下与两位朋友去路的便是那位手持蝉翼刀之人她自号金光圣母修为甚是了得。” 后头的丑汉瞥了金光圣母两眼哼了声道:“什么修为了得老子看也稀松平常。” 前面仁兄少有赞同道:“正是比咱们兄弟那是天差地远动动指头就教她趴下。” 后头丑汉急忙纠正道:“哪需那么麻烦老子单*几个脚趾头就能把她打了。” 且不提这两人光说不练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那边两女已到了生死一的关头。 金光圣母刀飞如雪朝黎仙子猛攻三招迫得她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玉茗仙子见状挥动银锄从旁救助不料金光圣母身形一转闪到右侧蝉翼刀唰唰疾斩毫不留情。 玉茗仙子连接六刀银锄脱手被震飞嘤咛一声飞跌而出。 金光圣母一声冷笑刀势回转正迎上从后赶至的黎仙子。她有意战决一式“临风听暮蝉”幻起千层金波刀气激荡“叮”的撞飞多情仙剑直劈胸前。 她自不会立刻要了黎仙子的性命毕竟云篆天策还需着落在这千年妖狐的身上故此中途手腕翻转改用刀背拍下。 黎仙子避无可避已不存侥幸之念银牙一咬左掌狠狠拍出要与金光圣母拼个鱼死网破。 孰知猛然背后衣领一紧被人用手拎小鸡似的提起耳边风声呼啸朝着后上方飞了出去。 金光圣母的蝉翼双刀不及煞止刀背“砰砰”两声砍在一个灰衣丑汉的肩头直如劈在了坚逾金石的肉盾上。 那丑汉浑若无事笑嘻嘻说道:“老太婆拍蚊子怎会用刀用刀拍也罢了怎么一点劲儿都不使?”双肩一耸生出股绝大力道将蝉翼刀高高弹起。 一股雄浑的真气顺着刀刃攻入金光圣母体内震得她立足不稳连退数步方自站定。 她惊怒交加待看清来人又是一呆。 原来救下黎仙子、硬接自己蝉翼双刀的居然是个双头四手四足的怪物饶是她阅历颇丰乍见之下也惊异不已暗道雾灵山脉中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个模样怪异的绝顶高手? 她略一定神调匀真气怒声喝道:“哪里来的丑八怪竟敢坏我老人家的大事?” 前面这位仁兄勃然大怒“呸”的吐了口浓痰道:“你这糟老婆子你何时有见过像咱们兄弟这般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丑八怪?” 后头那丑汉也破口大骂道:“他***就为着你这婆子罗禹那臭小子才不肯跟老子走。你先坏了咱们兄弟的大事还有脸来说咱们兄弟的不是?” 金光圣母与这对丑汉交手一招已知对方修为惊人。但妖狐近在眼前几可手到擒来又焉能甘心就此罢休?当下喝道:“滚开!” 她话音未落蓦地一阵银白光华闪动劲风迫面耳中听到“铮铮”脆响手里的那对蝉翼双刀竟被两个丑汉用白金月牙轮如同切瓜砍菜一般斩成六截只剩下一对光溜溜的刀柄兀自攥着。 若非她见机及时甫觉不好便飞身闪避可能已遭开膛破肚之厄。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呆了任谁也预料不到威震雾灵山脉、有着千年修行的金光圣母竟在一招之间双刀齐断几无还手之力。 黎仙子等人甚至忘了喝彩。 罗禹惊喜交集道:“小师弟从何处交到的这等奇人修为恁的了得!”但一想到林熠平日常有出人意料的行径又大可见怪不怪了。 金光圣母有苦自知她再不济亦不至于一招完败全是因这对丑汉的身法招式太过匪夷所思令自己乍逢之下猝不及防这才着了道。 而那白金月牙轮又不晓得是何方的仙兵自己苦修炼化的蝉翼双刀竟挡不住对方一击之威。 又羞又骇之下呆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丑汉转动着手中的白金月牙轮满脸的得意只是奇怪为什么没人鼓掌。 第九章 赌酒 这对丑汉击退金光圣母兀自觉得不过瘾。前面仁兄问道:“老婆子你服是不服还敢不敢叫咱们兄弟滚了?” 后头那位道:“要不你先在地上滚两圈咱们兄弟再跟你比比谁的跟头翻得好?” 金光圣母面色铁青要她在众目睽睽底下学小孩那样翻跟头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然而在对方强大气势淩迫笼罩里想走也不可得顿时进退维谷僵在原地。 忽听玉茗仙子道:“两位前辈请手下留情放过小妹的干娘。”身形一晃已挡在金光圣母身前。 两个丑汉一愣前头仁兄挠挠脑袋上不多的红道:“小姑娘你有没有犯傻?你叫这臭老婆子干娘刚才她却险些要了你的性命。你还为她求情?” 后面的那位也道:“我怎么瞧你都不像她干女儿这奇丑无比的糟老婆子怎会有你这般标致漂亮的义女?” 原来他还在为金光圣母指责兄弟两人是“丑八怪”一事耿耿于怀借题挥。 玉茗仙子低声道:“这位金光圣母确是小妹干娘。求两位前辈宽宏大量莫再要她翻─翻跟头了。” 脑袋朝后的丑汉道:“你这女娃儿心地倒是不错只是刚才那老婆子居然敢臭骂咱们兄弟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岂不太过便宜?” 前面仁兄补充道:“也显得咱们兄弟脾气太好太过无能。” 虽然剑拔弩张但众人依旧忍不住想笑想不到这对丑汉竟还怕别人说他们“脾气太好”。 金光圣母却笑不出沉声喝道:“丫头闪开老身纵被千刀万剐也不要你替我求情!” 玉茗仙子苦笑道:“干娘啊您老人家何苦如此?”朝着两个丑汉盈盈拜倒虔心道:“小妹干娘对两位前辈多有冒犯之处小妹愿以身领。两位大可也痛骂小妹百句千句若不解气便踢上两脚打上两拳也是使得。只求两位高抬贵手勿要再为难我干娘。” 两个丑汉呆了呆面前如此一个娇柔秀雅的少女软语相求别说拳打脚踢就是骂上一句恶语都觉得大煞风景着实舍不得。 前面仁兄迟疑一下朝后问道:“老七你说怎么办要不我看算了罢。” 后头的丑汉道:“这糟老婆子跟头不翻也没什么打紧。她不愿意难道咱们还不能自己翻着玩么?” 前头仁兄见后头丑汉没有反对连忙点头道:“就是就是。回过头去咱们找林熠那小子比比翻跟头。喝酒输给了他难不成翻跟头咱们兄弟也不如么?” 玉茗仙子欣喜道:“多谢两位前辈成全小妹感激不尽!” 前头仁兄见她朝自己诚心道谢心中舒畅得意无比挥挥手故作大度道:“小事一桩不就放个人么?来日你要是高兴咱们兄弟再放过十个百个的给你瞧瞧。” 后面丑汉道:“糟老婆子你乖女儿已替你求下了情还不走等着老子请喝酒么?” 金光圣母低哼一声冷冷道:“两位不妨留下尊姓大名异日老身但有所得定当登门讨教。” 前头仁兄精神一振道:“你这糟老婆子恁的孤陋寡闻竟连”邙山双圣“的名头都没听说过。 “记着老子便是”拳打西山虎、脚踢东海龙、所向披靡、文成武德、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白九爷!” 后头丑汉没等他念完就大为不满的急急叫道:“老九为什么每回都是你先说?” 白老九一口气报完了又长又臭的名头才回答道:“谁让你耳朵生在老子耳朵的后头总是慢半拍才听见?” 白老七气呼呼道:“不成下回再报名头的时候你得让我站在前面。” 金光圣母一点头道:“邙山双圣老身记下了咱们后会有期!”也不看玉茗仙子一眼御风朝西而去。 白老七顾不得与白老九再争先后扯开嗓门叫道:“喂你别走老子还没说我是谁呢!听着我就是”头顶青天、脚踏八荒、战无不胜、文胆武魄、潇洒盖世、绝无仅有“的白七爷─记牢咱们兄弟的名字逢人别忘宣扬一下─” 等到他说完金光圣母早走得没影了。 罗禹走上前来抱拳道:“有劳两位前辈出手相救晚辈铭感肺腑没齿不忘。” 白老七尚在眼巴巴盯着金光圣母消失的方向没空搭理白老九眉开眼笑道:“你真是林熠的师兄可比他懂事多了。怎么一个师父教出的徒弟完全两样?” 黎仙子见这两个丑汉言笑无忌憨厚风趣也收了初时的惊悸之心娇笑道:“白老九你们果真有这么多兄弟么?不知他们是否也和你们一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白老九道:“哪有这么多兄弟我爹娘生下咱们这对天造地设、神威不凡的邙山双圣还嫌不够么?” 黎仙子忍住笑道:“确实也够了可两位前辈既无其他的兄弟姐妹又为何一个行九一个行七?” 白老七偏转过脑袋道:“你这小丫头望文生义见异思迁最是要不得。我们兄弟生下时一个头顶长着七簇毛另一个长着九簇。我爹一时省事就给咱们起名叫做”小七“”小九“啦。” 黎仙子羞嗔道:“谁见异思迁了白老七你休要乱说。”猛然醒悟定是这位白老七肚子里文墨有限把两个字面近似的成语摆在了一块儿自个儿犯了“望文生义”的错误尚不自知还在那里舞文弄墨、自鸣得意。 玉茗仙子好奇道:“可这么一来小妹却不知两位前辈究竟谁是兄长了。” 两人异口同声叫道:“我!当然是我!”而后怒目圆睁拼命掉转脑袋可叹也只能斜眼盯着对方一个道:“我是老七你是老九数数数字我都比你大。” 另一个道:“笑死老子了问个三岁小孩都知道九比七大我才是兄长!” 罗禹微笑道:“想来两位前辈身体相连从娘胎中出生亦不分先后故此也分不清谁是兄长谁是弟弟了。但不知两位前辈又如何认得林师弟又会找到在下?” 白老七道:“你说的是林熠那小子么?咱们哥俩跟他三年前就认识啦还输给了他一份赌约。这回他寻着咱们兄弟就是要我们替他找到你。 “嘿嘿只要把你往他面前一放从此以后老子就再不欠他什么啦。” 白老九道:“在雾灵山脉里找个把活人对咱们兄弟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老子一边玩着一边找人没出两天就碰上你小子了。” 白老七哼道:“要不是老子耳尖听见有人在叫”罗禹“你能找到么?” 白老九怒道:“你当我是聋子么那臭婆娘叫得震天响独独你能听见?” 玉茗仙子见两人又要吵架赶忙道:“两位前辈修为群又怎会输给林公子的?” 白老七、白老九双双老脸红支支吾吾了半天白老九才道:“老七这事隔得太久我记不清啦还是你说吧。” 白老七道:“你终于承认记性比我差了么?那是三年前─”忽醒起自己兄弟英雄一世居然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上着实无光改口说道:“老九三年前咱们是要去什么地方喝酒来着我就比你多记了这么一点。” 白老九不服气道:“只记着这么一点就拿出来显摆还说是好记性?那次是咱们酒瘾犯了想去”抱醉山庄“弄几坛”酒中仙“来解馋。 “抱醉山庄庄主钟不归的身手不怎样酒却酿得一流。” 白老七焉肯被人冠上“记性不如白老九”的恶名迫不及待介入道:“你说漏了一点他的酒窖里还藏着上百坛陈年酒中仙咱们便是冲着这去的。也正是在酒窖里撞见了林熠那小子。” 罗禹暗暗回忆记起林熠三年前确曾到雾灵山脉一行只是回来后并未说起与邙山双圣相遇的经历否则适才自己也不会那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话匣子一开接下来想煞也煞不住了。 白老九说道:“偏巧他和咱们兄弟同时看中了钟老儿珍藏多年的一坛极品酒中仙互不相让争了起来。这也算作是英雄所见略同可惜好酒只此一坛便是亲娘来了咱们兄弟也不能让。” 黎仙子笑道:“什么英雄所见略同我看是”酒鬼相见恨晚“才是真的。” 白老七也不生气只纠正道:“错了是酒圣、酒仙!那小子当年的修为虽说不错可也不是咱们兄弟的对手。可老子饱读诗书通晓礼仪怎能以大欺小恃强硬夺呢?” 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原来当时两人未必没有动手硬夺的念头只是被林熠三言两语给套住才不好意思砸了“邙山双圣”的招牌。 白老九道:“所以咱们就依照林小子的提议比试酒量谁能坚持不倒谁就可捧走那坛极品酒中仙。输的人还需答应为胜者办一件事情纵然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能反悔。” 罗禹心中一笑林熠的酒量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从来只有他灌醉别人绝无让人灌倒的事情邙山双圣不知深浅贸然允诺定是要大吃苦头了。 果然白老七叹道:“当时老子以为占着了大便宜需知咱们兄弟天生海量和人比酒稳赢不输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白老九摇摇头也叹道:“这是咱们兄弟平生做得最错的一桩事整整后悔了三年! “那晚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哥俩一口气喝干了二十坛陈年烈酒每坛都不下十斤的分量最终醉的一塌糊涂*着林熠才出得抱醉山庄差点做了钟老儿的俘虏。” 黎仙子不通道:“吹牛你们的肚子能有多大居然装下了这么多烈酒?” 白老七呵呵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肚子里装不住还不能让它撒出来?于是乎喝饱了撒撒完了再喝两桩事情都不误。” 两女听他说得粗俗顿生红霞黎仙子更轻轻啐了口。 罗禹诧异道:“莫非林师弟也喝了二十多坛?” 虽然炼气修仙之士大异常人可要说林熠能在一个时辰里喝下二十坛烈酒无论如何罗禹也不能相信。 白老九摇头道:“他一个人对着咱们兄弟两个自然酒量减半。我们喝二十坛他喝十坛也就够了。可这小子偏生喝干了十一坛酒中仙硬是比咱们多出一坛。” 白老七苦笑道:“技不如人又能怨谁。咱们兄弟就这么干脆俐落的输给了他。” 黎仙子一转眼珠道:“说不定他在酒里掺了水又或者悄悄把酒倒了你们也不知道。那些名门正派的家伙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实比谁都狡猾*诈。” 罗禹知她是指桑骂槐贬损自己只置之一笑并不作口舌之争。 白老七道:“不不酒窘里压根就找不到一滴水他想作假也不能。咱们兄弟两双眼睛都盯着也不可能把酒偷偷倒了不喝。” 白老九道:“所以老子是输得心服口服待到第二天下午酒醒林小子就笑着问咱们服不服输是否想再比一场。老子当下就义正词严的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愿赌服输老子认栽了!“” 白老七叫道:“不对如此大义凛然的豪言壮语怎么可能是你说的明明是老子对林熠讲的那时你还呼呼大睡死活不知呢。” 白老九怒道:“放屁老子明明醒在你前头是你醒来后问我林小子要交代咱们办什么事情?” 罗禹微笑道:“这桩事情当时林师弟并没有说直到近日才找上两位请你们实践赌约找寻在下?” 白老七道:“对就是这么回事。林小子当日不单把咱们兄弟从酒窘里带了出来还顺手牵羊把那坛极品酒中仙也弄到了手。老子那时虽然酒醒不久肚子里翻江倒海浑不得劲可一闻到那酒香精神就又上来了。” 白老九道:“可惜咱们输了赌约那酒已归了林熠我们也只有眼巴巴瞅着的分。不闻酒香还好那一闻到就像有千百只小虫子在老子胃里挠腾。” 白老七道:“什么你的胃里分明有一半该属老子的。没了我你一个人试试?” 罗禹顿时恍然与玉茗仙子相视一笑明白了林熠取胜的关键。 这两位仁兄果然海量惊人奈何只共生了一胃一口气灌下二十坛陈年烈酒纵是神仙也倒了。 林熠多半事先探知才取巧获胜饶是这般一个人喝下十一坛烈酒还能将邙山双圣带出抱醉山庄这份酒力已足够骇人。 只叹钟不归莫名遭殃一夜损失了三十多坛美酒还搭上了一坛极品酒中仙事后痛哭流涕都有分。 黎仙子道:“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你们躲得远远的不看就是。” 白老七摇头道:“眼睛可以闭上可鼻子哪有封上的道理?何况那极品酒中仙何等香醇咱们兄弟一闻着味道便连步子也挪不动啦。” 白老九道:“最可气的是那小子居然当着咱们的面大剌剌的喝了两口还啧啧称赞这不是存心在气咱们?” 玉茗仙子暗自一笑心道:“罗大哥说的不错他的这位小师弟果真精灵古怪谁若遇上都要头疼。” 黎仙子哼道:“这有什么你们抢来喝了就是反正他也打两位不过。” 白老九道:“正是老子当时也在动这个念头却见那小子将酒坛抛了过来道:”这剩下的一半便归你们了可莫说林某小气。“”老子一愣不顾三七二十一抱起酒坛就喝哪知才尝了两口就给老七抢了过去。“ 白老七道:“两口?都快见底了。老子再不抢就什么也捞不着啦。” 白老九道:“咱们喝完了酒都觉得这小子够仗义够朋友便和他聊上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后来他在邙山住了十多天从咱们身上学走不少东西。” 白老七道:“这小子恁的了得不管什么功夫一学就会。老子的那手”神仙探囊“他只瞧了一遍就用得似模似样还顺手偷走了老九怀里的一把”秋水匕“。” 白老九道:“这事我岂不晓得只是不好意思和他讨回罢了权当送给了这小子。反正那玩意儿本也不是老子的。” 黎仙子忍不住道:“半坛酒就骗得那么多神功和一把秋水匕林熠这小子可赚大了。” 白老七正色道:“你错了。功夫哪都能学一把破匕更不算什么。可极品酒中仙仅只一坛纵拿咱们兄弟的脑袋来换也是值得。” 白老九道:“正是对老子这般的酒圣来说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极品酒中仙。” 黎仙子一撇嘴道:“什么酒圣两个不可救药的醉鬼罢了。” 罗禹问道:“两位前辈林师弟现下在何处?” 白老九道:“他与咱们约定不论是否找着你十月二十五晚上都在思闲峰云居观碰面而后一起杀上虬松岭青莲寺找那妖僧无戒算帐。” 罗禹一省道:“不错云居观的满门血仇不能不报!”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连御风也都不能更莫奢谈与林熠并肩杀上青莲寺找无戒和尚等人讨回公道了顿时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黎仙子诧异道:“云居观跟青莲寺风马牛不相及怎会给人灭了?” 玉茗仙子将从罗禹那儿听到的事情经过简略说了提及万年丹参时黎仙子心头一动暗忖道:“我若能服食了此宝不仅可功力大增更能巩固仙基今后施展”千幻灵心诀“时便不需吸食旁人阳魄再去烦恼有走火入魔之虞了。” 一念至此黑漆漆的一对眼珠灵动打转偷偷打起了万年丹参的主意。 罗禹哪里晓得她在转动这个念头默默数算了日子说道:“离十月二十五尚有几日咱们且先到云居观瞧瞧林师弟是否已到了?” 白老七叫道:“好啊咱们快走!别让林小子一个人就把青莲寺端了。这么热闹好玩的事情老子多少年没赶上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罗禹一点头转脸望向玉茗仙子问道:“茗妹你随我一起去么?” 玉茗仙子笑道:“罗大哥要去哪里小妹自然也就追随到哪里。” 黎仙子鼻子里出“哼”的一声说道:“你们去吧本姑娘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玉茗仙子关切道:“黎姐姐你要去哪儿?现在到处都是找你索要云篆天策的人还是大伙儿在一起比较稳妥。” 白老九也道:“对啊人多才好玩儿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 黎仙子已打定主意要设法盗出万年丹参自不愿与众人明说更不想和罗禹扯在一处当下道:“我要回瑶邪天府休养数日上回被罗禹这小子打的伤还没好透。” 说罢又恨恨瞪了罗禹一眼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让自己的好妹子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 罗禹道:“大丈夫恩怨分明罗某欠阁下的情日后定当补报。但你若再肆意胡为吸食他人阳魄罗某亦绝不会坐视不理!” 黎仙子冷笑道:“随你吧难不成本姑娘还怕了你?” 玉茗仙子樱唇翕动迟疑说道:“黎姐姐小妹有一句话想奉劝与你。那云篆天策即便有通天之妙也终非你我应得之物。为着它短短十数日内已不晓得死了多少正魔两道的人物。你莫不如将它妥善处置了也免引火焚身惹得无数窥觑。” 黎仙子道:“这道理我焉能不明白?姐姐自有分寸妹子就不必担心了。” 当下与玉茗仙子告辞转御风去了。走出多远还听见白老九与白老七两人扯着嗓门在争辩思闲峰的方位究竟在东面还是在西面? 黎仙子不敢御剑以免剑华耀眼引人瞩目只一路御风朝北走出二十余里方才转而向西直奔虬松岭。 日暮时分虬松岭遥遥在望她收了身法落在山麓间。 此处山林环绕空寂无人惟有几声鸟鸣幽幽一条黄土山道迤逦而上向南延伸直抵青莲寺山门前。 黎仙子心中暗道:“听玉茗妹子说起那万年丹参已落入金牛宫麻老魔之手且当日青莲寺中高手云集不乏吕岩这等扎手角色。 “我就这样闯将进去未免有些莽撞。想那麻老魔本就是冲着本姑娘来的为了一株万年丹参我莫要自投罗网才好需得小心设计以智取胜。” 她默念心诀丹田真气流转身上焕出一团白光转眼变成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女子正是绿莺的装束打扮连神态都惟妙惟肖。 如此一来纵被人撞见也不至于被当即识破了身分。 冷不防头顶上传来声惊叫道:“妖怪啊─”“扑通”一响一团黑影从树上摔落狼狈不堪的跌了个仰面朝天激起地上一蓬尘土飞扬。 黎仙子更是出乎了意料之外她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到附近还有别人存在突然有人来了这么一嗓子也委实吓了一跳。 她急忙定睛观瞧只见地上躺着个满身尘土的小道士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只是一脸的惊恐惶急战战兢兢望着自己牙齿都在打颤。 头顶的道簪散落头披得到处都是乍一看反倒是他更像个“妖怪”。 第十章 小道 黎仙子见是一个小道士心下稍安低声喝问道:“你是打哪儿来的臭道士?” 那小道士哼哼唧唧揉着摔疼的腰杆说道:“我、我不和妖怪说话。” 黎仙子怒道:“放屁你才是妖怪。本姑娘明明就是得道的仙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再说话!” 小道士揉揉眼睛说道:“可我刚才分明瞧见你一下子就变了个人除了妖怪谁还有这等法力就是我师父也不行!” 黎仙子问道:“你师父是谁你一个人躲在树上又是作甚?” 小道士脸色一黯低声道:“我师父就是云居观主青梅道人可惜他被恶人杀死啦。我在这儿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等天黑杀上青莲寺为他老人家报仇。” 黎仙子心头一动问道:“你是青梅道人的弟子不知道号叫什么?” 小道士道:“我师父给我起的道号叫”大智“也就是聪明无比的意思。” 黎仙子脸上一寒冷笑道:“你敢哄骗本姑娘?云居观十余日前惨遭屠戮哪里还有什么”大智“、”小智“的?”说着朝前迈上两步心里杀机萌动。 她被这小道士无意中窥破行藏万一泄漏出去麻烦不小自是一掌杀了最为干净俐落。 小道士浑然不知大祸在即摇晃着脑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真是云居观的弟子。那天无戒和尚率人杀入观内贫道见机的早躲进了井里才躲过一劫。 “不过有一句话仙子倒也没说错敝观的确没有一个叫”小智“的道士。需知贫道这一辈是”大“字的排行都叫做什么”大德“、”大明“、”大宇“、”大柔“─” 黎仙子闻言禁不住“噗哧”一笑杀机褪淡不少思量道:“原来是个呆道士却也傻人有傻福逃过了当日杀身之祸。他能想着为师父同门报仇这份忠心与勇气却也可嘉。” 小道士呆呆抬头盯着黎仙子呵呵笑道:“仙子你刚才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可比咱们观里的”大春“漂亮多啦。不过你先前的样子更美却干嘛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黎仙子纵有千年修行也毕竟是个女子听得旁人称赞自己的美丽心中自是得意。何况这小道士的神态语气无一不显得自肺腑可又不似那些寻常男子一见自己便神魂颠倒尽露丑态。 她心下欢喜杀意又消去大半问道:“”大春“是谁你们观里还有女道士么?” 小道士摇头道:“咱们观里怎会有女人?大春是一条母哈巴狗毛色就跟仙子肌肤一般雪白粉嫩。嘿嘿说来它也是”大“字辈的可年纪比我小多了。可惜这回也没能逃过那些恶贼的毒手。” 说到这里竟然伤心泪下举着脏兮兮的右手在眼睛上来回抹泪。 黎仙子听得他竟拿自己与一条母狗相比怒气又生可见小道士心伤大春之死痛哭流涕心又软了下来暗道:“我和一个傻道士计较什么?他的比喻虽不中听也算贴切。” 但一想到自己刚才在树下居然没有察觉到这小道士疑心又起问道:“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替罗禹送信回昆吾山的小道士?” 小道士止住悲声转而大喜道:“原来你是罗大哥的朋友这可太好了!” 黎仙子暗道:“这小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鬼鬼祟祟难以分辨我索性再借机试他一试。”突然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冷冷道:“你错了我非但不是他的朋友反而是他的死对头。你遇上本姑娘活该倒楣拿命来吧!”一掌照着小道士眉心劈下。 她存心要查探对方底细掌势看起来虽淩厉无比去势却缓了三分。 小道士岂知她的心思直被吓得目瞪口呆高声叫道:“仙子饶命!”连滚带爬往后退去身手颇是矫健但姿势之丑破绽之多却绝非高手所为。 黎仙子右掌轻而易举击中小道士面门尽管被他闪过了眉心反倒令她释去狐疑。 需知一个年近弱冠的云居观道士再是不济也不至于连眉心都躲不过否则反有做作伪装之嫌。 这一掌击下她收住掌力觉察到小道士体内真气也颇有小成难怪能御风往来昆吾山也更教她疑窦尽去。 说到底任何一个高手再玩的过火也绝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往人家的掌上顶万一对方心存杀意死得未免太过冤枉了。 她收掌哼道:“没用的小子本姑娘不过试你一试便吓成这副德行还有胆子为青梅老道报仇?” 小道士惊魂未定伸手摸摸脑袋感觉还好端端长在肩膀上长出一口气道:“敢情仙子是有意试探小道的修为可吓了我一身冷汗。” 黎仙子道:“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压根就是去送死为何不与那个林熠一同前来?听说他厉害得很啊。” 小道士眨眨眼道:“你还是林六哥的朋─”猛记起刚才一掌之灾赶紧用手捂住嘴见黎仙子站在原地没动才松口气继续道:“林六哥要等几个朋友说是人凑齐了打起青莲寺才有把握就命小道先行一步查探虚实。” 黎仙子不屑道:“又是一个攒鸡毛凑胆子的胆小鬼昆吾剑派就没一个好东西。” 小道士像应声虫般道:“是是昆吾剑派没一个好东西只有仙子才是好东西。” 黎仙子一听满不是味道嗔道:“臭道士你说什么?” 小道士道:“我是说那个林熠比起仙子那是天差地远云泥之别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前面半段黎仙子听着还算舒服可后面一句顿教她面红耳赤一脚踹在小道士身上啐道:“呸哪朵鲜花要插他那、那上了?” 小道士吃疼“哎哟”叫道:“仙子小道不会说话你莫要生气。生气多了脸上皱纹不免也多。那林熠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辈子都休想把鲜花插在牛粪上。” 黎仙子哼道:“你如此诋毁林熠那臭小子万一被他听见可有苦头吃了。” 小道士一挺胸脯道:“小道说的都是实话林六哥来了我也这么说却怕他什么?”嘴里豪言壮语固是可敬一双眼睛却四处寻摸似乎正害怕林熠真的就在近前不免泄漏了口不应心的天机。 经他一闹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黎仙子心道:“就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傻道士我也忒疑神疑鬼了。眼下需抓紧时间不巧让玉茗仙子他们撞上可有些尴尬。” 但这小道士如何处理却又是个麻烦。 她想了想说道:“大智小道长你可晓得本姑娘是什么人?” 小道士摇摇头又急忙点点头说道:“姑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法力无边菩萨心肠人长得也漂亮好看。我以前只听师父说起过没想今天真的看到啦。” 黎仙子暗自莞尔道:“这小子傻里傻气还真把我当成得道成仙的天界仙子了。”对这新得的身分她受用十分于是顺着小道士的话头继续说道:“你猜的没错本姑娘正是天界”无忧仙子“下凡要斩妖除魔杀尽世上所有伪君子。 “这青莲寺的住持无戒妖僧枉为佛门弟子却大开杀戒祸乱四方。本仙子今日正是要将他绳之以法以正天规。” 她说话时小道士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崇敬到最后简直是五体投地敬畏有加了。 待到黎仙子说要剪除无戒和尚他大喜过望道:“原来仙子是为这事来的有您出马无戒妖僧连给仙子提鞋都不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黎仙子被小道士捧得云里雾里飘飘然然道:“说的也是那个妖僧本─本仙子还没放在眼里。” 小道士嘻嘻一笑猛然扯破嗓子朝青莲寺方向放声叫道:“青莲寺的妖僧们听了天界无忧仙子下得凡间要除魔卫道杀尽你们这群─” 黎仙子大吃一惊忙伸手堵住小道士嘴巴怒道:“你喊什么?” 小道士口齿不清的回答道:“小道是想亮出仙子的名号好让他们死个明白。” 黎仙子啼笑皆非说道:“笨蛋他们听了本仙子的名头还不吓得都跑光了?况且我是偷偷下凡万一被天界得知麻烦可就大了。” 小道士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冷不丁黎仙子觉着掌心被一暖乎乎的物体舔过竟是这小子的舌头顿时大羞“啊”的一声松开玉手双颊晕红浑身酸软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莫名的心底却觉得那一下极是舒服怎也不出火来。 外界虽传说她专事勾引男子吸其阳魄却也不乏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的成分。 事实上黎仙子自出道来始终守身如玉连根手指头都不曾让那些男子沾过。需知以她的修为欲吸食一二寻常男子的阳魄又何须以色相引诱? 但终究女儿家脸薄顺手一巴掌刮在小道士脸上嗔怒道:“臭小子你找死么?” 小道士“啊哟”捂着脸颊跳起委屈道:“你堵住小道的嘴巴那么久我呼吸不过来闷得慌了才─” 黎仙子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小道士却忘记对方修为小有成就这么一时半刻决计憋不死人否则当日又如何能在井底潜水多时? 她怕小道士傻乎乎再说出什么荒唐话来连忙道:“好啦好啦算是本仙子错怪你了你莫要生气。” 小道士把脑袋摇得如同波浪鼓道:“我不生气小道冒犯仙子挨打也是应该。不过仙子的手又软又香这点大春就远远比不上啦。” 黎仙子着实不知自己该笑该怒她自诩是机变百出才敢在无数正魔高手的追捕中胆大妄为的上青莲寺盗宝。未料尚未到寺外就让一个云居观的活宝折腾的晕头转向全没了方寸。 她蓦然一醒想道:“这小子看似傻呵呵却不会是故意装扮来捉弄本姑娘的吧?”借着残阳光线悄悄又打量小道士两眼只见他直不愣登站在那里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个劲贴着大腿搓手冲着自己憨憨的直笑。 她一板脸问道:“臭道士你看着本仙子笑什么?” 小道士道:“我是在想小道的运气真好居然撞见了一位天上下凡的仙女不仅模样俊俏脾气也好。” 黎仙子怎么听都觉得后一句是骂人的话哼道:“我打了你脾气也算好么?” 小道士道:“这点打算什么林六哥揍起人来才叫厉害呢。” 黎仙子奇道:“林熠这小子打过你么?”正道名门纵是千不好万不对门规还是要的。门下弟子肆意殴打同道那更是大忌。 小道士苦着脸道:“怎么没打他一路上总说小道太笨与大智这个道号名不副实所以总是变着法的教训小道。” 黎仙子问道:“小道士他又是怎么打你的?” 小道士道:“那花样可多了。有时他踢小道的屁股有时敲小道的后脑勺有时不过瘾还把小道吊起来打就像这样─” 他一面说一面比划将一条腿抱到身前伸手去构脚底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就撞进黎仙子怀中手忙脚乱的张牙舞爪一把抓到黎仙子香肩宛如觅到救命稻草紧紧搂住不敢撒手嘴里兀自道:“挠小道的脚板心─哎哟!”却是头上又挨了一个爆栗。 黎仙子面红心跳奋力推开小道士叱道:“胡说八道姓林的小子好歹也是玄干真人的嫡传弟子怎会恁的无聊?” 说来也怪她素来杀人不眨眼可对着这一再冒犯自己的小道士总提不起杀机。 小道士争辩道:“可不就是这么无聊么?听说以前正一剑派的两个弟子还被林六哥在猪圈里关了一宿小道这还算是轻的。” 黎仙子望着小道士刚才肌肤相亲的感觉犹未散去耳朵烫得快要烧了起来暗暗叹口气道:“这臭道士模样也称得上清秀至少比那姓罗的顺眼多了可惜是个傻小子不堪大用。” 她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对方的印象从脑袋里删除面色一整说道:“天色不早本仙子没工夫跟你耍嘴皮子了。” 小道士“啊”了声道:“仙子可是要杀上青莲寺找那妖僧的晦气了?小道和你一起去修为虽差了点可好坏也有个照应。” 黎仙子心道你的修为何止是差了一点去了简直就是送死但忽一转念道:“我何不乘此机会解决了这个麻烦?且让他先潜入青莲寺正可收到声东击西之效。 “若是他不是装的万一被人宰了也总非死在本姑娘手里;要是有意在装疯卖傻一进青莲寺也定教他原形毕露毕竟那些臭和尚可不会如本姑娘般心慈手软。” 于是说道:“小道士你真想和本仙子一起杀入青莲寺为青梅道人报仇?” 小道士道:“那是当然能和仙子并肩除魔不啻是小道三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黎仙子微微一笑说道:“但这当中还有一个难处需要解决你是否愿意担当?” 小道士不假思索道:“不管什么难处只要仙子交代小道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黎仙子道:“说起来也是你的过错刚才那一嗓子本仙子担心青莲寺已有了防备。万一本仙子现身他们不战而逃都躲了起来令师的仇却找谁报去?” 小道士一呆喃喃道:“那可怎么是好?都是我这张嘴巴从来也没个把门的。” 黎仙子道:“我倒有个主意就看你敢不敢了。待会儿你先潜进寺里我随后在暗中保护。等那些妖僧现你的踪迹势必会露面擒拿我就能找着正主了。” 这计划破绽多多奈何小道士脑筋不怎么会转弯一挑大拇指由衷赞道:“仙子这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真是高小道想上十天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法子。” 黎仙子见他满脸景仰赞叹的神情芳心没来由的一颤想道:“万一他只是个寻常道士我可就要害死他啦。” 微一迟疑说道:“你若害怕也可不去了。咱们再另外想其他的办法。” 小道士一拍胸脯挺直身躯倒有几分豪情侠气笑着道:“有仙子在后头保护小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报出仙子名头吓也吓死他们。” 黎仙子心中一声苦笑暗叹道:“罢了他到底是个傻小子死就死吧也不值得本姑娘劳心。”肃容说道:“万万不可你说了我的身分还不把他们全吓跑了?咱们的苦心就算白费啦。” 小道士恍然大悟道:“是是小道差点犯错待会儿打死我也不说仙子的身分。” 黎仙子道:“你这就去吧一路上切忌回头张望以免让别人猜到本仙子就藏在你的身后。” 小道士用力点头道:“我绝不回头。”一抱拳道:“仙子小道这就去了您自个儿也多加保重。要是敌人太多斗他们不过您就别现身救小道了。反正我的分量连您的一根头丝也比不上为了小道冒险可不值得。” 黎仙子没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小道士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觉一暖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大智道长请稍等。” 小道士回过头傻呵呵一笑问道:“仙子还有什么要交代小道的么?” 黎仙子心情矛盾犹豫半晌徐徐道:“你记着一旦被人现千万不要抵抗任由他们将你捉去至少能暂保一命。” 小道士应道:“小道明白多谢仙子提醒。其实以小道的本事抵抗跟不抵抗也没什么两样最多少挨两拳罢了。” 黎仙子目送小道士离去几次都想出声将他唤回但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林内也没有叫出口来。 她又在林内停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起身往青莲寺匿踪而行那个小道士早跑的没影了。 数十里的山路仅是弹指青莲寺已然遥遥在望夜色里显得灯火通明隐约可闻寺内喧哗之声。 黎仙子本来就没有打算去找无戒和尚拼个你死我活。云居观的事情有昆吾剑派去操心就够了自己也懒得伸手。 她只想瞧瞧麻奉秉是否尚住在寺中或可伺机下手偷得万年丹参。 在寺外的一株古树上黎仙子又等了片刻仍听不见里面有喊杀声音传出有些诧异道:“难不成果真傻有傻福这小道士进去了这么久居然还未被现。” 她观察了一下地形往寺院一处僻静墙角掠去。刚到墙根耳朵里就听见脚下的草丛里响起轻轻的打鼾声不由一凛低头望去却差点气得昏了过去。 原来令她心存愧疚、担心半天的那个小道士正惬意无比的躺在一人多高的草丛里舒舒服服做着春秋大梦哪有迈进寺门半步? 她恨不得一脚把这小子踹飞出去继而想道:“也罢这傻道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又何苦害了他的性命就让他先在这儿睡着吧。”身如飞絮飘入寺中。 青莲寺内的警戒守备对黎仙子而言形同虚设她借着夜色掩护直潜到一处偏殿外。就见有一个中年胖和尚许是酒喝多了从月亮门洞外走进来站在墙根无人处就要解裤子。 黎仙子无声无息欺到身后掌心在那和尚大椎穴上一按低喝道:“别动!” 那和尚一个激灵提着裤子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敢到青莲寺撒野?”一泡黄尿已顺着裤裆流了下来。 黎仙子冷笑道:“别废话只管回答本姑娘的问题。若有半点不实就小心自己的背心上多个窟窿!” 那和尚全身经脉受制哪敢轻举妄动说道:“小僧一定实话实说却不晓得女施主您要问些什么?” 黎仙子道:“金牛宫的麻老魔和吕岩、恨头陀那些人可还在寺内?” 和尚答道:“他们前几日便都走了现在寺内就剩下咱们这些和尚。” 黎仙子一怔追问道:“麻老魔去了哪里?” 和尚摇头道:“小僧身分低微着实不知只晓得他应还在雾灵山脉中。” 黎仙子道:“那株万年丹参你总该听说是否也被麻老魔占了去?” 和尚道:“确有此事住持为了这个大雷霆连日来都在追查是谁将丹参的消息泄漏给了麻护法。” 黎仙子料这和尚不敢说谎看来麻奉秉的去向还要着落到无戒和尚头上。当下问道:“无戒妖僧现在何处?” 和尚道:“这个时候该在禅堂里静坐修炼女施主可是要去找他?” 黎仙子不答只问明了禅堂位置掌心吐力将他震昏扔到了旁边一株参天古树上。她既知麻奉秉等人已走寺内再无自己可忌惮之人胆气又壮了许多。 为免白白耗损真元索性收了“千幻灵心诀”现出真身。依照那和尚交代的路径寻到禅堂前。 禅堂外的院子里空无一人里面有灯火透过窗户映出却不见有声响。 黎仙子自忖对付一个无戒和尚尚不在话下飘身到禅堂门前一记低喝道:“妖僧本姑娘寻你来了!”飞脚破开屋门闯了进去。 目光投向屋内却立时让她瞠目结舌。 只见无戒和尚脖上套着一根禅堂里的黄绫高高悬吊在房梁之上吐舌歪嘴早已气绝身亡!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二集 下集预告: 黎仙子一心要找青莲寺住持妖僧无戒追问麻奉秉的去向以能伺机窃取那株万年丹参。孰知等她寻到无戒之时却惊讶的现对方已吊死在了禅堂的房梁之上。 是自杀还是他杀又会是谁下的手? 正当黎仙子面对着无戒和尚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时木仙子与天石宫的魔道高手左天尊却突然出现。 为了夺得云篆天策双方展开一场生死大战但无疑实力远逊的黎仙子已是凶多吉少─ 作者小记 当写完《剑谍》第一集最后一字我的心情竟有类似《仙剑神曲》杀青时的欣喜与感慨。 惟一不相似处这只是一个开始而远非故事的结束。 连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中间蛰伏构思直至提笔的过程整整用了将近三个月。 三个月对于构思一部小说而言似乎并不算长但对于阿牛来说却是一种在苦心求索中找寻灵感与契机的漫长经历。 好在《剑谍》第一集终于出炉了希望很快能够与大家见面。 不知为何阿牛一直都喜欢这么一句话:“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然而我却始终无法给“英雄”这两个简简单单的汉字做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定义。 什么是英雄?谁是英雄? 相信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理解与认识。 在序章中阿牛勾勒了几个人物。其中有百战不死、权倾天下的无头将军;有闲云野鹤、携美身退的剑客;有铁血丹心、誓死不屈的太守;当然也有那个在讥笑与迫害中寻找真理的孩子。 阿牛不知道这些人里谁能算作英雄又或者谁都不是。 我无意于给出一个答案只想通过《剑谍》这部小说和大家一起忘乎所以的融入一个寻找英雄的世界——雨 第一章 纵狐 禅堂中的火烛犹在跳动被黄索勒住脖子的无戒和尚他的投影在墙上鼓胀成一个巨大晃悠的黑影。 黎仙子目光在禅堂中快的细细搜索一遍又转回到无戒和尚扭曲的脸上半晌依然没理出头绪想不出到底是谁下的手。 想那罗禹身负重伤又要赶往云居观与他的小师弟林熠会合应该没有可能抢到自己的前头。 难道说昆吾剑派除了林熠尚有其他的高手暗中来了雾灵山脉? 想到这里黎仙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会是玄干真人亲至吗?否则谁可以拥有如此手段能够在丝毫不惊动寺内众僧的情形之下悄无声息的击杀无戒和尚? 无戒和尚依附金牛宫助纣为虐施威百花园险些害了玉茗仙子的性命固然死不足惜可是麻老魔的去向却因此断了线索。 自己是否要往遮云窟寻吕岩探问黎仙子心下犯了踌躇。 毕竟如今她不啻是正魔两道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旦她露了踪迹天下之大也无处藏身。 万年丹参虽好也不值得为它葬送性命。 禅堂门后尚有两个中年僧人委顿在地身子并排*着墙壁半躺半坐双目翻白也是龇牙咧嘴般成了死人。 只是这两人的喉咙上各留着一道殷红伤痕显然是被人从正面袭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捏碎了喉骨。 不问可知这两人该是站在禅堂外替无戒和尚护法的弟子也难怪自己刚才进来时不见门外有人把守。 就在这时院外一阵脚步响动有一和尚恭声道:“启禀住持青木宫木仙子与天石宫左天尊在外求见。” 黎仙子心惊道:“怎么来得这么巧?” 门外已响起一声低沉狰厉的魔兽呼吼紧接着一个青年的声音低喝道:“不对禅堂的门怎是开着的?” 那和尚也诧异叫道:“咦法胜、法水两位师弟呢?” 黎仙子要再关门已是不及这也并非她先前疏忽只是万万没想到木仙子与左天尊会来得如此快。 换作青莲寺里的其他僧人纵然觉不对十个百个她也不放在眼里。 更要命的是这座禅堂除了正门外并没有第二处可供出入的门户恰让站在门外的木仙子等人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呼”的疾风刮过吹得禅堂内火烛熄去大半剩下的几支亦是飘摇不定猎猎闪烁。 从门外风驰电掣射入一道黑色光影大小彷若寻常人家中的一头家猫肋下两对血红的透明薄翼当头直掠向黎仙子正是木仙子豢养的魔兽血狸。 这畜牲最是敏锐不过尚在禅堂之外三、四丈远的地方就察觉屋里的异常呼呼低吼示警。 木仙子听得那青年喝问心念微动之下便纵出血狸探查究竟自己也与那青年提气立掌紧随而入。 那血狸来得好快黎仙子不及躲闪左掌拍出一股罡风轰向它的头颅。 血狸不退不避身上唤起一团蒙蒙乌光破开掌风口中亮出两根三寸余长感觉森寒耀眼的尖锐獠齿如锋利弯刀割向黎仙子咽喉。 黎仙子见这魔兽不畏掌风不由大吃一惊。好在她见机极快左掌甫一落空娇躯朝前低头躬俯就像要给血狸弯腰行礼避开割喉之厄。 此时背后“铮”的一记脆响多情仙剑激飞脱鞘顺势劈出。 血狸身躯“呼”的一旋振翅让过仙剑淩空飞转回来落到木仙子肩上。 “啪!”黎仙子头顶钗饰这才铿然碎裂如云的秀如飞瀑般倾泻直披腰际。 她玉手一理鬓角青丝额头已惊出冷汗。 木仙子手抚血狸站在门边目光在黎仙子脸上凝视片刻又移到多情仙剑上。 她嘴里出冷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正到处追索的人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黎仙子心底叫苦不迭不住的懊悔太过托大倘若自己犹是一副绿莺的装束打扮纵然撞见这两人凭自己的机智量也可周旋一番而今却无所遁形插翅难逃。 木仙子旁边一名白衣青年身材修长消瘦如标枪般笔直伫立动也不动宛如一尊花岗石像。 青年约莫三十余岁神态冷然一双黑色眸子深邃幽寂不经意迸射出慑人的杀机。 木仙子虽是与这青年结伴同来但始终和他保持着数尺的距离更不敢以后背对着此人。 黎仙子尽管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可是听外面那和尚刚才的一番通报也猜到他应该是天石宫的“左天尊”。 再向这人脸上瞧去果然现此人白皙的肌肤似乎有着与岩石般同样僵硬坚实的感觉隐约透着一层紫光。 这正是将天石宫镇宫心法“磐罡心鉴”修炼到第八层“气还紫虚”境界的征兆。 黎仙子感觉心脏在猛烈的跳动几近绝望。 一个木仙子已远非自己可敌旁边再多个天石宫的左天尊除非是有“三圣五帝”这般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出现否则任谁也搭救不了自己。 思来想去也委实搞不明白区区一个青莲寺住持:妖僧无戒恁的有偌大面子能惹得木仙子与左天尊连袂来访? 也难怪她不晓得近日来正道各派的高手陆续闻讯抵达雾灵山脉于搜索过程中不免与魔道中人产生纠葛。 这两帮人马原本就水火不容兼之同为《云篆天策》而来岂有相安无事之理? 接连数日来各处纷争不断正魔两道门下屡有死伤争斗也日渐升级。 就在昨日正一剑派率先难与神霄派联手端了积雷峰九峒观将在此落脚的烈火宫弟子杀伤多人。 丹鼎神君十数日前伤在罗禹手中修为尚未尽复怎抵挡得住两大正道名门来袭?只落得孤身脱逃狼狈不已。 其他魔道门派得到消息且惊且怒有道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烈火宫受创群魔自是幸灾乐祸可另一面也担心下一回厄运落到自己头上。 木仙子一番思量之下找上左天尊欲与他同来游说麻老魔以期达成三宫盟约先对付正道各派。 孰知一到青莲寺麻老魔没碰见倒撞上了众人苦苦追捕的千年妖狐也算是无心之得。 左天尊淡淡瞥了眼高悬梁上的无戒妖僧尸说道:“好功夫能不知不觉杀了这和尚也堪与本座一战。” 那引路的僧人在门外探头见到骇然大呼:“来人啊住持被杀啦!” 他修为不高嗓门倒颇宏亮顷刻响遍寺宇。 外面脚步攒动人声鼎沸顿时炸开了锅将禅堂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更点起数十支松明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黎仙子也懒做辩解一振多情仙剑亮出门户朗声道:“大言不惭想要本姑娘性命也没那么容易!” 她明知此趟青莲寺之行已是九死一生之局但又焉肯束手就擒? 事到临头也唯有放手一拼了。 木仙子玉手轻轻抚过血狸光亮黝黑的皮毛道:“你我无怨无仇本宫要你性命作甚?只要你拱手交出《云篆天策》本宫便容你毫无伤离去。你击杀无戒住持之事也自有本宫为你担当。” 黎仙子心念急转谋求脱身之策忽而一笑道:“木仙子的提议也算不错反正《云篆天策》留在本姑娘手中不但没有半点用处反不断招惹杀身之祸。 “只是天策仅有一份却不知该交与阁下?还是左天尊?” 左天尊木无表情丝毫不理会黎仙子的离间挑拨说道:“不劳费心。” 木仙子却是心头一动暗自望了望身边的左天尊犯起了嘀咕:“久闻这小子阴冷无常城府叵测比他老爹石品天还难缠三分。我可别见猎心喜一个大意着了他的道!”她当下微笑道:“石大公子稍后咱们擒下这妖狐便将《云篆天策》一分为二各取一半如何?” 左天尊自然明白这不过是木仙子的虚托之辞想那《云篆天策》形若玉筒通体剔透岂能分割? 但他早有计较颔道:“谨如木仙子之言小侄唯马是瞻。” 黎仙子见他们两人当着自己面堂而皇之的坐地分赃三言两语就定下《云篆天策》的归属简直视己如无物不觉惊惧中生出几分怒气。 她一晃手中多情仙剑真气所到之处粉色光华骤亮清越镝鸣。 她说道:“想夺《云篆天策》么那得先过了本姑娘这一关!” 豪言壮语尚未说完身形已似利箭飞纵直射屋顶“砰”的轰开一道缺口化作一溜光束欲向正东突围而去。 奈何娇躯刚破出禅堂头顶风声如笛一蓬光罩当空洒下正是木仙子腕上所戴的慑心镯。 黎仙子的修为与当日百花园中的小兰、小荷众女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语。 她仙剑上挑疾劈迸一道绚丽弧光“轰”的击在光罩底部震得慑心镯淩空一颤光幕剧晃人已乘势脱出。 没等她稳住身形面前紫影晃动的木仙子已横亘了去路好整以暇抚弄着怀中的千年血狸说道:“妖狐本宫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黎仙子更不多言一咬银牙打出两道灵符在空中砰然爆裂形成两束高逾五丈的飓风狂澜黑压压的飞旋咆哮排山倒海般涌向木仙子身前。 自己的身子倒飞而起转向西遁逃。 木仙子露出不屑之色道:“哼!就凭区区逆风飞魂符也想逃?” 她双袖一抖左右击出紫色的衣袖好似灌满罡风的长江大河迎头轰中两束飓风随着震耳欲聋的一记轰鸣禅堂上的千片青瓦呼啸飞起在庞大的气流漩涡中急盘旋宛如磨盘里的黄豆瞬间碾成粉末。 那两束飓风像沙塔一样散裂分离成无数缕黑色光影飘飞跌宕消融于黑夜里。 木仙子一收“无边落木袖”调匀丹田真气也不去追击。 黎仙子朝西飞退十丈猛然耳边听人冷冷低喝道:“回去!” 一股雄浑莫御的无形掌风迎面迫到压得黎仙子的胸口如坠千钧巨石般让她喘不过气。 她目光所及处竟看到那左天尊不知何时已孤傲一人飘立在对面一座佛堂的飞檐上在离她五、六丈远处的虚空硬生生挥掌将她逼退。 她急忙左掌横胸拍出“砰”的一声眼前被震得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翻转又回到禅堂顶上。 她双脚一踩房顶身上余力未消“喀喇喀喇”踏在裸露的木梁之上一连震断数根木梁方才站定。 底下青莲寺的和尚喽啰们纷纷呼喝鼓噪中气十足的大叫:“杀了她杀了她!”他们拼命挥舞手里的火把声势倒也浩大。 黎仙子忿忿低哼紧握手中多情仙剑感觉自己就像两头灵猫眼皮底下的老鼠陪着木仙子与左天尊玩着一场无望的猫逮老鼠游戏唯一的悬念只在于─最后的胜利者会是两人中的哪一个? 她秉性刚烈也是位宁折不弯的主在这一点上殊无狐性之狡。明知逃生无望亦绝不愿藉献宝脱身。 她狠狠盯着木仙子道:“本姑娘拼了!”挥动多情仙剑一式“玄机百变剑法”中最淩厉惨烈的招式“玉碎千花”幻化出点点寒星攻向木仙子。 在挥出仙剑的那一刹那她脑子里一掠而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小道士呢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杀了?” 木仙子不待她此招尽展其威施展“草木一秋”的身法从黎仙子身侧掠过反转到对方背后玉掌轻扬罩着灵台穴按下。 她现在还不能笃定天策被黎仙子随身带着因此还舍不得立时结束她的性命故只运上五成功力只为令其经脉尽裂失去抵抗之力。 黎仙子听到脑后的恶风不善也不回身反手一剑“回流千纵”劈出光流纵横“嘶嘶”破空以攻对攻。 木仙子冷哼一声玉掌掌心青光爆亮“叮”的击在剑锋之上。 没容她化掌为爪锁住仙剑黎仙子纤腰轻摆多情仙剑一沾即走转为一式“云破千重”直罩头顶。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缠斗了五、六个回合。 黎仙子的招式越使越顺手到后来索性放开手脚全不守御一招一式都是玉石俱焚的打法逼得对方不停使出青木宫的精绝招式才能一一化解。 而西佛堂飞檐上左天尊仍默默存在更令木仙子如芒在背不得不分出多半的心神留心提防。 木仙子虽从未与左天尊交过手但早有传闻此子青出于蓝。 他一身修为直追乃父天石宫宫主石品天比起他当右天尊的幼弟石二公子来何止高明一筹? 自己若是只顾擒拿这千年妖狐不慎教左天尊偷袭得手届时后悔药也没地方买去。 想到这里木仙子顿时勘破了左天尊。 适才一掌迫回黎仙子的用心摆明就是让自己正面相迎冲锋陷阵。他却坐山观虎斗欲取渔翁之利。 自己在不知不觉里已棋差一着好在自己身旁有血狸护法谅左天尊也不敢妄动。 话虽如此木仙子禁不住越想越恨越恨越恼将满腹火气撒在黎仙子头上。 她一对玉掌变幻莫测风生水起渐渐凝成一团青色光环把黎仙子牢牢困在当中任多情仙剑怎样激越电射总攻不破这层筑起的光幕。 那位左天尊石大公子面色冷峻依旧犹如这世上永远也不会有令他开心展颜的事情他双手悠然的背负身后驻足在飞檐上观战。 见木仙子稳稳占住上风他表面不动声色眼眸深处的杀机却越聚越浓嘴角破天荒逸出一丝笑意这笑容正是他准备出手杀人的前兆。 恰在此刻他耳畔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道:“石兄别来无恙最近有没有找人喝酒?” 这人的声音是以传音入秘送出木仙子激战正酣寺内的僧人修为既劣离得又远故无一人察觉。 石大公子嘴角微笑瞬时褪淡也以传音入秘冷哼道:“酒没有喝人却杀的不少。” 那人听到石大公子杀气腾腾的话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你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做什么? “谁不晓得石大公子为修炼第八层的”磐罡心鉴“闭关两年半个月前才功德圆满顺利出关哪有功夫到处杀人? “小弟本想厚着脸皮找你讨坛”云石佳酿“一起庆祝庆祝可惜府上几头看门狗着实厉害我怕被咬只好作罢想不到咱们倒在这儿遇上了。” 石大公子脸上的肌肉绷得更紧说道:“少废话有什么事赶紧说。” 且不提那位侧身暗处的仁兄与石大公子嘀咕些什么?此时黎仙子已娇喘吁吁。 她在木仙子强大的气势压迫之下每出一剑都不得不全力以赴真气耗损极快。 短短半炷香不到丹田真气难以为继多情仙剑也越的沉重滞涩。 木仙子从容不迫袖纵掌横堪似水银泄地无孔不入每一招都令黎仙子难受异常顾此失彼。 多亏她一心要留黎仙子活口否则她哪里还有命在? 也不过二十个回合木仙子抓住战机厉喝飞袖卷住多情仙剑左手五指戟张锁向黎仙子咽喉。 这一记“燃木神爪”乃她成名绝技之一近百年来几未失手满以为这次也必然是手到擒来旁边却突然横生一掌迸立如刀切向她腕上脉门。 木仙子不用看也晓得是谁从旁坏了自己好事一边收爪挥袖相迎一边怒道:“石大公子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啵”的一响掌袖交错两人身形各自一震朝后退开数步。 石大公子右掌已收回到身后就像从未出过手。 他修长身躯飘然伫立刚好把黎仙子挡在后方冷冷道:“没什么意思此时此地谁也不能动她一根毫。” 木仙子怒极而笑道:“你终是忍不住要独吞《云篆天策》可惜本宫没那么好打!” 石大公子面色沉静摇摇头道:“你错了今晚我只是受人之托要放这妖狐一条生路不是为了《云篆天策》。” 若非亲耳听到木仙子简直无法相信左天尊会给出如此荒唐的理由鼻子里低低哼道:“天策落在这妖狐身上你不要本宫可是要定了!” 石大公子若无其事道:“仙子尽可一试只不过小心本座的魔刀翻脸不认人。” 木仙子惊怒交加寒声喝道:“石左寒休要以为本宫当真怕了你的”断空魔刃“!” 她话说的虽硬迟迟也没有出招倒是怀中的那头魔兽血狸仿佛已按捺不住狠狠盯着石左寒喉咙里出呼呼低吼。 黎仙子见这两人内讧突起当真惊喜不已。 她精神稍一松懈只觉得浑身酸软真气枯涸几乎连走路的气力都已失去幸得今日已吸食过那金光洞弟子的阳魄弥补了施展千幻灵心诀所耗的真元否则情况只会更糟。 她猜不透石左寒的真实用意站在原地不敢立时离去只加紧恢复功力找寻脱身机会。 石左寒听到身后黎仙子的急促喘息微微皱眉道:“你还不走?” 黎仙子忍不住追问:“石大公子你果真要放本姑娘离去?” 石左寒说道:“本座没心情骗你!” 他在木仙子淩厉的杀气压迫里白衣飘展额角几缕黝黑鬓无风轻颤身躯渊渟岳峙封住追杀黎仙子的必经之路。 黎仙子见石左寒言辞凿凿大是心动但转念想道:“我在这雾灵山脉中除了玉茗妹子并无朋友满山遍野却都是追索《云篆天策》的对头是谁能托得左天尊放我生路更不惜与木仙子翻脸?” 这一迟疑木仙子已然低喝道:“想走!有那么便宜么?” 她唇间一记呼哨血狸的身躯陡然暴胀三倍有余。 它通体乌光夺目口中两根獠牙泛起殷红寒光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肋下四翅卷云拍风激荡起两股狂飙飞掠而起就要越过石左寒的头顶直扑黎仙子。 石左寒鼓起清啸背后鞘中的魔刃断空铿然弹出三尺八分长的刀锋清凉如水嗡嗡亢鸣一道血红色的霹雳快到无以复加。 此时空气里充斥著令人颤栗的冷冽之气仿佛突然置身空寂孤寒的冰天雪地“铮”的一声劈中血狸腰腹。 血狸怒吼如雷庞大的身躯爆出一道诡异光芒崩开魔刃皮毛上竟没有留下一丝刀伤。 但石左寒的功力终究不凡淩厉无畴的刀气如炽硬是将血狸横空震飞。 几乎与此同时木仙子双腕力蓄势已久的无边落木袖遮灭了天上月光、地下火把。 千片光雨闪耀变幻编织起一层层恢恢天网分从左右席卷千军万马直锁石左寒身前看得黎仙子也低低惊呼为石左寒担起心来。 石左寒断空魔刃已经挥出胸前门户大开但他并不似旁人走趋避一途反而逆其道而行。 他身形向前飞纵从无边落木袖的层层光澜里觅得一线近似不可能的缝隙中路突破反守为攻一拳轰向木仙子面门。 木仙子脸色微变双掌一合环抱成圆朝外推出。 “啪”的一声拳掌交击两人身形各自剧震激散的掌风拳劲四下迸射嗤嗤有声流光似雨。 石左寒借着木仙子掌上回挫之力收身而退“铿”的一响断空归鞘。 顷刻间漫天的杀气顿敛好像随着魔刃一同被吸纳回那弯黑色的刀鞘中。 石左寒的语调依旧冰冷的道:“走本座看谁能拦你?” 黎仙子再不犹豫拧身掠起向西御风而去。 底下青莲寺的和尚喽啰们大呼小叫只是没一个有胆子上来拦截。 就听耳中石左寒传音入秘道:“告诉那个浑蛋林熠本座已偿了当日所欠之情。错过今夜生死相见!” 第二章 正一 黎仙子心中大奇身形却不敢放慢尚在寻思石左寒话里的意思蓦然听见下方有人扯着嗓门惨声高呼道:“无忧仙子救命啊─” 这声音甚是熟悉她顺着方向瞧去正是那个傻乎乎的小道士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僧人挟持而行双腿乱蹬出一路尘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心不去搭理。可是小道士的呼喊求救声声入耳不忍卒闻。 她念及落入青莲寺凶僧手中绝无幸理又一副可怜巴巴企盼搭救的窝囊模样恻隐之心顿起恨铁不成钢的怒哼道:“麻烦的小子!”身形一沉仙剑扑击而去。 她对上左天尊、木仙子这样的魔道高手当然束手束脚几无还手之力可是要解决青莲寺的两个恶僧却一点都不难。 只见多情仙剑左右开弓“噗噗”两声刺入二僧咽喉淩空探左手抓起小道士衣领翩舞如蝶出了青莲寺直奔西的莽莽松林。 她唯恐木仙子率血狸追来不敢在青莲寺左近逗留一口气御风飞出三十余里。 依着她此刻想法自然是溜得越远越好可惜体内真气却没剩那么多。 一阵子风驰电掣亡命飞奔后她早已遍体香汗淋漓难以为继。 正想着要在林中觅一处僻静安全的所在好盘膝打坐恢复功力忽感觉到身前异样低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那小道士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纤腰还把那颗灰头土脸、脏兮兮的脑袋贴了上来也不晓得在她的衣裳上蹭了多少涕泪泥灰。 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自己高耸的胸脯嘴角似笑非笑十足的受用写意。 黎仙子嗔喝道:“臭小子想寻死么?” 甩手将小道士扔得远远摔了个四足朝天。幸亏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落叶缓冲了不少从数丈空中坠落的力道不然小道士不死也会鼻青脸肿。 小道士“啊哟”惨叫在地上翻滚了十多圈老半天爬不起身哼哼唧唧揉着后脑勺嘴里还傻笑道:“小道就晓得仙子准会赶来相救刚才可真是吓惨我啦!” 黎仙子飘落到小道士跟前余怒未消冷冷道:“你不是在寺墙外面的草堆里睡得正舒服么是不是呼噜打得过响被人觉啦?” 小道士摇头道:“仙子可冤枉小道啦小道睡觉从来不打呼噜!我先前到了青莲寺外本想按照仙子的吩咐偷偷潜进去可转念一想天色还早不如等到寺里的凶僧都睡了再说。所以就躲进墙角的草丛里谁知趴着趴着让风一吹便睡着了。 “后来寺内一通喧闹把小道惊醒我爬上墙头想往里瞧个究竟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两个凶僧一左一右扑过来抓住小道。” 黎仙子道:“那两个和尚的本事稀松平常你为何不拔剑相抗?好歹也算是青梅真人的弟子却教两个无用的和尚拿住委实丢脸。” 小道士瞪大眼睛满脸疑惑的问:“不是仙子告诉小道一旦被人觉切莫出手抵抗的么?小道一直牢记仙子的交代怕坏了您老人家的大事这才忍辱负重委屈求全任由他们抓着。” 黎仙子瞪着这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听他振振有辞说什么“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恨不能狠狠踹这脑子不拐弯的家伙两脚。 “笨蛋!” 小道士莫名其妙摸摸顶上髻一副想不明白自己照着无忧仙子的话做了为何又会成了笨蛋? 想那青梅真人赐下的道号可是“大智”而非“大蠢”、“大愚”。 他嘿嘿笑了笑问道:“仙子无戒那妖僧有没有死?” 黎仙子随口应道:“死了你没听那些和尚吵成一团么?” 小道士立时现出无比的崇拜之色由衷赞叹道:“仙子好生了得竟然这点功夫就解决了无戒妖僧小道若有您半分的修为那便谁也不怕啦。” 黎仙子脸上一热好在天黑林密遮掩月华不虞小道士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含含糊糊道:“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由本仙子出马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你师门大仇已报也该滚回云居观找林熠那小子覆命了。” 小道士摇摇头道:“小道不回云居观了。小道决心拜仙子为师苦心修炼。哪怕日后能学到您老人家一点皮毛也能替天行道除妖伏魔不致再教人欺负。” 黎仙子愣了愣没想到小道士竟起了这份心思。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就你这呆头呆脑、胆小如鼠的小道士也配做本仙子的徒弟?” 小道士求道:“要是做不成嫡传弟子当个记名的也行。小道根基虽然不好可要为仙子递茶送水呐喊助威总不会输给别人。” 黎仙子问道:“昆吾剑派乃名门正宗你为何舍近求远不去找林熠引荐?” 小道士道:“您是天上无忧仙子下凡昆吾剑派哪能比?小道要是去求林六哥那才真叫做舍近求远了。” 黎仙子见这小道士说傻不傻认准死理三言两语也打不走只得敷衍道:“本仙子身有要事没空与你纠缠。你先回云居观去拜师一事以后再说。” 她只是想甩脱小道士觅地静修才出言糊弄他。哪知道小道士顺着竿子就往上爬喜孜孜道:“这么说仙子您是答应了?” 黎仙子正被这小子缠得没办法忽听到松林深处有人哈哈笑道:“区区一个千年妖狐也敢妄称仙子那袁某岂不成了大罗金仙?小道士你若想磕头有袁某在此。” 话音落处林中闪出两名年轻的黄衣剑客一般的倨傲自负神气活现。 左边说话那人身材稍高瞧见黎仙子时眼睛一亮再挪不开去。 右边的年轻人膀阔腰圆闷声不响视线从黎仙子玉容上一拂而过似是不以为意片刻之后又偷偷回转不时瞟上两眼。 黎仙子看两人贼兮兮的眼色就来气兼之恼怒那人语出无状冷脸说道:“本仙子以为是何人?原来只是正一剑派的两个跳梁小丑到了。” 左边稍高的年轻人姓袁名澜与身旁的谭成俱出自正一剑派耆宿费久的门下。 两人入山修炼已有二十余年修为有成甚得乃师赏识于同辈弟子间亦属出类拔萃者。 此次正一剑派南下雾灵山脉追夺《云篆天策》这两人得准允下山历练自是踌躇满志一心要扫荡群魔扬名立万。 这时撞上黎仙子见她的容貌装束乃至所负仙剑都与传闻中的千年妖狐一模一样无不惊喜交集跃跃欲试。 只等拿下她取出《云篆天策》便是立下光宗耀祖、彰显门楣的大功一件。 袁澜闻言大怒故意正颜喝斥道:“妖狐死到临头你尚不自知!袁某念你千年修行不易秉着正道宽仁之本只要你交出《云篆天策》来或可饶你一命!” 黎仙子柳眉一扬咯咯娇笑道:“袁大剑客口气不小只是本姑娘又凭什么要将《云篆天策》交予袁大剑客?” 袁澜道:“谁都晓得《云篆天策》乃是敝派的段师叔拼却性命从烈火宫中取出。你不费吹灰之力便据为己有难道不该奉还敝派?” 黎仙子微笑道:“依照你的意思《云篆天策》是本姑娘从贵派的段衡手中所得所以就该双手奉还袁大剑客对么?” 袁澜颔道:“不错物归原主就是这个道理。” 他本想作出声厉色严之状以在邪魔歪道面前显示出名门正派弟子的神威来可对着黎仙子笑盈盈的俏脸不知不觉放松了面部肌肉连语调都柔和许多。 黎仙子了解的“哦”了声说:“可是此宝是段衡自烈火宫中盗取让贵派得了去是否也应该奉还原主转交给他们? “既然这样一事不劳二主不如由本姑娘回头送上烈火宫也不麻烦两位的大驾。” 黎仙子一通歪理噎得袁澜欲振乏词白皙的脸庞涨得血红指着黎仙子叫道:“你胡说八道袁某何时说要将《云篆天策》转交回烈火宫了?” 黎仙子故作讶异道:“咦刚才你话里不正是此意么怎地一眨眼就不认了呢?这教本姑娘何去何从?” 那小道士兀自坐在地上连连点头道:“对啊小道也听见这位兄台说要物归原主把从人家烈火宫偷来的东西奉还回去。仙子师父的话自是一点也没错。不然就是兄台在”胡说八道“了。” 黎仙子不料他会突然冒出这等“有道理”的话眉开眼笑道:“小道士你虽笨了点可也比这位袁大剑客明白事理多啦。” 这两人一慧一愚一唱一和袁澜再笨也醒悟到黎仙子是在调侃自己。 想到恩师谆谆教诲道魔道妖孽狡诈*猾、不可理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高声喝道:“住口!你分明是从段师叔身上窃取了《云篆天策》却不归还敝派还满口狡辩要抵赖只当袁某与谭师弟是好戏耍的么?” 黎仙子摇头道:“袁大剑客又说错了一桩事。《云篆天策》乃段衡他自个儿心甘情愿、亲手交予本姑娘可不是我偷来抢来的。 “只是本姑娘又凭什么要将《云篆天策》交予袁大剑客?” 袁澜道:“笑话段师叔岂会将《云篆天策》送予你这妖孽?” 黎仙子道:“本姑娘早就知道这其中故事即便说出来也不是你这个正一派的小弟子能体会的。” 旁边始终不一声的谭成低声道:“袁师兄休要听她瞎扯。小弟见这妖狐面色苍白呼吸局促显是方才经历激战功力大损的样子。 “她一再岔开话题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暗自调息咱们可别中了她的诡计。” 黎仙子被他挑破用心只得出言激道:“好得很号称名门正宗的正一剑派弟子也学会了趁火打劫。 “难不成是袁大剑客和谭大剑客怕本姑娘歇息片刻后便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袁澜自恃甚高满心以为普天之下自己的修为堪可称雄比之师尊费久也仅差一线而已。 他昨日仗剑连斩数名九峒观的恶道正是意气飞扬豪情冲霄之际哪肯在黎仙子面前示弱。 他鼻子里不屑一哼道:“谭师弟何须多虑?纵然妖狐修为尽复又能挡得了你我几剑?我倒想听听她还有何狡辩之辞?” 黎仙子点点头道:“那日本姑娘在端州一家客栈碰着段衡之时他已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躺在床上只等咽气。 “当时我并不晓得他是谁更不知道他盗出了烈火宫的《云篆天策》。只是见他修为不俗又离死不久我便想着今夜这人横竖都要死莫如吸了他的阳魄正可补元疗伤。” 忽然觉得手臂微动低头就见那小道士偷偷拉着自己的袖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黎仙子不禁皱眉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小道士嗫嚅道:“仙子师父您真的是妖、妖怪为何您要吸食男人的阳魄?” 黎仙子冷笑道:“你这蠢道士现在才明白过来么?若是害怕只管滚到一边去。” 小道士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您先前救了小道的性命又杀了无戒妖僧为我师父报了仇又怎会是妖怪?小道说什么也不信。” 黎仙子哼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那晚本姑娘的确差一点就吸食了段衡的阳魄。 “说起来都怪昆吾剑派的那个罗禹本姑娘与他恶斗一场他用炼魂塔伤了本姑娘不说还在后苦苦追索。 “本姑娘危在旦夕否则也不至于去吸食一个无怨无仇之人的阳魄那晚我也顾不了这许多待到夜深时偷偷潜入客房便欲下手。” 袁澜冷笑道:“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我段师叔何等的修为?岂是区区一个妖狐所能暗算?” 此话一出却想到黎仙子今好端端、俏生生的站在眼前自己口中修为凡的段衡却尸骨早寒魂归九泉话里底气顿时不足反恐那妖狐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谁知黎仙子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本姑娘的修为与段衡相较确实天差地远又欺他重伤垂危一个大意竟为其一招擒住。 “原来他早察觉到我在屋外窥觑只等着本姑娘自己送上门来。” 小道士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吭声似乎已渐渐接受自己新拜的这位“仙子师父”乃是一介千年妖狐而非天界无忧仙子下凡。 黎仙子接着说:“本姑娘听他报出名号乃是正一剑派门下心里当场凉了半截闭目说道:”我既落入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料段衡竟松开禁制喘息微笑道:“段某是将死之人何苦杀你再造罪孽?只要仙子肯答应段某所托纵是取了在下阳魄又何妨?” “我又惊又喜更不敢相信他的话只觉着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谭成插言道:“段师叔相托之事想来就是《云篆天策》。” 黎仙子点头道:“正是!当下他道明事情原委求我将《云篆天策》转交一人说是如此死也可瞑目。本姑娘一时心软便答应下来又当着他的面立下毒誓取过了《云篆天策》。段衡心事已了便咽了气。 “他于本姑娘有不杀之恩本姑娘岂能再吸食他的阳魄?后来本姑娘将他的遗体带到野外找地埋了坟前还立下一块碑石。” 袁澜和谭成轻轻颔他们都已去过端州郊外段衡的坟冢知道黎仙子这段话所言不虚。 袁澜听得入神问道:“后来又怎样?” 黎仙子苦笑道:“我刚葬了段衡烈火宫的人便追了上来也猜知《云篆天策》已落入本姑娘手中。 “更可恨的是那个罗禹也不知为了什么狗屁要替天行道在后穷追不舍本姑娘伤势未愈无奈之下只好回转雾灵山脉的瑶邪仙府修养避祸。段衡托付之事也就不得不先耽搁下来。” 袁澜道:“段师叔要你转交之人是谁莫非是敝派的掌门师伯?” 黎仙子回答道:“不是段衡压根就没打算把《云篆天策》送回正一剑派不然他出了烈火宫怎会一路向西与贵派仙山方位南辕北辙越离越远?” 袁澜眉毛一耸大出意外急急追问道:“那他老人家到底要转送给谁?” 黎仙子道:“那人到底是谁段衡并未说明白只说让本姑娘等他现身就好。可惜半个多月过去仍无一丝音讯。” 谭成道:“不可能!段师叔对正一剑派满腔忠义更不惜隐姓埋名侧身侍魔。他既辛苦得了《云篆天策》哪有不献予师门的道理? “你费劲心机编排故事不过是想吞占天策不愿归还敝派罢了。” 黎仙子道:“本姑娘念你们与段衡同出一门才将实情相告不信便罢。” 袁澜道:“我们当然不信。你若交出《云篆天策》也省得袁某出剑冒犯否则争斗起来死伤难免你可要想清楚了!” 黎仙子满不在乎的娇笑道:“适才在青莲寺中木仙子与左天尊两人联手相迫本姑娘也未曾低头现在就凭你们两个要夺《云篆天策》痴心妄想!” 袁澜掣剑在手迈步朝前喝道:“既然你不肯听袁某良言相劝莫怪我仙剑无情取你性命。” 黎仙子方才将一番曲折故事娓娓道来丹田内真气恢复了五、六成自忖也堪与袁澜一战哪管他严词厉色! 她慢条斯理道:“那就要看看袁大剑客有没有这本事了。” 她见小道士还呆呆站在身边一把推开他道:“乖徒弟在旁替为师掠阵瞧我怎么收拾这位正一剑派的大剑客!” 小道士挺胸撸袖人却缩得远远的道:“仙子师父有小道在后压阵您只管放心教训这家伙。” 黎仙子咯咯一笑香风拂过身形似一朵紫云淩空飘向袁澜。 半空里剑鸣如琴“玄机百变剑法”画出缕缕光华耀亮幽幽松林。 袁澜完全没料到黎仙子会说打就打待惊觉对方已出手时多情仙剑已近在眼前顿失了先机。 他暗道一声:“妖女狡猾!” 他手中仙剑施展一式“横峰云出”朝外封架。 黎仙子的剑招陡然生变化作千点光雨当空洒落。 袁澜招式用老来不及回防只得退步躲闪。 黎仙子抢得先手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多情仙剑犹如雨打芭蕉八面来袭接连七式攻招胜似狂风骤雨一波接连一波压得袁澜无力还手不住后退。 直到第九个照面上袁澜才觅得黎仙子换招之间的一线空隙仙剑疾劈迫得对方硬拼了一剑。 “叮”的两剑交击黎仙子锋芒用尽攻势一缓。 袁澜哪敢再托大懈怠?拧身出剑抢攻始扳回局面。 此刻他轻敌之心尽去将师门的一套“浩然大七式”使得有板有眼中规中矩一招一式分毫不差段落分明显示出极深厚的基本功。 黎仙子再占不到半点便宜多情仙剑只能在外圈游斗怎也攻不进袁澜仙剑铸成的光圈。 偶有一剑乘隙杀入也立时翩若惊鸿给逼了回来。 此消彼长之下袁澜的“浩然大七式”使得虎虎生风气势十足。 先是一招“三省吾身”破解了黎仙子的侧袭紧接着一式“义无反顾”罡风呼啸剑光如虹反攻过去一边观战的谭成看到此景眉飞色舞连连点头。 他自恃名门高弟的身分即便袁澜频出妙手局势可喜也不愿大声高呼喝采以免搅了那两人心神。 可小道士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从黎仙子飞身突袭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到后来索性连双手双足都用上。 黎仙子久战不利又听见小道士不懂装懂在场外叫道:“仙子师父好剑法可惜慢了半分没刺着!”、“哎哟仙子师父小心这高竹竿要劈您肩膀!”、“仙子师父高竹竿转身不灵攻他的屁股!” 如果能说得头头是道也就罢了可又分明驴唇不对马嘴徒惹人心烦黎仙子禁不住喝道:“臭道士闭嘴!想吵死本姑娘么?” 她心气一浮险些让袁澜猛攻得手更是着恼思忖道:“这姓袁的小子人虽狂妄自大倒也有几分真本事。名门正派的弟子终是不凡若我能恢复到八、九成的功力百招之内或许能取胜。 “但现在真气不继旁边还有个姓谭的小子虎视眈眈再缠斗下去恐怕就要吃亏。本姑娘得想个法子尽快解决了他。” 想到此处黎仙子招法陡变佯作不敌且战且退诱得对方放手来攻。 袁澜见黎仙子俏脸泛霞剑势散乱满以为她后继乏力毕竟她比不上自己名门正宗来得功力浑厚他心中一喜步步进逼刚提起的三分警惕又荡然无存。 于是乎一个有心一个大意在松林中又斗了十余回合。 袁澜一招“威武不淫”挑开黎仙子的多情仙剑犹如惊涛骇浪直攻上来一柄仙剑嗡嗡镝鸣将对方的上半身尽数笼罩在磅礴剑势之下。 黎仙子“啊”的轻呼花容惨澹一双漆黑如星的明眸中流露出哀哀神伤的目光如泣如诉幽怨朦胧。 袁澜心神一震没来由的思绪一阵恍惚呆呆对着她的凄幽眼神仿佛陷入泥沼中不可自拔手中仙剑怎也刺不下去。 猛听见小道士远远高声叫道:“高竹竿子莫要伤了我仙子师父!”他挥起一团泥巴掷了过来撞在袁澜仙剑散出的剑气上砰然碎裂。 小道士掷泥巴的水准实在逊色一点都没伤着袁澜反让他眼中的迷惘之色顿消。 突然就见面前绿蒙蒙的雾光闪动黎仙子左手挥出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照着自己面庞打来。 他“啊哟”一声险险躲闪左掌遽然拍出一股罡风。 “嗤嗤”连声银针大半被掌风震飞可惜依然有几枚从缝隙中穿过直射面门! 第三章 血铃 袁澜情急之下也管不得什么风度仪表了顺势倒地翻滚而出。 他面颊边寒风丝丝白皙的面庞上教银针蹭破了数道殷红的血痕总算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小命来。 黎仙子行险施展“媚魂心术”慑住袁澜心神挥手射出一蓬“无颜神针”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被小道士一嗓子外带一团臭泥巴惊醒袁澜令其最后关头侥幸逃脱不由恨怒交加口中清喝多情仙剑长虹贯日直击袁澜。 “叮”的一声谭成迎面赶到出剑接住。 他见袁澜大占上风一招“威武不淫”暂态即可令黎仙子俯称臣正自欣喜。岂料形势急转直下袁澜如中魔咒反遭黎仙子“无颜神针”偷袭欲待救援已晚了一步却也刚好截下对方。 袁澜惊魂未定弹身而起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伸手一抹全都是血破口怒骂道:“好个妖狐胆敢暗箭伤你袁爷爷!” 遂纵剑而上与谭成夹击黎仙子招招追魂夺魄再不留情。 黎仙子以一敌二被袁澜与谭成的剑光困住几次欲夺路而走都未成功反险伤在剑下。 她有心再施展“无颜神针”可袁谭二人已有前车之鉴哪能重蹈覆辙? 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不给黎仙子丝毫喘息腾手的机会。 忽听小道士叫道:“高竹竿子矮石墩子你们两个打一个欺负我仙子师父算什么本事?小道来也!” 只见他使尽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拔起一根碗口粗细的青松横抱在身前跌跌撞撞朝战团奔来挥树横扫居然是有模有样的一招“席卷千军”。 袁澜怒道:“小道士你上来找死!” 看也不看左掌就拍中树杈“喀喇”闷响声起两丈多长的青松震裂成大小不一的碎木片挟着尖锐啸声漫天激射。 谭成不为所动剑招一紧迫得黎仙子不住后退旦夕难保。 小道士被袁澜的掌力带得脚步踉跄大叫一声:“哎哟不好啦!” 他跌跌撞撞冲进战团无巧不巧跟黎仙子撞了个满怀手忙脚乱里一把扯住她就往地上摔倒。 袁澜大喜箭步上前挥掌拍下。手上虽说只用了三成力道可若打实了也定可教小道士昏死过去。 黎仙子看得真切只是身子让小道士压在底下动弹不得双手又被他的臂膀紧紧箍住连仙剑也提不起气急道:“傻小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本姑娘!” 小道士惊慌道:“是仙子师父!” 他屁股一抬双手撑地往后退缩似要从黎仙子身上爬起她背后负着的仙剑剑鞘尾端不知怎的翘了起来顺着小道士后退之势刚好点中袁澜右腿的还跳穴。 袁澜右腿一软扑通跪倒左掌走空击在地上“砰”的溅起一蓬落叶。 他视线受阻心中一凛正要收身回撤先求自保不料小道士脚下一绊撞进他怀里。 小道士双手一通乱舞嘴里叫道:“仙子师父救命啊小道要元神归位啦!” 肩贞、膻中、风府、玉枕诸穴一麻袁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已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一番忙乱说来话长实则仅是弹指间事谭成眼花撩乱间袁澜已经躺倒。 他大吃一惊飞起右脚踢向小道士口中叫道:“袁师兄你怎样了?” 袁澜“呜呜”作声竟是全身经脉受制连话也说不出。 小道士顺势一滚躲过谭成飞腿双手搭住谭成站立于地的左小腿上叫道:“兄台拉小道一把!” 小道士的十指已扣在谭成穴上一股雄浑纯正的真气涌入。 谭成目瞪口呆仰天摔倒也同样只剩“呜呜”作声的分。 两人有口难言神志依旧清醒愤怒的瞪着小道士直想把他生吞活剥。 以他师兄弟二人的修为纵比不得木仙子、石左寒那般的魔道高手本也不该一招受制于敌。 只是作梦也想不到这个外表傻乎乎的小道士竟是深藏不露之人一个疏忽大意让两师兄弟都稀里糊涂的着了道。 小道士爬起身子拍打身上尘土嘟囔道:“好险好险差点便没命了。” 一眼看到袁澜面色铁青的躺在近前惊咦道:“这位兄台你怎么睡下了是不是打得累了想休息片刻?” 袁澜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只听黎仙子冷冷对小道士说道:“臭小子你究竟是谁?为何一路装疯卖傻跟着本姑娘?若不说清楚我立时要了你的狗命!” 想着自己整晚都被这小道士骗得晕头转向黎仙子直恨得想将银牙咬碎要不是心存忌惮早冲上去对他劈头盖脸拳脚相加了。 小道士回过身笑呵呵道:“仙子师父小道不就是您新收的弟子大智么?” 黎仙子啐道:“狗屁大智!” 见他要迈步走近急忙横剑于胸紧张道:“你别过来不然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小道士笑道:“不过来就不过来怕小道会吃人么?” 手指一弹射出了两枚枯叶将袁澜还有谭成点昏。 黎仙子瞧得头皮麻这小道士修为之高自己想逃走都是不能。 她当下忐忑问道:“臭─小道士你到底想做什么?” 忽地她灵光一闪失声叫道:“你不是云居观弟子你是林熠!” 小道士嘻嘻一笑伸袖抹去脸上尘灰露出清秀英挺的面容说道:“仙子师父知道我是谁啦!真聪明!” 黎仙子思潮起伏今夜所遇的种种奇事也都有了答案难怪自己潜入禅堂只瞧见无戒和尚的尸体;也难怪石左寒纵走自己以后在耳旁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可笑她被蒙在鼓里被戏弄得好惨。 想通所有环节黎仙子羞怒之心难平寒脸道:“你这小子骗得本姑娘好苦只怕也是为了《云篆天策》吧?”说这话时只觉胸中气苦眼眶一红。 林熠一口一个“仙子师父”原来是有所图谋都是虚情假意却累得她信以为真牵肠挂肚。 林熠笑容一敛正色低吟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黎仙子的多情仙剑几乎失手跌落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喃喃道:“你、你─” 她心中所受的震骇无法形容半晌才想起接口道:“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林熠右手一翻指尖显出一方翠玉碧绿通润正中镂刻着一个“仙”字微微笑道:“黎仙子你受惊了小道先替段叔谢过。” 黎仙子委实说不清自己现下心里是何滋味愣愣道:“原来你就是段衡所说的接宝之人为何不早说?” 她二十余日来东躲西藏遭受正魔两道的无数追杀如今终于可以将《云篆天策》转交正主就像卸下了一副千钧重担顿感轻松。 林熠嘿嘿一笑收起玉佩道:“仙子师父别生气小道这不是向你赔罪了么?” 黎仙子听他又唤自己“仙子师父”欲笑不能狠狠瞥了他一眼道:“你恁高的修为本姑娘可没资格做你师父。” 林熠笑嘻嘻刚想回答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串“叮当、叮当”的沙哑铃声。 这铃声来得好快初闻时犹似在数里之外再响起时已近在耳畔。 林熠嘴角那懒洋洋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弹指点出两股罡气解开袁澜和谭成的禁制说道:“快走”血魔“仇厉到了!” 袁澜刚迷迷糊糊恢复神志闻言浑身一震可是那“叮当、叮当”的铃声蓦地沉寂。 他一跃而起见四周并无动静以为林熠有意使诈要吓退自己仗剑喝道:“臭道士你敢暗算老子又抬出仇厉唬我老子会怕什么”血魔“么?” 谭成以剑拄地凝视林熠道:“袁师兄这小子修为不弱咱们得联手对付他!” 林熠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何每次当我说实话的时候人家总不肯听我良言?” 林中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幽幽道:“那是因为你谎话说得太多便连实话也没人相信。” 一道森森阴风无端吹起地上枯叶沙沙作响飘荡盘旋。 黎仙子娇躯一个激灵明显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可怕煞气从四面八方如流沙般涌来。 袁澜与谭成茫然环顾四周这时已是大大的后悔没有听从林熠劝告及早遁走。 而今方圆百丈的青松林尽为浓郁阴森的煞气笼罩再想走已是晚了。 他们此次虽是次下山历练可早在拜入师门后不久就听闻过血魔仇厉的大名。 此人乃冥教教主巫圣云洗尘门下的徒功通造化辣手无情数十年来不晓得有多少正魔两道的耆宿命丧“觅恨血铃”之下。 同门的师尊长老谈及此人无不咬牙切齿又深为畏之。 三十一年前正是这个仇厉单枪匹马闯上正一剑派连伤门中七大高手仅负轻伤而去以至于数十年间许多人听到铃声就会色变。 两人面面相觑俱听见对方粗重紧张的呼吸声握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脑海里不约而同泛起一句名谚:“血铃响处赤野末路!” 黑暗松林里一片死寂唯有呜咽的阴风与沉重的呼吸。 周围的空气压抑到了极至连喊叫出声都变成极为奢侈。 林熠哈哈一笑向着话音响起的方向说道:“仇老哥你又何时被小弟骗过?初次见面便编排我的不是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他的笑声无羁飘荡宛如和风拂身恍然中这青松林里又有了生气。 林内亮起一蓬幽暗的血雾仇厉缓步自暗处走出瘦小的身躯紧紧包裹在一件厚重的黑袍里只将惨白枯干的双手裸露在外。 一枚拳头大小的青铜血铃扣在右手指尖轻轻摇曳却未出声响。 乍看上去这位鼎鼎大名的仇厉更像一名中年文士面含儒雅。 他紫白相间的长披散在肩头一双眼睛漆黑深邃透着寒光。 暗林中可以看到朦胧暴戾的血雾徐徐从黑袍里散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光罩显是魔功之深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他与林熠四目相接淡淡道:“昆吾林六公子的名头仇某早有耳闻却没料到竟也是仙盟中人。看来仇某此行大有收获也不枉万里迢迢赶来雾灵。” 袁澜至此方始明捉弄自己的这个小道士居然是昆吾剑派玄干真人的关门弟子林熠。 至于“仙盟”一词他闻所未闻忍不住转望向谭成就见他也是一脸惊疑瞧着自己显然同样没有听说过。 倒是黎仙子见过林熠的玉佩记起段衡也有一枚上面亦镂刻着“仙”字只是被他临终毁去难不成这便是仙盟的标记? 林熠从袖口里取出一只锡壶拔了塞子仰饮了一口苦笑道:“仇老哥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窥人隐私?再说下去小弟的这点底细都快被你抖落干净了。” 仇厉望着林熠手里的锡壶皱眉道:“仇某对喝酒之人无甚好感林六公子不曾听人说过么?” 林熠摇头道:“仇老哥的事小弟听得不少可惜小弟的胆子一贯小得很喝口酒只为壮胆罢了。何况纵然到得黄泉地府也总要做个醉死鬼方才不枉。” 袁澜从最初的惊惶错愕渐渐镇定下来见仇厉正眼也不打量自己一下只管与林熠说话仿佛这青松林中再无他人一种被人极度羞辱的感觉令他血冲顶。 此时仙剑陡振出“嗡嗡”清音他高喝道:“仇老魔姓林的怕你袁某却不怕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仇厉喃喃低语道:“这都快秋末了怎还听见有不识趣的苍蝇嗡嗡叫?” 袁澜与谭成对视一眼。两人齐声低喝纵剑飞击均想先声夺人杀一杀仇厉的气焰或可觅到一线机会抽身而退怎也比坐以待毙来得强。 仇厉伫在原地未移分毫黑色长袍里散出的殷红血雾骤然转浓转亮似潮水般膨胀蔓延笼罩周身三丈方圆就好像来自幽冥的鬼火死光滚滚照得夜色血红凄艳。 林熠喝道:“血罩神功两位快退!” 他淩空翻飞如一条游龙后先至探手抓向袁澜和谭成背心想将两人拉了回去。 仇厉手中血铃轻轻一晃摇头道:“迟了!” 一股淩厉血芒激射林熠迫得他化爪为掌回身自保。 掌风“砰”的撞上血芒两相抵冲飞散“砰砰”炸裂附近七、八株参天古木。 林熠被震得高高飘起在空中深吸一口气驱去胸口郁窒。 袁澜和谭成听得血铃沙哑的叮当声欲待回转变招已然不及从那浓郁的血雾里生出一道绝大的吸力将两人身形不由自主的拖曳而入犹如面临浩荡洪涛转瞬没顶。 袁澜和谭成惊恐绝望地嘶吼连声两人身上的衣服、肌肤、毛乃至血肉骨骼、手中的仙剑顷刻之间融化不见一片一片被血雾吞噬殆尽。 隐约有两缕魂魄从中逸出也被血铃收去。 黎仙子呆呆凝望这幕恐怖景象实难相信两个大活人竟这般活生生的遽然凭空像青烟一样消融连残渣都不剩半点。 她的双腿几乎失去所有气力软软的依*在树干上情不自禁的尖声惊叫。 “呼─”血雾退潮林内光线又复幽暗枯叶上并无鲜血洒落连空气中也闻不到鲜血的气味。 仇厉若无其事的笑道:“林兄但愿这两只讨人厌的苍蝇没打扰你我聊天的兴致。” 林熠受血铃一击面色微显苍白微微笑道:“仇老哥你这觅恨血铃中收揽的冤魂厉魄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吧?” 仇厉不明白林熠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但仍回答道:“不瞒林兄觅恨血铃乃仇某师尊所赐的圣教至宝千百年来被它炼化吸食的魂魄早逾万计仅在仇某手中便已有一千九百九十八人加上刚才两个正可凑足两千之数。” 言语中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倨傲自得一旁的黎仙子反手在后撑住树干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林熠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稍后小弟的魂魄便不愁没人作伴了若是今后每日总对着那两个正一剑派的家伙闷也会闷死。” 仇厉道:“林兄仇某何时说过要杀你?” 林熠喜道:“原来是小弟误会仇老哥了。既然如此干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喝他娘的不醉不休岂不比拿枪舞棒来得快活?” 他一转头向着黎仙子招呼道:“仙子师父你也来吧!今晚算是小道请客。” 黎仙子暗自苦笑心想仇厉此来岂是为找你我喝酒交朋友的? 但看林熠轻松自如言笑无忌不由对这戏弄过自己的臭小子多出几分钦佩。 果然仇厉说道:“林兄仇某已说过不好饮酒你也不用左顾而言他更别妄想拖延时间以求有人来救你。 “这片树林仇某早以灵符封结天亮之前谁也休想跨入半步。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仇某仙盟的盟主是谁总舵在哪里?” 黎仙子大奇寻思道:“这仙盟中到底有些什么人?竟让仇老魔如此重视难道他不是为了本姑娘身上的《云篆天策》来的么?”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只不过在仇厉心中黎仙子与林熠不过是摆在桌面上的两道菜肴动口下箸仅是早晚问题而已故毫不着急。 林熠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仇老哥小弟要是不说是不是恐怕就会成为觅恨血铃吸食的第两千零一个冤魂?” 仇厉道:“林兄是聪明人这般大煞风景的问题又何苦要仇某回答?” 林熠苦恼道:“可若我说了从此仙盟视我为叛徒我一样也活不长久。” 仇厉见他以生死之事与自己讨价还价当即许诺道:“以林兄之才如果能弃暗投明教主定然喜欢的紧。 “再有仇某从旁帮助难保他老人家不会收你做个关门弟子。届时林兄尽得圣教神功身居万人之上区区仙盟魑魅小丑怕他何来?” 林熠眼睛亮道:“仇老哥是说巫圣他老人家肯收小弟为徒?” 这件事情仇厉自然作不得主心底更无半分把握但林熠话送到嘴边何妨先答应下来再说届时攻破仙盟总舵再一脚把这小子踹开。 他毫不犹豫的颔道:“师尊虽早已不收弟子但林兄若能为圣教立得大功仇某必定引荐这不都是水到渠成、十拿九稳的事么?” 林熠道:“仇老哥此言当真不如咱们立下誓约也好让小弟安心。” 黎仙子见他满脸期盼欣喜的模样钦佩之情早换成了鄙夷之意心道:“这臭小子原来是个软骨头。仇老魔三言两语就让他丢了气节。 “昆吾剑派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幸亏本姑娘尚未将《云篆天策》交予他不然怎对得住段衡?” 林熠之言让仇厉疑虑渐减又生怕林熠不信或是反悔当即一面向天誓道:“好倘若仇某方才所言有虚日后定教我死在林兄剑下万世不得升。” 另一面心中却在默念:“苍天在上我仇厉只说向师尊引荐他十拿九稳可异日师尊若是不喜欢他或是杀了他仇某可不算说了假话。” 林熠见仇厉立誓大松一口气道:“这样小弟就放心了。” 仇厉道:“林兄你现在总该向仇某说出仙盟总舵的位置了吧?” 黎仙子叱骂道:“臭小子你变节弃义异日定不得好死!” 想到自己曾对这卑鄙小人有过一缕挂念更是羞愧恼怒但记着女儿家的矜持没有骂出更难听的脏话来。 林熠也不理她说道:“仇老哥说句实话小弟入盟不久职位低微别说总舵在哪里我连盟主他老人家的面都没见过怎会知道总舵在哪?” 仇厉幽冷的眸中杀机一闪低哼道:“林兄敢情你是在消遣仇某?” 林熠急忙道:“仇老哥别动火小弟虽然不晓得仙盟总舵的所在手里却有一份纪录着联络地点、暗号以及各种暗记的册子。 “有了它要将仙盟一网打尽也非难事更何须愁找不到总舵与盟主?” 仇厉转怒为喜问道:“林兄你说的话可当真册子可有带在身上?” 林熠笑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小弟焉能不随身携带?仇老哥不信我这就奉上。”说罢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页青色薄纸上面密密麻麻满是一排排奇异符号。 仇厉感觉古怪喝问道:“林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林熠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小弟要送给仇老哥的见面大礼!” 手一扬灵符飞出林熠低喝道:“仙子师父快逃!” 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青色浓雾爆散弥漫、风卷云荡狂扑向仇厉将他团团包围再也看不清周围景物。 仇厉立即舒展灵觉追踪锁定林熠与黎仙子的踪迹。 哪知自己的灵觉一入青雾便似石沉大海了无回应身上的血光与青雾激撞冲抵“嗤嗤”急响带起一蓬蓬湍急气流。 黎仙子这才省悟林熠真心但青雾重重已瞧不见他的身影当下她无暇多想丹田提气御风向南飞去只盼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与仇厉碰面。 然而事与愿违耳边猛然响起一记穿金崩石的血铃镝鸣犹如有万道金针刺透耳膜直插进她的五脏六腑。 她体内真气一浊气血翻腾像要被人硬生生撕裂一样剧痛难忍不禁闷哼呛血娇躯“啪”的一声摔落倒地。 瞬息之内仇厉瘦小的身子已循声飘忽而至。 他一时托大中了林熠的诡计情急之下只得耗损真元催动血铃出“销魂血咒”震落黎仙子。 自忖纵使放走了林熠能夺下《云篆天策》也算功德圆满他阴阴冷笑挥掌拍下。 黎仙子被销魂血咒震得昏昏欲呕胸口说不出的烦躁忽感劲风迫身知是仇厉来袭。 她下意识举起多情仙剑招架孰料甫一动气经脉似有万蚁叮咬眼前一黑她差点昏厥居然连翻滚躲闪的劲道也失去了。 她双目一闭心底黯然绝望想着林熠必已脱险又有些许欣慰。 第四章 斗智 黎仙子等了半天也没感到掌力轰落耳畔却听见一阵密如急雨的金石激撞声一道道狂飙在四周跌宕呼啸卷起无数枯叶盘旋。 她诧异地睁开眼睛就见未散的青色烟雾里林熠若隐若现正仗剑跟仇厉激战。 黎仙子心喜道:“这臭小子好歹还有点良心尚知道回来救我。” 可转念一想林熠此举多半也是迫不得已仍是为着《云篆天策》。 她左手撑地想爬起来可是身子抬到一半便栽了下去她细细娇喘咽下一口已经冲到咽喉的热血。 仇厉手起掌落正要拿下黎仙子蓦地背后剑气如刀知道有高手来袭。 他虽有血罩神功护体但也不敢怠慢右手血铃倏忽击出“叮叮叮─”一连九响将林熠的剑招封架化解。 林熠右臂麻暗惊对方功力了得仙剑却无丝毫徐缓吐气扬声又是九剑。 他既知仇厉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就绝不能让其缓过先手、有机会转守为攻故此“九九弹指剑”势若闪电惊鸿般连绵不绝力压仇厉断不能容他喘息。 仇厉好似脑后生出眼睛血铃上下飞舞总能先一步准确截下剑锋。 见他左一挡右一点巴掌大小的血铃却飘忽不定将林熠的仙剑一次次弹起。 他口中喃喃赞道:“不错好剑法!林兄之才单以剑法而论该不在令师玄干真人之下可惜功力差了一点。” 林熠闷声全力猛攻一柄仙剑早化成千把万把使得出神入化迅捷逾电将九九弹指剑的奥妙挥得淋漓尽致。 一道弧光紧连一道弧光始终不离仇厉后背诸处要害。 黎仙子瞪大眼睛任她性高气傲对昆吾剑派又无好感亦敬佩不已道:“这小子的修为果真厉害难怪刚才戏弄仇老魔也是那般轻松自如。” 片刻九九弹指剑招式用尽攻势稍缓仇厉乘机转过身子正对林熠血铃挂在仇厉左脑太阳穴。 林熠错步侧闪仙剑斜挑仇厉已换了一套“抱残二十四式”。 这套剑法乃六百年前昆吾剑派所创每一招虚实莫测却绝不把剑势用老。 往往只攻出半招就改弦易辙觑准敌人招式中的破绽另变新招二十四式使将下来真正运用完整的通常不过两、三招而已故名“抱残”。 其后历代昆吾剑派的高手又对这套剑法进行了无数次磨砺完善传到今日实乃天下一等一的绝世剑法。 林熠习剑十四年其中倒有八年日夜浸淫于这抱残二十四式中若非撞上仇厉这般强敌平日也仅在同门练剑互拆时方会施展。 寻常所遇对手三两剑下便被九九弹指剑法杀得晕头转向眼花撩乱也不需他动用抱残二十四式。 仇厉也是初见这套剑法瞧见林熠仙剑挑来血铃在胸前划了小半道圆弧迎上左掌并立疾劈林熠右肩。 这一招攻守兼备为的就是要将对手迫得撤剑飞退拱手将先机让出。 若有功力相仿者或可出掌硬撼拼个立见高下。 但林熠这一剑乃是抱残二十四式中的第七招:“半途而废”即有此名剑招本就不会用实。 仇厉左掌甫动林熠剑到中途突然引而不斜向上指正对着左掌来路以逸待劳等着仇厉自己把掌心往剑锋上撞。 仇厉眉宇一扬叫了声“好”左掌食指一屈往剑页弹击而去。 不料他变得快林熠也不慢仙剑脱缰激射削向他探出的食指。 仇厉化指为拂掌风在林熠仙剑上轻轻一带将它引偏数寸血铃回守身前以防对方再有妙招攻来。 这抱残二十四式最紧要的一点便是“料敌机先”在对方出招前已通过蛛丝马迹算到其招路用意。 这好比两人对弈落子者棋在手中却已能胸有成竹计算到三步乃至数十步之后的局势。 故此一旦为抱残二十四式所制宛如钻进了一个连环套中让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落入陷阱万难挣脱。 仇厉此时惊讶自己被动转攻为守原也不足为奇。 林熠方才的削指一招名为“半路出家”仍是没有用老顺着仇厉掌风手腕一振又是一式“半月晓霜”。 仙剑游走龙蛇光华吞吐划过半道圆弧点向仇厉右肋犹如半弯残月勾勒将他右侧的身子悉数笼罩在剑气之中。 黎仙子喝采道:“好剑法!臭道士加把劲儿宰了这家伙。” 可惜眼前的仇厉身为巫圣徒纵横正魔两道也有数十年不过三个照面已悟出林熠剑招的精髓全在一个“变”字。 他思忖道:“这小子的剑法诡异我若是一意与他斗气争胜见招拆招反如了他的心愿。有道是夜长梦多我何必与他慢慢周旋非要在招式上胜他一筹不可?” 他一吐浊气身躯左转闪避右手血铃“铿铿”出沙哑的金石鸣响红光大盛迎面拍向林熠面门已用上了八成功力。 他实在是太看得起林熠竟把对方当劲敌对待欲以深厚无伦的魔功恃强硬吃。 仇厉策略一变林熠顿时吃紧。 因为仙剑不论如何变化仇厉就是不理血铃开阖处恰似一条血龙奔腾飞舞雄浑肃杀的罡风流转四溢将仙剑震得“嗡嗡”镝鸣仿佛陷入狂风怒浪里难以舒展。 林熠渐落下风脸上轻松神色依旧不减一面抵挡仇厉的猛攻一面笑道:“仇老哥小弟已将仙盟的情报交与了你为何还要出手相逼?难不成是想试试小弟的修为够不够投入令师门下的资格?” 仇厉面无表情淡淡道:“死到临头还有心说笑?” 此时血铃的催动更疾丹田真气攀向颠峰方圆十丈内的树木不断喀喇喇地折断倾倒地上的枯叶则被激飞到空中在两人的掌风剑气的碾压中无声无息碎成了齑粉。 黎仙子早已起身却被漫天激荡的罡风逼到了五、六丈外。 她一则放心不下林熠觉得就此逃走有失义气而灵台中也隐约感觉到仇厉的一缕气机始终紧紧锁定自己须臾不离只要自己稍有妄动就会有石破天惊的一击尾追而至。 可见仇厉至今仍未尽全力对着林熠游刃有余尚能分心神监视来牵制一旁观战之人幸好现在有林熠在前更万幸自己孤身一人时虽屡遭人追击但天佑没撞上这个煞星。 眼前林熠局势不利她自知功力悬殊上阵反会束手束脚连累那臭小子空自站在一旁唯有干着急的分。 林熠哈哈笑道:“仇老哥要杀小弟自是不难可《云篆天策》不要也罢。” 仇厉嘿嘿道:“《云篆天策》仇某势在必得林兄的性命也一样照收不误!” 林熠道:“我与仇老哥一见如故所以才好心劝你一句。《云篆天策》固然是天地至宝但真收入囊中恐怕以后连觉也睡不安稳。” 仇厉哼道:“信口雌黄本教睥睨群伦无敌天下又怕谁来?” 血铃突然一紧“嗤”的将林熠左臂刮破了一道数寸长的血槽。 黎仙子再忍不住早扣在手里的一把无颜神针挥手祭出射向了仇厉。 仇厉只管紧迫林熠数十枚无颜神针射到近前被狂风一卷尽数反激铺天盖地回噬旧主。 黎仙子吓得扭身急躲眼前剑光连闪“叮叮”有声林熠仙剑圆转如意已将神针激飞。 林熠口中笑道:“仇老哥你没明白小弟的意思。以贵教实力巫圣修为百十年后收齐六份《云篆天策》或许可能。 “但若得不到解开天策的法门就犹如空守宝山而不得入那滋味岂不比未获此宝来得更加难受? “从此之后令师徒整日对着《云篆天策》抓耳挠腮废寝忘食愁白了头也空有叹息怎说不是反受其害?” 他为了救助黎仙子不免露出破绽让仇厉一通排山倒海的攻势压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可是他的嘴角笑意不消落在仇厉眼里也多有佩服这年轻人的镇定。 他说道:“仇某刚领教过阁下的诡计对阁下的花言巧语再无兴趣可言。” 林熠奋力接下仇厉的连环三招一脸惋惜道:“小弟原本觉得仇老哥是个人物才多嘴了几句没想到阁下与那些毫无见识的人也无甚差别小弟好生失望。 “唉若是巫圣当面他老人家必会相信小弟的话绝无虚言更是为了令师徒好。” 仇厉冷笑道:“你我是敌非友林兄不必安得好心!” 他话中虽不信林熠所言可心里又开始活动手上招式有意无意的变缓淩厉之势稍减。 林熠得着喘息越的轻松微笑道:“小弟空口无凭也难怪仇老哥不信。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老哥你。 “当年魔圣聂天坐拥全部《云篆天策》为何不善加利用横扫正魔两道?反而将其分与五行魔宫以致最后为朋属所叛落得凄惨收场。 “他才智修为均不下于令师原本也不该如此才对。” 仇厉道:“这其中原因莫非林兄知晓?” 他一问血铃杀气再减仅以功力牢牢压制住对方勿令其逃脱。 林熠有若与他达成默契并不乘势反攻“抱残二十四式”改以“守缺六十四剑”封闭门户与仇厉周旋。 他回答道:“仇老哥大智大慧想来也已猜到。不错聂天尽管得着了《云篆天策》可是缺少破解的法门等若无用。 “事实上《云篆天策》奥妙又何止于此?莫说六卷合壁纵使一卷在手也同样能挥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枉五行魔宫收藏多年却白白蹉跎岁月实在可笑、可惜。” 仇厉疑道:“照你所言《云篆天策》得之无用仙盟又何必窥测此宝?” 林熠大摇其头叹道:“仇老哥小弟刚赞你大智大慧怎突然就犯起了糊涂?聂天与五行魔宫的人不知天策秘诀却不代表天下无人知晓。否则上天空遗此宝让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是为何?” 仇厉讥讽道:“这么说来《云篆天策》的惊天秘密林兄倒是知道?” 林熠满脸诚恳的道:“以小弟的身分这样的秘密原本也无资格获悉。但事有凑巧小弟有一位交好的知情人她告诉我原来《云篆天策》的秘密尽在一诗上!” 仇厉不能全信可又不敢全不信试探道:“林兄鬼话连篇又想来哄骗仇某不成?《云篆天策》之秘诀法门仅天地可告知岂是与你交好就可轻易告诉你?” 林熠得意道:“那就要看小弟说的这个知情人是谁了。一般的人她自然守口如瓶半字也不会泄漏。不过小弟和她的交情偏偏非同一般相处久了早已无话不谈无事不言《云篆天策》的破解法门她自也不会隐瞒小弟。” 仇厉半信半疑道:“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又怎会知天策秘诀?” 林熠露出迟疑模样道:“不成这人万分紧要怪小弟多言若当真泄漏出去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仇老哥听过就算吧。 “唉小弟今日死在仇老哥手上也只能怨自己技艺不精投错师门。” 边说他手上倒加紧三分似乎正奋力相抗。 仇厉虽然老辣适才又上过一回恶当可林熠一开始如竹筒倒豆子般干脆俐落到后来支吾遮掩半天也不见有一颗豆子倒出。 仇厉被他说得心悬不已哪里还肯容他再有保留激将道:“你既不敢说出分明就是子虚乌有唯恐仇某找出破绽这等技俩少来卖弄!” 林熠暗喜脸上好一番犹豫为难的模样又是委屈又是激愤道:“小弟乃将死之人何苦编这一通谎话欺哄老兄?实在是这人身分特殊万万说不得。” 仇厉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仙盟中紧要的人物!” 林熠惊道:“咦仇老哥怎会知道?如此说来我再隐瞒已是不必。仙盟中在盟主之下的确是有一位总召集人任联络协调之职。号令到处如盟主亲临接令之人莫敢不从。” 仇厉情知林熠所说非虚也知那位总召集人执掌仙盟所有人员名单与联络暗语、暗记乃至各地分舵的详情。 若能抓到此人与冥教为祸作对多年的仙盟不啻成为板上鱼肉只待宰割这般功绩实不下于得到一卷《云篆天策》。 事关重大仇厉心意萌动却不敢表露还故意装作不以为然的说:“倘若仇某连这点都不清楚怎佩为我冥教效力?” 林熠自得道:“那仇老哥也必然听说过现任的总召集人乃是一位极年轻的女子。实不相瞒小弟能受仙盟看重也多半因她之故。” 仇厉心中释然道:“我说仙盟中人多为正道各派的耆宿精英。林熠的修为虽属上乘可资历总是太浅本是不够资格获得招徕原来里面有这层缘由。” 怀疑既去一分信任也就随之多加一分。 仇厉道:“想不到林兄居然与仙盟总召集人是挚交好友!” 林熠笑嘻嘻道:“仇老哥的话仍只说对一半小弟与仙盟总召集人非但是挚交但更深一层的关系却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此事小弟本来也不应炫耀但要是不如实禀告老哥听只怕你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小弟方才所言绝非欺骗。” 仇厉思忖道:“更深一层的关系?那总召集人左右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定是看上这年轻英俊、又会花言巧语讨人欢心的小子。嗯这也不足为奇。” 林熠寥寥数语在仇厉心目中的身价立时陡增从先前的丝毫不信开始变得半信半疑。 多年来仙盟高手神出鬼没以各色身分潜伏于正魔诸家令各门各派如梗在喉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但这些人生性极为坚毅纵然偶有查获也绝不会吐露半分仙盟机密甚而当场自尽以身相殉。 因此冥教与仙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却依旧对其知之甚少。林熠自报家底引得仇厉耸然动容暗自惊喜。 他嘿嘿笑道:“恭喜林兄即蒙仙盟总召集人的垂青日后前程远大无可限量。” 林熠叹道:“小弟今夜就要命丧仇老哥铃下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前程?不过《云篆天策》另藏玄机仇老哥总也该相信了吧?” 仇厉不答私下里转动念头一边判断林熠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实程度;一边寻思如何能将他生擒好从他嘴里撬出更多秘密。 林熠察言观色岂有不明白仇厉在想什么?他心中暗笑:“饶是你狡诈似鬼这回也被小爷哄得团团转没了方向。我索性再唬他一唬来个板上钉钉。” 他一摆仙剑撤身收招说道:“仇老哥看在你好意要引荐小弟拜入令师门下的分上我不妨对你多说一点内情。 “你可知六卷《云篆天策》都形似玉筒一般的长短大小然而颜色各异也各有妙用?” 仇厉也收了血铃只遥遥压制林熠说道:“这个仇某早曾听师尊说起过你能晓得也不足为奇。” 林熠道:“好这点秘密的确不算什么。可仇老哥未必清楚每一卷《云篆天策》的色泽究竟为何上面篆刻的花纹又有何特异。 “譬如烈火宫失窃的这卷天策小弟虽至今未曾见过可一样能说得丝毫不差。小弟是如何得知的仇老哥不问也该明白。” 仇厉哼道:“仇某怎知你确实没见过烈火宫失窃的那卷天策?” 林熠回答道:“很简单仇老哥隐身林内必定也看到小弟向黎仙子出示仙盟玉佩的情形。 “在此之前黎仙子不明小弟身分莫说是将《云篆天策》取出让小弟细细打量就算扫上一眼怕也不行。仙子师父小道可有说错?” 黎仙子只含含糊糊“嗯”了声似有些神思不属。 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念道:“原来这臭小子已有心上人了竟还是什么狗屁仙盟的总召集人。想来定也是出身名门修为卓绝比我这邪魔歪道的狐仙无疑强盛许多。哼异日有机会本姑娘倒要见识一二!” 林熠全副脑力都在与仇厉周旋根本没心思看黎仙子的脸色。他继续说道:“烈火宫所藏的《云篆天策》通体碧绿表面镂刻有描金花纹有若天书共分九行可惜写的是什么小弟莫说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仇老哥。老哥若存疑虑尽管询问黎仙子。” 黎仙子惊愕道:“臭小子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旋即肯定是那位仙盟总召集人私下相告连如此细致的机密都能尽数告知林熠两人的关系不言自明一股莫名酸意泛出。 她忿忿哼道:“那丫头既有如此神通你何不找她去要天策还来纠缠本姑娘?” 仇厉见黎仙子模样不似作伪又信了几分想想问道:“林兄的意思是破解《云篆天策》的法门要着落在玉筒表面镂刻那些花纹的天书之上?” 林熠喝采道:“仇老哥高见!然而仅破译九行天书花纹尚且不够仍需配以四十八句云篆总诀也就是小弟所说的那诗词。此诗前六句总起后六句总成当中每六句对应一卷《云篆天策》。次序不能颠倒字义也不可有误。” 他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诗词上可仇厉的态度已是大不同。 他沉吟片刻双眉微蹙小心翼翼的问道:“林兄莫非这四十八句总诀你也知道?” 林熠摇头道:“现在小弟倘若说没有仇老哥大概又要用血铃轰小弟了。不错这口诀小弟烂熟于胸一俟获取黎仙子手中的天策即可破解。 “届时借助此宝的神威说句得罪仇老哥的话除了令师当面天下已没几个人能挡得了小弟。” 仇厉先是怀疑道:“如果真有这等神威他为何不从那妖狐手里取来天策对付仇某?定然因为破解天策需耗费功夫他已来不及。 “也幸好如此否则《云篆天策》一旦为仙盟所获本教势必被动。但毕竟另有五卷流落在外难保没有一个万一。当务之急除了得取这卷天策更要从这小子嘴里撬出总诀!” 想到这里他忽地起了私念:“凭林熠的修为参悟出一卷天策的秘密便能这般厉害。我若能获取此宝不啻如虎添翼以后纵横四海无敌天下亦非痴人说梦。” 有此一念仇厉切盼之意更殷轻捋须髯道:“也罢既然林兄坦诚相待仇某也就开门见山。总诀之说仇某也早有听闻更曾蒙师尊恩宠传下两句。林兄可否把起几句念来是真是假仇某立知。” 黎仙子紧张起来转目望向林熠唯恐他不懂装懂立刻让仇厉瞅出破绽。 林熠怫然不悦道:“闹了半天仇老哥还是不信故意考教小弟来了。也罢起几句说的只是上古遗留天策的本意说出来也没什么打紧。 “仇老哥可要听好瞧瞧小弟念的可有半字错谬?” 他清清嗓子缓声吟道:“道为无常兮乃铸云篆神通三界兮以襄清平;天地分六合兮万物滋生阴阳为炉炭兮天策如火驱动五行兮归本始一;心参自然兮神悟空无聆得天意兮功在万古。” 他念到这里一停仇厉急忙问道:“林兄下面呢?” 林熠一摊双手道:“没了起六句就这么多仇老哥看小弟可有念错?” 黎仙子急忙目不转睛盯着仇厉怕他一摇头可就糟了。 好在仇厉一呆又缓缓点头道:“果然和师尊传授小弟的总诀一模一样但后面四十二句林兄也同样未必晓得。” 林熠哈哈笑道:“仇老哥做人要厚道。你想套出四十八句总诀何不直说?但后面那四十二句实是最关键的部分连一个字都不能多说小弟无可奉告。” 仇厉怒哼道:“林兄不说而说说而不尽用意何在?枉自吊起仇某的胃口还是想消遣在下么?” 说到这里他手中血铃徐徐抬起大袖无风鼓荡眼眸中精光闪烁眼看就又要出手。 第五章 阵 林熠毫无应战的意思连连摆手道:“仇老哥别火若非你一再追问小弟我也不致说了这么多。 “不过小弟提及《云篆天策》总诀的秘密确另有用意仇老哥何妨听上一听?” 仇厉道:“我料你也不会白白便宜仇某将这等绝密轻易托出果然别有图谋!” 林熠嘿嘿道:“小弟自幼就有几样嗜好喝酒居可另外有一样仇老哥也不可不知那就是赌。” 仇厉讥讽道:“林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仇某佩服甘拜下风。” 林熠不以为然道:“承让承让小弟今日就是想和仇老哥再赌上一把运气。” 仇厉问道:“你有何物与仇某赌?” 林熠一字一顿道:“当然是《云篆天策》和那四十二句总诀。咱们以一个时辰为限小弟与黎仙子先行一炷香的功夫仇老哥要是能够在期限内追着咱们小弟就将后面六句总诀如实相告。” 仇厉冷笑道:“要是追不到呢?莫非就此放走你们两人不成?” 林熠笑道:“非是小弟自负假如一个时辰里仇老哥追不着小弟那么以后也别想找着了就看仇老哥敢不敢赌?” 仇厉道:“纵是仇某追上你们也仅得六句总诀。照此计算岂非要放过你们七回才能完满?再加上那卷《云篆天策》嗯那便要八回了。” 林熠道:“仇老哥算得可比小弟快多啦你瞧这个建议可好?” 仇厉摇头拒绝道:“不好你们两人已是仇某掌中之物仇某何须节外生枝?” 林熠微露失望之色似乎不甘心的说道:“如果仇老哥觉得八回太过麻烦咱们也可商量减半。” 仇厉坚持道:“一次也不成。林兄你莫再枉费心机仇某不会再上你的恶当。” 林熠叹息道:“放着好处不沾小弟也没法子啦。你纵是擒住小弟也休想听到后面四十二句总诀我虽斗不过仇老哥可横剑自刎却不是难事。” 仇厉儒雅的面容变得狰厉缓缓道:“那却未必!” 此时觅恨血铃红光暴涨一蓬阴风扫荡林间吹得人遍体生寒。 他手腕一振百年真元勃然奔涌汩汩注入血铃默念真言施展出“销魂血咒”中的“锁心术”。 “叮、叮叮─” 沙哑的铃声并不见得有多响亮但却狠狠砸在黎仙子的心头血铃每晃动一次就有一股无形的魔力冲击她的心神恍惚中脑海里显现短暂的空白全身真气也随之涣散。 铃声犹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邪力越来越盛。 黎仙子感到自己的灵台风雨飘摇随时都会覆灭隐约听见林熠高声喝道:“仙子师父赶紧抱元守一万勿妄动!” 黎仙子浑身酸软即使想“妄动”也是不成。她今夜连番力战又遭销魂血咒重击受了内伤此时修为尚不及平日三成根本无法抵挡仇厉的铃声铿锵。 这锁心术乃是销魂血咒的至高境界专为不战而屈人之兵。若修为不到越是运功抵抗越可能被摧毁神思受害深者形同白痴若无仇厉施救终生难有复原之望。 但仇厉催动锁心术耗费真元也甚为可观更有可能因被施术者意志极坚又功力远胜于己不仅无法控制对方反会遭其反噬而走火入魔。 仇厉欲知后面的四十二句总诀误杀林熠或是果真令他抓到自尽之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可不是仇厉所愿。他因而不惜大动干戈动锁心术以期能兵不血刃的擒下林熠从他口中套出秘密。 因为血铃七响黎仙子已昏厥过去不足为虑但林熠兀自支撑不倒虽然是面色潮红汗如浆下可眼中神志依然保持清明右手紧握仙剑脚步蹒跚向仇厉迫来身后印出两排由阔而窄由浅至深的足迹。 仇厉冷哼道:“林兄苦苦相抗徒增辛苦而已弃剑认输吧!” 血铃加大一成功力铃声叮叮暗哑低沉毫无节奏韵律可言方圆十丈之内几乎被夷为平地。 林熠每承受铃声一击修长挺拔的身躯就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一下五、六丈的距离不啻天涯海角鸿沟横亘。 勉强前行了三丈他的眼神渐渐迷茫但仍逆风跋涉大口喘息道:“仇厉你可敢收起血咒与小弟再战一场?” 仇厉道:“林兄不管你意志多坚修为多纯也休想抗住血咒锁心!你再强撑下去全身功力涣散便是仇某也救你不得了。” 林熠咬牙又跨前一步蓦地闷哼一声身躯摇摇欲坠勉强将仙剑插入地下稳住平衡。 眼前离仇厉仅不到两丈远可自己已成强弩之末寸步难进了。 他眸中的目光游离朦胧仙剑上徐徐滑落掌心凝聚的热汗再融入枯叶中。 仇厉的血铃晃动更疾头顶开始冒出腾腾红雾显也拼出了真火。 倘使林熠能再多坚持半炷香他便要考虑及早收手以免真元枯涸引得魔气反噬让自己走火入魔。 此时幸好林熠的身子慢慢软倒昏睡了过去。 仇厉大松一口气收住血咒低哼道:“好小子倒是难缠!” 他略一调息举步迈向林熠费了偌大气力总算大功告成心中兴奋自不待言。 走到林熠跟前仇厉停步俯身探掌按下打算先禁制住他的经脉心里却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警兆。 不等他反应过来林熠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清澈明亮哪有半分神志迷惘的影子? 他哈哈一笑道:“仇老哥你中计了!” 仇厉大吃一惊催动掌力急急拍下林熠手中的仙剑快逾惊鸿直刺胸前。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仇厉全无防范闪躲已不可能电光石火中按向林熠的左掌横扫“啪”的荡开仙剑“砰”的一声!小腹却被林熠结结实实印上一掌。 仇厉怒吼飞退右手血铃铿然射出林熠侧身翻滚“轰”的击中他后背一团血光爆开撞得他身躯高高弹起有如枯木败叶般飘荡开去。 短短一招间二人各中对方一记重手两败俱伤。 仇厉退出十多丈外背脊狠狠撞在一株青松上两人也合抱不来的粗大树干“喀喇”折断轰然坠倒。 林熠这一掌堪堪击中了他的小腹那正是炼气之士的丹田要害。 饶是林熠为抵挡血咒侵袭泰斗真气耗损大半仇厉有血罩神功护体也难以消受。“哇”的喷出一道血飙丹田内的真气七零八落四处狂窜正是散功的征兆。 仇厉沙哑低吼道:“好好老子败得不冤!” 林熠的背上血肉模糊*倒在半截横躺于地的树干上嘴里同样血如泉涌脸上那副镇定轻松的笑意仍在艰难咳道:“当然不冤!小弟十九年来尚是第一遭被人打得横飞十丈仇老哥当真神勇!” 他颤颤巍巍从袖口里取出昆吾剑派的疗伤圣药和酒服下火辣辣的酒汁混着鲜血刺激咽喉呛得他拼命咳嗽口中热血喷出更多。 仇厉也取了丹丸吞服喘息道:“仇某血铃三十一响玄干老道也唯有遁逃一途你却为何可以不受迷惑反戈一击?” 两人说话时都加紧镇住伤势争取尽快复原同时也在揣测对方受伤的程度与恢复的度谁都明白彼此的性命仅悬于一线之间。 林熠微笑道:“小弟天生不怕否则怎敢诱仇老哥动锁心术死中求生?” 仇厉寒芒一闪嘿道:“原来仇某施展销魂血咒已在林兄算计之中料敌不明果真败得一点不冤!” 林熠丹田逐渐聚拢一缕真气暗自一喜不动声色道:“这原也怪不得仇老哥销魂血咒当者披靡实乃魔道一等一的绝学小弟天幸异禀颇有些胜之不武。” 仇厉笑道:“哈哈哈哈!胜之不武难得林兄能自认这四字可比正道那些伪君子坦诚太多可惜你我各为其主否则仇某甘愿破例把酒相交引为知己。” 林熠听仇厉的喘息渐平心中凛然只等真气略复立即携了黎仙子远扬嘴里不停道:“能得仇老哥金口誉赞小弟三生有幸。可惜壶中酒尽不然当痛饮三斗。” 仇厉微微一笑道:“林兄面颊渐有血色可是准备告辞了?” 林熠道:“这也瞒不过仇老哥咱们他日狭路相逢小弟必先敬老哥三杯喝完了再打他个地动山摇!” 仇厉摇头道:“换作旁人仇某也许就暂放一马了。但林兄才智修为均属顶尖日后必成本教心腹大患说不得仇某要厚颜相留纵得不着《云篆天策》的总诀也绝不能放走林兄。” 大手一挥一支黑色卷轴激射而出在空中“啪啦啦”的迎风舒展开一幅七星伴月图其中隐然一股戾气冲霄。 林熠凛道:“七星捧月阵图!”他强提真气飞身掠向昏厥未醒的黎仙子。 仇厉纵声笑道:“林兄晚了!” 他双手结起法印真言念动画卷中扩散出一蓬银白光澜席卷青松林将林熠与黎仙子双双吸入阵图。 他注视悬挂半空“滋滋”鸣响的七星捧月阵图低语道:“林兄对不住了是死是活便看你的造化仇某也无能为力了。” 画卷上白光浩荡旋即将林熠与黎仙子的身影吞噬。 林熠怀抱黎仙子身形一定稳在空中面前凄迷的白光消失。 漆黑无垠的虚空里遥遥望见七星连珠闪烁似在极远处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四周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声响回过头去也瞧不见来时的路径满眼都是无边无际的黑幕。 他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心道:“我千算万算怎没想着仇厉即为巫圣座下大弟子又乃冥教举足轻重的人物随身携带七星捧月阵图也是理所当然前面的一番苦心可算是白费了。” 不过他素来乐观坚毅这念头一闪而过开始静下心神调息疗伤举目打量周围动静。 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懊丧后悔还不如把气力留在如何脱困上。 远处七星忽的亮了起来遥遥围绕着林熠移转头顶上隐约有弯月银光萌动忽闪忽灭。 林熠忖道:“此阵即名七星捧月其中的玄机变化自与七星阵法相联。我若非重伤难行好歹也要闯上一闯可是现在唯有静观其变抓紧功夫恢复功力。”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黎仙子双目紧闭秀眉微锁似受烦忧相伴。 他掌心微吐一道真气震动黎仙子心脉片刻后低低嘤咛。 黎仙子懵懵懂懂睁开妙眸困惑的打量林熠诧异道:“臭小子你怎么受伤了?咦我们这是在哪里?” 林熠眺望高空的银光变幻说道:“咱们被仇老魔困在七星捧月阵图里。” 黎仙子听见仇厉的名字清醒了一多半问道:“仇老魔呢?” 林熠道:“他被我偷袭得手打成重伤现正在阵外滋味却绝不会比林某好受。” 黎仙子稍松一口气可望着七星闪烁又起愁来道:“臭小子你可有法子破阵?” 林熠如实回答道:“此阵号称冥教三大奇阵之一非同儿戏。我体内真气溃散御风也成难事想要破阵可就难了。” 黎仙子惶急道:“那怎么办?仇老魔随时都会杀将进来咱们可抵挡不住。” 林熠安慰道:“仇老魔丹田受损一时半刻也不敢妄入阵内。仙子师父勿慌如此天星明月良辰美景咱们正该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会儿才是。” 黎仙子呸道:“都这等节骨眼上了你还有闲心说笑?” 脚底“嗡”的一响亮起一方一尺见宽的光格再看别处也络绎不绝的有光格次第亮起分作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徐徐铺展无有边际。 林熠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光格见它们不断漂移闪现变幻着色彩与连珠七星遥相呼应。 头顶的弯月银光更盛将虚空映照得流光异彩奼紫嫣红。 他嘻嘻一笑道:“仙子师父别生气咱们要破阵势可比登天可想逃出去倒非不能。” 黎仙子难解林熠话中之意为何破阵无望逃出却有可能? 尚不及问话时她却忽然察觉自己还*在林熠怀里立刻啐道:“臭小子还不快把本姑娘放下来想抱到什么时候?” 等到林熠当真依言轻轻放下她黎仙子反而微微觉得有些失望。 眨眼间头顶弯月转成血红四面八方的虚空里陡然生出猎猎火海幕天席地卷涌而至声威远胜于当日丹鼎神君所施的“九离阴焰”。 黎仙子正待挥剑抵挡林熠念动真言飞祭起一道青色灵符“砰”散裂幻化出一团紫电将两人笼罩在内。 那火舌熊熊吞吐撞击在紫电光罩上“啪啪”脆响泛起妖艳的绿色光焰。 林熠从容自若道:“这道”辟魔御电符“能替咱们遮挡片刻。” 黎仙子道:“臭小子你刚刚可有说咱们能从阵中逃离出去?” 林熠强压体内的伤痛右手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翠色明珠微笑道:“有这枚”流风神珠“在法力远胜于五行遁术仇老魔的鬼阵又能如何?” 黎仙子瞅着林熠手中的流风神珠问道:“臭小子这可是七大奇珠之一的流风神珠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难不成是那丫头送你的订情之物?” 林熠一愣道:“丫头?哦仙子师父指的是仙盟总召集人么?小弟从未与她谋面更谈不上交情她怎么可能送我流风神珠?” 黎仙子哼道:“当面扯谎你与仇老魔说的话犹在耳边这么快就忘了么?” 林熠愣了愣哈哈大笑道:“小弟骗仇老魔的鬼话仙子师父也信了?” 黎仙子道:“你若不认识那丫头焉能将《云篆天策》的情形说得头头是道还晓得那个四十八句狗屁总诀!” 林熠笑意更浓摇头道:“那总诀是小弟编造出来哄骗仇老魔的我算准他会施展销魂血咒图生擒你我这才将计就计佯装不敌锁心术昏厥过去。 “然后出其不意在他小腹上狠狠轰了一掌不然咱们早已去见阎王爷啦!” 黎仙子将信将疑道:“你编造的?那仇老魔为何还连连点头着紧要你说出后面的四十二句?” 林熠道:“这世上哪有《云篆天策》的总诀?仇老魔为套我的话才故意为之却不晓得他在煞有其事连连点头时我早已笑破了肚子。 “那时不论小弟胡诌出什么狗屁诗句他也只有洗耳恭听虚心受教的分。” 他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支三寸长的碧绿玉筒接着道:“至于我能说出烈火宫失窃的那卷天策的模样秘密就在于此了。” 黎仙子失声道:“《云篆天策》!你、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偷走的?” 林熠说道:“仙子师父可记得小弟为表演挠痒脚心的绝技失足摔进你怀中?我便是在那个时候顺手牵羊取了过来还望仙子师父多多宽宥。” 黎仙子抬手将玉筒拿起果然是自己从段衡身上取来的那支讶异道:“不可能我以”袖里乾坤“将天策隐起你如何能盗得?” 林熠道:“启禀仙子师父小弟曾从两位朋友处学得一手”神仙探囊“的绝活专破”袖里乾坤“与”怀中日月“不管什么宝贝自是信手拈来。” 黎仙子道:“你说的那两位朋友就是邙山双圣吧?” 林熠诧异道:“仙子师父你认识他们?” 黎仙子道:“本姑娘还见着了罗禹现下他们已去云居观找你。” 她渐渐相信了林熠的解释看来这小子的确与那位仙盟总召集人无甚关联心中顿时舒畅许多。 林熠喜道:“罗师兄可好?” 他夜入青莲寺本就是为探查罗禹下落顺手替云居观雪恨孰知从无戒和尚口中问不到半点有关罗禹的音讯正自头疼。 黎仙子道:“他受了些伤性命倒是无碍。” 头顶猛然响起“轰”的一声四周火海不知何时褪去却有一道雄浑绚烂的银色雷光劈中辟魔御电符。 光罩左右摇晃紫芒黯淡眼见不保。 林熠急忙将流风神珠交在黎仙子手中说道:“时间紧迫仙子师父把它含入口中小弟尽力将你送到思闲峰附近有罗师兄和邙山双圣在当可无事。 “三日之内仙盟必会有人前来接应谨记他的暗语是”相逢一醉是前缘“。” 黎仙子道:“你、你不和本姑娘一起走么还留在此处作甚?” 林熠说道:“小弟尚有要事在身需另去它处不陪仙子师父同行了。” 黎仙子醒悟过来摇头道:“是不是这珠子只能让一个人遁走你才要我先走?不成咱们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本姑娘岂能独自偷生?” 头顶又是轰然巨响第二道银雷劈落光罩“嗡嗡”晃动裂开数道细长纹缝。 林熠催促道:“仙子师父莫要担心小弟《云篆天策》事关重大需赶紧送至仙盟。” 黎仙子怒道:“狗屁天策!与本姑娘何干?你不走我也不走!” 林熠微笑道:“你是天上无忧仙子下凡怎能和我这么一个臭小子死在一起?” 不等黎仙子开口他突然探掌拍在她香肩上。 黎仙子只觉经脉一麻已不能动弹又惊又怒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光罩外银雷隆隆林熠恍若不闻将流风神珠送入黎仙子樱唇中一口热血涌到喉咙口却因方才强运真气又震伤了心脉。 他竭力作出轻松自若的模样右掌捏成法印左掌贴住黎仙子后心说道:“仙子师父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黎仙子的热泪不由自主盈湿眼眶朦胧的视线里就瞧见林熠口念真言流风神珠焕放一蓬翠色光华流转全身与她合而为一怎也吐不出来。 她凝视林熠苍白憔悴却充满泰然笑意的面容真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再抱住他永不松手哽咽说道:“臭小子你可要活着回来找我!不然本姑娘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林熠“哇”的吐出一口黑紫色淤血不断将压榨出的泰斗真气源源输入黎仙子体内喘息含笑道:“仙子师父小道尚未向你行过拜师礼万万死不得。” 黎仙子想笑可心底泛起浓烈的酸楚睫毛一颤珠泪滴落幽怨道:“你这人总没有正经的时候─” 流风神珠的光华一亮黎仙子瞬间幻为一道光影“呼”的消失在林熠面前。 “轰─”银雷炸裂辟魔御电符横绝的罡风将林熠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 他的心脉就像有人在用锯子硬生生切割出撕心裂肺的剧痛大口大口喷出淤血所有的经脉骨骼浑似散了架丹田里空荡荡的难受无比宛如有一团灼烈的火焰在炙烤。 眼帘的景物不住摇晃越来越模糊只感到黑暗里有无数光团在闪。 林熠努力站直身躯脚下的光格变作深蓝色一卷高逾十丈的庞大狂飙咆哮汹涌风驰电掣的逼迫过来。 他已无力闪躲却丝毫没有将死的恐惧只是想着:“仇老魔得不着《云篆天策》的四十八句总诀定会懊丧不已。 “今后他每日嘴里念叨的必是”道为无常兮乃铸云篆“哈哈!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是本公子自家的杰作。 “仇老哥你慢慢参悟吧总有一日能”聆得天意兮功在万古“─” 他的嘴角逸出一缕微笑直至一团夺目的白光将他的身子完全吞没。 第六章 初见 窗外的啾啾鸟鸣唤醒林熠一线日光照在床上。 他徐徐睁开眼感觉全身暖意洋洋慵懒舒泰仅从背后传来隐约的灼痛。 一层丝绸薄被覆在身上鼻中依稀闻见如兰似麝的清香。 自己的仙剑静静悬挂在竹庐的壁上。 这屋子精雅古朴竹门虚掩窗台上摆着两盆淡紫花卉含苞欲放。 林熠对花草所知不多也唤不出它的名字但见清幽芬芳非是俗品。 一曲低婉如诉的铮铮琴声徐徐从竹庐外传来譬如仙乐幽幽教林熠这个仅粗识乐律的人也心旷神怡。 他记起昏睡前的情景困惑道:“我这是在哪里?莫非仇老魔最后关头还是舍不得让我死掉?” 他瞧瞧屋子里的布置又和仇厉的做派大不相衬。 他默默探视体内真气汩汩绵绵平和流转已恢复了五、六成。 左臂的伤口也被人精心包扎还有被药膏抹过凉津津的舒服感觉。 林熠坐起身下床穿了靴子将仙剑解下负到身后循着琴声出门。 这座竹庐筑在一条溪涧旁四周群山环抱云霞飘浮竹叶婆娑鸟鸣空幽。 一位身着淡紫衣裳的少女小坐溪边方石上怀抱紫玉琵琶正背对着林熠忘情抚奏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自身后走来。 林熠放轻脚步唯恐惊扰少女缓步走到溪边正看见晨曦波光里倒映在水面上那道绝美的身影。 就算多少年后林熠也无法形容此刻的惊艳心情只清晰记得当自己第一眼望见波光整条溪涧整座山谷整片天地都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清清溪面上映出那清丽的容颜那丝绸般滑润亮丽的长冰肌玉骨明眸樱唇好似上天将世上所有的恩宠都钟秀于一身任凭妙手神笔也难以描绘出其中一两分的神韵。 少女的一双纤足娇小晶莹凝若玉脂无限写意的浸入溪水里惹得鱼儿流连忘返游弋不去。 一切的景致尽皆成为了陪衬林熠在心底一瞬升出从未有过的自惭形秽之念。 他少有的委屈自己不去招惹对方老老实实侍立一旁静观伊人耳闻天籁顿觉那是天下最赏心悦目之事哪怕极低的咳嗽一声都是莫大的亵渎与唐突。 一曲终了林熠尽忘尘世傻傻的沉浸在绕梁余音中心神俱醉。 紫衣少女抱琴回眸浅浅笑道:“小妹弹得入迷累林兄久候了。” 声音入耳婉转谦和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教人不敢唐突。 林熠一醒说道:“想来在下这条性命是蒙姑娘相救却尚未请教芳名?” 紫衣少女道:“小妹容若蝶久仰林兄”昆吾骄龙“的大名有缘相见足慰平生。” 林熠哈哈一笑道:“姑娘客气了有道是见面不如闻名在下被仇老魔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小命难保哪有一点”骄龙“的威风?说是条小毛毛虫还差不多。” 他反覆回忆自己听说过正魔两道的年轻女子姓名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一位叫做“容若蝶”难道是个化名? 他一时吃不准对方来路索性也不去多想大喇喇在少女身边的溪石上坐下也学她的模样将赤足浸入水中却吓散了一堆鱼儿。 紫衣少女似乎看破林熠的猜疑微笑道:“小妹本是一介孤雏原先的名字不提也罢。山居简陋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林兄恕罪。” 林熠问道:“蝶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容若蝶回答道:“此地乃天南筑玉山离雾灵山脉逾两千六百里。 “林兄数日前来此至今已昏睡了六日。其间虽有几次醒来但因小妹在给林兄服食的草药中加入了安神宁息之物故此直到今日始能清醒。” 林熠恍然道:“我说梦里总感到有人影晃动可怎么也睁不开眼却是这个道理。但不知蝶姑娘与小弟素不相识何故救我?” 容若蝶道:“小妹救治林兄原是受人所托而这位朋友林兄也算认识。” 林熠愣了愣道:“小弟认识的三教九流着实不少不晓得蝶姑娘指的是哪一位?” 容若蝶答道:“林兄六日前在虬松岭上尚与他大战一场怎的这么快就忘了?” 林熠失声道:“仇厉!” 见容若蝶轻轻颔他叹了口气道:“蝶姑娘你还是行行好把小弟再打回原形吧。” 容若蝶哑然失笑道:“小妹可没这个本事林兄也不必太过介意仇大哥对你其实也并无恶意否则也无需强压内伤辗转千里将你送到此地。” 林熠听她称仇厉为“仇大哥”思忖道:“听她口气这般熟稔莫非她也是冥教中人?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自己昏迷六日六夜也不清楚黎仙子是否已安然将《云篆天策》交与了仙盟罗禹是否回转昆吾。 他摇头苦笑道:“闹了半天小弟还是成了贵教的俘虏。” 他有意用“贵教”二字而不说“冥教”就是想试探容若蝶的底细。 容若蝶道:“林兄何出此言?仇大哥对林兄的机智才学十分钦佩小妹更是待林兄为上宾岂敢将林兄视作圣教的囚俘?” 林熠按捺住惊讶之情嘻嘻一笑道:“这里山清水秀又有蝶姑娘作伴就算当几天俘虏味道也不错。没想到仇老哥待我如此殷厚回头定要好好道谢。” 容若蝶凝眸含笑注视林熠道:“林兄恁的镇定竟不生离去之念么?” 林熠一翻眼道:“小弟为何要离开?我与蝶姑娘聊的正开心说什么也要等见了仇老哥向他当面道谢过才走。不告而别焉是君子行径?” 心里却说道:“你当我不想马上离开么?可瞧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暗地里必有布置。周围敌情不明我轻举妄动岂不是自讨苦吃?” 容若蝶似笑非笑说道:“难得林兄尚是位守礼君子左右无事小妹莫如再弹奏一曲以飨林兄权且待仇大哥谢过误伤林兄之罪。” 两人是敌非友容若蝶步步谦礼仿佛在与相交多年的知己娓娓谈心让林熠也摸不清她的用意。 当下以不变应万变叫道:“蝶姑娘且慢!” 他俯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清洗面庞连耳朵也不放过。 清冽的溪水顿令神志一清分外舒爽。 容若蝶奇道:“林兄你这是在作甚?” 林熠笑道:“蝶姑娘的仙乐人间仅见小弟岂能不把耳朵洗洗干净用心聆听?” 他装模作样一番正襟危坐道:“好啦这下才配得上蝶姑娘的琴韵。” 容若蝶“铮铮”调动了几下弦音道:“林兄说笑小妹的雕虫小技远称不上”仙乐“只是愉己愉人而已。” 此时琵琶声响或如清溪淙淙或如玉珠坠盘婉转幽远直如行云流水恍然天高海阔。 林熠取出锡壶刚想饮上两口晃了晃里面早空空如也唯有作罢。 容若蝶曲至一半溪流对面的竹林里有一名瘦小的黑袍人缓步走出正是仇厉。 他的面色仍有些苍白显然林熠的一击也不好挨。 仇厉站在对面溪边向容若蝶抱拳施礼容若蝶微微颔曲声不歇。 仇厉一反那日青松林中骇人的凛凛威风安安静静伫立不动侧耳听曲只向林熠一笑示意。 一曲终了仇厉拊掌过溪赞道:“小姐神技举世无双仇某今日有幸能得闻一二快慰平生。” 林熠见他对容若蝶恭敬有加大是好奇暗道:“以仇老魔的身分修为何故对这少女百般谦恭?难不成她在冥教中的地位尚在仇厉之上?” 容若蝶道:“仇大哥过奖了这些日子为追索《云篆天策》之事着实劳累你了。” 仇厉忙道:“此乃仇某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只是那妖狐宛如凭空消失仇某虽命人多方查探但仍无音讯。此中多有失职之处请小姐责罚。” 容若蝶淡淡笑道:“仇大哥不必自责区区一个黎仙子早晚也逃不脱圣教手心。 “也是小妹失算低估了林兄才智方至功败垂成。若言问责小妹应头一个向令师谢罪才是。” 一阵晨风吹起容若蝶竟似不胜秋寒微微一颤尽管极为轻微但也逃不过林熠与仇厉的眼睛。 林熠的惊讶更甚实在猜不出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纤纤弱质的绝色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能令仇厉万般恭谨。 但听仇厉寻不到黎仙子又稍感安心。 仇厉目中闪过关切之色低声道:“小姐日夜操劳可莫累坏了身子。此处风寒不妨回竹庐暂歇。” 容若蝶摆手道:“不妨小妹算算时间客人也该到了。” 说着话西竹庐中有位满头白、相貌奇丑的驼背黑衣婆婆臂弯里搁了件杏黄披风小心翼翼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走过来说道:“小姐该吃药了。” 容若蝶轻蹙秀眉说道:“岑婆婆今早不喝这药成么?停一、两顿也无大碍。” 岑婆婆不容置疑拒绝道:“不行老身什么事都可依着小姐唯独此事答应不得。” 容若蝶叹了口气道:“这药着实苦得紧。”还是伸手接过蹙眉喝下。 岑婆婆满脸慈祥见她将药汤尽数用尽目露欣慰轻轻将披风为容若蝶加上。 仇厉乘这当口向林熠招呼道:“林兄你的伤势如何了?” 林熠苦笑道:“你老哥下手好狠若非医救及时小弟早已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仇厉哼道:“林兄那一掌也不轻啊!仇某出道以来尚是头一回吃了这么大的亏。” 林熠道:“仇老哥你救得小弟性命莫非还是念念不忘那四十二句总诀?” 仇厉哈哈笑道:“狗屁总诀!仇某险些上了你小子的大当。那位总召集人年纪轻轻便能执掌仙盟非凡人岂能做寻常事又怎可因情徇私将这等绝密泄漏给林兄? “林兄轻描淡写将前六句总诀告诉仇某一旦传将出去于林兄于那位总召集人转眼就是杀身之祸她岂不是间接害了你也害了自己?如此不智之举也断非林兄所为。 “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诓骗仇某施展锁心术藉以死中求生罢了。” 林熠毫无尴尬笑嘻嘻道:“仇老哥当真让小弟刮目相看竟能说出这多道理。” 仇厉微笑道:“仇某愚钝论到斗智岂是林兄对手?这些话全是蒙小姐提醒始令仇某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中了林兄的诡计。” 林熠瞟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心道:“我自负机智却不料这少女的才智更在林某之上。幸亏那晚遇见的不是她否则不单是《云篆天策》连我与仙子师父的性命也在劫难逃。” 这时东面的竹林深处忽升起一盏灯笼高高悬浮空中颇有节奏的上下左右晃动数下。 仇厉见状道:“小姐他们来了一共是二十三个人为的乃神霄派五老之一的飞云真人与正一剑派的费久。” 容若蝶将药碗交还岑婆婆注视竹林方向不动声色道:“也该来了。神霄派与正一剑派毕竟是正道名门实力不容小觑。仅仅一夜便突进山谷破了圣教的三道防线委实名不虚传。” 林熠闻言脑中立刻转动起来。 原来容若蝶所说的“客人”居然是正一、神霄两派的高手却怎会寻到此处杀将进来? 瞧这情形多半是冥教故意为之将他们诱入此地。 仇厉与容若蝶的对答并不忌讳自己更说明早有十足的制敌把握。 仇厉说道:“小姐的”五时七候阵“玄奥莫测他们纵入了山谷也闯不到竹庐。更何况区区二十来个神霄派与正一剑派的宵小仇某也不放在眼中与其空等半晌不如让仇某将他们手到擒来。” 容若蝶摇摇头道:“小妹以此阵诱困两派高手主是要耗损他们一些气力更要激得他们心浮气躁疲乏焦灼届时咱们再出手当能事半功倍。仇大哥修为未复无须与他们斗气请稍安勿躁待会儿小妹自有借重你的地方。” 仇厉恭声道:“是仇某谨遵小姐之命。不过这阵势全赖小姐主持莫要太耗损心力才好否则咱们可得不偿失。” 容若蝶聚精会神观望了片刻嘴角逸出一缕轻松微笑道:“看来入阵众人之中并无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高手倒省下小妹不少气力。”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拂琵琶铮铮几记轻响竹林中又升起了一盏灯笼距离原先那盏有半里之遥。 林熠凝神打量依稀看出林内潜流暗涌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弥漫飘荡。 在那清幽寂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莫测的玄机与杀伐然而在仅隔里许的溪边甚至一、两声呼喊与怒啸也听不见。 他听容若蝶的意思并未打算将这些正道高手毙于五时七候阵中故而也不着急只静观其变。 直至日上三竿容若蝶徐徐吐了口气道:“好啦!该当请他们来此了。” 琵琶“铮”的一响竹林上空的灯笼同时退去。 容若蝶转望向林熠说道:“林兄稍后正一、神霄两派高手莅临小妹无意伤其性命只求尽数生擒还望林兄袖手旁观万勿为难小妹才好。” 林熠心道:“你们早有布置我修为大损才恢复了五、六成即使有心也力所不逮你可高看我了。” 他回答道:“既然这样小弟便坐山观虎斗一睹蝶姑娘的丰姿神威。” 话音一落竹林中有个宏亮的声音响起道:“仇老魔遮遮掩掩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就别当缩头乌龟现身出来与老夫一决雌雄!” 仇厉眉宇一耸目射寒光显是动了杀机但看了眼容若蝶眼中寒光退去只重重低哼了一声。 脚步声响从林内鱼贯走出二十余人。一位蓝袍老者须戟张满身浴血手提仙剑走在最前面果然是正一剑派的耆宿高手费久。 在他身边有一身材胖大的道人头花白手持拂尘众人之中以他的神情最是从容。这人林熠也认得正是神霄派五老之一的飞云真人。 在两人身后分作两排有男有女一个个怒气冲冲衣裳上满是血污颇有几分狼狈。 容若蝶咯咯娇笑道:“晚辈久闻费老先生脾气火爆口无遮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不知仇大哥有何处得罪了你老人家惹得费老先生大雷霆?” 费久驻足溪涧对岸目视容若蝶讶异问道:“丫头你是何人?” 岑婆婆冷厉呵斥道:“好胆!我家小姐岂容你轻慢?” 看她弯腰驼背、老态龙钟可这一声断喝犹如雷鸣震得费久耳朵炸心头气血一浮凛然道:“这老婆子哪里冒出来的老夫没见过她也从未听说过她!” 他不甘气势为岑婆婆所夺瞠目运气回喝道:“老夫天生胆大你又怎的?” 容若蝶浅笑道:“老爷子何苦动怒?晚辈容若蝶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非丫头。”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费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着如此一位楚楚动人、笑语盈盈的少女也作不得哼道:“女娃儿快教仇老魔将老夫与飞云真人门下的弟子放了不然就拿下你来作交换!” 他性情暴烈但阅历颇丰已瞧出来这些人应该是以容若蝶居。 目光扫过林熠时他也情不自禁“咦”了声道:“喂小子你不是昆吾剑派的林熠么为何与冥教的人厮混在一起?”口气里多有不满。 林熠回答道:“费师叔见谅弟子如今是容小姐的阶下囚想走也走不了。” 费久颔道:“好你别担心一会儿老夫就救了你一起离开看哪个敢拦?” 仇厉冷笑道:“嘿嘿费老儿大言不惭今日你们既然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 飞云真人缓缓道:“仇老魔阁下修为高深贫道一向佩服但要说能把我们这些人全都留下恐怕是痴人说梦。” 费久大声应和道:“不错咱们既来得自然也走得!”说着斜眼瞥向容若蝶察看她的反应。 林熠心中暗笑:“这老爷子外貌粗豪可也不是饭桶比他的那些弟子强多了。但今日之局可难以善了。” 容若蝶道:“费老先生与飞云真人诸位现在要走晚辈也强留不得唯有恭送。” 费久一瞪眼道:“你们还没把老夫与飞云真人门下那几个不成材的弟子送回咱们为什么要走?” 容若蝶妩媚笑道:“真是!幸亏费老先生提醒晚辈险些忘了这件事情。” 她玉掌轻轻一拍南面的竹林里四名黑衣汉子押着一串神情委顿的俘虏走了出来。 这些人脚步虚浮眼睛无光显受到了禁制见着各自的师长同门精神大振齐声叫道:“师父!”、“师叔!” 费久上下打量这六个被俘弟子见他们气色尚好也不像遭受虐待的样子火气稍小了点怒哼道:“没用的东西只会丢我老人家的脸。” 他的话连神霄派的四名弟子也一起骂进了飞云真人与身后的门人口中不说但均皱了皱眉头暗道:“此老如此口无遮拦!” 四名黑衣汉子在容若蝶等人身侧站定躬身礼道:“属下见过小姐。” 又向仇厉施礼道:“师父!”而后退在一边。 费久道:“人既然领来了下面咱们就该谈谈条件啦。女娃儿你不妨划下道来刀山火海老夫也敢闯它一闯!” 容若蝶美目流转说道:“费老先生误会了晚辈绝无为难诸位之意。只想请仇大哥座下几位弟子与诸位切磋讨教两手不知费老先生与飞云真人意下如何?” 飞云真人问道:“容小姐敢问咱们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容若蝶道:“若是诸位胜了晚辈自当送还六位被俘弟子恭送大伙儿出谷。若是诸位不幸输了晚辈也只是恳请大伙儿在此处留驻一年随后去留悉听尊便。” 费久眯起眼睛瞅了容若蝶半晌将信将疑道:“女娃儿你想留咱们……一年?” 容若蝶微微颔飞云真人冷冷道:“容小姐的话不知是否也是仇先生的意思?” 仇厉嘿然道:“老牛鼻子休要拿话挤兑仇某。小姐说什么仇某便做什么你们要能赢我拍手相送!” 费久与飞云真人对视一眼均是一呆。 想仇厉何等身分当世除了巫圣云洗尘外哪服膺过谁?今日竟把操纵大局之权毫不犹豫的交在一个弱质少女手上这少女的身分当真令人生疑。 飞云真人更是在私下里盘算如何设法将容若蝶捉过来不啻是对冥教重重一击。 费久道:“这切磋的规矩又是什么?女娃儿你可得先说清楚免得待会儿耍赖。” 容若蝶的玉指扫过身侧站立的四名黑衣汉子说道:“这四位俱是仇大哥座下多年的得意弟子晚辈便请他们出场向诸位讨教。 “倘若四局里平分秋色便由仇大哥出手与两派中的任何一位一战赌胜负。当然那人需得未曾出战过。” 飞云真人道:“容小姐何不亲自出战这第五阵?” 容若蝶道:“晚辈自幼身患重疾不堪修炼身上是半分修为也没的倒教诸位见笑了。” 众人齐齐讶然林熠虽早看出了些端倪但总不敢断定只因眼前少女实是给予他前所未有的高深莫测之感。 飞云真人道:“原来如此贫道唐突了。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规矩?” 容若蝶道:“每一局出阵之人的先后由双方轮流晚辈忝为东道自当先出一人。咱们点到为止哪一方示意认输又或明显没有再战之能即算对方胜出。” 费久回顾身后众人猛一点头叫道:“好咱们赌了请姑娘先派人出阵!” 第七章 五阵 费久与飞云真人尽管隐隐觉得容若蝶此举断非表面这么简单背后定然隐藏着极大的阴谋可又说不上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仇厉座下的四名弟子以修为而论虽说不凡但只要二老亲自出手也该是十拿九稳这样就等于赢了一半。 剩下两阵要取胜一场也非难事己方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林熠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与费久和飞云真人所不同的是他坚信容若蝶绝不会输! 而且这场切磋很可能是容若蝶某个计画中的一环否则亦不必煞费苦心将两派人马引入山谷又迫二老订下赌约。 正思忖间就听容若蝶道:“林兄你现在要提醒费老先生他们也还来得及。” 林熠凝视容若蝶充满智慧与自信光芒的明眸报以一笑道:“小弟只是借光看戏的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可不能坏了规矩。何况蝶姑娘既无恶意小弟又何苦大费脑神去思前想后?” 容若蝶笑道:“好啦仇大哥该咱们派人出阵挑战莫让费老先生他们等急了。” 仇厉道:“仇某手下这四个弟子修为虽各有所长但也相差无几。如何安排还请小姐费心指点。”他似乎对容若蝶怀有莫大信心以至于根本不担心己方会输。 这时双方为腾出比试的场地以溪水为界各自朝后退出十丈遥遥相对。 容若蝶的妙目扫视四名黑衣汉子见他们每个人都神情兴奋跃跃欲试当下问道:“仇大哥不知他们四人中谁的修为稍高一线功力也更加深厚一些?” 她语音放轻费久等人又顾忌身分不便运功偷听故此不虞对面的人知晓。 仇厉一指左手第一个黑衣大汉回答道:“禀小姐四名劣徒中论修为第一应是钟奎他追随仇某时日最久已将仇某的血屠铃法学的六、七分的真髓。只要不是费老儿或飞云真人出战他定可胜任有余。” 容若蝶笑道:“仇大哥小妹打赌你所担心的二老绝不会出阵。小妹这一阵是势在必得非要取下不可。” 她看仇厉与岑婆婆眼光里有些疑惑便道:“林兄其中关键小妹不便多说还请你代劳一二。” 林熠一震他在容若蝶询问仇厉时已判断出了此女的用心但一直装作若无其事没想到还是被找上门来。 此刻他大可拿出装疯卖傻的绝活糊弄过去但对方即敢指名道姓要自己解答摆明就是窥破了自己的心思要再藏拙只会被人看轻。 他侃侃而谈道:“倘若小弟揣测的不错蝶姑娘早已做好第五局一战胜之的准备。 “这第一阵费师叔与飞云真人不愿出战原因便在于他们自以为集两派精英对决仇老哥的四名弟子已然大占便宜。要是一上手就遣出己方修为最高的两人未免有些失了身分。 “况且纵然输了一场后面仍可有机会扳回反不如借机观测仇老哥弟子修为的深浅底细反而稳妥。” 岑婆婆道:“可对面派出的弟子实力未知钟奎不一定就能赢。” 林熠道:“岑婆婆无需担心钟奎是赢定了。对方无论派二老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上来都是久战力疲之身又心浮气躁。钟奎功力深厚只要耐心游斗周旋耗其真气最后一举胜之当无意外。” 他说罢看了容若蝶一眼好像是告诉对方:“我说这么多也该够了吧剩下那点咱们心照不宣就是。” 仇厉哈哈笑道:“林兄分析的丝丝入扣可口气听起来怎么倒像咱们这边的人?” 林熠感到那几个被俘弟子正朝着他怒目而视也不去解释心里想:“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两样?容若蝶早智珠在握了咱们兄弟同病相怜彼此彼此。” 对面费久扬声催促道:“女娃儿仇老魔天色不早咱们赶紧开始吧!” 容若蝶对钟奎道:“林兄之言你可记下了?” 钟奎颔道:“属下定牢记小姐与林公子教诲拿下局不辱师尊的期许。” 他迈步走到溪边冲着对岸高声叫阵道:“在下恩师座下大弟子钟奎奉容小姐之命来向两派高手请教高明!” 费久与飞云真人也早已安排好了出场人手。 一名中年魁梧大汉应声出阵此人姓严名放乃费久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修为之高已不逊色于正一剑派上一代尊长。 两人互通姓名之后更不多话摆开门户隔溪对峙。 钟奎右手也握着一枚血铃但比仇厉的要大上两圈不停的轻轻摇晃出“叮叮当当”刺耳难听的噪音扰乱严放的心神。 严放亮出仙剑摆出“浩然大七式”的起式剑尖遥指钟奎。 两人初次交锋均不愿鲁莽行事各自凝息运气找寻对方身上的破绽。 僵持了片刻还是严放先忍耐不住暗自道:“师父打从二十多位两派同门里选出我来打头阵可见是信任有加。我说什么也要拿下此局为他老人家挣得脸面。” 他大喝一声:“看剑!”步罡踏斗拧身抢攻。 钟奎记着林熠之言并不直撄其锋闪身让过血铃“铿啷”响动虚打严放面门两人战在了一处。 严放剑招大开大阖有心要赢得干净俐落显出正一剑派的威风一开始便不吝功力地放手猛攻。 钟奎则故意示弱倚仗身法在空中飞舞盘桓一味的游斗耗其真气。 但从表面来看不免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仇厉只看了几招就放下心来知道钟奎百招开外即可稳操胜券与容若蝶相视一笑。 容若蝶低声道:“仇大哥你四名弟子中的修为仅次钟奎的是哪位?” 仇厉回答:“该是仇某的关门弟子秦毅他便站在最末一个。” 容若蝶凝目望向对岸见费久等人都全神贯注在严放与钟奎的激战上轻轻道:“请他站到左手第三的位置准备最后出战。” 仇厉不明其意却也不多问应了声“好”将秦毅的位置转换到左手第三位。 容若蝶有意无意瞧了林熠一眼正撞上对方一脸悠然自若的笑容心中道:“我这计谋能瞒过费久、瞒过仇大哥可骗他不得。” 她忽起争雄之念笑问道:“林兄你猜下一阵他们会由谁出场?” 林熠暗道:“好个丫头又来考教我啦!” 这道题目说难也不难严放一旦落败费久的面子定然挂不住以此老的个性必会亲自披挂上阵赚回一局稳住情势容若蝶焉有不明之理? 他刚要回答蓦地脑筋一转思忖道:“我越是锋芒毕露这丫头与仇厉便越对我忌惮提防该装傻的时候要装傻可不能太出锋头。” 他故作苦思目光一遍遍扫过对岸的两派高手挠挠头道:“蝶姑娘可为难小弟了那二十多人藏龙卧虎无一弱者派谁出场都有可能我怎能猜到?” 容若蝶深深注视他淡淡轻笑道:“林兄大智若愚那也不必过谦。” 岑婆婆莫名其妙的看看小姐又望望林熠不明白林熠答不上来容若蝶为何还要赞他“大智若愚”想来多半是安慰之辞了。 她联想到这些日子容若蝶对这小子的精心照料陡然吓出一身冷汗:“哎哟难不成小姐看上了这个臭小子?” 她禁不住偷眼仔细打量林熠觉得这小子修为才智均属上乘长相也差强人意勉强能匹配上容若蝶。 两人站在一处堪称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而自己千宠万疼的小姐也在不知不觉间出落成*人。 这些年深谷幽居罕见过年轻男子少女怀春也是理所当然。 奈何林熠乃正道弟子又是仙盟中人此事如何能使得?她不由得忧心忡忡心思全不在严放与钟奎的打斗上。 此时那两人交手已逾六十回合对岸的喝采声越的如雷贯耳。 严放占尽上风仙剑大显神威逼得钟奎左支右绌步步后退似乎取胜只是早晚的事。 严放打得兴起体内真气提升到极至剑气“嗤嗤”作响拼尽全力要尽压倒对手。 钟奎频频遇险然而偏能在千钧一的胜败关头突施妙手绝处逢生令震天的喝采声里又夹杂着一串串惋惜的低叹。 费久渐渐觉察不对纵声点提道:“放儿步步为营切忌焦躁!” 严放应了一声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总觉着自己有数次只差半拍就能毙敌于剑下。钟奎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而已自己若是攻势稍缓岂非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故此他的招式非但没有放慢反而又加紧了三分将压箱底的本事都亮了出来。 两人从溪上斗到数十丈高空又从高空掠至竹林梢头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回到场内严放的头顶开始隐约冒起一蓬水雾。 他一夜恶战又在五时七候阵中困守多时精力与功力都逐渐到了极限反观钟奎却游刃有余好整以暇。 此消彼长之下八十个照面一过钟奎厉声长啸血铃光芒如虹转守为攻。 严放真气几近透支身法剑招也远不如起初轻盈安能挡得? 战局立时逆转钟奎以逸待劳修养积蓄了大半天的杀气勃然奔涌威不可挡。 对岸鸦雀无声人人愁眉不展只希望严放也能如钟奎一般先守稳阵脚待熬过这一段攻势再伺机反击。 无奈天不从人愿钟奎的气势越来越盛血铃呜咽呼号把严放牢牢罩在团团光影里不得脱出。 严放心急气短堪堪支撑了十几个回合剑招已开始散乱。 钟奎寻得破绽低喝一声:“小心了!” 血铃中光雾乍闪百余只被其炼化的厉魄冤魂汹涌而出在钟奎真言驱动里化作一道道殷红光束直噬严放。 严放更加不敌落下身形背*溪畔一方高大的山石负隅坚守。 钟奎血铃猛攻三招破开严放仙剑左掌立起照着严放的脑顶心拍落。 众人齐声惊呼有几名与严放交情好的同门更是闭目不敢再看。 突然一道蓝影飞闪费久左手一提严放衣领右拳“啪”的接住钟奎一掌借势飞退携着严放回到对岸。 严放死里逃生面露惭色愧疚垂道:“师父!” 费久怒冲冲哼了声不答。 仇厉召回钟奎嘿然笑道:“费老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费久满脸涨红说道:“仇老魔这一阵咱们认栽了第二场便由老夫亲自出马你们派人上来应战!” 容若蝶瞧向站在最末的那名黑衣汉子道:“汤坚你去会会费老先生吧!” 汤坚精神一振毫无惧色应道:“是小姐!” 他迈步就要出阵却被容若蝶唤住道:“汤坚你过来我有话交代。” 汤坚老老实实走到容若蝶跟前道:“请小姐指教。” 容若蝶微笑道:“指教不敢当。我问你上阵后打算如何与费老先生周旋?” 汤坚道:“属下自当依照钟师兄的战法先紧守门户力求不败再设法取之。” 容若蝶叹息道:“你抱了这样的念头咱们就算输定啦。费久岂是严放之流能相提并论? “他的修为深厚你纵耗上百招也难以见效。反因失去先手被他步步进逼终至落败。” 她顿了顿低声道:“费久粗中有细又有严放前车之鉴他一上来定会先取守势慢慢与你拼耗功力。你便反其道而行之放手猛攻不留退路能逼得他出剑相抗即是你赢了。” 汤坚对容若蝶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也不想的躬身道:“属下明白!” 他迈步出阵仇厉担忧道:“小姐汤坚的修为乃四名弟子中最弱的一个只是天生勇猛悍不畏死而已恐怕不是费老儿的对手。” 他不愿影响汤坚的斗志故此等他已走到了阵前才小声提出疑惑。 容若蝶从容自若道:“小妹岂有不知?但这也正是借助汤坚的地方。咱们第二局是非输不可但也要传出几个资讯给对面好让他们第三阵就遣出飞云真人。” 岑婆婆奇怪道:“资讯什么资讯?小姐何时又透给他们了?” 容若蝶笑而不答林熠也乐得默不作声。 仇厉低头沉思一小会儿若有所悟露出欣然之色。 汤坚走到溪边抱拳礼道:“在下恩师座下二弟子汤坚特来请教费老爷子高招!” 费久一奇他清清楚楚瞧见汤坚是从最末一位走出而轻松完败严放的钟奎则站在左头一个。 他继而醒悟道:“这四人多半并非以入门序列站队而是以修为长短排行。哼适才那丫头派出仇老魔手下最强的弟子以求先声夺人而今见老夫出战就叫一个修为最差的弟子应付了事好避实就虚撑到第五局让仇老魔出手。这般心计果真阴险!” 他自以为所料无差哪里晓得聪明反被聪明误稀里糊涂的又钻进了容若蝶的套子。当下丁字步四平八稳站开说道:“小子老夫让你先手出招吧!” 汤坚取出两柄三尺许长的金槊尾部各挂了三个小铃铛迎风“叮啷啷”直响。 原来仇厉因材施教未授他血屠铃法而改传气势见长的金槊正可挥他剽悍勇猛的禀赋。 汤坚功贯双槊二话不说飞身猛轰。 金槊挂着呜呜风声卷动两团耀眼光澜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费久。 费久奇道:“这小子怎么上场就是拼命的打法?” 他原本做好要耐心缠斗持久取胜一下子被汤坚的招式打乱。 他错步出掌金槊砸到空处。 汤坚虎吼如雷双槊硬生生横转扫向费久腰际。 费久身如苍鹰直冲云霄金槊又从脚下走空汤坚得理不饶人纵身紧随一对金槊宛如狂风暴雨盯着费久穷追猛打全然不顾回守。 费久一招失慎十余回合里竟被汤坚迫得全无还手之力。 亏得他阅历修为高出对方何止一筹这才抵挡住汤坚排山倒海般的攻招。 仇厉特地将一套“斗牛真罡槊法”悉心传授与汤坚这套槊法气势磅礴招招主攻一往无前。 费久一个托大未动仙剑又丧失先机竟让汤坚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自已看出汤坚的实力确在钟奎之下也更坚定了先前推测。 但一连十多招自己都还不了手众目睽睽底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窥得一线空隙他反手掣剑喝道:“小子真有你的咱们再来试试!” “叮叮”两响仙剑拨开金槊中路突破终于攻出了第一招。 对岸两派高手不明就里只瞧得相顾骇然万没料到区区一个仇厉座下弟子居然能把费久逼得这样狼狈不免平添一层忧虑必胜的信心动摇了起来。 费久也被激得怒气勃手中仙剑“长天”大刀阔斧尽是刚猛雄浑的套路定要在气势上压汤坚一头。 汤坚双槊硬劈硬架硬是寸步不让仗着一股子不要命的蛮劲三十招内也与费久拼了个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费久越的恼怒剑锋罡风鼓荡提足十分的功力和汤坚对攻打得火星四溅热闹非凡果真又落入了容若蝶的算计之中。 他要是能平心静气以浩然大七式的精妙变化见招拆招耐心周旋汤坚此刻即使不落败也必难以招架。 偏巧此老火气一起舍长就短撇开远胜对手的经验火候不用一门心思的赌气硬撼。 两人你来我往又斗了数招汤坚一套斗牛真罡槊法用尽于是翻回头来再从第一式使起。 费久慢慢熟悉了其中的招式套路而汤坚的锐气随着真气急剧耗损大不如前已不复开场时神威。 正这当口便听容若蝶亮声喊道:“两位请住手稍歇!” 费久一愣对面的汤坚令行禁止双槊一摆跃出了圈外。 容若蝶不待费久开口接着说道:“费老先生这局不用再斗了咱们认输。” 费久怫然道:“女娃儿胜负未分你为何轻言放弃?” 汤坚也是满面的疑惑与不服气自信至少还能坚持到百招开外。 容若蝶悠然道:“咱们只为切磋技艺又非生死相拼何苦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费老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说着话的功夫汤坚已被仇厉唤回他想打也打不成了悻悻一哼收剑入鞘。 旁边飞云真人与门下弟子虽齐齐上前道贺慰问费老爷子仍觉得老大的不爽颇有受让之嫌。 容若蝶见汤坚回到原位怏怏不乐安慰他道:“汤坚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咱们非为与费久等人争一局之短长。 “这一阵你虽输了却能换来咱们大局的完胜。我让你提前认输一是免得你为费久刚烈雄浑的剑招所伤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摸不清楚你修为的深浅进而心怀戒惧。” 汤坚转忧为喜一下把满肚子的不服不忿抛到了九霄云外。 左站着的第二位黑衣汉子迳直走到容若蝶面前躬身施礼道:“小姐请您也指点属下一二。” 他姓雁名兆在仇厉的四名弟子中最为机警多智。 适才听容若蝶已明言秦毅出战第四局而另外两位师兄也先后露过脸这一阵自该是轮到自己了因此主动上前请求容若蝶的教诲。 容若蝶娇笑道:“雁兆你已很聪明也不用我来指点。不过对方出阵的必是飞云真人他的修为犹胜费久半筹我担心你撑不到四十个回合就要落败。” 大凡有才智的人难免有几分恃才傲物之气。 雁兆嘴上不说心里却道:“照小姐话里的意思莫非以为我不如二师兄么?哼怎么着我也要与飞云真人缠斗到百合开外让她不致小觑!” 他立下决心不动声色的抱拳道:“多谢小姐提醒属下定当全力以赴!”转身而去。 容若蝶目送雁兆背影嘴角逸出一丝微笑暗道:“行啦这激将之计算是使成了。飞云真人休想舒舒服服的赢下这一阵。” 却说对岸费久与飞云真人瞧见雁兆出阵也低声商议起来。 费久道:“瞧这架式此人的实力该是仇老魔四大弟子中仅次于钟奎的一个故此站在左第二位。” 飞云真人凝目打量雁兆徐徐道:“适才列位最末的汤坚已好生难缠此人犹在汤坚之上此阵若咱们输了则大势去矣。” 费久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第五阵是仇厉当关两派高手中无人能有胜望。 所以后面两局绝不容有失假如第三阵输了第四局即使赢下也无济于事了。 飞云真人身后的一名鹤道人一摆拂尘主动请缨道:“二师兄费兄此战便交与贫道吧。” 他道号“闲云”与飞云真人同列神霄五老于正道中亦是著名的耆宿人物。他自忖要对付一个仇厉的弟子总不致失手。 飞云真人精湛如电的神光一遍遍扫视容若蝶身后那三名黑衣大汉盘算良久摇摇头道:“五师弟今日要想全身而退后面两局咱们务求全胜。此人的修为该在仇厉诸弟子中位列次席便交由贫道。第四阵再烦劳师弟一战功成你看如何?” 其实他心里另外有一个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小九九那便是正一剑派已出战两场换回一胜一负。自己与闲云真人若能依着对方修为深浅的差异稳吃两局无形中也盖过了正一剑派脸上自然大有光彩。 他唯恐闲云真人没有领会自己的苦心不待他多言迈步迎上雁兆。 第八章 平局 两人一打照面雁兆暗赞道:“果真是飞云真人小姐真乃神人计算得分毫不差!” 他“唰”的从腰间解下一条赤色软鞭手腕连抖幻出团团光圈朗声道:“在下雁兆恩师座下三弟子真人请了!”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雁兆的鞭花看似轻描淡写但劲气内敛变幻无方较之汤坚猛打猛冲的招式着实高明不少。 一叶知秋仇厉出场的三名弟子因材施教各有所长也彰显出这魔头惊世骇俗的魔功底蕴。 他汲取费久的教训不敢怠慢缓缓掣出仙剑“出尘”。 他左手一捏剑诀颔道:“阁下先请!” 真气所至一股无形的淩厉剑风激荡徐徐压向雁兆。 雁兆肚子里大骂飞云真人老*巨猾他尽管采取守势可是剑气严霜咄咄逼人等若已经出手威迫自己隐隐占得先机远不如费久来得实在。 放在一盏茶前雁兆都会抱元守一偏生与飞云真人对耗下去。 但受了容若蝶的激将他的傲气陡生三丈多长的软鞭“啪啪”脆响缠向飞云真人脖颈更不容对手渐渐积蓄气势以剑气步步进逼。 飞云真人不慌不忙一式“横断暮岚”仙剑疾点在鞭头眼花撩乱的赤色光影顿时一散。 他右手催动仙剑反击脚下游走不定顷刻幻化起无数道身影剑光围绕着雁兆幕天席地的攻来虚实之间令人目不暇接。 若非亲眼目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位体态臃肿的老道士竟能动如脱兔一快至斯。 但雁兆的鞭法也以轻灵迅捷见长对上飞云真人这套“风起云落十九剑”并不吃亏。 两人以快打快争奇斗艳譬如灵蛇九曲飞鸿在天姿态场面都比上一场费久与汤坚之战好看许多。 雁兆打定一个念头: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就算赢不下飞云真人怎么着也要拖得他激战到百招开外好让容若蝶另眼相看。 所以他的软鞭看似纵横披靡招法淩厉狠辣实则稳扎稳打以攻代守牢牢扎紧了门户。 飞云真人默默记招眨眼就过了二十个回合。 他眼见费久四十招里便逼迫汤坚主动认输退场自己倘若让雁兆走得百八十个照面那不是被费久比了下去么? 于是求胜心起他加紧驱动仙剑一招未了一招又起剑势环环相扣将“风起云落十九剑”挥得淋漓尽致妙到巅毫。 两派门人固然看得如痴如醉轰然叫好。 林熠亦由衷点头心中赞叹道:“师父曾有言道当今正道诸家剑法中单论变化之奇本门的抱残二十四式屈一指;而论轻盈灵动九九弹指剑亦堪称翘楚。 “但神霄派的这套”风起云落十九剑“却兼而有之不遑多让。亏得雁兆的软鞭占了些许便宜换了汤坚上去就如同蛮牛被人套上鼻环一招受制即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他不由悄悄望向容若蝶意外的察觉她并未关注战局而是远远凝视对岸的两派人马目光来回巡视好像在细心找寻什么。 林熠一愣思量道难不成她是在预测对方下一场出手的人么? 可容若蝶关注的分明不止前排的几名高手更多的似乎是在揣摩后两排的那些弟子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他虽然将容若蝶的智计料到十之八九然而有一件事情却始终想不透。 那就是这紫衣少女煞费苦心布下此局仅仅单纯为了要留下两派的高手么? 如果出于这个目的那么以她的智慧与仇厉的手段比这简单易行的法子数不胜数光那座五时七候阵就够费久等人受用不尽。 撇开林熠的困惑不谈飞云真人久攻不下心生一计连卖了数个破绽引诱雁兆来攻。无奈雁兆铁心死缠烂打打死了也是一副老虎不出洞的固守架式压根不理睬飞云真人的屡次示弱只管把自己周身的篱笆扎得风雨不透。 反倒是他软鞭随着上下翻飞频频出“劈啪”杂音或重或脆或疾或徐杂乱无章扰得飞云真人心烦意乱。 如此斗到四十回合开外雁兆更加笃定自觉纵是败了也不算落到汤坚的后头。 他心情一放松鞭中种种精妙变化油然而生和飞云真人打得难分轩轾。 蓦然飞云真人一记低喝脸上神光乍现却是不惜耗动真元施出“奇正八法”的心诀。 他剑势陡变出尘仙剑上焕起一蓬夺目青光。 每一剑宛如石破天惊崩山裂海脚底的溪水被这绝大罡气所激卷起一束束高逾十丈的水柱水面好似开了锅一样沸腾激荡。 雁兆在功力上终究敌不过飞云真人百多年的修为软鞭一触仙剑筑作的光圈立即翩若惊鸿的飞弹而出。 仅一转眼就落入下风软鞭覆盖的范围由五丈收缩到四丈再到三丈紧紧护住身前极力抗衡飞云真人惊涛骇浪般的“奇正八法”。 软鞭越是收缩就越的厚重稳固。待收至仅有两丈五尺方圆时譬如筑起了一道铁壁铜墙飞云真人每朝里迫近一寸都要较先前多耗费十倍的气力。 两厢胶着又是二十多个回合飞云真人渐生焦躁寻思道:“再这么打下去没有百八十个回合我休想击败这小子即便赢了也无甚值得夸耀反耗损了恁多的真元。与其这般不如放手一搏!” 他猛然抽身而退飘然伫立半空纵声长笑道:“雁兆可敢再接贫道一剑?” 雁兆斗得兴起软鞭一抖绷得笔直仰头答道:“有何不敢?真人尽管赐教!” 飞云真人深吸一口抱元守一将真气流转周身经脉一波波青色光芒由下往上流闪出尘仙剑剑身焕放出一圈圈光澜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 他的面色肃穆沉静左手负在后腰飞捏动剑诀口中低低颂出真言一双袍袖呼啦拉飘扬直如城头的旌旗飘展威武雄壮。 容若蝶脸色微变说道:“不好这老道是要施展”千霄无极诀“雁兆未必能全身而退。” 需知千霄无极诀乃神霄剑派镇山的御剑之术由飞云真人近两甲子的真元催动不啻雷霆霹雳。 雁兆毕竟是仇厉座下的心爱弟子万一有个闪失容若蝶也过意不去。 仇厉目光炯然观望战团脸上异常的平静摇头道:“小姐不必过虑便教雁兆接他一剑又能如何?他假如能度过此劫于将来的修炼大有裨益;若是不幸丧命千霄无极诀下异日仇某取了飞云真人项上人头为他报仇就是!” 后面站着的六名正一、神霄剑派被俘弟子闻言骇然暗道仇老魔冷酷无情的确名不虚传连追随自己数十年的弟子性命也不放在心上却不知仇厉实另有用心。 这道理林熠与容若蝶都是懂得的雁兆此际心气正盛实被飞云真人的奇正八法激出了自己最大的潜能臻至到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 只要能在飞云真人的剑下活着回来不论胜败其修为都将突破瓶颈更上层楼。 可一旦认输退场自然能保全了性命却也教雁兆的心底留下一层未战已败的阴影。将来必难再作突破甚至由此修为停滞永无晋升魔道一流高手、窥勘仙业之望。 故此仇厉才一力主战当然他对雁兆亦颇有信心否则两者修为相差太过悬殊自也不必行险让弟子枉自送命。 果然雁兆现出兴奋之意嘿嘿笑道:“飞云真人你有”千霄无极诀“雁某也有”万魂灵舞“!咱们且看看谁生谁死?” 他的血罩神功油然激灵志直入空明这时就算仇厉再唤他也是听不到了。 溪涧两岸鸦雀无声无不紧张至极的关注着两人。 谁也没有预料到一场切磋突然就演变成生死相见的决战。 “铿─”出尘仙剑清啸掠空青色光澜鼓荡如潮自剑身中幻化出无数道绚烂亮丽的光剑以出尘仙剑为中心列成一圈又是一圈巍巍壮观。 有细心人悄悄一数里里外外十九层仿佛光轮般转动起来。 飞云真人右手双指并立遥遥一指光轮高声喝道:“咄!” 千柄光剑应声飞啸环绕在出尘仙剑周围迸万丈光芒排山倒海般轰向雁兆。 雁兆的“血魂鞭”红雾腾腾一振而起似怒龙经天直撄其锋。 “呼”的一声血雾中逸起千百道黑色光影却是多年来炼化的阴煞魂魄刹那天地间充满暴戾狰厉之气愁云惨雾阴风肆虐。 一是神霄派传承千载的千霄无极诀一是创自巫圣云洗尘的不世魔功万魂灵舞在二十丈的高空云层之上狭路相逢迎头激撞。 “轰─”的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群山齐齐战栗一蓬硕大的白色光团从撞击中心渲涌盛绽人们眼前光影迷离已看不清任何的景物。 尽管相距有数十丈远飞溅的罡风剑气依旧淩厉如电“喀喇喇”折断一片竹林。 清涧中的溪水宛如一下子被抽干凝铸成一束白浪冲向云霄久久之后又如暴雨洒落。 岑婆婆早一步挡在容若蝶身前迫来的气流甫一撞在她瘦小的身躯上立时泥牛入海连衣袂都没能掀动一下。 仇厉横抱着雁兆从光雾里稳稳走出面无表情。 雁兆双目紧闭嘴角吐着血沫身上的衣服教罡风撕裂得支离破碎露出一道道血痕。 血魂鞭一头缠绕在他右臂上另一头软软垂曳于地释出的阴魂也不晓得能有几成收了回来。 容若蝶问道:“仇大哥雁兆怎样了?” 仇厉摇头道:“小姐无需担心他只是受了点内伤妥善休养一个月即可痊愈。” 容若蝶点点头要岑婆婆取出疗伤灵丹为雁兆救治。 对面飞云真人扬声道:“容小姐这一战算谁赢了?” 他面如惨金头顶道冠不正嘴角隐隐也有一抹血迹但这点伤较之雁兆自不可同日而语如此问只是为了要容若蝶亲口认输罢了。 容若蝶朗声回答道:“真人技高一筹这一局当然是你们赢了。” 飞云真人哈哈一笑圆圆的脸上殊无欢快得意之情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祭出千霄无极诀才拿下此轮实在是胜得胸闷。 闲云真人阔步出列拂尘往腰上一插道:“贫道闲云尚请赐教。”眼光直射秦毅。 秦毅却不理他先转身向容若蝶礼道:“小姐可有什么需交代属下?” 容若蝶悠然道:“秦毅咱们已折两阵今日之局就看你能否胜过闲云真人。你与他的修为本在伯仲之间他却胜在多了近百年的苦修。 “好在从昨夜至今他少得喘息这一点上你又占到了便宜。此番上阵输赢只在五五之数。” 秦毅的性情颇似仇厉听完之后也是脸上不动声色只道:“小姐早定下属下出战第四阵心中必有胜算还望示下。” 容若蝶淡淡一笑回答道:“神霄五老中飞云多智而浮躁;闲云豪勇而自负;雁兆拼尽全力仍然落败闲云真人自看在眼里由此及彼必会以为你更是远不如他。况且此战他势在必得难免求胜心切。 “你不妨示之以弱进一步激起其轻慢之念待他戒心尽去即为刚极易折之时你便诱其入溪一战以水为媒施展令师所授的销魂血咒则可必胜。” 她娓娓而谈如同行军布阵决胜千里其中更蕴有诸般兵家计谋委实匪夷所思。 容若蝶见秦毅目光闪烁显正在盘算此计的细节接着又道:“闲云真人精擅神霄派”飞絮十八击“你要留神提防他左手拂尘突施冷箭万勿大意。 “不妨先出言点破他心高气傲定不愿再出手暗袭可减去你不小的麻烦。” 林熠侧耳聆听深感冥教有着此女直似如虎添翼。 莫看她外表弱不禁风、娇柔无限然而心计之深、妙算之准已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不啻是正道各派莫大的威胁却也真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容若蝶低声向秦毅面授机宜闲云真人已等得不耐烦说道:“容小姐你的话可有说完?咱们这就开始吧!” 秦毅冷冷看了闲云真人一眼向容若蝶抱拳道:“小姐属下去了。” 容若蝶微笑道:“你只管放手一战我当以一曲”金戈行“聊壮声势助你奏凯!” 秦毅慨然道:“小姐放心属下誓死取下这老儿绝不负您的厚望。” 仇厉一挥手将觅恨血铃抛向秦毅沉声道:“胜了此阵再来还我!” 秦毅接铃在手高声应道:“是师父!”走到阵前眼睛瞄着闲云真人腰间的拂尘久久不说话。 闲云真人给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问道:“要打就打你看什么?” 秦毅道:“在下秦毅久仰真人左手拂尘的”飞絮十八击“神鬼莫测防不胜防。所以想多瞧几眼好提醒自己小心防范以免待会儿稍有不慎为真人所乘。” 闲云真人哼道:“你少拿话来套住贫道出手吧!” 一缕金石铿锵的琵琶声响容若蝶玉指蹁跹抚曲助阵。 秦毅展身掠空血铃“铿铿”镝鸣居高临下疾劈逾电。 闲云真人退步清喝身后仙剑弹鞘而出正落入右手顺势往上一点“叮”的击中铃芯。 血铃高高弹起秦毅中路门户大开闲云真人左掌迭出秦毅已先一步飘身闪过。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炷香秦毅渐落下风。 闲云真人果如容若蝶所料受了秦毅言语一激始终不屑施展左手拂尘飞絮十八击的绝技但一柄仙剑依旧了得着实不输给其师兄飞云真人。 他连观三场恶战心中已有一定之见以为秦毅的修为应逊于雁兆半分自己获胜而归理所当然。 而秦毅也有意骄敌觅恨血铃在仙剑上往往一触即退不与硬撼更令闲云真人觉得此战当是十拿九稳。 而无论战局如何变化容若蝶的琵琶始终如一悠扬激昂飘荡在战云上空。 众人眼里目不转睛望着两人的激战耳畔却响起琵琶声声。忽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忽如铁骑突出刀枪鸣间或有血铃与仙剑的激撞脆鸣无不热血澎湃为之所动。 琵琶骤转高亢切如嘈雨一股浓烈的金戈铁马之息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恍若两军阵前万马奔腾千鼓鸣响无限杀伐与悲壮。 秦毅闻琴知意一去颓势奋然抢攻招招气贯长虹当真似沙场上单骑闯关一去不返的铁血勇士。 闲云真人越斗越惊道:“这小子也是来玩命的?” 他当下身形游动暂避锋芒先求立于不败之地。 两派弟子见秦毅突神威战局逆转一颗颗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屏气观战竟忘记了助威呐喊。 秦毅气势渐盛血铃“叮当”急响犹如狂风骤雨照着闲云真人猛攻不休一蓬蓬殷红血雾蔓延四周凄艳如天际晚霞诡异似冥狱炼火。 闲云真人斗到酣处寻得一线间隙一抖手掣出拂尘却并未立即出招口中低喝道:“小心贫道要施展飞絮十八击了!” 秦毅一声不吭觅恨血铃羚羊挂角扫向闲云真人胸前招式又狠又疾莫之能御。 闲云真人左手飞出雪白飘逸的尘丝“嗤嗤”锐鸣恰似天外飞鸿精准的拍中血铃。体内真气一转拂尘化刚为柔缠锁血铃。 秦毅顺势一送血铃点向闲云真人面门。 闲云真人拂尘挥荡“铿”的一响卷开血铃右手仙剑反削秦毅。 这一手攻守兼备一气呵成引得正一、神宵两派弟子齐齐喝采皆寻思道:“无怪乎秦毅忌惮真人左手拂尘的飞絮十八击这一场咱们该是赢定啦!” 秦毅血铃用老只得飞身闪躲先前惊涛骇浪般的攻势顿时被硬生生遏止。 闲云真人一柄仙剑、一把拂尘左右开弓飘忽淩厉兼而有之咄咄逼人卷涌翻飞。 仅须臾功夫秦毅气势枯竭头顶水雾蒸蒸觅恨血铃已是顾此失彼。 容若蝶琵琶渐转凄楚幽咽如泉闻者黯然仿佛是在昭示秦毅的败局难挽。 闲云真人一式“风行水上”去势莽莽力压血铃拂尘“啪”的凝束成鞭沛然轰落。 秦毅左掌上翻硬吃一招身躯遽沉脚已踏到了溪面。 闲云真人低喝道:“孽障还不认输?”拂尘第二次高举下轰。 秦毅避无可避无奈丹田气沉“扑通”隐入溪涧。 闲云真人拂尘走空战意正炽想也不想身剑合一鼓风长啸破浪飞击秦毅。 神霄、正一两派的弟子忍不住抢步上前冲到溪畔好看清水下情景。 好在溪水清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团光影在水底翻江倒海不时激撞起一道道冲天水柱。 容若蝶的“金戈行”将近尾声韵律渐行渐缓透出曲终人散、兵凶战危的慨叹落寞。 林熠心头一动道:“这曲”金戈行“已达到近乎天人合一的化境若非她内心里亦极度厌倦争斗仇杀断不能弹出这般神韵。难道她栖身冥教也是有不得已的难言苦衷?” 水下两人已听不到琴曲秦毅卖了个破绽故意令拂尘缠住左臂站定溪底短兵相接近身肉搏。 偌近的距离闲云真人的仙剑反不如血铃来得灵活圆转几记惊如密雨的对攻后被压制在身前苦苦守御无以还击。 但他左手的拂尘不断催动一波波真气强攻秦毅又是占得了上风。 两人均知胜负关键尽在自己的右手、对方的左手不约而同策动狂攻来回拉锯。 秦毅见时机成熟血铃攻势放缓心底默运销魂血咒将魔气不着痕迹的一分分度入水中。 原本血咒一起当有特异铃声惑神但在水中两人的耳朵都成了摆设闲云真人的全副心神又俱在自己仙剑的攻势上居然恍若未觉。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动了最后一击。 闲云真人拂尘罡风狂卷终破入秦毅体内“啵啵”连响将他的左臂经脉震得寸寸断裂数十道血箭飙射而出融成一蓬浓浓血水染红溪底。 秦毅的血铃激振厉吼凝蕴水中的魔气轰然迸也爆出一团凄迷红光。 闲云真人猝不及防身躯如坠湍流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庞大魔气碾压激撞只觉得周身百脉如遭雷劈电击一口热血“哗”的喷出仿佛听见“喀喇喇”无数骨断筋折的脆响。他大吼一声奋力冲出清溪。 溪岸上的众人视线为血水遮掩蓦然失去两人踪迹正焦灼紧张之际却瞧见闲云真人打从水底箭石窜出在空中急翻十数个筋斗又硬挺挺的坠落。 飞云真人叫道:“不好!” 他飞身而起后先至揽臂抱住师弟下坠的身躯猛感到怀中抱的好似一团软绵绵肉泥浑身骨骼经脉尽断再无一处完好。 闲云真人七窍流血早已昏死了过去就算醒来从此亦成废人。 秦毅脚步蹒跚沿着河床走出溪涧左臂垂在腰畔一荡一晃也是废了。 他面色苍白每迈一步都气喘如牛摇摇欲坠。 仇厉箭步迎上一把握住秦毅左臂输入一道真气助他稳住伤势却知这条胳膊能否保全仍需看天数。 秦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将血铃交还仇厉断断续续说道:“师、师父─弟子幸、幸不辱命!” 仇厉取出一枚药丸送进秦毅口中道:“别说话运气疗伤。” 众人骇然变色飞云真人横抱师弟身躯悲愤叫道:“秦毅你使了什么诡计暗算我闲云师弟?贫道与尔等誓不两立!” 仇厉搀扶住秦毅哈哈冷笑道:“想不认帐么仇某奉陪到底!” 第九章 天宗 飞云真人的满头白已用簪束起兀自气得巍巍直颤怒喝道:“闲云师弟分明占着上风若非遭了暗算焉会转眼变成这个样子?” 仇厉傲然道:“销魂血咒下能逃一命已属幸运换作仇某出手他怕连半根骨头也留不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大丈夫愿赌服输真人情急狡辩未免有失身分。” 飞云真人老脸涨的血红说道:“贫道就是不信这个邪!仇厉你可有胆让秦毅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施展一回销魂血咒瞧瞧贫道是否也会筋断骨折?” 仇厉蔑然道:“飞云真人劣徒苦战获胜油尽灯枯连走路都难如何施展得动销魂血咒?你想领教仇某恭候。” 费久心想飞云真人适才祭出千霄无极诀真元大损再战仇厉多半凶多吉少于是迈步上前慨然道:“好仇老魔便让老夫来试试你的销魂血咒!” 三十一年前仇厉夜闯正一派连伤七名高手宿老其中就有三位乃费久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可谓冤大仇深。 这些年来费久念念不忘复仇雪耻奈何仇厉行踪诡异修为卓绝始终不得机会。 数日前仇厉伤在林熠掌底伤势未愈以费久的眼光自能看出。 此消彼长他禁不住要挺身求战宁可舍了性命也要教仇厉铩羽。 容若蝶轻笑道:“费老先生你豪情万丈令晚辈佩服但也不可坏了重复出战的规矩难不成正一、神霄两派人才济济竟无第二人敢与仇大哥一战了么?” 费久语塞飞云真人哼道:“容小姐你的话强词夺理可也站不住脚。秦毅暗箭伤人在先坏了规矩的却不是我们!” 容若蝶摇叹息道:“遥想两百年前贵派先掌门明德真人高风亮节光明磊落两道共仰何等的气魄风姿?怎到了真人这一代却只会抵赖食言? “秦毅你不妨将水底的经过说与诸位听听看看其中是否有卑鄙无耻的手段?” 秦毅得仇厉真气之助镇住伤势呼吸也不似先前急促恭声道:“属下遵命!” 三言两语他将自己如何诱闲云真人沉入溪涧借助水流积蓄魔气一举动销魂血咒战而胜之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在场众人俱是各派精英对照所见的情形心知秦毅的话不假只是利用溪水克敌着实不可思议也难怪闲云真人中计落败。 大伙儿终究出身正道名门这么多人盯着强辩赖帐的话自也说不出口何况容若蝶手里还攥着六名人质。 然而就此认输心有不甘。 下一轮仇厉亲自出马莫说费久与飞云真人无法再次出阵即使没有这条约定也毫无制胜把握。 若在平时在筑玉山留滞年余最多不过失去了点颜面也不算什么。 可当日两派联手大破九峒观烈火宫报复在即这二十多人不啻是本派举足轻重的力量岂能平心静气的幽居此处赏月观花? 正进退维谷时正一剑派中走出一位少女布衣银钗肌肤微黑貌不惊人淡淡道:“费师叔这一阵便交由弟子吧!” 费久一愣!这少女乃掌门师兄冉剑寐门下弟子言慧拜入正一剑派不过十数年资质仅属中等。 此次雾灵山脉之行言慧本无资格同往但临行前冉剑寐却将她加入了名单说是借机历练一番。 费久心里大是不以为然可碍于掌门师兄的面子也不好反对将就着带上。 一路言慧寡言少语栖宿时也总与其他女弟子离得远远的。 费久只当此行弟子中仅有她一人来自冉剑寐门下与各支同门素来不熟故也不以为意反在几场恶战里让严放等人多加照应。 她毛遂自荐主动请战勇气可嘉大合费久的胃口。 但此战非同小可仇厉魔功精湛岂是儿戏? 他当下一皱眉道:“你如何是仇老魔的对手还不退下?” 两派弟子里有不少年轻人早已看不惯言慧一副清高自赏爱理不理的做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若是她修为群又或天生丽质尚有可恕之道偏生言慧资质平平相貌也不出众更让人心生不满。 众人见她受到训斥多少存了幸灾乐祸之意均想道:“你不自量力妄图挑战仇老魔大出风头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有好心的人便出言劝道:“言师妹快回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言慧神色不改樱唇微微翕动费久与飞云真人同时动容两双眼睛齐刷刷盯在她身上。 言慧点点头又说了两句费久脸上现出兴奋之色高声道:“好!便由你出战向仇老魔讨教两手血屠铃法!” 费久的师弟沈观乘低声问道:“费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岂是仇老魔对手?” 他是剩下众人里修为最高的一个倘若飞云真人与费久限于约定不能出手原也该由自己与仇厉生死一搏。 费久泰然自若捋着黑须笑道:“年轻人嘛!有这样的大场面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沈观乘一头雾水另一边神霄派的弟子见飞云真人也不出言反对亦不好拦阻。 言慧说道:“多谢费师叔恩允刚才秦毅得觅恨血铃之威战败闲云真人弟子也想借费师叔的长天仙剑与仇老魔一较高低教他不敢小觑正道英豪!” 费久洪声大笑拔出仙剑双手递到言慧手上说道:“好好打替老夫灭了仇老魔的威风出胸中一口恶气!” 言慧颔仙剑反手竖在背后走到仇厉近前两人隔着一条飘红溪涧对峙互视。 仇厉冷然皱眉也在奇怪费久与飞云真人为何遣出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出阵?自己乃是魔道一等一的翘楚人物纵然赢了亦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仇厉的四名弟子面面相觑偷眼瞧向容若蝶。 只见她面含微笑怀抱琵琶恁的悠然弄不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熠凝视言慧若有所思但仿佛仍有一处关键未能明白剑眉微蹙默然沉吟。 言慧徐徐道:“仇先生你先请!”口气之大让费久、飞云真人也自叹不如。 仇厉嘿嘿而笑他睥睨正魔两道威震八荒四海谁敢大言不惭让自己一个先手? 这少女不过是正一剑派门下的一个二代弟子名不见经传却行大宗师之事好生教人困惑。 他目露寒光正欲反驳陡然一凛。 原来在刹那间仇厉惊觉言慧那双原本平淡无光的眸子里暗暗藏蕴着一泓深不可测的晶莹华采若非如此近距离的仔细打量绝难现竟是功通造化、返璞归真之相。 他再细心观察言慧的站法身姿看似生涩实则毫无破绽更一反平庸尽显婀娜之态并与周围的山水天地融成一体胜过费久何止一筹? 仇厉轻敌之念尽消收敛笑容面色凝重肃杀沉声道:“阁下请!” 众人对仇厉的神态变化大为惊异心想就算他面前站的是正一剑派掌门冉剑寐也未必会这般谨慎认真何以一个少女令其至此?也有人想这或许是仇老魔的诡计好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得意忘形再加耍弄戏辱。 容若蝶忽道:“两位且慢小妹尚有一个提议。仇大哥百年修为已臻大乘这位言姐姐即便是天纵英才也难以望及。这样的较量功力悬殊过大不免有失公允。况且小妹本意仅在切磋点到为止若再加伤亡可就不好了。 “不如两位交手时皆收敛真气只在彼此招式身法上一决输赢。也好教大家瞧瞧究竟是血屠铃法技高一筹还是正一派的剑术绝学纵横天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一愣容若蝶的这个建议无疑对言慧大大有利。 仇厉不能运用血罩神功更施展不了销魂血咒如断一臂威力大减尽管他百余年的阅历火候仍非言慧可堪比拟但言慧好歹也有了一线胜机。 林熠听得容若蝶说到“也好教大家瞧瞧究竟是血屠铃法技高一筹还是正一派的剑术绝学纵横天下”之语眼中蓦地一亮心道:“原来如此这丫头好深的城府好厉害的心机!”他举目望向言慧瞧她如何应答。 言慧面色沉静却掩藏不住目光里掠过的一丝惊讶深深瞥了容若蝶一眼若有所悟。 她缓缓道:“悉听尊便。”竟是毫不领情也毫不在乎。 仇厉渊渟岳峙神光罩定言慧右手血铃轻轻晃动。 他不运真气这铃声听上去也顺耳多了一停一响宛若风铃叮咚。 言慧则依旧保持原先姿势只有林熠、费久等少数几人看得出她的左手玉指随着血铃响声有节奏的悄然屈伸遥遥呼应仇厉几不可察的招式试探。 静默半晌两人仍无动静。 几名年轻的弟子等得不耐烦嘀咕道:“仇老魔怎么婆婆他*的?这丫头三脚猫的功夫让我上此刻也早摆平啦。” 日头徐徐西沉透过竹林间隙一线刺眼日光照向言慧令她的视线在电光石火中一黯。 仇厉冷喝乍动似一束黑色闪电已到近前血铃幻影层层只听不见铃响。 原来他出招的度过快连铃铛都不及撞响。 费久耸然动容喝道:“小心!” 言慧右肩微微一沉长天仙剑侧转一抹光线正折射在如水锋刃上直耀仇厉双目。 光芒之亮比之日头斜射更胜。 仇厉冷哼左手袍袖舒展好比一面大帐篷把阳光割断血铃化虚为实飞点言慧咽喉。 言慧撤步侧身仙剑顺势从背后滑出剑尖“叮”的挑中血铃。 正一剑派的弟子齐声惊咦言慧施展的这招乃“奇门十九式”中的一招“旁敲侧击”本派十年以上的弟子尽皆会使可谓入门剑法殊不足为奇。 然而她招式的运转幅度缩小了一半那可是大大的错谬。 要是有哪一个弟子平日练剑这般使来难逃过费久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可她偏巧能将错就错轻描淡写的把仇厉淩厉无畴的攻势化于无形。 言慧手腕翻转仙剑劈落依稀便是“奇门十九式”中的“水落石出”。 但她步法不对出剑的高度也低了半尺刚构着仇厉胸膛却也正因如此这一剑变化更快去势更疾竟令血铃不及回挡。 仇厉眉宇一扬赞道:“好!”左袖飞荡席卷仙剑。 两人即明言约定不可比较功力仇厉这一拂虽说诡异飘忽但长天仙剑在激撞之下仅仅一侧反刺向他的右肩像预先精算过一般硬将仇厉迫退数丈回到原先伫立的位置。 顿时群情激越轰然喝采。 神霄派的人也就罢了正一剑派的弟子于兴奋鼓舞的同时不免心中奇怪。 林熠也看得心驰神摇见言慧施展的一招一式都普通至极可稍加变化立时化腐朽为神奇能把仇厉迫退委实不可思议。 他与正一剑派的弟子也曾有过数次交手对“奇门十九式”、“浩然大七式”可说了然却也从未想到同样的招式换到言慧手中竟能挥出偌大的威力。 其中关键全在于不拘陈规因势利导但与自己耳闻目染的诸般教条已大相迳庭。 他的眼前宛如乍现一线天窗隐约抓到了什么全神贯注在言慧的长天仙剑上苦苦应证推敲只觉得受益无穷。 场内两人渐渐放开手脚你来我往身影交错。 言慧的仙剑随心所欲指东打西无一不是妙到巅毫也无一不是正一剑派中俯可拾的招式。 仇厉的血屠铃法争锋相对亦是妙手迭出精采纷呈。 尽管双双收敛了功力可惊心动魄之处远胜前头四场当真胜负仅系毫厘。 二十招过去五十招过去接着一百招又过去两人平分秋色难分伯仲。 仇厉陡逢劲敌斗得兴起一声长啸幻化出十三道光影围绕言慧游走血铃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的连环绝杀看得人眼花撩乱。 忽听“扑通”、“扑通”几声有两个修为稍差的神霄派弟子被仇厉的身形搅得头昏脑涨晕倒在地旁边的人正紧张观战也来不及搀扶。 言慧在内圈以静制动不愠不火脸上沉静的表情窥不出丝毫的心绪。 偶尔注视她的双眸却能现其中神光深邃精华内蕴。 仇厉的身法越来越快到最后幻化出十九道光影上天入地、四面八方齐齐迫来如此声威直令费久、飞云真人骇然无语。自忖在这“分光身法”之下绝难支撑过五十招。 蓦然十八道虚影一收仇厉飞身逆袭使出“血屠铃法”最后一招“哀鸿无归”。 血铃犹如雁行经空吞吐无方越过长天仙剑轰向言慧面门。 众人轰然惊呼俱以为败局已定。 孰知异变突起言慧镇定若亘头向后仰剑柄倒转“叮”的荡开血铃。 她左袖掠出电光石火里拂向仇厉。 仇厉此招有攻无守更料不到言慧居然能够破解猝不及防只得吸气飞退但胸口一麻仍被轻轻扫中好在言慧袖上真气内敛未至受伤。 两派弟子欢声雷动几乎不能相信言慧真的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血魔”仇厉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光彩。 仇厉飘身落地咄咄目光射向言慧哑声道:“好剑法!” “叮─”言慧垂手将长天仙剑插入沙土静静道:“我输了。” 欢呼声一下子沉寂众人愕然望向言慧。 容若蝶拊掌娇笑道:“言姐姐光明磊落小妹好生敬仰。” 沈观乘皱眉道:“言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认输?” 言慧淡然道:“输了便是输了弟子心中自明就是。” 容若蝶道:“沈老先生这里面的缘由晚辈倒是明白你想不想知道?” 沈观乘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容若蝶微笑问道:“沈老先生你也是正一剑派的宿老名家适才言姐姐倒转剑柄抵挡血铃的招式你可晓得是出自贵派的哪一招?她飞袖拂面逼退仇大哥的那手绝技又是出自贵派哪一种功夫?” 沈观乘愣了愣才惊醒到言慧最后使用的两记招式都非正一剑派的绝学可源于何处却也说不上来。 他不愿示弱冷冷道:“言慧天资聪慧触类旁通心灵福至之下另创妙手也是有的难不成你能说出它的来历?” 容若蝶摇头叹息道:“难怪沈老先生不认得这两招绝学恐怕普天下能清楚的人也屈指可数!那式倒转剑柄的招式称做”莫逆于心“飞袖拂击则是驰名于世、却少有人亲睹过的”拂心忘尘袖法“。言姐姐小妹可有说错?” 除了费久与飞云真人两派高手齐声惊叫道:“这不是天宗止念池的绝学?” 言慧恍若不闻只问容若蝶道:“你早就知道了?” 容若蝶颔道:“若非如此小妹焉会布下此局引言姐姐现身?适才你若忍住不出手小妹也无法认定二十余人里究竟哪位才是姐姐化身。可现在唉姐姐却作茧自缚了。” 言慧当然清楚容若蝶这话里的意思她若不出手原本双方的赌约就束缚不了自己。但如今若默认这份赌约对自己也一样有效却枉自暴露了身分。 林熠豁然开朗所有关节终于全部想通。 容若蝶定是从哪里得到密报知晓天宗传人隐身费久一行人中但又难以确认。 因此她苦心设计将费久、飞云真人等诱入筑玉山再提出赌约迫言慧现身。 这一连串的计谋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却把费久他们全当作了诱饵。 严放错愕道:“你、你不是言师妹你究竟是谁?又怎会本门的剑法绝学?” 费久骂道:“笨蛋她自然不是言慧是天宗观止池的雁仙子!” 天宗观止池乃仙家圣地其门下嫡传弟子不过十数人素以参修天道、明悟自然为己任少有过问世事纷争隐然脱正魔两道之上与号称“禅宗”的大般若寺齐名当世现任宗主“天帝”戎淡远更是神仙中人难得一现。 每隔百年便会有若干观止池弟子入世修行以增广阅历见闻期满后由天宗长老会同宗主考评从中挑选下任宗主的候选者。 因此不必费久过多解释大伙儿都能明白这位雁仙子实乃观止池嫡传弟子中的杰出人物亦大有可能在未来接掌天宗。 容若蝶银铃般娇笑道:“果然是天宗雁姐姐大驾光临小妹幸何如之。” 雁仙子道:“容姑娘何必自谦鸾霜输了赌约已沦为贵教的阶下囚。此后一年鸾霜与飞云真人、费老先生他们便要多多叨扰了。” 仇厉闻言暗喜若能将雁鸾霜等人幽居筑玉山一年于冥教而言自是再好不过。 尤其是雁鸾霜身为观止池嫡传弟子更是非同小可她既与正一、神霄两派高手同来显然将不利于本教能留她一年自己也可多睡几个安稳觉。 况且这个消息传将出去正魔两道势必震动大涨冥教的威风。 不料容若蝶摇头道:“妹子的这座小庙粗俗鄙陋怎敢简慢雁姐姐在此逗留?” 雁鸾霜淡然道:“容姑娘此言差矣这般山清水秀的所在比之世外仙境也不遑多让。鸾霜能留驻此间一年还需多多谢过容姑娘的好意。” 林熠心中微微一笑道:“这位雁姑娘瞧不出也是极厉害的角色竟以退为进挤兑容若蝶这两人对上可有好戏看了。” 容若蝶不慌不忙扫了眼费久等人说道:“雁姐姐的厚谊小妹求之不得奈何费老先生与飞云道长他们心悬烈火宫进袭之事怕也无心在此逗留吧?” 费久怒哼道:“女娃儿你到底想要怎样不妨给句痛快话!” 容若蝶嫣然一笑道:“小妹想请在场各位立下一个誓约一年之内绝不参与任何针对圣教的敌对行动便可离去。” 飞云真人愣道:“容小姐就这么简单?你可当真?还有没有别的?” 需知近年来正道各派的要大敌乃是五行魔宫。冥教僻居南方倒少有纠葛。容若蝶纵不提出这点要求或许三五年内各派也难得会与冥教生正面冲突答应下来倒是不难。 容若蝶道:“其他的就是小妹私人想托雁姐姐代送一封信函交与天宗雪长老御览不知雁姐姐能否成全?” 雁鸾霜沉吟问道:“信在哪里?” 容若蝶从袖中取出一封印泥封缄的信函信封上只写着“雪长老宁宜亲览晚辈容若蝶顿”这两行小字。 字迹娟秀洒脱多半出自容若蝶亲笔。 雁鸾霜接过感到里面硬邦邦似有异物。 她也不多问说道:“容姑娘隆情鸾霜心领。此信鸾霜当亲手交与雪师叔但她老人家愿否拆阅则非旁人所能左右。” 当下费久等人立下誓约容若蝶吩咐道:“仇大哥恭送诸位出山。” 飞云真人道:“多谢容小姐好意不过咱们既然能进来也就能离开不劳动仇先生大驾了。” 仇厉解了六名弟子的禁制费久瞪眼望向林熠道:“林师侄你与咱们一起走么?” 容若蝶不等林熠回答说道:“费老先生走好小妹尚另有要事与林兄商洽稍后当亲自送他离去诸位无需担心。” 第十章 十日 费久道:“那怎么成?林熠乃昆吾派弟子咱们岂可把他一人留在这儿?” 飞云真人站在一边闷声不响暗暗埋怨费久不该为了个昆吾派的弟子横生枝节可也不好多说。 林熠笑道:“费师叔一路顺风弟子在此多待片刻也无大碍。只拜托你老人家替我与恩师知会一声好令他勿念。” 费久一愣想不透林熠的意思更不曾想到林熠乃仙盟中人身价可贵容若蝶与仇厉如何肯轻易放虎归山? 他于是点头道:“好老夫就先走一步。他们要是敢对你不利咱们正一、昆吾各派都跟冥教没完!” 容若蝶娇笑道:“费老先生不必多虑林兄乃小妹贵客。” 费久哼了声说道:“那最好!” 林熠见此老古道热肠也颇感动颔道:“费师叔走好咱们后会有期。” 费久等人离去后容若蝶微笑道:“仇大哥你可是在心里责怪小妹不该如此轻易的放走他们?” 仇厉道:“小姐此举必有深意还望为仇某指点迷津。” 容若蝶道:“这些人留在筑玉山一年于正道各派实力损失不过尔尔咱们却不但要将他们供养起来还需派专人看守殊不划算。 “况且他们答应留下两派的掌门与天宗的高手却未必答应其后必会设法解救咱们也犯不着为此与正道结仇开战不如让他们立下誓约放其离去化解了眼前纷争。 “尤其那位天宗传人雁鸾霜这一年里是休想再与圣教为敌作对届时咱们设法在正道各派与五行魔宫之间挑灯引火坐山观虎斗岂不轻松快哉?” 她解释完了还不放过林熠转头微笑道:“林兄不知小妹说的可对?” 林熠装聋作哑道:“蝶姑娘刚才与仇老哥说了什么?在下怎么一个字也没听见?” 容若蝶似笑非笑道:“林兄你主动留下不就是想多查探一些小妹的底细与盘算么?如今小妹都把心里所想的都说与你听了你为何又充耳不闻呢?” 林熠一本正经道:“蝶姑娘错了在下实是为你的仙姿天乐所动所以只想留在筑玉山能在蝶姑娘身畔多待一刻好过一刻便是教我作神仙也不换。” 仇厉嘿道:“林兄你既有此心不如干脆加入本教今后岂不是可以多加亲近容小姐?” 林熠肃然道:“仇老哥的建议大谬不然。小弟若是加入贵教不啻成了蝶姑娘的属下身分上就矮了半截日后只怕蝶姑娘懒得拿正眼瞥小弟一下。倒是常与贵教捣蛋为敌反能令蝶姑娘时时记着在下的存在。” 岑婆婆不屑道:“小混蛋满口胡言乱语小心老身煽你的耳刮子。” 林熠嘻嘻一笑拍拍胸口说道:“岑婆婆怒啦!好吓人!” 容若蝶将紫玉琵琶交给岑婆婆说道:“仇大哥此件事了小妹仍需逗留数日就有劳你先行回禀教主他老人家了。” 仇厉道:“好仇某先告辞。林兄咱们也后会有期。” 林熠招招手作别道:“仇老哥咱们日后还是别再见面为好小弟第一次撞着你就被揍了个半死剩下的半条小命我还想多留几年。” 仇厉哈哈大笑向容若蝶与岑婆婆一抱拳率着四名弟子去远了。 容若蝶目送仇厉五人远去道:“好啦现在这里就剩下咱们几个人了。林兄小妹带你去见一个人待与他会面过后林兄即可离去。” 林熠诧异道:“是谁这筑玉山还住着旁人么?” 容若蝶摇头道:“他是小妹的一位尊长名字小妹可不能说。” 岑婆婆“呸”道:“什么尊长一个老混蛋老疯子罢了。” 林熠乐道:“老混蛋不正好与在下这个小混蛋凑成一对么?” 当下容若蝶在前引路林熠紧随其后岑婆婆竟自顾回了竹庐。 两人走进北面的竹林容若蝶道:“林兄留神这面的阵势尚未撤去切不可随处乱走。” 林熠问道:“蝶姑娘学究天人敢问令师是哪一位世外神仙?” 他从仇厉对容若蝶的称谓里已经清楚她绝非巫圣门徒否则仇厉理应称其为“师妹”而非“小姐”了。 容若蝶摇头道:“小妹没有师父自幼失孤全赖岑婆婆抚育成*人。” 林熠道:“原来蝶姑娘与我一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我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晓得比起蝶姑娘恐怕更惨一层啦!” 容若蝶问道:“林兄又何以投到昆吾派门下?” 林熠回答道:“师父说是有人半夜里把我抱到昆吾剑派的山门外我饿得惨了便嚎啕大哭惊动了守夜的弟子。师父见我可怜就收留下来。 “又从我襁褓中寻到一枚玉坠见上面刻了个”林“字便给我起名叫林熠。因为他老人家说抱起我时在下虽然饿得脸色青可一对眼睛却熠熠闪光活像夜里的小贼。” 容若蝶笑道:“林兄的名字却有这般来历倒也有趣得很令师想来定也是位诙谐洒脱的人。” 林熠心道你对神霄、正一各派甚至天宗的情形都了若指掌昆吾派何能例外?我师父是怎样的脾气只怕你晓得的比我还清楚他回答道:“蝶姑娘猜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十分风趣但小弟最怕的也是他。” 容若蝶惊讶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林兄害怕的人?” 林熠本来是在套容若蝶的口风一转眼却说到了自己头上他哪肯吃亏嘿嘿笑道:“在下胆小如鼠怕的人着实不少譬如蝶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容若蝶故作不解道:“林兄何出此言小妹一介弱质女子林兄只伸一根手指头便能戳倒啦。” 林熠道:“蝶姑娘客气了连仇老哥都对你俯贴耳又谈笑玩弄费师叔等人于股掌之间小弟岂能不对蝶姑娘的殷勤款待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容若蝶幽幽一叹道:“林兄这么说才当真令小妹诚惶诚恐了。其实在小妹心中不但对林兄毫无恶意而且恰恰相反是视若知己才对难道在林兄眼中小妹是与你各为其主、势不两立的人么?” 林熠挠挠脑袋道:“不会吧咱们只是初次见面该没这么深的交情吧?” 容若蝶浅笑道:“林兄莫非没听说过”一见如故“的典故?” 林熠哀叹道:“完了完了。师父要知道我和冥教的容若蝶小姐一见如故还被引为知己不知该罚我洗多少件臭衣服、臭袜子? “蝶姑娘你要真当我是朋友定不忍心见在下受罚吧?还是痛痛快快告诉我实情就算小弟求你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唉你没闻过师父他老人家的袜子有多臭咱们洗剑斋内外都找不着一只耗子便全仰仗他老人家之功。” 容若蝶莞尔道:“林兄你背后编排令师可小心他老人家有千里侧听之能你也不必再追问小妹了终有一日林兄会全部明白。” 这时前方竹林里隐约现出一排石室打从里面有一个苍老雄劲的声音问道:“蝶丫头有什么事情笑得那么开心?也说来给我听听。” 容若蝶吐吐舌头压低嗓声向林熠附耳说道:“糟糕咱们的话教老爷子听见啦。” 石室里那人又问道:“蝶丫头你为何不回话?身边有了小白脸陪着就不管我这糟老头子了么?” 容若蝶俏脸微微一红林熠已扬声道:“老爷子在下的脸可不怎么白。” 石室老者哼道:“那是黑的了?” 林熠笑道:“也不算太黑。” 石室老者怒道:“不黑不白却是什么难不成是阴阳脸?” 说着话的两人走到石室跟前当中一间屋子的石门无风自开里面空荡荡的地板上只坐着一个满头花白、乱披腰的老者。 这老者左边的袖口空垂于地右手扯着乱糟糟的胡子也不看他们仰头瞧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石刻念念有词。 再看石室的四壁和地上也被人画得乱七八糟满是看不懂的图形字元。 容若蝶站在门口含笑道:“老爷子人给你带来了。” 老者“哦”了一声好半天才回过头上下扫了林熠一眼道:“小伙子进来坐。” 容若蝶轻声道:“林兄进去吧。” 她刚一迈步老者急忙叫道:“蝶丫头谁教你也进我的”悔心轩“了快退出去!我老人家这屋子里最忌讳女人了。” 容若蝶不以为忤问道:“老爷子那我何时可以来接林熠?” 老者想了想道:“十天吧这当中别来烦我们。” 林熠隐隐感觉要上当忙道:“蝶姑娘你要我在这里留十天作甚么?” 老者道:“错了不是她是我老人家要你留下。” 林熠苦着脸道:“老爷子说句得罪你的话这间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要我在这儿待上十天整天对着你老人家闷也闷死了。我只答应陪蝶姑娘来见你一面如今咱们也算照过面了我可得走啦。” 老者嘿嘿道:“走什么走没我老人家开口你哪儿都去不成!” 他身影一闪右手五指飞抓林熠肩头。 林熠沉肩出掌可手刚抬了一半老者右臂一转一滑已搭到他腋下五指稍一运劲低喝道:“进来吧!” “呼─”的将林熠偌大的身躯甩进了石室。 跟着“砰”的一声石门关闭依稀听见容若蝶在外面道:“林兄且莫多心十日后小妹再来接你。”脚步声响竟是走了。 林熠腰间一挺翻身贴着石壁飘落老者威风凛凛地堵在门口得意道:“小伙子刚才那招”渊底擒龙“妙得紧吧?” 林熠一招受制亦是凛然他自忖纵然对面站着的是仇厉若不偷袭也断难办到。 这个糟老头貌不惊人疯疯癫癫修为却恁的了得可是为何要强留自己在此呢? 他一面提神防备一面假装不屑道:“我看也稀松平常。” 老者大怒道:“稀松平常?好咱们再试一次看你躲不躲得过。” 林熠一转眼睛摇头道:“不来了。” 老者愣了愣问道:“你小子害怕了?” 林熠昂然道:“我林熠天塌下来也只当被褥盖岂会怕你?只是昆吾门规里有一条”尊崇师长礼待老弱“。在下瞧你老人家胡子、眉毛都一大把了万一动起手来老胳膊、老腿有个闪失那怎么得了?” 老者一蹦多高嗷嗷叫道:“混小子我老胳膊、老腿?着打!” 他淩空翻了个跟头又探右手抓林熠肩头招式与先前一模一样。 林熠有了前车之鉴心想:“我不抬手却让你如何再抓?”贴着石壁掠起右脚飞踢老者右腕。 老者右臂还是一转一滑又绕过林熠右足一把扯住他小腿喝道:“去!” 林熠应声飞出这回老者恼他不敬有意给他苦头吃手上爪力一吐破入他体内。 林熠经脉受震刹那间竟凝铸不起真气眼睁睁看着与对面石壁飞拉近距离“咚”的撞了一声闷响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头昏脑涨。 耳听老者打了个响指迈腿在自己身前踱来踱去问道:“小混蛋服不服?” 林熠摸着脑袋起身他适才对老者的招式变化瞧得清清楚楚然而还是没能破解。 两次被甩一趟被抓着腋下一趟被扯住小腿部位各异却有相同的奥妙。 他心下佩服嘴里还是嘟哝道:“老混蛋这么好的身手干嘛不去当捕快?” 老者哈哈笑道:“你懂什么这是我老人家耗费整整十八年的光阴才创出的”手舞足蹈小八式“拳打脚踢算什么?唯有抓在手里才最是实在。” 林熠哑然失笑道:“”小把式“?老爷子当真谦虚。” 老者骂道:“狗屁是小八式可不是小把式!你小子想不想学?” 林熠疑惑道:“老爷子你跟我非亲非故为什么一定要教我?” 老者怒气稍歇回答道:“谁说我跟你非亲非故了?想当初─” 他突然噤口狠狠煽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又是这张臭嘴当年苦头还没吃够么?还要乱说!” 林熠看他脸上张牙舞爪的红指印心生疑窦问道:“老爷子想当初什么来着干嘛不说完?” 老者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套手舞足蹈小八式你要不要学?” 林熠莫名其妙被人连摔两个大马趴对手舞足蹈小八式大是见猎心喜但刚才老者的话头勾引起他不小的好奇心因此故意摇头道:“不学除非你先告诉我为何要教我?” 老者道:“我喜欢我乐意你学不学?” 林熠说道:“不学我喜欢我乐意就是不学!” 老者抓着颌下乱蓬蓬的胡子瞅着林熠道:“吆呵!你这臭小子自以为拜了玄干那臭牛鼻子老道作师父练得几手狗屁不如的昆吾剑法就登上天了?老实告诉你差远了!没有我老人家指点你小子一辈子连天道的毛都沾不上。” 林熠笑呵呵道:“那倒是晚辈这两手三脚猫的剑法原本便不堪入你老爷子法眼。要不咱们就别学了先坐下来舒舒服服喝几坛好酒如何?” 老者道:“好小子修为不怎么样鼻子倒挺灵光居然闻到我埋在屋外的那几坛好酒香味啦!不成你先拔剑让老夫瞧瞧昆吾的九九弹指剑法这二十年来又有多大的进步敢不把我的手舞足蹈小八式摆在眼里。” 林熠直摇头道:“不打不打打架哪有喝酒有趣?” 老者大叫一声道:“混蛋这能由得你么?” 并指如刀一掌劈出雄浑浩荡的罡风汹涌扑向林熠。 林熠猛吃一惊闪身挥掌“砰”的一接苦笑道:“老爷子这可是玩真的?” 他整条右臂酸麻难当他赶紧施展泰斗心法将破入经脉中的掌力转嫁到背后石壁上。出乎意料的是石壁承受了惊天一击不但纹丝不动连石屑也没落下半点。 老者哼道:“自然是真的你这不识抬举的小子打死也是活该!” 林熠没来得及回话眼前一花老者已欺身近前又一掌崩云穿石轰向胸口真要挨上十条小命也一样交代。 林熠无奈反手擎剑叫道:“老爷子得罪了!” 九九弹指剑如闪电惊虹般腾空吞吐九点寒星直刺老者掌心。 老者喝道:“看我”顺手牵羊“!”掌心下翻朝前一送轻描淡写之间五指又贴住仙剑剑刃劈手夺过! 林熠一跃闪退大叫道:“老爷子你言而无信我不陪你打了!” 老者一呆捏着仙剑问道:“我怎的说话不算数了?” 林熠义愤填膺道:“咱们说好了要让你见识见识本派的九九弹指剑法可一招没过你就把在下的仙剑抢了去这算什么?” 老者哑口无言支吾道:“说的也对好!我就不用手舞足蹈小八式咱们再来打过。”手一挥已将仙剑掷还。 林熠已觉察出这老者对自己全无恶意接住仙剑笑道:“老爷子咱们说好了打完了就喝酒。” 老者道:“哪那么多废话打过了再说!”他拧身再上劈掌斩落。 林熠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奋起迎战立意要给这古怪的石室老者一点苦头吃吃以报两次被摔之仇。 他眼见老者一掌落到头顶静立不动猛然高声喊道:“且慢!” 老者闻言住手右掌稳稳停在半空掌风一丝不漏问道:“又怎么了?” 林熠蓦地一转身形闪到老者右侧仙剑疾出笑道:“先让我替你修剪修剪胡须!” 老者浑没料到林熠这般无赖意到身动立时飞退数丈。 剑光闪处几缕须髯冉冉飘落。 老者气得哇哇大吼道:“好小子不给你点教训我老人家就不姓雪!” 林熠一震电光石火里失声叫道:“原来你也姓雪!” 但漫天掌影已将他层层笼罩罡风鼓荡迫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请继续期待《剑谍》部曲续集 第一章 洗髓 雪老人右手拍出小指与拇指朝两侧高高翘起食指蜷曲往前凸出拳不像拳爪不像爪手形怪异令林熠好奇心大起。 真气所到之处指间亮起一蓬金色绚光赫然现出一羽状似振翅高吭的苍鹰挟着一溜蒙蒙弧光罩着林熠胸口轰落。 林熠不知此招乃是昔年威震正魔两道的冠世绝学鹰扬九鉴但见这掌势大力沉也不敢硬接身形右闪仙剑一式“九星连珠”侧点雪老人右腕脉门。 仙剑与金色光澜甫一碰触如陷暴风急流“嗡嗡”镝鸣震颤把持不住随时可能脱手逸出。 林熠年纪虽轻但出道数年阅历颇丰其中更曾经历过与仇厉这般高手的恶战。 他当即手腕一振一缕真气注入剑刃仙剑青华绽放顺着掌风激荡韵律再抖落九点寒星吞吐闪烁虚实不定。 雪老人轻赞一声:“好!”食指倏然弹出“叮”的震开仙剑手间凝铸的金羽苍鹰砰然雷动脱缰轰出。 林熠一凛暗道:“这老爷子的修为竟臻至”铸元凝光“的无上化境岂非已是地仙一流!” 他仙剑用老旋即左袖飞拂唯恐抵挡不住雪老人惊世骇俗的掌力身子朝后疾退。 孰知那羽金鹰宛似通灵在雪老人催动之下翩飞盘旋躲过飞袖侧转到林熠身后直叩背脊。 林熠淩空飞退只觉眼前光芒一闪金鹰已失去踪迹身后却生出一道雄浑罡风排山倒海的掩袭而至。 他若转而朝前闪避雪老人如山横亘正以逸待劳守候着他成前后夹击之势。 情急中林熠吐气扬声身躯倒翻头朝下脚往上凭空拔起仙剑施展“守缺六十四剑”里最为沉稳凝重的一招“天衣无缝”刹那幻起层层光幕“砰” 的与金鹰迎头激撞。 剑气金光鼓荡呼啸金鹰“嗤嗤”蒸腾起一蓬光雾冲破仙剑筑成的青色光壁。 林熠顾不得虎口酸麻左掌斜斜按出泰斗真气勃然崩流轰然震裂金鹰。 流光弥漫中林熠借着庞大的反弹罡风身躯一振向侧上方飞逸胸口郁闷难当急忙深吸一口气流转真元打通淤塞经脉。 两人交手不过一个照面林熠已是由死到生走了一回。 幸亏他应变及时若果真让这式鹰扬九鉴轰中背心少说也得去掉半条小命。 他禁不住叫道:“老混蛋!我只削了你几根胡子而已犯得着这般狠吗?” 雪老人哈哈笑道:“我老人家已近二十年没跟人动手过招你小子忒有福气只管好生消受吧!”伴着话音鹰扬九鉴的第二式“一飞冲天”沛然打出。 两人尽管相隔四、五丈的距离但光澜熊熊金鹰振翅已到林熠面前。 林熠吃过一回苦头岂能重蹈覆辙? 他抱元守一稳定心神灵台清澈映照金鹰飞行的轨迹待到金鹰一路翱翔躯体不断膨胀如小山一般轰到仙剑急颤以攻对攻一招“九雷奔月”斩向鹰。 “噗!”剑落鹰裂硕大的金鹰被一劈为二。 林熠陡生疑窦料想雪老人这招绝不会如此容易平常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果不出其然迸裂的金鹰乍分作两弧光飙一左一右犹如张开的臂膀合围林熠。 亏林熠心思敏锐早一步察觉到不对千钧一间身形一闪从两束光飙缝隙里脱颖而出。 “轰”的一响光飙失去林熠的踪影结结实实对撞在一处飘零于无形。 林熠再不敢容雪老人舒舒服服攻出第三招身形如龙剑光如虹扬声喝道:“老爷子你也来吃我一剑!”声到人到剑华夺目笼罩雪老人。 他知对方修为远胜于自己自己根本无须有所顾及因此倾力而出将九九弹指剑挥洒得淋漓尽致。 然而雪老人手不抬、腿不移上半身似风舞柳絮在惊涛骇浪般的剑光里随意轻晃“嘶嘶”连声却让林熠一连六剑走空。 他正待闪过林熠接下来的三剑挥掌反攻孰知仙剑幻影尽敛蓦然凝成一束化虚为实快逾惊电疾挑眉心却非九九弹指剑中的变招其灵感则是来自于雁鸾霜与仇厉一战。 林熠天资聪颖又尽得玄干真人亲传一身修为在同辈中出类拔萃以至于有人戏言“昆吾六子末者为最”。然而大凡得来太过容易的东西总不见得珍惜林熠少年有成也难免会犯同样的毛病。 罗禹等人需修炼三年的技艺林熠往往一年半载即可有成进境之快常令同门感叹老天不公。奈何内心深处亦在有意无意中滋生懈怠兼之玄干真人宽厚诙谐更令他有了不思深究、偷懒胡闹的机会。 自打出道以来数年之间他声名鹊起可谓顺风顺水。纵然遭遇一二强敌倚仗着几分聪明机智亦能屡屡化险为夷。 但这一回为接应罗禹及取回《云篆天策》他与仇厉深夜血战险死还生当时虽然无惧事后回想却免不了生出几分凛然之意。 其后目睹雁鸾霜绝世剑术宛能化腐朽为神奇更醒悟到自己故步自封十数年所得仅是皮毛罢了。 而今再与雪老人交手被那“手舞足蹈小八式”折腾得束手无策林熠也如遭人当头棒喝只觉那两跤不只是摔在身上更摔在了心里终激起好胜求进之心暗暗立下决心要痛改前非静下心思不辜负上天所赐。 却说雪老人见林熠剑招突变大异常理惊“咦”一声透出欢喜道:“好小子倒也懂得因势利导意行剑先!”他右掌已经来不及封架当下全身松弛若棉双足稳稳踏地仰面后倾左袖轻拂。 林熠料敌机先剑到中途再生变化一招“抱残二十四式”中的“青山半落”转刺为劈切向雪老人前心。招式转换一气呵成浑然无隙就像往日早练过了万千回一样。 雪老人猝不及防两股真气灌入双腿脚底横生劲力身躯保持原先姿势“呼”的往后闪退丈许。 林熠得理不饶人一舒被对方两次摔飞的闷气。 他双足虚空飞踏如踩白浪连环直踹而下。 雪老人腰际一挺身躯不可思议的横悬半空双足一屈弹出以脚对脚劈哩啪啦一阵如同新年爆竹的脆响不绝于耳封架林熠的连绵攻势。 他有意考教林熠修为仅用上三成的功力片刻里在招式上并不曾占到丝毫便宜。 林熠腿势将尽不等对方反击双脚一点雪老人足尖借力高高飞起身子贴吸住石室高悬的天花板以上临下不停晃荡两腿看似悠闲实则是借机消除彻骨的剧痛嘻嘻笑道:“老爷子你这模样可不像极了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么?” 雪老人哭笑不得遥想当年自己睥睨四海横扫八荒与魔圣聂天惺惺相惜倾心相交何时想到若干年后会被一个后生晚辈讥笑自己四脚朝天像只王八? 他气得大叫一声道:“小混蛋瞧我老人家怎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手上又多加一成功力鹰扬九鉴纵横跌宕如鱼翔浅底如鹰击长空一掌猛似一掌。转眼金色光澜充斥石室恰似有千鹰齐出万雷轰鸣把林熠卷裹在一片惊涛骇浪中。 林熠暗自咋舌赞叹道:“这老爷子只有一条胳膊可比邙山双圣的两头四臂还厉害!” 但见雪老人鹰扬九鉴施展开来如行云流水随心所欲两三个回合已令林熠顾此失彼恨不能比邙山双圣还多出两个兄弟来好抵挡住这四面八方猛过潮水般的攻势。 林熠仙剑不住承受雪老人强大气势的压迫犹如被一缕缕无形丝线缠绕逾显沉重凝滞硬生生克制了九九弹指剑轻灵迅捷的招式。 林熠见此路不通索性改以一套守缺六十四剑应敌紧守藩篱足不点地在空中倏忽往来全力游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突然雪老人左袖挥洒林熠仙剑来不及变招“啪”的缠锁修长的大袖顿似灵蛇一圈圈往臂上缠绕越收越紧。 雪老人哈哈笑道:“小混蛋还不撒手!”右掌凝铸金芒当胸拍到。 林熠嘟囔道:“撒手就撒手!”掌心运劲仙剑镝鸣激射向对方咽喉。 雪老人右掌一带激飞仙剑。 林熠左手吐出一股倒吸之力收过仙剑“唰唰”疾劈恍如右手一般灵活自如。 这一手兔起鹘落精采之至就好像两人之间存有默契玩了一回惊心动魄的杂耍但当中分寸的掌握端的一丝一毫也偏差不得稍稍犹豫不但错失战机更有可能祸水东引而危及自身。 雪老人左袖剧震引得林熠身形不稳朝右面一个趔趄仙剑走空他嘿然道:“好小子看你这回再不撒手?”右掌横扫虚按林熠右腕脉门。 林熠不甘示弱道:“那也未必!”手腕往外翻转仙剑剑柄朝内侧亮出顶头突起的剑锷堪堪对准雪老人的掌心。 这一剑无中生有也是衍生自观止池的那式“莫逆于心”甫一施展亦令雪老人措手不及。 雪老人眼见自己掌招将尽右掌掌心避无可避直撞向剑锷也顾不得事先的约定右手化刚为柔使出手舞足蹈小八式里的一招“手到擒来”五根指头蜷曲吞吐若寒梅怒放轻轻搭上剑锷。 林熠只觉得剑柄里一道雄浑灼热的奔流涌到虎口一颤仙剑似肋生双翅再也拿捏不住“铛啷”经石壁弹折落到地面。 雪老人心里暗叫惭愧自知虽然胜了林熠却还是仰仗远远高过对方的三甲子修为之功。单论招式变化而言林熠的表现实是出乎他的意外。 他生恐林熠指出他老人家失约动用手舞足蹈小八式未免尴尬于是抢在对方之前开口笑道:“让老夫再试试你小子的掌力如何?”右掌在胸口划了半道弧光横越林熠身前。 这一手看似多余的花架式实乃蓄势寻机只要一找到林熠身上的破绽便能随时就地起掌雷霆万钧般劈出。 雪老人的掌势虽在待机而但从掌尖溢出的浩然罡风鼓啸充盈也如同千斤巨石迫到林熠胸膛压得他几乎难以透气呼吸。 他笃定雪老人绝无伤害自己的意图猛然挺振身躯硬生生朝对方的怀里撞去嘴里兀自轻松笑道:“老爷子看我这招以身化剑使不使得?”话音为罡风催压变得若断若续模糊缥缈最后几个字真气用尽已哑若无声。 雪老人明晓得是林熠的诡计也不敢不收掌怒骂道:“小混蛋你耍滑头!” 右臂一沉掌劲顿敛卸向林熠肩头。 林熠乘势左掌直拍雪老人前心他满以为对方会回掌自保心里已计算好该如何应对变化。哪料雪老人迳自不理右手指尖已搭到林熠肩膀竟似一报还一报同样认定林熠无意伤己。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你也不赖!”强收起大半掌力他尚未达到收放自如功通造化的境界真气回涌直堵得心口一通郁窒。 如此这般两人你来我往互不设防危机当头不管不顾自有对方化解。 “啪!”林熠左掌击中雪老人胸膛剩余的掌劲甫一沾到对方的衣裳就似一滴水珠汇入江河蔓延消融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雪老人的右手也抓到林熠肩头透入一股雄浑劲力林熠的左臂劲道顿失再攻不出第二掌。 林熠大吃一惊刚想撤掌变招蓦然雪老人胸口生出一股灼流将他手掌牢牢吸附宛如粘连在身上甩脱不得。那股灼流滚滚然如江海浩荡熊熊然似熔岩流火转眼震散林熠护体真气倒卷入他的掌心。 林熠双臂被雪老人紧紧锁死欲动不能急忙叫道:“老爷子我口渴啦! 咱们不玩了喝酒如何?“ 雪老人恍如未闻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红光鼻孔里隐约有两股殷红光雾漫出胸口真气源源不绝胜似氾滥洪涛摧枯拉朽由左臂直上转至胸前再到丹田顷刻涤荡周身秋风扫落叶似的消融汩汩泰斗真气。 灼流所经之处林熠经脉膨胀欲裂火辣辣的剧痛钻心彻骨胸口翻江倒海一样的激荡撕绞几欲昏厥。 他又惊又怒一时闹不明白雪老人为何突然当真对自己下手唯有竭力催动苦修十数载的道家真气凝神相抗再无余力吐出半个字来。 然而林熠与雪老人两者间的修为相较实在过于悬殊泰斗真气一触即溃譬如春阳冬雪瞬间溶化节节败退竟不能迟滞那股灼流片刻。 他数日前遭受仇厉重创伤势未愈此刻被雪老人罡锋一催背脊烈烈作疼可也远远比不上体内经脉撕心裂肺的痛楚。 电光石火里林熠脑海陡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老混蛋是要杀我?” 可从雪老人凝重肃穆的面色上丝毫窥不出一点杀机;而贯串前后际遇容若蝶也着实不必煞费苦心、大费周折要用此法除去自己。 正自惊疑不定间他小腹上方凝聚的灼热奔流越来越盛勃然鼓胀耳朵里好像依稀听见轰然闷响丹田终告失守身体剧烈震颤简直快炸裂开来。 他“啊”的一声如坠洪炉真元外泄天旋地转。偏生神志依旧清晰真切感觉到泰斗真气一丝一毫的蒸腾流失经脉里充斥的灼热洪流往来呼啸扫荡残余。 渐渐的林熠身上腾起一蓬隐约若现的淡红雾气衣裳上尽为热汗浸湿额头汗珠滚滚而落。脸上忽红忽暗犹胜醉酒之人可其中滋味实有天壤之别。 雪老人的罡锋荡尽林熠体内最后一丝泰斗真气又游走一圈骤然归藏丹田低声喝道:“小混蛋还胡思乱想什么?意存丹田心守灵台没的走火入魔反连累了我老人家!” 林熠一肚子的不明白全给堵在嗓子眼下闻言一省隐隐揣测到雪老人的意图还来不及多想丹田内的洪流浩浩荡荡流转不息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差点就把他的身子烤烧起来。 林熠再不敢怠慢抱元守一凝聚心神渐渐将心念融进那团火球随着它的运转起伏不断屏除杂思徐徐清澄灵台反不觉得经脉里的剧痛再似先前那样难以忍受。 恍恍惚惚中四周似乎陷入沉寂只有雪老人缓慢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回响:“知守气含和者为小乘守神炼形为中乘守虚无空为大乘。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始得三华聚顶窥望天门─” 在歌诀声里雪老人慢慢抬起右掌按上林熠胸口膻中大穴砰然爆出一团绚烂红光把两人的身影笼罩卷裹不停的淩空旋转变大。 林熠只觉心脉猛震脑海里响起一记惊天动地的轰鸣霎时失去了知觉。 潜意识之中他依稀感到自己的身子宛如飘浮在云端海上忽而灼热如烈日当空忽而冰寒似霜冻天地载沉载浮浑不晓归于何处。 到最后这两种奇异的感觉齐齐涌到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周转经脉。丹田里冷热夹攻犹如坠了一团铅球当快要撑破整个身子的时候骤然爆裂宣泄─浑浑噩噩不晓得光阴流逝几许林熠醒转察觉自己正双膝盘坐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似乎仍然在那座石室里却探察不着雪老人的踪迹。 他体内的剧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潺潺周转的暖流无需刻意神动悄然游走全身经脉。丹田里暖烘烘的一团如云绕烟缭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有说不出的充盈惬意。 心念微动间丹田真气勃然而起运转自如舒畅无滞似风行水上。 更玄妙的是无需灵觉舒展身体里隐约透出的一缕缕气机已然与虚空交融石室内的景物洞察若明彷似自己的神思躯体与莽莽天地息息相关建起了一座无形桥梁正是天人感应之兆。 林熠惊喜交集运用内视之术仔细察看体内情形果觉了许多不同之处。 尤其是他的经脉宛如扩充数倍从原本一道汩汩溪流蓦地变作浩荡江河尽管真气尚相形较弱但此后修炼实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更上层楼仅待时日而已。 往日许多真气流转显得凝滞生涩的地方现也成为康庄大道一马平川能够随心所欲的游弋往来。身体飘飘然漫步云中举手投足意到气贯不啻是脱胎换骨。 可惜没容他高兴多久猛然察觉不妙心里“哎哟”叫道:“坏了这老混蛋把我一身泰斗真气悉数化去如今我体内运转的真气虽凭空精进了数十年功力可已经改头换面要想炼化回来又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 幸好他生性豁达乐观只稍一惶急便释然自嘲道:“铜板银锭一样是钱只要能用就行管他那么多干么?这老爷子终是一片好意不惜折损自身真元为我吸髓筑基难不成我还要哭着找他讨回来?” 他一摇头又想道:“嗯!讨回来是不必了这帐却不能不算。他折腾得我晕晕乎乎好不难受给点赔偿不算过分吧!石室外面那几坛好酒闻上去很是不错我得弄来痛痛快快喝上几口!” 林熠脑筋一动到美酒上头顿时没心情再盘腿坐下去功透双目眼前一亮挥手收了仙剑入鞘起身朝门口走去。 可石门紧闭林熠用力一推纹丝不动。 他默运真气灌注右臂二次推门石门依旧巍然如故。 这下再笨的人也晓得石门大有古怪林熠不愿再做徒劳之功松开右手扬声叫道:“老爷子我醒啦!你在哪里?快放我出去!” 他这声暗蕴玄功震得石室嗡嗡轰响回音鼓荡如钟宏鸣。 等了半天也没见门缝透出一丝亮光。 林熠又唤了几声不见动静低头挠挠脑袋凶巴巴的喊道:“老爷子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把这破屋子给大卸八块了啦!”原地转了两圈还是没人理他。 林熠换了副笑脸道:“老爷子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外面有什么好玩?不如放我出来咱们聊天喝酒岂不更痛快!” 可不管他怎么折腾雪老人就是不露面。 也不晓得是故意装聋作哑还是果真人已离去。 林熠喊到自己感觉实在无聊叹口气喃喃道:“没法子只能把这儿拆了! 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老爷子逼的!“双掌推出用了五成的功力轰向石门。 他得雪老人之助修为今非昔比莫说一道石门纵是金门、铁门也当者披靡碎为粉末。 不料双掌结结实实的击在冷冰冰的石上只“轰隆”爆出一蓬金光庞大的回挫气浪反把毫无防备的自己震退数步石屋仅仅微颤几下又恢复平静连凹坑也没半个。 林熠恍然笑道:“好你个老爷子!原来在石室中设了结界难怪先前咱们打得惊天动地也不见尘屑飞扬。” 他振作精神真气滚滚注入双臂运上九成的功力再次轰击石门。 绽裂的金澜更亮好在林熠有了准备侧身闪避卸去反涌的气劲。 待光芒褪淡林熠定睛细打量忍不住一声呻吟破口骂道:“老混蛋!皇帝老子的天牢也没你这破屋子结实!” 屋中只听到林熠的骂声嘹亮回响石门依然好端端的默立相对。 林熠掣出仙剑意凝剑锋光寒虚空挥手斩落。 “叮叮叮”一气连劈七、八、九、十剑火星四溅光澜汹涌但怎也奈何不得这道黑乎乎的石门。 他举目四顾叫苦不迭周围黑乎乎的别说有第二道出入门户就连窗户都没有半扇。 第二章 夺酒 林熠绕着石室踱步转了一圈思忖道:“雪老爷子既然肯耗损真元为我洗髓筑基不论出自何等原因都不应对我怀有恶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难不成他现在把我困在这儿就是想瞧我求他开门时的狼狈模样一解胡须被削之愤? “嘿嘿我偏不求他咱们两个就隔着这间石屋耗上看看谁熬得过谁!” 他想通关键心平气和地往石室中央的地上一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道:“老爷子我先躺下了没事别来吵我。” 他双臂朝脑后一枕悠然自得仰面跷起二郎腿嘴里哼起不着调的曲子打点十二万分的耳力心神方能勉强听出似乎是当日容若蝶所奏的《金戈行》。 林熠翻来覆去唱了多遍依旧是一个调调百无聊赖举目望向天花板上的石刻。 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间屋子到处都刻着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图纹花样但直到此刻才有空闲仔细打量。 目光所及处头顶中央是一幅巴掌大小的图案上面弯弯绕绕勾出密密麻麻的曲线与圆点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乱线团旁边四字“丙正十四”比那绿豆也大不了多少若非留神观望定会一晃而过。 林熠顺着图形方向朝左面瞧去依次看到“丙正十三”、“丙正十二”直至“乙副三十六”的字样。 原来这些图形相互贯串排列分作正、副图两大部分却不知当中隐藏何意。 在头顶中央的地方刻着一幅丈许大小的图形外圆内方里面星罗密布龙章凤文并列其中独树一帜与周围图形大相径庭也不见有小字标识。 再看四面的壁上与脚底中心也同样刻有类似的巨大图形彼此遥遥相对。 林熠看了半晌忽然想道:“莫非这些乱七八糟的图形就是石室结界所设的符文?倘若果真如此我要是能破解开它不但进出此处可随心所欲不用央告雪老爷子更反而能吓他一吓!” 想到这儿他曲子也不哼了站起身子绕着石室找寻这些图形的起始点。 林熠迈步走了小半圈在石室东的尽头寻到了“甲正一”的标记旁边的那幅图画线条戟张活像一只八爪章鱼。 林熠用心揣摩许久从《说符解图》到《水云灵符集》再到《符海遗珠》几乎搜遍记忆里见过的所有符文图样也没找到一幅与眼前这只“八爪章鱼”相似相匹的。 虽说不能排除雪老人独具匠心自创新符的可能但是毕竟天下符文万流归宗总也有迹可寻像这般全无头绪的怎么也说不通。 林熠摇头苦笑如果这些鬼画符是雪老人无聊时胡乱涂鸦的杰作又或另有玄机自己这样摸黑冥想怕再有三日三夜也无济于事。 他正欲放弃目光突然触到图形正中的那团圆弧神志恍惚间丹田竟蓦地一热似有奇异感应生出一缕缕真气如同从睡眠里醒转跃跃欲试。 他一愣凝神内视丹田内涌动的真气情形不多不少刚好是八缕与石壁图形堪堪相合。原来这些莫名其妙的图形哪里是符文灵印分明乃是一套心法绝学! 林熠茅塞顿开如天幕开启屏除杂念真气在丹田内重新又循环两转鼓荡充盈。而后依照甲一图形上所绘的八道线条将真气一缕缕抽丝剥茧分离出来分走奇经八脉诸处要穴。 这个过程放到以往任何时候林熠都未必能轻易完成尤其是任、督、冲、带四脉限于功力真气凝滞难行殊不易为。 然而如今他修为大进分流八脉举重若轻仅仅需心念微动而已。 林熠马不停蹄往甲正二图上瞧去。这幅图比上一幅更加复杂分从“中极”、“天突”等穴将奇经八脉与十二常经融会贯通最后形成周天游转。 林熠照葫芦画瓢驾轻就熟调动真气体内一热如有涓涓热流往复流淌。 继而一缕真气自右臂云门、中府两穴沿手臂至大拇指的天府、侠白、尺泽诸穴贯串手太阴肺经。 林熠心无旁骛一幅接着一幅地参悟修炼感到体内真气越来越烫游走的也越流畅淳厚。 到第二十八幅上“甲正”字系列的图形戛然而止林熠眼前猛然一亮脑海中“轰”的空明一片。 后面一幅幅“甲副”字的画面扑面而来好似根根线条与图形都活转起来映射在灵台上幻化出无数独臂人影闪展腾挪舒臂屈指飘忽游动─这是一式极为高明的擒拿手法依稀就是雪老人曾经施展过的那招“渊底擒龙”。 林熠至此豁然开朗再无疑虑神聚灵台默默体悟渊底擒龙的种种玄奥变化身体里勃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终于一声清啸飞身掠空丹田真气磅@浩荡直注右臂舒展身躯手舞而足蹈。 初始动作缓慢凝滞往往会有停顿反覆到后来诸般玄机了然于胸招式越走越是纯熟圆润直教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这套手舞足蹈小八式乃雪老人闭关十八年呕心沥血倾注一生心力所创集太炎心法、幻空身法、踏沙腿法以及诸般手法、指法等于一体而得大成其中每一招都可谓穷尽天下古往今来的各种套路变化再配合上手眼身心纷繁复杂譬如无涯瀚海。 好在它重意而不重形重悟而不重修大合林熠素来不喜生搬硬套、死记硬背的口味一时间融入个里心神俱醉难以自拔浑然忘却身外景象岁月倥偬。 他如饥似渴一鼓作气依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顺序参悟下来。 那六幅外圆内方的石刻镶嵌正中位置却非手舞足蹈小八式的心诀林熠无暇多顾只略过不问。此际即便有人告诉他这就是石室结界的符文封印恐怕林熠也同样抛诸脑后全心投入另一片浩瀚天地。 待到手舞足蹈小八式尽数贯通林熠禁不住鼓起长啸头顶隐现三华五气周身红光萌动青气缭绕。身如龙指似电从最后一式“螳臂挡车”倒着往上翻翻滚滚演练到第一式渊底擒龙一气呵成说不出的舒畅痛快神清气足丝毫也不觉疲惫。 脑海中的图形不断循环往复的浮现又褪去褪去又再生只觉得奥妙无限博大精深每多体悟片刻便会又有新的裨益收获。 林熠就如疯魔附体一般在石室里上窜下跳左飘右飞忽而会意而笑忽而蹙眉而思。如果这情景教岑婆婆瞧见定会在他“小混蛋”的评语后再赏他一个“疯子”的称谓。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门蓦地悄然开启雪老人单臂环抱一个刚从地下启出、尚未来得及擦净泥尘的酒坛靠在门边眯起双目观瞧林熠。 林熠状似无睹依然故我。雪老人默然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欣慰又得意的笑容左袖“啪”的拂去封泥正想举坛畅饮。 林熠的身形骤然停住鼻子用力翕动目光顺着醇正的酒香望到雪老人怀里顿时眉飞色舞道:“好酒!这是正宗的”烈火烧“据说至今只剩不到十坛。老爷子好生厉害居然有如此的绝世佳酿!” 雪老人道:“小混蛋酒经不少这可是当年我老人家用一式鹰扬九鉴才换来的宝贝多少年来也没舍得喝上一口!” 林熠涎着脸笑道:“这么说你今日把酒拿来是特意准备要招待晚辈的?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可就不客气啦!” 雪老人赶忙把酒坛往怀里捂摇头道:“做你小子的千秋大梦吧一口也甭想!” 林熠一摊双手无奈道:“老爷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端着酒坛躲哪儿一个人偷偷喝了不好偏在晚辈面前来回晃悠这不是摆明挑逗我么?” 雪老人把酒坛抱得更紧了呵呵笑道:“你小子不服那就来抢啊!若能抓到酒坛这烈火烧就分你一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林熠心念一动醒悟到雪老人是有意要借这个因头考教自己手舞足蹈小八式的进境。他显出一副为难模样叹息道:“那哪成?你老人家不惜耗损数十年真元为晚辈筑基洗髓恩同再造我岂能忘恩负义再出手抢你的美酒?” 雪老人眨眨眼睛嘿道:“小混蛋别装模作样啦!再说你未必能沾着酒坛子的边。” 林熠苦着脸道:“说得不错你老人家这么死死抱着酒坛我哪有机会得手? 万一稍不小心再把坛子震碎了可就白白糟蹋了这坛烈火烧。“ 雪老人似乎嫌身体护着还不够又把左袖掩在酒坛上越加盖得严实振振有辞道:“我不抱进怀里还顶在头上么?废话少说想喝酒只管使出本事来抢!” 林熠一味摇头道:“你老人家只消大袖随手一扫就能将我震出三、四丈远我压根近身不得这个赌不打也罢!” 雪老人呵呵大笑道:“闹了半天你小子怕的是这个!放心我老人家不用功力欺你否则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林熠嘴里有一句没一句讨价还价眼睛悄悄观察雪老人。 只见他渊渟岳峙倚靠石门除了正面出招之外别无他途。一袖一手环抱胸前周身上下护持的天衣无缝泼水难进要想使强硬抢多半徒劳无功。 他剑眉一扬计上心来坏笑道:“我险些上了老爷子的恶当外面树下分明还埋着几坛子好酒尽可取来痛饮却何苦与你争得头破血流?”迈步便往门外走。 雪老人喝道:“小混蛋站住!”挥袖迸出一道劲风欲将林熠堵在门内。 他左袖一抬胸前顿生缝隙。林熠哈哈一笑动如脱兔欺身闪过袖风右手一招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无往不利”探向雪老人怀里酒坛看似简单但左肩微耸双腿步罡踏斗又暗藏一式渊底擒龙隐隐罩住对方左右身侧的趋避退路。 只要雪老人一个应对失当后面的攻势必如滔滔巨浪连绵不绝的涌至绝不容有喘息之机。 雪老人怪叫一声:“好小子有诈只管使来!” 想那手舞足蹈小八式乃他所创一招一式的变化玄机自了若指掌电光石火间算准对方攻招的角度分寸右手一松酒坛下落立掌如刀向林熠右腕疾劈。 林熠“哎哟”叫道:“留神酒要洒啦!”右臂一翻一转让过雪老人来掌化为渊底擒龙抓他胸口变招之快匪夷所思显然事先已筹谋妥当。 雪老人哼道:“洒不了!”左脚一勾一送酒坛滴溜溜急转飞起刚好被袖口卷住里面滴酒未溅。跟着身躯贴住石门腾空右脚踹向林熠肩头。 踢酒、接坛、飞身、出腿几个动作节奏分明错落有致尽显炉火纯青的上乘功夫。 林熠一望即知雪老人的招式同样源自于手舞足蹈小八式只是将诸般身法腿法重新组合信手拈来更是妙到巅毫。 他由衷喝了声采左手探出托向雪老人右足中指稍稍蜷曲藏着飞弹对方足底诸穴的杀招。 雪老人一个筋斗淩空侧翻出屋林熠从后追上又是一招“缠绵悱恻”。右手虚握成爪快逾电闪的画出大大小小无数圆弧隐而不尽是遥遥对着雪老人肋下夹住的那只酒坛。 两人你争我夺转眼斗了三十多个照面林熠始终奈何不得雪老人。 就看那酒坛稳稳当当的贴着雪老人从肩头滚到手上从手上顶到背上再从背后挪到大腿跃来蹦去酒香越烈里面的酒汁却洒不出半滴来。 林熠明白雪老人是有意在给自己喂招更何况有美酒当前如此大好机会实是千载难逢自己错过了岂不大是可惜?他放开手脚尽情施展从石壁上参悟出的手舞足蹈小八式用心体悟每一点细微变化与精奥。 这般一个捉一个逃整整大半个时辰两人的拳掌竟无一次正面对撼。到后来更是雪老人手足一动林熠已知其接下来的招式立刻中途换招另起炉灶。 他打得兴起再不拘泥手舞足蹈小八式习自昆吾剑派的各套掌法、身法乃至化剑为指一一抖落出来分外的热闹。 突然林熠冷不防又问了声:“老爷子你可是说准了绝不以功力欺负晚辈?” 雪老人不明其意答道:“这是自然我老人家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焉能反悔?”挥手一抛酒坛稳稳当当落到左大腿上一式“金鸡独立”化去林熠的攻势。 林熠大笑道:“言出不二老爷子好气概!”没等雪老人得意丹田真气倒转觑准对方胸前一丝缝隙猛地大吸一口气。 “哗啦啦─”已去掉封泥的酒坛里跃出一道白练顺着太炎真气的引导笔直似箭往林熠嘴里射去。 雪老人吃惊不小连声叫道:“喂喂喂你小子这算什么?停─”大袖抖出罩向酒坛。 林熠早料有此一招双手猛击向雪老人左肩令他急切之中不能腾手。 雪老人眼见林熠脸上得意的笑容再看那道酒箭就要灌进林熠口里急中生智也狠吸一口气锁向酒箭。 “啵”的微响酒箭在半空牢牢定住凝成一线颤动不止但毕竟仍然有一小口进到了林熠的嘴里。 雪老人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能催动远胜林熠的功力将酒箭压回坛中唯有紧紧定住酒箭再不教这小滑头喝到半滴。 可这进退之间的拿捏实在玄妙他稍有不慎又令林熠得逞但苦于有嘴难言想骂也骂不出口。 一老一少你瞪我、我笑你手上脚下也不闲着短兵相接斗得越精采。 林熠蓦然双掌齐出右腿飞踢跟着吐气扬声大笑道:“老爷子你要喝就喝晚辈不与你争便是!”酒箭受他真气一激改变方向疾射雪老人眉心。 雪老人正忙着招待林熠的掌腿相加一时猝不及防喉咙里怪响一声赶紧仰面甩头“咕嘟咕嘟”吞下了一大口烈酒。 忽然左腿上一轻酒坛已被林熠顺手牵羊轻轻巧巧夺了过去林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仰头一通痛饮身前门户尽数敞开。 雪老人愣愣望向林熠脸上的怒容渐渐褪淡一声苦笑道:“小混蛋这酒该当你喝!” 他瞧林熠喝得酣畅淋漓羡慕有之肉痛有之但总也不好意思厚起老脸劈手夺回。 林熠舒泰无比的吁出一口大气满面红光赞道:“好酒!”双手捧住酒坛又凑到鼻子底下闭起眼用力闻了闻再将它递还给雪老人。 雪老人大喜接过一掂量里面少说还有半坛多诧异道:“小子不趁机多灌几口?过了这村可再没那店。” 林熠微笑道:“多谢老爷子美意!这般绝世佳酿晚辈能得尝半口已是幸事怎能再不知进退尽夺人所好?等过些日子我从”抱醉山庄“弄几坛”酒中仙“来也请老爷子你好好喝上一宿。” 雪老人摇头道:“三两年里你怕是见不着我老人家啦!你那些酒便先存着异日或许还有机缘。” 林熠不解问道:“老爷子这是为何?” 雪老人一指身后石屋说道:“林熠你可晓得那是什么地方?” 林熠答道:“我听老爷子你曾说起这间石室名叫”悔心轩“莫非有什么来历?” 雪老人摇摇头怆然一叹。 石室外竹林环绕日当正午听风闻鸟幽然恬静。可神思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再睹那日的风雨和眼前的一片血红身躯微微一抖竟似不能自已。 耳旁林熠低声唤道:“老爷子老爷子?” 连叫了几声雪老人才陡然一醒目向苍穹惆怅萧索宛如换了个人般静静道:“当年我一念之差铸成憾事错恨难返害得平生第一知己含恨而逝。我的这条臂膀便是自己一剑斩断的只为能求稍恕罪孽。” 林熠低低“啊”了声却不敢插嘴打断。 雪老人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笑意缓缓道:“再后来老夫便隐居在这石室里这悔心轩便是老夫悔心之地。等你走后我就要闭关修炼以御天劫若我所算无差这场劫难只在这三两年里。” 林熠这才明白道:“原来老爷子在石室中设下结界是为抵御天劫。” 需知无论正魔一旦臻至“凝光”的地仙境界之后每一甲子期间定会遭受一次莫大的劫难以证其心。 如果能安然度过一劫则又可多六十年的岁月参修天道一步步晋升真仙之列;反而言之万一抵挡不住天劫历练则只能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故此也有许多仙家魔尊自忖难逃劫难于是抢在天劫莅临之前兵解肉胎祭出元神转世轮回以期修得来生。 似林熠的恩师玄干真人玄门静修一百五十余载终登大道突破了“铸元” 境界跻身散仙一流却较地仙差了一级。饶是如此玄干真人于正魔两道中已堪称翘楚隐隐为一代宗师。 雪老人道:“老夫设下的这座法阵能否助我躲过此劫尚未可知。好在能在闭关前见你一面老夫可无牵无挂矣!” 林熠醒悟到老者耗损数十年真元替自己筑基洗髓对自己而言固然大有裨益凭空省却一番苦修;然而对老者自身来说不啻元气大伤异日天劫一至委实增加不少凶险。 他心中感动胸中升起一股热血充盈胸膛说道:“老爷子晚辈可否能襄助你一臂之力?” 雪老人呵呵笑道:“这桩事情是谁也帮不了忙的老夫唯有自个儿消受。你不用担忧我老人家已度过一回天劫多少算有点经验准备定可无事。”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都到了这个分上你为何还不愿告诉晚辈你的真实身分?你与蝶姑娘又到底为了什么这般的襄助造就于我?” 雪老人道:“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去问蝶丫头。要我说那就两个字:”缘分“!”林熠叹道:“老爷子你这不是跟什么都没说一个样么?” 雪老人举起酒坛灌了一口啧啧咋舌道:“真是好酒!小子咱们不谈这些只管喝酒。趁还有两天的工夫我老人家再传你些心法口诀保管你出关之后修为飞进再过些年绝不逊于仇厉那个混球。嘿嘿!他云洗尘能调教出好徒弟来我─雪老人就不能么?” 林熠想尽记忆里姓雪的高手除了传闻中观止池长老雪宜宁外再无第二个能有仙家境界修为的人物。 只是雪宜宁乃一女子更不可能躲在筑玉山中。 当下他也不去多想抢过雪老人手里的酒坛子一口灌入咽喉直觉火辣辣的感觉刺得喉咙忒的舒服扬眉笑道:“好咱们不管那么多且先一醉方休!” 第三章 飞鞋 此后两天林熠便留滞悔心轩与雪老人终日切磋所获收益不啻远平日三五年的修炼参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仅习得了一套手舞足蹈小八式剑法、内功乃至对天道的领悟也水涨船高突飞猛进。 开始的时候林熠所提的疑惑症结雪老人略一思忖即可回答可到后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演变为两人之间的相互探讨。 这晚一老一少聊了半宿“太炎心诀”雪老人说道:“我已将这套心诀融入手舞足蹈小八式当间今后你好生研习再配以我老人家所授的心法口诀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不出二十年凭你的资质勉强也能达到散仙境界。” 林熠突奇想问道:“老爷子你不怕我顺藤摸瓜从这些心法招式上寻出你的来历?” 雪老人得意笑道:“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各式身法、腿法、手法、指法经我老人家十多年的去芜存菁修缮磨砺早面目全非当世有谁还认得出? “至于太炎心诀所知者本就屈指可数且无一不是修为登峰造极的绝顶人物等你遇上的时候不定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他拍拍林熠肩膀继续说道:“老夫的身分你也不必枉费心机去猜。我这么做归根结底也是为你着想。 “你只要牢记一条任何时候都不可向任何人吐露这十余日间生的事情更不能告诉别人曾见过老夫。纵是你的师父亲人也不能透露点滴否则徒招杀身之祸不说更会牵累到老夫!” 林熠一呆说道:“老爷子你的话晚辈记下了。不过我一身的太炎真气已非师门所传只怕瞒不过旁人。” 雪老人道:“这个我可管不着你平素多加注意也就是了实在不成便随意编个借口搪塞过去难不成有人还会为了这个将你宰了?”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晚辈可是一个老实人你要我编谎话瞒哄恩师、欺骗同道这事可有些为难。” 雪老人畅快地笑了起来道:“拉倒吧你!你小子不眨眼就能说上一车的鬼话如你这般的老实人打着灯笼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林熠面无愧色嘻嘻一笑说道:“晚辈耍滑使诈总也要看谁岂能将恩师也骗了?” 雪老人一时语塞忽然“咦”道:“蝶丫头来了!”趁机起身开门外面一线晨曦射入石室原来已是第十一天的早上。 容若蝶手挽一只食盒笑意盈盈从竹林中走出深秋金灿灿的阳光辉映在她的玉容上仿佛光线也化身成欢乐的小人儿。 见着雪老人举步走出石屋她浅笑说道:“老爷子这十余日着实辛苦你啦! 我特意炒了几碟小菜来孝敬你。“ 雪老人喜道:“好好得很还是蝶丫头有良心。”环顾四周一把抓起一块四角有型、表面平整的巨石往空地上一放冲着林熠叫道:“小子快去把树下最后一坛烈火烧抱来有菜怎可无酒?” 林熠轻车熟路启出烈火烧在雪老人对面席地而坐。 容若蝶从食盒里取出六碟小炒依稀能辨出其中的山菇、笋干、石耳虽俱是平常能见到的野食山珍但一道道色香诱人惹人食虫。 这两人的修为早过了辟谷境界即便数月不吃不喝仅是餐风饮露亦无问题但闻香知味面对如此美食想不动心也难。 容若蝶又拿出三只小杯将酒斟满举盏道:“林兄小妹先恭贺你功德圆满顺利出关。” 雪老人不满道:“蝶丫头偏心若非老夫呕心沥血栽培这小混蛋哪有他今日的功德圆满?哼这第一杯酒怎么也该先敬我才对。” 容若蝶嫣然道:“老爷子要说偏心的也该是你。蝶儿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将一身绝学传下一招半式你这般厚此薄彼蝶儿可不依。” 雪老人呵呵大笑道:“好丫头跟我讨要好处来了?这十多年中我教你的还少么?再说我老人家将手舞足蹈小八式传与林熠又和教给你有什么两样?” 这话一出饶是容若蝶辩才无双、慧心通明也消受不住窘羞薄怒道:“老爷子你还没喝酒却哪里来的疯言疯语?” 雪老人满不在乎见容若蝶受窘更是开心笑嘻嘻道:“老夫说错了么?你和他─”刚说到个“他”字猛然像记起了什么急忙咳嗽道:“不说啦喝酒!” 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林熠也把酒喝了容若蝶却只是浅浅啜上一小口便放下杯子又为两人斟酒。 林熠见她语笑晏晏的娇柔模样如何也无法将眼前殷勤劝酒的少女与那个指点群魔、谈笑间力压正道围攻高手的容若蝶联系在一起。 他当然不会傻到自我陶醉以为容若蝶对自己另眼相待、垂青有加乃是倾心于己之故。 从雪老人与容若蝶谈话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中林熠断定其中必另有隐情只不过自己毫不知晓亦无从去瞎猜乱蒙。 但为何这两人始终三缄其口不肯说明这其中隐藏着怎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是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想到这里林熠心中哑然失笑暗道:“本公子不过是个昆吾剑派的二代弟子容若蝶也不需耗费偌大心力来算计。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容若蝶又举起杯盏说道:“林兄这第二杯酒是小妹与雪老爷子为你饯行祝你日后能笑傲四海前途不可限量。” 林熠笑道:“这酒小弟就更加要喝了也祝蝶姑娘青春永驻秀颜长青。” 雪老人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满面笑容含糊不清的问道:“蝶丫头有二必有三这第三杯酒又有什么彩头是交杯酒么?” 林熠大摇其头道:“错了错了这第三杯酒应是我和蝶姑娘一起敬你老人家预祝老爷子春风化雨晚来有伴老夫少妻花好月圆。” 雪老人满口烈火烧呛在喉咙口上下不得涨得老脸通红连连咳嗽道:“小混蛋好心没好报竟敢消遣我老人家。老夫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哪来的老婆?” 林熠一笑转眼看见食盒里还有三套杯盏碗具奇道:“蝶姑娘莫非还有其他客人怎不见岑婆婆?” 容若蝶笑道:“小妹正要告诉林兄数日前有两位朋友闯入筑玉山一路高呼狂喊林兄的名字寻到小妹的竹庐前。 “小妹好言相告林兄正在闭关不能分身那两位朋友却闹了起来。岑婆婆忍不住出手驱逐不料那两位朋友修为甚是了得无奈之下小妹只好将他们诱入竹林困在了五时七候阵中。” 雪老人怒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跑到老夫的一亩三分地来闹事?蝶丫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老人家定要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容若蝶微笑道:“听他们的口气并无恶意。我将他们困在五时七候阵里四、五日也就够啦!不敢劳动你老人家出手。” 林熠会心一笑道:“若我猜得无差那两位惹是生非的朋友定是邙山双圣。” 容若蝶道:“林兄猜对了小妹听他们自报名号果是邙山双圣。” 不待林熠说话竹林里传来拳掌交击、呼喝怒骂之声但见岑婆婆与一对连体怪人且战且走往这边过来正是白老七与白老九这两个活宝。 白老七一面出招一面怒道:“臭老婆子你说谁是丑八怪了?还不赶紧向我们兄弟赔礼道歉摆上一桌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 他与白老九被困在五时七候阵委实吃了不少苦头憋着一肚子邪火好不容易逮着岑婆婆再不肯轻易放过打得兴起竟没注意到石屋前的林熠。 岑婆婆左支右绌气喘吁吁道:“放屁!”腿踢连环踹向白老九。 不防邙山双圣一个转身换位白老七将将杀到一把捞住岑婆婆右脚哈哈笑道:“老太婆这回我看你往哪里逃?” 白老九在后面叫道:“老七别放手把她甩到我这面来!” 白老七刚应一声“好”不料手上一空迎面劲风凛凛岑婆婆小腿一曲一弹右脚从鞋子里脱出疾点白老七面门。 白老七“哎哟”大叫:“好臭的脚!”忙不迭的远远逃开伸手拼命煽动鼻子四周的空气。 岑婆婆恼羞成怒飞身追上喝道:“丑八怪快把老身的鞋子还来!” 白老七捏住鼻子挥手把鞋子甩出叫道:“别过来别过来我还你就是!” 岑婆婆接过鞋子尚未打定下一步的主意白老九已诧异道:“咦哪儿来的酒香?极品、极品!”两眼贼亮可背对着林熠等人什么也瞧不见。 白老七这才现林熠正坐在一方青石前松开鼻子“啊哈”怪叫一声道:“好小子咱们兄弟累死累活九死一生你倒有酒有菜风流快活。不成老子可不能吃亏坛子里剩下的酒谁也不准动全是咱们兄弟的啦!” 话音未落舍了岑婆婆迫不及待合身扑来恶形恶状宛若饿狼觅食。 雪老人蓦地起身沉声喝道:“我也踢你们一腿试试!”左足飞起踢向白老七。 白老七人在空中大叫道:“老九这一脚让给你啦!”猛一翻身把背后的白老九亮了出来。 白老九嘟囔道:“什么嘛!喝酒抢在前头挨踢却要我先上。”双手在胸前抱圆正抓住雪老人的左脚。 白老九嘻嘻笑道:“老头你年纪大了腿脚可不怎么灵便还是歇着吧!” 雪老人嘿然道:“那倒未必!” 白老九只觉双手一滑骤然生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劲力雪老人左脚上的鞋子“嗖”的脱手射出直奔面门去势比利箭还快上几分。 白老九措手不及怪叫道:“好厉害臭鞋子还能打人!”间不容中淩空倒翻变成白老七脸朝下、脚往上对着雪老人。 白老七兀自没回过味来一只臭烘烘的鞋子已然打到急忙顺势探足一点“啪”的回踢。 也亏得邙山双圣自幼修炼联手搏击之术心有灵犀默契天成举手投足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堪称天衣无缝不然这个亏可就吃定了。 雪老人见状也心生佩服左脚伸出接住鞋子穿上右腿又起道:“一人一脚老夫不偏不倚童叟无欺!” 白老七化解了雪老人的一招飞鞋刚想夸奖自己两句第二脚快逾电闪已经攻到。 他尝过了厉害不敢怠慢双掌如封似闭往外招架。 孰知雪老人的右腿仅是作势一抬随即收回白老七虚惊一场正欲破口大骂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身侧绕了半道弧线无声无息的打到。 原来雪老人出腿是虚飞鞋才是真。 “砰!”白老七左半边的面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任是他护体真气了得雪老人又脚下留情也疼的龇牙咧嘴更难堪的是脸上印了一团脏兮兮的鞋底印记。 岑婆婆看得大是解气高声叫好。 雪老人穿回鞋子慢条斯理问道:“你们两个小混蛋还闹不闹?” 邙山双圣虽有些不通时务但修为高低、身手好坏还是懂的。见这独臂老头貌不惊人却恁的厉害顿时老实了许多。 白老七揉着脸颊哼哼唧唧说道:“臭老头暗箭伤人有啥了不起?你有鞋子咱们哥俩儿便没了么有种就再比比看谁的鞋子踢得远?” 他随口一说哪料雪老人一听居然大感兴趣说道:“有趣有趣咱们就比这个!” 邙山双圣听到有人肯与他们打赌如遇知音尽皆大喜。 两人跃跃欲试再不计较白老七面上挨了一鞋子。 容若蝶慢悠悠道:“三位且慢踢鞋子比试固然别开生面可若添点彩头岂不更有意思?” 邙山双圣闻言急忙齐声道:“好好你说咱们赌什么?心法绝学还是十坛好酒?要不赌白金月牙轮也行!” 容若蝶含笑道:“这些宝贝小妹可都没有自不能与二位作赌。不如这样要是你们赢了小妹便将比试的经过写成文书着人四处张贴公告天下好教人人都知道邙山双圣的威名无双修为绝伦。” 容若蝶的主意正好迎合了邙山双圣好大喜功的秉性正所谓投其所好引鳖入瓮。 果然白老七大喜过望道:“小姑娘你说的可当真?到时候至少也要贴个十万八万张告示才行。” 白老九挠挠脑袋问道:“可要是有人不识字又或是瞎子该如何是好?这些人不就错过了知道咱们兄弟风采的大好机会了么?” 容若蝶胸有成竹道:“不妨小妹可命人在各府州县敲锣打鼓游街宣扬;再不成就编作评书让人在茶馆里每日讲上三遍讲足一年。” 白老九眉飞色舞心痒难熬急忙道:“三遍哪够?一天少说也要七、八、九、十遍!” 容若蝶道:“好十遍就十遍。但万一是两位输了呢?” 白老九、白老七异口同声道:“笑话我们兄弟怎么可能输给这糟老头子?” 容若蝶微笑道:“两位皆乃世外高人自然赌无不赢可既然咱们打赌小妹出了彩头两位多少也得下点注应个景儿才说得过去。” 白老七问道:“小姑娘那你说要是我们输了你想怎样?” 白老九急急接道:“别的什么都可以答应但那个狗屁林子咱们兄弟是绝不再去的。” 容若蝶悠然道:“小妹本想请两位输了后再到五时七候阵内住上几日等什么时候牙齿也掉光了头也全谢了再出来。奈何这位大叔聪明绝顶早有预料小妹倒不能再说了需另外想个彩头。” 白老七连连点头道:“对对需得想点别的。” 容若蝶假作沉吟见邙山双圣急得抓耳挠腮连声催促火候到了才拊掌道:“有了!若是两位不巧输了莫如就答应小妹一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如何?” 白老九困惑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是什么事情?” 容若蝶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等比试过了小妹再说不迟。倘若两位觉得小妹届时所言不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八字约定尽可推托。” 邙山双圣心下盘算如果容若蝶交代的事情对自己有益无害答应下来自是无碍。倘使有所为难他们也可拒绝。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包赚不赔若是赢过那糟老头子那就有趣得紧了。 当下两人齐声应道:“好咱们说定了!”伸出两只手各与容若蝶三击掌。 林熠也不拦他们坐在桌边趁着容若蝶给两个活宝下套的工夫又喝了几杯大是自得其乐。 容若蝶道:“两位远来是客不妨先请咱们大伙儿拭目以待。” 白老七也不客气挺胸叠肚道:“老九让我先来!”深吸一口真气源源不绝灌注双足扬声叫道:“去!” 一对破破烂烂的布鞋肋生双翅化作两缕乌光甩将出去越过西的葱郁竹林悠悠飞行了十数里撞在远处的山崖上隐隐响起闷雷般的声音炸成碎屑。 白老七顿着光脚懊丧道:“那座破山头干么挡在那里?要不还能再飞上个三、五十里。” 白老九骂道:“笨蛋你不会踢高一些么?看我的!”“嗖嗖”飞出鞋子果然是既高且远越过那座山崖不见踪影。 邙山双圣赶紧飞身飘到高空手打凉棚目不转睛的观望。白老七背对着看不到拼命要转过身子叫道:“老九快让我瞧瞧有飞出去多远了?” 白老九得意洋洋道:“别急刚穿了一团云朵还在飞没有三两个时辰也落不下来。” 两人越升越高到最后几成了一个小黑点半晌才落回地面兴高采烈道:“这下成啦那双鞋子都跑得没了影。糟老头你怎也赢不到咱们兄弟了。” 林熠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说道:“七兄九兄你们都把鞋子扔飞了回头穿什么?” 邙山双圣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光着脚丫子也不好玩。 白老九一拍脑袋道:“多亏你提醒我这就把那双鞋子追回来!”可转念一想自己的那双鞋子优哉游哉不知落到谁的头上去了却到哪里去寻回? 白老七苦着脸道:“你的鞋子还有得追我的鞋子却连鞋底都不剩啦!” 白老九暗暗庆幸道:“还好咱们跟这老头赌的是甩鞋子要是换作扔裤衩那今后我们兄弟岂不要光着半边身子见人?” 白老七一省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好险好险咱们兄弟幸亏有先见之明没跟他赌裤衩不然光着屁股可羞死人啦!” 岑婆婆骂道:“两个混蛋口无遮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老七也不生气笑呵呵盯着岑婆婆脸上瞧了又瞧惹得她起了一阵子鸡皮疙瘩怒道:“你这混蛋乱看什么?老身脸上又没挂花!” 白老七拍掌笑道:“老婆子我瞅了半天怎也没见你嘴里有吐出象牙来?” 白老九紧接道:“照你适才说的话只有狗嘴里才吐不出象牙。你若不是狗嘴那便赶快吐两根出来给咱们兄弟观瞻观瞻?” 岑婆婆性情耿直暴烈论及胡搅蛮缠焉能是邙山双圣的对手? 一语之失顿成把柄她气得浑身颤怒喝道:“你们敢说老身的嘴是、是─”后面“狗嘴”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白老七不紧不慢道:“我可没说不定你嘴里真能吐出象牙呢?” 白老九艳羡道:“这敢情好老婆子你有此绝技将来不愁吃穿没钱的时候只消嘴一张吐出一、两根象牙就够养活一大家子啦!”说罢两人一齐抱拳赞叹道:“佩服佩服咱们兄弟甘拜下风这一样是比不过你的!” 容若蝶笑盈盈道:“两位要再胡说八道小心岑婆婆把你们关进竹林这一辈子你们也休想再出来。” 邙山双圣立时闭嘴白老七道:“不说就不说反正事实如此。” 白老九想起赌注说道:“小姑娘你别耍赖该写告示了。” 雪老人鼻子里一哼道:“慢着我老人家还没比呢!”他慢慢走到邙山双圣身前说道:“你们两个看好了!” “啪啪”两记脆响一对布鞋一前一后激射而出转眼飞过对面山梁消失无踪。 邙山双圣急忙窜上高空望了良久方回转来说道:“糟老头你的鞋子也看不着啦这场咱们就算平手要不再比比别的?” 雪老人道:“谁说的?”他往石桌前一坐举杯而饮说道:“猴急什么? 先来喝上两杯稍后老夫便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邙山双圣满腹狐疑侧对着石桌落坐刚好一人有一手可构着谁也不吃亏。 第四章 北帝 林熠问道:“七兄你们两个如何能找到筑玉山来?” 白老九抢在前头道:“这有什么稀罕?咱们兄弟要找个大活人还不是小菜一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容若蝶微笑道:“想来两位是有遇见费久等人了是他将林兄的下落告知你们?” 白老七立刻摇头道:“小姑娘这回你可没说对。费久是谁?咱们兄弟从未见过。” 白老九点头附和道:“别说费久!就是费八、费十咱们也没听说过。” 林熠恍然道:“原来两位老兄已去过昆吾山了不知罗师兄伤势可已康复?” 白老七答道:“已好了七七八八啦。咦奇怪你怎晓得咱们找着了罗禹又去过昆吾山?我和老九好像没告诉过你这些。” 他们自然不晓得林熠早从黎仙子口中得知邙山双圣寻到罗禹而他的行踪消息也曾托费久遣人送信回山定是邙山双圣等人在云居观久候自己不至护送罗禹回转昆吾后从玄干真人那里听得。 当下邙山双圣你一言我半语杂七杂八啰哩啰嗦叙说了与林熠别后的情形果与林熠的猜测相差无几。又言道罗禹如今静心休养身旁还多了玉茗仙子的照顾羡煞不少同门师兄弟。 最后说到烈火宫因九峒观一战吃了大亏已在日前向神霄、正一两派传下战书约定腊月初一前往神霄派拜山领教高明。 屈指算来大战迫在眉睫。 神霄派接到战书不敢轻慢掌教孤云真人亲书信函送至正一、漱心庵等素日交好的正道各派邀集奥援共抗顽敌。 昆吾剑派掌门玄干真人清誉冠盖四海自也在受邀之列已应允与会。 另一方面《云篆天策》余波未平正魔两道数百高手各显神通几乎将雾灵山脉掘地三尺却依旧找不到黎仙子踪迹相互之间斗得热闹非凡实乃近二十年来少有的一场盛事。 倒是冥教出乎寻常的低调自仇厉出手未获又与费久等人一战后便了无动静颇有高高挂起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邙山双圣的话语中没有提及黎仙子似乎并未在云居观碰见她。 林熠瞅瞅容若蝶似笑非笑的神情压下疑问并不详加追问暗忖凭借仙子师父的机智与千般易形变化只要不是撞见类似仇厉这等的棘手人物当无大碍。 待自己回到昆吾即可与仙盟联络上应能查悉她的下落。 接着话题又转到云居观的血案无戒和尚的死讯一经传出吕岩等人顿时销声匿迹多半是托身到麻奉秉与金牛宫的护翼之下报仇之事唯有静待日后时机。 邙山双圣在昆吾山小住了数日整日四处惹事折腾得鸡飞狗跳。 众人念着他们于罗禹实有救命之恩且天性淳朴烂漫也只好一笑置之。 刚巧费久命门下弟子传讯向玄干真人报知林熠被容若蝶软禁之事。邙山双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向人打听到筑玉山的所在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就要救人。 奈何这两位仁兄修为虽高却了无心机被岑婆婆轻而易举诱入五时七候阵若非容若蝶吩咐放人此刻兀自脱身不得。 邙山双圣原本火大无比打定主意一出阵即要砸烂容若蝶的竹庐孰知时运不济碰上雪老人三招两式里给制得没了脾气还白白送出两双跟随自己不知多少年的破鞋子。 当然有些事两人是一概略过不提的只拣自己在昆吾山上如何捉弄玄恕真人又偷遍了山下数个酒肆的光辉战绩来说。讲到兴头手舞足蹈全然忘记适才与雪老人、容若蝶打赌飞鞋之事。 白老七正说得唾沫飞溅津津有味冷不丁背后刮起一道劲风似有什么东西狠狠打来。他一缩脑袋侧滑数丈破口骂道:“他***是谁在暗算老子?” 他舒展灵觉四处查探却未现任何异常。 就听白老九说道:“老七不好你快看那糟老头手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白老七怒道:“一个糟老头有什么好看?更别说糟老头的一双糟手了可有咱们兄弟英俊潇─”目光一扫雪老人右手他立时闭嘴后半截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原来雪老人脸上笑咪咪的手里拎着一双布鞋悠悠晃荡好似在向两人示威一般。 白老七愕然道:“出鬼了这、这鞋子怎么又自个儿飞回来了?” 雪老人傲然哼道:“蠢材”御剑千里笑取人头“这般的神功你们没学过难道也没听过么?如何你们两个服是不服?” 邙山双圣四只眼睛一齐瞪得滚圆死死斜盯着雪老人手中的鞋子。 白老九摇头道:“老子不信你这糟老头子居然能有这手本事里面一定有古怪!” 白老七道:“让我仔细瞧瞧这是你方才飞出去的那双鞋子吗?不定什么时候趁咱们兄弟一个没留神偷偷掉了包。” 白老九又道:“就算是原来的那双输的也不是咱们兄弟。我们说好比试的是看谁鞋子飞得远而不是时间长短。你的鞋子飞了半天却又回到自己手上距离上远远的不及咱们。嗯说不准刚生下来的小娃儿随手一抛也扔得比你远些。” 白老七洋洋得意道:“所以到底还是咱们兄弟赢了。林兄弟你说是不是这样?” 林熠见雪老人气哼哼把鞋往石桌上一放心中暗笑也不答话只看容若蝶如何应对。 容若蝶漆黑如星的眸子轻灵一闪浅笑道:“果然是两位胜了雪老爷子输了!” 邙山双圣没想到容若蝶这般爽快的认输白老七赞道:“你这小姑娘见事明白倒是个好人。” 容若蝶不动声色道:“愿赌服输。依照咱们事先的约定小妹这就撰写告示将三位比试的经过详细写明而后张贴各府州县好让人人晓得两位的得意事迹。 今后邙山双圣所到之处势必万民欢呼、英豪景从风光无限自不必提。“ 要说邙山双圣缺心眼是真但却未必傻气两人挠挠脑袋心想其实这场比试是自己大大的输了全靠咬文嚼字胡搅蛮缠才占回上风如果让旁人知晓可也不怎么光彩反而尽人皆知邙山双圣的修为差了这个糟老头子老远一大截谈何风光无限? 于是双双摇头白老九道:“小姑娘我看就不必了。这糟老头子偌大的岁数却输给咱们兄弟传将出去于他面子也不好看。只我们几个知道也就是了。” 容若蝶肃然道:“两位虚怀若谷小妹敬佩至极。但人无信不立说好的事情总不便随意更改。岑婆婆烦劳你将笔墨取来我这就书写告示。” 岑婆婆会意正色道:“小姐说得极是咱们不单要写告示还要让人敲锣打鼓在街肆坊间落力的宣扬让所有人都晓得邙山双圣是如何赢得赌约。” 邙山双圣大惊齐齐晃手道:“别别敲锣打鼓更加不必了。” 雪老人正色道:“不敲锣打鼓也行那就改成说书段子每天在茶馆里至少讲上十遍讲足一年也差强人意了。” 岑婆婆笑道:“好主意等一、两千年以后纵然咱们这些人都不在了后人们也能听着评书段子遥想邙山双圣今日的风范神姿那也算得流芳百世啦。” 邙山双圣心里嘀咕认定这编段子一事万万不能答应否则岂不愧对将自己两兄弟生得这般威武雄壮的爹娘? 想到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兄弟飞鞋子却输给了一个平淡无奇的糟老头直比砍了脑袋还难受。 还是白老七脑筋转的稍快一点赔笑道:“小姑娘我们认输还不成么?这评书段子和告示什么的可也别写了。” 容若蝶忍住笑奇道:“两位是赢家怎的又要自愿认输?” 雪老人道:“不成胜负输赢岂同儿戏老夫焉能要你们拱手相让?” 邙山双圣斜眼看着石桌上放得端端正正的鞋子支支吾吾暗呼倒楣。 容若蝶见火候已到嫣然笑道:“也罢既然两位诚心认输小妹怎能太过执着?不过依照事先的约定两位可就要答应小妹一桩事情你们是否愿意?” 白老九忙应道:“愿意愿意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没问题。” 白老七眨眨小眼睛问道:“小姑娘你要差遣咱们兄弟做什么事?” 容若蝶笑道:“两位修为凡入圣小妹可不敢拿些细枝末节、毫无乐趣之事来糊弄两位不如等他日有好玩之事生再相邀两位可好?” 白老七大松一口气暗道错过今日老子再也不见你这丫头的面也就不必受你差遣那可算不得违诺这点小九九他藏在心里当然不能说出否则便不灵验了。 他装出一副慨然郑重的神色颔道:“好如此咱们就说定了。” 白老九不放心又加了一句道:“小姑娘咱们可约好了你提出的差事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容若蝶道:“那是当然总之小妹请两位做的事情决计不教你们吃亏就是。” 白老九又想想还是不踏实追问道:“小姑娘那告示和评书段子什么的你也就不必写了吧?” 容若蝶道:“非但不写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需对两位飞鞋之事守口如瓶不让第七人知晓。咱们可不能坏了邙山双圣偌大的名头。” 邙山双圣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对对今日之事咱们谁也不能说出去。” 林熠道:“何止不能说飞鞋之事连雪老爷子的名字咱们也绝不能提。不然人家问起两位如何遇见雪老爷子自然免不了又牵扯出赌约的事来。” 容若蝶附和道:“林兄说的极是我们这些人守住秘密也不算难怕就怕双圣一时口快向外人提及雪老爷子到时候可谁也不好再隐瞒什么。” 邙山双圣头摇得比波浪鼓还利索异口同声道:“不会不会打死我们也不说。” 林熠心底微笑思忖着要让这两位仁兄保全雪老人的秘密也只有这个法子最为有效。容若蝶与他们相处不过短短片刻已稳稳抓住邙山双圣的软肋大加利用轻描淡写间不着痕迹的解决了一桩难题。 邙山双圣一块石头落地放心开怀踞案大嚼好像这几碟菜肴是专为他们兄弟压惊接风一般。 风卷残云一摊狼藉教别人看了也不敢再用。 岑婆婆哼道:“牛嚼牡丹可惜可惜。” 邙山双圣吃得兴起你争我夺往嘴里塞菜喝酒也没空闲还嘴。 雪老人起身道:“林熠你随老夫来。”迈步走向悔心轩右的一间石室。 林熠跟在雪老人身后走进石室里面原来是一间书房厚重的各色典籍分门别类一堆堆叠起占去了大半的空间。 靠着西面竖着一排竹制橱架雪老人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只青色瓷瓶说道:“这里面尚有六枚”九生九死丹“乃老夫昔年一位挚交所制我留着已没什么大用就送给你以备万一。” 不等林熠开口他又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五枚紫色的飞梭每支长约三寸说道:“这五支”璇光斗姆梭“你也拿去吧权作防身之用对付个把宵小倒也灵便。” 九生九死丹是“三圣五帝”中的“东帝”释青衍穷六十年之功踏遍八荒群岳采集七十二种天地灵草炼成一炉不过二十八枚以应天上二十八星宿之象可谓起死回生举世无双的圣药。 麻奉秉所得的那株万年丹参与之相比简直如皓月对米粒之光委实天差地远。 林熠只是听过哪想雪老人随手就拿出六枚来。 至于璇光斗姆梭更是上古遗泽正道至宝各家典籍均有记载却失传已久。 若能将此宝炼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则移海平山破日揽月令群魔辟易三界侧目。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对此宝垂涎三尺苦索不得。 这两样宝贝随便取出哪一件放诸天下都可让无数正魔高手争得头破血流舍生忘死。林熠却似尚不知足盯着另几只没打开的抽屉嘻嘻笑道:“老爷子你还有什么好宝贝有用不上的一并送给晚辈吧!” 雪老人呵斥道:“滚你的蛋贪得无厌的小子。剩下的东西老夫带进了棺材也不给你想也别想!” 林熠见多了雪老人转怒为喜的模样只管厚着脸道:“老爷子别那么小气让我看一两眼总不打紧吧?”说着手疾拉开了左手第一个抽屉。 其实林熠心里哪是眼红雪老人的藏珍而是另有盘算希望能从这些东西里查找出有关这位神秘老人来历的蛛丝马迹。 “哗啦”一声抽屉拉开雪老人已是拦阻不及。 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叠叠泛黄的信笺封面上清一色写着“雨兄亲启妹宁宜顿”字体娟秀挺拔用的乃是篆体。 林熠愕然道:“老爷子敢情你姓雨!”脑海里念头飞转闪过一人失声道:“难不成你是北帝雨抱朴?” 雪老人望着抽屉里上百封的信笺面色怪异眼中露出一缕痛楚与温暖低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雨抱朴早死了你好没良心怎可把我老人家跟一个死人混成一谈!” 雪老人越是推托不认林熠越肯定心中所猜惊骇之情实难自已。 放在一百多年前北帝雨抱朴乃是与巫圣云洗尘等人齐名的泰斗人物特立独行睥睨正魔两道普天之下无人敢去招惹声威远在五行魔宫宫主与正道各派掌门之上。 至于木仙子、麻奉秉等人给他老人家提鞋牵马都嫌不配。 因他行事飘忽又总戴着一张丑陋不堪的人皮面具以致也有人赠号“北帝雨影”。 任林熠做梦都想不到这样一位地仙翘楚竟会是眼前这个自残一臂、幽居石室的垂垂老者。而自己到底又与他们有何渊源能得其十日倾心教诲筑基洗髓? 倘若邙山双圣晓得自己输给的是名动宇内的北帝雨抱朴恐怕酒会喝到舒畅无比。 他见雨抱朴怅然凝视抽屉里的书信神色凄凉寂寥不由心生歉疚说道:“老爷子对不住我可不是存心翻出这些东西来的。” 雨抱朴落寞的笑一笑道:“这些信老夫已有数十年没翻动过。今日你不打开抽屉或许我这辈子也不会再看它一眼。小子老夫也不留你啦!出得筑玉山今后你再无坦途一切多加小心好自为之。” 林熠笑道:“老爷子莫担心我。晚辈孤家寡人一个四海飘零惯了天塌下来也只当被子盖见了阎王老子也照样削他胡子。” 雨抱朴摇摇头欲说还休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蝶丫头与你一样也是天生苦命之人。你要多加照拂不要惹她生气伤心才好。” 林熠心头一动问道:“老爷子她与巫圣云洗尘之间到底有何关系?” 雨抱朴萧索道:“一个姓云一个姓容能有什么关系?” 林熠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再多言说道:“老爷子你的胡子、头乱糟糟的着实难看不如让我用手舞足蹈小八式替你一根根拔光看上去或许能精神点。” 雨抱朴叫道:“小混蛋我老人家传你这手绝学便是用来拔人胡子、头的么?”他心底倒没多大的怒意寻思道:“这小子口舌虽油滑心地却好见老夫望着那堆书信触景生情有意说笑来着。” 林熠见他恢复本色稍稍安心退出石屋。 地上雨抱朴孤寂的影子在日光影射下越拉越长想着十日相处一见如故自己又得了偌大好处林熠心头泛起一层不舍。 但他生性豁达干脆自不愿学小儿女忸怩作态三步一回头的拖泥带水只把对雨抱朴的感激埋入内心深处转身回到屋外。 就听见白老七喊道:“林兄弟天色不早咱们该上路啦!” 两人早把石桌上的酒菜一扫而空再要寻酒喝已是不能。 林熠向容若蝶抱拳道:“小弟这就要告辞回山不知蝶姑娘还有何吩咐?” 容若蝶起身说道:“林兄小妹送你一程。”当先引路朝竹林行去。 林熠冲着石屋高声道:“雪老爷子晚辈走啦!他日再抱几坛好酒来看望你老人家。” 屋子里边响起雨抱朴的声音:“小混蛋滚得越远越好少来惹我老人家光火。” “砰”的一声石门关上再无声息。 容若蝶娇笑道:“林兄你如何又惹火了老爷子?” 林熠与她并肩而行脚步踏在松软的落叶上沙沙轻响回答道:“我好心要替他修理胡须乱孰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却被老爷子赶了出来。” 容若蝶莞尔邙山双圣从后赶了上来小心翼翼跟在容若蝶身后亦步亦趋不敢稍有差池唯恐再陷进五时七候阵内。 只是容若蝶举手投足轻盈曼妙犹如风摆幽兰;这两位仁兄本就生得五大三粗更兼二合一已比寻常人不方便太多现在偏要缩手缩脚的一摇一晃碎步朝前委实让人笑破肚皮。 林熠回头瞧见哈哈笑道:“七兄九兄你们两个学得是哪一家的舞蹈? 举轻若重摇摇欲坠果然别开生面。“ 白老九刚想回答禁不住两人四脚一阵趔趄险些摔倒相互埋怨起来齐怪对方笨蛋。 容若蝶浅笑道:“两位放心林内的阵势已被岑婆婆收起不会再困住你们啦!只管放心往前走就是。” 邙山双圣大喜白老七满腹牢骚道:“小姑娘你怎不早说害得咱们兄弟提心吊胆了老半天。”撒开脚步转眼就把林熠与容若蝶甩到后头。 容若蝶反放缓了步履似乎故意拉远距离柔声道:“林兄小妹粗通占卜测相之术近年偶尔小试多有中的。你印堂隐藏晦涩近日恐有灾厄多半是为小人所诟身陷囹圄。小妹送你八字真言烦林兄谨记在心:”逢丧则凶遇霞呈祥“。”林熠一愣叹道:“可惜现在是白天若是夜晚小弟必当仔细察看天象也好知道蝶姑娘究竟是天上哪一颗仙星下凡谪入红尘偏来打救我这玩世不恭的小混蛋。” 容若蝶悠悠道:“假如小妹真能化作一颗星辰夜悬清空了无烦恼该当多好?有时候小妹实是羡慕林兄的洒脱自在奈何求之而不得。” 林熠笑道:“人活在世上纵可修成神仙又焉知神仙就没有烦恼?只是咱们既能生得此身到尘世走上一遭总得快快活活率性行乐才对得住这短短人生百年。倘使每日有事无事都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岂不活得太过郁闷?” 说着林熠脸上装出一副摇头叹息、愁苦万分的鬼脸惹得容若蝶脸上的笑容直比百花盛绽还要明艳三分。 林熠想起一事问道:“蝶姑娘你就这般轻易放走我日后仇老哥与巫圣追究起来是否有麻烦?” 容若蝶见他关怀自己芳心甚喜嫣然微笑道:“小妹自有应对之策林兄毋庸担忧。归根结底小妹并非冥教中人仅是云教主的座上嘉宾、盟约之友他纵有不满也无力将小妹如何。” 林熠想到容若蝶背后还有一位北帝雨抱朴撑腰实在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又走了一阵这片竹林已到尽头远远看见邙山双圣在前面不耐烦的等着自己。 林熠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蝶姑娘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但愿下回见面之时仍然是友非敌不然面对你这位足智多谋、天仙似的姑娘小弟也唯有束手无策晕头转向的分了。” 容若蝶笑道:“林兄多虑了小妹也无意与你为敌。纵应云教主所请亦会尽力趋避昆吾一派免得林兄为难。”她从秀上取下一枚珠钗说道:“此钗夜明珠中藏有一物不过明年今日林兄方可启出观看早则不灵。” 她纤指指向珠钗机关将开启夜明珠的方法说了。 林熠收下只觉钗上仍带着容若蝶的体温怡心醉人。 第五章 石棘 别过容若蝶林熠御剑北行邙山双圣赤了四足驾着白金月牙轮忽前忽后不亦乐乎。这两人得知数日后神霄派将有一场大战焉肯放过凑热闹的机会也随着林熠前往昆吾。 中午时分三人在一座镇上寻了家干净的酒楼小歇。 林熠又买了两双新鞋这才使邙山双圣无须再做赤脚大仙。 只是两人身形怪异引来了不少人围观酒楼的生意居然比平时红火了足足一倍。 入夜之后过了一条名为龙江的大河进入北方地界距离昆吾山尚有三千多里。 林熠思归心切也不宿店继续漏夜赶路。渐渐脚下群山起伏险峰嶙峋已是到了龙山。 五行魔宫中的金牛宫即座落此间的主峰山麓里。 林熠不欲生事远远避开绕道而行。 他回想这十日的遭遇恍若一梦殊不真实。 其中诸般疑问任林熠素负机智亦百思不得其解。 容若蝶举世无双的娇艳容颜不时浮现面前淙淙琴音犹在耳畔。奈何一出筑玉山彼此又将各为其主也容不得他有过多的念头。 忽听白老九讶异道:“咦前面山崖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恁的古怪?” 林熠收住神思举目望去只见数十里外一座巍巍山峰的上空腾起一团雾蒙蒙的紫色光华忽明忽暗譬如火烛黑夜里显得异常醒目。 白老七眯起小眼扭转脑袋凝视半晌煞有其事道:“我晓得了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哪颗星星落到了山后面。” 白老九道:“放屁!你啥时有见过紫色的星星?” 白老七得意洋洋道:“老九你忒孤陋寡闻了。知不知道天上有颗紫微星? 既然名字叫“紫微”那必然就是紫色的。“ 白老九不服不忿道:“照你这么说你叫白老七长得就很白了?” 白老七悠然道:“我原本是很白可太阳晒多了也就变得黑了些。” 林熠也是好奇心起笑道:“你们两个也别吵了七兄说的固然有理但九兄的话听上去也不错。索性咱们赶过去瞧瞧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邙山双圣亦属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闻言自无异议三人朝光华闪烁处飞去。 越过那道山巅下方的山麓之中高悬着四道紫色光符各踞一角彼此相隔约有百余丈遥相呼应。 光符焕放出的紫色电芒犹如蜘蛛吐丝往四周蔓延垂落形成一座半透明的庞大光罩。 一头形似犀牛的庞然巨兽被困在光罩正中肌肤坚硬如石一块一块的鼓起泛着微微青光。浑身生满一尺多长的青色棘刺最粗处如若杯口仅将头部与三条粗壮的矮腿裸露在外好像头刺猬。 它两条后腿蹲踞于地不住窜跃双腿只轻轻一弹即可跳起八、九丈的高度。 另一条前腿稍细些生在粗短如柱的脖子下面淩空挥舞一掌接一掌势大力沉轰击光罩。 巨兽的眼睛亮逾夜星射出血红色光芒眼眶朝里深深凹陷。灰黑色的鼻子上突起一只银白犄角高高翘起末端又尖又硬任谁给戳下皆难逃一死。 它口中出闷雷般的愤怒咆哮伴随呼吸喷出一蓬蓬青色雾气打在光罩上“嗤嗤”轻响。 光罩在巨兽的凶猛冲击下战栗不已嗡嗡鸣响晃动牵引高空的四道紫电光符也风雨飘摇猎猎颤响。但光符表面兀自激射出一股股淩厉耀眼的疾电此起彼伏劈落到巨兽身上。 尽管巨兽竭力闪躲却无奈紫色光电越来越密顾此失彼以致连连中招。 疾电劈在它小山般的身躯上爆出“喀喇喇”的锐利声响光雨四溅。亏得巨兽的棘刺宛如一层铁甲虽负痛狂吼皮刺翻裂但也未伤着内脏依旧剽悍勇猛之至。 一名中年男子面如冠玉背负仙剑飘浮于光罩之上双手结成法印聚精会神操控着由四道紫电灵符铸成的法阵。 忽而一道灵符似禁受不起巨兽的凶猛冲击剧烈飘荡光华顿暗。那中年男子闷哼咬舌低喝道:“疾!”口中射出一道血箭喷洒在灵符正中的符文仙图上。 光符一震复又亮起可中年男子的面色又苍白许多头顶青烟冉冉显然是真元接近透支的征兆。 中年男子的身侧飘立着一名青衣妇人面目姣好看似三十多岁满脸的紧张焦灼目光来回在巨兽与身旁男子间巡视几次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住。 在这两人身后守着四名年轻弟子俱都心无旁骛连林熠等人飞近也未察觉。 那中年男子又喷了一口血箭身子摇摇欲坠。 少*妇急忙探手搀扶另一只玉手抵住他的背心输入一道真气哀婉道:“彬哥别再撑了咱们再另想办法吧!” 中年男子汗如雨下坚毅的摇摇头双目死死注视光罩中的巨兽竭力压榨丹田内所剩不多的真气催动灵符起又一波的猛烈轰击。 可惜那巨兽皮糙肉厚简直满身的棘刺虽然被疾电劈得鲜血淋漓但悍勇不减反越的暴怒如狂。 白老七望着巨兽疑惑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像头蛮牛?” 林熠道:“我曾在道家的典籍中看到过这种巨兽的图文记载它是洪荒古兽之一叫做”石棘“如今百年也难得一见。且多在南荒之地出现常以猛兽凶禽为食生性极为暴戾嗜血。” 白老九不解道:“林兄弟你说这些人费了老大力气捉它作甚?抓回去养着玩么?” 林熠笑道:“那倒不是。石棘虽是凶悍但周身上下尽皆是宝。棘刺与犄角磨碎了可入药材有养生延年之效;将皮整张剥离便可制成抵挡仙家真罡的宝甲;体内青筋水火不侵刀斧不断可炼成软索;更难得的是它的胆汁闻之腥臭却能补阳滋阴起死回生。 “再有一桩它额头里蕴藏的内丹汲取皓月精华功通灵异。倘若取出蒸干研磨成粉乃锻铸仙兵的无上佳材。” 白老九咋舌道:“竟有恁多的好处要不咱们也逮一只来玩玩?” 林熠道:“石棘乃可遇不可求的洪荒古兽难得一见哪有那么好找?” 白老七气闷道:“眼前可不是有一头么?可惜教别人先找着了咱们又不能动手去抢。” 他见那中年男子渐渐力不能支连带身侧的少*妇也开始娇躯微颤双颊如火恐已力有不逮于是叫道:“喂你们要不要找人帮忙?” 那些人这才现不远处多了三个不之客四名年轻弟子瞧着邙山双圣模样古怪相貌丑陋均生出惊觉之意。 其中一人喝道:“诸位好意我等心领。太霞派在此围杀魔兽诸位若无他事还请自便。” 那中年男子与少*妇却全神贯注于紫电灵符法阵想来是无暇分神之故皆未回答。 白老七碰了个软钉子咕哝道:“他***不让帮忙就不帮老子待在一边瞧热闹总行吧?”定住白金月牙轮悠哉悠哉悬浮半空看起戏来。 林熠听他们自报乃太霞派门下稍稍一愣。 需知太霞派于正道之中仅是个中小型的门派嫡系弟子不过二、三十人。 现任掌门曹子仲修为平平为人倒算豪爽在涟州府城有一家祖传的镖局生意颇是兴隆。 这个中年男子从年纪相貌看来都不似曹子仲本人想来是他门下的弟子也不知从何处得了四道紫电灵符便打起石棘的主意眼看着要吃亏。尤其此地仍属龙山脉乃金牛宫的一亩三分地在人家眼皮底下捕捉石棘可谓胆大至极。 邙山双圣人闲着嘴可没闲着一面观战一面冷一句、热一句的出言调侃。 白老七说道:“哎哟!那家伙又喷了口血肚子里的存货怕不多啦!” 白老九道:“不怕你没看后面还有好几个么?用完了这家伙的再用那几个。要是全喷完了就往自己身上戳几刀血不就又有了?” 他们自然晓得中年男子口中所喷的乃是体内精血真元绝非一般的血液可比但适才自告奋勇要帮忙遭拒憋了满肚子的不忿故而趁机冷嘲热讽。 四名年轻弟子正心忧乃师听闻两个混蛋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大说风凉话顿时怒火撞起有脾气大性子急的便喝道:“你们两个丑八怪胡说什么?还不快滚!” 这可犯了两人的忌讳邙山双圣身动人至白老七探手抓住那年轻弟子的胸前衣襟如拎小鸡提将起来骂道:“王八羔子你好好看看老子哪里生的丑了?” 一侧的三名同门齐声呼喝:“把人放下!”亮出仙剑往白老七刺来。 白老九双手一握白金月牙轮在身前一划“喀啷、喀啷、喀啷”轻而易举震断来剑。 中年男子心神微分西的灵符轰然爆裂迸出一团火光光罩豁开一道缺口。 石棘乘势冲出它受制阵内早红了眼睛脱困之后竟不遁逃反怒吼如雷向中年男子扑来双足踏踩虚空如履平地。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与少*妇齐齐掣出仙剑分刺石棘双目。 两人为催动法阵几乎已油尽灯枯剑到中途一阵心虚气浮被石棘的犄角一挑双剑脱手而飞一只巨灵般的前爪重重罩着中年男子头顶拍落。 中年男子闪躲不及身旁的那少*妇声嘶力竭呼喊道:“彬哥!”合身向他身前扑倒竟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相代。 眼看少*妇的头颅要被石棘拍得脑浆迸裂蓦然两人面前掠过一束紫色光飙隐有隆隆风雷声动“噗”的射中石棘戟张的前爪再从厚实的手背上透出飞还主人袖口正是林熠千钧一里祭出璇光斗姆梭相救。 石棘狂吼后倒中年男子急忙揽起少*妇纤腰退开数丈兀自惊魂未定。 石棘认清林熠舍了那两人双腿登云恶狠狠扑了上来。远远的口中喷洒出的青色烟雾腥臭刺鼻闻者欲呕。 林熠镇定若恒挥手又飞出两支璇光斗姆梭。 此乃上古至宝威力无伦石棘虽是神兽一流却如何当得?紫光炫目处斗姆梭透眼射入去势不休打穿了石棘的头颅从后脑破出。 石棘冲到林熠跟前猛地僵立喉咙里出“轰隆轰隆”的急促喘息。 林熠收了璇光斗姆梭右手拍拍石棘鼻尖的犄角笑道:“老兄躺下睡吧!” 石棘如应斯言“嗷─”的厉吼一声震得群山回荡密林颤抖硕大的身躯仰面摔倒直挺挺跌下山麓。 邙山双圣扔开那名年轻弟子赶了过来奈何还是迟了一步战事已经结束。 白老九不满道:“林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多留它一会儿让咱们哥俩儿耍耍。” 林熠道:“别急别急下回再有好玩的物事便让你们两个先来如何?” 白老七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举目望去那四个年轻弟子正急急往石棘坠落的地方飘落中年男子却由少*妇搀扶着走到近前。 他双手向林熠抱拳躬身施礼道:“多谢公子仗义援手愚夫妇感激不尽。” 林熠笑嘻嘻道:“小弟举手之劳老哥不必客气。只是石棘虽好可也不值得诸位拿老命去相拼万一失手未免得不偿失。” 中年男子苦笑道:“曹某岂不知晓其中凶险?但万般无奈也唯有行险一搏企盼老天见怜能救我那孩儿一命。” 林熠道:“原来老哥姓曹不知与曹子仲曹老爷子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回答道:“在下曹彬乃家父膝下不肖长子。”又引荐身旁少*妇道:“这是拙荆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说话间那四名弟子合力将石棘的尸身抬近人人脸上兴奋无比。 林熠刚要回答心中忽起警兆白老九已先一步叫道:“哈哈又有朋友到了!” 十余名银衣人御风而来当先一人面如锅底神情威武冷厉的双目扫了眼石棘尸身口气倨傲的呼喝道:“把石棘留下离去饶你们不死。” 曹彬心里一沉从对方的穿着打扮上他已认出这是金牛宫的银衣卫远非自己区区一个太霞派可以惹得起。 然而石棘对他们夫妇而言实是看得比性命还重百倍焉能轻易舍弃。硬着头皮说道:“这位兄台愚夫妇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寻到一头石棘又幸得这位公子襄助才九死一生擒下它来。兄台一来便欲强夺实有些强人所难。” 银衣人嘿嘿笑道:“我告诉你龙山一草一木、一兽一鸟都归金牛宫所有纵是天王老子也无权过问。我不追究尔等偷猎之罪已网开一面你不快滚还啰嗦什么!” 曹妇人怒道:“你们金牛宫的人做事未免也太霸道了!” 旁边一个银衣人冷哼道:“霸道又怎的?金牛宫要的东西谁敢来争?” 忽听有人“嘻嘻”、“哈哈”笑声刺耳银衣人转脸望去就瞧见邙山双圣与林熠大咧咧的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不以为然浑不把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 银衣人怒斥道:“你们几个躲在一边傻笑什么?” 林熠好似被吓了一跳赶紧收敛笑容肃颜道:“不敢不敢。我们几个是在羡慕贵宫财大气粗、富可敌国居然把整个龙山也买了下来。” 银衣人傲然道:“金牛宫即在龙山山中出产自归敝宫所有何须用买?” 林熠“哦”了声满是景仰之色说道:“好威风好煞气!这么说来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从这山里产出贵宫都会责无旁贷的珍藏起来?” 银衣人道:“那是当然明白了此理还不赶快把石棘交出来!” 林熠摇摇头疑惑道:“在下心里更加不明白了想那些鸟兽粪便亦属龙山中所产之物莫非贵宫也要珍藏?长年累月的堆满屋子岂不有点臭气熏天?” 白老七一把捏住鼻子瓮声瓮气叹道:“难怪老子总闻到一股尿骚味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老九笑呵呵道:“小子方才我在那座山头上拉了泡屎你们收不收啊?” 银衣人再傻也醒悟到这几个人是有意在捉弄自己面色铁青目露杀机道:“好得很现在老子不单要夺石棘你们的性命也要一并收了!” 林熠坏坏一笑道:“哎哟兄台咱们可不是龙山出的土特产你可别搞错了。” 银衣人狰狞冷笑说道:“没错你们的命金牛宫也要了!”右手一挥身后九名部属各拔兵刃扇形展开向众人围拢。 邙山双圣一见有架打大喜过望忙不迭招呼道:“你们都别动这是咱们兄弟的买卖!”不等话音落地两人迫不及待掣出白金月牙轮犹如虎入狼群一般迎上前去唯恐旁人又抢了先着。 这些银衣人乃金牛宫巡山护卫也非庸手。可惜倒足楣运撞到邙山双圣手里哪里还能讨到好去? 白老七、白老九两对白金月牙轮挥舞开来指东打西宛似切瓜砍菜杀得银衣卫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他们两个张牙舞爪打得兴高采烈却看得曹彬夫妇目瞪口呆几疑梦境。 刚刚还凶焰咄咄的金牛宫银衣卫转眼间已被眼前两个连体怪人打得落花流水全无招架之力曹夫人抓着丈夫的胳膊眼中重新又闪动着希望的光彩。 那些尝到苦头的银衣卫有心退却孰料邙山双圣施展开绝顶的身法占住外圈把他们迫在当中进退不能。 若非两位仁兄一心耍玩倒无伤人之意只怕山麓底下早已躺倒了一大片。 那为的银衣卫见势不妙咬牙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金牛宫头上动土?” 白老九道:“听好了老子就是”拳打西山虎脚踢东海龙所向披靡文成武德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白九爷!” 白老七不甘示弱大叫道:“还有我!”头顶青天脚踏八荒战无不胜文胆武魄潇洒盖世绝无仅有“的白七爷是也!你记住了没有要不要老子再念一遍?” 那银衣卫给邙山双圣又臭又长、乱七八糟的名头弄得头也晕了暗道哪来的怪物恁的扎手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招惹他们。 但如今后悔也晚了他眼帘里一花被白老七腾出左手抓住后脖领子往天上一抛道:“老九咱们来玩颠球!”接二连三将其他银衣人一一抛起接住复又再抛。 这些银衣卫被双圣一抓之下个个欲挣不能像皮球一样此起彼伏腾空翻转煞是精采。每当身子将要落下之际邙山双圣总能及时赶到轻轻在对方腰眼上一抬复又飞起。 那为的银衣卫在金牛宫里好歹也算个角色平日养尊处优颐指气使何尝受过这样的折辱?上天下地抛飞了数轮心中又羞又怒突然面目充血昏死过去。 邙山双圣一愣兴趣大减。 白老九伸手接住银衣卫纳闷道:“怎么像个弱不禁风的大姑娘家才几下就不行了?” 其他银衣人如获大赦赶忙挺身站定也有那一两个倒楣的来不及在空中翻身“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压断一片枯枝忍住骂娘的冲动一骨碌爬起来却寸步也不敢妄动先前的嚣张气焰早飞到九霄云外。 白老九随手将那银衣卫抛到同伴怀中问道:“林兄弟这伙人如何打?” 林熠笑盈盈扫视过银衣人问道:“诸位好汉是否还想要收我们的小命?” 九名巡山银衣卫齐刷刷的摇头纷纷讨饶道:“我等有眼无珠请公子饶命!” 林熠一指石棘兽又问道:“那么咱们也可以把它带走了咯?” 有几个银衣卫脑筋稍嫌迟钝还在摇头被同伴一戳遽然有所醒悟连忙又拼命点头。 林熠哈哈一笑朗声道:“你们还不走等我放爆竹欢送么?回去告诉金裂寒今晚的梁子是昆吾林熠与金牛宫结下的。冤有头债有主将来别找错门了。” 一众银衣卫如遇大赦头也不敢回的去远转眼消失在山崖背后。 远远兀自听见白老七扯着嗓门喊道:“别忘记跟金裂寒说还有咱们邙山双圣的一份!” 曹彬等人见强敌退走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个早先斥骂邙山双圣的年轻弟子羞惭难当躲到同门身后靠着石棘的躯体遮掩垂站立。 曹彬喜道:“原来公子是昆吾派的高手曹某久仰贵派玄干、玄恕诸位真人大名。今日能得见林公子又蒙仗义襄助实在三生有幸。” 林熠笑道:“曹老兄此处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咱们往前赶一程后再说。” 曹彬一省道:“不错金牛宫随时会有后援赶至咱们还是先出了龙山再说。” 众人往北行了一个多时辰将龙山遥遥扔到后头。 曹彬夫妇为捕捉石棘耗费了大量真元此刻已然吁吁带喘。当下拣了处僻静密林一行人围坐暂歇两名曹彬门下的弟子跃上林梢担当警戒。 曹彬夫妇盘膝打坐良久始缓过气来这才叙说了捕捉石棘的前因后果。 原来曹彬夫妇膝下生有一子一女分别唤作曹衡、曹妍。 曹妍是长女今年九岁乖巧伶俐甚得乃祖曹子仲宠爱视若掌上明珠。 问题出在七岁的幼子曹衡身上他天生的九阴绝脉多年来体弱多病全赖针石延续性命但几经名医诊断众口一辞都判定他绝难活过十岁。 曹彬夫妇仅此一个爱儿听得宣判无疑似头顶惊雷炸响自此忧心如焚。 曹夫人更是以泪洗面脸上难见欢笑。 后经一位高人指点言道石棘胆汁有枯木逢春之奇效或能救回爱子的小命。 三年多来曹彬夫妇跋山涉水踏遍各处险峻近日才在龙山的一处深谷里现了石棘踪迹。 夫妇两人祭出那位高人所赐的紫电灵符铸成法阵将石棘围困其内。可惜修为不济若非林熠出手救子不成反而险些双双丧命在石棘爪下。 曹彬叹道:“曹某也明白此举凶险非常但为能救衡儿一命愚夫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天幸林公子及时现身才不致教咱们功亏一篑。曹某的性命丢了倒在其次若医不好衡儿今生恐要愧为人父!” 第六章 丧事 言语中曹彬舐犊情深毫不掩饰的流露言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心道:“那衡儿虽然身患绝症可有如此爹娘舍命求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若我的爹爹与娘亲还活着定也会待我如他们一般。” 他微笑说道:“曹大哥你年岁大我不少也不需公子长公子短的太过生分如不嫌弃叫我一声”林兄弟“如何?” 曹彬见林熠不但修为卓绝更难得没有丝毫骄矜架子不禁生出亲近之心也笑道:“曹某恭敬不如从命今后就叫你”林兄弟“了。” 他一指石棘说道:“林兄弟这头石棘兽全身是宝。我要救衡儿性命单取胆汁也就够了其余的该当都是林兄弟的。” 林熠摇手笑道:“这么一头笨重的家伙我可没兴趣背它回山。何况它是曹大哥拼了性命才捕来的小弟就更不能夺人所好。” 曹夫人道:“适才要不是林兄弟出手我们哪能捕着石棘?就算千辛万苦逮到了也要给金牛宫的恶人抢去。原本这头石棘兽该全数归林兄弟所有才对只是衡儿急需它的胆汁救命愚夫妇才厚着老脸向林兄弟开口焉能再贪心不足妄图独吞?” 林熠推托几次不得于是道:“好就请大哥、大嫂将石棘兽先带回府上。 异日有暇小弟再登门领取就是。“ 他感怀于曹彬夫妇爱子之情索性好人做到底取出一枚雨抱朴赠送的九生九死丹。 他说道:“这枚丹丸乃东帝释青衍秘制的灵药也请曹大哥给令郎服下或可固本培元收到事半功倍之奇效。” 曹彬的修为不高但常年走镖见识广博闻言喜不自禁暗道东帝释青衍乃天下第一名医他炼制的丹药如何有错?可自己与眼前的林兄弟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大恩难报。 他于是说道:“林兄弟这、这东西也忒贵重了。愚兄有石棘胆汁已经足矣如何敢厚颜收下这般重礼?” 林熠生性洒脱于身外之物素不在意闻言摇头道:“无妨这九生九死丹小弟身边还有尽够用了。还是救治令郎的性命要紧。” 曹彬十足吃了一惊没想到林熠托在手心里真心赠送给自己的青色药丸居然是众仙家梦寐以求的无上圣药九生九死丹。衡儿若能服食此丹岂止只是固本培元那么简单应是终生受益无穷才对。获有此丹恐怕不需石棘胆汁也能治愈九阴绝脉。 如此一来他越的不能收下。 旁边的曹夫人虽爱子心切但深知丈夫秉性情急中灵机一动微笑道:“林兄弟你对衡儿的大恩如山无异于再生父母。此天赐仙缘岂能错过不如愚夫妇再高攀一节请你收下愚儿做个义子如何?” 林熠嘻嘻一笑想想为人干爹也不失为一份美差于是道:“好啊!小弟求之不得。这枚丹药权作我这当干爹的送给衡儿的一份薄礼曹大哥就不必再客气啦!” 曹彬喜从天降眼前的林熠修为器宇必乃昆吾派高弟无疑爱儿能拜上这么一位干爹等若凭空多了一座靠山这样的好事实是可遇不可求。 当下收了九生九死丹暗下决心除了石棘的胆汁他夫妇一介不取尽数要留与林熠以能相报万一。 他深深一揖语出至诚道:“林兄弟愚兄大恩不言谢只盼你早日莅临涟州我与拙荆扫榻以待。” 曹夫人也道:“林兄弟你可一定要来。衡儿礼应当面向你叩礼谢恩呢!” 林熠颔道:“小弟日后一定登门叨扰跟大哥讨几坛美酒喝。” 邙山双圣一听有酒喝白老九道:“可别忘了金牛宫的那帮家伙是咱们兄弟帮忙赶走的这酒说什么也有老子一分。” 曹彬笑道:“涟州府的”松雪老窖“也算得当地一绝。待林兄弟与两位先生齐来曹某买遍城内所有酒肆说什么也要请诸位不醉无归。” 林熠道:“大哥、大嫂小弟急于回转昆吾先行一步。两位路上小心他日若有什么事情需人帮忙就送一封信到敝门小弟绝无二话。” 双方依依惜别按下曹彬夫妇携了石棘兽满载而归不提林熠和邙山双圣直到三更后终于抵达昆吾山境内。 他无意中解人危难又结交了曹彬这般的朋友心情舒畅遥望昆吾主峰归心似箭。 昆吾剑派开山立宗一千六百余年与正一、神霄、漱心庵等并列正道八大门派之列声垂四海名重宇内。 昆吾派草创之初仅是北地的一家小门派弟子也从不过二、三十人。 但一千二百年前派中出了位不世天才抱残真人以三十一岁之龄便得登掌门宝座执掌昆吾。 他自创九九弹指剑、抱残二十四式又将泰斗真气的心诀去芜存菁大加改良。 其后百年间他仗剑横扫正魔两道隐然被尊为当时的正道盟主。 昆吾剑派也由此名噪天下成为一等一的名门大派。 其后千余年间又出了不少才俊之士香火传衍好生兴旺。 到玄干真人这代门下嫡传的直系弟子已逾三百那些旁支派系更是数以千计遍布各处。 需知昆吾剑派择徒极严人品资质缺一不可当真是宁缺毋滥。 如玄干真人终其一生也仅收了六名弟子其他诸系也大体如此。故此这三百多昆吾弟子人人修为非凡不可轻辱论及地位也远较普通正道门派的弟子为高。 昆吾剑派自创建以来仙府一直居于“观静峰”上未曾迁移。 经过一千六百年的不断经营扩建已颇具规模。 峰顶屋宇错落依山而筑气势宏伟。主建筑“渺云观”占地千亩院落近百散居三百多的道俗弟子。 仙山有灵林熠飞抵观静峰前依照门规不能再御剑而行于是收了仙剑沿着半山腰的青石小径拾级而上。 邙山双圣一摇一晃在前头跳级而上不时故意惊起路旁树梢上闭目瞌睡的宿鸟。 三人身负上乘修为脚程均快半个多时辰即至山门前。 一座以整块汉白玉石铸成的牌楼高高耸立抱残真人手书遗迹“渺云”龙飞凤舞由字可窥当年这位奇人慑人心魄的风采神韵。 牌楼两侧道家典籍里所载的十八尊护法神兽石像成对伫立威武雄壮气派非凡。 六名昆吾派的二代弟子分立山门左右背负仙剑神精气足。其中左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道士远远瞧见山下有人影晃动凝神望去。 他扬声问道:“林师弟是你回来了?”语气里颇多欣喜。 这中年汉子不是旁人正是玄干真人座下二弟子林熠的同门师兄宋震远他与罗禹、林熠同为玄干真人所收的三大俗家弟子为人宽厚儒雅素有“玉麟”之美称。 林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一把抱住宋震远笑道:“宋师兄今夜轮到你守值?” 宋震远微微一笑道:“是啊也亏得是我才有机会头一个在山门前见着你。 这些日子你久出不归师父和大伙儿都惦记得紧大师兄更是经常唠叨说:“林师弟不在山上洗剑斋一下子可冷清多了。”“林熠嘻嘻笑道:”他还惦记着我上回把一只老鼠塞进他枕头里的事么?“ 宋震远道:“咱们师兄弟里就数你最难缠。”跟着压低声音道:“连师父的袍子你都敢藏起来还有谁能逃过你的魔爪!这回下山可吃着大亏了吧?” 林熠晃晃头道:“还好和仇厉恶斗了一场我踹了他一脚他拍了我一下两相抵冲都不吃亏。” 宋震远咋舌道:“你小子惹到仇老魔的头上还能大难不死莫非当真老天眷顾你?”说着仔细打量林熠见他气定神闲、生龙活虎忍不住拍拍林熠的肩头。 林熠叹道:“你当我想招惹他么?可人家指名找上小弟我总不能抱头鼠窜堕了师门的声威吧?说不得拼着这条小命也得跟他干一架。” 宋震远哼道:“歪理!” 林熠松开宋震远现他腰围白色缎带也未穿往日喜好的宝蓝长袍而是改以黑色衣衫臂上也挂了条黑纱忍不住惊讶道:“宋师兄莫非门中有谁过世了?” 宋震远面色一下子黯然低声叹息道:“是玄逸师叔三日前不幸遭人暗算驾鹤西归了。因神霄派大战近在眼前所以师父与诸位师叔长老商议后决定暂不对外丧只在他老人家以前清居的”一得轩“设置灵堂。” 林熠“啊”了一声心头翻涌出酸楚之意追问道:“怎么会这样凶手是谁?” 在长一辈的昆吾派宿老里林熠与玄逸真人的交情最好也是他捉弄逗乐最多的一位。玄逸真人性情木讷随和受了林熠的恶作剧通常也只付诸一笑并不生气。 有一回林熠悄悄把酒混入玄逸真人的茶盏里老道士一口喝下才知上当当下抓了这小子来抄写了三遍《道性见情经》也就算了。 昆吾一派上下对这位淡泊和蔼、与世无争的四大座长老之一亦无不敬爱崇仰有加。 没有想到这么一位相处了十九年的长辈居然蓦地去了林熠顿时呆住。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记起容若蝶的临别寄言:“遇丧则凶”。然而他对玄逸真人的关切之情远胜其他这念头一晃而过远远及不上突闻噩耗所带来的震撼。 宋震远徐徐道:“数日前蒙正一派费师叔遣人送信说你被冥教软禁在筑玉山中不得脱身。玄逸师叔当即主动请缨率了四名弟子前往搭救。师父唯恐冥教势大又请玄雨师叔同行再加上邙山双圣助阵料想应能成功。” 林熠更受震动道:“二师兄是说玄逸师叔是为了救我才被冥教高手暗算的?” 宋震远摇头道:“那倒不是。听玄雨师叔事后说起当日他们赶到筑玉山外天色已黑恐轻易入山遭到埋伏。兼之众人又是御剑万里不免疲乏所以决定在筑玉山的一家道观先借宿一夜待天明后再入山要人。 “可第二天玄雨师叔早起召集了众弟子打算上路独独不见玄逸师叔的踪影。到玄逸师叔歇息的静室一看才现他倒在桌边胸口插了柄剧毒匕早已气绝身亡。” 林熠眼睛里精光闪动沉声道:“匕什么样的匕喂的是哪种毒药?” 宋震远道:“那柄匕并无花样寻常走江湖的汉子也能人手一把。蹊跷的倒是匕上面喂制的剧毒怎么也查不出来源应该是数种剧毒之物混合而成。 “我们左思右想也记不起魔道之中有谁擅长使用匕伤敌的。但此人能杀玄逸师叔修为之高绝非等闲住在隔壁的玄逸师叔门下弟子也竟然毫无觉查。” 林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用的是一柄普通匕显然凶手是想刻意隐匿身分。从这上面很难查到什么唯有从匕上的剧毒入手或可能寻到蛛丝马迹。” 宋震远点头道:“师父也是这么说可惜至今无人识得这毒药的来历。但此事冥教应脱不掉干系。” 林熠脑海里纷乱一团与曹彬重逢和归山的喜悦统统不见。 倘若玄逸真人不是为了解救自己而离山前往南荒多半也不会遭此毒手。 从这一点而言可说他是为了自己而死。 林熠心情沉重低声道:“宋师兄我先去灵堂拜祭玄逸师叔咱们明日有空再聚。”也顾不得门规如何御风而起直往一得轩行去。 邙山双圣在后面连声叫道:“林兄弟别走那么快等等咱们!”腾身追赶。 林熠充耳不闻一路上眼前不断浮现玄逸真人生前的音容笑貌泪水再也强忍不住。 他心急如焚倏忽到了一得轩外。 灵堂中灯火通明肃穆凝重仿佛空气里都充斥着浓烈的哀伤氛围满是焦纸与香烛的味道。灵堂正面的墙壁上悬着两幅丈许长的巨大白底黑字挽联中间挂了一个以素色花圈镶边的斗大“奠”字。 收殓玄逸真人遗体的棺木静静停放大厅正中朱案上供着他的灵位与一盏长明灯。 厅内鸦雀无声数十名披麻带孝的一得轩弟子依照着昆吾道家的风俗要为玄逸真人守灵三日三夜一个个双目红肿低声啜泣。 一位满头白、面如重枣的道人身着黑色袍服身躯笔直一动不动跪坐在蒲团上怀抱拂尘微合双目轻轻念颂度经文正是昆吾另一位座长老玄雨真人。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伸手拦住林熠冷冷问道:“林师弟你来干什么?” 林熠认得他是玄逸真人的关门弟子清平道人神色憔悴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却暗藏怨恨与不谅。他回答道:“清平师弟我特来拜祭玄逸师叔。” 清平道人恨恨道:“你倒好端端回来了我师父却为了救你莫名其妙丧命于奸人之手。林师弟你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 林熠黯然平素的伶牙俐齿此际全然用不上。 旁边一个中年道士低喝道:“师弟师父之死乃冥教魔头所为怎能怪到林师弟身上?快把路让开。” 清平道人忿忿不甘又不能违拗大师兄的意思缩回手突然“哇”的痛哭失声。 林熠走过清平道人向那中年道士低声道:“清阳师兄多谢你了。” 清阳道人摇摇头叹口气道:“清平师弟心痛恩师仙逝心绪激动难免语出无状。林师弟你莫要见怪。” 林熠沉声道:“清阳师兄放心小弟纵然踏遍天涯海角也定要查找出杀害玄逸师叔的真凶为他老人家讨回这个公道!” 他迈步走进灵堂先斟了一杯清茶双手捧起在棺前的蒲团上跪倒心底默默念道:“玄逸师叔弟子回来得晚了一步便用这杯清茶为您老人家送行。放心这回杯子里弟子没掺酒是货真价实的”碧云针“。” “哗啦啦”的香茶洒落在青石地上渐渐从缝隙里渗入地下。 林熠深深一拜抹去眼角泪水殊不愿旁人瞧见他哭泣的样子。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送别一位至亲之人更因心头多了一层内疚自责而越的伤痛愤懑。 邙山双圣在灵堂外张望了片刻心想这种晦气地方可多待不得等了半天不见林熠出来一溜烟出了一得轩又不知跑到哪里去自得其乐了。 林熠再敬过三炷香从蒲团上起身退到玄雨真人近前低声道:“玄雨师叔!” 玄雨真人睁开双眼淡淡道:“林熠你回来了?” 林熠点头问道:“杀害玄逸师叔的凶手可有了线索究竟是何人所为?” 玄雨真人道:“如今看来玄逸师弟之死冥教绝难逃脱干系。待神霄派一战事毕昆吾全派上下势必要与云洗尘算一算这笔血债。” 他一摆拂尘接着道:“你既回来了不妨先去拜见掌门师兄也免他日夜牵挂。” 林熠道:“弟子想为玄逸师叔守过灵后再去拜见师父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责怪。” 玄雨真人颔道:“也好你就在我身边相陪吧!” 林熠应了取了一只蒲团学玄雨真人的模样跪坐一旁忽觉得今夜是这般的漫长寒冷。 天色微明林熠离开一得轩径直往洗剑斋行去。 刚进洗剑斋林熠正巧遇着四师兄清念道人两人相见自有一分欢喜略作寒暄后清念道人说起师父正在书房。 林熠当即辞别师兄驾轻就熟穿过了长廊再走了一小段碎石幽径便到了书房外。 清晨雾岚浓重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怡人清香凉爽的山风拂面也令林熠的思绪为之一清。 他霍然想道:“容若蝶在筑玉山内布下了五时七候阵使得邙山双圣与正一、神霄两派的数十高手也难入其门。倘若冥教要对付本门何须半夜偷袭?只消将玄雨师叔一行诱进竹林当可唾手成擒。” 再想到冥教高手既然要对付昆吾派又为何单单针对玄逸真人下手而放过隔壁的门下弟子与同行的玄雨真人?况且容若蝶面对费久等人也未下杀手何以偏来暗算玄逸真人? 这些关节一旦念及林熠反而觉得其中悬疑丛生大有文章极为可能是冥教以外的魔道其他门派在兴风作浪。 只是行凶之人又是如何算准玄雨真人一行夜宿道观进而伺机伤人?兼之玄逸真人的修为之高于昆吾剑派中稳坐三甲纵对上五行魔宫的各大宫主也能保得全身而退。 除非是巫圣云洗尘这般的绝顶人物亲自出手否则绝无可能以一柄匕正面刺杀玄逸真人且不惊动整座道观。而拥有这等惊世骇俗实力的地仙一流高手似乎也不屑于凭借淬毒匕暗施冷箭偷袭玄逸真人。 林熠想得入神站在书房门口竟忘了叩门忽听里面玄干真人苍老而悠然的声音说道:“熠儿你傻呵呵呆在外面作甚还不给为师滚进来?” 林熠眨眨眼睛清醒过来推门入屋。 书房里燃着一炷檀香玄干真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色道袍手握羊毫大笔正在伏案涂鸦。 晨曦穿越窗棂形成一道道雾蒙蒙的光柱投射地上。 屋内寂静清幽只是杂七杂八的书籍摆设显得有点零乱。 林熠走近书案观瞧十多张铺展的宣纸上全都写着一个墨汁未干的“逸”字。 玄干真人放下羊毫笔捻髯欣赏着自己的墨宝笑问道:“熠儿半个多月不见你看为师的书法是否又大有长进可配得上”银钩铁划墨林至尊“的大号?” 假如搁在以前林熠定然会吹毛求疵寻出玄干真人书法里的不足大大贬损一番逗得老道士火冒三丈哭笑不得。但现在他完全失去调笑的心情无言点头。 玄干真人摇头叹道:“熠儿你这次出门回来怎的变得跟傻小子似的?可别学你大师兄除了点头应声就不会说点别的。” 他轻松拍打林熠肩膀悠然道:“人谁无死?得道成仙、羽化飞天之说终是虚无缥缈为师活了一百多年也未曾亲眼见过。将来你要死我要死大伙儿都会走上这条终结之道。你玄逸师叔不过早走半步也不必过于执着心伤啦!来还是好好评点一下为师的书法。” 林熠勉强展颜一笑道:“师父的书法技艺的确长进许多至少弟子已经能不用连猜带蒙才知道你老人家写的到底是什么字啦!” 玄干真人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全堵在嗓子眼瞪眼道:“你懂什么?为师写的乃是狂草别人越是认不得就越说明我笔走龙蛇炉火纯青。” 林熠认真盯着宣纸端详良久道:“难怪呢弟子怎么都觉着你老人家的字体像一蓬蓬疯长的蒿草。原来练的是狂草果然有几分神韵。” 玄干真人一气茶也不喝了在椅子里坐下苦笑道:“看来你还是变得傻呆呆的好起码我不会教人气得半死。” 林熠问道:“师父玄逸师叔遇害的事情你老人家作何想法?” 玄干真人收敛笑容缓缓道:“玄雨、玄矶几位师弟都猜测是冥教之人所为。 熠儿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林熠略微整理思绪将适才在书房门外的揣测与疑惑尽皆说了。 玄干真人一言不的听完沉吟一会儿方道:“你讲的大有道理。那柄匕竟能正面直入玄逸师弟的胸口而隔壁屋内的弟子一夜未闻打斗之声来人修为之高委实匪夷所思当世之间屈指可数。 “但云洗尘─他何苦要对玄逸师弟暗中加害?这对冥教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然而三圣五帝里又有谁会这么做为师着实想不明白!” 第七章 小聚 屋子里静默了许久玄干真人从袖口里取出一柄匕说道:“熠儿你看这便是插入玄逸师弟胸口的那把凶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小心翼翼接过匕迎着光线一举上面亮起一层蓝汪汪的诡异光芒兀自留有来自玄逸真人体内的殷红淤血。 匕的质地仅属普通稍大些的城镇兵器铺子里都可买到也无任何的特殊标记从中当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慢慢把匕凑到鼻子底下轻轻一闻一股淡淡的甜香钻入鼻孔瞬间脑海里一混急忙流转真气将毒气迫出说道:“好厉害的毒药!” 玄干真人点头道:“此毒见血封喉但凶手既敢将匕留下显然胸有成竹不怕咱们由此追索到他的头上。” 林熠把匕交还玄干真人道:“不管怎么说这匕也是现下追缉真凶的唯一线索。咱们将它交予和本派交好的几位解毒名家鉴定瞧瞧能否从中确定剧毒的来源而后寻迹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玄干真人把玩着匕转开话题说道:“两天前我收到仙盟总召集人的秘函那卷《云篆天策》经由黎仙子之手已经交到她的手中言辞里对你也颇多褒奖。” 原来玄干真人也是仙盟中人而林熠更是由他一手引荐才在三年前得以加盟。 此次林熠下山接应黎仙子便是奉了玄干真人之命只是此后邂逅容若蝶遇见雨抱朴之事却非旁人能够猜度。 林熠问道:“师父不知秘函里可有提到黎仙子如今到了何处?” 玄干真人道:“目前各派尚不晓得《云篆天策》已落入仙盟之事依旧在四处搜寻黎仙子故此总召集人特意将她安置到一处十分安全的所在待这段风波稍停后你自能再见着她。” 林熠心里一定说道:“这就好弟子如今回想那夜与仇厉的恶战犹然历历在目幸亏有师父所赐的流风神珠才将《云篆天策》送出不然可要人财两失啦!” 玄干真人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人财两失“?不过你回头需得好好静心修炼才是需知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下一回再撞见仇厉未必就有这般便宜了。” 林熠细细将自己下山之后如何偶遇黎仙子又如何恶斗仇厉被困阵图之中直至在筑玉山疗伤亲睹容若蝶指挥若定迫退正一、神霄两派高手的经过说了。 他省略了遭遇雨抱朴得传手舞足蹈小八式的一节只一笔带过说在筑玉山静养多日待到邙山双圣寻至便辞别容若蝶回转昆吾。 玄干真人听完皱起眉头道:“有趣!你的身分既已暴露这位容姑娘为何依然轻易的放你离去竟不加丝毫为难?” 他对林熠的品性了若指掌晓得自己的这个关门徒弟平日里虽然有些调皮捣蛋、不拘小节但绝非贪生怕死出卖忠义之人于是对容若蝶此举的用意也就越的疑惑。 林熠老老实实道:“弟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待弟子分外客气关怀不似作伪但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弟子可就猜不透了。” 玄干真人道:“依照你对容姑娘的描述她胸怀丘壑机智无双实乃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奇怪的是为何仙盟的资料中从无任何对她的记载她总不会是突然之间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吧?” 说罢玄干真人又一摇头微笑叹息道:“你们几个师兄弟渐渐成*人为师却已老啦!有道是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这位容姑娘制得费久他们服服贴贴不得不立下誓诺;而观止池的雁鸾霜雁姑娘能仗剑挫败仇厉实到了剑心通明的化境。 “这一正一魔、一武一智的不世奇才居然都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熠儿你可得加把劲了别今后输给人家大丢为师的老脸。” 林熠笑嘻嘻道:“师父你老人家的脸一点也不见老看上去就像五、六岁的孩童般幼嫩红润连褶子都没生一条。” 玄干真人笑道:“小猴崽子又拍你师父马屁。我都活了快三甲子的人了若脸上果真如此岂不成了老妖怪?” 林熠问道:“师父罗师兄的伤势怎么样了?听说这回他还给弟子带回一位嫂子。” 玄干真人道:“你罗师兄的伤已大见好转再休养个把月当可完全恢复。熠儿何时你也像禹儿那样给为师带回个媳妇儿瞧瞧?” 林熠摇头道:“免了吧师父。弟子独来独往自由散漫惯了可受不得身后时时缀着一个人唠唠叨叨。” 玄干真人哼道:“就因为你小子无法无天到处惹祸才需找个人来好好管教。” 林熠笑道:“弟子有师父管教着就够啦!要不就让弟子伺候您老一辈子?” 玄干真人道:“口不应心只会说些不费气力的便宜话来哄我高兴。小猴崽子滚回去休息吧。今日为师放你一天假不必跟我去做早课了。” 林熠喜道:“还是你老人家心疼体贴弟子我最不耐烦坐在大殿里有口无心念诵那些道经了。” 玄干真人对林熠的恭维泰然受之说道:“当师父的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弟子?不过熠儿你对为师的善心也总该有所表示才对。” 林熠心中隐隐生出不祥预感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想要弟子做什么?” 玄干真人叹道:“你这些日子不在山上为师换下的道袍、袜子都没人清洗全都塞在静室的蒲团底下我闻着就觉难受。难得今日你有空闲便替为师代劳了吧!” 林熠苦笑不已说道:“是了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为你老人家洗几件衣服原是弟子分内之事。” 林熠出了书房并未回自己的屋子径直往罗禹住的小院行去。 这时旭日东升观静峰上云蒸霞蔚光芒万丈悠悠的早课钟声随风飘漾。 道俗两家的弟子穿戴齐整精神焕从各自住处往三清大殿而去遇着林熠纷纷招呼问候。 到得罗禹住的庭院门口见他已然起床正在园中练剑面色红润目光精湛已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在一旁的石桌边端坐着位白衣少女秀色清丽绝伦盈盈浅笑无限秋波尽投递在罗禹魁梧壮实的虎躯上不问可知便是那玉茗仙子。 林熠暗赞道:“罗师兄真有一手带回来一位这般美若天仙的嫂子。” 他扬声叫道:“罗师兄!” 罗禹收住奔雷仙剑望向门口见是林熠大喜道:“林师弟你可回来了!” 挥手一抛仙剑划过一溜青光“喀啷”脆响精准无误的纳入悬挂在屋外朱红木柱上的剑鞘之中阔步迎上林熠。 他上下打量林熠两眼指尖用力按了按林熠的肩头微笑道:“好小子修为又有精进了!” 在同门的六个师兄弟里林熠与罗禹同是嗜酒如命平日也最为投契情谊之笃胜似亲生的兄弟一般。 林熠笑道:“小弟怎么赶得上罗师兄下山转了一圈便娶回位嫂子来。刚才师父他老人家还要我好好向罗师兄看齐赶紧也娶房媳妇回来传承咱们昆吾派的香火。” 罗禹笑道:“管不住嘴的臭小子来我为你引荐。”拉着林熠的胳膊道:“这位便是空幽谷百花园的园主玉茗仙子。” 林熠站在玉茗仙子面前恭恭敬敬一礼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说道:“小弟给嫂子请安。今后罗师兄若有欺负小弟还要嫂子多多关照。” 玉茗仙子被林熠一口一个“嫂子”叫得面红心热娇羞难当但芳心深处却也有一丝喜滋滋的甜意。 她随罗禹回返昆吾山已有数日日常所遇之人对自己尽管颇为客气可也只是看在罗禹的面子上眼睛里却始终透着冷淡与疏远。 毕竟昆吾剑派号称名门正宗以扫荡妖氛、除魔卫道为己任对玉茗仙子的出身殊为不屑。 碍于玄干真人没有话大伙儿也都不好多说什么可私下里风言风语在所难免既有针对玉茗仙子的怪话也不乏锋芒直指罗禹的讥笑责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罗禹胸怀坦荡并不以为意。然而女儿家终究心思细腻多愁善感想着自己家园遭毁姐妹惨死孤单单一个人流落天涯。幸得有罗禹可托终生奈何又得不到旁人的理解宽谅不由悲从中来。 尽管她故作不知在罗禹跟前依旧笑意迎面生怕惹他烦心。可是清冷长夜里午夜梦回却每每泪沾香枕怀念起旧日光阴更觉孤苦。 今日初见林熠闻他言笑无忌心无芥蒂玉茗仙子心中喜慰可想而知含笑问道:“大哥这位就是你常向小妹提起的林师弟么?” 罗禹颔道:“正是!茗妹快将我前两日从山下买回的那两坛好酒拿来我要和林师弟好好喝上一顿!”拉着林熠在石桌前落坐。 玉茗仙子诧异道:“这一大早的就要喝酒?咳也罢你们师兄弟此番重逢不易!”她从石椅上拿起罗禹的外罩替他披上柔声道:“早上露重当心莫要凉着身子。”这才去了。 林熠目送她进了屋微笑道:“嫂子温柔贤慧师兄你真是好福气。打算何时洞房花烛小弟也好讨一杯喜酒来喝?” 罗禹低声道:“林师弟你才回山尚且不知本派中有许多尊长对玉茗心存成见说她是一介花妖邪魔外道绝不能入我昆吾山门玷污了本派千年清誉。 为了这事玉茗近日甚为愁苦她虽不说可我总能瞧得出来。“ 林熠一愣哼道:“花妖又怎么了?总比那些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家伙强胜百倍。再说咱们昆吾派的门规里可也没哪一条不准俗家弟子娶妻成婚的。管他呢罗师兄你就将玉茗仙子明媒正娶过门。别人不来我林熠准到。 “嘿嘿说不定哪天我也带个妖女回来让那群老顽固干跳脚去吧!” 罗禹哈哈一笑道:“好兄弟这话也就只能从你那儿听到。你说得不错在我心目里茗妹便与天上仙子无异旁人如何看待有甚关系反正我绝不会负她!” 林熠一挑大拇指赞道:“好师兄!”见玉茗仙子抱了两坛酒出屋他打住话题转问道:“你的伤势怎样了?” 罗禹接过酒坛拍开封泥倒满大碗公回答道:“好得也差不多了淤塞的经脉前几天基本都已打通一身功力恢复了十之八九。但昨日我向师父请战却被他老人家挡了回来命我静心休养不得妄动想想着实气闷。” 林熠道:“罗师兄你莫要着急等养好了伤还怕今后没有仗打么?”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起各自下山后的经历。 因罗禹非仙盟中人林熠自略去《云篆天策》的一节不提只说如何恶战仇厉又扮作小道士捉弄黎仙子的趣事。 玉茗仙子在旁相陪三人言笑甚欢也不觉日头越升越高。 忽听院外传来笑声道:“罗师弟你这儿好生热闹。我远远就听见林师弟的笑声还闻着好一股酒香。”宋震远一袭玄衣面带笑容走了进来。 罗禹起身迎道:“宋师兄你今日不用上早课么?” 宋震远在罗禹与林熠当中的石椅里落坐回道:“我昨夜守值山门今天早上便无事可做了。先前去找林师弟见他不在屋子里一猜就晓得他定是跑到你这儿讨酒喝了可不是教我逮着了么。” 众人闻言拊掌大笑罗禹道:“宋师兄料事如神。不过这酒是小弟心甘情愿拿出来请客却不是林师弟开口讨来的。” 林熠道:“什么料事如神?我看宋师兄定是与小弟抱了一样的心思这才眼巴巴的跑来找罗师兄要酒喝。” 玉茗仙子取来一只大碗公宋震远说了声谢。 端起酒坛洒满他笑道:“还是林师弟知我。前两天我远远瞧见罗师弟从山下抱回几坛好酒心里早就痒痒难熬只是不好意思张口而已。今日沾了林师弟的光自然要大饱口福。” 罗禹苦笑道:“听宋师兄这么一说我倒像是个一毛不拔的土财主了。” 林熠一指玉茗仙子嘿嘿笑道:“你金屋藏娇可不是个土财主么?” 宋震远叹道:“罗师弟往常看你老实巴交不声不响没想到这件事情却抢到了我这个做师兄的前头你说该不该罚上一碗?” 玉茗仙子羞不可抑连忙起身道:“罗大哥宋师兄林师弟你们三个慢慢聊小妹再下厨弄几碟下酒的小菜来。” 林熠道:“嫂子的手艺小弟是一定要尝的就怕分量不够被我一个人吃得精光。” 罗禹笑道:“茗妹往锅里多加两把盐再倒些酸醋免得这小子吃上瘾头以后天天跑到我这儿来蹭饭。” 玉茗仙子抿嘴一笑嫣然去了。 宋震远微笑道:“唉!果然是一毛不拔的土财主做派。林师弟今日咱们可要吃饱喝足了再走下回罗师弟请客还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菜一上桌门口又响起动静邙山双圣吸着鼻子冲了进来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白老九笑呵呵的道:“妙啊!这菜热腾腾还是刚起锅。” 白老七问道:“林兄弟咱们啥时候动身去神霄派?别到晚了什么热闹也没捞着。” 林熠也是不知转眼望向宋震远。 宋震远回答道:“明日一早将玄逸师叔入土为安后即刻起程。林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已答应让你一同去了么?” 林熠摇头道:“我还没问过师父回头便去求他应允。神霄派之战二十年也难遇一次怎可少得了小弟?” 宋震远一笑道:“林师弟软磨硬泡的功夫最是拿手师父他老人家一准答应。” 罗禹道:“我倒想他留在山上陪我喝酒解闷可惜这小子无论如何是不肯答应的。” 白老七百忙之中抬起头来说道:“罗兄弟你也别太贪心了。整天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作伴还要林熠这臭小子做甚想左拥右抱么?” 宋震远好险没把一口酒全喷射到对座人身上呛道:“林师弟今后论嘴上功夫高低你可找到对手了这两位老兄的口才宋某甘拜下风。” 接着众人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神霄派大战上。 宋震远道:“早先听到有消息说此次烈火宫不单失窃了《云篆天策》又在雾灵山脉损兵折将赤烈横深感面目无光这回说什么也要踏平神霄派找回些许的颜面。他已召集了烈火宫属下的数百魔门妖孽又说动青木宫联手来袭声势颇为浩大。” 罗禹豪迈说道:“这样打起来才过瘾可惜师父不准我下山只好在这干瞪眼。” 林熠问道:“三嫂百花园是不是毁在丹鼎神君与木老妖婆的手中?小弟定趁这个机会为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邙山双圣吃人嘴短附和道:“女娃儿你放心这事包在咱们兄弟身上。” 玉茗仙子心中感动道:“多谢诸位好意但这深仇大恨小妹必要亲手相报。” 白老七道:“好啊到时候我们大伙儿一齐帮你最好连什么烈火宫、青木宫也一并端了然后全都种上花草改作百花园的分坛。” 日头一晃已爬升至顶林熠与宋震远告辞出门。罗禹与玉茗仙子送到院外方回。 邙山双圣屁颠屁颠跟在林熠身后白老九问道:“林兄弟你要去哪里?咱们到前面的山坳里看小鹿打架好不好?” 白老七道:“对了咱们还在一座谷里找到了不少猴子。上回听你说起那些猴儿会酿酒要不咱们抓几只回来让它们酿几坛那个什么”猴儿酒“如何?” 林熠惦记着神霄派大战的事于是说道:“你们两个先去我找过师父就来。” 白老九闻言咕哝道:“你师父老得牙齿也快掉光了哪有抓猴子好玩?” 宋震远已习惯了邙山双圣的疯言疯语晓得这两个家伙素来口无遮拦故此也不以为意向林熠微一抱拳道:“林师弟我要回去练功了咱们晚上有空再聊。”说罢又和邙山双圣打过招呼先自去了。 林熠道:“我得前去向师父请战不然就要像罗师兄那般老老实实留在山上你们两位想是与我一起去有趣还是你们想自己去?七兄你说小弟该不该去找师父?” 白老七忙道:“快去快去。我们先到那山谷里等你一定要求得你师父答应。” 白老九担忧道:“林兄弟若是你师父不肯答应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林熠道:“那只好自个儿偷偷溜去最多回山再被师父罚去面壁罢了。” 白老九眉开眼笑道:“对对腿长在咱们自己身上想去哪儿老道士管得着么?面壁就面壁大不了我和老七天天陪着你。” 林熠别了邙山双圣往师父清修的静室行去。 他知玄干真人每日中午都会在静室里打坐上两个时辰到那里找他准不会错。何况师父的蒲团底下还塞着一堆脏衣服、臭袜子等着自己去收拾正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暂且按下林熠面师不提却说邙山双圣兴高采烈跑到那座山猴出没的谷中戏耍了老半天直到太阳也快落山仍不见林熠有来。 两人有些纳闷牵着一拉溜用山藤绑起的猴子返回渺云观。 刚到洗剑斋门口迎面撞上宋震远白老九一闪身拦在前面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林熠?” 宋震远看着后面一拉溜乱跳乱叫的猴子面露诧异道:“林师弟不是整个下午都和你们两位在一起么?” 邙山双圣不约而同大摇其头回答道:“哪有的事?咱们在山谷里等了他一个下午连人影子也没见着。” 宋震远道:“那我就不晓得了。两位或可到别处去找找说不准林师弟又跑到哪里寻酒喝去了。”说罢抬步欲走。 白老九问道:“宋兄弟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到哪里去?” 宋震远道:“快做晚课了也不见师父他老人家踪影小弟是要到静室敦请。” 白老七想起林熠中午的话说道:“林熠定是被你师父留在静室里啦要不还能上哪儿去?不用问他们两个一定关起门来偷偷喝了一下午的酒。嘿嘿这小子有了好处便忘记朋友不够义气。” 白老九一把抓住宋震远的手道:“静室在什么地方?咱们陪你一同去。”两人抓来的猴子也不要了扔了绳头随宋震远急匆匆赶往静室去看个究竟。 静室位于渺云观东头的一座天然石洞中洞口有石门遮掩却无弟子看守。 想那堂堂昆吾剑派的掌门何等修为又有谁敢摸上观静峰找他的晦气? 三人到静室前见洞口石门虚掩玄干真人应尚在里面。 宋震远在外朗声道:“启禀师父弟子宋震远与邙山双圣求见。” 等了半天里面也没有玄干真人的回应。 宋震远觉得有些奇怪暗道师父打坐之时神通天地莫说自己高声求见即使一声不吭悄悄潜到洞口他也该知觉怎的半天也不见他回答? 他提高嗓音又接连通报了两回仍无人应答。 邙山双圣等得不耐烦越觉得这师徒两人定是在静室里喝得酩酊大醉睡死了过去。鼻子里仿佛闻到了打里头飘出的酒香再也忍耐不住纵身推开石门大叫道:“林兄弟你─” 宋震远拦阻不及暗暗叫苦刚想开口猛听邙山双圣同时一声怪叫扭头望向自己满脸骇异失声叫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宋震远一愣快步走到洞口朝里打量立时也惊得手脚僵立错愕无语! 但见静室门口林熠扑倒在地不省人事后心衣衫碎裂赫然印着一只掌印。 而距离他不到三丈处玄干真人仰面朝天躺在血泊里胸膛上斜斜插着一柄碧绿色的匕正是邙山双圣当年赠与林熠的秋水匕! 第八章 弑师 林熠被眼前晃动的一蓬白蒙蒙光华惊醒顿时感觉到全身的骨骼经脉齐齐作痛内腑中好像藏了一把锋利的锯子在来回扯动忍不住从嘴角呛出一缕紫黑色的淤血沾湿了胸口的衣襟。 他试着轻轻吸了口气丹田里气若游丝不见波澜一身的真元竟被彻底震散。 他睁开眼睛自己的身躯平躺在一张坚硬的石床上距离石床三丈开外的洞口中央悬浮着一道浑圆的银白色光符室内的白光就是从这里出。 林熠心底一声苦笑思忖道:“想必这里就是传闻中的思过壁了没曾料到终有一日我居然也会被关押在这里面!” 原来思过壁乃昆吾剑派历代以来用以幽禁弟子的石洞那道神光大雷符便是守护洞府的至宝若不得掌门与四位座长老揭开封印里面的人绝难以破壁脱出。 只是此处素来关押的都是身犯背叛师门、弑师杀亲重罪的本门弟子林熠以前也仅是听玄干真人说起过却从未亲眼目睹。 他小憩了片刻神志稍稍清晰了些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只觉做了一场大梦。 他双手撑住石床努力挺身想起来却牵动内伤一阵的金星乱冒胸口好似撕裂般的剧痛难忍冷汗顺着鬓角便已滴落。忽地右手一软身子失去平衡一骨碌狼狈不堪的重重摔落地上。 从背上传来的撞击力立时震得他气血翻涌又昏死了过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林熠再次幽幽醒转现自己侧躺在地面前兀自有一滩未干的血迹。他想起雨抱朴临别时所赠的九生九死丹咬牙翻转过身仰天躺倒探手从袖口里取出瓷瓶。 只这个动作就足足耗费了林熠半盏茶的工夫仿佛自己的手指稍稍动弹一下都会带来更加强烈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吃力的喘息着将一枚药丸塞入口中九生九死丹瞬间化作一股甘甜清凉的津液流入喉咙。不到一会儿药力逐渐行开丹田内先热起紧接着内腑与四肢也徐徐有了暖意。 林熠急忙抱元守一想疏导真气行走药力。然而丹田内的太炎真气丝丝缕缕散若乱麻周身的经脉更如同被铅块堵住了一样游走不动。 好在九生九死丹终究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灵丹妙药自己的心脉已为一团暖流裹住裂断之处也不似先前那般的椎心疼痛总算性命无虞。 林熠竭力调息呼吸渐渐平缓了许多但心知肚明背后挨的这一掌轰得自己五脏六腑俱损连带经脉丹田也在劫难逃。 想起容若蝶临别之际曾预言自己将有牢狱之灾当时他如春风过耳并未放在心上不料转眼就祸事临头不由得暗自苦笑叹息。 他习惯性的探手想掣出仙剑拄地站起却抓了一个空原来仙剑已被收缴。 幸好以“袖里乾坤”藏起的灵符、丹药与璇光斗姆梭等物尚在。 林熠扶着石床坐起身背靠床角断断续续地朝洞外叫道:“这里还有没有活人?”话音虚弱连自己都听不甚清楚。 不料身后还真有人冷冷回答道:“林熠没想到你也被关了进来。” 林熠回头才现在石洞角落里盘腿端坐着一个黄袍道人面庞瘦削颧骨突起望之如四十余岁却是与玄干真人同辈的玄冷。 三年前他偷闯昆吾禁地太玄阁为玄干真人所擒如今自己却与他关在了一处。 当年这桩事情在昆吾派中甚为轰动只是派中长老视其为家丑而严加封锁消息才少有外人知道。 玄冷真人目光冰寒继续说道:“是玄干老儿派你来的吧?嘿嘿苦肉计! 他当我是笨蛋么?“ 林熠吸口气又痛得下意识的咧了一下嘴说道:“玄冷师叔你瞧弟子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么?” 玄冷真人早在林熠昏迷时检查过他的伤势现他经脉断裂气血淤塞性命堪虞。若说真是个探子这小子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而更奇怪的是林熠体内的真气也非师门所授之泰斗真气连自己见多识广也说不出它的来历。莫非这小子是偷偷修习了旁门功夫被玄干真人现因此也将他幽禁到了思过壁? 毕竟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无端端修得了一身旁门左道的真气实乃离经叛道之举未废去其修为已是法外开恩了。 玄冷真人问道:“你是被谁打伤的?” 林熠道:“说来师叔不信弟子后背上的这一掌乃恩师玄干真人所赐。” 玄冷真人“哈”了声将信将疑道:“你所中之掌确属青冥神掌不差但玄干素来对你赏识有加为何突然要下此重手?” 他目光炯炯凝视林熠只想看出这小子表情与言语里的破绽。 林熠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弟子也解释不明白。” 玄冷真人追问道:“可是因为你偷偷修炼旁门左道的心诀体内已非泰斗真气?” 林熠惊道:“玄冷师叔你察看过弟子的伤势了?” 玄冷真人道:“那是自然外面莫名其妙送进来一个人我怎能不多加小心?” 林熠问道:“先前他们送我入洞的时候师叔为何不趁机冲出设法脱逃?” 玄冷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怨恨哼道:“你当我不想么?玄干这个卑鄙老儿早将我的丹田气海全数禁制。我花费了三年光阴才勉强恢复了两成功力怕连洞外的一个小徒弟都打不过。” 他说完后才突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但已收不回来哼道:“我方才说的话你要敢泄漏出去休怪做师叔的不顾念同门情分!” 林熠挠挠脑袋装傻道:“师叔刚才有交代什么么?弟子一时痛得紧一走神什么也没听到。” 玄冷真人冷哼道:“这就对了聪明人才能活得长。” 林熠道:“咱们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不见天日再活上一、两百年又能如何?” 玄冷真人咬牙道:“只要活着就能坐待转机;人若死了便什么也没了。” 林熠摇摇头不以为然道:“这话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师叔在此已有三年也没见谁能救你出去。” 玄冷真人刚要反驳忽生警觉冷喝道:“林熠你是在套我的话么?” 林熠两手一摊道:“玄冷师叔咱们如今同病相怜。你总怀疑弟子话出有因干脆往后你我不说话就是了。”说着手扶石壁站起往洞口走去。 玄冷真人漠然观望也不开口。 林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到洞口折腾得冷汗热汗一起淌扬声问道:“有谁在外面么?” 话音刚落洞外出现一名中年道士探目往里瞧见林熠恶声问道:“什么事?”语气神色颇为不善。 林熠认得他是玄恕真人门下的弟子清观乃昆吾剑派八大执法弟子之一性情暴躁嫉恶如仇为人也颇耿直方正。 林熠问道:“清观师兄是谁把小弟送到了思过壁?” 清观道人重重哼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好好想想七天前你都干了些什么?” 林熠疑惑道:“你是说我已经昏睡了整整七天七夜?”他透过神光大雷符瞧见洞外天色漆黑怕已是深夜。 他接着问道:“清观师兄我师父呢?” 清观道人冷笑道:“你还有脸问掌门师伯?他老人家被你的匕刺入胸前连中四刀焉能存活?现下本门诸位师伯、师叔已从神霄派回返俱在玉真殿内汇集为的便是商议如何处决你!” 原来数日前神霄派一战昆吾派虽迭遭大变仍由玄雨真人率领百余精英弟子与会助阵。 正魔两方激战三日各自损伤惨重形成胶着之局。 不意雁鸾霜突然现身以一柄青钢剑连败烈火宫宫主赤烈横与青木宫木仙子等五大高手迫其休战而退。 雁鸾霜经此一战声誉如日中天。 却说林熠闻言如遭雷轰怎也不敢相信清观所言愣了半晌才道:“四刀? 清观师兄你说我师父他、他老人家身中四刀已仙逝了?“ 清观看在眼中厌恶的道:“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装模作样?本门对你恩重如山掌门师伯更是自幼将你抚养成*人。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竟丧尽天良恩将仇报犯下忤逆弑师大罪就算将你处决十次也不足以抵偿!” 他越说越是激动眼睛里如同要喷出火来似恨不能立时冲进洞中将林熠生撕活扯成两半再挫骨扬灰以消愤怒。 林熠刹那间通体一阵冰凉“哇”的吐出一口血。 他好似浑没来由的被谁狠狠一拳捣进心窝痛得直想仰天长啸。 满腔的悲愤几乎撑破了他的身躯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站起踉跄冲到洞口却教神光大雷符硬生生挡住赤红着双目低吼道:“快放我出去我要见师父!” 清观道人被林熠疯狂的表情吓得不由自主朝后退缩了一步继而冷然道:“别做梦了你便乖乖等着长老会公决为掌门师伯偿命吧!” 林熠叫道:“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可能丧心病狂谋害他老人家?” 他心绪激荡不禁口中热血狂涌将身前衣衫浸染得一片殷红。 清观道人道:“正一派费师叔的信中曾有说到你当日为冥教仇厉所擒幽禁于筑玉山不得脱身。玄逸师伯为要救你亦不幸遭人暗算含恨而亡。可你却好端端的回来了若非你贪生怕死禁不起威胁而背师叛门才换回一条狗命又该作何解释?” 愤怒不已的清观忿忿向林熠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也怪掌门师伯太过相信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毫不加提防居然被你所趁命殒黄泉。好在他老人家临逝前奋力一掌也把你打得重伤昏死没让你逃出静室不然日后要抓你回来还得大费一番手脚。 “林熠啊林熠!你做此恶事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到此处声音哽咽眼中通红满是滚滚热泪显也伤心至极。 玄干真人执掌昆吾剑派六十余年宽厚秉正对待各支弟子皆视如己出提携教诲有加。清观道人虽非玄干真人的嫡传弟子但昔年也受过这位掌门师伯的许多指点与关切心中尊敬爱戴之情实难言表。 他的那口唾沫被神光大雷符挡住自然唾不到林熠脸上可字字椎心实令林熠难以消受。 林熠仿佛失去浑身气力软软坐倒低声自语道:“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清观道人怒火更盛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后悔害怕也是晚了就等着被正法处决吧!” 这时洞外脚步微响清观转头瞧去就看到玄干真人的大弟子清原道人独自一人往思过壁行来。他神色憔悴全身缟素双目黯然无光遍布血丝。 清观道人远远稽施礼问道:“清原师兄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清原道人走到洞口还礼回道:“贫道蒙诸位师叔恩允特来探视林师弟。” 清观道人不以为然说道:“师兄怎么还叫这忤逆贼子为师弟更何须再顾惜同门之情来探望他?” 清原道人道:“话虽如此可终究我与林师弟同门二十余年总该再来看他一眼。清观师弟请你网开一面容贫道与林师弟私下叙说几句。” 清观道人瞥了眼林熠心道有神光大雷符镇守也不怕他能逃上天去。他与清原道人的私交不错亦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于是颔道:“既有诸位师伯师叔的恩准师兄便与他谈上几句吧!只是长话短说莫要在这贼子身上耽搁太多工夫。” 清原道人喜道:“多谢成全贫道省得。” 待清观的身影消逝在山崖拐角不见清原道人转回头来透过神光大雷符凝望林熠见他面色惨澹如金胸前衣襟殷红一片禁不住爱恨交加百感交集。 林熠依靠石壁苦笑道:“大师兄多谢你还想着来看望小弟。” 清原道人无语摇头忽然一扬手祭起道灵符将洞口封入结界黑暗里荡漾起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青色光雾。 林熠一望即知这是本门的“青风定音符”已将洞口方圆三丈内的响动与外界隔离开来再不虞山崖后的清观道人听见什么。 两人眼光交错却谁也不出声半晌清原道人徐徐道:“林师弟今天我来见你只希望能听你一句实话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是不是受了你的暗算?” 林熠难过地垂下眼皮回答道:“大师兄小弟也讲不清楚其中缘由实在无话可说。” 清原道人固执的一摇头说道:“不!我要听你亲口告诉贫道事情的原委。 宋师弟他们到现在尚长跪于玉清殿外为你求情你带回来的那两个朋友更是吵嚷不休要见你被罗师弟拼命拦住才一同在玉清殿外守候消息。 “林师弟我们谁都不相信你会毫无来由的暗害恩师!” 林熠眼睛有些涩慢慢转过脸望向石壁上镌刻的一行行劝人悔过改善的道家经文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你们都不必为小弟求情了师父他老人家的确因我而死。小弟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大伙儿如此。” 清原道人不由自主朝后退了数步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目凝视林熠颤声道:“林、林师弟真的是你?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林熠低下头剧烈的咳嗽又从嘴角中渗出几缕淤黑血丝。 清原道人目中泪光盈然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林熠喘息稍定说道:“想必清观师兄的话你在远处都已听到小弟就不用再重复了吧?大师兄你恨我也是该得的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清原道人心情矛盾难喻一会儿眼前浮现起林熠突然拔出秋水匕刺入恩师胸膛的景象一会儿又回忆起小师弟年幼时骑在自己肩膀上满山嬉戏的旧景痛苦得面泛潮红热泪滚滚而落。 他猛一咬牙道:“林师弟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事会是你做的!只要你说一句”不是“贫道纵遭万人唾骂、同门误解也要保全住你的性命揪出真凶洗清你的冤情!” 林熠苦笑道:“大师兄多谢你的好意。小弟咎由自取诸位师叔不论要如何处置小弟我都认了!”说着勉力扶着石壁起身朝洞内蹒跚行去平静道:“天色晚了大师兄你请先回吧!” 清原道人望着林熠的背影绝望的怒喝道:“林师弟!贫道这是最后一次这般叫你!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视同仇敌!” 林熠的身体微微一震又继续艰难的走向石床。 清原真人狠狠一掌拍在石崖上激得碎石横飞轰塌了一片仰天悲啸道:“师父你死得好冤!”挥手收起灵符再不看林熠一眼飘身而去。 清观目送清原道人走远朝洞里打量借着大雷符的光亮瞧见林熠背对自己独自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心中哼了一声低低骂道:“自作自受!” 他奉玄恕真人之命看管此处差事虽然重大倒也清闲。 有神光大雷符在里面的人固然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解救。 站在洞口盯着林熠望了片刻见他双腿盘膝而坐手捏法印似在调息疗伤清观道人也不以为意踱步到一旁拣了片平滑的山石用袖口扫去上面的浮尘也盘腿打坐起来。 玄冷真人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一言不。 但他听说玄干真人竟被林熠用秋水匕连插四刀格杀在静室内也暗暗吃了一惊。 见洞口再无旁人玄冷真人哈哈一笑道:“林熠你居然把自己的师父也杀了实在是太妙了。” 林熠闷哼一声咽下涌到喉咙口的热血低声道:“我原本没想杀他老人家。” 玄冷真人道:“你连刺了玄干老儿胸前四刀我以前可没看出你居然也能下此狠手。可惜你已命不长久很快就能亲自去对玄干老儿说你原本不想杀他! 哈哈!“ 林熠抹去唇角血迹喃喃道:“不行我要逃出去。我还年轻不能就这么玩完了!” 玄冷真人冷笑道:“逃出去?痴人说梦你冲得破门口的神光大雷符么?要是这般容易就能脱困我何苦在这里苦守三年!” 林熠不再回答只管沉吟思索起来。 玄冷真人自觉无趣重又合目打坐。 而洞外的清观道人负有看守思过壁之责不敢完全入定只将泰斗真气游走周天。 不知不觉里已然到了第二天的淩晨时分思过壁前万籁俱寂遥望渺云观的重重殿宇也同样静静伫立于黑夜之中。 忽然清观道人耳畔听到林熠站在洞口唤道:“清观师兄我有话跟你说。” 清观道人一愣收功起身走到洞口冷冷问道:“你还有什么可多说的?” 林熠挨着光符靠住石壁与清观道人相距不到一尺探出右手虚按神光大雷符说道:“适才我思忖许久与其等到明日公决受辱人前不如我自行了断也省却诸多麻烦。清观师兄就请你稍后替小弟报讯收尸了!”抬起左掌往眉心拍落。 清观道人下意识的往前冲抢右手撞在光符上震得酸麻失声叫道:“不可!” 猛然林熠右掌迅捷无比在光符的中心蜻蜓点水般虚按数下大雷符“呼” 的一声白光收敛凝铸成一小团球体。 清观道人怎么也料想不到林熠居然能够开启光符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失去平衡往洞内撞入。林熠左掌顺势施展一招“无往不利”一把擒住他的胸襟掌力微吐不等清观道人出惊呼便将其震昏。 林熠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急忙抓住突起的石壁站稳剧烈的喘息。 他又服了一枚九生九死丹低头望向清观道人轻轻道:“对不住了清观师兄烦劳你在洞口躺上半宿明日一早自会有人来救醒你。” 身边人影一闪玄冷真人无声无息飘出思过壁似笑非笑道:“妙极!好小子竟还有这么一手!”他被禁此处三年突如其来脱困而出心情激荡自难言表。 林熠气息稍平将清观道人拖到一块大石后头又将光符重新开启。 只要没有人走近决计难以现这里有何异常。 等做完这些他额头冷汗直冒五脏六腑如火烧似的痛楚但凭着一股坚强的求生信念苦苦支撑。 玄冷真人不耐烦道:“快走别婆婆妈妈管这么多。万一教人现可麻烦得很。” 林熠静静道:“玄冷师叔你先走吧。弟子无力御风只怕会牵累你。” 玄冷真人冷冷一笑想到自己与林熠终究不是同路之人虽然如今得以脱困全托林熠之福但他对林熠始终存着一份戒备况且林熠的状况看起来似乎很不妙如果自己带着这个累赘下山确实是个麻烦。 于是他问道:“你救了我便不想求些什么好处?” 林熠苦笑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其身而已师叔不必挂怀。归根结底弟子叛门出逃亦是事出无奈今后但求苟延残喘再不愿再节外生枝。” 玄冷真人说道:“哦?如此也好我先走一步。你多加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再不多言身形晃动了几下远远往东去了。 林熠心知刚才一掌几乎耗尽了自己辛苦凝聚数个时辰的真气再无余力御风飞行。当下从袖口里亮出一道“飘风灵符”光华一闪而灭。 空中生出一蓬清风将他身躯徐徐托起朝西遁去接着也倏忽消逝在茫茫寒夜里。 第九章 脱险 翌日清晨昆吾剑派惊觉林熠脱逃追骑四出布下天罗地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此时前来昆吾吊唁玄干真人的正道各派耆宿多已散去暂摄掌门之职的玄雨真人亲书信函命人送往同道各派促请协查通缉。 玄雨真人曾为林熠疗伤料他重伤在身难以远遁故此在方圆五百里内更是分派重兵严加搜索。 昆吾派的三百弟子几乎空群而出人人咬牙切齿誓要将林熠捉拿回山为玄干真人报仇雪恨。而玄雨真人也传下话来若遇林熠抵抗则格杀勿论。 一时风烟四起昔日的“昆吾骄龙”骤然沦落成了过街老鼠连魔道众人也殊为不齿。 罗禹奉了玄雨真人的口谕也率了三名二代弟子下山往东追索。他几日中消瘦不少脸上再无爽朗的笑容唯有虎目依旧精厉如电。 四人往东寻了百余里眼看日渐中天也没得着林熠的蛛丝马迹。 一名玄恕真人门下姓赵的弟子遥遥指向前头说道:“罗师兄前面有个小镇。咱们不如到镇上歇一歇脚顺道打探一下消息。” 罗禹颔道:“也好。” 众人快步如飞进了镇子选了家看上去颇为干净敞亮的酒肆落坐。店里的伙计见来了客人连声唱喏迎上招待笑呵呵的问道:“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罗禹无心点菜说道:“拿两坛好酒其他的东西你就看着上点吧!” 伙计应了声一旁那位姓赵的弟子叫住他问道:“伙计你今天可有看到过一个身穿青色衣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路过这里?”他细细将林熠的体貌特征形容了一遍又道:“他受了重伤面色苍白行动或许不太方便应是十分醒目。” 伙计摇头笑道:“不瞒这位客官小的今日见过的人不少却没有这样一位年轻人。” 姓赵的弟子不死心说道:“伙计你再好好想想或者有听到谁说起有见过?” 伙计依旧摇头回答道:“客官小的吃这碗酒肆的饭别的本事没有可看到过的客人那可说是过目不忘绝错不了。” 姓赵的弟子挥挥手道:“你去吧!”见伙计走远恨恨一拍桌子低声道:“我赵铭英就不信他林熠能上天入地消失无影。若教我逮着这个奸徒定将他碎尸万断为玄干师伯报仇!” 罗禹默默无语端起桌上的热茶吹了一口茶沫又再放下思绪回转到昨日深夜里。 他离开玉清殿后独自一人前往后山玄干真人的坟头只想着师父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里面必然寂寞自己能陪伴在旁与他说些话儿也好。 他刚到墓地远远瞧见玄干真人的坟头前跪伏着一人浑身浴血看背影依稀应是林熠。 罗禹暗自一惊施展潜踪匿行之术藏身到一株树后心道:“林师弟不是被关押在思过壁中为何会突然到了这里?” 只见凄清月光里林熠的背影剧烈地耸动强自压低声音呜咽痛哭正轻轻说道:“师父弟子要走了。此去一路荆棘四面楚歌求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弟子!”说罢向玄干真人的坟冢恭恭敬敬叩拜过抹去眼泪缓缓站起身躯。 罗禹热血上涌再忍不住从树后现身走出低低唤道:“林师弟!” 林熠身子一震回头望向罗禹轻叹道:“罗师兄你是要捉我回去么?” 罗禹阔步走到林熠跟前目睹他落魄狼狈的模样心中酸楚至极摇头哽咽道:“林师弟我知道你是受了冤屈师父他老人家绝不是你杀的!” 林熠似是无动于衷淡淡道:“罗师兄大师兄没有告诉你我对此无话可说么?” 罗禹道:“林师弟你瞒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罗禹!你这么说定然另有苦衷。” 林熠嘴角逸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看上去无比凄凉落寞缓缓道:“我没有骗你师父他老人家确实因小弟而死。我还活着只因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做。”\ 罗禹沉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林师弟师父是不是被人害死的?真凶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嫁祸于你?” 林熠漠然抬眼看了看漫天的繁星说道:“罗师兄天快亮了。小弟必须赶紧离山不然就走不脱了你可抓我回去向诸位师叔请功或者就让我离开。” 罗禹低喝道:“林师弟你……你当我罗禹是什么人!” 林熠微微一笑眼睛却又红了举步说道:“好那小弟便告辞。罗师兄但愿下回咱们两人狭路相逢时莫要拔剑相向。” 罗禹道:“且慢!”从腰带上解下锡壶递给林熠说道:“喝口酒算我为你送行!” 林熠默然伸手接过仰痛饮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汁刺激得肺叶剧烈抽搐。 两行热泪混合著滴淌的酒汁沾湿衣襟。 他挥手抛还锡壶举起袖口用力一擦湿漉漉的面庞低语道:“罗师兄小弟去了你多保重。” 罗禹颔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一字一顿道:“保、重!” 林熠扬手再祭出一道飘风灵符光华闪烁中只听罗禹低声念道:“曾是鲜衣怒马少年行意气风问封侯;不意此身多飘零蹉跎了英豪情;但求海内存知己纵在天涯若比邻─”大口饮尽烈酒“啪”的将锡壶掷在山石上碎裂一地。 转再朝林熠望去寒风轻送里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消逝在密林中。 忽听赵铭英惊咦一声将罗禹的思绪又唤回到眼前只见他望向酒肆外的街道上说道:“那好像是涟州威远镖局的车队。罗师兄咱们何不去问问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眼界开阔说不准会有什么线索。” 另一个名叫邓立言的弟子赞同道:“对啊听说他们的总镖头曹子仲曹老爷子还是太霞派的掌门说起来与咱们昆吾剑派亦分属正派同道。” 赵铭英轻笑道:“邓师兄话虽不错可太霞派比起本门声威上差得太远只开了间镖局养家糊口。这回玄雨师叔就任新掌门的大礼曹老爷子连出席资格还未够。” 罗禹正色道:“咱们身为昆吾弟子岂能单凭声威高低便看轻人家?本门未请曹老爷子出席掌门就任的大礼乃是彼此素来没有交往不好叨扰人家可不是看低太霞派的名头。这话传了出去免不了又让人指责昆吾弟子倨傲自负无端惹上一场风波。” 赵铭英本是无意中随口说笑被罗禹当面驳斥脸上也有些窘迫。虽不服气却奈何罗禹之言大义凛然也无从顶嘴只好尴尬道:“罗师兄教训的是。” 罗禹道:“咱们去问问也好至不济也与人家打个招呼。”起身迎到门外站在台阶上抱拳朗声道:“在下昆吾罗禹见过太霞派诸位同道。” 他曾听林熠谈及过与曹彬在龙山邂逅抗敌的遭遇爱屋及乌尽管不知曹彬是否就在其中但语气里对太霞派的弟子依旧透出和善亲近。 威远镖局的车队闻声止步一名儒雅清秀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向罗禹还礼道:“在下曹彬走镖路经此地。敢问罗兄有何见教?” 罗禹道:“见教不敢当。罗某是想问上一声诸位一路行来可有见过在下的小师弟林熠?” 赵铭英从袖口里取出一卷画轴迎风舒展画的正是林熠的头像笔力入木三分唯妙唯肖补充说道:“就是画中之人曹镖头是否认得?” 曹彬仔细打量画轴半晌后摇头道:“在下不曾见过。”回过头来问手下的十多个趟子手道:“你们有谁见到过这画中之人么?” 趟子手纷纷回答没有赵铭英微觉失望举目扫视车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因是回程押运的红货早已交付物主车队里只剩下二十余匹骡马。 赵铭英的目光投射到伫列前方的那架马车上心念微动暗想行镖之人怎还需驾乘马车?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抬步走到车前见帘布低垂里面仿佛有人于是问道:“曹镖头不知这辆车里坐的是哪位贵客?” 曹彬答道:“拙荆路上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正在车中休息。不能面见诸位昆吾剑派的朋友还望海涵恕罪。” 赵铭英功聚双目透过布帘果然望见马车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妇病恹恹斜靠在软垫上面色焦黄无精打采。见对方果真是女眷他不便多瞧收回目光道:“近日天寒地冻令夫人可要多加调养注意保暖才好。” 他的举动自然瞒不过罗禹的眼睛。 事实上罗禹也早留意到这辆马车却脚下生根无意上前检查。 当赵铭英运功透视的时候罗禹的心七上八下的想道:“假如林师弟真在车里躲藏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出手?”万幸赵铭英并未在车内现什么异常罗禹暗自吁了口气。 曹彬道:“多谢关照。在下听说贵派的掌门玄干真人日前不幸为逆徒林熠所弑四下里传得沸沸扬扬看来是真有其事?” 邓立言道:“师门不幸倒教诸位同道见笑了。咱们此次下山正为追捕林熠。” 曹彬一抱拳道:“如此在下就不耽误各位的正事了告辞!” 罗禹微笑道:“曹镖头一路顺风罗某恕不远送。” 曹彬跨上坐骑率着镖局的车队缓缓行出镇子朝涟州府的方向而去身后扬起一蓬烟尘遮迷视线。 曹彬别过罗禹等人驾着坐骑随护马车之旁行出约莫三十里地。远远看见前方路边有一片密林一勒马缰招呼道:“马师弟我与你商量一桩事。” 从后催马赶上来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满面落腮胡子他乃太霞派二代弟子中的一流好手与曹彬素来以兄弟相称。听曹彬唤他恭敬问道:“大哥什么事?” 曹彬皱眉道:“你师嫂今早起来一直感觉不适我迫不得已让她坐进马车可这一路上颠簸得很我又不敢走得太快如此不免拖累了大伙儿的脚程。幸好镖银已经运到不如你率众兄弟骑快马先回涟州府我与你师嫂慢慢随后就来。” 姓马的汉子心中不免有点奇怪昨天晚上师嫂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说病就病而且病到不能骑马连坐车也怕颠簸了? 只是曹彬既已吩咐了他也不便多问于是试探着回答道:“大哥咱们也不着急这一两天一起回去路上也热闹些。” 曹彬道:“大伙儿多半都是有家室的人干的又是刀口舔血的活哪怕能早回去一小会儿总也是好的。你不必担心说不准我还会带你师嫂顺道去逛逛兴安的集市置办些年货回家。” 姓马的汉子沉吟道:“要不让他们先走小弟留下来陪陪大哥。” 曹彬笑道:“我要陪你师嫂你留在旁边作甚?何况近日世面不宁这帮兄弟也得有人约束着有你带着我也好放心。” 姓马的汉子点头道:“好那小弟就跟大伙儿先上路了咱们镖局里见。” 一扬马鞭高声道:“伙计们咱们先走争取早点到家啊!” 众趟子手轰然应和十数匹快马在官道上风驰电掣。 姓马的汉子走在最后忽一回头冲着曹彬诡异一笑道:“大哥不必急着追咱们好好照顾嫂子。”在马屁股上脆生生的拍了一鞭绝尘远去。 曹彬哑然失笑低骂道:“这个家伙!” 一骑一车缓缓驶入路边密林又走了一段才停了下来。曹彬凝神观察确定周围再无别人掀起布帘低声道:“夫人你们出来吧!” 曹夫人早已起身揭开座椅的隔板里面蜷曲躺卧一人除了林熠还会是谁? 曹彬小心翼翼的探手将林熠从隔板下搀扶出来坐在车沿抱歉道:“林兄弟委屈你了。刚才令师兄带人拦住咱们的时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林熠微微一笑面色苍白如故看得人提心吊胆说道:“亏得有曹大哥帮忙不然小弟恐怕寸步难行。” 曹夫人从车内取出一个包裹说道:“林兄弟你交代的几样东西我都在镇上置办妥了但这些面粉、炭笔什么的是做何用场的?” 林熠接过包裹道:“小弟曾经学过一些易容之术虽然骗不过行家法眼可也能将就一时。” 曹夫人恍然道:“敢情这些东西是做易容之用那就不用再害怕会被别人认出啦。” 易容术是仙盟中人必修的技艺之一林熠当然也识得。 青莲寺寺外扮成一个傻乎乎的小道士就是他牛刀小试。 但易容之术博大精深他所学的不仅较之此中真正高手不能同日而语比起黎仙子的千幻灵心术能随心所欲变换形体来也相差甚远。 这些面粉和炭笔还有一些用以粘贴之物涂抹在脸上当然谈不上舒服时间一久还容易走样一旦露出破绽对方只需凝神观察便可识破。 只是眼前林熠身负重伤无力自保唯有当作权宜之计。 他不想曹彬夫妇担忧故此也不多做解释滑下马车道:“大哥大嫂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大恩不言谢日后小弟但有命在必到府上拜访。” 曹彬一愣说道:“林兄弟昆吾派正在到处寻你这时候你还要上哪儿?不如先跟愚夫妇到涟州暂避一时等养好了伤势再说。” 林熠道:“多谢大哥好意小弟已有计较两位无需担心。” 曹夫人心细犹疑问道:“林兄弟你是唯恐连累了愚夫妇吧?” 曹彬不悦道:“不成林兄弟你还认我曹彬是你大哥么?若认就随我回涟州哪儿也别去了。待伤愈之后林兄弟你拔腿就走我也绝不拦你!” 林熠摇头道:“大哥、大嫂你们外出行镖突然带了个生人回府多半会惹人生疑。为了小弟再跟正道结下梁子委实不值。” 曹彬肃容道:“林兄弟你救过衡儿愚夫妇纵是把性命交到你手里也是该当况且威远镖局与正道各大门派素无交往他们也不会留心咱们正是藏身的好地方。愚兄好歹也是行走江湖的副总镖头带位朋友回家住一阵子谁能多言?” 曹夫人扯扯丈夫的衣角含笑道:“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定可瞒得过镖局里的人。只是存了点私心林兄弟莫要见怪。” 曹彬急忙问道:“夫人快说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曹夫人笑道:“咱们衡儿的教书先生上月不是刚刚走掉尚未另外找到合意的么?要不就委屈林兄弟一下就说是你曹大哥从外头替衡儿请回的新教书先生那就不会有谁怀疑了。” 曹彬喜道:“好主意!林兄弟若能做衡儿的先生那是再好不过。何况林兄弟好生调养才是头等大事也不需真格的在衡儿身上多费力气只要装个样子掩人耳目即可。林兄弟你看如何?” 林熠见曹彬夫妇古道热肠一力相邀若再拒绝也说不过去。 他思忖了片刻觉得曹夫人提出的建议的确可行。 昆吾派多半会以为自己前去投靠冥教又或与玄冷真人一起隐匿下来应该决计猜不到他实则隐于市井之间。 他点点头笑问道:“不知大哥不小弟这个混吃教书先生的工钱?不然到时我可没钱买酒。” 曹彬见林熠答允由衷欣喜呵呵笑道:“林兄弟这般的教书先生愚夫妇万金难求肯教诲衡儿那是他的福气岂是一点工钱能够打的?府上别的没有松雪老窖却也珍藏了不少保管让你喝个痛快。” 当下计议已定林熠回马车里乔装易容曹彬夫妇在外守候。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个穷酸儒生挑开布帘拱手作揖道:“曹大爷曹夫人请两位行行好赏老夫一口饭吃吧!” 曹彬凝目观望见林熠已经变成了一个宽额尖颌、猥琐落拓的中年秀才躬腰缩肩肤色微黑正可掩饰失血后的苍白头也不知怎么弄的灰蒙蒙暗无亮泽。颔下一绺稀疏的山羊胡子随着话音一颤一颤三角眼睛不时上翻整个一介落第倔秀才。 要不是早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乍见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与俊朗的林熠相提并论。 曹夫人喝采道:“林兄弟好手艺恐怕咱们再遇上令师兄也不用担忧会被他识破。” 林熠摇头笑道:“小弟三脚猫的易容术实难当得大嫂夸赞。改头换面倒非难事但要做到举手投足、行事气质也唯妙唯肖才算上乘。 “小弟现在装扮成一个酸秀才自忖有把握学上其七分的神态想也少有人会去留心一个相貌普通、咬文嚼字的老学究。” 曹彬道:“原来这里面还有那么多讲究愚兄领教了。不过你的本名暂时不能用了咱们得另想一个才好。” 林熠略一寻思微笑道:“大凡落第秀才难逃一个‘穷’字。小弟便改姓‘钱’单名一个‘亿’字。今后大哥大嫂可不要叫错了。” 曹夫人莞尔道:“若有亿兆之钱当能富可敌国了钱老夫子好大的胃口。” 林熠含笑不语这两个字其实都是从玄干、玄逸两位真人的道号中化出仅同音不同字而已。 曹彬见诸事妥当说道:“林─钱老夫子咱们这就上路吧!” 林熠颔道:“曹大公子先请。老夫到得前面市集还需置办一身合体的长袍若有折扇就再好不过。” 曹彬点头道:“是了你现在穿的是愚兄的衣服镖局的人都能认得必须换过。若是不提我倒疏忽了。” 曹夫人道:“若是衡儿看见咱们为他请回新先生不知该有多开心?” 曹彬笑道:“开心?这小子不知文章为何物从小到大不晓得气走了多少位饱学鸿儒私塾也被他闹得鸡犬不宁再不敢收。说到底全是被你宠坏了。” 曹夫人叹道:“你不宠么?这孩子天生命苦幸亏天见可怜得服石棘胆汁不然如今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天可活?” 一席话提醒了曹彬道:“对了林兄弟那头石棘还藏在府里的地下密室。我甫一回府就被家父派去走镖还未来得及加工。好在天冷我又在四周多放了寒冰也不怕它腐烂。” 三个人说说笑笑行到天黑时分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曹彬上街买来林熠所需物品还带回两坛酒。 次日清晨曹彬又为林熠雇了辆骡车这才上路。车辚辚马萧萧路上无话隔日午间进了涟州。 涟州府乃北地重镇人口数十万市面繁华三省通衢威远镖局也占着地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进城后沿着南大街行出里许众人到了一座朱漆大宅前停车下马。 只见宅第前左右两座石坛里各竖一根两丈多高的镖旗杆。右旗上杏黄丝为底一头威武猛虎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左旗上绣着“威远镖局”四个朱红大字刚劲有力。 朱漆大门上横着一块黑色匾额也写着“威远镖局”四个烫金字。 九级青石台阶两侧分立着八名虎背熊腰、劲装束身的黑衣大汉见着曹彬夫妇纷纷拱手作礼道:“副总镖头回来了!”忙有人入内通禀曹老爷子。 曹彬轻轻一笑回头道:“钱老夫子咱们到家啦!” 第十章 人师 府中自有下人去与赶骡车夫算车马钱曹彬携着林熠先进了府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经过两日运功林熠缓步独行已无大碍兼之有曹彬在旁照拂应付太霞派的人绰绰有余。他索性做足秀才酸样一言不双手负后慢条斯理踱进大门。 那些守在门口的黑衣大汉上下打量他两眼撇着嘴并不招呼他。 府门里是个方圆百多丈的宽敞大院四周摆放着不少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似是个练武场。而镖局日常装货卸货也都在这里。 刚走没几步打从里面的宅院里风也似的奔出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宛如欢快的百灵鸟不由分说冲进曹彬怀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叫道:“爹爹!” 正是曹衡与曹妍。两人都穿着大红棉袄小脸通红如同粉雕玉琢十分伶俐可爱。 曹彬哈哈大笑将一对儿女抱起左右各亲一口问道:“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惹爷爷生气?” 曹衡道:“才没有呢!衡儿不晓得有多听话。” 曹妍告状道:“还说没有?昨天晌午你不好好念书又偷偷溜出去干什么了?” 曹衡急眨着眼睛道:“没干什么我不过是到东大街去看人耍猴中午便回来了。” 曹妍娇哼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人家都上门来告状啦!说你乘人不备把两只猴子都放跑了。” 曹衡怒道:“小叛徒看我以后还逮鸟给你!” 曹彬愠言道:“衡儿好好的你把人家的猴子放跑作甚?” 曹衡狠狠瞪了姐姐一眼回答道:“我瞧那两只猴子给人套着脖索抽来打去好生可怜想起爹爹平日教诲孩儿说扶贫救弱乃我辈天职怎能看着小猴儿受罪不管?所以才放走它们。” 曹彬笑道:“你想法虽对但用的法子未免失当。毕竟那些猴子也是人家辛苦养的你想放生也该先花钱买回。” 孰知曹衡一摇头道:“不成的爹爹。我要是给了那人银子日后他定会再去弄来更多的猴子杂耍。” 林熠心里一动暗道:“这孩子人小鬼大脑筋转得倒也灵快。”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一般的顽皮淘气不禁对他生出喜爱。 四个人边聊边走进了内宅。 曹妍问道:“爹爹你这回和娘出门有没有给妍儿带回什么好玩的东西?” 曹彬道:“东西没有却给你们请回了一位先生。” 曹衡瞥向林熠见这位新来的先生跟在父亲后面亦步亦趋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禁不起自己三两手的折腾哼哼道:“衡儿不要先生衡儿只想跟爹爹学本事。” 曹彬斥责道:“胡说小孩儿家怎可不识文断字?这位钱老夫子乃当代大儒今后你们姐弟用心学习定会受益无穷。” 曹衡小嘴噘得老高嘟囔道:“就他这样子会是什么大儒?爹爹他不会是来骗钱的吧?” 林熠心中笑道:“好小子把你干爹当作打秋风的无赖看我日后怎么教导你!”想归想他老脸上义愤满满停下脚步气哼哼道:“曹大公子老夫虽非当朝翰林但自幼饱读诗书胸怀锦绣焉能容小儿这般轻贱?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告辞了!” 曹彬当然明白林熠在装模作样但脸上无论如何也得装出一副敬重神情。 他焦灼道:“老夫子莫要动怒小孩儿口无遮拦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转头对怀里的曹衡喝道:“还不赶紧向先生道歉?” 曹衡满肚子不服气但见爹爹神色不善好汉哪能吃眼前亏?只好委委屈屈道:“先生别生气衡儿是说着玩玩的。” 林熠摸摸山羊胡子道:“罢了罢了看在曹大公子面上老夫也不与令郎计较。” 曹妍悄悄把头凑到乃父耳畔轻轻问道:“爹爹这位先生真的很有学问么?” 曹彬忍住笑板着脸道:“那当然爹爹请回来的先生岂会有错?” 曹衡很想接一句“那倒未必”但眼睛滴溜溜在父亲的脸上转了一圈终于不敢。 这时曹夫人从后追上曹彬将一对儿女放下地说道:“夫人你带衡儿、妍儿先回屋我与钱老夫子去向老爷子问安。” 曹夫人领了曹衡、曹妍离去曹彬与林熠迳自到厅堂拜见曹老爷子。 两人到了门口见一个身材敦实、满面红光的蓝袍老者端坐在太师椅里手里正翻看着一本帐册。他每看几行就会问身旁侍立的一个中年男子几句那中年男子一一作答不敢怠慢。 曹彬在门外躬身施礼道:“爹爹孩儿回来了。” 蓝袍老者曹子仲放下帐册道:“进来吧。” 曹彬应道:“是!”他迈步走进厅堂站在那中年男子身旁。 林熠大模大样跟了进来两手笼在大袖中直挺挺站着莫说施礼连问候都没有一句。 老爷子问道:“彬儿这人是谁?”言语颇不客气自是对林熠倨傲的做派产生了反感。 曹彬答道:“回禀爹爹这位钱老夫子是孩儿专门请回来教授衡儿的先生。” 曹子仲“哦”了声道:“原来是钱夫子老夫失敬了。”话这么说人坐在椅子里动也不动。 他随口问道:“先生是哪里人士师从何人?” 林熠三角眼一翻答道:“老夫乃南方人近日游历至此不巧邂逅贵府大公子他万般殷勤邀请老夫不得已才受聘府上。一千八百年前的文圣骆子便是学生的恩师。” 旁边的中年男子嘿嘿讥笑道:“好大的口气文圣骆子何时收过阁下为徒?我可没听说文圣门下的七十二弟子中有哪位姓钱。” 林熠打量这中年男子见他相貌与曹彬也有几分酷似只是稍小了几岁脸上多出一些精明少了几分儒雅。 他一身绫罗绸缎倒显得富贵气十足似乎更像哪家豪门的贵介子弟。 曹彬介绍道:“夫子这位便是在下的二弟曹执亦是镖局的副总镖头。” 林熠懒洋洋的一拱手道:“久仰。只是二公子岂能不知天下读圣贤书的文士不论贵贱老少皆乃文圣门徒骆子遗泽?学生自幼拜读文圣著作自当以他为师。” 曹执哼了声也不屑与这酸儒斗嘴。 曹子仲听林熠的话里果然带着浓重南方口音听起来古怪刺耳甚是难受。他虽不喜曹彬请回的这位教书先生但也不便因这小事驳了儿子的面子淡淡道:“彬儿你走镖累了就先请钱老夫子下去歇息吧!” 曹彬谢过后带着林熠退出厅堂。 两人走到无人处曹彬低声苦笑道:“夫子看上去家父对你颇为不满。” 林熠微笑道:“何止是不满?恐怕心中厌恶得很呐。老爷子的涵养算是好的换了别人多半要把小弟扫地出门不过我也是有意如此大哥且莫见怪。” 曹彬问道:“为何要有意如此?” 林熠道:“人一旦厌恶心起便绝不愿意再多加亲近我岂不正好少了露出破绽的可能!” 曹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不满家父的轻慢故意气他。” 林熠笑道:“老爷子为人豪爽耿直小弟岂会不晓?” 曹彬引林熠进了一座清静的小院说道:“以前的先生都住在此处虽不奢华倒也幽静。”扬声唤道:“孙二!” 一个瘦小的汉子在院外应道:“来啦来啦大公子!”一溜小跑上前说道:“大公子您走镖回来了?” 曹彬一点头道:“这是新来的教书先生钱老夫子今后用心伺候着。不过他生性喜欢安静若不叫你就别踏进院门半步记住了?” 孙二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小的一准把老夫子伺候得舒舒服服不会有错。”他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林熠。 曹彬道:“看什么还不请钱老夫子进屋歇息?” 孙二应道:“是是!”抢步上前推开正屋的大门。 曹彬低声道:“这个孙二机灵精干就是有些油嘴滑舌贼头鼠脑不过伺候府上已经多年啦!” 走进正屋孙二正手脚伶俐的擦拭八仙桌笑呵呵问道:“夫子您老对这儿可还满意?” 林熠“嗯”了声道:“凑合。”负着手四下打量。 外屋是间客厅墙上挂了不少字画不过多非精品。 里面一间卧室用竹帘隔开收拾的十分干净。 但没过多久新来的钱老夫子就让孙二充分见识了什么是鸡蛋里挑骨头。 他不单是指责墙上书画不堪入目需得全部重新换过就是埋怨床上的被褥太薄自己体虚多病耐不住寒。 孙二听着嘴里哼哼哈哈应付着心里却在埋怨大公子从哪儿找回来这么个难服侍的主子往后自己的日子还能有好么?这满心的苦处可得找人倾诉去若不让全镖局的人都知道自己可不就成了白受罪么? 稍事收拾有丫鬟来请曹彬与林熠到后头用饭。 桌旁只有曹彬夫妇与曹衡、曹妍一双孩童。 钱老夫子人虽古怪对菜肴却不挑肥拣瘦胃口也甚小只选些清淡的小菜吃了几口但显然颇为享受桌上的那坛松雪老窖。 曹府家规严谨饭桌上长辈在侧曹衡和曹妍都显得乖巧无比。 虽然两人的心里对这位看见酒坛就三角眼光的老酒鬼大大的瞧不起可父母对教书先生素来客气敬重两人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表露出不敬。 曹衡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滑拉着饭菜眼光碰着林熠眯缝的三角眼又赶紧低头不过那双小眼睛里却逐渐闪动起了亮光。 用过饭林熠说自己惯常午休要回房歇息。 曹彬夫妇知道他是要打坐疗伤吩咐下人不可打扰。 曹衡向曹妍丢个眼色一前一后溜出屋子坐到院角槐树底下。 曹衡气呼呼哼道:“大姐这个钱老夫子架子要多臭有多臭要多大有多大比以前的先生还讨厌。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曹妍性格温驯但毕竟也是小孩儿家对这个一身酸气毫无趣味又邋邋遢遢的学究同样不喜蹙起秀气的双眉问道:“爹爹请也请来了你说能怎么办?” 曹衡扫视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老法子把他赶走!” 曹妍迟疑道:“恐怕不成我看爹爹和娘亲都对钱老夫子十分尊敬你惹他生气多半会挨爹爹的板子。” 曹衡道:“爹和娘才不会打痛我呢!大姐我只要你说帮不帮我?” 曹妍咬着嘴唇想了片刻轻声问道:“你要姐姐怎么帮你?” 曹衡大喜跳将起来扶在曹妍肩头窃窃私语说出早盘算好的妙计。 曹妍听完吓得直摇头道:“不行这么冷的天老夫子看起来身体也不大好。” 曹衡道:“只要咱们营救及时不会有问题。我只是想让他尝到苦头卷铺盖走人又不是要他老命你怕什么?” 曹妍还是摇头说道:“爹爹晓得了非打死你不可。” 曹衡怒道:“姑娘家就是怕疼怕死。你不敢我一个人干!” 曹妍无可奈何低声答应道:“好吧我帮你就是。” 曹衡一把抱住曹妍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姐姐。” 曹妍心里连念阿弥陀佛只求爹爹别一怒之下请出家法那自己和曹衡今晚可就惨大了。 林熠自然不清楚这两个娃娃正在设计对付自己。 他回到小院关上屋门盘腿在床上坐下。 东帝释青衍的九生九死丹效力果然非同凡响短短两天他断裂的经脉已渐渐开始续合丹田内始终充满暖意椎心刺骨的剧痛也正在逐渐减轻。 但这等灵丹圣药服食接连两粒已经足矣再多则成白白浪费。 林熠体内早非泰斗真气自不能再用昆吾派的打坐心法。 他澄静心绪收敛神思抱元守一徐徐空明灵台意念凝动丹田依照悔心轩石刻上的太炎心诀一点一滴的凝聚真气流转铜炉。 如今他的十二常脉与奇经八脉俱都淤塞真气游动生涩呆滞连往日一、两成的威力也施展不出凝聚的一小团太炎真气甫一涌出丹田便如同撞上铅块一般寸步难行。 而这团真气也着实太过微弱更不足以打通经脉疏通气血。 林熠耐住性子按部就班运转真气在丹田内缓缓游动如小雪球一样不断吸附游离的真气。 但这个过程异常缓慢一个下午也未有多大成效想要恢复五、六成以上的功力以打通经脉看来至少也需三、五十天。 他收功睁眼外面夕阳斜照透进屋子一片暗红的色彩。 院子里寂静无声显然孙二已经为他宣传过了从此不得曹彬吩咐别人也不愿来触这位钱老夫子的晦气。 林熠下了床坐在椅上思忖道:“我眼下的修为莫说遇上昆吾派的诸位师叔连曹老爷子也比我强出一大截来。万一遇事自保大成问题。最简单的法子需得赶紧炼制几道灵符聊备不时之需。” 忽想到藏在曹府中的石棘兽它的内丹不仅是锻铸仙兵神器的上好材料且其性属雷用以炼制灵符亦法力倍增。当下盘算起制作灵符所需的各种材料和仙家典籍上记载的炼制方法。 正想着忽听院外细碎的脚步响动林熠听声辨步晓得是曹彬的爱女曹妍来了。 他微微一愣心道:“这小丫头一个人跑来找我作甚?” 果然门口响起曹妍脆生生的童音:“先生您在屋里吗?” 林熠装出钱老夫子特有的尖锐嗓音问道:“谁在外面?” 曹妍答道:“是妍儿来拜见先生。” 林熠道:“那就进来吧!” 曹妍走进外屋林熠掀帘步出道:“你找老朽有何事?” 曹妍捏着衣角垂下头避开林熠目光嗫嚅道:“我刚才在先生院外玩耍一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了水池里先生能不能帮妍儿拣上来?” 林熠心中嘿嘿一笑问道:“这等小事为何不去找孙二?” 曹妍低着头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孙二个子太矮手也不够长先生人高所以只好麻烦先生了。”说着低语央求道:“钱先生你帮帮妍儿好不好?”小女儿家神态娇憨惹人怜爱。 林熠心道曹妍性情乖巧该不会主动来捉弄自己多半是那小曹衡的主意。 那小子一肚子坏水把容易取得别人同情信任的曹妍推到前面自己躲在后头也算聪明可惜怪只怪他没运气撞见了搞恶作剧的祖宗。 林熠存心想瞧瞧曹衡在搞什么鬼假做沉吟颔道:“好吧!池塘在哪里?” 曹妍以为林熠中计暗暗欣喜小手拉着他往外走说道:“就在院外。” 两人出了院门从小道上往右走出十数步远果然有一座荷塘。 如今寒风刺骨荷花早已凋谢水面上薄薄的浮了层冰。 周围的下人早早让曹衡赶走小家伙拿着一根比自己胳膊长不了多少的枯枝趴在池塘边的石坛上作出竭力构毽子的模样。 他见林熠到来气喘吁吁的起身问候道:“先生!” 林熠见那毽子停在距离石坛四、五尺远的浮冰上不近不远刚好能让一个大人用树枝构到暗笑两声尖着嗓子说道:“把树枝给老夫。” 曹衡递过树枝林熠一手扶住石坛一手拿着枯枝探身朝毽子构去。 曹妍与曹衡挤在一边叫道:“先生小心别掉进水里!” 林熠哼道:“叫什么老夫手长怎会掉进水里?”树枝伸出去离毽子兀自差了几寸身子不自觉又朝外探出一些。 身后的曹衡突然大叫一声:“大姐你干么挤我?”双手直直的往林熠后腰一按就想把对方送入荷塘。 小曹衡人虽小但从四岁起便随父亲修学太霞派的功夫以为强身健体之用至今真气小有初成。 他满以为这么一按钱老夫子势必狼狈不堪的摔进冰水里求曹少爷救命。不料就在他手往前按的同时林熠毫无征兆的侧身跨了一步撑手扶腰叹道:“人老啦!腰都不给劲。” 曹衡手未按到实处身子顷刻失去重心正欲扎住马步无巧不巧林熠撑起的手在小屁股上不着痕迹的轻轻一顶。 曹衡“哎哟”惊叫“扑通”栽进荷塘。 那池水颇深咕噜噜水面冒起气泡曹衡顿时沉了下去。 曹妍吓得呆了怎也料想不到掉进水里的不是钱老夫子而是自己的弟弟。 她急忙叫道:“小弟!” 钱老夫子也是一脸惊愕慌张叫道:“快来人啊孙少爷掉进水里啦─” 半晌也不见曹衡冒出水面林熠心道:“糟糕我可不要玩得过火!”正想设法解救蓦然水面一开曹衡探出半个身子嘴里鼓鼓囊囊含了满口冰水“噗”的朝林熠射到。 原本林熠再至不济曹衡的“水箭”再淩厉十倍也难以射中。可他现在的身分是弱不禁风的钱老夫子猝不及防之下焉有能躲过“水箭”的道理? 林熠无可奈何暗道:“好小子这笔帐咱们往后再算!”心不甘情不愿的闭目领受冰水噗哧射中面门又透湿身前衣衫跺脚不迭。 躲在远处的下人这才闻声赶到目睹此景不禁都面面相觑。 请继续期待剑谍续集 作者注:第一部的书名中皆有“龙”字暗喻林熠。这一集叫做“亢龙有悔”聪明的书友当知其中隐意。 下集预告: 林熠乔装改扮隐身威远镖局疗伤。他如今的身分是曹彬请回的教书先生可这份差使实在不怎么轻松。人小鬼大的曹衡给林熠出了一道道难题却渐渐现这位“钱老夫子”才是真正的混世魔王。 林熠借着这段宁静时光卧薪尝胆一面恢复功力一面炼制灵符以备防身。 他原本想太太平平熬过这段日子可惜老天爷偏不给这个机会。很快他就现有一个周密的阴谋正悄悄针对曹彬夫妇而来─ 第一章 蛰伏 几个仆人七手八脚将曹衡从荷池里拽上来小家伙脸白唇青模样吓人。只是他服食过石棘胆汁与九生九死丹四肢骨骸虽然冰冷透骨小腹与胸口仍暖融融的一团并无大碍。 曹妍在一边急得不知如何才好捂着曹衡哆嗦的小手连声问道:“小弟小弟!你没事吧?可不要吓姐姐。” 曹衡湿漉漉的淌着水再受冷风一吹当真是全身僵硬根根寒毛倒立居然硬挺着呲牙一笑答道:“没……没事不就洗了个冷水……澡吗?”可惜这笑比哭还难看。 更让他难堪的是自己的小舌头不听使唤话音模糊难辨不说牙齿更需咬紧。否则不说话尚好一开口便立刻听到“咯咯……咯”清脆的声音。 曹彬夫妇闻讯赶至。曹夫人心疼不已赶紧搂着曹衡奔回屋中换去身上湿衣着下人把火盆生得旺旺的。小家伙蜷在母亲怀里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刚缓过劲转动眼睛却一眼瞥见立在旁边的那位脸黑嘴尖、耷拉着眼皮的钱老夫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曹彬把爱女叫到一边问起事情经过。曹妍见闯了大祸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照实交代。曹彬只听了个开头便明白儿子使的鬼心眼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曹衡这小家伙把他原来对付教书先生的小把戏搬出来使到林熠头上比起当年给关进猪圈的两位正一剑派年轻高手此次不过只让他掉进冰水里自作自受一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见曹妍吓得说话都带哭音也不忍再呵斥责备反温言抚慰几句挥手让众人散去。 林熠与曹彬相顾而笑曹彬故意大声道:“钱老夫子可有兴致到在下的书房里去坐一坐?” 林熠会意捻须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曹彬住的小楼就在林熠院子的对面当中隔了座小园子三两步路即到。两人进了书房曹彬把门从里锁上又关了窗户低声道:“林兄弟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 他走到书架前探手在第二排的一册诗集上轻轻一拨一按书架徐徐中分露出扇黑漆漆的暗门。曹彬取出钥匙打开门锁道:“这是愚兄的一间密室除了家父与拙荆外连二弟也不晓得。” 林熠随在他身后迈步走下暗门后的台阶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曹彬取出火石“啪”的点燃壁上一盏油灯又在墙上突起的铜钮上一转上面的书架合起重新与外世隔绝开来。 石阶尽头是一条三丈来长的甬道两侧各有一扇虚掩的石门相对而立。甬道则直通向一间圆形石室石室高约三丈甚是宽敞里面像是刚刚打扫过地上还有一滩未干的水渍应是冲洗地面留下的痕迹。 曹彬点燃桌上的烛台微笑道:“愚兄练气打坐、闭关修炼皆在此处只求清静安全。不过近几日这间石厅却派作他用。林兄弟可愿猜上一猜?” 林熠扫了眼地上的水渍笑道:“曹大哥可是把石棘放在此处?” 曹彬点点头笑道:“今天一个下午愚兄与拙荆终于将石棘兽尽数分解。可刚忙活完了这边一出去就听人来报衡儿掉进了荷池。呵呵愚兄不用多想就晓得这小子定然是想偷偷捉弄林兄弟不料偷鸡不成反折了一把米。” 他摇头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孩子自幼便被愚夫妇宠坏全不知天高地厚平日里胆大任性肆意妄为。让他尝点苦头也好免得将来无法无天闯下大祸。” 林熠道:“衡儿天资聪慧只要善加调教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曹彬谦逊道:“林兄弟莫要夸他。我只求这小子太太平平别四处惹祸上门就心满意足了。镖局里人人宠他愚兄真怕他养成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小霸王脾性。只是每回要揍这小子偏生又舍不得。这般下去始终是愚兄的一块心病。” 林熠道:“大哥尽可宽心这孩子的本质很好不会有差。所谓耳闻目染有大哥、大嫂这样的爹娘衡儿绝不至于走上歪路。小弟寄居府上左右无事便帮大哥、大嫂从旁敲打敲打他你看如何?” 曹彬等的就是林熠这句话作揖喜道:“愚兄求之不得只怕会耽误林兄弟你的休养疗伤。” 林熠摇头道:“不碍事。小弟好歹也是衡儿的干爹还是大哥请来的教书先生于情于理都当效劳。不过小弟管教孩子的手段大哥看了只怕会心疼届时莫要责怪小弟才好!” 曹彬暗道衡儿若能得林熠尽心指点调教不啻胜过自己夫妇十倍、百倍就算再掉进三五次荷花池也是值得慨然道:“林兄弟尽管将衡儿看作自己的孩子任何责罚悉听尊便愚兄与拙荆绝无二话。” 林熠颔道:“好曹大哥咱们这就一言为定了。”看到曹彬点头心里暗笑道:“小家伙往后你就等着瞧吧!今天咱们不过才刚开场。” 正在娘亲屋里偎在火盆旁大喝姜汤的曹衡原本身上已经有了暖意突然“哈啾”打了个大大喷嚏揉揉小鼻子莫名地涌起一股心惊肉跳的不祥预感。 曹彬打开左墙边的一排橱柜里面大大小小十多个暗格满满当当分别摆放着从石棘兽身上取下的犄角、软筋、内丹、棘刺等物。曹彬似乎对这些东西的收藏颇为在行如内丹、软筋等都浸泡在盛满药水的容器里不虞腐烂损坏。 林熠赞道:“大哥动作好快短短半日竟已完全弄妥。” 曹彬道:“林兄弟依照咱们当日约定愚兄如今就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了。” 林熠道:“大哥小弟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情。小弟想挑选几根上佳的棘刺为大哥锻铸防身的暗器再拣那合适的软筋与兽皮炼制成神鞭宝甲赠与衡儿。至于小弟则要用内丹研磨成粉炼制几道灵符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犄角等物还归大哥处置。” 曹彬惊讶道:“林兄弟你会锻器炼符那可再好没有了。” 林熠轻声道:“昔日先师玄干真人在世时曾传授给我们师兄弟几人锻铸仙器、炼制灵符的技艺法门。小弟对此也颇感兴趣钻研数年但愿不会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这石棘兽。” 曹彬听林熠的口气中带着几分悲凉岔开话题道:“林兄弟愚兄全听你的。你锻铸炼制需要些什么东西只管列张单子。纵然太霞派没有我也想方设法从外面买来。” 林熠笑道:“小弟需要的东西可不少有些仙家神器大哥即便捧出万金也难以求得。好在咱们可以用次一级的替代虽效果会有稍许逊色但也能差强人意。” 曹彬睁圆双目满脸兴奋道:“好咱们说干就干。林兄弟你这就开列清单我明日便出门置办。”忽然想起林熠的伤势暗悔自己是否操之过急了急忙道:“林兄伤势未复眼下还是疗伤要紧。” 林熠道:“小弟想借大哥的这间密室一用。每晚前半夜干活后半夜疗伤两不耽搁。何况借助炼符铸器小弟也正好游走真气疏通经脉可谓一举两得。只是大哥今后修炼要另选地方了。” 曹彬一摆手道:“那不碍事林兄无须挂怀。” 林熠揭开一只容器盖子里面用药水浸泡着石棘兽的内丹大小如成*人的拳头隐隐闪烁着紫金色的光芒。林熠面露喜色道:“大哥这回咱们可撞上华盖运了。按书中记载这般大小的紫金色内丹要修行八百年以上的石棘兽王方能炼出。 “有了它咱们将来锻铸的青棘芒刺与神鞭宝甲肯定能成一等一的仙兵神宝小弟的灵符也能借此提升一个档次。” 曹彬奇道:“林兄弟灵符也有档次之分?” 林熠微笑道:“仙家有散仙、地仙、金仙、天君之分灵符自然也有威力大小之别。如寻常游走江湖的方士炼制出的镇宅辟邪、祈运招财的灵符为最下等一般称作‘散符’。 “略高一些的便是普通炼气之士炼制的‘地符’;再往上依次还有‘金符’、‘天符’与‘圣符’三等。 “只是圣符一说仅见典籍人间从未有现。便是天符也需金仙一流催动真元历时数年再借助上等的神器方可炼成更因其间凶险因此当世所存绝不过十道。” 曹彬大感兴趣津津有味的问道:“那林兄弟炼出的灵符该是哪一档次的?” 林熠将容器珍而重之的放回原位道:“若用普通石棘兽的内丹依照眼下条件与小弟的技艺功力充其量只能炼出几道地符。但有了这八百年的紫金内丹小弟再炼不成金符岂不辜负了这头石棘兽王?” 曹彬道:“它的威力只怕能赶上愚兄用以围困石棘兽的那四张紫电符了吧?” 林熠道:“或许还能略高一筹。石棘兽其性属雷小弟索性就多炼制几张护身攻敌的五雷符。在灵符体系里风符灵动云符缥缈电符凌厉但论及雄浑刚猛仍推雷符。大哥等我炼制成了也分几道灵符送给你和大嫂权作新春佳节的贺礼。” 曹彬自遇林熠以来隔三差五即有好事临头拱手称谢几成家常便饭当下又是一拱双手道:“愚兄却之不恭那就再谢过林兄弟啦!” 两人相视大笑携手回到书房。 林熠坐在曹彬的书桌前提笔想想写写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列出一张六页纸头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百数十种材料有些旁边还注有说明。 曹彬接过借着灯火低声念道:“道家金刚剑一柄果子、香茶、米酒各三符笔一支、天界山出产朱砂一两神霄宫开光黄纸一叠三清始祖圣像各一漱心庵神香九炷─” 再往下面越来越古怪离奇什么黄沙、青砖、瓷器、木牌、铜鼎等物还有这些物品的数量和出处甚至替代之物。 曹彬看得头昏脑胀摇头道:“林兄弟这怎么像巫婆神汉要摆法坛祭天请神?” 林熠嘿嘿笑道:“这些不过是小弟炼符用的物品而且删繁就简已省略了许多。想当年为了记住这些东西害我整整背了三天三夜。 “曹大哥尽力置办吧若实在没有咱们再另想办法。不过我怕买全了单子上的东西大哥的家底也要被掏空那小弟可过意不去。” 林熠此言并非吓唬曹彬。想那一张灵符轻若鸿毛却是沟通人、天、地三界及至虚空里种种莫测力量的桥梁与通道绝非儿戏。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便是这个道理。 置办炼符用具物品尚属小事一旦开坛炼符若有丝毫大意疏漏则将引动天怒地啸将施术者轰得元神消散万劫不复;而炼制的等级越高凶险自然也就越大。否则正魔两道灵符漫天飞世道岂非早已大乱了? 曹彬知道紫电灵符威力无比又哪料得炼符艰险实难与外人道哉?他将清单收入怀中道:“林兄弟放心里面不少用品太霞派也有常备。剩下的那些我保证年前置齐掏空家底也是值得。何况愚兄多年来小有积蓄绝不至于教这张单子弄得倾家荡产。” 林熠心中大定推开窗户笑道:“啊!外面下雪了。” 屋外天色已黑夜空中白茫茫的鹅毛大雪纷纷洒洒飘落满天。 庭院里的屋宇、树枝、地面、竹亭上覆盖起一层银白的积雪天地似乎都在画中显得分外美丽。 “呼”的一阵寒风卷来冰凉的雪花吹进窗户书桌上的火烛摇曳不定几张未用完的宣纸飘落地上。林熠大力吸进一口冷冷的空气郁闷的胸襟舒畅不少凝视黑漆漆的天幕低声赞道:“好雪!” 曹彬走到窗口与林熠并肩而立道:“瑞雪兆丰年这已是今年涟州的第三场雪了。” 林熠低声道:“昆吾山上这时也该下雪了吧?小时候我们几个师兄弟每到下雪便会相互招呼着跑到后山在雪中嬉戏玩耍。我最爱将冰凉的小雪团偷偷塞进大师兄的脖领里惹得他哇哇大叫不停追打。 “其实我晓得凭他那时的修为压根不可能让一个七八岁小童把雪塞进衣服里。他假作不知只是为了逗我开心。” 想到清原师兄在思过壁前绝望愤怒的眼神林熠的心一下子抽痛下意识的咬紧牙关。 曹彬沉声道:“林兄弟我虽然不清楚这当中到底生了什么变故但我一直相信你必定是清白的。水落石出终有日令师兄与诸位同门的尊长也必定会像从前一般的对你。” 林熠怅然摇头长吁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道笔直的白色气雾瞬息散去无影。 曹彬只听林熠徐徐说道:“从小弟得知师父仙逝的那一刻起我已下定决心生死不悔。旁人如何评说我都不管也绝不在乎。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既无法回头唯有一直走下去。” 曹彬同情的拍拍林熠肩头道:“我明白你心里的感受只叹无法为你分担。林兄弟愚兄平生没有服过谁但对你别无二话。今后水里火里任凭驱使只要你不嫌弃我修为低弱就成。” 林熠道:“可惜大哥根基已定小弟又不能私自将昆吾派的心法传授。” 曹彬泰然笑道:“林兄弟真心待我愚兄已经很知足了何况你已经送我那么多宝贝。为人怎可贪得无厌索取无度?” 林熠眼睛亮了亮忽然道:“大哥我有一套身法并非来自昆吾派或能拿来与你切磋。” 他暗想雨抱朴传授自己的“手舞足蹈小八式”里蕴含着一套完整的“幻空身法”不需过多讲究真气运行曹彬也许能学着三四成的真髓。尽管不足以一跃成为正道高手可行镖保身应绰绰有余。 曹彬一摆手道:“林兄弟这……如何使得?” 林熠微笑道:“身外之物而已大哥何必在意?这几日小弟就将它整理出来乘着开坛炼符前授予大哥。不过大哥切勿将这套身法教给衡儿。” 他见曹彬神情微微一愕解释道:“衡儿与大哥的情形不同。他初学太霞心法根基尚浅还来得及改弦易辙。我会亲自将这套身法配合上乘的炼气心法传授给他只是这么一来他就不能完全算作太霞派的弟子啦!” 曹彬一言不深深一躬到地道:“林兄弟今后衡儿但有半点小成皆是受你所赐。我会教他视你如师如父永无违拗。” 林熠扶起曹彬笑嘻嘻道:“我既是干爹又是先生可不是如师如父么?”忽然鼻子用力嗅动往东厢房望去道:“好香的松雪老窖我怎么突然觉得饿了?” 曹彬大笑道:“你不是饿了是馋了。走兄弟咱们喝酒去!” 这顿酒两人喝得酣畅淋漓若非不敢耽误林熠疗伤曹彬定还要拉他秉烛夜话。林熠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洗漱完毕打走孙二后关起门进了卧室。 他熄灯上床却不入睡双腿盘坐在床板上开始捉摸如何将幻空身法从手舞足蹈小八式里演化出来变成一套适合曹彬父子施展的完整身法。 这事说来简单其实无异于另起炉灶自创一脉。对林熠这样年不及弱冠的少年来说冲击这样一项创举全赖其本身智慧过人勇气可嘉。 而能将灵感与热情融合于一身者往往能独辟蹊径。但最终是否果真能闯出一番天地除智、勇兼备外起决定因素的应是百折不挠的毅力与恒心。 好在幻空身法毕竟有章可循林熠又曾与雨抱朴切磋数日得其倾囊而授获益匪浅故不至于毫无头绪。 他为难的是曹彬父子根基浅薄较之昆吾派平常的二代弟子尚有不如幻空身法中许多精妙深奥的招式都受制于此无法施展。 他心里苦笑自己真气淤塞目下的功力剩下不到两三成与曹彬的情况大致相符。倘若这套完整独立的幻空身法果真能创制出来受益之人自己应是第一个才对。 林熠凝神冥想渐渐进入空明忘我的境界脑海浮现起一式式幻空身法就宛如从手舞足蹈小八式中剥离出的碎片晶莹闪亮却无法编织串连。 这些身法招式无不需要配合手舞足蹈小八式的神形真髓恰似水乳交融一旦分离便灵性骤灭怎么组合、怎么别扭始终成不了章法。 这也难怪林熠所修习的幻空身法乃北帝雨抱朴耗费十八年心血在老的幻空身法基础上去芜存菁凝炼入手舞足蹈小八式中。 其动静奥妙、虚实变幻实到了增一分则溢、减一毫则涸的无上境界。论聪明应变林熠纵属一流但短时间内想在其中有所作为谈何容易。 也不晓得过了多少工夫他脑子里越想越乱只觉得无数人影纷繁复杂的上下前后翻飞轻舞根本不能整理出一点头绪来。反而头脑昏昏沉沉难受欲呕。 然而他心志极坚更想到自己对曹彬拍了胸脯数日后定要有一套精妙的身法招式相授岂能食言? 雨抱朴已把颗颗珍珠奉献于前自己难道便无法有所越找寻到一条珠链将它们合为一体浑然天成? 他杂念一起灵台立时失守“哇”的喷出一道血箭直打到对面雪白的墙壁上。可这口血一喷胸口也随之一清心中灵光乍现重重一拍床板险些将它震塌。 林熠顾不得这些自言自语道:“珠链、珠链─”脸上喜色越来越浓暗骂道:“笨竟走了老大一段弯路。仙家绝学暗合天意仙心万变不离其宗。我舍本逐末岂不笨到家了? “雨老爷子曾说过幻空身法脱胎于奇门遁甲中的九宫、六仪、三奇之学只要能把每一式身法的渊源寻到合上九宫、六仪、三奇的变化脉络自能水到渠成。” 原来奇门遁甲中自古便有“九宫、六仪、三奇”之说用以测算天意预知将来。所谓九宫乃洛书与八卦相融以中宫之数为五寄于坤宫。 如此依照次序便是一宫坎居北二宫坤居西南三宫震居东四宫巽居东南五宫中寄于坤六宫干居西北七宫兑居西八宫艮居东北九宫离居南。 其后再以六仪戊、己、庚、辛、壬、癸之序与日、月、星三奇之变排局布阵形成一座生生不息、变化万千的奇妙法阵。 林熠心灵福至顿悟到其中精髓譬如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一条康庄大道。他心无旁骛着手破解暗藏在手舞足蹈小八式里的每一招身法将其推理演算回归于奇门遁甲的变化之中。如同按图索骥逐渐有了眉目。 但奇门遁甲之学深奥渊博而雨抱朴取之以精华片断的身法要破解开来当中过程艰难复杂可想而知。 林熠神游虚空思远万古不断的周天演算应证演绎两者本源一夜之间也仅仅完成手舞足蹈第一式的小半。 天色微明时林熠睁开眼睛出奇的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和不适。他尚未意识到就在自己破解推算幻空身法的同时体内的太炎真气也油然流转遵循着主人那点先天灵心汩汩绵绵消融淤塞游走经脉。 其实对于林熠本身更加重要的当是他循着雨抱朴的足迹为曹彬父子殚精竭虑创制身法的时候自己灵台深处对于天心的领会与体悟也无形中不断增长突破悄悄跨越到一个崭新的境界。 第二章 授课 林熠下床推开窗户屋外大雪已止。天地白茫茫一片清新幽静微露的晨曦透过对面的屋宇照进窗棂。 他默默想道:“这套幻空身法经此整合该有一个新的名字也免得露了雨老爷子的底。” 略一沉吟“奇遁”二字浮上心头林熠一拍窗棂低声自语道:“就叫这个名字脱胎奇门遁甲之学而得飘逸之术顾名思义再好不过。” 他目光扫到墙壁上刺目的血迹拿起桌案上最大号的毛笔润足了墨汁在宣纸上刷刷刷写下三字条幅贴上墙刚好遮掩住那滩血迹。 “圣贤居”林熠眯着眼欣赏自己的大作口气不小字却写得四平八稳、平庸无奇不过与那迂腐固执、自以为是的钱老夫子倒是很般配。林熠点点头应该不会有人会对这几个字有任何兴趣更不会从笔迹里看出破绽。 忙完这个林熠施施然步到外屋叫来孙二。孙二端来了林熠的早点竟又有一壶温好的酒。 他瞧着林熠自斟自酌、怡然惬意的模样心里道:“什么文圣门人整个一酒鬼。今日就要给少爷、小姐授课打死老子都不信他能强过以前的几位先生。” 林熠好像看出孙二的心思慢吞吞放下酒杯问道:“今日起老朽要给孙小姐与孙少爷授课了吧!怎不见他们两个前来问安?” 孙二答道:“瞧这天色也该来了。” 话音未落曹妍从院外走了进来入屋向林熠行礼道:“学生给先生请安。” 林熠问道:“为何不见孙少爷他到哪里去了?” 曹妍嗫嚅道:“小弟昨天掉进荷花池中今日一早就起了高热不能起床。他托学生向先生告假一天请先生恩允。” 林熠一翻白眼道:“高热?那老朽该亲自去探望才是。请孙小姐前头带路。” 曹妍连忙摇头道:“不是高热只是偶染风寒而已睡上一觉就好岂敢劳动先生大驾?” 林熠怫然道:“妍儿何出此语?学生染病为师焉能不前往探视?” 曹妍推托不过偷偷向孙二使了个眼色孙二会意说道:“先生小的先告退。” 林熠挥挥手孙二退出屋子一路小跑进了对面院子远远就望见曹衡正指挥两个丫鬟把支大扫帚插在雪人身上当作武器。 原来曹彬夫妇一早就出门办事曹衡如脱缰野马没了管教。他晨起练功完毕也不理曹妍的劝说拉着丫鬟玩起了雪。 孙二见状赶紧气喘吁吁叫道:“孙少爷、孙少爷不好了!” 曹衡一愣问道:“孙二叔什么不好了是我爹娘回来了么?” 孙二摆手道:“不、不是是钱老夫子听说你病了要来探望。人马上就到。” 曹衡一挺小胸脯道:“他要来便来本少爷还会怕他?” 孙二道:“孙少爷自然不会怕了这个木头秀才可需小心他回头告诉大爷。” 曹衡一惊想起钱老夫子耷拉的三角眼透着几分阴阳怪气指不定真会告自己的黑状慌道:“那怎么办?” 孙二道:“当然是赶紧回屋躺上床装病。只要过了这一关孙少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曹衡看看堆了一半多张牙舞爪的雪人扫兴道:“这个臭老头总和本少爷过不去。”就听到院子外面曹妍大声说道:“先生慢慢走小心路滑。” 曹衡拖着两个丫鬟回身往小楼冲去边跑边低声道:“快帮我装病!” 孙二笑着在外望风。 曹衡风风火火奔进卧室小丫鬟七手八脚替他脱了外衣、靴子又把被子铺开。小家伙哧溜钻进被窝嘴里叫道:“火盆火盆挪过来放下帐子。” 刚收拾停当曹妍引着林熠推门而入丫鬟施礼问安道:“孙小姐钱先生!” 曹妍朝帐子里面叫道:“小弟钱先生看望你来啦!” 帐子里曹衡用比昨天还虚弱颤抖的声音道:“多、多谢先生恕学生不能起床行礼。” 曹妍心下暗笑恭敬道:“先生屋里空气污浊。小弟的风寒万一沾染到你可就糟啦!不如学生领您到楼下小厅里稍坐?” 林熠摇头道:“不妨看来孙少爷病得不轻可有去请本城的大夫诊断?” 曹衡回答道:“一点小病只要睡上一觉就能退热。衡儿不敢惊动爹娘去请大夫倒烦劳先生关爱。” 林熠扯着嗓子道:“这怎么成?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才是正理。好在老朽粗通针石医药之学便为孙少爷看上一看。” 曹衡大吃一惊忙不迭道:“衡儿的病不碍事不敢有劳先生诊治。” 林熠道:“举手之劳孙少爷不必在意。”迈步走到床前伸手揭开帐帘。 曹妍暗暗叫苦钱老夫子只需一见曹衡生龙活虎、红扑扑的小脸蛋这戏就穿帮了。 孰知帐帘掀开却看不到曹衡的脸敢情这小家伙见势不妙先一步把脑袋缩进被窝里藏了起来。林熠一怔问道:“孙少爷你的头怎么埋在被褥里?” 曹衡瓮声瓮气回答道:“衡儿怕冷不敢把头露在外面请先生见谅。” 林熠道:“嗯不妨。请孙少爷伸出左手老朽为你切脉。” 曹衡无可奈何从被角里探出左手。林熠伸指搭住脉门奇怪道:“孙少爷你身上好像不怎么烫啊?” 曹妍赶忙道:“启禀先生小弟内热不散寒毒积郁体内无法散所以才会这样。等过一阵子寒毒作出来了只怕会比火炭还烫手。” 林熠装模作样瞑目捻须道:“话虽如此但孙少爷的脉象平和强劲似乎─”他的话刚说一半曹衡的脉搏跃动突然加毫无规律的一通乱跳。 林熠哑笑不止心道:“好小子居然用真气搅乱脉象。好你既存心装病我若不配合到底岂不显得做先生的太无趣?” 他“咦”了一声收回右手煞有其事道:“果然病得不轻要立刻诊治不能延误。”起身走到书案前研墨提笔说道:“老朽开一张方子请孙二赶紧抓药熬上即刻令孙少爷服下。三帖之后病情当有好转。” 他端端正正的写了十数味草药尽是黄连、杏仁等之物服之无害只是剧苦而已。 曹妍没想到新来的先生做事这般较真对曹衡“关爱有加”至极试探道:“先生风寒小病焐一身热汗就会没事这药便不用服了吧?” 林熠不悦道:“孙小姐可是信不过老朽的诊断?也好老朽这就去禀明令祖烦他请一位本城名医替孙少爷诊治。” 被子里传来曹衡忍气吞声的声音道:“衡儿愿意试试先生开的药方。” 林熠欢颜道:“这就对了老朽的医术名动江南保你不会有错。”扬声唤来孙二着他去街上抓药又亲自下厨熬好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端到曹衡跟前。 曹衡靠在床上不知怎的小脸当真变得有点黄望着药汤苦脸问道:“先生衡儿觉着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了不少这药能不能暂时不喝?” 林熠老脸好像也变黑了肃然道:“生了病焉有不吃药就能康复的道理快喝了!” 曹衡无奈战战兢兢伸出舌头在碗里舔了一小口立时五官挤成一堆瘪嘴道:“先生这是什么药啊?苦口得紧!” 林熠道:“良药苦口古有明训。越苦就越是好药赶紧喝了莫等它凉。” 曹妍心中不忍有意代弟受苦。 只不过吃药治病的事谁也替代不了她唯有眼睁睁瞧着曹衡两眼一闭把药汤一口灌下等碗拿开再看曹衡脸上五官似乎都移了位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满意的点点头道:“好等到中午老朽再为你熬上第二帖如此三次明日一早孙少爷的寒毒便能拔清届时下床走动当无手足酸软、气喘体虚之症。” 曹衡把药碗一扔险些从床上跳了起来失声道:“这药我还要喝……喝两次?” 林熠慢吞吞道:“是啊。倘若高热不退明日再多加几帖直到病好。” 曹衡一迭声道:“不用不用!学生刚一喝完这药就已觉得浑身热显是病好了。” 林熠疑道:“不会吧哪有这么快?至少中午还得再服一帖。” 曹衡一骨碌翻身跳起拳打脚踢作出精神百倍的模样道:“先生开的药方果然神奇衡儿一下子全都好了当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林熠大乐理着颌下几缕胡须得意道:“老朽的祖传秘方自然错不了但孙少爷还需卧床休息。” 曹衡心中恨极脑中竟已勾勒出幻境自己正一根根慢慢拔掉钱老夫子的胡子、眉毛、头令他一张老脸变成皱皮光鸭蛋脸上却不得不笑道:“喝了先生的药衡儿不知为何再也躺不住就想起来走动走动。” 林熠暗道:“你不起来才是怪事。”他暗中狂笑又辛苦忍住一本正经道:“也好把衣服穿上莫要着凉。” 曹衡一面乖乖穿起衣服一面提心吊胆的问道:“先生中午那帖药─” 林熠道:“病既然好了药当然不必再服。孙少爷要不要老朽再开一张固本培元、补虚滋阳的药方以免病情反覆?” 曹衡一听连连晃动双手道:“不用、不用多谢先生关心。” 林熠见捉弄他到差不多了说道:“好吧!今日放你一天假好生休息。往后要是再有不适只管来找老朽。” 曹衡喉咙里苦麻难耐连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他心里想想这一天的假着实来之不易今后宁死也不再说自己生病那钱氏的祖传秘方压根就不是人能喝的。 林熠放了二小的大假自己一个人悠哉游哉回了小院关门疗伤。 中午时孙二送酒饭来说起早上的事情一翘大拇指道:“钱先生高实在是高。小的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用这方儿对付孙少爷往后他可不敢装病赖课啦!” 林熠似笑非笑道:“孙二你很会看眼色跑得也挺快啊!外头的雪人化了么?” 孙二尴尬笑道:“他是孙少爷小的总得护着点这点小伎俩哪能瞒过先生?” 用过午饭林熠打走孙二开始继续静悟奇遁身法到黄昏时终于想通手舞足蹈第一式中所有的身法变化刚巧曹彬来找。 林熠将他请到外屋落坐。曹彬笑道:“今天可把我累得够呛。愚兄与拙荆依照林兄弟开列的清单分头置办往来近千里总算买到了二十多样。再加上府中常备的那些已有一小半办妥了。” 林熠微笑道:“辛苦大哥了。不晓得外面风声如何?” 曹彬面色凝重低声道:“林兄弟这回动静可闹大了。昆吾、正一、神霄各派已联名出通告悬赏缉拿你。据说观止池的雁仙子也应允出手襄助誓要将你擒住以祭奠令师玄干真人在天之灵。” 林熠低低一笑道:“悬赏不晓得他们给小弟的脑袋定了多高的价钱?” 曹彬道:“昆吾仙剑一柄灵丹一壶另赠金银不计。还有就是正道数家掌门亲笔签署的报恩牌万一有事凭借此牌便能请动各派高手出面排忧。别的不提单此报恩牌现下已引得人人眼红心动。莫说正道连魔道中人也在到处打探林兄弟的下落。” 林熠啧啧道:“好家伙不如小弟自己送上门去领得赏金免得便宜别人。” 曹彬道:“你还有心思说笑?咱们太霞派也收到了通告老爷子正派人满城打探呢!可没想到要在自己府上查一查。” 林熠又问道:“大哥可有听到什么其他消息?” 曹彬道:“如今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就是林兄弟的事别的倒没什么了。” 林熠“哦”了一声他原本想问一下容若蝶的动静想来她行踪飘忽隐秘曹彬也无从打听提醒道:“大哥置办这些物事尚需多加留意别让旁人起疑才好。” 曹彬颔道:“我明白。对了明日愚兄要护送一批红货前往京城正好沿途购置估计来回需要半个多月。我留下拙荆照应当可无事。” 林熠知道年关将近正是镖局一年四季里生意最火的时候说道:“大哥尽管去忙小弟不会有事。听说京城老百记的‘阳春玉液’很有名不妨捎带一些回来。” 曹彬一怔问道:“阳春玉液是炼符铸器要用的么不知要买多少?” 林熠哈哈笑道:“是酒的名字大哥顺道带几坛回来也就是了用它炼符可不成。” 曹彬也哑然失笑道:“没问题我装一车回来过年时喝个痛快。”两人又闲聊一会儿说到早上曹衡喝药的事曹彬捧腹大笑道:“有你的这小子今后定会老实不少。” 林熠道:“我还不晓得他明天又会冒出什么坏水来跟我过招嘿嘿孺子可教。” 曹彬道:“林兄弟愚兄的这个宝贝儿子就劳你多费心啦!” 林熠道:“大哥放心出门。等你回来小弟保证还你一个改头换面的小曹衡。” 曹彬大喜又拉着林熠喝酒去了。 次日清晨他率着镖局里的一队人马押送镖银起程曹夫人则留守府中暗地里继续购置清单上的物品。 早饭后林熠步入西厢房授课曹妍、曹衡已在这里等候。也许是受过了昨天的教训曹衡规规矩矩起身和姐姐一道向林熠请安。 林熠落坐刚一沾到红木椅子上的软垫立觉有异一枚细铁钉尖头朝上正对准着自己的屁股。 林熠不动声色的稳稳坐下钉尖已被压入椅面他心底叹了一口气暗道:“这种小把戏忒没意思若能生动有趣的才好!” 曹衡眼睛也不眨的瞅着林熠满以为他会捂着屁股跳起来岂料一片风平浪静他瞪大眼睛讶异连连:“呀!这糟老头难不成皮厚到连钉子也扎不进去?哼说不定是大姐多事悄悄把钉子拔了。” 此计不成另图他法曹衡笑嘻嘻双手端起早准备妥当的杯盏恭恭敬敬捧到林熠面前说道:“先生请用茶。” 林熠懒洋洋抬眼看看他若说这小子喝完药就学乖了至少表面上会尊师重道孝敬先生了那当真是天下奇闻问道:“孙少爷你的病体可康复了?” 曹衡一只手按住杯盖里头似有细微的轻响回答道:“先生的药方真灵。今早学生起床什么病痛都没啦!所以我特意让丫鬟炖了参茶聊表谢意。” 林熠望着杯盏呵呵笑道:“孙少爷客气了。”他抬手做接状触到杯底手心真气微吐果然“吱吱”尖叫声中一只毛茸茸的小老鼠掀开杯盖打从里面冲出一旁正自惊奇的曹妍见状不由失声尖叫。 那小老鼠蹦出杯盏不偏不倚哧溜钻进曹衡脖领顺着胸口直往下窜竟到了裤裆里。曹衡猝不及防骇然变色隔着衣服怎也抓不住它蓦然惨叫道:“妈呀─”顾不得曹妍在旁手忙脚乱褪下棉裤伸手去掏。 林熠假作惊惶道:“哪来的老鼠!这、这不是参茶么?” 曹衡面色苍白从裤子里逮出了肇事的家伙。幸亏这只小老鼠昨夜吃得甚饱不然到处乱啃乱咬起来自己可大事不妙。他惊魂未定紧攥着“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喘息道:“我、我也不晓得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干的好事。” 林熠怒道:“反了他们!待老朽禀明夫人定要查出罪魁祸。” 小家伙自己就是祸听林熠一说赶紧用两根手指夹住小老鼠的嘴巴反手藏在身后忙道:“先生咱们先上课。待会儿放学衡儿再禀报娘亲请她查办。” 林熠见好就收颔道:“好请孙少爷先将这只老鼠放生。需知圣人有好生之德纵一草一木亦爱如己出况且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鼠乎?” 曹衡应了提起裤子奔到门外倒拎起小老鼠尾巴低骂道:“笨蛋连往哪儿钻都搞不明白亏得本少爷养了你一晚上。”松手将它放了小东西在地上打个滚一溜烟逃进墙角的石缝中。 曹衡垂头丧气回到屋里见曹妍掩口在笑狠狠瞪了一眼蔫蔫地坐回位上。 林熠看看摆在案上的书籍问道:“孙小姐你们已学到哪一篇了?” 曹妍回答道:“禀先生咱们刚学完《问礼七章》正要开始拜读《知物集》。” 《问礼七章》与《知物集》俱是文圣骆子所著曹妍九岁、曹衡七岁便已学到此章进境也算快的了。 林熠幼时也曾在二师兄宋震远的督导下研读《知物集》。宋震远诗文风流着于昆吾他耳闻目染也不逊色。单是要对付两个孩童肚子里的那点文墨自是足够有多游刃有余。 可惜林熠打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论及跷课偷懒的功夫恐怕曹衡知道会惊为神人。要他照本宣科给二小一句句道来岂不先把自己气闷至死? 他草草翻了几页《知物集》皱眉道:“子曰:‘学而用之’方为大道。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读书不能光凭死记硬背需时时刻刻身体力行用心体悟才能事半功倍领会圣心。走老朽带你们到后花园赏雪品梅咱们也挪一挪窝。” 曹衡一声欢呼高高抛飞书本跳起道:“好啊─” 林熠反背双手领着兴高采烈的曹衡和满腹疑惑的曹妍出了小院迳自往后花园去。守在外头的丫鬟不敢拦阻忙禀报曹夫人知晓。 曹夫人心中虽是诧异但也只淡淡说了句:“听凭钱老夫子的主张莫要管他。” 三人到了后花园大雪初晴园内数十株寒梅冰枝嫩绿竞相绽放花色美秀争奇斗艳疏影清雅幽香宜人。 林熠一指梅树说道:“你们两个可听说过梅乃二十四番花信之被誉为花中魁。自古有诗颂赞道:‘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又有言曰:‘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称咏其凌寒留香铁骨冰心的铮铮气节。 “吾辈读圣贤之书非为金榜题名其志当在天下。便如这园中寒梅风雪越烈怒放越艳永不向淫威逆境折腰。” 曹妍固然听得入神曹衡也停下拨弄雪枝的手神往无限道:“先生说得真好大丈夫处世立身就该像这寒梅自强不息坚韧不拔。” 林熠嘿嘿道:“知难行易。孙少爷处处以大丈夫自居可装病跷课捉弄先生岂是君子所为?如这寒梅一任昨夜大雪狂暴何曾低过半分头俯下半寸腰?你既心存大志就当以梅为师自强自立且莫做只会躲在爹娘翼下撒娇的温巢小鸟。” 曹衡脸一红心头“咯@”一下道:“哎哟原来这糟老头子早就识破了本少爷的妙计。但他说的也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偷懒跷课不是男儿所为。不过昨天那药害我呕了一天这笔帐绝对不能算完。” 他点着脑袋神气地一叉小腰道:“衡儿定要学作傲雪寒梅展翅大鹏绝不学温巢鸟雀!” 林熠见他言辞凿凿仿佛开了窍哪管他心中转了那么多的心思微笑道:“斯言善哉老朽当拭目以待。” 第三章 传功 其后十余日林熠深居简出上午授课下午疗伤到得晚间便思悟奇遁身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的授课手段总是别出心裁似乎没有屋檐束缚的广阔天地才是最好的教室讲解起来亦纵古博今妙趣横生听得二小心旷神怡嬉笑连连再不把读书当作苦事。 曹衡每日准时到林熠屋内请安听课宛如换了个人连布置的功课也做得妥妥贴贴绝不偷工减料曹夫人看在眼中欣喜不已。 不过小家伙对如何给钱老夫子下套的功课似乎有更强烈的钻研欲望赌着气想要那糟老头在自己手底栽上一回。只是窝火的是怎么到头来吃亏的十有八九还是自己? 一师一徒斗智斗巧乐此不疲最后曹妍也忍不住加入其中帮着弟弟给先生出题。尽管两个小脑瓜加起来也没钱老夫子一个人的好使却惹得小院里欢笑不断时时洒遍空寂寒冷的冬季天空。 这日午夜林熠终于将手舞足蹈小八式里所有的幻空身法全部破解而出心中喜乐自不待言。他的伤势亦逐步好转真气从淤塞的经脉里已能通转小半恢复了三四成的功力。 然而接下来林熠便碰到了一个更头大的问题这些一鳞半爪的幻空身法独立成章拆分开来施展无不妙到巅毫却依旧难以融会成形。往往一式用完方位体姿怎也无法顺利转化到下面的一式勉强为之顿显生涩无比。 他并不沮丧毕竟在幻空身法的基础上另创新招绝非易事假如一帆风顺反倒奇怪。可接连数日林熠都百般苦思不得其解眼看曹彬就要行镖回来自己总不能拿着半吊子的身法当作“绝学”糊弄人家。 他废寝忘食画的九宫阵图就不下千张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方案。如今串连珍珠的链子虽然有了但这链子扭七拐八殊不流畅等若前功尽弃。 这一天掌灯后曹夫人见林熠郁闷烦躁便提议下棋。两人在书房里摆开阵式曹妍、曹衡在旁观战为娘亲助威。 林熠棋力稍高下到中盘已渐渐占了上风在右上角围住曹夫人一条二十多子的大龙。曹夫人举棋不定曹妍、曹衡七嘴八舌出着主意可没一招好使。 又下了几手大龙终被林熠的白子屠戮殆尽胜负之势已十分明显。曹夫人本无争胜之心推秤认输微笑道:“先生好棋力小妹自愧不如。” 曹衡不服气道:“要不是娘亲的大龙被屠这局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林熠笑道:“孙少爷说的不错夫人的大龙本该有救却棋差一着功亏一篑。” 曹妍好奇问道:“先生你说我娘亲下错在哪里?” 林熠提子复盘指向黑棋道:“适才走到这一手老朽的围势已成夫人却还一心一意想用中腹的黑子接应大龙连成一气不意正中老朽下怀。此时若改弦易辙放弃接应而作出活眼六步之后右下角当能形成双活之局夫人的棋亦大有可为。” 他一面说一面摆放果见棋盘上犬牙交错形成黑白双方双活的模样。尽管白棋在周边重兵围困却也再奈何不得这条大龙。 曹夫人含笑道:“先生这一说小妹才醒悟过来敢情那一手‘接’是败招?” 林熠道:“接而不连徒接何益?夫人若能弃接做活便轮到老朽大伤脑筋了。” 曹衡收拾盘上棋子鼓劲道:“娘亲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再跟他下过。” 曹夫人正要询问林熠的意思不意见他双目凝注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接而不连徒接何益?弃接做活才是正道!”他反覆沉吟这两句话好似入魔障了一般。 曹衡疑惑道:“先生你在嘀咕什么?” 林熠一醒猛拍桌案哈哈大笑道:“明白了我明白了坤即是干干亦化震!” 曹衡母子三人被林熠突如其来的异样举动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曹妍壮着胆子问道:“先生您还下棋么?” 林熠满脸喜色摇头道:“不下了不下了老朽要回屋睡觉去也。” 曹衡噘嘴嘟囔道:“赢了就跑没种还算什么圣人门徒?” 曹夫人呵斥道:“衡儿你怎可这样对先生说话?”她也不明白林熠为何急于回屋想来多半是悟到什么疗伤的法子说道:“先生慢走。”将林熠送到门外。 曹衡见林熠晃晃悠悠手舞足蹈的去远奇怪道:“钱先生不过赢了娘亲一盘棋就高兴疯了么?”与曹妍你瞧瞧我我望望你两颗小脑袋一起摇头。 林熠进屋在床上坐下思忖道:“我这些日子一味想着如何将各式幻空身法合成一体却是误入歧途。所谓接而不连徒接何益?我何必要煞费苦心把这一招一式强行连贯?对敌之时随机应变哪一招不可承前又有哪一式不能启后? “譬如从‘渊底擒龙’中化出的那式身法由干位踏中宫依六仪之变最后收于离位。这离位不过是我为明步法而定的方向随时随地也能当作坤位、干位另生新招却不必非要接上自离位起步的身法。” 他想通这桩关键眼前立时一片光明脑海里诸般身法变化纷沓而来只觉得不论如何组合贯串都可随心所欲一气呵成再无一定之规束缚手脚。不知不觉心入空明浑然忘我竟从床上起身在屋子里步罡踏斗游走起来。 起初他走走停停身子稍嫌凝滞不时会撞及桌椅床铺甚至一头顶在墙上。但到后来步法渐渐成熟在狭小的斗室中穿花绕步翩舞如风越走越快直化作一道闪电奔腾不已。 体内的太炎真气逐渐被催带动光影绰绰妙不胜收。若非潜意识里顾忌到夜深人静不可莽撞心头舒畅得直想仰天长啸。 慢慢的林熠现从幻空身法里演化出的这七十二式精粹刚好每八式可归入一类对应九宫诸象。待七十二式翻来覆去的施展完毕总能顺乎自然的回归中宫坤位凝气定身。 奇遁七十二式至此终于卓然成型而它的创制之所既非山明水秀的洞天福地也非幽寂无人的蛮荒寒窑竟是威远镖局一间不起眼的斗室之中。 那些桌子、椅子、床铺、橱柜乃至横梁、立柱无形里都被林熠假想成四面合围的劲敌穿梭游走如履平地无论身形如何闪展腾挪始终保持着奇妙的平衡与灵动。 幸好屋中未点烛火孙二等人也早已入睡否则此刻若有人路经小院透过窗纸当能瞧见无数条青色身形飘忽如云风驰电掣轻舞飞扬还不以为是半夜闹鬼? 恍惚中听见外头鸡鸣三遍林熠收身吐气才现自己汗流浃背头顶水雾缭绕竟整整在屋子里转了大半个晚上的圈。 林熠并无疲累之感反觉丹田里浩浩汤汤真气澎湃经脉暖流流转如浸泡温泉水浴。他坐下歇息不断回味奇遁身法寻思道:“闭门造车这一步总算完成可运用在实战之中效果究竟怎样尚待检验。可惜眼下我需小心隐匿踪迹不然找几个魔道高手应证一番才更有把握。” 他这么想着门外脚步响动孙二叫道:“钱先生您老起床了么?” 林熠应了声打开外屋的门孙二笑嘻嘻道:“昨儿夜里二爷夫人与二孙少爷已省亲从娘家回来正在前厅派礼品呢。钱先生不去瞧瞧?” 林熠曾听曹彬说过他二弟曹执也成婚多年妻子乃檀州府的大家闺秀膝下生有一子今年八岁唤作曹胤哼了声道:“这等小事有何可瞧?” 孙二小声咕哝道:“说的也是反正带回来的礼品也没你的分看也白看。” 不防钱老夫子人虽老态龙钟耳朵却尖瞪眼问道:“你说什么?” 孙二赶忙道:“没什么小的这就给您打水洗漱。” 林熠装模做样的擦擦脸用完早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曹妍与曹衡前来上课。 林熠微微有些奇怪这些日子曹衡的劣性大为改观从不迟到何况还有个一贯循规蹈矩的曹妍也不见人影。当下说道:“孙二你去问问孙小姐、孙少爷为何到现在还不来上学是不是也跑到前厅看热闹去了?” 孙二摇头道:“不会孙少爷不会去前厅凑这个热闹他和二爷家的合不来。” 林熠刚要问就听曹妍气喘吁吁跑进来道:“先生小弟今天上午来不了啦!我奉娘亲的吩咐替他请半天假。” 林熠诧异道:“孙小姐出了什么事孙少爷为何请假?” 曹妍道:“小弟适才在前院的演武场和曹胤打了一架两人的鼻子都破了。后来被二叔见着了拉开让爷爷好一阵训斥。” 林熠道:“打架两位孙少爷为了什么打起来?” 曹妍回答道:“这个妍儿也不晓得。他们两个经常打架有时候也没什么理由。” 林熠更加疑惑起身道:“走带老朽去看看小少爷。” 曹妍如今对林熠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闻言在前引路到了曹彬的小楼。 一进门就看到曹衡鼻青脸肿满面不服不忿的站在曹夫人跟前挨训他身上的衣服也破了袖口上擦的全是血迹可见两小子当时战况之烈厮杀之狠。 曹夫人点着儿子的小脑袋数落道:“你这孩子人家刚回家就干上了架那是你兄长知道么?” 曹衡气哼哼道:“可是是他先招惹我的他说我是‘病夫’、‘孬种’孩儿气不过才和他到演武场一决胜负来着。” 林熠笑道:“好一个‘一决胜负’不知孙少爷是赢了还是输了?” 曹衡一本正经道:“我和曹胤大战三百回合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下却教二叔拉开没来得及分出输赢。” 曹夫人道:“你二叔是长辈他好心劝架你又朝他瞪什么眼睛?” 曹衡小脸涨得通红道:“二叔哪是好心?他跟曹胤说什么我是长房长孙将来曹府的家主不可得罪。就算做错了事情揍错了人也需忍着。 “还说什么长幼有序他为镖局做了再多也得看爹爹的眼色行事谁让自己晚生三年上头有个哥哥呢?娘您听这都是什么话?” 曹夫人神色微变喝斥道:“衡儿你胡说什么?你二叔岂会这般贬损你爹爹?” 曹衡受了委屈大声道:“我没胡说!大姐二叔说这话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边听见了么?我可有添油加醋半个字?” 曹妍点点头轻声道:“娘亲二叔确实是这么说的。我听了心里也难受得很。” 曹衡见姐姐出言应证嗓门更大叫道:“娘亲你听、你听我没胡说八道吧?” 曹夫人一怔无言以对良久方道:“这些话多半是你二叔一时气话莫要再告诉你们的爹爹。妍儿快领你弟弟上楼换衣上药去。” 曹妍“哦”了声牵着弟弟的小手上楼去了。 曹夫人尴尬一笑轻声道:“些许琐碎家事令钱先生见笑了。” 林熠从曹衡的叙述里已听出一些端倪晓得此事涉及曹彬、曹执兄弟之间不可外宣的恩怨利益自己也不好多问捻髯道:“既然孙少爷并无大碍老朽就告辞了。今日上午的课不妨暂休请孙少爷好好歇息。” 曹夫人道:“多谢先生关怀。”忽放低声音道:“今早外子差人回府送信三五日内他便能到家。先生所需的东西也大致置办妥当年前便能用了。” 林熠微笑道:“恐怕两位都费了不少心思老朽先行谢过。”向曹夫人一拱手走到厅门口又回过头说道:“今晚孙少爷的屋中若有异样动静请夫人不必担心。” 曹夫人先是一怔随即醒悟到林熠话中的意思礼道:“多谢先生。” 林熠一笑道:“这事先不忙跟孙少爷说只当是老朽送他的一份惊喜。”出门去了。 这时曹衡刚上楼换了外衣曹妍一面为他在伤口上敷药一面埋怨道:“小弟你真是的曹胤比你大了一岁个子又高你不是他的对手为何不能忍忍?” 曹衡强着脖子道:“士可杀不可辱。他骂我是病夫、孬种我要是不揍他那不等若承认自己是孬种、胆小鬼了?哎哟!姐你手上能不能轻点?” 曹妍哼道:“你不是常说英雄好汉不怕死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怎么这点痛便禁受不住了?”手上却越的小心起来。 曹衡咧嘴哼道:“谁说我怕疼了?再说曹胤那小子也被我揍的不轻我又没吃亏。” 曹夫人送走林熠上楼探望爱子刚到门口正听到这句话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责备道:“不管怎说曹胤也是你兄长今后不准再跟他打架。” 曹衡气哼哼地振振有辞道:“他不来招惹我衡儿还懒得理他。可他骂我我凭什么要忍?” 曹夫人叹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若有你大姐一半乖巧娘亲也省心许多。” 曹衡朝曹妍眨眨眼道:“姐娘亲夸你呢!你该如何谢我?” 曹妍放下药膏奇道:“我为什么要谢你?” 曹衡笑道:“要不是有我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怎显得出姐姐的乖巧?”从椅子上一跳起身叫道:“娘亲我要去上学啦!”说着就风风火火往门外冲早把打架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曹夫人一把拽住他说道:“不用去了。钱先生放了你的假命你好生休息着。” 曹衡失望道:“可昨天先生的故事才讲了一半我还急着晓得结局呢!”突然多了半天休息他竟感觉空荡荡的无事可做反不及上学有趣。 晚上曹夫人照料曹衡睡下替他塞好被角留着灯烛〈这位英雄好汉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黑〉柔声道:“乖乖睡觉过几日你爹爹就该回来了。” 曹衡点点头忽然睁开眼睛道:“娘你说钱先生是不是有点古怪?” 曹夫人愣了愣道:“你小脑袋瓜里又在瞎想什么他哪里古怪了?” 曹衡认真道:“我也说不出来反正总觉得他怪怪的。娘他真是个落第秀才么?” 曹夫人用手合上曹衡的眼睛微笑道:“你小小年纪想忒多脑子会痛的!睡吧明日早起还要上学。” 曹衡终是小孩很快闭了眼睡熟。 曹夫人将屋门虚掩看着爱子酣睡的模样心里思忖道:“不知今晚林兄弟要如何教导衡儿他的伤势怕已不碍事了。”虽然好奇可传功授徒乃极为私密的事在旁偷窥乃是大忌她也不便观瞧。 转眼夜深人静已近子时桌上的红烛燃到尽头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蓦然一道黑影闪入屋内无声无息的站在曹衡床前伸手点住他胸口三处大穴揽臂抱起小家伙瞬间出屋。 黑影轻车熟路潜入曹彬书房开启暗门步入甬道进了左侧的石室将曹衡放到地上屈指凌空连弹解了穴道。 曹衡恍若不觉梦中正在拳打曹胤脚踹曹执好不高兴。迷迷糊糊里听到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道:“曹衡地上凉快吧?” 曹衡睡眼惺忪睁开双目懵懵懂懂的张望想瞧瞧是谁在跟自己说话。猛然现眼前的景物十分陌生一个戴着青色兽皮面具的黑衣人直挺挺伫立在身前一双犀利的眼睛闪烁着精光透过面具上的小孔正冷冷凝视着他。 曹衡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消鲤鱼打挺跳将起来惊恐道:“你是谁我娘亲呢?”转头环顾四周竟是置身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里除了眼前的黑衣人屋里空空荡荡更无第三个人。 他心下大骇下意识的往屋角退去拼命喊道:“娘、娘─” 黑衣人漠然道:“没用的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 曹衡急得快哭出来。难得兀自牢记着好汉流血不流泪的古语才强忍下来颤声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本少爷怎么会到了这儿?” 黑衣人嘿嘿笑道:“自然是本仙人将你带到此处你怕了?” 曹衡硬起头皮道:“谁怕了?本少爷连死都不怕岂会怕你?”又问道:“你─您说您是仙人?”心想要这黑衣人果真是位仙人自己倒不必太过惊惶毕竟传说里的仙人都是行善济世慈悲普渡不致为难一个小孩。 奈何他左看右看也没从对方身上瞧出一点“仙味”来反觉得寒气森森像个勾魂的黑无常更多一些。 黑衣人回答道:“老夫乃大梦天君谅你一个小小孩童也不识得。如今你便在老夫所设的无量梦境之中与世隔绝。” 曹衡一愣偷偷掐掐大腿好一阵疼痛立时叫道:“我才不信呢!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好骗么?我都七岁啦才不会上你的鬼当。” 黑衣人哈哈笑道:“大梦天君岂会骗人?我说来你听不由你不信。你叫曹衡你爹爹是曹彬爷爷是太霞派掌门曹子仲还有个姐姐叫曹妍。 “嗯你脸上有伤那是今天早上和你二叔曹执的儿子曹胤打架所致。我还晓得你天生的九阴绝脉命不长久。本仙人可有说错?” 曹衡瞪圆了眼睛道:“你怎么全都知道?” 趁着曹衡吃惊之下脑子不灵的工夫黑衣人哼道:“何止这些!我还知道你日前服食了石棘胆汁和一颗九生九死丹如今已转危为安这事怕连你姐姐都不晓得吧?” 曹衡越听越愣神自己服食石棘胆汁和九生九死丹的事情确实除了爹娘和几位同门的师兄之外没人清楚。这黑无常说的头头是道着实匪夷所思。难不成他真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大梦天君”? 黑衣人见曹衡傻呆呆的模样心里笑不过脸上蒙了石棘兽皮制成的面具也不虞露出破绽蓦地身形一晃失去了踪影。 曹衡大吃一惊叫道:“喂喂!大梦天君你去哪里?”心想要是自己独自一人给留在这个“无量梦境”里可不妙万一出不去一辈子就见不着爹娘和姐姐啦! 正惶恐时冷不防背后一股凉飕飕的寒气灌入脖子吓得他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窜到屋角死死将后背贴紧墙壁。 黑衣人倒悬在石壁上微微笑道:“小曹衡你现在还不信还说本仙人骗你么?” 曹衡小脸煞白使劲摇头又点头道:“不……不我信我信!天君您老人家冰心铁骨凌寒留香世外神仙自不会欺负我一个小孩儿。” 他情急之下为拍马屁把前几日学的咏梅之辞给生搬硬套出来黑衣人一呆之下哭不得笑不出。 黑衣人飘然落地问道:“刚才本仙人施展的那式身法你想不想学?” 曹衡一听有了精神慢慢把恐惧扔到一边寻思道:“我要是也能这般来无影去无踪不就可装神弄鬼去吓唬曹胤直教他哇哇鬼叫、屁滚尿流么?”说道:“天君您老人家要教衡儿仙术?” 黑衣人道:“本仙人授你奇遁七十二式身法乃感怀你爹娘善心可嘉功德匪浅才惠及于你。却不是为了教你捉弄曹胤、为非作歹。你更半点不能向旁人说起。” 曹衡眼睛瞪得溜圆从此认定大梦天君能读人心思再不敢怀疑应道:“是衡儿谨记教诲。” 他再聪慧狡黠到底仍是个七岁的孩子单纯天真这就信了。但身子禁不住还在瑟瑟抖原来石室阴寒曹衡只穿了单衣恐惧稍减才感到了寒冷。 第四章 炼符 黑衣人见曹衡缩脖抱手小脸青抬手在他眉心一点输入一道真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曹衡身子一颤就感到一股热融融的暖流顺着经脉直下寒意大减说不出的舒服。 黑衣人道:“盘膝坐下本仙人先教你御寒取暖的法门。” 曹衡如今对这位无所不知的大梦天君敬畏无比乖乖盘腿坐下耳中听到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徐徐道:“意在气先气在形前;瞑目吸气意守丹田;摒弃杂思灵台无尘;止念坐忘定观入静─” 这声音仿佛含有一种无形的魔力渐渐的曹衡心头一片宁静忘却了寒冷恐惧神思跟随声音而动。 过了良久曹衡丹田微微生出一团暖意好像有一只小蝌蚪在小腹里钻来钻去煞是有趣。他被弄得麻痒难当忍不住“咯咯”轻笑。猛听到黑衣人低喝道:“抱元守一神融气海不得笑!” 曹衡一凛赶紧收摄心绪全神贯注在那团暖暖的真气上。 他自幼随父母修炼太霞派心法已小有根基。日前服食了石棘胆汁与九生九死丹这两样天地珍品筑基培元不啻有脱胎换骨之效。只是年纪幼小而太霞派的心法又殊不相称才未能显露其中的无上功用。 黑衣人将太炎心诀化繁就简授予他入门的基础心法。尽管不能立竿见影一蹴而就但假以时日曹衡的修为势必青出于蓝远胜乃祖。 饶是如此曹衡的进境也比寻常孩童快了不知多少倍。那团暖流渐渐成形继而集丝成束在丹田内绵绵不断缓缓流转。每循环上一圈好似又轻灵浑厚了稍许。这种感受实难言表如同有一缕青烟冉冉缭绕格外受用写意。 待苏醒过来却现自己躺在床上好端端的缩在被窝里。曹衡大为讶异揉揉眼睛呆道:“我昨晚是在做梦或是梦游了?”可细心体察丹田暖融融仿佛有清泉潺潺流动大异以往好像那又不是梦。 此后数日曹衡每晚梦里来梦里回与那位大梦天君相会。有一晚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想撑到天亮好看看如此一来大梦天君还会不会现身?孰知午夜一到微风乍起自己又不争气的合上眼帘沉睡过去。 他毕竟是个孩子而曹彬当初对儿子的评价一点不错胆大任性。遭遇此等怪事竟甚感离奇刺激慢慢恐惧之心尽去反盼望着每晚早早入睡等待大梦天君的到来。 大梦天君也从不爽约将太炎心诀悉心传授言辞虽厉倒也不会打骂。曹衡天资聪颖往往也是一点即透绝不需大梦天君重复第二回。有些心法因他修为不到修炼时稍嫌生涩天君便会以自身真元导引助他闯关。 偶尔两人闲聊几句大梦天君说起曹府的情形了若指掌甚至连曹衡上学时捉弄钱老夫子的事情亦清清楚楚小家伙听到两眼几乎直。 四五天下来曹衡的太炎心诀渐有小成也不再畏惧石室的寒冷。爱子的这些变化本难瞒过曹夫人的眼睛但她却从不过问好像一无所知般。曹衡牢记大梦天君的告诫娘亲不问他自乐得不说当作自己最宝贵的秘密守口如瓶。 这日半夜黑衣人又将曹衡引到石室两人盘膝对坐。黑衣人并未像前几日那样开始教授心法而是冷冷问道:“曹衡你今天下午又和曹胤打架了?” 曹衡早习惯天君说话的腔调嘻嘻一笑道:“我和他瞒着旁人在后花园的假山洞里又偷偷干了一架。天君教我的心法果然厉害那小子的拳头捶在衡儿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远不比从前那么疼了。” 黑衣人哼道:“没出息没被打疼就沾沾自喜乐翻了天。你还差得远他若打你不着那才算本事。” 曹衡喜道:“天君您要教衡儿倒悬石壁的本事了么?”他念念不忘的便是这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黑衣人淡淡道:“你低头看看地上。” 曹衡垂打量才瞧见石室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忽然多了一幅方圆三丈的图形圆圆的画了一圈。每一道线条都棱角分明深嵌入地更依据方位镌刻了“干、坤、坎、离”等篆字。自己小屁股待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图形中央的一个小圈里。 曹衡挠挠脑袋惊奇道:“天君这是您用凿子打上去的么?” 黑衣人哼了声地上的九宫阵图是他早先用指力勾划居然被小家伙想到了凿子上去。他呵斥道:“哪来那么多问题?你莫小看了身下坐着的这幅图形一旦配以六仪、三奇的变化运转起来奥妙无穷功夺造化……你还有什么问题?” 就见曹衡蹙着小眉头怯生生的问道:“天君什么是六仪、三奇啊?” 黑衣人双目精光闪动瞪着他半晌方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你不是一直以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么?” 曹衡红着脸低下头心里却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好稀罕么?明天我去请教钱先生他一准知道。” 黑衣人继续道:“我教你的奇遁七十二式身法即从九宫、六仪、三奇的诸般变化中衍生而出。你修为尚浅需从最基本的口诀、步法学起本仙人这才特意画了九宫阵图辅以修炼。 “真到了高手对决、生死一之际又有谁会容你先在地上画好图形再动手?难不成你拔出剑来先招呼说:‘哎哟对不起阁下请稍歇一会儿等我在地上先划几个圈?’” 曹衡又被逗得“噗哧”一笑道:“那可得多带几支炭笔才能走哪儿画哪儿。” 黑衣人道:“有了炭笔也是不成的。高手相逢天上地下、湖海山岳无处不可一战。这些地方你又往哪里画去?那时就需牢记‘身外无画心中有画’。而什么时候你能把心中的那幅九宫阵图也尽数忘却才能算真正的窥望到其中真髓。” 曹衡用心思索点点头道:“天君这话的意思我明白啦。就是说衡儿不能拘泥于脚下既有的阵图步法而要做到心中有图。可这也不算厉害唯有完全忘记九宫阵图把天地虚空也当作九宫诸象才能随心所欲无往不利对不对?” 黑衣人微笑道:“难得你能想到这些也不算太笨。好我们先来学一学由干位开始的八种身法变化。凭你资质今晚或许能学得一式。” 一个用心教一个认真学在静谧无人的石室里曹衡恍若步入了一个梦想不及的奇妙殿堂。只觉得大梦天君的话语字字珠玑精妙无穷偏又能深入浅出说来毫不晦涩枯燥。 花了一个多时辰曹衡果然初步领会了奇遁身法的第一式心诀在九宫图中走得有模有样。开始他尚有赖黑衣人的不时提醒和脚下所画的方位游走到后来黑衣人将他眼睛用黑布蒙上也不会踏错半步。 这第一式的身法变化源自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一招“顺手牵羊”自干位起而至中宫止又可细分出若干不同的步法。也难为小曹衡记性奇佳举一反三省了黑衣人许多口舌气力。 待练的大致纯熟黑衣人便命曹衡抛开脚下步伐心凝丹田流转真气修炼太炎心诀。小家伙一边在阵图中游走腾挪一边练气运功这般修炼的方法着实别开生面但也事半功倍令他受益无穷。 次日曹衡醒来顿感小腿酸胀足心生疼。他急忙按照大梦天君教的练气心诀催动丹田真气流转数圈疼痛略减才起了床。 早晨的课上曹衡将“六仪”、“三奇”等一一向钱老夫子求教。那钱老夫子果然博学多才对答如流甚至取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不过图形歪歪扭扭和游方道士涂鸦的鬼画符差不多。 中午放学孙二笑嘻嘻进来禀告说曹彬打从京城回来还带了一车的年货。曹妍与曹衡欢呼雀跃一路蹦跳去见爹爹。 午饭后众人在书房小聚曹彬说起走镖趣事与京城见闻让二小大为神往。曹衡趴在曹彬的腿上道:“爹爹下回你再出门定要带上衡儿和姐姐。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整日窝在巢里的鸟雀永远长不大。” 曹彬哈哈笑道:“好小子几日不见果有长进。不过行镖非同儿戏那是刀口舔血的差事。你现在还小等大些再说吧。” 曹衡嘟囔道:“人家过完年就八岁了哪里还小?钱先生说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钱先生还说─” 曹夫人笑着牵起儿女道:“好啦咱家的两位小英雄该午睡去了。你爹爹和钱先生还有话要说。” 曹妍乖乖听话随娘亲出了门。 曹衡走到门口反身探回小脑袋来问道:“爹爹有没有一位神仙叫做‘大梦天君’的?” 曹彬一怔忽见林熠向自己使个眼色缓缓点头当下会意呵呵笑道:“那可是位了不起的仙人法力通天与日月齐辉。衡儿为何问起他来了?” 曹衡一摇头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得意之色口风倒紧得很道:“没什么我随口问问。”这才兴高采烈跟着曹夫人去了。 曹彬把门从里锁上微笑道:“林兄弟你这位先生实至名归做得可真不赖啊!” 林熠也不相瞒把近日教导曹衡的事说了包括自己深夜传功假扮子虚乌有的大梦天君教授曹衡太炎心诀与奇遁身法的经过也简略道明。 曹彬又惊又喜恍然道:“难怪衡儿问我‘大梦天君’是谁我还当是你教书时编的什么故事原来如此。” 林熠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卷轴递给曹彬道:“这是小弟前两日绘制的奇遁身法图解与注释大哥若有不明之处咱们再来研究。” 曹彬双手珍而重之的接过谢道:“林兄弟愚兄就厚颜收下啦。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清单上的东西总算置备齐全现都藏在密室之中你可要看上一看?” 两人穿过暗门到得那座圆形的静室里诸般铸器炼符的用品满满当当堆了一地分门别类摆放齐整。其中最为醒目的当属一尊三尺多高的鼎炉乃太霞派的宝物也被曹彬搬来。 曹彬问道:“林兄弟你看还少什么?愚兄好赶紧补齐。” 林熠笑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小弟打算借石棘内丹炼制七道‘神雷驱魔符’雷为阳之魄以午时炼制最为妥当。 “我正可乘这会儿工夫设置法坛加紧准备。等明日午时净心存思沐浴更衣后即可开始。不过还要劳烦曹大哥替小弟打个下手可莫叫委屈。” 两人忙活了一整下午将法坛筑成。法坛设在石室中央分作三层。最高一层上悬三清圣像案上供着米酒、水果、香烛、金刚剑另有调配妥当的朱砂从神霄宫请来的黄纸等物事。 每一件东西的放置位置都大有讲究丝毫错不得更莫遑论颠倒了摆放的先后秩序。 第二层法坛依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象方位供起四道木牌木牌上所绘皆乃九天诸神面向三清神威凛凛。 最外一层的法坛祭起八道符咒上面绘着形态各异的朱红图案乃是引雷令符。 另外坛前坛后都刻有一道法印遥遥相对。每层法坛的青砖地面上也都被林熠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文字却是道家所用的龙章凤文。但各门各派的写法也不尽相同愈惹人好奇。 曹彬站在石室门口搓手叹道:“真没想到筑座法坛也这般辛苦细致由此可知那些游方道士是多么害人了。” 林熠笑道:“那也未必。不同的灵符自有不同的效用如等闲驱鬼求财请子祈运便不需这等繁琐。而要炼制一道‘天符’则不仅法坛的规模大上数倍损耗的时力亦非小弟力所能及。不过我旨在炼出几道神雷驱魔符保身安命也不用太过讲究。” 曹彬看了眼桌案上的黄纸问道:“林兄弟愚兄听说也有人将符咒画在枣木板上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林熠道:“何止枣木板其实可供画符的材料林林总总不下一百之数。常见的有如黄纸、柏木板、枣木板、布、绢丝等就连石块、砖、瓦也能画符。平日用的最多的还属桃木板以借助其驱魔辟邪的灵力。 “而施咒的方法也五花八门大相径庭例如笔咒、墨咒、水咒、砚咒、朱砂咒等等。” 曹彬道:“哦想不到炼符之中竟有这么多学问。” 林熠嘿嘿一笑说道:“这些只是寻常小道曹大哥若感兴趣闲暇时小弟亦可与你研讨一番。什么咒语、吉日什么日君诀、月君诀、天纲诀什么舌尖书符、凌空书符保管让你听得昏昏沉沉恹恹欲睡。” 曹彬大笑道:“这就叫做:‘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累弯腰。’” 翌日晌午林熠早早的放学与曹彬沐浴更衣进入密室。 两人在法坛前停住林熠说道:“曹大哥小弟就要开坛炼符稍后不论遇到任何情形你都不可妄动只需在旁观瞧小弟自会掌握分寸火候。” 曹彬颔道:“行愚兄好比一个看客就在台下瞧林兄弟如何唱戏啦!” 林熠缓步登上法坛。身披一件黑色太极法衣足穿一双七星云履头顶铜簪束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走到神案前静立片刻瞑目存思摒除杂念才燃起九炷炼自漱心庵的神香恭恭敬敬插入香炉口中低声祷告行跪拜大礼。 礼毕起身林熠双手捧起神案上所供的金刚剑执于右手左手一捏法诀念念有词脚下禹步徐行步罡踏斗进入忘我之境。金刚剑缓缓亮起一泓光芒汩汩流动越来越亮出低低的清越镝鸣。 一蓬淡淡的金色光团从剑上涌出雾濛濛的一片往四周扩散瞬间将整座法坛笼罩充盈着一种肃穆庄严而又恢弘奇异的氛围。 曹彬远远站着屏息凝神静观林熠施法心中清楚此刻林熠的神思正交融天地入道出世故此不敢稍有异动唯恐有所惊扰。 当金色光雾接触到法坛前后篆刻的法印与龙章凤文时这些深烙入石的文字图形蓦地焕放出炫目的光华自下而上形成一道光束与金刚剑的光芒合而为一掠影浮光冉冉升腾。 “叮─”一记清脆如钟罄的响声传出法坛上祭起的三清圣像、四象神牌与八道引雷令符由内而外次第亮起金光煌煌气势磅#。 林熠身形绕转法坛金刚剑翩如起舞左手法印变幻更疾手指捏、弹、劈、点教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忽然脚步骤停振臂虚点金刚剑向着八道引雷符遥遥一指。引雷符无风而动猎猎飘荡金光越浓烈隐隐响起风雷之声。 林熠双手擎剑高举向天目光仰视仿佛能洞穿楼宇直面苍穹。身上的黑色太极袍服衣袂翻飞头顶青色水气濛濛蒸腾已将真气臻至峰巅。 “喀喇喇─”惊雷如鼓凭空响动震得密室里嗡嗡回响曹彬气血翻涌朝后不由自主的退出两步。林熠恍若未觉左手轻轻一扬撒出一蓬紫金色的粉末正是由石棘兽内丹研磨制成的符媒。 金粉如雨荧荧闪光均匀的飘浮在法坛上空纷纷扬扬煞是好看。蓦地“轰隆隆”雷鸣更烈四象神牌同时颤动光柱上方赫然开裂一道缺口光滑如镜清澄如潭八道引雷符不约而同飙射出一束金芒汇入其中大风骤起。 那些金色粉末宛似飞雪被席卷进镜潭内消失无影。 林熠面色沉静飘飘欲仙右手高擎金刚剑一咬舌尖低喝一声道:“咄!”一股血箭激射而出洒溅剑刃。金刚剑殷红闪亮剧烈颤鸣似在威严召唤。 上空镜潭“轰隆、轰隆、喀喇喇─”连响不断一声比一声疾一声比一声厉终于一道金光闪闪的雷电勃然奔涌击中金刚剑尖束集成流水银泄地般汹涌直下破入林熠躯体。 林熠身躯猛烈振荡却始终保持平衡举剑向天再喷出第二道血箭。 狂雷奔腾金澜如洪引自天地间的神雷灵力浩浩汤汤透过金刚剑传递到林熠的体内。林熠的衣衫遽然炽光大放仿佛幻化作雷神之体不断吸纳着金色雷光。 曹彬看得心摇神驰震撼之情难以言喻呆呆望着林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看到金雷越加的密集澎湃从光柱上方络绎不绝的劈落林熠如同山岳横亘屹立挺拔将一道道雷光引入身体好比是百川汇海生生不息。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林熠的周身已布满雷光滚滚流动金刚剑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显然他的承受力已到满盈。林熠双目猛瞠挥手一松喝道:“去!”金刚剑应声腾空直射镜潭“啪”正插在中心。 镜潭光幕猛烈摇曳金雷凝滞潭口隆隆翻滚再不劈落片刻后动静减小似在徐徐收敛。林熠不为所动快步走到神案前执笔沾墨体内真气流转引导神雷灵力游走周天最后汇聚在手太阴肺经注入笔端引而不。 他深吸一口气清声吟道:“丹石镇凶魔灭鬼崩研书灵符三界通行急急如律令─”弯曲左手四指指尖唯有食指平伸指尖朝上化作日君诀提笔疾书黄纸。笔尖的朱砂雷力水乳交融化为图符缓缓融入纸中蛰伏。 如是右手挥笔不停左手不断变化日君、月君、天纲诸诀一张神雷驱魔符巍然成形。 画完最后一笔林熠毫不停顿倒转笔尖将体内剩余的神雷灵力尽数灌注笔头心笔合一天人相通如同耗尽全身力量般猛向灵符点击三次凝聚笔头的金光涟漪在符上扩散、消融。 林熠身躯一晃脸色苍白扬手召回金刚剑指剑赦符而后提起灵符绕香炉疾行三圈总算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 此刻他已汗如雨下全身的精力宛如被榨干了似的疲态尽显但神色中却洋溢欢愉欣喜之意。 雷声渐隐光柱上空的缺口徐徐合拢消失金色光雾也开始暗淡。曹彬始从震撼中醒转耳朵里兀自有“隆隆”的奔雷闷鸣。 林熠双手小心翼翼提起神雷驱魔符上下打量如释重负的长吁口气道:“成啦!” 曹彬赶忙阔步迎上伸手扶住林熠担心道:“林兄弟你没事吧?” 林熠微笑道:“只是稍许感到心力交瘁却未牵动伤势并无大碍。只要休息一宿明日当可缓过劲来。” 曹彬感叹道:“真没想到炼一张灵符竟要耗费林兄弟这么多的精力愚兄的那几道灵符不炼也罢累坏了林兄弟委实得不偿失。” 林熠摇头道:“曹大哥不必过虑小弟自有分寸。你可看到符上闪烁的点点紫金色光芒?那便是石棘兽的内丹所化有了它小弟省力许多绝无问题。” 曹彬知拗不过他顺从道:“好好咱们明日多休息一天隔日再炼。” 林熠笑而不答法坛金光褪淡又恢复到初时的宁静肃穆。 第五章 窥秘 数日后曹彬押运一批官府的饷银起程没多久曹执也接了一笔生意出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曹府内宅冷清了不少但临近新年每个人脸上仍多是喜气洋洋笑声不断。 林熠上午授课中午炼符下午疗伤深夜传功日子安排得满满当当却是他自艺成出山后所渡过的少有宁静时光。然而在他心中远未有表面那样轻松昆吾派对他的追缉也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这天半夜月明星疏林熠收拾妥当悄然出屋正打算去接曹衡到密室传功。蓦然灵觉微动侧身掠上院子里的枣树凝目观望。就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月亮门洞一闪而逝进了后花园身形之快犹如鬼魅远远高出曹衡等人一截。 林熠望着背影觉得异常熟悉暗自疑惑道:“这人是谁深更半夜往后花园里跑作甚?”他寄居曹府多日自不愿有人在暗处做出不利于太霞派与威远镖局的举动且多日闲散手脚也有些痒略一思忖就隐匿身形追了下去。 他的功力虽只恢复了五六成却已非同小可又得后花园的树木亭台掩护那人茫然不觉径直掠向假山身子一晃没了踪影原来是钻进了洞里。 林熠不清楚那人的底细唯恐打草惊蛇只远远藏身在假山对面的梅花丛中隐隐听见里面响起一个女子妩媚甜润的声音。 他没有舒展灵觉以免惊动洞中之人只功聚双耳凝神倾听心里暗笑道:“敢情是有人夜半私会被我撞个正着。” 若是普通的曹府丫鬟下人林熠这就走了。可那男子分明露了手颇为上乘的身法功夫大非寻常林熠便不急于离开。 就听那女子声音半是撒娇、半是责怪道:“等了你半天怎的到现在才来?” 那男子低哼一声说道:“你还有脸说我自己回来了那么多天也不见我一面。” 林熠立时呆住这男子的声音尽管由于压低而显得有些模糊沙哑但对他而言依然熟稔得很竟就是那个终日服侍自己的曹府下人孙二。这家伙整日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插科打诨居然没露出半点破绽。要不是今夜正好赶上不晓得还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那女子咯咯娇笑道:“你生气了?你又不是没瞧见那个死鬼天天缠着我哪能分身来见你?好不容易等到他走镖去了我这不赶紧约了你来么?” 林熠思忖道:“‘死鬼’?哦多半是这女子的丈夫听她声音甚为年轻却与孙二暗生私情假山幽会给她男人戴了好大一顶帽子。她说‘那死鬼’走镖去了又会是谁?寄居曹府的镖师家眷不少常年在外后院起火也是有的。” 孙二道:“你莫跟我提那个混帐每次看见他我就来气。若非害怕坏了大事老子早一剑送他归西。” 那女子幽幽一叹道:“二哥我知道你为了小妹受了许多委屈甚至不惜跟到曹府做了个低三下四的佣人。可小妹也是身不由己度日如年仅有的乐趣也全都寄托在你身上。只盼咱们能早日解脱天涯海角小妹与你双宿双飞。” 孙二听得她的温言软语心头积郁的嫉火与愤懑消除大半沉默片刻缓和了口气问道:“你说的那一天不知还有多远?” 那女子道:“我也不晓得这事急不得的咱们还得徐图缓计。” 孙二火气又往上撞低吼道:“咱们已徐图缓计了九年还要再等多久?” 林熠闻言若有所悟嘴角逸出一丝坏坏的微笑心道:“原来如此九年光阴着实不短亏得孙二与她都能忍得。”但隐忍越久所图必越大太霞派仅是正道普通一脉又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他们垂涎三尺蓄谋多年? 那女子柔声劝道:“二哥你莫要着急。九年咱们都等了还有什么忍不下来的?况且看在胤儿面上咱们也不能操之过急。你看他小小年纪却聪明伶俐教的招式一学就会将来定成大器。” 孙二嘿嘿冷笑道:“你别拿胤儿搪塞。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用惯了不肯下狠手!” 那女子也嗔怒道:“好啊我不肯下狠手有本事你把那东西找出来?小心坏了大事把老命也丢在曹府教我与胤儿作了孤儿寡母。” 孙二顿时英雄气短嗫嚅道:“我─”忽然嘴里出“唔唔”之声似让什么给堵住了。 过了许久那女子轻轻喘息道:“二哥小妹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有什么动静?” 孙二道:“也没什么曹彬拣回来个教书先生专爱鸡蛋里挑骨头惹人厌烦偏还要老子伺候。哼也不明白他使了什么花招曹衡这小崽子居然比以前规矩了许多曹彬夫妇也对这酸秀才尊敬得很一天到晚请到书房聊天。” 那女子沉吟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听你说过曹彬的书房里有道暗门会不会私下里他们在做什么?” 孙二一省道:“你不说我倒没多想。每回曹彬和那个酸秀才躲进书房曹夫人一准会在外望着不让人打扰。有机会我需留意查查。可惜不知道暗门开启之法不然偷偷潜进去省事许多。” 那女子道:“也不必冒这个险了。曹彬不值一提能翻出多大的风浪?那酸秀才你平日里留心一点就是或许是曹彬请来对付那死鬼的也未可知。” 孙二道:“是了我看曹彬夫妇出门一趟不知寻到了什么灵丹妙药现在那曹衡脸色红润起来人也精神不少好像九阴绝脉已被治愈。曹彬没了后顾之忧又能全力打理镖局里的事务难保那老鬼不会把心眼再偏回去对咱们可不利。” 那女子哼道:“老鬼的心眼就从未偏向那死鬼过。原本还能指望曹衡一死曹彬无后老鬼不改变主意也不行。倘若曹衡的病果真好了麻烦倒不小。” 孙二冷笑道:“麻烦什么?我找个机会宰了那小崽子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那女子叹道:“二哥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要杀也该杀曹彬若此计可行我早下手了还等到今天?况且咱们毕竟是名门正派出身行事也不宜过激。” 孙二怔怔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安排就是。” 那女子片刻后缓缓道:“这事一时半刻也不着急我会想法处理。” 孙二道:“我倒有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老鬼不是器重曹彬么?咱们设法劫了他保送的镖银教他颜面尽失以后再难在老鬼面前说上话。” 那女子轻轻拊掌道:“好计!也不用咱们出面曹执对他大哥早心怀不满生出妒忌我便教他联络几个朋友半路下手打曹彬一个措手不及也省得露了咱们的形迹。” 孙二低笑道:“妹子你这招驱虎吞狼的计策可妙得紧啊!不怕曹执不上钩。” 那女子道:“开了年我就让那死鬼动手。他想着老鬼的位子眼睛都红了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孙二“啪”的一拳击在假山石上咒骂道:“王八羔子生来命好居然还要咱们两个暗地里替他出力夺太霞掌门越想越窝囊。” 那女子低声责叱道:“你那么大声响干什么想把全镖局的人都招来吗?” 孙二不以为然道:“放心镖局里的人早睡死了。好妹子这些日子你不在都快想死我了─”紧接着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裳褪落声竟是行云布雨。 林熠无意再听心里打个招呼道:“你们两位在这儿慢慢凉快吧!小弟不奉陪了。” 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悄然离去到小楼接了曹衡。他一路盘算怎生想个法子不着痕迹的探出这两人的来历底细看究竟是哪一家“名门正派”在打太霞派的主意。沉思一小会儿已有了办法。 进得密室解开曹衡禁制小家伙一睁眼便问道:“天君今晚咱们该学什么了?” 林熠摇头道:“暂且不忙。这些日子你进境颇快本仙人甚为欢喜。但究竟领悟了多少尚需寻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实战验证。可是想找一个与你年纪相仿、修为相若的孩子却不容易。” 曹衡这些日子学得几式奇遁身法早已脚底板痒听得天君有意要找人与他验证所学立刻眼中满是光彩说道:“天君衡儿有个堂兄只大上一岁。我与他经常打架谁也胜不过谁。” 这句话小曹衡未免有些脸上贴金他毕竟比曹胤小了一岁力气、个头都不占优常常吃亏的多捞着便宜的少。 林熠见他入彀假意沉吟道:“你说的是曹胤么?嗯倒可试试。” 曹衡见大梦天君应允大受鼓舞兴奋道:“这回我定能打过他!” 林熠哼道:“打?本仙人曾说过的话你已经忘记了么?”不理曹衡一脸的困惑继续说道:“你与曹胤比试当引他全力出手在一炷香里未让他沾着半片衣衫才算你赢。” 曹衡恍然道:“天君我明白啦!凭衡儿现今的修为打倒他也没什么了不起要教他捉不到衣角才是真本事。” 林熠颔道:“你明白就好。不过本仙人担心你如果在闲杂人前泄漏了你的奇遁身法那本仙人以后可就不能再来了。” 曹衡呵呵一笑小胸脯拍的梆梆作响道:“没问题天君放心明日中午放学我引他到后花园假山洞里谁也不会知道。”小脑瓜跟着活动起来寻思找个什么藉口挑逗曹胤要逗到他全力施为才算过瘾。 第二天中午放学曹衡如出笼小鸟蹦跳进了曹执所住的庭院正在门口堵住同样放学回家的曹胤。 他伸手拦住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汉气概说道:“曹胤前几次咱们都斗得不分胜负你以大欺小却也赢不了本少爷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敢不敢再比一场我赌你还是打不赢本少爷。” 曹胤一怔他与曹衡从小打到大次数多到数也数不过来。但像今日这样曹衡登门挑衅的还属次。但小孩子天性好胜岂甘低头更何况对手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当即应道:“我怎么不敢?你说咱们赌什么?” 曹衡狠狠的道:“哪个要是输了今后不管什么地方见着对方就得先躬身问安恭恭敬敬的叫声‘老大’然后退到一边让对方先过。” 曹胤撇撇嘴轻蔑道:“凭你也想作本少爷的‘老大’?我赌了!”伸出手来与曹衡三击掌问道:“什么时候在哪儿比?” 曹衡答道:“就现在咱们到假山洞里比也不怕胜负未分就被人打搅。” 曹胤不假思索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穿长廊过宅院路上撞见几个下人看两个小孩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路直奔后花园都好奇的侧立一旁但谁也不愿多事去招惹他们。 曹府的后花园占地甚广在整座涟州府也屈一指时至午时里面却没什么人正遂了曹衡的心意。他率先低头钻进假山洞双手叉腰豪气奔放道:“来吧!” 曹胤哼了一声跃了进来说道:“摇头摆尾嚣张什么?看本少爷一会儿揍得你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曹衡昂然道:“谁若将咱们比武的事情告诉爹娘谁就是孬种!” 曹胤跃跃欲试迫不及待道:“就这么说!”身形一动欺到曹衡近前左手虚晃右拳疾打他的面门正是太霞派的“落霞孤鹜拳”。 他年纪虽小力气不到但在曹执三年多的倾心教导之下已将这套拳法使得颇为纯熟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所差的不过是拳劲与火候而已。 曹衡叫了声:“来得好!”不慌不忙脚下左一摇右一晃轻松避开曹胤的右拳。这座假山洞口狭窄里头却曲径盘桓别有洞天。洞顶两方巨石相合而成留了一道缝隙正让日光透下。 曹胤“咦”了一声跨步上前迫住曹衡左拳蹦出虎虎生风又是一招“飞鹜掠潭”。这些招式曹衡也会晓得自己只要使一招“红霞掩日”挥拳横出即可化解。但天君说过打不算本事让曹胤沾不着衣角才算赢。当下身躯滴溜溜一转已绕到了曹胤的身侧。 曹胤飞腿侧踢又狠又快却是新近学会的一式“豹尾踢”。放在以前曹衡一准腰肋中招趴在地上。可今天竟然如有神助毫不费力的退身错步又让了过去。 曹胤头大火气更大暗道:“出鬼了!”打足十二万分的精神小拳头奔若流星步步进逼对着曹衡一阵猛攻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曹衡见对方接连三招打自己不着心中大是开心记着大梦天君所传的几式奇遁身法脚下进退自如在曹胤的拳脚暴雨里穿梭往来游走如风。 他故意哈哈笑道:“曹胤你是不是没吃中饭力气不够比以前可差远了?看来这个‘老大’本少爷是当定了!” 曹胤满脸通红二十余招下来累得呼呼带喘恨恨道:“这小子躲来躲去来回晃悠看起来离得不远偏偏就打他不到!”口中说道:“臭小子你只逃不打算哪门子好汉?有种就真刀真枪跟本少爷拆上两拳!” 曹衡看到曹胤脸红急真是心花怒放往日积郁的什么恶气也都出了笑道:“傻大个你有种就先抓到本少爷再说!” 曹胤怒极叫道:“你真当我打不到你么?”突然脚尖点地腾空而起犹如一头飞鹰居高临下扑击曹衡双手并立成掌连环劈落。 曹衡一时傻了眼这招爹爹从未教过自己也不见谁平日练拳时有施展过莫非曹胤也在半夜做梦学功夫?他快步侧闪连用两式奇遁身法避过曹胤双掌。 曹胤右手在石壁上一撑借力横转再次攻到劈向曹衡后颈。曹衡终究修炼奇遁身法不久远未到意形动的地步微现慌乱脚下立时出错险些一个趔趄绊倒在地下意识的一缩脖子朝前闪躲。 曹胤叫道:“让你再逃!”又一记豹尾踢狠狠踹向曹衡面门一旦击实轻则昏厥重则头颅血管爆裂命丧当场。 曹衡“哎呀”惊呼身子已失去平衡无法避让双手一抱头只盼能抵消几分腿劲。 忽听洞顶上方有人沙哑着声音说道:“小小年纪下手恁的狠毒该打!”一股微风拂过曹胤的身躯在空中莫名其妙的被高高抛起连翻了几个跟头摔出假山洞。 他“噗通”一声屁股着地摔得呲牙咧嘴满眼金星。幸好洞口草甸甚厚倒没真受什么伤。 曹胤吓的魂飞魄散一骨碌起身头也不敢回往月亮门洞拼命跑去不住叫道:“有鬼有鬼啊─”一不小心噗哧滑倒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再跑差点撞上曹夫人。 曹衡死里逃生听那声音耳熟惊喜道:“天君是您么?”抬头四顾洞壁上方怪石嶙峋却不见有人。 这时就听曹夫人在洞外唤道:“衡儿你在里面作什么?” 曹衡整整衣衫奔出假山洞笑道:“娘亲我在里面玩耍呢!” 曹夫人哼道:“撒谎我刚瞧见曹胤慌慌张张的去了定是你们两人又在打架。” 曹衡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是在跟他玩捉迷藏谁知这小子太不禁吓还没怎么就屁滚尿流的跑了。不信你去问他。” 曹衡赌定娘亲不会去问曹胤但曹胤会不会把这事告诉曹执就难说了。不过他绝难想到曹胤是更加不敢说的他情急之下违拗了娘亲的训诫施展出那套天都派的“惊涛十八掌”事后大为惶恐自是噤口不言反生怕曹衡会来告状。 曹夫人将信将疑但见爱子衣衫只蹭上稍许泥灰身上并无伤痕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追问说道:“你干爹一早托人给你送礼快跟我回屋看看。” 原来曹彬夫妇感怀林熠慨赠石棘兽的恩德早将他收曹衡为义子的事与爱子说了。只是没想到不久后这位干爹就背上弑师叛门的弥天罪状为天下通缉追杀无奈何要隐身曹府变作钱老夫子。 曹衡雀跃道:“我干爹派人给我送礼了是什么好宝贝?” 曹夫人微笑拉着儿子的手往小楼行去说道:“你看了就知保管喜欢。” 母子两人回到屋中曹夫人从橱柜里取出一个蓝布包裹放在桌上解开结扣。曹衡三下两下打开包裹却微觉失望。只见里面是件藏青色的皮甲做工简单不说看上去也比自己的个头宽大了不少说不定穿到成年也可。 曹衡“哎呀”一声叹道:“娘亲干爹就给衡儿送这个难看的东西么?快过年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望衡儿和爹爹?” 曹夫人展开皮甲说道:“你干爹事忙哪能到处乱跑?来脱了外衣试试看现在能不能穿?” 曹衡嘟起小嘴道:“我不要穿我要见干爹。娘亲你赶紧请爹爹写封信送到昆吾山让干爹到咱们府里来过年吧。要不咱们去干爹那里过年也行。” 曹夫人笑道:“昆吾乃道家仙山岂是说去就能去的?再说这可不是什么难看的东西这可是你干爹花费了无数心血才造成的皮甲你要穿上才能知道其中的好处。” 曹衡好奇心起褪下外衣把皮甲套上松松垮垮的拖曳到膝盖。他伸手摸了一摸只觉柔软轻巧不似看上去那么笨重还透着一股暖意。即使不穿外面的那件棉袄也不会感到冷。 曹夫人将皮甲下襬卷起一层收进曹衡的腰带上下打量道:“嗯这就成啦!” 曹衡嘻嘻一笑道:“娘干爹送的皮甲倒也暖和轻巧我往后可以不穿大棉袄啦!” 曹夫人摇头道:“你以为干爹煞费苦心造出皮甲是来代替你的大棉袄么?”转身从墙上取下仙剑“喀啷”出鞘挥手斩向曹衡肩头。 她早先已见过林熠剑劈皮甲晓得这件石棘兽制成的宝物貌不惊人却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刀剑不伤这才敢拿爱子试验。 曹衡哪晓得其中奥妙瞑目惊叫道:“娘─”话音未落仙剑已“叮”的脆响斩在皮甲上高高弹起。 皮甲上一丝白色剑痕一闪而褪丝毫无损连剑上灌注的真气也泥牛入海尽数卸去。曹衡睁开眼目瞪口呆的望着肩膀没感觉一点疼痛拍手道:“娘亲你的剑劈在我身上一点也不疼!” 曹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此甲取自石棘兽皮不只能防刀剑等闲罡风掌力、水火飞毒也尽可化解。可惜石棘兽躯体尽管庞大却唯有腹部的一块肌肤柔软轻薄由此也可见这件皮甲的珍贵。你将它贴身而穿切莫到处炫耀招惹麻烦。” 曹衡摆弄着皮甲喜孜孜的应了说道:“娘亲干爹待衡儿真好我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老人家当面捧茶给他喝。” 曹夫人笑而不语心中暗自祈祷但愿可以将实情告诉儿子的那天能早一点到来。 第六章 雪见 时光荏苒不觉已是腊月二十九依据涟州当地的民俗被称作“小年夜”。曹彬回来已有两天林熠将炼制好的三道神雷驱魔符和祭符真言一并交给了他。两人足不出户开始锻铸石棘荆刺把书房底下的密室整个变做了打铁铺子。 林熠暂时未把那晚在后花园听到孙二与那女子的对话转告曹彬只在闲谈时旁敲侧击的询问曹执妻子的出身来历。 曹彬不知其中关节只据实相告但可惜他性情秉正又素无窥问旁人隐私的癖好故此所知有限。只言道这位曹府二少夫人娘家乃檀州望族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宛字九年多前嫁入曹府平时寡言少语竟也不晓得她修炼过仙家绝学的事。 林熠也不去揭破可每回遇见曹执见他一副冰冷倨傲、神气活现的模样时心中不免有些怜悯。 林熠既寄居曹府便容不得旁人有加害曹彬等人之举但孙二与司徒宛隐忍多年凶行未现自己不妨再冷眼旁观上一阵子设法探察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居然不惜付出偌大的牺牲代价。 清晨早起孙二像往常一样服侍林熠洗漱用饭。林熠眼角余光打量见他唯唯诺诺笑脸不断哪里有那晚半分的影子?但他既看破孙二行藏暗中留神也终能从对方不经意的举止神态里寻觅到点点蛛丝马迹。 用完早饭曹彬来找进门便笑着拱手道:“钱先生在下先给你拜个早年。今日能否停课一天愚夫妇想携着妍儿、衡儿前往奉仙观烧香还愿。” 原来曹衡身患九阴绝脉久病不愈曹彬夫妇便曾到涟州府外的奉仙观烧香请愿以求三清圣祖保佑庇护爱子长命百岁去灾消难。月前得石棘兽胆汁救助曹衡转危为安性命无虞故此曹彬夫妇特意选定今日前去还愿。 这奉仙观沿自正道天都派一脉于涟州府方圆数百里内香火旺盛闻名遐迩。上自公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朝拜敬香者终日络绎不绝。观主心航道长与曹子仲素有交情。 林熠闻言略一思忖说道:“老朽亦久闻奉仙观大名奈何寄居贵府月余尚未得暇瞻观心中正觉可惜。既曹兄意欲前往不知老朽可否随行?” 曹彬一怔他知林熠正受通缉平日行动异常谨慎从不曾踏出府门半步因此才未邀请同行。 不料林熠会主动提出要观瞻奉仙观想来也是静极思动之举。且年关将临外面的风声也弱了不少林熠藏在曹府众人之中料也无事。当下也不作多想笑道:“先生愿意同行在下求之不得。” 孙二在旁听着一直没插嘴林熠却不放过他说道:“孙二你连日服侍老朽也甚为辛苦不妨今日也随同前往散散心。” 孙二望向曹彬问道:“大爷小的去得么?” 曹彬本就随和对下人也不存成见微笑道:“钱先生有邀你就一起去吧!” 孙二笑颜逐开躬身谢道:“多谢大爷多谢先生!” 众人收拾停当分坐两辆大车出了曹府。孙二赶着马车当先开道曹彬与林熠便坐在这第一部车里曹夫人则领着曹衡、曹妍乘坐后车。 另有一干曹彬的弟子、仆从相随那姓马的镖头也带了数名镖局里交好的同门跟来。一伙人浩浩荡荡沿青石大街出南门往奉仙观而去。 奉仙观座落在涟州城南二十余里的抚仙湖畔占地百多亩观宇宏伟林木葱郁亦是涟州当地一景。观中前后三重大殿六座偏殿其他楼宇亭台不计。 出家道士常有七八十人之多几乎赶上整个太霞派的弟子人数。观主心航道长清誉卓著年近百岁兀自身轻如燕精神矍铄。 众人一路谈笑风生尽拣些过年喜庆的话题颇是热闹也不觉得二十多里地有多长。但临近奉仙观马车却再也行走不动被四邻八乡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挤得寸步难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问才知今日正逢心航道长亲自主持开光大典观内观外人潮汹涌都是赶来瞧个热闹的。 曹彬站在马车外望着前方人头攒动苦笑道:“咱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孙二道:“大爷咱们来都来了总不成掉头回去吧?不如把马车留在路边大伙儿步行进去。咱们这么多三大五粗的汉子在还怕挤不过他们?” 曹彬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招呼众人下车聚拢交代道:“待会进到观里大伙儿可随处走走不过莫要生事。万一失散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在马车旁会齐。”又留了两个人看守车辆物事这才继续前行。 姓马的镖师领着几名壮汉当先开道。他名叫马横走起路来人如其名果然是横冲直撞把旁人挤到一边硬生生闯出一条道来。曹夫人紧牵着曹衡、曹妍的小手跟在丈夫身后唯恐两个小孩乱跑走丢。此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远比庙会还闹忙。 进了观里有数十名年轻道士在维护秩序情形反而稍好一些。众人在大殿前的一株树下停住各自大松了口气。寒冬腊月之际许多人竟在揩汗。 曹彬笑道:“好厉害多少年也没见今日这般的阵仗。” 小孩却最喜热闹曹衡笑逐颜开、小脸通红手被娘亲抓着身子却扭来扭去小脑袋不住东张西望。 林熠、马横等人向曹彬招呼一声各自散了孙二也早不知被人流挤到哪里去了只剩两个丫鬟还侍立一旁。 曹彬道:“走吧!咱们往真武殿敬香去。”真气流转盈满外衣身边之人只需轻轻一触旋即往两旁闪开却不觉得疼痛。饶是如此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前殿的回廊来到真武殿前。 今日落成的乃是后殿的一尊老君神像因此入观的游客十有八九并不停歇迳自往后殿涌去真武殿里较之往常略显拥挤但已远远好过殿外的情形。 只见大殿正中供奉了一尊高达两丈的真武神像不怒自威栩栩如生。两旁列侍温天君、马天君、水火二将军等神像俱都威武庄严。 曹彬夫妇与曹衡、曹妍在真武神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从丫鬟提的竹篮里取出香烛燃上叩拜祝告。 曹彬仰望真武神像口中低声默祷道:“真武帝君在上我儿曹衡蒙您仙力庇佑绝处逢生九阴顽症终告消解。帝君对我曹彬满门恩重如山小人纵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 “只盼衡儿今后否极泰来平安喜乐做个坦荡君子俯仰天地。一切灾难罪孽我曹彬愿一力承担千刀万剐甘之如饴。” 尽管殿内人声嘈杂曹衡的小耳朵仍听得真真切切。所谓慈母严父一贯以来小家伙总对自己的爹爹心存三分敬畏。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爹爹对他的疼爱绝不下于娘亲远远胜于自个儿的性命。 他心中感动叫道:“爹爹!”一头偎进曹彬坚实温暖的怀中说道:“衡儿一定听您和娘亲的话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光明磊落行侠仗义。” 曹彬将爱子抱入怀中感慨万千顿感到以往数年的奔波之苦尽不值一提苦尽甘来夫复何求?轻拍曹衡的肩头道:“来你也向真武帝君敬上一炷心香多谢他起死回生泽被曹门。” 曹衡应了罕有的规规矩矩真心诚意学着爹娘的样子向真武神像叩拜进香。曹彬抬头望着真武神像再祈一愿愿林熠能逢凶化吉冤情得洗。 敬完了香曹彬又捐出百两纹银在观里转了一圈。但到处人流如潮连走路也难后殿更被围得水泄不通远远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曹衡、曹妍不久就觉着无聊连声喊饿只得退出观外。 来到马车停泊处不见有其他人回转。曹衡与曹妍钻进车里打开食盒单找些蜜饯干果吃了起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陆续回来。孙二左手一串油炸臭豆腐右手一串冰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让曹衡大是眼红吵着要买。 马横意犹未尽提议道:“大师兄时日尚早咱们也不着急回城。干脆再雇条船一边游湖一边喝酒岂不痛快?” 话音未落曹衡已拍红了巴掌众人亦附和叫好。曹彬微笑道:“泛舟湖上确乃乐事就怕天寒地冻雇不到船。” 马横拍胸脯道:“大师兄放心别人去了没有咱们威远镖局还怕没有么?小弟这就去找船你们随后跟着来。”说罢翻身上马带了两个同伴往湖边驰去。 一行前呼后拥驾着两辆马车徐徐跟上须臾到了湖畔。只见码头上马横站在一艘画舫之上正朝众人挥手招呼。大伙儿兴致高涨把车马寄存岸边鱼贯登船齐齐称赞马横办事得力。 这艘画舫上下两层装饰精美水手仆从一应俱全。原本是朝中权贵的私家游船闲泊于此。但禁不住马横重金诱惑船老大私下接了这桩买卖也算是一笔小小的飞来横财与手下分了正可为家里置办一些新衣腊肉。 众人在船舱里坐定船老大一声令下起锚扬帆。这座抚仙湖碧波万顷终年不冻。湖中三十六峰卓然林立尽显北方山水之雄奇峻伟遥望长空云渺碧波浩荡譬如一幅泼墨画卷引人入胜。 船中许多人都不是头一回游湖但依旧兴趣盎然没坐一会儿便三五成群上了二楼的甲板凭栏远眺极目湖天。曹衡与曹妍在甲板上奔下奔上追逐嬉戏风里洋溢起清脆的童音欢笑。 林熠与曹彬并立船头风动衣袂心怀舒畅。曹彬凝望湖光山色说道:“钱先生你可曾听说过这抚仙湖的由来还有一个神奇的典故。” 林熠摇头回答道:“老朽孤陋寡闻还请曹兄指教。” 曹彬呵呵一笑伸手遥指前方数里外的一座青峰道:“传说几千年前那座名叫‘金云岛’的小峰上隐居着一位魔神。他不知犯下何事被贬入凡尘却依旧不思悔改四处为孽。 “每逢月圆他必要踏平附近一座村庄将男女老少悉数剖心挖肝下酒来喝。普通凡人虽对他恨之入骨但实力悬殊又岂是这魔神的对手?久而久之涟州的村民为保性命便纷纷背井离乡逃亡他处。” 林熠笑道:“故事说到此处通常便该有哪位大罗金仙体察人间疾苦仗剑下凡除魔卫道将那位魔神打得万劫不复吧?” 曹彬摇头道:“不是这样。如此过了数年那魔神贪恋人间自在竟乐不思迁在金云岛上建了一座比皇帝老子还宏伟豪华的宫殿并下谕招徕仆佣以供驱使。 “他还言道谁肯入宫为仆便免去其全家灾厄。十年届满尽可携带宫中珠宝珍玩回返家乡成家立业。” 林熠嘿道:“条件可谓优厚那魔神最终招到人没?” 曹彬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久之后还真有一个年轻人上了金云岛自愿为仆。但到最后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原来涟州的父老乡亲早对魔神深恶痛绝宁死也不愿以身侍魔惹来乡邻唾骂。 “偏偏这个年轻人舍弃了新婚妻子告别年迈爹娘独自一人进了魔宫。没几日他父母受不了亲朋冷淡、乡邻讥嘲竟被双双活活气死。貌美如花的妻子不愿背负骂名亦改嫁他人。” 说到这里曹彬低低一叹道:“这年轻人闻知消息后竟不为所动反责怪妻子没有福分不能等到自己十年后衣锦还乡共用荣华富贵。从此他死心塌地的侍奉魔神奔前驱后极尽忠诚。 “渐渐魔神对他消除了防备又因这年轻人能说会道精明干练不觉大加欣赏起来。有一日醉酒之后他无意中终于说出自己身上唯一的破绽那便是脚板心乃其法力所不能及处只消匕运劲一戳即刻元神溃散万劫不复。” 林熠心头一动已清楚这故事后来的走向但并未插话只听曹彬继续道:“魔神酒醒之后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而那年轻人也真能忍得又过了整整半年他终等到魔神再次酩酊大醉的机会把一柄锋利的匕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插进了魔神的脚底。 “魔神大吼醒来见是年轻人下手暗算自己顿时怒不可遏临死一击最终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那座魔宫也轰然坍塌如今只剩下一个方圆数里的陷坑留由后人凭吊。” 林熠静静摇头道:“这故事定然是假的了。当事者的魔神与年轻人都已死去魔宫内又无第三人的存在有谁能如此清楚的知道其中过程?” 曹彬道:“话虽这样但涟州的百姓还是愿意相信当年确有其事。据说那年轻人的妻子得知真相后悔恨不已驾舟跑到湖中痛哭三夜最后沉舟自尽。死去的身躯化作一座山峰与金云岛遥遥相望便是那座‘望夫崖’。” 林熠顺着曹彬手指方向瞧去果然看见金云岛东侧里许有一座秀丽山峰郁郁葱葱婀娜多姿大异于周围其他峰峦颇似一妙龄女郎长身远眺。 曹彬接着道:“这典故世代相传后人感怀那年轻人忍辱负重舍身刺魔的义举又传说他后来魂魄未散得道飞天位列仙班被敕封为‘伏魔天君’。 “于是涟州百姓集资建起奉仙观在第一重的主殿里供奉的就是伏魔天君神像更把此湖更名‘抚仙’以慰其在天英灵。” 林熠恍然道:“难怪老朽在大殿里看到的伏魔天君神像却从未在他处见过。” 曹彬问道:“先生在奉仙观中游览多个时辰可有何收获心得?” 林熠嘴角逸出一缕奇异微笑回答道:“心得或未可知收获却有一二。” 这时湖面上寒风乍起天色骤变云层攒聚暗如晨昏。曹彬抬头观望皱眉道:“这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好好的日头刚到中午竟就要下雪了。” 船老大奔了过来问道:“曹爷这天马上要落大雪是否要停船靠岸?” 曹彬想了想道:“暂不忙如此湖中雪景断不能错过。” 船老大也不多话取来斗笠分与两人。湖面波澜翻涌一朵朵雪白的浪花拍打船舷。但这画舫甚大行驶起来依旧平稳。天空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开始尚嫌稀疏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幕天席地白茫茫的一片掩盖湖面。 此时所有的人都跑上甲板戴起船老大分的斗笠一个个笑语开怀。马横得意道:“大师兄小弟的提议不错吧!正赶上一场雪景。” 曹夫人笑道:“还是马兄弟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抵得上半个神仙。” 众人说说笑笑见远山隐隐如云遮雾绕碧绿的湖面波浪起伏翻腾起冉冉水气无不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雪越下越大湖上寒风越凛冽众人陆续回到舱内品茶取暖。 马横与孙二等人围了张八仙桌玩牌开赌曹妍和曹衡两个小脑袋凑在人堆里观战不论谁赢了都少不了他们两个的利钱。 忽然前方湖面上隐约出现一叶扁舟在风雪波澜里载沉载浮。上面立着两名年轻文士一着青衣一着蓝衫任凭小船颠簸跌宕悠然自得地欣赏着抚仙湖美妙雪景。 曹彬凝目打量低声道:“偌大的风雪这两人只乘一小舟出湖连一个艄公也不带看来绝非常人。” 林熠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微微露出疑惑沉思的神色。 曹彬见状诧异道:“莫非先生认识舟上之人?” 林熠摇头道:“老朽身在北地此处少有故旧这两位……并不认识。” 没多一会儿那小舟若隐若现向西驶去渐渐消失在曹彬视线里。 只听见林熠双指轻击朱栏清声吟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常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歌声低沉铿锵悠扬随朔风吹送飘扬漫天飞雪之中。 曹彬拊掌低和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好词好气魄!钱先生这可是你作的么?” 林熠笑道:“老朽焉有此大才?只是昔日一位挚友时常吟唱此阕老朽听的多了也就记下却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作。” 而这位挚友林熠未说其实就是他的二师兄宋震远感物怀人笑意里总有一抹怅然。 忽闻湖上遥遥有人应和道:“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歌声清越婉转激荡正是这词的下半阕。 林熠放眼望去见那叶扁舟竟又驶回。船站立的青衣文士面冠如玉丰神俊朗风荡衣袂翩若凌波朝着画舫拱手笑道:“晚生东海雁五偶听舫上高贤放歌一时兴起冒昧应和还望恕罪。” 风雪之声虽大但话音入耳依旧平和委婉仿佛丝毫不费气力就能让画舫上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熠眉宇轻抬暗道:“真是她!只是朔风正紧冰封北地她跑来涟州作什么?”听这位女扮男装的雁五公子言下之意颇欲登舟结交更觉有异。 曹彬见林熠不语便代答道:“湖上逢佳客曹某不甚喜之何言冒昧?” 雁五公子身旁的蓝衫青年笑道:“兄台可是太霞派的曹彬兄小弟北海楚凌宇。” 曹彬闻言愕然浑没料到这蓝衫青年竟是号称正道年轻弟子第一人的北海不夜岛楚大公子。其父不夜岛岛主楚镇昙在正道中声名显赫几与天都掌门青松真人及林熠师尊玄干真人并驾齐驱。 楚凌宇年不过二十五六却青出于蓝被期许为五十年后正道八大门派的第一高手。 由此推论在他身畔的雁五公子看似羸弱身分亦必非同小可。若非顾忌林熠被识破乔装以他好客喜交的个性当即就要邀请这两人登舟一叙。 他抱拳礼道:“楚公子大名在下仰慕已久湖上邂逅不啻三生有幸。” 就瞧雁五公子侧向楚凌宇说了句什么楚凌宇点点头笑道:“曹兄谬赞小弟愧不敢当在下与这位雁兄弟在湖上迎雪破浪不觉稍有倦乏欲过船来讨杯水酒聊作歇息不知是否叨扰了曹兄和诸位的雅兴?” 曹彬颇感为难楚凌宇主动出言相邀自己脸上荣光怎也不宜拒绝才是。但这一上船与林熠正面相对万一出了岔子自己怎对得起林熠。 林熠思忖道:“楚凌宇话虽客气却未必出自本意要结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霞派门人多半是那人的主意。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曹大哥若一味推辞反招惹嫌疑索性以静应变瞧瞧这观止池的‘雁五公子’究竟意欲何为。至不济我被她识破行藏大干一场却也不能牵累曹大哥一家。” 当下他假装拂去肩头雪花遮住口形传音入秘道:“曹大哥便请他们登舟吧。” 曹彬略一踌躇旋即依言扬声道:“楚公子客气在下这便将船靠过来。” 楚凌宇哈哈一笑摆手道:“曹兄不必麻烦!”体内仙家真气微转催动扁舟靠到画舫边把缆绳系上画舫和雁五公子双双纵身一掠身如飞絮上了甲板。 曹彬这才得机会仔细打量漫天大雪中这两人身上、上不沾一片雪花悠然自若谈笑风生。那雁五公子分明是女儿身想必是楚凌宇的爱侣暗喝一声彩道:“好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他伸手一引道:“楚公子雁公子两位舱里请!”与林熠并肩伴着两人入了船舱。 第七章 夜袭 曹彬引着楚凌宇和雁五公子回到船舱马横等人也纷纷聚拢过来。曹彬一一介绍众人互道仰慕分宾主落坐。 雁五公子似十分喜爱小孩子将曹妍、曹衡小手牵住轻语攀谈极是亲热。曹衡不怕生眨着眼道:“雁叔叔你的手又软又滑比衡儿娘亲的手握着还要舒服。” 曹夫人尴尬叱道:“衡儿好生没有礼数这般对你雁叔叔说话。” 雁五公子微笑道:“姐姐莫要责怪衡儿小妹本就是女儿身。只因出门在外为求方便才改换了男装。衡儿童言无忌真是聪明伶俐的孩子。” 曹夫人见她坦诚相待并不刻意掩饰自己女扮男装之事不由生出好感笑道:“雁姑娘有所不知这孩子自幼被宠惯坏了无法无天口无遮拦万勿见笑。” 曹彬有意试探楚凌宇的来意问道:“不知楚公子与雁姑娘何时到的涟州若非湖上偶遇岂不错失?在下忝为地主委实汗颜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楚凌宇道:“曹兄无需客气小弟与雁仙子昨夜才到的涟州暂居奉仙观中正欲择日拜望贵府曹老爷子不想先在这儿邂逅曹兄。叨扰之处还请诸位宽宥。” 曹彬暗自寻思这般大冷天的又是新年将近楚凌宇何来的闲情雅致风尘仆仆跑来涟州游山玩水。 可要说是冲着林熠而来却看他两人好自以暇的谈笑风生并无异常。更何况林熠隐身曹府之事除自己与夫人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会是哪里泄漏了消息? 他思来想去反倒更加琢磨不透楚凌宇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当下微笑道:“原来楚公子要找家父敢问有何见教?” 楚凌宇笑着摆手道:“见教可不敢当。小弟久慕令尊大名既来了涟州焉有不投帖造访的道理?只是时近岁末恐曹老爷子贵人事多这才没有冒昧登门。” 马横说道:“楚公子哪里的话师父他老人家若听说您要到镖局作客不定会有多高兴。俗话说赶日不如撞日干脆待会儿就跟咱们一块儿回镖局吧!眼下过年咱们府里也甚是热闹可比奉仙观里有趣多了。” 楚凌宇含笑望向曹彬问道:“马大哥快人快语曹兄意下如何?” 曹彬拱手道:“楚公子隆情在下自是欢迎之至。”又闲聊须臾画舫回程停到码头众人各乘车马迳自往曹府而去。 一行回到镖局已是黄昏马横早有派人先行回报曹子仲老爷子率着曹执等人亲自出府相迎。 当晚曹府大摆夜宴款待楚凌宇与雁五公子。楚凌宇酒力不凡来者不拒面不改色足足喝了二十多碗。 雁五公子被曹妍、曹衡一左一右围着与女眷一席只啜上几小口清茶显得平易近人。 宴后曹子仲说什么也要留楚凌宇和雁五公子在府上盘桓数日等年后再走。楚凌宇竟不推辞小住下来自有下人打扫静室收拾床铺。 林熠早早退席回到屋里打坐。经过一个来月的潜心休养他的伤势已经好了有六七分恢复的度远比自己预想的快。 他一路之上都在留意雁鸾霜和楚凌宇的神色言举却现这两人并未注意自己甚至未曾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只有雁鸾霜问起湖上吟诗之人时曹彬代自己作了介绍其后就再无接触。怎么看也不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这两人的城府也委实太过可怕了一点。 他不由思忖道:“北海不夜岛与天都派一贯交好楚镇昙和青松真人多年挚交形同莫逆。难不成楚凌宇此来与孙二和司徒宛的密谋有关?可为何又携着观止池的雁鸾霜莫非连她也牵扯在内同在算计曹府?” 时近深夜林熠收功起身前厅的酒席早已散了。他换上大梦天君的袍服戴上石棘兽皮制成的面具悄然出屋奔着孙二住的厢房而去隐到院子里的一株银杏树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孙二的屋子窗门紧闭黑漆漆一团似已入睡。林熠也不着急眼睛半睁半闭坐在树上假寐周围的任何细微动静却都难以逃过他的灵觉。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来时辰果然看到孙二的身影偷偷从窗口跃出略微打量四周随即向后花园行去。 林熠心道:“看来他是约了楚凌宇在后花园见面我且跟了下去设法侦知他们的图谋。” 他晓得楚凌宇随时可能出现行动越小心运上奇遁身法远远缀着更不敢靠得过近。 进了后花园孙二先绕了一圈确定园中再无别人才钻进假山洞。 又过少顷只见司徒宛独自一人从月亮门洞外步入也跟着进了山洞。 林熠一怔暗道:“原来他约的是司徒宛不是楚凌宇我倒猜错了。”凝神运功倾听洞内两人的交谈。 就听司徒宛低声埋怨道:“你把我急着约来有什么事可知道这有多危险?” 孙二冷笑道:“怕什么凭曹执这个蠢材也能察觉得到?” 司徒宛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莫要一个大意坏事才好。快说到底有什么事?” 孙二道:“楚凌宇为何会来曹府?他身边的那个姓雁的女子我瞧多半便是近来大出风头的观止池传人雁鸾霜。难道说天宗也晓得了这件秘密?” 司徒宛摇头道:“不可能天宗和不夜岛再神通广大也绝无可能知晓咱们的事情。近些日子外面风传楚凌宇自神霄宫一战后便与雁鸾霜并肩携游交往甚密。说不定是在偷偷追恋人家你不必杞人忧天大惊小怪。” 孙二道:“但愿如此。大过年的他们既不去北海也不回东海却偏偏投到老鬼的府上我总隐隐觉着不妥。” 司徒宛哼道:“有什么不妥的?你整日吃饱喝足了便无事生非疑神疑鬼才大大的不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这就要回屋了。” 孙二急忙一把拉住司徒宛涎着脸笑道:“好妹子别急着走。自打曹执回来咱们两个还未得机会好好说一会儿话呢。” 司徒宛甩手道:“快松开那死鬼还在静室里打坐。万一回屋子见不着我又要惹出一番风波。” 孙二抓得更紧顺势揽住司徒宛的纤腰不以为然道:“你随意扯个谎不就过去了?” 两人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之际突然听见外头有人扬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快滚出来!” 司徒宛花容变色颤声道:“不好咱们教人现啦!” 孙二松开司徒宛脸上闪过一道杀机低声道:“哪个混蛋多事老子去杀了他!”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竟已死了。两人面面相觑大感困惑。司徒宛一推孙二催道:“快出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二被人搅了好事一肚子的邪火纵身出了假山洞只听黑夜里曹府中骤然间此起彼伏到处响起惨呼与示警声一道道黑影从院墙外纵入掠向内宅。 孙二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些人并非为捉奸而来惊的是对方俱都身法矫健修为甚是不俗夜闯曹府定是欲有所作为。 司徒宛站在孙二身后错愕道:“二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孙二摇头回答道:“不晓得十有八九是曹府在外走镖时无意之中得罪了哪方的神圣如今人家纠集人马前来报复。”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喊杀声大震到处都燃起了火头。 来人显然早有筹谋从四面八方杀入曹府一进院墙便四散分开各行其事杀人放火肆无忌惮。 曹府众人多数正沉浸在梦乡里又因临近新年府内的警戒也大不如以往数名守值的镖师让人家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料理几乎毫无阻滞的冲进内宅。 司徒宛脸色一变失声叫道:“糟了胤儿还在屋里!” 她嗓音不经意里略略放大顿时教人察觉。一个中年白衣文士哈哈一笑招呼同伴道:“袁山主快来果真有一对狗男女在洞里幽会!” 一个生的如黑猩猩般的巨灵大汉挥舞铜锤应声而至洪声道:“吕窟主男的归你那娘们归我!”左手毛茸茸的爪子蒲扇似的戟张往司徒宛肩头抓来。 孙二也顾不得隐匿行藏踏步护住司徒宛沉声喝道:“何方妖人胆敢夜闯曹府?”左掌虚晃右掌快逾奔雷“砰”的击中巨灵大汉的脉门。 巨灵大汉做梦也没想到太霞派中居然藏有正道高手一个疏忽已然中招左面的胳膊酸麻难当几乎废了大半。他负痛狂吼正欲挥杵再攻却被那白衣文士拽住臂膀叫道:“且慢!” “啪!”的展开摺扇轻摇徐晃一对寒光如针的眼睛端详孙二道:“‘惊涛十八掌’阁下是天都派的弟子偷偷摸摸藏在曹府里做什么?” 孙二一掌没有能将巨灵大汉击倒心下也是暗惊一面凝神聚气一面冷哼道:“你不必知道!”回头朝司徒宛打了一个眼色司徒宛会意颔。这两个妖人既然识破了他们的来历那唯有一途灭口。 白衣文士道:“吕某好意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奈何阁下不识抬举就怪不得咱们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了!”摺扇收拢化作判官笔一式“玉鞭云外指”点向孙二胸口既疾且狠隐有嗤嗤风动。 孙二愕然道:“你是南荒雾灵山脉的吕窟主!”他夜半私会自不会携带仙剑只得空手相迎一个退身回到洞中存心要把对方引到里面也免在外打斗之间再被人识破身分。 那边巨灵大汉怒吼连连一头闯入洞中与司徒宛交上了手。他左臂麻木本吃了不小的亏但司徒宛同样未携仙剑唯有依靠一双肉掌周旋一时半会难分伯仲也占不着对方的便宜。 这一仗双方打得热闹非凡可又都有些稀里糊涂。吕岩与巨灵大汉固然想不明白天都派的人为何会隐身曹府深更半夜私会被自己逮个正着;孙二和司徒宛则是闹不清楚太霞派何时得罪了南荒群妖惹得他们漏夜来袭。 按下孙二等人不表林熠听到惨呼声响立即舍下这对鸳鸯施展身形迳自往曹彬住的小楼而去。 此时曹府已乱成一锅粥许多从睡梦里惊醒的镖师纷纷披衣出门抄起家伙与来敌杀成一团。 林熠举目望去数十名银衣人已涌入内宅一马当先的那人满脸麻子面色如金赫然就是金牛宫六大护法之一的麻奉秉。他立时醒悟道:“敢情这些人是来报龙山一箭之仇来着!” 在麻奉秉身畔另有一名灰衣老者气势不凡面色阴森。林熠虽不认识但瞧这架式必然也是金牛宫六大护法中人。这些人的前方更有百余名来自雾灵山脉的魔道喽啰打头阵声势浩大。 那些太霞派的弟子与威远镖局的镖师焉能是金牛宫群魔的对手甫一接战即溃不成军接二连三的倒地身亡金牛宫此次摆明了要赶尽杀绝不留半个活口。 林熠心想:“金牛宫寻不着我和邙山双圣跑到这里来拿太霞派出气。曹府遭此无妄之灾我既然撞见岂可坐视不理?纵然不得不暴露形迹也管不了这许多!” 正打算挺身而出约战麻奉秉忽听半空有清亮动听的嗓音说道:“麻护法丁护法小妹雁鸾霜恭候诸位多时了!” 一束淡青色柔和剑光风生水起譬如天外飞仙幻化无方凌空击落。麻奉秉来不及掣出腰上的金戟急忙双掌上翻吐气扬声施展出焚金神掌拍向仙剑。 来人并不与他双掌硬撼轻描淡写里一转仙剑斜斜挑向侧翼那名灰衣老者招式恰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丁护法错步左闪不防剑华如影随形迫近咽喉。他大吼一声翻身旋转疾退三丈堪堪逃过穿喉之厄。双足一落实地赶紧拔出一对金钩摆开门户全力以待。孰知对方并未乘胜追击收剑飘落。 丁护法惊魂未定蓦地感觉胸前有异忙中抽空低头一瞥惊见自己胸前的衣襟已被对方凌厉无俦的剑气劈裂若非有护体真气遮挡早已伤及皮肉。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凝目望去只见对面飘然立着一位年轻人手中仙剑负在身后气定神闲说不出的雍容自若却不带丝毫的杀气。 麻奉秉也已掣出金戟如临大敌冷冷哼道:“雁仙子久闻天宗洁身自好不问正魔纷争你何苦来蹚这混水?” 雁鸾霜悠然微笑夜风轻荡衣袂丝绦恍若随时都会凌风仙去静静说道:“匡世扶危天宗大任。贵宫无端进犯曹府欲灭满门怎能说是小妹在蹚混水?” 丁护法冷笑道:“雁仙子修为卓绝可要说欲以一人之力与敝宫抗衡未免有些不自量力。咱们与太霞派的私人恩怨轮不到天宗来插手!” 就听有人朗声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雁仙子在此楚某亦在此!”蓝色的身影晃动楚凌宇已立在雁鸾霜身侧仙剑上兀自有一滴滴未干的血珠滴落。 麻奉秉死灰色的目光如电投射在楚凌宇身上道:“北海不夜岛的楚少岛主也来了。很好很好看来天宗与不夜岛是联手要跟敝宫干上了!” 他暗暗舒展灵觉四下窥探再不见其他的异动稍觉放心。 虽说近来雁鸾霜与楚凌宇声名远扬但也仅限传闻。若其后再无援手己方仗着人多势众应可硬吃下来。 雁鸾霜微微一笑不答缓声道:“楚兄这里交给小妹就是烦劳你护住内宅。”纤纤玉手擎剑虚指意由心生剑起凤鸣一道无形剑气绵绵卷涌遥遥罩住丁麻二魔。 麻奉秉金戟“叮”的脆响横格胸口只觉得一蓬蓬潮水般的剑气迫面而至水银泄地般裹挟周身迫得他不得不凝聚起精修百余年的魔功竭力抵御。 奇怪的是虽然对方的剑势恢弘柔和毫不含咄咄煞气但心底里偏生出一种无坚不摧、莫能与之抗衡的颓败感觉。彼此尚未真格的交手过招气势已逊色三分。 再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眼身旁的丁护法见他双目圆睁金钩颤响较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同样承受着来自雁鸾霜无可匹敌的剑气压迫。 就这么稍一走神遽然左肋一寒如遭电击。他骇然之下赶紧收摄心神体内魔气滚滚涌动头顶冉冉现出一团金色光雾。便瞧见雁鸾霜深邃悠远的目光正从自己左肋移开又投向丁护法面门。 丁护法大叫一声身躯后仰宛如真有一柄看不着的仙剑正挑向他的眉心忙不迭双钩并举狂舞金蛇把头顶护持得密不透风。而雁鸾霜分明一动未动好整以暇盈盈伫立仅仅目光飘忽游走而已。 她的眼神投射到哪里麻丁二人势必面色骤变金戟金钩齐齐相护身形更是不知不觉里往后退缩在地上留下四排一寸多深如同刀削斧劈的足印。 原来雁鸾霜人虽未动然而一双秋波所及之处尽皆麻丁二人招式中的破绽所在。她仙剑焕的缕缕剑气随即跟进直似能够凭空洞穿对方的护体真气。 一时间二魔节节后退只觉得各自身上仿佛全无设防赤裸裸暴露在这少女的剑下。素来自诩炉火纯青的金牛宫绝学似让那双缥缈明亮的目光盯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一任他们二人如何变幻招式游走身形依旧是顾此失彼狼狈不堪。 这情形诡异至极好像雁鸾霜眼睛里射出的不是目光而是一道道无形无影的丝线。而堂堂的金牛宫两大护法成了牵线木偶只会随着对方的视线飘移不停腾挪飞跃惊怒呼喝。 楚凌宇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惊羡他知雁鸾霜独对丁麻两大护法也是绰绰有余于是扬声道:“雁仙子在下先去收拾那班金牛宫的喽啰!”仙剑一亮虎入狼群杀进银衣卫的战团之中自是所向披靡。 麻奉秉眼睁睁看着楚凌宇大显神威奈何自顾不暇。短短一眨眼间他额头鬓角冷汗涔涔犹如已酣斗了三百回合。体内的魔气剧烈消耗犹在其次全身的气势亦在飞的削弱枯竭。这样僵持下去不消片刻便要折戟沉沙想全身而退也难。 在此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景中陷入愈久麻老魔愈是胆寒懊恼不已自己怎么接了这趟要命的差事。 忽然周遭庞大无伦的压力骤消雁鸾霜收回目光淡淡道:“麻护法、丁护法这是何苦来由?太霞派纵有得罪之处也不致惨遭灭门还请收兵回山吧!” 麻奉秉大松一口气心头“怦怦”剧烈跳个不停手心里渗满冷汗。他与丁护法对视一眼双目中掠过一丝狰厉猛喝道:“大伙儿一起上!”纵身飞扑雁鸾霜头顶金戟舞动如雪却再不敢看一下对方的眼睛。 丁护法与周围五六个金牛宫好手闻风而动将雁鸾霜困在了正中。剑光掌影、刀气罡风炽如狂风暴雨均自在想:“你就是再厉害终究也只有一人双臂难不成还能飞上天去?” 雁鸾霜轻轻摇头樱唇边逸出一丝出尘飘逸的笑容幽然叹息道:“诸位一意威凌小妹唯有得罪。” 剑光如虹经天麻奉秉眼帘里陡然失去了雁鸾霜的身影甚至灵觉中也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他金戟走空赶忙拧身回保。 他耳朵里却听见左侧一声闷哼一名丁护法的弟子抛了双钩软软倒地身上不见伤痕。却是被雁鸾霜沛然莫御的剑气透体而入震伤经脉暂时失去了行动之力。 雁鸾霜一招见效娇躯不作些微停留翩若惊鸿游走在战团之中。那重重叠叠的刀光剑影密不透风可在她跟前恍若无物行云流水般穿梭飘舞不仅姿态曼妙轻盈更能避实击虚避开丁、麻二人的穷追猛打。 她剑不轻出每次玉腕一振剑光闪耀里必有一名金牛宫弟子应声倒地。麻奉秉与丁护法追在后头总是慢上半步干瞪眼瞧着自己的弟子一一中剑倒下急火攻心偏又无可奈何心中的震撼亦越的浓烈。 林熠见雁鸾霜与楚凌宇双双现身力压群魔亦放下心来。他可没闲情雅致躲在一旁欣赏雁鸾霜的绝世丰姿径直奔向小楼。他纵身登上二楼挥掌劈开窗户里面是曹妍的卧房。 小姑娘听到外头的喊杀已起床点着了烛火正想去找爹娘猛然看见窗户被震开一个面蒙皮具的黑衣人闯将进来禁不住尖声惊叫。 林熠一把揽住曹妍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我是你爹爹的朋友!”飞脚蹬开房门进了过道。 曹妍的隔壁就是曹衡的屋子林熠自然再熟悉不过。尽管屋门紧闭可里头却传来桌椅翻倒和一个成*人的怒喝叱骂声。林熠二话不说再踹开房门抱着曹妍闪身入内。 黑暗之中小曹衡施展奇遁身法借着桌椅家俱的掩护正拼命逃躲。一个头陀手持殷红血刀紧赶慢赶急切间居然逮不到他。他似有意生擒曹衡否则也不必追拿飞起一刀劈出小家伙又哪里能够躲闪得过? 林熠横身拦阻将曹衡挡到身后沙哑的嗓音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第八章 暴露 那头陀收刀停身上下打量林熠问道:“阁下是谁?”他本非善茬若非林熠在身法上无形露了一手这句话原也省了提刀砍了就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曹衡绝处逢生一把扯住林熠衣角一迭声道:“天君这个恶人好凶你快帮衡儿赶跑他!外头好吵来了很多恶人么?我爹娘在哪里?” 林熠作出一副冷漠阴森的模样不但与钱老夫子的酸腐南辕北辙更要无从让人联想到他的真实身分是昆吾派的叛逃弟子一字字道:“你又是谁?” 那人答道:“雾灵山不灭崖恨头陀便是老子!” 原来青莲寺无戒和尚毙命的消息一经传出吕岩、恨头陀等知道屠灭云居观之事已经败露人人自危唯恐成了下一个倒楣蛋。几个妖人惶恐之下纷纷投到麻奉秉门下企图附骥金牛宫保住性命。 此次麻奉秉奉命夜袭曹府吕岩等人也尽数随同本以为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霞派只需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行谁晓得这府中竟然藏龙卧虎暗匿高手着实碰上了硬钉子。 林熠听恨头陀报上名号反而笑了说道:“血屠云居观的你也有分?” 恨头陀抽了一口冷气嘴上依旧强横道:“是又如何?今日老子还要灭尽曹门阁下识相点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也一块宰!” 林熠纵声一笑道:“好大口气!”他心悬曹彬夫妇安危不愿与恨头陀过多纠缠。兼之确定对方是杀害云居观数十名道士的凶手出手再不容情。 林熠身形闪动右手掠出抓向恨头陀肩头一招攻出即将对方的上半身完全笼罩在爪力之下。恨头陀识不得手舞足蹈小八式的厉害吐气扬声一刀斩向林熠右臂。 曹衡叫道:“天君小心!” 曹妍也在林熠怀里唬得以手捂面隐隐感受到扑面袭来的冷冽刀气。 林熠右臂陡然变招一转一滑躲过血刀轻轻巧巧扣住恨头陀腋窝低喝道:“去吧!”掌心太炎真气如洪流决堤震散对方护体魔气直攻心脉正是那日雨抱朴用以摔飞自己的“渊底擒龙”。 恨头陀大吼跌出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喀喇喇”压塌一片青砖手足抽*动几下嘴角流出殷红血丝双目放大已是死了。那柄血刀“当啷”坠地哀鸣声响。 曹衡看傻了眼高声叫道:“天君衡儿也想学这一招!” 林熠对敌之时也少有像今天这样使出杀手一招夺命。但恨头陀屠戮云居观残忍歹毒作恶多端自己理应为冤死之人讨回公道。只是手舞足蹈小八式牛刀小试陡现偌大的威力倒出乎林熠意料之外。 想那恨头陀修为不弱换作三个月前自己十个照面以内应能得手远不如眼前这般轻松。 他无暇细想回味转身出了屋子说道:“以后再说先去找你爹娘。” 曹衡“哎哟”一声急忙出屋往曹彬的卧房奔去叫道:“爹爹爹爹娘亲─” 刚到门口迎面一股闻之欲呕的绿色雾气迫来脑袋一昏仰天朝后跌倒。林熠一把拎住曹衡背心运气替他驱除毒素。好在小家伙服食过石棘胆汁身上又有皮甲保护应无性命之忧。 他放下曹妍叮嘱道:“你们两个留在屋外莫要乱跑。”穿过已被掌力震碎的房门步入室内。 一个绿老者口中念动真言头顶盘踞着一只碧玉蟾蜍正在吞云吐雾焕放出层层惨绿毒瘴涌向曹彬夫妇。 曹彬因事起仓促尚来不及拔剑就被这绿老者缠上只能以双手不断拍出罡风抵挡毒雾。曹夫人虽然手中有剑但仙剑上已蒙起一层绿幽幽的诡异光芒连肌肤也透出隐隐的绿色显然已经不支。 这绿老者正是雾灵山寒月洞的洞主幸亏他的碧玉蟾蜍曾在玉茗仙子手底吃过大亏法力受损否则焉能让曹彬夫妇支撑这多工夫?他一面催动毒瘴一面寒声逼问道:“快说你们把石棘兽藏到哪里去了?” 曹彬拼命抵抗咬牙不答。尽管他屏住呼吸但那毒瘴仿佛无孔不入竟渗透过衣衫肌肤侵入体内。时间一久丹田浊气渐沉耳朵里响起嗡嗡怪鸣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躯体更是麻木起来。 蓦然屋中亮起一束绚丽紫芒雄浑风雷骤动“叮”的击中碧玉蟾蜍。那碧玉蟾蜍挡不得紫芒一击“喀喇喇”脆响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玉石残渣爆出一团绿澜迸射飞溅弥漫的毒瘴立时消退散淡。 绿老者受气机牵引“哇”的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面色惨白剧烈震颤难以置信的望向门口。 林熠右手微抬紫芒倏忽钻进袖底不见冷冷说道:“这等害人的邪物毁了最好。” 曹彬如释重负身子依*墙壁大口喘息叫道:“林——”猛意识到不对急忙打住。 林熠见曹彬夫妇只是恶战脱力受了毒雾侵袭心头一定说道:“曹妍、曹衡平安无事两位放心。” 绿老者强运真气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明白撞上了劲敌。眼见自己苦心修炼的碧玉蟾蜍化为乌有心里惊怒交加凄厉长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用阁下的性命抵偿老夫仙宝毁损之痛吧!” 林熠早已从罗禹处得知吕岩等人的外貌长相见着这绿老者的模样与所祭出的碧玉蟾蜍已了然对方身分沉声道:“杀人偿命谢洞主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云居观数十条人命今日也该抵还一二了!” 谢洞主被林熠叫出身分喝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认得老夫?” 林熠淡然道:“去问恨头陀吧!黄泉路上有人相伴阁下不必担心寂寞。” 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照葫芦画瓢临摹自仇厉看在绿老者眼里却显得更加高深莫测霸气迫人顿觉气馁生出脱身的念头。当下双掌虚晃一招拍出两道狂飙意图阻上对方一阻翻身窜向窗口。 林熠后先至飘身挡住窗户一式“无往不利”递出嘿然道:“走得了么?” 绿老者收势不及一颗大好头颅宛如投怀送抱迎向林熠的右掌不由得魂飞魄散鼓气厉啸。他的修为较之恨头陀高出不少对林熠的厉害亦有所戒备惊惶之中还是能够轰出双掌只盼能与对方硬撼一招借力从屋门遁出。 岂料林熠身躯左闪让开窗口左手凝成电爪攻向绿老者的腰眼。绿老者头已探出窗户大半截身子尚在里边背后疾风如芒暗叫不好硬生生的挺腰沉身额头“砰”的砸碎窗棂也顾不得了。 林熠身形飘忽腾挪手舞足蹈小八式连绵不绝挥洒自如将绿老者压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躲不得更无还手之力。 曹彬瞧得眉飞色舞心折不已暗暗思忖道:“我若有林兄弟一半的本事今日也不会险些丧命在这绿妖人的邪器之下。”念及爱子能得林熠倾心传授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又是欣喜难以名状。 忽然怀里一热听见曹衡唤道:“爹爹!”一双小手抱住曹彬虎腰眼睛瞪圆了观瞧激战。原来他与曹妍终究违背了林熠的叮嘱偷偷溜进了屋子。 林熠左手一式“顺手牵羊”、右手一招“螳臂挡车”打的绿老者左支右绌尾难顾露出了胸前破绽。他右手轻轻一送化爪为掌轰然拍在对方心口低喝一声:“去!”绿老者狂吼声中撞开窗户直挺挺摔落庭院果真去找恨头陀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曹衡浑不知害怕眉飞色舞道:“天君你真厉害!” 林熠微微一笑不过有面具遮掩谁也瞧不出来传音入秘道:“曹大哥小弟的这身打扮没吓着你和大嫂吧?” 曹彬摇头说道:“师妹你将两个孩子带到书房暂避我去看看爹爹。”他与曹夫人原属同门私下里便以“师妹”相称对着林熠也不需避讳。 曹夫人牵住曹衡、曹妍颔嘱咐道:“彬哥你多加小心今晚来的可都是金牛宫的魔头。” 曹衡却不干了拽着娘亲叫道:“爹爹衡儿也要跟你一起去打坏人!” 曹彬心急火燎哪有心思和儿子磨蹭呵斥道:“胡闹什么快随娘亲下楼!” 曹衡见爹爹怒不情不愿的让曹夫人牵着下楼小嘴里依旧不服气的嘟囔道:“每回打架都教我远远躲开真是没劲!” 林熠道:“曹大哥来犯的是金牛宫麻奉秉等人。观止池的雁鸾霜与楚凌宇已在外头挡住他们咱们这就去救援令尊。” 两人跃出小楼往曹子仲的“听涛楼”御风疾行。曹府里早乱战一团黑烟四起也没谁顾得上他们。林熠当先开道打了几个银衣卫已闯到听涛楼前的庭院。 几具太霞派弟子的尸血迹未干横倒在地楼里漆黑一团声息皆无只有十余具银衣卫的尸体尽是被人一掌毙命气绝当场。 曹彬里里外外找不到曹子仲的踪迹高声呼喊也不见应答越的焦急。林熠却盯着那些银衣卫尸体暗暗诧异不知这曹府里除了雁鸾霜与楚凌宇外还有谁能拥有如此强横的修为轻松收拾金牛宫的银衣卫。 两人寻到后院依旧冷冷清清空无一人连尸体也没见着。林熠飘身上墙朝外打量。一条黄土小道迤逦曲折通向十多丈外的杏树林林内黑压压静谧异常飘荡着一蓬若有若无的紫色雾气。他轻咦一声传音入秘道:“曹大哥快过来这里!” 曹彬跃上墙头顺着林熠手指的方向瞧去黄土小径上每隔丈远便洒溅了几滴血迹一直延伸向杏树林。若非心细之人很可能疏忽过去。他精神一振道:“咱们进去瞧瞧!” 林熠一摇头低声说道:“稍等片刻我总觉得这杏树林有些古怪。”灵觉舒展向前方涌去甫一接触紫雾就像迎头撞在一道铁壁上被反弹了回来。他不惊反喜微笑道:“原来有人用灵符将树林封住难怪我在外面觉察不到什么。” 曹彬焦灼道:“老爷子定是被人困在林中说不定这些血迹就是他留下的。” 林熠催动太炎真气挥手激射出一枚璇光斗姆梭“轰─”的一记巨响树林上空爆出一连串耀眼火团紫雾猎猎荡开去。 曹彬迫不及待掠入杏树林果见曹子仲被金牛宫五大高手团团合围脚畔横躺着两具尸体。他正待上前助战可刚一踏近就被一蓬狂涌的罡风震退“砰”的撞在树干上胸口酸麻郁闷好不难受大叫道:“爹爹!” 林熠飘然到了曹彬身旁一手抵住他的胸膛膻中穴输入一道真气低声道:“曹大哥稍安毋躁令尊不会有事。” 曹彬略一镇静定睛望向战团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见曹子仲一双肉掌纵横跌宕幻化无方身形犹如鬼魅般神出鬼没竟是大占上风。 他目睹此景原该高兴才对可心里面的震撼却远有胜之讶异道:“爹爹的修为何时变得这般惊人可这、这都不是本门功夫啊?” 林熠沉声道:“的确不是原来老爷子才是真正的高人。” 这时曹子仲手起掌落将一名金牛宫高手格杀当场冷哼道:“彬儿你怎么来了?” 曹彬喉结动了几下仍旧恭声回答道:“孩儿担心爹爹安危所以赶了过来。爹爹您、您老人家不碍事吧?” 曹子仲脸上一片肃杀阴冷之色与平日的豪迈爽直大相径庭简直换过了一个人傲然道:“我能有什么事几条金牛宫走狗能奈我何?” 一名身材高大的绿袍老者奋力荡开曹子仲铁掌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曹子仲面沉如水道:“高护法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贵人健忘也是难怪。”身形一转欺到一个瘦小老者背后掌心劲力一吐又结果了一个。 高护法见自己手下接二连三的身亡手中金柺舞动更疾嘶声低吼道:“阁下连杀敝宫十数人好狠辣的手段!” 曹子仲不答杏树林中又响起一声惨呼高护法的一名心爱弟子被劈中眉心头骨开裂脑浆迸流死状惨不忍睹。 曹彬只瞧得心惊胆颤暗自道:“爹爹一身修为卓绝至此但他为何始终深藏不露更不将这些奥妙精深的绝学传授给我和二弟?” 忽听曹子仲寒声长笑道:“高滇你认命吧!”三掌连环迫得那高护法中路门户大开再是一掌泛起荧荧紫光斩落。 高滇见势不妙突然一个撤身挥手抓起身旁的部属向前一推纵身朝林内飞去叫道:“恕不奉陪了!” 曹子仲一掌劈中那个替死鬼尸体“砰”的支离破碎扬起一团血腥紫雾。雾光里突见亮银色的光华一闪而逝高滇大声惨呼身躯去势不止又往后掠出十余丈重重摔落尘土。 在他背心之上现出一道寸许长的伤口闪烁着银色光斑缓缓向四周裂出一条条纹缝却不见半点鲜血渗出“嗤嗤”连声里缕缕银光从开裂的缝隙里迸射而出融成一个炫目的光团。高滇的身躯在这团银白光芒里逐渐消融魂飞魄散。 曹彬骇异至极惊恐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呆呆望着相处几十年的爹爹。 曹子仲若无其事缓步走近脸上恢复到往日的神态微笑道:“彬儿你爹爹的这手本事如何?” 曹彬喉咙干嗫嚅道:“好、好极了孩儿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功夫。您老人家平安无事孩儿也就放心了。” 曹子仲哈哈一笑似乎自己也颇为满意说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 曹彬见曹子仲神情柔和亲切心头惊骇也渐渐淡去。曹子仲转眼打量林熠问道:“老夫是该称呼阁下为‘大梦天君’呢还是钱老夫子?” 林熠平静如初仿佛早已料到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身分徐徐道:“悉听尊便。” 曹子仲嘿嘿一笑道:“老夫不清楚你蛰伏曹府的真正意图但你对衡儿视如己出又是彬儿的朋友这可就有点难为我了。” 林熠泰然道:“我寄居府上只为避难对老爷子的事情毫无兴趣也一无所知。假如老爷子实在不能放心在下也无可奈何。” 曹子仲叹道:“我这个人疑心病很重、很重所以才能太太平平活了这多年。阁下隐瞒身分投入我府却教老夫怎生相信你?” 林熠催动真气布满周身眼中射出犀利精光淡然道:“巧的很在下也想再太太平平活上很多年。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 曹子仲脸上的笑意消失低叹道:“是啊谈不拢了真是难为老夫啊!”一股阴冷的寒流透体而出笼罩林熠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盘旋舞荡。他的双眸渐渐变成深紫色长袍上也隐隐笼起一层光波。 曹彬瞧出不对劲惶急道:“爹爹他是孩儿的好友对咱们家绝无歹意!” 林熠轻松笑道:“曹兄不必惊慌老爷子不过是想试试在下的身手来历。”手底暗扣一道神雷驱魔符太炎真气磅#涌荡与对方出的阴冷寒流不期而遇“喀喇喇”不停的撞击轰鸣。 曹彬伸手拦在林熠跟前叫道:“爹爹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孩儿的朋友!” 曹子仲没有理睬深邃冰冷的目光凝视林熠问道:“你为何不长啸示警引来雁鸾霜又或是楚凌宇?” 林熠淡淡道:“在下是令郎的朋友生死之交这个理由够了吧?” 曹子仲身上的杀气轻微波动。他明白林熠的意思倘若自己三招两式之间无法力毙对方等到雁鸾霜等人闻声而至自己的秘密势必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杀十个林熠也没有用。然而林熠看在曹彬面上宁愿选择冒险一拼。 曹子仲颔赞道:“好朋友好男儿!彬儿你的福分不浅眼光更是不差。” 曹彬喜道:“爹爹您是改变主意了?” 曹子仲沉吟不语似乎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斗争身上的杀气也随着他心绪的往复不断波动激荡一时形成微妙的僵持。 蓦然林外有人微笑道:“早知曹府藏龙卧虎连一位教书先生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小妹也不必千里赴援白担了心思。”话音悠扬林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立时稍松。 雁鸾霜青衣负剑走入林内不偏不倚站在曹子仲与林熠的当中。两股雄浑的罡流陡然如泥牛入海被她不着痕迹的化解卸去连衣袂都没翻动一下。 曹子仲“嘿”了一声说道:“雁仙子厚谊老夫自该谢过。不知金牛宫来犯之敌是否都已退了?” 雁鸾霜道:“来敌已被击退楚兄正协助贵府子弟扫荡残余。不过贵府有位叫‘孙二’的仆人却被金牛宫掳走了其他伤亡幸好不大。” 曹子仲微微一惊道:“孙二?” 雁鸾霜轻轻颔说道:“司徒姐姐也受了些伤但并不碍事已回屋歇息了。” 曹子仲徐徐道:“看来雁仙子知道的事情实在不少对曹府很关心呐!” 雁鸾霜淡雅自若道:“老爷子误会了鸾霜从无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 曹子仲点点头身上的杀气骤然消失叹道:“老啦疑心病越来越重真是要不得。”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自顾自的去了。 曹彬向着曹子仲的背影叫道:“爹爹!”又看看林熠与雁鸾霜不晓得该走该留先顾哪一头。 雁鸾霜道:“曹大哥小妹想私下与钱先生聊几句不知可否?” 曹彬瞧向林熠见他对自己默默点头于是道:“雁仙子请便。”快步追着曹子仲去了。 雁鸾霜玉容似笑非笑说道:“钱先生您真令小妹刮目相看也更加激起鸾霜的好奇之心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您到底是谁?” 林熠道:“既然如此雁仙子何必现身莫如在林外袖手旁观或许能找出答案。” 雁鸾霜坦然道:“实不相瞒小妹本有此意。但听到钱先生为维护朋友不惜一战不免自惭形秽终忍不住出面劝和。” 林熠淡淡笑道:“原来如此在下感激不尽。不晓得雁仙子要对我说什么?” 雁鸾霜道:“小妹有一种奇异的直觉你我从前似乎有过一面之缘。而钱先生望向小妹的目光里更隐含戒备小妹不知为何钱先生可否教我?” 林熠哈哈一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难不成在下满是景仰的对着雁仙子才算正常么?仙子又何必关注如我这般的一个小人物呢?” 雁鸾霜不以为忤嫣然浅笑道:“钱先生绝非池中之物寄身曹府或有难言之隐。只是此间不日必有一场大变非先生久留之地不如尽早离去。”言罢飘然而去。 第九章 打劫 次日清晨雁鸾霜与楚凌宇辞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曹子仲亲送至府门外再三言谢满是感激之情只绝口不提昨夜杏树林中之事便如同什么也没生过一般。 曹彬忙碌整夜处理善后加紧戒备以防金牛宫卷土重来。本来这日正是农历的大年三十可镖局里丝毫没了喜庆的气氛。劫后余生者暗自庆幸痛失亲友者哀声凄凄治丧吊唁。 尽管曹府封锁消息极力掩饰昨夜的变乱。但府内火光冲天喊杀四起终究是惊动了官府。日上三竿时来了几个衙役询问情况曹彬推说是强盗劫掠已被击退又取了百两纹银分赠几人将此事暂且摆平。 晚上的年夜饭了无味道草草结束谁都不晓得金牛宫何时会再来报复。可奇怪的是连过数日府中都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大伙儿的心才渐渐放下。 自杏树林一战后林熠与曹子仲再也没有碰面过老爷子深居简出做了甩手掌柜对前来登门慰问的宾客都分由曹彬、曹执接待迎洽。 他有时想起雁鸾霜临别之言隐隐预感到自己无意之中又卷入了一个深浅莫测的漩涡里。而这个漩涡的中心应就是曹子仲。 经过一个来月的休养林熠的伤势逐步痊愈功力亦恢复了八成上下已有自保之力。但顾念孙二与司徒宛的密谋且金牛宫吃了偌大的一个亏也绝无忍气吞声的道理于是决定再暂住上一段时日静观其变。 正月十五后主顾逐渐上门这日又接了一笔年前就预订的生意。可镖局里的人手却有些吃紧一些告假还乡探亲的镖师尚未回来。而曹执要忙着照料受伤的司徒宛无暇旁顾唯有曹彬亲自出马。 曹衡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又是撒娇又是央告着要随爹爹同行。经历了那夜金牛宫的突袭曹彬也不甚放心把他和曹妍独自留在府中。想着这次接手的镖银数额并不大所经之处也无太多凶险便答应了下来只喜得曹衡连翻了几个跟头。 曹彬遂为他与曹妍向林熠告假林熠一皱眉头说道:“曹大哥小弟静极思动不如陪你和大嫂到隋阳府走上一圈权且当是散散心。” 曹彬不虞有他爽快答应翌日一早率着镖队起程上路。从涟州到隋阳大约七八天的路程大多是一马平川的官道十分好走。这当中只有一段山路时有山匪出没但也从未动过威远镖局的生意。 那货主雇了辆牛车也携了两个仆人随行。每晚宿店都招呼曹彬等人小酌几杯几日下来双方处得颇为熟稔。林熠隐身车队之中白天赶路晚上睡觉也没谁来多搭理他。倒是曹衡、曹妍一路上不住的缠着他说些典故逸事打光阴。 行了六日前面的道路渐渐崎岖已进了隋阳山的北麓。待翻过此山再行百余里便是北地重镇隋阳府至此行程已过大半。 晌午时镖队正沿山道徐行忽听后头马蹄声响两名黑衣骑士泼喇喇催动马匹赶了上来其中一人高举马鞭威风凛凛吆喝道:“闪开闪开没长耳朵么?”吆喝声中两人已从镖队里穿行而过拐过弯角绝尘去了。 马横血气方刚用力吐了口唾沫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低骂道:“属螃蟹的么?” 曹彬笑道:“马兄弟何苦跟他们计较?或许人家身负要事急着赶路略有失礼也是难免。” 马横哼道:“那么宽的山路他们偏要往镖队里挤分明是在耍威风。要不是行镖在外隐忍要紧我方才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那货主连忙道:“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曹衡打趣道:“和大叔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和生财’算了可不人如其名么?” 众人说说笑笑又行出五六里身后再次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两名与先前黑衣骑士装束打扮一模一样的壮汉催着坐骑又了过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久之后又有两拨四骑先后从后赶过俱都飞扬跋扈气势凌人。 马横催马追到曹彬身侧说道:“大师兄这事儿可有点邪乎。” 那“和生财”一听紧张起来急忙问道:“曹爷这些人是冲着镖银来的?” 曹彬摇头道:“说不准。按理隋阳山是伏虎寨商六的地界咱们每年都有派人拜山十多年来相安无事他该不会突然朝咱们下手坏了道上的规矩。” 马横说道:“我看那些黑衣人不像商六的手下不定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曹彬道:“也许事有凑巧人家未必是针对咱们。大伙儿打点精神多加小心也就是了。”他话音未落镖队后方第五次响起了马蹄声不过这一回马蹄声在接近镖队后慢慢悠悠的放缓下来。 马横低声咒骂道:“他***又来了!有完没完闹什么鬼?”转回望只见一人一骑马上坐着个中年男子相貌丑陋乱糟糟的头在头顶打着卷儿远远看上去像足了鸟窝。 他一身缎袍背后负剑任马往前走自己却在打瞌睡不疾不徐始终与镖队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 如此走了一段曹彬示意放缓车。那人恍若未醒坐骑却跟着慢了下来。 马横再也忍耐不住道:“大师兄我去探探他。” 曹彬心中早已生疑闻言颔道:“形势未明敌我未分不动手为好。” 马横应了返身策马来到镖队末尾停下坐骑喝道:“朋友你这算什么意思?” 那人像是被马横惊醒一般勒住马缰睡眼惺忪翻了马横一眼道:“什么什么意思我赶路的这道是给你一个人走的么?可笑!” 马横打着哈哈道:“赶路的?你这话才真正可笑。你若正儿八经的赶路为何不快不慢偏偏就缀在咱们镖队后头?” 那人怪眼一瞪道:“奇怪了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隋阳山又不是你们威远镖局买下的我想怎么走便怎么走难不成还要你来批准?” 马横浓眉一挑嘿道:“好伙计你摆明了是来找茬的!” 那人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马横大怒正欲作就听曹彬叫道:“马师弟咱们赶路要紧莫耽误了行程。” 马横横了那人一眼沉声道:“不是最好不然咱们威远镖局也不是花架子纸老虎!”拍马追上曹彬道:“大师兄你都听见了?我敢打赌这小子十有八九和前面那些人是一伙的打的就是镖银的主意。” 曹衡不晓得天高地厚听了这话反而大大兴奋起来问道:“马叔你是说有人要劫镖?” 那“和生财”顿时吓得面色如土说道:“曹爷曹大爷你可一定要保得我身家性命的周全。只要这批货不出问题我将贵镖局的酬劳再加上一成不两成!” 曹彬安慰道:“和老板宽心在下既接了这趟镖自该护得它周全。何况咱们威远镖局的招牌也不是谁说砸就能砸的!” “和生财”一颗心七上八落战战兢兢跟在曹彬身后。镖队后面那人骑着马依旧一副笃定悠闲的模样。 马横高声喝道:“兄弟们大家伙儿都把招子放亮一点胸脯挺高一点别让人家看了咱们威远镖局的笑话!” 众人轰诺道:“知道了!”一个个神情振奋摩拳擦掌。虽说眼下的情形有些古怪但镖局子里的人哪个不是刀口讨命的过活一旦遇事绝无当孬种的道理。 大伙儿见那人形迹可疑十有八九就是“踩盘子的”均晓得恶战将临不消马横提醒也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头。 中午时分镖队到了一座山口。前方两道山崖有如斧削相对而出。一条黄土山路弯弯绕绕朝里延伸光秃秃的山壁不见林木。 曹彬与马横悄然对视心里均想道:“真要打劫应该就是这里了。”但明知如此此去隋阳府别无他途唯有从谷里穿行而过。当下众人加紧脚程进入山谷暗自都握紧了刀把。 果不出其然刚进山谷半里多地猛听见高空中一记尖锐的呼哨。两侧山崖顶上现出二十多人纵身飘落拦住去路。前后两头马蹄声脆响各有十余骑奔出将镖队严严实实的堵在了中间。 一直跟随在后的那个中年男子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个懒腰哈哈笑道:“曹兄你们这趟镖的路算是走到头啦!” 曹彬一挥手镖局里的人纷纷抽出兵刃护住镖车“和生财”双腿酥软两手搂住马脖子好不容易才没掉下去嘴里直念“三清圣祖保佑、三清圣祖保佑”。 林熠偷眼观瞧就见除了那名中年男子外前方三十多人里有两男一女分外醒目大咧咧站在伫列的最前头。 当中的女子已是半老徐娘穿着鲜艳的大红披风腰间并排插了十二把飞刀刀锋蓝汪汪的闪烁显然喂过剧毒。在她左是个老者手拿旱烟袋眯缝着小眼睛有滋有味的吞云吐雾。 右站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大汉宛如铁塔手上一对铜锤每只不下百多斤一左一右扛在肩头。 曹彬扬声问道:“敢问究竟是哪路的朋友为何拦住曹某的镖队?” 那半老徐娘“咯咯”笑得花枝乱颤红影乱闪说道:“曹彬亏你还在北地行镖多年连太阴四煞都不认得这双眼珠子早该挖下来给咱们当家的下酒喝啦!” 曹彬顿觉蹊跷他当然听说过“太阴四煞”的名头。但太阴山位居塞外与威远镖局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千里迢迢赶到隋阳山来打劫?况且这趟镖银的数目原该不入这些魔道妖人的法眼才对。 他高声答道:“原来是太阴四煞!一直跟随我们的想必是阎九爷?” 那中年男子脚后跟一踢马肚子从镖队里穿行而过完全不把曹彬等人放在眼里慢条斯理道:“不错正是你九爷。曹兄刚过完年没几天兄弟们却一个个穷得叮当响直找我要饭吃。 “兄弟左思右想只好厚起脸来向你讨点银子使使。久闻威远镖局慷慨仁义想来曹兄不会驳了这点面子吧?” 曹彬笑道:“敢情是阎九爷缺钱花。这个容易在下立马奉上二百两纹银权当与诸位交个朋友。” 那半老徐娘笑道:“曹彬你打叫化子么区区二百两就想叫太阴四煞走路?” 曹彬不动声色耐着性子道:“要按红娘子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那铁塔似的壮汉洪声道:“什么该当不该当的?镖留下人滚蛋不就完事么!省得你熊五爷动手。” 马横火冒三丈叫阵道:“熊五不要满嘴放屁你有种就过来跟马爷爷先过上几招!” 阎九阴恻恻道:“不必了。咱们是来劫镖的可不是打擂台争哪个是天下第一。” 曹彬道:“奇怪了曹某久闻太阴四煞威震塞北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么也会动上威远镖局区区十几车镖银的主意?” 熊五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子本来干的就是打家劫舍这一行在哪儿打劫不都一样?废话少说是你们识相一点还是劳烦熊五爷送你们回姥姥家?” 曹彬正欲答话忽然神色微动转而高声道:“阎九爷难得你照顾威远镖局的生意。曹某今日买你的金面这笔镖银就送给诸位了!” 此言一出莫说威远镖局众人连太阴四煞也尽皆愕然唯有曹夫人隐约明白其中文章悄悄望了马车上的钱老夫子一眼见他缩在一角抱着曹衡嘴直打哆嗦。 “和生财”连连向曹彬作揖道:“曹大爷这万万使不得呀这十几车镖银可是我的命根子绝不能送啊!” 马横不解道:“大师兄这镖银留下了咱们兄弟的脸今后往哪儿搁?” 曹彬一摆手低声道:“和老板和气生财嘛!”再以传音入秘道:“和老板放心今晚掌灯前在下保证阎九他们老老实实的把这十几车镖银一分不少给你送还回来。如若不然咱们威远镖局包赔你所有损失。” 这时阎九狐疑问道:“曹兄你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吧?” 曹彬道:“阎九爷只要你不动手伤人让开一条道咱们这就留下镖银离去。” 红娘子凑到丈夫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当家的曹彬这般爽快莫非他已经知道─” 阎九摇头道:“不可能那小子不敢耍我。”他一挥手喝道:“让路!”身后部众齐刷刷往路边闪开一道缺口。 曹彬拱手道:“阎九爷多谢了咱们后会有期!”吩咐众人舍下镖银鱼贯退出。片刻之间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熊五咕哝道:“他***曹彬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屁也不放一个就把银子留下了?九哥这事有点玄乎。” 红娘子问道:“当家的会不会那镖车上装的东西已经给调包了?” 阎九一惊道:“我查过车轮印子应该不会。” 果然一名手下兴冲冲奔来说道:“九爷全是通泰钱庄的现银没错!” 那抽旱烟的老者蓦地一睁眼说道:“他们都已退出山谷口却在谷外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熊五奇怪道:“八哥你的这双耳朵没听错吧?他们不赶紧回涟州报讯求援停在谷外作甚?反过来打劫我们?哈哈哈……” 这老者姓汪在太阴四煞中年纪最长阎九虽为当家也得尊称他一声“八哥”。只是识趣的从不敢连名带姓的一块儿叫免得被老爷子错听成“王八”一怒赏上几个耳刮子。 汪八听熊五的口气意似不信傲然道:“老夫的‘谛听神耳’岂会有错?你若不信回头自去打探。” 红娘子抬头看看天色道:“八哥的耳朵天下无双也不必再去打探了。我看日上中天他们该是在用饭吧!” 熊五呸道:“他***丢了镖银还有心思吃饭这些软蛋脸皮也够厚的。” 阎九道:“别管他谅曹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咱们出谷。”一声令下众人驾着镖车出了山谷往隋阳府方向行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威远镖局有人从后追来一行人的心情更加松弛。 红娘子笑道:“我原以为少不了要飞刀子没曾想曹彬这么不禁吓男人做到这个分上可真够窝囊。” 熊五道:“可不是?以前听说曹彬也有两下子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天撞上了才晓得也是个软蛋。跟他兄弟一个样。” 蓦地山道旁的密林中有人说道:“你们高兴的太早了点吧?”缓步走出二十个道士或老或少每人背后均负有一柄仙剑。 这嗓音低沉柔和然而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犹如重鼓惊雷轰轰作响阎九等人猝不及防之下一阵气血翻腾两眼眩。身后十几个手下纷纷闷哼身躯摇晃还有几个一头从马背上栽落。 那些骡马受了惊吓扬啼嘶鸣车队立时乱作一团。 阎九暗自骇异举目望去。就见那开口说话的是位白衣老道鹤童颜怀抱一柄拂尘。在他身后的十数名道士眼蕴精光渊岳峙一看即是硬手。 阎九勒马不动思忖道:“莫非是曹彬有了准备在此埋伏下帮手?可他又怎么算到我今日要来劫镖?” 他微一抱拳问道:“敢问道长大名何故拦阻阎某的去路?” 白袍老道淡淡道:“贫道心航僻居涟州阎先生恐怕未必听说过。” 阎九愕然道:“原来道长是奉仙观观主心航真人阎某眼拙失敬失敬!” 心航道人微笑道:“‘真人’二字贫道愧不敢当阎先生也无需客套。” 阎九道:“不知心航道长拦下阎某的车队有何贵干?” 心航道人嘴角挂上一丝蔑然笑容道:“阎先生这车上装的镖银是你的么?” 红娘子柳眉一竖说道:“好啊堂堂的奉仙观观主也做起黑吃黑的买卖来了传出去直教天下人笑死。” 心航道人面不改色道:“诸位差矣。这十几车镖银奉仙观一文不取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 红娘子厉喝道:“是曹彬请你们来的么?难怪他扔下镖车自己跑了!” 阎九心念急闪飞快的权衡利弊揣摩形势。奉仙观的这十几个道士分明是等在此地候着他们兄弟观主心航道人亲自出马说明是势在必得。 太阴四煞虽未和奉仙观打过交道但心航道人盛名在外刚才露的那手仙家修为又实在漂亮自己几个兄弟是比不上的。 何况久闻奉仙观乃正道第一名门天都派的支系自己又不是真的缺银子花犯不着为这十几车的镖银开罪对方。 计议已定他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心航道长名重北地阎某自当从命。伙计们把镖车留下咱们走!” 心航道人低喝道:“走?且慢!” 阎九不明其意问道:“道长你还有何吩咐?” 心航道人身后一名中年道士冷冷道:“镖车留下人也得留下!” 熊五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出家人本当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竟也要做赶尽杀绝之事!” 中年道士面罩秋霜肃然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上天虽有好生之德却也不会妄纵凶人。” 阎九眼睛里闪过一缕骠悍精光嘿然道:“心航道长你什么意思不妨明说果真是要咱们太阴四煞把性命也交给奉仙观?” 心航道人徐徐道:“阎先生若能诚心悔改不妨下马随贫道回转奉仙观从此面壁思过洗心革面贫道担保诸位毫无伤绝不妄杀一人。” 红娘子啐道:“放屁什么面壁思过想把老娘关进黑牢里一辈子不见光么?没门!” 心航道人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叹息道:“诸位恶贯满盈仍不思悔悟贫道无奈只好替天行道痛下杀手了。” 汪八猛吮两口旱烟“呼”的喷出一缕真元大喝道:“风紧收帆─” 太阴四煞相交多年彼此之间早已形成默契。汪八喷出真元的同时红娘子亮起六把飞刀阎九拍出两道掌风齐齐向心航道人招呼去身子都腾空而起率着部众往路边山林里退却。 汪八的旱烟管受真元鼓荡前端的窝锅里瞬间迸射出一蓬耀眼火星幕天席地涌了过去正是他的看家绝活“漫天星斗”。 心航道人挥手扬起拂尘“嗤嗤”罡风如注不仅将那蓬汪八以本身真元激射的火星涤荡一清更风卷残云般把红娘子的飞刀、阎九的掌风尽数迫回! 第十章 雷符 惨叫连声十余名太**众或是中刀或是被掌风扫到纷纷落马还有命在的都痛苦的在地上打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中年道士凌空掠起反手掣剑一振右腕晃动出七道光圈将熊五和红娘子卷裹而入。熊五怒吼暴跳一对铜锤左右开弓砸向中年道士“呼”的撞在光圈上被弹了回来险些砸中自己的脑袋。 红娘子娇叱出刀她的十二把柳叶刀既可作为暗器射出亦能当作短刀近身厮杀。当下双手从腰间抽出两把柳叶刀朝上一翻“叮叮叮叮”爆竹般的脆响接连不断退出五步终于化解了攻来的剑招。 在外圈十八名奉仙观的道士以少围多将三十多个太阴四煞的手下迫回到山道上斗作一团。 这些道士人数虽少但一个个剑法如神即便以一敌三还占得上风。地上尽管不断有人流血躺倒却都是太阴山的部众。 阎九与汪八并肩而立面对着心航道人不敢懈怠。明知己方战局不利也不敢稍分一丝的心神。 心航道人对周围的惨烈打斗亦是视若无睹双目凝**光罩定二人手中拂尘轻轻飘荡并不着急出手。 汪八耳朵里听到熊五的虎吼正破口骂道:“哎哟!他娘的臭牛鼻子老子作鬼也要砸死你们!”骂声尖厉可中气不足已是受了伤。 他心中惨然道:“没想到咱们太阴四煞纵横塞北数十年今日竟要埋骨此处!”丹田催动真气注入旱烟管传音入秘道:“老九你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得给弟兄们报仇!” 不待阎九回应张口猛喷旱烟管中冒起一股浓烈的青烟宛如灵蛇出洞直射心航道人。 心航道人微咦一声似未预料到汪八甫一交手便不惜耗损六十余年苦修的真元以“青霓氤氲”与自己抵死相拼。 当下他面色凝重缓缓推出左掌“砰”的掌劲和青烟一交。 青烟剧烈抖动扭曲汇聚更浓慢慢朝前寸寸迫近。心航道人往后退了一步与青烟依旧保持三丈远的距离再次缓缓推出左掌。 如此连退三步连出三掌青烟终于凝滞半空不能前行汪八的头顶水雾缭绕拼出了真火但势难支撑许久。 阎九大喝道:“咱们兄弟同生共死今日能死在一处还怕什么一起拼了!”抽出青铜鞭一式“雪压苍松”身如大鸟扑击心航道人。 心航道人左掌抵住青霓氤氲右手的拂尘一振卷向青铜鞭动作干净俐落毫无拖泥带水。 三个人翻翻滚滚拆解了十几个回合阎九在外圈游斗尚能支持汪八实打实的功力硬撼已然不支。 那股青烟渐渐稀薄跌宕一寸寸的后退萎缩一任汪八竭力催动亦无济于事。 熊五和红娘子更加狼狈在中年道士仙剑猛攻之下左支右绌步步败退。熊五的铜锤徒有神力总赶不到点上屡屡走空反把自己累个半死。 红娘子所余的六柄飞刀又被击飞四把只剩下手里的两柄勉力支撑。身边太阴山的部众不断倒下越来越少。 值此数十人性命系于一之际密林中响起一声清越长啸如游龙经天、群山回荡震得每个人心头均是一惊。 一名黑衣蒙面男子横空出世冲入战团。他并无多话避开心航道人与那中年道士直取十八名奉仙观弟子。 但听得“叮叮”连响那蒙面人游走阵中迅若疾电。 奉仙观弟子只觉眼前人影晃动手中一轻仙剑一柄接一柄不翼而飞立时成了赤手空拳。 那蒙面人脚下不停游走一圈每击必中绝无落空眨眼间怀中就揽了十七柄明晃晃的长剑。 待夺走最后一个年轻道士的仙剑他身躯骤停哈哈一笑“刷”地将一捆仙剑往地上一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仙剑应声连柄钉入土中地面上只呈现出大大的三朵六瓣梅花点迹将在场众人也同时钉立当场。 心航道人左掌疾劈“啵”的震散青霓氤氲身形飞退三丈凝目望向来人道:“何方仙友?贫道奉仙观心航道人在此稽了!” 蒙面人摇摇头见所有人都停止打斗望着自己方才开口道:“心航道长多此一问在下既然蒙了面具又何必报名?” 中年道士冷笑道:“藏头缩尾的魔道妖人当然不敢以面示人。” 蒙面人淡淡道:“心度道长说得不错在下确实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可这也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善君子强些更不会杀人灭口做出博取清名的苟且之事。” 阎九一震若有所思与汪八对望一眼终究忍住没有开口。 红娘子却禁不住叫道:“你说他们是要杀咱们灭口为什么?” 心航道人面无表情缓缓道:“阁下恐怕误会了。今日奉仙观在此擒拿的乃是塞北恶名昭著的太阴四煞为威远镖局讨还失落的镖银何来博取清名之说?至于杀人灭口更是无稽之谈。” 蒙面人道:“心航道长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健忘。在下提醒一句年前的腊月二十九曹府一名叫做孙二的下人乘着曹彬上香还愿之机悄悄进了道长的‘渡心堂’与心度道人秘谈良久所为何事?” 心度道人脸色一变冷喝道:“魔道妖人信口雌黄竟胆敢败坏本观清誉贫道容你不得!” 蒙面人悠然笑道:“怪了在下并没说孙二与道长所商何事怎就成了败坏贵观的清誉?” 心度道人黑着脸道:“贫道从未见过什么曹府的下人孙二更不曾与他私下秘谈过你造谣生事到底意欲何为?” 蒙面人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阴四煞不过是一时利欲薰心受人蛊惑而你们为孙二、司徒宛推波助澜杀人灭口才是真正的可悲可恶。” 熊五惊讶道:“司徒宛那不是曹执的老婆么?” 他突察觉说漏了嘴急忙闭口。 好在心度道人已无暇理会他双目紧紧锁住蒙面人厉声道:“你是存心要与本观作对了且让贫道看看你够不够这个斤两!” 蒙面人摇摇手道:“不够不够自然是远远的不够。” 心度道人一愣哼道:“想不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蒙面人笑道:“在下是说道长你想与我单打独斗还远远的不够斤两换作令师兄来或许堪可一试。这点自知之明在下总还是有的。” 太阴四煞和部众甚是配合的放声大笑他们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对蒙面人的好感大增。 心度道人气得脸色青仙剑一指蒙面人叫阵道:“孽障出来与贫道一战瞧瞧到底是谁斤两不够?” 不料心航道人沉声拦阻道:“师弟且慢让贫道来!” 蒙面人道:“毕竟是作师兄的有眼光可惜白白糟蹋了一身仙家修为。” 心航道人收起拂尘从身后拔出仙剑横在胸口双脚丁字步一站有若生根真气微吐仙剑嗡嗡镝鸣朗声道:“请阁下赐教!” 蒙面人望望脚下的三朵梅花又看看心航道人手中的仙剑嘿嘿笑道:“这可难为我了。我如果空手相陪未免对道长有失尊敬但又嫌脚下的这堆废铜烂铁不中用。也罢在下便向心度道长借剑一用!” 他声到人到十来丈的距离视若咫尺一个跨步已欺近至心度道人跟前探手切落。心度道人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往后一退仙剑疾劈蒙面人手腕。蒙面人掌到中途陡然一转屈指弹击。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眼花撩乱交手数招猛听心度道长一声怒喝仙剑脱手而出已然到了蒙面人的手中。 在场众人里不乏好手将蒙面人的一招一式都瞧得清清楚楚尽皆心中一沉暗自思量道:“要是他来夺我手里的兵刃我又能挡得几招?”念及于此无不骇然太阴四煞等人居然连笑也都忘了。 蒙面人若无其事随手挥动几下仙剑颇为满意道:“这一柄将就用用。” 心航道人双目遽睁喝道:“请!”声同炸雷路旁林木簌簌颤栗片片落叶激荡飞舞。 蒙面人手指轻弹仙剑“叮”的脆响遥遥斜指心航道人道:“得罪了!” 心航道人一怔蒙面人使出的起手式他再熟悉不过竟是太霞派“甘露七十二式”的第一招“云雨初凝”。 此剑式采的是守势与他适才显露的惊人手段殊不相称。 两人对峙约有一盏茶左右蒙面人左手剑诀一引步罡踏斗仙剑挥洒正是“甘露七十二式”中的第二招“暴雨如注”。 心航道人振剑相迎以快打快与蒙面人战作一团。他乃玄门正宗施展的是源自天都派的“一字电剑”。这套剑法招式纷繁复杂凌厉异常和昆吾派的“九九弹指剑”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心航道人在一字电剑上浸淫近百年造诣非同小可。剑出如霹雳剑收似滚雷把一字电剑的精髓要义挥得淋漓尽致叹为观止。 阎九略微色变有些害怕道:“敢情这老道与我和八哥过招时尚有留手不然这套剑法施展出来我阎九的身上早被穿了不晓得多少窟窿啦!” 然而心航道人心里不存半分得意之情他跟蒙面人一交上手即刻察觉到对方右手仙剑施展的太霞剑法不过是个幌子那只左手使出的招式才是绵里藏针奥妙非常。手里的仙剑直被搅得束手束脚十分别扭。 蒙面人身形越走越快招法也越的变幻莫测出神入化左手宛如在不停编织起一道道天罗地网层层紧收缠绕向心航道人。 不论他如何催动真气竭尽全力仙剑仍然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好似剑刃上被锁绕了无数看不见的铁链。 心航道人半是惊愕半是窝火他的一字电剑原本以快见长最讲究一气呵成圆转如意。 偏生黑衣人的左手宛如神助每每在他剑招将未、将起未起的关键时刻突如其来的一弹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悉数攻在他最难受的地方令他不得不改弦易辙收剑招架。 好端端的一套一字电剑便给拆得七零八落凌乱不堪久之胸口犹如憋了一团火不出来堵得郁闷难当。 三十招一过明眼人都已看出心航道人表面攻势不减但气势、身法都已被对手牢牢压制除非另有奇峰突起否则败局难逃。 红娘子大感畅快调笑道:“当家的人家用剑都是一招快过一招可这牛鼻子老道干什么越使越慢?” 阎九接茬道:“这你就不懂了。心航道长施展的乃是比一字电剑更胜一筹的天都派绝技叫做‘老牛破车式’软磨硬泡慢条斯理不把对手拖趴下绝不甘休。” 心航道人听得讥笑怒气勃清修八十年的道家仙心业已泯然。他虚晃一剑飞身半空俯喝道:“你敢再接贫道一式‘天女散花诀’么?” 汪八急忙提醒道:“恩公天女散花乃天都派四大御剑诀之一你可要小心!” 蒙面人朝他轻轻颔表示谢意答道:“我若是接了又如何?” 心航道人见对方仿佛胸有成竹信心一挫但话既出口也不能收回答道:“你倘使能破解贫道的御剑诀贫道自当罢战退兵。可如果你破解不了呢?” 他将“接下”改成“破解”仅仅两字之差涵义却有云泥之别。 蒙面人不以为意纵声笑道:“在下抽身就走再不插手奉仙观与太阴四煞之事就是!” 心航道人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右手抱剑入怀左手一掐剑诀脸上旋即泛起一层濛濛红光。 “呼”的一蓬疾风从心航道人体内骤起围绕着他的身躯流动盘旋渐浓渐亮形成一束淡红色的风柱。 紧接着仙剑徐徐亮起原先清澄如水的剑刃上闪耀出一颗颗红豆大小的光点此起彼伏炫人双眼。 心航道人左手变化剑诀口中喃喃低念真言意守灵台而通剑心丹田真元奔腾潮涌源源不绝注入仙剑。 周身的风柱逐渐粗壮抬高三丈气势咄咄逼人远在十多丈外的阎九等人立足不稳只好运功相抗慢慢往后退去。 突听见心航道人低喝道:“咄!”仙剑一颤遥指蒙面人风柱“轰隆”滚雷般鸣响震动群山。 剑刃上的红色光点骤然迸射如一朵朵蓓蕾盛开幻化作无数瓣艳丽落英“嘶嘶”微响向风柱顶端抬升。 风柱蓦然升腾好像一条三丈多长的红色天龙卷裹着无数凄艳光花经天呼啸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之状轰向蒙面人。 蒙面人静静伫立原地垂下仙剑弃之不用左手扬起一束青色光芒激射而出甫一接近风柱即被席卷而入不见踪影。 汪八眼尖惊咦道:“是道灵符!” 他的话音未落“轰”的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风柱中段先炸裂一蓬不可以目光逼视的青色光华从中爆裂浩荡莫御的罡风气流中隆隆有声。风柱自当中向两头飞碎裂消融天地间仿佛这一刻已完全被青色光芒笼罩主宰。 当青光卷涌到风柱顶端那些殷红光瓣一一被无情吞噬只留下支离破碎的一小截风柱兀自勉强成形也已是强弩之末不堪大用。 心航道人大喝一声身躯飞跌出去连翻七八转才勉力稳住头上道冠“啪”化作齑粉白飞扬再无怡然自得的神仙丰姿。 他身后的其他奉仙观道士更加狼狈修为稍高些的拼命立定身躯不倒修为略差的一个个被抛飞起来又重重摔落只是呼喊叫疼的声音尽被那隆隆雷鸣掩盖。 蒙面人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祭起的这道灵符居然能有如许惊天动地的神威倒也省下袖口里早已预备的璇光斗姆梭。 他身剑合一化作一束电光从残余风柱中穿越而过“叮”的一振仙剑凝伫在离心航道人胸膛不足一寸之处引而不微笑道:“如何?” 心航道人面如死灰压抑着咽喉的涌血喘息道:“神雷驱魔符!” 心度道人投鼠忌器不敢靠近唯有大喝道:“你要是敢伤我师兄一根寒毛天都派与奉仙观誓与你不死不休!” 蒙面人反手将仙剑掷给心度道人说道:“在下不开杀戒非是怕谁而是遵照前言请奉仙观退兵。望道长受此教训好生反省今后多念道经少做悖天之事!” 心航道人长出一口气道:“受教了!贫道修为不精败得无话可说。还请阁下留下真名日后奉仙观若能杰出后进之士定当讨回今日之辱。” 蒙面人摇头道:“也许有一日在下会告诉道长不过不是现在。” 心航道人心灰意冷叹道:“罢了罢了!”再不多言率着奉仙观弟子退去。 阎九等人一拥上前齐齐拜倒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蒙面人笑道:“何必谢我?所谓烦恼皆因强出头诸位若非贪图小利受人蛊惑又焉会有今日之难?” 阎九问道:“恩公奉仙观这些人当真是曹执那个兔崽子请来的么?” 蒙面人道:“曹执哪有这么大的面子?此事全由他的妻子司徒宛一手策划恐怕曹执也未必知情。” 他不欲多透露司徒宛和孙二的底细故此也不多说。 熊五疑惑道:“曹执既然请咱们劫了他哥哥的镖为何司徒宛又请人来杀咱们?他们夫妻难道不是一伙儿的吗?” 红娘子骂道:“笨蛋这个你也想不明白?定是他们害怕咱们握住曹执的把柄今后会有所不利。况且曹执终究是威远镖局的人丢了这趟镖镖局白白的损失怎么算? “若是奉仙观杀了咱们又替威远镖局夺回镖银既给了曹执面子又扬了心航道人的威名一石三鸟好不歹毒。” 阎九恨恨道:“这群狗男女臭道士全没一个好东西!” 却突然忘记他不过在几个时辰前还将威远镖队截在山谷中喝令曹彬滚蛋的事情那时好不耀武扬威银子到手又好不兴高采烈似乎较之曹执等人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仅此而已。 汪八道:“幸亏恩公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不然咱们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今后恩公要是有用得着咱们兄弟的地方吩咐一声无不领命效劳。” 蒙面人道:“诸位不必客气不过在下倒真有一事相请希望阎九爷不会拒绝。” 阎九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道:“恩公可是要咱们把镖银还给曹彬?小事一桩不敢劳动恩公开口。嘿嘿!今天的事我们太阴四煞和曹执、奉仙观都不算完!” 蒙面人道:“最好再请阎九爷亲书信函一封写明此事的原委经过交与曹彬。” 阎九道:“没问题老子找机会还要跟曹执当面对质!”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恩公您往后管叫我阎九得了后面加个‘爷’字那不是羞我么?” 蒙面人拱手道:“诸位在下先行一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阎九等人赶紧抱拳还礼道:“恩公走好!” 蒙面人身形一晃御风而起辞了阎九等人往东飞去。 他行了一段复朝北方须臾之后飘落一片密林之中。他褪下面具换回原来装束再往地上滚了一圈将衣袍上沾上腐泥枯叶这才起身颤颤巍巍往林边走去扬声叫道:“有人么快救救老朽!” 这般边走边叫忽听见小曹衡的声音喜道:“先生我找到先生啦!”与曹妍双双奔出一左一右扑过来搀扶住钱老夫子埋怨道:“先生你去了哪里?害得咱们好一通找。” 钱老夫子苦笑道:“林中小路纵横看上去都没差别老朽欣赏景色不知不觉越走越远竟险些迷路。 “好在遇着你们不然衣食无着尚属小事说不定便宜了山林凶兽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要葬身其腹成了美餐呐!” 曹妍左右张望道:“先生这树林子里阴森森的有什么可欣赏?” 钱老夫子哼道:“老夫乐在其中汝辈安能明白?” 行了半里多地到了镖队暂宿的林边。 曹彬迎上道:“钱先生你没事吧?” 钱老夫子摇头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随即传音入秘道:“大哥事办妥了你就静候佳音吧!” 曹彬碍于人多口杂无法追问详情只能抓住钱老夫子的胳膊摇晃几下以示谢意。 果然半个多时辰后山谷口车马萧萧阎九等人押着镖银回转个个神色恭谨早没了上午的强盗气焰。 众人正诧异莫名陡然北面有一人御风飞来远远的大叫道:“曹大哥老爷子殡天啦!” 曹彬心头剧震刚才的喜悦尽数荡然无存。 请继续期待剑谍续集 下集预告: 林熠挫败奉仙观第一高手心航道人不仅让太阴四煞感激不已同时也破灭了司徒宛的诡计。然而没有等他松上一口气却惊闻太霞派掌门曹子仲殡天的消息。 是他杀还是自杀?诸多疑团困扰着众人。曹执为夺去太霞派掌门在司徒宛和奉仙观的撺掇和力挺之下不惜与曹彬反目。曹府内讧初起外患又至而这一次来犯的敌人比上一次远远凶狠了许多─ 第一章 猝死 曹彬的脑袋上好似挨了一记闷棍耳边“嗡嗡”声起他揪住来人衣领低吼道:“赵师弟你说的是真的?我离家那日老爷子还好好的怎么会说去就去了?” 赵普原本就较曹彬矮上不少曹彬乍听噩耗之下手上加力尚不自知那赵普双足几乎离地满脸的悲愤又被抹上猪肝酱色奋力嘶声叫道:“师父他……是被人毒死的!” 蓦然觉得领口一松赵普大喘了一口气抬眼刚好触到曹彬直直地瞪着他不由打了个激灵耳中听曹彬喃喃问道:“谁?是谁干的?谁会下此毒手?” 马横挤开众人冲过来又一把扯住赵普胸襟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师父也照料不好!” 赵普无言以对只得哽咽道:“马师弟你想骂就骂吧我该死!” 此刻众人已乱作一团谁也无心去管押着镖银返转的阎九等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阎九老于世故见状很识趣地悄声吩咐手下将镖车赶到路边等候。 那和生财看到自己的镖银又回来了真是惊喜交集但在这当口也不敢催促曹彬。 马横重重推得赵普一个趔趄高声叫道:“伙计们回涟州替师父报仇去!” 众镖师轰然相应一个个群情汹涌红了眼睛。 曹彬一醒喝道:“站住!你们找谁报仇去?咱们押的镖银还要不要了?” 马横虽义愤填膺蛮劲作可对曹彬仍不敢放肆一跺脚叫道:“大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师父都被人害啦咱们还管他什么狗屁镖银?” 曹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徐徐道:“越是这时候咱们越要镇定不能砸了威远镖局的招牌教外人看笑话。马师弟你先请赵师弟到林内小憩我去见过阎九爷稍后咱们再来商议家里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出笑容迎上阎九抱拳招呼道:“九爷曹某家中突遭大变一时心慌意乱怠慢了诸位朋友尚请海涵。” 阎九赶忙还礼道:“好说好说!在下是来归还镖银的先前对曹兄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万勿计较。说到底咱们也都是被曹执那兔崽子给坑了。” 曹彬一愣不知这话又该从哪儿说起不解问道:“九爷此话怎讲?” 阎九挠挠乱糟糟的头苦笑道:“事情的经过在下都写在上面了曹兄一看即知。”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双手交给曹彬。 曹彬匆匆打开一目十行浏览一遍心脏几近停止跳动。 就见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叙述了曹执如何偷偷联络太阴四煞如何许以种种好处恳求他们出面劫走曹彬的镖车。 又写了奉仙观心航道长如何率着众道士半路拦截欲要杀人灭口一石三鸟。最后阎九又如何为一位黑衣蒙面人所救奉其所请特来归还镖银负荆请罪。 曹彬脑海里迅盘算应证阎九纸上之言除了那位蒙面人他能确认是林熠无疑外其他的事情虽令人匪夷所思但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况且他们根本没有陷害曹执的必要心中虽十二万分不情愿但已信了八、九分。 他和曹执因性情不合近年来日渐疏远但终究是亲生的兄弟怎也料想不到手足相残之事今日果真生在自家两兄弟之间。 他收起信笺略略平复心绪说道:“多谢阎兄归还镖银相告实情。” 阎九摇头道:“哪里的话在下一时的鬼迷心窍连累曹兄不说差点把兄弟们的性命也丢了。咳这个跟头栽得重了。假如曹兄觉得可以在下和兄弟们愿随诸位同返涟州府当面与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对质!” 红三娘娇声道:“当家的说得是这事咱们怎么也不能便宜了曹执这小子!” 曹彬心里苦笑太阴四煞拍着胸口愿意出头应该是想趁机一吐胸中恶气但这同根倾轧之事并无甚光彩如让双方当面对质中间还掺合着奉仙观不但将家丑昭示于天下人自己更不知该如何收场方为上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如今自己的父亲刚被人毒害曹府正逢多事之秋他作为兄长又怎能不顾大局火上浇油? 他当下婉转道:“大伙儿的好意小弟心领。奈何日前家父不幸驾鹤西归小弟方寸已乱这件事情暂搁几日不迟。” 红三娘惊道:“曹老爷子被人下毒害死了凶手是谁?” 曹彬回答道:“小弟无能尚不知凶手是谁。如今正要回府奔丧追查此事。” 汪八“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翻怪眼道:“曹兄弟这事依老夫看来也不用查了。八九不离十定是你那王八羔子兄弟干的。他既然能陷害你那毒死自己老子的事儿又有什么干不出来?” 曹彬曾亲眼目睹曹子仲那夜杏树林中大显神威将金牛宫护法高滇与一众弟子格杀当场其修为何等的厉害焉能是曹执所能暗算得了的? 况且自己的这个兄弟虽有些不成器但若说他有胆敢害死爹爹曹彬仍不能相信。 可这些话他也不便对阎九等人说只摇头道:“在下的兄弟虽然一时糊涂但终究并没想害死我更何况是忤逆弑父之事一定不会是他。这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明白还待小弟回府后再详加查询。” 阎九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压低嗓音道:“曹兄在下多嘴提醒你一声小心曹执背后再跟你玩阴的。 “令尊一死太霞派掌门和威远镖局总镖头的位子都空了出来那小子哪会甘心今后万事都要听从曹兄的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对付曹兄。他有奉仙观那帮牛鼻子撑腰你未必能斗得过他们。” 曹彬谢道:“承蒙阎兄关怀小弟自当留神。” 阎九见话已说到于是拱手道别:“曹兄我等告辞。” 曹彬颔道:“有劳诸位送还镖银他日有暇小弟定要登门拜谢。” 熊五扛着一对大锤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曹大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老子养的亲兄弟最难对付你可得多当心点。” 待太阴四煞率着喽啰们去远曹彬吩咐手下接管了镖车回到林中。 马横焦灼道:“大师兄那些家伙叽里咕噜跟你磨叽什么不晓得咱们急着要回涟州吗?” 曹彬把眼光投向别处半晌摇摇头答道:“也没什么人家把镖银送回我总需道声谢。” 马横诧异道:“大师兄这些家伙吃进嘴里的肉怎么又肯吐出来?” 曹彬环顾四周见人人脸上都带着疑惑正侧耳聆听欲知答案他缓缓道:“这件事情等咱们以后有空再说。现下最要紧的事是麻烦赵师弟赶紧把老爷子过世的详情说上一说。” 赵普已缓过劲来理了理脑子的思路道:“自打大师兄出门押镖我们就更少见到师父了。他老人家整日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镖局里的事全交给了二师兄和几位师叔打理。昨天中午电刀门的邓师伯来访我便到书房去请师父─” 他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在门外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师父回应。这时二师兄和邓师伯他们等得不耐烦也寻了过来。 “二师兄上前敲门却闻到书房里有一股腥臭味。咱们觉着不妙斗胆撞开屋门闯了进去就见师父他、他老人家─” 曹彬面容黯淡一字一顿道:“老爷子是不是已被人毒杀在书房里?” 赵普点点头圆脸因激动而略微变形说道:“师父趴在书案上全身都已被一种紫幽幽的毒汁腐蚀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连手脚也泡烂了。 “四师弟一时情急碰了师父的遗体手上被沾上毒汁没过片刻的工夫突然大叫一声也浑身紫倒地身亡。” 曹夫人搂着曹妍明显感觉怀中的女儿在浑身抖抚摩女儿柔软的黑低叹道:“好厉害的毒药!” 马横破口大骂道:“赵普你这个混蛋!师父惨死你们居然那么多天还像没事人似的你还有脸站在大师兄面前!” 赵普痛哭流涕道:“大师兄马师弟我……” 曹彬脸色惨白沉声道:“赵师弟不要介意马师弟的话这事也不能怪罪于你。你先把老爷子遇害的经过说完。” 赵普抽泣道:“后来、后来二师兄找了块白布把师父和四师弟的尸身包裹入殓当天下午就设了灵堂向各处亲友报丧。我问二师兄是不是要赶快将你请回涟州主持丧事?二师兄说你走镖在外不便扔下镖队回赶。” 马横怒道:“这是哪门子狗屁道理!师父死了大师兄怎能不赶回府奔丧?” 赵普说道:“当时我也觉着不妥于是私下和几位师叔商量得他们准许才连夜追着镖队的路线赶来请大师兄赶紧回涟州治丧。” 马横哼道:“三师兄你总算还没有糊涂到家。若是听了二师兄的话看我老马回了涟州能饶你?” 曹彬问道:“赵师弟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毒?” 赵普摇头。 曹彬皱起眉头又问道:“这些天都有谁进过老爷子的那间书房?” 赵普很肯定地答道:“没人师父从前天一早进去就没出来过里面的门窗也全都下了锁莫说是人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曹夫人迟疑道:“彬哥公公他不会是─” 后面的话尽管没说出来但曹彬已明白妻子的意思断然道:“不可能!这毫无道理况且人若有此意总该留下些遗言书信岂会就这般撒手归西?” 赵普眨眨眼睛明白过来也附和道:“大师兄说的是邓师伯他们也都这么说。师父定是受人暗算的。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怎会突然想着去死?” 曹彬沉吟道:“赵师弟我走后的这些日子老爷子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赵普耷拉着脑袋道:“师父成天不见人我也不晓得他老人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马横道:“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你啥时候见着师父整天不露脸的?” 赵普道:“可这情形过年时就有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说到这里他像猛然记起什么来似的叫道:“对了大师兄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师父接到过一封书信。可信里头什么也没有只画了一幅古里古怪的图形像是道符印之类的东西。” 曹彬急忙道:“赵师弟那封信呢?你带来了么?” 赵普答道:“信已经不在了。师父看完什么话也没说挥手就把它撕成碎片。” 曹夫人道:“彬哥也许那封信和公公的遇害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送信之人就是杀害公公的凶手。” 赵普道:“嫂子送信的是个小乞丐拿了一文赏钱便一溜烟的跑啦。” 曹衡突然开口说道:“赵师叔送信的是小乞丐可写信的未必是乞丐。” 曹彬大力一拍树干震得枝叶沙拉拉的直响低声道:“赵师弟咱们马上回府!” 那和生财正侧着耳朵在一旁听得出神这下再也憋不住了赶忙道:“曹爷你们都走了我的这些银子怎么办?” 马横道:“咱们师父都死了谁还有心思管你的银子?和老板你自个儿另想办法吧。” 和生财哭丧着脸直如过世的是他家的老爷子看看马横神色不善只好满脸哀求望向曹彬。 曹彬安慰道:“和老板放心既然咱们威远镖局接了你的生意定会有个交代。这趟镖咱们照走不误。” 和生财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道:“多谢曹爷多谢曹爷!” 马横哼了一声道:“大师兄这趟镖谁爱送谁去小弟定要赶回涟州。” 曹彬熟知马横的脾气晓得他蛮劲一上来九头牛也拽不回只得道:“赵师弟烦劳你走上一回将镖银送到隋阳府。我算了算如果日夜兼程明晚之前就能到。届时你一路回赶尚能来得及为老爷子出殡。” 赵普应道:“大师兄你只管回涟州这趟镖交给小弟就是。” 曹彬拍拍赵普肩膀说道:“赵师弟多辛苦你了。我在涟州等你回来。” 曹衡插嘴道:“爹爹我和娘亲、大姐怎么办?衡儿要和你一起回去!” 曹彬想了想自己这次回去除了为老爷子奔丧报仇曹执多半也要另生事端。 曹府局势不明自己携着一双儿女同行多有顾忌。莫如自己先回转镖局待把诸事梳理出一点眉目来更为妥当。 他望向妻子道:“夫人我和马师弟先行一步。你领着衡儿、妍儿和钱先生坐马车回返路上多加小心。” 曹夫人点点头曹衡却不干了大叫道:“我不要坐马车我要和爹爹一块回涟州!” 曹彬心乱如麻无心和曹衡纠缠低喝道:“衡儿听话爹爹回府是有许多要事要办顾不得你。”转身朝林熠一抱拳道:“钱先生在下告辞有劳你一路照料。” 林熠道:“曹兄无需担心有老朽在定当平平安安的将令嫒、令郎送返曹府。” 曹衡心里大不以为然气鼓鼓地瞪着小眼睛望向钱老夫子暗想道:“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爹爹还拜托你来照顾我们。哼待会儿马车跑快了你可别当孬种又是害怕又是头晕。” 曹彬把诸事交代完毕与马横御剑而去。曹夫人携了曹妍、曹衡与林熠另驾一辆马车也与众人作别往涟州回转。 四人昼夜不息换马兼程这日傍晚终于抵达涟州府城南十里亭。 远远看到路边守候着一人浑身缟素朝着南面的官道不住翘相望却是赵普。 他押送镖银至隋阳即刻御剑返回反比曹夫人他们早到了。 见着曹夫人的马车赵普大喜迎上叫道:“嫂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曹夫人迫不及待问道:“赵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府里的情形如何?” 赵普道:“嫂子你们回来晚了一步师父今天一大早已经出殡。那毒汁把遗体腐蚀得太厉害大师兄也不敢再耽搁只好选了今天入土为安现下大伙儿正聚在前厅里商议大事。 “我惦记着嫂子和衡儿、妍儿便向大师兄请命到城外来接你们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 曹夫人问道:“赵师兄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 赵普上了马车接过马鞭一边赶车一边叨咕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为了太霞派掌门和镖局总镖头的位子么?大家伙儿这几日都在商量由谁来接任。门里有支持大师兄的也有推举二师兄的两边谁也不让谁就盼着嫂子早日回府啦。” 曹夫人呆了一呆苦笑道:“我回来能帮上什么忙?彬哥是怎样的态度?” 赵普接着道:“大师兄似乎有意退让但马师弟头一个就不干带着咱们镖局里的一班师兄弟昨日险些与二师兄翻脸动手。 “原本几位师叔也都站在大师兄一边可奇怪的是奉仙观的心航道长还有涟州正道几位头面人物都一力替二师兄撑腰。这两天风向渐渐的变了几位师叔的意见也有了分歧。” 曹夫人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不过是一个太霞派掌门和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虚名而已为何惹出偌大的动静令诸位同门大动干戈?” 赵普在马屁股上轻轻抽了一鞭道:“我也说不明白嫂子回府一看就知。近来二师兄可花了不少心思笼络大伙儿更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把心航道长也请来了声势上远远胜过大师兄。 “咱们这些师兄弟心里虽都向着大师兄奈何人轻言微在心航道长和几位师叔面前压根说不上话只有干着急的分。” 曹衡气呼呼道:“二叔恁的过分。不就是个破掌门么爹爹不做也没什么打紧干么还找奉仙观的人来压咱们?” 曹夫人若有所思道:“小孩子家懂得多少?你爹爹乃是曹府长子一直以来都被视作本门的下一代掌门纵有心谦退恐怕也身不由己这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赵普道:“嫂子说的没错。二师兄的为人行事许多弟兄看在眼里都很不服更不满他请来外人对付大师兄所以大家都盼着大师兄能继任。 “大师兄这下可真难了。处置不当伤了众兄弟的心万一再生出内讧四分五裂咱们可谁也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我猜大师兄顾忌着这个才左右为难。” 曹衡接口道:“赵师叔你的意思是镖局会散伙?” 赵普迟疑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马师弟、李师弟他们都放出话来若是二师兄执掌太霞派与威远镖局他们便破出师门分道扬镳。幸亏你爹苦劝压制才没生出更大的乱子。” 曹夫人听得心中暗惊亦越的牵挂曹彬处境催促道:“赵师兄咱们走快一点其他的等回了府里再说。” 赵普甩了一记响鞭催动马车沿大街疾行背后少不了惹来一片骂声不过此时曹夫人也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须臾到了曹府门前。曹夫人未走正门领着众人从侧门进了内宅先安置下曹妍、曹衡。 这时早有人通知了曹彬很快便有弟子来请曹夫人到前厅议事。 除却曹府长媳的身分曹夫人亦是曹子仲的嫡传弟子身分于太霞派中尚在赵普、马横等人之上。 曹夫人走了几步现曹衡居然不吭声地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道:“大伙儿在厅里商量正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掺和什么?还不快去沐浴更衣早早吃了晚饭上床歇息?”又叮咛曹妍好生看管曹衡这才匆匆与那弟子去了前厅。 曹衡气鼓鼓趴在窗口瞧着娘亲在楼下走远低声咕哝道:“总说我是小孩子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小看人!” 曹妍道:“小弟别埋怨了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吧在这儿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曹衡不满道:“你也是爹爹的女儿怎么一点都不急什么都不管?路上没听说二叔为了争掌门的位子都快和爹爹干架了?现在前厅不知该有多紧张说不定连厨子、马夫都去了偏把咱们扔下。” 曹妍生气道:“你干什么来编排我的不是?爹娘他们是在商议正事咱们去了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其他的我还真不管可就管你了你别想着跑去添乱省得回头我被你拖累着一块儿挨骂。” 曹衡心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管得了我还管得了我的腿么?”有了主意反回过头来笑嘻嘻道:“说的也是爹娘在办大事咱们可不能去添乱。姐要不你先洗吧我在屋里喘口气一会儿便来。” 曹妍疑道:“小弟你不会趁我不在一个人悄悄溜进前厅去吧?” 曹衡信誓旦旦道:“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进前厅的。”暗中心道:“我最多到前厅外面的墙角可不算溜进前厅。” 曹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曹衡好一会儿想想还是不能放心唤过一个丫鬟在门外守着小少爷走几步回过头见曹衡托着腮帮子稳笃笃坐在窗边的茶几上见她回头还冲她挥挥手这才下楼去了。 曹衡听姐姐的脚步声渐远一挺腰跳下来把屋门关上推开后窗探头朝外张望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轻轻纵身跃下。 他蹑手蹑脚溜到前厅顺着墙根想找一处僻静的角落伏下偷听。孰知前厅周围密布着太霞派守值的弟子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曹衡抬头朝上看就见到一个人的肥下巴、鹰钩鼻子、铜铃眼心中暗叫糟糕。 那弟子乃是曹执的门下耳中听他傲声道:“小孙少爷师父、师伯有令不得许可谁也不准靠近前厅您还是上别处玩吧。”说着连拉带扯将曹衡拽远一任曹衡软硬兼施也不管用。 曹衡不甘心在前厅外又转了一圈见到处守卫森严实在无法接近才没奈何死了心。 他一屁股坐到树下双手撑着小脑袋直生闷气思量道:“爷爷出殡我也没能赶上反正爹爹和娘亲正忙着我不如这就到城外给爷爷上坟叩头去。” 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悄然离府往城外行去。 第二章 掘墓 曹府的祖坟在涟州城西九里的一座松岗上往年清明曹衡随爷爷、父母上坟祭祀曾多次来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小鬼头也不害怕天色已黑墓地荒凉磷火闪烁独自寻到曹子仲的坟冢前。 坟头上整整齐齐供着牛、羊、猪三牲和各色瓜果地上满是纸钱的灰烬在寒风里瑟瑟颤动。 曹衡在爷爷的碑前双膝跪倒念念有词说了好大一阵子当说到以后自己再没爷爷疼爱了禁不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正哭得酣畅淋漓时突然间泪眼朦胧里眼前多了一双黑色靴子有人无声无息的来到近前。 曹衡吓了一跳忙止住悲声抬头观瞧就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面色苍白的红袍老者眼神冷厉似刀正打量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抹掉眼角泪珠问道:“你是谁?也来这里给我爷爷上坟么?” 红袍老者笑了:“嘿嘿小娃儿你是曹子仲的孙子?你爹爹是曹彬还是曹执?” 曹衡听这人口气不善说起刚过世的爷爷并不带丝毫敬意多半没安什么好心。他心里暗生戒备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红袍老者的目光盯得小曹衡身上毛呵呵笑着说道:“好得很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抓了你这娃儿送到威远镖局还怕曹府不乖乖的低头就范?” 曹衡一跃而起叫道:“老家伙你想抓我威胁爹爹可没那么容易!” 红袍老者更觉好笑笃定自若道:“小娃儿你还能逃出我丹鼎神君的手掌心么?”漫不经心欺身而上探出右手抓向曹衡胳膊。 他这一爪用了三分的修为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本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孰料曹衡一矮身脚下错步“哧溜”一声从他腋下钻过更不回头一路狂奔往松岗下逃去。 丹鼎神君抓了个空自己先是一呆回过神飞身而起掠向曹衡口中冷喝道:“小娃儿看你能往哪里逃?” 曹衡像条小泥鳅般左躲右闪堪堪避开丹鼎神君三爪。但再躲不过第四招被丹鼎神君腿起脚落踹中心口一个跟头摔飞。 不过丹鼎神君既无意取曹衡性命小家伙身上又穿了石棘宝甲除了疼得哎哟一声外却无大碍。 反是丹鼎神君莫名其妙想不透太霞派何时多了这门变幻莫测的绝世身法。他大步上前弯腰俯视曹衡哼道:“小娃儿你还能逃么?” 曹衡并不惊慌龇牙咧嘴揉着胸口道:“你老大一把胡子却来欺负我一个小孩儿算什么本事?等我师父来了定将你打得屁滚尿流!” 丹鼎神君愣道:“你师父?不就是你爹爹么?他能有多大本事?” 曹衡得意道:“我师父乃是仙界的大梦天君法力无边神威凛凛。等他老人家一露面我怕你立刻吓得尿裤子。” 丹鼎神君哈哈大笑说道:“小小顽童居然学会拿话唬人。仙界七大天君之中老夫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大梦天君?”当下放下心来伸手再拿曹衡。 曹衡就地一滚甩手挥出爹爹过年时赠给他的“缚仙索”。此索以石棘兽软筋锻铸长逾一丈通体暗紫熠熠闪光。曹衡借着搓*揉胸口的机会偷偷从怀里掏出冷不丁一鞭抽向丹鼎神君右臂。 他若能有林熠的一半修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势必教丹鼎神君吃上大亏。 可惜曹衡年小力弱仙索出手被丹鼎神君袍袖一荡轻轻松松的撞开眼睛一亮道:“石棘兽软筋编制的仙索老夫今夜运气着实不错!”劈手就来夺。 蓦然丹鼎神君心头宛如让冰锥猛刺一下突生警兆眼前绚丽的紫光闪耀一道光芒夹着劲风从黑暗中射来风雷如炽神威难当。 他大吃一惊已不及闪躲电光石火中侧身飞袖卷向紫芒。 “嗤”的一记脆响袍袖被紫芒穿透爆裂成无数碎片。紫芒势头毫不受影响快逾飞电进至咽喉。丹鼎神君骇得面色大变顾不得姿势雅观与否俯身仰倒连着侧翻十余个筋斗。 “噗─”紫芒射穿丹鼎神君左肩挟着一缕血箭掠回主人袖口。丹鼎神君忍痛站稳身形右手疾点伤口周围的经脉止住血涌惊魂未定望向来人。 十余丈外的一堆乱石中赫然伫立着一个修长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清澈明亮的目光锐利如锋直迫丹鼎神君沙哑的声音响起道:“阁下惘顾身分欺凌弱小我不告而袭暗算阁下正好两相扯平。” 丹鼎神君运转真气镇住伤处恨恨凝视黑衣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身藏璇光斗姆梭插手烈火宫的私事?” 黑衣人慢悠悠走上前拽起曹衡说道:“衡儿你告诉这老妖怪本仙人是谁。” 曹衡见给自己撑腰的人到了胆气大壮挺起胸脯高声道:“老家伙你听清了这位仙人他便是衡儿的师父大梦天君下凡!” 丹鼎神君自然不会相信但眼见黑衣蒙面人高深莫测自己又伤了左肩实不宜硬撼唯有冷冷撂下一句场面话道:“阁下既不肯透露真身老夫亦不强求。今夜一箭之仇容老夫来日报答!”说罢足尖一点一飘一晃消失无影。 曹衡拉着黑衣人的大手兴奋道:“天君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到的?” 黑衣人道:“我来了有一小会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一个人偷偷溜来也不怕爹娘担心。幸亏我出手及时不然教丹鼎神君将你掳了去看你还能笑得出声。” 这黑衣人正是林熠他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子里换了装束即去寻找曹彬的一对儿女又随着曹衡往曹府祖坟而来。 如今孙二被金牛宫擒去府上因着曹子仲的丧事和掌门之争乱作一团也没谁会注意到他。 曹衡吐了吐舌头问道:“天君这老头是什么烈火宫的人他为何要抓我?” 林熠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或许这桩事牵涉到你爷爷身上的秘密吧。” 曹衡听得呆了道:“我爷爷?他老人家不是已经过世了么还能有什么秘密?” 林熠笑笑正思量如何把小家伙安安稳稳的带回曹府忽然心念一动低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先躲藏起来。” 揽住曹衡一闪隐到乱石堆后扬手祭起一道风隐符光华流散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风幕将两人笼罩遮掩。 曹衡好奇的望着光雾徐徐褪淡融入黑夜低声道:“天君您祭起的就是灵符么?” 林熠隐藏在面具背后的脸庞微笑道:“不错这是一道风隐符咱们藏在里头只要不动出再大的声音也不用担心外头的人看见听到。不过万一撞上顶尖的人物又或用灵觉窥查亦不免会露馅。” 曹衡大觉好玩笑道:“这宝贝真好。我要是有了它往后再和大姐玩捉迷藏就是站在大姐身后她也找不到。” 林熠顺手给了这小子脑袋上一个爆栗道:“小鬼该打仙家灵符是给你捉迷藏玩的么?你当它得来容易么?” 曹衡摸摸后脑勺嘻嘻笑道:“天君衡儿不过说着玩玩又不当真。” 师徒两人说着话就见一个脑袋上疮疤比头多的人贼头贼脑一手拎着灯笼背上负着铁镐等物爬上松岗径直往曹子仲的坟冢前行来。他步履虚浮微微气喘目光游离绝非修真之人。 曹衡“咦”道:“癞子头?他黑灯瞎火的跑到我爷爷坟上作什么?” 林熠问道:“衡儿你认识这人?” 曹衡答道:“这家伙是城西的一个小混混以前还想投到咱们镖局来做事爷爷嫌他好吃懒做又爱偷鸡摸狗就没答应他。” 那癞子头浑然不知近在咫尺就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他来到坟前把铁镐等物卸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片刻见松岗上寒风呜咽冷月空照了无一人松了口气在墓碑旁的青石上坐下擦擦额头汗珠抓起盘里供着的猪头就啃。 啃了两口随手一扔又抄起羊腿狼吞虎咽直到半条羊腿落肚方才心满意足的抹抹油嘴说道:“对不住啦曹老太爷。小的也是实在饿得不行没办法才要借你的祭品先填饱肚子。” 他一张嘴把果盘里摆着的鸭梨又咬了半边后面的话立刻变得支支吾吾无法听清。 曹衡跳脚怒道:“这个混蛋居然敢偷吃我爷爷的祭品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熠按住曹衡肩膀沉声道:“别着急咱们先瞧瞧他究竟要干什么?” 其实林熠从癞子头带来的铁镐等物已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心中更有一份不解的疑惑故不愿就此惊走癞子头。 癞子头吃过果子咂巴咂巴嘴竟恭恭敬敬朝曹子仲坟头双膝跪下叩道:“曹老太爷您老是个慷慨豪爽的好人想来也不会介意小的从您棺材里寻些玉器珠宝换几两银子使使。 “您放心来年清明小的必定再到您坟前烧上些纸钱让您在阴曹地府也不缺银两花销。” 曹衡勃然大怒小脸涨红道:“天君这混蛋是要挖开我爷爷的墓穴!” 林熠静静道:“咱们暂且莫要露面已经有人到了松岗正潜伏一旁观瞧。” 曹衡举目四望却不见异常惊问道:“天君那人躲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 林熠提点道:“衡儿你细心观察北侧十多丈外的那排松树看看里面有何蹊跷。” 曹衡仔细打量了片刻似有所悟道:“天君往右数第三株松树瞧上去有些古怪。” 林熠见他观察力出众心中暗喜故意追问道:“有什么古怪你能说出来么?” 曹衡用心思忖缓缓说道:“它好像跟两旁的松树有点不一样。其他的树都是朝南的枝叶茂盛朝北面的稀疏许多。可这株松树却偏偏反了过来看着就觉别扭。” 林熠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大凡树木皆有趋光向阳的习性故此枝叶的所向与疏密也都有迹可寻。这株松树长成如此模样未免有些扎眼睛。” “天君难道这人就躲在松树后头么?”想想这么说好像也不能解释这株松树的古怪之处心中更加好奇。 林熠摇头道:“不是这松树之所以生得蹊跷是因为它原本就是由人幻化而成。” 曹衡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想不通人怎能幻化成一棵松树?惊愕道:“天君它真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个活人变的?” “五行遁术中有一门奇技唤作‘木遁’能借树木之形隐身远扬。倘使再借助青木宫的‘木牍宝衣’更可化身为草木而不露端倪。若非咱们早来一步多半也会恍然不觉被他蒙骗过去。” “青木宫?刚才那个老头是烈火宫的他们跑来我爷爷坟上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咱们要继续等下去静观其变才能查清这些人的真实目的。” 曹衡点了点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紧张刺激的场面小手情不自禁的抓紧林熠忽而望望癞子头忽而望望远处的松树。 此刻癞子头已热火朝天的干将起来他先用铁镐掘开坟头的方石又刨去棺上黄土露出了朱红色的棺盖。 这小子气喘如牛两眼放亮一鼓作气撬开棺盖里面飘出一股极难闻的腐尸气味熏得他眼花头晕恶心欲呕。 癞子头赶紧让到一边呼哧呼哧大力吸了几口凉风刚觉得好受了一点这家伙就撕了条布缕搓成两个小团塞进鼻孔又打袖口里取出双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兽皮手套戴上。 敢情曹子仲中毒猝死的消息曹府尽管竭力保密仍旧泄漏了出去?癞子头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挖土撬棺的工具外更备上了一副手套。 幸而时隔多日毒素内敛否则溢出的毒气一般能要了他的小命。 癞子头三口两口又啃了半条羊腿蹲下身子盯着曹子仲的棺材喃喃祷告道:“佛祖保佑今晚让我癞子头赚上一笔。小人保证从此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曹衡听了小脸露出不屑之色忿忿骂道:“这个混蛋偷盗我爷爷的陵墓居然还想求菩萨保佑今后做回好人。” 癞子头自然听不到别人的斥骂。他兴高采烈掌起灯笼在棺材里细细搜索。 在这家伙预想之中曹子仲好歹也算涟州府大豪身后事决计不会太过寒酸陪葬的珠宝玉器定然不少。哪料忙活了半天棺材中除了撒在遗体上的纸钱外便无他物。 俗语说撑死胆大饿死胆小这癞子头并不灰心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在曹子仲寿衣里摸索起来。 这小子当真是利令智昏另换个人深更半夜孤身一人蹲在乱坟堆中已是腿软心虚牙齿打战哪里还敢与死人贴身接触? 他正满头大汗的为财梦想忙活着突然背后一个苍老倨傲的声音冷冷道:“臭小子想不想再多赚点银两?” 这声音既来得毫无征兆又渗着一股阴恻恻的寒气任是癞子头胆大也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一头栽进棺材里和曹老爷子作伴。 猛觉得后头的脖领子一紧癞子头已被来人的大手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翻转过身子。 那人一松手癞子头摔落地上双腿软绵绵的失去力气扑通跌了个四足朝天。 他两手撑起来抬头望去面前站着一个皂袍老者相貌丑陋一脸麻子银白的胡须戟张如针双目之中闪烁着森森幽光那对眼珠分明是死灰颜色。 皂袍老者似乎对癞子头的惊惶样子颇为满意说道:“你不用害怕老夫不会杀你只想跟你做笔生意。” 癞子头偷眼看了看老者脚下的人影子心下稍稍一定暗道:“这人有影子那便不是鬼了。” 他回过神来后咽了口唾沫问道:“您老想跟小的做什么生意?” 皂袍老者右手一扬一锭成色十足的金元宝被抛到癞子头脚下道:“只要你替老夫将这人身上的寿衣尽数剥去这钱便是你的了。” 癞子头呆了一下看着地上的金元宝露出贪婪之色几乎不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好事犹疑道:“您、您说的可当真?” 皂袍老者阴冷一笑道:“老夫骗你作甚?若非我不愿做这贱役又何须浪费一锭金子?你傻乎乎的呆坐著作甚要干快干不干便滚!” 癞子头也不明白“贱役”是什么意思反正有金子赚总不会错急急忙忙把元宝塞进袖口道:“干小的立刻就干。您老放心小的手脚可俐落着呢!” 曹衡傻眼道:“天君这人是谁?他为何要剥去我爷爷身上的寿衣?” 林熠略一思索回答道:“这个大麻子是金牛宫的护法麻奉秉。他这么做也许是想验证曹老爷子身上的某些特征好确认躺在棺材里的究竟是谁。当然或又可能另有他图我却不知道了。” 曹衡失声道:“怎么会!难不成这棺材里躺的不是我爷爷?” 说完惊觉自己的这一声嗓门委实不小看看外面的麻老魔等人尚一无所觉方自定心。 林熠道:“我不能断定是否果真如此。可你爷爷死得太过离奇对这事存有疑虑的人不少。只是我未曾料到五行魔宫的人居然被一并惊动牵扯了进来。” 曹衡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远远望着在棺材边折腾的癞子头心中喃喃道:“那棺材里躺的若不是我爷爷还能是谁?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癞子头三下五除二扒下曹子仲的寿衣站起身失望地抱怨道:“这曹府的人忒小气里面什么都没有。今晚幸亏遇上您老人家否则小的可就白忙活了。” 麻奉秉不理他冷电般的眼光上下巡视棺材中赤裸的遗体然而尸体腐烂不堪白骨裸露面目狰狞模糊已根本不可能再查找出丝毫有用的线索。而从身材体态对照则无不与曹子仲生前吻合。 想来也不应有错才对否则曹彬、曹执等人岂不是错认了与他们朝夕相处数十年的亲爹? 麻奉秉低低自言自语道:“难道曹子仲真的给毒死了?”目光再次细细扫过尸身忽然现腹部处有些异样。 深紫色的腐肉浓水干涸朝里萎缩翻绽竟露出了体内器官隐隐约约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藏在当中。 麻奉秉精神大振吩咐癞子头道:“将你的手套给老夫。” 癞子头面对眼前的这尊财神哪敢有半个不字老老实实褪下兽皮手套。 麻奉秉小心翼翼戴上俯身捏起那团东西举近一看原来是个蜡丸。他微一思忖已明白这颗蜡丸定是曹子仲生前服食藏于体内未曾溶化。 麻奉秉指尖用力蜡丸“啵”的裂开里头现出一小簇绸布皱巴巴的卷作一团。他连忙脱下手套展开布条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洞、玄、石、藏”。 麻奉秉皱起眉头低语道:“洞哪里的洞?这是什么意思?” 癞子头凑过身高举起灯笼问道:“洞玄石藏?老爷子您要找的就是这蜡丸吗?” 麻奉秉哼了声道:“你问这作甚?”将布条卷起纳入袖口道:“合上棺盖把这儿恢复成原样。”挥手又抛下一锭金子。 癞子头眉开眼笑心想今晚虽没从曹老爷子的棺材里掘出什么宝贝可得了两锭金元宝也算赚足。 他手脚果真俐落不消小半个时辰便已完成自己先得意洋洋的打量恢复原样的坟头几眼笑呵呵问道:“您看这样成么?” 麻奉秉冷笑道:“很好你可以去了。” 猛然手起掌落拍中癞子头胸膛“蓬”的金光乍现身躯爆裂化作殷红雨雾尸骨无存。 可怜那癞子头做了一辈子的混混最后只混到被人一掌拍死的下场。若说还有半分可值得夸耀之处想来就是他毕竟死在魔宫绝学“焚金神掌”之下。 那两锭金子从半空落地上面沾满濛濛血色尚留有癞子头的一分体温。 曹衡惊得张大嘴巴呆呆注视着漫天飘洒的血雾身上冷飕飕的只觉阴气渗人。 突然觉得一阵暖意传来助他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原来是林熠将大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之上。 麻奉秉若无其事拍拍双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也不瞧那两锭金元宝便要离去。但他的双目陡然精光一闪停住身形嘿然说道:“什么人滚出来!” 曹衡紧张道:“天君这老魔头现咱们了?” 林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是是有其他贵客要找上麻老魔了。” 果然松树后转出一人羽冠白袍仙风道骨不是别人正是奉仙观的观主心航道人。 他手持拂尘洒然行来凝望弥漫未散的血雾叹息道:“麻老魔你也忒歹毒了居然连一个毫不相干的小混混也不肯放过便不怕遭天谴么?” 麻奉秉哈哈笑道:“老夫当是谁鬼鬼祟祟躲在一边敢情是心航道长。这小子看了不该他看的东西老夫也只有送他归天。你漏夜来此想必与麻某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吧?” 心航道人晃动拂尘微笑道:“贫道岂会如阁下一般卑鄙无耻掘人坟墓扰人安宁?只是顾念着与曹掌门的旧情方才前来祭拜探望。” 麻奉秉点着头道:“说的果真比唱的好听。这些日子道长在曹府忙前忙后推曹执压曹彬也是为了顾念旧情么?别忘记了孙二可是在敝宫的手里!” 心航道人心头一震淡淡答道:“君子之心阁下岂能度之贫道不说也罢。” 第三章 布条 麻奉秉哼道:“道长的意思是在拐着弯骂老夫是个小人吧?嘿嘿只怕我这真小人也比某些伪君子强胜不少。老夫懒得跟你啰嗦告辞1 他一抖袍袖作势欲走心航道人拦阻道:“阁下且慢留下那张绢书再走不迟!” 麻奉秉收住身形纵声大笑道:“牛鼻子狐狸尾巴终究是露出来了。闹了半天你还是为着曹子仲的藏宝而来!” 心航道人不动声色说道:“此物本为我正道至宝蒙尘千年流落在外令人不甚痛惜。贫道不过是要将它物归原主以免再落入凶人之手平生事端罢了。” 麻奉秉冷笑道:“说得好可惜没人会信。况且此宝与你们奉仙观更无丝毫的干系要抢要夺也轮不到你这牛鼻子。” 心航道人肃然道:“正道一脉同气连枝。无论如何此物也不能由阁下带走。” 麻奉秉一对金戟“呛啷”操在手中列开门户道:“那就问问老夫手上的这双‘流金寒光戟’答不答应了!” 心航道人看两人把话说僵心中亦有些懊恼暗自想道:“贫道也忒的托大了。假如让心度师弟他们随同前来何惧区区一个麻老魔?” 他的修为较之麻老魔原本难分伯仲奈何数日前追杀太阴四煞时被林熠扮作的黑衣蒙面人以神雷驱魔符破去了天女散花诀元气大伤未能复原。猝然撞上麻老魔未战已然吃了暗亏。 这点关节心航道人不是不清楚故此他虽早已来到松岗却始终隐身一旁看着麻老魔取出蜡丸寻到里头藏着的绸布条。 他本打算待麻老魔走后悄悄缀上癞子头亦可从他口中盘问到那张绸布条上到底绘着些何样的图文如此也免得与麻奉秉正面硬撼拼个你死我活。 可惜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固然精明麻老魔亦非笨蛋突施杀手将癞子头毙于掌下骤然断了这条线索。 从癞子头口中听到“洞玄石藏”四字心航道人同样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也越的想拿到那张绸布条一看究竟。迫不得已之下这才硬着头皮现身阻截麻奉秉。 心航道人正犯着踌躇不知是战是退之际忽听有一爽朗的笑音道:“麻护法心航道长晚辈不才替你们两位作个见证可好?”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白衣缓带满面春风迈步出来。 曹衡奇道:“天君这人又是谁?年纪好轻。” 林熠淡淡一笑回答道:“他是天石宫宫主石品天的幼子右天尊石右寒。” 曹衡啧啧道:“原来又是一个五行魔宫的高手这下心航老道也吃不了兜着走啦。” 他听说奉仙观偏帮曹执挤兑自己的爹爹心里对奉仙观与心航道人早无好感反盼着麻奉秉和石右寒将这牛鼻子老道好好教训一通。 林熠摇头道:“未必五行魔宫自二十余年前分崩离析早已貌合心不合。石右寒定也是冲着麻奉秉袖口里的绸布条而来一样的不安好心。” 曹衡扳着小指头低声数道:“烈火宫、青木宫、金牛宫、天石宫再加上奉仙观的人今晚这儿好生热闹。还剩一个魔宫的人没来不晓得待会儿会不会露面?” 林熠心道这小家伙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当这群魔聚是闹着玩的么?曹子仲生前不知藏了何种正道至宝居然惹得五行魔宫纷纷出动。 看来雁鸾霜对自己的警告并非虚言曹府的这场血雨腥风已然拉开序幕自己要怎样才能护得曹彬一家的平安? 果然麻奉秉毫不领情漠然道:“石右寒你也想来趁火打劫么?” 石右寒摇头道:“晚辈岂敢?有麻三叔在晚辈纵胆大妄为亦不敢自不量力打您老人家的主意。” 麻奉秉当然不会就此信了石右寒之语倘若这小子一无所求何苦深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来吹风?何况松岗坟堆又非踏青野游之地。 他收回目光徐徐道:“心航道长老夫没闲心与你纠缠不清是战是和就等你一句话。” 于他心中也不愿与心航道人动手。毕竟石右寒虎视眈眈侧伺一旁自己和这老道拼得两败俱伤没的白便宜了那小子。 未等心航道人回话石右寒先道:“麻三叔、心航道长晚辈有一言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想你们两位一是魔道高人一是正道宿老何苦为了区区一条绸布争得你死我活? “何况那绸布的来历不明上头的东西是否有用亦未可知。到头来两位拼得你死我活却又怕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岂不冤枉至极?” 心航道人猜不透石右寒话里隐藏的用意不愿轻易出言只不置可否的低哼了一声。 麻奉秉嘿然道:“怪了二公子何时改行做起和事老来了?” 石右寒笑道:“晚辈人微言轻哪有资格给两位尊长劝和?只是忽而想到一条两全其美之计既可免去眼前的争斗又能令两位皆大欢喜故此斗胆开口。” 心航道人道:“石二公子有何见教不妨直截了当的说来贫道洗耳恭听。” 石右寒道:“晚辈是想一人计短三人计长。麻三叔何不将绸布条取出让晚辈与心航道长一起帮你参详揣摩。咱们先努力同心寻到此宝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不晚总好过现下莫名其妙的大干一场。” 心航道人本就无把握从麻奉秉手里夺到那条绸布如果能依石右寒之言退而求其次也不失是个办法。当下望向麻奉秉道:“阁下意下如何?” 麻奉秉费尽心机忙活了半晚才得着这么一点线索岂肯平白无故的与石右寒、心航道人分享? 他明知若不答应石右寒必定翻脸与心航道人联手对付自己只是一贯的心高气傲、横行无忌又怎忍得住这口窝囊气? 他一翻白眼道:“好你个石右寒竟想出这等诡计胁迫老夫。偏巧麻某天生的吃软不吃硬你若苦苦恳求我还说不准会念在魔功一脉同源的交情上将绸布条上的秘密透露些许。既然要撕破脸皮那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石右寒无可奈何的叹道:“麻三叔晚辈也是一片好意。那条绸布既是从一具棺材中取出本乃无主之物也该当见者有分。您老想一人独吞就算过得了今夜这关可事后一旦被金伯伯知晓他老人家何尝饶得过你?” 石右寒所说的“金伯伯”正是金牛宫宫主金裂寒听得他的名字麻奉秉心里立生杀机。 他哈哈笑道:“老夫此来正是受金宫主所派亦自会将此物献于宫主座前不劳二公子费心!” 笑声久久不绝出金鼓轰鸣之声铿锵尖锐直拔云天周围的松树一根根齐腰折断青石爆裂尘土飞扬却是用上了“金戈笑音”。 石右寒面色微变笑颜收敛运起磐罡心鉴抵御洪水奔涌般的金戈笑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字道:“麻三叔你这是何意?若再不停下晚辈可要得罪了!” 麻奉秉笑声悠长越高亢半空中隐隐“喀喇喇”风雷滚动震得石右寒身形晃动似不能立足。 心航道人日前真元大损更加吃力不得不口啸音全力相抗。 然而他的长啸便如低飞的雀鸟总是教麻奉秉的金戈笑音盖过一头胸口气血鼓荡好不难受。 石右寒高声道:“道长麻老魔已动了杀机要除去我等灭口咱们再不联手便唯有坐以待毙了!” 心航道人“哇”的喷出一道血箭藉以驱荡出渗入体内的魔气更不多话腾身拔剑一式“闪电惊鸿”刺向麻奉秉咽喉。 麻奉秉笑声陡止吐气扬声“咄”的从口中射出一股以真元凝铸的罡风震得仙剑嗡嗡镝鸣激弹走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双手一错流金寒光戟炽如金乌轰向心航道人胸膛。 心航道人翩飞侧闪让过掌风。 石右寒掣出魔刀“斩虚”一抹蓝光森森炫目当空劈到。 麻奉秉退步举戟“叮”的架开魔刀斩虚只觉对方刀势虽然凌厉诡异但功力似乎尚逊色一筹并无传闻中的那般棘手难缠。 他胆气大壮鼻子里重重哼道:“好笑啊好笑自诩正道宿老的心航道长与天石宫的右天尊联手夹攻老夫世上还有比这更加荒诞的事么?” 心航道人老脸微微一红喘息道:“麻老魔是你欲杀贫道在先贫道不得已求自保而已。” 一字电剑奔走如雷在黑夜里划出一道道亮丽的电光紧紧逼住麻奉秉令他无暇再施展金戈笑音。 石右寒亦是一副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模样斩虚魔刀神出鬼没一击不中旋即飞退。他的气势看上去最为冷冽凶狠大有不把麻老魔一刀劈裂绝不甘休的味道可麻奉秉的攻招十有八九让心航道人接去三人之中反以他耗损的真气最少。 这般三人走马灯似的翻翻滚滚激战三十多个照面依旧平分秋色。 麻奉秉渐渐现心航道人不知何故真气难济头顶已腾起水雾于是避实击虚一招紧过一招一式重过一式对着心航道人一阵子的狂攻。力求先解决了这个老道士回头再对付石右寒就容易许多。 心航道人被麻奉秉迫得不住败退心有余而力不足暗暗恼怒道:“如果不是那日被人破去了御剑诀真元大损贫道今日怎会狼狈至此?” 他本想留有余地以防范石右寒这时情势急转直下已由不得自己只能不断催动真气苦苦抵挡。 不知不觉石右寒悄然退到外圈偶尔在心航道人遇险之际攻出一、两刀逼迫麻奉秉回身自救更多的时候却宛如坐山观虎斗。摆明是要驱虎吞狼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麻奉秉与心航道人已然拼出真火两人短兵相接欲罢不能。 心航道人固然叫苦不迭但麻老魔久攻不下亦渐生焦灼。他唯恐夜长梦多万一再引来正魔两道的其他高手要想顺利脱身可就难了。 突然麻奉秉有意卖了个破绽引得心航道人仙剑来攻。他左手金戟横格“叮”的击在剑刃之上竟全无劲力。 金戟“嗖”的弹飞仙剑也犹如一柄抡圆的大锤砸到空处招式用老反震得心航道人胸口一堵。 麻奉秉空出左手立掌如刀泛起重重金澜迳自驱动积蓄半晌的九成功力轰向心航道人胸膛。 为了这一掌麻老魔亦是蓄谋已久威势凛然立意要重创对方除去一个劲敌。 心航道人近百年的玄门根基毕竟非同凡响千钧一中意起气左掌一振“啪”的在胸前接住麻奉秉的焚金神掌。 一股炽热灼骨的魔气浩荡磅@压得心航道人左掌上通红一片“嗤嗤”冒起青烟掌力破体攻入其左臂经脉。 心航道人一咬舌尖“噗”的仰天喷洒一束血箭丹田真元提至颠峰于生死关头激出所有潜能源于天都派的“太清真气”勃然汹涌周天游走汇入左掌。他身上青光暴涨冉冉蒸腾袍袖猎猎飞荡扬起凛冽罡风。 麻奉秉的焚金掌力宛如迎头撞在一堵柔和似水、甘冽如泉的坚盾上硬生生被迫了回来。 他大吃一惊未料到老道士的功力端的深厚自己这一掌虽已震伤其左臂经脉但对方犹有余力反噬。 仓促之中麻老魔亦是大喝一声如同雷鸣催动掌力反卷“呼”的一响心航道人左臂袍袖燃起烈焰但肌肤殷红通透仿佛烧红的烙铁毫无损伤。 两人均已骑虎难下两股正魔掌劲便在心航道人的左臂经脉里来回拉锯胶着僵持一时之间再也无暇旁顾。 这样的局面麻奉秉和心航道人谁也没有预料到尤其麻老魔算盘落空偷机不成反深陷泥沼偏又不能撤掌收手。 两人力拼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工夫各自头顶“嗤嗤”水气直冒。 只是麻奉秉的略淡略缓笼在头顶不散。 而心航道人丹田真气渐近枯竭全仰仗深厚的根基支撑才不至于被麻老魔的焚金掌力攻陷。 但他手臂上一条淡金色的光丝好似水银柱般仍然一寸一寸缓缓的上升向肩头迫近。若是被麻奉秉掌力轰破心脉自是万事皆休。 他欲振乏力眼睁睁感觉到那股灼热的魔气步步进逼无力回天不禁又惊又急顾不得面子里子嘶声道:“石右寒你想坐收渔利么?” 石右寒扬声回应道:“道长勿慌晚辈这就助你一臂之力!”纵身挥刀寒光荡魄激流锐啸横斩麻奉秉后腰。 与先前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相比这一刀不啻是雷霆万钧相距千里。 麻奉秉纵然醒悟到自己和心航道人依旧中了石右寒的卞庄刺虎之计也悔之晚矣。他身前身后受到正魔两大高手的夹击如何能当? 他咬牙吼道:“石右寒你狠!”左掌拼命一吐焚金掌劲借势侧飞。 饶是这样他藩篱尽撤还是让心航道人的太清真气反噬入体。想这老道士全力催动的一掌何等厉害摧枯拉朽般震散麻老魔的护体真气打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连吐数口淤血远远摔出。 没等心航道人缓过口气石右寒刀势不止口中兀自惊呼道:“道长小心晚辈收势不住怕要误伤了你─”斩虚魔刀斜斜朝上切向心航道人胸口。 心航道人久战力乏几欲虚脱眼见石右寒突如其来的魔刀劈至全无招架之力唯有学着麻老魔的法子三十六计趋避为上急忙退身躲闪。 “嗤─”的一声魔刀在心航道人胸前带起一溜血光刀气森寒将他心脉震裂。要是稍稍慢上一丝只怕连性命也一并交代。 石右寒一击得手也不趁势追杀“吭”的收刀入鞘嘴角逸出一缕微笑道:“对不住两位晚辈这式‘流沙旋光斩’尚未修炼到家还望海涵。” 心航道人手抚胸口面色惨白心中羞怒交加说不出话。 麻奉秉勉力用一口真元护持心脉喘息狞笑道:“好小子够狠比你老子还强!” 石右寒悠然道:“麻三叔赞誉晚辈愧不敢当。比起爹爹他老人家我这点雕虫小技实是不堪一提。” 他一股气机遥遥锁定麻奉秉不虞对方重伤之下还能逃脱。 麻奉秉哼道:“不必谦虚你要取老夫的性命只管过来。” 石右寒摇头道:“麻三叔小时候你常随同金伯伯到咱们天石宫作客是看着晚辈长大的尊长石某再是不肖也不敢伤您老人家一根指头。” 麻奉秉口吐血沫哈哈大笑道:“老夫落得这般境地实乃拜你所赐你还大言不惭讲什么交情?” 石右寒道:“麻三叔你可别弄错了。你挨的那一掌是心航道长所赐怎说是晚辈所为?况且我已替你还了心航道长一刀他受的伤只怕不在你之下。麻三叔不感激晚辈也就罢了可要把这笔帐也算到我头上委实有些冤枉。” 曹衡气呼呼“呸”了声低骂道:“这个家伙十足的无耻阴毒。天君咱们出去好好教训他一顿别让他这么得意嚣张。” 林熠道:“不急让石二公子再开心一会儿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记得那位化作青松的仁兄了么他隐忍多时岂是只为来看一场热闹的?” 他对这位石二公子同样谈不上任何好感对其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秉性亦早有领教。 昔日也曾与石左寒联手整治过其弟一回由此也救了石左寒一命。但这些事情林熠一向守口如瓶当世除了石氏兄弟之外再没有第四个人清楚。 也是有赖这份与石左寒的旧交昔日青莲寺内林熠才请动石大公子火拼木仙子纵走黎仙子。 换作别人哪怕是石左寒的老爹石品天也未必能令其从命。 麻奉秉一腔怒气不得狂笑声中道:“这么说来老夫还真该对石二公子感恩戴德一番?” 石右寒道:“不敢区区小事何劳麻三叔记挂?你老人家要是早听晚辈的劝告交出那条绸布又何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麻奉秉目光闪烁说道:“石右寒你不就是想看看那条绸布么?老夫给你便是!”食指一弹将那卷成一团的绸布如小石头一般高高射向夜空便不回顾飞身遁走。 他已仔细看过绸布上头除了“洞玄石藏”四字别无他物权衡利弊自犯不着为此丢了性命。故而弹射绸布引石右寒去追趁机落荒而逃。 石右寒领悟麻老魔的用意但终究是绸布条要紧暂且放麻奉秉一条生路又有何妨?这老魔若是够聪明自然不会再把绸布条上所见宣扬给其他人知晓。至于心航道长已形同废人也无需顾忌。 他身形甫动蓦地警兆突生心底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寒意。 一株青松陡然迸射出一蓬妖艳青光从中一道紫色身影脱颖而出手中仙剑焕放无数缕碧色光芒犹如一片片针叶幕天席地挟卷着狂飙掩袭石右寒背心。 霎时乱坟岗上光华亮如白昼疾风狂涌磷火齐黯就好像漫天飘洒着层层叠叠、闪烁如星的针叶雨。 心航道人耸然动容失声道:“万木参合诀!” 话音未落数百缕碧色光叶针落如雨飙射身前。他左臂已废只好挥动右手仙剑连划七道光圈将身躯悉数笼罩闪身疾退不敢直撄其锋。 这么一折腾胸前伤口复又迸裂伤势又加重了一层。幸亏来人偷袭的目标乃是石右寒心航道人仅是受到余威波及退到十丈开外终能稳住身形吁吁带喘撕裂的道袍上多了十数个小孔。 想那“万木参合诀”乃青木宫镇宫绝学若能修炼至传说中“百里枯荣”的颠峰境界则方圆数十里内天崩地陷山川倒流。 来人的万木参合诀仅臻至“十丈飘红”的境地因此才苦苦蛰伏多时找准机会方突如其来的背后偷袭。 然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万木参合诀一林熠祭起的风隐符遽然迸散灰飞烟灭乱石激得呼啸穿空将两人的身影赫然暴露在亮丽的碧华之下。 林熠不欲显露师门绝学揽住曹衡身似流风在碧芒之间飘舞腾挪以奇遁身法趋避剑气体内太炎真气布满衣裳激撞得“啵啵”脆响。 石右寒亦是报应不爽刚刚煞费苦心算计了心航道人和麻奉秉没得意片刻就教人将自己也算计了一遭。 他已来不及转身招架只有暗自咬牙横心一搏。眼看那束剑光气贯日月激射到背心石右寒白衣里陡然绽放一蓬明黄色光团宛如潮水从丹田往四面八方扩散形成一个丈许直径的圆形光罩。 那些碧芒“嗤嗤”钉在光罩之上纷纷消融来人身剑合一随即攻到仙剑高亢镝鸣“轰”的撞击在光罩中央。 一连串碧黄光焰四散抛洒石右寒的白袍支离破碎在夜空中弥漫飘扬。 但他的身影却突然凭空消失在流光异彩的夜色里借着白袍的略一阻滞远扬而去。 这一来石右寒性命尽管勉强保住但他耗动数十年精纯真元施展出“脱袍移岳”的绝技事后也吐血三升修为大损以致要偃旗息鼓卧榻月余。 所谓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想来石二公子有生之年定当谨记在心。 第四章 黑客 来人御剑驱走石右寒去势不止收敛漫天的剑气直取那团布绸。这时心航道人已看清她是个美艳妇人正是青木宫的副宫主木仙子。 适才麻奉秉为求脱身运劲弹射绸布团将其激射向高空只盼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反倒躲过了万木参合诀的一劫。 而木仙子出手的火候时机同样也拿捏得精准无比一直耐心等到绸布脱出其剑气可能波及的范围之后才动御剑诀截杀石右寒。 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就当她迅追近绸布团之际上方夜空光华一闪一名黑衣中年男子面色蜡黄犹如枯槁眼窝深凹颧骨高耸现出身形右手五指戟张抓落。 木仙子“啊”了一声惊呼失色身躯旋动挥剑削向黑衣男子的右腕。 原本以她的城府修为而论这世上已极少能有令其震撼的事情。 然而那黑衣中年男子攻向她的招式赫然是青木宫的不传绝学“燃木神爪”。乍见之下哪能不心惊肉跳? 黑衣男子手腕一振掌心亮起一抹淡金色光芒化爪为掌“啪”的拍中仙剑。 一股凌厉雄浑的掌劲将木仙子激飞数丈整条右臂灼热难当宛如置于熔炉之中。 她又一声惊呼道:“焚金神掌!” 黑衣男子迫退木仙子左袖一舒一拂卷向绸布团用的又是青木宫绝学“无边落木袖”。 木仙子满脸惊骇怔怔望着黑衣男子说不出话委实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同时精通青木、金牛两大魔宫绝技的人。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竟致娇躯剧颤喃喃低语道:“魔圣转世他是魔圣转世!” 想到昔年魔圣聂天睥睨四海无敌天下的不世神威木仙子不寒而栗一时间竟失去抵抗的勇气。 黑衣男子的袍袖将要卷到开始下坠的绸布团突然横空窜出一道乌黑身影。 原来是一直静静匍匐在木仙子怀中的魔兽血狸见主人遇袭大为恼怒它可不管对方是否魔圣转世一对利爪快逾疾电抓向黑衣男子的左臂。 黑衣男子冷哼道:“畜生找死!” 无边落木袖圆转如意“砰”的横扫击中血狸腰腹将这头凶焰卓著八荒的魔兽打得一个趔趄抛飞而出。 血狸吃疼暴怒嘶吼激起体内凶性身上乌光爆亮身躯陡然胀大十数倍化作一头身长三丈的庞然大物两对血色透明红翼长达丈余崩云荡风嘴中獠牙突起咽喉中呼噜咆哮有声眼中诡异的光簇如利刃恶狠狠盯住黑衣男子。 被血狸扰局黑衣男子功败垂成绸布团从高空坠落徐徐松散借着风势飘飘荡荡竟不偏不倚落到了曹衡跟前。 小家伙不假思索的跳起身子伸手抓住展开绸布叫道:“天君快瞧瞧上面写了些什么玩意儿?” 月华如霜清冷照耀那黑乎乎、皱巴巴的绸布上头果然只有“洞玄石藏”四个小字。 不过在这一刹那松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曹衡这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身上黑衣男子低喝道:“小娃儿拿来!” 曹衡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震得心头寒意四起但这小子天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更何况身旁还有“大梦天君”在撑腰! 他把捏绸布团的小手藏到身后道:“不给这是从我爷爷身上找到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心航道人的眼睛从曹衡转向林熠涩声道:“原来阁下也在这儿。” 林熠笑道:“道长不愧是曹老爷子的故交这么晚了还来上坟祭拜。” 心航道人老脸烫想着自己今夜恶斗一场终为石右寒所算落得身负重伤却一无所获一世清名尽受连累。 而眼面前的林熠、木仙子与那个黑衣中年男子哪一个都远非自己能及不由得心灰如死叹道:“罢了罢了贫道告辞!” 他朝林熠稽一礼正欲离去猛听到头顶上方的黑衣男子喝道:“心航道长你可认得我?” 心航道人一愣抬头仰望摇摇头道:“阁下面生得很贫道似乎从未见过。” 黑衣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道:“不妨你再好好看看。” 心航道人的视线凝聚在黑衣男子的脸上苦思片刻仍旧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时见过此人。 他刚想开口蓦然对方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深处亮起两簇幽绿色的光焰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云渊古怪异常。 心航道人心中一片迷茫眼睛呆呆的对视黑衣男子就好像对方的目光中蕴藏着异乎寻常的魔力将他的心神牢牢吸附不可自拔。 黑衣男子低沉的声音宛如梦幻一般缓缓问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心航道人如中魔咒木然重复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林熠一声清啸喝道:“道长醒来!”挥手一枚璇光斗姆梭激射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咦”道:“璇光斗姆梭?” 他眼中绿芒骤闪竟化作两束光飙“啵”的迸右手食指屈弹一股黄色光束“轰”的击中璇光斗姆梭。 夜空中“喀喇喇”巨响黄色光束被璇光斗姆梭震得四分五裂流散飞溅。 但璇光斗姆梭受到黑衣男子的指力一击骤然改变了轨迹从他身侧五尺处滑过一道弧线回归林熠袖口。 林熠微微一凛自北帝雨抱朴赠他此宝以来璇光斗姆梭尚是第一次无功而返! 而几乎与此同时木仙子亦高声惊呼道:“天石宫的‘点石烁金指’!” 黑衣男子眼中射出的两束绿芒丝毫不受影响透过心航道人的双目直入脑海。 这老道士眼神呆滞也不知闪躲抵御“啊”的惨叫一声身躯剧烈颤抖蒙上一层妖艳的绿色光雾。 曹衡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躲到了林熠的身后今晚松岗坟地上种种所见在以前可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的爹爹和爷爷便是天下有数的正道高手充满孩童式的崇拜景仰之情。 后来遇着“大梦天君”才明白爹爹和爷爷的修为殊不足道而眼前的一切才真正让他明白心脏忽而狂跳、忽而静止的感觉原来也是这般的令人难以消受。 他见黑衣男子眸中出的绿芒击中心航道人双目老道士全身泛起绿光一双眼珠犹如鬼火闪烁禁不住叫道:“道长怎么了?” 心航道人转头向曹衡一笑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道:“拿来!” 曹衡胆子再大也被心航道人的举动给吓呆了下意识的靠紧林熠叫道:“天君道长疯了!” 林熠低声道:“他不是疯而是中了‘慑心术’。” 只是以他的广闻也并未识别出黑衣男子对心航道人施展的究竟是哪一种慑心术。相较黎仙子的“媚魂心术”实有云泥之别直让人匪夷所思。 心航道人又跨前一步手伸到林熠跟前木然再道:“拿来!” 林熠沉声道:“道长你累了歇歇吧!”右手一式“无往不利”抓向心航道人的脉门。 心航道人眼中绿光陡闪脸上狰狞冷笑道:“谁累了?”右手拂尘挥洒“嗤嗤”劲风如注拂向林熠面门。 林熠一把抓住心航道人左腕却被对方体内生出的一股绝大真气弹开心航道人的左臂一振随即脱出。 林熠心中惊异道:“这老道士已形如废人怎还有这等的功力?”心念急闪之下霍然醒悟凛然暗道:“哎哟不好!他是在‘燃元焚丹’!” 原来大凡正魔两道修真之士虽各有源流但到最后无不殊途同归经筑基洗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直至顺归于“道”。一旦真气形成经过炼化便能逐渐凝为真元存于内丹之中。 所谓内丹就是以人体为鼎炉精、气、神为药以神运炼精气达到三位一体凝结成丹亦称作为“圣〈魔〉胎”。 一旦圣胎有成即可转生元神脱离肉体神游宇内再不受凡间羁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凝元铸光”的散仙境界。 心航道人经百余年玄门清修业已臻至炼气化神的凝丹阶段只差一步即能晋升散仙。他此时受了黑衣男子的操控自爆内丹燃烧真元激出所有的潜能功力不啻于骤然间增强倍余。 然而一俟真元耗尽内丹消融神销形散之时便是万劫不复之刻。 若在神志清明的状况底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如此。 只是现下的心航道人恶战之后真气大损为黑衣男子的慑心之术趁虚而入灵台失守宛如魔神附体全然丧失了自我不管不顾动“燃元焚丹”猛攻林熠。 就见心航道人连声呼喝拂尘跌宕纵横如附骨之蛆盘旋在林熠周身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 林熠并不愿与一个迷失心智的人搏个你死我活只得利用奇妙的身法不断地趋避游斗。 曹衡看得提心吊胆尽管小家伙对“大梦天君”的信心十足可见到心航道人癫狂疯魔的模样仍情不自禁地担心。 再对照那位奉仙观主往日慈眉善目、道骨仙风的出尘风姿怎也不能与眼前的这个疯子联系在一起。 忽然眼中一花黑衣男子伫立跟前冰冷的嗓音道:“把绸布团给我!” 曹衡捏紧手中的绸布团退后两步道:“不给!”突然转身就逃。 黑衣男子也不追赶轻描淡写拍出右掌一蓬淡金光芒砰然打中曹衡背心。 小家伙大叫一声摔倒在地迅一骨碌爬起来接茬狂奔好似一点也没受伤。 黑衣男子怔了怔他这一掌击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即便不死也足够他吐血昏厥。孰知眼前的这个小鬼居然像个没事人般又叫又跑生龙活虎。 林熠见曹衡遇险脱身欲救心航道人却逼了上来不得已林熠扬声叫道:“木仙子你想不想瞧瞧绸布上到底写了什么?” 木仙子已从起初的惊骇中逐渐恢复镇静她偷眼细察黑衣男子的气度相貌只觉与聂天在世之时相差甚大。 而且从年纪上而言聂天兵解尚不到二十年这个男子却少说有四十余岁绝无此种可能。 更何况比之聂天魔神降世般的无双气概黑衣男子逊色不少却多了一种阴冷诡异的感觉。 木仙子只是多年在聂天的积威之下养成一股不自觉的敬畏之情而那黑衣男子既非聂天转世她的恐惧也随之褪淡。 闻听林熠之言木仙子哼道:“阁下有何见教?” 林熠一面抵挡心航道人的攻击一面答道:“扶弱击强联手退敌!” 木仙子冷笑道:“一个来路不明之人的话本宫凭什么听信?” 林熠哈哈笑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木仙子可是这黑衣人的对手?” 木仙子旋即明白林熠所言有理那黑衣男子的修为她已有领教自知相差甚远。如果林熠败亡绸布落入此人手中自己休想再有染指之望。倘使与林熠两人联手再加上血狸的助阵则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电光石火间她权衡已定唇中一记尖锐呼哨早在虎视眈眈的魔兽血狸嘶吼着化作一道电光扑袭黑衣男子背后。 曹衡正连滚带爬地在墓碑间躲避黑衣男子就在那张蜡黄的面孔欺到身侧手起爪落就要将自己抓个正着时突觉迎面一阵凶风悚然袭到。 黑衣男子倏然回身冷喝道:“找死!” 双掌连环飞击一头硕大的怪猫绽开一蓬蓬银白光焰手上更如玉石似的晶莹通透却是天石宫绝学“玉石俱焚十三拍”。 血狸接连中招低吼不已身上不断爆出血红光澜将黑衣男子掌力尽数卸去身躯一拔从对方头顶掠过。 木仙子趁机飞身扑下凌空抓起曹衡背心衣裳掠出十数丈外低头喝道:“快把绸布交给本宫我替你挡住这魔头!” 曹衡尚来不及回答黑衣男子如影随形追至。 他屡次三番让木仙子和血狸坏了好事再不耐纠缠玉石俱焚十三拍错落缤纷一束束狂飙拔空咆哮掌力未到近前已压得木仙子胸口窒息遍体通寒。 木仙子迫不得已放下曹衡舞动落木无边袖全力抗衡。“啵啵”声中一双长袖犹如灵蛇乱舞教黑衣男子雄浑无俦的掌力一触即溃反弹回来。 木仙子气血翻腾咬牙出剑在身前筑起一道光幕好不容易化解了对方的一招玉石俱焚十三拍。 血狸稍事喘息再次扑击黑衣男子头顶。 它刚才受了十余记玉石俱焚十三拍直震得头昏目眩心有余悸。但凶悍之态不减口中獠牙森寒耀眼挑向黑衣男子的咽喉。 两人一兽围绕在曹衡周围大打出手却教四周的松树坟头遭了无妄之灾。 转眼工夫七、八丈的方圆里已被罡风剑气削平露出黄土底下深埋的皑皑白骨嶙峋青石。 黑衣男子以一敌二依然稳占上风。但木仙子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紧守门户而血狸也神勇凶猛不时袭扰片刻之间他也拾掇不下。 林熠明白木仙子不过是受了绸布秘密的诱惑才出手相帮这个临时结成的联盟脆薄如纸。 一旦情势不利木仙子随时可能抽身远遁以保全性命剩下自己独立对抗这黑衣男子和失去理智的心航道人还需保护曹衡势比登天还难。 林熠且战且退猛然反攻三招稍稍迫开心航道人喝道:“且慢我现在就把绸布团给你!” 心航道人一呆果然收住拂尘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也有绸布团?拿来!” 林熠微笑道:“我把它送给你你可要收好了。”从袖口里取出一道神雷驱魔符伸手递给心航道人。 他行此险计心里也没有底只能赌上一把目不转睛的盯着心航道人唯恐他仍有一丝灵志突然翻脸出手。 心航道人浑浑噩噩的接过看了看才缓缓摇头道:“你骗我这不是绸布你快把绸布给我。” 林熠心中暗叹晓得这老道士真的完蛋了否则怎可能说出这般类似三岁小孩子的话语?回答道:“我没骗你不信你拿近一些再仔细打量打量。” 心航道人呆如木鸡的“哦”了声举起手把灵符凑到眼前。 林熠凝神存思默默念动真言口中低喝道:“咄!” 心航道人手中的神雷驱魔符轰然爆裂绽放出一团恢弘夺目的金色雷光瞬间将他的身躯吞没。 冲天而起的雷火光焰中心航道人猝不及防身躯被炸的四分五裂体内真元也被同时引爆内丹尽焚经脉涣散一缕魂魄也随之为金雷吞噬。 待到光澜初散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现出一个方圆五丈、深达三尺的锥形大坑罡风缭绕人去无踪。 林熠飞身退出八丈开外心中一阵黯然难有丝毫喜悦之情。 尽管事出无奈纵使自己不以神雷驱魔符轰散心航道人形神这老道士燃元焚丹及至灯枯油尽之时亦是必死无疑。 但亲眼目睹一个正道宿老只因贪念不息反被人操纵成了杀人傀儡落得这样的惨澹结局着实可悲。 金雷腾空木仙子与黑衣男子亦都有感应。 木仙子见林熠解决了心航道人精神一振叫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才短短七、八个回合她已让黑衣男子逼得钗横鬓乱香汗淋漓全无“仙子”的风范。如果不是血狸舍生忘死的屡次救险一条性命能否撑到现在都未可知。 黑衣男子一皱眉头想到自己又要多费周折当下快刀斩乱麻挥袖一拂荡开木仙子闪身又到曹衡近前抬手就抓。 曹衡全身笼罩在黑衣男子燃木神爪的罡风之中躲闪不得双眼一闭叫道:“救命啊─”猛地身子被人抱起脱出爪影。 正是林熠千钧关头纵身赶到一把揽住曹衡在地上接连十几个滚翻远远逃开。 黑衣男子一怔没想到林熠会用这么难看不入流的姿势救下曹衡躲过自己的燃木神爪大大与他表现出的修为不符。 曹衡睁开双眼伸手搂住林熠的脖子道:“天君!” 林熠轻拍他的脑袋抚慰道:“衡儿莫怕。” 黑衣男子并未立即出手幽邃的眼神注视林熠问道:“你是谁?” 林熠反问道:“阁下又是何方神圣居然精通五行魔宫的绝学不知与魔圣聂天有何渊源?” 黑衣男子哂然一笑说道:“看来你我都不愿暴露自己的家底不要紧把绸布交给我放你与这孩子一条生路。” 林熠被他语气中的自负之意引得轻笑起来没想到怀里的曹衡叫了起来道:“我偏不给你你又能拿小爷怎样?” 一张小嘴竟将绸布团塞入口中直着脖子强咽下去。 这绸布团虽小小一撮可吃起来的滋味一定比钱老夫子的药更难受。小家伙也是了狠劲就是不愿绸布落入他人手中。 这一招在场三个大人谁也没有料到。林熠这下笑不出了明白此事再无后路可退小曹衡的性命危在旦夕。 风声一起黑衣男子的燃木神爪近到眼前直接抓向林熠怀里的曹衡。 木仙子见黑衣男子身形一动也不约而同抢身攻上叫道:“小娃儿你干的好事!” 林熠在两人的夹击之下左支右绌挥掌架开黑衣男子的玉石俱焚十三拍朗声笑道:“木仙子你忘记咱们的约定了么?” 木仙子一醒身躯疾退跃到圈外咯咯娇笑道:“多谢提醒本宫的记性近日不怎么好使刚才多有得罪。” 她话说的好听人却好整以暇的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林熠与黑衣男子的争斗。 林熠单手连接黑衣男子两记势大力沉的焚金神掌右臂经脉几近淤塞胸口气血浮动不得不运用奇遁身法趋避卸力。 黑衣男子不断变幻五行魔宫的绝学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源源不断。 林熠怀抱曹衡只能用右手应敌无形中吃了大亏。终于第六招上让对方手指拂中左肩手臂一麻曹衡摔落下来。 木仙子长袖飞卷缠住曹衡腰肢笑道:“两位慢慢切磋本宫恕不奉陪!”施展草木一秋的身法掠下山岗向东御风而去。 黑衣男子与林熠同时收招齐声喝道:“哪里走?”双双腾身从后追赶。 林熠左肩受了一记玉石俱焚十三拍衣裳破裂处露出殷红色的肌肤火辣辣的难受。 他心悬曹衡安危顾不得运气疗伤脚下跳掷星丸紧随木仙子往东面追下。突然胸口一阵剧烈撕痛原来力战之下牵动旧伤眼前“劈啪”金星乱冒。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催动太炎真气咬牙支撑。就这么微微一缓黑衣男子已前三丈木仙子更在十丈之外。 林熠奋起直追口中叫道:“木仙子你逃不远的。放下曹衡咱们联手抗敌才是正道!” 木仙子充耳不闻三人形成一条直线飞东去。两旁景物不停倒退眨眼已出了三十余里前方又是一大片荒坟。 曹衡在木仙子怀里也没歇着挣扎着破口大骂道:“坏女人快放下我!” 此时经过半宿恶战一轮明月已升到中天。 曹衡的身子被木仙子挟制动弹不得又急又恼倔强性子作起来猛然张嘴一口咬在对方小腹上。 第五章 雁遇 此处乃木仙子丹田所在她全力御风飞驰真气流转正是最盛之际冷不防让曹衡牙齿狠狠一咬也禁不住身躯一颤又酸又麻险些真气走岔不由得勃然大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曹衡一口咬下受真气反激牙齿生疼满口是血。 木仙子抬手插向曹衡心口怒喝道:“小鬼头你找死!”五指触及曹衡衣衫顿觉又软又滑燃木神爪竟穿透不进。 不待她去想其中有何奥秘黑衣男子已趁机从后追至三丈之内凌空劈出一束濛濛掌风轰向木仙子后背。 木仙子无暇再管曹衡返身挥剑抵挡“砰”的震散掌风。 黑衣男子腾空扑到上方烈火宫的“流焰指”弹出一簇火红光焰点射木仙子眉心。 木仙子侧身闪避血狸四翅腾云从高空俯冲而下一对利爪插向黑衣男子头顶。 两人一兽再次激战成一团林熠赶到近处微微喘息调匀真气凝目观战。 十余回合后木仙子渐落下风她偏舍不得放下曹衡以免到嘴的肥肉又被人夺走。如此一来越的难以招架黑衣男子的攻势频频遇险。 林熠高声道:“木仙子放下曹衡在下助你退敌!” 木仙子冷笑道:“做梦!”微一分神水袖被黑衣男子的掌风削去一大截只差半尺便劈中脉门。 林熠本可继续冷眼旁观但见这两人的打法全然不顾小曹衡的生死安危稍有不慎小家伙身上虽不会被戳出七、八个血窟窿但缺胳膊断腿却大有可能。 他只得揉身欺上一招“手舞足蹈小八式”攻向黑衣男子叫道:“木仙子放下孩子咱们先击退强敌再说!” 木仙子看到林熠出手更加坚定自己心中念头暗暗寻思道:“看来此人对这娃儿的关怀并非因着那团绸布。只要小娃儿在我手里就不怕他不拼命襄助本宫。若然放手他定会寻机抱起娃儿逃遁又哪里会管本宫死活?” 于是沉默不答驱动血狸与林熠双战黑衣男子。 三人又斗了二十多个照面木仙子险象环生林熠亦是隐隐感到真气不济身法渐渐缓慢。 黑衣男子的修为委实惊人体内真气更像汪洋大海般无穷无尽举手投足肆意挥洒毫不吝啬。 蓦然木仙子翩然撤身叫道:“阁下替本宫抵挡三招!” 她也不问林熠是否同意樱唇轻念真言腕上慑心镯祭起在空中陡然焕放异彩一层层涟漪般的光华徐徐扩展紫色寒光一闪“喀喇喇”劈落光芒如柱罩向黑衣男子头顶。 黑衣男子冷笑道:“妖姬还不死心么?”一掌震退林熠抬手一记焚金神掌迎头直击光柱。 淡金色的光澜与紫色光柱轰然激撞罡风光雾四下飞溅。 慑心镯急剧鸣响飞颤动旋转抬高。木仙子嘴唇苍白闷哼溢血玉指遥点慑心镯心镯合一厉喝道:“疾!” 慑心镯受主人心神催动第二束紫芒犹如霹雳凌空轰落更加的猛烈耀眼。 黑衣男子又一记焚金神掌隔挡身形微微晃动。 林熠振作精神和血狸趁势转守为攻上下夹击一挽颓势。 木仙子单手飞快变幻法诀催动慑心镯激射出一束束紫色光电脸上也泛起一层妖艳青光。 林熠觅得空隙璇光斗姆梭接二连三的轰出围绕在黑衣男子身周呼啸盘旋与慑心镯遥相呼应。 黑衣男子渐生焦灼扬手祭出一道灵符殷红光雨洒落荒坟上空涌起一蓬淡淡的赤色光雾笼罩四野。 他寒声喝道:“万魂奉诏唯我独尊!” 游荡在荒坟间的孤魂野鬼赫然现形一条条若有若无的黑色光影翻飞乱舞风声中响起渗人心魄的哭嚎厉笑。 林熠嘿然道:“阁下黔驴技穷竟连小鬼也差遣出来了么?” 他语气轻松心中却不敢有任何怠慢功聚双目眼前一亮只见数以百计的魂魄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一旦融入红色雾光竟起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一个个眼中骤亮譬如两点血红寒星阴气袭人鬼风阵阵。 林熠凛然暗道:“这道役鬼灵符恁的厉害竟能凝聚地阴之气还补魂魄怕我的神雷驱魔符也无济于事!” 数百道魂魄铺天盖地的袭至丝毫不避林熠的掌风完全不在乎是否魂消魄散在黑衣男子的驱动之下向两人起潮水一样猛烈汹涌的攻势。 木仙子分神抵御群鬼来袭慑心镯法力大受影响“叮”的一声被黑衣男子的一道流焰指击中仓惶而退收敛回主人腕上。 木仙子已顾不得这些她挥动仙剑劈斩鬼魄。 每一剑都需耗用极大的真气才能令其殒灭她虽一口气劈散了十余道魂魄可后头受到灵符招引的孤魂野鬼却源源不绝越聚越多渐将二人一兽隐没其中。 林熠也收回了璇光斗姆梭改以双掌应对群鬼。 他的奇遁身法尽管能游走自如无奈冤魂厉魄密集如雨数量太多不论趋避到哪里都会蜂拥上一团又把自己重重卷裹起来。 反倒是血狸大显神威不惧这些鬼魄。它原本就是魔兽之尊正能克制鬼魄阴气双翅光澜煽动处群鬼纷纷辟易。 黑衣男子见状急念真言调动起地阴煞气层层围裹群鬼声势大壮令血狸再无法分身支援木仙子。 林熠眼看形势岌岌可危当机立断传音入秘道:“木仙子只要你下誓诺将曹衡平安送回家中终生不伤其一根毫在下愿将绸布上的内容告知而后拼死助你脱身!” 黑衣男子志在夺下木仙子怀中的曹衡故此林熠倘使全力突围无疑大有生还之望。 然而林熠又岂是贪生惘顾之辈做那孤身脱险之事?念及叛出师门零落天涯义之所致这条性命已然顾惜不得。 当下他无暇多想已决定燃元焚丹以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得木仙子的允诺但求得曹衡平安。 木仙子冷笑道:“连血狸都无法摆脱这些恶鬼纠缠阁下又如何能助本宫脱身?” 黑衣男子这时也嘿嘿笑道:“木仙子为了一条绸布枉送性命殊为不值。放下这娃儿我任你与血狸离去!” 木仙子闻言眸中眼神闪烁不定心里大犯踌躇又觉颇不甘心。 忽然极远处响起一声清越啸音犹如凤鸣鸾歌回翔九霄以惊人的度飞快接近。初闻时犹在十余里外仅仅弹指一挥间却至近前。 三人身形不约而同都是一滞各自戒备道:“此人不晓得是敌是友?” 黑衣男子猛地好似疾电般飞掠遥遥朝木仙子拍出三掌左手探向曹衡自是要赶在来人抵达之前先夺得这小家伙再说。 木仙子见三道沛然莫御的淡金色光澜如同滔天巨浪一波连着一波的轰至妖艳的玉容上青气骤亮浓烈如霜仙剑“丝丝”蒸腾一缕缕光雾催动十成的“青木魔罡”疾劈而出。 “砰─”的巨响石破天惊仙剑劈开第一道光澜将其一分为二从身侧隆隆掠过掌风未歇激荡得她眼前一黑往后抛飞。 木仙子骇然心道:“此人太可怕了这三掌才是他的真正实力!”不由大起惊惧之念。 黑衣男子可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第二波的掌力已接踵而至较之第一记焚金神掌更加的雄浑刚猛。 木仙子右臂酸麻仙剑招式用老已不及收回禁不住吓得魂飞魄散。 蓦地面前人影一晃林熠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双手齐齐使出一招“缠绵悱恻”以虚击实在夜空中划出无数道殷红色弧光不断分割肢解那蓬金色狂澜。 “啵啵啵啵─”一连数十响爆竹似的脆鸣焚金掌力被林熠庖丁解牛一般分解成厚薄不均的金色罡风“砰砰”爆裂绝强的余波把他的身躯高抛上天像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抬升而起。 紧跟着第三道金澜涌至黑衣男子的身法居然比掌风更快后先至侧身探左手抓向曹衡。 木仙子高声叫道:“接着!”运劲将曹衡朝上方甩出掷向林熠仙剑飞袖齐舞轰然接住第三记焚金神掌。 她鼻中低低一声闷哼嘴角血丝汩汩逸出身躯柳絮般激飞而退不停急旋转卸去对方无可匹敌的可怕掌力。 黑衣男子舍弃木仙子身形拔空疾起比林熠更快一步。 曹衡身子不住翻着跟头早已是七荤八素两只耳朵里“呼呼”灌满雷鸣一样的风声一阵子的天旋地转。 打小他就羡慕爹娘能够御风飞行游荡云霄这回自己也真的飞了起来可哪有半点想像中的快感。 “唰─”一条青色丝带轻盈迅捷的缠绕曹衡腰腹倏忽收回。小家伙头昏脑胀不辨东西南北只觉身子一暖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黑衣男子燃木神爪抓空遽然定住身形向左缓缓望去沉声问道:“雁仙子?” 六丈外的凄清夜色里风涌云荡一位秀弱的青衣文士丰神如玉衣袂飘扬怀抱着小曹衡举目相向如水似云般轻柔的嗓音响起道:“晚辈雁鸾霜敢问这上千冤魂可是阁下招引所至?” 两个人的四道目光在高空中激撞在一处一深邃如渊一幽远如海。 黑衣人的眼中绿幽幽的光焰炽烈似火好像来自冥狱的两束死光牢牢罩定在雁鸾霜不沾任何人间烟火气息的秀丽面庞之上。 无端端的月黯云渺朔风狂舞天地之中瞬间充斥着浓烈至极的肃杀之气令远在一旁的林熠与木仙子有如坠进一座阴寒而炽烈的熔炉仿似体内的水分一下子都被挥咽喉一阵的干灼。 雁鸾霜的目光却依旧风行水上波澜不惊缥缈而空幽镇静如冰晶莹如雪看似霸气全无但坚凝得像亘古磐石。对方犀利的眼神投射入她的眸中宛如熊熊大火融入浩海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时光仿佛静固谁也不知身外究竟流逝了多少光阴黑衣男子眼中的绿焰终于徐徐熄灭冷冷道:“观止池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雁鸾霜微笑道:“前辈赞誉鸾霜愧不敢当。尚请前辈收去这些冤魂还此处一片清平。” 由于黑衣男子对上雁鸾霜竟也是心无旁骛不敢有半点的分心那上千的孤魂野鬼失去主宰顿时停止了攻击一层层游离四周呜咽咆哮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黑衣男子哼道:“我为何要收去它们?” 雁鸾霜道:“也罢既然前辈不愿为之鸾霜只有越俎代庖。请前辈勿怪。” 她右手一翻樱唇轻轻念动真言袖口里纵出一束古朴无华的青色光芒一面正中镂刻有太极图案的铜镜悬于高空光瀑扩散转眼笼罩里许方圆。 黑衣男子“嘿”道:“戎淡远连天宗三宝之一的‘太极青虚镜’也传与你了!”左袖卷涌一路狂澜一记落木无边袖拂向宝镜。 雁鸾霜动也未动任由袖风挟着青色光澜轰击在太极青虚镜上。那镜面中的太极图形陡然旋转迸射出一白一黑两束绚光“砰”的震散袖风。 气机感应里黑衣男子和雁鸾霜同时身躯微晃相互含有诧异之意的又对视一眼。 此时上千的魂魄受到太极青虚镜招引脱离黑衣男子控制飞蛾投火一样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涌入铜镜。 须臾之间周围的恶鬼消失得干干净净众人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息心头为之一清。 原来太极青虚镜乃仙家至宝可收摄一切魂魄恶鬼经七七四十九日的炼化除去其身上戾气转世为人再修来生。 故此对于这些飘荡在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而言实有莫大的诱惑与威力。既是克星也是救星。 曹衡大为钦佩小家伙浑忘了害怕落力地鼓掌道:“雁姨这宝贝真厉害能不能把这恶人也一并收了进去关他个十年八年?” 雁鸾霜收了太极青虚镜轻笑道:“这位前辈的修为可远非那些孤魂野鬼能比我只怕也没这个本事。” 黑衣男子徐徐道:“雁鸾霜天宗一向自诩清高为何要插手曹府之事?”以他的修为说出这样的话来等若示弱。 由此可见在他心目中竟也存了不招惹这位淡雅若仙的少女之念。 雁鸾霜道:“但请前辈放过曹衡鸾霜也绝不敢为难前辈。” 黑衣男子缓缓道:“我要不答应呢?” 林熠笑道:“那再好不过索性咱们三人联手与阁下再斗一场一出适才的恶气。” 黑衣男子一惊旋即冷笑道:“观止池的传人岂会是以多凌寡之辈?” 雁鸾霜从容道:“前辈可知鸾霜下山时恩师所赠的八字临别之言是什么?” 黑衣男子没有吭声雁鸾霜自问自答道:“‘随心所欲放手而为’。前辈不妨猜上一猜鸾霜会否与旁人联手围攻?” 林熠纵声笑道:“好得很这八个字正合在下之意。雁仙子咱们歇也歇够了这就开打吧!” 黑衣男子冷哼道:“恕不奉陪!” “砰!”其周身爆起一团紫色烟雾人影陡然隐去。端的来去无踪教人不得不深为忌惮。 木仙子见黑衣男子退走飘立空中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忖无法从雁鸾霜的剑下讨得便宜可又不甘就这么灰溜溜的放弃目光在曹衡身上游弋不定。 林熠道:“木仙子那条绸布之上只写了‘洞玄石藏’四个字。据在下所知这是一本书的名字而且在涟州府的各大书局里都能买着。你若不想花钱到哪个有钱的官绅家中顺手牵羊捎带上一本也非难事。” 木仙子一愣沉默半晌后才问道:“你为何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本宫?” 林熠微笑道:“咱们今夜并肩苦战也该算是患难之交在下哪能太过小气。” 木仙子点点头似乎在思索林熠说的话是否可信缓缓道:“多谢了。”唤过血狸朝着南方御风离去。 雁鸾霜并未拦阻清澈的眼神凝望林熠宛如能直视到他的内心静静道:“钱先生咱们又见面了。看来你并未听从小妹的劝告尽早抽身。” 林熠叹道:“在下何尝想蹚这潭浑水?但曹府与我有莫大恩惠临危退缩实在不能。倒是雁仙子飘然莅临莫非也是为了曹老爷子之事么?” 雁鸾霜低头看了眼曹衡这小家伙在她的怀里耷拉下眼皮不说居然还出轻微的鼾声。经过半晚的惊魂他也着实够受的。 雁鸾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慈和疼爱的笑意抬头道:“钱先生天色尚早你我是否可以寻处安静的所在稍歇片刻?小妹心中尚有几个疑问期盼先生解惑。” 林熠仰面看看冷月西行已是三更天笑道:“不错天色的确还早得很。不过雁仙子的问题在下也未必能答得上来。” 两人携着曹衡向东飞了数十里涟州城郭巍然相望遂在一片疏林里歇下脚步。 雁鸾霜随意坐在一方泥地里突起的青石上双手将曹衡抱在膝头问道:“钱先生小妹很想知道你对曹府的秘密究竟了解了多少?” 林熠苦笑道:“说来雁仙子也许不信在下至今仍是云里雾里不明白大伙儿云聚涟州到底是在争什么?” 雁鸾霜道:“昔年魔圣聂天无敌天下除了坐拥《云篆天策》之外尚有另外三件至宝不晓得钱先生可曾听说过?” 林熠点点脑袋似乎想起什么好笑之事强自正色道:“我知道就是破弓、血书、鬼面具!” 雁鸾霜端详着面具之下林熠─钱老夫子的三角眼微笑道:“不错正是破日大光明弓、《幽游血书》、孔雀明王面具这三件举世无双的天道瑰宝自从十八年前魔宫惊变聂天兵解转世后三宝也同时失去踪影下落不明。 “有人说破日大光明弓是在那场大乱之中落入了当世第一神偷公揽月的手中。” 林熠想起曹府杏树林之战试探着问道:“公揽月就是曹子仲?” “公揽月精擅易容、机关、阵法、土木、遁形等诸般奇技百余年来化身千万始终未露真容。也许曹子仲是他平日里用以掩饰身分的一道幌子。” 她悠悠一叹道:“此公心机着实匪夷所思所谓小隐于山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谁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太霞派掌门居然会是公揽月?” 林熠问道:“如果公揽月便是曹子仲那墓穴里葬着的又是谁?” 雁鸾霜答道:“小妹已仔细检查过尸体虽然腐烂不堪但身上没有任何的易容改装痕迹。或许这就是公揽月的真正面目。” 林熠道:“但在他的腹中麻奉秉却取出一颗蜡丸。蜡丸之内藏着的便是今夜引得众人你争我夺抢了半天的那团绸布条。” 他简单的将经过叙述了一遍雁鸾霜静静倾听完嫣然一笑道:“钱先生拼杀半宿却将辛苦获得的秘密这般轻易告诉小妹与木仙子委实慷慨。” 林熠大摇其头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正因为辛苦所以我最好是将这四个字传遍涟州城的大街小巷要让路人皆知。你们两位不过是捷足先登早听见半刻罢了。” 雁鸾霜眼中异彩一闪暗暗点头。她慧心通明立刻就领悟到了林熠的用意。 眼下曹府可能藏有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已不成为秘密正魔两道的人物或明或暗窥觑不已威远镖局隐然成为众矢之的。 不论这颗蜡丸是如何进入了曹子仲尸之中也不论安排下这一蜡丸的人到底有怎样的用心林熠把这秘密大肆宣扬开来变成广为人知的事情或许反能令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转移锋芒指向为保全曹府上下平安争取到一丝难得的机会。 林熠问道:“依仙子之见公揽月─也就是曹子仲会真的死了?” 雁鸾霜道:“截至目前小妹尚找不出更好的解释来解决棺中之人的疑问。” 林熠沉思道:“那一样不能解释为何公揽月要突然自尽?难不成一张纸就能将他迫得以死求脱?可为何又要在临死前吞下那颗蜡丸?” 需知如果曹子仲真是公揽月所化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被人轻易毒杀反倒是自己服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雁鸾霜显然也知道有关那封信函之事问道:“钱先生以为那份信函是否出自方才的黑衣男子之手?只有像他这般修为的人才能稳稳凌驾于公揽月之上令其生出惊惧求死之心。” 林熠回答道:“在下不敢断定毕竟公揽月的修为打几个魔宫护法不难但亦并非当世顶尖翘楚似乎如雁仙子的天宗绝学便能轻松压他一头未必一定便是那黑衣男子了。何况公揽月大可一走了之隐入荒山与清泉飞鸟为伴岂不快活又何苦求死?” 雁鸾霜浅笑道:“听钱先生之意似乎将小妹也一并算在疑凶内了。” 林熠拖长声音道:“其实雁仙子心中又何尝没有怀疑在下?” 第六章 情孽 雁鸾霜道:“钱先生错了小妹绝不会怀疑北帝雨抱朴的嫡传弟子。” 林熠拱手笑道:“雁仙子好眼力终究认出了在下的来历。不过在下仅得他老人家数日教诲不敢以嫡传弟子自居。” 他心知北帝雨抱朴与天宗长老雪宜宁早年交往甚密雁鸾霜既然是观止池杰出传人岂有不晓得雨抱朴之理? 身法招式或可掩饰但太炎真气在体内的流转方式与各家心法都大相径庭。雁鸾霜把小曹衡在怀里抱了半天自然能够察觉。 雁鸾霜道:“这也是小妹为何愿意与钱先生深谈的理由。鸾霜下山之前就曾受雪师叔重托查询雨老爷子的行踪下落。今日既遇着钱先生还望不吝赐告。” 林熠心道:“原来天宗到处找寻北帝的下落难怪雨老爷子再三警告我不能泄漏他传功之事。”他摇头道:“雨老爷子神龙见不见尾在下也已有数年未见了。” 雁鸾霜一笑不再继续追问说道:“神龙见不见尾只怕钱兄说的是自己吧?” 她突然改换称呼似有所指林熠一凛现雁鸾霜的目光有意无意拂过自己的肩头。 那里的衣衫被黑衣男子的指力震破露出肩头坚实的肌肉绝不似一个四、五十岁老夫子所该拥有。 忽然远处遥遥传来马横的呼喊声道:“曹衡小曹衡─” 林熠趁机脱身道:“是曹府的人来找曹衡了烦劳仙子将他送还在下先走一步。” 雁鸾霜问道:“举手之劳何须客气。钱先生可是要回转曹府?” 林熠颔道:“正是!”向雁鸾霜抱拳告辞转身隐入夜色。他避开马横等人寻来的方向一路御风疾行潜返曹府。 林熠刚从一处僻静的角落悄然掠入府宅蓦地心头灵觉一动迅即掩身在一道石墙后。就见从院墙外有道黑影宛如夜鸟凌空飘落稍一打量四周又往内宅而去。 林熠大起好奇之心:“这不是孙二么?他不是被金牛宫擒住了么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便尾随在孙二身后无声无息的跟着他进了曹府内宅。 府中虽说有专职的弟子值夜警戒但修为与孙二相去悬殊更莫说跟在其后的林熠了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后花园。 林熠暗自一笑心道:“果真色胆能包天敢情这家伙脱身后就急着来与情人幽会了?” 果不出所料孙二驾轻就熟隐入那座假山洞中。 稍等片刻司徒宛也进了后花园但她甫一入洞背后人影闪动又有一人偷偷藏身进不远处的花草丛中看那人一身绸缎绫罗林熠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声曹府的祸不单行。 司徒宛见到孙二惊喜交集没等出声已被他迫不及待的一把抱在怀里。 两人如胶似漆浑然没有想到洞外有人正妒火中烧宛如一头负伤绝望的野兽苦忍蛰伏。 许久之后司徒宛脱开孙二的怀抱细细娇喘低声说道:“二哥你是怎么脱身的?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了。” 孙二苦笑道:“此番好比再世为人中间遭遇不提也罢。妹子今夜就带上胤儿随我走吧。曹府即将大难临头奉仙观和天都派也未必能保全住它!” 司徒宛色变道:“二哥你说曹府大难临头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如今五行魔宫尽已知晓那张破日大光明弓就藏在曹府的秘密正虎视眈眈意欲出手。金裂寒要报上次夜袭曹府的一箭之仇已下话来要屠灭曹府满门鸡犬不留。 “你和胤儿若再不走岂不也要遭这无妄之灾?” 司徒宛犹疑道:“二哥这些事情你怎会如此清楚金牛宫又为何放了你?” 孙二沉默许久才低声回答道:“实不相瞒现下我的身分是金牛宫的金衣卫统领。咱们蛰伏曹府图谋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金裂寒也都知晓了。” 司徒宛颤声道:“二哥你……竟然背叛本门投靠金牛宫!” 孙二急忙道:“妹子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们逼我吞下了销金蚀骨丹如果我不说出来几个时辰后全身的骨头会一块块酥软溶化连求死都不能……我……” 司徒宛冷笑道:“孙奇武那我可是要恭喜你了。现在你非但不必担心毒身亡反而成了人家的金衣卫统领将来前程远大不可限量。” 孙奇武道:“妹子你当我何尝愿意叛出师门寄人篱下?我也想过了断自己一死百了可终究放心不下你和胤儿。眼下金牛宫随时可能对曹府下手天都派远水解不了近渴单靠奉仙观的心航道长无异于螳臂挡车。 “咱们为了师门隐姓埋名将近十年。我不惜厕身为仆更令你违心嫁给曹执那个混蛋咱们也算是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了何苦再把自己的性命莫名其妙陪进去?” 司徒宛哼道:“要我也学你这般贪生怕死背弃师门么办不到!孙奇武你不必多说滚吧!” 林熠闻言思忖道:“想不到这司徒宛比她师兄有骨气多了。不过这些话现在全教洞外的曹执听去了这位一门心思要继任太霞派掌门的仁兄现自己后院起火不晓得会是怎样的反应?” 那曹执着实沉得住气依旧隐身在花草丛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而洞中的两人心情激荡无暇旁骛居然仍未觉有异。 孙奇武低声下气道:“好妹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想教你和胤儿及早离开曹府避难又岂是让你背叛师门?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顾全胤儿的安危吧?一旦五行魔宫来袭区区曹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怜胤儿偌小的年纪如何躲得过这场杀戮?” 他再三提及曹胤果然说中司徒宛的软肋。 司徒宛口气软和了一些说道:“那你又想怎么办?我若带着胤儿随你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曹府师父一样不会放过天下之大却有何处可以容身?” 孙奇武见司徒宛意动兴奋道:“只要咱们能取着破日大光明弓还有何好怕的?” 司徒宛反驳道:“你说得轻巧咱们在曹府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一鳞半爪急切之间到哪里去找破日大光明弓?” 孙奇武回答道:“我已想过曹子仲死前必定会对此事有所交代。当时曹彬正在外行镖只有曹执留在府中说不定咱们能从他身上寻找一些线索。” 司徒宛冷笑道:“他整日稀里糊涂怕连破日大光明弓的名字都没听过。我看你也是一般糊涂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孙奇武并不气馁道:“也许咱们看低了曹执他是有意在装糊涂呢?” 司徒宛断然道:“不可能我与曹执九年夫妻他岂能瞒得过我?” 孙奇武大失所望低哼道:“没用的蠢材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活到今天!” 猛然洞外有人愤然冷笑道:“九年夫妻九年夫妻!夫人你们当真好手段!” 孙奇武和司徒宛大吃一惊齐齐望向洞口就见曹执脸色铁青缓步走近两眼喷火神情复杂难言。 孙奇武目光闪烁射向洞外曹执徐徐道:“姓孙的你放心这样的丑事曹某还没脸到处宣扬外面没有别人。” 孙奇武心神一定毕竟一个曹执无论如何也奈何不得自己。只是他与司徒宛接下去的如意算盘恐怕拨不响了。 司徒宛道:“你、你怎么会来这儿?这时候你不是该在静室打坐吗?” 曹执怒道:“打坐?我要不是假装去静室打坐又焉能亲耳听到这场好戏?你们把曹某当傻瓜不错我曹某是做了九年的傻瓜。 “可年前金牛宫夜袭曹府你们两个被人家在洞里逮个正着我那时就心生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我又万万不能相信自己相处九年的老婆会背着我偷人所以我只能假装一无所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司徒宛我曹执素来对你言听计从百般宠爱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司徒宛低头答道:“你待我和胤儿都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曹执道:“难得你还知道对不起我这小子贼眉鼠目有哪点好你居然舍弃廉耻与他私情火热你还要脸不要?” 孙奇武冷喝道:“曹执你说话嘴里放干净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曹执此刻已知孙奇武和司徒宛皆乃天都派的弟子自己势单力薄远非对手。然而耻辱与愤怒两相煎熬之下他岂肯低头昂然道:“怎么你们做得曹某就骂不得?老子偏要说司徒宛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 他后头的话尚未出口一股劲风涌到压得胸口窒息难耐原来孙奇武按捺不住挥掌拍向曹执口中低喝道:“我杀了你!” 司徒宛叫道:“不要!”凌空打出一道掌风两股掌力“砰”的相撞在石洞中爆出沉闷的轰鸣罡风激荡消散震得曹执立足不稳趔趄退到石壁。 孙奇武收掌愕然道:“妹子此人留不得你为何不让我杀他?” 曹执也叫道:“贱人老子不需你假惺惺的来救有种你们便杀了我!” 三个人各有顾忌说话的声音都尽力压低是以看似动静颇大实际上却并未惊动其他人。 司徒宛幽幽一叹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与孙二都是天都派门下弟子当年下嫁曹府也并非自愿乃是遵从师门旨意不得已而为之。” 曹执呆如木鸡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颓然倚靠石壁喃喃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天都派是正道名门岂会做出这种事来?”忽然精神一震道:“是不是因为我常年在外行镖无意冷落了你你才和孙二─” 孙奇武冷笑道:“放屁!我和司徒师妹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非天都派棒打鸳鸯选定她卧底曹府打探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哪里轮得到你这只癞蛤蟆?” 他既投身金牛宫对天都派已无顾忌以往积压的怨愤也油然爆继续骂道:“什么名门正道为了一把破弓竟硬生生拆散了老子和师妹的大好姻缘把她像个丫头似的卖入曹府**他天都派的祖宗十八辈!” 司徒宛哀声道:“二哥你别骂了。师父他老人家对咱们总有养育再造之恩况且嫁入曹府前也曾征询过小妹的意见是我为报师恩才主动答应的。” 孙奇武嘿嘿道:“那也叫征询你的意见?你当时若不答应能过关么?”他越说越气狠狠一拍石壁道:“这些年来你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每回我想着你强颜欢笑对着曹执那个混蛋心里就像针扎似的一样疼痛恨不能把他剁成肉泥!” 曹执哈哈笑道:“报应报应!你们这对狗男女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孙奇武怒道:“姓曹的你得意什么?不知不觉做了九年冤大头不说还替人家养儿子。我换作是你早一头撞死趁早投胎。” 曹执宛如被人猛地卡住脖子笑声戛然而止怒嘶道:“你胡说胤儿是我的儿子胤儿是我的儿子!”他连着重复两次仍无法掩饰住话音里的惊恐。 孙奇武大感畅快冷冷道:“你的儿子?哈哈哈别做梦了!我师妹和你同床异梦焉能为你这混蛋生儿子? “说起来孙某该当好好谢你才对多亏你替我把胤儿抚育长大整日当作宝贝捧在手里便宜了我这做亲老子的─” 司徒宛叫道:“孙奇武你别再说了!胤儿的事何苦告诉他?” 孙奇武哼道:“我为什么不说他刚才躲在外头多半也已听到了一些。这个秘密老子闷在心里八年多今天能当着这个龟孙子的面说出来实在是痛快得很!” 曹执哀求般地望向司徒宛脸上血色退尽嘴唇不住颤动。他委实想不到和自己结多年、宠爱有加的妻子居然会做出这等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丑事而令他引以为豪的宝贝儿子居然是人家的。 他蓦然跃起身形吼叫道:“我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冲着孙奇武合身扑来。 饶是孙奇武修为远高过曹执也被他狰狞疯狂的模样吓得一惊不由自主往侧旁闪躲袖口教曹执的右手“呲啦─”扯下半截孙奇武恼羞成怒喝斥道:“姓曹的想死老子成全你!” 曹执悲啸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咱们今日同归于尽!”双爪不成章法抓向孙奇武。 只听“砰”的一响孙奇武一掌击中曹执胸膛。 曹执直飞而出背脊重重撞到石壁心脉碎裂七窍流血如一滩稀泥般软倒。 司徒宛花容惨变道:“孙奇武你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杀他了?” 孙奇武余怒未消忿忿道:“这笨蛋留着也没啥用处只会坏事不如一掌毙了干净。” 司徒宛不理孙奇武奔到曹执近前俯下身子见他目光空洞气若游丝大罗金仙也难以撘救。 见司徒宛来到近前曹执呆滞的眼珠动了动眼巴巴地盯着司徒宛努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弱断续的问道:“告诉我实话胤儿是谁的儿子?” 司徒宛回头看了眼孙奇武低下头在曹执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曹执的眸子里点燃一簇奇异的光彩嘴角露出舒心欢畅的笑容问道:“你没骗我?” 司徒宛点点头轻轻道:“我骗了你九年如今你已将死我可再不要骗你!” 曹执猛然从喉咙里爆出笑声:“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陡然断落握着司徒宛的手也无力的垂到地面。 孙奇武漠然注视问道:“他死了?” 早在曹执出手前他已悄悄祭起一道灵符将洞口封死不虞里面的声响外泄。否则方才闹出偌大的动静曹府中守夜的弟子早该知觉。 司徒宛缓缓替曹执合上双目回答道:“你不该杀死曹执他不过也是个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可怜人而已。” 孙奇武皱眉道:“多一个人知道咱们的事情就多一份麻烦既然咱们已决意脱离天都派杀了他又有什么打紧!只可惜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这下可真有些棘手。” 他见司徒宛默立凝视曹执没有回答明白她正气自己对曹执痛下杀手嘿嘿一笑走到司徒宛背后用手搭住她的肩头说道:“好妹子莫要生气了。你也看见是他先凶巴巴的扑上来要杀我我不得已才出手自卫。” 司徒宛幽幽一叹转向孙奇武。 孙奇武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笑问道:“方才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让这小子回光返照还连声叫好?” 司徒宛低声道:“你真的想知道么听了不后悔?” 孙奇武没有察觉到司徒宛话语里的异样笑道:“我听了为何会后悔?” 司徒宛嘴唇贴近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我告诉曹执胤儿不是你的我会为他报仇!” 孙奇武闻言顿觉不妥胸口一痛一柄匕已经深深扎入。他惊骇欲绝大吼推开司徒宛瞠目叫道:“为什么?” 司徒宛踉跄跌倒在地仰头望着孙奇武凄然笑道:“你杀了他我只有杀你。” 孙奇武守住最后一口元气拔出匕双眼充血恨恨道:“你居然为了这个笨蛋杀我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我宰了你!”颤颤巍巍走向司徒宛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洒溅一地。 司徒宛静静伸开双手挺起胸膛闭上眼睛道:“二哥你杀吧!” 孙奇武一听司徒宛又唤自己“二哥”一腔的怨毒愤怒立时泄去滴血的匕闪着寒光无力落下苦笑道:“罢了你……” “叮─”匕坠落孙奇武如应斯响身躯朝后倒去摔倒在曹执的双脚旁气绝身亡端的是死不瞑目。 司徒宛依然静静坐在冰凉的地上面前横倒着两具男人的尸体。 她没有歇斯底里叫喊的冲动也不带丝毫的表情只是眼眶中的泪水悄然无声的滚滚流淌一滴滴渗入土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问道:“夫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司徒宛麻木地扭转头看到一身黑衣蒙面装束的林熠。司徒宛笑了泪水却涌出更多喃喃道:“这样的事情有谁能帮忙?” 林熠看着她凄迷茫然的眼神暗自一叹默然无语。的确遇上这种事纵然是神仙佛祖也同样无可奈何。 他开始有些同情这一女二男说到底这是三个为他人利益角逐陪葬的牺牲品。 曹执固然可悲然而司徒宛和孙奇武就真的快乐么?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司徒宛似乎对林熠的出现毫不介意仿佛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波动她的心情缓缓说道:“你是不是也在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等林熠回答她自言自语的继续道:“我也不晓得也许是因为我觉得欠曹执的太多。他虽然没用得很但一直待我很好从没对我说过半句重话。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即使为了我要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可我却始终在骗他还偷偷背着他和二哥藕断丝连。我原本以为这样同时拴住两个男人的心实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哪里明白老天的惩罚会来得这么快?” 她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神态半是疯狂半是压抑。不理林熠站在身后慢慢爬到孙奇武的身边用手轻抚他的脸颊低诉道:“二哥你听到了么这是老天爷在惩罚咱们。我是个坏女人从嫁入曹府的那一天起我就注定要对不起你们两个。 “我亲手杀了你你一定恨我吧?可你毕竟没有杀我你还是舍不得下手啊─” 她的手沾上了孙奇武胸口未干的鲜血却只自顾自说道:“我们骗了曹执不假但我也骗了你骗了你们两个九年!胤儿的确是他的儿子起初我并不情愿但到后来我已离不开他也离不开胤儿了。 “我要哄你欢喜怕你伤害了曹执;我又要哄曹执的欢喜因为我离不开他我真的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坏女人。 “现在你杀了他我又为了他杀了你你……你们两个在泉下有知是不是都十分不甘心呢?” 她轻言细语又颠三倒四地诉说着就如同在和孙奇武与曹执聊天一般蓦地她咯咯咯咯大笑起来直笑到嗓音嘶哑边笑边道:“不甘心又怎样二哥我这辈子爱你多些还是爱他多些? “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可现在这还有什么关系么?只要我一直陪着你们两个就足够了─” 林熠低喝道:“夫人莫要自寻短见!”探手向司徒宛抓去。 但依旧晚了半步司徒宛早握住孙奇武坠下的匕毫不犹豫的插进胸膛。 林熠扶住她的身子道:“夫人你何苦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去了小曹胤怎办?” 司徒宛的眼里闪烁着悲伤的光彩摇头道:“还是一起死了的好。只有我们都死了我师父才不能因为我们的过错再追究我的孩儿什么!毕竟胤儿只有八岁。” 林熠低头望向她的胸前那把匕连柄没入东帝释青衍的九生九死丹也已无济于事。毕竟传说中起死回生的灵丹也许只有天上才有。而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即便救活了又能怎么样呢? 司徒宛身子猛烈一颤低低呻吟着喘息道:“他们……在叫我。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不要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有人来打扰我们。” 林熠沉声道:“我答应你。我会将你们三人合葬在一处曹胤也会交由他的大伯照料。你放心去吧!” 司徒宛松了口气美丽的嘴角逸起最后一抹微笑道:“这就好胤儿娘管不了你啦今后你要当心─”言罢阖然而逝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慢慢跌落。 第七章 洞玄 半个时辰后林熠将三人的尸身埋葬在假山洞底。他没有竖碑只用几方青石对垒其上聊作标志。 在这里将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也不会有谁知道自己立足的地方埋葬着三个恩怨纠缠半生的男女。 他默默伫立在青石堆前感慨不已。 曹执也好司徒宛和孙奇武也罢其实不过都是受着命运摆布的棋子最终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这冥冥里的天意究竟为何视万物如刍狗漠然将一草一木尽收眼底却又那样的袖手旁观。 他抬起头透过山石间的缝隙仰望苍穹想知道云端的尽头天幕的背后是否真有那么一双眼睛无情的关注人间。就像坐在戏台下的观众悠然欣赏着一出出的悲欢离合杀戮仇恨。 而自己是否也是那么一颗无力改变任何命运的棋子在浊浊乱世里载浮载沉试图挣扎着去找寻那永不沉没的扁舟? 这便是天道么?有谁能够给自己一个信服的解释? 记得他也曾问过恩师玄干真人同样的问题师父沉吟半晌才微笑着回答:“假如我也知道岂不早已羽化登天何苦再踯躅凡尘经历苦劫?” 而北帝雨抱朴对于何为“天道”他的回答是:“道不在天道在人心;道不在心道在虚无。天道为无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林熠也不晓得该问谁。 此刻的他依旧沉浸在刚才生的惨剧中静静望着第一缕晨曦穿越岩石的缝隙洒照进幽暗的石洞。 忽然洞顶缝隙处的一个奇怪现象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这道山石合成的间隙曲曲折折与自己脚下的路径遥相呼应看似随意而为但隐隐约约分明显露出一种规律。 所谓心灵福至林熠略一思忖举步走向山洞深处四十九步之后他站到了山洞的尽头。如果加上从洞口到青石堆的距离约该常人的五十步难道这仅仅是巧合? 想到曹彬说过这座假山所在之处原先是一座小亭后来被曹子仲下令拆了才筑起此山而所有施工图纸都分成数段完工后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林熠久久仰视洞顶灵台油然浮现起一个仿佛用晨曦之光勾勒的“玄”字。 不错这座假山洞里的路径虽然上下交错、幽长曲折连成一体却不正是一个巨大“玄”字么? 林熠心有明悟喃喃低语道:“洞玄、洞玄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他凝目打量半晌缓步走到山洞尽头的一方石壁之前。这面石壁色泽透着银白色方圆三尺多些朝内陷下形成一片光滑的凹坑。 林熠将右掌嵌入石坑手心劲力轻吐石屑“簌簌”震落徐徐露出一幅赤色的符印图案。 他收回右掌冥想存思口中念动真言左手捏作法印虚指指尖吐出一簇殷红光芒笼罩符印。 借着法印的灵力林熠的心绪与石壁上的符印图案渐渐融为一体聚精会神的观测着其中的变化与玄机。 半盏茶时分符印“叮”的轻响映射出一蓬银光却如火烛般微弱忽闪忽暗向外冒着一丝丝银白色光雾。 林熠嘴角露出一缕轻快笑容道:“不过是在‘昊天阳钧符’中加入了六仪之变牵一而动全身也不见得有多玄妙看我来破了你!”右手食指在符印的六个尖角上依次虚按左手换作“破山印”“砰”的按在符印中心。 符印“嗡”的镝鸣光晕如花般盛绽照亮石洞。突然从林熠脚下站立的泥地里迸射出六道银白光柱顷刻将他的身躯完全笼罩。 林熠一怔心里暗叫道:“哎哟不好中公老儿的诡计了!” 不等他提气抽身而退眼前亮白一团的光芒大盛刹那间失去了视觉。 但这仅是极为短暂的一瞬很快白光褪淡林熠的视力与灵觉又恢复了正常。 然而他的对面已不再是那方冷冰冰的石壁一条雪白玉石铸就的甬道在脚下铺展每隔一丈石壁上都镶嵌着一盏青铜油灯出昏黄的光晕。 甬道幽长尽处飘浮着一蓬墨绿色的诡异光雾缓缓的旋转流动。林熠功聚双目却依然无法穿透绿雾看清其后隐藏的是何景象。 白玉石一方方错落有致的向内延伸连头顶上的天花板也是一方浑圆如玉的巨大玉石铺架而成。左右两侧与地面上的每一块玉石都是五尺见方晶莹剔透。 铺设甬道当然是为了让人从上面走的然而林熠直觉里总感应到隐藏在这些平静玉石之后似乎暗伏着某种冰冷的杀机这条玉石甬道只怕并不好走。 林熠回过头背后也是一面银白色的玉石平滑如镜隐隐约约流动着光辉。 他知道自己破解了公揽月在假山洞中设下的昊天阳钧符不料同时牵动暗藏在符印之后的传输法阵将自己一眨眼间送到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未知深浅的所在。 想到这里林熠不由懊恼苦笑道:“我这自作聪明的臭毛病总是改不掉公揽月号称天下三大奇门遁甲宗师之一他设下的机关符印岂是小儿科的玩意儿?如今陷了进来想后悔却不知该往何处买药去。” 忽然白玉壁上一亮现出一道模糊的光影光影好似随着水的波纹在层层波动令人只能看到一条模糊隐约的影子林熠唯一能从飘浮的光影中感受到的仅是对方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森寒目光。 林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诧异问道:“这虚镜成像怎么只有影子?公老头你究竟是死是活?” 所谓“虚镜成像”乃奇门遁甲中极为深奥的一门绝学可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通过某种媒介传送呈现在远在百十丈外的其他所在。甚至可将生前的影像留存封印以待有人开启后蓦然浮现出来。 而此处的“虚镜成像”已被扭曲幻化成影显然是被人刻意处理过了。 这门奇技林熠以前也只是在昆吾派的道家典藏中看到过明白施术者不仅要具备精深之极的修为更需借助法器媒介以及奇门遁甲之术才能动。殊不料自己刚一闯入公揽月设下的禁地就接受了他老人家如此高规格的招待。 水纹光影好似扭曲得更厉害了一个声音响起道:“谁告诉你老夫便是公揽月观止池的雁鸾霜么?” 林熠迅镇定下来嘿嘿一笑道:“你果然还活着只不过装神弄鬼做起了缩头乌龟。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需知公揽月能够回答林熠的问题显然在这面玉石镜壁之后隐藏着他的真身。只是他有可能在距离林熠不到数丈的某处又或许远远躲在十丈百丈开外却非林熠的灵觉可以侦知。 水纹光影道:“棺材里躺的自然是曹子仲了。老夫本是在此等候一位整整十八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你却要莽莽撞撞闯进来。也罢就连你一并款待吧!” 林熠灵机一动笑嘻嘻问道:“公老头你等的那位朋友可是个精擅五行魔宫各种绝技身穿黑衣面色蜡黄的中年人?” 公揽月显是一愣回答道:“你晓得的还真不少。你到底是谁为何扮作教书先生潜入曹府是戎淡远派你来的么?” 林熠道:“在下和天宗毫无干系更不曾见过天帝戎淡远。至于藏身曹府实为避祸养伤本也不知道曹府原来是你公老头的窝。” 公揽月冷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避祸养伤哪里去不得偏生躲进曹府今日又撞进老夫的‘玄映地宫’。你瞒得过曹彬却骗不过公某。” 林熠一摊双手无可奈何道:“所谓无巧不成书你既不肯相信我也没法子。公老头那颗藏在曹子仲体内的蜡丸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公揽月答道:“是又如何?嘿嘿老夫有意留给墨先生的香饵却让你着了先可惜。不过你凭着蜡丸里的四字就寻到此处可比外面那群笨蛋聪明了许多。” 林熠转转眼睛道:“他身穿黑衣你便叫他做墨先生我看他脸色蜡黄不如就称他为黄先生?” 公揽月道:“他化名为墨先生你化名为钱夫子在老夫看来两者有什么不同么?我等了他十八年好不容易才寻到今次的机会却被你无端端插上一脚!” 林熠大咧着嘴道:“放心晓得‘洞玄石藏’四字的远不止在下一人说不准你苦苦盼望的墨先生已经在赶往此处的路上了后脚便到。 “对了当日那将你吓得缩起脖子来做乌龟的信就是墨先生写的么?” 公揽月翻翻白眼道:“孙二被金牛宫掳去老夫就预料到那帮孙子迟早会上门来索性好生安排一番等着招待老朋友。” 林熠讥讽道:“雁鸾霜已查过棺材里的尸现他确实是曹子仲本人。公老头你这手李代桃僵之计使得可真妙骗得曹府上下替你烧了不少纸钱今后你可不愁花销了。” 公揽月道:“老夫在玄映地宫之中招待曹子仲十多年却一直没有杀他就是等着这一天能派上用场。” 林熠接口道:“等到墨先生出现你便杀了曹子仲逼他事先吞下蜡丸造成毒杀之状。这样一来公老头你便可以自己缩起脖子来静候墨先生上钩。 “也难怪曹彬和曹执修为低微他们并非你的亲生子嗣曹府纵然被五行魔宫屠灭满门也不关你半点事了。” 公揽月道:“太霞派既然敢开宗立派生死存亡便该全凭他们自己的手段和运气何须老夫来担心?可笑天都派不晓得从哪里听着的消息竟派了两个弟子到曹府卧底白白便宜了曹执那个蠢材。” 林熠吐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太霞派上下百口在老爷子的眼里连蝼蚁也不如。但你这样煞费苦心要引墨先生前来却又是为什么?” 公揽月徐徐道:“我和他有一笔旧帐要算而他盼着这一天也同样很久了。” “你不觉得奇怪么?孙二被掳这事原本至多是金牛宫的人知晓可现下五行魔宫的各大高手纷纷现身涟州城内外风起云涌等来的可绝不单止墨先生一人而已。” 公揽月笑道:“呵呵世上多有有心人把局势搅乱方能从中渔利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林熠道:“这么说来该不是公老头你所为了那又是谁?” 公揽月道:“管他是谁来的人没一个是安好心。你既然来了就一并留下吧。想要破日大光明弓和下半部《幽游血书》么先过了这条甬道!”玉石镜壁上水纹光影一闪褪淡而去。 林熠急忙叫道:“喂!公老头等一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可他喊了半天玉壁上静悄悄再无变化公揽月早已去远。 下半部《幽游血书》……原来不只破日大光明弓甚至是聂天的《幽游血书》也落在了公揽月的手中。可是这些年来他为何不加以修炼?即使无法达到魔圣昔年的境界也绝不至于怕了墨先生。 还有缺失的上半部《幽游血书》又去了哪里当日公揽月为什么没有一起盗出? 这几个问题令林熠百思不得其解他望了望悠长沉寂的甬道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既没想抢那破弓又何苦闯这甬道?不如先睡上一觉等公老头回来了再和他好好商量我怎么来的还是怎么送我出去。” 说罢林熠真的躺了下来把双手枕到头后跷起二郎腿嘴里唧唧歪歪哼不成调若有人听到只能奇怪为何娘胎肚里果真生得出五音不全而酷爱唱歌之人。 过了一会儿小调声渐停取而代之的是林熠酣畅淋漓的打鼾声在空旷的甬道中此起彼伏韵律十足。 这一睡又是个多时辰其间他还咕哝着翻转了两回身子调整了若干回睡姿只差嘴角没有淌下多余的清泉流水。 忽然玉石镜壁一亮公揽月道:“你打算一辈子住在这儿了么?” 林熠的呼噜打得更响挥挥手不耐烦咕哝道:“别吵有事回头说。” 公揽月大怒恨不得冲过来一把抓起这家伙扔进炼丹炉里道:“好咱们就试试看谁的耐性更好些!” 林熠突然睁开眼朝他眨了眨笑道:“在下耗得起你可就未必能行。” 公揽月冷笑道:“信口雌黄!我将你扔在此处不管过个十年再来看你怎么跟我耗。” 林熠好整以暇道:“在下何须等上十年也许再有几个时辰就行。公老头莫要忘了那位墨先生和天宗的雁鸾霜随时会找到假山洞中剥落的符印。只要不是太笨五行魔宫的人迟早也能寻来。 “届时人手齐了在下就与他们来个热热闹闹大通关岂不是比我一个人闯关好玩省力了许多?我又何必独自一人冒险往里走呢?” “那老夫就先一步毁去那座传输法阵从此再无人能进来!” 林熠纵声笑道:“别人都不打紧但你不怕与墨先生失之交臂么?你赌气困住我一人在此逍遥却让苦心谋划近二十年的算盘全数落空么?” 公揽月正欲大骂林熠蓦地恢复慢悠悠的语调说道:“好得很曹彬一家四口的生死你也不用管了。也罢就由得金牛宫将他们抓了去严刑迫供反正老夫也不怕他们能泄漏我破日大光明弓的秘密。”说着光影消失大笑而去。 林熠一跃跳了起来叫道:“公揽月你说曹彬他们被金牛宫抓去了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再来回答林熠沉思半晌也明白公揽月的话未必是实多半是在诈自己。 然而曹彬夫妇和曹妍、曹衡如今不啻如暴露在狼群中的猎物躲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想到这里他已无法平服心绪继续和公揽月对耗心中苦笑道:“死老头成心是拿我来试验这条甬道的威力没话说了闯就闯吧!” 前方的甬道有进无退除了冲过去寻找出路外已别无他法。 这里的所有设置都是公揽月原本准备着用来对付那位墨先生的却教林熠先享受上了。倘使有流风神珠在手自然能够顷刻脱出玄映地宫奈何此宝已交给黎仙子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振作精神催动太炎真气护持全身。此时林熠的太炎心法已晋入“空照道心”的第四重境界较之雨抱朴的“返虚无尘”第八重天之境虽尚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但放诸正魔两道均不容小觑。 他灵台空明抱元守一衣衫上隐约泛起一层殷红光晕不断徐徐流转小心翼翼的踏上第一块白玉方石。足尖落地甬道里静悄悄没有丝毫反应。 如此走出一丈远依旧不见动静。林熠心头的警兆却越的浓厚丹田提气左手暗扣一枚璇光斗姆梭随时准备应变。 当他第九次将脚落在白玉方石之上两侧的石壁上“嗤嗤”锐响激射出纵横交错的六道银色光飙几乎把林熠闪躲的所有角落封死。与此同时头顶“喀喇喇”一响劈落一束夺目的光椎。 甬道上镶嵌的青铜油灯齐齐“呼”的腾起一尺多高青焰剧烈的吞吐闪烁犹如一条条暴怒狂乱的灵蛇扭动着躯体冲向天花板。 这些在旁人眼中直如雷霆惊闪的飞电在林熠灵台上清晰映射出一道道轨迹和角度。他凌空掠起犹如箭矢朝前激射在三道光飙合围之前的瞬间脱身而出。 “轰─”六道光飙与上方劈落的光锥激撞一处迸射出惊人的光焰巨大的轰鸣在甬道里回响仿佛头顶的玉石壁也要塌陷下来。 林熠身形甫起前方两侧的石壁好似立刻受到感应一段尺许宽的墙体陡然隆隆前移一左一右夹击过来。瞧这势头足以把金铁碾压成一粒粒粉末。 林熠双腿在两堵墙面上一撑巨大的压迫力震得他一阵气血浮动急忙吸气出掌“砰砰”击中墙体。 这两掌蕴含太炎真气可谓重逾万钧但拍在墙面上毫无反应倒是手腕酸疼近乎麻木。 墙体徐徐相向推进林熠被夹在当中空隙越来越小。他临危不乱左脚猛力一点石壁吐出一口浊气放软身躯轻盈无比的贴到右侧的墙体上“嗖”的沿着墙面朝前平移左手的璇光斗姆梭间不容中往上一送刚好用两头顶住墙体。 “叮─”锋利的梭芒紫光暴涨右侧石壁终于禁受不住这上古至宝的反挫之力裂出十多条细微的纹缝墙体也同时停止了前移。 林熠脱出夹缝惊得一身冷汗。 没等他稍有喘息迎面一蓬黑黝黝的毒砂铺天盖地充盈甬道卷涌而至甬道里再不存丝毫藏躲的缝隙。 他无暇思索飞褪下外衣挥手舒卷“噗”的裹住飞砂身躯被对面迫来的庞大冲力一震撞在尚未退回原位的两堵石壁上。 林熠运劲于背卸去余劲滑落地面。脚下方砖突地开裂“喀、喀!”探出两道金光灿灿的索环把他的一对脚面扣得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头顶一方巨石五雷轰顶般压落这些机关环环相扣一气呵成。 而林熠双脚已被制住再不能挪动分毫。 林熠心知就算自己硬接住轰落的巨石后面必然还有数不胜数的明枪暗箭等着招呼自己至死方休。 他一口气接连打出三枚璇光斗姆梭“叮叮叮”脆响不断。斗姆梭破入巨石爆射出蓬蓬夺目光雨。 巨石下落之势不止转眼压到林熠头顶。 林熠双掌运起十成功力吐气扬声轰出伴随着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已被璇光斗姆梭震裂的巨石再禁受不住林熠排山倒海的掌力支离破碎化作无数拳头大小的坚硬玉石漫天激荡。 林熠双足运劲下沉施展出“千钧坠”两只脚齐齐下陷三寸脱出金环。身后的石壁轰隆隆回撤那只璇光斗姆梭随之飞回主人袖口。 林熠喘息片刻看看整条甬道才走了不过十之一、二。再往前行公揽月天才般地尽情挥霍着他的种种奇思妙想令林熠又是头痛又是佩服。 飞索、铁蒺藜、金钱镖、陷阱、箭雨这些等闲机关制作大师都不屑一用的暗器埋伏在这里却被公揽月运用得神乎其神妙到巅毫。 所有的机关设置简直都如同具备灵性的活物相辅相成往往在林熠意料之外的某处化腐朽为神奇。 在他踏出下一步之前永远无法预测将会有何种东西等候着他。而这些永远能出人意料的机关却又显得那样有条不紊恰到好处。 林熠几乎是一面心里问候公揽月的长辈一面艰难的前行。 半个多时辰后他走两步退一步方闯到了甬道的中段。可稍一不慎方砖底下隐藏的传输法阵又被触动倏忽将他送回原处前功尽弃。 林熠站在原地望着徐徐复原的甬道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突然涌起爆揍公揽月一顿的冲动却晓得这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假如自己的那柄仙剑还在或可以施展昆吾派的“青雷正心诀”一鼓作气冲过甬道。然而现今唯有凭藉身法修为步步为营像乌龟一样的在甬道间爬行。 说不准公揽月此刻正一颗颗拨弄着他的算盘珠子一边听着清脆的响声一边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偷偷笑。 好在他自幼修炼玄门正宗心法很快灵台平静下来目光转向石壁上兀自燃烧不休的油灯暗暗讶异道:“这些灯……公老头是用来照明的么?” 第八章 蝶现 林熠重新迈动步伐向前走出八步身子刚好和两侧石壁上的第一对油灯持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甬道如先前一样毫无动静但只要他再往前走上半尺幕天席地的机关埋伏立时再次齐齐袭来。 林熠仔细观察着平静燃烧的火苗绿色焰光猎猎轻响好似正在向他挑衅。 林熠双掌拍出两道掌风左右开弓击中油灯上方。“噗噗”一响火苗骤然熄灭冒出几缕淡淡的青烟。 见此情形林熠看着灯微笑了他试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迈出右脚足尖点到方砖上果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公揽月精心设置的那些埋伏都仿佛在瞬间睡着了一般。 他正要继续前行蓦地两侧所有油灯一起熄灭甬道中变得漆黑一团。耳中听到公揽月的声音说道:“不错不错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识破了阵眼。这条‘光暗明灭巷’就算你过了吧。” 他见林熠用掌风熄灭去第一对油灯索性便尽数关闭甬道机关出声放行。 林熠轻松大笑道:“公老头你何必急巴巴的熄灭灯火心疼那点油钱么?” 公揽月哼了声说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但愿你也能笑得这般欢畅。” 林熠大笑朝前回应道:“奇怪了在下笑笑也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么?” 说话间他已大摇大摆走过甬道一点也不顾忌对方会突然毁诺施出冷箭就好像是在自家长廊里散步一样的从容自如。 公揽月略微缓和了些口气道:“穿过绿澜门便是一间密闭的静室凶险犹胜过光暗明灭巷小子自己小心了。” 林熠道了声“多谢提醒”屏息运转真气护体走进飘浮在甬道尽头的迷离绿雾。这团迷雾也不晓得公揽月是如何凝铸而成似粘稠的汁液缓缓流转令林熠的视线与灵觉同时失去作用。 走出公揽月所说的“绿澜门”前方正是一间方圆不过丈许的静室。回过头再看绿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面玉石镜壁。 静室的四壁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出入的门户。 巨石屋顶比甬道中悬垂得更低距离地面高不到两丈吸引林熠目光的是屋顶突出的漩涡造型和镶嵌其中的七十二片狭长耀眼的亮红色锋刃。 在静室正中是一张红木矮几上面摆放着一幅残局。 棋秤右有一个竹制棋罐里头盛着数十颗黑子。妙的是棋罐一边还放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居然是刚沏上不久。 在矮几的对面跪坐着一尊和真人大小无异的彩木雕像身着蓝色长袍可惜脑袋只是一个光溜溜的大圆球除了该是眼睛的部位嵌有一对珠子外其他五官都不见着落。 这尊木像的左手执着羽扇右手悬在半空指尖捏着一颗白子。右下角上同样也摆放着一个装盛白色玉石棋子的竹罐。 林熠愣了愣回头对着玉石镜壁叫道:“公老头你搞什么鬼?学人摆摊设套么?我身上可没多带银子!” 玉石镜壁上亮起公揽月的光影回答道:“此静室并无出入门户出口只在这珍珑棋局中好好解吧。” 林熠问道:“若是解不开又会如何?” 公揽月的光影抬手示意上方的屋顶嘿嘿道:“棋局一旦动你头顶的‘乱云刃’便开始缓缓转动下沉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令其停止。除非你能破解棋局使得黑子反败为胜‘乱云刃’自当恢复原状否则只能看你变成一滩血水肉泥了。” 林熠叹道:“公老头你也真够损的万一进来的人压根不黯棋艺岂不是注定要被绞成肉泥?这种害死人的东西你怎么想得出来?” 公揽月闻言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颇为自得地笑道:“老夫耗费了十五年方才筑成这玄映地宫岂是凡夫俗子所能领会?” 林熠摇摇头道:“难怪你的修为无法精进原来这些年都把精力耗费在这座玄映地宫上头。今后你找人打架也能把整座宫殿全都搬了过去么?” “你懂什么这是老夫毕生最完美的杰作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及得万一。少啰嗦快解局吧。” 林熠急忙抬手招呼道:“公老头等等!这子落下还准不准悔棋?” 水纹光影波动微停公揽月没想到林熠居然会问出这样无赖的问题没好气的答道:“落子生根生死大事岂同儿戏?”话音一落光影散去。 林熠对着玉壁笑道:“我是怕你待会儿下错了子想和我耍赖悔棋。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知这静室中必然暗藏着某种特殊设置能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对方的耳中。他只是存心气公揽月一气如果能气到他吐血当然是最好不过。 林熠悠哉游哉在矮几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望着对面一动不动的木偶人像说道:“老兄你一个人在这儿坐了这么多年想来寂寞得很今日我便陪你玩玩。可惜你不会说话不然跟我聊上一会儿天也好。” 那木像直呆呆看着他亮黄的眼球不晓得是用什么材料打制居然隐隐有波光流动透出一股灵气。 林熠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轻笑道:“公老头的品味倒也不差难得还藏有洞庭雾峰的碧秋清茗。嗯沏茶的手艺也算了得和京城闻花坊的白小姐有得一拼比我可强多了。” 耳畔就听公揽月问道:“白小姐是谁老夫怎没听说过这位茶道大家的名头?” 林熠答道:“白小姐是京城第一名伶在风月坊间的声名直如三圣五帝一般响亮。你竟没有听说过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公揽月听他居然拿京城名伶与自己相提并论忍不住狠狠呸了声不再开口。 林熠笑意盈盈放下青瓷茶杯俯身观看棋局禁不住眉头一皱。 这幅珍珑棋局多达两百余子黑白双方短兵相接犬牙交错战局已接近尾声。双方相互争劫寸土必争黑子取得实地而白子占得厚势。 关键在于黑子右上角的一条大龙被重重白子围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几乎无处容身怎也做不成双眼成活。 唯一的办法就是突出重围与下方的一片黑棋连接起来但中间关山望断谈何容易? 林熠默默计算着棋局上的各种变化和劫材苦思解围之道。 光阴悄悄流逝林熠心神完全沉浸在棋局之中浑然忘却身外之事额头上亦不觉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一杯碧秋清茗早已告罄。 良久之后他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喃喃道:“声东击西应该是这样走的了!” 取起一颗黑子悬在空中正要落下就听公揽月冷冷道:“小心了黑子一落机关即刻动。往下你只要走错一步便是错恨难返。” 林熠“啪”的落下黑子晶石制成的棋子敲击在木质的棋秤上声音煞是好听。 随之头顶上隆隆闷响乱云刃已然动但并没有立刻下沉。 林熠泰然自若微笑道:“公老头该你了。” 林熠对面的木像“喀”的轻响右手缓缓下落将白子不偏不倚的摆在棋盘上而后收回手去五指张开再从棋罐里捏起一枚白子。 林熠由衷喝彩道:“公老头你这手绝活真俊往后家里可以不雇佣人啦。” 公揽月哼道:“乱云刃已开始启动你还有闲心说笑?” 果然白子一落整个屋顶开始徐徐下沉锐利锋刃开始缓缓转动。虽然度很慢但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横扫至地面。 林熠不假思索又落下一子回应道:“头可断血可流塞在嗓子眼里的话却不能不说。” 他嘴上插科打诨走出两步棋看似漫不经心但实乃暗藏杀机就等公揽月应对失当右上角的大龙便能挣脱桎梏脱困而去。 而当他的黑子落下时巨石屋顶也旋即停止锋刃保持缓缓的度转动等待公揽月落子后屋顶继续沉落锋刃再次加逐渐幻化成一团红色的旋风。 然而公揽月既苦心设下这珍珑棋室对于棋艺的自信自不待言微作沉吟下了一手“尖”大是出乎林熠的意料之外。 林熠一怔手里捏着黑子沉吟半晌才走出第三步。 两人你来我往对弈了十余回合林熠的局势却越的吃紧。 周边的白子犹如一张天罗地网不断的朝里收缩挤压着黑子的生存空间令其动弹不得。 林熠感同身受无心再和公揽月打趣棋子走得越来越慢。每落一步都需经过冗长的思考。 短短十余步棋已花去了两炷香的时间。 头顶上的吊顶不停缓缓下沉乱云刃转动出越来越大的沉闷响声好似在不耐烦的催促着他赶紧落子。 林熠充耳不闻锋刃旋转生起的风吹乱他的头可灵台中除了棋局之外再不顾其他。 “啪!”公揽月白子落下木像的右手提起被围杀的三颗黑子缓缓放进对面的棋罐里。 公揽月的声音得意笑道:“你大势已去后面不论怎么走亦无法起死回生、力挽狂澜了。可惜可惜终究差了一点。” 林熠一翻眼道:“你怎知我必死无疑?大不了我乱下一气只要不停落下黑子乱云刃便不会下沉。等棋盘填满了我就拿黑子不停敲打棋盘看它还会不会沉?” 公揽月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怒哼道:“焚琴煮鹤无赖无赖之极!” 林熠哈哈一笑道:“真正大煞风景的该是你公老头才对。想那对弈明月青松、享受微风熏人是何等愉悦心神的雅事竟被你利用来制作这狗屁机关怎对得起明这副珍珑棋局的先贤? “你掘了他的墓穴又用他殚精竭虑方才布下的珍珑棋局胡作非为小心人家冤魂不散找上门来算帐。” 公揽月忍无可忍怒喝道:“快下棋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林熠悠然自得微笑道:“公老头我就算要被你的狗屁机关绞成肉泥也一定先把你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不然岂不亏大了?” 说话间屋顶已经下沉过半距离林熠头顶不到六尺。 他故意出言激怒公揽月并非纯粹为了调笑斗气而是借此扰乱对方心神令其心浮气躁棋力受损下出昏招。 孰知公揽月脑瓜一点也不迷糊越是生气棋招走得便越是毒辣老道。 林熠俯瞰棋秤明白棋局已到了生死关头。自己手上小小的一颗黑子变得重逾千斤久久不能落下。 不论他如何计算棋路寻找生机似乎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难以挣脱令他直想从棺材里把那位先贤拽出来好好问问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时光一点一滴的过去乱云刃加不休地下沉。林熠挺直的腰背像山岳般静峙左手轻轻击打着矮几找寻着解除困局的契机。 忽然身后的玉石镜壁焕放出一蓬银白光华传输法阵再次启动一位身着罗裳、淡雅若仙的少女和一个相貌丑陋、弓背驼身的老婆婆出现在静室中。 那少女紫衣轻扬明艳不可方物怀中抱着一把玉石琵琶神态悠然恬静纤柔曼妙的娇躯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钟灵仙气。 林熠关注棋局竟是心无旁骛。 倒是那个老婆婆重重用手里的铁木龙杖往地上一拄大声喝道:“公老儿搞什么鬼快给我滚出来!” 玉石镜壁上公揽月光影浮动嘿嘿笑道:“老虔婆你嚷嚷什么?” 紫衣少女浅浅一笑说道:“公老先生你非要等到晚辈将阁下设下的机关尽数破尽才肯显露真身么?” 公揽月道:“女娃儿刚才在光暗明灭巷中你是如何看破玄机的?居然连半盏茶的工夫也不曾用到。” 紫衣少女若无其事道:“阁下不过是将《四机奇经》中的《地机篇》稍加修缮铸成那条巷道并未见多少出前人的新鲜创意。这般的机关晚辈在十一岁的时候便能亲手制作了。” 公揽月颔道:“好好想不到终于有个中高手闯了进来。女娃儿你莫要夸口老夫的珍珑棋局就在眼前你破给老夫瞧瞧!” 紫衣少女清澈的目光拂过棋秤只微微一瞥间随即娇笑道:“这有何难?这局珍珑棋局乃是三百年前棋圣卢秋雨所创虽然知者甚少偏巧晚辈就是其中之一。” 公揽月一惊冷笑道:“你认得棋局却也未必就能破解得了。何况此局又走了十六步阁下来得稍晚怕也回天乏术。” 紫衣少女盈盈走到林熠身后说道:“这位先生不妨将子下到三三路上。” 林熠心头一震他无需回头就晓得这紫衣少女非是旁人正乃久未谋面的容若蝶。至于身边的那位老妇人正是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岑婆婆。 他如今换了装束又有石棘皮具蒙面容若蝶再是兰心慧智也无法认出。但她为何会出现在玄映地宫之中难不成冥教也已插手曹府之事? 岑婆婆见林熠没有反应禁不住出声敦促道:“我家小姐所言必不会有错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容若蝶含笑道:“婆婆莫要催他。这位先生与咱们素不相识心存疑虑也是应当。好在咱们还有时间无需太过着急。” 话音刚落林熠已默默无语将黑子“啪”的摆在了三三路上。 公揽月先是一呆继而纵声笑道:“女娃儿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下法。你不管那条大龙的死活了么?” 容若蝶淡然笑道:“既然已是一片死棋晚辈何苦再费尽心力去解救?不如想方设法围猎了老爷子的一条大龙两相抵冲也可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公揽月凝神看了棋秤片刻恍然道:“老夫明白了你是想猎杀我左上角的这条大龙。嘿嘿野心可不小啊。可惜我只需三、五步便能将它做活你这是白费心思。” 容若蝶道:“即使这样晚辈总要试上一试或可柳暗花明起死回生呢?” 公揽月哼道:“做梦!”操控木偶人像在棋秤上落下一子无形中却失去了先手。 容若蝶樱唇含着胸有成竹的笑意指点林熠又落一子。 双方落子如飞顷刻走了七个回合左上角的白棋大势已成稳如磐石任由黑子如何搅局亦无济于事。 公揽月得意洋洋道:“女娃儿你已黔驴技穷了吧还不推秤认输?” 容若蝶嘴角逸出一缕胜利的微笑徐徐说道:“公老爷子你中计了。”纤纤玉指从棋罐里捻起一枚黑子“啪”的放在了棋盘上。 公揽月愣了一下说道:“老夫中了什么计?” 容若蝶笑而不语仿佛胜算在握。 公揽月突然身子一震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原来容若蝶从一开始就没真打算去围杀他左上角的那条大龙而是借机在包围黑棋大龙的白子周边又筑起了一道铁壁逐渐收气与右上角的大龙里应外合反将白子圈起了一大片。 这样一来不仅黑方右上角的危局可解更将白棋陷于四面楚歌之境形势急转直下远远出乎了公揽月的预料之外。 公揽月久久无语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脸色也越来越难堪。他这时才意识到容若蝶的那枚黑子一落整盘棋大局已定自己输的干干净净。纵然棋圣卢秋雨复生亦不过如此而已。 突然公揽月欢畅的笑声打破了静室的沉寂他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此局的真正解法!女娃儿你替老夫解开了困扰心中多年的难题我也该让你过关才是!” 矮几“轰”的一颤徐徐下沉直陷进地面一丈露出里头一道黑咕隆咚的出口。 岑婆婆怒道:“公老儿你这算什么?我家小姐是何等身分岂能钻这狗洞?” 公揽月嘿嘿笑道:“老虔婆这道门户之后别有洞天。你若不想进来只管留在这儿。” 光影一闪而逝乱云刃重新镶嵌回屋顶慢慢恢复原位。 林熠起身故意又作出沙哑的声音抱拳道:“多谢姑娘援手解围。” 容若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你我同舟共济小妹此举亦是在保全自己。” 岑婆婆一脸警觉地站在容若蝶身畔随时戒备林熠的举动冷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摘下面具?” 林熠道:“婆婆恕罪在下实有难言苦衷对两位却绝无恶意。” 岑婆婆道:“你不肯说老身却偏要知道。小姐你暂且站得远些待我揭下他的面具看看脸相再说!” 容若蝶摇头道:“婆婆不必出手我已经知道这位先生是谁了。” 岑婆婆一怔诧异道:“小姐你认出他来了?他是谁?” 容若蝶笑道:“婆婆你还没注意到么?这位先生左肩裸露出的肌肤结实光亮显然年纪甚轻。方才咱们进来时他身躯微微一震显然是因为他认得你我的声音。而他声音沙哑也是刻意为之定是不愿咱们听出他的来历。 “这样一个他认识咱们咱们也见过他的年轻人算来算去也没几个了。” 岑婆婆性子耿直遇事喜好勇往直前可不代表她是笨蛋。听容若蝶这么一解析立刻恍然道:“混小子你是林熠!” 林熠苦笑道:“早知道瞒不过蝶姑娘慧眼!” 这次他没有掩饰嗓音。 容若蝶亦是一笑道:“林兄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重逢着实令小妹惊喜不已。” 林熠叹道:“一失足铸就千古恨再回已是百年身。小弟落难之躯已非昔日离开筑玉山之时的林熠。现下整个正道都在通缉追杀我我蒙上面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容若蝶道:“林兄不必太忧虑如今祸福难料成败之数未定。” 林熠一听“福祸”二字立即联想到曹彬等人即将面临的大难急忙问道:“蝶姑娘你是否知道曹府现在的情况?” “雁鸾霜已到曹府同行的还有不夜岛少岛主楚凌宇。有他们在府外各路人马均有忌惮眼下按兵不动都想让别人去打头阵暂时风平浪静。” 林熠心头稍宽。 岑婆婆一拄龙杖不耐烦道:“你们两个一见面偏生有那么多话还不快往前闯?” 第九章 琴书 当下岑婆婆在前开道三人鱼贯走进地下的那扇门户。朝里行进约有三丈前方轰隆一响两道石门缓缓中分里头露出火烛光亮。 三人走进石室壁顶上悬着一盏巨大的宫灯美轮美奂流光溢彩。刚刚站定身后的石门已徐徐合上屋中密不透风再次与世隔绝。 宫灯上一亮现出公揽月的光影低笑道:“三位可曾注意到那座沙漏?” 只见密室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座六尺高的巨型沙漏透明的漏斗里盛的并非黄沙而是一种深褐色的液体十分的醒目。 岑婆婆忍不住喝问道:“公老儿你在这儿放了个沙漏又想耍什么花招?” 公揽月对她的粗声恶气也不以为意依旧用含着诡异莫测的笑声说道:“这座沙漏里的‘忘尘水’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流淌殆尽届时整座密室的地面将泉涌如注瞬间被大水淹没。 “顺便提醒一句这水乃是老夫取自无寐河的三千弱水纵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在里头支撑过一炷香的工夫便会全身腐烂五脏六腑齐齐坏死。即便有护体真气也无济于事实在是老夫能找到的最厉害的水。” 林熠“哈”了一声道:“绞一绞泡一泡。公老头你以前在屠宰场干过么?” 公揽月嘿嘿笑道:“老夫行事岂能以等闲常理度之?” 容若蝶问道:“不晓得公老先生这一回又是给咱们出得何种题目?” 公揽月回答道:“这间‘文思泉涌斋’之内藏有九幅妙绝古今的对联三位可在一个时辰里将它们依次寻出并对上下联。只要九幅对联均能答上通向‘琴心轩’的密室之门自然应声而开。 “否则的话弱水滔滔为君送行。” 岑婆婆呸道:“狗屁!老婆子我活了百十多岁从没听说过有靠对联设置机关的。公老儿你当自己是皇帝老子要人考状元点翰林么?” 公揽月哈哈大笑道:“老虔婆奉劝你莫把孤陋寡闻当荣耀。现在计时开始诸位请抓紧工夫好自为之吧!” 光影一闪无踪巨型沙漏中的忘尘水“滴答”有声飞的流淌。 岑婆婆仰头冲着宫灯怒吼道:“公揽月你敢说老身孤陋寡闻?有种探出你的乌龟脑袋让我活劈了你!” 不管她如何大呼小叫公揽月亦不再现身。 容若蝶和林熠两双目光环视四周已经开始找寻隐藏的对联。 就见四面的玉石墙体上分别镂刻着两幅壁画再加上脚下的一幅刚好共是九幅。 每一幅壁画的内容都取自昔日文圣骆子的《九章集注》中典故人物栩栩如生譬如泼墨山水极见功力。 两人不约而同走到第一幅壁画近前上面刻的是一名学童在书房之中头悬梁锥刺股奋苦读的画面。 林熠心头微微一动隐约察觉到玉壁上的每一笔银钩铁划融会贯通一气呵成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渐渐的这幅壁画中的人物、诗书、桌椅、门窗乃至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都褪淡隐灭浮现起一座错综复杂、变幻万千的古阵图。 明明自己乃是画外之人却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然置身阵中浓烈的杀机与灵气扑面而来陡然忘却身外之景一阵的头晕目眩耳中不由自主响起惨烈的金戈镝鸣冤魂哀嚎。 林熠一凛忙收摄心神澄静思绪定睛再打量壁画。 这一回他有备而来感觉立时好了许多循着阵图脉络找寻其中的破绽。 奈何那些镂刻在玉壁上的线条花纹在眼里宛如活了起来不断的流动变化循环往复无有尽头。 正找不着头绪间耳畔听见容若蝶柔和镇静的嗓音轻轻道:“‘周圆归始四象生息’这似乎是源自洪荒八阵之一的‘四灵斗甲阵’。 “洪荒八阵传说是仙界昊无天君为囚禁上古魔神所设的奇阵早已散轶数千年不想公揽月竟能将其复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等才智学识委实教人钦服。” 岑婆婆怔怔瞧着容若蝶和林熠见这两人面对冷冰冰的壁画心无旁骛如痴如醉偏又不敢打扰。 她抬眼一瞥密室中央的沙漏漏斗底层已经被深褐色的忘尘水铺满依照这个度果然只需一个时辰就能淌完。 蓦然听到林熠微笑道:“原来如此!”伸手在石壁上轻轻一点“轰─”的一声脑海里的所有幻象立时荡然无存就看见自己的右手食指正不偏不倚按在了壁画中的那方炭墨上。 “叮!”宫灯光华暴涨两束银白色的光瀑凌空撒落如同条幅。左一幅上呈现出一个殷红色的光字熠熠生辉正是一个“墨”字。右面一幅光晕流动其上空空如也似乎在等待三人将下联书写添补。 林熠收手笑道:“蝶姑娘博学多才在下佩服之至。若非得你提点恐怕用尽一个时辰在下也不能找出其中关键。” 容若蝶浅笑道:“林兄客气了。小妹不过是说出此阵渊源而破阵寻联仍是林兄捷足先登小妹只能瞠乎其后。” 林熠摇头道:“蝶姑娘何出此言?只怕你早已破解了此阵只是有意谦逊罢了。” 岑婆婆一跺龙杖叫道:“你们两个还有心思互吹互擂还不赶紧看看怎么对上这狗屁下联那沙漏可不等人。” 两人相视一笑容若蝶道:“此联便劳烦林兄对答小妹且去找寻第二幅上联。” 林熠看了看光幅上的对联说道:“在下便当仁不让了。”飞身而起不假思索的弹指激射在右光幅上“嗤嗤”有声刻下一个“泉”字。 他的指力甫一接触光幅银白的底色上陡然泛起缕缕殷红光泽待“泉”字书就一幅对联随告功成连采用的字体都是相同乍一眼望之宛如浑然天成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猛然岑婆婆的龙杖“#”地猛响林熠吓了一跳耳听岑婆婆痛心疾地叫道:“错了错了。林小混蛋这‘墨’和‘泉’乃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物事你怎么想也不想就写了上去?” 林熠胸有成竹道:“错不了岑婆婆放心。墨是上‘黑’下‘土’泉为上‘白’下‘水’。黑土对白水绝对是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这种五岁孩童玩的小把戏在下学认字的时候便会了可叹公老头还自鸣得意的拿出来显摆真正好笑。” 他的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在对着公揽月而说但公揽月也着实沉得住气硬生生忍耐下来没有出声。 果不出其然两道光幅同时一黯散灭这第一幅对联算是完成了。 片刻之后宫灯再亮落下第二道上联自是容若蝶已将第二幅壁画中暗藏的玄机破解。 这第二幅上联比刚才一幅多了一字写的是“风扁”。 岑婆婆刚刚放下心又轻蔑道:“公老儿胡说八道清风无形又怎会是扁的?” 林熠纵声笑道:“岑婆婆教训的极是这才第二幅对联公老爷子已开始不知所云了。” 他曾听宋震远说起过此联晓得是广传于文人墨客中的一幅妙对如此戏谑不过是在故意讥笑公揽月而已。 公揽月再好的涵养这时也按捺不住出声冷笑道:“信口雌黄有辱斯文。以扁喻风是何等的天马行空之作。你对不出下联就干脆闭嘴何苦还来大放厥词?” 林熠叹道:“公老爷子在下真为你感到悲哀。我要是你出了这种狗屁上联羞的恨不能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如此简单的题目让小曹衡见着都提不起精神、懒得应对你还好意思摆出来卖弄?风扁月圆不过如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罢纵身而起凌空以指力在光幅上书就“月圆”二字。 “呼”的光幅消退公揽月寒声道:“林熠你莫要得意。九幅对联仅现其二往后越行越难我但愿你能够笑到最后!” “叮”的第三幅上联落下乃是“独角兽”三字。 岑婆婆对林熠信心大增豪迈叫道:“小混蛋这副下联也给他对上气破公老儿的肚皮!” 林熠道:“这有何难?”挥臂弹指“比目鱼”三字在光幅上一蹴而就。 接下来容若蝶与他一事破解阵图一事解答下联势如破竹连克洪荒八阵。期间对联的字数不断增多难度也相应加大。 “烟锁池塘柳炮镇海城楼”、“雪压竹枝头点地风吹荷叶背朝天”、“琵琶琴瑟八王在上;魑魅魍魉四鬼靠旁”这些奇思妙对或乃前人所创或为公揽月殚精竭虑所作精采纷呈不一而足。 林熠也逐渐收起对公揽月的嬉笑之语凝神思考解答上联。每每苦思冥想之际都禁不住想一掌轰碎光幅而一旦揭开谜底则分外轻松心中喜悦实不输于往日参透了一项绝难的心法口诀。 但在最后一幅石壁阵图前容若蝶却沉思良久未见动作。 她清澄的目光始终寻索于沙漏上下眸中透出一缕困惑之色好像正有一道难题百思不得其解。 那沙漏顶上用红木雕刻了一头威武盘踞的天龙头颅上昂傲然伫立。下方的木质基座四平八稳分向四周探出龙爪深扎于地将偌大的沙漏众星捧月般高高拱起。 透明的漏斗中忘尘水不断流逝仅剩下十之二、三。 岑婆婆满脸期冀的注视容若蝶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忍住没有出声催促。 容若蝶娇嫩如玉脂似的肌肤上轻轻徐徐浮现一抹嫣红显是心力耗损过甚所致蓦地身躯微微晃动险些软倒。 岑婆婆赶紧将她扶住只觉她的纤手里尽是湿涔涔的香汗短短的半个多时辰不啻如经过了千军万马厮杀角逐般的劳累疲乏。 岑婆婆心疼至极说道:“小姐先服一颗药丸吧待歇息一会儿再看不迟。” 容若蝶缓缓合上双目浓黑灵秀的长睫轻轻翕动摇了摇头道:“不行啊婆婆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岑婆婆取出一枚药丸让容若蝶服下又为她轻轻抹着后背安慰道:“也不急这一小会儿工夫。”瞪着林熠喝斥道:“你这小混蛋愣在一旁作甚赶紧给我寻出上联来。等沙漏流尽咱们三个人一块儿完蛋!” 林熠苦笑道:“岑婆婆别那么凶巴巴的好不好?你老人家若和气一些少动几次怒脸上的皱纹也会少许多。” 岑婆婆左手源源不断的将真气输入容若蝶体内嘴里骂道:“你小子少来油嘴滑舌。若非为你我家小姐又怎会身犯险地来寻公老儿?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为何还来消遣老身?” 林熠一怔心中思索岑婆婆话中的意思。 任容若蝶如何神机妙算也不可能晓得自己身陷玄映地宫她此行怎么会变成为自己身犯险地? 容若蝶精神稍振细细娇喘道:“岑婆婆─” 岑婆婆一翻怪眼粗声道:“小姐你别怨老身多嘴。我看这混蛋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这时密室中扬起公揽月得意的笑声道:“三位时光无多需好生抓紧啦。” 岑婆婆抬头冲着宫灯吼道:“公老儿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这点破玩意儿岂能难得住我家小姐?莫要在一边唧唧歪歪扰人心神这算什么本事?” 公揽月嘿嘿一笑不以为忤说道:“女娃儿你能一口气破去洪荒八阵当世之间除了老夫论及奇门遁甲之术已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惜这最后一幅阵图千变万化环环相扣远胜前者。要不要老夫给你一点提醒?” 容若蝶朗声道:“公老先生自诩是奇门遁甲之术的不世天才奈何每每捡拾先贤牙慧略作修缮便视为己出。距离别树一帜、自成一家的宗师境界实有云泥之别。 “这座‘轩辕陷虚阵’仅是将九宫、四象、六合之机融合为一阴阳相激水火相冲虚进实退捣盈补空共计一千九百四十九种变化。虽说纷繁复杂了一点但也并未见别出心裁之处。” 公揽月一怔笑声陡歇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姑娘踟躅于前不能破解?” 容若蝶微笑道:“可能公老先生自己也未曾意识到你将沙漏置于轩辕陷虚阵图的中心却忽略了漏斗中水流的滴淌由此生出了第一千九百五十种变化。 “柔水盈动由实而虚暗合动静之机要依照原先的破阵之法则阴消阳散牵动天变整座文思泉涌室不保亦属小事连涟州府方圆千里的地脉也难逃此劫。” 公揽月哼道:“女娃儿危言耸听不足一信。” 他话虽这么说来着终情不自禁按照容若蝶之言掐指推算倏忽额头冷汗一冒倒吸了口冷气喃喃低语道:“柔水盈动由实而虚老夫怎没有计算到这步?” 容若蝶好似早知道公揽月定会暗加印证叹息道:“晚辈也但愿是推算有错否则漏斗之中的忘尘水流尽之时便是薪尽火灭、天变地陷、水泻山崩的浩劫莅临之际。届时涟州一地江倾地裂阴火冲霄公老先生也未必能以身幸免。” 公揽月汗如雨下面色苍白说不出半句话。别人是死是活他自不放在心上但无意中把自己也兜了进去那可大事不妙了。 岑婆婆看到宫灯上公揽月的光影抖动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把生死之事丢到一旁哈哈笑道:“小姐何必告诉这老儿稍后让他和咱们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倒也挺好。” 容若蝶摇头道:“咱们这几个人葬身地宫并不足惜可涟州一地十数万的苍生何辜遭此横祸焉能心安?说不得无论如何也需将此阵安然破解。” 她在岑婆婆的搀扶下徐徐绕着沙漏踱步秀眉微蹙弱不禁风。 林熠忽然问道:“蝶姑娘你方才说薪尽火灭倘若沙漏里的忘尘水滴干是否这最后一种变化也由此而终?” 容若蝶眼睛一亮满面欣喜道:“正是小妹只需计算出最后一刻的阵法变化就能力挽狂澜在激起天变之前的刹那停下阵势运转。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起先为何没有想到亏得林兄提点。” 岑婆婆不屑道:“这小混蛋是瞎猫撞着了死耗子也没啥了不起。” 林熠笑嘻嘻道:“岑婆婆我又没碰着你什么何苦又骂人呢?” 岑婆婆哼道:“老身就是看你不顺眼那又怎的了?”话说出口脑袋里才拐过弯子“哎哟”叫道:“好小子你敢变着方的骂老身是死耗子?” 林熠拱手抱拳笑道:“您老人家包涵这话可不是在下说的。” 岑婆婆狠狠盯着林熠可又不敢撒手松开容若蝶挥杖去揍这小子。 容若蝶停住脚步唤道:“林兄小妹已有了一些头绪但需要你从旁襄助。我先将轩辕陷虚阵的三十六句破阵诀授予林兄请你务必牢记。稍后你我一起出手将此阵停止。” 林熠颔道:“请蝶姑娘指点。” 接着他便凝神静气聆听容若蝶娓娓念出那三十六句破阵诀譬如仙乐般的嗓音听在耳中于此兵凶战危之刻竟也感到一种莫名的舒畅。 漏斗中的忘尘水逐渐流尽容若蝶看也不看好整以暇的一句句缓缓道来待到传毕最后一句破阵诀就听岑婆婆叫道:“小姐水滴完了!” “嗡”的一响整个漏斗焕出一蓬诡异的红光地面上印刻的轩辕陷虚阵图微微抖颤开裂出一道道龟纹从中幽绿色的光焰阴火冲天而起直射壁顶。与此同时三人脚下冒起一泓黑色泉水转眼吞没脚背。 只听公揽月兴奋叫道:“老夫演算出来了!实尽返虚坎离相消戊葵生变快定四象镇地火转六合疏天变!” 容若蝶应声道:“正是如此林兄快出手!” 两人齐齐动一取龙爪一纵身掠向龙机关铿然响动旋即戛然而止。 “轰─”静室中爆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震得三人歪歪斜斜几不能立足。 岑婆婆紧紧抱住容若蝶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叫道:“小姐!” 容若蝶玉容惨澹如金樱唇上血色退尽却含着欢畅的笑容轻声道:“成功了!” 猎猎绿色阴焰陡地流散冒出的弱水也往地缝中渗去沙漏和轩辕陷虚阵上焕射的光芒渐渐消淡迷离的光雾之中剧烈的震颤感亦慢慢在减弱消失。 公揽月心有余悸由衷赞叹道:“好丫头老夫确是小觑了你。难得难得─” 容若蝶嫣然一笑静静道:“公老先生你不也推算出来了么?” 两人心头顿时泛起一缕奇异的惺惺相惜之情更因适才由死到生患难与共了一回不由得敌意大减。 公揽月说道:“女娃儿这最后一幅对联你们不答也罢便直接进入琴心轩吧。” 林熠笑道:“公老爷子你果真慷慨豪爽的紧。咱们九死一生化解了轩辕陷虚阵分崩离析之劫你却仍然接着招待我们。也罢我还偏想看看第九幅上联写的是什么狗屁玩意。” 公揽月怒声道:“好你要看老夫就让你看个够若看完了对不出受困此间可莫怨老夫。” 宫灯“叮”的一亮现出第九幅上联写的是:庞龚二小姐龙龙身。 公揽月道:“此联文意暗应老夫的这座‘盘龙沙漏’答案自然也需从中寻找。” 岑婆婆嗤之以鼻道:“公老儿你这也忒牵强附会了吧?凭什么咱们下联还要和你的狗屁沙漏牵上关系?老身偏就对‘公揽月老儿贼头鼠脑’你看配也不配?” 公揽月勃然怒道道:“老虔婆你一再的胡搅蛮缠对老夫冷嘲热讽若再不知收敛小心老夫将你永陷地底万年不得脱困!” 岑婆婆的脾气吃软不吃硬闻言反哈哈大笑道:“老身要真能活上万年还要先谢过公老儿吉言。” 容若蝶微笑道:“岑婆婆别再和公老先生呕气了。他其实是好意在提醒咱们下联的线索并非故意为难找茬。” 岑婆婆哼道:“老身才不相信他有这好心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小姐你可有想出下联对什么了?” 容若蝶道:“岑婆婆你仔细瞧瞧这座盘龙漏斗它的基座和龙是用何种材料雕琢打制?” 岑婆婆道:“这还用看么?都是上好的红木定是公老儿为自己打造棺材多出的木料随手给用在这儿了。” 林熠心悦诚服的叹道:“岑婆婆论及嘻笑怒骂、挖苦嘲讽的本事小子甘拜下风望尘莫及往后我是再也不敢招惹您老人家了。” 岑婆婆瞪眼道:“少拍马屁下联想到了么?” 林熠道:“蝶姑娘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在下就多事写上光幅吧。”纵身一跃挥斥方犹由上而下凌空书就一行殷红的光字。 岑婆婆一面举目观望一面轻声念道:“李宋二先生木头木脚。”再看那盘龙沙漏可不是木头木脚么? 下联书毕宫灯中立时暴涨出一团绚丽银光将三人身躯笼罩耳畔就听见公揽月的声音说道:“文思琴心两相知诸位请了─” 光华散尽三人恍然又置身到另一番匪夷所思的天地之中。 第十章 碑咒 三人周围是一座方圆百丈的宫殿大厅雕栏玉砌金壁辉煌。 殿中高踞一人头顶王冠身披龙袍颇是倨傲雍容他手握流光玉盏端坐描金龙椅之上好不威风。 可惜仔细一看依旧是个玉石雕琢的假人一般的光头光脑只有一对黄色眼珠。只是远处看来唯妙唯肖已达以假乱真之境。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名宫装美女玉颊生晕眉目传情手中执着的锦罗画扇轻轻摇曳似在为主人驱炎送风。 宫女之后便是一排玉石屏风上头绘着工笔山水夕阳牧笛意境悠远教人心情为之一舒。 在他的右依次摆放了十余席长桌每桌之后都坐着一位穿着百官袍服的公侯将相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或侧笑语风流倜傥竟无一人的神情相似。 对面的一排筵席却是空空荡荡尚无宾客。桌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甚是丰盛。 在筵席外侧又有两排盘坐的女伶。每人手执一件乐器或吹或弹嘴含笑意。虽未真格弹奏这殿宇里已隐约有了仙乐之音迎宾之曲。 靠近殿门分立着八名金吾武士面色肃穆盔明甲亮威风凛凛。而在台阶上又盈盈立了两排霓裳舞女正等候主人的命令入厅献艺。 岑婆婆左看看右望望小声嘀咕道:“这算什么公老儿真当自己是皇上啦?” 林熠道:“这是公老头参照画圣阎道子的《韩王夜宴图》所设下的实景连屏风上的山水都画的一模一样。这手依样画葫芦的本事他算学到家了。” 忽见头顶的朱红画壁上透下一束光影公揽月的化身伫立三人面前道:“诸位历经艰险方能到得琴心轩老夫忝为东主理当好生招待。聊备薄酒不成敬意请三位入席上座赏曲观舞稍作小歇。” 林熠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在下却之不恭了。”大摇大摆走到左筵席前落座替容若蝶和岑婆婆做了先导。 岑婆婆扶着容若蝶入席望见满桌菜肴顺手拿起一条烤鸭腿可刚一入手立刻“呸”了声远远甩出破口骂道:“公老儿你没银子请咱们好吃好喝便也罢了却拿这些假玩意儿来糊弄我们么?” 公揽月哼道:“老虔婆你自个儿馋怪得了谁?这儿的东西已摆放了十数年之久你要怪只能怪自己来得太晚。不过壶中的美酒货真价实历经弥醇你喝喝无妨。” 岑婆婆怒道:“你要老身喝酒老身便喝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偏不喝偏不让你得意!” 林熠用鼻子嗅了嗅眼睛亮道:“好东西这可是珍藏百年的梅林老窖在下不客气啦。”拿起酒壶就着壶嘴饮上一口顿觉浓香扑鼻心神舒爽。 公揽月的光影双手一击管弦洞箫之声徐徐而起。那些木偶女伶竟开始抚乐奏曲十指灵动姿态怡然宛如经过十数年精心调教的匠师。但听钟磬悠扬琴铮如诉鼓点声声打着节拍吹拉弹唱一应俱全。 门外守候的十六名舞姬分作两排鱼贯而入伴着音韵翩然起舞。罗裳轻扬烛火生晕举手投足无不美到极处。 这些女伶舞姬自然也都不是真人悉数乃公揽月独具匠心之作。这群偶人奏乐舞蹈动作曲调没有半点生涩僵硬的感觉反而让人感到无比的享受与愉悦。 公揽月站在舞姬中间低声哼唱双手与脑袋都轻轻附和着节拍差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岑婆婆看他不惯禁不住吭吭笑道:“公老儿你在耍猴给咱们瞧么?” 公揽月恍若未闻哈哈笑道:“妙哉妙哉!如此巧夺天工的创举古往今来除去老夫又有谁人能及?”摇头晃脑显是得意至极。 岑婆婆“啪”的一拍桌子高声叫道:“公老儿什么疯癫莫要耽搁咱们的工夫!” 公揽月缓缓把目光拂过岑婆婆惋惜道:“这般天乐仙舞阁下却不懂欣赏委实糟蹋了老夫的一番心血。” 岑婆婆不以为然道:“什么天乐仙舞比起我家小姐的琵琶来就像乌鸦聒噪一般。” 公揽月一振问道:“这么说你家小姐对音律古乐之学也颇有钻研?” 岑婆婆哼道:“钻研谈不上反正比某些半吊子晃荡的家伙强胜百倍不止。” 公揽月拊掌道:“好好只可惜知音旁边总也少不了乌鸦伺候!女娃儿你可说出现下奏的是何曲调?” 林熠抢先问道:“公老头你这问题算不算这关的题目?” 公揽月道:“这只是老夫随口一问想来也难不倒这丫头是也不是?” 容若蝶嫣然颔回答道:“若晚辈所见无差这是三百二十年前韩王府乐师李园田所创的《凤翔千仞》又名《凤云游》其谱见于《西麓堂琴统》。 “乐曲格调清奇色调多变。全曲共分作九段除尾两段外各段度和节奏相近无大变化但意境丰富实乃不可多得之名曲佳作。” 公揽月道:“女娃儿所言也算是八九不离十吧不过此曲的作者未必就是李园田。” 容若蝶微笑道:“公老爷子莫非是指曲谱最后一段小注中所载:《凤云游》虞皇所制也余十七能精此弄由是知名?” “不错连李园田自己都承认此曲传自虞皇姑娘为何张冠李戴?”他心存疑惑说话的口吻也不知不觉变得客气许多不再直呼“女娃儿”。 容若蝶悠然道:“那只是李园田为宣扬此曲才假托虞皇之名。公老先生如果读过他所著的《琴韵札记》便能通晓原委。” 公揽月道:“姑娘强闻博记老夫佩服。三位若歇息够了便再往里请。” “哢哢”机关轻响主位后头的那排玉石屏风缓缓朝左右两面分开露出背后一条甬道的入口。 在入口正中的地方竖着块半人高、三指厚的黑色石碑上面刻了百多行密密麻麻的奇异文字碑沿四周镶嵌有暗红色花纹。 在石碑下方是一尊玉女石雕做成的基座。这石雕女子年纪甚轻容颜倾城眉目间不怒自威。 她身躯平卧在地上一手枕头另一手将石碑拱卫托起樱唇微张如泣如诉妩媚动人。 岑婆婆她老人家大风大浪见过得多了当然不会把一个石头刻的美女放在心上。她一提龙杖看也不看就从石碑旁走过。 容若蝶却在石碑前停了下来林熠走在伫列最后见状驻足问道:“蝶姑娘你认识这上面写的碑文?” 容若蝶神情专注点了点头回答说:“这是失传已久的上古梵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岑婆婆回过身奇怪道:“上古梵文?那这块石碑岂不成了万年古董!小姐碑文上说的是什么让你瞧得如此用心?” 容若蝶一面研读一面说道:“它好像是在说上古的时候─” 她才说了个开头石雕玉女的两只眼睛蓦然一亮焕放出妖艳的血红光芒。 岑婆婆不假思索飞身挡住容若蝶横杖于胸喝道:“小姐留神这石碑有古怪!” 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从足底突如其来地升起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怨毒和怒忿令人不寒而栗。 岑婆婆的脚面上渐渐凝结起一层黑色薄膜状的物体似乎还在不断向上侵蚀。再看容若蝶和林熠情景与自己如出一辙。 岑婆婆虽然修为精深但对这种旁门左道的诡术却所识不多不禁骇然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熠沉声道:“咱们中了上古秘咒!” 他迅伸手扶住容若蝶同时把太炎真气汩汩输入她的体内。 但这滚滚仙家真气居然丝毫也阻止不了诡异力量的侵袭脚上的黑色薄膜越结越厚逐渐化为一层石甲并且升向小腿。 容若蝶不为所动她的目光从岑婆婆的肩膀上穿越过继续阅读着石碑上的梵文。 岑婆婆怒声道:“待我砸了这祸害人的妖碑!”挥舞盘龙杖“轰隆”击在石碑顶上。 石碑上迸射起耀眼金光盘龙杖高高弹起岑婆婆震得双臂酸麻身子连晃了几晃。 石碑却是纹丝不动安然无恙。 短短瞬间容若蝶已经阅读完碑文只见她飞快地从头上摘下一支玉钗钗尖轻轻往左手食指指尖一戳顿时从伤处涌出一滴血珠。 “啪!”血珠准确的滴落进那尊石雕美女微启的樱唇中旋即融入石隙里。 两瓣石雕的樱唇忽然泛起了一抹嫣红的血色宛如涂抹了胭脂分外娇艳也说不出的诡异。 容若蝶足面上的黑色石甲“簌簌”剥落体内的异感也随即消失。 岑婆婆和林熠照方抓药各自将鲜血滴入石雕美女口中也同样灵验。不久所有异状退去石碑又恢复冷冰冰的模样。 岑婆婆心有余悸问道:“小姐你是从碑文里猜测到解除秘咒的法子么?” 容若蝶颔说:“按照碑文上的记载这尊石雕像上的女子是上古一个神秘部落崇拜供奉的巫女后来为了保护部落和入侵的魔神同归于尽。死后魂魄不散依旧守护着那片故土。” 岑婆婆对这巫女生出同情敬佩火气消了大半说道:“这么说来她也不是坏人为何要在石像上种下这般歹毒的秘咒?” 容若蝶解释道:“秘咒是她死后部落的长老们为纪念其功德才故意为之。 “他们先是雕刻了这尊石像又立下石碑要所有从石像周围经过的人都献上自己的鲜血向巫女魂魄祭祀祈福否则就会被视作大不敬之罪化为石雕永远守护在巫女石像身边直到亘古。” 岑婆婆咋舌道:“一群疯子!还好小姐认识上古梵文不然咱们三个岂不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石像的祭品?” 林熠嘿然道:“公老头把这尊石像放在甬道入口就是想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都解决了。真要如此咱们可都成了替人挡灾的冤大头。说到底公老头各种匪夷所思的布置原本都是为那位墨先生准备。” 岑婆婆一怔诧异道:“谁是墨先生?公老儿为何要对付他?” 林熠简略的把墨先生的来历叙述了一遍容若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三人顺着甬道前行林熠走出没多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座孤零零伫立在入口的石碑一眼却现本已熄灭的石像眼睛忽又亮了起来然而四周空无一人。 他微感奇怪岑婆婆和容若蝶脚步不停已走到甬道的出口里面传来公揽月高声的大笑。 林熠精神一振赶紧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出了甬道是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型石窟方圆足足百多丈。周围有若干造型相同的甬道相连洞顶更是高达二十丈。 在四周凹陷的石龛中错落有致的陈列着数以千计的古玩珍品。珠光宝气把幽暗阴森的石窟映照得雾光绰绰亮如白昼。 公揽月一袭紫色长袍背负双手傲然屹立在对面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居高临下俯瞰三人。 他依然装扮成曹子仲的相貌但林熠明白真正的曹子仲已经死了而且就是死在了公揽月的手里。 可说如今曹府上下的危难乃至曹执之死都是公揽月一手促成。 因此林熠对他毫无好感而在他身畔还有位于这点上志同道合的岑婆婆已经率先难道:“公老儿咱们今天总算又见面了!” 公揽月一惊疑惑道:“老虔婆你我什么时候有见过?” 岑婆婆凄厉大笑说道:“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已经把十九年前逆天宫的旧事忘记得干干净净?” 公揽月身躯陡震难以置信的注视岑婆婆失声道:“你是祝雪鱼!” 林熠闻言不觉感到身上一阵恶寒没想到尊容丑陋如岑婆婆者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动听名字。 他早已隐约猜到容若蝶和岑婆婆与魔圣聂天必有关联反而对此并不吃惊。 公揽月叹息道:“当年老夫见到夫人时你尚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绝色丽人为何短短十九年竟会变成这样委实判若两人!” 岑婆婆恨声道:“老身中了赤烈横的‘三丈无名火’面目尽毁九死一生。后来虽得东帝释青衍肉骨再生却也变成这般模样。” 公揽月唏嘘道:“夫人能逃过逆天宫大劫已属不幸中的万幸。你今日此来是想向老夫讨还破日大光明弓和半卷《幽游血书》的么?” 岑婆婆冷冷道:“老身只是护送小姐来此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公揽月一愣即刻醒悟道:“姑娘姓容令尊可是魔圣三大弟子之一的宁道虚?” 容若蝶回答道:“晚辈这些年来为避强仇唯有随家母姓容。先父正是宁道虚!” 公揽月问道:“你娘亲呢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听不到她的消息?” 容若蝶神情黯然说道:“家母当年从逆天宫破围而出已动了胎气。兼之思念先父日甚产下晚辈不久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归。” 公揽月沉默片刻道:“此后都是祝夫人在照料你么?” 容若蝶点点头。 公揽月不解道:“那你如何能通晓奇门遁甲认识上古梵文?”话一问出口顿时醒悟道:“是了你的师父是东帝释青衍也只有他能够调教出这般的弟子!” 容若蝶谦逊道:“晚辈愚钝只学到恩师学识的皮毛让公老爷子见笑。” 公揽月哼道:“仅是皮毛吗?果真如此的话老夫岂不是望尘莫及?” 岑婆婆深受释青衍救治之恩立刻接口道:“那是当然。东帝才学浩如烟海自是比一些半吊子水晃荡的鼠辈强胜许多。” 公揽月眼里寒光一闪按捺住怒火道:“祝夫人老夫景仰魔圣聂天又同情你的遭遇才一再的谦退客气。你别顺风扯帆得寸进尺!” 岑婆婆哪里会把公揽月的警告放在眼里哈哈笑道:“你潜入逆天宫偷盗了魔圣三宝还有脸说自己景仰魔尊老身都替你害臊。” 公揽月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十九年前逆天宫大变纵使老夫不出手它们迟早也会落到别人手中。” 容若蝶说道:“公老爷子晚辈正是想知道你当年潜入逆天宫中的见闻。” 公揽月漠然道:“莫非容姑娘以为老夫也参与了昔日逆天宫之变?” 岑婆婆讥笑道:“你纵有此心只怕也不够资格与魔圣为敌。” 公揽月居然没动气不胜感慨道:“你说的没错。要老夫潜入逆天宫里偷鸡摸狗或许可以但直撄魔圣神威与他当面对敌老夫确实远不够分量。 “嘿嘿……可惜要对付他的人也非正大光明的上门挑战否则聂天何至于一败涂地?” 容若蝶道:“公老爷子见到过真正谋害魔圣之人?”话语里流露出不经意的紧张。 公揽月回答道:“也许算是有一面之缘吧。但老夫说了姑娘恐怕仍会失望。” 容若蝶道:“公老爷子但说无妨。” 公揽月徐徐合上眼睛许久不语好似在追忆当年之事。 他悠长的一声叹息低低的嗓音叙说道:“十九年前逆天宫之行实是老夫平生最凶险的经历之一。而今想来历历在目恍然如新。这桩事情还要从二十余年前那个自称墨先生的人突然找上老夫开始说起——” 石窟里静悄悄只有公揽月的话音在空旷里回荡。三人屏息凝听等待迷雾揭起。 请继续期待剑谍续集 下集预告: 容若蝶竟然是魔圣弟子宁道虚之后而岑婆婆当年更是曾经拥有花容月貌。但这一切都因为十九年前逆天宫的一场惊变而生改变。作为适逢其会的公揽月在容若蝶相请之下终于说出了昔日惊心动魄的见闻。 原来在五大魔宫齐齐背叛魔圣聂天的幕后果然还隐藏着一只不为人知的黑手。然而隐藏在暗处的公揽月甚至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到更无法猜测出他的真实身分只知道他的名讳是─“龙尊”! 第一章 旧时恨 二十年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融入苍茫的岁月长河里不过是缕平淡的涟漪。然而对尘世来说却足可令青丝变皓令咿呀小儿变为轩昂青年。 公揽月也不知道墨先生找上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却清楚的记得那一年的隆冬暴雪漫天纷扬将整个世界都覆压在一片白茫茫的颜色中。 墨先生黑色的长袍在朔风里飘荡显得如此的醒目如此的不协调。 墨先生似乎很了解自己的底细开门见山地邀请他共盗魔圣三宝。 当确信来人传送入耳的声音并没有被狂暴的寒风扭曲时公揽月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人一定是个疯子。 魔圣聂天是何等人物?一百余年前慑服五大魔宫当世魔道第一高手。他的话就是魔道的金科玉律;他的手就是正道的索命请柬。 这样的魔道枭雄公揽月敬而远之尚且不及又岂敢摸上逆天宫夺其所爱那简直和自杀毫无区别。甚至结局生不如死远比自杀更加凄惨。 公揽月活得很滋润他正在酝酿一个庞大的计画要建造一座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地下宫殿将自己大半生收敛的古玩字画、仙丹神器收藏起来。更要把自己满腹的奇门遁甲之学运用其中一定要让人叹为观止。 有这样一个远大抱负的人又怎会想要找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墨先生的提议甚至连对方精心筹谋的方案也一个字都没有听。 其实他是怕听了就会忍不住上钩。因为公揽月知道对于一个成就堪称登峰造极的贼来说能从逆天宫里哪怕偷出一盆花都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况且是聂天珍而重之的魔圣三宝? 要说一点也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公揽月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因此他才比他的师父乃至大多数的同行都活得长久一些。 可是墨先生并没有气馁更没有放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第三次、第四次不断的找上公揽月。 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第五次公揽月终于给了他说出计画的机会。 墨先生只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说完了。公揽月忽然觉得疯子和天才的距离其实仅仅隔了一层窗户纸那样的厚度。 这次他依旧是毫不犹豫同意和墨先生联手这项大胆的计画实在是令他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故事说到这里祝雪鱼忍不住问道:“公老儿他到底凭什么说动了你?” 公揽月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祝夫人你可晓得干我们这一行的干活的时候最害怕的是什么?” 祝雪鱼想也不想就答道:“还用说么当然是被事主觉关门放狗。” 公揽月讪笑道:“说得不错!如果有一件仙宝能将人的身影隐藏起来不被瞧见那么即便是要出入逆天宫是不是也会同样易如反掌呢?” 容若蝶神色一动说道:“公老爷子所说的这件仙宝莫非是指秘虚袈裟?” 公揽月颔道:“不错!”虽然众人已有些心理准备但听到公揽月亲口确认却更增添了迷惑。 秘虚袈裟是大般若寺的镇寺至宝从不外借更不可能让人随意偷去。墨先生竟然能拥有此宝委实令人难以置信。但公揽月既言之凿凿容若蝶等人又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 公揽月说道:“仅有秘虚袈裟远还不够因为逆天宫中机关重重阵势如林侵入者若非精于此道者难免会深陷其中成为网中之鱼。 “而对于墨先生来说最好的同伴当然非老夫莫属老夫的奇门遁甲之术不但可助他破解逆天宫里的机关阵法更可令他多一份全身而退的保证。 “其后的三十多天里老夫彻夜不眠专心研究墨先生带来的一张逆天宫地形图。虽非身临其境却也算胸有成竹了。” 祝雪鱼哼道:“什么叫狼狈为奸这就是!” 公揽月懒得与祝雪鱼计较接下去道:“我们挑选动手的日子正是魔圣聂天一百六十岁的寿诞。我们花了一日一夜小心翼翼闯过逆天宫周边七重警备藏进一间经阁。打算待到寿筵开始众人云集‘玄穹殿’疏于防范的时候下手。” 林熠笑道:“你们两位也真会挑日子偏赶人家做寿的时候上门做案。” 公揽月道:“平时逆天宫壁垒森严无人出入只有这一天五大魔宫齐来朝贺人多事杂逆天宫难免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此乃天赐良机。” 祝雪鱼冷笑道:“什么天赐良机不过浑水摸鱼罢了这原本才是偷儿最拿手的看家本事。” 容若蝶见公揽月神情不悦急忙道:“婆婆咱们还是听公老爷子继续讲下去吧。” 公揽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老夫和墨先生在经阁里待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进来一个人低声唤道:‘小弟拜见龙尊!’老夫偷眼瞧去原来是穹海宫宫主水无痕。 “当下不免有些好奇这个当口寿筵即将开席他独自一人偷偷跑到经阁来作甚?而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其他人?” 三人默默聆听谁也无法解答公揽月的疑问。 公揽月眯缝起双眼道:“水无痕话音刚落经阁里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道:‘水宫主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让我空等了半个时辰。’”我与墨先生听着声音俱都吓得不轻四下搜索说话之人可经阁里空空荡荡除了水无痕再看不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我们又不敢舒展灵觉探察以免白白暴露。毕竟听那人的话语来了不过半个时辰或许并未现老夫和墨先生的存在。” 祝雪鱼惊讶道:“这人会是谁能躲过你们两人的耳目侧身一旁好生了得。” 公揽月摇摇头接着回忆道:“水无痕显是对那人心存畏惧连忙解释说:‘小弟被宁道虚强拉去鉴赏一幅字画脱身不得。连累龙尊久候着实无奈。好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绝不会出半分差池。’” 听到父亲的名讳容若蝶娇躯微微一颤。祝雪鱼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握住她纤细冰凉的小手微微用力紧了紧没有说话。 耳中就听公揽月慢吞吞地道:“那被称为龙尊的人低低地哼了一声问道:‘雨抱朴来了么?’水无痕答道:‘还没见着人这老疯子来了可是个麻烦。’龙尊说道:‘你放心他该是来不了了。’”水无痕不解问道:‘这是为何魔尊寿诞雨疯子岂能缺席?’龙尊冷冷说:‘水宫主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通常活不了太久。’水无痕满脸涨红连声应道:‘是是小弟不该多嘴。’“ 林熠嘻嘻笑道:“没想到水无痕平时威风八面颐指气使背地里居然胆小如鼠被人一句话就吓得几乎要自打耳光。” 容若蝶叹道:“这‘龙尊’究竟为何方神圣水无痕又何须畏惧至此?他到底又为了什么要撺掇五行魔宫反叛更要将魔圣置于死地?” 公揽月摇摇头说道:“当时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水无痕又低声问道:‘龙尊那聂天的修为真的只剩下不到平日里的三成么?’龙尊冷笑说:‘水宫主莫非你怀疑我的话有假?如今箭在弦上成败生死就看半个时辰之后!’”水无痕道:‘在下岂敢?聂天要收回咱们五宫珍藏的《云篆天策》在下已无退路一切就都仰仗龙尊筹谋了。’“ 祝雪鱼惊讶问道:“你说什么魔尊那时的修为仅剩平日三成?” 公揽月道:“祝夫人这可不是老夫说的我不过是在照实转述那天的见闻而已。” 林熠疑惑道:“原来魔圣聂天要收回《云篆天策》才激起五行魔宫的不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水无痕纵是心中不愿也远不必说什么‘已无退路’?” 容若蝶道:“也许林兄的问题可以有一个解释水无痕手中的那卷《云篆天策》已经失落。他惟恐魔圣降罪责罚故此才不遗余力参与这场阴谋。” 公揽月颔道:“姑娘的猜测大有道理。水无痕说完这话那龙尊便道:‘你放心聂天一死今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你追索那卷《云篆天策》的下落了。’接下来他好像是用传音入秘和水无痕说了几句话水无痕脸露惊异神情恭敬回答道:‘多谢龙尊提点小弟明白了!’”龙尊道:‘时候不早聂天该要召集你们五人了快去吧。’水无痕应了抱拳道:‘恭送龙尊。’静静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退出经阁走远。“ 祝雪鱼寒声道:“水无痕——魔尊英明一世却错信了这个卑鄙小人!” 公揽月说道:“老夫和墨先生又耐心在经阁中等待半个多时辰后外面突然人声鼎沸喊杀大作。水无痕等人果真刺杀聂天引起宫中混战。于是我们两人乘机盗出《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却怎么也找不着传说中的孔雀明王面具。” 容若蝶问道:“公老先生后来你们是否再遇见过那个自称‘龙尊’之人?” 公揽月道:“没有老夫和墨先生没能盗着孔雀明王面具心有不甘。料想逆天宫的内乱一时三刻也结束不了索性大着胆子四下搜索却在一栋小楼里撞上了刚好赶至的雨抱朴。 “他不知怎的就现了我们破去秘虚袈裟的隐身法力迫得墨先生和他连对了三掌。正在这要命当口楼上传来几声清亮的婴儿啼哭雨抱朴舍了我们迳自飞身上楼。 “老夫赶紧揣了半部《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借助奇门遁甲之术独自逃出逆天宫从此在曹府一藏就是十九年。” 林熠心头一动悄悄望向容若蝶侧脸思忖道:“难不成那个婴儿就是她?” 容若蝶怔怔出神似没有注意到林熠的眼神。 祝雪鱼问道:“公老儿这么说当年本宫惊变你和那个墨先生并没有参与其中?” 公揽月道:“当然没有。老夫不过适逢其会至于墨先生事先是否得着风声我就不能肯定了。” 容若蝶叹息道:“公老先生有劳你向晚辈透露了这段往事。可惜‘龙尊’是谁不得而知恐怕除了水无痕之外再无人能清楚他的真实身分。” 祝雪鱼一跺盘龙杖道:“这简单咱们这就杀上穹海宫找水无痕一问究竟!” 容若蝶摇头道:“就算找到了水无痕他也不可能会说。” 林熠忽然仰起头向着公揽月右侧的一尊石龛叫道:“老兄既然把故事听完了你也该露个面给公老头来点掌声和惊喜吧?”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公揽月更是眼眸里精光爆绽警觉地射向石龛。 这座石窟里难道还有第五个人的存在? 石龛中光芒乍亮现出墨先生的身影。他木无表情的盯着林熠徐徐问道:“阁下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老夫在此?” 林熠回答道:“还记得外面的那尊石雕像么?在我离开时曾无意回头多瞧了一眼却意外现它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显然一定是有人经过它的身边才会如此。我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没有立即联想到阁下身上。” 墨先生道:“我明白了你是听到公兄方才提及秘虚袈裟之事才醒悟到老夫一直缀在阁下身后潜入了玄映地宫。你刚才虽然不动声色却已悄悄用灵觉察探到了老夫藏身的地方。” 林熠道:“从乱坟岗一战之后你就没有走远缀着我一路回了曹府是么?” 墨先生嘿嘿一笑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外如是。” 他转过头来犀利的眼神凝视公揽月语气竟能保持平淡无波徐徐说道:“公兄十九年我整整找了你十九年你可好啊?” 公揽月一言不只微微冷笑着对视墨先生。 墨先生继续说道:“你做梦也没料到我还能活着从逆天宫里出来吧?《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呢?你为何不向老夫展示一下这十九年苦心参悟的心得?” 公揽月依旧沉默地对视着墨先生。 墨先生微一沉吟飘身掠到公揽月身旁手起掌落“砰”的一声冷笑着的公揽月被震得四分五裂粉末濛濛却哪里还是真人。 林熠急忙叫道:“使不得!”可惜墨先生的出手实在太快更是毫无征兆。 他的话音没等到落下连接石窟的所有甬道迸射出一蓬红光齐齐隐匿。 墨先生运起“金戈笑音”喝道:“公兄你当真以为能一躲了之么?” 魔功一出空旷的石窟里惊雷涌动“喀喇喇”的轰鸣宛如千军万马滚滚奔流几乎将天地吞没。那些陈列在石龛里的古董字画接二连三的“劈啪”碎裂连壁上的石屑也“簌簌”剥落。 容若蝶猝不及防嘤咛娇呼昏倒在祝雪鱼怀里面色惨澹若金。 她尽管拥有当世无双的智慧学识可自身毫无修为恐怕连小曹衡都不如根本承受不住魔音摧枯拉朽的重击。 祝雪鱼赶紧向容若蝶娇躯里灌输真气助她抵挡金戈笑音怒冲冲瞪着墨先生破口骂道:“老混蛋你把石窟震塌下来把自己埋在里面公老儿也不会出来!”但一开口声音立刻被吞没在强劲霸道之极的金戈笑音中分辨不出。 突然听见林熠高声叫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墨先生侧耳聆听从地底传来轻微的响动好像是火山喷之前岩浆剧烈涌动的声音。紧跟着地面开始微微的颤抖出现一道道蜘蛛网似的裂缝。 林熠抱着容若蝶飘身半空尽管还不晓得接下来会生什么事情但对公揽月的精心设置谁若敢等闲视之很可能稍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轰隆隆——”平坦的地面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塌陷从开裂的缝隙之间迸出冲天光焰。一束束闪耀着幽蓝光彩的火团拖曳着细长的光尾如同流星一般风驰电掣地激射向高空。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上升丝丝灼热的气息从脚下弥漫袭来。石窟中的珠光宝气瞬间黯淡飘荡起一蓬幕天席地的诡异蓝色雾光。 祝雪鱼叫道:“小心是冥海魑魅浆!”盘龙杖横扫荡起一蓬弧光“砰砰”击散两束扑袭到脚底的蓝色火团。 可是火团碎裂开来立刻飞溅出无数滴微小的浓稠蓝色液汁嗤嗤冒着烟气朝三人身上洒来。 林熠不敢怠慢运掌如风震退魑魅浆说道:“退到石龛上去!” 两人抱住昏迷的容若蝶飞身退上石龛。 这时石窟中到处是肆虐的冥海魑魅浆飞舞流光异彩蔚为壮观。一道道灼热的狂风席卷进石龛但对于林熠和祝雪鱼来说已经好对付的多挥荡衣袖即可驱逐。 林熠小心翼翼放下容若蝶守到石龛口上就听身后的祝雪鱼喃喃道:“墨先生这个老王八蛋这笔账老身留到日后再跟他算!” 石龛里越来越热脚底的岩石也开始烫甚至出现酥软的迹象。蒸蒸热风不断侵袭进来都被林熠用掌力逼退。 外面幽蓝色的光芒充斥石窟几乎已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更看不到墨先生的身影。 林熠当然不会替他担心凭他的修为又有石龛藏身绝不会这么轻易完蛋。 果然隆隆魑魅浆呼啸滚动的巨响声中遥遥听到墨先生的笑声道:“公兄区区魑魅浆就妄想烧死老夫?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何必客气全都亮出来罢!” 林熠叹了口气道:“这位仁兄倒是潇洒自如谈笑从容。可怜咱们遭了池鱼之灾跟着他一块儿进了油锅。更可惜的是这些古玩字画公老头委实狠得下心。” 祝雪鱼冷笑道:“他有什么狠不下心的?为了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傻瓜就是要让他们杀了自己爹妈也干况且是这些破玩意儿!” 林熠苦笑道:“怕的就是这个。公老头下了这么大血本哪肯轻松放过咱们?后面一定还有更加精采的好戏上演。” 可这世上事情往往是怕什么偏会来什么。林熠的担心刚刚说出从塌陷的深渊中跃出条一丈多长的怪蛇赤色的光焰盖过四周弥漫的幽蓝光雾颇为夺目。 它通体赤红只有头顶的冠角闪烁磷磷蓝光。腹下生长出六条鹰隼般的利爪每一根铁爪都有杯口粗细紧紧蜷缩爪尖呈现扁平的棱角犹如一柄匕。 在它背上四张扇形的飞翼舒展激荡开层层魑魅浆。 蛇头恰似一张被用力向中间压缩过的狼脸一对血红的眼珠里不断向外激射电光打在石壁上立时轰击开一道深陷的大坑周围岩石嗤嗤熔化向外扩散。 林熠耸然动容道:“遗浆烈蛇!”这种原本出没在冥海之中的旷古魔物林熠从来只在昆吾派的典籍记载里见过图画。如果让它对上石棘兽简直像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还好遗浆烈蛇只能存活在魑魅浆中并以此为主食吸纳阴火菁华修炼体内内丹。不然头疼的可就不只眼下的林熠等人。 祝雪鱼闻言冲到洞口紧张地握住盘龙杖目不转睛凝视遗浆烈蛇。 这条遗浆烈蛇冲上半空猛然转动身躯掉过头向林熠对面的石壁掠去残月形的尾翼在光雾里一闪而逝。随即就响起墨先生的长啸声雾气剧烈翻滚遗浆烈蛇亦爆出震耳欲聋的“昂昂——”吼叫显然找着了第一个倒楣的家伙。 祝雪鱼松了口气说道:“幸好它找上的不是咱们。” 林熠却是在望向脚下卷涌的魑魅浆问道:“岑婆婆你和墨先生适才对过一招。你猜那条遗浆烈蛇能否将他吞进肚子里去?” 祝雪鱼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恐怕不能也许需要三五条这样的遗浆烈蛇才行。”说到这里她陡然一凛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鬼东西远不只一条?” 林熠笑嘻嘻道:“你瞧第二条不是来了么?”到了这个当口他反而松弛了下来。似乎是在抚慰祝雪鱼接着说道:“你猜它会是找上我们还是墨先生?” 谁知道祝雪鱼一反常态凝重道:“林熠小姐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你赶紧想个法子带她离开这里。老身死不足惜你和小姐绝不能死!” 林熠愣了愣道:“岑婆婆这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如此教人感动的话。” 祝雪鱼一呆然后“呸”的啐道:“小混蛋你以为你说的话有多中听么?” “昂——” 第二条跃出地底深渊的遗浆烈蛇亢奋咆哮两对巨大的飞翼御风滑翔在空中盘旋过一道弧线向三人立足的石龛扑来。 两束锋锐的殷红电光先于它席卷起的庞大罡风准确迅猛的射向洞口。 这座石龛宽不到四尺深不过半丈完全没有闪躲的空间。林熠手疾施展出“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一招“顺手牵羊”化爪为掌起劲甫一接触两束电光立即运转太炎真气一收即放将电光往左右两侧的石壁上引去。 “喀喇——” 电光在坚硬的岩石上轰出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坑林熠身躯微晃朝后退了半步才卸去惊人的余劲。 但双掌就如同给烙铁烤过灼热难当像是体内的血液也要被煮沸了一样。 第二章 今夕意 “呼——”遗浆烈蛇左翼掀起一股狂飙夹杂着雨点般的魑魅浆焰迫向石龛。 祝雪鱼佝偻的身躯猛然挺直从她的背影里林熠依稀中看到了当年那位丰姿卓越的魔圣弟子。铁木盘龙杖铿然挥舞划出一道激昂的光芒击中狂飙。 砰然巨响之中流光星散祝雪鱼傲然地伫立原地高声呼道:“畜生再来!” “轰——”遗浆烈蛇硕大的飞翼撞击到石龛上方的岩石上。坚硬的石壁忽然成了酥软的泥沙颓然崩裂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满天散落甚至脚下的地面也在惊竦地剧烈战栗出低鸣。 遗浆烈蛇仿佛也被对手的傲慢激怒。它曾纵横万里冥海几时受到过挑衅与蔑视。暴怒中它探出一只尖锐的前爪三根长枪一般的爪尖狠狠插向祝雪鱼身前要将阻挡在石龛口上的这个白老妇撕成碎片! 祝雪鱼右手按住盘龙杖顶端扬臂挥出一溜银白色的冰魄寒光。 “叮!”一记切金断玉的清脆鸣响冰心仙剑精准地斩落在遗浆烈蛇探出的正中那根尖爪上而且正是它最为脆弱的两段指骨结合之处。 “噗——”腥臭而浓烈的淡金色血浆溅出一段两尺长的遗浆烈蛇爪尖被仙剑干净俐落地斩断。遗浆烈蛇攻势尽消嘴里出“昂昂”痛吼仓惶舒展飞翼向高空退去。 然而第三条更为粗长的遗浆烈蛇已从地底掠出挟起摧枯拉朽的风雷之势朝着石龛扑来。 祝雪鱼虽说仅用一招就迫退了那条遗浆烈蛇但耗损的真气亦是不少微微喘息咒骂道:“王八蛋怎么全冲着咱们来了?” 林熠苦笑道:“也许连它们都懂得柿子要拣软的捏吧!” 遗浆烈蛇巨大的身躯一摆骤然盘曲成弓形亮出残月状尾翼刺向祝雪鱼。 祝雪鱼拄杖横剑再硬拼一招依旧寸步不退。遗浆烈蛇的尾翼回荡张开狼牙吐出沾满粘稠液汁的血红长舌犹如灵动噬人的软鞭舔向祝雪鱼面门。 祝雪鱼右手仙剑挥洒往遗浆烈蛇舌尖点去口中喝道:“畜生找死!” 遗浆烈蛇厚重的长舌倏忽变软一抖一卷裹住冰心仙剑剑身一道炽热的精气沿着锋刃压向祝雪鱼执剑的手臂。祝雪鱼微惊吐气扬声攻出剑气两股力量狭路激撞玉洁冰清的剑刃顿时泛起夺目的亮红光芒。 灼烈的热力不断透过冰心仙剑传递入祝雪鱼体内很快令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燃烧起来不由心中暗惊道:“这畜生好深厚的精气!”运劲扭转剑柄欲以锋利的剑刃割伤遗浆烈蛇舌苔。 孰知仙剑宛若落地生根纹丝不动反而是遗浆烈蛇甩动头颅扬起一股磅@大力要将祝雪鱼从石龛里抛飞。 千钧一之际从祝雪鱼双肩上掠过四道紫色精芒两前两后分袭遗浆烈蛇的飞翼。正是林熠打出的璇光斗姆梭。 遗浆烈蛇眼中爆出两束电光“叮叮”击飞前排的两枚璇光斗姆梭却来不及阻挡随后掩袭而至的另外两枚。 情急中它猛力扇动飞翼激荡起强劲旋转的飓风企图震落这两枚璇光斗姆梭。 然而璇光斗姆梭犀利的锋芒犹如两柄尖锥刺透跌宕狂风“吭、吭!”两声依旧打中遗浆烈蛇左右两张飞翼。 璇光斗姆梭透翼掠出卷裹着一溜淡金色血光。遗浆烈蛇负痛狂吼松开卷舌身躯朝下方沉落。虽非伤及要害但也大挫气焰更教它不得不暂且退去。 庞大的黑影刚从石龛口隐退不远处又一条遗浆烈蛇昂劲嘶鸣将周围熊熊跃动的魑魅浆吸食入口场面煞是壮观。 祝雪鱼放声笑道:“蛇崽子开会来多少老身便杀多少!” 林熠却乘着这点空隙目光在石龛中环视上下。 随着吸食入体的魑魅浆急剧增多遗浆烈蛇的躯体开始鼓胀头顶的蓝色角冠也逐渐转变为妖艳的暗红色在幽蓝的光雾中忽明忽灭。 适才无功而返的两条遗浆烈蛇已明了同伴意图展翅盘旋在石龛周边口中出狰狞的厉啸遥相呼应声势骇人。 突然那条遗浆烈蛇的角冠像风烛一样熄灭“昂——”地巨大吼声惊天动地从嘴里喷出一团澎湃翻滚的亮红色火云铺天盖地压向石龛。 空气燃烧咆哮火云中肆虐的魑魅浆经过遗浆烈蛇内丹的炼化凝结成千百束露出狰厉獠牙的锋刃朝着林熠和祝雪鱼排山倒海地扑袭。 林熠不晓得对面石龛里的墨先生是否也受到了同等的款待但刹那间他几乎感觉到身躯里的水分都要被抽干蒸小小的石龛不啻是座人间熔炉炼狱! 他知祝雪鱼连挫两条遗浆烈蛇真气损耗颇多短暂的喘息尚无以恢复。当下左手五指凝捏成爪每一记挥洒便弹射出五缕路线、力度迥异的指风转眼编织成三道纵横交错、密不透风的无形罡网。 “砰!”火云前锋冲入石龛却像头凶悍的巨鲨迎面撞进了一张罗网被锐利的爪力分割切碎攻势随之一滞。 然而后方的火云随即涌到两股巨流汇合一处终于将第一道罡网击碎。 分流成数十束的火舌紧接着撞向第二道防御线略作停顿亦告突破。 当最后一层罡网碎裂流散庞大的火云已被切割成无数条亮红的束带受到林熠爪力的引导不断相互撞击交织。 而狭窄的石龛口也阻挡住了大部分火云的涌入。真正能够突破到林熠身前的火云不过十之二三。 林熠右掌徐徐推出宛若正吃力无比的拖动着万钧沙石正是“无往不利”中的第七种心法变化。 “轰——”蓄势已久的掌力将火云震得支离破碎大半消殒。残存的部分亦禁受不住猛烈的冲击散出石龛外。 林熠的身躯弹石般飞退重重撞到石龛尽头的岩壁顺势把破入体内的火毒卸进山石。 岩壁“嗤嗤”冒起黑烟像冰雪似的熔化呈现出一个向内凹陷数寸的大坑。里面石浆交流气泡“啵啵”炸裂形成一个个蜂巢般的小孔。 珍藏在石龛中的一尊白玉坐佛亦被炙烤得扭曲变形一颗颗乳白色浑浊的浆水好似汗珠淋漓滴落。而容若蝶则在祝雪鱼的全力保护之下毫无伤。 林熠却突然兴奋地大叫道:“我明白了!” 他一直都在苦思冥想公揽月蓦然消失的方法当目光再次扫过那尊坐佛的时候终于豁然开朗有了答案。 这座巨型的石窟中每一个石龛里都摆放着一件公揽月毕生收集盗取的珍宝惟独他自己站立的那个石龛空空如也。 这难道是巧合么?绝对不是!林熠顾不得身上气血翻涌带来的伤痛一掌移开重逾千斤的玉石坐佛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 被玉石坐佛压得微微下沉的地面上赫然露出一道圆形的符印想这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可爱动人的印记么? 林熠感觉到自己声音里满满的笑意道:“找到了!”可他的声音却被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隆隆巨响吞没。 在上空盘旋的遗浆烈蛇长吼俯冲用它硕大的残月尾翼疯狂拍打石龛周围的岩壁一块块已被高温烤酥的岩石纷纷碎落滚入深不见底的火海里。 石龛恍若狂风暴雨中的鸟巢摇摇欲坠。四周石壁逐渐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缝隙不断扩展延伸雾濛濛的石末“沙沙”洒落呛得人无法呼吸。 林熠大吃一惊傻瓜都明白这条遗浆烈蛇的脑瓜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照这么下去不需要多久整座石龛就要轰然塌陷林熠等人再无处藏身将完全暴露在魑魅浆和遗浆烈蛇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更加糟糕的是刚刚才找寻到的符印亦会泯灭埋葬好不容易显露的一线生机将重新关闭。 可眼下这些遗浆烈蛇连吃了林熠和祝雪鱼的大亏竟也知道远远躲开石龛口只用巨尾轰击岩壁根本不给他们短兵相接的机会。 祝雪鱼到了生死关头忽然变得异常冷静问道:“林熠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脱困的法子?” 林熠不断尝试解开符印的诀咒头顶冒汗道:“但愿咱们还来得及。” 祝雪鱼默默而专注的望向沉睡中的容若蝶眼神里露出眷恋与怜爱语气平静道:“答应我照顾好小姐将她平安带回东海逐波岩去找东帝释青衍!” 不等林熠回答她扬声长啸掠出石龛挥动冰心仙剑向遗浆烈蛇的巨尾劈去。 林熠措手不及高声喊道:“岑婆婆!” 但祝雪鱼已经冲出石龛冰心仙剑挟着主人义无反顾的执着与刚烈劈落在遗浆烈蛇的尾翼之上。 “噗”巨尾表面破开一道血槽榆树叶大小的赤色鳞片铮铮剥落。遗浆烈蛇痛吼摆尾祝雪鱼横刀立马于石龛之外大声喝道:“小蛇崽子老身在此岂容你们猖狂!” 这时聚集在石龛外的遗浆烈蛇已然增加到六条齐齐被祝雪鱼触怒张牙舞爪蜂拥而上立意要把这老妇分食入腹。 祝雪鱼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自也毫不吝啬苦修而来的真气魔功。一剑一杖奋力而为气贯长虹一时间倒让六条遗浆烈蛇退避三舍不敢直撄其锋。 但这显非长久之计随着体内真气剧烈耗损招式间的气势威力亦渐渐减弱。遗浆烈蛇瞧出苗头转守为攻气焰复又嚣张。 林熠艰难地克制住援救祝雪鱼的强烈冲动不能浪费点滴工夫更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全力破解封印住传输法阵的灵符。 “叮——”一声清脆悦耳的低响传出符印上的图案全部亮起流动着微弱的光芒。林熠长出一口大气晓得成功在望。 石龛外传来祝雪鱼的闷哼尽管她刻意压抑但仍然能够清楚送到林熠耳中。 她舍命挥杖将一条正在冲向石龛的遗浆烈蛇头颅轰裂可自己的背上也被另一条遗浆烈蛇的尖爪抓得血肉翻飞。 林熠念毕最后一句咒语传输法阵在龟裂的地面上显形。他高声叫道:“岑婆婆!”跃向洞口迎面一道猛烈而含着伤人锋芒的罡风却将他硬生生迫退。 祝雪鱼奋尽全力用盘龙杖风把林熠挡了回去血红着眼睛纵声呵斥道:“混蛋滚回去。你也死了谁来保护小姐!” “昂——”一条遗浆烈蛇从左侧扑到粗长的身躯由下而上缠绕住祝雪鱼的双腿迅向她的胸口攀升。 祝雪鱼眼皮也不眨一下冰心仙剑深深扎入遗浆烈蛇弓起的背脊一溜金色热血狂飙喷溅。 遗浆烈蛇凶性大拼命绞紧躯体锋利的鳞甲嵌入肉里割开道道伤口。 祝雪鱼浑身浴血紧紧握着插入遗浆烈蛇体内的冰心仙剑断断续续地说道:“快——走!” 遗浆烈蛇掉转过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祝雪鱼的头顶。祝雪鱼左臂一振盘龙杖脱手飞出从遗浆烈蛇张开的嘴里插进它的喉管。 遗浆烈蛇出临死前的哀嚎卷裹着祝雪鱼的身躯像狂野的奔马在空中剧烈挣扎翻动坠向深渊火海。 祝雪鱼的面容被冉冉光雾火焰遮挡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但怜爱的目光宛若星辰仍旧温柔地凝望在容若蝶的脸上。 睡梦里容若蝶的眉睫忽然轻轻翕动从眼角莫名地溢出两滴晶莹泪珠。 林熠怒忿欲焚牙齿狠狠刺进下唇扎出一抹殷红热血努力压制下即将崩溃的冲动。在传输法阵动的刹那林熠抱起容若蝶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几乎在同一瞬间已然脆弱不堪的石龛被遗浆烈蛇的巨尾轰塌扫平。 片刻林熠横抱着容若蝶柔若无骨的娇躯已经置身在一条狭长甬道的尽头。 甬道里漆黑一团死寂无声。 林熠的眼里兀自闪烁着刚才惊心动魄的残余影像祝雪鱼最后的目光亦永远地刻骨铭心。 她活着是烛;她去时是光、是火!林熠忽然希望自己刚才也能如容若蝶那样沉睡过去从而不会看到祝雪鱼粉身碎骨的悲壮景象。 他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心里响起祝雪鱼不留情面的喝骂声:“混蛋快滚!” 林熠低下头静静凝望容若蝶恬静的俏脸。虽然甬道无光但他功聚双目仍能清楚的看到容若蝶面颊上的泪痕。由于石龛中灼热的气流炙烤她有如凝脂的冰肌玉肤上泛起一抹红霞娇艳得就像漫山盛开的杜鹃。 与自己朝夕相处十九年的“岑婆婆”已然离去容若蝶的眉宇中隐藏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脆弱如风里零落的花雨。也许沉睡中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知道。 林熠不自觉将双臂紧了紧心痛无语。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熠在一个十字岔道中央停下脚步。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遇见十字路口相交的每一条甬道在黑暗中都显得那么的冗长死气沉沉。继续这么漫无头绪的走下去也许十天十夜也找寻不到出口。 他索性停了下来怀中的容若蝶也终于有了动静身躯微微动了动干裂的樱唇里轻轻地唤道:“水水——” 她这么一唤连林熠也觉得自己有些渴了。他自十岁起修炼辟谷术餐风饮露等闲十天半月不进滴水也不会有事。然而适才石龛一战体内水分流失太多以至于也出现了轻微的脱水之感。 林熠从袖口里取出一袋皮囊。里头是他在回曹府时灌盛的半坛梅雪老窖。其后随小曹衡出府中间险事层出不穷累得他奔忙到现在也没空闲喝上一口。 林熠拔去木塞苦笑道:“对不住蝶姑娘。只好委屈你先喝点烈酒了等出了这个鬼地方你想全身泡进水缸里也行。” 他把容若蝶的娇躯扶正了一些好尽量让她躺得更舒适点然后将皮囊送到容若蝶的唇边。容若蝶张开小口贪婪的吸吮却立刻出猛烈的咳嗽。大半的酒汁呛了出来看得林熠心里直疼。 容若蝶睁开眼睛无力的望向林熠喘息着低声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林熠有点尴尬地回答道:“梅雪老窖。” 容若蝶低低“哦”了一声合上眼睛又喝了一口。这次反应小了许多。很快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熠把皮囊送到嘴边略作迟疑最终喃喃自语道:“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省一点是一点吧。”把鼻子凑到皮囊口上用力嗅了嗅恋恋不舍地封上木塞放回袖口里。 其后的几个时辰里容若蝶又小醒过数回。每次抿上两小口梅雪老窖便重新沉沉入睡。入口的烈酒五成被她咽下五成呛洒到了地上。 林熠苦忍着酒虫满脑子地幻想昔日与人围炉畅饮的痛快场景。 可越是这么想就愈感到嘴里像要烧起来喉咙口也直要冒出烟来。 他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心里痛骂着公揽月直到实在翻不出骂人的新花样才作罢。 正在胡思乱想的工夫容若蝶再次醒来。这次她已经清醒了许多但依然任凭自己被林熠抱在怀中只默默感受黑暗中轻微的呼吸与有力的心跳。 “蝶姑娘你感觉好点了没要不要再喝口——嗯酒?”林熠问道。 容若蝶嘤咛了一声嗓音低微得几不可闻。还好林熠修为非凡听到了这记近乎暗示的表白急忙将皮囊解开送到容若蝶唇边。 容若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急切地游走在黑暗中问道:“岑婆婆她在哪里?为什么我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林熠避开容若蝶灼热的视线艰涩地回答道:“岑婆婆她——为了我们能够脱险自己和一条遗浆烈蛇同归于尽了。” 意外地林熠并没有听到容若蝶失声痛哭的声音。黑暗在沉默里弥漫她的嗓音显得飘忽而遥远:“那么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座甬道纵横交错的迷宫完全没有阵法套路也根本找不到枢纽。” 容若蝶不再说话林熠忽然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正出细微的颤抖。 他俯下头看到容若蝶早已泪流满面樱唇里无声无息地溢出一缕鲜红血丝宛如秋霜中凋零的红叶让人心碎成灰。 半晌她轻声问道:“林兄你的梅雪老窖呢我想喝一口。” 林熠把皮囊送到容若蝶嘴边她连喝了几大口居然一点也没咳呛。苍白的玉颊上再度嫣红娇艳娇躯也开始微微烫起来。 林熠怕她受不了烈酒的刺激把皮囊拿开说道:“蝶姑娘你这么喝下去也快成了像我一样的酒鬼啦。” 容若蝶没有回答双目怔怔仰望着甬道上虚无缥缈的黑暗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林熠暗自叹息蓦然一咬牙提高嗓音喝道:“容若蝶你振作一点!岑婆婆不能就这么白死了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活着才有机会替她报仇!” 容若蝶身躯出越来越剧烈的颤抖猛然双手抱紧林熠的脖子俯在他的肩头上痛哭出声。 林熠心里一宽默默拥着她泪水洒下来湿润一片。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与怀中美女的心灵之间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沟通。他触摸到了这少女内心最深的痛楚与忧伤。 徐徐的容若蝶渐敛哀声把头从林熠肩膀上抬起抽泣道:“对不起林兄小妹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林熠强作一笑拍拍她的后背说道:“你说错了这件衣服能沾上蝶姑娘的香泪才真是叫做三生有幸连我都有点嫉妒这位衣服老兄。我很想你能伏在肩头上多哭一会儿又怕你哭伤了身子。” 容若蝶凄然笑道:“林兄放心小妹这么哭过一场以后就再不会了。” 林熠故意惋惜道:“真的么?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多赔几件衣裳呢。” 容若蝶一怔问道:“衣裳为什么小妹要赔林兄衣裳?” 林熠郑重其事道:“我身上的这件衣服经蝶姑娘泪水浸润立刻价值万金。莫说往后洗也不会洗了连穿都不会。我要将它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留作纪念。可如此一来身上岂不没了衣服穿?不找蝶姑娘赔却找谁去?” 他这几句话本是想开解容若蝶心里积郁的悲痛。没想到容若蝶俏脸一红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日后小妹就送林兄几件合身的衣衫。只是小妹手工粗陋届时林兄莫要嫌弃。” 林熠的心头扑通一跳顿时有些尴尬。他连忙把话题岔开道:“这倒让我没想到蝶姑娘真的是心灵手巧。” 容若蝶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哽咽道:“是岑婆婆教我的。别看她表面上脾气火爆其实心细如。一直以来都是她像娘亲般无微不至的照料小妹。 “我自幼没有亲人幸亏有她的陪伴呵护。可是如今——” 容若蝶声音渐低只觉悲从中来再难诉说下去。 第三章 金猿 林熠安静的倾听好让容若蝶的悲伤能够尽情的宣泄。 她顿了一顿才接着轻轻道:“当年逆天宫内乱五大魔宫同时谋反。只有岑婆婆保护着我娘亲在雨老爷子的襄助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到岩。娘亲生下我不久就含恨离世是岑婆婆受娘亲的嘱托将我抚养成*人。 “去年年初我和岑婆婆辞别恩师回返筑玉山隐居暗中着手追查逆天宫惊变的真相。可是所有的谜题才刚刚出现了些许头绪她就走了。 “为什么我不能修炼仙术魔功?哪怕能有恩师的五成修为或许今日的结局就会大不一样――” 林熠道:“像蝶姑娘这般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少女已是老天爷极大的恩宠了。兴许连上天都怕你太过完美把天上的仙子都比了下去所以才故意这样留有缺憾以免遭天妒。” 容若蝶微含凄凉地笑道:“谁会嫉妒我呢?其实是小妹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羡慕那些寒家少女。 “或许她们日子过得艰难一点相貌才智平庸了一些但不会有那么多的重负平平安安地守着自己的爹娘期待着有天情郎的出现然后成为心上人的新娘相濡以沫直到白苍苍。” 林熠微微讶然相濡以沫直到白苍苍纵使怀中少女集万千智慧最大的奢求亦不过如此?然而老天爷几时会让人的梦想完满?林熠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他问道:“蝶姑娘岑婆婆本名是祝雪鱼为何后来会改姓岑了?” “自然是为了躲避正魔两道的追杀。她夫家姓岑本是先父座下的四大贴身铁卫之一。十九年前逆天宫一战也随先父不幸战死尸骨无存。” 林熠默然他早该知道岑婆婆其实也应该有过一段悲伤的故事。 他自幼拜在玄干真人门下耳闻目染的都是魔道妖孽如何残忍嗜杀、万恶不赦的故事。虽然自己受师父豁达性情的影响对许多过火的传闻并不以为然。但无形中仍会把魔道中人视作危害世间的祸端。 魔圣聂天作为昔日的万魔之尊当然也是正道头号除魔卫道的大敌。 而逆天宫群魔毕集睥睨四海它的覆灭林熠自不会有任何惋惜反而成为诸位师叔口中印证魔道中人冷酷无情、自相残杀的有力证据。 但现在林熠却蓦地觉得即便是逆天宫中的魔头其实也和正道中人一样有血有肉有情有欲吧?至少岑婆婆如此出身于逆天宫的容若蝶也如此。 容若蝶继续黯然述说道:“我不知道逆天宫在那一战之后还有没有人活了下来。据雨老爷子说他赶到的时候宫中高手已经死伤过半到处鲜血横流惨不忍睹。就算有人能侥幸逃过此劫为了躲避五行魔宫和正道追杀也必然会像我们一样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 林熠问道:“传说东帝释青衍和逆天宫素无往来甚至颇有旧怨。释青衍为什么还会收你为弟子?” “这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等有一天林兄见到小妹恩师的时候不妨请他自己亲口告诉你。” 她疲倦的合上眼睛说道:“林兄你有法子让甬道里亮一会儿么?” 林熠道:“是我疏忽了。”取出一枚璇光斗姆梭夹在指缝间。甬道里亮起一蓬朦胧的紫色光华。 容若蝶吃力的凝目打量甬道须臾问道:“林兄你是否还记得从进入此间一直走到这里的经过?” 林熠一面回忆一面说了。 容若蝶用心听完思忖良久叹息道:“公揽月委实是个天才这座迷宫很可能就如林兄推测的那样根本不存在任何阵法规律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却能让任何一个奇门遁甲高手深陷其中茫然无绪。” 林熠心一沉环顾甬道说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这样浩大的工程仅凭公揽月一人之力就算给他一百九十年又怎么可能完成?” 容若蝶摇头道:“我不知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甚至怀疑玄映地宫周边的那些设置不过是掩人耳目故意降低咱们的警惕。真正的杀招其实从石窟出现才开始。” 林熠振奋精神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容若蝶点点头微弱道:“林兄不晓得为什么小妹觉得体内热得很好像被架在了一个蒸笼里只想睡觉。” 林熠一凛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 容若蝶先受了墨先生金戈笑音的振荡昏厥继而遭受魑魅浆毒热的侵袭再听闻到岑婆婆不幸逝世的噩耗几番交攻打击终于支撑不住病倒成灾。 他宽慰道:“没关系你只是累了再小睡上一会儿就好。”取出一枚九生九死丹和酒让容若蝶吞服下不久她便贴在林熠胸口沉沉睡去。 林熠用左掌贴住容若蝶背部的大椎穴小心翼翼的输入太炎真气惟恐她的体质禁受不了太过猛烈的真气冲击。 他寻思道:“既然这狗屁迷宫无迹可寻我也只有到处乱撞一气总好过傻站在这里。” 他抱起容若蝶阔步而行每到岔口都用指力留下印记随后就兴之所至胡乱挑选一条甬道继续走下去。 黑暗里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好几次回到了重复的路径上于是向着另一条没走过的甬道接着探索。 容若蝶已彻底陷入昏迷娇躯滚烫不时轻轻出梦魇中的呻吟与呓语。 林熠听她喃喃呼唤着爹爹和娘亲还有已逝去的岑婆婆。偶尔的居然还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想着另外几位都已是作古之人林熠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假如光阴逆转数日林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像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逆天宫的遗孤在一座仿佛永无尽头出路的迷宫里相互依偎耳鬓厮磨。 怀抱中的少女是如此青春动人黑漆漆的甬道又是那样的充满诱惑。林熠却生不出丁点的荒唐念头。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带容若蝶活着走出去!” 只是这出路这生天到底在哪里? 林熠静静凝视容若蝶的脸庞沉睡中的她似乎仍在忍受痛楚与悲伤的折磨神情幽寂。 他低声念道:“九天之上诸仙诸神若你们能听到我呼唤就请你们将蝶姑娘平安地送回岩。假如你们真的缺少人的灵魂上天作陪那就让我来吧!” 可能那些神灵有的时候真的会竖起耳朵林熠的心头蓦然有了感应。有一团物事正迅朝着自己站立的方向移动似乎尚未察觉到他和容若蝶的存在。 林熠屏住呼吸舒展灵觉向那物事奔来的方位探察。他已经可以肯定来的绝对不会是公揽月否则决计不会如此的横冲直撞。 很快灵觉接触到那团物事居然是一头身高过丈、背上生鳍的魁猿正朝这里飞的奔驰而来。 这也是一种生活在冥海中的凶兽浑身长满光洁的绒毛依毛色不同分支成若干种族。来的这头魁猿绒毛黝黑乃是同类中最为凶猛的一支俗称“炭猿”。力大无穷嗜食肉类不过动作稍嫌笨拙。 林熠满心欢喜简直想抱住这头相貌狰狞丑陋的炭猿狠狠亲上一口。 这地方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炭猿。很可能它是公揽月豢养的魔物。活该倒楣偌大的迷宫不偏不倚撞到林熠跟前这真是感动了神灵给他一盏求生明灯么? 林熠不愿太早惊动这头可爱的炭猿收敛两人气息。顷刻炭猿闯到距离林熠三丈远处黑暗里它惊异的站直身躯高举双臂怒吼似在出它色厉内荏的警告。 林熠当然不会怕了一头炭猿。生机乍现他心情也随之大好哈哈一笑道:“初次见面猿兄是想和我比比嗓门大小么?” “嗷――”炭猿出一记滚雷似的吼叫巨灵双掌左右夹击拍向林熠脑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林熠闪身转到炭猿身侧双手稳稳横抱容若蝶飞起右腿脚尖迅捷准确地点中炭猿腰眼。 此处正是炭猿的软肋之一饶是林熠脚下留情不欲伤其性命一股钻心的剧痛也令它痛吼跌退。林熠乘胜追击身形腾到半空围绕着炭猿的前后左右飞快地踢出八腿只把这凶悍的大家伙打得晕头转向满眼金星。 炭猿的双掌拼命挥舞想从空中把林熠抓下来撕成两半。可惜它的动作始终慢上一拍徒劳的挣扎反抗对林熠构不成任何的威胁眼中渐渐露出畏惧的光芒。 林熠见时机成熟扬起左脚踹中炭猿胸口。魁梧的炭猿像座小山般仰面跌倒林熠收身伫立气定神闲地望着炭猿笑问道:“怎么样咱们还打不打?” 炭猿一骨碌爬起身虽说它皮糙肉厚可也禁受不住林熠一番腿攻浑身酸疼早失去了凶焰猛然转身向来时的甬道亡命奔逃。 林熠用灵觉锁定炭猿不疾不徐跟在炭猿身后三五丈远。每当炭猿跑得气喘吁吁度放慢的时候林熠便追上去照着这个倒楣蛋的屁股给上一脚。 两人一兽前后追逐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炭猿拐过一道弯突然消失无影而甬道尽头分明是条死路。 林熠停住脚步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坑道口炭猿就是从这里钻入不见。他皱了皱眉原来坑道高度不过两尺左右正常人根本无法直立行走。那头炭猿则是手足并用朝着另一头玩命爬行。 略一迟疑林熠将容若蝶的娇躯和自己脸对脸的紧贴到一起双手环抱她的纤腰运起御风术头朝后脚朝前掠入坑道。 尽管他竭力避免自己和容若蝶的肢体过分接触但坑道内部凹凸不平耳鬓厮磨在所难免。林熠只觉得容若蝶温香软玉的胴体紧紧压在自己身上光滑细腻的面颊与他的脸庞不断地产生细微动人摩擦。一口口兰香芳气近在寸许避无可避地钻入他的鼻子里。 纵然十数年的玄门清修也挡不住此刻的心猿意马林熠连忙收摄心神把注意力专注到前头的猎物上。怀中的容若蝶却渐渐有了反应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两只手牢牢环绕在林熠的身后脸庞似乎与林熠贴得更近了。 林熠险些心神失守幸亏眼前一亮两人已飞出了坑道。 林熠身躯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慢慢落地却再也不敢这么脸对脸地抱着容若蝶忙将她重新横抱到身前。 容若蝶双目紧闭挺茁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仍在熟睡。林熠却分明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只不过为了避免尴尬不敢睁开眼睛。 她的娇脸红如朝霞再笨的人也明白这绝不是火毒作的效果。 林熠再不敢多看举目打量四周。自己身处的似是一间囚牢般的石室长约三丈宽不过一丈五门口封印着一道灵符熠熠闪光。 炭猿虽然力大也无法解开灵符只好下苦力挖出一条三十多丈的坑道逃生。 透过光符外面是一座巨型石厅二十余间囚室里关押着数百头魁猿。 而在林熠置身的这间囚室里魁猿的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包括刚逃回来的那头在内只剩下四头炭猿一字排开在石壁边对着自己和容若蝶怒目而视龇着白牙“嗷嗷”地嘶吼警告。 林熠向那几头炭猿道:“诸位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便不用再打了。” 那头吃过大亏的炭猿哪容林熠得了便宜还卖乖向同伴一声招呼仗着猿多势众围攻上来。 林熠抱着容若蝶闪展腾挪。为了让这些炭猿今后不再找自己麻烦他有意立威指东打西“砰砰”连声中踢得这群凶兽龇牙咧嘴呜呜叫唤。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群家伙尽数被放倒不敢再扑上来。 林熠望着满地滚爬的四头大家伙笑嘻嘻问道:“服不服不服再打?” 炭猿喉咙里“呼噜呼噜”低吼神情比方才老实了许多。 林熠径直走到灵符前细看忽然听到怀中的容若蝶道:“这是‘玄蛛幻电符’。” 林熠一笑问道:“蝶姑娘你醒了?” 容若蝶垂下眼脸微微点头。 林熠心头不争气地又生出异样感觉赶紧问道:“你知道解符的诀咒?” 但容若蝶就被他横抱在胸前林熠心口的跃动焉能逃过她的知觉?她宛如失去所有的从容优雅把头埋在林熠的身前蚊蚋般的声音应道:“嗯――” 林熠暗叫不好再这么展下去自己非监守自盗不可。岑婆婆是托付自己将容若蝶送返岩可没把她的终身也一并许了过来。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不必说林熠和容若蝶肌肤相亲同处暗室。仅是对方含羞带俏的娇媚神情就足够教林熠底气不足先自销魂三分。 他定了定神解开玄蛛幻电符的禁制囚室洞开。身后的四头炭猿齐齐举手欢呼想越过林熠赶紧逃生却又不敢。 林熠微微一笑回头道:“诸位猿兄还待在这里做甚快走吧!” 四头炭猿冲到囚室门口可看见其他囚室里嗷嗷乱叫着的同类又停了下来。一头炭猿脸上露出哀求神色指指那些囚室猛地跪地向林熠指手画脚了一番。 林熠笑问道:“你是想让我把它们都给放了?” 炭猿连连点头林熠心想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公揽月凭藉区区一人之力如何能建造起偌大的地底宫殿敢情是拿这些魁猿做了苦力。 “哼我如今把这些魁猿全都放了教它们能把公老头揪出来揍一顿才好呢!” 可他还是少想了一点这儿关押的魁猿仅是当年建造玄映地宫时公揽月驱动的所有魁猿中的一小部分。之所以工程完成之后公揽月还不嫌麻烦的豢养着它们只因偌大的宫殿需要经年累月的保养修缮这些活总得有人来干。 当下林熠将囚室上封印的灵符一一解除众魁猿上窜下跳欢呼雀跃却没有一只立刻逃走不约而同的齐聚到最左面的一间囚室外眼巴巴地看着林熠。 林熠一愣原来这间囚室乃是单间里面只有一头高不过一尺的金色魁猿。尽管外头早已闹得猿声顶沸可这位兄台兀自稳坐钓鱼台。 容若蝶浅笑道:“这是一头金猿乃魁猿中的王者。它若不出来其他的魁猿根本不敢独自逃走。” 林熠笑道:“我本以为是这些魁猿颇讲义气才不肯舍下同伴逃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驾轻就熟的解开灵符朝里招呼道:“王者老兄你可以走啦!” 谁晓得金猿依旧稳笃笃端坐不动林熠奇道:“你不想逃出去么?” 金猿伸出细长的手指锋利的指甲在地面上“嗤嗤”划动很快写成一行字。 林熠大为惊讶凝目看它写的是:“我中了毒要解药不能走。” 原来公揽月要驱使这么多魁猿给自己干活生出三头六臂也不够用。所谓擒贼先擒王用毒药控制了为的金猿后头的事情他就无须操心了。 容若蝶微一沉吟道:“林兄让我看看它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林熠应了抱着容若蝶入内。 金猿见两人进来立时生出警觉眼睛里闪烁着戒备的光芒。 容若蝶温柔的安慰道:“猿兄你莫要害怕。我是想替你解毒把你的手递给我好么?” 纵然金猿是猿中之王也消受不起容若蝶的温言软语眼中的凶光顿敛乖乖把右手送到容若蝶面前。 容若蝶玉指搭住金猿右腕微微合目沉吟片刻微笑道:“是‘丹顶荼蒿丸’解决它轻松得很。”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瓶交给林熠道:“林兄请你取出一颗让金猿服下。” 林熠既知她是东帝释青衍的得意传人能有此手段自也见怪不怪。 金猿服下丹药后不消一会儿猛地放出一个响屁。它再无刚才的王者风范心急火燎跃起身缩到角落里蹲下只听得稀哩哗啦、叽哩咕噜好一通乱响。 林熠和容若蝶退出囚室。待金猿神清气爽站起身满脸喜色手舞足蹈了起来。 林熠笑道:“好啦大功告成。咱们也该找寻出口了。” 金猿忽然窜到两人跟前以指书写道:“你们是不是在寻找地宫的出口?” 林熠大骂自己太笨想这玄映地宫乃是借这些魁猿之手筑造自己何必做了好人后再如无头苍蝇般瞎转一气呢?于是问道:“王者老兄你知道?” 金猿摇摇头写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地宫的中枢。” 林熠喜道:“这就成了!”只要能找到中枢以容若蝶的才智脱困绝非难事。 金猿走到众魁猿跟前猛吼了几声。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把容若蝶吓了一跳就见众魁猿露出诧异之色纷纷嗷嗷回应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金猿不理会它们的反应又出一记震耳欲聋的吼声。众魁猿立刻噤若寒蝉纷纷跪地向金猿叩头而后在各自头猿的统率下出一条甬道而去。 这么多魁猿逃生秩序有条不紊宛如行军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林熠认真问道:“猿兄你是要它们去哪里?” 金猿写道:“我令它们先回冥海我带你们去找地宫的中枢。” 容若蝶轻咦道:“地宫内有路径通向冥海?”也难怪她如此震惊传说中冥海乃俗世凡尘与冥界地府的分隔通道。但上古末期一场不为人知的巨大灾变之后冥海的所在再无人知晓也就再没人能够通过冥海进入到冥界中。 金猿用手写道:“我们就来自冥海这座宫殿就是我们被个老头逼着造的。” 这时甬道外传来尖锐的嘶吼声似乎冲出囚室的魁猿正在与人厮杀搏斗。 林熠一怔问道:“猿兄甬道外头难不成还有人守护?” 金猿翕动着小鼻头不以为意地转过脑袋去懒洋洋地写道:“是几条看守我们的飞鲨。没关系一会儿就解决了。” 果然写完了这行字后甬道里呼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林熠心中恍然所谓的飞鲨乃是冥海中一种类似鲨鱼的魔物体积庞大身插六翅擅于飞行。威力虽不如遗浆烈蛇但较之魁猿仍厉害不少。 古语有之好汉架不住人多好鲨也顶不住猿多。数百头大小魁猿一拥而上你一爪我一口区区几条飞鲨岂是对手。况且飞鲨没有听觉给魁猿杀了个措手不及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金猿跃到林熠肩上“吱吱”一叫伸手指向甬道口。 林熠肩扛金猿怀抱娇人走进甬道就见不远处血流满地几条飞鲨仅剩下尸骨残骸七零八落的洒了一地皮肉内脏早成了魁猿腹中的美食。 走了一段林熠想起一事请教道:“猿兄你是否晓得哪儿能够找到清水和食物?”虽说容若蝶服食过九生九死丹等闲三五日不吃任何东西也不会饿但清水却不能不喝。 金猿在林熠头顶写道:“从这里向右拐到第三条岔口再往左走有一间石室也许那里面有你要找的东西。” 两人一兽走近金猿所说的石室推开石门只见一堆堆高高叠起的坛子错落有致塞满整座石室。 林熠用鼻子闻了闻眉开眼笑道:“敢情公揽月把好酒都藏在了这里!” 但要找清水可就难了林熠不由犯了踌躇。 容若蝶道:“林兄你不用再找水了便拿这些酒一解燃眉之急吧。” 林熠没回答以鼻代目走到一堆酒坛前轻轻放下容若蝶让她靠着酒坛半躺半坐然后拍开一个酒坛上的封泥喜道:“米酒!” 第四章 蝶吻 忽听到不远处又响起一串“咕噜咕噜”声百忙中用眼角余光瞧去却是金猿正抓着酒坛子狂喝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没多一会儿三坛酒下肚金猿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凸起。它颇为得意地斜眼望向林熠手里的空坛子却吓得“$铛”一声摔碎在地上。 原来不声不响中林熠身边的空坛子东倒西歪足足增加到七个之多。 金猿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向林熠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 林熠放下第八个空坛笑道:“猿兄你也不赖啊!”回过头见容若蝶精神振作不少明眸里重新有了神心中喜慰说道:“蝶姑娘你可感觉好了一些?” 容若蝶点点头忽然俏脸红低声呢喃道:“林兄可否将小妹扶到角落里那堆酒坛的后头?”说着话竟是声如蚊蚋秀低垂。 林熠呆了呆醒悟到容若蝶遇上了正常人都会碰到的尴尬事。若是岑婆婆还在自可方便许多。现在说不得要由自己硬着头皮代劳了。 他把容若蝶抱起送到酒坛堆后。金猿起初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但一会儿之后当它听到角落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衣物微响立刻穷凶恶极地捧腹大笑起来兴许开心过头一屁股坐倒在酒坛上还接茬的大笑不止。 林熠瞪着金猿无可奈何。他管天管地可管不了金猿哭笑放屁。更可恼的是这家伙突然跳起身子当着林熠的面也来了个高山流水把刚才喝下肚子的酒水释放了一大半。 干完了活儿它还无限满足的伸个懒腰望着林熠好像是在问:“你要不要也解决一下?” 林熠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瞧见容若蝶双手扶着酒坛正吃力的走出赶紧迎上去将她扶住。容若蝶羞赧无限娇躯酥软无力倚靠到林熠身上却又听到金猿大力鼓动双掌像个顽童似的起哄添乱。 林熠气极飞腿把一个空坛踹向金猿。金猿身形灵活一跃躲过明白林熠不过是和自己玩闹并未真个生气扮起鬼脸跳到高高的酒坛堆上。 林熠警告道:“猿兄你再胡闹小心日后我从冥海里抓一头凶巴巴的母金猿来让它好生整治你。” 金猿闻言竟真的一惊立刻乖乖坐下要多规矩有多规矩。但突然它又跳了起来迅写道:“有人!” 林熠一凛已猜到来人十之八九应是墨先生。需知金猿认识公揽月倘若是这老儿来了金猿必不会写下“有人”二字多半会直接点出对方身分。 林熠自知墨先生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而今身边还有一个容若蝶需要保护一旦撞上凶多吉少。但墨先生耳目敏锐自己或能躲过容若蝶身上毫无修为却是大为不易。 他心念急转生出一个大胆念头抱起容若蝶往角落里藏去低声道:“蝶姑娘事急从权在下多有得罪了!” 容若蝶冰雪聪明立时了解到林熠想法头埋入林熠怀中却没有出声拒绝。 林熠刚藏好身形外头风声微动墨先生已至门前。 他急忙俯头吻上容若蝶的樱唇体内真气流转改以内胎呼吸。容若蝶娇躯一颤俏脸如火紧紧闭起双目身体又滚烫炽热起来。 那头金猿蜷缩在林熠脚下居然亦屏住呼吸收敛生息宛如一个久经训练的高手倒让林熠心定不少。 却听门外墨先生蓦然止住身形咦了一声。林熠明白他是现了甬道里两条飞鲨的尸体生出疑心。但这个时候哪里有空去处理飞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石室外忽然变得寂静无声林熠不敢用灵觉察探以免惊动对方。但怀中玉人肌肤相亲四唇相接不需灵觉也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递的热力与活力。 突然甬道尽处响起公揽月熟悉的笑声道:“墨兄一路寻到这里多有辛苦!” 墨先生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公揽月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罢!” 林熠听他的声音显然真元耗损颇剧受了不轻的内伤。 公揽月道:“墨兄再往前百尺有一间陋室破日大光明弓与半卷《幽游血书》俱都藏在那里。你若有兴趣不妨随我来取。” 墨先生嘿然冷笑道:“你当我不敢来吗?纵是阎罗殿府老夫也闯定了!” 公揽月高声道:“墨兄豪情兄弟佩服请!”身形一晃率先向那间石室而去墨先生紧随其后风声渐远。 林熠松了口气刚想放开容若蝶舌尖却无意中碰触到一团香润滑软的物事。 林熠心神俱醉再也把持不住双臂一紧深深痛吻。 容若蝶的丁香小舌起初宛如惊惶无措的小鸟无助的战栗瑟缩但很快就融化在林熠滔天的男性气息中作出热烈的回应。 一瞬间两人浑然忘却身外危机四伏的天地彼此相拥深吻。仿佛双舌化作比翼翱翔的鸟儿缠绵盘桓直上云霄。 林熠直感到自己的魂魄都将飘飞虚空早已无法再保持内息的流转。但他和她沉醉在这片美妙的天地中谁还会顾谁还会想? 容若蝶矜持十九年的心扉终于被这一吻开启。她那珍贵的少女芳心突然间成为一望无垠的海任由林熠尽情驰骋尽情探索。 尽管惟恐公揽月和墨先生并未去远两人努力的压制着。然而仅是如此也已无限销魂无限陶醉。 金猿眨眨眼识趣的待在一边不做声。或许它突然感觉到林熠先前的那个提议其实也并不坏。 良久良久唇分。容若蝶剧烈的喘息着宝石瀑般的秀凌乱不堪星眸含情风情万种。她不敢看上林熠一眼又把头深深钻进他的怀里却无法隐藏起火热的幽香。 林熠苦笑道:“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护花使者这差事今后再也接不得了。” 容若蝶猛然用力在林熠胳膊上掐了一把小儿女的娇憨尽显无遗半嗔半羞道:“全都怨你倘若刚才墨先生和公揽月闯进来怎么办?”这话似是在埋怨但细语温婉更像是少女撒娇。 林熠忍疼道:“这可怪不得我谁教你自动送到在下嘴里你让我如何忍得住?” 容若蝶大窘娇嗔道:“无赖!”玉手按在林熠胸口想坐起身樱唇却再次擦到林熠的下巴上。两人均是初尝个中滋味情浓似火任何一点火星都会立即引起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情不自禁地四唇再次拥吻抵死缠绵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容若蝶感到自己身体里的空气几乎被完全抽空但有一种更加充实、更加甜蜜的暖流正在盈动光占据了整个身心。她慵懒地倚靠在林熠怀中双手环抱在他的腰后瞬间连灵魂都要融化了。 林熠低头怜惜地低声道:“我把你的嘴唇也咬破了疼不疼?” 容若蝶像个孩子似的俏皮一笑说道:“你若真的愧疚不妨让我也咬上一口算作惩罚。” 林熠没有说话俯下了头。容若蝶真的在他的嘴唇上用贝齿咬了一口只是很轻很轻轻得就像三月里的风拂过平原。 林熠叹息道:“这样的惩罚我宁愿每天都有十次百次也绝不叫多。” 容若蝶轻声道:“贪得无厌的家伙还怕以后便没了机会么?” 林熠心头猛震欣喜道:“你是说——” 他的话已无法说完因为容若蝶用温暖纤秀的手指轻轻封住了他的嘴唇微笑道:“人家都成了这样子了你还要人家怎么做?” 两人忽然同时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中近在咫尺的目光永无厌倦的对视凝望似乎想看清对方脸上每一寸的肌肤还有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火花。 许久之后林熠问道:“蝶姑娘公揽月和墨先生很可能就在距此不远的石室里大打出手咱们要不要偷偷去瞧瞧热闹?” 容若蝶美目流波狡黠一笑说道:“林公子你说咱们该不该去瞧瞧?” 林熠一怔立即想到了容若蝶改换对自己称谓的缘由笑道:“是我错了往后我便叫你‘若蝶’如何?” 容若蝶嫣然浅笑双臂挽住林熠脖子竟主动的抬身在他嘴上轻轻一吻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次我便不罚你了。你在师门排行第六往后小妹便唤你‘六哥’好不好?” 林熠见她的才智已从适才的神魂颠倒中恢复回来不由心道:“完了我终是落入了这个小魔女的手心里这一辈子怕也休想摆脱了。” 当下两人将衣稍作收拾站起身来林熠依旧把容若蝶抱在怀里但其中况味已与先前大相迳庭。金猿跳到容若蝶身上舒舒服服地靠在她掌心中养神。 接近那间石室林熠低咦道:“奇怪好像里面只有公揽月一个人。” 他小心提防步入石室。 只见公揽月全身浴血胸口衣衫破裂赫然印着一道十字形淡金色掌印面目狰狞奄奄一息手中仍紧握着那晚格杀高滇所用的银白色魔刃化血飞镰。 在他身畔尚有一头噬血鳌守护果不见墨先生。 周围一滩狼藉几头噬血鳌的残肢断体血肉模糊一圈玉石屏风上溅满鲜血。 仅存的那头噬血鳌充满敌意地向林熠低吼金猿猛从林熠背后窜出冲着噬血鳌“吱吱”厉吼嘴里露出森森白牙全身绒毛笔直竖起泛出一圈刺目金光。 噬血鳌摇晃着巨头露出畏惧之态一步步向角落里倒退。金猿得意洋洋地松弛下竖立的毛双拳擂胸炫耀地望向林熠和容若蝶。 林熠一笑也不理会它携着容若蝶向公揽月身前走去。 公揽月眼神涣散微弱的声音笑道:“你们也寻到这里来了。” 容若蝶叹息道:“公老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墨先生在哪里?” 公揽月不以为然道:“成王败寇不过一线之间。老夫不过一时大意竟被他元神出窍偷袭成功。但他的肉身也让噬血鳌吞食只能驾驭元神落荒而逃。” 林熠道:“你为什么不用破日大光明弓对付墨先生?” 公揽月苦涩笑道:“老夫虽身怀这魔圣一件半的宝贝却如空坐宝山。你当我不想参透其中秘密么?可惜老夫殚精竭虑十九年仍是一无所获否则又何必孤注一掷、费尽心机引墨先生上钩?” 林熠恍然道:“你是怀疑参悟破日大光明弓和下半卷《幽游血书》的钥匙隐藏在上半卷的《幽游血书》之中?” 公揽月道:“但等老夫将墨先生引到这间石室之后便晓得从前的猜测完全错了。如果他掌握了参悟破日大光明弓和下半卷《幽游血书》的秘密没道理不借此来诱惑老夫反而明显对老夫有忌惮之意?” 林熠问道:“公老头墨先生到底是谁?” 公揽月呛出一口血摇头道:“我不会告诉你们哈哈没想到事情真的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你们两个也不必担心他此次在老夫的玄映地宫中肉身尽毁真元大损现下必定是在拼命找出宫的生路好争取时间重塑肉躯。 “不过能不能找到嘿嘿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问道:“你们猜他会从何处逃生?” 容若蝶心中早已猜到答案但把眼光望向林熠。作为一个绝世聪明的少女很清楚有时候把自己的光芒隐藏起来绝对不是坏事例如眼前。 林熠回望了一眼容若蝶眼神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你已经明白了是不是?”然后才回答道:“冥海!” 公揽月嘶哑着笑出声来道:“不错冥海!那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幽冥鬼界惟有人的魂魄与元神才能通行。所以你们两位都不可能从这条路脱逃。 “嘿嘿就算他能借助冥海通道离开玄映地宫冥界魔物也要让他费尽真元。 “故此老夫敢肯定没有一年半载的休养和灵草仙丹的滋补他休想重出。” 林熠却听出了公揽月话语里的另外一层含意冷冷道:“公老头你是打算把我们两个也终生困死在玄映地宫里?” 公揽月眼里闪过一缕笑意道:“闻弦歌而知雅意昆吾骄龙名不虚传。这座地宫连接外界的通道已在墨先生一掌震碎老夫蜡像的时候完全封死再不可能重启。 “容小姐以你的才学同样也无法找到生路你信也不信?” 容若蝶从容道:“我更愿意相信宫中定然还有一条极为隐秘的通道可让人出入。因为公老爷子绝没有那种甘心与人同归于尽的气魄。” 公揽月嘿嘿笑道:“说得好老夫的确从来没想到过与人玉石俱焚。故此的确你们在理论上还存有一线的生机。但老夫留下的那条通道却是我这生最杰出的作品绝不会有任何人找到。可惜我已是将死之人不能再和容小姐赌上一赌。” 林熠哼道:“你自知将死还要拉咱们两个来作垫背才是真正的名不虚传!” 公揽月道:“哈哈老夫死后偌大的玄映地宫空无一人岂不寂寞?留下你们两位替老夫相守最好不过。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两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老夫劝你们不妨即刻成婚一年半载后生下几双儿女便不怕空寂了。” 容若蝶轻咬红唇林熠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你这个建议的确不错。不过咱们成亲的喜酒你是没福气喝了。” 容若蝶大羞她虽芳心相许但也禁不住林熠当着公揽月的面这般直言其事悄悄用指头在林熠的胳膊上重重一掐。 公揽月看在眼里哈哈大笑道:“原来老夫的提议已晚了。那便恭祝两位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比翼双飞子孙满宫——” 他的笑声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不可闻。胸口的十字形伤口蓦然绽出一蓬蓝光将他的身躯炸裂全身上下千疮百孔景象惨不忍睹那是大罗金仙也救活不过来了。 容若蝶倚靠在林熠怀中怔怔凝望公揽月的遗体幽幽叹道:“虽说是他害死了岑婆婆但终究也是一代人杰。这样地白白送了性命委实可惜。” 林熠颔道:“说的也是。公老头诚然可恨不过他的才学教人不得不佩服。若蝶你在旁歇息片刻我先将他埋了。” 他松开容若蝶的手上前俯身正想收拾公揽月的遗骨却见一只小龟缓缓从公揽月的身下爬出。林熠大奇大十字星印的劲力何等霸道雄浑连公揽月也只有赴死一途这只小龟貌不起眼居然活了下来。 他伸手将小龟捉到掌心里它立刻警觉地将脑袋和四肢全部缩进了甲壳里。林熠笑道:“这只‘玲珑龟’倒也可爱不如咱们把它收留了吧。” 忽然他“咦”了声唤道:“若蝶你看!” 容若蝶举目朝林熠手指的地方瞧去现在公揽月尸骨下地面上露出一行用手指写下的血字:“花开谢生死渺;月如水人已憔。” 容若蝶道:“六哥你认为公揽月临死前会有闲情书写一小词么?” 林熠摇头道:“他是故意把这六个字用鲜血写在身下却不告诉我们显然另有用意。如果我们对他的尸骨置之不理自然不可能现留字。要是胡乱拖拉他的遗体这行血字也会立时模糊隐去。” “所以只有像你刚才那样把他的遗体抱起才有可能清晰的看到这行小字。”说到这里她嫣然浅笑道:“我敢打赌这是公揽月临终前给咱们留下的求生线索。” 林熠半抱着公揽月的尸体叹道:“这个老头子到死还不干脆放我们一回。” 容若蝶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问道:“不知林兄对这道题目是否有了头绪?” 林熠想也不想道:“既有天下机敏过人、聪明无比、智慧无双的蝶姑娘在此些许小事何须在下劳神?” 容若蝶小嘴轻轻一撇不屑地道:“好逸恶劳的无赖本姑娘就算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熠笑嘻嘻道:“你不说才好。我正可依了公揽月的话和你在这玄映地宫中双宿双栖比翼双飞白头偕老。将来子孙满宫岂不比神仙更逍遥快活?” 容若蝶立刻招架不住绷着俏脸道:“你要真想知道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的秘密便快干活!” 林熠看到容若蝶似嗔还羞的动人模样不禁得意已极。但明白女儿家矜持脸薄也不能逗弄过火适得其反于是转开话题问道:“若蝶你真晓得参悟那把破弓和烂书的秘诀?” 容若蝶神色一正低声道:“别忘了我是宁道虚的女儿。” 林熠眼珠一转笑道:“你也别忘了我现今可是宁道虚的准女婿。” 容若蝶娇哼道:“你怎知我爹爹在天之灵一定会答应?” 林熠仰头望向石顶朗声道:“宁伯父仙灵在上晚辈林熠愿娶令嫒容若蝶为妻一生一世永不相负。若违此誓立遭天谴。您老人家要是反对就立刻五雷轰顶将晚辈炸成碎片。一、二、三——” 他越数越快眨眼数过了十大出一口气道:“既然您老人家没降下五雷轰顶那就是同意了晚辈所请晚辈谢过!”说罢朝容若蝶道:“你瞧令尊没意见不如咱们今晚就洞房花烛吧。” 容若蝶明知林熠是满嘴的胡说八道也红透了玉颜。但她见林熠对天立誓言词灼灼又不禁喜慰无限。一时间只用一双似笑非笑眼瞅着林熠。 两人谈笑中林熠用公揽月留下的化血飞镰在地上掘出一个大坑一代奇门遁甲大师终葬身在自己建筑的伟大地下宫殿中只有微微隆起的石土聊做记号。 林熠将化血飞镰往腰间一系暂时解决了赤手空拳的问题。 那头幸存的噬血鳌忽然低低闷哼张开大口舌头翻卷吐出一团金灿灿的东西。 林熠讶然道:“秘虚袈裟!” 原来这家伙将墨先生的肉身吞食入肚消化了半天怎也溶不去这件佛门至宝反在肠胃里闹得十分难受只好吐出来。 金猿大是好奇手足并用跑上前去拽起一角来回翻看。一不小心袈裟盖在了头上将它整个身子都裹进了里面。 这家伙一两下撕扯不开索性蒙头拖着袈裟跑向两人嘴里吱吱乱叫。 林熠笑着揭开袈裟将它折叠收起心道:“我先收了秘虚袈裟日后凭此找上大般若寺询问究竟说不定便能查出墨先生的蛛丝马迹。” 转眼望向容若蝶见她秀眉轻蹙不由问道:“若蝶你在作什么?” 容若蝶回眸一笑答道:“我在找公揽月所留字句的谜底。” 林熠问道:“难道说公揽月留下的逃生通道就隐藏在这间石室中?” 第五章 魔涌 容若蝶摇头道:“这点我不敢肯定。但先前公揽月将墨先生引入此室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林熠复述道:“墨兄再往前百尺有一间陋室破日大光明弓与半卷《幽游血书》俱都藏在那里。你若有兴趣不妨随我来取。” 容若蝶点头道:“不错一字不差。我有九成把握公揽月没有说谎这两样宝物的确就藏在石室的某个地方。” 林熠苦笑道:“咱们找着了又能如何?假如不能从这里出去纵然坐拥天下所有仙宝魔器也无济于事。” 容若蝶娇笑道:“林六公子这么快便绝望放弃了么?” 林熠嘿嘿道:“谁说的?我还等带你回东海请东帝替咱们主持拜堂成亲呢。” 容若蝶甜甜地娇嗔道:“那还不开动你的脑筋替我一起来想?” 林熠笑道:“是了小弟这就立刻动足脑筋好好想想。” 容若蝶白了他一眼低低吟道:“花开谢生死渺;月如水人已憔——六哥你是如何理解这小词里隐含的意思?” 林熠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在暗示某个特别的地方或者印记又或者本身就是一个类似灯谜的谜面。可这两样好像和眼前的石室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容若蝶道:“我记得公揽月对你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临终前留下来的小词必定暗有所指不会是随意为之。” 林熠点点头目光无意一转惊异道:“若蝶你快看那屏风!” 幽暗的光线中只见对面屏风上一团镂刻雕饰的空影犹如圆月当空。 容若蝶走上前去细细观察屏风现这团圆形的镂空玉雕洞内横截面上暗藏着五个小孔不仔细察看绝难现。 她试着把自己的食指伸出正上方的小孔里只插入半截即已到底。 她收回玉指沉吟半晌若有所思的问道:“六哥你是否听说过玲珑龟在佛家经籍中尚有另一个少有人提起的称呼?” 林熠眼睛一亮回答道:“是叫‘祈雨’。传说中上古大旱一只玲珑龟从干涸的大泽里爬出不可思议的攀上雾山山巅向天叩三日不休。上天为之虔心所感普降甘霖灾祸遂终。至今雾山上还留有一座‘祈雨石’。四年前我游历雾山曾经得见过一回。” 容若蝶道:“雨为天之水‘如’在古语中则隐含有‘到’的意思。六哥你看我手中的玲珑龟体积大小和这被镂空的玉雕洞岂非堪堪相仿?” 她小心翼翼将玲珑龟捧起柔声道:“龟儿龟儿莫非你可以告诉我们答案?”轻轻把玲珑龟嵌入玉雕洞中竟果真严丝合缝宛若天成。 玲珑龟在玉雕洞中先是慢悠悠探出脑袋刚好插进了正上方的小孔。然后又伸出四肢分别嵌进了另外的四个小洞里。 “呼——”的一响整圈玉石屏风亮了起来散出迷濛的乳白色光晕在石室中央的地面上投影下一圈奇异的光环。 容若蝶微笑道:“这就对了。六哥请你站到光环正中面向东方。” 林熠依言站到光环中央面东而立问道:“可是这样?” 容若蝶颔道:“六哥你再以每步一尺三寸的步幅向前跨出三步既不可长也不能短。” 林熠向前迈了三步每一步都像尺子量过一样的精准而后又听到容若蝶说道:“向右横移三步步幅同样是一尺三寸。” 金猿闻言大是好奇吱的一叫跳到林熠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向右跨出三步。无奈腿短了点怎也构不着一尺三寸远只好单腿跳了过去。 容若蝶接着吩咐道:“退后一步随即朝左前方迈三步。”如此不断出言引导林熠跨出九十九步之后竟绕到了那座镂刻着玉雕洞的屏风背后。 他眼前突然盛绽开一蓬绚光屏风陡然消失露出一座光芒充盈的奇异空间。 一柄熠熠流动漆黑光晕的玉石长弓悬浮在眼前弓长三尺形如钩月两端分铸着一头威武盘踞的魔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弓身上雕满古老的花纹和真言黑色的弓弦微微颤动仿佛有谁正在拨动它出细微的镝鸣。 林熠心底莫名的涌起一种难以解释的奇怪感觉好像这柄玉石长弓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却被岁月洗刷渐渐遗忘在某个记忆的角落。直如一个多年没有谋面的老朋友虽然忘记了他的姓名但依旧能感到那一抹温暖的亲切。 在玉石长弓的右侧飘浮着一支六寸长的青色玉筒上面用描金篆书镂刻着“幽游”二字。玉筒徐徐旋转不断变幻着姹紫嫣红的色彩好像触手可及。 林熠心神震撼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若蝶站在林熠对面中间隔着一扇玉石屏风自然看不到这些奇妙的情景。见林熠半天没有动静于是问道:“六哥你怎么了?” 林熠一醒急忙回答道:“我找到了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 金猿站在一边呆呆看着屏风怎么也无法从上面找到半点林熠所说的那三件宝物的踪影。它眼珠一转蹦上林熠肩膀可依旧一无所获急得在旁抓耳挠腮。 它当然不知道那步法中其实正暗藏着《四机奇经。人机篇》中的“人憔”一诀。 林熠缓缓伸手握住破日大光明弓然而触手一片冰凉掌心里的玉弓宛如死物感觉不到一丝灵性。他并没有太大的诧异假如破日大光明弓不是如此恐怕公揽月早就拿它出来对付墨先生和自己了。 他怕容若蝶久等将《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取出朝后退了一步。光影随即幻灭玉石屏风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容若蝶喜慰道:“总算我们已破解了公揽月留下的一半谜题。剩下的就是该寻找如何离开玄映地宫的秘道了。” 林熠将玉筒收入袖口可破日大光明弓实在太长了一点只好插到腰间苦笑道:“这才是关键我可不想带着你到冥海里去游泳。” 然而两人仔细搜寻过甬道石室群的每一寸角落仍然一无所获。 他们无法测算为了寻找到这条通道已经耗费了多少个时辰也许五个也许十个。直到一贯欢蹦乱跳的金猿也乏味地打起哈欠趴在林熠肩上睡去那一线若隐若现的生机仿佛还在天边。 幸好林熠和容若蝶两个人都是从不轻言放弃的人。 他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到过的那间酒窖。容若蝶倚坐在林熠的胸前默默沉思。林熠在脚边堆了十多坛酒不时伸手拎过一坛喝上几口。慢慢地酒坛已喝空了一大半。 但容若蝶已露出疲态林熠劝道:“若蝶来靠在我怀里小睡一会儿。咱们慢慢找寻总会有解开的时候。” 容若蝶抬头向他甜甜一笑乖乖地微合起明眸轻轻感叹道:“公揽月不愧是个天才我刚刚才明白咱们能够活到现在是何其的幸运。” 林熠轻轻为她按摩头部两边的太阳穴微笑道:“所以说连公揽月都死了老天爷却教咱们活了下来就绝不会把你我一辈子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容若蝶侧转过身舒适地将头枕到林熠肩膀上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虎腰感受到林熠胸膛中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幽幽道:“可这条通道究竟在哪里?我有一种直觉它必定就藏在这九间石室的某一个地方却被我们一次次的忽略了。” 林熠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如果从咱们待的这间酒窖往右面数过去分别是百镜幻景、书房、丹室与祖师祠堂;再向左则是佛堂、客厅和静室最后回到酒窖。 “这八间石室以主体甬道连接刚好环绕一圈把中枢石室拱卫在正中。” 容若蝶道:“从表面上看这样的布置像是座九宫阵但我偏看不出其中隐藏有丝毫阵法的变化。” 林熠宽慰道:“若蝶暂时别想了先在我怀里睡上一会儿再说。” 容若蝶点点头拥着林熠用梦呓一般的声音低声说道:“小时候我总不愿意午睡岑婆婆便是这样把我抱在怀里哄着我她哼唱的歌谣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好狗儿莫要闹;好猫儿莫要吵;乖宝宝睡着了——’” 林熠静静聆听恍惚里好像自己也回到了童年时光某个盛夏的午后躺倒在洗剑斋门前的大榕树下听着满树蝉鸣望着几位师兄烹茶对弈四周静悄悄地充满生趣不知不觉中便酣然进入了梦乡。 十年一梦生死茫茫。如今流落天涯的他此生很可能再见不到这样的情景。 从容若蝶翦水双瞳中无声无息地溢出一滴泪珠。睡着了、睡着了曾经轻唱着歌谣哄自己入睡的岑婆婆她也熟睡了过去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就算一千只狗儿在叫一万只猫儿在闹——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思绪各自飞回到十年前碧浪滔天的东海深处和白云缥缈的昆吾山巅追寻着儿时的快乐。 当林熠从记忆里醒转时怀抱中的容若蝶已然沉睡嘴角挂着一丝恬静的微笑。 或许在梦境中她正看到东海岩上满崖盛开的兰花欢快地与岑婆婆奔跑追逐把一串串银铃似的欢笑无忧无虑地洒向碧海青天云霄尽头。 只是玉颊上的泪痕犹在失去岑婆婆的痛深深地烙印在她心扉深处。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容若蝶才悠悠醒来现林熠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一双眼睛爱怜而专注地凝视在她的脸上没有须臾移开。 金猿正儿八经地坐在两人腿边低眉假寐显得颇为无聊。 容若蝶甜甜一笑说道:“傻瓜你就这样一直抱着我累也不累?” 林熠回以一笑回答道:“这算什么比起小时候师父罚我顶缸扎马步的待遇好多了。何况静静地瞧着你入睡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若蝶你在冥教中究竟是什么身分为何仇厉等人对你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容若蝶道:“我只不过是受了巫圣之邀而已并不受冥教节制。巫圣很早就想拉拢我师父结盟对付五行魔宫和正道各派故此才对我作出异常宠信重用的姿态。而我也希望能够借助冥教的力量追查逆天宫之变的真相。” 林熠困惑道:“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彼此势同水火你又为何要对我那么好?雨老爷子又为何不惜耗费真元替我洗髓筑基甚至将他的绝学倾囊相授?” 容若蝶俏脸绯红浅嗔薄怒道:“谁待你好了?”歇了一歇才说道:“六哥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许多的疑问。小妹答应你等咱们安然回返东海岩后我会将自己所知的所有秘密和盘托出绝不隐瞒。 “其实即使你现在不问日后我也会主动告诉你。” 林熠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支珠钗问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容若蝶接过珠钗凝眸半晌说道:“六哥你把它一直都带在身边么?我当时尚在担心你会将这支珠钗随手便扔进了筑玉山某个山壑里。” 林熠笑道:“怎么可能佳人相赠情义深长我哪舍得随手扔了?” 容若蝶嫣然一笑按动珠钗机关从夜明珠内取出一小卷绢布展开轻轻念道:“欲知君身世东海岩——” 林熠一怔问道:“身世?若蝶你知道我的身世?” 容若蝶眸中露出一缕俏皮的光芒说道:“若是我连你的家世都一无所知又怎敢稀里糊涂的以身相许?万一嫁了个江洋大盗世家的子弟岂不糟糕?” “假如我爹爹真是江洋大盗若蝶你还肯不肯嫁我?” 容若蝶低声道:“就算你是江洋大盗我这一辈子也跟定你啦。六哥不要心急很快你会明白一切现在还不到时候。” 林熠隐隐猜到自己的身世必然和逆天宫有所关联。但见容若蝶软语相求他也不便继续迫问刚打算问问她是否知道玄逸师叔遇害一事猛地心头警兆突生。身旁的金猿反应竟比他还快一步如一束金色飞电射出石室。 容若蝶诧异道:“六哥可是察觉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林熠点点头扶起容若蝶回答道:“好像有一股异常浓烈的煞气往这里涌来。奇怪了难道是又有魔道的人物找寻到了此处?咱们出去瞧瞧。” 两人走出酒窖金猿已经在右方甬道十丈远的地方与一头箭翼交上了手。 箭翼也是一种源于冥海的魔物从这层意义上说和金猿还算是老乡。但老乡见老乡非但没有泪汪汪反而生死相见短兵相接。 箭翼体态细长如箭三棱形的尖嘴锋锐突出长达五尺背上生着一对狭长飞翼因而得名。这条箭翼显已成年较之正与它大打出手的金猿无异是一头级庞然大物却占不到任何便宜不断的节节败退。 林熠和容若蝶都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金猿的神威。小家伙化作一束精光围绕箭翼飞盘旋跃动一双手爪百无虚在对方厚实的身躯上撕裂出一道道血槽。 箭翼虽然吃亏但受的仅是皮肉之伤愤怒地扭动身体用利嘴不断刺杀金猿可惜也总是慢上半拍望尘莫及。 都以为这将是一场持久战金猿突然“吱吱”厉啸高高跃起。小手从脑后拔下一根金色绒毛放在嘴边“噗”的一吹射向箭翼。 面对这么一根细小如雨丝的绒毛箭翼竟惶恐飞退好像遇见了最可怕的克星。但它的度仍嫌稍慢了一点金绒飞至中途陡然幻化作一簇犀利绝伦的光椎如破腐竹一般轻而易举地刺入箭翼额头“砰”的炸裂。 箭翼血肉横飞被炸碎了半截身子重重砸落。金猿看也不多看一眼得意洋洋将小胸脯擂动得山响似乎在说:“就你这小样儿还敢和我碰?” 然而它的兴奋没延续太久甬道尽头煞风萌动一群箭翼扑了上来。 金猿笑容顿时僵住眨巴眨巴眼睛有点纳闷这些从未在玄映地宫中出现过的冥海老乡是怎么猛然一下从地底冒出来的。 它“吱”的一叫一气拔下七八根绒毛吹洒而出。甬道中“砰砰”金光绽动狂飙跌宕又有三条箭翼被炸飞了身子。颇有些一猿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剩下的八、九条箭翼大为凛然游弋在五、六丈外不敢靠近。背后却又涌出三头飞鲨衔尾掩袭两队魔物竟先自相残杀起来。 林熠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公揽月一死他豢养的魔物都失去了控制纷纷揭竿而起造反称霸了?” 容若蝶道:“如果只是这样情况尚不会太糟糕。我怕的是另外一种可能。” 林熠一惊道:“你是在担心墨先生?”他很快想到玄映地宫内必然有一条暗道与冥海相连。那些重获自由的魁猿无疑是要通过这条暗道踏上返乡之路。 平日里这条暗道多半有阵法灵符封印把冥海和玄映地宫隔绝开来。墨先生要离开玄映地宫必须要经过冥海这层禁制一定是被他故意破坏了。 要知道墨先生并不晓得公揽月没有将他的真实身分泄漏出去。他害怕林熠与容若蝶两人出去后将自己的底细大白于天下。故此索性大开冥海通道放出幽冥万魔以借助它们的力量将林熠和容若蝶永远留在地底。 想明白了这点林熠的脑袋也开始变大。一两头魔物还好说看金猿威风凛凛的架式应能轻松搞定。但要是冥海中游弋的千万头魔物齐齐出动自己和容若蝶保管会给吃得连骨头渣也不剩。 短短工夫又有五六头飞鲨赶至将箭翼屠杀殆尽紧跟着便向两人扑来。 林熠当机立断招呼道:“猿兄咱们先退回酒窖!”挟起容若蝶朝石室退去。 容若蝶大声道:“六哥快去佛堂!” 林熠一怔不及细想往佛堂方向退却。 幸好酒窖左侧的甬道尚未有冥海魔物出现金猿横刀立马断后掩护飞鲨晓得它的厉害并不敢过分紧迫。两人一猿迅退进了佛堂。 这座佛堂有二十余丈方圆肃穆庄严金碧辉煌。 容若蝶从林熠怀里滑落站回地上目光飞环顾四周说道:“六哥你和猿兄守住门口我要找机关!” 林熠应了取下化血飞镰握在手中。尽管这玩意儿不甚称手也只能将就用一用了。金猿跳上林熠肩膀一双小眼睛里迸射出血红光芒恶狠狠盯着甬道里的飞鲨喉咙里出“呼呼”低吼。 僵持了仅仅片刻门外十余头飞鲨开始动进攻。林熠化血飞镰掠出“噗”地凌空劈中当先一头飞鲨的头颅立时裂开一道金色血口向周围扩散。飞鲨如断线风筝有气无力地坠落。 与此同时金猿也解决了一头飞鲨。可是后面的飞鲨闻到血腥气味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林熠晓得和这些魔物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惟有大开杀戒。当下与金猿仿佛比赛一般将十多头飞鲨尽数击毙。 望着满地狼藉林熠苦笑道:“你们都是何苦来由?明知道冲上来不过是在送死还要拼命往前闯。” 然而自己何尝又不是如同这飞鲨一样心甘情愿地蹈入死地? 他怅然轻轻叹息一声甬道外暂时恢复了平静。但依旧能感觉到不远处无数冥海魔物烈烈涌动的气息。一场更惨烈的厮杀迫在眉睫。 他回过头见容若蝶憔悴的娇躯站立在佛堂中心右手玉指轻掐樱唇中低声推算着什么。当下问道:“若蝶你在找什么?” “六哥你不觉得这座佛堂伫立在石室群中稍嫌突兀?” 林熠一震道:“不错我一直隐隐感觉这儿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来是这座佛堂!公揽月非佛门弟子也不信佛为何要在此处建一座佛堂?” 他回忆石室群的座落位置喃喃低声道:“天、地、水、火、风、雷、山、泽这是一座以八卦为序的大阵。而佛堂佛堂正是生门所在!” 容若蝶微笑道:“所以我相信那条通向外界的秘道一定就隐藏在佛堂中!” 她的话音未落佛堂外骤然响起“嗡嗡”似滚雷一般的沉闷轰鸣有如千军万马正向这里冲杀过来。 林熠微微变色苦笑道:“是冥海斑斓蜂闻着了血腥味赶了过来。难怪刚才甬道里那么安静有它们在谁还敢来抢头筹?” 从甬道两侧涌起一蓬绚丽多彩的云团。仔细一看便能现是成千上万只五彩毒蜂聚集而成浓压压的两团向佛堂涌到。 林熠扬手祭出一张神雷驱魔符道:“猿兄别管我们你想法先走吧!” “轰——”灵符爆裂冲在最前的数千只斑斓蜂在光澜中化为齑粉。但这点伤亡仅是九牛一毛更多的斑斓蜂绕过未散的迷雾向佛堂洪水般涌到。 金猿闻言大是不满“吱吱”一叫吹出数根绒毛在门口幻化出一层耀眼的透明光壁。无数斑斓蜂撞到光壁上“嗤嗤”冒烟无力栽落可依旧如同飞蛾扑火似的前仆后继将光壁激撞得“呜呜”晃动现出蜂巢一样的小坑。 就这时候甬道中响起一条遗浆烈蛇雷鸣嘶吼一团亮红火云汹涌席卷瞬间吞噬数千只斑斓蜂杀开一条血路狠狠轰在光壁上。 “砰!”光壁承受不住火云的巨大冲击四分五裂遗浆烈蛇探出利爪抓向林熠面门。林熠不敢后退要是让这魔物冲进佛堂容若蝶小命休矣。 他挥动化血飞镰斩向遗浆烈蛇的爪尖。 数百只斑斓蜂乘机涌入金猿急忙撒出一簇绒毛在空中炸开数道金色光雷。然而仍有近百只漏网之鱼冲入佛堂一窝蜂扑向容若蝶。 第六章 开谢花 林熠猛吃一惊有心再祭出神雷驱魔符。无奈斑斓蜂距离容若蝶太近投鼠忌器不敢妄动。遗浆烈蛇更如附骨之蛆双目电光激射令他无法分身。 林熠心头一沉正要不顾一切回身去救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突然生。 从容若蝶的掌心里蓦地绽开一团青色光华沿着手臂经肩头刹那笼罩全身形成一件光焰熊熊的护甲。而在容若蝶的胸口赫然浮现出玲珑龟头部光影。 只是它的模样不再是先前的憨态可掬迟钝木讷。而是变得异常威武高昂仿佛脱胎换骨成了叱吒风云的四海霸主。 斑斓蜂的身躯甫一接触从容若蝶身上散出的光焰立时化为轻烟蒸腾消失。一丈之内光雾腾腾万魔辟易。百余只斑斓蜂眨眼中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林熠惊道:“龟灵圣甲!” 这世上只有一只玲珑龟拥有如此的灵力那便是佛经中所说的上古时登上雾山为苍生祈雨的万载神龟! 他已没有空去推敲这只漂泊消隐了万年的玲珑龟为什么在公揽月遇险之际无动于衷而突然在此刻爆出惊天动地的神威。眼看容若蝶无恙不由得精神大振化血飞镰再次迫退遗浆烈蛇的猛扑。 容若蝶莲步向前走到供桌前高声唤道:“六哥快往后退!”左手握住供桌上的烛台用尽全身气力向下一按。 “轰――”一道乌金魔闸重重沉落封住佛堂大门震得地面颤抖气浪激荡。整座佛堂完全被封闭起来转危为安。 金猿一声欢呼从林熠肩头跳落蹦到容若蝶身前又好奇又敬畏地望着由玲珑龟幻化成的龟灵圣甲似是在庆幸自己先前没去招惹这只不起眼的小东西。 青光渐退光甲缓缓收缩到容若蝶胸前重新变做那只永远慢条斯理、呆滞迟钝的玲珑龟。但这个时候它已经成了林熠心中的宝贝。 容若蝶把它珍爱地托到手心用玉指爱抚道:“龟儿多谢你救了我。等咱们脱了险我一定买来最新鲜可口的鱼虾请你饱餐一顿。” 玲珑龟懒洋洋地张嘴打了个哈欠好像并不怎么领情慢吞吞把脑袋和四肢缩回甲壳中打盹去了。 林熠徐徐调匀呼吸说道:“若蝶你是如何找到这道乌金魔闸的?” 容若蝶摇头道:“起初我也不晓得这儿有一道乌金魔闸只是看见供桌上的烛台摆放暗合‘困象’。我便稍加推演冒险一试果然应验。” 林熠望向乌金魔闸心有余悸道:“还好你找到了不然咱们决计撑不过半个时辰。这儿定然是公揽月最后的庇护所一旦遇见强敌命悬一线便逃入此间躲藏。凭藉乌金魔闸的威力纵是墨先生也无力轰开。” “所以公揽月所说的那条逃生秘道也一定暗藏在佛堂中以便随时脱身回到曹府。” 林熠绝处逢生心情松弛了许多不禁感到酒虫作。他慨叹道:“可惜咱们退走得太匆忙酒窖里上千坛的好酒一点也没来得及带出来。” 说到这里他的心底猛然一凛想起一桩可怕的事情。在这没有清水和食物的佛堂里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极为有限珍贵。自己或许无碍但容若蝶娇弱病躯又能支撑多久?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容若蝶似乎一点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她笑意盈盈地在蒲团上坐下说道:“六哥你不是想知道《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的秘密么?小妹这就告诉你。” “若蝶这事不急等咱们从这个鬼地方脱困后再说吧。” 容若蝶摇摇头道:“乘这会儿工夫我先将这些秘密告诉你。等咱们出去后恐怕再不会有如眼前一般的安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不等林熠再开口反对立即接下去说道:“《幽游血书》分上下两卷其中上卷记载的是五大魔宫的百余种绝学;下卷则是魔圣聂天心诀功法精髓的结晶。 “上卷共有五册分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 “下卷却是一支玉筒如果不晓得开启的方法就是用上百年光阴亦不可能得到魔圣绝学的一鳞半爪。” 林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连公揽月这般精通奇门遁甲的宗师级人物手握半卷《幽游血书》近二十年依旧一无所获可见这玉筒开启方法的巧妙。 他信手取出玉筒握在手心里有一道冰凉怡人的气息绵绵若存地流动甚是舒服。玉筒的表面不断变幻着五颜六色的柔和光芒“幽游”两个金色篆字熠熠放辉。 容若蝶道:“玉筒中焕放的光华共分白、青、黑、红、黄、金、银七色不断交替闪烁代表五行与日月二光。在玉筒下方有一圈小孔分别印刻着金、木、水、火、土和日月符号。 “每当玉筒一种光彩亮起的时候只需依照白、青、黑、红、黄、金、银的顺序将鲜血滴入与光相应的小孔里就可开启《幽游血书》。” 说话时玉筒正转换成乳白色的光芒。容若蝶轻轻握起林熠的右手用珠钗扎破他的食指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注入象征五行之金的小孔中。 “嗡――”血珠融入小孔消失不见晶莹通润的玉筒上隐隐现出一缕殷红血丝的痕迹。小孔蓦地亮起散出一蓬乳白光晕。 片刻之后七个小孔依次亮起绚丽多彩的光晕交相辉映。紧接着整支玉筒盛绽出七色光芒从林熠手心里如水烟一般的扩散瞬间把他的身躯笼罩在璀璨的华光之中。 容若蝶松开林熠的右手微笑道:“这就是公揽月苦思了二十年的秘密!” 林熠看着周身徐徐变幻的流光异彩心摇神荡诧异莫名。猛然眼前的光雾好似响起了“砰”的一声像潮水奔腾将自己吞没。 神思微一恍惚中七彩的光晕幻灭四周变得一团漆黑寂静仿佛突然置身在另一个奇异的空间里。没有光没有风更没有一点声音。心头的灵识忽然挣脱了主人的控制“呼――”地向虚空中飞扬延伸。 幕天席地的闪亮字符真言、心诀图形齐齐卷涌而到宛如长河奔涌刹那之间将自己包围吞噬。他的神思猝不及防之下宛如崩溃的堤坝一任这些汹涌席卷的字符真言、心诀图形闯入脑海掀起惊涛巨浪。 林熠情不自禁低哼出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即将炸裂开来完全失去了自我。 他的身躯剧烈颤抖已无法呼吸恍然里好像坠入一座深不可测的巨大黑渊身不由己地飘浮旋转。 耀眼的光团愈浓烈将他的全身卷裹消失在弥漫充盈的缭绕光雾里。 金猿瞠目结舌望着熊熊燃烧的光团连惊呼都忘记了。容若蝶却禁受不住佛堂内绚光的强烈刺激闭起双目心中充满喜慰。 过了半个时辰光雾渐渐变得柔和收敛到林熠周身冉冉流转。林熠的身影重新现出犹如泥塑一样盘膝而坐无知无觉。 金猿疑惑地写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容若蝶微微一笑回答道:“六哥正在吸收消化《幽游血书》里的内容此刻已臻至物我两忘、坐照返空的境界也许需要一两日才能苏醒。” 金猿惊得一吐舌头心里想道:“一两天我被关在这佛堂里岂不要气闷死?” 好在整整一日两夜后它担心的情景并没有生但金猿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容若蝶越来越虚弱往日娇艳的樱唇早已失去颜色憔悴的娇躯好似寒风中随时会凋零的幽兰顽强而纤弱的飘摇。 出口依旧没有找到。偌大的佛堂她已将一寸寸的方砖踏寻过无数回眼中的光彩却变得渐渐黯淡。 那尊巨大的金身佛像静静盘坐面含慈悲的笑意始终默默地注视着脚下的这对青年男女。看着他们在生与死的门前挣扎看着他们坚韧的意志与绝望的空气不停激撞出悲壮凄美的火花仍在微笑着。 容若蝶感到自己的神志逐渐开始模糊恍惚饥渴与寒冷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魑魅一点点蚕食着她。 她只想立刻睡去进入到没有痛苦与彷徨的梦乡脱出滚滚红尘熙攘人世。 在另外一个陌生而遥远的世界爹爹、娘亲还有岑婆婆许许多多的亲人依稀正在召唤着自己。 但当她的目光每次凝视过林熠无忧无喜的熟稔面庞眼神立刻再次变得坚强。生命在这一刻爆出最美的张力宛如一支红烛生生不息的燃烧着热与光照亮佛堂也照亮心底不能泯灭的希望。 朦胧之中她隐约感到自己倚靠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抬头不期遇上那双灼热而明亮的眼睛。仿佛黑夜里闪烁的星辰让她看到了温馨的光亮。 她费力地环抱住林熠的虎腰把头枕在他有力跳跃的胸膛上疲乏地微笑道:“六哥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吧?” 林熠右手源源不断向她体内输入真气柔声道:“不你很美比任何时候都美。” 容若蝶无力的一笑歉疚道:“六哥我还是没能找到公揽月留下的那条秘道。也许是我猜错了它并不在佛堂里。” 林熠摇头道:“没关系咱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找一定能够找到。”他取出酒囊用手一捏里面早空空如也点滴不剩。 容若蝶叹息道:“可是留给我的时间很可能不多了。六哥答应我不论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放弃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脱困之后你便去找小妹的恩师他老人家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林熠紧紧抱住容若蝶冰冷的躯体感受到她生命的光热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逝。 忽然他醒悟到为什么容若蝶急于将《幽游血书》的秘密告诉自己因为她早已做好了自己永埋地底的准备! 一道撕心裂肺的痛楚从林熠的心头迅蔓延令他没顶窒息。他用尽全身力量拥住怀中的玉人好似怕她突然从眼前消失离去贴着她的耳垂轻轻道:“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鬼地方。若蝶我要你快乐地活着!” 一刹那他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定珍而重之地将容若蝶抱坐到蒲团上宛如在轻放易碎的珍瓷。他转过头沉声说道:“猿兄麻烦你替小弟照顾若蝶我很快就回来。”迈步走向供桌。 容若蝶顿时明白了林熠的用意猛然不晓得从何处生出的力气伸手抓向他的衣袂惊惶道:“六哥你不能出去!”一阵天晕地旋扑倒在地。 林熠赶紧回身将她抱回怀中说道:“若蝶我只是去取几坛酒回来不会有事。” 容若蝶牢牢搂住林熠惟恐他将一去不返。玄映地宫已成冥海魔物的天下从佛堂到酒窖尽管只有短短百尺多的距离可何异于龙潭虎穴步步生死? 她焦灼地恳请道:“六哥不要离开我――” 林熠徐徐道:“若蝶让我去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受折磨。放心我可以带上玲珑龟有它保护一定不会有事。” 但玲珑龟会否在自己遭受危险时幻化作龟灵圣甲林熠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容若蝶罢了。 容若蝶焉能不懂得这个道理她固执地摇头道:“不要我只想这样安静地靠在你怀中什么也不去牵挂。你若真心疼若蝶就不要去陪着我好么?” 林熠拥着容若蝶视野渐渐模糊。为什么为什么才刚刚得到那么快就要失去? 花开谢生死渺;月如水人已憔。 怀抱中的容若蝶就像一瓣行将枯萎的幽兰零落成泥烙刻心田。他拥着她他就在她的身旁为她的凋谢热泪盈眶却无法寻找到温暖的阳光。 生离死别原来真的很痛很痛痛得让人不能喘息不能思想。只能将宛如水泡般脆弱的短暂光阴把握在手心里等它幻灭成空。 容若蝶嘴角含着一丝恬静满足的笑意仰头凝望着巨佛。传说中悲天悯人的佛祖微笑着仿佛也正看着她。巨大的右手虚托在胸前五指向上柔和的曲伸好似承载起世间所有沉重无奈的苦难。 恍然中她脱了一切的忧伤黯然心扉无限安宁默默祷告道:“大慈大悲的佛纵是您将我投入幽冥地狱前生万世若蝶也无悔无怨甘之如饴。但请您将六哥送离苦海让他脱出绝地此生永无灾病平安欢乐――” 猛地她的眼睛怔怔凝视佛手如同着了魔咒喜极而泣。 林熠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唤道:“若蝶你怎么了?” 容若蝶泪流满面低声哽咽道:“六哥我终于找到秘道了。咱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百年千年永不离分――” 林熠一震顺着容若蝶的目光朝上望去距地六丈的半空中那只佛手盛开如花照亮天地。原来只有从蒲团的角度这样地望去才能看到如此激动人心的奇妙情景。 原来佛像捻花微笑一直在无声地指引着他们。 花开见佛花谢时呢?林熠横抱着容若蝶飘身掠上佛手心情兴奋着紧张着。他不敢想像如果这次的希望再落空会是怎样的结局? 五根金光熠熠的佛指曲张向天拇指由上至下闪烁着一行金字:“跪入我门――”而从食指到小指的第一段指节上则分别刻着四个恢弘大字:“普、渡、众、生!” “跪入我门普渡众生。”这就是公揽月留下的最后秘密林熠和容若蝶无从去揣测他这么做的用意也许他只是想和其他人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林熠心灵福至拥起容若蝶向佛指深深拜倒用尽一生的虔诚与期盼。 佛手掌心缓缓亮起一团温润的金色光雾把两人的身躯笼罩包围。五根细长的手指徐徐收缩并拢像是一朵开谢的花朵。 林熠想起下面的金猿高声叫道:“猿兄我们要走了你上不上来?” 金猿摇摇头指指外面似乎是说:“我还是想法子回冥海吧它们都在等我。” 林熠微觉失望心中涌起不舍说道:“猿兄既然如此你我后会有期多多保重!”佛手慢慢合起将两人的视线阻隔。金雾腾腾映照佛堂。 蓦然电影一闪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钻进了容若蝶的怀抱正是金猿。 它扬起头冲着两人咧嘴一笑吱吱有声。 林熠大喜过望拨弄它毛茸茸的头顶笑道:“这就对了冥海黑咕隆咚的有什么好玩?还是跟咱们浪迹天涯纵剑遨游去吧!” “叮――”眼前金光大盛将他们吞没身躯宛如腾云驾雾失去了重心似在无垠烟海中载沉载浮漂泊起伏。 片刻之后光雾冉冉散去露出周围黑沉沉的夜景。 夜空中洒下月光与星辉大地犹在沉睡。初春料峭的寒风呜咽吹过林木婆娑摇曳落叶沙沙轻飞竟是曹府的那片白桦林。 林熠和容若蝶却从没有感觉到过春寒冷夜竟是这样的美好连吸入的每一口冰凉风中分明都有自由自在的欢快气息。 金猿迫不及待地从容若蝶的怀中跳下手足并用攀上树杈向远处眺望这个对它而言崭新而又陌生的世界。哪怕一只宿鸟的惊起都会令它生出兴奋的惊讶。 林熠抱着容若蝶像个孩子似的激动舞转低声道:“若蝶咱们出来真的出来了!” 容若蝶苍白的玉容上也洋溢着不可抑制的喜悦光芒伏在林熠肩头任由他放肆的旋转让风、让树林、让大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转动起舞。 玲珑龟悄悄从容若蝶袖口里探出脑袋张望这曾经熟悉无比的世界而后又懒洋洋回到甲壳里继续它的好梦。生命如此美妙有谁不愿尽情享受它的馈赠? 林熠停下身子容若蝶娇喘着轻嗔道:“傻瓜你都快把我转晕了――”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无法继续因为林熠灼热的嘴唇已紧紧堵住了樱桃小口在静谧中默默分享重生的快乐。 良久容若蝶沉吟道:“六哥你是否能先从《幽游血书》中寻找到控制破日大光明弓的心法。这么长的一张玉弓带在身上威风是够威风就是太扎眼。” 林熠笑道:“不错这玩意儿插在腰里的确有点别扭。” 他取出玉筒却现上面的七色光芒早已消失冷冰冰地握在手里毫无反应。 容若蝶嫣然微笑道:“六哥玉筒中蕴藏的资讯已完全被你的神识吸收现在它等若废品再无半点灵力。你也根本再不需要它啦。” 林熠醒悟过来合目冥想意念专注到《幽游血书》之上。脑海里渐渐亮起一团青色光华呈现一排冗长的目录从心诀剑法到炼器制符几乎包罗万象无所不容。 目录的第一行殷红色的字体醒目闪烁正是“破日七诀”。 林熠心念一动凝注在“破日七诀”之上殷红光字像涟漪一样化开旋即重新凝铸成七行篆字由上至下分别是“铸神”、“炼元”、“融精”、“和光”、“射日”、“破天”、“碎空”七诀。 林熠明白这必然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是不晓得聂天当年修炼到了哪一个层次。 他现在只想找到控制破日大光明弓的方法也不急于立刻着手修炼当下神识开启“铸神诀”洋洋洒洒三千多字的心诀缓缓浮现无比清晰。 林熠惊讶地现这三千五百七十六字的内容只扫视一遍便能牢牢地印刻入记忆里丝毫不需要强记苦背。然而要参悟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行话却绝非旦夕之功。 而所谓的“铸神诀”他粗读之下已大致了然便是要将自己的神识和破日大光明弓之间建立起微妙的联系。令它沉睡的灵性复苏与主人的心念水乳交融立誓盟约从此永不相弃。 这过程永无止境犹如比翼双飞的情侣即使心有灵犀仍然需要不断的用心经营、努力呵护直到地老天荒。 他睁开眼睛脑海中的幻象逐渐退淡右手握住弓身用左手食指与中指扣住弓弦朝后拉动。弓弦纹丝不动随着林熠力量的逐步加大深深勒进他的肌肉中硬生生割开了一道殷红的伤口。 鲜血汩汩流到弓弦上并没有滴落而是迅的融化进弓弦消匿无踪。 林熠心神无波低声念诵“铸神真言”神识凝聚静候着破日大光明弓灵性复苏的一刻。 第七章 对峙 “铮——”漆黑的弓弦突然出低幽铿锵的镝鸣仿佛是冥狱恶魔的咆哮一记记敲击在林熠的灵台震得魂魄晃动难以自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不过这声音惟有他才能清楚的听到而近在咫尺的金猿和容若蝶全都恍若未闻。 林熠鼻子里低哼一声吞下一口翻卷到喉咙口的热血竭力守住灵台心神禁受着弓鸣一次次汹涌的冲击继续专注地念动“铸神真言”与破日大光明弓缔结滴血誓约。但嗓音已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微弱。 双指的鲜血还在滴洒漆黑的弓弦表面徐徐亮起一波接着一波的晦暗红光朝着上下两端流动延伸源源不绝注入弓身上昂然高踞的两头威武魔兽。 魔兽紧闭的双目骤然开启全身焕射出殷红光焰向弓身扩散。 镌刻在魔弓上的花纹与真言次第亮起再缓缓暗灭。 顺着次序破日大光明弓上显露出一排真言正是:“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 两蓬流动的红光终于在弓身中心相遇融合交汇一体。林熠心神剧震感应到破日大光明弓内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自己的神识泉涌奔流一泄千里。 “砰!”他的神识猛然间毫无征兆地迎头撞到一堵冰冷彻骨的墙面上神经一麻打个了激灵。一团寒流从破日大光明弓内勃然反噬压制住林熠的神识倒卷向他的脑海。无边魔意浩浩荡荡无可阻挡。 林熠不惊反喜意识到破日大光明弓沉寂二十年的灵性已然复苏。但它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就如一匹凶悍的野马在主人驯服成功之前桀骜而自负无视所有的禁锢。 他迅念动真言在神识退出破日大光明弓弓身的一瞬将心念输送进去。至于破日大光明弓苏醒的灵性是否愿意服从却殊无把握。 “嗡——”的一声幽鸣林熠左手松开弓弦切断了神识与破日大光明弓之间的联系。一缕寒气仍然突入了他的神经麻木难当。 他急忙集中心志将寒气消解融化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破日大光明弓在手中缩小最后只剩下三寸多长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里。 他欣喜道:“若蝶成功了!”却听不到容若蝶的回应低头才见她已昏迷。 林熠大吃一惊更后悔不已。自己一时沉醉于破日大光明弓竟疏忽了身畔玉人当真罪不可赦。 他明白现在的容若蝶最需要的不是灵丹妙药而是食物清水以及充足的休息疗养。 然而在这危机四伏的曹府这些居然也成为奢侈的企望。 林熠蓦地一凛他们在白桦林中逗留了不少时间却感觉不到周围任何的动静更别说被巡夜的弟子现这显然有些不对劲。 但要想怀抱容若蝶走出白桦林不论遇见正魔两道任何一门一派的人物都是一个麻烦。 假如能够像墨先生一般利用秘虚袈裟隐身事情便可以容易许多。 林熠心念一动暗暗埋怨自己太笨记起自己在吸收玉筒蕴藏的资讯时脑海中曾有“秘虚袈裟”的字样一闪而逝。当时只顾把这些字符图形纳入记忆也来不及去细究。 当下他凝神进入《幽游血书》之中短暂的搜索后开启了“仙器”一项秘虚袈裟果真赫然在列。 林熠记下心诀念动真言祭出秘虚袈裟。光华一亮秘虚袈裟轻柔地披落在身上仿佛有一团柔和的水波立时将他包围。 身旁的金猿吓了一跳它眼睁睁瞧着林熠和容若蝶的身影在视线中突然消失可先天的灵觉里却仍然能感应到两人的存在而且依旧站立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尺的原地。 它好奇地伸出小手试着想触摸林熠蓦然身子悬空被人抓了起来耳朵里听到林熠的笑声道:“猿兄你也进来吧。”眼前红光一闪已伏到林熠的肩头。 它小心翼翼地把手向前伸出碰触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好像把手探到了一泓温暖舒适的潭水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周围的景物出轻微的晃动宛如波动的水中影像。 林熠见它目瞪口呆傻愣愣的模样莞尔一笑解释说:“这是佛门隐身至宝秘虚袈裟就算近在咫尺别人也现不了咱们啦。” 他想到更多的是有了这件隐身的佛宝他日潜返昆吾山追查师父遇害真相的把握无疑也大了许多。原先只不过想将秘虚袈裟送回大般若寺借此询问墨先生的事情现在看来需得厚颜借用一阵子了。 他丹田提起低喝道:“猿兄坐稳咱们走了!”施展御风术飘飞而出。 曹府内万籁俱寂甚至连呼吸声也听闻不到。似乎里面已经成为一座空宅。 他的心头一沉暗道:“到底生了什么事难道曹大哥他们全都——”他不敢往下猜测落到空荡荡的大院里。 院中的兵器架、石墩子摆放地整整齐齐一如往日绝不似曾经生过激烈争斗的情形。但地上的落叶却表明了这座院子已有数日未曾有人打扫。 这不是正常的情况公揽月在世时对曹府宅院的干净整洁十分讲究每天都有专人打扫三次以上所以在曹府里哪怕是院角中也很难看到飘落的树叶。 林熠心中愈担心曹彬夫妇和小曹衡等人的安危风驰电掣般穿过宅院直上小楼。一路上院落凄清屋宇无声只有风吹过草木时带起的沙沙微响。 他来到曹彬夫妇居住的屋外门户虚掩里面幽暗静谧毫无声息。 推开门冷月从窗外透过薄如蝉翼的纱纸照入屋中从床上的被褥到桌上的杯盏全都有条不紊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就好像屋子里的主人刚收拾完毕出了远门。 然而帘帐高挽红烛寂寂惟独看不到曹彬夫妇的身影。而悬在墙上的佩剑也随同他们的主人一起消失。 林熠环顾半晌仔细检查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仍然没有现其他异常的痕迹更没有打斗过的迹象。他惊异更甚退出曹彬夫妇的卧室又走进隔壁小曹衡的屋子结果里面的情形和适才所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人都到哪儿去了?这个疑问令林熠百思不得其解。 从府门到小楼种种所见都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仿佛曹府所有的人尽皆在刹那之间凭空失踪。 难道真的是在一夜之间尽数遇害了么?林熠先排除了这种猜想。 纵然是五行魔宫联手偷袭要想屠灭曹府上下百多口人也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况且雁鸾霜和正道各派也决计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是曹彬主动举家离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能够得到解释。但凭他和曹彬的交情以及曹彬的耿正为人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下只字片语何况他走时显得并非十分匆忙甚至能够细心地关上每一扇窗、每一道门。 如果是被人劫持谁又有如此的手段能从府外虎视眈眈的正魔两道高手眼皮下把这一大家子的人稳笃笃地带离曹府?难不成是雁鸾霜?或许天宗确有这样的实力但曹彬夫妇又如何会轻易的答应合作? 林熠不觉苦笑望着冷冷清清的屋子略一思忖径直下楼向那间自己曾经用以炼符静修的密室行去。那是最后一个可能出现线索的地方如果曹彬有意给自己留下资讯又惟恐别人看到藏在密室里无疑保险许多。 打开密室里头的景象依稀如自己当日离开时。炼符的法坛早已拆除打坐用的蒲团还静静地放在原处。 旁边几个尚未拆封的酒坛纹丝未动金猿吱吱欢呼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 林熠收起秘虚袈裟把昏迷不醒的容若蝶轻轻放上软榻盖上被褥目光又落回到蒲团上。蒲团摆放的位置虽然没有问题但正反面已被倒了个面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除了自己这个在蒲团上打坐了月余的人以外恐怕很少再会有谁能够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细节。 他上前伸手一摸明显感觉到蒲团里有些异样好像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林熠拆开蒲团棉絮里露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书简。 打开一看曹彬的笔迹赫然映入眼帘上面寥寥数语写道:“字谕钱老先生:因曹府突生变故危难将至幸得贵人救助避往他处。事起仓促不及待先生访友归返特留此书。望先生勿念当谋后会。” 下面落款的日期是两天前那时林熠尚困在玄映地宫中无法脱身。 曹彬的笔迹流畅自如行文工整有序不似受人威逼或匆忙草书。 林熠心里一宽看来曹彬一家已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连曹胤也被一并带走自己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一点。 只是令林熠疑惑的是曹彬的书信里并没有说明救助他的“贵人”到底是谁。如果真是观止池的雁鸾霜应该不必讳隐才对。莫非还另有其人? 但除了天宗的清誉实力天底下还有哪一家可以让曹彬夫妇心甘情愿地舍弃祖业远扬避难又能够瞒过府外重重的耳目监视? 大般若寺倒是一个候选但那些老僧不问世事已久没理由突然跑到涟州来。 他忽然低咦一声现在蒲团底下的地面上印刻着几个怪异的标记。 林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难明的表情似是惊喜似是犹疑默默凝视那几个标记沉思良久。 他站起身对金猿招呼道:“猿兄我要去见一位朋友你跟不跟来?” 金猿把脑袋探到酒坛里猛吸一大口向他点头。脸上的酒汁滴滴淌落把身上的绒毛沾得湿漉漉一片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林熠探脚抹去了那几个标记把蒲团放回原处说道:“猿兄稍后无论生什么事你都绝不可以动手只要保护好若蝶就行。明白么?” 金猿点点头用手写道:“你去见的那人是不是你的对头?” 林熠苦涩一笑道:“他不是我对头以前还是为了同一理想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 金猿似懂非懂跳上林熠肩膀。 林熠抱起容若蝶轻声道:“若蝶等我解决了这事就和你一起回东海。” 出了密室林熠直往后花园而去。 寒冷的野风中洋溢着草木清香他的脚步平缓而沉稳把孤单的背影消融在茫茫夜色中。他走到假山洞前黑暗中里面隐约站立一人背对自己双手负后渊渟岳峙极具气势。 似乎这个人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他又从未曾回过头。 林熠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容若蝶紧了一紧似是担心她禁受不起春夜的寒冷想用自己体温将她包容。 低沉而徐徐地他向伫立在洞中的人说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洞中的人依然没有回头缓缓回应道:“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林熠听到那人的嗓音微微苦笑道:“真没想到你也是仙盟中人。” 那人终于转身朦胧月色中露出一张俊挺而冷漠的脸不夜岛少岛主楚凌宇。 他的神情失去了往日的宽和犀利的目光像是可以穿透林熠的身躯只是在看见容若蝶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触摸的光芒而后嘴角浮起一缕讥嘲的冷笑悠然说道:“林兄是否知道自从你叛逃出昆吾之后仙盟所有的联络暗语和标记已经全部修改。 “若非为了请你到此处来这些标记暗语已不会再使用。” 林熠的心一痛他脸上的面具早在石窟中就已摘除。但楚凌宇仍然无法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丝毫的神色变化。 沉默片刻林熠问道:“楚兄是你在密室里留下暗号将我邀来的?” 楚凌宇答道:“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三天这是给你自的最后机会。幸好你没有令我失望还算是一条汉子。” 林熠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现我隐身在曹府的?” “我们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对你可能隐藏的住所和以前交往过的朋友都暗中做了周密调查却寻找不到任何关于你的线索。” 林熠没有惊奇对于仙盟的力量他十分清楚。而仙盟处置叛徒的决心和能力更是毋庸置疑。因此尽管他好友无数但都不敢轻易去投奔。 这固然是怕连累别人更重要的是仙盟绝对可以查到这些人。 曹彬却是个例外他们相识不久却形同莫逆仙盟还来不及掌握到这条线索。 但他还是低估了仙盟的手段仅仅一个多月楚凌宇仍是找到了自己。 楚凌宇继续道:“很不巧我们了解到你在龙山曾救过曹彬夫妇。而林兄逃下昆吾当日正好有威远镖局车队经过附近。领队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曹彬。 “而后他藉口要去赶集差遣手下先行返回涟州自己却和夫人驾着马车独自在后缓行。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去兴安赶集只比手下稍晚些就回到曹府。可是身边却突然多出了一位新聘的教书先生。这件事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我们的怀疑么?” 林熠暗叹一声他何尝不知这其中破绽疑点颇多所以早打定主意一旦修为恢复就立即离开曹府。无奈后来接连生的事情却不是他有能力掌控的他的行程也因此不得不耽搁了下来。而仙盟来得比预料的快了些。 他问道:“那日抚仙湖邂逅难不成也是楚兄有意安排的?” 楚凌宇摇头道:“若是如此楚某怎可能让林兄藏匿至今?那日我是为金牛宫之事与雁仙子结伴而来涟州。但湖上相逢楚某已知这位钱老夫子绝非常人隐身区区一个威远镖局充当教书先生殊为可疑。 “后来仙盟情报传来两相对照之下就不难确定林兄踪迹了。” 林熠点点头道:“你们将曹彬一家送去了什么地方?” 楚凌宇冷哼道:“这个你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曹彬对你的确是够朋友。我为了劝他离开费尽唇舌到最后还是假借了你的名义他才答应。”林兄我实在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还能结交到曹彬这般的君子。“ 面对楚凌宇的讥讽林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说道:“楚兄以为小弟该是哪一种人呢?” 楚凌宇一字一顿毫无表情地道:“狼心狗肺弑师叛门百死无赦。” 林熠居然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小弟在楚兄心目中竟是这样的人。” 楚凌宇冷冷道:“你错了对林兄有此评价的不只楚某这是仙盟的共识。” 林熠问道:“楚兄是来把小弟抓回仙盟问罪的?” “仙盟从不干涉各派内务。你是昆吾派弟子我自是要将你带回昆吾交由贵派掌门玄雨真人落处置。” 林熠叹了口气道:“原来仙盟也已不相信小弟认定我是弑师之人。” 楚凌宇漠然道:“你如果当时不逃下昆吾仙盟或许能设法为你查清真相。但你居然畏罪潜逃大罗金仙也再难打救。” 林熠点点头道:“小弟明白。但假如我当日不逃也许死得更快。” 楚凌宇哼道:“林熠你既然敢来见我就不必再狡辩了。有什么话留待回到昆吾山后在法堂上供述。现在跟我走!” 林熠没有动平静道:“楚兄有一件事情小弟想先告诉你。” 楚凌宇微一皱眉道:“说!” 林熠笑了笑对他的不耐烦不以为意抬手指向山洞中说道:“这座假山洞的尽头有一座传输法阵已被小弟破启。公揽月修筑的玄映地宫便深藏在内。” 楚凌宇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回答道:“这不用你来担心楚某早已知晓而且三天前已经奉总召集人之命将传输阵毁去。否则能够进入玄映地宫的又岂止林兄等寥寥数人?” 林熠一怔诧异道:“总召集人也到了涟州?” 楚凌宇道:“她不会见你的你今后与仙盟也再无任何关系。” 林熠叹息道:“听说总召集人是位绝世美女小弟恐怕今后也没机会再能得见她一面了可惜啊可惜——” 楚凌宇的眼里露出一丝奇怪神色转开话题问道:“林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揽月已经死在玄映地宫里杀他的人我从未见过自称是‘墨先生’。 “他身负重伤脱出元神从与玄映地宫相连的冥海逃脱。希望仙盟能留意此人十九年前潜入逆天宫偷盗《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的也有墨先生一份。而且大般若寺的至宝秘虚袈裟也曾在此人身上出现。” 楚凌宇静静听完回答道:“林兄放心楚某会照实禀报。” 林熠微微躬身道:“多谢楚兄。”挥手飞出一道碧光缓缓送到楚凌宇面前说道:“这是小弟的翠牌也请楚兄收回吧。” 楚凌宇伸手接住明白了林熠用意徐徐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跟我走了。” 林熠低头望了眼昏睡中的容若蝶心中一暖涌起无限豪气颔道:“对不起小弟不能跟楚兄走。我要将她送回家去况且她正昏迷不醒需要有人照料。” 他不愿楚凌宇知晓容若蝶的身分另生枝节故此并不吐露她的姓名。 楚凌宇视线扫过容若蝶问道:“林兄你可知道这位姑娘是谁?” 林熠一凛还是回答道:“小弟当然知道莫非楚兄也认识她?” 楚凌宇嘿嘿一笑反问道:“林兄你真的知道?” 林熠明白隐瞒不过叹了口气道:“这位容姑娘数月前小弟与她曾在筑玉山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正一剑派的费师叔等人和观止池雁仙子也都在场。” 楚凌宇的声音更冷:“既然如此你还要维护她?” 林熠迎上楚凌宇犀利而森寒的目光斩钉截铁地答道:“是!” 楚凌宇厉声道:“如果这是仙盟的命令呢?” 林熠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生。 对于仙盟而言容若蝶这位拥有卓智慧的神秘少女投身冥教出手不凡无疑会高度重视。假如能够将她擒下又或控制不仅能够消除一个潜在的隐患更可以借此了解冥教的内幕。 可笑的是这些情报其实都是自己通过恩师玄干真人传送给了仙盟。 他没有料到楚凌宇竟会一眼识出容若蝶不然也不会携她来赴会。只是容若蝶极少现身所识者寥寥更不可能见过楚凌宇。楚凌宇又是怎么把她认出的? 仍然斩钉截铁地林熠回答道:“纵是盟主在此也绝对不行!” 楚凌宇面罩寒霜缓缓说道:“林兄你这是公然与仙盟决裂自陷不义!” 林熠淡淡的一笑说道:“在你们眼中我早已是自决于师门的不忠不义之徒。仙盟也将小弟剔除出盟我再抗命一次又算什么?至多不过罪上加罪罢了。” 楚凌宇凝视林熠许久眼神渐渐柔和了些许放缓语气说道:“林兄虽然我要将你押回昆吾。但盟主也早有交代务需给你辩解洗冤的机会。只要你真的没杀害令师事情犹有挽回的余地。 “也许你不知道在追查你下落的同时仙盟也在全力追查林兄弑师的真相好给世人一个交代。” “可是你们追查的结果却愈证明小弟是弑师的真凶对么?否则楚兄适才也不会用那般口吻说话。” 楚凌宇沉声道:“是可毕竟这事仍有一线周旋的余地。但倘若林兄现在继续一意孤行这最后一道门缝也将随之关闭。” 林熠摇头道:“不用说了楚兄好意小弟心领。可惜我无法从命。假如没有若蝶我或许会跟你回山。可是现在决计不行!” 楚凌宇低喝道:“林熠为了一个女子你甘愿毁了为自己辩解的最后一线希望与仙盟和正道各派作对到底?” 林熠安详地俯下头凝望容若蝶轻轻道:“你不懂为了她我必须这样做。” 第八章 挽弓 楚凌宇怔住了半晌才说道:“林熠你已无可救药。” 林熠平静地说道:“小弟清楚楚兄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为义气、为苍生纵是让林某血溅五步我也绝不皱眉退缩。可是我不能将若蝶交给楚兄。纵使要回昆吾领罪也必须等到我将她送返回家。” 楚凌宇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一定要林兄交出容若蝶呢?” 林熠没有说话然而楚凌宇从他的眼神里已然读懂了含意。他无奈的一笑说道:“林兄你这是要逼我出手生死相见。” 林熠道:“倘若楚兄愿意退让一步给林某十日宽限待我送返容若蝶后必当回昆吾山说明实情届时信与不信全在诸位!” 楚凌宇微笑道:“你这么说是因为自忖怀抱容若蝶绝逃不过楚某的追捕所以有意让步是么?可惜我也无法再相信林兄更不会放走容若蝶。” 林熠明白不打不行了叹道:“楚兄你又何必苦苦相迫?” 沉默多时的金猿到这刻再也按捺不住低声嘶吼如一束金色闪电从林熠肩上跃起掠向楚凌宇面门探爪便抓。 林熠一惊唤道:“猿兄莫要妄动快回来!” 但金猿的度远比林熠的声音更快身形一晃已欺近到楚凌宇身前。 楚凌宇“咦”了声道:“冥海金猿!”左手大袖挥出拂向金猿。 他也不愿真个打伤对方袖上仅用了三成功力。不料金猿凌空一弹一闪大袖落到空处。 楚凌宇一凛电光石火之间头向左偏身躯后仰拍出右掌竟是正儿八经的要和金猿过招比试。 金猿的身形从楚凌宇右耳耳侧“呼”的掠过为避开楚凌宇右掌手爪也偏了开去。但一股冷风从鬓角呼啸而过仍令楚凌宇吃惊非小。 金猿险些被楚凌宇打中亦收了轻敌之心凌空翻转从他头顶高高越过稳稳回到林熠肩头龇牙咧嘴狠狠盯着对方喉咙里出“呼呼”怒吼。 林兄轻拍金猿安抚它道:“猿兄勿怒楚兄是我的朋友。” 金猿冲林熠眨巴眨巴眼睛要是会说话准会问道:“朋友天底下有这样非逼人家回去送死的朋友么?” 楚凌宇非但不怒反而甚是欣赏的望向金猿赞道:“好个厉害的小家伙!” 金猿不屑地把头扭过侧旁心道我老人家拿手的绝活还没亮出来呢不然足够再让你小子喝上一壶。 林熠道:“这是小弟在玄映地宫中结交的朋友若论年岁恐怕比你我都大得多。” 楚凌宇点头道:“我知道金猿乃魁猿中的王者个头越小灵性越高。如这位猿兄足以抵得上一个魔道的一流高手。林兄莫非你想和它联手对付楚某?” 林熠朗声笑道:“楚兄你把我林熠看得也太低了一点。” 他也不必说破能够将曹府举家迁徙绝非楚凌宇一人可以办到。在涟州内外甚至曹府附近必然还有其他仙盟高手的埋伏。 楚凌宇微微一笑望向洞外微明的天色喃喃低语道:“天快亮了林兄。” 林熠会意说道:“不错天就要放亮咱们的事情也该尽快有个了结。” 楚凌宇道:“林兄你我天南海北素未谋面可昆吾骄龙的大名楚某久已耳闻。对林兄的年少有为我也是一向仰慕神往恨不能早日相识结交。没想到今日你我见面竟是这么一种境地。” 林熠淡淡道:“世事难料谁能预知百年将来?” “从曹府出南门四十里有一座荒山山顶有一亭名为‘俯波’。不知林兄是否愿意随楚某前往?” 这是下战书了。林熠毫不犹豫的应道:“好请楚兄引路!” 楚凌宇一声长笑蓝色的长衫舞风而起如神龙经天向南掠去。 林熠紧随其后出了涟州府须臾一座荒山遥遥在望。 山顶杂草丛生山岚卷荡俯波亭孤独伫立在晨曦初现中。远方烟波缥缈水平如镜正是抚仙湖。未散的晨雾笼罩湖面寒意未消。 林熠将容若蝶轻轻放入亭中的石椅上褪下衣衫替她覆上。 很奇怪自己和楚凌宇对峙许久也没能把她惊醒。也许这反倒是件好事至少楚凌宇绝不希望容若蝶知道仙盟的内幕和他的另一个身分。 而对林熠来说一场无可避免的决斗近在眼前。对手是正道年轻一代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自己也曾在曹府亲睹过他的出手。 林熠殊无把握却不得不直面相迎。到这个时候他已无路可退。 楚凌宇没有催促耐心的伫立在山崖边负手俯瞰抚仙湖。 林熠拍拍金猿的小脑袋低声叮嘱道:“猿兄若蝶便拜托你守护了。一会儿我和楚兄对决猿兄切不可出手帮忙。” 说完走出俯波亭向着楚凌宇的背影遥遥道:“楚兄可以了。” 楚凌宇没有回头清朗的嗓音悠然低吟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常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林兄还记得那日你我湖上相逢你吟诵的这词么?” 林熠微笑道:“小弟当然记得当时雁仙子还应和了下半阙。往事历历在目就好像仅仅生在昨天。” 楚凌宇道:“是啊往事历历在目。我始终觉得能够用心念出这诗词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卑鄙小人。林兄你是否记得加入仙盟时立下的誓言?” 林熠静默片刻回答道:“言犹在耳只是时过境迁楚兄不提也罢。” 楚凌宇回转过身叹了口气道:“林兄看来我是无法劝动你了。” 林熠摇头道:“人各有志难以强求。楚兄若非今日你我一战势所难免小弟必当交上你这个朋友。咱们把酒言欢不醉不散。” 说到这里他忽然苦笑一声道:“只怕现今你已不屑交我这个朋友。” 楚凌宇默视林熠良久缓缓道:“出手吧。” 林熠见楚凌宇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一皱眉问道:“楚兄打算空手与小弟过招?” 楚凌宇看了眼林熠腰上的化血飞镰微笑道:“林兄的仙剑已被昆吾派收回那化血飞镰虽是著名魔兵却怕林兄用来并不称手。不如让楚某以一套掌法会会林兄的昆吾剑派绝学!” 这正中林熠下怀他的奇遁身法和手舞足蹈小八式传自北帝雨抱朴较之不夜岛的绝学不遑多让林熠有这个信心。但对楚凌宇的气度胸襟仍不由生出敬佩抱拳道:“如此小弟得罪了!” 他左手低垂右手虚抱胸前亮出门户。太炎真气从丹田汩汩流出运转全身经脉灵台逐渐澄静无思眼中心中只剩下对面伫立着的楚凌宇挺拔身影。 楚凌宇兀自不动然而身旁山岚卷荡更疾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将它们汇聚盘旋向高空昂呼啸。他一双清澈沉静的目光也正对视在林熠的脸上显得无限从容周身上下更寻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两人脚下的尘沙如同水波一样地徐徐扩散在汇合的一刹那“呼”地激撞出一蓬弥漫咆哮的滚滚云尘向上空盛绽。 两个人的身躯不约而同受到气机牵引微微晃动。 林熠一声长啸率先抢攻凌空掠过六丈的距离右手五指戟张抓向楚凌宇的右肩正是一招“手到擒来”。 他明白楚凌宇正道年轻一代第一高手的名头绝非虚至。要想能与对手周旋到底就必须先声夺人牢牢压制住楚凌宇的气势。一旦让楚凌宇挥洒如意尽情施展出不夜岛的“奔月十八式”自己势必大费周折。 故此林熠甫一出手便使出了手舞足蹈小八式。身如风手如电正把这式手到擒来志在必得的凌厉气势挥得淋漓尽致。 楚凌宇低声惊咦他已先入为主以为林熠既是昆吾剑派弟子施展的亦应是其师门掌法。但眼看这式手到擒来似拙还巧气势恢弘分明是一套顶尖的上乘绝学偏又是自己从未见过。 他已没有时间多想身躯左闪拍出右掌如封似闭亦不敢有丝毫托大的亮出了不夜岛绝学奔月十八式中的精妙招式。 奈何他仍是小觑了手舞足蹈小八式的威力。林熠手到中途五指轻轻一个变化直让楚凌宇看得凛然一惊。自己右掌的守势在对方轻微的手势变化中竟轻而易举地消于无形。非但如此连向左侧闪避的角度空间也笼罩在了林熠右手吞吐闪烁的后招变化里。 但楚凌宇不愧是名门高弟虽惊不乱脚下错步一退左掌旋即攻出与右掌呼应相守宛如一张铺展开的天罗地网疏而不漏柔而不颓把林熠的这式手到擒来尽数封杀在左右合围的掌势之中。 林熠笑道:“楚兄小心了!”身形一转右爪从楚凌宇双掌合拢的瞬间脱逸而出左手一招“无往不利”如同蓄势已久的山洪爆奔雷纵横扼向楚凌宇咽喉。 楚凌宇尽管早预料到林熠左手必然有为而来但依旧大吃了一惊。 有道是独木不成林古往今来天下的手法招式尽皆是左右双手配合施展相得益彰。 孰知林熠的一招一式竟然都是仅凭单手攻出偏又自成章法威力惊人。这等若是两个高手在轮番的攻击自己! 可他哪里晓得创出这套手舞足蹈小八式的北帝雨抱朴本人正是独臂。楚凌宇初逢乍见焉有不吃亏的道理? 他双掌招式已然用老不及回防只得抽身再退。不想左脚一个踩空原来已退到了山崖之外。 幸亏他反应迅在左脚将落的瞬间脑海中也已浮现出背后景象提气扬声低喝如一片飞絮倒飘出三丈。 林熠接连两招攻其不备却连楚凌宇的衣角也没碰到禁不住生出佩服笑道:“楚兄可要留神小弟的这套功夫不同常规你需得多提一点精神。” 楚凌宇飘然悬浮在山崖外虽吃了小亏被迫退守但神情毫无狼狈泰然自若地赞叹道:“林兄这手绝学端的别开生面不知叫做什么名字?” 林熠答道:“‘手舞足蹈小八式’刚才小弟施展的便是其中的‘手到擒来’与‘无往不利’。另有六招稍后定当奉上。” 楚凌宇大笑道:“好楚某求之不得林兄请了!” 林熠也扬声笑道:“楚兄看好这招是‘缠绵悱恻’!” 但见掌影重重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千回百转笼罩住楚凌宇上身。也不知哪一式是真哪一式是虚? 楚凌宇赞道:“好招!”他有了前车之鉴再不敢疏忽用出奔月十八式中的一招“玉华泻壶”以空灵对空灵迎上林熠。 林熠有意试一试楚凌宇的功力招式化虚为实“砰”的一交顺势飞退。 楚凌宇也晃了晃身躯双方均掂量出了对方的斤两。 林熠心知自己的功力确实尚差楚凌宇一筹更坚定了利用轻盈身法招式周旋的决心。他微一调息消去右臂酸麻却听楚凌宇喝道:“林兄连攻三招楚某受益匪浅也该轮到我向林兄求教了!” 话至人到右掌气贯长虹威猛无俦直取林熠胸膛。 经过刚才的三招彼此试探他同样也寻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立即随机应变使出大刀阔斧的刚劲招式逼迫林熠正面对撼。 林熠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岂肯轻易就范乖乖地落进楚凌宇的圈套。他运出奇遁身法轻盈趋避只在外圈游走伺机以手舞足蹈小八式反击牵制楚凌宇。 当下两人短兵相交各自扬长避短、竭尽所能翻翻滚滚激战一处三十多个回合转眼就过仍旧不分胜负。 两人心底都情不自禁涌起惺惺相惜之情出手均都似有默契的保留了三分余地。与其说是一场罕见的正道顶尖俊彦对决还不如说像是一场同门之间的切磋。 楚凌宇见林熠翻来覆去果然就是八招只是每一招都能千变万化出不同招式哪怕一点细微到极致的变化都能演绎出妙到巅毫的不同威力。要想见招拆招地破解林熠攻势只怕势比登天。若非仰仗功力深厚根基牢固多半先吃不消的还会是自己。 而林熠的心情却更加无法轻松。 他明白自己胜在一套手舞足蹈小八式上。否则数月之前的自己至多在楚凌宇掌下走到百招必定落败。从某种程度上说对方的修为已堪可与仇厉比肩稍欠缺的亦不过是功力而已。 饶是如此这样缠斗下去自己功力稍逊也是有输无赢的结局。 像楚凌宇这样的人物想让他一个大意出现昏招也不见得比上天摘月亮简单多少。 就这样两人各有所忌斗到了一百五十回合开外依然难分伯仲。一轮旭日早已升上高空而两人的激战也如金乌般盛绽出万丈光芒! 可惜林熠功力难以后继真气开始急剧地消耗呼吸也渐渐显出短促。 这样明显的落败征兆自然逃不过楚凌宇的法眼。他出人意料地撤身收手疑惑道:“林兄你似乎功力未复状态不佳。否则楚某三百招内绝难胜你一招半式。” 林熠心里苦笑从那天乱坟岗一战开始他连番恶战出生入死哪里有空歇息喘息?这么继续打下去不出两百招就得落败。 楚凌宇见林熠不答也不再追问肃容道:“若在平日楚某绝不该乘人之危。但今天职责在身定要将林兄请回昆吾。还望林兄谅解海涵!” 林熠叹了口气道:“看来楚兄不把小弟活捉了便誓不甘休。” 楚凌宇微笑道:“假如林兄交手之初弃下容若蝶突然远扬楚某顾此失彼林兄大有机会成功。可惜现在也为时已晚了。” 林熠清楚他这话的意思。如今自己的气势已被楚凌宇隐隐压制即使想抽身逃走也是难上加难。 但是自己又怎能舍弃容若蝶独自逃生?这点楚凌宇也应心知肚明才不担心自己溜走。 他摇摇头道:“对不住小弟还是不能答应跟你走。” 楚凌宇眼中精光一闪道:“如果我说楚某开始相信令师果真不是林兄所杀并愿为林兄全力追查真相在昆吾山诸位长老前一力担保林兄的性命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林熠心中感动可眼前却容不得他有丝毫的迟疑回答道:“不会我不能把容若蝶交给你!” 楚凌宇的身上再次迫出强大雄浑的气势徐徐道:“林兄非要逼我再出手相拼么?以林兄修为楚某为求获胜很可能无法把握招式火候万一伤及林兄也绝非我愿意看到的局面。” 林熠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和楚凌宇的保全好意然而楚凌宇怎能明白如今他惟有死战一途而已! 阳光和煦地洒在他的身上汗水缓缓化为濛濛的蒸气向上冉冉散出。他凝视楚凌宇每一个字都仿佛凝聚千钧力量说道:“楚兄是否知道小弟还有最后一线的胜机。即便不能击退楚兄至少也会是一个鱼死网破之局!” 楚凌宇一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终于微变沉声道:“你真的下决心要这么做?” 林熠淡然一笑说道:“抱歉楚兄。小弟无法答应你的好意只能得罪。如果今天你我都能侥幸不死他日小弟定当向楚兄负荆请罪!” 话音落时手中暗红色的光华亮起破日大光明弓赫然在握。 他念动真言神识开启破日大光明弓感应到林熠心念“嗡嗡”镝鸣倏忽扩展至三尺黑色的弓弦微微颤动诡异妖艳的光晕在弓身上徐徐流转。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彻骨的寒意也应运而生如同汹涌波涛倒卷林熠神识反噬进他的灵台。 林熠脑海“轰”地一震所有神经像被霜封冰冻弹指间近乎麻木继而全身都涌起一层莫名冰冷如同赤身裸体坠入冰窖。 强大的魔意犹如狂澜瞬间几乎将他的心神吞没。 间不容中林熠暗自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楚令他神志一清急忙抱元守一苦苦守住灵台的一线灵性不教从破日大光明弓中源源不绝破体涌入的魔意彻底淹没。 他不敢让楚凌宇瞧出半点破绽努力挂起轻松笑容将左手双指徐徐扣在弓弦之上忍受着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魔意冲击说道:“楚兄你可认得这张弓?” 楚凌宇脸上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嘿然道:“破日大光明弓!” 林熠点头道:“不错正是破日弓!楚兄可有把握接下小弟的这全力一击?” 他心中也已紧张到了极点只是脸色变得愈镇定与沉着让楚凌宇高深莫测心里充满震撼。 楚凌宇当然不知道林熠刚刚才开始参悟“铸神诀”的皮毛根本不能驱动魔弓幻化出光箭。 从“铸神”、“炼元”、“融精”、“和光”直至“射日”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丝毫也勉强不得。林熠的神识尚未完全融入破日大光明弓中正承受着庞大魔意惊涛骇浪般的反噬更遑论拉动弓弦。 这么做不过是虚张声势破釜沉舟赌上最后一回而已。 楚凌宇面色阴晴不定说道:“林兄你是否晓得以你的修为就算能射出一箭楚某固然九死一生但你也势必真元耗损殆尽难以为继。届时轻则大病一场休养数月重则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你果真想与我拼得玉石俱焚么?” 林熠感觉自己的神志已游走到了崩溃边缘全身几乎失去知觉仅凭藉顽强的毅力挽弓不倒。他再次一咬舌尖说道:“楚兄小弟还是原先的那个提议请你宽限十日待我将若蝶送返即回昆吾受审绝不食言!” 楚凌宇望着林熠久久沉吟没有开口。 山巅风云正疾激流澎湃但在两人的心头却是静得出奇。破日大光明弓犹在怒鸣暗红色的光芒映照在林熠苍白的面庞上一、如、血、洗。 许久再是许久林熠的眼眸里逐渐渗透出一缕冰冷的殷红光焰。然而身依旧稳如山如岳;手依旧固如松如石。 终于林熠听到楚凌宇轻呼一口气重重颔道:“好我答应你!” 林熠如释重负收回神识切断了与破日大光明弓之间的交通。 光华渐淡玉弓收缩回袖他郑重一礼道:“多谢楚兄成全!” 楚凌宇哈哈一笑道:“林兄你我后会有期!”说罢收敛真气洒脱地抱拳还礼御风飞向云岚深处。 林熠目送他身影消失感到全身已然虚脱麻木的躯体连想抬一抬手指头也不能。滔天的魔意尚存留在灵台未退像冰冷的锯子在狠狠切割自己的神经。 他的心中却充满欢愉目光投向俯波亭中的伊人默默说道:“若蝶我们终于可以回东海了——” 第九章 铸神 东海月明涛生;初春风冷云缈。 林熠盘膝静坐在临海碣石上脚下的波涛金鼓轰鸣掀起一道银白的丝带汹涌澎湃冲向岸边。“轰——”地拍打碣石激起漫天水花冰冷的水珠和着濛濛雨雾洒落到他的头与衣衫。 暗红的光晕流转破日大光明弓横亘在林熠的双膝上平静如封冻万年的北冥玄冰。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底下浓烈的魔意如同林熠身前浩荡无涯的东海惊涛通过林熠以神识构筑起的奇妙通道肆虐无情地涌入林熠的灵台展开了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凶险角力。 林熠已经不只一次领教过破日大光明弓内蕴藏的魔意厉害他修炼了十数年的仙心在魔意的冲击面前宛若脆弱的蛋壳根本禁受不起魔意肆无忌惮的吞噬与鞭挞。 唯一可以凭恃的就是《幽游血书》中记载的“破日七诀”。 他放弃了所有徒劳无益的抵抗依照“铸神诀”心法将神识完全凝聚驻守到灵台筑起一道无形堤坝艰难地将滔滔魔意拒之于前。 然后主动在灵台上开启一线细微的缝隙引导魔意涌入。 宣泄进灵台的魔意不过是其万分之一但已颇为可观。就像一匹未曾驯服的野马肆意纵横驰骋想从内部摧垮林熠的仙心。 林熠存思静念将灵台化作一座铜炉以煌煌仙心徐徐炼化涌入的那缕魔意。这便如在钢丝绳上行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非生即死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短兵相接惨烈厮杀均试图吞并下对方的势力藉以进一步壮大自己。 在灵台外惊涛骇浪席卷激荡林熠出于极端的劣势只能苦苦保持守势不让防线崩溃;而在灵台的内部突入的魔意在缝隙关闭后成为陷入四面楚歌的孤军却兀自困兽犹斗不甘心束手待毙。 每炼化一缕魔意林熠的仙心便随之壮大一分。然而从破日大光明弓中宣泄而至的强大魔意也一浪高过一浪源源不绝仿佛永无穷尽之时令他的灵台愈吃紧好似露出海面的一柱岩石随时可能遭受到没顶之灾。 身外月凉如水波涛拍岸;心中铜炉熊熊魔意跌宕。 光阴成为冗长的河流汩汩流逝。却再没有人会去注意到生死一命运的改变只在一呼一吸间。 冰冷的海水溅在林熠身上带来丝丝寒意让他逐渐陷于混沌的神志不断地为之稍稍一醒。可惜杯水车薪比之庞大魔意掀起的滔天浊浪这点滴清凉很快就如烈日下的露水迅蒸。 他的衣衫丝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心力的损耗异常惊人眼眸里徐徐燃烧起诡异的血红光焰。尽管微小但那种阴森狰厉的感觉已足以教人不寒而栗。 林熠不知道自己到底炼化了多少股放入灵台的魔意只感到灵台外的压力越来越大到了决堤的边缘。 他不再强硬支撑口中猛然出一记嘹亮悠远的长啸切断了与破日大光明弓之间的神识联系。 啸声扶摇直上惊散栖息在上空的静谧云岚游走天际隐藏着浓郁的魔意。 一盏茶后啸声开始变得沙哑魔意也渐渐退淡林熠的神思缓缓恢复。 他只感觉到筋疲力尽虚脱的身躯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额头冒出一颗颗滚热的汗珠瞬间又变得冰凉。 奇怪的是灵台中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生机勃勃驿动不已。残存在体内的魔意随着啸声释放好似一座山岳终于从心头移除有着难言的轻松。 他停下啸声长长出了一口浊气仰头望向清空。 月夜如画方才午夜。原来仅仅只过了两个时辰却已漫长得像上个百年。 破日大光明弓归于沉寂弓身的血色变得更深更暗。远处传来金猿的吱吱欢呼它正兴高采烈地坐在一头巨鲸喷出的水柱上载沉载浮乘风破浪逐波遨游忽儿又随着巨鲸深潜入海踪影不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林熠忽然若有所觉回头相望一位青袍文士不知何时悄然屹立在碣石的另一端。他丰神俊朗身上散着浓郁的书卷气息目光深邃而柔和静静的凝视林熠。一条飘逸的丝带随意束在腰际脚上穿着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布鞋。 没有见过他的人很难想像威震天下的东帝释青衍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看不到丝毫锋芒霸气、充满儒雅隽秀的中年书生。 这也是林熠第二次见到东帝释青衍。 更早的一次就在傍晚初抵岩时。当他看到一位青袍缓带的中年人伫立在冲霄浪尖向着自己含笑挥手顿时明白容若蝶为什么只会是东帝弟子。 除了释青衍普天之下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孕育出这样的钟灵奇葩。 不过当时他们的交谈没有过三句。因为容若蝶昏睡了足足五天仍然没有苏醒。释青衍只能先请林熠歇下便匆匆将容若蝶抱入了上善若水轩。 接待林熠的是一名灵仆。 所谓灵仆是东帝释青衍穷六十年心血、才大功告成的一项匪夷所思的创举。 他用天地间七十八种珍稀材料人工合成了一具偶像然后渡入无法投胎转世、飘荡于荒野幽冥之间的冤魂创造出了新的生命体。 乍看上去灵仆与真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们没有表情也不需要食物和呼吸。他们的生命几乎可以与日月同朽但永远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欢笑哭泣。 充盈暴戾之气的魂魄令他们显得冷酷而沉默绝不会主动与人接近。 在前生他们是被红尘抛弃的一群孤独者;而今他们却满怀恨意地将世界关闭在身外。只有释青衍是他们唯一愿意信赖尊重的主人。 释青衍走到林熠身边像个相交多年的故友悠然地坐下感慨道:“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再见过这把破日大光明弓了。” 林熠问道:“若水先生若蝶的病情是否有好转?她——什么时候能苏醒?” 上善若水释青衍便以此为号。不过能够晓得这个称呼的人当今之世屈指可数。林熠也只是在四个时辰前才由释青衍亲口告知。 释青衍没有直接回答道:“林熠你能否先把遇见蝶儿后的遭遇告诉老朽?” 林熠想了想将自己与容若蝶如何九死一生从玄映地宫中脱困的经历简略的诉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与楚凌宇对决的那一段故事。毕竟这牵涉到仙盟机密不能随意吐露。最后说道:“我和若蝶在涟州又休养了四日见她始终无法醒转只好抱着她前来岩找寻先生诊断救治。” 释青衍默默听完半晌才道:“林熠你是否晓得严格说来蝶儿昏迷不醒并非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连老夫也束手无策的先天奇症。” 林熠心头一凛诧异道:“先天奇症?若水先生连你也不能治愈她么?” 释青衍摇头道:“这奇症平时潜伏在蝶儿的体内并不显露。只有当她耗损心力过度又或者过于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爆。症状便如现在这样人事不醒沉睡多日。至于什么时候可以苏醒也非老朽敢以断言。” 林熠心情沉重犹豫问道:“那这对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释青衍回答道:“看来不会。但是老朽担心病入膏肓后有一天她会长眠不醒形同离魂。二十年来我查遍天下医书试过无数灵草仙丹可惜毫无成效。” 竟会是这样林熠心一寒问道:“先生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了么?” 释青衍徐徐答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老朽说的只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或许它永远也不会生。 “刚才蝶儿已有了一点苏醒的迹象。明日一早教灵仆带你到上善若水轩来看她罢。” 林熠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先生。” 释青衍笑了起来悠然道:“你谢我做什么?你不畏艰险将蝶儿安然无恙送回到东海应是老朽谢你才对。贤侄刚才你是在依照破日七诀炼化魔弓吧?” 林熠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讶神色颔道:“是不过小侄初学乍练倍感艰难还想请若水先生多加指点。” 不经意里两人都改变了彼此的称谓无形中关系又近了一步。 释青衍道:“万事开头难贤侄也不必操之过急。自古兵者不祥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破日大光明弓固然有石破天惊、辟魔诛仙的无伦威力但炼化过程异常凶险动辄有魔意灭顶之灾。贤侄乃玄门正宗弟子又得北帝倾囊相授假以时日成就未可限量那破日大光明弓其实不炼也罢。”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林熠多半会怀疑对方是否在善言劝说的背后别具用心。然而面对释青衍坦然豁达的卓气度他却生不出丝毫这样的念头只是摇摇头道:“有劳先生提醒可惜小侄无法从命。” 释青衍微笑道:“我明白了贤侄是想借助破日大光明弓的威力为令师报仇。” 林熠愣了下说道:“听先生的口气似乎知道杀害在下恩师的是另有其人?” 释青衍却避而不答手心里托起一颗翡翠色的宝珠通圆玉润柔光熠熠送到林熠面前说道:“贤侄老朽把这个送给你。将它固定在髻中日后修炼破日七诀时可以襄助你一臂之力。” 林熠接过宝珠疑惑地问道:“先生这是什么?” 释青衍答道:“传说中的辟魔至宝‘守心珠’。它能够帮你将破日大光明弓内的魔意吸收转化令你在修炼之时不会被魔心吞噬由此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林熠大吃一惊问道:“先生你为什么要将它送给我?” 释青衍微微一笑说道:“因为你需要不是么?” 林熠将守心珠递还释青衍道:“小侄的确需要。但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释青衍没有接一笑起身道:“这本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老朽不过是代为保管了这些年。收好它吧不然就扔进东海里去也好。” 林熠握住守心珠站到释青衍身旁问道:“先生为什么你们要待我这么好?” 释青衍哑然失笑道:“你是在困惑我和雨兄传功赠宝究竟有何目的对么?” 林熠迎上释青衍的目光道:“是否则小侄绝不会再接受先生的任何馈赠。” 释青衍点了点头喃喃道:“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贤侄明日午后让蝶儿引你到‘垂醉台’来找我吧老朽会替你揭开所有谜底。” 林熠深吸一口气想起容若蝶在玄映地宫里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兴奋中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恐惧无法预知一旦谜底开启自己的命运将会有怎样的变化。 释青衍侧转过脸脱世情之外的飘逸目光投落到正在海中嬉戏的金猿身上问道:“这就是你从玄映地宫里带回的金猿么?” “是我刚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做‘小金’。” 释青衍抬头眺望向西渐远的皎洁明月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不是么?” 林熠道:“我忽然开始有些害怕明天先生将会给小侄揭晓一个怎样的秘密。” 释青衍笑道:“贤侄不必费神多想。天色不早老朽要回去了。你和我一起走么?” 林熠摇头道:“小侄想坐在这儿多静一会儿享受一下月夜沧海的景致。” “也好海看多了心胸亦会变得广阔起来。比之浩淼无垠的沧海你我这般的凡夫俗子载沉载浮于世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挥衣袖身影倏忽消失无踪远远传来话语道:“破日魔弓未伤人先伤己每次迸射都会将主人体内真元精血耗损得近乎一空。修为越高对身心的反噬伤害也越烈。以聂天当年也只敢用上两回!” 两回!也就是说第三次拉开弓弦的时候便会是生死极限。林熠心一震声音随风送出道:“多谢先生教诲。小侄明白定会谨记于心!” 夜空中林熠的声音伴随着涛声渐远渐逝再无释青衍的回应。他怅然抱膝重新坐下水气与浪珠溅洒到脸上身上湿透了衣衫。 他蓦然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以往那个谈笑挥洒、快意恩仇的鲜衣怒马少年悄然地渐行渐远。 自从玄干真人遇害后他便一头坠入了无边的罗网里身不由己地飘泊挣扎却看不清背后推动着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激流? 或许这种改变从他第一次见到容若蝶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生。就好像黑暗里正有人试图控制自己的命运让他远远地偏离了往昔熟悉的生活。 这些日子所生的变故都令他无法解释笼罩在一团迷雾中痛苦的探索跋涉。却仿佛还是有一根无形而坚韧的丝线在牵引着自己走向谜底又或是灭亡。 挥别了昆吾山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远去了玄干真人嘻笑怒骂的音容。所有的日子都在无可挽留中逝去。 在自己的前方等待着的又会是何种的未来? 耳畔突然响起响彻云霄的欢啸是小金正站在那头鲸鱼背上向他挥手召唤。在它身后竟追随了成百上千头形态大小不尽相同的鱼群浩浩荡荡宛如一支大军劈波斩浪驰骋纵横在波涛澎湃的海面上。 不管他了!若水先生说的没有错许多事情多想无益。该生的早已生明天也终会如约到来。不论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他都可以勇敢的面迎。 正如破日大光明弓上篆刻的那行箴言:“我命在我不在天!” 林熠放开心怀望向浩瀚无际的汹涌沧海身心俱舒。一股豪情冲散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向着小金挥手回应道:“猿兄小弟来也!”纵身掠向鱼群将一切的烦恼困惑抛在了脑后抛上了海天一色的茫茫云宵。 一人一猿在海中嬉耍了足足近一个多时辰才兴尽而归。林熠携着小金回到岸边看到那名灵仆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碣石后好似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林熠心生歉疚说道:“这位兄台你一直这么站着陪我会不会累?” 灵仆摇摇头表情木然如故沙哑晦涩的嗓音说道:“不会。等到天亮我便送林公子去见小姐。” 林熠抬头看了看距离天亮说短不短还有一段工夫。自己大可再打坐片刻也能借此消磨去一些时光。 他盘膝在沙滩上坐下说道:“猿兄小弟要练功了你不妨也休息一会儿。” 小金玩了整夜亦有些累了写意地仰天躺倒。海水涌来又退走伴着黑暗中隆隆涛声它很快便熟睡了过去。 林熠取出守心珠将它盘入髻里从外面看决计难以觉。 他凝聚神识破日大光明弓生出感应暴涨至三尺长稳稳地搁在双腿间。 蠢蠢欲动的魔意再次寻找到宣泄的出口欢呼雀跃着向林熠体内奔涌。林熠抱元守一默念铸神诀集中精力将所有的神识凝聚灵台。 魔意转眼冲到林熠的灵台外却被他用神识筑起的堤坝牢牢阻挡在外。只露出一丝缝隙让少量的魔意涌入。 闯入的魔意尚未来得及高兴林熠迅封闭了缝隙。周围灼热炽烈的感觉让这股习惯于冰封霜冻的魔意异常难受。如同激怒了的野兽暴戾地咆哮撞击希望能够和被阻挡在外的同伴内外夹击碾碎这座围困自己的熔炉。 可惜它的挣扎徒劳而无益看似脆弱的灵台一次次承受住魔意的反扑不断用仙心包容炼化。 这支孤军终于现自己覆灭的命运已不可改变充盈的戾气被一点一滴地分割蚕食。 须臾之后陷入灵台内部的那股魔意渐渐被炼化与林熠的仙心水乳交融。 然而围困在灵台周边的魔意亦越来越强从四面八方永无止境地轰击冲刷林熠的仙心令他逐渐感到吃力。 好在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林熠已经初步熟悉了魔意的秉性与特质。他的灵台被柔软而坚韧的神识紧紧包围护持宛如长江大河中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一任魔意摧枯拉朽地在体内横行无忌仅保住灵台一点心志不失又渡入一股魔气。 蓦然林熠隐隐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跃动了一下一股温暖的感觉像瀑布一样醍醐灌顶飞流直下吸食着体内冰冷的魔意自己的压力顿时大为减轻。 他心中一定明白是守心珠感应到体内的魔意存在挥了效用。 沸腾的魔意突然遭受到一股奇兵的侵袭打击愈的暴怒狰狞。瞬间汇聚起庞大的力量展开反扑。 守心珠释放出的暖流竟毫不抵抗像潮水般迅退却牵引着大部分魔意偏离林熠灵台向上方奔腾。 很快魔意势如破竹冲进了守心珠却意外觉它们闯入的地方仿佛是一片宽广无垠的空灵虚空完全找不到对手与尽头。 如果说它们是一泻千里跌宕起伏的大河那么守心珠便犹如浩瀚无际的东海张开广阔怀抱尽情地接纳包容。 天地无垠有容乃大。 纵是破日大光明弓中积郁的魔意至强至烈当它遇到空幻如海的守心珠时多么庞大的力量也失去了作用。 每一次的凶猛冲锋每一次的绝望扑击都变得徒劳反而急剧地耗尽自身的力量。 林熠欣喜地生出一缕明悟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不正是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么? 再凌厉的攻势一旦撞上无从击破的水流也只能化为乌有;再密不透风的防御亦抵挡不住如天地一般无形无相的渗透融合。 只是知易行难自己想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似还在遥不可及的未来。 一个时辰后林熠结束了这次修炼。他睁开双目一道晨曦映入眼帘。不经意地目睹到海上日出的壮观时刻。 朝霞如诗鸥鸟齐飞。一轮红日刚才还在远方的海平面下只露出一线曙光刹那间便跃升而上东出沧海金光万丈。 蔚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白浪起伏。绚丽的云霞在天际飘荡燃烧把金黄色的海滩也着染上一层动人的玫瑰色。 小金也被光线刺醒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揉揉惺忪睡眼望着沧海旭日先是一呆继而兴奋的欢呼雀跃。 它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上日出。 只有灵仆或许是见怪不怪或许是早已对身边所有的事务漠不关心仍然沉默地伫立在一旁。但双眼亦在不知不觉中微微合起。可能他更加适应和喜欢的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正如这轮升起的旭日用肉眼几乎难以觉察到它的运行。然而它的度在弹指之间已然绝尘万里飞越千山。 林熠心神俱醉忘乎所以凝视海天任由咸湿的海风顽皮而欢快地掀动衣袂。 蓦地隐藏在髻中的守心珠涌出一道清泉丝丝暖意直注心田。绵绵不绝其柔如水。 原来是将吸纳贮藏的魔意流转消融后蜕变成一股崭新而强大的灵性反哺回他的灵台。 天地何等的缥缈广瀚;活着何其的美好动人。 第十章 东帝 名字里有“岩”的地方并不一定真的只有一块岩石;就像热狗也并不真的是一条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事实上岩是伫立在东海深处的一座山岛漫山开遍各种各样的兰花与碧竹。如果步行沿着海边走上一圈足足需要一整天。 灵仆木然无语地在前引路林熠和小金亦步亦趋的缀在他身后。虽然林熠已经到过一次上善若水轩但如果没有灵仆做向导依旧会迷路。 有时候明明有一条平坦笔直的山路灵仆却会突然拐弯走进郁郁葱葱的竹林;有时候前方茂密绚烂的一堵花墙挡住去路走到近前那堵花墙却会徐徐中分露出一条通幽曲径。 整座岩在碧翠环抱、幽蓝相拥中恍若一座深不可测的奇阵不着痕迹地融入山海草木与自然完美无间的结合在一起。比起公揽月穷二十年之功筑造起的玄映地宫这里的匠心独具无疑显得更加充满了灵性与飘逸一如它的主人。 林熠现除了路边偶尔遇到的几名灵仆岩再看不到其他外人。这儿仿如一片隔绝人间喧嚣繁华的世外桃源静谧而钟秀。 到了上善若水轩外灵仆停住脚步道:“林公子请进小姐就在里面。” 林熠谢了走进轩内。 客厅中古色古香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主人有丝毫的炫耀卖弄之意。他穿过厅堂上了小楼在卧房门口侍立着另一名灵仆。 与为林熠引路的那名灵仆不同她的相貌穿着宛如中年美妇脸上也稍多了一丝柔和只是依旧没有表情和生气。见到林熠微一颔轻声问候道:“林公子!” 林熠还礼问道:“容小姐苏醒了没有?” 灵仆摇头回答道:“还没有。早上主人已经来过为小姐做了金针点穴疏通精血。主人说小姐最迟到中午应该会醒转。”她的话里对容若蝶含有一丝不可掩饰的关切和怜惜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麻木。 林熠道:“我进去看看她吧。” 灵仆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道:“林公子请。” 林熠走入卧室。容若蝶歇息的闺房分里外两间他挑开竹帘进到里屋容若蝶正安静地睡在榻上呼吸平缓面色红润。 林熠稍为心安将窗帘卷起好让温煦的春日阳光照入屋子。金色的阳光轻柔地透过窗纸映射到容若蝶恬静的俏脸上泛起一层娇艳的玫瑰红玉脂般的肌肤细腻温润仿佛是一尊完美无瑕的睡美人。 林熠在榻旁的椅子上落座与容若蝶相距不过数尺可以清晰地数出她微合的黝黑睫毛。冰肌玉骨浑若天成竟找寻不到半点瑕疵。 也许是上天觉得她实在太过完美所以才会将这种令人绝望的奇症加诸其身。但对于一个方方如花盛绽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安排是否过于的残酷。 玲珑龟静静地匍匐在容若蝶枕边探着小脑袋张望主人柔美的侧脸耐心守候她的苏醒。对于林熠和小金的到来却显得漠不关心。 但小金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曾在玄映地宫中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伙伴轻盈地跳到枕畔好奇的伸手触摸玲珑龟的脑壳。 自从见识过玲珑龟石破天惊的幻化威力小金便一直景仰艳羡不已。它很想弄明白这么一只不到婴儿巴掌大的小灵龟为何能蕴藏如此庞大的灵性。 面对小金的骚扰玲珑龟有点无可奈何。它很不甘愿地瞪着小金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自己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豢养的宠物而是上古的祈雨灵龟。 可惜小金不理这一套它拽拽玲珑龟的尾巴再摸摸龟甲显得兴致勃勃。 林熠会心一笑目光转回到容若蝶身上。她的右手有一小半露在了被褥外玛瑙般红润透明的玉指只教任何男子都为之怦然心动。 林熠握起容若蝶的小手送入被窝却没有松开。他静静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容若蝶沉睡的醉人模样感受到手心里传递来的阵阵暖意。 屋子里静悄悄没有半点声响上善若水轩外的竹间林梢几羽翠鸟欢快地歌唱跃动。玲珑龟终于忍受不了小金肆无忌惮的骚扰索性把身子又缩回了龟甲。 守心珠兀自在悄然运转将拂晓时吸纳的庞大魔意不停转化而后毫不吝啬地输入林熠灵台。林熠的仙心不断壮大在厚积薄中等待来日脱胎换骨的升华。 光阴就在这个悠闲宁静的早晨里慢慢流淌窗外的红日逐渐升上高空。 不知过去了多久容若蝶的睫毛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林熠一喜伏在她耳边轻声唤道:“若蝶――” 容若蝶睁开她有如翦水的双瞳漆黑如夜璀璨如星的眸子中映射出林熠的身影。她的樱唇立时浮现起一缕春风般柔和的微笑低低道:“六哥咱们在哪儿?” 林熠答道:“上善若水轩你足足昏睡了五天五夜。我只好把你抱回东海。” 容若蝶温婉浅笑紧紧回握林熠坚强而有力的手掌说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六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熠摇摇头微笑道:“我没什么只是总不见你醒来有些担心。” 容若蝶神色微黯问道:“六哥师父是否已将小妹的病情告诉了你?” 林熠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若水先生已和我说了。若蝶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连玄映地宫我们都可以风雨同舟地闯过来这点小病小灾咱们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容若蝶嫣然笑道:“六哥不用担心小妹。上天待若蝶已如此的宽厚仁慈我还会有什么可以不知足?扶我坐起来好么睡了这么多天骨头也快躺散了。” 林熠小心翼翼将容若蝶扶起让她舒适地靠在枕垫上说道:“若蝶先生请我们午后到垂醉台拜会他老人家。” 容若蝶望了望窗外说道:“原来已经是中午了难怪阳光这么好。” 林熠问道:“若蝶你睡了那么久有没有觉得饿?我找人替你弄点吃的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觉着有点饿了。” 林熠刚想出屋召唤守在门外的灵仆容若蝶纤手在床头的风铃上轻轻一拂出叮咚悦耳的脆鸣。 很快那个灵仆便端了一碗碧绿色的热粥走了进来说道:“小姐主人吩咐您醒了以后就将这碗‘碧云日暮粥’趁热喝下切不可耽搁。” 容若蝶像个孩子似的蹙起眉头娇憨道:“又是这个粥。筝姐能不能端回去就跟我师父说蝶儿已经喝下了。” 筝姐生硬的道:“不行您一定要喝。” 林熠接过粥碗说道:“筝姐让我来。” 筝姐点点头道:“有劳林公子。”退出屋去。 林熠道:“‘碧云日暮’难得这粥也会有这般诗情画意的名字。若蝶若水先生吩咐你一定要喝下总有他的道理。” “这粥里被我师父放进了三十七种药草又苦又涩。每回醒来都要喝上一碗害得我都怕醒转过来了。” 林熠用勺子盛起粥轻轻吹了口热气送到她樱唇边劝道:“别动让我来喂你。” 容若蝶玉颊飞红偷偷瞥了眼榻上的金猿和玲珑龟见它们都在假寐才羞涩地张开樱桃小口苦着俏脸咽下碧云日暮粥。 林熠调侃道:“我真没想到昔日统率冥教群魔谈笑用兵的容大小姐居然连喝上一口热粥也表现得那么差劲。” 容若蝶娇嗔道:“人家就是不喜欢粥里又苦又涩的草药味道嘛。”她蓦然惊讶地现在林熠面前自己又找回了往昔那个纠缠着岑婆婆撒娇俏皮的小女孩儿。 林熠的视线无意中落到容若蝶半敞的胸襟上雪般皎洁无瑕的肌肤上赫然垂落了一枚琵琶形的紫色小玉坠。他好奇的问道:“若蝶这就是你的紫玉琵琶么?” 容若蝶被他的眼神盯得芳心怦怦乱跳犹如有头小鹿在怀里跃动。她低声道:“无赖你在往哪里瞧?”玉指捏起紫坠送到林熠眼前道:“这是我爹爹的遗物。” 林熠凝目细看果然现玉坠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宁”字。想到自己的那枚玉坠上同样也刻着个“林”字不由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仅是巧合么?” 喝完碧云日暮粥林熠用丝巾替容若蝶轻拭樱唇。容若蝶紧紧闭起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可握着林熠的纤手却变得滚烫起来。 林熠说道:“若蝶咱们也该启程去垂醉台了别让先生等得着急。” 容若蝶点点头低声道:“无赖你先出去在外屋等我不准往帘子里看。” 林熠一怔随即醒悟大笑道:“没问题反正来日方长我也不必急于一时。”说完这话他突然笑声陡止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饶是容若蝶早习惯了林熠的胡言乱语对这句话仍然吃不消刚想嗔怒却现林熠的神色不对劲。无端的心里一沉问道:“六哥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小妹?” 林熠迟疑一下沉声道:“在曹府我撞上了不夜岛的楚凌宇与他激战百余回合无法脱逃。最后只好答应他十天后我回返昆吾山受审领罪听候法坛落。” 容若蝶一颤道:“楚凌宇?”她刹那间明白假如林熠不必顾忌自己摆脱楚凌宇的追捕并非不可能。现在却只能被迫签订城下之盟。 林熠展颜一笑安慰道:“若蝶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其实就算楚凌宇不找上我等将你送回岩我也要回一次昆吾追查师父遇害的真相。这么做至多也就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说的满不在乎好似去昆吾山如同一次旅行。但容若蝶十分清楚一旦林熠上了昆吾山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痴痴凝望林熠突然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用尽所有力量紧紧拥住他的肩头徐徐道:“六哥大丈夫一诺千金小妹不会阻止你。我会和你一起去。” 林熠苦笑道:“若蝶千万别犯傻。你去了只会让他们生出更多的怀疑指责。” 容若蝶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的安全害怕昆吾派对若蝶不利。六哥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只要我到了昆吾山他们一定会相信你。” 林熠一震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低声问道:“若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若蝶感觉到林熠的肌肉突然变得僵硬甚至出轻微的颤抖一怔之下立刻明白他对自己生出了误解。幽幽道:“六哥莫非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小妹么?假如是我杀害了令师若蝶又有何面目与你相守一处?” 林熠如释重负轻出了一口气心头顿时轻松无比道:“那你就更不该陪我去了。除非你能找出真凶否则上了昆吾也于事无补。” 容若蝶沉吟片刻问道:“六哥假如我能设法让楚凌宇主动撤销这个约定你还会不会去?” 林熠知道容若蝶智慧无双更能轻易借助到冥教庞大的力量。她的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只要自己一点头容若蝶势必竭尽全力对付楚凌宇逼迫他答应毁约。 但这么做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坚定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去。但我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我要查出杀害师父的真凶还有玄逸师叔的死也一定要追个水落石出!” 容若蝶颤声道:“六哥如果你一定要去务必要答应若蝶绝不意气用事不管生任何变故都必须活着回来。” 林熠哈哈一笑轻拍容若蝶颤抖的娇躯说道:“你看我是意气用事不顾性命的笨蛋么?我只是答应楚凌宇回一次昆吾可没说放弃抵抗坐以待毙。何况咱们还有整整四天的时间可以在一起现在也不用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伤心。” 容若蝶从林熠肩膀上抬起俏脸含泪笑道:“无赖谁和你生离死别了?” 林熠点头笑道:“就是嘛咱们可是都过誓要在一起相守百年千年的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 他擦拭去容若蝶眼角珠泪说道:“来好好梳妆打理一下我们去见若水先生。别让他老人家看到你梨花带雨的模样误以为我欺负了他的宝贝徒弟。” 容若蝶转悲一笑起身梳洗。林熠和小金退到外屋等了足足一顿饭的工夫才见容若蝶走了出来。 她紫衣轻扬容光焕玉颊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艳无双秀雅如仙。 林熠眼睛一亮赞叹道:“看来我在外屋等了这么久一点都不浪费。” 容若蝶似喜似羞脸上的忧伤消隐无踪柔情万千的明眸拂过林熠轻轻道:“六哥咱们走吧。” 两人将小金和玲珑龟留下出了上善若水轩。 林熠回头看了眼兀自站在门外的筝姐叹道:“他们永生永世都会是这样么?” 容若蝶道:“这些灵仆前世的魂魄都是受尽苦难的冤灵因为戾气太重难以穿越冥海投胎转世。师父将他们暂寄在偶像体中利用各种清退戾气的宝物炼化再以玄门正宗心法教他们修身养性去除怨怒。 “只要持之以恒三五十年后便能重获新生得以脱。” 两人边走边说小半个时辰后到了西侧的海边。一座碧竹筑起的楼台像探出山崖的龙凌空飞驾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仅倚靠一条盘桓上升的竹梯连接支撑。若非亲眼目睹实在难以相信世上真有这般的“空中楼阁”。 林熠与容若蝶沿着竹梯盘旋直上越走越高很快距离脚下的海平面三十多丈远。一蓬紫色云雾飘忽缭绕把垂醉台环抱笼罩宛如天上仙境。 林熠这才明白为什么容若蝶始终那么喜爱穿着紫色的衣裳。 他不禁侧观望身畔佳人也不晓得究竟是那缥缈的云雾沾染了容若蝶的灵秀而充满仙意还是容若蝶因着它们化作了随时会临风仙去的神女。 释青衍闲逸地凭栏而坐身前一座小炉滚滚烧着沸水几上摆放了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林熠远远抬头看到他逍遥无忧的神姿忽然觉得人世间的杀伐争夺离这里是多么的遥远。此间只属于醉忘红尘的桃源。 两人见过释青衍在东帝对面的竹椅并排落座。 释青衍微笑道:“贤侄你可认得老朽几上的这只茶壶?” 林熠闻言望去见几上的那只茶壶乃是三个老树虬根用一束腰合抱而成。左分枝伸出壶嘴右分枝弯成把手同含一壶水共用一支盖。于自然古朴中透着无限高雅美韵其造型之妙创意之绝堪称平生仅见。 他想了想说道:“小侄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说过此壶的名字好像是叫‘束柴三友壶’暗藏有共饮一江水的寓意。” 释青衍拊掌道:“不错正是‘束柴三友壶’。蝶儿就烦劳你替我们沏茶煮茗了。为师难得遇上一个通晓茶道的小友定要好好聊聊。” 林熠急忙道:“小侄这点三脚猫的见闻都是道听涂说而来可禁不起先生考问。” 释青衍莞尔道:“咱们不过随意闲谈贤侄不必当真。” 稍顷容若蝶沏上香茗林熠端起杯盏啜了一口赞道:“好水好茶!”又瞥了容若蝶一眼加了一句道:“当然沏茶的工夫更好。” 释青衍哪会看不出这对小儿女之间暗藏的情愫呵呵笑道:“看来老夫请蝶儿沏茶还真是找对人了。茶饮之水以江水为下井水为中泉水为上。贤侄或许能品出这茶是‘雨露春风’但你决计猜不到这水来自何处。” 林熠挠挠脑袋偷眼望向容若蝶。 容若蝶忍住笑替他介绍道:“这水是取自上善若水轩旁的难老泉亦是岩唯一的淡水来源有养生驻颜的奇效。” 林熠叹道:“难怪若水先生一望只如三十许人敢情是这茶水的功效。不过好像对我却有一点大大的不妙。” 容若蝶讶异道:“这泉水对你又有什么不妙的地方了?” 林熠神秘一笑改用传音入秘道:“若是过了七八十年你仍是眼前这般娇艳年轻我却成了弓腰垂背的糟老头子那可怎生是好?” 容若蝶心中一甜就听释青衍笑道:“贤侄你究竟说了什么为何蝶儿突然脸红了?” 容若蝶大窘借着照料炉火逃转身去。 释青衍端起杯盏悠然道:“贤侄是否明白这茶中也孕育有道。” 林熠点点头道:“古人以茶入道寻求贵生、坐忘、无己的真谛以期能道法自然反璞归真。有的还将茶托喻为人茶杯喻为地茶盖喻为天以合‘三才’之数。所以喝茶的时候要将这三者一起端起表示作‘三才合一’。” 他是酒徒绝非茶痴这些学问俱都是从宋震远那里批而来。好在自己的二师兄不在此处否则定会向他讨要学费。 释青衍颔道:“说的好茶道博大精深归根结底却仍在一个‘悟’字。假如痴迷于表面的技巧便不免着于流俗落了下乘。道法自然返璞归真茶道如是;仙道也不过如是!” 林熠一省收起笑容道:“多谢先生指点小侄定不敢沉缅于技忘却心悟。” 释青衍宽慰笑道:“孺子可教难怪蝶儿会对你一见钟情无以自拔。” 容若蝶不依道:“师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取笑蝶儿了?” 释青衍叹道:“你不晓得老朽多么希望你能够像别人家的女孩儿那样快乐无忧的长大。能看到你害羞娇嗔我有多高兴。” 容若蝶捧着的杯盏微微一颤轻轻垂下玉低声道:“师父――” 林熠望着释青衍与容若蝶心里感到一股温情。眼前不禁浮现起玄干真人的身影忍不住又是一阵酸痛。 忽然听见释青衍的声音道:“贤侄老朽听说你身上有一枚自幼携带的玉坠能不能取出来让我瞧上一瞧?” 林熠心一紧知道释青衍终于要进入正题。他取下玉坠交到释青衍手中问道:“先生你认得这枚玉坠?” 释青衍托起玉坠缓缓回答道:“是的我认识。我还晓得它是魔圣聂天曾经拥有的三枚玉坠之一原本的名字叫做‘执念玉’。 “只要戴上它任何的迷魂摄魄之术都无济于事退避三舍。” 林熠低声道:“执念玉――魔圣聂天――”他已然有了答案。 释青衍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你的父亲便是昔年魔圣三大弟子之一的林显!” 原来如此听到谜底揭晓的一刻林熠反而感到一阵挪去千钧巨石的轻松。 他甚至没有惊讶没有激动许许多多困惑自己数月之久的谜题终于有了解释。 忽地手掌一暖是容若蝶在几下紧紧握住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垂醉台静寂无声惟有脚下的波涛拍岸空中的鸥鸟呼唤。 林熠接过执念玉重新挂上却次感到了异乎寻常的沉甸甸分量仿佛压得他将要窒息。 平静地他问道:“那我为什么会成为昆吾派的弟子?” 请继续期待剑谍续集 下集预告: 林熠利用破日大光明弓虚张声势迫退了追捕自己的楚凌宇。几经辗转终于带着容若蝶回到东海岩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东帝释青衍。 然而在这次会面中释青衍向他抛出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秘密――更告诉他有一个比仙盟更加神秘、更加强大的诡异组织正在暗中活动要将林熠拉入其中。 而杀害玄干真人的元凶也终于有了眉目―― 第一章 垂钓 释青衍摇头道:“这个问题的谜底要你自己去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林熠略感失望道:“我明白了。谢谢先生告知小侄的身世。”释青衍道:“不还有很多事你并不清楚。老朽要告诉你的也远不止这点。”他的手向外翻转露出一方翠牌微笑问道:“你看这是什么?”林熠怔怔盯住释青衍手心里那方小小的翠牌嗓子有些干的沙哑道:“这是我还给楚凌宇的仙盟玉记翠牌怎么可能会在先生手中?”释青衍含笑不答低声吟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手中碧光一亮又多出了另一枚翠牌只是比林熠的那枚多了个“水”字少了个“仙”字。 林熠再无怀疑震惊道:“先生原来就是仙盟盟主!那若蝶她――”容若蝶低声道:“对不起六哥小妹不能擅自泄漏仙盟机密所以直到现在才让你知道真相。”林熠一声苦笑想起那日被仇厉截杀自己为求脱身胡言乱语地骗他说仙盟新任的总召集人与自己两情相悦关系非同寻常。没有想到这些鬼话到了今天居然全都变成了事实。 他怔了半晌恍然道:“难怪那天在曹府楚凌宇说什么也要我留下若蝶。”释青衍含笑道:“你和蝶儿抵达岩前的两天老夫就收到了楚凌宇的传书。他不但详述了你们之间的那次对决经过对贤侄多有赞词更一再要求仙盟全力查清令师遇害真相。 “甚至他愿意挺身担保贤侄的清白。”林熠心中感动就听释青衍继续说道:“他也提到最后你为了能亲自护送蝶儿回返东海竟亮出破日大光明弓要与他玉石俱焚。”林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虚张声势其实根本没有法子能将破日大光明弓拉满更别说要和楚兄玉石俱焚了。”释青衍笑道:“你以为楚凌宇没有看出来么?最后他是察觉你眼中魔意越来越浓随时可能灵志崩溃毁于一旦。同时他可以确认你绝不会伤害蝶儿所以才故作退让放你离去。随后又暗中保护直到你们返回岩。”林熠低头叹道:“好家伙我还是小看了他!”然后说道:“所以先生昨晚会在海边现身并将守心珠赠与小侄对么?”释青衍赞道:“举一能反三贤侄的机智深得我心。”林熠难得露出惭愧之色道:“您老人家就别再捧煞小侄了我可算笨到姥姥家了。那天楚凌宇对着若蝶的眼神、语气都透着蹊跷言语中更是不带半点敌意和蔑视当时我就该想到这里面另有文章。”他同时也醒悟到上善若水轩中容若蝶为何会提出要陪自己一起前往昆吾山的原因。只要她搬出仙盟总召集人的身分想必玄雨真人也不能不卖上三分面子。至于请楚凌宇撤销与自己的十日之约那更是小菜一碟。 但林熠也知道容若蝶固然能够办到这些事情却大大违背了仙盟的宗旨和盟规更会给她带来身分暴露后的巨大隐患。 他百感交集转头望向容若蝶。见她凝眸浅笑深蕴柔情正默默注视着自己不禁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释青衍道:“老朽差点忘记告诉你曹府的人我已将他们送到‘合谷川’暂住。先前贤侄送来的那位黎仙子如今也被安排在那里。等稍过几日我会放出《云篆天策》的风声黎仙子便可回返雾灵山脉。”合谷川是仙盟专为藏匿和保护目的而特意经营的一处秘密基地其具体运作只有极少数人清楚。林熠晓得曹彬等人和黎仙子都被安排到合谷川心中大定。相信纵然五行魔宫挖开地脉都别想找到他们的下落。 他已恢复了冷静问道:“先生既然仙盟已出缉捕小侄的命令而且将我从盟单上除名您还为何要向小侄表明身分告诉我这些消息?”释青衍笑起来说道:“老朽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早已从十分可靠的消息来源里确认了贤侄绝非杀害令师的凶手。只是老朽现在还不能把真相公告于天下只有委屈贤侄暂且蒙受这不白之冤了。”火炉边的容若蝶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对释青衍所说的“可靠消息来源”也并不知情。 林熠按捺住心潮起伏沉声问道:“先生您知道是谁杀害了我师父?”释青衍站起身双手负后眺望海面微笑道:“贤侄可有兴趣陪老朽出海垂钓?”林熠看向容若蝶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释青衍既未提及自己那便是仅邀请了林熠同行。林熠立即明白接下来释青衍要和自己谈的事情连容若蝶也需要回避。东帝到底还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三人下了垂醉台在礁石旁泊了一叶小舟长约九尺宽不过三尺。东帝解开缆绳跳上舟子招呼道:“上来吧!”林熠回头对容若蝶道:“我陪先生出海垂钓你回上善若水轩等我们……海边风大。”容若蝶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向释青衍说道:“师父多钓几条沧浪鱼回来。今晚蝶儿下厨为您老人家做几道好菜。”释青衍哈哈大笑眼光扫过林熠大袖一挥扬帆出海。 小舟乘风破浪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浪倏忽远去。行出大约五里释青衍将石锚抛落海中分出一根钓竿给林熠在船头坐下道:“贤侄你以前可曾钓过鱼?”林熠摇头道:“不瞒先生小侄最受不了干坐临风垂钓这样的雅事素来是心向往之事到临头却免不了要退避三舍。”释青衍手腕一振细长的钓线“嗤”的一响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射入海水说道:“钓鱼最考究的就是耐心。钓者与鱼之间斗智斗勇都在其次先看的还是有谁先忍不住露出了破绽。”林熠在船尾一侧落坐也学释青衍将鱼钩抛入海中笑道:“听先生一说似乎这垂钓与高手对决有异曲同工之妙。”释青衍徐徐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仙盟也是一名钓者。只不过它要钓的是一头庞大而凶悍的恶鲨罢了。”林熠一怔不知道释青衍为何突然把话题从自己师父的死因转移到了仙盟。 但他没有打断释青衍接着说道:“仙盟正式成立至今仅仅区区二十余年。但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有几个杞人忧天的老家伙私下里联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型联盟。这其中除了老朽和雨抱朴还有一个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林熠脱口而出道:“魔圣聂天!”释青衍微含惊讶地看了林熠一眼道:“不错正是聂天。我们几个老家伙立场、背景各自不同许多信念、理想也不尽相仿。贤侄你如此聪明可否能再猜一猜到底是什么原因将我们聚集在一起么?”林熠虽然猜对了答案可心底仍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之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代表天下正道最菁华力量的仙盟创办者中竟会有魔圣聂天的名字! 他沉吟了半晌试探地问道:“是为了《云篆天策》么?”释青衍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们几个真正要对付的是一个名叫‘九间堂’的神秘组织。 “‘九间堂’什么时候建立的目标是什么甚至脑是谁我们几个都可说是一无所知。你一定会奇怪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联合起来和九间堂对抗是么?”九间堂!这是林熠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而从他听到的这一刻开始他的使命与命运将从此和这个组织息息相关恩怨纠缠。 释青衍自问自答道:“因为魔圣聂天就来自于这个组织甚至他之所以能成为魔圣睥睨四海也完全是出于这个组织的造就和扶植。”林熠默默听着毫不隐藏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惊讶。 海浪轰鸣释青衍的声音尽管低沉却依旧清晰无比的传来:“聂天自己并不知道九间堂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花费数十年的心血把他推上魔道王者的颠峰宝座。 “但当他现事实上自己完全无法脱离九间堂的掌控时他不甘永远成为傀儡决定抗争与九间堂逐渐决裂。”释青衍似乎是在整理思绪顿了一顿才说道:“于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云篆天策》擅自取出分赠给五行魔宫自己手上仅留存一卷。 “他并没有对我们解释过这么做的原因只说不管生任何变故《云篆天策》再不可能完整落入到九间堂的手里。只要缺失一卷他们的阴谋就无法最终实现。”林熠禁不住问道:“先生那究竟是什么阴谋?”释青衍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但如果有一件事情能令聂天都感到恐惧而不顾一切地去阻止其分量可想而知。可惜聂天擅分《云篆天策》的时候我们的联盟尚远未形成否则他也不必出此下策。”林熠点点头表示明白释青衍此言的意思。 假如聂天早些时间与释青衍、雨抱朴等人结成联盟那他大可以将《云篆天策》转交东帝、北帝。这么一来如今仙盟也不必再为收集《云篆天策》而耗费无数人力冒尽风险。 释青衍道:“可惜最终聂天还是失败了更确切的说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统统栽了跟头。雨兄失去了一条胳膊老朽二十年前退隐东海而魔圣索性把命也丢了。然而十九年前逆天宫惊变的内情依旧有无数的谜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鱼咬钩了!”释青衍手腕向后挥出“哗啦”浪花翻滚一条两尺多长的沧浪鱼拼命挣扎着露出海面。 林熠想起公揽月所说的逆天宫之行当下悉无遗漏转述给释青衍。 释青衍认真听完喃喃道:“龙尊龙尊――原来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龙尊’。”林熠问道:“先生莫非这人便是九间堂的脑?”释青衍苦笑道:“老朽也仅是推测而已。九间堂的脑自称‘龙头’幕后操纵水无痕的人应该是他。而九间堂组织里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以‘龙尊’为号!”林熠问道:“先生我师父……是被这个九间堂组织杀害的?”释青衍答道:“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恐怕确实如此。” “为什么?是因为我师父仙盟成员的身分惹得他们痛下杀手?”释青衍露出一缕奇异的神色缓缓道:“九间堂杀害令师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你。” “啪!”林熠手中的钓竿突然被硬生生捏裂出清脆的爆鸣。 释青衍轻声叹息道:“老朽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会为了这种理由下杀手嫁祸于你。”林熠心痛到失去知觉耳中却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道:“我不信!”释青衍没有回答默然将鱼饵装上钓钩抛入海中。 海风拂过卷起一阵阵雪般亮白的浪花拍打着小舟左右摇曳忽高忽地的在波峰与波谷之间载浮载沉。 偶尔远处蔚蓝的海水里一两条飞鱼跃出海面拉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再钻入海中溅出一朵白浪宛如百合花盛绽。 释青衍再次起竿这回钓到的是一条更大的沧浪鱼。 林熠低沉的嗓音随风传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过是个昆吾剑派的二代弟子。难道是因为我的父亲是聂天的弟子?”释青衍将沧浪鱼装进竹篓只是摇摇头。 林熠缓缓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做鱼饵而且是对方一定会咬钩的那种。”释青衍将鱼饵挂上钓钩说道:“仙盟每一个成员的行为都是出于自愿你可以仔细地考虑。我们还有三天半的时间等待你的决定。”林熠问道:“这件事情若蝶知道么?”释青衍道:“我没有告诉她。无论你答应与否这件事情只有你和老朽两个人知道直到把这条恶鲨从海里钓起来的一天。”林熠注视海面浮标在海波的推动中上下漂荡却始终没有鱼咬钩的动静。他问道:“我想知道如果我答应了后面该怎么做?”释青衍回答道:“回昆吾山然后什么也不用做九间堂会主动找上你。”林熠的手一沉浮标剧烈颤动起来他耐心等候水下的沧浪鱼完全咬钩的一刻没有急于提竿问道:“假如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出现呢?”释青衍异常肯定地道:“一定会。他们已经进行了第一步就绝不会白白放弃而且他们要你!”林熠道:“所以说如果我想为师父报仇就必须进入九间堂才能找出真凶?” “是。因为我们只能判断到杀害令师的一定是潜伏在昆吾派中的九间堂卧底。然而这个人是谁我们无从得知。”林熠“唰”地拉起鱼竿一条沧浪鱼在空中跃动尾巴上甩出一蓬水雾。他慢慢收缩钓线道:“与我一同逃下昆吾山的玄冷真人也是九间堂的人?”释青衍道:“现在尚没有确切的情报证明这点也许将来你能告诉我确切的答案。”林熠点点头说道:“您需要我做什么?找出龙头的真实身分查清九间堂的终极目标还是逆天宫惊变真相?” “我并不打算给你设置任何目标能有多大的收获完全取决于你进入九间堂后的进展情况。因为仙盟目前收集到的所有情报都无法判断九间堂要吸收你入伙的真正目的。更无法弄清你现在在龙头的心目中到底有几分重。”林熠清理思绪道:“您是说九间堂杀我师父是为了逼我入伙而这项计画居然是龙头亲自下达的?”释青衍道:“不错由此可见一旦你进入九间堂绝不可能只是个无名小卒。因此我们才决定要试上一试。”林熠注意到释青衍经常用到“我们”这个词很显然这里面并不包括自己。那至少还存在另外一个人会是谁呢? 他深知仙盟严格而近乎冷酷的保密制度明白释青衍假如不说也就意味着至少目前他还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于是说道:“这就像一场赌博而且庄家还不是仙盟。” “是赌博一场用你和仙盟存亡进行的赌博。我们不晓得九间堂会怎样处置你也不晓得你的打入究竟会产生多少价值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必须赌一赌。也许你不清楚二十年来为了打入九间堂内部仙盟前后牺牲了六名精英最终却一无所获。”林熠脑海中一连串闪过近年来突然莫名消失的正道人物的名字其中不乏声名、修为尚在楚凌宇之上的耆宿长老或是年轻俊彦。他把沧浪鱼装进竹篓说道:“这次他们主动送上门来仙盟的确没有理由拒绝。”释青衍语气凝重道:“好好考虑几天吧老朽不能也无法隐瞒其中的危险。”林熠道:“最多也就是身败名裂吧从师父领我进入仙盟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准备好了。”释青衍摇头道:“这次不同。一旦你答应接受任务便和仙盟切断了所有的联系你将失去自己失去朋友也可能要暂时失去蝶儿。除了老朽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之外再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和理解万一任务失败你将一无所有。”林熠长出一口气道:“为什么你要把这些可怕的可能结果统统告诉我不担心我会因此而退缩拒绝接受任务吗?” “我说过仙盟每一个成员接受任务的时候都必须出于自愿。所以我有义务把实情和能够预计到的结果告诉你而且还必须再提醒你一点也许将来你要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会远远比我们现在预估的更大更重。”林熠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突然很想问您一个问题。”释青衍的嘴角也露出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道:“你说我听。”林熠的目光落在释青衍侧脸上一字一顿道:“要是有一天九间堂要我去杀死若蝶杀死罗师兄、宋师兄又或者其他的亲人朋友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释青衍的笑意竟更深了慢悠悠道:“这该是你考虑的问题。如果是老朽我也许会直接把这个问题交到龙头的手上。”林熠一震微笑道:“我懂了至少我手上也不是没有一点筹码。”释青衍眼中露出欣慰赞赏之色说道:“你很聪明这也是老朽决定将计就计实施这项计画的重要原因之一。既然是赌局在开注前谁也不可能预测输赢。除了运气也需要智慧和勇气恰巧这些你都有。”林熠会心道:“剩下来的就是要看我怎么利用好手上仅存不多的筹码是么?” “筹码总需要一点一点赢回来的。或许你能够令龙头输个精光。”林熠用力一甩鱼竿钓钩“啵”地射入水面消失不见沉声道:“我决定了!”释青衍依旧平和镇定他问道:“你真的决定了?”林熠道:“我有个条件先生也必须答应。”释青衍不假思索地道:“说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替你办到。”林熠清楚地一字字说道:“在我完成或者失败前保护好若蝶绝不能再牺牲她。”释青衍郑重的点头向林熠伸出左掌说道:“老朽答应你!” “啪!”双掌清脆地一击释青衍却顺势握住林熠的手用力紧了紧说道:“你一定要成功活着回来。为了使命也为了蝶儿。”林熠蓦然笑道:“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爽快的答应了你?因为这一刻之前我还是背负弑师大罪的正道叛逆转眼竟莫名其妙成了除魔卫道的英雄。 “我也很好奇那位龙头老大会开出怎样的条件诱我入伙?说不定要让我成为他老人家的继承者呢?”释青衍大笑道:“你这么一说老朽都觉得实在应该羡慕你。可惜他们挑中的是你不是我。”林熠哈哈一笑说道:“或许他们是觉得你太老了一点不如我来得前程远大。”释青衍见林熠这么快便恢复了洒脱谈笑自如堪比行云流水不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多了几分喜爱松开手低声道:“要小心!”林熠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是赌桌上的顶尖高手不信你可以到京城的赌坊问问。”释青衍肃容道:“贤侄赌场风范老朽未曾领略不好断言但情场手段我却甘拜下风。”两人相视一笑释青衍收起鱼竿望着前方天际道:“要起风了我们返航。”话音刚落一道狂风推动着数丈高的潮水涌到将小船掀上高空。 释青衍收起石锚道:“来得好!”林熠起身仰望天宇纵声长啸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个巨浪打来两人稳稳站定扁舟掉头鼓帆而去。 第二章 夜火 船到海边风大浪急黑云压顶眼见就要有一场暴风雨降临。 林熠远远就看到容若蝶衣带翻飞从垂醉台向下飞奔的身影。他赶紧御风从船上掠起如飞箭一般冲到容若蝶身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立刻察觉到她的手早已冻得冰冷。 林熠痛惜道:“不是让你回去等我们么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容若蝶笑了笑扬起俏脸道:“回去了也是闷着还不如站到垂醉台上欣赏海景等你和师父回来。”释青衍拎着竹篓走了过来笑道:“蝶儿今晚我和熠儿就全看你的手艺了。”容若蝶的明眸中现出一抹喜色知道释青衍已认可了自己和林熠接过竹篓说道:“师父蝶儿新捉摸出了几招烧鱼的好法子今晚一定让您老人家大快朵颐。”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回上善若水轩。刚到门口倾盆大雨和着狂风扑面而至将岩笼罩在一片凄迷的浓郁雨雾中。 容若蝶心情舒畅宛如一羽欢快的小鸟忙里忙外筝姐在一旁为她打着下手。小金也想帮忙但很快它就沮丧地现在厨房里自己的才华全无用武之地碰碎的盘子比刮落的鱼鳞还多。 释青衍和林熠闲暇地坐在小厅里品茗观雨。两人之间仿佛早有了针对容若蝶的攻守同盟绝口不提适才交谈的内容只海阔天空地摆起龙门阵。 东帝渊博强闻又比林熠多了至少两个甲子的人生阅历与体验信手拈来或是妙趣横生的故事或是琴棋书画的心得自然不是林熠所能及。但林熠生性豪迈不羁面对释青衍也并不拘束怯场一老一少一搭一档十分默契。 趁着容若蝶聚精会神在厨房里做着晚饭的工夫释青衍忽然放低了音量说道:“熠儿老朽看得出来蝶儿与你情深意切难分难舍。如果你愿意老朽愿为你们订下婚约明日就将她许配与你如何?”林熠的心头猛跳能与心爱之人比翼双飞举案齐眉这当然是他最大的渴望。但是释青衍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也许是他预料到了日后的凶险为了让自己不留遗憾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短暂的沉吟后林熠摇头道:“谢谢先生的好意。不过小侄想还是等活着回来以后给若蝶一个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婚礼也许更好。”释青衍心里一痛点点头道:“老朽明白了。林熠啊释某活了一百五十余岁难得对什么人生出愧疚和敬佩可今天你让我……我不愿瞒你老朽这么做还有另外的一层用意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光明磊落。这点我不如你!”林熠道:“先生胸怀天下小侄能够体会其中苦衷。”释青衍怅然一叹萧索道:“胸怀天下胸怀天下——等你回来的一天老朽也真的该退隐了。”林熠苦笑道:“似乎就冲着先生的退隐大计小侄也不得不活着回来。”释青衍哈哈笑着向屋外招呼道:“筝姐将那坛‘翠波月’拿来老朽要和熠儿把酒当歌秉烛听雨。”三人一顿晚饭足足吃了个多时辰释青衍的“翠波月”最后倒是小金喝得最多。容若蝶重新沏上热茶筝姐撤下杯盏碗碟闲聊了几句释青衍便起身道:“好啦老朽要回屋打坐了早些休息吧。”林熠和容若蝶将释青衍恭送出门上了二楼的屋子在外间小厅坐下。容若蝶点上红烛将漫天风雨关在窗外说道:“六哥你今晚有心事?”林熠一凛呵呵笑道:“有么?兴许是你今晚特别的美让我忍不住一直走神。”容若蝶摇头道:“别骗我你瞒不过若蝶的。刚才饭桌上你只喝了三杯其中两杯还是和我师父对饮的。如果不是心不在焉你不会这样。”林熠继续保持笑意只是连自己觉得都有些僵硬说道:“也许是我有点累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容若蝶沉默片刻徐徐问道:“出海后师父究竟和你说了什么?”林熠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次意识到能娶个又美丽又聪明的老婆固然可喜但有时候不免也会因此而多生烦恼。 容若蝶清澈而犀利的眼神凝视林熠好似能看破他的一切伪装继续说道:“是有关昆吾山之行的事情对么?”林熠既不能点头也无法摇头静静道:“若蝶你是总召集人应该明白仙盟的规矩。”容若蝶的脸色大变屋中静默惟有红烛垂泪半晌涩声道:“可你也别忘记我更把自己看作是你未来的妻子!我需要知道我的爱人将要去做些什么危险有多大?”林熠的眼角有点红久久、久久说不出话。 两人便在沉默中彼此对视窗外风雨正浓劈啪的雨点敲击在窗纸上咆哮的狂风穿越过山穿越过海穿越过黑夜里两颗跃动的心。 “呼——”一卷狂风终于荡开窗子吹了进来冰冷的雨水随之侵袭而至带着森森的寒意。桌上的红烛无助地挣扎颤动了一下之后世界融入黑暗。 容若蝶突然扑入林熠的怀抱中紧紧抓住他的肩头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林熠将她冰凉的娇躯搂在胸前体内简直要爆炸开来贴着容若蝶柔软的耳垂林熠低语道:“我答应你不管我去做什么不管我去了多少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天涯海角、千年万年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然后我们永不分离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搭一间小屋子。我们一起种一些菜养一些鸡再在院子里栽满你喜爱的兰花就这么一直慢慢的变老——嗯或许我可以再给你搭个秋千架?”容若蝶“噗哧”一声破涕为笑顺口轻轻咬住林熠的肩膀却再忍不住眼中的泪珠与心中的悲伤伏在林熠肩头泣不成声。 林熠仰起头只为让泪水能倒灌回眼睛里即使是万丈豪情、心比石坚这一刻的黯然销魂也令柔肠寸伤。 轻轻地止住哭声容若蝶抬起头低微而坚定地耳语道:“六哥今晚若蝶就想成为你的小妻子——”一种无法说清的东西几乎立刻淹没了林熠的头顶黑暗中容若蝶的玉容上兀自有珠泪在悄然滚落但眼神是那样的深那样的幽微笑着向他说道:“相信我我会成为这世上最乖巧、最温柔的妻子守住我们一生的承诺。”林熠热血上冲不顾一切重重吻在她咸湿的樱唇上恨不能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从此真的可以不要再分开不要再远离。 红被翻波夜色凄迷。黑暗中容若蝶褪下最后一件亵衣露出了完美无瑕的处子胴体。黛眉秋波冰肌玉骨像是上苍用尽了人世间所有的钟灵仙韵而今终于让她崭露在林熠的眼前。 筑玉溪畔那惊艳的一瞥恍若昨日。玄映地宫那生死相随的誓诺浮响耳畔。 风更疾雨更狂然而还有谁会在意这些?让风让雨去吹去飘吧今夜本不该是它们的舞台。 容若蝶低低**着火红的双颊点燃了夜的狂野。屋子里的寒意在不知不觉中退却两个滚烫而青春的生命再无间隙地水乳交融忘乎所以地品尝着人生最浓烈美妙的况味教时光凝滞。 这样缠绵着、融化着床儿奏起“吱吱呀呀”的交响一任春红谢落香雨润夜。东海为媒苍天可鉴。他们再不理会世人的目光也不再去担忧明天的日子只将这一刻的生命浓缩成刻骨铭心的菁华。 悄悄地雨歇风停。一轮明月从云层后露出皎洁的光辉温柔无声地透过窗轻抚在两人紧拥的火热躯体上送来一份祝福一份温馨。 容若蝶疲倦而满足地依靠在林熠赤裸的胸膛上细细娇喘着将散落的亮黑秀瀑洒遮掩到他的脸上。林熠一手怀抱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容若蝶光洁浑圆的香肩上面多了几许齿印那是他留在怀中少女身上的印章。 静谧着两人享受着雨暴风狂后的宁和与充盈。谁都不愿意开口先去打破这动人的宁静。 直到许久之后林熠的手无意碰触在容若蝶的玉背上才听到她像惊颤的小鸟低低惊呼了一声嗔道:“坏蛋你把人家的背上也抓破了。”林熠嘿嘿一笑小心翼翼抚摸着伤痕说道:“没关系这是我兵临城下时捎带插上的旗帜。好告诉别人这片地盘已经全部属于老林家了。”容若蝶娇羞无限重重往林熠胸膛上啃了下去。 林熠本想忍住可当他现怀中娇人竟然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林熠“哎哟”大叫了起来容若蝶这才俏皮地微笑道:“我也是在告诉别的女人这里已有了女主人再容不下第二个。”林熠苦着脸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倒学得快干脆在我背上插一块木牌上面就写:‘私家园林非请勿入’岂不更好?”容若蝶支起头娇憨道:“六哥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好听呢?”林熠道:“名字叫什么不重要只要能像你一般的美丽聪慧。”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无病无灾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再像他们的爹娘那样辛苦尝尽生离死别剑光血影。”林熠轻轻在她唇上一吻道:“今晚是咱们的大日子也该说些快乐的事情。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若水先生他们都叫你做‘蝶儿’而我却叫你‘若蝶’?”容若蝶用手指头点着林熠挺直的鼻梁快乐道:“因为‘蝶儿’是属于许多人的‘若蝶’却只属于你一个。”林熠心潮澎湃将容若蝶的胴体紧紧拥入怀中柔声道:“若蝶我哄你睡觉好不好?”容若蝶乖巧的闭起眼睛点点头道:“我要你像岑婆婆那样哼歌给我听。”黑暗中回荡起似曾熟悉的调子虽然这美妙的曲调经林熠的演绎而变得左高右低但在容若蝶心中这就是世上最美的天籁之音。 她恬静地让睡意渐渐拥抱全身低低说道:“六哥明天早上我要带你去难老泉让你看看我小时候在那里栽下的一株兰花。”林熠轻声道:“天一亮我们就去我要在那株兰花旁再种上一株让它们相依相伴就像我们这样再不会寂寞孤独——”容若蝶的嘴角浮现一抹甜蜜的微笑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林熠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褥。目光看到那一滩零落的殷红心底酸甜交集更明白伊人的喜怒哀乐从此后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心间他再不可能是那个了无牵挂的不羁浪子。 他披上衣衫走到窗前外面烟雾濛濛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夜忽然变得静极了甚至连风的脚步都小心翼翼的放轻惟恐惊扰了屋中人的甜美梦境。 寒月渐上中天林熠忽然涌起一缕惆怅想道:“等它落下的时候我们就只剩下三天相守的光阴了。”白驹过隙三天太短太快。别后会如何?归来时佳人无恙否?林熠不知道答案也许除了冥冥中的上苍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胸口宛如压着一块巨石禁不住羡慕起啸月饿狼可以把所有的积郁统统宣泄到茫茫的夜色中。默立良久却还是只留住一泓月光。 忽然心底听到筝姐的声音道:“林公子如果方便主人希望请你一会。”林熠一怔颔回答道:“好我马上就来。”他穿戴整齐看到容若蝶酣睡正甜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低下头轻轻一吻合上了门窗步下小楼。 筝姐静立在厅中见到林熠向他微一躬身:“请跟我来。”两人离开上善若水轩走了约有百丈来到一片竹林中。筝姐在一排竹庐前停下:“主人就在中间的屋里等候公子。我回去照料小姐。”林熠说了声“多谢”抬步走近竹庐通禀道:“先生我来了。”释青衍在屋中应道:“熠儿进来。”林熠推门入屋不禁一怔原来竹庐里赫然摆放着一鼎铜炉烈焰熊熊吞吐着深蓝色的火舌。 释青衍道:“这是‘天兵降尊炉’是锻造炼制神器的三大仙鼎之一。你原先用的那柄仙剑已被昆吾派收回现在手上的化血飞镰恐怕多有不称手的地方所以老朽想替你用三日之功另炼一柄仙剑。时间尽管仓促了一点但有天兵降尊炉的助力应可差强人意。”林熠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普通的凡兵毫无灵性对于仙家弟子来说等若废铁一块但急切中想寻找到一把合意的仙剑又谈何容易? 他想了想问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不晓得是否可行?”释青衍呵呵笑道:“所谓一人计短二人智长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林熠抬手摘下化血飞镰道:“我想直接用它改铸成一柄仙剑不知能不能成?”释青衍接过化血飞镰修长的手指从锋刃上轻轻滑过赞道:“不愧是魔兵中的翘楚尽管把它交给老朽。三日之内我送你一把绝世好剑!”林熠谢道:“那就辛苦先生了。”他知道释青衍应还有其他话要说所以也没有急着告辞。 果然释青衍道:“熠儿这三天你不妨放开心怀什么也不必去多想全心全意的守着蝶儿其他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妥当。”林熠颔道:“我会的先生。”迟疑了一下又道:“先生如果我永远也不能回来了希望你不要把实情告诉若蝶我相信你有办法替我隐瞒。”释青衍苦笑道:“要瞒住蝶儿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所以熠儿你无论如何先保全住自己。我不想眼睁睁看到你们的幸福毁于一旦而罪魁祸偏偏就是老朽。”林熠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也拜托先生请多加费心。”释青衍只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林熠转身时才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次日清晨阳光将容若蝶从睡梦里惊醒她睁开眼却现身边空空荡荡立时坐起惊呼道:“林熠!”林熠爽朗熟悉的笑声从屋外传来说道:“我猜错了。原本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也醒不过来没想到起得这么早。”他端着热水走进屋里道:“若蝶穿上衣服赶紧洗漱用完饭我还等着去难老泉栽花呢。”容若蝶苍白的玉颊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揽住林熠的腰低声道:“我醒来现你不在身边还以为你不告而别悄悄回了昆吾山。”林熠闻着她秀散出的清香柔声道:“怎会呢?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容若蝶展颜一笑穿上衣衫。这次她没有再让林熠回避。起床下榻后淡紫色的床单上那朵盛开的红花触目惊心容若蝶不禁大羞赶忙将它裹起来道:“坏蛋还不帮我收着。一会儿拿去洗。”林熠笑嘻嘻道:“洗什么这可是咱们琴瑟相偕的见证。我建议把它好生收藏起来将来作为传家宝留给咱们的儿孙。”容若蝶跺脚道:“你还说都是你不好才累得人家这样——”林熠虽然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多实质经验但也明白容若蝶昨晚向自己奉出了女儿身后情绪上正处于最敏感脆弱的时候正需要温情细心的呵护疼爱。 他接过床单变戏法一样地塞进袖口不见笑道:“好好为夫谨遵老婆大人之命把它收起来就是。”容若蝶瞥了林熠一眼扭头道:“谁是你的老婆了无赖——”林熠惊奇道:“咦那昨天晚上是谁扑进我怀里说要做个世上最——乖巧、最——温柔的小娇妻?难道是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听错了?”容若蝶大羞把头埋进林熠的怀中再不敢抬起撒娇道:“你又欺负我!”林熠得意非凡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容若蝶梳洗完毕坐到梳妆枱前细心的打理。女为悦己者容况且面对的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的眉宇间洋溢着动人的春意柔情一边描眉一边问道:“咦怎么没见到小金它去了哪里?”林熠嘿嘿笑道:“这个家伙早把我们丢下不管了。它现在满山遍野的游荡乐不思蜀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天没亮又急着下海找它的鲸鱼朋友去了。”容若蝶道:“你打算带着小金一起去昆吾山么还是把它留在岩?” “留着吧有它给你做个伴也多些热闹。”容若蝶的笑容一黯她猜到了林熠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重要理由。那就是昆吾山之行凶险万分林熠也没有把握完全保证小金不出意外。 林熠见状伸手夺过容若蝶的画笔说道:“来看看为夫的手艺!”容若蝶笑着推开他的魔爪道:“你当是画驱鬼的灵符么还不把眉笔还我?”两人打打闹闹足足画了半个时辰的妆才出了里屋。用过饭后筝姐送来锄镐、花苗问道:“小姐要不要我跟您一起去?”容若蝶道:“不用了我们两个转一圈就回来。”出了门林熠坏坏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筝姐跟着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昨晚的动静那么大岂能逃过她的耳朵?”容若蝶狠狠在林熠身后踹了一脚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虎不威你当是病猫么?”林熠飘身向前回头哈哈笑道:“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母老虎了!”行出一段绕到了上善若水轩后听到水声叮咚一股清泉从山石的缝隙中淙淙冒出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往东蜿蜒而去隐入葱郁竹林中。 在小溪的两岸兰花遍野只是未到盛开季节无法让人领略到花海盛况。 容若蝶走到一株紫心兰前说道:“这是我六岁时栽下的那株兰花师父替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蝶恋花’。你瞧只一转眼长这么高了。”林熠放下工具吆喝道:“好咧开工!”挥动锄镐三下五除二挖出一个土坑比了比问道:“若蝶这样可以了吧?”容若蝶在溪畔清洗着床单回瞧了眼不由莞尔叹道:“林六公子这都可以把整株花苗全部埋进去了你说可不可以了呢?”林熠讪讪一笑道:“我想挖得深些将来也好让它长得高些快些。”折腾半晌一头大汗地将花苗栽下拍拍手上的泥土得意道:“行了大功告成!来老婆大人瞧瞧是否合格?”容若蝶绕着新栽的花苗走了几圈不说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林熠忍不住紧张地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对么?”容若蝶忍着笑道:“好像……似乎……或许……应该……可以了吧。”林熠叹气道:“原来你在耍我!好我决定给这花苗命名为‘蝶入林’。”容若蝶哪能不明白这“蝶入林”的意思没好气地一指溪边的床单道:“你果真是多才多艺既然如此能者多劳就请你快用纯阳真气把床单给烘干了。用北帝的太炎心诀应该会很快吧?” 第三章 伤别时 两天的时光一晃而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林熠白日里随着容若蝶遍游岩各处景胜;到了晚上便依偎窗前数着漫天闪烁的夜星伴着她渐渐进入梦乡。 两人都只字不提分离的话题更不愿去计数剩下的相聚光阴还有多少只想将每一刻的现在都深深烙印入记忆里。 第三天的傍晚空气里洋溢着一抹淡淡的忧郁连夕阳都变得消沉恋恋不舍地驻足在天的尽头。林熠和容若蝶一人搬了一把竹椅坐在上善若水轩前的小池边默默凝望日头一点一点向着海面沉落把余晖染红苍茫无垠的东海。 再一个天黑就是离别的时候了。小金似乎也感觉到了黄昏中压抑的气息失去往日的欢快静静骑在林梢手里拿着山果有气无力地边啃边丢弄得树下一片狼藉。 伴着最后一线晚霞隐没黑夜徐徐将海天包围。一轮弯月升起鸥鸟归巢了。 容若蝶的目光依旧执着地停留在缥缈的天际低语道:“日头落得真快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有这样清楚地感觉到过?”林熠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它虽然走了可月亮不是又来了么?”容若蝶仰望月色轻轻地低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六哥我忽然很想踏着月光到海边的沙滩上走走。”林熠一拍扶手起身道:“好咱们这就去海边绕着岩慢慢走上一圈。然后坐在礁石上我陪你一起等明天的日出。”他刚把容若蝶从竹椅里拉起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释青衍缓缓从远处走近。 容若蝶神色一黯低声道:“师父一定是有事来找你我先回屋换身衣裳。”说着松开林熠的手带走了一阵香风留下了一抹心痛。 释青衍目送容若蝶隐入上善若水轩萧索道:“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老朽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对不起。”林熠收拾情怀摇头道:“没什么先生找小侄是否还有什么吩咐?”释青衍道:“你的剑我已铸好。”右手一挥从腰间突然绽放出一束银色电光冷气寒芒扑面而至响起“嗡嗡”悠然悦耳的镝鸣。 镝鸣渐隐三尺寒芒在释青衍的手中凝成一泓光鉴照人的澄清秋水细长的剑身仅只一指宽薄如蝉翼流动着银色的冷晕。 林熠一怔伸手接过顿时感到原先蕴藏在化血飞镰中的暴戾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飘逸如水的灵性。他问道:“是柄软剑?”释青衍点点头微笑道:“我用天兵降尊炉熔锻两日三晚化去了其中的煞气又熔入北海天母、星髓碎辰等十七种质材最后以‘临兵斗阵咒’铸成此剑。毫不夸张的说它堪称是老朽平生最得意的杰作之一希望你能够喜欢。”林熠轻抚剑锋更加清晰地感应到剑中流动的灵韵似水绵比山韧仿佛只要心念一动它就会飞腾九霄刺透斗牛。由衷而欣喜地赞道:“好剑!”释青衍欣慰的一笑说道:“你能这么说老朽这些天的心血就算值得了。平日不用此剑时可以将它束入腰带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来。一旦出剑势必如惊虹贯日奔雷天纵教人防不胜防。”林熠手指在剑上一弹出“叮――”的一记悠长清响说道:“多谢先生。”释青衍注视颤动的剑锋感慨道:“谢我做什么?老朽能为你做的只有这点以后所有的危险和苦难都要由你独自面对。 “熠儿如果你现在想改变主意我非但不会失望反而会感到解脱。带着蝶儿远走高飞吧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太多何必一定要由你们来背负。”迎上释青衍真诚而复杂的目光林熠沉默着手指抚过剑锋让它停止了颤动重新恢复宁静:“先生有你这句话已经足够。”释青衍一声怅然长叹抬头仰望寒月冷星道:“明天当你离开岩就将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的这项计画叫做‘斩龙’将完全围绕你进行。但实质上可以给你的支援会少得可怜甚至仙盟依旧会通缉追捕你。”林熠笑了笑道:“我明白你们喊杀得越热闹我就会越安全。”释青衍面色凝重说道:“但你千万不要大意。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到时候任何人对上你都会竭尽全力的生死相见即使老朽在场也绝不能阻止更不能出手襄助你。”林熠满不在乎地道:“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早习惯了。何况九间堂不会让我那么轻易完蛋的他们会保护我的哈哈!”释青衍道:“借助敌人的力量保全自己你能想到这点很好。记住你的代号是‘龙刃’。如果某一天有人能够叫出你的代号就表示他是绝对可靠的盟友也是仙盟安排接应你的人到了。”林熠低低重复了一遍道:“龙刃这个名字我听一遍就不会忘了先生放心。”释青衍颔道:“我的代号‘渔夫’同样也仅为你专设。”林熠犹豫了一下问道:“先生我想知道万一有变我该如何和你联络?”释青衍点头道:“你伸出左手。”林熠愣了愣将左手伸出。 释青衍捋起他的袖口低声道:“放松身心阖上双眼。”林熠心驰神松将眼睛闭起。很快他感觉到面前隐约亮起了一团红色的耀眼光芒紧接着左臂上一阵炽热有一股热流源源不绝地融入体内在手太阴肺经中凝聚成丸后沉寂下来。 直到半盏茶过后这种奇异的感受消失才听到释青衍略含疲倦的声音道:“好了你可以睁开双眼了。”林熠好奇的睁开眼就看到一团殷红色的符印正迅消融进自己的皮肤里禁不住讶异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释青衍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显然刚才耗损的功力十分可观回答道:“是一座小型的传输法阵不过它传送的不是东西而是声音。”林熠难以置信道:“声音?你是说通过它我无论在何地都能把说的话传输到你的耳朵里?”释青衍摇头道:“还没有那么神奇。我会通过另一座隐藏在密室里的传输阵接收你的声音即使老朽不在那里也会有人昼夜不休地全天守候。”随后释青衍将启动传输法阵的方法口诀教给了林熠叮嘱道:“一般情况下‘传音法阵’会隐藏在你的手太阴肺经中只有经过你的催动才会浮现到体表。不过每使用一次真气都会耗损极大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动用。”林熠道:“我明白了。”见符印已经完全消隐进皮肤将卷起的袖口放下。 释青衍道:“你手里的软剑已不再是化血飞镰了建议你另外起个名字。”林熠想了想望向远处若水轩方向似乎闪动着微弱的灯火悠然道:“就叫‘心宁’吧。”释青衍脸上不经意的痛楚之色一闪而逝说道:“蝶儿会懂得你的心意的。”林熠苦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每回看到她对我微笑的时候鼻子里都有些酸。我真不晓得到了明天早上我该怎样舍下她离开?”释青衍惟一能做的就只有沉默。 林熠怔怔凝望上善若水轩半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会永远记得这个地方即使死了魂魄也会归来再看上一看。”释青衍包含世情沧桑的目光不敢再面迎林熠说道:“我已经替你另准备了一些必需的物品包括几张灵符和丹药。明天一早让筝姐送给你。”林熠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笑容道:“您老人家不想再教我两手么?”释青衍一摇头叹道:“你这小子总不肯吃亏。你当老朽会敝帚自珍吝啬将这点功夫教给你么? “可是一来你已有了《幽游血书》其博大精深远胜老朽所学;更重要的是从任何细节上你都不能露出与我有关联的端倪。所以老朽实在无法传授给你什么只能以灵符丹药相赠。” “我晓得。其实先生这几日已经教给我许多足够小侄受用一生。”释青衍逸出苦涩笑意一挥衣袖道:“明早老朽就不送你了。咱们就此作别你多多保重吧!”青色的身影飘然去远清冷的夜空里幽幽响起一泓笛声又渐渐隐没。 林熠伫立半晌听见笛音如风缭绕消散猛一甩头向着上善若水轩大声叫道:“若蝶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出啦!”忽然听到林梢上小金“吱吱”的叫嚷眼巴巴企盼地瞧着自己。林熠一笑向它打了个呼哨挥手道:“小金你也来!”小金一声欢呼从碧竹上跃下三两下就跳到林熠肩头稳稳站住。蓦地眼睛一眨一眨呆呆望向前方。 容若蝶一身盛装宛若仙子踏着月色走来海边。黑夜仿佛亮了起来星月将皎洁的光辉聚集在她空灵的俏脸上把所有的美浓缩成永恒的刹那。 林熠心神俱醉巨大的幸福感涌满全身忘记了说话与呆呆的小金一起呆呆地站立。 容若蝶的笑颜盛绽如漫山的幽兰轻轻道:“还没有看够么?”林熠长叹道:“怎么能看得够呢?就这样望着你三生三世我也不会厌倦。”容若蝶伸出玉指在林熠鼻尖上一刮故意不屑道:“口是心非谁信你了?”林熠鼻中闻到一缕淡淡如兰似麝的芬芳直沁入心底突然把容若蝶一把横抱到了胸前。 容若蝶失声惊呼娇嗔道:“坏蛋你要做什么?”林熠高声大叫道:“我要带你飞上夜空去看星、看海看我们的未来!”他御风升起上善若水轩在脚下渐渐变小很快岩也化作黑暗中一颗沉睡的明珠在海波相拥里静静远去。 咸湿的海风拂过衣袂银光粼粼的波涛蔓延向无边无际的远方。容若蝶双手环抱在林熠脖子上宁静地依靠入他的怀里感觉自己已变成一羽鸥鸟在苍茫无垠的夜空里自由而快乐的翱翔。 前方那是什么东西在闪耀容若蝶轻轻低呼玉手指向远处的天宇欣喜地叫道:“你快看流星!”一颗璀璨的流星拖曳着绚丽的光芒从漆黑的夜幕中滑过冉冉投向大海的怀抱。 容若蝶轻声道:“岑婆婆曾经对我说当天上出现流星的时候就是上苍的使者降临来聆听世人的心愿。如果能够在它消逝之前许下愿望所有的美梦就会化为现实。”她的声音犹如天籁回荡在林熠耳畔。他道:“那就让我们也都来许个愿吧!”容若蝶望着迅去远的星光遗憾地摇头道:“恐怕来不及了――”林熠充满信心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追上它让它听取我们的心愿!”腰间光芒电闪心宁仙剑矫龙般弹射。林熠念动真言祭起御剑诀化作一束银色的电光向着流星飞逝的方向追去他是要留住一个梦想一个希望。 容若蝶满怀着感动与惊喜像个孩子虔诚地闭上眼睛祈祷上苍来听取一个凡间少女的心声。 星光灿烂涛生云灭。风被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整个天地都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倾听那个少女向着飞逝的流星许下的愿望。 流星终于消失在海平面下林熠收住仙剑问道:“若蝶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容若蝶轻轻地、梦幻一般地说道:“我希望快乐的日子且莫一去不返;我深爱的人一定会平安归来。就算要我来世无休止地轮回在冥府地狱看不到一线的光亮我也心甘情愿――”林熠湿热的嘴唇封住了她的呓语好像要把她后面半句的话融化在自己的热力中。许久之后容若蝶细细地娇喘着道:“你呢也告诉我你许下的心愿是什么?”林熠微微笑着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容若蝶作出满不在乎的娇憨哼道:“不说就不说吧我不会猜么?”林熠神秘地道:“你猜不到的那是我从没告诉过你的最大渴望。”容若蝶愈的好奇但受不了林熠故意摆谱的模样硬生生忍住不再追问。两人徐徐回返岩飘落到海滩上。银白色的沙滩焕放着皎洁的光辉柔软的细沙向着视线尽头铺展成世上最长的一条地毯海水不断地洗净每一点尘埃。 两人脱下鞋袜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缓缓向前就这样一直往前走。赤裸的脚面被潮水淹没又现出留下四行相依相伴的足印蜿蜒着走向黎明。 云倦了风歇了天地间只剩下她与他把时光吝啬地流逝。 今夜无眠每一秒钟每一次眼神的交投都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不敢虚度不敢荒废。 月上中天林熠环抱住容若蝶在沉默的礁石上默默无语眺望大海。向着西方就是天亮时他要离去的路途。更盼望着能够有一天他依旧会沿着离去时的旧径带着归来的快乐出现在那片天际。但愿这一天不会太远一定会来。 海浪拍打过礁石容若蝶喃喃说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希望着能到海里去看一看那儿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然后能够像一条欢乐的小鱼儿自由地穿梭海底珊瑚游荡在传说的龙宫。可惜我的体质太弱了只能够站在海边去想像这些奇妙的情景。”林熠听着她的呢哝细语突然微笑道:“也许我能有办法。”容若蝶惊奇地望向他不敢相信道:“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神通广大?似乎我说出的每一个心愿你都能令它梦想成真。”林熠将她横身抱起深情道:“因为我在用灵魂爱着你。”光芒一亮祭起秘虚袈裟将两人包容在一片温暖的小天地中。 林熠抱着她走向海中小金对他的突然消失已经司空见惯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小子真不讲义气”便一头扎入沧海找它的鲸鱼朋友去了。 海水徐徐没过两人的头顶在他们的周围形成奇异的光影。虽然月夜的海水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然而藉着秘虚袈裟内亮起的光芒他们的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海中的奇观。 鱼群从他们的身旁穿梭而过一头海龟慢吞吞地爬上礁石五颜六色的珊瑚在跃动的光波中熠熠闪烁。原来夜晚的海底依旧是一个热闹而美妙的世界。 林熠就这样一步步抱着容若蝶向东海深处走去看到小金威风凛凛地在远处呼朋引伴看到一只半透明的小螃蟹从海底的泥沙里好奇地钻出。 容若蝶的眸中忽然涌出泪花轻轻地说道:“谢谢你带我去看星谢谢你带我来看海。可我还要告诉你我希望你能有一天会带我看到未来――”林熠托起她的脸庞深深地凝望柔声道:“你看未来不正在我们的眼中闪烁么?”容若蝶用尽所有力量吻上林熠的嘴唇再不顾矜持与羞涩将她的丁香小舌融入他火一样燃烧的体内。罗裳渐褪冰肌羞月。在天之涯海之底他们忘情地相拥缠绵把万里海域变作今霄的洞房。 一次次的婉转**一次次的死去活来他们翻滚着海波翻滚着春意让冰凉彻骨的海水变得沸腾!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天荒地老他们才重新回到沙滩上点数星辰。 “若蝶在我怀里睡吧。”望着西去的明月林熠轻声道:“或者我抱你回若水轩。”容若蝶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固执地摇头说:“不你答应我的要陪我一起看日出。”日出!林熠的心突地扭痛起来。当霞光漫天旭日东升的一刻到来东海将成为回忆怀中的伊人将远隔重山。 他恨不能将天上的明月向着东方拉回来些再拉回来些;把流逝的光阴抓得紧点再抓得紧点――黎明可不可以不要来?红日可不可以慢慢升?永恒为什么总在瞬间? 但弯月还是向西去了尽管已走得很慢很慢只是依旧无法挽留。 “睡吧”林熠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道:“我们不会错过每一天日出的相信我。”容若蝶握紧他的手梦呓般低吟道:“日落还有月色还有我们的小屋――”声音渐渐轻微下去疲倦的她无限依恋地感受着林熠胸口传来的温暖进入梦乡。 林熠静静坐在洒满银色月光的沙滩上一遍遍把目光拂过怀中爱人的俏脸。可以吗深深、深深直至永远地印在心底无论多久无论多远。 全身上下每一根绒毛都在淌水的小金从海里冒出走向两人。林熠向它微微一笑说道:“小金今天我就要走了去执行一次很危险的使命。”小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沙滩上写道:“我和你一起去。”林熠摇摇头说道:“我想拜托给你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答应我一定要做到。”小金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郑重其事地点着小脑袋林熠欣慰一笑徐徐道:“替我照料好她不要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等我回来。”小金沉默片刻写道:“你会回来的是么?”林熠道:“当然过多久我都会回来。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玩遍这世上所有有趣的地方找到所有珍藏好酒的地窖。我是不守信用的人么?”小金没有再写字而是缓缓爬上林熠肩头举起小手林熠笑了也举起手来与它重重的交击三掌。 天亮了第一缕晨曦唤醒了沉睡中的容若蝶。第一眼残留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飞她现自己已经躺在上善若水轩柔软的床榻上。海离得很远。 容若蝶猛然坐起惊恐地唤道:“林熠!”这次再没有人回答。屋里空空荡荡暖意的阳光播撒在床前静谧无声。 容若蝶赤着双足跳下榻来冲向外屋更大声地喊道:“林熠你在哪儿?” “小姐林公子已经走了。”是筝姐她推门走进屋子木然的眼眸中竟隐隐流露出一丝哀伤:“这是他托我转交给您的书信。”容若蝶接过信笺手上是轻飘飘的感觉。她倒退着靠在了桌边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冰凉的水容若蝶突然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她机械地抓起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那股凉意令她略微清醒过来令她可以有勇气缓缓将信笺打开。 林熠洒脱不羁的笔迹映入眼帘。她一目十行地默读道:“若蝶: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原谅我没有陪你看日出。因为我实在不敢面对离别时你黯然神伤却又痛苦压抑的眼眸。我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是否我还能忍心离去。 “但我却不得不走。如你所料我必须去执行一项充满艰险与挑战的使命。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为了你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我绝不轻言牺牲。 “上天赋予了你最美丽的一切而我却有幸拥有了这一切的美丽此生我已无憾。昨晚你问我许下的愿望是什么?答案等到我们重逢的那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为了这一天而追寻。 “保重!因为只有你活着我的奋斗才有意义。失去你即使赢得了整个世界我仍是一无所有。 “我走时你在甜蜜的睡梦中;希望等我归来的时候会依旧有那样的甜蜜。只是不再是睡梦而是我们的未来。――林熠”容若蝶疯了般冲出上善若水轩娇嫩的纤足被坚硬的小石割出血痕她却感不到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一口气登上了垂醉台眺望西方初醒的海面。 风寂寥云缥缈林熠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她紧紧握着信笺用尽所有力量向苍茫浩瀚的东海大声呼唤道:“林熠――”回音渺茫天地悠悠珠泪潸然而落。 第四章 昆吾 黄昏昆吾山观静峰。 夕阳残照晚钟清悠宏伟的缈云观巍然伫立在落日的余晖中。林熠沿着青石铺就的山道缓步而行两旁景色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他不必用灵觉察探也能够感觉到暗中有数双目光在牢牢地盯住自己。不用问巡山的昆吾派弟子现了他只是一时弄不清林熠的来意所以不但没有轻举妄动反而连面也不露仅在远处进行监视。 石阶一级级升高高耸的白玉牌楼从翠色环抱中探出峥嵘。两排昆吾剑派弟子从牌楼后鱼贯而出每个人的手都紧紧按在背后的剑柄上每双望着林熠的眼里都泄漏出心中的杀机将他包围在中央。 山门前鸦雀无声仇恨和敌意在沉默中燃烧。林熠挺直身躯伫立在白玉牌楼下上方抱残真人亲手镌刻的“缈云”二字在晚霞中熠熠闪光肃穆庄严。 林熠的目光掠过周围一张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心一酸抱拳道:“各位师兄好请通禀玄雨师叔不肖弟子林熠回山受审求他老人家不吝接见。”没有人回答他十六名白玉牌楼前的昆吾弟子仿佛充耳未闻只当他并不存在。 但此时林熠若敢转身离去周围十六柄同门仙剑必定会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掠起截杀! 他索性也沉默了下来反正得到禀报的昆吾派长老一定会来。 很快周围的昆吾弟子向两侧让开一位神色冷漠的鹤玄衣道人来到山门前。不过在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令林熠意外楚凌宇。 林熠向玄衣道人躬身施礼道:“弟子林熠拜见玄恕师叔!”玄恕真人动也不动等到林熠施礼完毕才说道:“林熠你早已被昆吾剑派逐出门墙今后不可再自称是本门弟子了。”林熠站直身躯平静地回答道:“是弟子明白了。多谢玄恕师叔提醒!”玄恕真人微皱眉头道:“你既已知道自己不再是昆吾弟子为何还不改口?”林熠沉声道:“师叔见谅。弟子叫了十数年早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改口?”玄恕真人眼中的精光一现而褪冷漠道:“算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右手轻轻一挥低喝道:“将弑师孽徒林熠拿下暂拘刑堂等候落!”周围昆吾弟子轰然应声两名中年道士一左一右逼近林熠想将他禁制住。 而一旦林熠束手就擒就将成为俎上鱼肉完全丧失反抗和周旋的余地。抢在那两名道士欺至身前的一瞬林熠扬声喝道:“且慢!”两名道士愣了一愣向后退了几步回头望向玄恕真人。 玄恕真人只觉心头怒意勃然冷冷道:“林熠此时此地你还想拒捕?”林熠朗声说道:“玄恕师叔弟子是应楚凌宇十日之约回山受审说明当日遭遇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弟子无罪更不该被拘禁在刑堂候审!”玄恕真人雪白的眉毛徐徐耸起神情像霜一样冷再次低喝道:“拿下!”两名道士得到玄恕真人的指示阔步朝前抓向林熠双肩。 在手指触及他衣衫的刹那林熠身形一晃从两人的间隙中穿过在距离玄恕真人不到三丈远的地方重新站定依旧朗声说道:“弟子还是那句话我此次就是回山来受审但在明日法堂公断之前绝不受缚!”玄恕真人没有说话嘴唇紧闭成一道刚硬的线条手缓缓按向背后斜插的仙剑。 林熠对视着他。 昆吾剑派开山立宗一千六百年从来没有过一名门下的弟子胆敢如此藐视刑堂长老的权威从来也没有! 周围的昆吾派弟子都已呆了也愈痛心疾地相信他们曾经熟悉的小师弟林熠如今已经彻底堕落成为邪魔外道。 林熠心潮翻腾怕什么呢? 既然师父不是自己杀的既然自己在昆吾山的结局已可预料那为什么还非得委曲求全为什么非要低头受缚犹如一名囚徒? 尽管在数月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茫然不知前路孤独一人在凄月冷风中拖曳着重伤的躯体一心一意要为复仇而生存! 是他变了么?又是为什么而改变? 无关善恶无关好坏其实他只是深深的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必须好好地活。 玄恕真人右手稳稳握到了剑柄上可是没有一名弟子敢出声更没有一个敢阻止。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横亘在林熠与玄恕真人之间朗声说道:“玄恕师叔且慢动手!”周围的人似乎全都暗松了一口气。 玄恕真人的手凝滞在半空但握着的剑柄仍未松开徐徐问道:“楚贤侄你想说什么?”楚凌宇微微一笑说道:“玄恕师叔今晚能否将林师弟交由弟子看管。等明日法堂开启时再由弟子负责将他押到受审。”林熠侧望向楚凌宇不期遇上一双充满笑意与温暖的目光。 玄恕真人的脸上也现出错愕的神情。他知道林熠能够回山受审的确是为应楚凌宇的十日之约;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不夜岛的少岛主未来正道的希望之星。只是这样的提议自己是否能够答应? 楚凌宇似乎看出玄恕真人心中的踌躇接着说道:“从现在起弟子会寸步不离地紧紧盯住林熠绝不让他逃脱。假如明日一早昆吾法堂上看不到林熠的身影请玄雨真人与诸位长老惟弟子是问!”玄恕真人沉吟片刻缓缓把视线落回林熠身上沉声问道:“林熠你怎么说?”林熠泰然道:“玄恕师叔您大可放心弟子既然已应楚凌宇的十日之约回返昆吾就不会有受审前逃脱的念头。”玄恕真人的手从剑柄上松开向着楚凌宇稽道:“楚贤侄那便有劳你了!”楚凌宇急忙还礼道:“多谢玄恕师叔成全弟子必定不负所托。”玄恕真人点点头喝道:“撤阵!”玄恕真人袍袖一抖转身走入山门再不看林熠半眼。周围的昆吾派弟子顷刻退尽只剩下六名守值山门的道士。 林熠目送玄恕真人的身影消失神色里流过一丝哀伤说道:“楚兄多谢你了。”楚凌宇道:“林兄这几日我在昆吾山望穿秋水总算等到你了。若是你再不来我可真要下不了台了。要知道那天我可是当着玄雨真人的面拍胸脯保证说林兄你不出十日必到昆吾。哈哈所以我得先谢你替楚某解了围。”林熠微笑道:“小弟既然答应过楚兄那就一定会来。只是不愿像囚徒一样被他们对待因此才会顶撞了玄恕师叔和诸位同门师兄。”他叹了口气又道:“说实话以前小弟在昆吾山虽然算得上是个人见人痛的家伙可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公然与玄恕师叔在山门前这样对峙。”楚凌宇眨眨眼故意低声问道:“那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怎么爽得起来?你瞧他老人家走时的模样估计已被我气得个半死。” “可是林兄刚才的表现着实让我刮目相看自问有心无胆。”林熠摆手道:“楚兄别再消遣小弟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放不下一口气而已。”楚凌宇颔道:“我能理解。林兄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林熠看了看将暗未暗的天色说道:“我也不晓得现在自己应该去哪里。”楚凌宇道:“不如我们到山下找处地方喝酒去吧这时候酒肆应该都没关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林熠精神微振道:“那好小弟来引路。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最好最烈的酒。”两人下了山昆吾剑派果然没有人出面拦阻但始终有两名弟子在后头遥遥缀着。两人虽然心里都十分有数但都假装不知也不去说破自顾自的走进了昆吾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天色大黑不经意里林熠悄然抬起头遥望清冷的夜空一轮明月徐徐升起悬在东方散出玉液般的清辉。此时此刻东海深处一定也有一个人在凭栏眺望思念绵长吧。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若蝶即使我们天涯海角万里相隔然而抬起头看到的依旧会是那同一轮的弯月吧。林熠心中默默地想道温暖而凄楚。 忽然前方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大群人聚集在“清涧楼”外正朝里踮着脚张望甚至还有人干脆爬上了路边的树杈。 楚凌宇诧异道:“这么多人围在酒楼门口看热闹难不成有人在闹事?”就听酒楼里响起一个声音道:“小二再上十笼!”声音传到林熠的耳中却是分外亲切他微微一笑道:“是邙山双圣难怪了有他们在的地方总不会寂寞。”两人挤入水泄不通的人群邙山双圣正大咧咧蹲坐在一条长凳上眉飞色舞的一口接一口地吞着小包子。在他们身前那张八仙桌面上空着的竹笼高叠如小山粗粗一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楚凌宇抵达昆吾山已经有些日子对于邙山双圣的大名亦有耳闻只是每个弟子说起这对将昆吾山闹得鸡飞狗跳的活宝来除了唉声就是叹气。 他伸手拍了拍抄着双手站在前头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兄台这是怎么回事情?”那中年男子回头看到楚凌宇丰神如玉面含笑容先增了三分好感兴致勃勃地指点着说道:“你瞧这对怪物下午的时候跑到酒楼大吵大嚷要伙计上酒菜人家刚巧那时候做完了中午的生意正要休息有人劝他们晚上再来。 “哪晓得这两人拍桌子掀椅子就跟人家干上了段掌柜给逼得没法子就把店里剩下的灌汤包端了出来想让他们吃完了赶紧走路。”林熠笑道:“不料这两位仁兄咬了口灌汤包顿时爱不释手更加不肯走了是么?”中年男子一拍大腿也笑了起来说道:“可不是嘛!他们就十笼十笼地催着伙计上包子两张嘴就没停过。到后来晚上进酒楼吃喝的客人也不吃不喝了全都围在一边数看这两人到底能吃下多少灌汤包。 “外头的人也越聚越多可把段掌柜愁坏了不上包子还不行。您想啊人是不少可全都是来瞧热闹的他这酒楼生意今天就别想做了就卖包子吧!”这时伙计愁眉苦脸地又端上十笼灌汤包邙山双圣恶形恶状每人嘴里叼一个手里抓四个眼睛还盯着竹笼里剩下的包子惟恐比脑袋后头的人少吃了一个。 突然听到喧嚣的人群里有人笑道:“白老七白老九悠着点别把肚子撑破了!”邙山双圣如中魔咒不约而同停下手张得嘴巴却比塞了十个灌汤包还大小眼睛在周围人群里来回搜索齐声叫道:“林兄弟!”林熠分开人群邙山双圣一声欢呼冲上来将他亲热抱住油腻的手招呼在林熠的衣衫上跟盖章似的。 站在一边直着眼睛的酒楼老板如遇救星他只是普通的镇民并不知道林熠已非昆吾弟子而且正受正道通缉追捕欣喜道:“林六公子你认识这两位客官?太好了您快帮我想个法子吧咱们酒楼还得做生意呢。”邙山双圣一瞪眼异口同声道:“怎么着老子在这儿喝酒吃饭都不成?”段掌柜无奈点头道:“成、成进酒楼来不就是喝酒吃饭的么?”两只眼睛几乎是哀求地望向林熠。 林熠拉着邙山双圣在桌边坐下楚凌宇亦含笑在一旁落坐。林熠问道:“七兄九兄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同样的灌汤包却有不同的吃法?”白老七眨巴眨巴小眼奇道:“包子不就是一口一个么哪有什么讲究?”林熠笑盈盈道:“那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一口一个包子吃起来固然爽快却是最下乘的一种吃法。真正要体味灌汤包的鲜美需要细嚼慢咽把汤汁一点一点吸进嘴里慢慢回味不浪费一滴。这才是行家的吃法。”邙山双圣最怕别人说他们不懂不知道白老九道:“你说的这种吃法咱们兄弟早就知道不信我做给你瞧。”他抓过一个灌汤包小小的咬了一口嘴巴里“吱吱”有声将汤汁吸吮入口再故意咂巴着嘴作出无限回味状。 林熠忍着笑道:“九兄果然知道小弟一看这架式便晓得遇上了行家。”白老九得意非凡挥手吆喝道:“伙计把这什么鸟笼都撤下去换热菜上来。再把你们店里的好酒都搬出来用大碗公鸟杯不够劲儿咱们哥俩儿口渴得紧!”段掌柜如获大赦吩咐伙计赶紧地上。 楚凌宇借机劝散了四周围观的人群林熠道:“七兄九兄小弟给你们介绍一位新认识的朋友。”白老七眼皮不抬道:“我认识他不夜岛的楚凌宇修为不错。”说话工夫酒菜陆续上来。白老九问道:“林兄弟这当口你回来作甚?”白老七道:“那些老杂毛小杂毛统统不是好鸟竟敢诬陷林兄弟你杀了自己的师父。罗禹他们几个也是混蛋竟拦着不让咱们兄弟把缈云观砸个稀巴烂!”林熠轻轻转动手中的酒碗低声道:“小弟是回来受审向掌门师叔和诸位长老说明那日的情况。”白老七凑过脑袋压低声音道:“我说林兄弟你还是赶紧跑吧。这事情透着一股邪乎我怕你说也说不清楚到时照样把自己搭进去。”白老九深以为然说道:“林兄弟你压根就不该回来现在走还来得及。”楚凌宇悠然啜酒对于邙山双圣怂恿林熠逃走的话语恍若不闻。 林熠一举酒碗道:“七兄九兄你们的好意小弟心领。不过咱们今天晚上只喝酒聊天不谈这些烦心事谁要是违规便绕着桌子爬三圈。”白老七嘀咕道:“绕桌子爬那不成哈巴狗了么?”林熠问道:“你们两个出来逛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回山?”白老九抢先答道:“老子早就在这里玩腻了可一直得不到兄弟你的准信总放不下心来。我们哥俩一合计便决定在昆吾山多住上一阵可不就等到你了么?”白老七道:“是啊林兄弟你这可不够意思。怎么一声不响就甩了咱们兄弟一个人开溜了呢?几个月也不见你捎个信来害得老子到处打听。”林熠默然半晌起身道:“七兄九兄是我林熠不够朋友小弟敬你们三碗。”白老七见林熠认错眉开眼笑猛然使劲一拍桌子高声大喝道:“伙计上酒快上快上咱们要和林兄弟好好喝喝!”这四个人均是海量楚凌宇不动声色片刻之间也喝下六大碗公。 白老九把手指缝间剩下那点没抹完的油全招呼到了楚凌宇身上道:“楚兄弟中!没想到你也这么能喝快赶上咱们兄弟啦!”楚凌宇微笑道:“楚某早就听罗禹罗师兄说起过邙山双圣性情豪爽酒量无双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老七、白老九乐得飘飘然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不住灌酒以显示他们的“海量”。林熠低声问道:“罗师兄、宋师兄他们好么?”白老七道:“罗禹那小子自从林兄弟失踪后就像丢了魂似的成天泡在酒坛子里把老婆都喝跑了。”林熠怔道:“玉茗仙子……走了是回空幽谷去了么?”楚凌宇轻叹一声解释道:“我听说是玄雨真人下令逼走玉茗仙子。说她是邪魔外道不宜在缈云观长住。”林熠眼中光芒一闪沉声道:“罗师兄为什么不去追她?”白老九摇头道:“谁知道咱们兄弟也这么劝他可那小子只摇头喝酒就是不说话。” “啪!”林熠重重将大碗公拍在桌上身躯稍起却又缓缓坐下黯然一叹。 白老七忽然努努嘴巴小声道:“林兄弟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个家伙好像是昆吾派的。一直鬼鬼祟祟盯着咱们这桌欠揍。”林熠意兴萧索回答道:“他们是奉命监视小弟防我突然逃脱。”白老九怒道:“王八羔子!老子喝酒喝得正开心要他们来搅局?咱们哥俩这就把他们扔到街上去!”林熠摆手道:“不用了。他们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弟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白老七火气未消狠狠瞪了那两名昆吾弟子一眼两弟子赶紧低头装作喝酒。 冷不防白老九大叫一声道:“林兄弟老子受不了啦!我宁可在地上爬三圈你赶快告诉咱们兄弟那天到底生了什么事?”林熠和楚凌宇相顾莞尔道:“我会说出来的但要等到明天。”酒足饭饱后楚凌宇要取银子结帐白老七一把按住他道:“咱们兄弟来!”林熠讶异道:“七兄你们两个身上怎么会有银子?”白老七得意道:“这些日子罗禹送一点宋震远给一点咱们兄弟不就有银子了?”林熠释然明白宋震远和罗禹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暗中照料邙山双圣。否则免不了这两个活宝要到处打秋风吃霸王宴搅得四邻不安。 结了帐段掌柜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林熠停步转身道:“段掌柜我有一个让你财的主意不晓得你想不想听?”段掌柜笑呵呵道:“那敢情好林六公子的话绝对错不了我一定照办。”林熠道:“据我所知就在这镇子上做灌汤包的不下十来家要想把这生意做大非得用些特殊手段。我看你索性将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贴在酒楼墙上再把你们清涧楼的灌汤包改名为‘双圣包’让这两位老兄常来捧场还怕声名不显?”段掌柜眼睛亮连声道:“好主意、好主意多谢六公子!”然后笑嘻嘻朝邙山双圣作揖施礼道:“两位客官日后还请你们多光顾小店的生意所有酒菜我全都替两位打七折。”免费他是不敢的就冲刚才叠在邙山双圣桌上的那堆竹笼若不收钱不消半个月就能把“清涧楼”吃倒喝穷。但“双圣包”的美誉从此传开清涧楼的这块金字招牌直到百多年后仍然享有盛名还把生意做到了京城。 只是很少会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双圣包”本源自于林熠的一时兴起。 四人离开小镇走到缈云观的玉牌楼前。白老七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林兄弟待会儿你上哪儿去?” “我要去祭奠师父。”白老七道:“好啊等你祭拜完了到罗禹住的院子来找咱们。我还有急事就先回去了。”原来自从他们上回抓来一串猴子后就豢养在罗禹的院中整天琢磨如何让它们酿酒。两人在外晃荡了一天可又记挂起他们的猴宝宝来。 当下四人作别林熠和楚凌宇向昆吾后山行去冷月苍苍孤悬天际。 第五章 法堂 飞往南方的燕子还未归来。夜依然清凉如水寂寞如冰。数月前的最后一面恍若隔世。而今林熠归来了站在师父的面前只是一个在坟里一个在坟外。 四周万籁俱寂惟有风声的呜咽扣动着寒夜的冰弦教今晚的雾更浓更深。 楚凌宇静静站在林熠的身后感受到一种孤独与悲怆来自前方。他徐徐说道:“林兄连日来我在昆吾山多方察访依旧没有能找到任何有利于你的证据。明天你很难翻案。”林熠的头轻轻点了一点小心弯腰拨去一根沾落在坟头的蒿草沉默无言。 楚凌宇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什么了。楚某曾经传书给盟主请他应允以仙盟的名义出面斡旋争取将林兄的受审时间宽延数月但这毕竟是昆吾派的内务盟主也难以插手请林兄见谅。”林熠道:“既然仙盟已经做出了决定楚兄你何必再违背盟主的意思?”楚凌宇沉声道:“因为我不相信一个一诺无悔、明知凶多吉少却还敢来赴楚某十日之约的人会亲手杀死养育自己近二十年的恩师!”林熠再问道:“如果我以前所说的话其实都是在骗你的呢?”楚凌宇笑了起来忽然林熠也笑了就像一对真正的朋友。 林熠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如果我要骗你早就溜之大吉了何苦再回昆吾?”楚凌宇摇头道:“可惜偏偏有许多人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林熠收住笑容道:“所以明天楚兄莫要再为小弟辩护了他们不会听的。”楚凌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一闪说道:“有人来了。”林熠转头见到罗禹满脸憔悴衣衫不整抱了个酒坛向着这里走来。短短两个多月不见实在难以相信一个铁血男儿转眼竟会落拓如斯。 他一身刺鼻的酒气朝着林熠微微一笑满布血丝的虎目中闪烁着兴奋与喜悦的光彩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了就猜想你会来这儿。”林熠百感交集问道:“罗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罗禹脚步摇晃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呵呵笑道:“没什么我很好。”林熠夺过酒坛罗禹涨红脸叫道:“快把酒还给我!”探手来抓。 林熠闪身让开摇摇头道:“这还是我曾经钦佩仰慕的罗师兄么?”罗禹趔趄扶住一块山石呼呼喘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是一个在心底积郁了太多愤懑与痛苦的孩子。 林熠紧紧抓住罗禹的肩头只有从这里他还能寻找到熟悉的热力与气息。他徐徐说道:“不要再管小弟了不要再想师父的事了。去空幽谷找玉茗仙子吧。”罗禹回过头眼中有泪沙哑道:“在罗某面前站着的是我师弟我怎能不管?躺着的是我师父我怎能忘了这深仇大恨?”林熠心颤如焚。他清楚不过地醒觉到许多人的命运已和自己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心中背负的使命岂能只是为了洗冤复仇。 隐藏在远处的两名昆吾派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坟冢前的三个人。他们奉有严令只管监视防止逃脱但不能打扰更不能搭话。 两人都想听清林熠等人在说什么可是无论如何默运真气侧耳倾听也无法窥听到三人之间的半个字。楚凌宇早已暗中利用无上玄功在周围筑起一道无形屏障令他们一无所获。 但只要林熠不从他们两人的视线中消失其他的都没有关系。所以这两名昆吾弟子依然耐心地伏在山石背后静静观察。 须臾林熠和楚凌宇一左一右扶着罗禹往缈云观而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另一拨昆吾弟子跟了上去直到三人回到罗禹住的小院在客厅中点燃灯火秉烛夜谈。 不多时邙山双圣也冒了出来。厅里人影绰绰好像重新摆开了龙门阵。罗禹似乎酒醒了不少和楚凌宇下起了棋还有说有笑。 监视的弟子稍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担心的是林熠到处游荡一旦进到屋子里盯梢起来无疑方便许多也轻松许多。 少顷林熠起身到后院寻方便然而等了半个多时辰也再不见他出来。厅中的楚凌宇等人好自以暇对林熠的久久未回不闻不问就像什么也没生一样。 外面的弟子渐渐感觉不妙悄悄舒展灵觉向茅庐里探察顿时两人魂飞天外里面空荡荡根本感应不到有人存在更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 消息传出整座昆吾山立刻乱了套。到处都是搜寻林熠踪迹的弟子与哨卡可是一直折腾到黎明仍旧找不到林熠的影子仿佛他突然从人间蒸了一般。 屋里的四个却像没事人般稳坐钓鱼台该下棋的下棋该喝酒的喝酒。直到院落外脚步响动两名昆吾派弟子闯了进来在厅外叫道:“楚公子、罗师兄林熠上哪儿去了?”罗禹放下棋子打了个酒嗝道:“原来是赵师弟、孙师弟找他有什么事?”那名姓赵的弟子就是曾和罗禹一同拦截威远镖局车队盘查的赵铭英。他苦笑一声说道:“罗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和小弟开玩笑。若是让林熠再溜了咱们昆吾剑派的跟头就算栽到家啦。”白老七道:“小赵我看你才像在开玩笑。林兄弟既然回来了干什么还要再偷跑?”白老九笑嘻嘻道:“不如你们两个也进来陪咱们兄弟喝几杯?”赵铭英见他们装聋作哑插科打诨不禁心中生气努力压住火头道:“邙山双圣咱们昆吾派师兄弟间说话可没你们两位什么事。”邙山双圣就怕没人找茬一听赵铭英的话头立时来了劲儿。 白老九皱眉道:“罗兄弟你们昆吾派的年轻人怎么没一点涵养?老子好心好意请他们进来喝酒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白老七接口道:“何止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压根便是好心遭狗咬。”赵铭英被两人一通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旁边那姓孙的弟子也急得一跺脚说道:“楚公子玄恕师叔可是应您的担保才没有拘禁林熠。万一真让他逃走了咱们该如何向掌门师叔交代?”楚凌宇从容道:“两位不用着急林兄昨天赶路累了眼下正在后屋歇息。”赵铭英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咱们早――”他的话没有说完眼睛像看到鬼似的呆呆盯着客厅侧门。 林熠懒洋洋打着哈欠从后头走了出来招呼道:“大伙儿早这觉睡得可真舒服。”而后目光一转落到赵、孙两人身上惊讶道:“赵师兄、孙师兄是玄恕师叔命你们来传小弟上堂么好像早了点吧?”赵铭英觉得自己真是活见了鬼明明罗禹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有人暗中搜索过都没有现林熠的踪迹可这家伙偏偏就从后屋冒了出来。 他期期艾艾道:“林、林熠你刚才真是在后屋睡觉?”林熠认真点点头道:“赵师兄你不信么?要不要到屋里去看看被褥现在还是热的。”赵铭英摇了摇头接着旁边姓孙的弟子也摇了摇头觉自己成了丈二的和尚。 赵铭英尴尬地道:“你在这儿就好。不打搅诸位了告辞。”扯了扯孙姓弟子的衣袖孙、赵两人一头雾水的退出客厅想着如何向玄恕真人禀报这件怪事。 楚凌宇笑道:“还好你早一步回来否则就得露出马脚了。”白老七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他们要是敢硬闯老子就一脚一个踹出门去。”林熠道:“七兄、九兄我新近学了一手绝活你们想不想看?”白老九忙道:“什么绝活赶快亮出来给咱们瞧瞧。”林熠摇头道:“这厅里地方小东西多不好施展。咱们得到后院去。”众人到了后院邙山双圣连声催促连罗禹也生出好奇不知道林熠出去转了一圈又学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林熠站在院中低喝了声:“看好了!”身体拔起凌空翻了一个跟头落回原地。 白老七眼巴巴地瞅着林熠问道:“接下来呢?”林熠拍拍手道:“就是这样。”白老九大失所望咕哝道:“什么绝活敢情就是翻个空心跟头。”林熠道:“翻一个两个当然不算本事难的是一口气不停地翻下去。如今我的最高记录已经是九千九百九十八个只差两个便满一万了。可想要更进一步就难了至少我还没听说有谁能出一万的。”白老七挠挠脑袋上不多的头怀疑道:“一口气翻上万个空心跟头好像也没什么难?”林熠肃容道:“七兄千万别小看了它。当初小弟翻完九千九百九十八个跟头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劲来不然也不至于直到昨天才赶回昆吾山。”白老七将信将疑喃喃道:“有那么厉害么我倒不信了。”罗禹隐约猜到林熠的用心说道:“七兄你要是不信为什么不索性试试?”楚凌宇帮腔道:“我看不试也罢万一连五千个跟头都没翻着岂不丢人?”这两个人煞有其事在旁一帮一衬邙山双圣哪里还按捺得住。白老九怪叫一声道:“试试就试试不翻过一万个空心跟头老子就不姓白!”林熠眼皮一眨不眨盯着邙山双圣问道:“你们真的要来?”邙山双圣齐齐点头道:“当然!”林熠走上前绕着两人身边用脚尖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直径不到两尺的圈子道:“那好我和楚兄、罗师兄便拭目以待。不过你们谁的脚若是落到了圈外一点就算翻上两万个跟头也一个不算明白么?”白老七低头看了眼不屑道:“这么大的圈子咱们兄弟怎么可能翻出去?”白老九道:“林兄弟要不然你再把圈子画小点不然显不出咱们邙山双圣的好手段!”林熠道:“就这样吧。七兄、九兄在开始以前你们要不要喝口酒打会儿坐准备准备?”邙山双圣存心逞能两颗脑袋一起摇连声道:“不用不用!”两人略一提气腿不弯身不动拔地而起在空中翻转跟头又高又飘而后冉冉落地无声无息不带起半分尘土。 楚凌宇高声喝彩道:“两位兄台好生厉害就这手功夫楚某甘拜下风!”邙山双圣心里痛快四只脚甫一沾地立即二次腾空这回跃得更高口中计数道:“两个啦――”一炷香不到两人已翻了一百多个空心跟头面不红气不喘轻松自如宛如闲庭漫步。林熠等人不断在旁边鼓掌叫好远处几个昆吾派弟子看得瞠目结舌心道这不是在看戏耍猴么? 邙山双圣兴高采烈嘴巴里不停数道:“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林熠见火候已到说道:“七兄、九兄瞧这情形你们两个一时半会儿肯定结束不了。我和楚兄、罗师兄先回前厅喝酒下棋过上半个时辰再来看你们。”白老七道:“半个时辰哪够你最好中午再来说不准咱们要翻到明天早上!”楚凌宇故意皱眉道:“林兄咱们都走了不太好吧?总需留下一个人在这看着不然有谁晓得他们两位是否会偷工减料又或犯规偷懒?”林熠大声道:“不必了凭邙山双圣的为人岂会作出有辱名头的事情?”白老九乐得嘴巴合不拢飘在空中道:“还是林兄弟了解咱们。你们都去喝酒下棋吧不到明天上午都别回来到那时候咱们兄弟少说也该翻了两万多个。”白老七连忙道:“何止两万?再怎么着也要有三、五万个才差不多。”罗禹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到前厅休息去吧。七兄、九兄回头见。”邙山双圣不耐烦地挥手催促道:“快走快走!”心里拼命在回忆说话前两人是翻了两百十七个还是两百十八个空心跟头? 三人笑着回到前厅落坐楚凌宇道:“林兄你这招真够绝的。我敢打赌不到明天这个时候那两位仁兄绝不会跨出圈子半步。”林熠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怕他们稍后会闹事伤了谁都不好。”楚凌宇点点头邙山双圣的修为他大抵已经了然于胸一旦出手昆吾派上下恐怕真的没有一个会是对手。但毕竟昆吾千年根基高手如云闹到最后邙山双圣也绝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罗禹已送到唇边的酒杯一停目光投向院外静静道:“他们来了。”林熠笑笑站起身道:“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两位小弟去了。”罗禹将酒一饮而尽目光炯炯道:“林师弟我陪你一起去!”楚凌宇则是没有说话却已先一步走到了厅口。 林熠这下笑不出来了道:“你们两个这是何苦?就算到了法堂外依照昆吾派的门规也不能进去。这段路还是让我一个人走吧。”罗禹淡淡道:“你我是兄弟哪怕是黄泉路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走。”楚凌宇微笑道:“况且我们两个只是送你到法堂外至少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结果。”林熠的嗓子眼一热外面响起清观道人漠然的话音道:“林熠贫道奉掌门师叔与刑堂长老口谕请你即时前往‘鉴月殿’。”林熠走出前厅向清观道人道:“清观师兄上回的事情小弟对不住你啦。”清观真人的眼皮几乎无法察觉地一跳为着看守林熠不力的过失他被玄恕真人罚扫三年鉴月殿。对林熠的恨意自然比其他人更多了一层沉声道:“请!”林熠颔道:“有劳师兄。”当先而行罗禹和楚凌宇一左一右随在身后。 清观道人见状微微一怔却并没有出声阻止两人率着另七名执法弟子若即若离地尾随在三人后面。 林熠不紧不慢在前走着脚下的路他曾经走过无数遍即使闭上眼睛也不会踏错。春阳温煦含着暖意照在他的脸上。风吹动云岚牵起衣袂。 两旁路上不时经过的同门见到林熠都是木无表情地让到一旁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和他问候说话。此刻仿佛形同陌路。 林熠摸摸自己的鼻子忽然笑起来说道:“我怎么觉得自己突然成了隐形人?”罗禹目视前方低声道:“别怪他们。早在几天前玄雨师叔就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你不能交谈说话否则严惩不怠。”林熠一惊道:“罗师兄恐怕玄雨师叔不会对你作出特许吧?”罗禹满不在乎地笑笑回答说:“我是个酒鬼喝醉了便什么门规都记不得了。”林熠道:“也许有时候喝醉了真比清醒更快乐。”楚凌宇叹道:“可惜林兄酒量惊人纵然楚某有心要灌醉你也办不到。”三人一起笑了起来林熠问道:“罗师兄宋师兄他们是否都不在山上?”罗禹答道:“是几位师兄弟都被派遣下山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原本我也免不了要下山但瞧见我整日烂醉如泥的样子掌门师叔只好法外开恩了。”林熠笑道:“你们看原来喝醉了果然有莫大的好处至少可以躲在家里偷懒。”清观道人见林熠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很不甘心地从心中生起一丝钦佩。这样的人才本该是日后昆吾派的擎天栋梁可惜却走上了弑师叛道的不归路。 他低低叹口气现自己对林熠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怜悯、一种惋惜。 林熠在鉴月殿石阶前停下脚步回身抱拳道:“楚兄、罗师兄就到这儿吧。”楚凌宇抬头望向气势森严肃穆的大殿也收起了笑容低声道:“保重!”林熠迈步走上石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头用传音入秘道:“罗师兄不论稍后生任何意想不到的变故你都不要替小弟担心。赶紧去空幽谷吧别让三嫂在那里等得太久。”说完稳稳走上石阶心中默默念道:“若蝶我也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罗禹隐隐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恍惚里林熠的身影已消隐在幽暗的殿中。 “砰――”沉重的殿门合拢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余音把阳光也一起阻隔在了门外。八尊青铜大鼎庄严而冷漠地伫立在两侧烈烈的火焰从坛中吞吐闪烁映照在那块“心鉴明月”的巨匾上。 玄恕真人端坐在法坛正中长长的影子投射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上静静匍匐。在这座大殿中此时他是昆吾派至高无上的律戒主宰即使是掌门玄雨真人也必须侧坐在下。 其他的十余位昆吾派长老依次盘膝肃坐左右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凝重目光笔直地投向正前方。 十六名执法弟子侍立在法坛下目送林熠一步步走过自己面前然后来到法坛中央缓缓跪坐到蒲团上向着玄恕真人躬身施礼道:“弟子林熠拜见长老!”静静得让人压抑。空气里弥漫着火焰丝丝燃烧的声音风凝结成铅块压在无声的肃穆中。 久久久久玄恕真人的手轻轻一挥拂尘敲击在面前低垂的钟磬上“当――”的一响余音绕梁绵绵不绝。 侍立的十六名执法弟子口中齐齐出如潮如雷的低啸青铜大鼎中的火焰呼呼舞动大殿微微地颤动空气凝冰。 林熠深吸一口气心情沉淀下来孤独地跪坐在法坛中央默默自语道:“终于开始了――” “终于开始了――”守候在殿门外的罗禹听到里面依稀传来的钟磬与低啸声向楚凌宇说道:“上一回我听见这声音是三年前。当时里面跪坐的就是和林师弟一同逃下山去的玄冷师叔。”楚凌宇隐有忧色低声道:“不晓得昨晚林师弟察访了半宿是否有收获?”罗禹问道:“先前你为什么不问他?”楚凌宇抬头望向蔚蓝如洗的晴空叹息道:“我不知道也许我是想把这仅存的一线希望留到最后一刻。哪怕我明明清楚这希望微乎其微。”罗禹猛然道:“那不是清遥师兄么?这时候他来作甚?”一名中年道士风驰电掣地冲到鉴月殿外双手抓住悬空的撞木在数十道诧异目光的注视中高声呼喊道:“弟子清遥有万分紧急大事求见掌门师叔!” “当――”殿外的大钟铿然撞响声传数里。鉴月殿内执法弟子的低啸兀自未绝却被这更加沉闷的钟声骤然击得粉碎。 第六章 长老会 清遥道人跪坐在法坛下。 他敢斗胆撞响铜钟中断林熠受审只是为了一封书信和几件信物。因为这些东西关系到七个昆吾弟子的生死。 如今信笺与信物正在诸位长老之间默默地传递。看完的人满面忧色与沉重;等待的人一脸惊异与紧张。 究竟生了什么事?林熠的心中也充满惊讶虽然他知道这些信笺和信物一定和自己有着极大的关联。 “是什么人送来的?”当最后一名长老看完将东西递还到玄雨真人手中玄恕真人打破了沉默问道。 清遥道人恭声答道:“弟子不认识那人不过看模样好像是山下的普通村民。”玄雨真人诧异道:“普通村民怎能上得了静观峰?”旋即“嘿”了一声明白过来。这自然是暗中有人将他带到了山门前才放下。 玄恕真人问道:“清遥送信的人有没有走?” 清遥道人嗫嚅道:“启禀玄恕师伯那村民他、他送完东西便突然死了!” 坐在玄雨真人下的一名黄衣长老低哼道:“这是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又一名长老玄定真人说道:“这些信物的确是从他们身上取下的绝不会错。” 黄衣长老问道:“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玄恕真人神色凛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继续审!”“审?”玄定真人眉宇微微一耸道:“玄恕师兄他手里正捏着我们七条人命!” 玄恕真人森然说道:“就算有七十条、一百条也一样要审下去!” 玄定真人上的长老玄思真人淡淡道:“玄恕师弟那七个被擒的弟子里并没有你的门下是么?”玄恕真人眼中精光爆闪但迅即淡退下去心平气和道:“玄思师兄你言重了。” 黄衣长老道:“难怪林熠敢装模作样回山受审原来早已安排好了退路。却害得我们在此产生争执同门嫌隙!” 林熠低着头平静道:“玄澜师叔弟子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玄澜真人厉声喝道:“你该比谁都明白!玄冷那孽障居然遣人送来书信要本门在午时之前完好无损地放了你换取在他手上捏着的七名昆吾弟子性命。林熠啊没想到玄冷对你果真是知恩图报!”林熠藏在蒲团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没有辩解也没有抬头。 玄雨真人徐徐道:“玄澜师弟莫乱方寸。此事未必就和林熠有关。”玄澜真人的嘴唇动了动垂目低仿佛入定。 玄雨真人道:“清遥师侄你暂且退下。这件事情暂时不得和任何人提起。”清遥道人惶恐地应道:“是!”躬身快步倒退向殿门。 玄定真人瞥向玄恕问道:“玄恕师兄接下来还要继续审么?”玄恕真人面色木然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当然要审!” 玄思真人冷冷道:“贫道反对!” 玄恕真人用更冷、更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贫道是刑堂席执法长老依照昆吾门规此时此地一言既出不可逆改!” 玄思真人眉心闪现一丝怒意漠然道:“玄恕师弟本派还有另一条制约执法长老独断专权的门规你可要贫道念出来提醒师弟?” 玄恕真人犀利的眼神犹如寒刃出鞘猛然凝视在玄思真人的脸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玄思真人嘴角含着一抹冷笑静静地隔着数丈空间与他无声对峙。 玄雨真人道:“玄思师弟你是想提议召开长老会先公决是否要继续审问?”玄思真人道:“不错贫道要求立刻召开长老会议!” 玄澜真人双目一睁朗声喝道:“贫道反对!” 玄雨真人“啪”一抖拂尘低喝道:“诸位师兄弟都不必争了!现在我们在座总共十三名长老进行表决。如果有过四人赞成召开长老会议便即时举行。反之就由玄恕师弟继续审问林熠定罪落!” 玄思真人微微冷笑举起右手说道:“贫道赞成!”玄定真人紧跟着举起手然后他身边的长老也将手缓缓举起。 玄雨真人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说道:“现在表决人数已达到召开长老会议的要求清场!” 玄恕真人微觉错愕看了看玄雨真人慢慢放下的左手无奈喝道:“清严、清正将林熠押送后殿‘北斗斋’暂拘。无关人等一律退下!” 清严、清正从左右两排执法弟子的位迈步而出应道:“弟子谨遵法谕!” 两人走到林熠背后清严道人低声道:“林师弟对不起按照本派门规贫道必须暂时禁制你的丹田真气请师弟配合。”林熠点点头松弛全身背后一麻。清严道人手起指落封住林熠经脉将他的丹田真气完全封闭形同废人。 两人一左一右挟起林熠向后殿退去另有四名执法弟子分踞前后四角将林熠围在中间。 其他的执法弟子列作两排向掌门与诸位长老施礼之后从另一道偏门鱼贯退出瞬间不留一人。 玄恕真人起身退坐到下说道:“请掌门真人主持召开长老会议。” 玄雨真人拂尘一摆道:“本门十二位在位长老连同贫道本人一共一十三人无一缺席符合会议召开条件。若有异议者请即刻提出。” 环顾左右一圈后他颔道:“好今次的临时长老会议现在开始!在表决争议之前按照门规所定每位长老都有一轮言阐述观点立场的权利也有保持沉默、保留意见的权利。 “不过贫道需要事先提醒一点今日情形特殊时间紧迫故此取消辩论程序将会议限定在一个时辰之内。诸位长老是否有异议?”玄恕真人先回答道:“贫道没有!”其他长老或出声赞同或缄默不语。 玄雨真人道:“接下来哪一位长老想率先言可以向贫道举手示意了。”他的话一说完鉴月殿立刻陷入沉寂。法坛上鸦雀无声既没有人举手更没有人言。 十二位长老六人一队盘坐成弧形彼此静静对视或者干脆垂下头一动不动地默默打坐。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玄雨真人微阖着双目仿佛并不焦灼却没有人能够透过他深藏不露的神情探测到这位昆吾派的新任掌门真人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一炷檀香烧到尽头火星一亮又瞬间泯灭冒起淡淡的轻烟。执掌昆吾剑派千年声誉、数百弟子生死的十三个人依旧无人开口。好像大伙儿都在试验别人的耐心都在默默盘算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玄定真人猛然举起手哼道:“既然诸位师兄弟都不愿先开口就让贫道来!”玄雨真人道:“玄定师弟请!”玄定真人宏亮的嗓音道:“贫道的态度诸位师兄弟已经知道便不赘言。贫道只想问一句单凭区区一个林熠能否杀害得了玄逸、玄干两位师兄?而玄冷又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本门七名杰出的年轻弟子生擒活捉?”这个疑问在众人心头盘旋已久只是由玄定真人第一个说了出来而已。 玄雨真人微笑道:“玄定师弟你问得好。继续说下去。”玄定真人冷冷道:“要解释这个疑问只需要两个字冥教!”玄定真人停顿下来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脸色都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后玄定真人一鼓作气地说道:“三年前玄冷为何要私闯太玄阁?数月前玄逸师兄为何会在筑玉山附近遇害?林熠又为什么会突然弑师?假如说这些悬案之间没有一点关联有谁能相信?”玄定真人顿了顿继续道:“从眼下我们掌握的蛛丝马迹来判断林熠曾在筑玉山无端停留了十日之久。观止池的雁仙子、正一派的费久等人都可证明他与冥教姓容的妖女过往甚密。 “后来容妖女又毫无理由地放了林熠在他回山后便生了弑师血案。以贫道之见这所有一切十之八九乃是冥教在暗中策动针对我昆吾剑派的一场巨大阴谋!” 玄雨真人沉吟道:“依师弟之见冥教的阴谋又会是什么呢?” 玄定真人坦然道:“我不知道相信在座诸位同样也不清楚。所以贫道才觉得与其现在杀了林熠为玄干师兄报仇雪恨不如将他放了随后顺藤摸瓜查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玄雨真人道:“贫道明白了。师弟的意思是林熠和玄冷均是受了冥教和容妖女的指派或怂恿所以不妨顺着这条线索寻到容妖女将他们一网打尽。” 玄定真人道:“掌门师兄明鉴贫道正是这个意思。我的话说完了若有谬误或不到之处请诸位师兄弟不吝赐教。”众人沉默良久都在思索玄定真人的论断。 蓦然玄恕真人的眼皮一抬说道:“掌门师兄你是否感觉到后殿有异常?”玄雨真人断喝道:“玄恕、玄澜两位师弟到北斗斋察看!”玄恕与玄澜真人微一点头双双身形晃动已消失在通向北斗斋的偏门后。 转眼工夫就听玄恕真人的声音传来道:“请掌门师兄与诸位长老移驾北斗斋!”前殿十一名昆吾派掌门耆宿齐齐站起在玄雨真人的率领下穿过偏门直抵北斗斋。门内触目惊心的景象令每一个人刹那间都看得一呆。 清正、清严等六名执法弟子软软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神情充满惊骇。然而林熠的身影却无声无息地从这间屋子里蒸。 玄澜真人站起身压制住悲愤与震惊低声道:“全是中了‘血罩神功’一击毙命连挣扎呼叫的机会也没有。”玄思真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吐道:“冥——教!”“砰!”玄定真人一拳轰塌半边门框恨声道:“这个孽障!”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明白除了林熠不会再有别人。 玄参真人疑惑问道:“从、从这儿到、到前殿不、不过百尺为、为何我们没、没察觉到——一、一点动静?” 玄澜真人冷笑道:“办法多了至少贫道就可以想出一个。只要用灵符事先将北斗斋封印上里面闹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玄思真人道:“问题是鉴月殿里里外外防范森严怎么可能让人事先潜入设下灵符结界再把林熠劫走?” 玄定真人冷冷道:“那就要问玄恕师兄了鉴月殿的安全可是由他负责的!”玄雨真人苦笑道:“可是玄定师弟地上躺着的六个人全都是玄恕师弟苦心调教数十年的执法弟子。” 玄定真人徐徐道:“那么请问掌门师兄还有谁能事先办到这点?是你还是我?”玄雨真人面色一变玄干、玄逸两位真人仙逝后昆吾剑派产生的隐患终于露出了端倪。 他摇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然后沉声道:“责任不妨稍后再追究现在立刻封锁昆吾山追捕林熠及其同党!” 玄澜真人苦叹道:“从尸体的迹象判断他们离开已经多时了。如果外面没有弟子现拦截此刻早已出了昆吾山。” 玄恕真人突然走到玄雨真人面前缓缓跪倒沉声道:“无论如何贫道难辞其咎。请掌门师兄恩允贫道辞去刑堂执法长老之职送后山面壁思过等候长老会公推的下一任刑堂长老问罪处置!” 众人尽皆愕然连玄定真人也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中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个林熠已让整座昆吾山全部乱了套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会更加棘手。 只是这些林熠已经无法知道了。他昏沉沉地醒来时不出所料地躺在了一张舒适豪华的红木软榻上。帐帘低垂遮掩住外面的情景幽暗的光线透隙而入让他感觉到应该是白天。 他相信自己已经“顺利”脱险现在正躺在九间堂某个秘所豪华的卧室中。 然而这照射进来的日光仍然令他有一丝惊讶。 这会是什么地方?类似九间堂这样的诡异组织设想中它的藏身处应该是深埋于地下又或者隐藏在某座鲜为人知的深山石府。 他的身上没有丝毫被人搜查翻动过的痕迹略一凝念就可以感觉到所有的东西仍都在原处包括束在腰带中的心宁仙剑。 外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林熠也静悄悄地躺着他需要一点时间思索。 异变生的瞬间没有任何征兆他的脚也仅仅跨入北斗斋三步而后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最后残存的意识里飘浮的是一片濛濛的殷红血光。 “里面早已有人潜伏了。”林熠心中想到但他或说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戒备森严的鉴月殿中然后在十三位昆吾剑派耆宿的眼皮底下将自己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呢?无疑有内鬼作祟! 林熠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玄雨真人。 当日与玄逸真人前往筑玉山解救自己的人里就有玄雨真人。而玄干真人仙逝后最大受益者仍旧是他。 然而林熠曾利用秘虚袈裟潜进玄雨真人的静室探访过却并没有现丝毫值得怀疑的线索。 而且昆吾派掌门是由长老会公推表决后确定的玄雨真人事先也不可能预料到会由他继任除非他的力量足以操纵整个长老会。 其次便是刑堂的席执法长老玄恕真人。他要在鉴月殿里安插下劫走自己的人手易如反掌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得天独厚条件不过他却是反对释放自己的几位长老中最为果决坚定的一个。 如果没有后来的长老会议自己就不可能从北斗斋中被人救走。于是先提出召开长老会议的玄思真人显然也有不可排除的嫌疑。但他是否能够操控到三位以上的长老来附和自己召开长老会议的提议呢? 林熠摇了摇头再这么推测下去那些举手要求举行会议的长老也将一一被卷进来最后还是一团乱麻完全整理不出一个头绪。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日光在脸上一点一点的挪移向着黄昏不疾不徐地流淌。 假如这时候身边有人林熠一定会和他打赌赌第一个进来探望自己的人就是那位失踪了数月之久的玄冷真人。 好在他身旁没有别人所以也就无从打赌更无从输去赌注。 第一个走入屋内轻轻掀起帘帐往里观瞧的居然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红脸蛋天真无邪的目光还有那只握住帘帐的藕般粉手。 林熠也睁大着眼睛望向少女问道:“你进来是不是想瞧瞧我有没有醒?” 少女作出大吃一惊的模样捂着胸口道:“林公子你吓了奴婢一大跳。” 林熠坐起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少女抿嘴一笑说道:“当然是有人告诉奴婢的啦不然我怎会晓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把林某从后头一棍子打昏送到了这儿来?” 少女咯咯娇笑摇头道:“奴婢可不知道奴婢只是被派来伺候公子的一个下人。” 林熠眼珠一转微笑道:“那有一件事情你一定知道不然只能说明你在骗我。”少女好奇道:“林公子什么事情是奴婢一定知道的?” 林熠悠然道:“很简单我想晓得姑娘的名字是什么?”少女笑道:“林公子说得不错这个问题奴婢果然是知道的。我叫藕荷今后是公子的贴身丫鬟专门伺候公子的。” 林熠赞道:“藕荷给你起这名字的人实在有眼光。可不是人如其名么?” 少女掩嘴笑道:“公子莫要取笑奴婢了我只是个丫鬟可当不得你这么说。”林熠一拍床榻道:“好丫鬟藕荷能不能帮我弄点酒来?” 藕荷明媚一笑说道:“奴婢早准备好了就等公子醒来吩咐。”这回林熠真的有点怔住了。藕荷却已欢快地向屋外跑去。 第七章 九间堂 林熠醒来后见到的第二个人是谁他总算猜对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否则他真不如干脆一头撞死在藕荷身上算了。 桌上满满摆放着十多碟林熠平日最爱吃的菜还有一大坛正宗的“酒中仙”。藕荷说这些酒菜也都是大厨早已备好只等他醒来就能享用。 瞧这架式应该算是高规格的款待了吧?林熠为了不辜负主人的盛情一杯接一杯像仇人似地对付着整坛烈酒。直把藕荷斟酒的小手也累酸了他依然没有歇下来缓一口气的意思。 好不容易一坛“酒中仙“终于见底林熠也听到了玄冷真人进门的脚步声。 他走进门瞥了眼侍立的藕荷淡淡道:“这个丫头还不错吧?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也可以随时给你另换一个。”藕荷的脸一下苍白得失去血色不由自主用哀求和恐惧的眼神望着林熠。 林熠端坐着摇头道:“藕荷很好多谢玄冷师叔。” 藕荷垂下头偷偷地松了口气玄冷真人看在眼中冷冷道:“那她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以命令她做任何事情包括脱光衣服跳进冰窟。” 林熠笑道:“暂时弟子还没有这种癖好让她替我斟酒倒茶就可以了。” 等到玄冷真人在自己的对面落坐林熠说道:“玄冷师叔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救我逃出昆吾山的人会是你。” 数月不见玄冷真人干巴巴的脸更是瘦到极点他漠然回答道:“第一这里没有人会透露真实的身分;第二救你的人也不是贫道。” 林熠诧异极了怔怔望着玄冷真人问道:“不是师叔你救我那还会是谁?” 玄冷真人的声音冰冷如故道:“第三如果没有得到允许不准随意向对方问探听不该知道的秘密。想活得长久一些你就必须时刻牢牢紧记住贫道说的这三条。” 林熠“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跳起大怒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连是谁把我救了都不能问!”藕荷吓得粉脸煞白埋头将滚落到地上的杯子捡起不敢吭声。 玄冷真人居然从嘴角闪出一丝笑容说道:“好这才像是林熠的脾气。不过贫道进门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你却已能断定我们的目的是要救你而非其他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有人在多口?” 藕荷惊恐道:“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林熠道:“奇怪了你用七条昆吾派弟子的性命要胁玄雨师叔放人又从鉴月殿里把弟子劫到这儿来好酒好菜招待着漂亮丫鬟伺候着难不成是为了要亲手杀我?” 玄冷真人道:“让贫道再告诉你这里的一条规矩不要对任何事情做想当然的猜测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猜到。” 林熠呆了半晌忽然叹了气喃喃道:“也许我留在昆吾山没被救出来而不是到了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反而会更好过些。” 玄冷真人的脸色浮现起一缕奇异的神色说不清是同情怜悯还是嫉妒羡慕拖长声音道:“这不是什么鬼地方这是‘无涯山庄’。救你是龙头的旨意。” 林熠惊愕道:“龙头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救我?”玄冷真人道:“龙头就是龙头是这里的主宰无处不在的影子。” 林熠问道:“他是看在师叔的面上这才救了我么?” 玄冷真人低哼道:“你的记性很差已忘了在无涯山庄不该问的就别问。” 林熠低声自语道:“‘乌鸦山庄’怎么会起如此难听晦气的一个名字?” 玄冷真人眼中闪过一道森寒的光芒却忍住没有出声。过了片刻才说道:“无涯山庄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之一你有幸能够进来已是极大的造化。” 半晌林熠道:“玄冷师叔你说的对好奇心能杀死人我实在不该问那么多。” 玄冷真人漠然道:“你终于想通了。不过只要你记住这里的规矩就不会有事。” 林熠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儿?”玄冷真人生硬道:“不知道。这里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没有龙头的准许谁也不能离开。”“包括你在内?” 玄冷真人似乎被刺到了痛处冷哼道:“贫道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林熠说道:“那好我是否可以知道你们把我弄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玄冷真人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接着说道:“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惹麻烦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师叔!”林熠叫道:“弟子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那七名被你们捉去的昆吾派弟子现在怎样了?”“死了。”玄冷真人冰冷的声音传来。好像死去的并不是七条鲜活的年轻生命而仅仅是路边的几条野狗野猫。 “呼——”一股夜风吹入玄冷真人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门外。林熠喃喃低语道:“开春了为什么一到晚上还是这么冷?” 藕荷乖巧地问道:“公子奴婢替您取一件厚实些的外衣披上。”林熠阻止道:“藕荷不用了。刚才玄冷师叔说要换了你你为什么会那样害怕?”藕荷眼里挣扎片刻低声道:“奴婢不能说。” “好吧我不强迫你了。”藕荷突然跪下双手抱住林熠的腿抬起头道:“公子您是好人。藕荷求您将来不论要去哪里都别抛下我。我甘愿一辈子都这么伺候您。” 林熠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自己会在这儿住多久。刚才我和玄冷师叔的对话你都听见了我自己将来会如何都不晓得怎么能再带上你?” 藕荷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确定周围不会再有第三双耳朵用传音入秘低声道:“林公子您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们很看重你。” 林熠问道:“你怎么知道?”“因为您住的是龙头的行辕。他不在时便一直空着。除了您奴婢从没有看到过有第二位从外面来的客人能够住进这里。”林熠苦笑道:“照你这么说来那位龙头还真看得起我。”“可不是?如果不是公子住在这里奴婢猜刚才那位道爷这辈子都未必有资格跨进‘龙园’半步。”林熠道:“藕荷你起来吧。只要我不死便把你带在身边就是。”藕荷欣喜道:“多谢公子。”盈盈站起红扑扑的脸蛋上笑颜如花看不出有丝毫心机。 林熠早已看出她是一株花妖和玉茗仙子一源同出。 如果九间堂希望利用这个少女作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并非是小瞧了自己而是辱没了他们的智慧。 他站起身问道:“藕荷外面是什么地方?”“是座花园公子如果愿意可以随处走走。不过无涯山庄里不准御风也不能施展御剑术遇到龙头标记更要立刻回避。”林熠道:“我明白了。我就在花园里逛一圈你不必跟着了。”藕荷不放心地道:“那你可得小心迷路这花园可比皇宫还大。”林熠笑了笑心里道:“这小丫头居然还知道皇宫。”走出屋子门前是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两旁花团锦簇草木葱郁丝毫看不出只是早春季节。 一座碧竹浮桥横悬溪上对岸的花树下有个老翁手举铁剪“哢嚓哢嚓”修护着花木。 他头上包裹白布汗巾皮肤粗糙黝黑显然是长期风吹日晒的结果。一身灰色的外衫沾了不少零落的花瓣神情专注而认真根本不看向正从浮桥上朝这里走来的林熠。 “哢嚓、哢嚓!”节奏均匀得就像乐师在拂动琴弦每个起落绝不会快半拍更不可能慢一丝。简直这声音在林熠的耳朵里已成为仙乐而不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剪开阖摩擦而出的噪响。 “哗——”林熠的脚蓦然沉入溪面浮桥轻快地颤动起来。如果仔细听仿佛它的节奏也是“哢嚓、哢嚓——”“哢嚓、哢嚓!”林熠感到他的步履他的心跳乃至他全身的节奏在不知不觉中已完完全全地融入到这奇异的响音里。一股太炎真气勃然升腾像是遭到侵略的猛兽昂起头躁动不安地窥视着那剪修花木的老翁。 十丈九丈八丈走下浮桥。老翁茫然不觉转过身开始修剪另一株花树。 在铁剪停顿的刹那林熠的节奏被完全打乱脚下不由自主一步踏空好像一头栽下了万丈悬崖。冷汗始出;呼吸促断。林熠的功力提升到了极致眼中只剩下一把铁剪一个修花老翁。 他是谁?林熠甚至想到也许这个老翁就是龙头放下剑拿起剪的龙头。 “哢嚓、哢嚓!”剪刀声重新响起林熠宛如受到催眠一步步走向老翁。七丈、六丈、五丈——体内的真气充盈咆哮却无处宣泄。面前没有敌人没有杀气仍旧只有一把剪一个人。 三丈两丈一丈林熠终于走到花树下。 冷汗浸透全身没有一处还是干的。 老翁停下了铁剪好像没看见有人站在花树下悠然转身向深处的一座草庐走去。林熠静静站着背后是两行由浅至深的足印。他既没有喊住老翁也没有动。 “喀!”被剪断的最后一根花枝折落飘过林熠的眼前林熠伸手轻轻接住花枝。月光下新鲜的断痕清晰可见林熠看呆住了。 他的目光久久地像盯死在这道断痕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有领悟有迷惑更多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惊骇。 “嚓——”一道银色电光掠过花树又瞬间幻灭。林熠积郁的所有气势、劲力都在这一剑中全部释放奔腾。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剑谈不上招式与身法仿佛只为了泄体内一种野兽般的冲动。 他如释重负这一剑已突破了自己以往的极限甚至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也绝不会再有类似的第二剑。 花枝飘落在手中两道断痕并排呈现在眼前。林熠仔细凝视不断转换着各种角度然后流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 “小伙子来喝碗茶吧!”远处草庐前的老翁已放下铁剪坐在石墩上招呼道。 林熠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将两截花枝收入怀里走向草庐。 茶是粗茶;碗是大碗。如果说东帝释青衍身上隐藏的是一种飘逸空灵面前的这位老翁则代表了一种淳朴厚重。林熠无法判断两者之间究竟谁会更高一筹但隐隐又觉得其中有着某种共通的东西。 “好茶!”林熠低声赞叹突然再次怔住了。仅仅是一碗粗茶为何能令自己情不自禁出这样由衷的赞叹? 老翁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愈明显说道:“你在想为什么这普通的茶却会突然变得与众不同是么?”林熠像个受教的孩子老老实实点点头。 老翁悠然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这茶从它生长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进入你的口中都不曾让我花费半分心思。 “它应运而生自然长成。老朽无心取来随缘而饮。这个过程中没有掺杂一丝的人为加工一丝的存念用心。”老翁道:“这样的茶才是自然。” 自然!林熠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触摸到某种在释青衍和老翁身上感觉到的东西。他问道:“就如老伯适才修剪花木那样的自然?” “你明白了”老翁放下茶碗接着说道:“我并没有把心思浪费在如何修剪花木上只按照它该有的样子去归还它。所以才会无限地接近自然。” 林熠喃喃道:“只是无限地接近自然么?”老翁微笑道:“你能看到我在修剪花木不正说明那把铁剪还未能成为花木生长的一部分么?否则你体内又怎么会生出强大的气势与战意?”林熠道:“这正是弟子不明白的地方。我看到老伯时您的铁剪其实并无丝毫针对弟子的杀气与敌意为什么弟子体内会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种可怕的受迫感?” 老翁问道:“你踏上浮桥后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行走的姿势和节奏?”林熠照实答道:“因为我隐约感到老伯的铁剪尽管距离弟子有十丈远但每一次举起放下仿佛都是在遥遥攻击我。而您的视线虽然只盯着花木但又好像同时穿透了我的灵台。” 老翁笑道:“这只是你的感觉。换作藕荷那老朽也仅是个修剪花草的老翁。她不会感应到任何压迫。”林熠问道:“那么为何弟子反而会如此清晰地感应到?” “因为在你踏上浮桥之前心里早已隐藏了敌意与警戒!”老翁的话平和随意却犹如一柄尖刀深深扎入林熠心头。 他几乎忍不住要将手伸向腰间但在做出反应的刹那又牢牢地稳住。 老翁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林熠内心剧烈的动荡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才到无涯山庄。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不可知的讶异与戒备。所以当你看到这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先想到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于是你看到我时潜意识里已经产生了警觉进而产生戒备与敌意。因为你感应不出老朽的气势却现自己遭遇到了无形的压迫。可事实上在你内心造成这种感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对么?” 林熠喃喃道:“是我的心在压迫我自己所以我对抗的越激烈受到的压迫感也就越浓烈。如果我放弃对抗只将老伯看作普通的花农我就不会有任何不安。” 老翁朴实的笑容泛起问道:“小伙子你从那两截花枝上现了什么?” “道!” 林熠取出花枝并排放在石墩上回答道:“不论从哪个角度您的花枝断痕都浑如天成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感受。而弟子的那根充满凌厉与杀气仿佛只是一种粗暴的断离。” “因为你心中有太多的敌太凌厉的剑啊小伙子。”老翁站起身说道:“老朽还要去溪边挑水就不陪你了。有空时常来坐吧。” 林熠跟着起身问道:“弟子还不知道老伯的大名?”老翁微笑道:“我只是一个照管花园的老头哪里有什么大名?区区一个南山老翁罢了。” 南山老翁?林熠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一位与雨抱朴、释青衍并驾齐驱的翘楚泰斗。但面前的老翁并没有半分传说中那人的影子。 “小伙子你的花枝忘在石墩上了。”老翁含笑提醒挑起水桶慢悠悠往溪边走。 林熠拿起花枝默默道:“我竟连它也忘了——”月色中老翁缓缓走向溪畔却不再有一丝先前的压迫感觉。 林熠回到居住的厢房洗漱过后双腿盘坐在床榻上盯着那两截花枝出神。 藕荷不知为何也变得心事重重坐在桌边低着头呆呆望着火烛出神。 外面传来打更声夜深了。林熠抬眼问道:“藕荷你怎么还不去休息?”藕荷圆圆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但任谁也能看得出其中的勉强娇声道:“公子您拿着这两段枝条在看什么?” 林熠笑了笑将两截花枝递给她说道:“藕荷你能看出什么来吗?”藕荷将花枝对着火烛仔细打量说道:“好像是有些不同。”林熠大感兴趣地问道:“是么?你说说看。”藕荷想了想道:“左手的花枝好像是无意间自己断落的;右手却是教人故意砍下的。” 林熠眼睛一亮大笑道:“好藕荷你算说着了就是这个道理!”藕荷睁大迷茫的眼睛怔怔瞧着林熠道:“公子奴婢说对了什么道理啊?”林熠收起花枝笑盈盈道:“当然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 藕荷困惑的摇摇头问道:“公子既然道理奴婢已经说出来了您也该休息了。”“好你先出去吧。我坐着再想一会儿就歇息。” 藕荷没有说话蓦然作出了一件令林熠敲破脑袋也预料不到的事情。她红着脸一件件褪落身上的罗裳露出粉色的肌肤紧张的娇喘着挺起傲人的胸脯。 林熠眨眨眼睛奇怪道:“天不热你忽然把衣服都脱了作甚?”藕荷玉颊如烧声音低如蚊蚋道:“公子请让奴婢暖席侍寝。” 林熠飞手挥出身后的被单将藕荷行将赤裸的胴体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收敛笑意说道:“难道这也是无涯山庄的狗屁规矩之一?” 藕荷水汪汪的大眼里宛如流淌着酥死人的糖水妩媚充满诱惑的娇喘在静谧的屋中飘荡好似无形的魔力要将林熠推入欲仙欲死的云端却露出一个哀婉幽怨的表情轻轻道:“公子看不中奴婢么?” 林熠的胸前悬挂着执念玉藕荷的雕虫小技在他脑海里留不下一点影像。他起身走向门淡淡道:“看来明天我是该换一个丫鬟。” 藕荷从后一把抱向林熠却被他闪过人已到门边。藕荷无助地跪倒在地凄声叫道:“公子只要您走出这扇门明天也不需要再找人来换奴婢了。” 林熠站在门口没有回头问道:“为什么?”藕荷道:“您出门不久姥姥便来了。”“姥姥?”林熠问道:“谁是姥姥?”藕荷低声道:“她掌管着我们这些丫鬟的生死也是无涯山庄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林熠皱眉道:“她来作甚是找我还是找你?” “姥姥、姥姥她命令奴婢给公子——”“所以你便乖乖照做施展玄媚功法来诱惑我是么?”藕荷哭道:“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对奴婢验明正身如果没有破身便要把奴婢打入‘忘忧崖’毁身焚魄欲死不能——” 林熠不知道九间堂此举的目的何在。这样的招数庸俗而拙劣几千年来被人滥用了无数回。又或者藕荷是在假传圣旨认准自己一定是龙园新贵希望藉此拴住自己从此脱离苦海。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徐徐道:“带上酒我们去赏月。”藕荷呆了呆问道:“那明天早上——”林熠推开门弯月含钩清风拂面。他望向浮桥对面已不见老翁静静说道:“你是我的丫鬟。除非我不在了否则轮不到什么姥姥爷爷的来多事。” 第八章 龙头 次日一早林熠没有等到姥姥也没有等到爷爷。藕荷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已无从判断。 但藕荷却像只惊惶的兔子无论林熠走到哪里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仿佛只要他一消失自己的命运就将碎灭。 同样的玄冷真人也不再出现林熠就像被九间堂突然遗忘放逐在龙园。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早晨都会陪南山老翁修花担水然后喝几碗粗茶掌灯后才会告辞。 这种清闲而有规律的生活过了十几天林熠本以为自己来到的地方是一个神秘诡异的魔窟现在却渐渐产生了一种退隐林泉的错觉。 龙头把他“请”来当然不会是为了提供一个养老的花园但他到底想对自己作什么?林熠越来越疑惑。 他打消了利用秘虚袈裟探察无涯山庄的念头。因为他相信这么做只是无用功这里的一切秘密都深藏在平和宁静的冰层深处。而且一旦自己突然消失天晓得接下来会生什么事情。 至于与释青衍的联络林熠更不着急。自己远离容若蝶来到这里也并非是为了观光旅游的。 所以他还在耐心的等待一天天默默数算着日子。 终于玄冷真人又来了。他见到林熠只说了一句话:“龙头要见你。”林熠问道:“在哪儿?”玄冷真人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回答道:“他说那个地方你知道。”“我知道?”林熠微微诧异问道:“一个我知道的地方?”玄冷真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熠沉吟了一下微笑道:“的确这里有一个地方应该是我知道的。”他看了眼藕荷说道:“玄冷师叔你可以替我带一句话给姥姥么?”玄冷真人冷冷道:“可以。”林熠手指藕荷悠然说道:“请师叔转告姥姥藕荷如今是专门伺候弟子的丫鬟所以能够决定她生死的主人便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或者更多。”玄冷真人木无表情地扫过藕荷道:“我会带到。”他再不看林熠走出屋门。 藕荷低声道:“公子谢谢您。”林熠淡淡地回答道:“不用谢我只是在帮自己留住一个乖巧伶俐的丫鬟而已。”藕荷咬咬嘴唇声音更低地说:“您今后多小心姥姥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林熠笑道:“她不过是无涯山庄的姥姥又不是本公子的姥姥对么?” 藕荷惊恐地环视四周入夜的龙园空寂无声。但她的脸色依旧雪白惶恐颤声说道:“公子千万不要在背后说姥姥的坏话。奴婢见过很多人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从山庄里消失永远也回不来了。” 林熠不以为然地站起身取了一副杯盏放到桌上重新落坐道:“藕荷关上门回屋去休息吧。”藕荷迷惑道:“公子您不去见龙头了?”林熠微笑道:“我没忘。”藕荷“哦”了一声不明白林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退出屋外。 林熠将对面的空杯斟满酒喃喃道:“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我先敬他一杯酒总是应该的。” 坐等良久周围没有丝毫动静。桌上的火烛平静地燃烧释放出昏黄的光晕。林熠抬起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忽然有个声音宛如被风从窗外徐徐吹入却无从辨别它传来的方位徐徐说道:“你没猜错我已经到了很久。”“啵”烛焰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恢复平静。对面的椅子上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却看不到它的主人在哪里。 林熠无法从对方的声音中判断出说话的人是男是女甚至无法确认他的年龄。 他神情一凝低声道:“龙头?”那声音回答道:“是。”林熠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缕微笑道:“玄冷师叔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无处不在的影子。”龙头也微微笑了起来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林熠道:“有时候吃惊不是写在脸上的。”龙头赞同道:“说得好。你怎么会知道我要见你的地方是在这里?”林熠从容道:“在无涯山庄中我只认得两个地方。一处是这儿另一处是溪对岸的花间草庐。所以我便在这里等你。”“为什么不是在对岸?”龙头问。 “因为我想龙头不会是南帝。”林熠回答。 “为什么?”龙头对林熠能够说出南山老翁的真实身分并不觉得惊讶静静问道。 林熠坦然回答道:“我看过他剪下的花枝。”“花枝?”龙头问。 “一段与世无争的花枝“林熠微笑道:“只有真正的南山老翁才能剪下的花枝。”龙头沉默片刻说道:“要剪落这样的花枝我的确办不到。所以你通过了我们设下的第三道考验。” “三道?”林熠讶异道:“那么藕荷是否也算是其中之一?”龙头答道:“是。如果说刚才是为了考验你的心智那藕荷考验的就是你的心念。” 林熠道:“我懂了。假如我禁受不起她的诱惑那是心念不坚。如果因为怜悯她的处境而勉强答应便是心念不强。如此便失去见你的资格。” 龙头道:“好在你没令我失望。”林熠苦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从藕荷第一次出现起这个局已经布下。一个清纯可人的少女突然不顾一切投怀送抱这种诱惑和刺激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所以你又通过了第二道心念的考验。” 林熠摇头道:“但我猜不出第一道考验是什么?”“心术”龙头一字一顿地回答:“你的心术。”林熠想起南山老翁刹那冷汗横生静静道:“原来过桥喝茶也是一道考验。” 龙头道:“如果你那晚的反应有任何异常同样不会见到我。”林熠出了口气道:“幸好我已见到了你尽管只是道影子。”“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把你救到这里来?” 林熠叹道:“其实我很想知道。可惜玄冷师叔提醒过我在这里多嘴多舌的人通常都活不长。”龙头道:“你还年轻刚满二十岁。”“是而且这些天我过得很舒服还不想找死。”龙头问道:“要是让你一辈子都这样住在无涯山庄里呢?”林熠没有说话默默将两截花枝并排放到桌上。 龙头懂了说道:“你的剑告诉我其实你心中依然在渴望外面的世界对么?”“你说过我还年轻。”龙头道:“可惜一旦你走出无涯山庄就会很快永远地失去它。” 林熠面色一黯低语道:“我明白天地虽大却已没有容我立足之地。”龙头道:“除了这里。”林熠缓缓喝干杯里的烈酒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因为你需要而且不会拒绝我的帮助。”林熠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龙头大笑道:“你不想洗刷冤屈为玄干真人报仇么?你不想做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冤枉误会你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么?你不想有一天能够成为与三圣五帝并驾齐驱的天地至尊窥悟仙道么?” 林熠等到笑声停止缓缓道:“我当然想但我先需要的是能活下去。”龙头道:“我可以帮你。”林熠笑道:“天底下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挑中我?”“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林熠心一动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我能帮你什么?比起你我什么也不是。” 龙头的声音停了一停桌上的烛焰忽然急剧地颤动好似有风吹过。少顷烛焰再次恢复平静龙头缓缓说道:“你听说过《云篆天策》吧我需要你帮助我来破解它的秘密。”不会是他从哪里听到了自己对仇厉说过的那段关于《云篆天策》的鬼话竟信以为真了吧? 林熠想笑但心底里却升起一缕寒意再无法笑出来。 难道仇厉居然也是九间堂的人。那么云洗尘呢冥教呢? “你相信我能解开《云篆天策》的秘密?”他问道。 “不是相信而是事实。”龙头低沉的嗓音回答道:“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办到。” 林熠这才清楚自己猜错了。但内心却产生更大的震撼与惊异苦笑道:“你没有认错人吧?连我都不晓得自己会有这样的本事。” 龙头道:“你觉得我有兴趣和你开玩笑么?”林熠叹道:“正因为不应该我才想问明白。万一到最后你现我并不是那个真正要找的人我想开玩笑也不可能了。”龙头道:“不会错真要是错了吃亏的也只是我。” 林熠道:“你想了解我此刻的感受么?这是我听到过的天下最荒谬的事。”“荒谬?”龙头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怒意似乎是在认真考虑林熠的反应然后说道:“我并没有这样觉得。” “第一我的身上没有一卷《云篆天策》;第二我没有本事将六卷《云篆天策》全部收集到手;第三即使你将它们摆在我面前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理。” “所以我们才需要合作。” 林熠忍不住又摸摸自己的鼻子笑道:“你不担心真到了那天我会将《云篆天策》私吞?”龙头微笑道:“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么?”林熠喃喃道:“《云篆天策》——它果真有那么诱人么?” 龙头回答道:“就好比它是锁在某个秘密地方的宝藏。地点在哪里只有我知道;而开锁的钥匙却在你的身上。只有我们合作才能共同开启分享这个秘密。”林熠嘻嘻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伟大了起来。” 龙头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林熠收起笑容道:“你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呢?既然是合作双方就都应该显示出诚意。”林熠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如果我答应合作需要做些什么?” “我帮助你将六卷《云篆天策》合璧同时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就这么简单?”龙头回答道:“并不简单。为此我已准备和等待了很多年。” 林熠问道:“我如何能相信你刚才的许诺和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第一我没有必要骗你;第二如果是假的你也不会失去什么。”林熠笑道:“说的是我原本已一无所有。最多把捡回来的命再丢了而已。” 龙头道:“这么说你已经在仔细考虑我的建议。”林熠斟满酒杯龙头没有出声耐心等他把酒喝干然后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本该很感激你才是。可惜我的七位同门师兄弟却死在了玄冷师叔的手上。不禁令我怀疑贵组织的行事风格是否会让我反感。” 龙头轻轻道:“玄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落在他手中的昆吾弟子。杀死他们也并非我的意思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把他交给你处置。” 林熠叹息道:“我替玄冷师叔可怜。”龙头道:“可怜人必有可悲之处。他肯替我卖命也不过是为了窥觑昆吾派掌门的宝座罢了。”林熠问道:“你答应过他?”龙头的影子微微摇头说道:“我答应过的事情从不会失信。”林熠道:“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龙头慢吞吞道:“打碎一个人的美梦是种残忍的行为我想这点你会同意。”林熠颔道:“听上去你就像位悲天悯人的圣人。”“这世上没有圣人。如果有也一定会很快被小人害死。” 林熠问道:“那你认为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龙头回答道:“是一滴融进海里便再也看不出的水却可以让海沸腾。”林熠微微一笑道:“这算是自谦抑或是自负?”龙头道:“你是我要找的另一滴水。”林熠道:“但我却怕两滴海水之间会很难相处。” 龙头道:“沧海无垠你我各取所需。”“很小的时候师父曾告诉我一句名言。”林熠说道:“天上掉下的烧饼越大你就越不能碰。而你给我画的显然是个特大号的烧饼。” “很巧我也听过另一句谚语‘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觉得一个人撑死总比饿死好。”林熠大笑道:“说得有理。我可以再考虑几天么?”“南兄很欣赏你他希望你能在龙园多住一段日子。我替你答应他了。” 林熠道:“原来你早做好了等待我回答的准备。但是我仍然想知道如果你当初没有能够找到我又或者我拒绝和你合作你的计画是否就会落空?” 龙头淡淡道:“那我只好再等二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幸好等待本身就是一件充满期盼与希望的动人过程并不会让人觉得太痛苦。”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里期盼。林熠的神思忽然飞越过千山万水牵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没错等待与期盼有时候的确动人但有时候更是折磨人的过程。 他叹口气道:“一旦我决定了该如何通知你?”龙头回答道:“不必通知我会知道。”林熠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缕笑容说道:“我突然很想看看你的真实模样。但为了活得更久些只好拼命忍住这个念头。”龙头投影在椅上的黑影像冰一样渐渐溶化回答道:“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啵!”烛火蓦然熄灭屋中陷入一团幽暗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幽幽映入。 林熠倒满今晚的第三杯酒举在眼前凝视许久才微笑道:“他居然一口也没喝就走了显然不是个酒鬼。”翌日清晨林熠宛如什么也没生过一般照例踏过浮桥到对岸拜访南山老翁。盘桓一天后傍晚才返回住处。 门依旧虚掩着台阶上却多了一个黑色的漆盒。身后的藕荷好奇地问道:“公子这是谁送来的东西?”林熠怔怔望着漆盒没有回答。 藕荷又问道:“要不要奴婢打开瞧瞧?”林熠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藕荷把这个匣子找个地方埋了越远越好。”藕荷困惑地点点头抱起沉甸甸的漆盒往西的一片梅林走去。 那是龙头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人头。 今后再来找自己的就不会再是玄冷真人了。他的使命已经结束。 林熠看了看屋门蓦地改变主意徐徐向着原路返回。 残阳泣血凄艳中透着一股肃穆的悲壮。溪水潺潺依然如故。无论人世如何变迁它永远只是这样平静地流淌着。 “哢嚓、哢嚓!”南山老翁又在聚精会神地修剪花枝重复着他每日的劳作。 林熠迈过浮桥走入花树默默无语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的铁剪一次次举起、放下出“哢嚓、哢嚓”的声音。 天逐渐黑暗晚霞褪去绚烂的颜色归于平淡。 南山老翁停下了铁剪却没有回头淡淡问道:“你决定了?”林熠点头。 南山老翁抬头望着刚刚裁剪完成的花树就如同在欣赏自己得意的作品说道:“你回来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决定?” 林熠摇摇头放眼锦云花林沉声道:“我只是想最后再看上这里一眼。”南山老翁道:“以后你还可以来没有人会阻止。”林熠的嘴角逸出一缕苦涩的笑意悠悠道:“我只怕来的是我眼前的花树却不再是今晚的花树。” 南山老翁低叹道:“可惜。”林熠问道:“可惜什么?”南山老翁道:“他答应过老朽只要你拒绝了合作我就可以收你为惟一的衣钵传人。可惜可惜——”“我令您失望了。” 南山老翁转过身摇头道:“其实我早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做出了决定?”林熠遥望对岸的梅林静静道:“因为我收到了龙头送来的一份礼物。”南山老翁道:“但你是不会被一颗人头打动的为什么?”“它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等待施舍的给予施舍的和无需施舍的。我现在既然无法成为第三种人又不愿做第一种就只能选择剩下的惟一一条路。” 南山老翁说道:“其实你可以做第三种人。”林熠道:“不行我还年轻。充满不甘和幻想注定无法平静。”南山老翁怅然地长长叹息喃喃道:“年轻年轻——”他举起剪寂静的夜空里又响起“哢嚓、哢嚓”的声音遥遥回荡。 林熠又站了一会儿终于回过头向着浮桥一步步越走越远。 第九章 猎苑 第十九天。林熠坐在溪畔的软草地上心中默默计数。 龙园的草木渐渐绿了花儿也缀满枝头。仿佛轻轻吸入一口空气就能品味春天的美妙滋味。 住屋旁的梅花飘零散落在湿润的泥地上铺成一张粉白的花毯。每一瓣落红都在宣告曾有过枝头怒放的绚烂最终都无法挽回地归于寂寥。 生命是否会如这凋谢的花雨匆匆百年也终有一天会无声逝去。难怪人们会期盼能与日月一样的永恒共着天地长生不朽。 只是天道缥缈仙路无凭多少年来究竟能有几人突破了肉躯的极限生死的禁锢羽化飞天长歌九霄? 即便如魔圣聂天一般地显赫不也到底被迫兵解转世么?而今不知魂魄依附何方哪里还有半点前世的风光? 林熠仰头看着天上的流云随风变幻惊讶地现自己的心情竟逐渐变得苍老老得就像对岸花树下的虬根。 “我这是怎么了?”他困惑地自问。 溪畔的飞鹭来了又去空中的云絮散了又聚那老翁挑着磨得亮的竹扁担又在溪边汲水。 每晚当他暗中修炼破日七诀时灵台受到破日大光明弓魔意的不断冲击心绪也会随之亢奋激昂。犹如一头在黑暗中觅食的野兽躁动得彷徨积存着庞大的战意却找寻不到宣泄的猎物。 于是拼命克制、忍耐努力地去炼化体内残存的魔意。他无从了解多少年前魔圣聂天是否也曾经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又是否曾为了舒缓这股沸腾的压力不得不深陷进循环往复的杀戮中以杀止魔饮鸩止渴。 好在林熠的身上还有一颗守心珠替他分去庞大的魔意令他不致崩溃。 而在日出之后坐在溪畔眺望对岸的林熠感受着南山老翁锄草养花的悠然意境浮躁的灵台不知不觉中重归宁和沉淀的魔意徐徐清澄融入空明。 修炼“铸神诀”最凶险艰难的关隘就这样让林熠在每一个日出日落的眺望中度过。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无限专心、无比留恋地每天坐在溪畔只为看一个白老翁挑水、浇花、修枝、锄草? 昼夜两种近乎极端的感悟与体验一日日的进行着。每一滴的心得与收获都会令他由衷欣喜与享受。 他慢慢开始习惯适应这种与世无争的悠闲日子。自从收到那份放在屋门石阶前的漆盒礼物后已经过了整整六天。六天里林熠没有踏过浮桥半步更没有与南山老翁有过一句交谈一眼对视。 然而这些都已无足轻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什么能比对面的花树林可以教会自己更多呢? 他的太炎真气已突破“空照道心”的第四重天晋入“忘物还情”的崭新境界。泥丸中丝丝灵元萦绕凝聚已能感应到元神初生的奇妙征象。只是林熠并没有意料中的激动兴奋只当是水到渠成天意人心。 也许三、五十年后他大有希望成为另一位挑水护花的南山老翁如果这样的生活不再生改变。 但是可惜在他身后分明有来自东海的等待昆吾的牵挂乃至九天之上恩师未曾瞑目的英灵。 所以他只能坐在溪畔眺望。浮桥成为横亘在自己与花树林之间一道永恒的沟壑。计数着日子也计数着期盼。 林熠知道龙头一定收到了自己作出的答覆。龙园从此成为一个征途中的驿站未来的岁月里花树林也将积淀在尘封的回忆深处。 奇怪的是自玄冷真人的人头被当成一份礼物送来后无涯山庄再没有人来龙园打扰过他。甚至在龙园里他也几乎看不到除了藕荷和南山老翁之外的第三个人出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难道也是龙头计画中的一部分? 日头正高照得林熠后背有了热辣辣的温度。他褪去鞋袜将赤裸的双足十分写意地浸润到清冽的溪水里感受流水生命的韵动还有成群游弋的小鱼毫无惊惧的亲近融入这溪水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藕荷抱着一个小酒坛蹑手蹑足走到林熠的身后和煦的阳光将她的倒影投射在碧清平静的水面上甚至能清晰看到她嘴角那缕可爱的笑意。 放下酒坛藕荷在林熠背后扬起手中拿着的一张玉白色香帖说道:“公子奴婢刚才在门口现了这个好像是给您的书笺。”“是一只翠鸟凌空投送到石阶上的“林熠懒洋洋道:“藕荷打开了念给我听听里面写的是什么。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藕荷展开书笺念道:“午后猎苑——公子是姥姥找您!”林熠接过书笺内页的纸张色彩依旧是一种透着冰冷的玉白色隽秀挺拔的字体凛然屹立让人联想到冰峰之巅的雪莲花。果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在另一面上画了张简略的路径指向图寥寥数笔已具主人神韵。 林熠合上书笺问道:“藕荷姥姥就住在猎苑么那是个什么地方?”藕荷回答道:“猎苑是姥姥的行辕在一座青色山丘上所以她又被人称做‘青丘姥姥’。那地方很大还豢养着许多珍稀魔兽供姥姥研究驱使。四周都有阵法结界分隔平日没事谁也不愿意到里头去。”林熠拍开封泥捧起酒坛饮了一口舒服地吐了口气喃喃道:“她找我作甚?”藕荷与林熠相处久了渐渐放开闻言抿嘴一笑道:“也许姥姥是想见见你。”林熠摇头抬眼望望天色说道:“藕荷把酒收好等我回来再喝。”一提腿溪底的游鱼顿时惊散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藕荷接住酒坛低声道:“公子您要多加小心。姥姥……脾气古怪得很无涯山庄很少有人不怕她。每回奴婢见着她的时候小腿都会不争气地打哆嗦。”林熠晾干双足穿上鞋袜笑了笑说道:“她总不见得能把我吃了吧?”“姥姥不吃人但她会把活人送给魔兽当作奖赏。有时候还会到外面抓人来喂她的魔兽。许多人进了猎苑就再也不见出来。”林熠当然不怕自己会被当成魔兽的午餐想来姥姥也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但对于这种拿活人喂食魔兽的做法也使得他现在就变得很没胃口。 他站起身洗了洗沾在手上的湿泥微笑道:“万一我真被魔兽吃了你会不会替我到猎苑把骨头收回来埋到梅林里?”藕荷的脸色骤然苍白道:“公子您可别吓唬奴婢。”林熠甩干手上的水珠嘻嘻笑道:“放心我的皮很厚没有一口好牙可啃不动。”藕荷不晓得林熠是真是假惶然跟在他的身后。 林熠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道:“藕荷你跟着我做什么?”藕荷放下酒坛垂手道:“藕荷要和公子一起去猎苑。”林熠笑道:“你去干什么?她的请帖上既然画明了路径便是要我独自赴约的意思。我若带了你去说不定刚一进猎苑姥姥就会把你丢给魔兽做了午餐。”藕荷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却固执的说道:“有公子在奴婢不怕。”林熠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藕荷的脸蛋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等我回来。”转过头轻松地朝龙园的正门走去。 藕荷怔怔站在原地圆圆的大眼目送林熠的背影忽然苍白的玉颊徐徐红了起来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一摸好似上面还留有林熠手指的余温。 林熠走出龙园的大门第一次见到外面的景致。门前是一条洁净宽整的青石街空荡荡见不着一个人的影子。左侧从府内流淌出的小溪淙淙响鸣穿过石桥往西蜿蜒而去远远绕开一座青色的小山丘汇入湖中。 猎苑便建在山丘上与龙园遥遥相望仿佛是龙上的一对犄角钳制住正北方的那座碧色湖泊。 “哒哒哒——”街角拐弯处响起一串清脆马蹄声一辆两轮小马车向林熠立足的地方驶来。 赶车的是一个头戴竹斗笠、身穿黑色土布衣的中年男子大半的面容被遮挡在斗笠的阴影中令人难忘的是那一双冷漠的眼睛和颌下短短的黑须。 马车在林熠面前停住赶车男子沙哑着喉咙说道:“林公子请上车。”从这人的身上似乎察觉不到有丝毫的不寻常之处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个在城镇中常见的马车夫。 但既然连一个花匠都会是南帝那么无涯山庄里的一个赶车人为什么就不能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九间堂难怪二十年来仙盟对它一筹莫展。龙头有意显露的冰山一角已是如此的惊人埋藏在海水下的冰座又应当是怎样的庞大莫测? 林熠问道:“阁下是姥姥差来接在下去猎苑的么?”赶车人摇摇头取下围在脖子上的青色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回答道:“姥姥是姥姥我是我。我只管接送林公子和猎苑没关系。”林熠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了!”抬腿上了马车赶车人低低吆喝手中的鞭子一挥一甩在青石街面上出”啪“的脆响马车缓缓启动。 林熠目不转睛盯着赶车人手中不足一丈长的软鞭暗暗思忖道:“要是他刚才那一鞭是向我挥来我该如何招架?”电光石火里他已想出了六种招架的招式五种闪躲的身法。但其中竟没有一种能够有把握接住赶车人的那一鞭。除非放弃所有的主动利用奇遁身法逃得越远越好或可能够躲开赶车人连绵不绝的后手攻招。 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赶车送客的无涯山庄下人?放眼当今正魔两道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一方霸主的身分。 赶车人似乎没有觉察到林熠的惊诧驱动着那匹又老又瘦的黄马沿着青石街向着猎苑的方向缓缓行驶。 林熠仔细观察他每一次挥鞭的动作那不单单是在用手身体的每个部位乃至他的吆喝声、步履声都成为这动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令林熠不由自主想到雨抱朴的手舞足蹈小八式。 原来出招的不仅仅是拳头或者腿脚而是一个人所能够运用的全部力量。 马车走得很平缓上桥、下桥始终保持均匀的度。林熠有种坐在船上的感觉街道在视线里徐徐倒退离青丘猎苑也越来越近。 他问道:“阁下贵姓?”赶车人沙哑的嗓音回道:“我没有姓林公子叫我‘老峦’就成。”“老峦——”林熠轻声重复了一遍突然觉一个奇怪的现象。南山、青丘、老峦、每一个名字都与山有关难道这些是巧合么? 老峦说完就不再言语默默赶车。 上了青丘马车停在猎苑门前老峦道:“到了。我在这里等你出来回头拉你去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林熠问道:“老峦你待会儿要带我去的地方真的会很有趣么?”老峦微微点头又再擦汗回答道:“至少在那儿见着的都是会说话的大活人。”林熠看看猎苑粉白色的围墙和里头若隐若现的翠绿色雾光笑道:“没错会说话的大活人总比这里面的那些魔兽有趣些。”他大笑着走上石阶一点也不在意在别人门前说这些话是否会得罪主人向着银白色的大门里朗声道:“在下林熠赴约来了。”“吱——”大门开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仿佛门里是一座巨大的冰窖般。门外艳阳高照碧空如洗;猎苑中却光线幽暗翠雾濛濛宛如另一个世界。 一个冷漠年轻的声音透过雾瘴像冰泉一样甘冽甜美道:“请进!”林熠一笑抬脚跨进门槛背后的大门“咣”地巨响老峦的身影隔绝在门外。一条青泥小径从门前笔直向里延伸两旁浓密的灌木与古树遮天蔽日林熠的视线在十丈外已到尽头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翠雾中此起彼伏的魔兽嘶吼。 蓦然左脚边的灌木丛中出现两簇亮黄色的光点如同鬼火一闪一灭。林熠凝目望去是一头形态类似豺狼的敖獗正匍匐在不远处用看上去并不如何友好的目光盯着自己喉咙微微颤动着出“呼呼”的低吼。 似乎是意识到进来的客人并不是送给它的午餐敖獗与林熠对视片刻站起身扭头走进背后的灌木林消失不见。 林熠想了想沿着青泥小径往前缓步而行讨厌的翠雾似一条条飘浮的缎带萦绕左右吹送寒风。 走出大约百丈光线变得更加幽暗浓密的云雾沉甸甸积压在半空遮挡住云天春光。小径两旁不时会窜出几头小型魔兽迅捷地越过林熠身前没入另一侧的灌木丛里没了踪影。 林熠叹了口气喃喃地低声道:“一个女人放着那么好端端的地方不住却要待在这样一个阴气森森的鬼地方实在古怪。”果然翠雾深处又响起那女子冰冷的低哼森然道:“臭小子你说什么?”林熠正是要引她开口现身闻言微微一笑道:“姥姥我猜你的皮肤一定很白。”青丘姥姥似乎没有料到林熠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赞扬一时分不清他的用意于是冷冷地低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林熠自顾自继续说道:“无论是谁住在这样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园子里就算前世是一条墨鱼这辈子也准能变得全身雪白。”青丘姥姥缓缓道:“看来藕荷那丫头对你的警告并不管用。”林熠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头顶响起“嗤”的疾风一蓬黑乎乎的东西从上空的云雾中突然降临。犀利的罡风转瞬袭到像数根冰锥插向林熠的后脑勺。 林熠施展奇遁身法一闪一掠轻飘飘跃上路旁灌木这才看清偷袭自己的是一头摩翅铁隼。但这头摩翅铁隼的腹部竟生有一个袋囊里面并排装着十八支幽蓝色棘刺好比一根根锐利的标枪寒光闪闪。 这种袋囊棘刺原本不该出现在摩翅铁隼身上而应是另一种魔物刺脊兽背上天生的攻击利器才对现在这样张冠李戴林熠立刻明白过来藕荷先前对自己说起青丘姥姥对魔兽的研究原来是指的这个意思。 摩翅铁隼一击落空腹囊骤然鼓胀“嗤嗤”飙射出六支棘刺分作上下两排刺向林熠。 林熠曾在玄映地宫中出生入死与冥海魔物浴血争锋积累了不少经验心得。摩翅铁隼射棘刺的角度虽然刁钻度虽然迅猛但与遗浆烈蛇那样的绝世魔物相较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他双手左右开弓一招“顺手牵羊”借势打势十指挑、抹、弹、点将六支棘刺迫拢到胸前相互之间“叮叮”激撞卸去凌厉的劲势最后轻描淡写地袖袂一卷一挥远远送出。 自东海岩至今将近一个月的参悟修行终于在这刻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惊人威力。如果雨抱朴能够在旁亲眼目睹到林熠的出手也必定会欣然喝彩。 林熠挥开棘刺双脚飘立在柔软纤细的树枝上轻轻起伏遥遥钳制住摩翅铁隼临空扑击的角度与变化纵声笑道:“青丘姥姥莫非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青丘姥姥的声音冷冷道:“恶客登门自当如是。”一条杯口粗细的青色异蛇游上灌木细长的蛇尾末端连着一根残月形的殷红蝎尾无声无息向着林熠的脚踝甩去。 林熠太炎心诀的修为已经晋升到“忘物还情”的境界即使未曾舒展灵觉只要周围稍有异动心头就能立即生出警兆。心念随风一动身形冲天而起。 上空的摩翅铁隼乘势出击两排六支棘刺率先射到。林熠右臂一振心宁仙剑镝鸣飞腾激飞棘刺余劲不消反而挟起逐渐攀升向顶峰的凌厉气势击碎虚空直掠摩翅铁隼。 “嚓!”轻轻一响银白剑锋如削腐竹硬生生卸下摩翅铁隼右腿三根利爪洒下一溜淡金血光。铁隼厉声嘶鸣双翅荡风裂云隐入上空盘桓的浓郁翠雾。 青丘姥姥低咦一声道:“好剑居然和传说中的化血飞镰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的嗓音依旧是冷漠冰凉好像丝毫也不惊讶精心豢养的摩翅铁隼会伤于林熠剑下只对对方手中握着的心宁仙剑颇感兴趣。 林熠暗道:“这老妖婆的眼光好毒可一点也不比她的心肠逊色。”收住仙剑停留半空沉默不答静待其变。 青丘姥姥淡淡道:“若非你手中有这把仙剑是伤不了我的摩翅铁隼的。” 林熠一笑说道:“莫非姥姥想亲自出手为那畜牲讨还公道?” 青丘姥姥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头畜牲这些年来噬人无数伤在你手中也是报应所得。我管它作甚?” 林熠大松了一口气庆幸道:“还好姥姥不想出手否则我可就糟糕了。”青丘姥姥的语气里终于露出一份自负与得意道:“总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林熠大笑道:“像阁下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林某尚是平生仅见。仙剑虽是锋利恐怕也刺不破姥姥修炼了上百年的厚实老脸!”青丘姥姥寒声道:“臭小子你敢辱骂我?”“骂了又如何?苑内魔兽都是由你豢养噬血伤人也都听你一句话。你把罪责推得一干二净让我都替那些魔兽不值。” 青丘姥姥冷笑道:“名门正道的弟子果然出口不凡。可惜猎苑不是昆吾山还轮不到你小子对我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林熠道:“我已说过了也已骂过了心里好生舒畅痛快。你还能教我把话吞回肚子里去?”青丘姥姥沉声道:“我可以先剖开你的肚子再把那些废话全部塞回去。这样猎苑和我的耳根就可以清净了。” “吱吱——”一串清亮狰厉的吼声从林熠脚下传来一头金色魁猿慢慢从灌木丛中爬出抬眼射出两道锐利的森寒光芒教人不寒而栗。 它的体型比小金更小一圈宛如富人家小姐托在手心里把玩的宠物。只是这宠物是要了无数人性命的宠物。在这只金猿的额头中央比小金多出一簇淡青色的绒毛显示出它是一头雌猿。 如果小金看到多半会兴奋地扑上去追求它眼中的魁猿美女。然而林熠的心底只能升起一丝寒意见过小金大神威面对更小一号的金猿林熠的头突然疼得很。 “冥海金猿”林熠道:“恰巧我也遇到过一头可惜不在身边。”“是公揽月养的那头金猿吧?”青丘姥姥冷冷道:“可惜在小青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它才是冥海魁猿中真正的霸主。” 林熠大吃一惊问道:“姥姥怎么会知道?”青丘姥姥徐徐道:“很简单这头小青是公揽月当年送给我的作为交换他从我这儿拿走了一座血誓圣女碑!” 第十章 姥姥 原来如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林熠的眼睛紧紧盯住小青额头上那簇淡青色的绒毛轻轻道:“是头好猿。”“当然是头好猿。”赶车老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他沿着林熠行来的青泥小径从翠雾中走出。那条软鞭随意地缠绕在腰间鞭头垂下地面微微晃动。 青丘姥姥不悦地低声一哼问道:“我并没有请你谁让你踏进我的猎苑了?”老峦道:“林公子是龙头亲点的人你不能动。”青丘姥姥道:“我当然晓得只是这个臭小子太可恶才忍不住想试试他的修为。”老峦木无表情道:“莫非姥姥是不相信龙头的眼光还是想自作主张?”青丘姥姥沉默良久冷冷道:“你可以出去了。龙头既然把他交给我我自然懂得应该如何调教他。”老峦点点头默然望了林熠一眼。林熠从他冰冷的眼神中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任何细微的资讯老峦的身影已经重新消失在翠色的迷雾中。 这时青丘姥姥的声音说道:“臭小子沿青泥香径一直走把嘴巴闭紧一点!”小青悄然退入灌木丛林熠收身落地喃喃道:“嘴巴闭紧了怎么喘气?”青丘姥姥对他打不得骂不过忍无可忍地呵斥道:“那就憋死你最好!”林熠哈哈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忘记了自己还可以用内胎呼吸?”不理青丘姥姥如何的愤怒洒然迈出阔步朝前而行。 走出又是百余丈翠雾忽收青泥香径尽头出现一栋三层小楼依然是冰冷色调在四周的草木环抱中显得格外醒目。 几头魔兽互不相扰栖息在楼前的青草地上。见到林熠也只懒洋洋地偏着眼角余光扫了扫随后便自顾自去了。 林熠走到门口站定朝敞开的客厅内问道:“有人在里面吗?”光影一闪一名女子的影像出现在客厅正中的座椅内。然而她并不是如公揽月那样的虚镜成像而是一尊活生生的元神。 林熠望着青丘姥姥的面容怔住了。 每次当他从藕荷的口中听到“姥姥”的名字时总忍不住在眼前浮现起一个面目可憎、丑陋狰狞的鸠脸老太婆形象可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大大的错了。 “姥姥”非但一点都不老而且还很年轻很漂亮甚至是自己曾经见到过的一位熟人。 倾城幽怨的女子圣洁妩媚的巫女曾在玄映地宫内记忆犹新的凝望都重现在眼前。只是面前端坐的不是冰冷的石像而是比石像更冰冷的元神。 要命的青丘姥姥竟会是她。 林熠隐隐又开始觉得那天刺破的手指头疼了起来。 自己青天白日活见鬼了不是见到了上古传说中的巫女。林熠惊讶得忘了走进客厅长叹道:“敢情自称‘姥姥’的人也可以这般年轻动人。” 青丘姥姥淡淡道:“臭小子你现在再对我溜须拍马不嫌晚了一点么?” 林熠道:“第一我天天都在龙园的小溪里洗澡所以并不臭;第二一想到阁下美丽年轻的外表底下是一大把老得不能再老的年纪我就浑身痒忍不住又想回去洗澡。” 青丘姥姥冰雪无瑕的元神猛射出一蓬森寒杀气将客厅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以下。她冷冷注视林熠说道:“也许我可以先帮你洗一洗这张多事的嘴巴。” 林熠全力运转太炎真气对抗扑面汹涌的凛冽杀气无法再向厅内迈近半尺兀自微笑道:“不敢劳动姥姥为在下打水下回我一定洗干净了再来。” 青丘姥姥与林熠对视许久似乎意识到眼前的臭小子并非自己用眼神就可以镇住的于是元神站起道:“跟我来。”转身向侧门走去杀气顿时荡然无存。 林熠随在青丘姥姥身后穿过回廊走进小楼后的院落里。青丘姥姥推开左厢房的屋门里面一颗悬浮空中的夜明珠陡然亮起。 这间屋子像是书房却又与普通书房有很大的不同。里面一排排橱柜上陈列的都是收拾齐整的卷宗依照竹制小标签标明的秩序有条不紊地罗列。 林熠扫了眼最近的一张标签上面用朱笔写着“金丹门”。那是一个在南方小有名气的道派弟子多精擅炼制祛病驱灾的灵丹可以算作是神霄派的一个分支。 青丘姥姥在窗前的椅子里坐下道:“林熠你去把右第三排上数第二行第九本卷宗拿过来。” 林熠好奇道:“这些都是什么?正魔两道各家各派的秘密数据?”青丘姥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该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林熠反唇辩驳道:“你不说我怎么晓得哪些是该知道的哪些又是不该问的?” 青丘姥姥冷冷道:“那就闭嘴什么都不要说只管老老实实按我的吩咐照做。”林熠慢悠悠走到右第三排橱柜前借机扫过周围的竹制小标签不禁暗吃一惊。 这些不起眼的标签上果然分门别类写着正魔两道各家门派的名称大到冥教、天宗小到金丹门、太霞派这样的地方小派几乎一网打尽无一遗漏。而在第三排第二行的标签上赫然记着金牛宫的名字。 他取下青丘姥姥所说的那份卷宗估摸了一下厚度约在五、六十页左右。封面上写了三个篆字:金城舞。 林熠略一回忆并没有从已知金牛宫的人名中搜索到这个名字。但从“金”这个姓氏上推测多少会和金牛宫宫主金裂寒存在某种关联。 他怕青丘姥姥生疑迅收好卷宗走出。 青丘姥姥问道:“你没有拿错吧?”林熠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 青丘姥姥微微一蹙眉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开口回答我?”林熠像遭受了误解的孩子道:“不是姥姥刚才吩咐在下闭上嘴不准开口的么?” 青丘姥姥尚是第一次碰上眼前这种让她好几回都禁不住涌起杀人冲动的臭小子偏偏碍于龙头的旨意只能无可奈何的拼命忍耐。 她纤细的玉指悄然颤抖提高嗓音喝道:“打开仔细翻看第一页的内容。有什么问题读完再问!” 林熠感觉到青丘姥姥的元神不停地微微颤动显然心中压抑的怒火临近极致。他暗暗一笑慢条斯理翻开卷宗目光立时被第一页上记载的内容吸引住。 这是一份标准的人事档案。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人名与生辰八字然后是体貌特征、性情癖好、心法渊源、惯用魔兵、籍贯住处等资料。 在“家世”这一栏底下标注着几行小字:“金裂寒私生子随母姓云常年漂泊在外。” 林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着重将金城舞家世一栏的记载重新默读了一次才抬起头问道:“为什么给我看这个人的资料?” 青丘姥姥冰原般森寒的眼眸里迅掠过一抹欣赏的光芒显然因为林熠一上手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她回答道:“这是龙头的安排。你必须牢牢记住这份卷宗里记载的所有内容哪怕睡觉说梦话时都不会出错。因为这将是我们为你制作的新身分。”龙头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林熠点点头道:“我和他的年龄身材大致相符但相貌性情和修炼的心法渊源大相径庭很难逃过熟悉他的行家眼睛。” 青丘姥姥淡淡道:“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性格可以模仿金牛宫的魔功心法更可以学这些对你都不成问题。” 林熠道:“为什么要我扮成这个人打入金牛宫么?”青丘姥姥道:“不错他会成为最接近下任金牛宫宫主宝座的人选。为了这项计画我们已经筹备了六年。” “这么说早在六年前金城舞就已经落入了你们的手里。”青丘姥姥道:“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连金裂寒本人都以为他惟一的儿子已经死了死于六年前的一场意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道:“我明白了。龙头是想让我用金城舞的身分出任金牛宫下任宫主从而顺理成章取得那卷《云篆天策》。可惜这个计画里却有一个大大的麻烦。” 青丘姥姥冷然道:“不会有任何麻烦只要我们愿意金裂寒活不过年底。” 林熠心一震缓缓道:“好手段不择手段的好手段;佩服不由我不佩服。” 青丘姥姥对林熠的讥讽无动于衷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从明天早晨开始你必须每天准时到猎苑向我报到。我会指导你用最快的度成为一个比金城舞更像金城舞的金牛宫宫主私生子。” 林熠奇怪地一笑慢悠悠说道:“你是不是忘记问我一个最最关键的问题?”青丘姥姥微微诧异道:“什么问题?” 林熠合上卷宗回答道:“我不是龙头的控线木偶也不是你的下属。你们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有没有答应实行这个计画?” 青丘姥姥的瞳孔逐渐收缩无形的目光几乎快要射穿林熠的心脏。可林熠的脸上挂着一副该死的笑容一副他自己很开心却让你读不出他真正心思的笑容。 深深吸气克制住几乎爆的杀机青丘姥姥生硬地问道:“你不答应?”林熠笑得更欢畅了青丘姥姥恨不得将他那双贼光熠熠的眼睛挖出来送给魔兽当点心。 林熠笃定地回答道:“为什么不?打个哈欠就能坐上金牛宫宫主宝座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伙整天低头哈腰跟在屁股后面转悠这样有趣、刺激的事情傻瓜才会拒绝。” 青丘姥姥现自己快疯了只想林熠越快在自己面前消失越好但无奈的是她还有很多重要的话必须一句句交代给他。 “这份卷宗你不能带出猎苑的大门只能尽快地背熟。”青丘姥姥一面说一面暗自誓完成龙头的任务后如果这个该死的混蛋还没死那她一定会从后面帮他一把。”这项计画更是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当然除非你想要那个人的命。”林熠叹道:“可惜你本就是这项计画的知情人否则回头我一定用最快的度把最详细的内容统统告诉给你保证不打折扣。”他笑着不去看青丘姥姥变色的脸部表情翻开卷宗粗粗浏览了数页惊骇之情不由更甚。 从第七页起将近三十页的篇幅叙述的都是金城舞自出生以来的种种经历细致到在某日某地曾和某人说过什么样的话吃过什么样的东西。 不过想到这些内容很可能是金城舞自己交代的或者有人在暗中专门负责每日记录也就不足为奇了。 整本卷宗都是用活页装订显然是为了方便不断地修缮增补。林熠很想看看昆吾剑派的资料里九间堂是如何记载关于自己的档案。但想想青丘姥姥那张脸这个要求最好还是不提为妙。 他关上卷宗问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现在能不能回去?老峦还在外头等我。”青丘姥姥道:“这个多事的家伙你不必理他让他在猎苑外等着罢。”林熠摇头道:“不成我还是先回去的好。难得有人答应带我去个有趣的地方。”青丘姥姥嘴角露出一缕轻蔑讥笑道:“那你只管去吧但愿明天还笑得出。”说完光影一闪元神消失遥遥传来声音道:“记住明天一早到猎苑来见我。” 林熠喃喃道:“对着你我已经笑得够多了接下来换个口味也无妨。”他顺着原路返回门外的马车边老峦正在闭目养神等他出来林熠跳上马车道:“老峦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老峦睁开眼道:“没什么。”一挥软鞭驾着马车驶下青丘向南拐去。 走了一段道边出现一座又老又破的小庙隐约闻到空气里有一股血腥气味。 老峦微一皱眉低声道:“这个家伙今天又开斋了。”将马车停到庙门前说道:“下车吧我们到了。”林熠诧异道:“老峦你说的有趣地方便是这口破庙么?”“不管是哪里只要里面住的人有趣它就一定是个有趣的地方对么?”林熠苦笑道:“对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个地方好像每个人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老峦也不打招呼直接推开庙门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已经是常客更不需要客套。 门里是一座还算宽敞的院子正中摆着一尊铁鼎里面汩汩冒着热气正在煮东西。在铁鼎后面坐着一个七老八十的黑瘦和尚身披一件已分辨不出原来颜色的破烂袈裟正阖目念诵经文。 林熠吸了吸鼻子问道:“真香!大师请问你的铁鼎里头烧的是什么好东西?”和尚没理他连眼皮也不抬继续心无旁骛的念诵他的经文。 老峦冷冷道:“是正好两个月的胎盘喜欢尽管尝一口。岩和尚一向慷慨得很尤其是对好奇心特别重的年轻人素来提携有加。”林熠顿时明白那股空气里飘浮的血腥味道的来源。看来这个老峦嘴里”很有趣“的地方并非真正有趣自己的脚刚跨进庙门就已经笑不出来了。 岩和尚念完经文起身捋起肥大的袖口从沸腾的滚水里捞出一团白白的东西笑呵呵地问道:“小施主好眼光老衲特意在锅里多加上了一把交梨火枣还有一些珍贵药材花了一整天的工夫才煮成这么一锅美味。你要不要尝上一口?”果真是小小的胎盘。一整天庙宇中的血腥气味不散只能说明今早被破开肚腹的孕妇远远不止一两个。 林熠的拳头无形中握紧又缓缓松开答道:“大师留着慢慢享用吧在下就不夺人所好了。”岩和尚双手合十低声颂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宅心仁厚他日必有善报。”老峦走进门问道:“岩和尚那两个老家伙都还没到么?” 岩和尚津津有味咬了一口眯起双目似在细细咀嚼品味回答道:“还是你来得最早不如一起坐下喝口鲜汤。”老峦哼道:“不用我害怕那些被你活活剖开肚子取出胎盘的孕妇冤魂上门索命。”岩和尚认真道:“峦施主不必担忧。这些亡魂老衲都已为她们念足七七四十九遍的往生咒。现已去向西方极乐世界岂会再来纠缠施主?” 老峦鼻子冷哼了一声招呼林熠道:“人还没到齐坐这儿等一等罢。”他在岩和尚左盘膝坐下低垂双目犹如入定。林熠在老峦身边坐下搜肠枯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哪家庙里能跑出来这么个和尚? 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一声豪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岩和尚你可有替老夫剩下一些?”一名身材高大的蓝老者阔步迈入院中气势威猛嗓音宏亮遥想当年必是个气吞山河的雄飞人物。 岩和尚愁眉苦脸道:“为什么每回老衲煮东西的时候你都能不早不晚出现?”蓝老者纵声大笑道:“老夫的鼻子虽然不灵可怀里的小宝贝却会提醒我你是否又在偷偷煮好东西了。所以我从不会错过和尚的好意。”说罢大手用力猛搓怀中蜷成一团的魔兽魑琥令它出一串呜呜痛鸣。 林熠立即想起了这个蓝老者是谁。 一百二十余年前和巫圣云洗尘争夺冥教教主宝座的同父异母弟弟巫霸云怒尘。一个消失了两甲子、声威直迫三圣五帝的魔道枭雄。 仇厉的血罩神功到了他的面前简直成了下酒的小菜即使巫圣亲自出手也未必敢断言稳操胜券。他居然也隐匿在无涯山庄不晓得这消息若是传到巫圣云洗尘的耳朵里会做何反应? 云怒尘三步两步走到铁鼎前右手探入沸水一捞笑道:“果然还有!”岩和尚叹气道:“施主的小宝贝果然是个好东西不如老衲用东西和你换好不好?” 云怒尘大口嚼得“喀吱”有声摇头道:“不换!除非你把怀里藏的那串‘度厄舍利珠’拿出来老夫或可考虑考虑。” 岩和尚苦恼地道:“那是老衲吃饭的家伙没了它怕佛祖会怪罪。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来换不论什么都可以。”云怒尘意犹未尽地吮吸手指拒绝道:“和尚你的那些破玩意儿里老夫惟一看得上眼的就是它了。不换拉倒我留着怀里的宝贝正可等你下回再煮好东西。”岩和尚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老衲要消去心头的贪妄之念只有一个办法了。” 云怒尘嘿道:“岩和尚你敢动老夫的魑琥一根毫毛我就把你的臭皮囊扒下给它作被褥!”岩和尚仿佛被吓得一哆嗦低声念道:“罪过罪过。无相是空一切是空老衲的臭皮囊更是空。施主喜欢只管拿去用吧。”云怒尘忽然瞪着岩和尚笑了起来低骂道:“你这野狐禅装什么孙子?”门外有人淡淡应道:“和尚不是装孙子他原本就是个孙子。只不过和尚的爷爷是咱们头顶上的天王老子这个孙子给我也愿意做。”南山老翁慢慢踱步走了进来看到林熠微一颔算是招呼却并不显得意外。 这世上能给天王老子当孙子的人本就不多。做和尚的那就更少。偏巧林熠就听说过一个他不仅是天王老子的孙子更曾经是大般若寺的上代长老。七十年前自称顿悟了所有佛理要由佛入魔舍身下地狱打救众生的盘心大师。 据说他在反出大般若寺时曾连闯九阵劈碎二十七位佛宗高手连方丈盘念大师也阻拦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这件事情是大般若寺千年以来最大的一桩丑闻也令佛宗的威望从此被观止池赶一线七十年闭门韬光养晦再不理世事。 老峦睁开眼睛说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云怒尘哈哈笑道:“好老夫这三年等得手都痒了!”把湿淋淋的大手在锦罗绸缎衣上蹭了两蹭坐到了老峦的对面。 南山老翁蓦地挥手送出一束紫色绚光托起硕大的铁鼎掠过大殿屋顶喃喃道:“这些龌龊东西还是扔得越远越好。” 云怒尘喝彩道:“老南你这手‘弹指移星’的功夫愈质朴无锋了。什么时候咱们两个再找个地方比划比划?” 南山老翁慢悠悠在铁鼎腾出的空地上落坐刚好对着岩和尚回答道:“没兴趣。”云怒尘挠挠粗硬的乱问道:“老南除了今晚的事情你还会对什么感兴趣?”南山老翁道:“养花挑水喝茶我感兴趣的事情还很多可惜你都不喜欢。” 云怒尘长叹道:“老夫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南帝萧照痕?”南山老翁答道:“不是也是。” 云怒尘笑道:“你这话等于放屁老夫算是白问了!”岩和尚双手合十感慨道:“善哉善哉南施主能悟昨日之非而修今日之德;忘自我而种无我善莫大焉。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如是如是――” 云怒尘笑骂道:“岩和尚你的野狐禅少在老夫面前卖弄。还不把东西取出来乘着天还没黑先热热身。”岩和尚道:“是是老衲这就去取请诸位施主在此稍等片刻。” 林熠大是好奇这些绝世难寻的枭雄聚集一处所为何事岩和尚又会拿出什么令他们都觉得有趣的东西来?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二部第一集 下集预告: 别离东海林熠果不其然顺利被人劫到了无涯山庄。 龙头现身向他提出合作的建议并附带了令人无法拒绝的丰厚条件。林熠将计就计成功地迈出了“斩龙”计画的第一步。 为了盗取《云篆天策》龙头安排林熠装扮成金裂寒的私生子金城舞打入到金牛宫内部。而此时的金牛宫为争夺下任宫主的宝座几股势力明争暗斗潜流汹涌眼看就将一触即―― 第一章 聚赌 很快岩和尚搂着一个黑色的长匣子回到原位坐下。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摆放的居然是一副普通到家的牌九。 林熠想笑老峦果然带自己来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但他没法笑出来因为匣子打开时场内四个人收起了所有嘻笑散漫的神态变得凝重专注仿佛即将进行的对决关乎生死。 岩和尚将牌九一摞摞取出长匣子慢吞吞道:“规矩老衲就不必重复了。林公子是老峦带来的人老峦负责把必要的规矩说清楚就是别让年轻人不懂事无意犯错那就为难大家了。”他牌九匣子一开说话的语气立刻全都变了老峦点头道:“这个自然。”转脸向林熠道:“每隔三年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老家伙便会拣一天聚在和尚庙里碰碰各自的运气。赌注是近三年收获的心法绝学、仙器魔兵和灵符仙丹等。 “每件东西都可换十个筹码特别贵重的若另外三个人同意也可以酌情增加。你今天来可以旁观但绝对不能让别人从你身上捕捉到任何与牌九有关的资讯否则即便龙头在也很难保你不受苦头。”难道老峦拉自己到这儿来只是为了旁观?那跟庙里的泥胎有什么区别?未免太无聊了点。 但林熠还是乖乖应道:“我知道了。”岩和尚从匣底取出几百根纤细的竹条筹码红的多黑的少放在四人中间说道:“各位量力而为各取所需吧。”云怒尘道:“老夫先来打头阵!”从袖口里摸出一团色彩斑斓的东西抛在筹码上说道:“这是‘九转销魂囊’换十根红筹。”南山老翁从袖口底下缓缓抽出一根花枝道:“二十根。”云怒尘苦笑道:“还是这老家伙最会做生意早知道我也去剪花枝换筹码了。”岩和尚和老峦对视一眼均自点点头说道:“就二十根多一根也不成。”岩和尚拿出一卷牛皮册子道:“老衲最不贪心再说换多了会触怒佛祖。这卷手抄《般叶经》不多不少三千三百六十一字换三十三根筹码如何?”南山老翁道:“和尚辛苦了老朽赞成。不知老峦和山尊(云怒尘在九间堂的尊称)怎么说?”两人均一点头岩和尚连声颂道:“善哉善哉多谢成全。”收起筹码。 云怒尘道:“老峦你总是最后一个献宝快把东西亮出来吧?”老峦默不作声打开手心里的黑色小瓷瓶倒出一枚四四方方的紫色丹丸环顾另外三个人问道:“你们说我该换多少?”南山老翁那双原本闲淡无锋的目中猛然闪过两簇深紫色的光芒亮得让人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睛里炸开禁不住要下意识地避过头去。 “破劫丹?”南山老翁低低说道:“用五十枚筹码换也是少的。”云怒尘久久凝视着老峦手心里那颗丹丸移不开目光赞叹道:“好家伙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宝贝?有了它何惧挨不过天劫?”老峦道:“哪里来的你别管老南说五十根筹码你怎么说?”云怒尘道:“龟儿子才反对。我还嫌老南报的太少呢!”岩和尚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最公道五十五根筹码货真价实。”老峦道:“既然和尚这么说在下便不客气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凌空一抓吸过一捆筹码不多不少正是五十五根其中没有混入一根黑色筹码。 众人等他将破劫丹纳入瓷瓶摆到正中岩和尚才道:“好现在开始洗牌。”见识过这些人亮出的宝贝林熠原以为岩和尚在洗牌时也会露上一手。哪知他双手毫无花巧认认真真地将牌九洗过一遍重新摞好没半点出格的举动。 老峦拾起骰子道:“这一轮我的筹码最多先做一回庄家。”轻轻一掷骰子而后依次把牌送到各人面前。 林熠看到老峦开牌不大不小是个七点。 他只扫了一眼就把牌关上捡起五根筹码抛了出去说道:“这局手气不妙就当送点见面礼吧。”岩和尚双手拿着牌九不停翻来倒去出“劈啪”脆响嘴里喃喃有词不知在念什么经。沉吟片刻才道:“阿弥陀佛峦施主财大气粗出手不凡。老衲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佛说”下手的云怒尘不耐烦道:“和尚唠里唠叨定是抓了把好牌故意装模作样想引人上钩。”岩和尚摇头道:“善哉善哉好亦是坏坏亦是好。牌无好坏能赢就好。”拿起五根筹码一根一根摆到身前。 老峦低声向林熠道:“每次都由庄家先叫牌下手的人可以决定是跟还是放弃。如果轮就放弃那便只输一根。也可以继续加码直到其他人全部退出或者其中一家手头筹码用尽无法再加就由最后叫牌的那一个人开牌。”说时云怒尘已然道:“岩和尚话一多老夫的筹码就开始哆嗦这局不跟也罢。”扔出一根筹码迳自闭目养神。 南山老翁一声不吭加足十根筹码。 老峦摇头道:“岩和尚你跟不跟?”岩和尚抬头望向南山老翁的眼睛。两人无言对视良久岩和尚才道:“跟!”“哗啦”这一次抛出十根筹码扔到面前地上。 老峦几乎在岩和尚筹码落地的同时也紧跟着抛出十根。 云怒尘闭着眼睛哼道:“岩和尚留点家当等下局翻本吧。”岩和尚手中的牌九“劈啪劈啪”轻轻脆响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忽然叹了口气道:“老衲为了一本《般叶经》八八六十四天无休无眠手中筹码着实来之不易。这时放弃心有不甘呐!”徐徐将十根筹码推出。 南山老翁轻轻把牌放回地上道:“老朽输了。”岩和尚也不用再开牌垂眉合十向南山老翁一礼道:“多谢成全。”交完筹码南山老翁这次拿出的是一尊三寸高的玉佛像托在掌心道:“三十根。”林熠凝目打量想知道为何这尊玉佛像的价值居然能三倍于云怒尘的九转销魂囊。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尊玉佛像圆润匀称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无法找到任何斧凿刀刻的痕迹。 老峦问道:“老南你雕成这尊玉佛像用了多久工夫?”南山老翁回答道:“半个时辰不到。”云怒尘接过玉佛像赞叹道:“难怪通体一气呵成不留丝毫凝滞停顿的迹象。岩和尚你们佛门说的‘顿悟灵山’不过如此而已吧?”岩和尚道:“老衲刻不出。”捡起中间堆积的一把筹码交给南山老翁。 云怒尘放下玉佛像问道:“和尚这一局你是赢家可要选宝?”南山老翁收起三十根筹码说道:“他不会想换破劫丹他手里筹码还差得远。”林熠一怔岩和尚赢了三人总共二十六根筹码加上自己手上的要换取破劫丹已经足够南山老翁为何说还差得远? 岩和尚满面堆笑道:“是是这点筹码才刚够换半颗破劫丹仍需努力。”原来四人最先换到手的筹码不能做交换之用必须用后面赢到手的筹码才可以。 这四个人无论是说话、眼神、动作下注的大小乃至用来交换筹码的宝物其实都暗藏深意。欲获胜机讲究的是如何从这么多的资讯中捕捉到其中的真实资讯。 但不管如何既然是赌博除了智慧与胆量当然少不了一点手气与牌运。 岩和尚拿起骰子道:“这一局轮到老衲坐庄。”“骨碌”掷下骰子。 五局赌罢天色渐晚。拔得头筹的人后来的运气似乎都不会太好岩和尚接下来连输四阵。云怒尘和南山老翁各赢一场老峦不声不响赚得最多。但谁也没有交换筹码似乎每个人都志在破劫丹。 接下来几局云怒尘手气渐旺面前的筹码不住增加其中有一半多都来自岩和尚的贡献。他不仅输光了第一局赚进的所有筹码早先换取的也只剩下不到十根。 只是牌局没有结束任何事情便都有可能生。 所以赢得最多的云怒尘没有笑反而突然怒了。因为他右手食指上的宝石玉戒突地亮了起来连续闪烁了六次才恢复沉寂。 众人不约而同停下牌局老峦道:“山尊你要不要先回去处理一下?我们等你。”云怒尘恨恨道:“一帮饭桶老夫就不能离开一会儿。龟儿子的我去瞧瞧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又在惹事。这回看老子怎么剥他的皮!”扔下尚未掷出手的骰子身形一晃掠出庙门。 南山老翁悠悠道:“‘辟情戒’连闪六下忘忧崖麻烦不小。一时半会儿小云是回不来了。老朽不如先回龙园把水缸挑满咱们稍后再见。”老峦阻止道:“老南咱们几个好不容易聚上一回你何必急着要走?”岩和尚也劝道:“老衲这里有好茶咱们喝茶等他就是。”南山老翁道:“和尚在茶里放的那些好东西老朽无福享用谢过了。”老峦提议道:“或者让林公子暂且顶替山尊和咱们玩上两手打时间如何?”南山老翁看着林熠道:“这个主意不错。岩和尚你的意思呢?”岩和尚暗灰色的眼睛拂过林熠叹了口气道:“有赌总比没赌好只是林小施主用什么来换筹码?”林熠摇头道:“在下身上没什么值钱的宝贝。”南山老翁道:“林公子何必客气。你那柄软剑在老朽眼里至少也值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头脸上现出一缕微笑。 林熠苦笑道:“借用岩大师的一句话那可是在下吃饭的家伙。没了它肩膀上顶着的东西多少会有些不稳当。”老峦沉声道:“我借你。”抓了一把筹码塞到林熠手上问道:“十根怎么样?”林熠笑得更苦道:“很好。可万一我手气太背还不了怎么办?”老峦疑道:“你以前没赌过牌九?”林熠老实道:“我没认字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牌九的花色大小了。”老峦再问道:“输赢如何?”林熠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都记不起上回输是在几岁的时候?想一想应该有很长时间了。”老峦道:“那还废话什么?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岩和尚摇头道:“老衲一直以为至少在无涯山庄里再不会有人比老衲还慷慨大方乐善好施今日方知原来是大错特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南山老翁也叹了口气道:“林公子我要是你若不把这些筹码全部输光简直是太对不起老峦。”林熠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好!”走到云怒尘留下的空位盘腿坐下抓起骰子问道:“这一局该谁坐庄?”老峦冷冷道:“你到底会不会玩?既然你顶的是山尊的缺当然该你坐庄。”林熠抛出骰子将牌依次分给众人也不看自己的牌面就先自抛出了一根筹码。 南山老翁扔出一根表示退出。 老峦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面也扔下一根筹码道:“和尚该你了。”岩和尚跟出了五根说道:“老衲牌好加多一些。”林熠打开牌看了一眼随即把手上剩余的筹码全部压出。 岩和尚深深向林熠一瞥问道:“小施主不怕输光了么?”林熠笑嘻嘻道:“反正这也不是在下的筹码输光了又如何?”岩和尚闭目半晌才说道:“小施主气势凌人想必握了一手好牌。老衲本该认输退出才对可又实在想知道小施主到底抓到多大的牌面竟能如此胸有成竹。好吧明知凶多吉少也跟上一跟。”林熠微笑道:“岩大师有位朋友曾对在下说过很多时候好奇心会杀死人。”打开牌面赫然是一副至尊宝。 南山老翁道:“今晚开出了二副至尊宝。上一副是小云坐在这个位置上抓到的。”接下来仍是林熠坐庄他仍然不看牌面先扔出一根筹码。一圈下来岩和尚又将筹码加到了十根。 林熠看完牌面照例不假思索把面前的筹码加到十四根南山老翁笑道:“林公子是想看看老朽敢不敢把剩下的筹码全部压上是不是?”林熠道:“老伯当然也可以只追到十四根筹码这样手里就能留住最后一根筹码。万一输了下局也有翻本的机会。”南山老翁道:“可是老朽不相信林公子还能再开出一副至尊宝来。”抬手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出问道:“老峦你跟不跟?”老峦道:“我退出。”岩和尚摇头道:“吃一堑长一智林小施主气势正盛老衲不跟也罢。”林熠将面前的筹码加到十五根从容自若道:“老伯您可以开牌了。”南山老翁徐徐将牌推出望向林熠问道:“你怎么知道老朽的牌面只有两点?”林熠摇头道:“我原本并不知道。但在老伯追加到十五根筹码时就等于在告诉我你的牌面绝不会大。因为在下适才旁观时现老伯似乎对欲擒故纵的手法情有独钟。 “每每握住好牌多半会示之以弱诱人上钩相反等到哪回牌面不佳时却会一再加注好吓退别人死中求生。第一局岩大师便是这么赢的。”南山老翁道:“所以你故意给我留了追加一根筹码的余地。如果老朽只跟到十四根而不再追加你反而会放弃?”林熠坦然道:“是因为在下的牌面其实也很小。好在老峦和岩大师都被老伯的气势压倒主动退出。否则赢家该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位。”南山老翁叹气道:“前后两局都押上全部筹码结果都是一个输字。看来今天实在不是老朽赌牌的日子。”林熠道:“老伯每日品茶栽花恬退淡然已入无欲之境。这牌九本就不该赌的。”南山老翁目光落到破劫丹上苦涩一笑道:“无欲则刚?”从怀里又取出一支卷轴精神一振道:“这是老朽昨日画的《春溪花树图》请诸位赏鉴。”“啪”地卷轴打开一幅水墨画卷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飘逸忘尘的气息让人心头一静神思遥驰。 老峦注视片刻问道:“老南你是将最新参悟出的‘乱梅三弄’融入画中了吧?”南山老翁道:“现在有的只是‘弱梅三弄’‘乱梅三弄’已被老朽丢到溪水中。”岩和尚眯缝着眼赞道:“好个‘弱’字这一字之差云泥之别。南老施主恭喜你已悟出‘存弱御强’的妙谛若能再进一步则来日抗御天劫绝非难事。”南山老翁摆手道:“天劫还远先说眼前。这幅画能换多少?”老峦道:“如果破劫丹能值五十五根筹码这幅《春溪花树图》也值这个数。”岩和尚摇摇头道:“不好不好!”南山老翁奇道:“岩和尚有什么不好了?”岩和尚一指画卷道:“老衲粗粗算了算要想把破劫丹和这幅《春溪花树图》一并收入囊中需要一百一十根筹码。可数来数去老衲手头只剩下九根筹码岂不是大大的不好?”老峦道:“那有什么时间尚早和尚你慢慢攒回来也就是了。”岩和尚继续摇头道:“难难!尤其林小施主这一加入老衲更是难上加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南山老翁卷起画轴道:“林公子咱们接着来。”接下来岩和尚等人渐渐熟悉了林熠的出手风格他也不再有那么好的运气只维持了个小赢不输的局面。老峦不动声色手里筹码迅增加岩和尚与南山老翁则不断地往外掏东西。 到了半夜时分岩和尚终于连赢两局挽回些许的损失正要掷出骰子忽然笑道:“山尊回来了不过他的心情可不怎么好。”话音一落云怒尘怒气未消三步并两步闯了进来。 老峦问道:“山尊事情怎么样?”云怒尘怒哼道:“几个不长眼的蠢货趁老夫不在居然想跑老夫当场宰了三个。其余几个全扔下‘烛魂渊’了。”岩和尚呵呵笑道:“今晚忘忧崖守值的几个废物你又如何料理了?”云怒尘一挥手道:“还能如何?全被老夫挖出心来生吃下酒。这群饭桶几个人也看不好整日要老夫操心留著作甚?”岩和尚摇头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云怒尘瞪眼问道:“和尚别以为你剃成秃头就真能成佛装模作样假慈悲什么?”岩和尚不以为忤微笑道:“老衲是说生吃太可惜多加几道工序才更有味道。” 第二章 忘忧崖 林熠庆幸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但胃里仍一阵阵恶心。他站起身道:“既然云前辈回来了在下也该让位了。”云怒尘拍打林熠肩头哈哈笑道:“小子不错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你这样懂礼貌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日后有空到忘忧崖来让老夫提点你两手。”说罢大咧咧坐下看到面前堆着的筹码微微惊讶道:“这都是你赢的?”林熠点头道:“除了开始老峦借的十根剩下的都是在下侥幸赢来的。”云怒尘环顾另外三人问道:“岩和尚老峦老南你们没放水吧?”岩和尚满脸笑容像个弥勒佛回答道:“老衲很想放水可惜林小施主根本不给老衲这个机会。”老峦不悦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在赌桌上放过水?”云怒尘大笑道:“是是。你小子素来六亲不认上了赌桌连亲生爹娘的裤衩都敢赢个精光。要说老峦会放水老夫第一个不信。”南山老翁木然道:“老朽是输了不少不过多半是落进了老峦的口袋。要放水也是放给了老峦。”云怒尘一把抓起筹码交到林熠手中说道:“小子你赚的不少啊看中什么只管说。”林熠问道:“是不是只要筹码够数这里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拿走?”云怒尘道:“当然。若是有人今晚赌上了脑袋只要你筹码够多一样可以现在就把他拧下来当夜壶用。”林熠笑了笑道:“可惜人头做的夜壶在下暂时还不大感兴趣如此便拿那颗破劫丹吧。”云怒尘脸色微微一变炯然的目光刺入林熠眼中收起笑容道:“小子你拿破劫丹何用?”林熠点头道:“云前辈适才说过有了它便能挨过一次天劫。”云怒尘点头道:“不错。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差不多都快到了需要用破劫丹抗御天劫的关口。挨过了便能多活六十年参悟真仙境界。挨不过就是他娘的元神爆裂魂飞魄散。可是它对你却并没有任何用处吞进肚子里是大大的浪费。”林熠恭敬地听完恭敬地问道:“那我用来送人行不行?”云怒尘一怔道:“行给谁?”林熠放下五十五根筹码拿起盛着破劫丹的小瓷瓶递向南山老翁道:“老伯这些日子多蒙你指点弟子窥悟天道自然令我获益良多。这颗破劫丹您别客气尽管收下。要是将来真用不着就扔到龙园溪水里吧。”所有人都呆住了云怒尘惊愕道:“小子你当真想好了?”林熠满不在乎地笑道:“前辈刚才不是说过这玩意儿我吞进肚子里完全是浪费。不如借花献佛做个顺水人情有什么不对么?”岩和尚紧紧盯着破劫丹不再口诵佛号喃喃道:“对简直***对极了!”南山老翁并没有立即接下抬眼望向林熠缓缓问道:“你不后悔?”林熠道:“如果老伯拒绝说不定我才会真的后悔。”南山老翁木讷的脸上居然出现一丝笑意问道:“你会后悔什么?”林熠悠然答道:“自然是在后悔为什么平白受了老伯那么多好处现在却没法子偿还。”南山老翁颔道:“好虽然接受了这颗破劫丹将来后悔的或许会是老朽我还是收下了但不是白白收下。”他枯干粗糙的右手一翻取出一团似锦如丝的东西说道:“这条‘锦云丝带’是老朽早年随身的宝物锁肉身摄灵魄一旦祭出神鬼难逃更能让被缚之人魂魄如焚求死不能。你拿去看谁不顺眼就祭出来届时任你使唤为所欲为!”林熠接过锦云丝带手上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分量点头道:“好!日后老伯想捉谁只管吩咐一声我替您像牵牛似的拎过来。”他把手中剩下的二十多根筹码递给老峦道:“多谢你借我本钱。”老峦道:“你还可以再换些其他的东西!”林熠摇头道:“不用了我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能赚已经很好。”云怒尘不甘地望了眼南山老翁叹道:“老夫真不该离开两个多时辰眼睛一眨煮熟的鸭子便飞了。”说着狠狠搓动魑琥的背脊疼得它吱吱乱叫。 天亮散赌时老峦赢得最多收走了南山老翁的那幅《春溪花树图》。云怒尘一口气挑走《般叶经》、玉佛像等物郁闷之气似乎稍平了一点。 岩和尚小输当赢笑呵呵拿到剩下的几件宝物。南山老翁一输到底只出不进然而真正大赢家无疑是他。 云怒尘第一个离开瞧他的模样不知稍后忘忧崖又会有谁倒楣。 南山老翁也随后起身深深看了林熠一眼道:“多谢。”慢悠悠跨出庙门。 岩和尚问道:“你们两位要不要留下来陪老衲喝杯早茶?”林熠瞧瞧天色道:“时间过得真快我得去猎苑报到了。”老峦点头道:“我用马车送你。”两人出门坐上马车向猎苑方向徐徐驶去。 老峦轻轻挥动软鞭出“劈啪”脆响冷冷问道:“你为什么会把破劫丹送给老南?”林熠诧异道:“有什么不对么?”老峦猛然转头紧紧盯住林熠停留好一阵子才回过头去淡淡道:“你这样是害了他。”林熠摸摸自己的鼻子仍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峦哼道:“凭老南的心境和修为即便没有破劫丹也有八成的把握渡过天劫。你将破劫丹送给他反令他多了一份依赖对于日后的潜修有害无益。”林熠恍然道:“难怪他会说收下破劫丹将来也许会后悔。”老峦无法从林熠的语气里分清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假装继续说道:“可惜尽管老南明白这点破劫丹的诱惑力却实在太大。他仍是忍不住收下了。”林熠问道:“既然是这样的至宝你却又为何不留着自己用反而将它拿出来换筹码?”老峦道:“因为我不需要不如送给他们。”林熠道:“可是你又说过破劫丹对老伯这样的高手修炼只会有害无益。”老峦的语气突然变得森寒缓缓道:“一个人聪明是好事可把聪明完全表现出来就成了十足的傻瓜。你最好不要时时自作聪明。”林熠又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知道了。”老峦冷笑道:“你再这么摸下去鼻梁迟早要塌下去。而且你把破劫丹送给老南等于是替他树了两个极厉害的敌人。他本可以继续隐居龙园与世无争但从今天起却要时刻提防被人暗算。”林熠奇怪道:“你指的是岩大师和云老前辈他们?你们四个人不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吗?”老峦道:“老南临走前为何要毫无来由地多看你一眼?岩和尚为什么还要留你喝早茶?云怒尘又为什么走得那么急?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傻瓜只不过他们摸不清你的用意而已。假如你不是龙头要的人这颗脑袋过了今早不知明天会在哪里。”林熠感到背后冒起丝丝凉意喃喃道:“原来我这个傻瓜想当一回滥好人却差点把小命送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往后打死我也不干了。”老峦道:“但愿你没有对我撒谎。也许你没有意识到你对老南说的一句话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林熠怔道:“我说了什么?”老峦回答道:“你劝老南不该来赌牌九对不对?但你不知道早在十几年前老南还是每回都能满载而归的大赢家。直到最近几次他才越输越多。”林熠傻道:“这又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是他的牌技退化了?”老峦道:“退化的不是他的牌技而是老南的争胜之心。他已渐渐看淡胜负更不在意换取别人的宝物。现在的老南是为求败而来。”林熠吸了口气头晕道:“求败?”老峦道:“一个人要打扫屋子先必须晓得灰尘在哪里。否则乱扫一气只能事倍功半。老南赌牌九正是出于同样的理由他想从与我们的对决里不断找到修炼中的心境弱点而后进行弥补消除。你认为他会在乎一场赌局?”林熠久久地沉默思索老峦的话低声道:“原来如此。”老峦道:“正由于你的这句话暴露出尚不了解老南用心的无知大伙儿才不能确定你送出破劫丹的真实用意。如果你看破了这点却还将破劫丹送给老南不用我说你现在也该明白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林熠强笑道:“原来我说错的那句话偏偏是说得最对的一句。”马车在猎苑门前停下老峦道:“到了今晚我不送你了自己回龙园吧。”林熠下车道:“老峦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峦没有回答驾着马车慢笃笃向着青丘下驶去过一会儿便隐入山道转角不见踪影。 林熠在门口静静伫立半晌仿佛在回味老峦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脸上渐渐又变得轻松朗声微笑着道:“姥姥我来报到了!”一路走进猎苑这回再没有不识趣的魔兽上来骚扰他。 青丘姥姥坐在客厅里看到林熠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问道:“昨晚老峦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好玩么?”林熠坐下来欣悦地点头道:“好玩得很果然有趣极了。”青丘姥姥冷哼了一声不理林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将金城舞的卷宗放到几案上说道:“今天上午你将里面的内容背熟。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熠拿起卷宗自言自语道:“怪了前些日子谁也不搭理我怎么这两天大伙儿都争着要带我出去晃荡?”青丘姥姥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像他们几个整日无所事事带你乱来么?”林熠道:“别人我不晓得但是至少云老前辈看上去就忙得很可不能算是无所事事。”青丘姥姥道:“他掌管忘忧崖还培养一群饭桶打手怎能不忙?”林熠问道:“那岩大师是做什么的看上去他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青丘姥姥道:“龙头不会收留任何一个废物无涯山庄也不可能有一个人会真正清闲。岩和尚模样虽寒酸却是这里的财神爷。”林熠好笑道:“财神爷?他管银子?”青丘姥姥道:“我们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没有大笔的银两供花销怎么行?天底下再没有比岩和尚更能生钱的人了。就算是皇帝老儿的那点家当在他眼里也根本不当一回事。”林熠问道:“那老峦又是干什么的他不会真是一个车夫吧?”青丘姥姥扫了他一眼道:“有这工夫问这问那不如赶紧把卷宗背熟。”她说完话不容林熠辩驳走出客厅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里头。 林熠索然无味地拿起卷宗一页页翻看。对他来说自幼熟记昆吾派成千上万字的各种心法口诀区区几十页卷宗自非难事。一目十行轻描淡写地过上一遍心里已能记得八九不离十。 到了中午青丘姥姥走入客厅怀中多了昨日林熠见过的金猿小青。她见林熠悠然自得把二郎腿跷在几案上脸上蒙着卷宗正在打鼾眼中怒意一掠冰冷地问道:“每个字都背熟了?”林熠懒洋洋把卷宗从脸上拿开坐正身子道:“你可以把它拿去当柴烧了。”青丘姥姥忽然道:“金城舞常说的口头禅是哪几句?”林熠眨着眼睛回忆背诵过的金城舞上千句对话缓缓回答道:“‘我是个苦命的孩子’、‘天哪为什么是这样?’还有 ‘幸好还有你肯帮我’。”青丘姥姥不动声色问道:“就这三句没有别的了?”林熠仔细想了想道:“似乎有时候这家伙也会说:‘等我日后时来运转一定要好好提携你’。唉八成他是等不到这一天的了。”青丘姥姥颔道:“看来你的确有几分张狂卖弄的资本。”紧接着又问道:“十二年前的六月初一金城舞为什么整整一天没有说话?”林熠笑了起来回答道:“一个昏睡不醒的人除了梦话以外还能说什么?”青丘姥姥不等他有喘息机会立即追问道:“他为什么会昏迷整天?”林熠叹道:“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我真希望你接下来能提出有点水准的问题来。金城舞六月初一清晨被条突然窜出的金丝缠蛇在手背上咬了一口中毒昏迷。 “不过这个意外的背后却不排除是有人故意为之。尽管金城舞当时只有七岁可毕竟家学渊源又有金裂寒暗中遣心腹保护没道理会遭蛇咬。”这时青丘姥姥的眼神更像是一条想将林熠活吞下去的金丝缠蛇徐徐问道:“为什么金城舞小时候不喜欢吃蜜糖粥?”林熠愣了愣思索半天老老实实地道:“不知道。”青丘姥姥霜冷的玉容蓦然绽出一缕讥讽的笑意回答道:“很简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理由。你死记硬背的本事令人欣赏可惜……”林熠目瞪口呆喃喃道:“有水准!我服了。”青丘姥姥笑容转瞬即没肃容道:“你以为我是在故意为难捉弄么?我是在告诉你一条真理熟记卷宗上的每一个字并不稀奇。你要做的远远比这更多必须将自己完全融入到金城舞的内心世界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他才有可能勉强合格。”林熠彻底无言。 青丘姥姥出了口恶气冷冰冰道:“还愣著作甚?走吧我们出门去。”两人出了猎苑向北而去一炷香后前方一座高崖赫然拔地而起耸入云霄。青秃秃的峭壁上寸草不生刻着巨大的“忘忧”二字一座黑黑的厚重石门紧紧关闭门前空无一人。 青丘姥姥走到石门边将右手并拢嵌入峭壁的凹坑中白光一亮石门隆隆开启。一股血红色的浓雾鼓荡着灼烈热流扑面吹到。林熠不由暗叹自己的命实在够好刚出了一座冰窟眼瞧着又要走进一座熔炉。 两人走进甬道石门在身后关闭光线顿时幽暗下来。插在石壁上的火把猎猎燃烧却驱赶不去洞府内蒙蒙的血雾萦绕。 一名身穿血红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甬道尽头朝青丘姥姥恭谨地施礼道:“姥姥您来了。”青丘姥姥道:“山尊已将我今日要来的事情交代你了吧?”血衣男子躬身道:“是山尊吩咐若姥姥得闲不妨请到诛心堂稍歇。”青丘姥姥毫不领情道:“我没兴趣见他他最好也莫来烦我。”血衣男子早料青丘姥姥会有此反应应道:“是请姥姥随属下来。”两人跟随血衣男子走过甬道进入忘忧崖内部。 弥漫的血雾里隐隐约约响起鬼魂般的哀鸣厉嚎四周滚热的气息也丝毫不能缓解心中生出的寒意。 拐过一道弯就见空旷的石窟中央有座方圆百丈的血池朝里望去依稀能看到冒出的腾腾热气底下滚滚沸腾犹如岩浆般的暗红色黏稠池水。 四名血衣人架住一个遍体鳞伤、骨瘦如柴的中年女子走到池边熟练地一拖一推将她抛了下去。半晌过后从底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忍无可忍的凄厉哀嚎沙哑的声音就像尖锥深深扎进林熠的胸膛。 青丘姥姥问道:“这女人是谁为何要扔进‘焚魄池’?”血衣男子恭敬地回答道:“是漱心庵镇魔老尼的得意弟子法号叫什么‘洁雨’。这两天伺候得山尊很不爽原本该被关进烛魂渊可昨晚有人造反越狱烛魂渊一时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才将她扔进池子。等什么时候山尊开恩再放她出来。”林熠心如锥刺脸上却不能有半点异色。记得七年前他曾在漱心庵见过洁雨一次那时的她宝相庄严韶华正当宛如一尊玉菩萨。没想到身陷忘忧崖惨遭连畜生都不如的蹂躏践踏生不如死。 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会是释青衍所说的试图潜伏进九间堂的六名仙盟同仁之一。不晓得其他五个人的命运又是如何?有时候死远比活着好太多。 穿过焚魄池热气更甚。在又一间石窟中二十多个全身一丝不挂的囚犯分成几组正在炼制丹药。六个凶神恶煞的血衣人手提专破护体真气的棘刺鞭在一边虎视眈眈随意抽打呵斥。 这二十多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命在。 林熠已经没有了愤怒。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解救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自己也随时随地处在未知的危险中。 他从没有比此刻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肩头担负的责任也从没有过如同现在这样地充满勇气与动力。忘忧崖应该是林熠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里程碑之一吧?因为在这里让他懂得自由与尊严的宝贵。 三个人默默无语又走过一段路血衣男子打开一扇石室的门说道:“姥姥请。”青丘姥姥缓步走入石室血衣男子等林熠也进到里面关上了石门。 石室里布置得很舒适可是林熠无法忘掉一墙之隔的外面是个怎样的炼狱。 青丘姥姥在一张软椅中舒服地坐下说道:“从进来开始你一直没有开口。”林熠冷冷道:“我无话可说。”青丘姥姥道:“你太年轻了。这本就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本钱结局只能如此。”林熠道:“你带我来忘忧崖就是想让我看看怎么把人当畜生而后再明白什么是弱肉强食?”青丘姥姥道:“当然不是你该认真看的是另一样东西。”手指在椅边的几案下一按正对软椅的石壁忽然消失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变成了透明的幕墙展现出隔壁另一间石室中的精采情形。 那里面所有的一切远比这里更豪华也更宽敞、更绚丽。一名年轻男子舒服地半躺在软榻上与身边一群艳色少女调笑。过度苍白的面色孱弱的躯干说明这已是具被掏空的行尸走肉。 林熠失望道:“他就是……金城舞?” 第三章 诱供 青丘姥姥微笑道:“他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六年。你看他的模样是不是很享受这里的一切早忘记了最初的惊恐与抗拒?”林熠道:“你说过龙头不留废物。所以他活着就一定还有理由。”青丘姥姥道:“好好观察他吧记住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反应。半个时辰后我会把你送进他的屋子然后你要设法取得他的好感和信任直到他把所知的一切全部告诉你。这也是对你调教与考验计画的一部分。”林熠目光闪烁问道:“我是否可以采用任何一种手段来接近他?”青丘姥姥道:“没错。如果你想扮成一个慌不择路误闯温柔窝的囚犯我可以帮忙替你打扮打扮。”林熠摇头道:“我没你想像的那样笨。如果是个囚犯闯进去这位过得正惬意的青年公子除了会像只受惊的兔子大喊救命外不会说出任何秘密。”青丘姥姥道:“很好你已经进入角色了。今天早晨有人告诉了金城舞一句话只要你设法把这句话从他的嘴里掏出来就算完成任务。不过普通的拷打最好不要用因为不是每个被你调查的对象都会像他这样窝囊。”林熠笑道:“一想到今后我要演的是这么个角色我就想好生感谢你一番。”青丘姥姥淡然道:“不用了这是龙头的安排你和我照做就是。”半个时辰后封闭的石室突然亮出一道光门。没等金城舞抬起头满脸怒容的林熠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像拎只小鸡似的抓起他胸前衣襟铁拳左右开弓重重煽在他干瘪的面颊上顿时嘴里血沫横飞哭爹喊娘。 那群少女尖声惊叫着仓惶躲到角落里远远地观望。 青丘姥姥通过透明幕墙目睹这一切对林熠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强横和金城舞哭爹喊娘的样子似乎大感兴趣。 她轻抚小青的绒毛微笑道:“小乖乖你猜猜这小子接下来会怎么做?”正在挨打的金城舞除了觉得自己冤枉以外脑子里再想不出其他可能。这顿突如其来的暴打令他完全懵了。来人把他呼的一声摔到地上意犹未尽又猛踹两脚才停了下来。 这时金城舞才想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声大喊道:“救命啊!”林熠勃然大怒上前又是好一通劈头盖脸地暴打。 金城舞双手抱头涕泪齐下哀嚎道:“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不过是个苦命的孩子云霄阁。yunxiaoge。整理收藏” 林熠一把揪住金城舞散乱的头把他的脸抬起来刚好对着自己喷火的双眼问道:“你知道老子是谁为什么要打你?”金城舞被揍得七荤八素满嘴吐血门牙也松动了一颗捂着脸痛哭道:“小人不知兄台是哪位也不晓得小人哪里得罪了兄台?”林熠呸道:“老子说起来是这里的新管事每天累死累活忙前忙后却还要挨山尊臭骂。你小子凭什么整日有吃有喝还有美女伺候?你快给老子说明白。”金城舞不知所措地望着林熠嗫嚅道:“小、小人不该小人该死!”林熠松开他的头哼道:“算你还明白点事理不然苦头可有得你吃。”金城舞脑门咚地撞在地毯上龇牙咧嘴地强笑道:“是、是小人多谢兄台高抬贵手手下留情。”林熠扫了眼隔开两间石室的墙壁并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显然金城舞并不晓得自己是只被关在笼子里时时刻刻供人参观的猴子。 林熠怒喝道:“怎么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让老子站在这儿跟你说话?”金城舞赶忙向墙角骂道:“没长眼的东西呆站在那做什么还不赶快搬张椅子来请贵客坐下?”林熠一瞪眼道:“你没长手脚么要不要老子替你再修理一下?”金城舞两腿酥软连滚带爬地拖了张椅子过来伺候林熠坐下。 林熠双手抱胸环顾四周啧啧赞道:“你小子的日子过得不错啊。”金城舞点头哈腰赔笑道:“这一切都是拜山尊的赏赐以及兄台的关怀小人才有今天。”林熠放缓口气道:“难得我能在这儿找到一个懂事理会说话的人可以聊上几句了。听说你亲老子是金牛宫的宫主金裂寒?”金城舞青肿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故作谦卑道:“原来兄台知道小人的爹爹不知您以前是否见过他老人家?”林熠脸立刻沉下来嘿道:“金裂寒算什么东西他还不配见老子一面!”金城舞心里大不以为然但好汉哪能吃眼前亏他不敢表露在脸上笑吟吟支吾道:“是、是兄台英明神威家父哪及得上您万一?”林熠心里不屑这混蛋的无耻为了少吃一点苦头居然把自己的亲老子贬得一钱不值。但他脸上露出扬扬自得的神情扯着嘴角嘿嘿道:“算你还有点眼光坐吧。”金城舞巴结道:“兄台跟前哪有小人的座位?”林熠一翻白眼道:“老子叫你坐你就坐叽叽歪歪些什么东西?”金城舞晕头转向屁股挨着椅子边缘小心翼翼地坐下讨好地堆笑着。 隔壁屋里的青丘姥姥已然醒悟到林熠忽怒忽笑用意何在。他是看准金城舞懦弱虚荣的弱点一上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将这小子揍怕尔后只需稍加颜色便能让他唯唯诺诺服服贴贴。 反之如果采取和颜悦色的态度以图搏取金城舞的好感这个浑不更事的白痴说不定只会顺竿往上爬还真当自己了不得。 由此可见金城舞的这顿皮肉之苦是白挨了。但林熠是否能凭一通拳脚就成功套出金城舞的话还得看他接下来的表演。 屋子里的林熠海阔天空和金城舞调侃起来。说得高兴时拍着他的肩长吁短叹转眼换了脸色又吓得他心惊胆颤。没多久金城舞俯贴耳直和一只一心想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差不多。此刻若真让他学狗叫也绝对没问题。 话题又逐渐转回金城舞在忘忧崖的生活上林熠道:“你成天被关在这间石屋子里不会闷么?过几天找个机会我带你出去转一圈如何?”毕竟笼中的鸟过得再舒服有时也会想着能到外面扑腾两下翅膀。金城舞六年不知寒暑春秋闻言心动不已却犹豫道:“山尊他老人家恐怕不会答应吧?”林熠一摆手道:“我当然会选个山尊不在的日子。哼哼底下那些蠢材谁敢向他告密?在这儿老子的话多少还有点分量。”金城舞大喜道:“多谢兄台小人委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您才好。要是我日后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一定要好好提携哦不报答你。”林熠不屑道:“你能报答我什么?老子只是可怜你一想到除了这些娇滴滴的娘们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也闷死了。”金城舞瞥了一眼那群少女压低声音叹道:“可不是么要是兄台能天天来这就好了。”林熠哼道:“你当老子和你一样成天吃饱喝足没事干?咦奇怪就没有别的家伙进来找过你么?”金城舞道:“小人一年也难得见到他们一回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会从那扇光门直接传进来的。”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今天早上倒是来过一位。”话刚说出口立即又说道:“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便又出去了。”林熠的眼神猛然变得凶狠盯得金城舞浑身不自在结结巴巴问道:“兄台您、您怎么了?”林熠道:“老子我原本想把你当个朋友还打算冒险带你出去逛逛。哼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太让老子失望了咱们的交情到此为止。”金城舞惶恐道:“小人并没想欺骗兄台但、但鲁爷说那话是山尊他老人家独独交代给小人的对谁也不能说。万一泄漏出去小人就要被扔进烛魂渊里哭死。兄台小人不是不愿说实在是不能说啊!”林熠“啪”地拍碎扶手指着金城舞的鼻子道:“放屁!姓鲁的算哪根葱也配带个‘爷’字?老子回头就把他做了看谁敢多一句废话?”金城舞扑通双膝倒地作揖道:“兄台息怒兄台息怒!”林熠一脚把他踹翻骂道:“就你这熊样也敢和老子称兄道弟那姓鲁的岂不也成了老子的爷爷?”金城舞几乎哭出声来哀求道:“兄 祖爷爷饶命饶命啊!小人绝没这个意思啊!”林熠见火候差不多了忽然缓声道:“起来吧也难为你了。老子既然要当你是朋友就不该再逼你。”金城舞没想到林熠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用袖子擦擦脸上血污坐在地上又问道:“您、您老人家真还当小人是朋友?”林熠苦笑道:“说起来咱们两个也是同病相怜。你不晓得老子原本可是个世家子弟可惜老娘死得太早老爷子偏又迷上了一个妖妇。那妖妇看老子不顺眼就整天变着手段折磨老子。 “后来更不得了她生下个小崽子老子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连老爷子都开始拿我不当人看。有一日惹急了老子我趁老爷子不在一刀一个将妖妇和那小兔崽子全都砍了逃到外面东藏西躲直到山尊收留才算有了落脚的地方。”林熠满口胡话金城舞居然信以为真道:“天啊怎么会是这样?原来兄台的身世也这般凄惨。”林熠道:“所以等老子知道你的境遇才心生同情特意来找你结交。说到底你是私生子我是家门逆子我不同情你还有谁会同情你?”金城舞眼泪怔怔落下回想起年幼时遭人耻笑的日子心酸难耐。 林熠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瘦弱的肩膀用力一按道:“是个男人就别哭。”金城舞哽咽道:“兄台我活了快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把我当朋友看待 刚才是我不对可我也没法子啊!”林熠温言道:“我明白你是身不由己。我也是随口一问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手下背着老子私传山尊的旨意换谁心里都不会舒服。”金城舞愣道:“私传旨意?你是说鲁爷他?这是为什么?”“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林熠冷冷一笑突然回身凌空弹指点昏那群张望的少女才继续说道:“我当你是朋友就只告诉你一个人。那王八蛋看老子年纪轻轻便坐到了他的头上早心怀不满他想藉你除去老子。”金城舞听呆了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你一定在奇怪一句话为何如此重要。老子不妨透露给你晓得姓鲁的这么做就是想向山尊炫耀这里的人可以不听老子的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嘿嘿他也太小看老子了山尊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哄骗打动的么?”金城舞恍然道:“哦……难怪我总算明白早上他传给我的那句话为何那般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了!原来是想做给山尊看故意整治兄台的。”林熠道:“你明白就好。既然你觉得老子摆不平那姓鲁的王八蛋怕日后挨他的整治我也不勉强你了。可惜往后我可能就没法再照应你你好自为之吧。”金城舞问道:“如果小人将那句话告诉兄台鲁 那王八蛋就会完蛋?”“那是当然。只要山尊相信没有姓鲁的老子也可以管控住这儿他在山尊眼里便会一钱不值。届时我杀了他山尊知道了也只当死了一条狗。”金城舞低下头显然敲打的火候还不到位林熠一把拽起金城舞怒道:“说了半天你磨磨蹭蹭就是不相信老子!好你不当老子是朋友老子还帮你作甚?将来就让姓鲁的好好照料你吧!”金城舞一哆嗦脱口而出道:“今早他进来吩咐小人不管谁来问小人都只能回答不能说。这是山尊单独交代小人的话泄漏出去就要被投入烛魂渊。”林熠奇怪道:“不能说就这样没有别的了?”金城舞道:“实在不敢骗您他真的就是这么吩咐小人的。”林熠追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究竟什么是不能说的?”“小人问过结果只多挨了一个巴掌。”林熠松开金城舞踱步沉思片刻再次问道:“所以其实你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有些什么是你不能说的?”金城舞回答道:“小人也一直没想通。所以兄台先前问起小人小人只好这么回答就怕万一说错了鲁爷饶不过小人。”林熠已经确定自己需要的答案事实上早已得到。金城舞早上得到的吩咐就是他刚才说的那三个字。 他拍拍金城舞的肩头微笑道:“很好我没看错你你果然还是个男人。”金城舞稀里糊涂飘飘然呵呵傻笑道:“这儿的丫头也都这么夸小人。”林熠道:“我要去见山尊了你接着在这儿享受吧。”金城舞愕然道:“兄台您还不晓得鲁爷到底不让我说什么呢?”林熠走到石壁前按照青丘姥姥事先约定的方式轻击三下道:“那你也就不必再担心姓鲁的会把你扔进烛魂渊了。”金城舞想想也是看来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自己都可平安无事。林熠会怎样自己又何苦担心? 光华一闪林熠已回到隔壁石室。 青丘姥姥仍坐在原先的座椅里轻抚小青道:“恭喜你这么快就通过了考验。这家伙真是个蠢材对吗?”林熠淡淡问道:“我可以回龙园了么?”青丘姥姥起身道:“好好休息别再找老峦他们鬼混。明日一早再到猎苑来。”林熠跟在她身后笑道:“我怎么听都觉得你说话好像照顾小孩子的奶妈?”青丘姥姥走出石室冷冷道:“你该庆幸小时候的奶妈不是我否则那条烦人的舌头早已被我割了喂小青。”出了忘忧崖青丘姥姥迳自去了。 林熠回转龙园远远就瞧见在门口张望的藕荷飞步跑来欣喜道:“公子您可回来了。奴婢真怕您出事了。”林熠笑道:“我能出什么事?这两天还有谁来找过我么?”藕荷道:“中午南老爷子来过他让奴婢将这本小册子转交给公子。”林熠接过小册原来是炼化驾驭锦云丝带的心诀和真言。他收起册子问道:“有酒么?这两天忙得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藕荷娇笑道:“公子忘了临走时吩咐奴婢做的事了么?奴婢一直给公子存着那坛酒呢。”进了屋藕荷抱出酒坛林熠一手拎起撕去封口猛饮一大口好不舒畅地感慨道:“还好你记得替我把这坛酒藏了起来。”藕荷喜滋滋道:“公子吩咐藕荷的事情藕荷岂敢忘记?您要不要先打上热水洗个澡身上的味道可不太好闻。”林熠心道:“从猎苑、破庙和忘忧崖这三个鬼地方转了一圈回来不管是谁身上的味道能好闻么?”他嘿嘿笑道:“好个丫头居然敢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藕荷一点也不怕抿嘴笑道:“公子要收拾奴婢奴婢岂敢不从?不过最好等到公子沐浴完毕再动手不迟不然奴婢瘸腿瘸脚地如何服侍公子?”林熠笑骂道:“鬼丫头学会和我讨价还价了还不快去烧水?”喝完了酒藕荷来请林熠。一进浴室里面一大池的热水蒸气腾腾。林熠夸道:“看在你辛辛苦苦替本公子烧满一池洗澡水的分上这回的惩罚就暂时记下了。”藕荷从后替林熠解去衣带笑吟吟道:“奴婢早知道公子心地最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绝不会动真格的。”林熠道:“好啦别拍马屁了。让我舒舒服服泡上一会儿才是真的你乖乖出去替我把门吧。”藕荷问道:“公子不要奴婢伺候沐浴了么?”林熠一本正经道:“有你在我只好连衣服带人一块下池子洗了。”藕荷咯咯娇笑像羽快乐的小鸟飞出浴室临走不忘交代道:“公子若是觉得水冷了就招呼一声奴婢。”林熠苦笑摇头道:“难不成我还让你拎着水桶进来么?”脱下衣物一头跃入滚热的池水里暖洋洋的感觉令他舒服得像飘上云端。连日的紧张劳累也随着池子里蒙蒙的水蒸气一起蒸。 他松弛身心泡了片刻疲乏稍去凝神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藕荷已经离开又仔细打量浴室里的布置同样没有现任何的异常才徐徐运转太炎真气将左臂上隐藏的传音法阵祭出。 他束音成线注入传音法阵呼道:“我是龙刃渔夫在家么?”一个声音模糊传来虽然稍稍有些失真但仍能听出是个男子的嗓音回答道:“在家龙刃稍等。”少顷释青衍的声音传来问道:“龙刃我是渔夫你现在在哪里?”林熠道:“无涯山庄但具体位置我不清楚。我已见过龙头更准确的说是见到了他的影子他应该就是水无痕所说的龙尊。”释青衍道:“传音法阵维持不了太久你拣要紧的简略说。”林熠简短扼要叙述了这些日子以来在无涯山庄的见闻最后道:“依照我的估计很快我便会以金城舞的身分进入金牛宫到时候我该怎么做?”释青衍沉吟着回答道:“你最要紧的是尽力争取龙头对你的信任。”林熠问道:“龙头要收齐六卷《云篆天策》可是至少有一卷已经由黎仙子的手交到仙盟他为何还有把握对我这么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林熠道:“明白了。那你是否有法子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查出老峦的底细见过的人里除了龙头我最拿不准的就是他。”释青衍道:“好我们会尽力配合你。”林熠想想接着问道:“现在昆吾山的情况如何他们对我被人劫走的事情做何反应?”释青衍回答道:“这笔帐现在是算到了冥教和蝶儿的头上当然也包括你。当日看管你的法堂弟子全数死在了血罩神功之下。”林熠沉声道:“是云怒尘。”顿了一顿又问道:“若蝶好么我能否和她说上一句?”“她很好不过筝姐已护送她回筑玉山了。冥教里还有她的任务。” 第四章 新生 林熠勃然生出一股怒气低声质问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她为什么还要让若蝶回冥教?”释青衍道:“这个世上除了你之外最关心蝶儿的人便是老夫但是有些事情非她不可。我会尽最大力量保护她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林熠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说道:“我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释青衍模糊的声音愈渐低微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这次通话到此为止。另外黎仙子已经离开合谷川她……正在四处找你也许你很快会遇见她。”林熠缓缓道:“谢谢你告诉我她不会认出我的。还有什么问题么?”释青衍断断续续的声音道:“多保重!我……保证等你……的一天若蝶一定会在……台上等你!”林熠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若蝶”真气一收切断了联系。左臂上的符印渐渐褪淡隐入肌肤之下。 他深深将头扎进水池中久久埋藏似乎是想藉这池水清洗自己的思绪。直到藕荷在外头高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再加些热水?”林熠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水珠回答道:“不用我洗完了这就出来。”他穿上衣服束好髻走出浴室丹田里有些空得难受刚才的传音法阵果真耗费了不少真气。于是说道:“藕荷我要休息一会儿没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回到屋里林熠盘膝坐到榻上将这两日生的事情又重新细想了一遍天色渐近黄昏。 一缕斜阳照入窗外的夕阳绚烂溪水潺潺一片宁和然而在这一片宁和之侧就有一座人间炼狱近在咫尺那一声声凄厉而绝望的惨叫哀嚎仿佛无止境地在耳畔回响。 收拾情怀林熠徐徐澄静神思入定打坐。他默念太炎心诀灵台渐渐空明清朗丹田内温暖的真气缓缓生成像水涨秋池充盈荡漾。 太炎真气在丹田内流转十八周天后分由奇经八脉汩汩而出游走全身经脉空乏的身心为之润泽像注入了清冽甘霖。 林熠全心融入了忘物还情的境地里不知道夕阳远去只留下清空月明夜灯初上也不知道晚风乍起吹动窗纸沙沙轻响屋外的春溪一如往昔地不断流逝不再归来。 当真气运行到泥丸林熠的头顶一热贮藏其中的一缕缕灵元欢呼雀跃如云如烟逐渐凝聚收缩。经过这多天破日七诀的修炼与南山老翁的点化林熠的仙心突飞猛进泥丸中的灵元亦水涨船高一日千里。 太炎真气一圈圈在泥丸内部循环一股先天神识油然而生悄然推动着灵元凝集宛如百川归海完全不需要林熠催动意念进行控制。似乎已是水到渠成的事便如人的呼吸与心跳源于本能。 林熠彻底放开了身心灵台无尘无虑清晰而欣悦地感受到泥丸中奇妙的变化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刹那间这头顶小小的泥丸化作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天地让他的神思尽情奔驰翱翔逍遥。 涛生云灭风行水上。灵元就这般轻柔自然地流动起落水乳交融。太炎真气开始逐渐退出这座舞台把主导权不着痕迹地交还给泥丸真正的主人。 林熠的身躯像有风托起慢慢离开床榻向上抬升。但由于度极慢以至于肉眼几乎无法看到他的移动。太炎真气完全进入到先天之境如同屋外的溪流沿着它本有的河床在经脉与丹田之间不停地流动壮大推向顶峰。 这一切林熠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所有神识都已汇入泥丸抱守灵台。那一缕又一缕的灵元盈满了泥丸又凝炼成如雾还絮的小小一团将原本是无形无状的灵台缓缓升华为由无数缕灵元构筑的崭新天地。 神识与灵元便以灵台为媒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差异宛若水与泥不停地捏合揉搓直到卓然成形无你无我。 一种新的生命终于就此诞生。元神这就是多少修仙求道之人梦寐以求的瑰宝悄无声息地姗姗降临。 “轰”林熠脑海突然产生一种炸裂的错觉凝缩的元神雏形像要破茧而出的彩蝶潮水般扩散鼓荡澎湃冲击泥丸。仿佛是涌动的岩浆无比渴望着要冲破肉躯的禁锢破土生长扶摇云天。 林熠的身躯微晃头几乎撞到了屋内的横梁。太炎真气回纳丹田汇成一条不可阻挡的洪流经胸口膻中直冲头顶似也要为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推波助澜。 “砰!”林熠身上倏地释放出淡红色的光华头顶光雾冉冉蒸腾越来越亮越来越浓。 藕荷在屋外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事赶紧冲了进来刚想呼唤林熠的名字却正见到他头顶蒙蒙的淡红光雾里有一缕轻烟般的光晕徐徐冒出在上方盘桓流连挥之不去。 藕荷下意识捂住了樱桃小口睁大圆圆的眼睛呆呆注视着林熠低声地惊呼道:“天啊是元神出窍!”光晕逐步膨胀蔚然成形像一蓬殷红色的云团缭绕在林熠的头顶。慢慢地云团中央显现出一点脸庞的轮廓先是有了眼睛、鼻子和嘴巴然后生出头、眉毛乃至一根根的睫毛。 身体、四肢、手脚好似有人在变戏法一样从那蓬光晕里一一分离呈现。最后形成了一道与真人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光影。 光影睁开眼睛看到呆呆站在门边的藕荷嘴角泛起一丝熟悉的笑意问道:“藕荷你不认识我了么干什么把眼睛睁得比汤圆还圆?”藕荷如梦初醒难以置信道:“天啊真的是公子奴婢简直不敢相信。”林熠的元神微笑道:“你不会告诉我连元神都没见过吧?”藕荷摇头道:“奴婢是不能相信公子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居然就能修成元神晋升散仙。这、这太让人惊讶了!”林熠哈哈一笑道:“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脑袋里好像生了一条小爬虫拼命撞开脑壳非要钻出来逛逛。等醒觉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他说着好奇地低下头看看悬浮在空中的肉身。 第一次不需要藉助镜子和水面可以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肉身竟感觉像是抚育了自己二十余年的母亲亲切而陌生。 他蓦然意识到肉躯只不过是修行者在漫长旅程初期所依靠的生命源泉与跋涉拐杖。终有一天它将彻底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仅仅作为一个宿体存在就如同长路旁一座只属于自己的客栈。 但这依旧不是修行者的最后终点。这条征途只要活着就永远也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即使挣脱了肉身的桎梏跨越了生命的极限依然还有更加广阔无垠的天地在等待着自己去探索去征服。 相比之下尘世的纷纷扰扰一时的得失成败实在不能算什么。微小可笑得如同大漠中的一颗沙粒风吹过后渺然无踪。 他忽然感到自己能更深刻的理解南山老翁与世无争的心境。尽管自己错过了这条修行的路但对它的认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清晰明白。 这就是自己第二次的诞生啊林熠默默在心中感叹道。他伸出右手轻轻握成拳头那种温暖柔软竟分辨不出与真实肉身的差别。 “公子!”藕荷的呼唤打断了林熠的神思见小丫头扭捏地嗫嚅道:“您、您身上什么东西也没穿”林熠吓了一大跳低头一望果不出其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笑骂道:“那你还不快出去!”藕荷闭起眼睛娇笑道:“奴婢出去不难可是公子的元神总不能一辈子都这副模样啊。”林熠一怔想到青丘姥姥的元神如真人一般霓衫云带玉钗莲靴显然也不可能是实物。他想了想心念稍动身上光芒一闪已多了一件青色衣衫。 原来如此林熠畅快地笑道:“藕荷你可以睁开眼睛了。”藕荷问道:“公子您穿好衣服了?”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只见林熠一身青衫与他的肉身穿着无异嫣然一笑道:“今后您可以随心所欲换衣服啦!”林熠被藕荷的话一点突然想道:“我适才只是用意念控制真元幻化出了身上的衣物。假如再进一步是否可以幻化出仙剑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再转念一想不由哑然失笑道:“我想得到的几千年前便早有人想过了。一把幻化出的仙剑固然可以随意改造变化但耗损的真元何等剧烈用于生死对决又嫌中看不中用远不如铸炼的仙剑好使。”藕荷关切道:“公子您的元神刚炼出不久不宜在体外停留过长时间还是快些收回去吧。”藕荷这么一提醒林熠现自己果然有点真元不济头晕目眩的感觉只是症状还不算太明显。他不愿逞强笑道:“好我就收回去!”瞑目动念神思渐渐淡泊瞬间失去意识飘浮的元神又化作一缕光晕纳入林熠肉躯。淡红色的光雾开始退潮肉身缓缓下沉稳稳落回软榻。 屋子里的光线重新恢复幽暗林熠的肉躯也不再光少顷他的眉毛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望着藕荷笑道:“好了。”藕荷兴高采烈地道:“恭喜公子大功告成跻身散仙一流。今后能够打赢公子的人可就不多啦。”林熠亦是心中喜悦他默默体察体内状况惊喜地现自己又有了变化。 自从在筑玉山雨抱朴为林熠洗髓筑基后他的经脉与丹田豁然壮大。从一条溪流陡然长成了江河般宽阔深远。然而这河床里的水仍是那一点虽有提升却远远跟不上经脉飞跃的步伐。 但现在丹田内的真气生成度蓦然加快不可以道理计实有天壤之别。更美妙的是自己的身心仿佛进一步地融入了四周天地交流感应生生不息。 如果说从前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吸纳到一缕天地灵气转炼成真元贮藏如今他已能像喝水吸气那般简单地将游离在虚空中的灵气顺利收容纳入丹田修炼转化。 可想而知往后的修炼势必可以事半功倍迈入一个崭新的层次。这才是真正的质变也是真正踏上天道坦途的转折。 他微微笑着说道:“难道我们修炼仙家心法就是为了和人打架斗狠么?”藕荷道:“公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但要是有谁敢欺负到您的头上来咱们也不好惹啦。任谁也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那个分量再说。”林熠问道:“我刚才这么一入定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已经过子时啦公子。您要不要喝坛好酒庆祝一下?”林熠摇头道:“留到明早吧。我要趁热打铁好好回忆体悟刚才的经历感觉。”藕荷乖巧地道:“那奴婢就不打扰公子修炼了。明天早上奴婢准备好一大坛的酒再和公子好好庆贺。”林熠向她一笑合起双目再次回到内心那片奇妙无垠的浩瀚天地里。 翌日清晨林熠前往猎苑。 进了客厅青丘姥姥一如既往坐在那张软椅里见面便道:“不错一夜不见你居然已参悟了铸元真谛晋升散仙。这对我们将来的任务大有好处。”林熠照例也在老位子上坐下说道:“姥姥我有一个问题想了半宿仍百思不得其解希望你能指点一二。”青丘姥姥淡淡道:“人也变谦虚不少倒令我更惊讶了。你有什么问题?”林熠道:“昨晚我炼出元神出窍不过短短片刻就感觉真元不济只得退回肉身。我想纵是如南老伯那般的地仙人物也很难让元神在体外支持很久吧?”青丘姥姥道:“那是自然。所谓元神是灵元与真元合而为一的结晶一旦出窍真元为支撑元神运转不散耗损的度远甚于平日。你初学乍练能停留到一炷香就很不错了。至于老南当然比你强上许多但也不可能过十二个时辰。”“那就是了。我奇怪的是为何每次见到的都是你的元神而非真身。难道说你可以破除真元耗损的限制随意用元神游走。这其中有什么诀窍么?”青丘姥姥半晌后方回答道:“你错了你看到的我不是元神而是灵魄。”林熠惊讶道:“怎么可能?普通的人死后灵魂离体除非炼化为厉鬼否则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可是你却是活生生坐在我面前而且身上毫无阴煞气息更不惧灼烈的光线。”青丘姥姥冷笑道:“天地之奇你能懂得多少?我的灵魄又岂是那些冤魂厉鬼可以相提并论的?”她不愿再深入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说道:“昨天的任务你完成得差强人意虽然套出了金城舞的真话但其中破绽百出错误多多。幸好对手是个笨蛋否则焉能让你侥幸成功?”林熠道:“我知道我骗金城舞的话中的确有很多破绽。”“你是否明白想要欺骗一个人最为重要的关键是什么?”“当然是要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让他不得不信无从分辨。”青丘姥姥轻蔑地道:“这种程度只够用来骗骗金城舞那样的白痴。记住关键不在于你如何把假话说得逼真而是从根本上就必须向对方说真话毫无保留的真话。”林熠诧异道:“假如每一句都和他说真的那还算是骗人吗?”青丘姥姥道:“你说一句假话为了保证它不被人戳破后面紧跟着就要用十句、二十句的假话来圆谎。到最后假话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一不可收拾。 “所以欺骗一个人的最高原则就是除了最核心的一句话外其他的都必须是真实的资讯。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你没有骗他。”林熠叹道:“我总算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骗死人不偿命的高手风范了。”他心头忽地一醒回忆起与龙头那夜的交谈。 从龙头的话语里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欺骗的成分好似是在与他推心置腹。如果龙头就是青丘姥姥所说的那种高手中的高手那么与他交谈的近百句话中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青丘姥姥冷冷道:“这就算高手了么?还差得远。只有能做到一句假话也不说却能让对方毫无怀疑地接受你所想传达的错误资讯那才是真正的高手。”林熠豁然开朗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把真实的情报隐藏起来令对方主动产生误解和错判而根本不必用假话去诱他上钩!”“你总算不是太笨能这么快醒悟出这个道理很好。”林熠苦笑道:“我能否再对你提出一点意见?每回我对着一张少女动人的脸蛋听到的却是老气横秋的教训不由得联想到传说里的那些千年老妖。”青丘姥姥气得煞气一闪紧紧抓住扶手沉声道:“你真的以为我很老么?”林熠很享受地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笑嘻嘻回答道:“您一点也不老。比起仙界那些不晓得活了几万年的老家伙来您只能算作小妹妹。”青丘姥姥压抑怒气徐徐说道:“我不会比他们年轻多少但也绝不比你老!”林熠呆了呆摸摸鼻子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骗术高招么?”青丘姥姥道:“第一你今后要改掉动不动摸鼻子的习惯一个人身分的暴露往往就体现在平时不注意的细节上;第二我没有骗你也没必要骗你。”林熠喃喃道:“难不成你会有两个不同的年龄?”青丘姥姥哼道:“你终于想到这点了。每过两百多年我便会转世重生一次这已经是我不知道第几十次的人世轮回了。只不过别人转世哪怕是利用兵解也会忘记前生的经历。 “而我每回重生都会带来无数个前世的记忆。所以我懂的远远比你多。但我也绝不是你想像中的老妖婆!”也许是受不了林熠的讥讽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大秘密。 林熠却被深深震撼住了一抬手摸向鼻尖却又立刻放下问道:“可是你怎么能够做到这点?”青丘姥姥道:“‘空桑珠’当我开始转世的时候灵魄就会回到空桑珠里重新炼化。经过十六天如同胎儿一般的蛰伏生长重生时便如现在的模样。距离上一次的转世仅仅才十七年你说我现在该多大了?”林熠叹道:“你有多大我现在的头就有多大。我可不可以瞧瞧空桑珠呢?”青丘姥姥沉默半晌低声答道:“不可以。”林熠怔了怔似有所悟道:“这么说空桑珠早就不在你手上了它被握在龙头手里!”青丘姥姥眼眸中迸射出慑人的寒光直刺入林熠心头一时间灵台振荡心神摇曳急忙运功守护抵御。 许久这种可怕的压迫感才毫无征兆地瞬间消失。青丘姥姥从几案上拿起一本书说道:“从今天起你每日上午便修炼这本册子里记载的东西。”林熠接过翻了翻问道:“好像是金牛宫的一些入门心法、掌法什么的而且仅只是一些最粗浅的内容为什么?”青丘姥姥淡然道:“这才符合金城舞的实际。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不过金牛宫的炼金术独树一帜你倒可认真学上一学。”林熠问道:“那么下午我是不是就可以回龙园睡觉了?”青丘姥姥道:“下午我们会去忘忧崖。你继续与金城舞聊天不管和他说什么讨论什么重要的是观察和体会他每一点细微的动作神情和内心的活动。什么时候你能先一步准确预料到他会说什么做什么便算勉强够格了。”“果然又是充实的一天你很够格当个好管家。”青丘姥姥道:“少废话跟我来。”引着林熠进了一间静室说道:“你老实地在此参悟修炼册子上的东西到午后我会再来。”说罢关门出屋。 林熠目送青丘姥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思忖道:“原来她虽然表面看来威风冷傲可其实和金城舞一样自己的生死大权操纵在别人手里。只不过一个被关在有形的牢笼里另一个人身上的枷锁却是看不见的。”翻看青丘姥姥留下的书册里头记录的都是金牛宫最基本的入门功夫。如“焚金神掌”、“金戈笑音”等魔功绝学一概没有。唯一能引起林熠兴趣的是后半部分详细记载着金牛宫的炼器秘诀。 他有一眼没一眼地迅翻阅过前半段便把注意力锁定到炼器秘诀上。对于这一块的内容林熠并不陌生昆吾剑派千年传承亦有不少的心得记载。然而金牛宫在这方面的确堪称独树一帜尽管篇幅有限也能一叶知秋令人茅塞顿开。 林熠身处密封的静室感受不到光线变化不知不觉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 第五章 变脸 傍晚两人从忘忧崖里出来青丘姥姥道:“和我回猎苑今晚你就住在那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林熠突如其来地打出个大大的喷嚏狠狠地揉着鼻子含糊应道:“这个 孤男寡女恐怕不太合适吧?”青丘姥姥什么话也不说蓦然抬手弹指射出一束光星直奔林熠胸口。 这小子话刚出口即暗中提防轻飘飘凌空一翻躲了过去大笑道:“你何苦生这么大的气?”青丘姥姥一击不中也不再继续出手哼了声道:“今日上午龙头传下旨意我们行动的日期必须提前留给你我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林熠飘然落地问道:“为什么要提前?”青丘姥姥缓步向猎苑方向行去回答道:“你不需要问这么多。”回到猎苑青丘姥姥并未直接进客厅而是领着林熠进了一间地室。这里乍一眼看上去与市集上的铁匠铺差不了多少但石室正中摆放的那座巨大熔炉却让人叹为观止比之东帝释青衍天兵降尊炉在气势上毫不逊色。 青丘姥姥背对林熠好像觉察到他的惊叹淡淡道:“这是与‘天兵降尊炉’、‘焠金百战鼎’齐名的‘绕指柔波鼎’。经它锻造的仙器魔兵出炉后灵气毕显不含杂质绕柔不断辟火却水乃三大铸器鼎炉中唯一的一尊阴鼎。”林熠道:“姥姥你是要教我炼金锻器之术么?”青丘姥姥道:“金城舞勉强应算是金牛宫的半个少主人倘若连自家最拿手的绝学都一无所知如何去与人一争长短。时间无多我只能教你些取巧的秘诀。十日之后你若能独力铸炼出一柄像模像样的仙剑来便算一项成就。”她左手捏作诀印双目微合轻轻念动真言右手指尖徐徐亮起红光凝成一团光丸不住滚动随即低声喝道:“雷动天火水生心焰去!”指尖旋转的光团“嗤”地激射入绕指柔波鼎内似烟火般盛绽。 青丘姥姥的左手五指飞变幻转眼打出九九八十一道眼花撩乱的诀印煞是好看。右手食指与无名指并立如箭虚指鼎炉樱唇翕动真言悠扬顿挫宛若天籁梵音。 绕指柔波鼎中的光焰渐渐壮大熊熊火舌从炉口吞吐闪烁像一条条怒龙舞动出“呼呼”的咆哮。 只是林熠身上非但感受不到热量反而有一阵阵阴寒的冰冷之气从鼎炉里散包围而至这“阴鼎”果然大有名堂。 一炷香后火势逐渐稳定。原本藏青色的鼎炉开始变红犹如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贪婪吸收着从四面八方劫掠而来的阴煞地气。怪不得青丘姥姥会选择在晚间开启鼎炉而石室又被深埋于地下。 林熠藉机仔细打量四周蒙蒙光雾弥漫跌宕笼罩整间石室石室的形状像一个被立体化的八卦图形每一面的墙壁上都设置了相应的卦象法阵。而头顶与脚下阴阳两极遥遥呼应从地底不断有浓烈的阴煞气息冒出。 炉鼎里燃烧的不是煤炭也不是草木而是积郁千万载的阴气完全不含尘世的杂质与污染。蓝色的炉火看上去是那样的纯净透明一汪如水。 青丘姥姥收住诀印说道:“林熠把你的那柄软剑给我。”林熠掣出仙剑心宁不假思索递给青丘姥姥。 青丘姥姥接过仙剑伸指一弹赞叹道:“不愧是大家手笔当世之间能够有此功力的不过三、五人。倘若没有可与绕指柔波鼎相比拟的神器相助也难成此剑!”林熠一凛明白青丘姥姥已从剑质上判断出心宁仙剑新铸不久故此才会有“当世”之语。假如由此看破自己与释青衍的关系委实得不偿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点疏漏恐怕连释青衍当日也未曾料到。 青丘姥姥抚摸剑锋爱不释手悠悠道:“好剑着实是把好剑。要是有机会能和这位铸剑大师秉烛夜谈、切磋讨教不啻是人生一大快事。”林熠暗松口气至少从青丘姥姥的语气里她还没有联想到释青衍的身上。 青丘姥姥用双指夹住剑锋缓缓下压柔韧的剑身形成一道弧线到最后尾相连归拢成环却没有一点牵强凝滞。仿佛她手中握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泓可以随意变幻形状的秋水。 “嗡”青丘姥姥猛然松开双指仙剑迅回弹颤动镝鸣如同一条随时要脱手飞天的骄龙。 青丘姥姥赞赏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绕指千转不过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宗师杰作鬼斧神工!”说着随手一掷将心宁仙剑丢入了鼎炉。 林熠措手不及诧异道:“姥姥你这是要做什么?”青丘姥姥漠然道:“我要将它重新淬火炼转纯阴以平衡剑内略显过度的阳刚精气。我已能断定这柄仙剑的出处但天兵、百战两炉用以锻铸软剑并非上佳选择。 “虽然铸剑之人已采用诸多变通方法减少阳鼎的影响可惜人力终有尽时哪及天工自然。”林熠一抹额头笑道:“吓我一跳还当你记着那头摩翅铁隼念念不忘要为它报仇。”青丘姥姥冷冷一哼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观察我的每个动作和步骤。天下万法同宗炼器之道亦是如此。你能时刻记住这点许多问题不消我解释很快就能自己想通彻。”这时炉火“啵啵”爆裂仙剑从光焰里冉冉升起悬浮在半空。 青丘姥姥盘膝而坐凌空抬升九尺与仙剑悬浮的高度堪堪持平一字字清晰道:“看清楚这是‘焠金行风诀’!”左手食指蜷曲以拇指扣合另外三根手指耸立向上作“焠金”诀印;右手五指虚握半开指向掌心成“行风诀”。 随着真言乍动一束蓝色的光焰犹如游蛇从炉底窜起由剑柄向剑锋不停缠绕延伸像是给它卷裹上了一条亮丽的丝带。紧跟着第二束、第三束光焰也源源不绝的生成到最后完全将仙剑包容在百十束循环往复的光焰中。 林熠凝神默记青丘姥姥的诀印变化和真言内容唯恐错过任何一点细节。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个中的道理他早已不需要别人再作提醒。 青丘姥姥似对林熠表现出的认真态度颇为满意解说道:“焠金行风诀的最大要点便是左刚右柔水火相济。 “初学乍练时手法难免生疏可以采取轮番施展焠金诀和行风诀的法子解决。淬火的效果自然会差上一些但对炼铸一柄普通仙剑而言已经足够。”她打完一百七十九遍焠金行风诀后双手收拢胸前轻出一口气道:“你的仙剑已经成型不需要深加锻铸所以感应到剑质如冰将融未融时即刻收手。这时的剑刃已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炼化改进。”林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青丘姥姥道:“下面我就要催动‘三光降神诀’将纯阴菁华渡入仙剑以达到抱阴负阳的平衡境界。‘三光降神诀’凡一百零三手共计两千余种变化你不必记住那么多只要学会我今晚施展的三十一手四百七十八变即可。”不容林熠咋舌抗议青丘姥姥指尖光芒弹点玉指轻盈变幻如花炉火顿时更盛将心宁仙剑再次吞噬不见。 四个时辰后炉火渐小银色的仙剑重露锋芒。 青丘姥姥头顶光雾蒸腾如水显然真元耗用颇剧。林熠正以为炼剑已近尾声蓦然听到她清冷嗓音低吟道:“铸剑为神万灵朝天”“噗”一束血红色的流光从青丘姥姥的唇间喷出投入鼎炉与仙剑融合为一立时令剑锋上镀起一层绚丽的光晕。 林熠大吃一惊道:“姥姥快停下你怎可用自身的精气炼剑?”青丘姥姥充耳不闻脸上重现林熠那日在玄映地宫内所见玉石雕像上所拥有的光辉。她此时仿佛是位虔诚的大师要为自己的作品呕尽最后一滴心血。 “叮”仙剑龙吟掠出绕指柔波鼎飞入青丘姥姥的右手嗡嗡颤动幻舞出璀璨的银红色光芒。 青丘姥姥满面疲倦憔悴却充满得意的神情骄傲地轻声道:“阴阳双鼎合炼两位当世宗师沥血吐精此剑终成!”林熠一怔问道:“姥姥你是说那位铸剑大师也曾用自己的精血炼化此剑?”青丘姥姥冰冷的脸庞上罕见的逸出微笑回答道:“那是当然如此绝世好剑当然必须付出如此巨大的心血与代价!”林熠百感交集摇头道:“你这么做不是让我从此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么?”青丘姥姥道:“你错了。我为剑不为人与谁是剑的主人有什么干系?你不欠我什么更不需要谈论什么人情。”挥手将仙剑掷还林熠关闭绕指柔波鼎淡淡地说道:“我要回去歇息一会儿你莫要偷懒。”光影一闪出了石室。 林熠手抚仙剑温润的感觉遍布全身意念稍动便已能接收到来自剑中灵意的呼应直与自己的神识连成一体再没有丝毫隔阂。 剑在宁静中充满空灵的动感;人在沉默中涌起澎湃的思潮。 他无法想像这柄浸入了青丘姥姥精气的仙剑有朝一日是否会刺向她的咽喉? 那一瞬握剑的手会否还能像现在这样稳定坚毅? 林熠心头百感交集其实自己所面对的敌人何止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龙头更还有一个自己。 其后十余天林熠重复着简单而忙碌的生活连龙园也很少回去。至于老峦已经不再出现。在忘忧崖林熠同样也没有碰到过一次云怒尘。 这一天午后林熠在静室打坐青丘姥姥走了进来。林熠收功起身问道:“是要去忘忧崖了么?”青丘姥姥摇头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到那鬼地方去了。龙头对你的进度十分满意我们开始启动计画的下一个步骤。”她领着林熠走进一间丹室里面飘荡着浓郁的草药气味。走到一张桌案前青丘姥姥打开一个青色的木匣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木匣里盛着淡青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张人脸。第一眼林熠就认出了金城舞的五官于是笑道:“好手艺做得真像。”青丘姥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笑容满面的林熠道:“当然会像因为它本来就是从金城舞的脸上剥下来的。”林熠的笑容瞬间凝固几呼几吸之间没有说话攥紧了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青丘姥姥继续说道:“当然我还做了一些加工毕竟你的脸型和他稍有区别。另外他的面色太苍白憔悴了些也需要重新润色一下。”林熠冷冷地打断道:“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和他聊天。可现在他的皮却已经被你活生生剥了下来!”青丘姥姥收回目光语调淡漠地回答道:“他之所以能够活着就是为了今天。你难道不懂得我们的计画绝对不允许失败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普通的人皮面具根本逃不过行家的法眼如果用一般的易容改装便躲不过高手功聚双目的透视。”林熠抬头冷笑道:“所以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杀死一个年轻人然后还要我戴上这副冰冷得令人恶心的面皮去扮演他?”青丘姥姥静静地对视林熠的目光说道:“我没有杀死他只是换走了他的一张脸。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就已经可以做到。”林熠沉声问道:“那他如今在哪里?”“焚魄池”青丘姥姥回答道:“山尊亲手把他扔了进去。因为他痛恨任何一个姓云的人哪怕那人是他的母亲。他舍不得让金城舞死不过他的境况会比死人更加不如。我无权阻止你也不能。”“焚魄池”林熠的声音压抑着痛苦的嘶吼缓缓说道:“我要见龙头。”“龙头为什么要插手这样一件小事?”青丘姥姥道:“况且你现在也绝无可能见到龙头除非是他想找你。”“我知道你能够把我要求见面的消息传递给龙头对不对?”林熠坚持道。 “不错我的确有办法。”青丘姥姥笑一笑道:“不过我不会答应的。”“那好。”林熠也同样一笑拍拍衣衫上的尘土走向屋外道:“他不是无所不在的影子么我回龙园等他主动上门来找我好了。”“站住!”青丘姥姥语气里透着无庸置疑的霸道说道:“你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触怒龙头。他绝不可能容许有任何一个人忤逆他的旨意!即使你是他选定的人也同样不能。”林熠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杀头大罪。假如害怕因此而牵连到你尽管躲得远远的就是。”他走出屋门。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已拦住了去路问道:“你要逼我动手么?”林熠缓缓举起双手说道:“我打不过你也没想和你动手。你把我抓了交给云怒尘看看我会否松口服软?”青丘姥姥颔道:“看来你真的想找死。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让我送你一程。”林熠蔑视道:“你敢杀我么你不怕触怒龙头么?”青丘姥姥光影颤动四道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同时感觉到对方隐含的愤怒与不屈。 风吹过更吹动人的心。午后的艳阳被凝滞在天空无法照耀到两人身上。沉寂中有一种东西在燃烧。 “让他进来吧”丹室里忽然传出龙头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说道:“正巧我也想和他好好地再谈一谈。”有一刹那青丘姥姥的脸有稍许的扭曲却迅应道:“是。”她目送林熠走入丹室然后那扇门被关上切断了视线。 稍后这个叫林熠的年轻人还能走出这间丹室吗? 树梢上响起小青的叫声青丘姥姥抬起头望向它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很抱歉她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并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龙头的影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凝视直挺挺立定在门边的林熠悠然说道:“看来你也没有告诉她。”林熠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绪回答道:“你早就来了一直在悄悄观察我的反应。”龙头道:“我的预料没有错你果然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抵触情绪。这也难怪毕竟你出身正道和我、和他们都不是同一路人。今晚我会让云怒尘送金城舞到龙园。等你在金牛宫的任务完成后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说到这里龙头轻轻一笑道:“不过你相信么真的把他放了出去他只会死得更快。他早已变成了一条寄生虫离开依附体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林熠静静听完没有想到龙头直截了当爽快地解决了自己的问题甚至不需要他开口提出要求。然而对方越是这样善意的表现越令人感觉莫测高深。 或许龙头话里暗藏的意思是:“戴上人皮面具完成你的任务我可以还他自由。”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丝毫的要胁意味反而是对自己一种慷慨的让步。 不等得到林熠回答龙头却认为这已是最好的回答继续微笑着说道:“三天后金裂寒外孙邓宣大婚我们的行动也就从这一天起展开。你记熟了金牛宫的所有资料接近金裂寒不是问题笼络宫内几个关键人物也不会是难事。 “要知道对于金牛宫即将空出来的宫主宝座垂涎三尺的人不少。但真正有资格较量的也只有邓不为、金裂石少数几个人扫除了他们两个你就成功了一大半。”“具体的计画怎样安排?”林熠问道。 “设定一个终极目标难道还不够么 控制金牛宫拿到《云篆天策》。舞台已经搭好还怕没有戏唱么?”龙头以问代答。 林熠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明白了我只要解决问题就足够了。”龙头道:“没有错我相信你的能力足以胜任。当然人太少唱戏未免会有点寂寞所以我给你这个”光亮一闪林熠面前蓦然出现一支深红色的玉筒。 龙头说道:“这里面是一张可能会为你提供必要帮助和支援的人的名单当然也包括与他们联络的方法。到时候用与不用完全取决于你的意愿。看过以后记得销毁。”“谢谢。”林熠接过凌空飘浮的玉筒问道:“我想知道我可以利用的时间有多长换句话说这项计画有时限么?”“没有。”龙头道:“相信你和我都是属于那种很有耐心的人急于求成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林熠平静地说道:“为了增加成功的把握我还需要一个人。”龙头道:“给我一个名字希望我可以替你办到。”“你一定能够办到。”林熠回答说:“因为她刚才正和我一起坐在丹室里。”停顿了一刻龙头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问道:“青丘姥姥?”“是。”林熠镇定道:“不用我作任何解释你也一定清楚如果有她直接参与这项计画我们的胜算无疑将大大的增加。”龙头没有立刻答覆显然正在沉思权衡。 林熠微笑道:“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而已不必这么小气吧。假如你觉得难以答应不妨直说或许我就不再坚持这个提议。”“你的眼光很准她的确是这方面最出色的人才。”龙头沉声道:“不过我担心你无法控制住她结果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林熠胸有成竹道:“只要你能控制住她我就能够把她牢牢掌控在手心里。”龙头一怔很快领会了林熠这句话的真正涵义回答道:“好我会命令她全力配合你的行动。但她对于你而言依旧太危险你不可掉以轻心。”林熠笑道:“我越来越觉得和你合作实在是件很愉快的事。”龙头也微笑道:“但愿这样的愉快合作能够保持到我们成功的一日。”“但愿如此。”林熠赞同道:“不过你好像忘记要把另外一件东西也借给我。”“什么东西?”龙头微微愕然问道:“你还想和我借什么?”林熠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空桑珠”龙头的笑意像被冰雪封冻黑色的影子凝固许久说道:“是她要你这么做的?”林熠的笑容更浓了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凑巧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已。”龙头的语气稍稍和缓说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主意了?”林熠从容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每天让一个鬼不鬼、人不人的巫女前后左右地飘来飘去感觉会很不爽。不如把她收在空桑珠里等需要的时候才召出来。何况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会拿她没办法了岂不是很好?”他察觉到龙头深深压抑着的怒意与矛盾心头好不痛快。从进入无涯山庄到今天他从来未曾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感觉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庄家耐心而安静地等待着对家摊牌。 也许过了有半盏茶的工夫林熠才听到龙头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语气道:“好我答应你!” 第六章 新郎 邓宣今年十六岁再过十二个时辰他就将从一个少年变为一个男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他并不开心。从愁眉苦脸的表情上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岂止是不开心简直是痛苦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相貌颇为英俊的小伙子人高马大拥有显赫的家世和一身还算不错的修为。周围许多年轻人都在暗暗羡慕甚至嫉妒他他自己也曾经认为老天爷实在很够朋友让他拥有一个好爹爹和一个好娘亲。 但这样的自豪在一个月前却戛然而止。那一天他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一个喜讯一个天大的喜讯。青木宫宫主花千叠终于答应将他最宠爱的小孙女花纤盈下嫁金牛宫许配给邓宣为妻。 消息宣布的那一天金牛宫许多人都在为此欢呼喜气洋洋。 当然也有人在暗中咬牙切齿譬如邓宣的外叔公金裂石。 邓宣同样也在咬牙切齿。这倒不是说邓宣有多讨厌、反感花纤盈。相反他听到过很多盛赞这位青木宫小公主的话美丽可人至少单凭这四个字对一个即将娶亲的男人来说就绝对不应该是什么痛苦愤懑的事。 相反对这桩门当户对的亲事邓宣本该高兴才对。 可邓宣偏偏就是感到别扭。为什么他就不能娶自己真正心仪的女孩子呢?那个青木宫的小公主不管有多美丽可人可是跟他邓宣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没见过她他根本不认识她。 他有自己的心上人一个不算十分美丽但却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子。老天爷安排他们相遇于是那天成了邓宣生命中最快乐、最值得回味的一天。每当邓宣和她一起在山林草甸间漫步都会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和沉醉。 她会用热烈而又微带感伤的目光静静注视他毫不介意他东拉西扯说一通也许并不好笑的笑话。 她冰凉的小手握在邓宣的手中很柔软。她可以一整天就那样任由邓宣拉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走走歇歇直到不得不各自回家再重新期盼下一次的相会。 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彼此的身分或许她从来都只把邓宣当成龙山附近一名普通的世家子弟。 小檀这个称呼是只存在于他与她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然而现在邓宣告诫自己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回忆的痛会折磨他一生。 他不敢当父亲的面拒绝这门亲事从小到大他在邓不为的面前就不敢说半个不字。他始终觉得毕竟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一切的安排也都是为了能令他将来活得更好、更开心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惹老人家不快呢? 可惜这次不同真的不同。 邓宣很想身边能够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地倾诉心中的痛苦和矛盾更可以接受自己痛哭流涕时的窝囊模样。 但到这时候他才现原来在自己身边竟完全不可能找到这样一个人。那些围绕着他、称颂着他的人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邓不为外公是金裂寒。 他只好买醉。 可笑的是宁福楼的孙掌柜还特意跑到桌前向他敬酒满面殷勤地恭喜他抱得美人归从此娇娃相伴前程似锦。 邓宣咧着嘴勉强笑着直着脖子吞下苦酒好不容易应付走孙掌柜一腔郁闷全都泄到小小的酒杯里。 一坛接一坛从清早喝到中午脑子却没能够如愿以偿地迷糊起来。他更欲哭无泪了自己的酒量实在是***好极了连一门心思地想喝醉都办不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更揪心的是他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意识到一旦离开金牛宫、离开父母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所有人的敬畏与奉承都是冲着金牛宫三个字而去。 邓宣已记不清喝空了多少个酒坛酒楼的客人来了热闹喧嚣好一阵又都走了周围渐渐冷清下来。在二楼就只剩下两、三桌客人仍在饮酒闲聊。一个伙计手撑着脑袋靠在楼梯口的桌上打盹既可以躲过掌柜的斥骂又好趁机偷懒歇一会儿。 沿楼梯上来一个人是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一身不显眼的藏青色袍服相貌只在寻常身子像一根弱不禁风的蒿草偏偏脚步声却重得很。 正在打盹的伙计被惊醒急忙跳起来迎上去唱喏道:客官往里请!年轻人点点头迳自走到邓宣桌前停下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么?邓宣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看到过。 若在平时他的桌旁岂容不相干的人落坐何况酒楼里空位多的是但这会儿邓宣内心强烈渴望着有人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管他认不认识只要能在身边坐一会儿就是好的。至少压迫心神的孤独感能够被冲淡一些。 他点点头道:随便。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多谢。在邓宣对面坐下随意点了几碟小炒却一口气要了六坛酒。 邓宣打了个酒嗝吐气开口道:这酒烈得很朋友最好少要两坛倘若待会儿钻到桌肚子底下爬不出来可难看得紧。年轻人道:我这人有个怪毛病越烈的酒偏就会喝得越多而且从来不醉。邓宣眯起血红的眼睛打量对方呵呵笑道:失敬原来是同道中人。年轻人道:阁下看上去似乎有心事脸上显得不怎么高兴?邓宣一挥手道:谁说的本公子今天高兴极了从来也没像这样高兴过!年轻人哦了声淡淡道:抱歉那是在下看走眼了。邓宣将杯子里的酒饮尽问道:朋友你是从外乡来的吧?见年轻人点头邓宣得意地笑笑说道:我第一眼就瞧出来了。龙山附近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认识我的见了我也都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孙少爷。唯独你不是这就说明你是打从外头来的。年轻人微露诧异拱手道:原来阁下是金牛宫的邓公子失敬失敬!邓宣摆摆手说道:客气什么我又没怪罪你。对了朋友贵姓?年轻人道:我姓云到龙山探亲。没想到能在酒楼邂逅邓兄亦是幸事。伙计将年轻人点的酒菜端上邓宣斟酒举杯道:远来是客我敬云兄三杯。两人对饮了似乎找不到新话题又陷入短暂沉默。邓宣依旧一杯接一杯地直着脖子灌酒不消多时桌上那个酒坛又空了。 他正要招呼伙计上酒年轻人递过一坛酒道:我这儿还有先喝这坛吧。邓宣一怔接过酒坛道:那就算我先欠着云兄的待会儿结帐一并算在我头上。年轻人摇头道:不必了只不过是一坛酒算不了什么。话锋一转问道:小弟来时路上不断听见有人说起明日就是邓兄大喜之日为何不在家休息养足了精神好做新郎倌?邓宣哼道:我懒得待在家里。反正婚事有人操办到时候我只要出面走个过场便成了。现在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不如出来喝两杯。年轻人深以为然道:邓兄说得不错。也许成亲后再想一个人溜出来喝杯酒就难了。邓宣笑道:听云兄口气好像已经结婚成家对此深有感触?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在下自幼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有哪个姑娘肯嫁给我?邓宣带着三分醉意拍胸脯道:若是云兄愿意不如让我在金阳堡替你谋个差事混得好了三、五年后成家立业不在话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年轻人一喜随即忧虑道:在下听说金牛宫对外人的管制极严在下年纪又轻除了会点祖传打铁的手艺别无长处就怕贵宫未必愿意收留我。邓宣不以为然地哼哼道:我是谁?我是金牛宫的孙少爷想为云兄安排件差事有哪个敢反对?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年轻人抱拳道:那我就先谢过邓兄了。来在下再敬邓兄三杯!邓宣见这年轻人应答之间不卑不亢心里又多了三分喜欢。他难得能认识一个年龄相近且谈得来的朋友笑呵呵瞧着对方把酒喝了说道:云兄你的酒量果真不错啊。年轻人谦逊道:在下酒量也就凑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多喝了几杯。邓宣面色一黯长吁一口气喃喃道:我却是在藉酒浇愁。年轻人眨眨眼睛旋即笑道:邓兄莫和在下开玩笑了。明日便是你的新婚大喜换作旁人早高兴得晚上都要睡不着觉哪会来喝酒买醉?邓宣摇摇头道:我骗你做什么?云兄你不明白我恨不得现在能够醉得一塌糊涂什么也不晓得什么也不去想心里恐怕还能好受一点。年轻人凝视邓宣半晌叹息道:我的确有点不明白。新郎倌不都是欢天喜地满脸春风的么?邓兄怎会闷闷不乐莫非其中另有苦衷?邓宣低头呆望桌上空空的酒杯徐徐道:其实我并不想娶她。这完全是我爹爹的意思我躲在这里喝酒却不敢对他说不。年轻人问道:是新娘恶名在外令邓兄心中厌恶不愿迎娶么?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再好的女子我也不想娶不想要。年轻人恍然道:我明白了敢情邓兄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才会这样。邓宣弄不清楚自己为何愿意向这个来路不明、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吐露心事只觉得话刚说出口堆积心头的苦闷立时消减不少。 他斟满酒杯说道:云兄说对了。小弟心里已经再容不下除小檀以外的另一个人这一年多来小檀总是在距此六百多里外的一个村边等我可我和她的缘分也只能到今天为止。年轻人静静听完问道:这件事令尊和令堂是否知道?我不清楚。虽说我没有告诉过他们但我的事情很少能瞒过爹爹。年轻人沉吟道:也许你早些时候可以向令尊说出此事他可能也不会再强命你迎娶青木宫的那位小公主了。邓宣苦笑着喝干烈酒摇头道:没有用的他只会臭骂我一顿然后我照样还得把青木宫的小公主娶进门。所以我索性提都不提这事免得自讨没趣。年轻人同情道:难怪你会如此痛苦。不过你的那位小檀姑娘现在如何了?邓宣垂下目光回答道:我已有整整一个多月没见她了。我都不晓得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如何解释我为什么背弃她去娶别人。年轻人低声道:但你还是应该再见她一面哪怕仅仅是为了道一个别。这么久她得不到你的消息一定十分担心怕你病了怕你出事了于是每日都会傻傻地等只盼着你的身影出现。你不去才是真正对不起她。邓宣紧紧抱住头:可是我见了她又能说什么?我没脸见她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话语解释年轻人轻轻道:她如果真心爱你一定能够理解你、原谅你。如果你避而不见才会真正后悔一世。邓宣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年轻人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邓兄莫要怀疑在下的诚意。我与你萍水相逢只是不忍看你在这儿自怨自艾痛不欲生才出言相劝。我想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最需要的就是朋友的安慰和宽解这恰好是我可以为你做到的。邓宣怔怔出神良久忽然点了点头低声道:云兄谢谢你!年轻人微笑道:不必谢我。邓兄你还是赶紧再去见那位小檀姑娘一面吧。七尺男儿敢作敢当何必逃避抱憾终生?邓宣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迟疑不语。 年轻人叹道:你是在害怕什么吗?邓宣哼道:害怕?笑话本公子会害怕?我什么时候害怕过?年轻人回答道:你担心令尊现此事会训斥责骂你让你抬不起头来。邓宣咬牙道:骂就骂吧他把我赶出门去最好!年轻人道:那就是害怕再见小檀姑娘一面了你担心她会殉情自尽。邓宣差点拍桌子跳起来喝道:你胡说!年轻人从容道:纸总包不住火终有一日她会知晓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绝望。因为你连最后一面都吝于相见不敢相见!邓宣低吼道:谁说我不敢?我这就去找她我向她赔罪认错向她下跪!你错了。我猜小檀姑娘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爱人变成罪人。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只说明心里真的有她日后仍会牵挂她。两个有情人即使不能天长地久至少也能够珍惜曾经的拥有。邓宣呆呆地听完低低长叹道:云兄你真的没有成亲么小弟怎么觉得你实在是个大行家?年轻人道:邓兄过奖。我只不过比你痴长几岁多经历了一些事情而已。邓宣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又坐下沮丧道:不成我还是去不了。年轻人问道:这又是为何?邓宣低低的声音说道:云兄是否注意到靠我身后角落里坐着的那两个人他们都是我爹爹的手下。我敢肯定婚礼举行前我若要离开龙山他们两个一定会出面拦阻。我现在是笼中的鸟哪儿也飞不了。年轻人正对着角落那桌的两个人胸有成竹地道:这个容易交给在下就是。邓宣苦笑道:这两人都是我爹爹特意选出来的高手我一个也打不过。云兄……如何能拦住他们?年轻人一笑说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我自有办法能挡住他们一时。邓宣兀自不放心地问道:什么法子可以先说给我听听么瞧瞧能不能成?年轻人道:戏法说出来便不灵了。邓兄只管放心稍后等我起身往他们那边走去你立即离开我包他们追不上你。邓宣颔说道:多谢你了云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绣囊一看即知是女儿家送的信物。他取了一锭银子连带年轻人的酒钱也一并放在桌上将绣囊紧紧在手心里握住又想起一事。 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年轻人说道:云兄你拿着它到金阳堡交给下头的人他们见着玉佩后一定会带你来见我。到时小弟一定替你谋一份好差事。年轻人笑了笑道:邓兄盛情咱们后会有期在下这便去挡住那两位仁兄。他收起玉佩拎着酒坛晃晃悠悠走向角落那桌满脸笑容地说道:两位大哥辛苦邓兄着小弟特来向两位敬上一杯酒以表谢意。那两名中年男子都是邓不为的心腹手下修为着实不弱。但今天却见了鬼明明功聚双耳想窥听邓宣与这年轻人的谈话偏巧只能看到两人的嘴皮在动说什么居然一句也听不清。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的都是大喜之日、朋友、牵挂、小弟之类的断词破句怎么也整不出一个眉目。 他们不敢上前叨扰了邓宣的兴致只好强自耐心坐在角落里密切关注。最后见到邓宣将随身的金乌令交给那年轻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年轻人走过来时瘦削的身材刚好挡住左侧一个中年人的视线而手里的酒坛又在另一人的视野里晃动。如此的角度路线若说是无意为之打死他们两个都不信。可再看对方的醉步蹒跚轻飘目光游离无神又绝不似身负高深修为的模样。 何况这年轻人最多二十来岁亦绝不可能修炼到了反璞归真、深藏不露的境界。正魔两道有此功力的年轻俊彦不过三、五人且都似雁鸾霜、楚凌宇一般如雷贯耳哪会像眼前这人般落拓憔悴? 俗话说好狗不挡道两个奉有严令的护卫很想一巴掌把这不识相的小子扇到一边凉快去。然而刚才见他与邓宣谈笑甚欢称兄道弟又接了金乌令知道开罪不起唯有忍住怒气。 左侧那护卫一拍巴掌站起来准备继续监视邓宣口中敷衍道:孙少爷太客气了有劳兄台还把酒送过来。年轻人笑嘻嘻道:不碍事不碍事。两位英雄了得一看就知绝非等闲人物小弟理当先敬两位三杯。他左手拿起桌上的空杯右手将酒坛高高拎起倒酒。可惜手上劲力不够酒坛颤颤巍巍不住上下左右地抖动却又一次次挡住视线。 右侧护卫心道:狗屁不碍事你这兔崽子简直碍事极了。脸上挤出笑容道:兄台让我们自己来吧。伸手要接年轻人的酒坛。 年轻人把酒坛往他面前一送嘴里却说道:别别还是让我来敬两位大哥。一推一让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连人带酒摔了出去。 但听得一声惊惶失措的哎哟大叫张开双臂似乎是想撑住两个护卫好借力站稳偏把左手的酒坛、右手的酒杯全都洒溅到了那两位仁兄的脸上。 两名倒楣的护卫猝不及防被从头淋到脚视线一片模糊。 年轻人自知闯了祸放了酒坛惊呼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刚才喝多了一点――一面说一面用袖子左右开弓往两人脸上抹去。 右侧护卫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年轻人怒骂道:臭小子你找死么?年轻人被推得一个趔趄让出空档左侧护卫惊叫道:老四孙少爷不见了!右侧护卫面色大变急忙问道:你瞧见孙少爷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么?左侧护卫摇摇头恶狠狠啐了年轻人一口唾沫骂道:都是这混蛋碍事!老四一把抓住年轻人衣襟顾不得满头淋落的酒水问道:孙少爷去哪里了?年轻人的脸色愈苍白了呆呆地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他只叫我过来敬酒。妈的!老四一把推开年轻人跺脚道:咱们上当了。孙少爷什么时候学会玩这么一手?两人奔到窗边左右张望街道上行人稀少一目了然早见不到邓宣的身影。当下商议道:咱们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回去禀报邓爷我试着去追死马也只好当活马医了。明天就大婚了孙少爷突然甩下我们会到哪里去?你废话那么多作什么?还不赶紧回金阳堡禀报邓爷请他赶紧加派人手去找孙少爷!万一出事咱们哥俩儿的脑袋就甭想要了!是是小弟这就去。这小子怎么办?其中一人手指向地上坐着呆的年轻人又问。 一个臭小子管他作甚?快去!两人一先一后从窗口掠出转瞬不见了踪影。 年轻人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望着地上的酒迹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一坛好酒。在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少女声音问道:你真打算帮他?年轻人微笑道:助人助己何乐不为?这小伙子不错只可惜老爹不怎么样。少女冷哼道:我们原本不必这么麻烦只需待在一边瞧好戏就是了。年轻人悠然道:既然这事交由我负责怎么处理就是我说了算。对了下面该麻烦您出场了青丘姥姥――那声音道:我开始怀疑龙头为什么会挑选你来执行这项任务你太多事了。年轻人轻笑道:人都有一时糊涂的时候不是么? 第七章 刺杀 邓宣是在那年轻人向前扑倒的一瞬掠出酒楼的。他潜踪匿形施展身法朝着西南方向飞御风而去。虽然度已极快但心中的焦灼与期盼却仍令他觉得飞得太慢一出镇子便御起仙剑恨不能立刻就能赶到那座山村。 说来也奇怪短暂的交谈过后他的心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无比渴望着能够再见小檀一面。浑身上下充满了漏*点与斗志哪管后面是否会遭遇狂风暴雨。心结在不经意里打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纵然此生与小檀无缘他也必须告诉她心中永远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千年万年只会想着她。 小檀她会原谅自己么?她会怎么做?邓宣的心忽然又忐忑起来。六百里路是那样漫长即令在御剑飞行却也好似怎么都飞不到尽头。天高云淡他的心中却在起风吹拂得波涛汹涌跌宕起伏。 正出神沉思间一记锐利的响哨刺破了寂静的高空。邓宣警兆突生面前一束赤色的弧光激射而至直奔咽喉。他不及招架急忙提气朝上身子凭空拔高赤色光簇从脚底走空。 一收仙剑邓宣飘立空中目光在云层中细细搜索低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一名白衣中年文士嘿嘿冷笑手摇摺扇出现在邓宣左说道:孙少爷你行色匆匆这是打算去哪儿啊?邓宣认出来人是麻奉秉的手下吕岩他曾是雾灵山脉中叱吒风云的一方地霸后来因得罪了昆吾剑派才投身到金牛宫门下避难。邓宣见识过吕岩的修为知道不弱但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眼角的余光一扫在右又现出一名巨灵大汉手持铜锤不住碰激出铿然巨响却是吕岩的同伴袁山主。 与他们一同投靠麻奉秉麾下效力的原先还有两人却在夜袭曹府的一战中被人击毙。但仅这眼前两人邓宣自问已难以应付。 他见吕岩和袁山主面含冷笑、神色不善心里暗自提防喝问道:你们拦住本公子的去路想作什么?吕岩叹息道:孙少爷明天就是你大喜之日。这个当口上你实在不该甩开令尊的为所欲为八风卫一个人偷偷溜出龙山的。邓宣哼道:你们两个不过是麻护法的手下喽啰管得着本公子的事么?袁山主怒吼道:他***!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便狗仗人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今日正好送你归西!邓宣一惊冷喝道:你们两个想造反么?吕岩摇摇头回答道:造反的事咱们兄弟是不做的。不过金牛宫里早已有人比咱们看孙少爷更加的不顺眼我们不过是替人代劳罢了。邓宣酒意全醒目光闪动沉声问道:是不是外叔公金裂石叫你们来的?吕岩笑道:这你不必问。咱们暗中缀着你已有些日子了可惜八风卫里总有人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咱们一直找寻不到合适的下手时机。今天终于鬼使神差教你一个人落了单可怪不得吕某了。邓宣开始后悔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把保护自己的八风卫甩下。如今远离龙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条小命可就悬了。 他徐徐道:你们这么做如果被我爹爹晓得还想有命在?吕岩道:所以我们才要干净俐落地解决了你不留后患。孙少爷你的好日子到头啦想做新郎只能等到阴曹地府里有人招亲了。袁山主不耐烦地喝道:吕窟主废话什么夜长梦多。赶紧宰了这小子好回去向麻护法交差!邓宣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说道:只要放了我回头我一定向家父保举你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保证两位日后飞黄腾达远比跟着麻奉秉来得风光。吕岩叹口气道:孙少爷何必用这种话来骗我们我们兄弟真要放过你莫说麻护法不会饶了咱们即便是令尊回头也会将咱们剁成肉泥。孙少爷你死了这条心吧。看在往日也算熟人的分上你乖乖受死咱们也好替你留个全尸。邓宣突然喝道:看打!左手一扬祭起漫天神砂一蓬金灿灿的飞云铺天盖地分朝吕岩和袁山主涌去身形趁势一沉向东御风突围。 吕岩哈哈大笑道:孙少爷你走不了的!手中摺扇飞起打出一道狂飙将漫天神砂吹得七零八落远远飞散。 袁山主身子一晃已截住邓宣一对铜锤恶狠狠向他头顶轰落。邓宣知道对方神力过人不能硬撼急忙侧身躲闪仙剑腾风斜刺挑出点向袁山主咽喉。 袁山主双锤当的一并挂着隆隆风声夹向邓宣仙剑。这要是被箝住邓宣除了撤手撒剑外别无他途。 邓宣收剑变招左掌并立如刀切向袁山主右肩。倘若以一敌一他自信绝不输于这个雾灵山脉的凶人。可惜背后还有一个更为厉害的吕岩探手摄回摺扇拍向邓宣背心。 短短十余个回合邓宣在两人夹攻之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他一边拼命抵抗一边黯然思忖道:完了终究还是没能见着小檀最后一面!正当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死抵挡吕岩与袁山主猛攻之际外圈无声无息地又有四名青衣人现身各踞一角冷眼观战却并不急于立即出手。 吕岩和袁山主搞不清这四人路数见他们并不出手阻挡只好权当不知加紧手上招式以尽快杀了邓宣避免节外生枝。 吕岩低喝道:咄!摺扇拢起如一柄利剑刺向邓宣胸膛又准又狠。 邓宣不及招架只能努力侧转身躯向右躲闪。不防袁山主那面的铜锤轰然袭到砸向右肩令他再无腾挪闪展的余地。 眼看邓宣中招那四名青衣人齐齐挥手射出一条赤色软鞭两根缠住铜锤两根点向袁山主左右双眼。 袁山主手上一紧两柄铜锤已被人锁住。他自负神力然而从软鞭上涌来的劲力竟让他虎口麻胸口如遭电击猛地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另两条软鞭一左一右缠住袁山主魁梧的身躯犹如巨蟒缚身紧紧勒入他的皮肉骨头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袁山主疼痛难忍嘶声大吼却挣扎不脱。 吕岩见势不妙舍了邓宣摺扇切向软鞭欲将其割断以解袁山主之困。 锁住铜锤的两名青衣人早有预料同时挥舞软鞭引着铜锤脱手飞出轰向吕岩面门。吕岩大吃一惊不得已先求自保退身闪避让开铜锤。 耳中听到袁山主撕心裂肺的惨叫。红雾涌起袁山主巨灵般的身躯竟被两道软鞭硬生生勒碎断成三截继而砰地一声血肉横飞化作齑粉尸骨无存。 吕岩大骇收住身形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与我金牛宫结仇作对?四名青衣人神情依旧木然其中一人淡淡道:快死的人何必问那么多?吕岩心中虚兀自冷笑道:当吕某看不出这是血罩神功么?你们可是冥教的手下?金牛宫与贵教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什么要多事?那青衣人不屑道:冥教算什么东西?动手!话音一落四条赤色软鞭齐声镝鸣宛如灵蛇出动从不同方向射向吕岩。眨眼之间历史惊人相似的重演。只不过这回受到围攻、身处绝境的倒楣蛋不再是邓宣而是适才沉浸在立功受赏美梦中的吕岩。 吕岩困兽犹斗全力施展青蔼三十六式希望凭藉白云出岫的身法能迅觅到空隙逃生。 可惜这个如意算盘不错却无法打响。四名青衣人联同一体软鞭风雨不透将他牢牢笼罩在中间根本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邓宣怔怔站在一旁不知是该立刻逃走还是等四人解决了吕岩上前搭话询问究竟。转眼二十余个照面已过吕岩一声凄厉呼嚎被四条软鞭从头到脚纠缠锁缚动弹不得。 软鞭抖动又是砰的一响吕岩被四人轰碎成粉。 邓宣惊呆了他一直以为普天之下除了三圣五帝论及修为就数外公金裂寒为最。再下面就该轮到自己的父亲邓不为和外叔公金裂石。 可这四名来历不明的青衣人轻描淡写间就将吕岩和袁山主击毙修为高得出奇。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杀人手段软鞭缠身裂为粉末连残渣都不给人留下。如此心狠手辣惨绝人寰纵是他出身金牛宫亦少能见到。 四名青衣人收起软鞭先前与吕岩说话的那名男子冷冷扫过邓宣不带丝毫感情漠然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邓宣振作精神抱拳道:在下邓宣尚未谢过四位仗义援手的救命之恩。那青衣人道:我们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保护邓公子的安全而已没什么可谢。邓宣心头一动问道:四位可是家父的朋友?他多长了一个心眼晓得这四人修为卓绝施展的又是冥教的血罩神功自己的父亲多半也没资格能将他们收为部属故此才改成做朋友。果然那青衣人轻蔑一笑道:我们不认识邓不为他也不认识我们。你快些去吧来得及的话尚能再见着小檀姑娘最后一面。邓宣大惊失色问道:你们……她、她怎么了?青衣人道: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我们说了也是白说。一挥手四人齐向云层深处隐去。那青衣人声音遥遥传来道:那两人截杀你的事情和我们四人的行踪最好不要告诉邓不为。麻奉秉和金裂石也不会承认这两人是受他们的指使。邓宣一醒他正想着回去要向邓不为禀报此事好多加提防金裂石。闻言应道:在下定当从命只是尚不晓得四位恩公高姓大名?云层渺然已无回应。 邓宣出神地飘立空中疑惑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救我?他们怎会晓得小檀又那么巧刚好在这儿把我救下?这些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蓦地想到青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遍体生寒赶忙御起仙剑全向西南掠去。 邓宣脚下生风终于远远看见山麓中的那座村庄。鸡鸣狗吠一派宁和。邓宣心里稍定降下身形从村口快步走入。 这条泥路从前他每隔三五日就会走上一次可谓驾轻就熟。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他也大都认识碰见了一一颔招呼脚下却是毫不停留。 走到小檀屋前的篱笆墙边就见隔壁的老汉悠哉游哉地躺在竹椅里。邓宣紧绷的弦一松施礼道:老人家下午好。老人满面笑容地起身应道:小伙子好久不见你来了。邓宣尴尬一笑回答道:最近家里有些事情脱不开身檀小姐还好么?老人笑道:其他也没什么只是常见她出来吹吹风叹叹气一站老半天看着叫人心疼。小伙子来了可该好了。邓宣又是甜蜜又是酸楚老人扬声叫道:人都来了小姑娘怎么还不出来躲在屋里作什么呢?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小檀在做什么。 邓宣道:多谢老人家我进去找她吧。迈步入屋挑起门帘小檀正在里屋对着铜镜梳妆。 从镜面反射里看到邓宣她娇嗔道:人家头乱乱的你就不能在外面等上一会儿么?冒失鬼!邓宣强笑道: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我都爱看。小檀欣喜回头瞥了他一眼低声嗔怪道:你知道有多少日子没来找人家了么?邓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从上回见面到现在一共是三十三天又两个半时辰。每过一刻我的心里都在计数着哪会忘记。小檀玉颊生晕轻轻道:唔……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我真害怕你是出事了。邓宣摇摇头强打精神道:我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小檀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我一直都在等你来取。说着摊开左手一枚指头大小、通体遍布神奇美丽花纹的小木雕静静地躺在小檀的掌心中。 她笑咪咪道:这是我照自己的样子用圣檀木雕出来的还不错吧?据说圣檀木可以帮助人提神醒脑它吸收的天地灵气更可驱邪治病、保佑平安。更重要的是你随身佩带上它让它贴在你的心口今后走到哪里都再也不会忘记我了。邓宣弯下腰顺从地让小檀将圣檀木挂在自己脖子上小小木雕散着好闻的香味邓宣却分明感觉脖子上沉甸甸有上千斤重量心一绞痛垂无语。 小檀拉着邓宣在桌边坐下摸摸他的脸道:你不舒服吗唔……好像瘦了?邓宣鼻子一酸眼中泪光闪动无声滑落。 小檀错愕地望着邓宣问道:你怎么了?邓宣一把抱住小檀哽咽着一咬牙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今后恐怕我再也不能来见你了。你、你忘了我吧!小檀轻轻一挣惊道:你为何要这么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邓宣的心里像是在滴血艰涩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明天就要成亲了。小檀花容失色怔怔望着邓宣已是呆了。 邓宣接着道:我爹爹已为我许下一门亲事明天新娘就会过门。我、我虽然不愿意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小檀我是个懦夫是个窝囊废。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小檀宛如着魔般双目空洞失去了神采久久之后才木然道:那我应该恭喜你了。邓宣胸口被狠狠擂了一记重拳嗫嚅道:小檀你别这样说。你相信我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我心里永远只会有你一个人——小檀仿如未闻摇摇头低声说道:走吧你放心我会忘记你的。邓宣的嘴唇已被痛苦地咬出血丝。他想握住小檀的纤手但眼睛迎上对方冰冷麻木的眼神心头一阵瑟缩战栗终究没敢。咫尺的距离突然间就变得那么的遥远伸出手握着的只能是昨日未散的温情。 小檀背转身坐到椅子上挺直的脊背仿佛微微耸动。 沉默良久邓宣终于苦涩地说道:我走了你多保重!身后小檀的泣声隐约传来邓宣失魂落魄走向门口。从今以后情断义绝。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说两句诀别的话呢?拖着沉重的步履邓宣一步步愈走愈慢到门边时甚至已抬不起腿。 然而数尺的距离终究走过他伸出手挑起门帘。外屋静悄悄不见人影。 邓宣的右脚迈出突地凝固在半空徐徐地又收回。回过头满怀悔恨与不舍他轻声唤道:小檀——小檀依旧直挺挺坐着听见呼唤娇躯剧烈一抖满脸泪水回眸相望。一个字也没有说但那双充满痛楚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期盼。 邓宣的心如同一条毛巾被紧紧地拧成一团踌躇与撕裂着。他的嘴唇张了张几乎就想脱口告诉小檀自己不稀罕作什么狗屁金牛宫的孙少爷了这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风餐露宿哪怕是做贼为盗只求厮守一世。 然而话到舌尖邓不为冷厉的面容浮现眼前像一堵墙阻隔住小檀哀怨的目光;更如一座山压迫住他的呼吸胸中的热血不住地疯狂翻涌。喉咙里甜甜地泛起一口血气他猛然大叫道: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混球对不起——转头冲出门再不敢回头跌跌撞撞奔向村外连背后隔壁老汉的呼喊也没听见。 扑通脚下一个趔趄邓宣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却没有爬起来的力量。这在往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一头重伤的哀兽仓惶地逃避着自己的感情逃避着自己的爱人失去勇气再难回过头。 他狠狠捏起一把泥土在手心里揉碎眼泪潸然滂沱无声地润湿身下泥地。 王八蛋孬种!你还算个男人么?此时的邓宣与疯子无异。附近的村民远远望着谁也不敢上前说话。 心在沉沦陷落邓宣无助地把头埋进泥土呜咽扭动。这透着自虐意味的举动带来的窒息感或许会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但心中爱人绝望的神情梦魇般不断浮现渐渐掩盖了父亲的面容。真的我就这样屈服了么?难道父亲的旨意一生都不能违抗么? 想起初识的日子想起牵手的温馨邓宣逐渐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到路边生长的一株野草。春天来了绿色的嫩芽充满生机。微贱如小草者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生何况他邓宣是一个人。 伸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和泥邓宣努力地回望。数十丈外思念仍在;心灵深处爱恋依旧难舍。 回去带她走!邓宣默默地想道:我不要做爹爹的应声虫更不该是被他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让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见鬼去我想和小檀在一起他们凭什么一定要我放弃!他的心一松。原来只要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决定就可以卸去万钧的包袱。原来自己也可以选择未来的命运。 正在这个时候小檀的屋中爆出一记滚雷般的轰鸣青色的绚光犹如潮水焕放汹涌照亮白昼大地在剧烈的战栗中惊悚。 邓宣心底掠过青衣人的警告魂飞魄散中一挺身跳将起来拼尽全力冲向来时的路口中狂呼道:小檀——他冲进光雾尘土未散的屋内不等他找寻着小檀的影踪只听一位少女的声音缓缓道:她没事你不用担心。邓宣霍然转眼看见角落里伫立着一位绝色丽人只是光影绰绰更像是一尊元神。小檀脸色苍白伏在丽人的胸前兀自不住地颤抖。 弄清楚谁先跨出第一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两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邓宣满怀失而复得的喜悦搂住小檀一迭声叫道:我要带你走我不回金牛宫了去***青木宫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新娘我只要你!小檀抬起头欣喜无限不顾一切地环抱住邓宣的虎腰珠泪滴落尽是幸福。 邓宣眼角的余光看到床榻前横倒的两具尸体悚然动容道:八风卫!那丽人淡淡道:他们是奉邓不为之命来刺杀小檀姑娘的。可惜运气不好。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是没有这绝色丽人的援手此时自己与小檀岂非已经是人鬼相隔邓宣不由打了个冷颤。 绝色丽人漠然道:你的运气真不错。也不必与小檀私奔了有人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回到金牛宫再不会有人逼你成婚。邓宣呆呆地听着也不晓得他是否明白了这话的涵义。只死死抱紧小檀不再放手。 第八章 山海经 今天的天气艳阳高照花纤盈的心情却糟糕到极点。 她一早起来就带着两个丫鬟、四个仆从到梧州城里满街乱逛。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不问价钱高低更不管将来是否用得上只要小公主看着顺眼只要纤纤细指一点丫鬟就会上前买下。 与其说她是在和银子过不去还不如说她是在寻求泄。 从睁开眼起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小公主心里早已把那个姓邓的臭小子翻来覆去臭骂了无数遍。她并不认得他他也没有得罪过她可谁让他明天就要娶自己当老婆活该要挨骂。骂到什么时候算完这小公主可没考虑过。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四个仆从手里抱的东西实在堆得太高了。花纤盈仍然毫无要收兵罢手的意思。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如此从各处买来的东西一间间足足塞满了十间屋子而且绝对是那种空间高大、横梁粗壮可以用作仓库的大屋子。 也许是知道女孩出嫁前脾性都会稍微变得古怪一些青木宫从上到下对这位小公主千依百顺绝无违拗。 只是有一样绝对不行那就是不准提悔婚二字。 花纤盈尝试过各种方法甚至离家私逃。其结果就是身后又多了四个形影不离的跟班走到哪里都会像影子一样地缀着。 和邓宣的痛苦有所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忍受被长辈棒打鸳鸯的折磨因为她还没有红尘知己。她要跑是因为小公主觉得自己还远没到要嫁人的年龄这种倒楣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难道不应该狂么? 凭什么自己要和一个连鼻子、眉毛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白痴成亲?谁爱嫁他谁自己去嫁好了。花纤盈愤愤不平地想着把郁闷统统泄到银票上。 她转入一家绸缎庄进门便问道:掌柜的前天我订做的衣服好了没有?掌柜矮矮胖胖见青木宫小公主兼绸缎庄大财神尊驾光临哪敢怠慢忙不迭迎上来道:做好了做好了。小公主穿上这些衣服一定更加美丽就算九天仙女下凡尘也未必敢和小公主比上一比。一边奉承着一边示意伙计将新衣裳捧出。 花纤盈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嘴里哼哼道:嗯还行。我先瞧瞧这两天有没有新来的样式?走到柜枱前漫不经心地打量掌柜亦步亦趋殷勤陪笑。 除了花纤盈这一拨七人之外绸缎庄里还有十数位主顾在挑选衣料。一名脸蛋圆圆的娇艳少女走到花纤盈身边随手翻拣着绸缎白嫩粉润的小臂露出袖口腕上套着的一只玉镯分外炫目。 花纤盈漫无心机艳羡道:这位姐姐你手上的镯子真好看是哪里买的?少女一笑回答道:这是小妹祖传的宝贝市集上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说罢从腕上褪下手镯说道:妹子喜欢就借你赏玩一下吧。花纤盈笑道:那我可要戴上试试了姐姐舍得吗?少女颔微笑道:试戴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来我帮你。她熟练地将玉镯套上花纤盈右腕温润剔透仿佛散着无限魔力与雪肤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花纤盈爱不释手抬起手腕细细打量有心开口买下却又觉得唐突。 少女含笑道:这镯子若是配上那件粉红色的衣服就更好看了。说着一指伙计手上捧着的那叠新衣服。 花纤盈随口问道:真的么?少女嫣然道:我的眼光不会有错。要不妹子可以到里面穿上试试嘛?这个提议听起来很不错花纤盈也想看看究竟这镯子与衣服搭配起来会是怎样的效果于是爽快应道:好啊!少女拿起衣裳盈盈笑道:来吧妹子我给你搭把手穿上。两人挑起布帘走进绸缎庄专设的试衣间。那四名仆从没法开口阻拦只得使个眼色令丫鬟跟了进去。 原本以这四人的修为功透双目刺穿布帘看见里面也非难事。更保险些也可用灵觉监视。但是花纤盈乃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公主换衣服给他们四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窥。 好在小公主家学渊源并非易与。那两个丫鬟机警伶俐又有他们把守在门外即便有变故也能控制。 只叹人算不如天算两名丫鬟刚走进试衣间帘布落下就听到她们低低的闷哼。 四名仆从大吃一惊再顾不得撞见小公主冰清玉洁的胴体是犯挖眼杀头的大罪齐声呼喝荡开帘布闯了进去。 最先一人尚未站定迎面两蓬金濛濛的掌力勃然轰至。他虽有提防仍料不到里面居然还另有埋伏而且修为恁的了得。 措手不及之下他只好吐气扬声双掌推出砰地一接。胸口气血翻腾@@倒退撞进后头冲进来的两名同伴怀里才堪堪止住。 轰——的一声试衣间爆裂开一团灼热的金澜无数锋利的气流嗤嗤呼啸袭向四人。莫说追敌自保亦是手忙脚乱。 四人同时出掌震散金澜却只见到两名青衣人身形一闪从破开的墙洞掠出转瞬消失。屋里早没了花纤盈和那神秘少女的身影只有两个丫鬟昏倒在地。 四人知道不好闪电般紧跟着钻出洞口举目望去墙外是一条深巷。对方潜踪匿迹灵觉舒展竟已探察不到丝毫讯息。 那最先闯入的仆从恨声道:焚金神掌!另一人愕然道:怎么会?小公主明日就要出嫁他们居然连一天也等不起?第三个仆从怒道:你开什么玩笑?这事自然不会是邓不为干的。但金牛宫里窥觑金裂寒宝座的也不单只邓不为一个!最先开口的仆从道:我们麻烦大了赶紧回禀宫主他老人家吧。四人同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挪动脚步。可想而知明日花纤盈就要出阁却被人从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了这个楼子自然大得不能再大。他们四人也许先应该考虑的是怎样的死法可以痛快了断。 不说同一日里青木、金牛两宫齐齐炸了锅为明日两位大婚主角的突然失踪鸡飞狗跳、四处搜索。 远在龙山外数十里的一座禅庙中夕阳西下景致正好。一名身着藏青长袍的年轻人背负双手悠然漫步在静谧的花木之间偌大的园林里除了他外空无一人。 这座禅庙规模颇大但弟子却只有十数人。方丈通海大师乃是方圆数百里闻名遐迩的一代高僧年逾百岁佛理精湛。 只是想不到的是这里其实是九间堂的一处秘密据点。而通海大师更是九间堂培养多年的高手数十年来藉着地利遥遥监视金牛宫的一举一动。 大师在九间堂里的代号就是通海。而这位在花木之间时隐时现的年轻人也正是林熠。现在他应该叫做云城舞。他悠然踱步似在欣赏黄昏景致更似乎是在耐心等待。 通海大师已将这片园子单独辟出作为林熠等人的临时行辕。他不认识林熠也不晓得这次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但青丘姥姥却是他的顶头上司瞧见她老人家亦是奉命而动笨蛋也明白绝不能怠慢了这位云公子。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的灵魄出现在林熠身后。林熠没有回头青丘姥姥哼道:你挺悠闲自在!林熠微微一笑道:在下斗胆劳累姥姥出手图的不就是这份悠闲么?青丘姥姥冷冷道:小檀已经转移到一处安全所在邓宣那个傻小子也回金牛宫了。你交代的事我已办妥。藕荷那边有消息了么?林熠道:他们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返回否则我们就要启动第三套方案了。 青丘姥姥道:阁下也忒拖泥带水了一些枉自浪费咱们那么多的气力?林熠笑道:能让姥姥活动身手这样不好么?青丘姥姥哼道:藕荷这丫头我不太放心要不要去接应一下?林熠摇头道:真的出了纰漏如今再去接应也已经迟了。我们再等等吧。他转过身说道:我现龙头的名单里有个奇怪的现象似乎所有人的代号都和水有关联这应该不是巧合吧?青丘姥姥沉默片刻不耐烦地回答道:九间堂分作内外两堂完整的组织名单只有龙头知道。你感兴趣不妨试试自己去向他讨要!内堂成员的代号都按山字排列而外堂则都沾水字。合在一起便叫做山海经。山海经——林熠低声重复了一遍夸奖道:好名字。 青丘姥姥道:龙头交给你的名单用以完成这次的计画已经绰绰有余。但我很怀疑按照你现在使用的手法我们的计画何时才能完成?林熠道:有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至少截至眼下我们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么?青丘姥姥哼了声没有说话。 藕荷含笑从月洞门内走出来到两人身前施礼道:奴婢拜见公子和姥姥!林熠微笑道:瞧你开心的模样就晓得已经得手了对不对?藕荷娇笑道:托公子洪福妙算无双奴婢幸不辱命。这会儿已将小公主安置在厢房里万无一失。林熠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什么神机妙算而是你和几位血卫兄弟的功劳。再好的计谋最后总要落实到人身上。若是办事不力什么都是空的。藕荷笑脸如花说道:才不是呢。奴婢不过跑了一回腿而已最多也就是些许苦劳。青丘姥姥道:总算第一次出手没让我和公子失望。借你的东西也该还了。 藕荷取出那只玉镯双手献给青丘姥姥道:多亏姥姥的宝贝镯子奴婢咒语稍一念动小公主立刻失魂落魄昏死过去省去咱们不少麻烦。青丘姥姥收起镯子问道:他们可怀疑到了金裂石的身上?藕荷回答道:血卫的两位大哥露了手焚金神掌不怕他们不往金裂石身上想。这时树影一动一名身穿青衣的血卫飘然落到远处恭敬抱拳道:启禀公子、姥姥属下一路缀在藕荷姑娘身后未曾现有人跟踪禅庙周围一切正常。林熠挥手道:铁兄辛苦下去歇息吧。那血卫应声而退隐入树后不见。 藕荷怔怔笑道:公子好厉害居然在奴婢身后还安排了人手保护。青丘姥姥冷笑道:少乱拍马屁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咱们也可立刻打道回府了。藕荷道:公子姥姥还有一桩事情奴婢需禀报你们两位。青丘姥姥问道:什么事说吧。 藕荷道:那位青木宫的小公主刚才已经醒转好像看出奴婢好欺负便又闹又跳吵着要走人。奴婢虽禁制住了她的经脉可接下来怎么办还请公子和姥姥定夺。青丘姥姥微微蹙眉道:这个丫头留着是个麻烦。林熠摆摆手笑道:姥姥她可杀不得。 青丘姥姥没好气道:我有说要杀她么?我只是想如何好让她安生一点?林熠顺水推舟道:这事藕荷是办不了的唯有再请您亲自出马了。青丘姥姥道:你是让我来调教她?好吧!不过你得交个底最后打算如何处置她?林熠想了想道:等过了这阵风头便放了她。她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只是不能让她知道禅院的确切所在。青丘姥姥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太心慈手软了。若是换作龙头——她打住话语呵斥道:藕荷还不领我去见她?两女一前一后走出林熠目送背影心中喃喃道:心慈手软难道不杀人就是心慈手软么?他走回自己暂居的静室外面天色渐暗。关上屋门林熠盘膝在蒲团上坐下默念太炎心诀从左臂内将深藏的传音法阵召出。 这次接听的仍是上回那名男子的声音。等了一小会儿法阵内传出释青衍的嗓音道:龙刃你还好么?林熠心头洋溢起一股奇妙的暖意通过这座小小的传音法阵将他和释青衍和仙盟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甚至离容若蝶也不再那样的遥远。令他感到自己并非形单影只为了同一个理想背后正有无数人在一起奋斗一起牺牲。 我很好如今正在一座名叫纤尘的禅院之中。林熠回答道他将声音束集成线输入法阵。这样即使有高手躲过他的灵觉在外偷听也不虞被现。 跟着林熠简略地将情况介绍了一遍说道:那份山海经无疑是重中之重如果能拿到手按图索骥九间堂将无所遁形。可惜按青丘姥姥的说法这份东西只有龙头完全掌握她所知的也不会太多。 释青衍回答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凡事都急不得需一步一步慢慢来。你打算如何处理金牛宫?林熠道:我会设法取出《云篆天策》也想藉此机会引起金牛宫彻底的内讧。但这几天我一直在困惑一件事情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释青衍道:你说。 林熠沉吟道:依照我目前所掌握的九间堂实力确实强横无比。莫说从金牛宫盗出《云篆天策》就是将它夷为平地也不难办到。为何龙头苦忍着不出手要藉我来完成这项计画? 释青衍道:也许时机未到他不愿过多暴露九间堂。另外就是要藉这机会考验和提升你的能力。我仔细想过龙头既然说你是开启《云篆天策》的钥匙那么一定有其道理但很可能你目前的境界尚达不到开启的水准他才会如此费尽心机地栽培你。林熠长出一口气道:应该是这样了。释青衍微笑道:尽管放手干吧你有这个能力和智慧。 林熠道:我明白了。还有一桩事情我想拜托你帮忙。你说吧我努力替你办到。我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过些日子就要放了她却又有些不放心。释青衍了然道:你说的是青木宫的小公主?林熠道:对我希望你能暗中派人保护她直至她安全返回青木宫。 释青衍道:原来你打算把她放回去。可一旦她回到青木宫很可能双方又会重提婚事问题。林熠回答道:这点我曾想过。但相信有这么一段日子耽搁我应该可以完成计画了。释青衍道:好我会派人保护她。另外蝶儿昨日传书老朽问起你的情况。我回覆她说你一切都好无需挂念。林熠心中不知是甜还是疼沉声道:谢谢你。 释青衍的声音遥遥传来道:老朽清楚你们的牺牲有多巨大。但你们现在必须继续忍耐明白么?林熠冷静道:我晓得。老峦的调查有眉目了么?释青衍回答道:暂时还没有但仙盟会尽力而为。你处理青丘姥姥的一招很妙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吧。林熠苦笑道:我都不晓得什么才是迷途?也许我们每个人都身处在老天爷设下的一座巨大迷宫里苦苦找寻出口。同时不停地为着看不见的东西尔虞我诈地争夺厮杀只希望我们能够是其中保持清醒的那一群人。释青衍徐徐道:我们会一起找到出口的!林熠点点头虽然明知释青衍看不见。但他相信对方此刻一定能够感觉得到。 我要收起法阵了。林熠缓缓道:保重。联络中断法阵隐退。林熠从蒲团上起身心情出奇的宁静。 窗外的黑夜已经来临但在他的心头分明有火在烧光明在闪烁。 尽管距离目标还很遥远尽管龙头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和勇气支撑着他义无反顾地向前。 半晌后门外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么?林熠回过神应道:请进。青丘姥姥走进静室淡淡道:我来转告你一声那丫头安分许多现在又睡过去了。林熠展颜笑道:姥姥出马果然非同凡响可不是藕荷那小丫头能替代的。青丘姥姥道:根据我们先前掌握的情报这位青木宫的娇娇女机灵倔强不是个好摆布的角色。有我在此坐镇虽然会好一些。但日子久了难免要出疏漏。林熠颔道:所以我要尽快完成计画。青丘姥姥说道:我替你又从那丫头身上多争取到了一段时间。我们的推断没错她的确也不甘心下嫁邓宣那傻瓜所以对于被劫除了惊恐之外也有一分解脱。 我正在诱导她莫要急于回返青木宫不妨在外面游荡数月散心游历增广见闻。小丫头听着大是心动呢!林熠笑道:姥姥果真了得这种问题也只有你能轻描淡写地解决了。青丘姥姥毫不领情说道:溜须拍马这套把戏少在我面前用。等她可以离去时我再将她易容改装若不是最熟悉亲近的人也决计认她不出这样你就有大把的时间放手而为了。林熠颔道:有劳姥姥费心。明天你就要进金阳堡与邓宣联系了吧我会利用灵魄闪遁随时和你保持联络。记住你的人皮面具完美无缺但仍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无法弥补。 由于不能将你的血管和人皮接上你的脸色始终无法变化只能是这么一副苍白的模样。所以你要尽力避免出现激动的情绪让人看出破绽。多谢提醒我会留神这点。青丘姥姥哼道:再有虽说人皮面具掩饰住了你的真容。可我仍能看出你显得有些疲惫好像刚才耗损了不少真气。最好今晚安心歇息养足精神。林熠一凛说道:姥姥好眼力。不过更难得你会关心起在下的精神来了。青丘姥姥冷冷道:你莫要自作聪明我如今不过是和你被绑在了一根绳上不得不同舟共济。否则你的死活干我何事? 林熠笑道:但我却越来越觉得和姥姥是一对绝佳的拍档不是么?青丘姥姥冷冰冰地望着他回答道:对不起我没兴趣。转身离去。 林熠从窗口注视她孑然的身影缓缓往对面的厢房走去心里轻轻念道:对不起……你能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又怎会完全漠视这个世界完全对生命没有眷恋与热爱?终有一天你会感兴趣的。 第九章 捉迷藏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邓不为通宵未眠瞪着双眼心里不停地嘀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从昨天午后坏消息便一件连着一件接踵传来。先是邓宣突然失踪然后自己派出去杜绝后患的两名手下久久未归。等第二拨人马再派遣过去看到的只是剩下的一堆废墟和两具僵硬的尸体。 好在傍晚时分儿子平安归来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什么也不说一头钻进自己的书房再不露面。 邓不为本想去安抚一下爱子可惜很快从青木宫传来更加离奇的消息。那位待嫁的新娘青木宫的小公主花纤盈居然被不明身分的人劫走如今生死不明! 谁会这样丧心病狂、千方百计地与自己作对?邓不为脑海里第一个浮现起的人就是金裂石。 只有他是最不愿见到自己与青木宫联姻。况且前来报信的青木宫总管花千重特意提到阻截保护花纤盈仆从的那两名青衣男子施展的竟是焚金神掌。 他当然不至于愚蠢到立刻指着金裂石的鼻尖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地步。捉贼拿赃连对方的人影子都没捞着去了也只是徒惹笑话。 然而这口气邓不为无论如何都是咽不下去的。他一面连夜调集人手多方查探金裂石的动静一面赶紧带着花千重将此事禀报金裂寒知晓。 这还了得?竟敢打劫到老夫的外孙媳妇头上!金裂寒的反应不出邓不为所料拍案怒骂道:这分明是要扫青木宫的颜面也是要我金牛宫好看!他老人家雷霆一怒金牛宫侦骑四出风声鹤唳。金裂石自逃不脱嫌疑无需邓不为添油加醋便被盛怒的金裂寒召来一通训问。 金裂石郁闷得话也说不出。他像孙子似的承受着兄长的怒斥责难心里一肚子苦水。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把这口黑锅背到老子头上?你们委屈老子更委屈! 金裂寒骂声越大言辞越凶金裂石心里就越是窝火。花纤盈无端失踪本该是他拍手称快的喜事可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干的好事却偏偏让自己无端淋了一身臭水。不仅得罪了金裂寒连带着青木宫上下千余高手也一并开罪了。 更倒楣的是麻奉秉派出暗杀邓宣的两名手下也没了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他何苦牺牲两个高手又授邓不为以把柄? 金裂石有苦说不出只有看到邓不为满脸焦灼不安的神色时才会从心底生出些许幸灾乐祸的快感暗暗冷笑道:你也有今天?贺喜的宾客已到了大半看你这龟孙子明日如何收场?想到明日邓不为和金裂寒焦头烂额、狼狈应付的模样金裂石心气平了许多。任凭兄长训斥他只咬死一句话:小弟实在不晓得此事请大哥明察!怎么明察?如果抓到了证据金裂寒早一脚把这混蛋兄弟踹出门了。他不由暗自埋怨青木宫一群蠢材连自家的一个女孩儿都保护不了让人从眼皮底下劫走害得自己一块儿颜面无光。 骂了半宿金裂寒也翻不出新花样来了。金裂石犹如老僧入定唯唯诺诺就是抵死不承认。金裂寒越瞧越有气冷冷说道:二弟这几日你哪儿也不用去了便好好在家里歇着。身上的事务先交给不为代劳。金裂石一凛明白兄长是在趁机掠夺自己手中的重权。但这个当口明摆着不宜和金裂寒生正面冲突火上浇油只好一脸感动道:多谢大哥体谅小弟遵命。他一面暗骂着一面退出房间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邓不为玩的另一手苦肉计挖个大坑把自己陷了进去。否则青木宫的小公主是那么好劫持的么?若是容易自己还用等别人来做示范么? 邓不为闻言依旧开心不起来儿媳妇丢了不要紧失去了青木宫的强援才是头等大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过现在他先要头疼的却是如何打那些道贺的宾客。 这个玩笑开大了。邓不为目送金裂石的背影恨不得将这老家伙劈成八块。 尽管邓不为严令弹压消息可惜世上的墙总要透风没等天亮这事便传遍了金阳堡。五大护法知道了金衣卫、银衣卫知道了到最后连管买菜烧火的老妈丫鬟们相互之间也在偷偷传递着所谓的绝密情报。 这些情景花纤盈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猜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她偷偷的穿衣下床从墙上摘下自己的仙剑蹑手蹑足走到门口。 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清凉的夜风和着月光徐徐泄入。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要想逃走一天十二个时辰之中这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也许是知道她经脉受制难以施展御风术的缘故门外的回廊和小院里静悄悄看不到一个人影。 花纤盈的樱唇不由露出一缕得意的微笑心想道:你们也太小看本小姐了。莫非禁制住我的经脉本小姐就没法子开溜了么?做梦去吧!她从袖口里取出一道飘风灵符捏在指尖轻轻推开屋门走到回廊里。 揉揉眼睛见鬼似的望着右回廊的尽头分明有一个青衣男子背对自己双手负后正悄然伫立。 鬼?花纤盈心里一阵虚道:刚才回廊里一个人影子都没有这家伙一眨眼从哪儿冒了出来?小公主这么晚还出来散心么?青衣男子嗓音有些沙哑后脑勺上好似生了另一对眼睛清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很友好地问道。 被现了花纤盈心底升起一股沮丧但并没有立刻放弃。好歹也要试上一把吧她暗暗鼓励自己脸上涌出比甘蔗汁还甜蜜可爱的笑容道:你看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本小姐要是不出来走走又怎么对得起它呢?青衣男子点点头回答道:正好我也睡不着索性陪小公主一起赏月吧。赏你个大头鬼一轮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花纤盈恨恨诅咒道脸上的笑意更甜更纯了将飘风灵符悄悄藏到身后一面努力凝聚游离的真气一面说道: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一个人静悄悄地赏月才有味道。人多了就没意思了。说得也是青衣男子的脾气似乎很好赞同道:那么咱们俩就各赏各的月亮谁也不说话。好不好?不好!花纤盈赌气道:我看见你了你已经影响我了本来大好的心情现在大打折扣。你说该怎么办?青衣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当问题关乎到小公主的心情时该如何解决沉吟问道:是不是我马上消失小公主的心情又会好起来? 花纤盈一喜偏着俏脸故意想了想说道:可能会好些吧。青衣男子不假思索道:这个好办!身上爆起一团绚光身影立时隐匿在光雾里。 花纤盈睁圆双眼惊异地望着回廊尽头不晓得这青衣男子究竟使了什么妖术。 黑暗中听到对方的声音悠然道:这样你便看不见我了是不是感觉好受点?花纤盈又惊又怒忘记是否会惊起一堆人大声道:本小姐的感觉糟糕透了!青衣男子叹了口气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他们都去歇息了只剩我在这儿把门。若是让你逃了姥姥一定会把我剔骨抽筋然后开膛剖肚扔进油锅三煎三熬最后扒皮褪毛做成肉酱专卖给做人肉包子的黑店。花纤盈听得毛骨悚然尤其青衣男子的最后一句话令她胃里好一阵恶心恨不得将以前吃的肉包子统统吐出来。 谁说本小姐要逃走了?花纤盈逐渐现这个青衣男子的修为虽然高深莫测可脑筋好像不怎么灵光娇哼道:这儿吃得好住得好深更半夜都不愁没人陪着说话解闷我为什么要逃走?青衣男子大松了口气说道:只要你没想逃跑就好不然我可头疼死了。花纤盈不解道:你的修为这么高本小姐经脉又被禁制有什么好头疼的?青衣男子坦白道:你是金枝玉叶的青木宫小公主我却是个臭男人。修为再高也不好意思碰你的身体。如果用剑更怕误伤了你。你说头疼不头疼? 花纤盈同情道:的确有点头疼他们实在不该安排你来守夜的。青衣男子道:没办法谁叫我的修为最高呢?而且又会隐身的仙术姥姥慧眼识珠当仁不让把这桩别人都不愿意接的差事交给了我。可是你整晚守在外面不是很无聊么?青衣男子道:不会无聊我可以和月亮聊聊天还可以帮它数一数今晚出来陪它做伴的星星到底有多少颗?花纤盈好奇问道:你数出来了么? 当然。青衣男子得意道:今天晚上一颗星星也没有眼睛一扫就知道了。花纤盈忍不住哈哈笑道:你真笨玩这种游戏忒没意思了吧?青衣男子叹道:我是个苦命的孩子连星星都不肯搭理我。可是除了数数它们我还能用什么打时间?所以我只好耐心地慢慢数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找。喂我说你还是现出身形来吧。本小姐对着空气说话感觉有点怪怪的。要是让人瞧见还当我不正常呢。青衣男子道:好我也不喜欢偷偷摸摸。光芒一闪重新现出身影。 花纤盈道:你真是可怜一个人守在这儿也没人陪你玩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姥姥把我卖给做人肉包子的黑店强。花纤盈迟疑一下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姥姥她真的有那么恶毒么?我看她虽然脸上冷冰冰的可给本小姐出了不少好主意。青衣男子道:你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姥姥当然要对你客气三分。要是我爷爷也是巫圣、天帝什么的他们还敢差我来守夜? 花纤盈哼道:有什么用我还不是被你们抓到这儿来了?青衣男子道:别怪我可不是我要抓你。就算是姥姥也不过是听人吩咐而已。说到底谁让你要嫁的人是邓不为的儿子呢?有人看邓不为――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伸手在脸颊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喃喃道:该死该死!我这人就是嘴巴没把门。还好姥姥在静修不然就惨了。 花纤盈心里一动说道:乌龟王八蛋才想嫁给邓宣那个臭小子!你们和邓不为有仇直接找上门去挑了他就是。你修为那么高还怕打不过他么?却拿本小姐做文章实在是没种到家了。青衣男子郁闷道:邓不为是不怎么样可他老丈人是金裂寒。金牛宫上千的徒子徒孙咱们人少双拳难敌四手只好另想办法了。花纤盈道:所以你们就和别人联合起来绑架本小姐好让邓不为吃瘪是不是?青衣男子诧异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可没告诉过你你也别瞎猜。 花纤盈噘起樱唇得意道:这么明显的事还用你说?她隐约听到远处有鸡鸣响起猛然一醒暗道:该死、该死我和这笨蛋聊得把逃跑的正事都差点给忘了。等天一亮可就走不成啦!她眨眨眼睛说道:喂本小姐看你可怜一回善心也陪你玩个游戏如何?青衣男子喜道:好啊什么游戏?哎哟不成!我得看着你怎能陪你玩?没关系啊只要你盯着我紧一点就不会有事。再说啦你知道本小姐经脉受制想逃走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青衣男子道:嗯不错、不错。反正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咱们玩什么?花纤盈笑盈盈道:你会捉迷藏么?那是本小姐最喜欢玩的游戏。当然会而且这也是我最拿手的一种游戏。花纤盈开始对这个笨蛋稍有好感了兴奋道:太好了我先藏你来找记住要数到一百才可以。还有不准作弊催动灵觉也不准用听声辨位和功聚双目。青衣男子纳闷道:为什么是你先藏让我来找?花纤盈道:你是男人啊总该让着我们姑娘家一点。再说是我陪你玩儿!青衣男子恍然道:是的是的理当请你先藏。对了咱们可不能出这个院子不然姥姥又会火了。花纤盈早已藉着找星星的机会把这座院落打量清楚胸有成竹道:好没问题。青衣男子闭上眼睛道:那我就开始计数了一、二、三、四、五――花纤盈按捺住激动心情轻轻移动步伐向院角的一口水缸走去。那口缸是寺院用以失火时汲水而设又高又粗足以藏入花纤盈的娇小身躯。 虽然缸里有水可是为了自由小公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尽量放轻动作幅度不溅起一点水花直到把整个身子浸到了水下。 过了片刻青衣人终于数到了一百说道:小公主你藏好了我可要来找啦。慢慢悠悠走下回廊进入院子四处张望找寻花纤盈的踪影。 他守着约定不能运用灵觉也不能功聚双目、听声辨位黑夜里想找到花纤盈殊非易事。转了半圈一无所获嘴里喃喃讶异道:奇怪她会躲哪儿去了呢?忽然一拍脑袋说道:真笨她一定是藏回屋子里了说不定就在床底下!一边说一边快步奔往软禁花纤盈的厢房而去自始至终也没把正面对向花纤盈。 花纤盈大喜从厢房到水缸相距过十丈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祭起飘风灵符。 这道飘风灵符是木仙子送她的至宝一旦动青衣男子待到察觉时只能望尘莫及无可奈何。只要外头没有预先设置的专人拦截逃生绝对没有问题。 她听到青衣男子推门进屋的声响不敢怠慢将辛苦凝聚的真气注入灵符念动真言低喝道:起!飘风灵符爆裂神光一蓬灵风骤然汇集生成将花纤盈笼罩在内化作轻烟飞絮掠向与厢房方向相反的佛堂屋脊。 飘风灵符也算争气弹指间托着她跃上佛堂前方黑洞洞一片恢弘屋宇生天近在咫尺。花纤盈欣喜道:傻瓜你慢慢找吧本小姐今晚不奉陪了!这念头还没落下背后亮起五彩光束倏忽破开飘风灵符的结界缠住她纤细腰肢继而犹如灵蛇般盘绕向上将她像只粽子一样绑得结结实实。 花纤盈大吃一惊双手猛振却哪里挣脱得出?紧跟着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倒退转眼又落回院子里。就听那青衣男子笑道:哈哈我找到你了是我赢了!花纤盈功败垂成急得快哭出来又羞又怒道:笨蛋快把本小姐放开!青衣男子摇头道:这可不成刚才差点就让你给溜走了我不能再冒险。花纤盈衣裳尽湿紧贴在胴体上再加上五彩云索的捆缚将姣好的身躯曲线毕露无遗。她珠泪盈盈大叫道:你这个无耻之徒!青衣男子一怔困惑道:我牙齿都在啊?哦你不是说牙齿。嗯你要不是耍赖想逃我也不会绑你。花纤盈俏脸一红理屈词穷一跺脚拿出看家本领道:我不管你就是无耻!青衣男子头大道:算了算了你别生气。只要答应不再逃走我这就放开你。花纤盈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催促道:笨蛋你还不给本小姐赶紧松绑!身上一松那束柔软的彩带消失不见。 青衣男子道:咦你身上怎么全都是水。要不要回屋擦干水再换身衣服?花纤盈大窘泪闸一开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地砸向地面。 青衣男子一拍脑门道:对了你好歹也是青木宫的小公主沾上这点水也不算什么回头一运真气便能蒸干了。花纤盈哽咽道:你立刻给本小姐滚得远远的!我冷死了、饿死了都不要你管。反正迟早你们都会杀我灭口一样是死谁要你们虚情假意了?身上一暖原来青衣男子为花纤盈披上他的外罩柔声道:谁说要杀你灭口了? 花纤盈赌气一把扯掉衣衫掷到地上好一通乱踩说道:鬼才信你们会放了我!青衣男子道:敢情你是在害怕这个才会逃。姥姥没有跟你说么?咱们抓你是不愿看到你嫁给邓不为的儿子并没别的意思。花纤盈道:好即便你们不打算杀我可也会把我在这鬼地方关上一辈子。那和杀了本小姐又有什么区别?青衣男子道:唉我很想把你关在这儿天天陪我玩捉迷藏只要不逃跑就好。可惜姥姥没那份闲心供养青木宫的小公主一辈子等过一段日子金牛宫情势生变化就会放你出去。 花纤盈疑惑问道:变化什么变化?难不成要等邓宣那臭小子老死才算完?青衣男子警觉到什么咳嗽一声道:这个我可不能说反正不会太久就是了。花纤盈隐隐约约猜到了青衣男子话中的涵义。一阵夜风吹过也不知是心中震撼还是感觉到夜凉如水娇躯忍不住一个激灵。 青衣男子淡淡说道:小公主把衣服罩上吧。放心我昨天才洗过不臭。青衫徐徐飘起披落到花纤盈身上。 这次花纤盈没有拒绝。看看衣服上那几个黑湿的鞋印都是她自己踩上去的也怪不得眼前这个笨蛋。 青衣男子道:我有点奇怪你为何一心想逃?其实我们是志同道合的盟友才对。花纤盈瞪大眼睛失声道:志同道合!谁跟你们志同道合了我活见鬼了?青衣男子振振有辞道:对啊刚才你不是说并不愿嫁给邓宣么?我们也不想你做邓不为的儿媳。这一点上我们的想法是相同的。花纤盈愣了愣道:好像有点道理。但我不喜欢你们用这种方法帮我更不喜欢有人想随心所欲地摆布本小姐。青衣男子呵呵笑道:如果不用这法子我们怎么把你从青木宫的监视控制中解救出来?而且咱们的目标一致也就更谈不上谁摆布谁了。 花纤盈喃喃道:奇怪为什么话到你嘴里全都变了味?明明是你们劫持了本小姐可按你的说法好像是在解救我我该感激你们才是。事实就是如此啊不过感激就不必了。毕竟这法子对小公主来说是唐突呃……不敬。只希望你能体谅我们的一片苦心就好。花纤盈哼道:狗屁苦心你们不就是想利用我来打击邓不为么? 青衣男子道:唉你不晓得。姥姥也为难得很咱们都晓得这么做难为了小公主可是害怕把你放了你立刻会回青木宫报信咱们的一番苦心可就全都白费了。花纤盈贝齿轻咬低声而坚决地道:我不回去除非他们不再逼我嫁给邓宣。就算你不想回去可只要一迈出这扇门便会有人把你抓回青木宫。到时候无论你愿不愿意最后都是要做邓不为的儿媳。花纤盈哼道:我就那么没用么?青衣男子道:不是你没用而是你的经验阅历太少很容易露馅。除非――花纤盈问道:除非什么? 青衣男子沉吟道:除非求姥姥替你易容改装这样就很少有人能认出你来咱们也能安心地放你离开了。花纤盈转过身青衣男子居然一直都背对她说话。犹豫片刻花纤盈问道:你是说如果我肯易容改装而且暂时不回青木宫你们就会很快放了我?青衣男子道:应该是吧听姥姥的口气也怕你藏在这儿会夜长梦多生出麻烦。假如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不用呢?花纤盈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十章 潜入 青衣男子悠悠道:这话你该问姥姥。嗯她已经来了我可以回屋去啦。身影一晃从回廊尽头消失。 花纤盈怔怔望着回廊蓦然想起自己和他打了半宿交道非但没有见过他的相貌甚至连名字也不晓得。按理说这个跟头算是栽到家了可她却不这么想轻轻跺跺脚低骂道:笨蛋居然连叫什么都忘了跟本小姐说。背后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冷冷问道:小公主月亮好看么?花纤盈一惊娇哼道:原本很不错可惜被一个傻头傻脑的笨蛋给搅和了。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姥姥刚才那个傻瓜叫什么名字?青丘姥姥道:你最好还是别问了谁被这个傻瓜沾上就会倒足八辈子大楣。你对他的评语没错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加混蛋。青丘姥姥恶毒的诅咒林熠已经听不见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飘飘然晃悠悠来到金阳堡一身的汗水和尘土不用掩饰也知道是走了不近的山路。 金牛宫事实上是一片依山傍水而建的建筑群以金阳堡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周围并没有城墙寨门——这些玩意儿既挡不住正魔两道的高手又耗费人力物力。但堂堂魔宫的威严是必须维护的所以盘查不能省关卡也必须要设。 林熠排着队走到关卡前一名卫士无比熟练地对每一个人提着相同的问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打哪儿来上哪儿去进堡找谁打算待几天有没有路引?林熠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在下姓云从潞州府来此访友应该不会逗留太久。说着拿出早准备好的路引递上。 那卫士接过瞟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了林熠片刻撇撇嘴一挥手道:进去吧下一个!林熠随着人流过了关卡远远望去一座小型的山城层层叠叠构筑在山间最高的山脊上金阳堡巍峨耸立肃穆雄伟俯瞰大地极具气势。 走了一段景象逐渐繁华路旁有了街肆。一间药铺高悬着济世医人的黑底金字招牌伫立在丁字路口的正当中十分显眼。 林熠走进店铺柜枱后的伙计唱诺道:这位公子您抓药还是看病?林熠摇头走到柜枱前道: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沐掌柜在不在?伙计一怔问道:请问公子尊姓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何贵干?林熠从容答道:在下姓云从潞州府来是沐掌柜的远方表外甥。这位小哥烦请通禀。伙计迅扫了一眼店铺外的街面更加亲热地笑道:原来是云公子沐掌柜半个多月前就知道了您要来的消息早叮嘱了我们要小心留意着。您快随我去后堂掌柜的正在后头喝茶看书呢。见了您不知该有多高兴。说罢引着林熠走进后堂一个蓝袍老者坐在太师椅里手捧医书正看得津津有味。伙计叫道:掌柜的云公子到了! 沐掌柜闻言放下书卷林熠躬身抱拳道:小侄见过舅父大人。沐掌柜起身扶起林熠笑道:贤侄一路辛苦了咱们有许多年没见了吧家里可好?林熠回答道:家中一切都好小侄临来前二叔公托小侄给您带来一只他亲手做的鼻烟壶请您笑纳。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翡翠鼻烟壶双手奉上。 沐掌柜接过鼻烟壶仔仔细细瞅了瞅又拔开塞子凑到鼻子底下一闻才微笑道:他老人家真是太客气了。贤侄你一路劳顿快坐下歇歇。一挥手又吩咐那伙计道:我要和云公子好生聊聊你先出去吧在外头看着点儿。伙计应了声退出后堂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沐掌柜跨步到林熠座前单腿跪地将鼻烟壶双手托过头顶压低声音恭敬道:属下沐知定拜见上座恭祝山尊他老人家福泰金安。林熠收起鼻烟壶抬手示意道:沐掌柜坐下说话吧。 沐知定道:谢上座!起身先为林熠沏上香茶才重新落坐说道:上座您这一路进来还算顺利吧?林熠点头道:还好没遇上什么麻烦。沐掌柜我可能要在你这儿住上一段日子替我安排一间僻静的厢房也不必有专人伺候着了。沐知定应道:是是。房间属下早已为上座安排好了绝不会有人打扰请上座放心。林熠问道:你手下的那些伙计可靠么有没有喜欢多嘴多舌的?沐知定答道:他们都是属下近些年收的心腹弟子忠诚干练绝不会有问题。 林熠摇头道:即便如此也不可向他们泄漏我的真实身分以免节外生枝。金牛宫方面这两天有什么动静么?沐知定道:启禀上座从昨晚开始外面都在私下传说青木宫的小公主花纤盈被人劫走下落不明。今天早上已有不少宾客离开金阳堡从我们内线传来的情报也印证了这点。 金牛宫对外宣称花纤盈是突染重病不能行礼故推迟了婚事。但金阳堡上下外松内紧金裂寒已趁机解除了金裂石的重权勒令他不得出宫形同软禁。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帛纸递给林熠说道:这是上座要的今昨两日金牛宫外出人员的名单和他们出行的方向。红字属于邓不为一系黑字是金裂石的人用银漆写的都是金裂寒的心腹和部众。谬误遗漏之处尚请上座指正宽宥。林熠打开帛纸过目说道:辛苦你们了。短短十数个时辰就能整理出这样一份名单委实不容易。沐知定心头一松不敢露出丝毫得意之色恭谨道:这都是上座指导有方属下等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林熠淡淡道:山尊交代只要你办事得力配合我完成今次的任务。他便会将你召回论功行赏另作重用。沐知定大喜他受命潜伏金牛宫已逾数十年早盼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对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修仙成魔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远不如眼前的荣华富贵来得实在。能够脱离提心吊胆的卧底生涯过几年逍遥日子已是心满意足。 他虽然不清楚林熠在组织里的分量但能手持云怒尘的翡翠鼻烟壶作信物无疑是此中的少年显贵。这时更加恭谨道:属下愿为上座效犬马之劳以报上座和山尊他老人家的知遇与栽培之恩。林熠到后宅洗脸换衣稍事休息出了药铺。 沐知定只当他要逛街好熟悉一下金阳堡周围的环境也不阻拦只提醒道:金牛宫这两日非同寻常上座多加小心。林熠上了街直奔金阳堡。他已向沐知定打听过路径不费什么工夫就到了堡前。十六名银衣护卫守在正门口分作两列气势威武。 一名银衣护卫见到林熠脚步不停地朝正门走来上前一步呵斥道:站住干什么的?林熠抱拳道:这位兄台麻烦你通禀邓宣邓公子一声就说有一位姓云的朋友应约求见。那银衣卫瞧着林熠貌不惊人、衣着寒酸皱眉起疑问道:你认识孙少爷?可有信物为证?林熠微笑道:在下和邓公子是昨日在酒楼结识相谈甚欢今天特来拜访。取出邓宣送给他的玉佩说道:请兄台代为通禀。银衣卫见林熠金乌令在手转变神色笑道:原来公子是孙少爷的贵客请在外稍候在下马上就去禀报。接过金乌令快步如飞。 林熠藉机近距离审视金阳堡高大的壁垒蜿蜒起伏犹如一条巨蟒盘桓在山巅隐约露出峥嵘。 高墙内一栋栋宏伟的楼台拔地而起错落有致整座金阳堡呈弯月形状正中部分向内凹陷两端如同巨蝎的铁钳朝外探出顶头分左右各竖着一座钟楼、鼓楼。 耐心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遥遥望见邓宣面带欢喜迎上来说道:云兄小弟等了你足足一个上午真怕你不肯来呢。林熠笑道:在下既然与邓兄有约岂能食言?难得邓兄还亲自迎到门外真是受宠若惊。邓宣两眼放光连日的悒郁颓唐一扫而空握住林熠的手说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知道堡外有家酒馆很不错。引着林熠进了一家酒馆的包间落坐点罢酒菜邓宣说道:这儿清净说话也方便。如今堡里折腾得鸡飞狗跳烦也烦死了。 林熠问道:邓兄外面守着的四位仁兄应该都是你的跟班吧要不要请他们进来?邓宣哼道:他们是家父手下八风卫中的四人如今要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我。你别管我让他们离得再远些免得在旁偷听咱们说话。说罢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笑道:好了这下他们都躲到了外头咱们可以放心聊天啦。林熠当然不相信那四名风卫草包到功聚双耳也不会暗暗施展玄功将话语束音成线低声说道:在下来时的路上听说青木宫的小公主抱恙原本今日要举行的婚事被迫取消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邓宣不以为意地嘿然说道:哪里是生病那是家父和青木宫编出来敷衍外人的瞎话。事实上是那丫头昨日被人劫持青木宫和金牛宫上下都因此乱作了一团现下正四处搜寻呢!林熠故作一惊愕然道:青木宫的小公主居然被人劫走了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拔虎须? 邓宣道:我看八九不离十与小弟的外叔公脱不了干系。这门亲事结不成他老人家便不必担心将来青木宫会全力支持家父争夺宫主宝座。不过此事尚属机密云兄知道就好切莫再说给旁人听。林熠慨然道:蒙邓兄拿在下当作朋友看待将这般隐秘内幕坦诚相告。云某岂能不识好歹四处宣扬连累了邓兄和令尊? 邓宣叹了口气道:说来云兄可能不相信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正的朋友却没几个。有时想找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难。熙攘红尘寂寞如雨这也许便是如邓宣一般的世家子弟内心深处最大的悲哀。他们自幼生活在尊长的庇护与光环笼罩之下如同一个没有自我的影子无从展现自己也无从主宰未来只有锦衣玉食只有敬畏与嫉妒。 所以对着小檀的那份恋情对着林熠的一见如故邓宣才会显得如此的热情与珍惜。这些往往是普通人并不缺乏的情感对于他竟是弥足珍贵。 林熠心生感慨举起酒杯悠然道:朋友贵于诚而吝于精人生若能得一知己已是幸事。他日若得机缘邓兄不妨走出金牛宫游历闯荡一番外面的天地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广阔精彩许多。邓宣苦笑道:你当我不想么?可惜家父是决计不会答应的。昨日我玩了一回失踪加上青木宫小公主被劫再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那是更加不可能了。 林熠微笑道:世事无绝对全取决于自己的勇气和信念。我不会看错邓兄将来某一天你定能走出自己的路来。邓宣感慨道:云兄你晓不晓得你是第一个对小弟这样说的人。家父虽说对我疼爱有加却始终放心不下小弟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不然也就不会派他的八风卫整天像跟屁虫似地保护监视着我了。 林熠道:天下父母哪有不望子成龙的道理?或许令尊忙于金牛宫的要务对邓兄疏于了解才会如此。其实在下看来昨日邓兄所为已足当得起男儿本色。邓宣受到鼓舞精神振奋说道:昨日全赖云兄的金玉良言点醒小弟没让我抱憾终生。不知道为什么昨日短短的一天小弟却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不少。林熠心中哑然失笑邓宣最后那句孩子气的话正说明他距离真正的成熟兀自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但这个时候林熠自然不会去打击邓宣的信心与士气含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邓兄经历了昨日的一场磨练将来披荆斩棘、大放异采已是指日可待。届时包括令尊在内的所有人定会刮目相看。邓宣觉得这位新结识的好友每一句话都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喜笑颜开道:不错将来小弟定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所有人都明白我邓宣并非仰仗家父和外公的虎威才有今日!两人碰杯一饮而尽邓宣话匣子打开道:青木宫小公主这么一丢小弟今天便不用被逼着成婚了心中委实是痛快舒畅到极点。来云兄我们再干一杯!林熠陪他干了说道:不知邓兄想过没有依靠别人的安排和帮助就等若把自己的将来永远把握在其他人的手心里。 今日邓兄是不必成婚了可万一哪一天那位小公主平安归来了呢又或者令尊要你另娶一个小檀姑娘以外的女子那时候邓兄又当如何处断?邓宣一震垂沉思。林熠也仅是点到为止举杯小酌并不打扰他的思绪。 半晌之后邓宣抬起头道:多谢云兄的指点小弟想通了。我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活着当有一番自己的作为。我要想出人头地想迎娶小檀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不受任何人摆布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感叹道:云兄你真是上天派来点拨指引小弟的贵人。幸好昨日酒楼一会小弟未曾错过云兄否则哪来今日的醒悟? 林熠笑了笑转开话题问道:邓兄昨日见到小檀姑娘了么她还好吧?邓宣想到对那位搭救小檀的绝色丽人的承诺不能将实情告诉林熠支吾道:有劳云兄记挂小檀她一切都好我和她已没事了。他不擅说谎神色里的不自然哪里瞒得过林熠的眼睛。况且昨日青丘姥姥出手格杀两大风卫亦是林熠的一手安排。但这个秘密林熠自也不会点破只说道:那在下就祝邓兄和小檀姑娘能早结连理比翼双飞。邓宣红着脸谢过这才问道:云兄在这儿可有落脚地方要不要小弟替你安排住处?林熠摇头将自己落脚的地方说了。 邓宣想了想道:济世堂的沐掌柜小弟也认得他为人老实巴交口碑甚是不错想来也不会亏待云兄。 对了云兄昨日不是说起想在金阳堡谋份差事么?小弟考虑了半宿觉得既然你有祖传打铁的手艺不如由我将你引荐到金石堂做个工匠如何?林熠抱拳道:在下初来乍到一切拜托邓兄多多关照。邓宣难得能帮上别人一个大忙心中得意说道: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明天一早小弟在金阳堡正门等云兄。金石堂堂主金不坚是家母的堂兄亦是家父的知交定会看在小弟的面子上照顾好云兄。这桌酒喝到入夜才尽欢而散。林熠冷眼旁观金牛宫为了花纤盈失踪一事侦骑四出。身为金裂寒外孙的邓宣却有闲情陪着自己喝了一下午的酒也由此可见他在金牛宫众人心目中的角色地位。 他和邓宣分手后直接返回济世堂背后已经多了一条尾巴。林熠心知肚明自己接连两天和邓宣亲密接触对方不起疑心才怪。当下佯作不知由得他去。 回到济世堂林熠与沐知定打过招呼进了屋子被人跟踪的感觉这才消失。显然对方探听到他的落脚点急着回禀邓不为去了。 林熠淡淡一笑关上门窗在书案前坐下取出那份沐知定交给自己的名单提笔沾墨在上面轻轻勾划。 背后光影一闪青丘姥姥在屋中现出身形缓缓问道:你和邓宣谈得如何?林熠对她的突然出现毫不惊讶回答道:很不错至少透过他我如愿谋到了一份在金石堂作工匠的好差事。不过以后进来之前你最好还是先敲一下门。青丘姥姥冷冷道:我从来就没有这种多此一举的习惯。林熠道:现在邓不为和金裂石已经卯上双方的态势一触即。我更加不必急于现身免得他们感到更大的威胁掉头联合起来对付我这个假冒的金城舞。青丘姥姥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出手?我们不是已经出手了么?林熠微笑道:无为而为不争而争不比他们为了金牛宫宫主宝座斗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来得更加轻松划算?很好!青丘姥姥颔说道:我们就轻松等待瞧瞧金裂寒对那两人的忍耐到什么时候会彻底爆。也许届时金牛宫的局面已经完全失控金裂石和邓不为的明争暗斗早足以让他们两败俱伤。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很可能这也是金裂寒期盼的结果。他有意无意的纵容金裂石与邓不为的争斗已成尾大不掉、骑虎难下之势。正可趁此机会涤除内乱重揽大权。软禁金裂石之举不过是为了激起他进一步的反抗而已。林熠一笑道:倘若果真如此咱们就再帮金裂寒一个忙吧。他将书案上的名单递给青丘姥姥说道:你说明天邓不为收到手下心腹遭受重创的噩耗会怎么想怎么做?青丘姥姥轻轻一眼扫过名单上面被林熠勾出的名字悉数属于邓不为一系其中还有一名金牛宫护法更是他的心腹死党。 我原本担心你心慈手软难担重任青丘姥姥指尖燃起一簇绿色光焰将帛纸瞬间化为灰烬冷冷道:看来我错了需要杀人的时候你同样不会眨眼。林熠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我转眼又成了杀人魔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姥姥到底要小弟如何是好?青丘姥姥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明白么?被你勾出的人每个都有足够死上十回八回的理由。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与魔道的区别我们杀人只凭喜恶和需要如果强忍不杀反会产生心魔影响修为。 而你们杀人却一定要先寻找到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只是一个掩耳盗铃的幌子。林熠的笑容徐徐退淡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道:你错了。无论是谁即使能骗过天下所有人却绝对欺骗不了自己。我不能你也不能!静默片刻之后青丘姥姥缓缓说道:你的胃口还真不小居然把丁鸣也算计在里头。 林熠道:有姥姥出手再多打三、五个金牛宫护法也不成问题我又何必担心呢?青丘姥姥哼了声说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我既不是你的部下也不是你的打手。可我们是能够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最佳拍档不是么?青丘姥姥没有回答徐徐说道:名单上的这四个人都将无法见到明天的日出。不过靠我们现有的人手干净俐落处理这事可能会稍嫌吃紧必须再另外调集一批精锐杀手。如果你没有其他的问题我这就回去安排。林熠问道:姥姥那位青木宫的小公主怎么样?很不好!青丘姥姥的话令林熠一惊继而听她说道:一个白天她至少有三次向我问起昨晚的那个傻瓜是谁去了哪里?这还不包括藕荷听到的。 我怀疑你昨晚的演出实在太过出色了一点也许会让她心甘情愿继续留在禅院里陪你玩捉迷藏、数星星的游戏。林熠呆了呆再次不由自主苦笑道: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二部续集 下集预告:新娘失踪了青木宫和金牛宫同时乱了套。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自称姓云的青年凭着邓宣的金乌令悄然无息地进入到金阳堡中。 青木宫和邓不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金裂石。微妙的平衡被小公主突然失踪的事件一手打破连金裂寒也难以再压制住混乱的局面。 一场魔宫内部的火拼势在必行只是谁也没想到影响这出好戏最终一幕的就是那个不起眼的年轻人—— 第一章 金石堂 人因为寂寞而思念又因思念而更加寂寞。 夜深人静送走青丘姥姥林熠在榻上盘膝而坐思绪又情不自禁地飘飞向远方。 在紧张的忙碌之后独自一人时心灵深处便似有孤魂探手出来要将他拽入幽暗的渊底一般。恍若一梦难醒只是无时无刻都在刻骨铭心地遥想着另一个人。 筑玉山的林该绿了吧风也暖了吧?然而盘桓在芳草幽径之间的她是否也因着寂寞而在思念因着思念而越的寂寞? 林熠从怀中珍重地取出那支珠钗握在手中凝在眼前出神良久。 那颗熠熠流光的夜明珠上似乎兀自留着容若蝶的醉人芬芳把他的思绪又不知不觉牵引回筑玉山牵引回玄映地宫牵引回东海碧波万顷的日日夜夜─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纵是身边风起云涌激流纷扰心底因为少一人在身旁依然是那样的寂寥孤独。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泻入屋中的地面铺就一层银白的地毯如水波在流动。抬头万里相隔的筑玉山不见踪影;垂深爱的伊人思念如荼。 勉强收拾情怀林熠将珠钗重新放回怀里紧紧地贴在胸口用体温温暖它也让它温暖自己空寂孤凉的心。 缓缓闭上眼睛祭起秘虚袈裟将整个身躯隐入另一个奇异的空间身影便从床榻上消失。 破日大光明弓掣出袖口徐徐扩展到三尺横架膝头。林熠抱元守一努力将相思压抑埋藏默运铸神诀晋入忘我虚空。 经过月余修炼破日大光明弓中的魔意虽然庞大依旧但比起最初几日如临深渊的感觉现下无疑轻松了许多。 尤其是数日前他终于炼出元神一举突破散仙之境对铸神诀的修炼亦是随之一日千里进展神。 运转了一周铸神诀林熠丝毫没有感觉到倦意相反通过守心珠的不断反哺精神越加的饱满振奋。刹那间脑海中浮现起“炼元诀”的光字图案一句句从空明心头掠过凝刻不灭。 林熠的心神顿时被炼元诀所展示出的深邃而多姿的天地吸引聚精会神地参悟思索浑然忘却身外的月色西移。 只有在此时思念的痛与甜才会略略淡去让他在另一个奇妙的世界里尽情而热烈地探索翱翔。 他凝聚一缕元神以心念催动缓缓束集成丝涌出灵台开始征途跋涉。经泥丸、膻中、丹田最后抵达破日大光明弓。这缕元神像是撞上了一道铜墙铁壁引得他身躯微微一颤生出感应。 林熠深吸一口气再次排除所有杂念将心念完全聚集在这股元神内。 脑海中元神仿佛幻化成一柄利锥一把匕毕露锋芒刺向破日大光明弓中竭力抵挡拦阻的强横魔意。 他的力量相较魔弓尽管依旧微弱但汇聚成拳攻其一点成败胜负犹未可知。 贮藏积聚弓内的魔意微微振荡继而激起遭受侵犯的狂暴愤怒一面加紧冲击林熠灵台一面寸步不让地将他的元神拒之门外。 战斗同时在心中与身外打响。 林熠的灵台以先天无念之境继续运转“铸神诀”防御炼化着魔意的侵袭;突出体外的元神却默念“炼元诀”不断磨砺锋芒耐心地寻找缝隙侵入铁壁。 宛如两军拉锯僵持足足一个多时辰里彼此奈何不得。但林熠突出体外的那缕元神仍能得到来自泥丸本部不断的补充与支援久攻之下终于破开了一丝弥足珍贵的缝隙。 “呼─”元神欢呼雀跃着水银泻地一般冲入破日大光明弓中却立刻现自己来到一片可怕的冰天雪地中。 林熠的神经针刺般强烈一痛近乎麻木的感觉令他险些失去了对那缕元神的控制。 好像有无数把细微的冰刃不断切割他企图进入破日大光明弓内的元神带来吞没头顶的痛楚与震撼。 林熠紧守元神默运“炼元诀”不敢再继续深入只牢牢固守着千辛万苦打下的滩头阵地顽强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 魔意同样不愿轻易屈服蓦然一左一右调集两股强大的冰流像铁钳一样夹击元神要将林熠与其的联系当头切断封堵住破开的缝隙。 林熠一凛没想到破日大光明弓居然也会玩上这手苦撑的元神几乎在刹那间被击溃泯灭他的灵台亦因之轰然剧震痛楚莫名。 好在千钧一之际守心珠中又反哺到一缕炼化的魔意注入灵台令林熠心神一清恢复冷静。 他立刻收缩突进魔弓的元神凝成一颗无形的小小丹丸堵在缝隙内不敢再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魔意功败垂成不甘地动起一波波惊涛骇浪的猛攻可惜已无法再撼动这股顽强的敌人。 而林熠受了教训亦不能再做寸进双方就围绕在小小的缝隙周围不断地绞杀攻防。 直至筋疲力尽元神才徐徐退回体内流转一圈纳入泥丸与破日大光明弓的联系也随之切断。 他轻吐一口浊气从忘我之境中醒转膝头的魔弓收缩凝炼回到袖中身上的汗水冷过又热热过还冰。 他知道自己经过一晚又成功的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虽然步伐是如此的微小却预示着自己对抗破日大光明弓已开始由守转攻并能够成功撬开魔弓的壁垒令自己的元神固守盘踞多时。 不过月余能获得如此长足的进展林熠内心已是十分满意他收起秘虚袈裟静坐运功休养心神耳中听到窗外鸟鸣。 太炎真气游走九周天后林熠疲乏感顿减收功下榻。走到窗台前推开窗页屋外的晨曦无私地洒入沐浴林熠的全身。 院中静悄悄没有人影显然那些伙计与下人得到沐知定的严令不敢进入。 他舒爽地伸了一个懒腰举目望向正在升腾的旭日默默想道:“又是新的一天了距离我回东海的日子也就又近了一天。” 关门出屋刚打开院门就见到沐知定正静候在外头。 他一瞧林熠出来嘴角立刻浮起一缕笑容低声道:“上座属下收到消息昨日一晚邓不为一连折损了四名得力心腹其中还包括金牛宫护法丁鸣。” 名单是他交给林熠的对这事的内幕沐知定自然清楚但他加入九间堂多年早就懂得什么时候应该点到为止不必说破。 林熠微微一笑心想青丘姥姥果然厉害这下邓不为该暴跳如雷找金裂石算帐了。他颔道:“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什么消息?” 沐知定又报告了几件事却都非林熠关心的。两人到了前厅落坐用餐沐知定领教到林熠神鬼莫测的手段更是毕恭毕敬。 闲聊一会儿后林熠起身道:“我要去金阳堡拜访邓宣你去忙吧。” 沐知定恭声应了心中暗自咋舌不晓得这位年轻的上座才来一天如何又与金牛宫的孙少爷顺利搭上关系。 出了济世堂沿途见到不少人站在街边道口神秘兮兮地交头接耳聚在一起低声谈论、指手划脚。林熠不用费神去听也晓得定然不离这两日金牛宫生的种种事端。 到了金阳堡正门外守值的银衣卫已认得他立即禀报了邓宣。等了片刻却看到从堡里垂头丧气地走出四个熟人来。 林熠一怔不知道太阴四煞又是为何会跑到金牛宫来?他认得四煞太阴四煞却不认得他迳自从他身旁心事重重地走了过去。 依稀听见熊五气呼呼低骂道:“什么玩意儿爱理不理摆出那么大的架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红三娘低斥道:“小声点你想惹麻烦么?人家现在没心情管咱们咱们又何必着急一时半会儿还是等两天看看情形再说吧─” 阎九点头道:“不错我们这一大帮人来都来了灰溜溜的离开对兄弟们也交代不过去。耐心等两天也许邓爷会记起咱们来。” 汪八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五忍着一点吧─” 几人渐渐走远忽听邓宣的声音叫道:“云兄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林熠迎上去摇头笑道:“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会儿。”他一指太阴四煞的背影问道:“这四个人好像是来找令尊的不知为了什么事情?” 邓宣不以为意地望了一眼回答道:“听说是前些日子得罪了奉仙观和天都派怕人家寻仇眼看快混不下去了只好来投靠家父不巧家父为了近日接连生的几桩事心情不好无心搭理便打他们回去等信。” 林熠叹道:“儿子的婚礼无端端被人搅黄了这事搁在谁头上心情都不会好只能说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邓宣道:“可不只这事。今天一早家父的书斋门口被人整整齐齐摆了四颗血淋淋的人头全都是前天家父派出去查找花纤盈下落的高手连丁鸣丁公公的脑袋也教人给砍了送回来。” 林熠一惊没料到青丘姥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下看邓不为如何能耐住性子不飙。他问道:“天啊怎么会是这样?知道是谁干的么?” 邓宣撇撇嘴哼道:“还会有谁?咱们金阳堡戒备森严外人怎么可能带着四颗人头来去自如还把它放到家父书斋外头?只能是里面的人偷偷带进来的呗。” 林熠道:“既然邓兄家中出了大事今日便不必再陪在下去金石堂了。或者麻烦邓兄给在下一封引荐书信我自己找上门去就是。” 邓宣笑道:“没事我是个闲人。现在家父更没空来管我正好陪你走走。”说着引林熠进了金阳堡。 堡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与堡外不可同日而语。 金石堂位于金阳堡西表面看去只是一座拥有三进院落的府邸但在地下却暗藏着巨大的炼器工厂。 金牛宫以冶炼锻金之术闻名天下金石堂出产的各种仙兵魔刃不仅是留作自用亦是其最大的一项资金来源。 邓不为正因为通过金不坚牢牢掌握住了金石堂才有了与金裂石分庭抗礼的资本。 金石堂中的警戒自然比外面更加森严没有堂主以上人等的手谕或者出入权杖任何人一旦接近可立时格杀勿论。 但有邓宣领着林熠一路畅通无阻进到地下工厂纵横交错的甬道两边开凿出上百间大小不一的石室传出热火朝天的劳作声。 邓宣无聊时常来这儿闲逛对工厂内部熟门熟路一边走一边热心介绍。林熠早曾听闻过金牛宫拥有这么一座世所罕见的庞大地下工厂但走到里面仍禁不住为它的规模和水准所震撼。 与普通的打铁铺子不同从这里出产的无一不是仙兵魔刃甚至还有用于装备军队的兵器机械。 每一件成品都是用各种珍贵材质炼铸可吸纳贮藏天地菁华从而初具灵性能与主人意念相通如臂使指。 即使这样成品依旧会被分成三六九等以供不同主顾挑选。 有一道石门后的禁区竟是连邓宣也不能进入无疑其后隐藏着金石堂乃至金牛宫世代积累的真正菁华与心血。 邓宣领着林熠去见金不坚。一踏进门金不坚便笑道:“宣儿今天怎么又想起要到这儿来逛逛是你爹爹要你来的么?” 邓宣摇头道:“不是我是想推荐一位朋友到金石堂做工匠拜托四叔帮忙。” 金不坚在打量林熠林熠也在观察金不坚两人交换过眼神心里各自有了截然不同的评价。 在林熠看来金不坚魁梧壮硕的身躯内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外表的朴实豪爽并不能掩饰从他眼里透出的城府与冷酷即使含着笑容也让人感到他的威严和莫测而无法生出亲近之念。 以他一个金裂寒远方堂侄的身分能够坐在金石堂第一把交椅上除了出神入化的技艺之外没有手段亦绝对不行。 或许邓不为当年也在其中出了不少气力使得他们两人的利益从此被紧紧绑到了一起。 而金不坚却仅仅觉得林熠气度勉强算得上从容可惜其他的就乏善可陈了。孱弱的身躯苍白的面色和没有老茧的手指只能说明他是个不曾吃过苦也吃不起苦的年轻人。 不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既然是邓宣的朋友也该当如是才对。 唯一觉得诧异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相貌似与金裂寒有几分相像。只是气势内蕴相差太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也令他更生轻视。 邓宣不明就里亲热地拍着林熠肩头道:“四叔这位云兄祖上就是打铁的工匠有一手不错的绝活。我把这样的人才推荐给你你老人家也该谢谢小侄吧?” 金不坚心中起疑从林熠的模样上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会是铁匠出身他不动声色微笑道:“总算你这小子还想着四叔好过两天我让人打套趁手的‘飞影掠光针’给你。 “云贤侄既然你是宣儿引荐的朋友老夫也就不必再做考核了。”金不坚转脸对林熠慢条斯理的说道:“宣儿的眼光老夫还是信得过的。但你初来乍到也不宜立即担当重任不如先做一个蓝带工匠管理库房吧。” 邓宣笑道:“云兄这可是个好活又轻松又自在还不赶紧谢我四叔?” 林熠明白金不坚不可能轻易信任自己只是碍于邓宣的面子又不好驳回于是就把自己流放到一个无关痛痒的库房管事上。 他早有预料面露欣喜道:“多谢金堂主关照日后在下定全力效劳还望堂主多加指点提携。” 又向邓宣谢道:“邓兄等在下领了第一个月的酬金一定要请你到此间最好的酒楼痛饮不醉不散。” 邓宣见自己办成了一桩好事得意不已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金不坚起身道:“走老夫亲自带你去库房。” 三人出了屋子邓宣和金不坚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林熠缀在后面。 忽然一名腰束银带的工匠走上来恭敬施礼道:“堂主新到了一批‘天罡母’尚请您过去验货。” 金不坚点点头说道:“宣儿你和这位云贤侄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邓宣挥手笑道:“四叔只管去忙我先带云兄随便走走好了。” 金不坚颔与那名工匠去了。 邓宣道:“走云兄。小弟带你见识一下我们金牛宫炼铸仙兵魔刃的真正场面。”拉着林熠走进右一间石室。 金不坚验货完毕回头来找邓宣和林熠。远远就瞧见一间石室门外堵了十数个人全都探着脑袋朝里张望。 他一皱眉喝斥道:“都不好好干活跑这儿来偷懒赶紧给我滚回去!” 一名金带工匠回过头满脸诧异地道:“堂主您快过来瞧瞧那位新来的云公子真是了不得没想到他年纪轻轻手艺竟那么高!” 金不坚一怔分开人群走进石室也不由愣住了。 林熠背负双手在石室中来回踱步。 在他身前是一排六座金刚炉六名银带工匠正在挥汗如雨炼铸一批仙剑林熠每走到一人背后就会稍作停留清晰而迅地指点对方变化诀印调控金刚炉火焰强度与角度。 他看似漫不经心但时机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绝不错过其中任何一尊炉鼎也绝不重复多走一回。 金不坚看了只一小会儿心中惊讶更甚。 林熠指点的诀印和技巧并未见得有丝毫特殊之处但巧妙地组合在一起竟让他这个老法师也有茅塞顿开之感。那些工匠更是心悦诚服如痴如醉。 邓宣笑嘻嘻站在一边一脸得意不时与身边的工匠交谈两句。 金不坚走近低声问道:“宣儿这是怎么回事?” 邓宣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云兄露了两手。四叔刚走我就把他带到这儿来观瞧工匠炼铸的仙剑可云兄没看两眼就说那个银带工匠的手法有点问题白白浪费了上好的材质。” 金不坚点点头这座石室里的管事便是那名银带工匠当着那么多手下被林熠指责他的不是定会咽不下这口气出言反驳正给了林熠一试身手的机会。 邓宣继续说道:“那位老兄不服教训云兄说什么年轻人眼高手低自以为是有种的自己上阵试试。云兄没法子只好亲自上阵替他将那把仙剑炼成。几个人围过来一看哈!立刻全都没话说啦。” “剑呢?”金不坚眉宇一扬问道。 邓宣取来仙剑递给金不坚道:“四叔你是铸剑的大行家瞧瞧云兄的手艺如何?” 金不坚接过仙剑仔细观察。看了许久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邓宣有些糊涂问道:“四叔你这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金不坚手抚仙剑沉声问道:“这人真是你在酒楼无意结识的一个朋友?” 邓宣纳闷道:“是啊我和他一见如故有什么问题么?” 金不坚苦笑道:“我摇头是因为自忖用同样的手法、技术无法铸出这般品质的仙剑;我点头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技艺非凡大可造就。” 邓宣笑呵呵道:“我早就说过云兄世代祖传绝对错不了。” 金不坚想得却更加深远。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早已引起邓不为的关注然而调查的结果非但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让人觉得他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但他真的单纯么?年纪轻轻便拥有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技艺让一群铸了几十年仙剑的工匠衷心折服也让自己心生惊叹。他本不必委身在此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来到金石堂? 难道他是金裂石苦心安排的一个楔子?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金不坚自己否定。 但愿他真如邓宣介绍的那样只是一个希望出人头地却一直寻找不到崭露头角机遇的年轻人。 这时石室内外喝采轰然原来一炉仙剑已然完成了第一道工序几名工匠也不管是否汗流浃背不约而同回过身诚心诚意道:“有劳云公子指点!” 林熠微微一笑道:“在下毫末之技不敢登大雅之堂。几位师父的功力底蕴扎实深厚云某自愧不如。” 金不坚大步上前拍打林熠肩头呵呵笑道:“云贤侄若非你露了一手老夫险些就看走了眼。”然后转脸面对众人宣布道:“从今日起云贤侄就是我金石堂主管六大铸剑室的金带匠师你们都要好生听从他的指点!” 林熠从金不坚的眼睛中看出了他心中的猜疑但脸上依旧流露出欣喜激动的神情躬身道:“在下多谢堂主提携!” 邓宣的高兴殊不下于林熠人是他引荐来的受到金不坚的重用自己脸上岂不是大大有光。他哈哈大笑道:“云兄这回你是定要作东请客了!” 第二章 爆蜂弩 傍晚林熠回到济世堂身上已多了一套金带匠师的装束今后无需邓宣的引路出入金阳堡亦可轻松自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沐知定越看不懂了。但规矩不能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这个闷葫芦只好按在心底。 林熠回厢房入座对沐知定交代道:“沐掌柜你替我去查几个人的住处。” 沐知定问道:“不知上座想要知道什么人的住处?” 林熠道:“太阴四煞沐掌柜可听说过?” 沐知定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塞外的几个小角色要查他们的行踪似乎有点难。” 林熠道:“太阴四煞已到了金牛宫这几日应该会住在金阳堡附近的客栈里。你派些人手前去打探但切记不要惊动了他们。” 沐知定轻笑道:“只要晓得了他们大致的方位就好办。上座放心一个时辰之内属下必定给您探听到这几人的确切住处绝不会有错。” 林熠颔道:“那劳动沐掌柜大驾了我就在屋里静候佳音。” 沐知定告辞而去林熠上榻盘膝入定。 今晚他还要潜入一次金阳堡探听邓不为的动静自然需要把精气神休养充足。 不到一个时辰沐知定满脸春风回禀道:“上座属下已经打听清楚太阴四煞果然下榻在距此不远的“东遥客栈”。他们一行总共二十三人包下了三间跨院已付足五日的房钱显然要住上一阵子。” 林熠微笑道:“沐掌柜凭你的才干埋没在区区一个济世堂里实在有些委屈了。”沐知定一时猜不透林熠话中涵义答道:“属下的名字叫做‘知定’那就是晓得随遇而安的意思。只要是上座的差遣不论事情大小属下都会竭尽全力去办妥。” 林熠笑了笑道:“古人说人如其名果然有些道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沐知定走后林熠关上门窗换过一身黑衣祭出秘虚袈裟隐匿身形悄悄出了济世堂直奔金阳堡。 早上他曾与邓宣聊起过邓府故此入堡后没费太大周折就找到了。 已是掌灯时分邓府内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林熠有秘虚袈裟隐身如入无人之境堂而皇之的摸进内宅。 邓不为的书斋门户紧闭透出火烛光亮隐隐有人在说话。 在书斋周围布置了八名银衣卫虎视眈眈严防不相干的人接近。 林熠潜到窗外暗叹道:“可惜了这件秘虚袈裟没有透墙而入的功能否则进到书斋里往邓不为身边一坐想想都十分有趣。”蓦然心念一动思忖道:“说不定我可以从《幽游血书》里找到其他办法进一步炼化秘虚袈裟。若真能具备这般神奇妙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他澄静心神功聚双目透视过窗纸看到里面。 书斋中邓不为居中坐在桌案后两旁各设了四张椅子也都坐满了人。 林熠在其中找到了上午才见过一面的金不坚却没有邓宣的身影。 可能是刚刚用过晚宴这些人脸上多少都含着一丝酒意然而毕竟是高手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无比的锐利清醒全无走神之态。 林熠从九间堂存放的档案里曾经见过金牛宫数十名主要人物的肖像图这时对号入座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位居邓不为左手边位白袍老者面如生铁不苟言笑正是和丁鸣相交甚笃的金牛宫护法裘一展。他端着茶盏轻轻吹气其他人静默无语却都将目光投来似乎是在等待此老话。 裘一展慢悠悠啜了口茶问道:“不摇咱们的人都撤回堡里了么?” 一名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恭声回答道:“今天傍晚已全部召回除了遇难的四人之外其他人都未曾遭遇过截杀。” 裘一展徐徐道:“一击必中下手又准又狠。嘿嘿!连丁五弟都难逃他们的毒手金裂石的手段委实让人刮目相看。” 秘经堂的堂主金不摇微一迟疑问道:“邓师兄、裘老金裂石跟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邓不为冷冷笑道:“咱们能够想到与青木宫结盟金裂石也非傻瓜他就不会暗中和其他的五行魔宫甚至是冥教联上手么?这次遇害的丁护法、不归兄等四人无一不是在金牛宫中身居要位。 “除去了他们不仅令咱们的实力受到重创更有可能让他的人趁虚而入取而代之。这一石二鸟之计邓某就是眼睛瞎了用鼻子闻闻也能嗅出味道来!” 金不坚叹道:“可惜咱们没有证据不然这四条人命足以让金裂石死无葬身之地。” 裘一展缓缓放下茶盏从牙缝里一字字地蹦出道:“以牙还牙以命抵命!” 邓不为眼里寒光一闪沉声道:“裘老的意思咱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几个金裂石的心腹爪牙?” 陪坐在最后的金衣卫统领邓尚远道:“我同意咱们也该给金老儿一点颜色瞧瞧不然底下的人还以为我们被他整怕了不敢还手做起了缩头乌龟。” 裘一展哼道:“这么做并非纯粹只为报复金裂石。老夫猜他是快要隐忍不住了想赶在咱们与青木宫正式结盟前动内变。至少也要将我们这拨摆明与他作对的人统统解决从此一家独大。 “宫主既然无力控制眼下的局面一切就只能靠我们自己。说不得也要先杀他们一些人削弱金裂石的势力。” 金不坚目露凶光说道:“一不做二不休要闹就闹大直杀到老家伙心疼!” 裘一展微阖双眼说道:“我们选择要杀的人先必须是金裂石的得力心腹其次我们要有把握一击必杀不留活口。不为你不妨把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列出名单斟酌之后选定其中三到五个集中下手。” 邓不为点头道:“裘老说的极是。如今金裂石已被软禁老爷子又将他的大权暂交到我的手中正好趁这机会把咱们选定的人分别派遣出宫中途干掉。” 众人闻言均跃跃欲试。 邓不为与金裂石的两系人马明争暗斗几十年彼此间的积怨之深已不是用势同水火这样的评语所能形容。 以前因为种种顾忌无法直接下手如今终于逮到了机会能够狠狠出一口恶气。 何况近些日子接连生青木宫小公主被劫和丁鸣等人遇害的事情心里郁闷愤怒自不待言。这时候不需要有谁再来煽风点火也已经足够燃起他们的复仇火焰。 当下众人议定刺杀的名单和具体计画只等天亮后立即实施。 林熠在外头暗中记下这些名单。 现在邓不为受到的刺激已经足够下面应是金裂石暴跳起来了。 稍后他施展身法离开金阳堡并没有直接返回济世堂而是到了东遥客栈。 阎九正在床上打坐虽已夜深人静但他却始终心绪不宁无法入定。 朝南的两扇窗户蓦地无风自开令阎九一凛低声喝问道:“谁?” 没等他舒展灵觉察探窗外动静床前爆出一团光华一名黑衣蒙面人现出身影。 阎九惊喜道:“恩公怎么会是您?”赤着双脚下床见礼。 屋外响起红三娘的声音问道:“当家的出什么事了?” 阎九回答道:“我没事是恩公来了!” 熊五推开门嘴里咕哝道:“恩公是哪位恩公啊?”望见站在屋里的林熠“啊哈”一声喜笑颜开道:“果真是恩公您老好啊!” 汪八最后入屋将门关上低声道:“老五小点声你想把客栈的人全都吵醒么?” 阎九搬了把椅子请林熠落坐说道:“恩公自从隋阳山一别后我们大伙儿都记挂着您却苦于一直探听不到您的音讯。今日能再见到恩公实在太好了。” 林熠问道:“诸位怎么会到龙山来莫非是担心奉仙观找你们的麻烦?” 四人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地消失阎九叹息道:“恩公说的不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奉仙观也就罢了可它背后还有一个天都派做靠山岂是咱们兄弟惹得起?悔不该当初贪图蝇头小利惹上祸患。想来想去也只有试着来投靠金牛宫找条活路。” 红三娘接着道:“八哥与邓不为府上的管家勉强算是旧识咱们只盼能通过他在金牛宫谋份差事好给众兄弟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林熠问道:“那你们是否已见过邓不为了他又怎么说?” 熊五压着嗓门粗口道:“他***邓不为压根就不见我们派了个下人出面三两句话就打咱们回客栈听信连个期限都没给。” 林熠点点头说道:“那么诸位是否打算就一直在这儿干等下去?” 阎九和汪八会错了意偷偷对视一眼说道:“恩公不如让我们兄弟跟着您老人家干吧!日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熠轻笑道:“我可不老也没福气消受诸位的好意。”阎九等人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林熠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不过我倒可以替你们指出一条明路不知诸位是否愿意试一试?” 阎九眼睛一亮问道:“恩公您请指点?” 林熠道:“邓不为有个独子名叫邓宣想必诸位都曾听说过。既然邓不为无暇顾及诸位你们为何不试着投到邓宣门下?” 汪八摇头道:“恩公有所不知邓宣不过是个公子哥儿跟着他怕没什么盼头。” 林熠道:“正因为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你们上门投靠才会顺利得到邓宣的重用和赏识。 “在下不怕诸位生气以太阴四煞的名头和实力即使邓不为收留了你们在金牛宫中诸位人轻言微日后未必能好过多少。与其如此为什么不赌一赌他的儿子邓宣?万一将来他一鸣惊人崛起于金牛宫诸位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红三娘道:“恩公就算咱们有心投靠邓宣可他也未必看得上我们啊?” 林熠悠然道:“如果诸位有意的话明天哪里都不用去就在客栈静候邓宣。在天黑之前他一定会亲自上门来拜访诸位。” 阎九惊喜交集难以置信道:“恩公您是说邓宣会亲自上门来请咱们兄弟?” 林熠道:“假如他明天不来令诸位空等一场大伙儿就唯我是问。” 四人一起起身向林熠施礼道:“多谢恩公指点咱们兄弟感激不尽!” 林熠见事情顺利办成也起身道:“那好就请四位明日静候佳音。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阎九急忙问道:“恩公是否可以告诉咱们您到底是谁?” 林熠微笑道:“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们但不是现在。请诸位放心我不会忘了你们四个好朋友咱们后会有期!”祭起秘虚袈裟离开东遥客栈。 回到济世堂林熠进屋点灯在床头按照三长两短的节奏轻轻转动铜虎雕饰窗前的风铃旋即出“叮叮当当”的脆鸣表示对方已经接收到自己的讯息。 半盏茶后屋门“笃笃”响起林熠应道:“进来。” 沐知定走进厢房见林熠正将一张刚写好的短笺折叠密封起来躬身道:“上座召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林熠将短笺递给沐知定道:“沐掌柜麻烦你立刻去一趟纤尘禅院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通海禅师。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沐知定接过短笺收入袖口应道:“是属下即刻前往绝不会耽搁。” 等沐知定领命而去林熠并未歇息而是取出一卷画纸在灯下细细涂鸦。 画中并非山水和花鸟也不是美女与野兽而是另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 天刚亮邓宣就得到下人禀报林熠来了。 他一肚子疑惑匆忙洗漱完毕迎出府门苦笑道:“云兄你起得好早不用去金石堂报到了么?” 林熠悠闲地站在石阶前微笑道:“我刚到金石堂告了半日假请邓兄去喝酒。” 邓宣不好意思道:“小弟说要云兄请客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再说你还没拿到分文的工钱也不用这么着急请客吧?” 林熠笑道:“没事在下身上的盘缠还剩不少足够请邓兄好好吃上一桌大菜。” 邓宣原本就是个闲人见林熠如此诚心邀请也就不再坚持。两人离开邓府往酒馆缓步走去身后四大风卫相距三丈不远不近的缀着。 迎面走来一群年轻人邓宣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鼻中轻微地一哼。 双方正要擦肩而过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横跨半步拦住邓宣去路笑嘻嘻的问道:“邓小妹听说你的新娘被人劫走了是不是真的?” 邓宣的脸霎时因愤怒而变得血红低声道:“这事和你金铸忌有什么关系闪开!” 金铸忌见邓宣怒反而把脸凑得更近了近得让邓宣忍不住涌起冲动要在这小子还算挺直的鼻子上狠狠揍上一拳。 金铸忌恶意地笑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趁着青木宫的小公主还未进门赶紧求你爹退婚吧。若不然头上那顶绿帽子可是戴定了。” 身后众人哄堂大笑紧跟一人起哄道:“说不定再过个三年五载还会替你带回个不费分文的便宜儿子。买一送一邓小妹的生意可是赚大啦─” “闭嘴!”邓宣的面色由红变青不由自主的双拳紧攥。 金铸忌摇摇头道:“怎么邓小妹想动手揍人?哈哈你往这儿打一拳试试啊?”他侧过脸用手指着右半边面颊挑衅道。 远远的四名风卫站在邓宣的身后冷眼旁观没有上前护卫的意思甚至连劝解的话都不说。 邓宣忍无可忍怒吼道:“我就揍你这龟儿子了!”挥拳打向金铸忌的面颊。 邓宣的分量如何金铸忌再清楚不过否则他也不至于胆大妄为敢把自己的脸凑到邓宣的拳头底下耀武扬威。 所以那群人非但没一个显露惊慌反而起哄怪叫道:“哎哟邓小妹打人啦─” “砰!”话音没落邓宣绷紧的铁拳结结实实轰在金铸忌的右脸上看着他眼泪鼻血一起朝外喷出捂颊惨叫趔趄倒地。 起哄声顿时消失每个人都瞪大双眼呆呆的望着邓宣沾上血迹的拳头再转移到金铸忌惨不忍睹的右脸。 邓宣的这一拳几乎谈不上什么招式套路度与角度也乏善可陈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在金铸忌睡着的时候也能打个呼噜翻个身子轻轻松松的躲闪过去。 可现在他本引以自豪的半边英俊面庞连带雪白整齐的牙齿全都成了邓宣拳头下的牺牲品。 如此一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金铸忌必须要尽量保持一个特别的角度以左侧体位示人避免让右脸接受太多的注目礼。 四风卫诧异万分但好在尚未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抢在金铸忌等人醒过神之前团团护住邓宣低声道:“孙少爷我们走!” 邓宣不明不白大出一口恶气见好就收的道理如何不懂摸摸近乎麻木的拳头与林熠扬长而去。 金铸忌莫名其妙地挨上一记铁拳恨恨冲着邓宣背影叫道:“邓小妹咱们不算完哎哟─”嘴里又吐出半颗带血碎牙。 “刚才的场面吓着你了吧云兄?”坐进包间邓宣用一张热毛巾擦拭手上血迹笑道:“没想到这混蛋居然没能闪过这拳哈哈痛快!” 林熠问道:“邓兄他是什么人为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讥笑你?” 邓宣不屑道:“这混蛋是我二叔公的孙子金铸忌他父亲就是“闻香堂”的堂主金不破从来和家父都是死对头。此次青木宫小公主失踪这帮家伙都躲在一边想瞧我们父子的笑话。哼当我邓宣是好欺负的么?” 闻香堂的名字很好听可惜它造出的东西很多却是不能闻也不能碰。它是金牛宫制毒炼药的基地不仅自己用同样也会高价卖给需要的人与铸造魔兵的金石堂、炼制符印的秘经堂鼎足而三。 林熠道:“金铸忌今天在众人前挨了你一拳绝不会咽下这口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邓兄日后该多加小心才是。” 邓宣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云兄也看见了家父的四风卫随时跟在小弟身后谁敢动我?” 林熠哑然失笑邓宣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你笑什么小弟说错话了么?” 林熠止住笑回答道:“四风卫归根结底是令尊的手下他们能保护邓兄一时是否可护得一世?这不等于邓兄又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邓宣颓然道:“你说得不错可小弟又能怎么办?” “你刚才那一拳打得很好很解气。”林熠接着说道:“但金铸忌为什么没还手?” 邓宣早先的意气风荡然无存怏怏不乐道:“当然是因为有四风卫护着我。” 林熠颔道:“所以他畏惧的不是邓兄而是四风卫或者准确地说是令尊和金宫主。” 邓宣哼哼道:“他们若是怕我就根本不敢当面讥笑我是─嘿!” 林熠悠然道:“笼中的小鸟总是渴望振翅高飞问题是给了它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它是不是真的敢闯是不是真能展翅飞翔?” 邓宣闷声不响喝干酒杯苦笑道:“云兄你的意思小弟明白了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林熠淡淡道:“这正是在下今天特意邀邓兄来此的目的。” 邓宣眼睛一亮喃喃问道:“你可以帮我?” “就是这个。”林熠从袖口里抽出一筒卷起的画纸缓缓摊开道:“爆蜂弩!” 这是《幽游血书》中记录的三大魔弩之一却从未惊艳于世间。 也许是聂天本人的力量已强横到无需藉助任何魔器的保护所以爆蜂弩仅仅是作为一项记载被纳入《幽游血书》这部旷世魔典中甚至连当年的逆天宫护卫也未曾装备上它们。 可惜邓宣尚未意识到这点。 他巡视画纸呵呵笑道:“这样的弩弓我们金石堂一天能做百八十张。” 林熠微笑道:“我敢保证就算金石堂能依照这图纸做出一百张也绝抵不上在下手中的这一把!实不相瞒这是祖传图谱也是我一鸣惊人的最大资本!” 邓宣哪里肯信摇头笑道:“幸好你没直接交给四叔不然难免遭受一番耻笑。” 林熠不动声色道:“邓兄不过扫视了两眼就能作出这般的断论?” 邓宣手指图纸道:“弩匣长一尺宽三寸厚两指最多能装四十九支箭枝连。箭头用天罡母、星髓碎辰打造箭身用的是混金元、铁红石和朱甘砂箭羽则是响风镝、蝉翼丝编织。 “这样的箭矢两军对垒穿透重甲堪称摧枯拉朽可惜太过浪费;而想用它对付正魔两道的高手又稍嫌儿戏。你说我拿它有什么用?” 林熠胸有成竹地一笑问道:“要是再加上另外一件东西呢?”他从袖口里再次取出一张绢纸展现在邓宣眼前。 “爆雷符、锁元炽风符?”邓宣疑惑地念着上面标注的小字问道:“这是什么灵符么?” 林熠回答道:“只要将这两种灵符加持在箭矢之上爆蜂弩就会成为真正的魔鬼弩。锁元炽风符能够根据主人意念自动锁定对方灵元万里追杀不死不休;爆雷符专破仙魔真气攻破体表深入内腑再爆裂开来碎骨炸筋血溅五步。 “试想如果有十六张爆蜂弩从四面八方同时连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够躲过?” 邓宣听得怔住了抑制呼吸目不转睛盯着绢纸道:“这是真的?” 林熠笑道:“我一早将邓兄从府里请出来不会是想骗着你玩吧?” 第三章 伪父子 邓宣激动道:“我从来没想到过天底下居然能有如此强横的兵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道:“如果邓兄愿意试一试接下来我们有三件事情要做。” 邓宣不假思索地问道:“你说是哪三件事?” 林熠道:“第一必须有一个隐密安全的地方。在我们成功之前这件事情甚至连令尊也需要暂时隐瞒最多只能告诉他你想研制一项魔器。” 邓宣点头道:“这事好办家父没空管我。第二件事呢?” 林熠徐徐吐字道:“人至少要十六个人!” 邓宣轻快笑道:“那就更好办了邓府别的没有人却多的是。” 林熠摇头缓缓道:“真的那么好办么?这将是邓兄第一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所有的弩手都应该是只忠实于邓兄的部属。否则一旦他们背叛邓兄你又会变得一无所有甚至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邓宣沉思片刻抬头道:“云兄的意思是我需要可以信得过的手下而不是我爹爹的原班人马。这支爆蜂弩队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号令有了它任何人也再不敢小看我!” 林熠问道:“这样的人你有么?” “没有。”邓宣的回答短促而沮丧说道:“譬如外头的那四名风卫他们虽然在保护我的安全但只要家父一句话他们也可以掉头就走不管不顾。我的喝斥和命令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林熠道:“你是否还记得昨天早晨到贵府拜访的太阴四煞?” 邓宣一怔皱眉道:“你说他们?他们的修为似乎都不怎样也未必肯听小弟的。” 林熠微笑道:“正因为他们的修为不高邓兄才能放心的控制在手。他们如今得罪了天都派已然走投无路假如邓兄愿意收留这些人感恩之下焉能不思图报?况且太阴四煞这样的小角色谁也不会看上眼邓兄何不给他们和自己一个机会呢?” 邓宣静静听完不时点头说道:“好回头我就让人找他们来。”一转念接着道:“不成干脆我亲自走一趟这才保险。” 林熠颔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炼制爆蜂弩的材料和人手需要你从金堂主那里设法借来。在下会将图纸分解成若干部分这样就不虞泄密。” 邓宣想了想道:“这事和家父打个招呼应该不是问题。另外借来的人手里也应该包括云兄才对吧?”他伸出一根手指继续道:“给小弟一天时间我把这三件事情全部办妥。明早咱们就在金石堂碰头不见不散。” 他心情振奋匆匆和林熠分手满眼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傍晚林熠从金石堂步行回来走到距离济世堂不远的街角时忽然一左一右贴上来两名年轻人在耳边低喝道:“朋友别出声借一步说话。” 林熠没有反抗乖乖被两人押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金铸忌伫立巷中冷笑着注视林熠道:“云兄我们又见面了。” 林熠被推到金铸忌身前惊讶道:“阁下怎么晓得我姓云?” 金铸忌隐藏不住眼睛里的得意微笑道:“金阳堡内外有谁能瞒得过本公子?” 他很想把笑意展现得更加自然些可惜嘴角一牵动肌肉便不由自主地痛反而变得有点勉强难看。 对此林熠心里爱莫能助只能说声抱歉。 金铸忌英俊的右脸有一大半是毁在了他的手里虽然他只不过是想帮邓宣一个小忙而已。 对于林熠目光里流露出的惊恐与敬畏金铸忌似乎很满意安慰道:“放心本公子恩怨分明。虽然你和姓邓的杂种是朋友但我不会找你算帐。” 林熠注意到巷口的两端都有金铸忌的同伙把守显然这家伙是有备而来。 他很期待对方给自己演一出好戏于是颤声道:“多谢金公子高抬贵手。” “听说云兄只是个匠师?”金铸忌看来的确下过一番功夫说道:“邓小妹也太委屈你了点不如由本公子将云兄推荐到老爷子的闻香堂里当个供奉不在话下。” 林熠犹豫道:“这似乎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金铸忌冷冷道:“只要云兄替我办成一件事别说区区一个供奉手到擒来就算今后想做金石堂的堂主也不是没可能!” “什么事?”林熠问道手心立刻被人塞入了一支小小的青色瓷瓶。 “很简单。”金铸忌压低了嗓音缓缓说道:“下次和邓宣喝酒的时候别忘了把瓷瓶里的东西混入酒杯让他一起喝下去。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林熠的手抖了抖险些把青瓷瓶摔碎紧张道:“这不会是毒、毒药吧?” “怎么可能?”金铸忌低笑道:“我和邓宣毕竟是表兄弟打打闹闹只当是玩儿哪里会害他性命?放心吧这只是一种痒药不过是让喝下它的人半个时辰内浑身痒大笑不止。虽然会吃点苦头可等药力一过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挽住林熠肩头很亲匿地问道:“你说我和他开这么个玩笑算不算过分?” 林熠的眼睛瞪着金铸忌青肿未退的面颊叹息道:“好像也不算过分。” “所以这事就拜托你啦!”他的手在林熠背后轻轻一拍戒指上的尖刺戳破林熠衣衫刺进肉里一冰一麻却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觉。 林熠神情大变骇然望着金铸忌道:“你、你在我背后戳进了什么?” 金铸忌收回右手从指上取下幽蓝色的铜戒说道:“哎哟对不住。我忘了把戒指取下来上面的剧毒误伤了云兄真是该死!” 他说著“该死”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不像要“该死”的样子相反有一丝偷机得逞的快意说道:“云兄别急我这就拿解药给你。” 掏了半天他才愁眉苦脸道:“糟了解药不知忘在什么地方得回家去好好找上一找。好在这是慢性毒液半个月内云兄绝不会有事。” “也就是说如果邓宣没喝下痒药在下就只能再活半个月?”林熠苍白的脸令金铸忌感到非常满意他的回答更是令金铸忌得意。 金铸忌笑嘻嘻道:“云兄哪能这么说?我是诚心要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想必你也绝不会让本公子失望对不对?” 林熠看着手里的青瓷瓶问道:“只是要邓宣笑一笑你真的会把解药给我?” “别担心我不会骗你。”金铸忌微笑着倒退向小巷深处说道:“记着来找我。” 小巷两端的守卫以及身后的两名年轻人转瞬消失悠长曲折的巷道里顿时只剩下林熠一个人。 他拔开瓶塞闻了闻叹了口气道:“痒药?信了你我岂不是傻瓜?” 太炎真气稍一催动将伤口下包裹凝聚的毒素刹那间迫出体外见风散淡。 金铸忌的伎俩对林熠来说简直像个三岁小孩子在过家家。 “这真的是一瓶痒药只是掺入烈酒里就成了杀人的毒药。”有人悠悠在林熠身后说道:“而且仅仅需要一小滴就能毒死十头狮子八头犀牛。” 林熠的身躯微微一震慢慢地回转过头沉声道:“是你?” 一个银灰色卷曲怒披散到肩的金袍老者静悄悄屹立在离林熠不到三丈的小巷一头。身形伟岸如一尊魔神挺拔的腰杆让他站得像一座山一座刚硬沉寂的高山。 他的脸上布满奇异的淡金色褶皱银灰色的眉毛浓密而坚硬像两把刷子伫立在额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再配上薄薄的嘴唇构成清俊刚毅的五官。再有就是那把任谁看过一眼再不可能忘记的银色长髯轻轻拂动。 老者的手反背在身后从肩头斜出一截如小酒杯杯口粗细的金枪枪柄。 只需要握住枪柄轻轻一抖动刹那间装在囊内的三截枪身便能立即组合成威震天下百多年的不败金枪─“烈阳怒红”! 即使林熠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即使他不认得那杆睥睨四海的金枪只需看一眼他的相貌那酷似自己现下五官的面容沉静刚毅的气势就不难猜出他是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金裂寒“烈阳怒红”金枪不败的金裂寒!二十年前与四大魔宫宫主联手逼迫聂天兵解转世让逆天宫冰消瓦解的金牛宫之主─金、裂、寒! 有人说他拥有金石一般的心志寒冰一样的冷酷以及碎裂山海的力量。 以前林熠有些不信。等到深入金牛宫亲历邓不为和金裂石的放纵嚣张他更加觉得这样的评价言过其实然而当他回过头第一眼真正见到这个老人时才明白金裂寒为什么会叫金裂寒! 金裂寒徐徐道:“金裂石的儿孙一蟹不如一蟹;他自己也成了老糊涂。” “还好你不老这样我就放心了。”林熠静静地回答。 “你回来是想找我报仇?”金裂寒道:“还是也想来争一争金牛宫宫主的宝座?” “都不是!”林熠说道:“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然后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 “不需要。”金裂寒生硬说道:“我还没有老到连几个鼠辈也对付不了的地步。” “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林熠道:“等我帮助邓宣完成一件承诺。” “什么承诺?”金裂寒问道。 “也许不必太久你就会知道。”林熠道:“我原本在犹豫到底该不该亲眼见上你一面。现在不必为这个头疼了。” 金裂寒冷冷道:“你不愿见我一面这么多年始终在恨我?” 林熠也冷冷地说道:“如果当年你换一种方式对待她或许就不会是今天的结果。” “如果那么做我还会是金裂寒么?”他轻蔑地一笑说道:“你以为我在后悔?错了我永远不会后悔!假如重新来过我仍会一样地待她!” “霸王硬上弓─”林熠冷笑道:“这就是堂堂魔主对付一个女人的手段?” 金裂寒道:“聂天死后就没有人敢当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和我同源!” 林熠深吸一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最大的不幸。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有一个命比纸薄的母亲还有个自命不凡的老子。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金裂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怨天尤人没出息!如果你恨我尽管来杀我;如果害怕那就滚得越远越好!” “奇怪你怎会以为我会用这两种方式?”林熠平静地回答道:“我回来也不是为了这些。” 金裂寒颔道:“你长大了这些年改变了不少。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价你。” “对这句评语我是应当表现出荣幸还是喜悦?”林熠淡淡道:“娘亲说得不错你根本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自大狂。” “谢谢。”金裂寒没有动怒回答道:“这样的评价并不新鲜在她之前早有无数人说过。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用来验证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 “第一对于我在别人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很抱歉我并不感兴趣。” 林熠继续说道:“第二我也不会把激怒你当作乐趣所以刚才的话只是实事求是的评价。第三并不新鲜的老话通常都会很有道理。” 仿佛没有注意到金裂寒越来越冷的脸林熠继续说道:“我想帮你只是不希望你会败在邓不为、金裂石这样的角色手里。似乎我的确多此一举了。” 沉默许久金裂寒艰涩地问道:“六年了─你过得如何?” “还算不错。”林熠回答道:“并不是非要仰仗您老人家的声威我才能活得下去。恰恰相反那道金丝缠蛇的伤口时刻提醒着我做你的儿子务必要随时小心因为很可能就会有人从背后微笑着捅你一刀只因你挡了他的路。” “那只是一个意外疏忽!”金裂寒沉声道:“当日保护你的护卫已被我全部处决。” “有什么用?”林熠淡淡地一笑说道:“我娘亲还是死了她终究等不到你低下头颅说一声抱歉的那天。也许我来金牛宫真正想要的就是这个。” “休想!”金裂寒生冷地道:“我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林熠的嘴角浮起一丝讥笑轻轻问道:“包括魔圣聂天在内?” 金裂寒的眼眸中突起一簇冷光很快又熄灭得无影无踪压抑着道:“除了他!” “所以这六年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林熠徐徐道:“能够让人低头的除了拳头和剑就再没有其他!对你而言她太弱小你可以不屑一顾。但我不同我会让你亲口说出道歉!” 金裂寒竟是一笑道:“很好这才像我金裂寒的儿子。即便你不愿承认可你的身体里依然流着我的血!给你一个机会留在我身边看看是否能够等到我亲口说出道歉的一天?” 林熠注视他问道:“你想和我打赌?” 金裂寒的笑意更浓只是这笑容里仍旧不含丝毫的感情只有倨傲与自负。他淡淡反问道:“为什么不呢?你答应了?” 林熠摇头道:“我要是你想留住自己的儿子会用更好的方式。” 金裂寒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留住你?当年我没有留她今天一样不会留你!” 林熠叹息道:“你终究老了而且很寂寞。你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女婿然而他们却一心盼望你早日完蛋。每天早晨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该如何度过这一天么?” 金裂寒的牙齿之间缓缓吐出一个清晰而压抑的字道:“滚!” 林熠笑了笑转过身心平气和道:“没想到我们的重逢竟是以这个字眼结束。” 走出一步走出两步稳定而无声唯有穿过巷道的风在轻轻吹响夜语。 “站住!”金裂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熠停住脚步问道:“是你让我滚的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金裂寒低低哼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问道:“你打算在金牛宫逗留多久?” “不会太久。”林熠从容道:“我说过我需要帮邓宣完成一件事然后就离开。” 身后不再有话语金裂寒走了。 林熠感觉得到他离去时埋藏的失望与孤独。尽管他的内心异常渴望能挽留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但自负强硬如他却依旧吝啬于说出一句软话宁愿无言诀别也绝不低头! 他甚至没有问林熠是否能解金铸忌的毒伤仿佛在金裂寒的眼中自己的儿子绝不至于连区区一个不入流的角色也对付不了否则就不配做他的儿子! 林熠忽然对这个老人生起一缕同情与钦佩。 回到济世堂青丘姥姥已坐在桌边静候看到林熠说道:“这回是我先进的门所以不必再敲门。” 林熠道:“可我同样也不习惯有人不声不响地缀在我身后偷听我说话。” 青丘姥姥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对他的感觉如何?”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那个“他”是谁但涵义再清楚不过。 “很好。”林熠在她的对面落坐沉声道:“金裂寒不愧是金裂寒没有令人失望。” 青丘姥姥的唇角掠过一丝讥讽说道:“你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儿子了?” 林熠倒了一杯水苦笑道:“我只是替他悲哀唯一的儿子竟是如此的不成器。而他的自负与强横其实保护不了金城舞丝毫。” 青丘姥姥罕有地点头表示赞同顿了一顿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放了花纤盈。”林熠回答道:“也不必派人跟着她让她自己走接下来的路。” 青丘姥姥道:“我打赌她不会回青木宫。但是否会登门找金裂石算帐就难说了。” 林熠转移开话题问道:“今天的事情办得如何?” “我们的人已经救下了金不屈。”青丘姥姥道:“另外的几个不出明早人头就会挂在金裂石的书斋外。” “然后金裂石很快就会知道是邓不为在算计自己你说他会怎么办?”林熠问。 “忍。”青丘姥姥道:“除非他有把握格杀邓不为。” 林熠又问道:“邓不为现有一路杀手没有按时返回他又会怎么想?” 青丘姥姥哼道:“当他明白自己失手第一个反应必定是恶人先告状向金裂寒痛诉自己部属的损失堵住金裂石的嘴。至少也不要激起金裂寒太大的反感。” “金裂寒会继续坐山观虎斗静观他们争斗下去。”林熠微笑道:“在他心目中如今已经有了最佳的继承人。可惜既不是邓不为也不是金裂石。” “我却担心你的表现太强硬了一点。”青丘姥姥道:“已不像金城舞。” 林熠道:“人总是要变的何况金裂寒内心深处对儿子的期盼就该是这样。” “看来是我多虑了。”青丘姥姥道:“或许男人会更了解男人一些。你答应邓宣要替他完成一件什么事情?” 林熠取出图纸铺展在桌面上回答道:“就是这件东西─爆蜂弩。” 青丘姥姥眼中闪过诧异目光凝注在图纸上无法挪移低语道:“好东西!” “但我需要你帮忙。”林熠道:“我打算铸造十九张规格不同的爆蜂弩。粗算一下至少需要大约一千支魔矢也就是说必须炼制一千道爆雷符和锁元炽风符。我一个人的力量累死了也不够希望你和小青可以帮我。”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青丘姥姥问道。 “如果你感兴趣完成后我可以把图纸送给你。”林熠说道:“你是否愿意帮忙?”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想在短短数日之内炼制出那么多道灵符根本没有可能。” “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林熠自信地道:“不然你如何敢与公揽月、释青衍并称当世三大宗师这个名头可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能自封的。” 青丘姥姥微笑道:“即便如此我又凭什么要帮你?” 林熠叹道:“我很想用龙头的计画来压你可惜这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作为一个与我同舟共济的朋友帮小弟一个忙。” 青丘姥姥的目光犀利冰凉穿透林熠的面具却无法洞彻他的内心。缓缓地她回答道:“对不起我没有、更不需要朋友。” 林熠摇头道:“没有一个人天生习惯孤独所以金裂寒才如此渴望我的出现。” 青丘姥姥沉默片刻说道:“有一个条件你要是不能做到就当什么也没生。” 林熠微笑道:“也好先成为利益结合的朋友应是你我必经的过程说吧。” 青丘姥姥问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无需林熠思考她继续说道:“酒鬼!除非你能答应我今后每天喝的酒绝不过一斤否则免谈。” 林熠听得呆住了他甚至做好青丘姥姥索取空桑珠的打算却没料到条件居然会是这个!可是这正点中了自己的死穴。 林熠宁愿交出空桑珠也无法想像不能畅快喝酒的日子。 他犹豫了一下苦笑道:“两斤……行不行?” 青丘姥姥冷冷道:“我不是小贩。” 林熠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今晚最好让我喝个痛快。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青丘姥姥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道:“很好今晚我陪你一起喝个够。” 林熠惊讶得不能再惊讶失声道:“你陪我喝酒你也能喝酒?”他的头更大了。 第四章 姐弟 邓府禅堂一个衣着朴素、带修行的中年妇人静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纤手轻轻转动念珠低声颂读经文。 红烛光黯沉香缭绕与邓府潜流汹涌的氛围相比这儿仿佛是另一个静谧无争的世界。 门轻声开启邓宣放轻脚步走到妇人的身后静静等到她颂读完最后一段经文才恭声问道:“娘亲您找我有什么事?” 妇人收起念珠平静道:“宣儿坐到娘身边来。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 邓宣在妇人身旁跪坐下来回答道:“也没忙什么只是和一个新认识的朋友经常聚在一起去酒馆喝酒聊天来着。” 妇人低声道:“你这位新结识的朋友他是姓云吧?” 邓宣诧异道:“娘亲您怎么会知道?您不是整天都待在禅堂里颂经念佛么?” 妇人叹息道:“宣儿你是否想过这位云公子和你认识不过几天你就对他如此信任万一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的呢?” “怎么可能?”邓宣笑道:“娘亲您别太多虑了。云兄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何况他只不过是在帮我做些事我也没有答应过他任何条件。” 妇人摇摇头说道:“你长大了有些事已可以自己拿主意。既然你这样认定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你爹又在召集金不坚他们在书斋里聚会么?” 邓宣道:“好像是反正他们商量的事情从不让我晓得我也没兴趣多问。娘亲若是您想知道宣儿回头就帮您打探来。” 妇人道:“不必了。宣儿你替我做另外一件事就好。趁着你爹爹在书斋商议去一次济世堂将云公子请来。我想见他一面。” 邓宣愕然道:“娘亲您见他作什么?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来见您。” “他一定会来。”妇人肯定地道:“我在这里等着你立刻去请云公子。” 邓宣不敢违拗起身离去。 妇人徐徐阖上双眼对着静默的佛像深深拜下─半个时辰后听到邓宣在禅堂外禀报道:“娘亲云公子到了。” 林熠随在邓宣身后缓步走进躬身礼道:“邓夫人安好。” 妇人没有回头柔声道:“宣儿守在禅堂外不准任何人进来包括你爹爹。” 邓宣奇怪地看了眼林熠见他向自己微微点头应道:“是娘亲。”退出禅堂。 妇人的玉指一弹“啵”的崩裂一道灵符将禅堂封闭渐渐褪去的青色光雾里她跪坐的身躯坚强而宁和低低的声音道:“请坐。” 林熠侧坐在她的右边目光可以清晰看见柔和中凝藏坚毅的侧脸和她充满幽怨与悒郁的眼神。刹那间他仿佛洞彻到什么轻轻道:“大姐你找我?” 妇人对林熠的坦白毫无惊讶说道:“总算我比他幸运能够亲耳听见你叫上一声”大姐“。而他却怎也听不到你能叫上一声”爹“。” 林熠笑了笑目光浏览过妇人简朴的衣着与手中的念珠问道:“他来过?” 妇人没有回答站起身从桌案上取下一只银盘说道:“先我需要印证一件事。希望你不会反感。”取下木钗轻轻一戳指尖向银盘内滴落一颗血珠。 “原来你还不相信我。”林熠道:“居然会想用这种古老的法子来验证我的身分。” 妇人将木钗递向林熠柔声道:“不要生气。因为有些事我必须确认过你的身分才可以说。倘若你不是他我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林熠接过木钗道:“好你看清楚了。”用钗尖刺破自己的手指迸出一滴鲜血。 滴血认亲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法子了。可惜妇人依旧算漏了一件事。 林熠的血管里早已被青丘姥姥植入一颗来自金城舞体内的血珠利用太炎真气将它炼化成一枚小小的血丹静静贮藏在身上。 当戳破指尖的一瞬他仅仅催动了一下真气将血丹逼到指尖流出来的便不再是自己的鲜血。 “啪!”血滴坠落银盘翻转滚动与妇人滴入的鲜血融合在一起。 妇人怔怔望着银盘仿佛松了一口气怅然道:“很好你和我身上的血液至少有一半是来自同一个人。可惜我们的血能够交融人却隔膜背离。” “砰!”银盘在她的手中出一声低沉的爆裂声碎成飞屑洒落一地。 林熠默默凝视飘扬的银屑低声道:“在我心里始终有你这位大姐。” 妇人道:“可你却并不了解我的内心常常会恨你。正因为你的母亲令我的娘亲抑郁而终。走时他甚至没多看一眼就继续闭关修炼。” “所以你和我一样也恨他?”林熠问道:“于是躲入禅堂再不问世事。” 妇人坐回蒲团回答道:“错了我和你不同。而且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同情他、怜悯他。只有无知的人才会对他充满莫名其妙的仇恨敌视。” 林熠沉声道:“显然你已将我归入到这类莫名其妙的人里。但你不明白至少令堂离去时能够等得及他来看上最后一眼。而我的娘亲弥留的双眼只有空白。” 林熠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金城舞和他的母亲。 那位憔悴忧伤的妇人在床上坚持着最后一缕气息无声地渴望窗外奇迹的出现。 他醒悟到其实她并不恨金裂寒这个魔头不由分说地夺走她的一切但同时也掠走她同样冷傲的心。 有时候林熠已分不明白究竟自己的内心有多少已经融入金城舞的影子?不知不觉中用一个当事人的身分悄然踏入另一段缠绵二十余年的恩怨情仇中。 “他去了我知道的。”妇人徐徐道:“只是他太自负、太高傲所以选择躲在一边不愿露面。直到看见令堂下葬他才离开。” “那不是自负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种懦弱。”林熠冷冷道:“堂堂的魔宫之主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却不敢再见曾受过自己伤害的爱人一面。” 妇人抬起头直视林熠低声道:“别忘了他毕竟是你父亲!” 林熠默然安静地坐下。 妇人惆怅地叹息道:“小时候我很担心你软弱的性格太不像他会不讨喜欢。好在你不愧是他唯一的儿子血脉里流动的无可否认依旧是来自于他的傲气与自信。” “我一直很感激你那时候常背着他来探望我们。”林熠缓和了口吻说道:“其实娘亲也很想见他只是恨他不愿低头所以才一直拒绝他。” 妇人道:“我也谢谢你能够在这个时候回来。看得出你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却并非源自金牛宫的心法。但无论如何你肯回来就说明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你不担心我回来是为了和你的丈夫争夺未来的金牛宫宫主宝座?”林熠问道。 “你想听真话么?”妇人缓缓道:“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站在你这一边希望你能够胜过不为坐上宫主的位置。” 看到林熠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妇人微笑道:“不要以为我是在背叛自己的丈夫。相反我认为这样的结局才是对他真正有好处。你不清楚不为原本并非是像现在这般热衷权术与功利否则当年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林熠问道:“那是什么会使一个人改变那么大?” 妇人道:“开始是为了生存后来才是名与权。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的另一个至亲之人。处在这两个本应是最亲近的男人之间你说我除了避世禅堂还能够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林熠道:“我听说逆天宫一战后他为了修炼魔功常年闭关将事务交与金裂石处理。后来逐渐察觉到了金裂石的野心又扶植邓不为与前者钳制对抗直到形成今天的局面。你的确做不了任何足以改变结局的事情。” 妇人道:“但是你能你的出现可以让原本注定悲惨的结局产生好的改变。只要你愿意一定能够做到。所以请你帮助我不要让不为和我们的父亲最后拔刀相见拼到你死我活;不要让我不得不在丈夫与父亲之间作出抉择。” “或许你太悲观了一点。”林熠道:“老爷子似乎早已智珠在握不需要任何帮助。” 妇人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凄然轻轻地说道:“但他已不可能活过三个月。” 林熠一震心中涌起猛烈的惊涛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不可能!” 妇人幽幽道:“这是金牛宫最大的秘密加上你目前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但事实上不为和二叔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暗中加紧布置宣儿的婚事正是由此而来的产物。幸好生意外的劫案才没有再伤害到一位无辜的少女。” 林熠道:“我懂了正因如此他才会那么着急的来见我甚至开口要我留下来不要走!” 妇人道:“二十年前逆天宫一战之后他获取到失落多年的《金典梵章》开始恃强修炼。起初还没什么但最近几年体内积郁的魔意已渐渐克制不住远远出了心念能够控制的范围。 “三个月是魔意决堤反噬最乐观的估计期限也许还会短上许多。” 林熠问道:“没有别的救治办法么?” “有一个但等于没有。”妇人回答道:“如果散去所有功力他可以重新修起。可他宁愿一死也不可能甘心做一个连宣儿也斗不过的人。” 林熠摇头道:“要是这样我也救不了他。你告诉我这些并没有用。” “不有用。”妇人道:“假如你能继任金牛宫宫主消除不为和二叔的隐患他就可以不必再强撑着镇压局势。到时候或许会听从我们的劝说散功重修。” “为什么你会选择我而不是邓不为?”林熠道:“他是你的丈夫。” 妇人缓缓道:“志大才疏会害死一个人。你认为他真的有能力掌管金牛宫么?” 停顿半晌没有得到林熠的回答她继续说道:“是否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故意接近宣儿获取他的好感?” 林熠回答道:“邓宣很不错至少将来会比他的父亲强。” 妇人低声道:“答应我城舞。不管将来生任何事情你绝不要伤害宣儿!” 林熠泰然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不可能那么做。请你放心大姐我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打算把恩怨延续到第三代人的身上。邓宣会有自己的道路和未来。” 妇人颔道:“谢谢。我很庆幸总算还能有你这样一位弟弟。” 可惜她并不清楚林熠只是假冒的。假如是真的金城舞坐在禅堂里也许她会失望之至。 有时候假相反会远远比真实更加美好却也会在被粉碎的一天显得越的残酷与绝望。 林熠默默地离开邓府邓宣将他送到金阳堡正门外分手时邓宣迟疑着问道:“云兄家母和你究竟聊了些什么能告诉我么?” 林熠道:“令堂很关心你所以询问了一些有关我身世来历的事情。其他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邓宣心中稍安点点头道:“云兄别在意她也只是怕我涉世不深结交损友而已─当然云兄坦诚豪爽绝不会是家母担心的那种人。” 损友虽谈不上但若说坦诚豪爽你可也太看得起我了林熠心里一声苦笑。 邓宣没有注意到林熠的神色变化附耳兴奋道:“云兄小弟已将太阴四煞招揽来了。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就等明天动手。” 林熠道:“好咱们明早见。”与邓宣挥手作别返回济世堂。 在门口就碰到满屋兜圈子的沐知定见着林熠立即迎上道:“这么晚你去哪儿逍遥了?金二爷已在客厅里等你半个多时辰了。” 在金阳堡里敢叫“二爷”的只能有一个人。林熠暗自叹了口气不晓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把金牛宫的各路神仙都拜访到了。 他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金二爷谁是金二爷?他找我作什么?” 沐知定十分配合地道:“还会有谁当然是金裂石金副宫主。还不赶紧去谢罪!” 林熠走进客厅一位相貌酷似金裂寒的老者正端坐椅上。只是他的神色稍稍和蔼一些满头漆黑的丝整齐地梳理成髻盘在头顶;一双锐目游弋打量林熠似乎要把他从头到脚剥光了看个透。 林熠垂避开他的目光躬身施礼道:“在下拜见金二爷。” 金裂石嘿嘿一笑说道:“贤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和老夫演戏么?” 林熠沉默片刻轻声道:“二叔对不起小侄也是迫不得已。” 金裂石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呵呵一个多时辰以前大哥教人来警告我管束好自己的孙儿莫让他们冒犯了你。所以我特地为了下午的事情来向你道歉。” 又是金裂寒才半个晚上就把他彻底卷入金牛宫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无所遁形。 “这才是一条真正的老狐狸。”林熠心里说道。 他摇摇头回答道:“二叔这么做岂不是要折杀小侄?何况铸忌并不认识小侄也谈不上冒犯。” “你这么说就更让老夫汗颜了。”金裂石道:“我已用家法惩戒过那小子三、五日内他恐怕连床也下不来。不然老夫定当抓着他亲自向贤侄领罪。” 这当然是在做姿态给金裂寒看林熠在他眼里多半还不够格。 金裂石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瓷瓶摆到桌上道:“这是那小子种在贤侄身上的”锁喉寒“解药。和温水吞服出得一身热汗毒性便能消除。” 林熠道:“谢谢二叔不过小侄已经用不着它了。” 金裂石笑道:“也是忌儿这个蠢材又岂能伤着小侄。不过他给你的那瓶”醉断肠“能否还给老夫?” 到手的东西再白白吐出去可不是林熠的风格。他立刻摇头道:“我早把它扔了。” 金裂石哈哈笑道:“丢了就好这玩意儿是用来对付外人的哪能用到自家人的身上?就算忌儿不过是想恶作剧一番吓唬吓唬宣儿也是不行的。” 两人相视而笑谁都明白对方皮里阳秋没说真话。 顿了顿金裂石道:“贤侄不是我这个当二叔的责怪你回来也有几天了居然不到老夫府上来坐坐莫非是不想认你二叔?” 林熠道:“二叔事情多小侄不敢随便打扰。我这次只是回来瞧瞧并没打算惊动任何人连老爷子都没去拜访。” 金裂石摇摇头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再怎么说你和大哥也是父子回到金阳堡哪有不去拜见的道理?若让外头人听到了那不是要看笑话?” 看到林熠低头不语他长长一声叹息苦笑道:“也不怪你我大哥那副臭脾气的确谁都受不了。当年他对你母亲─唉二十年了何苦再提?” 不提也提了林熠心头冷笑缓缓道:“二叔教训的是。” 金裂石说道:“这次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啦。明日老夫在府里设宴替贤侄接风洗尘你可一定要给我这面子。” 他是想拉拢他还是准备除去他?或许这两种可能兼而有之。 林熠婉拒道:“可能不行明早小侄就要出一次远门得有几天才能回来。” 金裂石不以为忤道:“好这事就等你回来再说。到时候贤侄可别又推托了。” 林熠道:“二叔如此的盛情相邀小侄怎能辜负?届时一定登门叨扰就怕你日理万机难以分身接见小侄。” 金裂石打了个哈哈道:“日理万机?我现在还理个狗屁的万机。你没听说么青木宫的那位小公主被人劫持邓不为居然把这笔帐算到了你二叔头上。大哥听信谗言让老夫回家自省不得出宫。也好如今我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在正可过几天舒心惬意的日子。” 林熠安慰道:“二叔别灰心俗话说清者自清。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 金裂石目光一闪身躯微微前探沉声问道:“城舞你相信这事不是二叔干的?” “当然不可能是你老人家正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好端端坐在厅里呢。”林熠心里暗笑回答道:“二叔你要对付邓不为办法多的是何必要冒险劫持小公主得罪青木宫?有脑子的人稍想一下就晓得是栽赃陷害。” 金裂石呵呵笑道:“不愧是我大哥的儿子!说的好这种偷鸡摸狗的鼠辈伎俩老夫还不屑为之。可惜到底是谁想嫁祸给我到现在还没查出来这口黑锅看样子还得多背上一阵子。” 林熠问道:“二叔你就一点眉目都没有么?” 金裂石道:“我能怎么办?现在被大哥罚在家中闭门思过想查也不成。不过那人就别让我抓到狐狸尾巴否则就有好看的了!” 喝了一口桌上早已冰凉的香茶金裂石转开话题道:“城舞你刚才去了邓府?” 林熠实话实说道:“是大姐晓得我回来了让邓宣找我去见面。” 金裂石叹道:“你大姐也是个可怜人啊才多大的岁数就看破红尘避居禅堂。老夫想起来心里就酸疼难受。有空多去陪陪她吧。” 这话似乎很中听但弦外之音就是在挑拨邓不为的不是。林熠心知肚明应道:“是小侄会常去大姐那儿走走。” 金裂石摆摆手说道:“你去是可以但要多加小心一点最好不要落单。” 林熠怔了怔问道:“二叔这是为什么?” 金裂石意味深长地道:“你不懂么?在金牛宫里很可能会有人并不欢迎你回来。” 林熠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悟深深点头道:“小侄明白了多谢二叔提醒。” “哪里的话。”金裂石微笑道:“或许老夫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未必真有这个念头。但平时出门小心一些总不会有错。” 林熠点头称是金裂石又问道:“听说邓宣帮你在金石堂谋了份差事?” 林熠道:“邓宣盛情难却小侄不好推辞也就答应了下来。” 金裂石不以为然道:“不妥不妥。你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怎能去做区区一个金带匠师?传了出去你二叔还用做人么?这样吧我想个法子给你先挂个副堂主当当。” 林熠道:“多谢二叔不过我不想太张扬暂时就这么干着也挺好。” 金裂石起身道:“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像贤侄这般谨慎低调处世啦好老夫不勉强你。我这就要回去了你不必送了。” 林熠仍把他送出济世堂回转身沐知定跟进来低声道:“上座这是刚收到的。” 林熠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打开上面写了两行数字正是九间堂通用的密码。 略作翻译林熠问道:““秋水”的情报可信度有多少?“ 沐知定低垂双目避开纸卷回答道:“他是邓不为的心腹一般绝不会有错。” 林熠双手一搓毁去纸卷徐徐道:“告诉他想法子弄到邓不为的详细计画。” 沐知定应声退下林熠站在窗前低低自语道:“这还真是有趣精采的一天─” 第五章 小公主 “今天一定会是精采有趣的一天!”花纤盈抬头看着远方天际飘浮过的白云心里快乐地憧憬着。 她像一羽被放飞出笼的小鸟自由自在行进在通向遥远天边的宽阔大道上没有甩不掉的尾巴没有各种各样讨厌的眼神实在完美不过。 现在即使再熟悉她的人站在面前也只会擦肩而过绝看不出这位俊美的书生原来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她慢悠悠跨着一头小青驴摇着一柄折扇眼里的神光也被琉璃片遮掩真是有趣极了。 更好玩的是那位青丘姥姥还给了自己一瓶变音丸娇嫩的嗓音听起来已略带沙哑粗重当然还有伪装的喉结。一切都是那么的尽善尽美毫无瑕疵。 从一城到另一城从一山到另一山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 反正随身的盘缠足够她随意挥霍又何必急着回家自关禁闭呢? 唯一让她不爽的就是到现在还不晓得那晚看守自己的青衣人到底是谁又去了哪儿?每回问起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一笑转而言它。 不说就不说很了不起么?一个傻瓜哪里值得本小姐动脑左思右想? 算了不想他了。听说附近有一座紫云山挺好玩不如去逛一圈。山麓里还有座紫云观解签很有些名气也不妨试一试。 没想到要解签的善男信女有那么多在老道士的桌案前排起长队。 花纤盈提醒自己:如今已不再是青木宫一呼百应的小公主了只是个比普通人多几分俊美的书生所以应该规规矩矩地排队从最后一个等起。 在她身前也是一个年轻人手里攥着刚求来的竹签目光游离若有所思。花纤盈等得百无聊赖忍不住粗着嗓子问道:“这位公子你也是来这儿求签?” 年轻人回头颔一笑没有说话。 花纤盈道:“听说紫云观的签很灵?” 年轻书生道:“信则有之不信则无。是否灵验试一试就知在下也不好说。” 花纤盈道:“说的也是。能让我瞧瞧你求的签么?” 年轻书生无可无不可把手里的竹签递了过去。 花纤盈轻声念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这乱七八糟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年轻书生摇头道:“我要是能明白也就不用排队等解签了。” 花纤盈把竹签还给了他笑道:“我明白了你是在和人争什么东西。” 年轻书生不置可否回过头去若有若无地声音低低道:“他可不是东西。” 等轮到他时老道士接过竹签抬头问道:“这位公子想从签中问些什么?” 年轻书生轻声道:“问人。想知道他如今人在何方是生是死?” 花纤盈心中恍然正想听听老道士怎样应答对面低垂的帷幕中响起一人苍老的声音徐徐说道:“妖狐这回看你还能往哪里逃?”一名羽冠道士缓步走出目露寒光凝视年轻书生身后四名弟子扇形散开隐隐将他包围在正中。 年轻书生脸上的温文尔雅瞬息不见挺直身躯对视羽冠道士冷冷道:“阁下是神霄五老中的哪一位?” 羽冠道士不动声色回答道:“贫道飞云。” 年轻书生深吸一口气说道:“飞云道长能不能等道长解完这支签再动手?” 飞云道长沉声道:“请!”朝左移了两步迫近到年轻书生的身侧。 一名中年道士高声向殿内求签的善男信女喝道:“神霄派在此替天行道捉拿千年妖狐请诸位立刻退出殿外以免误伤!” 大殿里顿时大呼小叫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的人群顷刻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桌案前站着的几个人。 中年道士瞥了眼兀自伫立不动的花纤盈皱眉道:“这位公子你没听见贫道刚才说的话么?” 花纤盈撇撇小嘴道:“我耳朵没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本是娇生惯养的青木宫小公主什么时候敢有人像赶鸭子一样把自己逐出大殿去何况从没人教她要听从什么神霄派的号令。 中年道士不耐道:“那你还待在这里作什么还不赶紧离开!” 花纤盈道:“你不长眼睛么没瞧见本公子在等着解签?” 中年道士气道:“好啊敢情又是一个找茬的。说不定你与这妖狐也是同伙!” 花纤盈道:“我不认识什么妖狐妖道我只是来求签的。你们要抓人不关本公子的事可别耽误我解签!” 飞云真人拂尘一扫拦住那名中年道士说道:“不要节外生枝随他去吧。” 花纤盈得意洋洋朝对方扮了个鬼脸中年道士气得七窍生烟偏又无可奈何。 此时年轻书生已解完灵签迈步走到大殿中央自背后抽出一柄仙剑道:“来吧!” 飞云真人望了桌案后的老道一眼稽道:“道长敝派在此捉拿千年妖狐若有冒犯贵观之处尚请宽宥。” 老道眼皮不抬淡淡道:“小心些莫要打碎了殿中的三清神像。” 飞云真人点头道:“是。” 一挥手身旁的中年道士应声而出掣剑指向年轻书生喝道:“妖狐赶快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年轻书生蔑然道:“废话什么!”仙剑镝鸣一振抢先出手挑向中年道士咽喉。 这年轻的书生正是黎仙子改扮。 她获准离开合谷川后并没有返回雾灵山脉而是浪迹天涯寻访林熠的下落。她给自己的理由有两个:算帐、归还流风神珠。 但不知哪里露出了风声几天前被神霄派的弟子悄悄缀上甩脱不得。终于在紫云观狭路相逢拔剑相向。 激战十五、六招黎仙子手心扬出一蓬精光中年道士蓦然一声大喊撒剑捂面仰天摔倒。殷红的鲜血从手指缝隙间汩汩流出扭曲身躯痛苦呻吟。 飞云真人怒喝道:“妖狐竟敢用无颜神针暗箭伤人贫道更加不能饶你!” 一名道士扶起受伤倒地的同门敷药救治另两个神霄派俗家弟子掠身出剑左右夹攻。 黎仙子奋力招架冷声笑道:“就算本姑娘不伤他你们就饶得了我么?” 忽听那名道士惊叫道:“师父三师兄中毒昏过去了!” 飞云真人一凛拂尘“啪啪”脆响飞扫中年道士胸口先用真气替他锁住经脉阻滞毒气攻心扬声道:“妖狐快拿解药来!” 黎仙子咯咯娇笑说道:“解药本姑娘确实有可就算拿去喂狗也不会给你!” 飞云真人见心爱的弟子满面紫气血肉淋漓昏迷中仍旧忍不住低声呻吟心头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出尘仙剑铿然出鞘划出一溜弧光射向黎仙子咽喉冷喝道:“解药拿来!” 黎仙子以一敌二已经吃力无比飞云真人含怒出手更加令她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好不容易勉强又周旋了五、六个回合。 黎仙子心里暗恨要不是为了那个十足的害人精自己早该回转雾灵山脉又怎么会被眼前这几个臭道士缠上?自己拼着性命不顾一切地找他可那个人心中却未必还会记着她也许早已忘了她这位“仙子师父”。她神思恍惚玄机百变剑法中的精妙变化也就更加的挥不出来。 洁白的贝齿紧紧咬住红唇芳心深处却突然想到:“我要是死在这里他会为我伤心流泪么?哼!那个傻瓜没心没肺知道了最多是奇怪地问上一句:“黎仙子是谁?”我却偏偏那样记着他念着他真是没志气!“ “嗤!”飞云真人一剑穿过黎仙子头上戴着的文士方巾黑瀑布般惊心动魄洒落而下像抖动的亮丽波浪直坠到堪可盈盈一握的腰肢后。 大殿里忽然劈劈啪啪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花纤盈拍着小手轻笑道:“神霄派名不虚传对付一个孤身弱女子居然也要飞云真人率着一干弟子亲自出马。本公子这次没白来紫云观能看到这么一出精采好戏实在大开眼界!” 飞云真人脸上火热一名俗家弟子没好气地答道:“你没看见这妖狐暗箭伤人在先要置我三师弟于死地么?如此心狠手辣的妖孽本门当然要除魔卫道诛之后快!” 他是飞云真人的二弟子魏尘锋明白师父名高声重不能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后辈斗嘴争论于是跳出来代劳。 花纤盈道:“本公子又不是瞎子明明是你们先动手抓人家还不准别人自保么?” 魏尘锋怒道:“你是哪儿来的?居然要为妖狐说话分明也是个魔道败类!” 花纤盈正看神霄派的人不顺眼又现受围攻的年轻人其实是个年轻的少女不禁多出几分义愤。 她一声娇叱道:“你说对了。本公子这个魔道败类正想会会你这个正道英豪!”玉腕疾振从隐藏在袖衣里的朱鞘中拔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紫色短剑刺向魏尘锋的胸膛。 她年纪虽然幼小却是青木宫上下倾心打造培育的一朵奇葩。上回之所以被擒完全是因为漫无心机中了藕荷的暗算。 “叮!”两剑交击魏尘锋身躯微微一晃刚想变招还手孰料紫色短剑的缝中亮起一缕奇异的青色光芒像一条竹叶青迅缠上魏尘锋的仙剑顺着剑刃向他右手激射出“丝丝”的轻响声。 魏尘锋愣了愣他从未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魔刃一时不晓得该怎样处理。耳中听见飞云真人短促而惊异的声音喝道:“快撒手撤剑!” 在话音传到的同时那束青色光芒已经延伸到剑柄“砰”的迸射成五缕宛如犀利的匕刺入魏尘锋指尖。 一股冰寒的麻木感觉油然而起他的经脉里如同有水银在流动一寸寸涌向掌心。所过之处肌肤一片铁青失去知觉手指似乎叛变了它的主人再不听使唤。 “啪!”飞云真人的拂尘重重抽击卷起魏尘锋的仙剑远远甩出“哆”地钉进大殿顶上高悬的横梁剧烈颤动着嗡嗡低鸣。 魏尘锋一甩手惊叫道:“师父我中毒了!” 飞云真人低哼道:“这不是毒而是‘食心青丝盏’。立刻坐到一边运气迫出!”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收手花纤盈叫道:“这位姐姐不要害怕我来帮你!” 黎仙子趁机喘息调息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活跃的年轻书生为什么要冒着得罪神霄派的危险出手援助自己当下含笑点头表示感谢。 飞云真人的目光落在紫色短剑上平静道:““姹紫青烟”你是花老魔的什么人?“ 花纤盈催动姹紫青烟剑中暗藏的‘食心青丝盏’小试牛刀一个照面就迫退了飞云真人的二弟子心里得意笑盈盈道:“牛鼻子老道好没教养张口妖狐闭口老魔的人家没名字么?” 飞云真人被一个年轻人屡次抢白挖苦脸上渐渐罩起一层青霜再次喝问道:“花千叠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花纤盈耸耸鼻子讥笑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偏不说气死你!” 飞云真人动了真怒冷然道:“说不说都一样。你既然无故伤了贫道弟子那就和妖狐一起留下来吧!”出尘仙剑施展风起云落十九剑光芒如电、剑气如虹将花纤盈和黎仙子一同卷了进去。 花纤盈初生之犊以为徒弟不过尔尔师父也不见得高明多少挥动姹紫青烟故技重演催出一束食心青丝盏攻向出尘仙剑。 飞云真人脸上神光乍闪运起“奇正八法”的神霄派至高心诀口中低喝一声“咄”浩荡真气勃然迸把食心青丝盏震的支离破碎幻灭无影。 花纤盈气血翻涌“哎哟”**身躯踉跄倒退。 黎仙子见势不妙急呼道:“小心!”多情仙剑幻舞光花虚点飞云真人身前要害。 飞云真人用左手拂尘轻松荡开仙剑揉身欺近黎仙子飞足点向她腰眼。 黎仙子身形横移眼前寒光闪烁出尘仙剑后先至已经攻到。 她招式用老来不及横剑招架咬牙脱手射出一把无颜神针以命换命死中求生。 飞云真人手腕抖动“叮叮叮叮─”连声轻响仙剑卷起一蓬漩涡状的光澜将无颜神针尽数弹飞。 花纤盈娇喝拧身再上右手姹紫青烟左手燃木神爪掩袭飞云真人右侧。 另一名俗家弟子乘势出手缠上黎仙子翻翻滚滚斗得难解难分。 七、八个回合之后花纤盈守多攻少步步后退。 飞云真人见她手持姹紫青烟绝非普通的青木宫弟子于是剑上留了三分余地。招式尽管急迫如骤雨狂风却都点到而止口中逼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花纤盈娇喘细细啐道:“臭老牛鼻子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总有一天本小─公子要率领青木宫的三木七花杀上神霄山灭了你们这群杂毛老道!” 飞云真人冷哼道:“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可惜你未必能等到那天!”拂尘卷住姹紫青烟一振一抖将它应声震飞。 花纤盈跌跌撞撞倒退数步娇声惊呼仰头望向自己的魔刃。 这一下门户洞开犯了兵家大忌。飞云真人正要近身探手擒拿猛然警兆一起头顶掠过一道蓝色身影伸手稳稳抓住姹紫青烟飘然落到花纤盈身旁。 花纤盈一怔叫道:“喂你干么拿我的姹紫青烟快还给本公子!”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居然真的将姹紫青烟递还花纤盈说道:“这回可要拿稳了。” 花纤盈这才定睛仔细打量来人惊讶的现对方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英俊青年神情温和从容嘴唇棱角分明微含笑意一双清澈的目光也正望着自己。 花纤盈的芳心莫名一跳接过姹紫青烟低声道:“谢谢你。”心底暗骂自己丢脸。 飞云真人喝止还在和黎仙子缠斗的门下弟子眼睛紧盯蓝衣青年缓声说道:“楚少岛主别来无恙。” 花纤盈“啊”地低呼没料到帮自己取回姹紫青烟的竟是不夜岛少岛主楚凌宇。 听说这个家伙可是正道精英中的精英和自己这个出身青木宫的小公主可天生就是死对头。 他竟会帮自己?花纤盈暗暗一哼想起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故事。 只是身旁的这只黄鼠狼看上去非但一点也不恶心讨厌相反还挺顺眼。更重要的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小公主可不是什么鸡啊鸭的。 楚凌宇抱拳礼道:“晚辈给道长和诸位师兄请安。适才唐突出手请道长海涵。” 飞云真人道:“楚少岛主你来得正好。那妖狐黎仙子和青木宫的妖孽俱都在此你我合力先把他们拿下再说。” 楚凌宇摇摇头道:“道长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们。晚辈在此谢过了。” 飞云真人眉宇一耸惊异道:“什么你要贫道放过他们?” 楚凌宇沉声道:“是请道长多包涵。” 飞云真人沉吟问道:“楚少岛主你能不能给贫道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凌宇苦笑道:“这个……晚辈也是受人所托。” 飞云真人追问道:“受人之托?有谁能让楚少岛主襄助效力贫道可否知道?” 楚凌宇摇头道:“对不起这个晚辈无法奉告。” “楚少岛主你是名门俊彦令尊与贫道亦属故交按理你既然开口求情贫道就该收手相让─”飞云真人徐徐回答道:“但是这两人的身分非同小可尤其是黎妖狐关系到正魔两道的气数消长只怕贫道难以从命。” 楚凌宇道:“道长指的可是那卷《云篆天策》?近来已传出消息此宝早已不在黎仙子身上。贵派即使把她拿下也不可能问出什么。” 飞云真人冷冷道:“那倒未必。楚少岛主莫非你心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楚凌宇肃容道:“晚辈绝无此念。道长请高抬贵手!” 飞云真人嘿嘿低笑说道:“如果贫道不答应少岛主的请求又会如何?” 楚凌宇没有直接回答躬身第二次施礼道:“请道长成全!” 飞云真人怒哼道:“楚凌宇难不成你真想强出头要替这两个魔道妖孽开脱?别忘了你可是不夜岛的少岛主莫要辜负令尊的期望!” 楚凌宇忽然体察到那一天林熠怀抱容若蝶与自己不屈对峙时的心情。 他有十足的理由不能让飞云真人出手对付花纤盈和黎仙子但是这理由偏偏不能说出口打碎牙齿和着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面对着同道的误解与愤怒无奈却又坚毅。 他无声相对却已是最清楚的回答。 大殿里压抑紧张的空气仿佛静固于是没有了风呼一口气感受到的尽是敌意。 静浓缩了时间和距离两个正道高手沉默着对立。彼此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坚决与执着。 “别再打啦!”一把苍老颤巍巍的声音打碎大殿的沉寂徐徐说道:“再打三清神像就全都要塌了。”那个解签的老道一直眯缝着眼端坐着此时从桌案后慢悠悠地起身蹒跚走过花纤盈等人的身前吃力地爬上神像基座。 刚才的一番激战泥塑的三清神像上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缝隙不住有尘土沙沙洒落。 老道叹息摇头道:“罪过真是罪过─”右手轻轻抚摸过神像满脸的痛惜与无奈。 花纤盈突然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老道那只枯干蜡黄的右手。 在他抚过的地方周围开裂的缝隙竟无声无息地重新融合。 隐约地可以看到他的掌心里有一团小小的金色光丸闪烁像是强力的黏合剂把破损的裂纹一一修复。 震惊的远不只花纤盈一个人。飞云真人怔怔望着老道蓦然失声叫道:“老道长你、您是─” 老道回过头向他淡淡一笑干瘪落拓的脸庞上所有的皱纹如涟漪一般绽开。 他擦了擦手上的粉尘截断飞云真人的话语质问道:“你答应过我不能损坏神像可它现在还是裂开了。你说该怎么办?” 飞云真人不晓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在笑还是在哭回答道:“贫道这就告退。” 老道晃晃脑袋道:“不行你还没赔我毁损三清神像的钱哪那么容易出门?” 飞云真人好像呆住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道:“请问道长要赔多少?” 老道望望泥像喃喃道:“这么修一修再涂上一层泥彩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飞云真人如释重负立刻道:“贫道这就奉上。”取出一张银票双手托着恭恭敬敬走到老道跟前。 老道接过银票扫了眼叹道:“一百两还是你们神霄宫家大业大咱们小小一座紫云观拍马也赶不上啊。” 飞云真人苦笑道:“老道长说笑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贫道告辞了。” 老道小心翼翼藏起银票说道:“走吧敝观业小也不敢留真人在此。”说着费劲地爬下基座不再理睬众人晃晃悠悠向后殿步去。 飞云真人直等老道背影消失才率着弟子退出大殿丢下花纤盈与黎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第六章 刺杀 老半天花纤盈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英俊的黄鼠狼默不作声地站着瞥他一眼道:“喂楚少侠那些牛鼻子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楚凌宇道:“他们只是退出紫云观未必就会真的走远。假如你现在出门很可能会赶得上今晚神霄宫的素斋。” 黎仙子又望了望老道走入的后殿问道:“这个老道是什么人居然能把神霄五老之一的飞云真人赶出紫云观?” 没有人回答她。大殿里静悄悄的楚凌宇看着三清神像出神仿佛是在想什么。 耳听花纤盈唤道:“喂!听你的口气好像本公子这一辈子都不能走出紫云观了?” 楚凌宇微笑道:“天黑以后我们就有办法避开飞云道长的监视离开紫云观。” “我们?”花纤盈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楚凌宇道:“如果你不想在下跟着也没关系我不现身就是了。” 花纤盈打量着楚凌宇奇怪道:“你会变那个讨厌的隐身戏法?不对不对……那傻瓜比你高。那你要跟着本公子到什么时候?” 如此跳跃性的思维及提问方式使楚凌宇对自己这份任务的艰钜性有了初步的认识但他仍然平心静气地答道:“等你回到青木宫自然有家人照料楚某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花纤盈哼道:“要是本公子一辈子不回去呢?你难道也会跟着我一辈子?” 楚凌宇笑而不答。 花纤盈一跺脚道:“见鬼是哪个混帐王八蛋的主意让你像个吊靴鬼似的缠着本公子不放?” 楚凌宇苦笑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这的确是个混帐又见鬼的主意。但楚某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又有什么办法呢?” 花纤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真的有人托你跟着本公子?是来保护我的安全么?” 楚凌宇坦然道:“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有什么更加合理的解释么?” 花纤盈居然叹了口气嘀咕道:“奇怪了除了青木宫的人我谁都不认识有谁会托你楚少侠来做本公子的保镖?” 忽然心头一动暗暗惊疑道:“莫非是他们?”可一转念又觉得青丘姥姥等人神秘诡异似乎和名门正派也搭不上什么边。不然又会是谁呢? 黎仙子踌躇道:“楚公子你交游广阔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不晓得你是否知晓他现在何处?” 楚凌宇已猜到了八、九分摇头道:“假如仙子想问的是林熠楚某也难以回答。自从上个月昆吾山鉴月殿遇变之后在下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黎仙子低头不语楚凌宇劝解道:“仙子还是早日回返雾灵山脉吧。今天的事情要不是楚某凑巧撞上后果不堪设想。林兄的下落我会继续多方打探一旦得到确凿的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仙子。” 黎仙子微笑道:“不行我借了人家的东西怎能不还呢?再说我跟他之间还有一笔帐要算。” 如果林熠已经不在了呢?否则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整整一个多月悄无声息? 这个问题楚凌宇终于没有说出来甚至连他触及时心底亦是一阵莫名的悸动。因为这对眼前笑语盈盈的黎仙子而言无疑是残忍和令人窒息的。 花纤盈似乎想通了尽量将沙哑的嗓音转换轻柔问道:“楚少侠你是说不管我到哪里去你都会跟在身后保护本公子的安全对不对?” 透过花纤盈狡黠的目光楚凌宇隐隐感觉到阴谋的气息但还是回答道:“是。” “很好。”花纤盈拍手道:“本公子要去一次金牛宫就带你一起去吧!” 楚凌宇一怔问道:“金牛宫?” “没错金牛宫!本公子也要找人算帐!”花纤盈笑得更甜像一只投机成功的小狐狸说道:“我原本害怕进去了就会出不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如今有了你天字第一号的大保镖还担心什么?” 楚凌宇的一个头顿时变得比三个头还要大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找谁算帐?” 花纤盈道:“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乖乖地跟着本公子别让我受人欺负就是了。” 楚凌宇的头皮也开始麻了说道:“对不起我接受的委托里可没陪着你到金牛宫胡闹这一项。” 花纤盈忿忿道:“怎么胡闹了?准金裂石请人绑架我就不准我找他算帐了?” 黎仙子这才明白过来走上前去拉住花纤盈的小手道:“我说谁那么好心仗义助人又生得如此的俊美原来是青木宫的小公主!” 花纤盈向她眨眨眼嘻嘻一笑算是双方真正认识正式打过招呼了。 楚凌宇道:“你想找金裂石算帐自可通过令祖父花千叠出面何必自己去冒险?” 花纤盈不假思索拒绝道:“不行我一回家他们一定又要逼我嫁给邓宣那个臭小子今后就再也出不来啦。” “可你到了金牛宫表明身分金裂寒和邓不为同样也不会再放你走。”楚凌宇耐心劝说试图让这个固执的粗线条少女放弃她的冲动决定。 花纤盈娇笑道:“所以我才会带你一起去呀不然要你跟着干什么?” 楚凌宇彻底失语也彻底体验到了“艰钜”两个字的涵义。 真不晓得仙盟为何要给自己下达这么一项要命的差事他宁可独自一人冲进金牛宫去找金裂寒决斗也不愿不明不白做了这位千金小丫头的护花使者。 花纤盈偏着小脑袋接着道:“要是你不敢去也不要紧。本小姐就孤身闯金阳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反正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楚凌宇心里苦问道:“要是我和你去了金牛宫黎仙子怎么办?” 花纤盈得意道:“早料到你会用黎姐姐做挡箭牌。哼这岂能难倒本小姐?咱们请黎姐姐一起去金牛宫转上一圈不就成了?” 楚凌宇看着花纤盈巧笑嫣然的小脸有点呆望向黎仙子。黎仙子静静道:“好妹子我去不了。” 花纤盈笑容微敛转瞬笑得更灿烂更甜蜜道:“黎姐姐你在找人对不对?我记得刚才你求的灵签上写的好像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说不定这句谶语就和金牛宫有关。你想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金阳堡呢?” 这只是她怂恿黎仙子同行的鬼话然而听在黎仙子耳中却是宁可信其有。思忖半晌点点头道:“也好我和你们一起去金牛宫。不管怎样兴许还能帮妹子一点小忙。” 花纤盈拍手雀跃道:“楚少侠你这会儿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凌宇望着黎仙子替林熠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纵然是昆吾派的叛逆林熠又怎么可能投身到金牛宫去?对于黎仙子而言花纤盈的话更像是黑暗中一丝美丽的幻影但即便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却是一线光亮。 人因为希望而快乐所以又何必去理会未来是否会遭受打击幻影破灭心情悒郁? 黎仙子已经拉着花纤盈的小手往殿外走去内心深处默默念道:“臭小子你可千万别做短命鬼─”“哈啾!”林熠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喃喃自语道:“是谁在诅咒本公子最近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他刚赴过金裂石的夜宴走出金阳堡如今的身分已是人尽皆知。 邓宣当然也不例外而且是林熠亲口告诉他的。 这位金牛宫的孙少爷愣了足足半盏茶时间然后说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以后我该称呼你舅舅还是云兄?” 都是金裂寒害的啊林熠心里在叹气。现在明火执仗地对付自己倒还未必但背地里打算出阴手的人一定不会少。 这个世界充满矛盾。金裂寒越是不允许任何人动自己就越会引来不安和敌视的眼神所以今后一段日子注定不再逍遥。 时近半夜街上的店铺早已经关门空荡荡的路面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林熠悠哉游哉的独步而行。 十九张爆蜂弩这就是辛苦了四日四夜的成果。 其中有一张六十四连的爆蜂弩如今正藏在他的袖口里。谁是尝到它滋味的第一人呢? 有了青丘姥姥的协助仿佛所有的工作都会变得简单除了一件事让林熠觉得痛苦─先前与青丘姥姥每日只许饮一斤的约定。 就算今晚至金裂石的府中赴宴他也只能强忍着浅尝即止一斤酒实在是不够润肠子的。 可谁能断定这个时候青丘姥姥不会悄悄潜伏在某个角落里监视着自己是否遵守承诺?她的“灵魄闪遁”比起秘虚袈裟似乎更胜一筹。 邓宣也装备了一把四十九连的爆蜂弩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射出半数的弩箭就很可观了。 另外的十六把配给了太阴四煞和他们精挑细选出的手下一支充满破坏力的魔弩卫队已卓然成形。 最后一把六十四连爆蜂弩它的主人自然是青丘姥姥毕竟皇帝不差饿兵不能教人家白白辛苦一回。 此时两个摇摇晃晃的酒鬼突然从小巷里钻出来扶醉狂歌打破了小镇的静谧。 一定喝了不少酒吧林熠忽然有些羡慕他们。想起从前某个盛夏的夜晚他和罗禹偷偷溜下昆吾山痛饮也是这样肩搂肩走着弯弯曲曲的“之”字形回山。 然而当那两个人走近到林熠面前他心头却突然强烈地觉察到不对劲。 他是一个正宗的酒徒对任何酒醉的模样都再熟悉不过而那两个酒鬼虚浮着脚步分明是在装醉。 一转念间两名酒鬼醉意全消已然出手。 一蓬浓烈的蓝烟在林熠面前爆裂丝丝带响的气流掩饰着两柄青铜刺划破空气撕裂出的锐利声响在街道上狂卷。 林熠的灵觉竟被蓝烟封闭无法探知对方的踪迹护体真气一阵刺痛的波动青铜刺一左一右已插到胸前。 他立掌如刀挥手斩下“吭吭”两记脆响劈中青铜刺。 几乎是在同时林熠的身躯宛如一条柔软的柳枝向后倒折然而锋利的青铜刺尖仍然挑破了他的青衫刺入肌肉中。 胸口没有疼痛的感觉骤然的却是一麻对方的青铜刺上显然喂制了剧毒。 林熠低哼太炎真气封锁伤口周围的经脉将毒素包裹在狭小的空间里凝炼成丸却没有时间将它们迫出体外。浓紫色的血从伤口渗出染湿衣襟。 两名刺客各自嘿了一声显然林熠雄浑的掌力反挫也让他们吃亏不小。 林熠抽身侧转青铜刺如同附骨之蛆近身纠缠一左一右的联手围攻之术天衣无缝。 他凌空一个翻转倒飞三丈再次躲过对方的攻击。身形飘落时心里却猛然升起一股清晰的危险感觉来自脚下。 “砰─”平滑的青石条突然崩裂从地下毫无征兆地刺出一柄银枪插向林熠小腹。 深蓝色的浓烟遮掩了一切只有耀眼的银色枪头破空镝鸣追魂锁魄。 林熠吐气扬声施展奇遁身法将修长的身躯不可思议地紧贴上枪杆右足向下疾坠点向地下那名刺客的头顶。 “呼─”刺客像一头大鸟从碎裂的地表掠出盘旋高空一丈八尺的银枪舞动出无数眩目的光花罩向林熠。 前方刺客的两名同伴追蹑而至展开绝杀。 冗长的叙述过程只在林熠一呼一吸间度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 但对林熠来说迫使第三名刺客腾身变招的瞬息空间已足够让他完成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的右手一振心宁仙剑从腰带中龙吟掠起银白色的剑光颤动怒鸣在万千幻化的枪头中准确无比地寻找到真身一剑劈落。 “哢嚓!”清脆悦耳的金石响鸣犀利的枪头像瓷器般脆生生一断两截。 执枪刺客的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不敢相信自己千锤百炼的银枪在林熠一剑之下竟这样轻易地被劈断。 心宁仙剑弯曲的剑身陡然怒弹剑尖化作一点银星点向刺客眉心。 执枪刺客低吼翻身闪避从胸口到小腹的黑衣依旧被无形的剑气划开一道细线鲜血随之迸现。 “砰砰”两脚林熠双足震开两柄青铜刺气定神闲地飘落回地面。 三名刺客并肩站立稍淡的烟雾里透出六只惊讶却充满杀机的冷厉眼眸低沉的喘息声回荡在骤然寂静的街道上空。 林熠运气迫出毒血目光锁定对方道:“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交句。 执枪刺客眼中掠过一丝讥嘲沙哑道:“阁下以为我们会说出来么?” “不说也没关系。”林熠不以为意回答道:“反正逃不出金牛宫里那几个人。” 执枪刺客扔下枪杆从腰间抽出一对青铜刺嘿道:“你想套我们的话?” 林熠摇头道:“我没那么笨。你们三个还打不打?天晚了小弟想回家睡觉了。” 似乎回家睡觉不是个好的提议对方的回答是又一轮惊涛骇浪般的围攻。 林熠叹了口气道:“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连觉也没得睡。”身形一闪一侧避开对方的攻招欺身到一名黑衣刺客的背后。 那名黑衣刺客大吃一惊不及回身反手用青铜刺挑向林熠好延缓时间等待同伴的救援。 林熠左手探出一式“手到擒来”贴住青铜刺冰凉的锥身朝前一滑手指已搭在黑衣刺客右腕脉门上。 真气轻吐黑衣刺客大叫一声仰面飞跌被震昏在地。 这个时候他另两名同伴才转身赶到怒声呼喝出手。 林熠右手一划心宁仙剑银光吞吐“哢嚓”一声又截断第二名刺客手中的青铜刺眨眼间就只剩下那名执枪刺客的手里还稳稳握着两柄青铜刺却已攻不出来。 执枪刺客摆动双刺虚晃挑向林熠口中低喝道:“退!” 身边的黑衣刺客抛下半截青铜刺嘴角溢血退身抱起昏迷的同伴往街道旁的屋顶掠走。 林熠挡开执枪刺客的双刺并不追击微笑道:“你倒很够义气。” 执枪刺客低低冷笑一蓬蓝烟旋即绽开将他的身影笼罩。 一道五彩光束亮起透过弥漫浓烟缠上执枪刺客的后腰顿时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执枪刺客暴喝回手用青铜刺切向身后那道柔软如绵、细长如丝的绚光缎带。“砰”的一声缎带强劲反弹险些将他的青铜刺震飞林熠的声音传来道:“没用的。” 执枪刺客浑身一麻经脉竟被五彩缎带中渗入的一股奇异力量封印真气涣散游离再使不出丝毫劲道。他的身躯不由自主飞转向林熠在对方身前扑通摔落。 执枪刺客像条死鱼躺倒在地上喘息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熠微笑道:“不认识么?姑娘家的裹脚布很多地方都能买到。” 执枪刺客哼了声林熠松开他五彩缎带缩入袖口不见悠然道:“奇怪折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人来?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执枪刺客眼睛一闭扭头不理忽然若有所觉听到林熠的声音从街道那一头远远传来说道:“好吧你不说我不问回去睡觉。” 执枪刺客惊诧的睁开眼看见林熠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街道拐角竟真的走了。 他茫然站起身突然身后响起“砰砰”两声似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 悚然回冰凉如水的青石地面上横倒着两具睁大惊恐双眼的尸体正是他的两名同伴。 一道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静默地看着他。 执枪刺客心一颤单膝跪地沉声道:“主人!” 那人漠然道:“任务已经失败你为什么还活着?” 执枪刺客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属下没有向他吐露半个字请主人明鉴。” “自己了断吧。”那人徐徐说道:“不必担心你的后事我会好好安排。” 执枪刺客嘶声道:“主人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属下没能把他杀死?” 那人冷冷道:“你的任务注定不可能成功我需要的只是你死。时间不多了是否要我亲自送你上路?” 执枪刺客一震惨然笑道:“也许我不该……”嘴角缓缓逸出一丝黑血身躯晃了晃颓然栽倒在青石地上。 那人的目光扫过执枪刺客的尸体仿佛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自尽。 轻轻地抬起头望向林熠消失的拐角幽幽说道:“为了你又是三条人命。云城舞你可别让我失望啊─”伴随一阵冷风身影退淡进凄迷的夜色中。 三名蒙面人死于街头的消息随着第二天早晨的清风飞快的传遍小镇仿佛是一锅加了太多调料的汤每个人都从中品出各自不同的滋味。 林熠和沐知定也在讨论林熠问道:“你说是谁会下手杀了他们?” 沐知定显然已经知道昨晚林熠遇刺的事情回答道:“或许他们是害怕上座追杀下去所以杀人灭口来个一了百了吧?” 林熠摇摇头用热毛巾敷住脸说道:“查一下昨晚那个时候金裂寒、金裂石和邓不为有谁不在家?” 沐知定一愣道:“上座您怀疑是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亲自出手杀死了三名刺客?” 林熠冷笑道:“除了他们的主子亲自露面我不相信有谁能逼那个刺客服毒自杀。” 沐知定恍然道:“是属下明白了。我这就通知下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林熠把敷冷的毛巾丢进洗脸盆叹了口气道:“这三个刺客死得真是不值得。” 沐知定问道:“上座是否要请纤尘禅院派人暗中保护您的安全?” 林熠微笑道:“沐掌柜你当他们真想杀死我么?那三名刺客修为虽然不错可再笨的人也晓得不可能杀得了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我产生猜忌罢了。” 沐知定讪讪笑道:“属下一心关切上座的安危却疏忽了这个问题。只是他们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又会要上座去怀疑谁呢?” 林熠淡淡道:“谁都可以也许是有人存心想把这一潭水搅浑让我一脚踏进去。” 这时门外一名伙计的声音道:“掌柜刚才有人给云公子送来一坛好酒。” 沐知定看了眼林熠道:“拿进来!” 伙计走进屋子把酒坛放到桌上垂手说道:“还有一封信说是请云公子亲自过目。” 林熠拿过信笺目光扫过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道:“奉上美酒一坛特为公子压惊。” 他拍开封泥鼻子闻了闻苦笑道:“他忘记了我从小就是在酒坛子里泡大的。” 沐知定一惊道:“上座莫非这酒里有毒?” 林熠叹道:“看来以后我走路喝水都得小心不知道往后还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第七章 算帐 “这么一大桌我们用得了吗?楚凌宇望着面前满桌的山珍海味眉头不自禁地微微皱起向花纤盈提出置疑。 这是方圆三百里内最有名的一家酒楼距离龙山还有六百里远。 如果御剑飞行这点距离早到了可花纤盈偏偏喜欢上了她那头新买不久的小青驴说什么也要走着去金牛宫。 对此楚凌宇当然不会反对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劝说这位小公主改变主意。 可惜不久他就现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劳花纤盈的个性固执得就像爬满悬崖的常青藤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会疯狂地向上生长绝不回头。 更让楚凌宇受不了的是这位小公主实在太有钱了根本不把银子当一回事仿佛不晓得这世上还有多少人为了一顿饱饭在苦苦挣扎。 这一桌菜至少是三十两银子抵得上楚凌宇三年的酒钱可他很怀疑花纤盈的樱桃小嘴最后能吃进多少。 果然小公主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吃不了就放着反正我也只是想尝一尝口味。”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浪费?”楚凌宇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絮絮叨叨的太婆痛心疾劝说道:“想法子退了一些吧。留几碟小菜已经足够下酒了。” 花纤盈义正词严道:“端都端上来了怎么退?你这么做不是为难人家伙计么?”一转头又笑盈盈地道:“你放心这桌酒菜由本公子来结帐。要是真觉得心疼不妨敞开肚子多吃一点。” 楚凌宇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根本没这个必要。你是否明白这一桌花费的银子足够让一个三口之家一年衣食无忧?” 花纤盈收起笑意嘟起小嘴道:“楚凌宇你还有完没完?本公子好心请你喝酒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一副穷酸样地教训人真是好心没好报。”接着扬声叫道:“伙计!” 一名伙计应声过来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公子您还想要点什么?” 花纤盈道:“去把楼下待在门口要饭的那个叫化子叫进来本公子找他。” 没多久伙计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过来。花纤盈上下打量乞丐问道:“你在这儿要饭一天能挣多少?” 一边的黎仙子笑望着花纤盈似乎已猜到这个小丫头脑瓜里转的是什么主意。 乞丐道:“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有十几文铜钱。运气不好就难说了。” “原来才十几文。”花纤盈说着取出一锭成色十足的金元宝道:“认识这个么?” 乞丐两眼直目不转睛盯着花纤盈手里的金元宝道:“认识金子!” 花纤盈挥手把金锭抛到乞丐怀里道:“送给你了拿去买地造房娶媳妇今后别再当叫化子了。” 乞丐愣了半晌才缓过神紧紧攥着金元宝大喜若狂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花纤盈瞥了楚凌宇一眼道:“谢什么?快走吧别耽误本公子喝酒。” 乞丐欢天喜地的去了旁边站着的伙计也是目瞪口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天上果真能掉下馅饼来可惜砸中的却不是自己。 楚凌宇明白花纤盈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他淡淡道:“花公子你不妨把青木宫也全部变卖了做主给每个乞丐娶媳妇功德岂不更大谢你的人岂不更多?” 花纤盈怒道:“你管我?我喜欢我乐意本公子就是跟沾金带银的东西过不去!” 楚凌宇见她横眉竖眼的样子不禁心里哑然失笑暗道:“我怎么会和一个魔道的刁蛮小丫头斗嘴不休?”当下一摇头不再搭理。 花纤盈却不依不饶道:“楚少侠理屈词穷了吧?你怎么不说话了?” 黎仙子解围道:“闹了半天我还没吃一口呢看上去这菜做得的确不错。” 花纤盈眉开眼笑道:“还是黎姐姐识货咱们喝酒不理那个酸秀才。” 刚端起酒杯楼梯上响起脚步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别人上楼都是有节奏的“登登”两声可来人的脚步却是连著“登登登登”的四响。同时从楼梯口冒出两颗硕大的脑袋其中一人咧嘴笑道:“哈哈真巧。你也在这儿哪小楚!” 花纤盈蹙起秀气的眉头问道:“这两个丑八怪是谁?” “邙山双圣在下的两位朋友。他们长得虽然丑些心地却比许多人更美。”楚凌宇回答完起身迎上邙山双圣道:“两位白兄你们怎么也来这儿了?” 白老七道:“罗禹也离开昆吾山了咱们闷得慌就跑出来晃悠。听说这有家酒楼不错便过来瞧瞧。” 白老九道:“他们是你的朋友?不介意咱们兄弟也坐下来一块儿喝上几杯吧?” 不等花纤盈表示反对两人已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倒酒夹菜。 黎仙子轻咳一声道:“邙山双圣你们知道我是谁?” 邙山双圣停下手怔怔看着黎仙子一个挠脑袋一个摸鼻子又一起摇摇头。 黎仙子轻笑道:“你们两个忘记了在雾灵山脉咱们还并肩斗过金光圣母。” 白老九大声怪叫道:“你是小狐狸精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黎仙子道:“白老九谁是小狐狸精了我没名字么?” 白老七嘿嘿笑道:“还是这么叫着顺口。哎哟你放下那是我的清蒸鲈鱼!”后面一句自然是在对白老九说的。 黎仙子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林熠那臭小子的消息?” 白老九嘴里塞满东西含糊不清道:“你也在找他?上回那小子在昆吾山骗我们兄弟翻了两万三千一百六十个跟头自己却跑没影了咱们也正要找他算帐呢。” “是两万三千一百六十六个。”白老七纠正道:“你怎么能少算六个?” 白老九自知说错又不肯承认眼睛一翻瞪着花纤盈问道:“小楚这是你朋友?” 楚凌宇苦笑道:“算是吧。至少这桌酒席就是花公子作东请客。” 花纤盈哼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算不算的?一个大男人说话含含糊糊一点也不爽快。” 楚凌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让一个小丫头这样抢白。仔细想想似乎除了劝她小心花钱之外自己并没有其他得罪花纤盈的地方这位青木宫的小公主和他是不是八字犯冲又或者觉得这样很好玩? 有邙山双圣在至少不必担心满桌的酒菜会浪费。两人风卷残云小半个时辰后桌面已经被一扫而空也不管花纤盈看他们的眼光从好奇到好笑。 拍拍微微鼓起的肚皮白老九无限惬意道:“小楚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楚凌宇还没回答花纤盈已经抢先道:“我们要去金牛宫找人算帐你们去不去?” 邙山双圣同时转头看着花纤盈同时眼中亮起神光白老七道:“找人算帐那是不是有架可打?” 花纤盈回答道:“那是当然。说得好也就算了说不好咱们便砸烂了金阳堡!” 楚凌宇叹道:“当金阳堡是你家的后花园么任性脾气一作说砸就能砸了?” 白老九不以为意地道:“怕什么有咱们兄弟在区区一个金牛宫算哪门子货色?” 这话大合花纤盈的胃口小丫头喜道:“这才像是男人说的话。不像某些人长得一表人才偏偏做起事来缩畏尾这也怕那也怕忒地没趣。” 邙山双圣听花纤盈夸他们兄弟比楚凌宇更像男人精神气更足了拍胸脯道:“小楚、小花算帐的事包在咱们兄弟身上。到时候你们看谁不顺眼只消一句话老子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酒杯用。” 花纤盈皱眉道:“什么小楚、小花的难听死了。不会叫本公子‘花兄弟’么?你们的衣服、鞋子都穿了多少年没换了又脏又破。咱们这就到前面的集市上买新的免得到了金牛宫让人笑咱们寒酸邋遢。” 邙山双圣一起鼓掌道:“好好咱们马上就去。哼老子定要穿得光鲜亮丽看哪个龟孙子敢讥笑咱们兄弟?” 花纤盈起身道:“楚少侠我帮你的两位好朋友买几件衣物该不会是浪费吧?”转头招呼黎仙子道:“黎姐姐咱们走吧我还想挑顶合适的帽子呢。” 楚凌宇瞧着花纤盈与邙山双圣前呼后拥地冲下楼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黎仙子道:“楚兄有没有觉得奇怪这两天她有事没事都在故意气你?” 楚凌宇苦笑道:“也许是不满我一直劝说她改变主意所以才存心如此吧。” 黎仙子娇笑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在你心里只当她是一个魔道小妖女么?” 楚凌宇愣了愣隐约从黎仙子的话中触摸到一丝真意。就听邙山双圣在楼下喊道:“小楚、小狐狸你们两个磨磨蹭蹭还不快下来?” 一想到自己要和这几个身分来历大异其趣的人组成一支稀奇古怪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向金牛宫找金裂石的晦气楚凌宇的头顿时又大了三圈任重而道远啊。可怜的金阳堡少不了要有一场鸡飞狗跳但更可怜的难道不是无辜的自己么? 这天傍晚龙山金阳堡邓府前院演武场。 太阴四煞分领十二名手下手持新造的爆蜂弩列作四队。 邓宣兴致勃勃地拉着邓不为站在爆蜂弩队的身后等待着欣赏自己数日辛苦的成果。 “开始吧。”邓不为吩咐道他是被邓宣强拉来的。 作为邓宣的父亲邓不为对宝贝儿子的斤两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根本不相信他折腾几天就能造出什么神奇厉害的无上魔弩来。 当他看到这支爆蜂弩队是由太阴四煞和他们的手下组成邓不为心中对自己的判断就更加确定。 这帮家伙前些日子来投靠金牛宫被他打回客栈等消息没想到居然让儿子当成宝贝请了回来。邓不为很不以为然。 不过儿子大了自己也不能过分的勉强苛求。他既然有兴趣要组织一支弓弩队玩玩那就随他高兴吧只要不闹出事情来邓不为也不想多管。 这几天是邓不为一生中最关键的阶段。明天青木宫的木仙子就要代表花千叠前来商讨邓宣和小公主的婚事善后而金裂石也快到作的时候了。 只是凭空冒出个云城舞是邓不为没有想到的。 不过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年轻人等到自己的计画成功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他感到兴奋的呢? “开始!”得到邓不为的吩咐邓宣激动的挥手低喝。 站在百步开外的两名风卫张手放出四只鹘鹈。 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小型魔禽身躯娇小飞行灵活迅却没有太强的杀伤力。 四只鹘鹈得到解放拼命振动翅膀朝东飞去就像四道急飞射的彩色弹丸。 等到鹘鹈距离地面已经有五丈高邓宣才喝令道:“射!” “嗤嗤嗤嗤─”上百支短小的弩箭出锐利呼啸宛如密密麻麻的蝗虫在同一时刻激射出匣度快得简直无法用肉眼看清铺天盖地涌向四只鹘鹈。 伴随着短促凄厉的嘶鸣四只鹘鹈身中十数箭无力的栽落重重坠回地面。 “爹我的爆蜂弩不错吧?”邓宣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兴高采烈地问道。 “不错很不错。”邓不为随口敷衍说。 爆蜂弩的度虽然惊人可惜只能对付几个像太阴四煞这样的小混混遇上真正的高手挥一挥衣袖就能把漫天的弩箭轻而易举震飞出三、五丈。 这样的东西只能称作小孩子的玩意儿可惜了制造爆蜂弩的大好材料。 邓不为不愿扫儿子的兴致拍拍他的肩头道:“今后他们就归你管辖。不过人数稍嫌少了一些回头再扩充到三、五十人吧。那样组合起来威力或许更猛。” 试弩的主意是林熠提出的邓宣只是在照做。 结果不出所料邓宣看出父亲眼睛里隐藏的不以为然也明白这种爆蜂弩的群射并没有打动他。 不过邓不为并不晓得刚才射出的仅仅是普通的弩箭。否则会是另一种惊天动地的效果。 他笑呵呵摇头道:“不用了有他们十六个人已经足够再多也是浪费。” 邓不为点点头心想儿子的这个决定至少不必再耗费金牛宫珍贵的材料了。 一名风卫快步走到邓不为身边低声耳语数句。 邓不为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吩咐道:“盯紧他们随时向我回报这些人的动向和金老二的反应。” 风卫领命而去。 邓宣问道:“爹又出了什么事?” 邓不为的脸上换作一副笑容回答道:“宣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青木宫的小公主刚才已到了金阳堡。你的婚事柳暗花明了。” 这也能算好消息?邓宣好似被当头一棒所有的得意不翼而飞问道:“她被人救出来了?” 邓不为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不过在她身边还跟着不夜岛的楚凌宇和另外三个身分不明的人。” 邓宣道:“爹我想出去转转很快就回来。” 邓不为笑道:“怎么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位小公主模样究竟如何?” 邓宣含糊其词的应了声离开邓府风急火燎地赶往济世堂。 这个时候他很想向新得的便宜舅舅讨教主意不然过两天自己又要惨了。 到了济世堂林熠刚好从金石堂回来。两人在门口遇见邓宣急急道:“舅舅不好了花纤盈找上门来啦!” 林熠依然是那副脸色苍白、气定神闲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急咱们进去坐下慢慢说。” 邓宣一边走一边把听到的消息一古脑全说了出来两人进了林熠的屋里落坐。 邓宣心烦意乱道:“天下怎会有这种女人?自己跑来了这下我爹可开心了。” 林熠安慰道:“我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多半这位小公主并非是来找你的。” 邓宣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来找我的?” 林熠道:“如果小公主是上门来成亲的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个不夜岛的楚凌宇?青木宫那方为什么毫无反应甚至没派出一个陪同的人?由此可见花纤盈是背着青木宫找上金阳堡的。而且她是如何脱身的也是一件怪事。” 邓宣叫道:“对啊我都急糊涂了!那你说她是来做什么?” 林熠摇头道:“这我可猜不出了。邓宣你先别着急就当什么事也没生回家等消息。待会儿我想法子帮你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来意再说。” 邓宣的心定了定抓住林熠的手道:“舅舅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我说什么也不要娶花纤盈做老婆。实在不行我、我就离家出走!” 林熠笑道:“说什么胡话?你想娶花纤盈还未必肯嫁呢。” 邓宣困惑道:“不会吧难道她像我一样也早已另有中意的心上人?” 林熠道:“这个我不晓得。但花纤盈身边可跟着一个不夜岛的楚凌宇听说这位楚少岛主年轻英俊卓尔不凡。如果花纤盈真想嫁进邓府怎么会笨到让楚凌宇陪来?她就不怕你们心生误解么?” 邓宣喜道:“这就好最好她真的看上了楚凌宇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林熠松开邓宣的手送他出门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休息。” 邓宣告辞离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林熠关上门青丘姥姥已经静静地坐在桌边缓缓道:“是你请楚凌宇暗中保护花纤盈的?” 林熠道:“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我怎么请得动不夜岛的楚大公子?” 青丘姥姥冷哼道:“别忘了在九间堂我是负责情报收集的脑。你和楚凌宇在昆吾山把酒说笑交情匪浅。最后还是他和罗禹一路送你进了鉴月殿。” “我又没有身外化身就算能请动楚凌宇又怎么通知他?”林熠问道。 青丘姥姥道:“那么除此之外你能告诉我有什么理由能令楚凌宇陪着青木宫的小公主不远千里赶赴金阳堡?” 林熠耸耸肩回答道:“这话你该直接去问他。要不回头我替你去打听?” 青丘姥姥明白从林熠嘴里撬不出任何东西转开话题道:“你看看这个。”飞手凌空传来一张绢纸。 林熠接过扫了两眼沉声道:“你认为情报的可靠性有多大?” 青丘姥姥道:“‘秋水’是我们安插在邓不为身边最得力的卧底他既然敢这么说那么明天就一定会有好戏上演。“ “花纤盈偏巧在这个时候赶来”林熠喃喃道:“还真是会凑热闹啊。” “花纤盈来找金裂石算帐不正是如你所愿么?”青丘姥姥说道:“只是楚凌宇等人的出现才是我们的意料之外。但愿他们不会增加意外的变数。” “你不会今晚就派人把他们给干掉吧?”林熠道:“听你的口气怎么都像带着三分杀气。” “第一楚凌宇的修为不弱至少不会比金裂寒差太远。即使我亲自出手也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青丘姥姥道:“其次他是你的朋友你会任由我出手么?最重要的他是不夜岛的少岛主我们的计画里还没有要除去他的想法。” 林熠道:“你明白就好。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准你动楚凌宇。” 青丘姥姥冷冷凝望向他。林熠寸步不让地与她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有朋友就意味著有背叛。”许久之后青丘姥姥缓缓调侃道:“何况你和他注定有一天要为了不同目标拔剑相向势同水火。” “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我的朋友。”林熠响亮地回答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般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闭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以为这样就能不受到伤害却不懂那是最可悲的事情。一个人可以一无所有但绝不能没有朋友和爱人。” 青丘姥姥摇头道:“你太年轻、太天真还不清楚被人出卖的滋味。好吧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记住一点在我们大功告成之前绝不可以向楚凌宇泄漏自己的身分。否则你就是在逼我杀他。” 林熠呵呵一笑针锋相对道:“放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门外有敲门声是沐知定的暗号林熠看了看青丘姥姥见她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才说道:“进来。” 沐知定走进屋里一眼望见青丘姥姥急忙躬身道:“属下沐知定拜见姥姥。” 青丘姥姥哼了声算是回答林熠问道:“沐掌柜情况打听清楚了么?” 沐知定道:“启禀上座昨天晚上那三个人都在静室闭门修炼所以无法判断究竟是谁出的手。 “另外青木宫的小公主花纤盈见过金裂寒后已经入住东遥客栈。同行的除了不夜岛楚凌宇之外还有一对自称白老七、白老九的怪人和一位黎姓的年轻公子。” 林熠一怔喃喃道:“都是熟人啊。这个花纤盈害人匪浅居然拉来这么多帮手。” 沐知定惊疑地望了眼林熠见他没有其他的吩咐于是告辞退出屋子。 青丘姥姥道:“黎公子?是雾灵山的那只千年妖狐吧?” 林熠笑了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你不过。”慢慢站起身道:“我要出门了你不会还想跟着吧?” 青丘姥姥道:“这个时候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见他们免得节外生枝。” 林熠悠然道:“你错了我想去探访的是金裂寒。难道这也不对么?” 青丘姥姥紧绷着脸一字字道:“很对简直对极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交心了。” 第八章 反目 “你来作什么?” 看到林熠金裂寒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喜反而冷冷地问道。 金裂寒的书房看上去更像一间琳琅满目的武器库厚重的红木架上陈列的都是奇形异状的仙兵魔刃。而不论什么时候他的烈阳怒红始终寸步不离在身后露出半截黑色的枪柄。 “大姐告诉我你很可能活不过三个月。”林熠平静地回答道:“所以在我离开金阳堡之前很想来见你最后一面。” “你要走了?”金裂寒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淡淡道:“去哪儿?”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林熠说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 “打算什么时候走?”金裂寒放下玉如意又拿起一只翡翠杯用手轻轻擦拭。 “今晚。”林熠回答说:“这样可以尽量不惊动其他人。” 金裂寒的嘴角逸出一缕讥诮道:“知道我只剩下三个月可活你可以走得很开心了。别忘了到你娘亲的坟头上告诉她那个伤她的男人最终恶有恶报修炼《金典梵章》走火入魔教魔意反噬灭魄。” “你认为她听到这个消息真的会很高兴么?”林熠静静地问道。 金裂寒无语书房陷入短暂的沉寂。 眼前这个倔强的老头林熠即使想帮他现在仍是什么也不能说。 “听说昨晚有人在金阳堡外的小镇上刺杀你?”金裂寒开口道:“显然有人并不希望你留下。今晚你走了很多人会在暗处高兴。” “今天早上我还收到一坛毒酒。”林熠道:“很不幸我没喝可惜了─” “你是在替那个人可惜还是在替酒可惜?”金裂寒问道。 林熠答道:“当然是可惜了一坛好酒。或许那个人根本就没指望用这东西毒死我只是想藉此作个警告让我尽早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是非之地。” “这么说你害怕了所以赶紧连夜逃走?”金裂寒冷笑道。 林熠道:“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今晚同样会离开。只当那个人是在为我送行吧。” 金裂寒问道:“除了我修炼《金典梵章》的事你大姐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希望我留下来帮你对付金裂石和邓不为将来接管你的位子。”林熠回答说:“这样你就能安心的散功重修避免魔意噬顶。” “笑话我为什么要散功重修?”金裂寒嗤之以鼻道:“难道在你们的眼里老夫已经和一个死人差不多了么?” 林熠道:“大姐这么说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切。至少她并不希望你走火入魔。” 金裂寒冷冷道:“她连自己的丈夫都管教不好还来过问老夫的私事。” 林熠接口道:“邓不为会有今天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金裂寒猛然抬头眼里爆出一团火花犀利的目光凝视着林熠缓缓道:“你说什么?” 林熠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从容道:“纵使牺牲了大姐的幸福你也在所不惜。那么又何必在我面前色厉内荏地掩饰否认?” 金裂寒垂下头继续端详他手中的翡翠杯说道:“我何须掩饰?邓不为的确是我一手栽培起来制约金裂石的。可惜他的野心太大居然不自量力到把老夫也算计进去的地步否则我也不会对付他。” “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林熠悠然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真的除去了邓不为和金裂石将来的金牛宫又由谁来掌管?” “这是我的事。”金裂寒生硬道:“你既然要走了就不需要知道。” “说的也是。”林熠不以为忤道:“你的事我何必关心?反正堂堂的金牛宫之主战无不胜几个跳梁小丑又能奈你何?” “你这句话到底是在恭维我还是在讥讽我?”金裂寒问道。 “随你怎么想。”林熠转身走向书房虚掩的门说道:“我要走了。” “你忘记这次回来最大的目的是什么吗?你亲口告诉过老夫的。”金裂寒徐徐道:“现在你放弃了么?” “我当然没有放弃。”林熠站住身却没有回头回答道:“但我知道要想从你嘴里说出抱歉两个字根本没有可能。然而在你的心里我已经能够觉察到你的后悔和歉疚这就足够了。” “放屁!”金裂寒压抑着他并不平稳的呼吸说道:“我怎么可能后悔?” “你可以自欺欺人一辈子但最终也躲不过自己的心。”林熠平静地说道:“那柄玉如意是我娘亲的遗物吧?原来是你收藏了它这算不算睹物思人呢?” 金裂寒没有作声手里的翡翠杯“啪”的一声爆裂翠色的粉末从手心里洒落成灰洒在他的衣衫上。 林熠走出书房院中无人月明风清。今晚注定整个金阳堡一夜无眠。 花纤盈走进大厅的时候立刻生出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身就想往门外逃就像是一只撞上猫的笨老鼠。 而这头令她想转身逃走的大猫如今正坐在大厅里用深浅难测的眼神盯着她。 逃是逃不了了大厅里该到的人也都已到了连那个从未见过的臭小子邓宣也垂手站在邓不为的座椅后。 花纤盈硬着头皮迈步上前低声故作惊喜地问道:“姑奶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木仙子显然对花纤盈十分宠爱拉住她的小手上下仔细打量问道:“这些天你都在哪里是谁绑架了你?” 花纤盈道:“姑奶奶咱们先不忙说这个。我先给你介绍几位新认识的朋友。” 木仙子的目光落到楚凌宇身上说道:“楚公子多谢你一路护送盈儿他日我们青木宫定有厚报。” 楚凌宇淡淡道:“楚某只是受人所托贵宫的厚报在下心领却不敢相受。” 木仙子冷冷道:“青木宫恩怨分明欠阁下的情不论你是否愿意都会偿还。” 金裂寒开口道:“既然都来了就全都坐下来说话。不要让人以为我们金牛宫主怠慢客人不识礼数。” 银衣卫搬来座椅木仙子道:“盈儿你就坐在我身边吧。” 花纤盈一摇头道:“我要和楚公子他们坐在一起。”不由分说抢到楚凌宇身边坐下。 木仙子扫过楚凌宇和花纤盈转望向金裂寒道:“金宫主原先我来是为了商议盈儿和令外孙婚事善后的问题。可盈儿已经安然无恙的回返我们两家之间也可以重新约定一个婚期了。” 金裂寒不露声色回应道:“这个日期就由贵宫订吧老夫和不为绝无意见。” “我有意见!” 花纤盈突然高声道:“我不要嫁邓宣这个臭小子!” “盈儿!”尽管木仙子早知道花纤盈并不愿意下嫁邓宣但也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金牛宫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反对。 邓不为皱了皱眉头问道:“花小姐是否犬子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地方才令你不愿下嫁?” 花纤盈道:“我都不认识他有什么不满的?” 邓不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继续问道:“那么你是对邓某和金牛宫心存看法?” 花纤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大声道:“也没有!反正本小姐就是不想嫁人!” 木仙子紧盯花纤盈问道:“盈儿你这么说总该有一个理由吧?” 花纤盈道:“要什么理由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谁想做那臭小子的媳妇就去做好了本小姐就是不愿意!” 邓宣被花纤盈一口一个“臭小子”骂得火起一挺胸怒哼道:“像你这般口无遮拦的臭丫头就算你哭着求本公子娶我还不要呢!” 花纤盈怒道:“臭小子你敢骂我?”两人的视线第一次恶狠狠地激撞在一处谁也不让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宣儿你胡说八道什么?”邓不为低喝道:“还不向花小姐赔罪?” 对着父亲的斥责邓宣一阵心虚却旋即暗忖道:“一个小丫头都敢当面抗婚我堂堂七尺男子汉还不如她吗?” 一昂头一字字地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根本不可能会娶她。”说出这话来他虽然预知稍后必定是暴风骤雨但心里仍是感到痛快。 邓不为面色铁青刚要作那边的木仙子已经问道:“盈儿邓宣至少还有一个理由你呢?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可不能随着你性子胡来。” 花纤盈娇哼道:“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就没有了么?” 木仙子眼光一寒沉声问道:“好得很你的翅膀也硬了。这人是谁可否说来让我开开眼界?” 花纤盈秋波流转落到楚凌宇脸上笑盈盈道:“楚大哥小妹的姑奶奶想见一见你呢还不快向她老人家行礼问安?” 楚凌宇呆住了。这个丫头不想嫁人也不必拿自己作挡箭牌吧? 没等他开口身边的邙山双圣已经七嘴八舌起哄进来。 一个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不声不响就要入赘青木宫啦。难怪要陪这丫头来金阳堡呢!” 另一个道:“哈哈一个是不夜岛的少岛主一个是青木宫的小公主正魔两道通婚嫁娶可不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吗?” 一盆浑水就这样泼到了楚凌宇头上他就是生了两张嘴急切之间也解释不清这个倒楣的误会。千不该万不该稀里糊涂的接手了这项任务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木仙子注视楚凌宇嘿然笑道:“楚公子原来你护送盈儿来金阳堡是这个原因!可惜盈儿的婚事早已定下不然以楚公子的人品才学本宫做主将她许配给你又有何不可?” 楚凌宇晓得这时候再不出声辩解这口黑锅就背定了。他朗声道:“木仙子误会了小公主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一个抗婚的理由。她的婚事与楚某毫无干系楚某也绝没有任何唐突花小姐的念头。” “楚凌宇!”花纤盈叫道:“你是不是害怕金牛宫找你麻烦才不敢承认?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楚凌宇叹道:“这不是麻烦的问题。没有影的事情你教楚某如何承认?” 花纤盈眼圈一红泫然欲滴道:“好啊你欺负我你帮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在座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展到眼下的地步金裂寒清清嗓子道:“小公主你和楚公子的事不忙在此解决。昨天你登门造访老夫说要找金牛宫的一个人算帐这人是谁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然后他向楚凌宇平和道:“楚公子事关敝宫的内务请你和几位同来的朋友到隔壁的小厅里用茶歇息片刻。” 楚凌宇深知其中忌讳起身道:“楚某告退。” 白老九不情愿地咕哝道:“什么嘛听听又有多大的关系?” 白老七附和道:“不就是绑架么干么弄得紧张兮兮的?” 邙山双圣一边着牢骚一边仍然随着楚凌宇和黎仙子在两名金衣卫的看护下离开大厅。 “砰”的闷重一响两扇正门徐徐合起八名金衣卫肃然侍立守在门口。 木仙子冷哼道:“盈儿大胆地说是谁劫持了你?一切有本宫替你做主!” 花纤盈眨眨眼睛眼圈不红了忿忿道:“金宫主我说出来了你也未必会拿那人怎么样。” 金裂寒木然道:“你信不过老夫?” 花纤盈一咬贝齿道:“好说就说。劫持本小姐的幕后主使就是你金宫主的嫡亲兄弟金裂石!” “血口喷人!”金裂石沉声喝道:“是谁唆使你嫁祸老夫的?” 金裂寒摆手道:“裂石不要激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这事不是你做的又何必害怕别人嫁祸?” 木仙子冷冷道:“金宫主你这话似乎有些含沙射影的味道啊。盈儿和令弟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好好的为什么要嫁祸陷害他?无风不起浪令弟心里当真就没一点鬼么?” 金裂石怒道:“老夫光明磊落心里能有什么鬼?正如木仙子所言这丫头和我之间素无冤仇却突然莫名其妙跑出来陷害老夫多半是背后有谁在教她吧?” 花纤盈娇哼道:“本小姐是那种听人使唤的人么?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来找你算帐。” 邓不为道:“花小姐你指责我二叔暗中命人将你绑架可有真凭实据?要知道这事非同小可绝不能捕风捉影视同儿戏。” 花纤盈瞪眼道:“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像他这样的老狐狸又岂会交给本小姐什么凭据?但本小姐曾亲耳听到劫匪说过他们是受了金牛宫某人之托不希望我与邓宣成亲才暗中下手绑架。难道你还要本小姐把说这话的人找来对质?” 邓不为追问道:“花小姐绑架你的人现在何处你可晓得?” 花纤盈叫道:“你在说什么我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还要负责跟踪盯梢让他们再抓我回去吗?” 邓不为失望道:“这么一来就很难验证花小姐的话是否真实了。” 花纤盈怒道:“你怀疑本小姐在撒谎?我为什么要撒谎?” 金裂石冷笑道:“这一点你心知肚明就不需要老夫说破了。” 木仙子道:“虽然那些绑架盈儿的人已经躲起来了可有一件事情足以证明她没有说谎。那天劫持盈儿的神秘人物曾经和敝宫的护卫交过手施展的正是‘焚金神掌’。本宫很想知道除了贵宫的高手之外还有谁会这套掌法?” 裘一展接口道:“更蹊跷的是小公主失踪后不为派出去追查的手下第二天就被人将人头割下送回来其中还有老夫的至交好友丁鸣丁护法。 “他们的行踪、路线只有金牛宫内部少数几个人清楚。如果不是有内鬼怎么可能让人如此轻而易举的一一准确截杀?” 坐在他下的麻奉秉嘿嘿一笑道:“裘兄你指的内鬼是谁不妨直说。” 邓宣突然大声问道:“麻护法宣儿想向您老人家打听几个人的下落!” 麻奉秉抬抬满是麻点的老脸缓缓道:“大伙儿正在推敲青木宫小公主被劫之事与此无关的话题不说也罢。” 金不坚道:“麻护法宣儿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确定他的话一定和咱们讨论的事情无关?宣儿你想问什么?只管说出来!” 邓宣道:“我想知道麻护法去年从雾灵山招揽的吕岩等人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连多日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麻奉秉道:“前些日子老夫派他们出宫办些私事这也需要向孙少爷报告么?” 邓宣朗声道:“什么私事?他们是受你指派来刺杀本少爷可惜运气不好反把自己的性命丢了。麻护法大丈夫敢作敢当有种你就别否认!” 邓不为亦是次听说这事目光森然凝视麻奉秉徐徐道:“麻护法这难道也是宣儿在含血喷人诬陷您老?” 木仙子咯咯笑道:“好得很啊绑架盈儿、刺杀邓宣双管齐下让人叹为观止。只是你们金牛宫内部纷争为什么要牵扯上我大哥的孙女?金裂石你也做得太过分了一点!” 邓不为望向对面的铁律堂堂主金不徇道:“你是掌管敝宫刑律的堂主如果有人做了这些事依律应当如何惩处?” 金不徇是金裂石长子当然不会帮着邓不为反咬自己的父亲。 他摇头道:“不为兄截至目前所有对家父的指责都仅限于道听涂说的传言没有确凿的实证恐怕还不好定罪。” 木仙子手抚血狸哼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金宫主今天贵宫无论如何也要对盈儿被劫之事给青木宫一个交代!” 金裂石蓦然纵声大笑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邓不为你和青木宫精心布局陷害老夫不就是垂涎宫主宝座么?大哥你英雄一世能眼睁睁瞧着外人嫁祸凌辱和你患难与共一百多年的亲生兄弟?” 金裂寒缓缓道:“不为是我的女婿并非外人。宣儿和花小姐的话也未必是在嫁祸。二弟当日老夫让你闭门自省已是给了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为何你要置若罔闻一错再错?实在太令人失望。” 金裂石一寒冷笑道:“我明白了。有人陷害我其实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你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现在万事具备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金裂寒棱角分明的古铜色面庞上波澜不惊。从他的眼眸中更看不到对金裂石的愤怒与激动只有高深莫测的冰冷冷得像一块冰。 “你太激动了!”他的话仿佛是在宣判金裂石的死刑语气里没有透露出半点喜怒地命令道:“对你的事情老夫会有一个公平的处理。” “公平的处理?”金裂石站起身哈哈一笑目光刺穿半座大厅落在金裂寒的脸上道:“是想让我自决吧?可惜我不是傻瓜!既然你们已经决心要除去老夫这块绊脚石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儿了!” 如有默契般坐在金裂石身后一排的金牛宫十余名高层人物包括金不徇、麻奉秉在内的所有人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大厅的氛围猛然从喧嚣的争执陷入一团奇异的死寂。 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差异显得那样强烈以至于每个人都能从轻轻拂过的微风中嗅到紧绷的火药气味。 金裂石没有动他不相信金裂寒会这样轻易的容许自己走出大厅所以他在等。 然而金裂寒的目光里却多了一丝奇怪的东西好像是惋惜好像是悲伤却同样的一动不动静默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他。 风从每个人的面前消失空气无声无息地凝固压抑在各人悄悄跳动的心上。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许久之后邓不为扫视金裂石身后的十余名金牛宫高手冷冷道:“都坐回自己的位子。宫主没有话谁教你们站起来的?” “邓不为!”金不屈厉声大喝道:“上回你暗杀金某的旧帐咱们还没有算你还有脸在这儿狐假虎威摇头摆尾?” 邓不为寒声道:“没有宫主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金不徇嘴角上翘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向身旁金不破传音入密道:“二弟准备动手!” 金不破轻轻点了点头利用麻奉秉的身躯遮挡将双手悄悄插入腰间的皮囊。 金裂石似笑非笑望向邓不为说道:“老夫现在就要从这里走出去你又能拿我怎样?” 第九章 自残 邓不为似乎忘记了主位上威风凛凛坐着的是金裂寒而不是他。 在这个时候仿佛他才是金牛宫的一宫之主金裂寒不过是摆在那儿的一尊铜像。 他微微地一笑悠然道:“二叔我是好心劝你不信你可试着往厅口走三步看看会生什么。” “哼!”金裂石的鼻子里重重一哼毫不犹豫地迈开宽大的步伐朝着厅口走出第一步。 身后追随他的金牛宫高手扇形散开护翼在他的两侧随时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搏杀。 “砰!”金裂石的脚步声放得很重迈出了第二步距离厅口却仍有八丈的距离。 邓不为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全身绷得如一杆标枪似的金裂石不再阻止也不再说话。 第三步迈出金裂石的身躯停住侧脸微带讥诮与轻蔑望向邓不为目光中只有一种意思:“我已经迈出三步了你又能如何?” 邓不为笑了轻轻道:“二叔现在幡然醒悟、悔过自新还来得及。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劝你千万不要再错过。” 金裂石哈哈笑道:“邓不为你想留下我们只怕也要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邓不为端起茶盏看了眼金裂寒。 金裂寒缓缓道:“不为这事交给你处理。不要杀太多的人留裂石一条命在。” 金裂石怒极而笑宏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金裂寒你够狠!不徇、老麻我们走看谁敢挡住老夫的去路!” 鹤翼形的阵列重新启动每个人都将手握在了自己的魔兵上真气布满全身簇拥着金裂石慢慢向厅口移走。 厅门成为了双方的生死线。 走出去金裂石就能立即调动忠于他的部下逼宫反扑。 几十年的苦心经营他有足够把握控制住金牛宫近一半的力量绝对能够放手一搏。即使失败了也可以远扬千里等待东山再起的一天。 邓不为低低叹息道:“二叔你太自信了。”低头吹一吹杯中的热茶他竟再不看金裂石等人一眼面庞被冒起的蒸气笼罩。 “噗─”金不破突然出手了。他的手里握的是两把“碧雾红砂”。碧色的烟红色的砂画般盛绽却足以要去任何高手的性命。 但他攻击的目标既不是邓不为也不是金裂寒居然将两把碧雾红砂分射向身边的金不徇与麻奉秉! 近在咫尺的距离更料不到金不破竟会反戈一击两蓬殷红色的毒砂卷涌着浓郁的碧雾结结实实打中了金不徇与麻奉秉的背心。 细小的沙粒破开金不徇的衣衫与肌肤渗入他的血管一股奇异的麻木感觉瞬息传遍全身。 有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甚至不明白身后究竟生了什么事。 当他醒悟到自己嫡亲的弟弟竟将一把碧雾红砂尽数打入自己后背的时候舌头已经失去了知觉僵硬地回过头来用愤怒与惊骇的目光望向金不破最后一眼喉结微弱地滚动几下轰然倒地。 “砰!”麻奉秉的身体在稍作挣扎后直挺挺地栽倒在金不徇尸体旁。 两个人的脸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头努力向后扭动露出死不瞑目的双眼。“嗤嗤”碧烟蒸腾中面部的肌肉开始迅地腐烂化作脓水一块块地从脸上剥离随之是脖子、胸口、四肢─ 在一阵骇然惊呼后竟再没有人能出声音。几十双目光聚焦在金不徇和麻奉秉的尸体上静静看着它腐化成惨绿色的黏稠脓汁沿着大理石地面的缝隙向四周蔓延流淌把一块块石板腐蚀出无数的凹坑。 金不破已退到三丈外孤零零地一个人伫立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的手又伸进皮囊准备抵挡来自金裂石等人暴风骤雨般的报复反噬。 然而金裂石一动不动一下苍老了许多似乎肩头蓦然压上了万钧的岩石挺直的腰渐渐松弛弯曲。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长子的尸体慢慢化成脓水熟悉的脸渐渐在眼帘褪淡消失精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为什么?”他的嗓音压抑而沙哑缓缓抬起头问道:“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愤怒甚至没有责怪与怨毒金不破的心却依旧一寒。他的手紧紧握住碧雾红砂仿佛是想从它们身上寻找到与金裂石对抗的勇气一声冷笑道:“你又为什么一心想杀死大伯好取而代之他的宫主宝座呢?” “竟是这个原因。”金裂石的脸上竟露出一缕怪异的笑容不是恨也不是怒竟含着一丝悲哀一丝怜悯望着自己的儿子回答道:“你杀死了不徇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尊严得到权力得到报复的快感─” 金不破仿佛是想掩饰内心的畏惧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宛如野兽般地嚎叫道:“你的眼里从来就只有金不徇我做任何事情得到的永远只是你的喝斥教训!即使你成功了将来的金牛宫也是我大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甚至连我的儿子也可以任由你把他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而我、而我还要大声叫喊打得好!” 金裂石静静地听着直等金不破的嗓音变得声嘶力竭才问道:“说完了么?” 金不破的手在颤抖剧烈喘息道:“你想杀我是不是?那就来啊!” 金裂石深吸了一口气残余的碧雾被他吸入又呼出吹向虚空。 “你弄错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我的好儿子。”金裂石回答道:“我的位子迟早有一天会传到你的手上而不是你的大哥。不徇太老实根本不是我理想的继承人选所以我才会对你有那么多苛刻的要求因为我要你将来能成为金牛宫之主!” 金不破咬牙吐字道:“你撒谎─” 金裂石摇头道:“到了现在我还有必要骗你么?我一共只有两个儿子疼的是你大哥赏识的是你。可你却亲手杀死了他也断送了我们所有人。不破我还是高估了你。你太傻了─” 金不破面色苍白死死盯着金裂石回答道:“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些就根本不会有今天!” 金裂石哑然失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隐瞒着不肯说出来么?” 金不破哼道:“不过是想故弄玄虚让我和大哥为了你的野心卖命!” 金裂石道:“你错了我不说别人都会把目光对准不徇。这样你会更加安全。傻小子我是在保护你。” 金不破呆住了喃喃道:“你骗我你在骗我─” 金裂石道:“不论你信不信如今都已无关紧要。我漏算了一步棋就该愿赌服输!”说完他高大的身躯骤然掠起一对金枪从背后吐出雷霆万钧激射向金不破的胸膛。 金不破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在金裂石的话语中一点一点地被击溃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衰弱到最低点。 当看到金裂石毫无征兆地向自己出手他只是近乎本能地吼道:“你不要再逼我─” “噗─”两把碧雾红砂挥手撒出涌向金裂石飞袭而来的身躯。 金裂石宛如着魔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两蓬碧雾红砂完全打中了他的身体但那对耀眼夺目的金枪也挟着锐利的呼啸深深扎入金不破的胸口从背心透出两截滴血的寒锋。 众人惊叫声中金不破凄厉地嘶吼用双手抓住金枪望向近在咫尺父亲的脸。 金裂石满脸绿气神情镇定而冷静只有那双眼眸里透露出深深的悲哀与绝望。他松开双手低低在金不破的耳畔道:“走好我的傻儿子─” “扑通!”金不破连枪带人仰面摔倒在大厅中距离他兄长的尸体仅仅三丈远。 金裂石颤巍巍转过身躯嗓音依旧宏亮道:“金裂寒、邓不为你们赢了。老夫自我了断不再劳费你们的力气。我的手下只要不再抵抗的希望你们给他一条生路─” 金裂寒无动于衷道:“你放心我会考虑。” 金裂石凄然一笑俯身抱起金不破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金不徇。脸上的肌肉开始腐烂走向生命终点的最后一刻他不再有任何的感觉。 “砰!”破损的身躯终于一头栽倒他枕在金不徇的半截尸体上怀里紧紧抱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另一个儿子。 许久所有人都失去说话的兴致。 花纤盈的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目睹这出落下帷幕的人间惨剧。但这仅仅才是一个开端。 “放弃抵抗、听候落的邓某可以宽大处理。”邓不为的神情里充满胜利者的温和宣布道:“有谁想负隅顽抗金裂石父子就是前车之鉴!” 厅门前的十余名金裂石心腹相顾无言谁也不愿第一个表态。 “怎么都不愿束手就擒?”邓不为冷笑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点时间考虑!” “与其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金不屈突然高喊道:“有种的就跟老子走!” 他拔出一对银钩疯狂挥动着向厅门大步冲去。背心蓦地一疼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 低下头诧异地看到自己胸口露出一截刀锋。他不必回头已经明白握着这把刀的主人就是执掌银衣卫的统领卢不邪。 抽出刀刃卢不邪迈步走到邓不为的座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受金裂石父子蛊惑犯上作乱罪不可赦求邓总管开恩!” “很好。”邓不为微笑道:“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还有谁愿意投降的?” 剩下的人静默片刻不晓得是谁带的头木然而又沉默地走到卢不邪的身边一一跪下。 “都坐回原来的位子上。”邓不为志得意满、意气风地说道:“只要真心投诚邓某都会全部留用。金裂石父子已死他们的罪孽当然不该算在你们的头上。” “谢邓总管!”卢不邪大声道:“今后属下定全力效劳以报总管不杀之恩。” 身边的人眼光里流露出鄙视默默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四名金衣卫忙碌地打扫大厅场内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宫主小婿这样处理是否得当?”邓不为如同这时才想起金裂寒的存在摆出恭谨的神色问道。 “解决了金裂石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老夫了?”金裂寒缓声说道:“贤婿又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邓不为的笑容霜结徐徐说道:“或许是我该问岳父大人在小婿替你扫除了金裂石的威胁之后你又该如何安排我?” “飞鸟尽良弓藏。”金裂寒道:“你是不是很想对我说这句话?” “那就要看岳父大人今后怎么对待小婿了!”邓不为挺起胸迎上金裂寒深邃的目光突然他有一种很解气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俯贴耳作出千依百顺的忠狗姿态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金裂寒。今天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和对方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对话。 而再过片刻这种平等也会消失。最终金牛宫只有一个人说了算。 邓宣傻傻地站在邓不为的身后。金裂石父子的鲜血还没有干透自己的父亲竟又和外公决裂。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金裂寒道:“不论我打算如何对你你都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了吧?所以就不必再假惺惺问我这句话了。” “你总算还不糊涂至少比金裂石清醒多了。”邓不为回答道:“为了今天我已经足足等了二十年!” “才二十年啊?”金裂寒露出讥笑道:“只算我执掌金牛宫的时间也已经有将近百年。你终究还嫩了一点。” 邓不为嘿嘿冷笑说道:“就算你是棵百年的老树表面的枝叶再繁茂根基却早已被蛀空。你还有什么资本来阻挡我?” “是啊剩下来能够听我话的人已经不多了。”金裂寒颔环顾厅中道:“加上在座的木仙子你如今掌握的力量似乎已足以扳倒老夫。” 邓不为道:“你算得很清楚。” “但是你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金裂寒不疾不徐地道:“至少眼前仅存的三大护法里除了裘一展之外你还没有资格让于恒和郝城听命。金裂石的旧部更加不能指望他们会为你卖命。 “至于木仙子和几位青木宫的贵客我猜你和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益交换他们也未必肯全力以赴对付老夫。” 木仙子咯咯笑道:“金宫主老而弥坚说得本宫由衷心服。看来稍后邓总管和咱们对您还需费一番手脚才能大功告成。” 邓不为摇头道:“岳父大人你真的穷途末路了居然妄想用三言两语恐吓住小婿。即便你说的都是事实又有几个人能够为你卖命呢?” “不多的确不多。”金裂寒稳如泰山的坐着回答道:“好在还有几个─” 大厅两边的侧门缓缓走出四名须皆白的褐衣老者老得仿佛连路都走不动了。 邓不为的神情好似见了鬼一样呆呆望着四名老者走到金裂寒的身前喃喃道:“不可能他们四个不是已经死了?” 木仙子的眼睛也直了像她这样岁数的人除了聋子和白痴谁都听说过“金褐四雁”的名字。 这四个老人真实的名字很少有人能够记得人们称呼他们时通常叫做:金战雁、金无雁、金不雁、金胜雁。合在一起那就是“战无不胜”! 如果算辈分邓不为理当恭恭敬敬向这几个老头喊上一声叔公。 在金牛宫的传说中他们曾经是脱于金裂寒之上的元老级人物却尽皆战死在逆天宫一役中。 传闻不可信邓不为任何时候都没有比现在更加愿意相信这句老话蕴涵的道理。当他拜入金裂寒门下的时候这几个老家伙就早已是传说级的人物自己给其中任何一个人提鞋都不配。 纵然现在他的心里也同样充满惊骇再说不出一句话。 “我原本是打算用他们对付金裂石的没想到最后用在你身上。”金裂寒淡淡地说道:“就凭这一点邓不为你已可自豪。” 我自豪个屁!邓不为忍不住在心里骂出脏话嘴巴中像吃了半斤黄连一样苦。 “昨晚城舞已经离开金阳堡。你本不该这么心急的也许是你太得意忘形了。”金裂寒的声音一记一记击打在邓不为的心头上。 “当然在你看来万事已经具备有十足的把握把老夫和裂石除去。”金裂寒说着摇摇头道:“你还是嫩了点啊贤婿!” 邓不为吐了口气说道:“我的确没想到他们还会活着。不过你也有漏算的地方!”一挥手掌心中窜起一支殷红色的火炮“砰”地轰破屋顶在数十丈的高空洒散出绚丽的烟火。 “不用一盏茶的工夫青木宫的高手就会在我属下的引领下杀进大厅。金褐四雁固然厉害可也挡不住千军万马吧?”邓不为一口气说完头顶碎落的粉尘沙沙洒到他的身上。 “好好你和青木宫是彻底勾结上了!”金裂寒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诧异冷冷道:“贤婿我再送你最后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天底下没有人是傻瓜甘心被别人当枪使!” 邓不为冷笑道:“这个小婿自有分寸不劳岳父大人费心。” “爹爹您真要和外公动手么?”邓宣叫道:“他可是我的外公啊!” “蠢材!”邓不为一把推开邓宣道:“我不杀他他也要杀我。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金裂寒哈哈大笑站起身道:“自从逆天宫一战后整整二十年老夫没有出过手今天就让我再开一次杀戒!” 虽然与金裂寒相隔十数丈但邓不为与木仙子依旧同时感觉到凌厉的杀气扑面涌到情不自禁地随之起身铿然拔剑。 “四老请你们先清理邓不为其他的人由老夫解决!”金裂寒豪情万丈无视脚下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沉声吩咐道。 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生了金褐四雁并没有动站在最接近金裂寒位置上的金战雁用微弱的声音慢吞吞道:“对不起裂寒这次我们不能听你的了。” 邓不为惊喜交集情不自禁纵声笑道:“岳父大人你已众叛亲离穷途末路了!” 金裂寒彷如不闻双目瞳孔渐渐收缩凝视金胜雁道:“你们居然会投靠邓不为?” 金战雁摇摇头道:“他算什么东西?” 金无雁接着道:“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金不雁悠然道:“裂寒跟我们走吧。” 金胜雁最后道:“我们替你输导经脉散去灵台积郁的魔意。你至少可以活到和我们一样老的时候。” 金裂寒俯视厅中众人缓缓道:“你们还有谁想背叛老夫?” 于恒和郝城一起高喝道:“我等愿随宫主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唰─”在他们周围二十多名金牛宫高手整齐划一地起立与对面的邓不为一系壁垒分明遥相对峙。 金裂寒的目光依旧寒冷注视于恒与郝城道:“你们跟着我很可能会死。” 于恒大笑起来花白的钢须簌簌震颤不以为意道:“属下的这条命就是宫主给的。今天死我已多赚了六十年!” 郝城白皙的面庞亦露出满不在乎的笑意道:“能和宫主同生共死属下还有什么可以抱怨?” 邓不为嘲讽的眼神扫过他们呵呵笑道:“岳父大人你果然比金裂石强了许多。至少厅里还有这么多愿意为你殉葬的手下!” 金裂寒冷冷道:“金裂石的身边也还有一个金不屈。你的身后又有谁?” 裘一展嘿嘿笑道:“宫主这时候你还想离间我们?” 金裂寒轻蔑一哼回答道:“你们不配!” 裘一展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颤竟不敢再反驳半个字低头移开视线。 金胜雁道:“裂寒难道我们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带你离开么?” 金裂寒“呼─”地甩飞身后大氅说出一个字:“来!” 第十章 血与泪 枭雄迟暮只要那一颗坚硬冰冷的心还在铿锵跃动纵然是战无不胜的金褐四雁不能也不敢有一点的放松! 邓不为已经从巨大的一惊一喜中恢复了冷静反而不急于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果金褐四雁真能代劳替他拔出眼中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他畏惧的一颗钉子剩下的于恒和郝城等人不过是大餐后的一锅醒酒汤而已。 金阳堡中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埋伏的青木宫高手和他的手下正在全向这里聚集而来。 中午在那张高高的霸主之座上坐着的人就该是他。 烈阳怒红犹在囊中金裂寒不动金褐四雁也不动。苍老得写满皱纹与沧桑的脸上波澜不惊静静的目光锁住了金裂寒那双紧握的拳。 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后五个人中有谁能够活下来。金裂寒不知道金褐四雁也不知道! 花纤盈的小手冰凉无意识地紧紧抓住木仙子。她的小脑袋瓜里还没想明白为何在自己说出一句话之后事情居然会按这样奇怪的轨迹展。 半晌金胜雁叹了口气怅然说道:“我们四个看着你从小长大却没想到会有一天要拼个你死我活。” 金裂寒道:“当年从逆天宫将你们救出来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今天的结局。” 金胜雁摇摇头无奈地道:“我们对不起你但也只能对不起了。” “吭─”他的手上蓦然响起悠长的金石之音苍白的指尖缓缓泛起眩目的金光向着掌心与手腕蔓延很快整只手掌都化作金色宛如佛祖的金手。 “喀喇、喀喇!”身边的金无雁默不作声从袖口里取出九截赤红色的短竿专心致志地一节节拧上最后装上了一支细长盘曲的枪头。 金不雁的动静要小许多只取出一双紫色的丝绵手套戴上然后放在眼前打量。 金战雁什么也没拿竖起一根指头立在眉心间遥遥指向天宇。 “焚金掌、赤莲枪、紫酥手、点石成金指!”金裂寒如数家珍徐徐报出一堆名字冷冷笑道:“这些都是当年你们教给我的!” 金战雁道:“你早已青出于蓝了。只是我们很想试试究竟你参悟了多少?” “我敢打赌等你们知道了结果一定会很后悔。”大厅里突然又有一个人轻轻笑着道:“所以不妨先找我买几瓶后悔药很快就能用得上。” 金褐四雁枯槁的脸上齐齐爆出一蓬淡金光彩望向正对着金裂寒的六丈外。 光华一闪他们的视野里多出了一个年轻人轻松的笑意悠闲的表情苍白的面庞在这座杀机狂舞、人人面红耳赤的大厅里简直就是一个异类。 “金城舞!你不是昨晚就已经走了么?”提问的是邓不为而同样的疑问也存在于许多人的心里。 “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林熠叹气道:“走到半路上不巧遇见一帮气势汹汹、直奔金阳堡的青木宫高手领头的那个还是三木七花之一的花千树。莫名其妙和他们打了一架直到早上才脱身。” 木仙子一震。这次为了和邓不为联手向金裂寒逼宫青木宫暗中出动了三百余位高手为避免打草惊蛇兵分五路分别由三木七花统率潜伏至龙山中。 其实单单替邓不为助阵青木宫完全不必下这么大的血本。但既然邓不为打开大门出邀请他们当然也乐得趁火打劫将金牛宫顺势吞并。 邓不为知道的仅仅是其中的两路伏兵这个金城舞又怎么会截杀到花千树的那一支奇兵? “花千树呢?”她问道。 “还剩一口气滚回青木宫了吧。”林熠回答道:“本公子还是很仁慈的赶尽杀绝的事情从来不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不信!”木仙子冷笑道:“就凭你能解决花千树他们四十多名敝宫的高手?” “如果我再告诉你花千放那一路也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你就更加不信了。” 林熠摇头道:“就像我不相信只是为了区区一卷《云篆天策》青木宫会如此好心地出动三百高手千里奔袭金阳堡为邓不为助阵一般。可这些事情竟然真的生了又有什么法子?” “什么三百高手?”邓不为惊愕地望向木仙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你会不明白?”林熠笑道:“你们为了宫主宝座打得热火朝天人家不甘寂寞也想凑凑热闹。邓总管开门揖盗花千叠岂会辜负盛情?” “胡说八道!”木仙子冷然道:“我们只是不相信邓不为的实力为了以防万一才留了后手。邓总管大敌当前休要听这小子挑拨离间!” 邓不为不是傻瓜但他已是骑虎难下一咬牙道:“好就请木仙子与邓某联手先解决了这小子再说!” “都成这样了你们还打算和金裂寒火拼么?”林熠悠然望向金褐四雁道。 稍一迟疑金胜雁道:“有些事我们不管。”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想管的是哪些事?”林熠问道:“金牛宫瓶瓶罐罐全被人砸烂摔碎了你们四个能得什么好处?” 金战雁道:“你知道了也没用。” 林熠微笑道:“但至少我能猜一猜对不对?譬如说你们背后还有什么人;譬如说你们四个在幕后待的太久也想坐一坐金裂寒身后的位子。” 金褐四雁默然。活了两百来年若连言多必失的道理都不懂他们就不是战无不胜了。 “你回来干什么?”金裂寒忽然开口道:“想看我笑话还是要帮我?” “眼睁睁看你受人算计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林熠回答道:“不如让我先算计算计别人可能会更有趣一些。” “你走吧在这里只是多余。”金裂寒徐徐道:“我不想你娘死后还要为这件事情痛恨老夫。” “你以为我会傻到回来送死么?”林熠笑道:“你是我娘亲的别的人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把你带走!” 金裂石沉默着凝视林熠的笑容竟也笑了说道:“好!如果老夫要死也一定要留给你来杀。别人都不行!” “我知道你是谁了─”一声清脆惊诧的呼喊穿透大厅花纤盈错愕地叫道:“你、你居然会是金城舞!”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林熠听得懂。但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出疑问“轰隆”一响厅门已被震飞一群人缠斗着呼喝着涌了进来。 混乱里就听见白老九大呼小叫道:“他***到底谁是自己人谁是该杀的?” 白老七兴高采烈地答道:“不管他看谁不顺眼咱们兄弟就干他姥姥的!” 在他们身边既有青木宫的高手也有金牛宫的部属乱战一团谁也不知道在和谁打只晓得拼命地厮杀。 楚凌宇保护着黎仙子紧随在邙山双圣的身后也踏入厅中这场仗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没名堂的一次稀里糊涂就被卷进战团偏偏身边还有邙山双圣这两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黎仙子也仿佛失去了理智所以他想不打都不行。 看援兵赶到邓不为精神一振招呼道:“木仙子先杀金城舞!” 他真的不笨很明白金城舞在金裂寒心里的分量只要杀了这个小子金裂寒必然心神大震难以冷静接下来就会好办多了。 果然金裂寒的眼中爆出一簇银白色的精光有如实质刺向邓不为滚雷般的声音喝斥道:“你动他试试!” 在他心神一晃间金褐四雁生出感应同时出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焚金掌、赤莲枪、紫酥手、点石成金指不用看金裂寒闭起眼睛都能晓得它们的路线和变化。但晓得是一回事能不能挡住却是另一回事! 宽阔厚实的肩膀微微一耸背后响起“叮─”的长鸣烈阳怒红终于出手了! “吭!”枪尖点中焚金神掌枪杆扫开紫酥手。闪过身赤莲枪从肋下走空。而金胜雁的点石成金指却已无声无息地点到后脑。 “呼─”银白色的卷冲天飞舞像一蓬大旗西风漫卷。 金胜雁细长的手指戳中乱宛如将手探入柔波却有一股灼热难当的魔气顺指反噬令他扬声吐气飞身卸力! 转瞬间漫天攻势尽消。光澜罡风里重露出金裂寒伟岸的身躯横枪傲立、面色冷峻吐了口浊气低喝道:“再来!” “呜─”烈阳怒红出怪兽般的低吼平腰横扫席卷方圆三丈。空中舞动出一团金色枪影裹起雄浑霸道的气流形成一柱乱云崩裂蔓延。 他面对金褐四雁竟用一招“荡枪式”以一攻四睥睨群伦! “砰砰砰砰─”几乎同一时刻金褐四雁各接一招却谁也不能止住烈阳怒红汹涌澎湃的攻势。 抽枪一转烈阳怒红“啪啦啦”怒吼“幻枪式”颤动出四道光飙分袭而至取的仍是金褐四雁的胸膛! 宾服十七枪招招为攻生死立判把杀意和气势挥到最烈的顶峰。 金褐四雁的眼里不约而同闪过惊讶与凝重他们预料到金裂寒会很强却没有想到二十年沉寂不出的金裂寒竟能一强至此! 好在时间很公平也给了他们不多不少二十年的工夫让他们有底气再接下这一招“幻枪式”。当金胜雁用点石成金指激开枪头重新稳住阵脚的时候竟现他们四个人已不知不觉向后退出三丈把金裂寒围在正中。 三个回合里除了第一招是他们趁着金裂寒心神微分抢先出手之外后面的两次居然都是金裂寒在攻他们在守! “这个小子确实了不起!”金褐四雁的心底生出一声由衷而矛盾的赞叹。 “吭!”金裂寒长枪拄地银色卷飞舞燃起火焰的眼睛更像另一柄可怕的烈阳怒红扫视四人平缓语气道:“很好你们也没辜负这二十年的光阴。” 金战雁的心头涌起一丝气馁初始的气势已被金裂寒纵横跌宕的枪势一扫而空。这个小子的修为还全都是拜他们四人所赐。 金胜雁却在冷笑缓缓道:“你的宾服十七枪威猛无俦确实厉害。可惜太耗真元十七枪尽之后看你还有什么资本站在此处!” 金裂寒蔑然一笑道:“杀人的枪法有一式就已足够。十七枪实在太多了些。早在十年前宾服枪法就只剩下十二式如今更只有七式!” 七式!金胜雁的心一沉深吸一口气道:“恭喜。” 金裂寒傲然道:“不必请你们再接我这一招”横枪式“!” 话落枪出团团光澜再次将五个人的身影淹没吞噬。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那边的林熠哀叹道:“不单要和人斗还要跟畜生打我的命真是苦啊─” 邓不为和木仙子很看得起他双双出动夹击狂攻不说那头千年血狸上窜下跳在周边游走不时偷袭弄得林熠头大十分。 该死的青丘姥姥今天不晓得是放假了还是存心要看戏声息全无。 幸好他也不是以前的林熠不然是否能接下邓不为和木仙子的联手十招也是问题。 心宁仙剑对着邓不为的长枪、木仙子的冷剑回风舞柳风雨不透利用奇遁身法不断闪展腾挪全力周旋。 他终是有失算的地方没有料到金裂寒会被凭空多出的金褐四雁羁绊住。这场搏弈已经很难说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血狸觑到机会再次扑上。林熠挥手打出一支璇光斗姆梭将这畜生迫退但木仙子和邓不为又双双杀到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正伤脑筋的时候头顶传来“吱吱”的猿啼。 大厅里金裂寒的部属、邓不为的心腹、再加上青木宫的人马和金裂石的残部早已混战一团不可开交没有人注意到被邓不为轰碎的屋顶上探出一颗金毛魁猿的小脑袋。 但这一声听在林熠耳朵里比百灵鸟的叫声更悦耳他无暇抬头欣喜道:“小青替我把这只黑猫赶跑!” 小青没理他懒洋洋地坐在横梁上伸手在浓密的绒毛里捉虱子。 林熠讨好道:“咱们也算老朋友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可惜小青是母猿似乎对酒并不感兴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啦小姑奶奶别摆架子啦。”林熠口不择言道:“回头我给你找个公猿作伴这总行了吧?” 小青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仰着小脑袋“咕噜噜”出一阵清亮的长啸飞扑向血狸。 血狸一向在陆上称王从没到冥海混过对这么一头小小的金猿并不怎么看上眼。 它嘶吼一声锐利的前爪抓向小青一心要将这只不识好歹的小家伙撕成碎片。 可刚触及小青光滑柔顺的绒毛却顿时滑开反有一道强劲的魔气震得它手爪生疼。 小青身躯一扭迅捷无比地一抓在血狸的后背上拉出三道长长的血槽。 血狸负痛狂吼向前激窜就听见木仙子叫道:“小心这好像是冥海金猿!” 提醒得也稍晚了一点吧?血狸忍疼抱怨一双小眼恨恨瞪着小青出呼呼低吼。 小青一点也不在乎对方色厉内荏的威胁向血狸招招小手鼓励它再来。 血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它暴啸变身瞬间幻化出庞大的身躯相比小青宛如一座巨大的山峰雷霆万钧般压来。 小青的身上似乎又痒起来了慢悠悠从额头拔下一根淡青色绒毛“啪”地弹出。 这算什么打法?血狸听说过洒豆成兵但不晓得拔下一根毛会变出什么? 那根青色绒毛在空中绽开化作数百道绚丽的光刃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射向血狸。 血狸大吃一惊它左躲右闪、上窜下跳。可是依旧摆脱不了遍体鳞伤的厄运。漂亮的皮毛上被光刃无情地割开一道道血口魔血泉涌血肉模糊。 它连叫冤的力量也没了颓然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还在挣扎。 木仙子见爱兽重伤睚眦欲裂竟舍下林熠仗剑杀向小青厉喝道:“畜生找死!” 林熠压力骤减他并不担心小青。这头金猿的厉害尚过小金除非来的是三圣五帝这样的人物否则谁都很难拾掇下它。 调匀气息林熠微笑道:“邓总管你也忒笨了。咱们拼得你死我活最后却要为青木宫做嫁衣究竟值不值得?” 邓不为面色铁青低哼一声没有回答手上长枪舞动更急。 楚凌宇护在黎仙子身旁从容挥洒。 众人尝到了这位正道年轻一代翘楚的苦头亦不敢再过分紧迫。 毕竟楚凌宇他们只是外人若非邙山双圣和黎仙子率先动手他们又何必去招惹这一堆刺头。 忽然花纤盈从楚凌宇身后冒出来低声道:“别打了快跟我走!” 楚凌宇一怔问道:“去哪儿?” 花纤盈道:“你别管跟我跑就是了。” “你不管木仙子他们了么?”楚凌宇问道。 “就是她在我才要跑”花纤盈振振有辞道:“难道等着留下来嫁人么?” 楚凌宇还未来得及回答两名金裂寒的部属现花纤盈呼啸拥来。 楚凌宇不愿伤人只招架闪躲不让对方伤到花纤盈可一转头黎仙子已冲到前面了。 他急忙叫道:“七兄、九兄照应黎仙子!” 邙山双圣杀得兴起哈哈笑道:“没问题包在咱们兄弟身上!” 花纤盈藏在楚凌宇身后叫道:“楚大哥你到底走不走?” 楚凌宇苦笑道:“你叫我大哥我就立刻头皮麻!你当我想蹚混水么?但我一走他们怎么办?” 花纤盈道:“邙山双圣那么厉害有谁伤得了他们?你不走我一个人先逃了!”一转身掠出大厅竟真的跑了。 楚凌宇一惊青木宫与金裂寒的人马水火不容花纤盈万一落到这些人手里有死无生。他看了眼黎仙子与邙山双圣见这三人足以自保才苦笑着追了出去。 楚凌宇前脚刚离开邓宣后脚踏入大厅。谁也没在意他什么时候离去过也不在乎他是否又回来除了邓不为亲子的身分外邓宣在众人的眼里并没有多大价值。 但在邓宣身后还站着十六个人十六个手持弓弩的新招部下。 他冲近邓不为大声叫道:“爹爹你真要和外公死拼到底么?外公完了金牛宫一样也要完蛋。快收手吧宣儿求你了!” 邓不为已落下风暴躁叱喝道:“滚开添什么乱!” 邓宣一颤终忍不住眼中的热泪哽咽道:“爹─” 邓不为烦透了这个窝囊儿子不耐道:“哭什么回你娘身边去!” 邓宣默默退开阎九走到身后低声问道:“孙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邓宣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上百个熟悉的身影在舍生忘死的自相火拼看到外公在金褐四雁的围攻中苦苦支撑也看到林熠和父亲上下翻飞的身影。 他擦干泪水目光突然变得坚强冷静徐徐道:“对准青木宫的人射!” 命令一下十六张蓄势待的爆蜂弩齐齐激射。 只是这次弩匣里装的不再是普通的钢箭而是经过灵符加持的索命魔弩! 黑云卷涌每支爆蜂弩中分别射出三支弩箭合在一起就是四十八支分别向着激战中的不同目标掠去。 弩手以意念驱动爆蜂弩锁定目标根本不担心混乱中可能的误伤。每一支弩箭也果然像生出眼睛一般精确地寻找到猎物用近乎肉眼难以企及的度爆出致命一击。 有人用掌风劈荡却现掌落时箭已在胸;有人轻灵的闪躲却不料弩箭随之折转如影随形。 当箭头接触身体的一刹亮起耀眼的红光轰然巨响中弩箭爆裂在体内炸开。 顿时大厅里血光四溅十六名青木宫高手立毙当场。残断的碎肢漫天飞舞地上未干的血泊又被溅上新一层的热血。 木仙子骇然而望凄厉大笑道:“邓不为你生的好儿子啊!” 邓不为惊怒交集喝骂道:“小畜生!你在作什么?” 血雾弥漫一滴热热的血珠飞溅到邓宣脸上。 他没有回答眼眶却再次湿润。 这一天充满血与泪交织起的恩怨已让他无力承受却又不得不面对。 猛一咬牙再次命令道:“射!”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二部续集 下集预告: 大厅之内火拼连连金裂石父子相残邓不为翁婿争锋最后连多年没有消息的金褐四雁也齐齐出动了。 青木宫与邓不为联起手来欲置金裂寒于死地危急时刻林熠终于现身。 大战之后金牛宫满目疮痍。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终于能够稍稍喘一口气的时候林熠惊讶地现阴谋的背后还有阴谋自己正面临前所未有的险恶处境─ 第一章 裂寒 “砰砰砰砰─”大厅里炸开一蓬蓬血雾大理石的地面出瑟缩颤栗。 这次青木宫的高手已经有了防备但弩箭依旧钻入九个被锁定的倒霉蛋体内爆裂开血肉腑脏碎骨炸筋。 爆雷符强大到近乎恐怖的轰击令这些青木宫高手一旦中箭连重伤不死都成为奢望。 率领部下杀入大厅的青木宫总管花千重痛怒交集厉喝道:“跟我来!”振剑凌空飞扑邓宣。 十六名爆蜂弩手列成环阵将邓宣保护在中心看到花千重与四名手下不顾一切地杀到齐齐射。 “嗤嗤”密箭如雨花千重耳朵里听到身边接连出的轰然巨响知道四名手下已经凶多吉少。他磕开三支弩箭冲破爆蜂弩织起的第一道防御网掩袭而至。 邓宣双手一翻多了一把银光闪烁的爆蜂弩“咔吧”扣动机关心神锁定花千重七支弩箭雷霆呼啸化作黑色的光束宛如流星经天飞射向花千重。 花千重大吃一惊暴声呼喝挥剑扬袖在身前激荡出一道耀眼光采。 “砰”的爆响一支弩箭将花千重的大袖炸得碎裂成粉露出血肉模糊的赤裸左臂。以他百年精纯魔功护体也没挡住爆雷符石破天惊的凌厉轰击。 邓宣眼中露出罕有的冷静与镇定第二次扣动机关。他的爆蜂弩匣中装有四十九支短箭这一次又激射出其中七支。 花千重的气势已临近枯竭再也无法抵挡第二波的爆蜂弩轰击。他大喝一声不得不冲天飞起闪躲开向自己激射而来的九抹金光。 然而爆蜂弩也尾随他向上飞掠。花千重“草木一秋”的身法虽然炉火纯青迅捷空灵可论度到底拼不过身后的九支短箭。 不管他怎样改变方向左右腾挪弩箭依旧越追越近。万般无奈他只好咬牙回身誓死一搏。 “砰!”的一声花千重的半截左臂炸飞而出被气浪高高抛到空中洒溅下一道殷红热血。 花千重面惨如金全身浴血左肩血淋淋的断肢吊在身上无力震颤“哇─”喷出一口箭血。 众人目睹此景无不骇然惊呼。 身为青木宫三木七花十大顶尖高手之一的花千重在爆蜂弩的两轮轰击之下狼狈如此谁还敢直撄其锋谁还敢小觑邓宣! 邓不为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怒骂道:“小畜生还不快住手!” 邓宣像是换了一个人立在爆蜂弩队的中心铿然道:“爹爹不停手孩儿也不会停就将这大厅里的青木宫高手全部杀光!” 邓不为没有料到一向听话懦弱的儿子会突然变得强硬居然敢和自己顶嘴。他又惊又怒心神大乱被林熠的心宁仙剑杀得步步后退难以招架再没有闲暇去教训自己的宝贝儿子。 他血红的双眼恨恨紧盯林熠咬牙切齿道:“金城舞都是你干得好事!” 林熠笑吟吟道:“我要是你看到自己的儿子脱胎换骨一鸣惊人心里不知该有多开心。阁下不喜反怒实在有些奇怪。” 邓不为心知肚明经此一战邓宣和青木宫的血仇是彻底结上了。 而他作为邓宣的老子恐怕也让花千迭、木仙子等人一并恨上。纵然今天能杀死金裂寒夺得金牛宫宫主之位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此刻再被林熠冷嘲热讽的一通讥笑他胸口气血汹涌猛然低哼从嘴角溢出一缕紫红色的淤血。面前银光一闪清冷如月的心宁仙剑已经抵到咽喉。 邓宣惊呼道:“舅舅别杀我爹!” 邓不为怒骂道:“小畜生你现在想起我是你老子了么?”可在林熠剑锋的紧迫之下身躯紧绷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林熠左手凌空飞弹制住邓不为经脉微笑道:“好姐夫还不命令你的手下住手?” 邓不为把头一偏不屑哼道:“有种杀了我想教邓某听你的话等下辈子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林熠也不生气说道:“我原本指望你能聪明些谁晓得到头来还是一个顽固不化的胡涂虫。青木宫三百余名高手真是来帮你争夺宫主宝座的么?一卷《云篆天策》便能让他们不惜血本的替你卖命?甚至不怕你成功后反悔抵赖?” 邓不为还是一哼紧闭双唇不吐一字脸上神色看不出多大变化。 林熠叹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吧让我抓个人来替你问个清楚!”抓起邓不为掷向邓宣道:“看住你爹别让他气得咬舌根自杀了!” 一纵身林熠迎上花千重笑嘻嘻道:“花总管咱们好好聊聊。” 花千重刚把断臂包扎停当一腔郁闷的怒火正愁没地方泄。看见林熠主动凑上来狞笑道:“好啊老子用夜林剑 和你好好聊!“他捏动剑诀脸上青光乍现念动真言夜林剑光华暴涨铿然镝鸣竟然是要动“万木参合诀”。 林熠睁大眼睛道:“不会吧一见面就要和我拼命?唉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都招谁惹谁了犯得着花总管念起万木参合诀么?” 你苦命?老子的胳膊才苦命呢!花千重无比郁闷地咒骂道口中低喝一声:“咄!”身剑合一青雾萦绕幻化出千百束锐利弧扁势若奔雷直射林熠。 林熠既不挥剑招架也不抽身闪躲扬手射出一道五彩光澜道:“下来!” 花千重还真听话矮墩墩的身躯从空中骤然坠落结结实实摔回地面。 漫天的剑光瞬间消失花千重身上被锦云丝带牢牢捆住如同情人的臂腕缠绵缭绕无法动弹。 林熠笑嘻嘻道:“咦你也太老实了。我随口一说花总管还真的下来。只是也不用这么心急往下跳嘛。那么高摔疼了没有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花千重气得要吐血。对方趁他的剑势将展未展之际突然出手形同偷袭般射出一条稀奇古怪、偏又厉害无比的丝带击破他的御剑诀捆绑上身令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身子已莫名其妙地从高空摔落。 两个青木宫的高手看到花千重被擒怒声扬剑冲了过来。 林熠对他们可就没对花千重那么客气了挥手打出一道释青衍炼制的“天罡震雷符”“轰隆”震响将对方炸得粉碎着实称得上杀人于弹指无形间。 其它青木宫部众见状哪敢再来送死纷纷往周边躲闪。 林熠提起花千重走入爆蜂弩队围起的圆阵中将他在邓不为身前一放微笑道:“花总管麻烦你对邓总管好好介绍一下贵宫这次突袭金阳堡的大计。” 花千重冷笑道:“老夫知道的邓总管也都清楚有什么好介绍的?” 林熠耐心道:“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是当时忘记了向邓总管交代的?” 花千重把眼闭上不一言。 林熠摇头道:“你一定是记性不好看样子需要在下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花千重的身躯猛然一颤满脸血红肌肉牵动不止腰腿蜷曲显得痛楚无比口中竟然禁不住出低声的呻吟。 邓不为大感奇怪花千重是个硬挺冷酷、胳膊断了都不皱眉头的人物。一条丝带捆缚在身居然会让他痛楚失态成这样不由让人惊骇。 林熠这些日子以来结交熟识的从龙头到青丘姥姥从云怒尘到岩和尚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大师级人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所谓近墨者黑他原本就是一个不拘常理、玩世不恭的人此刻动手逼供自然也是毫不手软。 锦云丝带中的“夏虫冬冰蛊”一点一滴地渗入花千重体内那种痛苦绝非常人可以想象让他恨不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挖出来扯碎撕烂。 林熠满是同情道:“你想起什么来了么?邓总管似乎等得有些着急了。” 邓不为心中暗骂道:“臭小子是你心急了才对吧?” 花千重双手深深插入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拉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印痕嘶声低吼道:“小兔崽子有种你就杀了老子!” 林熠摇摇头道:“我要是杀了你不免还要费一番手脚去抓木仙子。好男不和女斗你也不想让她品尝这种酷刑滋味吧?” 花千重不寒而栗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额头冷汗不断地滴落着道:“我说!” 林熠俯下身侧耳问道:“你在说什么这厅里好吵我听不清楚!” 花千重对准林熠耳朵提起音量用最高的嗓门吼道:“我说!这回青木宫兵分五路潜伏在龙山中就是想趁邓不为和金裂寒拼得两败俱伤后动突袭一举摧毁金牛宫。这一下你听清楚吧?” 他的声音犹如炸雷在大厅里嗡嗡回荡。不仅林熠和周围的人听见了那些邓不为的心腹和金裂石的残部也听到了。 这些人不由自主地放缓动作彼此面面相觑无声地进行着交流。 如果邓不为的势力还在或许能镇住局势。可惜现在群魔无连裘一展也深深为花千重所说的话惊骇不已更遑论别人。 毕竟无论如何内讧牵涉的只是金牛宫一家之事。而青木宫的外侮却让这些人感觉到同仇敌忾。 林熠揉着耳朵抬起身子喃喃道:“好大的嗓门差点把我耳朵给震聋。”转向邓不为微微笑道:“邓总管你怎么说?” 邓不为望见裘一展等人脸上的震惊与愤怒明白大势已去。这个时候即使他再下令要求手下顽抗那些人心中亦必定会生出更加强烈的反感和不屑。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金城舞我不得不向金裂寒认输。因为他有一个争气的好儿子而我却没有!” 林熠轻笑道:“你又错了。邓宣远远比你想象中的出色可惜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太小看他了。现在麻烦你下令倒戈吧。” 邓不为犹豫片刻说道:“我知道我已经完了。但要我下令你必须答应邓某最后一桩事。保护好宣儿母子我的事与他们无关不要再牵扯到他们头上。” 邓宣激动地叫道:“爹您不会有事的。咱们父子齐心协力把青木宫的人赶出金阳堡外公一定会原谅你的!” 邓不为摇头道:“他连嫡亲的弟弟都逼死了又怎么会放过我?” 林熠深吸一口气肃容道:“你放心即使你不提这个要求我也会做到。” 邓不为宽慰一笑运功出声道:“裘老让大伙儿都住手吧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裘一展接令高声叫道:“都住手不要再打了!” 大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除去二十余名青木宫的部属其它的人都已停止打斗。 木仙子被小青耍得狼狈不堪披头散“仙子”风韵荡然无存怒不可遏地喝问道:“邓不为你这是什么意思?” 邓不为明白自己已经彻底把青木宫得罪到家了。他把心一横冷冷道:“花千重的话是什么意思邓某现在就是什么意思!” 木仙子心里一虚突然觉自己身边的人其实不多。大厅里无数道轻蔑与仇视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而青木宫仅存的部属已不到二十人。 正在这时厅门外有人哈哈笑道:“好吧既然大家撕破了脸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名花衣老者率着四十余人走了进来正是三木七花中的木真君。 木仙子见强援赶至底气又足叫道:“来得好!” 林熠现裘一展等人面现踌躇晓得他们在担心什么朗声说道:“在下代金宫主在此立誓凡此刻改过自新效忠金牛宫者既往不咎绝不食言!” 木仙子咯咯笑道:“你是谁他们凭什么要听你的话?要杀他们的是金裂寒你又凭什么说不?” 邓宣蓦然跨前一步扬声道:“裘爷爷金四叔别听这妖妇蛊惑!咱们自己人拼得还不够么难道一定要让青木宫来捡便宜?就算外公将来不容大伙儿大不了我和爹带着你们远走高飞另闯天地。总好过被人利用自毁家园!” 邓不为的眼里闪过神采大声道:“说的好宣儿!” 木真君嘿嘿冷笑道:“臭小子老夫先折了你的翅膀看你还能高飞到哪儿去!”飞身腾空如一头硕大的苍鹰扑向邓宣。 木仙子急忙叫道:“三哥小心他们手里的魔弩!” 不等木真君回过神来面前乌芒闪动数十支弩箭厉声呼啸铺天盖地地射来度快到极点。 “砰─”血雾迸散他的双腿先是钻入一阵巨痛随后一轻已经被硬生生轰碎惨叫一声几乎疼昏过去。 他身后的四十多名部下见状暴起黑云般压向爆蜂弩队。 邓宣振声喊道:“外辱当头就当同仇敌忾!裘爷爷金四叔你们还等什么?” 裘一展纵声喝道:“杀─”率先冲出直奔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木真君。 厅中混战再起却再没人搭理邙山双圣与黎仙子。白老九问道:“小狐狸妳说我们该帮哪边?” 黎仙子不假思索道:“忘了玉茗妹子的百花园是毁在谁手里了么?今日便杀了那妖妇为死难的姐妹讨回一半的血债!” 邙山双圣在昆吾山时受玉茗仙子照顾颇多对这位温柔善良的少女十分喜爱闻言双双叫道:“正是老子要活劈了那妖妇!”齐齐向木仙子掠去。 而不论周围局势如何跌宕起伏惊心动魄金褐四雁的心神始终紧紧专注在金裂寒身上。 面对金裂寒任何一点疏忽与分神都将招致万劫不复的厄运。这一点许多已死的人已用生命作为代价验证过了。 金褐四雁当然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尤其是在顶过金裂寒数轮暴风骤雨般的攻势逐渐占据了上风的时候。 烈阳怒红还在飞舞金裂寒还在战斗他们不敢也不该有丝毫的放松。 更令金褐四雁苦恼的地方却在于其实他们内心并不想真的杀死金裂寒。然而对方的强横使得他们已经没有把握控制住战局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无法把握。 他们有十足的理由放弃这场玉石俱焚的惨烈搏杀却只有一个理由必须绝望地坚持下去。而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后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围攻不止。 烈阳怒红已出六式只剩下最后一击“裂枪式”未曾现身。金裂寒枪势笼罩的空间不断地被金褐四雁蚕食逐渐压缩到三丈方圆之内金枪的光芒愈炽烈。 “砰!”金不雁的紫酥手扫中金裂寒背心衣衫碎裂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紫色手印由浓而淡向四周扩散。 金裂寒的身躯晃了晃仰天喷出一口热血顺势振枪挑出刺穿金无雁的肩头。 金无雁闷哼撤身赤莲枪交到单手与另外三老并肩伫立漠然道:“好枪法!” 金战雁摇头道:“可惜已是强弩之末。你的经脉已遭紫酥手重创何苦再强撑不退?金阳堡大局将定跟我们走吧!” 金裂寒急促的呼吸已无法掩饰银色的卷中蒸腾起淡淡水雾烈阳怒红斜背身后道:“我还没倒下!” 他的肌肤上缓缓泛起一片奇异的金色光晕全身就像镀了一层金漆汩汩流动染亮金枪银双目迸射出强烈而诡异的光簇罩定金褐四雁。 背脊上的紫色伤痕迅退淡被金芒覆盖光洁紧绷的肌肤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头顶的水雾更浓更密却也闪烁起一道金色的耀眼光华犹如怒云澎湃惊涛拍岸向上空升腾盘旋。 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意磅@汹涌恍惚里有千军万马的金戈沸腾有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魔神低吼像一道风更像百雷轰鸣冲击着金褐四雁的灵台。 气机牵引金褐四雁齐齐色变。不约而同地低低长吟从嘴唇里迸出金铁般铿锵凝重的呼啸身形向后一退再退竟似不能抵挡金裂寒那双魔光迸射的眼睛。 “哼─”金褐四雁不分先后地从嘴角逸出一缕淤血晃动的身躯终于在距离金裂寒五丈远的地方站定。苍白的额头次出现了一滴滴细小的冷汗面颊上泛起一层妖艳的红晕。 “金典梵章!”金胜雁的语气里不知是震骇还是嫉妒缓缓迫出胸口的浊气全力抵抗着金裂寒魔意的冲击沉声说道:“竟然真的让你练成了!” 金裂寒的表情桀骜而自负目光倏忽从金褐四雁的身上移开射向屋顶洞口现出的无尽蔚蓝天空。 这一刻他深深体悟到自己的心魔终于越了自身攀升向另一个崭新的境界。 “这都是拜四位所赐教我从千钧一的空明心境中参悟到金典梵章最后一篇的奥义。”金裂寒微笑道。 在他脸上展现笑容的一瞬所有的桀骜与自负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空逸与自在之情。 紧迫的魔意随之消退但更恐怖的气势与压力接踵而来将金褐四雁的身躯牢牢锁定在原地。 彷佛只要他们一抬手一眨眼全身上下就会遭受到烈阳怒红无孔不入的惊天一击。在对方强大得近乎不可思议压迫中千疮百孔碎为粉尘! 金战雁的神色里忽然涌出一丝惋惜叹息道:“可惜你的修为进展太快已无法控制泛滥的魔意。如果立刻闭关静修由我们四人襄助逐步消解十年之内必定能跨越过心魔晋升为堪与三圣五帝并驾齐驱的一代宗师!” 金胜雁道:“但如果你与我们死战不退纵使赢了也难逃魔意噬心、功散形销的结局。你─是否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建议?” 金裂寒一笑悠悠道:“朝闻道夕死无憾!我既已参透金典梵章最后的一步此生无憾死又何妨?” 金褐四雁互相对视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 金战雁颔道:“你该清楚刚才我们四个人为避免两败俱伤并没有用尽全力。” 金无雁接着道:“但现在你的修为已出我们能够掌控的范围太多。我们只有毫不留手的竭力一搏以求自保。” 金不雁摇头道:“这是何苦来哉?你多加小心吧!” 金胜雁最后一个说道:“我们要出手了!” 话音落地金褐四雁同时动了。 这次他们不再施展各自浸淫苦修了将近三个甲子的绝学而是出同样的一招“金阙沉意”拳! 虚空中幻舞出上千的金色拳影剎那宛如天崩地陷日月齐暗所有的光采都失去颜色。人们的眼睛里只存在这虚迷朦胧的光澜十丈之内的身躯不约而同飞跌出去在半空中轰然爆裂。 声音、气流、光亮、意念─一切的一切彷佛都被金澜吸收吞噬再无其它。 第二章 绝响 “轰─”在漫天的金澜里猛然亮起一团夺目的光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像是彩霞中烘托而出的旭日一任周围绚烂的华采却依旧无法遮掩住它的万丈光芒。 烈阳怒红应声寸断裂碎成数百片指甲般的光斑从金裂寒的身后爆射出来。 “裂枪式”原来是这样一记恐怖杀招与敌偕亡。它把金裂寒所有的真元抽之一空完全倾泄进他的枪中、他的心中只为这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击! 两团浓烈的光澜轰然激撞庞大惊人的罡风“咔咔”割裂轰碎周围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 地面像经历了陨石的撞击陷入一个方圆十丈、深过三尺的凹坑;屋顶的瓦片与横木摧枯拉朽地坍塌崩裂簌簌抖落。 金褐四雁的身躯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弹射飞退上下翻飞旋转竟似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一溜血线在他们掠过的地面上洒落殷红恐怖。 金裂寒稳稳的立在原地双脚深深陷入大理石中。他身上连一丝衣衫的破损都没有彷佛未曾在这场旷古烁今的对决里受到丝毫伤害。 只是双手已空烈阳怒红没有了从此成为传说中的回忆。 金战雁重重撞上一根朱红立柱“哇”地吐出一大口淤血滑落回地面。 他遍体鳞伤每一道伤口内都镶嵌着一枚烈阳怒红的碎片不断切割着他痛楚的神经。他缓慢而无比艰难地吐了口气站直身子望向金裂寒脸上闪现出一抹欣喜与满足喘息道:“原来这就是裂枪式!” 金裂寒的嗓音里终于透出疲倦的意味轻点着头回答道:“谢谢你们!” 金战雁苦涩一笑道:“不谢!我们能够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到裂枪式的终极一击同样不枉此生!” “可惜烈阳怒红不在了。”金无雁徐徐道:“裂枪式惊鸿一现从此绝响!” 金裂寒淡然微笑道:“我已不再需要它真正的烈阳怒红已在我心中!” “无枪式!”金胜雁颤巍着从地上站起失态地低呼道:“从此宾服七枪只剩一式!” “但这一式却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了。”金胜雁的话里隐露忧伤接口道:“成为绝响的不止是一把烈阳怒红!” 金裂寒依旧笑道:“那又如何就这样不是已经足够已经很好?” 金战雁剧烈咳嗽着呛出一滩血沫畅快地长笑道:“不错的确已经很好了!” 金胜雁叹道:“我们二十年苦修终究还是杀不了你。曲终人散也该走了!” 金裂寒颔道:“四位走好恕我不能远送。”笑谈之间没有半分的敌意与冤仇满是依依不舍的别情与珍重。 金战雁摇摇头道:“将来让你的选定的那个人来找我们。但愿他能有你五分的天赋资质不会令我们失望。” 金裂寒郑重其事地颔道:“多谢。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人代我来拜访四老!” 金胜雁哈哈一笑纵声道:“痛快、痛快痛快极了─”笑声中身影从人们的视线里一晃而逝。 金战雁苦笑道:“这个老四每回开溜总是他走在最前头。”慢悠悠走向侧门。 金无雁注视金裂寒沉声道:“你真的不怨恨我们?” 金裂寒大笑道:“为什么要怨恨?这样的结局不是比我原先预料的更好?” 金无雁无语点头跟在金战雁身后隐入后厅。 金不雁唏嘘道:“人间二十年恍如一梦中不如归去还我天心!”蹒跚着消失踪影。 厅内大局已定青木宫入侵的高手或死或擒不到三成在木仙子拼死抵抗下退走到厅外已不足为患。 然而金裂寒与金褐四雁一战这样戏剧化的收尾却是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金褐四雁究竟为什么要背叛金裂寒更成为一个谜题。 邓不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目睹了金裂寒和金褐四雁对决的全过程内心充满惊骇与敬畏。假如不是金褐四雁临阵倒戈假如不是自己被金城舞早一步擒下面对金裂寒烈阳怒红的无筹一击他根本不敢存有任何的生望。 一抹冷汗生出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金裂寒目送金褐四雁走远依然一动不动站着双手负在背后身上的金色光晕慢慢消隐背脊上又露出那道紫色的手印。 “哼!”他的身躯猛烈震颤好似随时要摔倒把一口涌到喉咙的热血吞了回去。 “外公!”邓宣惊叫道冲上去伸手想扶住金裂寒摇摇欲坠的身子。 “不用!”金裂寒推开他重新挺直身躯傲然道:“我还不至于这就样倒下去!” 留守大厅的于恒恭声道:“宫主这些叛逆和青木宫的余孽如何处置?” 邓宣心一紧望向金裂寒。 金裂寒摇摇头缓缓地道:“这些已经不是老夫的事了。稍后会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城舞你过来。” 林熠走到金裂寒身前小青坐在他肩头眼里居然也充满对后者的景仰与推崇。 金裂寒再吞咽下一口血缓声道:“你仍不肯叫我一声爹么?” 林熠沉默片刻回答道:“你该明白这次我来金阳堡是为了什么。” 金裂寒放声笑道:“好好!不愧是我金裂寒的儿子!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拘泥于一声称呼一夕恩怨?只要我认定你你就是我的儿子!” 林熠一震金裂寒的手中已多了一支洁白晶莹的玉筒微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金牛宫之主。这卷《云篆天策》也算有了一个归宿!” 不等林熠说什么于恒率先拜倒高声道:“恭喜老宫主属下必定竭尽所能辅佐少宫主中兴金牛宫重振雄威!” 金裂寒目光转向邓宣和声道:“宣儿刚才你冲过来是想扶住老夫对么?” 在金裂寒的注视下邓宣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金裂寒宏声道:“好就冲着你这片心意!宣儿你过来!” 邓宣不知所措地望望林熠和邓不为走到金裂寒面前。 金裂寒握起他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叹息道:“假如没有城舞我险些错过了你!” 邓宣听得更加迷惑就听金裂寒用他不怒自威、无可拒绝的声音命令道:“闭上眼睛全身松弛用心守住灵台!” “轰”的脑海一震两股沛然莫御的灼热魔气从他的左右双手奔腾涌入宣泄经脉游走全身。巨大的震撼感觉瞬间把他的神志吞没眼前金煌煌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晓得自己彷佛成为了一个气囊从金裂寒手中不停涌进的雄浑热流充填。 周围寂静无声邓不为错愕地凝视金裂寒和自己的儿子。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岳父大人居然会在临去前把一身的魔功毫不吝啬地转授给邓宣。 纵然邓宣只能转化吸收其中的一二也堪堪能与于恒这样的金牛宫护法分庭抗礼比肩不逊。 只有林熠对生的一切都毫无意外静静关注金裂寒释放真元泰然散功。 “嗤嗤”的金雾渐渐淡去又重露出金裂寒和邓宣的身影。 一道道皱纹在金裂寒脸上显露银白色的卷也变得枯干萎缩。他收回手用仅余不多的真气向邓宣传音入秘说了几句。 邓宣顿时露出惊异与悲伤的神情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拒绝什么。 金裂寒厉声喝道:“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必须照做!” 邓宣垂下头压制着浓重的悲伤眼角噙泪道:“是外公宣儿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对我的最后期望。” 金裂寒欣慰而笑松开邓宣环顾四周无限寂寥地低吟道:“梦幻空华人世百年;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谒语念罢笑容凝固在脸。一代枭雄就这样笔直立着为自己画上人生最后一个句点。 静静地在他掌心里有一团碧色光亮闪烁如星。他紧紧握的正是那柄玉如意。 “外公外公─”邓宣向着金裂寒涣散去光采的眼睛低声唤道。 林熠低沉的声音徐徐道:“他已经走了也许下一世我们还能有幸相逢。” “不可能!”邓宣像是突然爆歇斯底里地大叫伸手紧紧抱住金裂寒的遗体感觉那身子兀自是火热的那眼睛依旧在看着自己。 厅中沉闷无比林熠的心绪不知怎地也受到感染惆怅地站在邓宣身边没有一点成功后的喜悦。 “启禀宫主青木宫余孽已被逐出龙山!”郝城兴奋激动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但他后面的半截话却再也说不出。 于恒悄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交代刚才生的事情。 邓不为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切奇怪地感觉到自己曾经伟大的梦想此刻已经全部化为一堆白色的泡沫。 金裂寒死了金裂石死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并非是担心自己今后的命运只是他郁闷得想喊想叫。 良久之后于恒和郝城走到林熠身边躬身道:“宫主那些叛逆和青木宫的俘虏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林熠慵懒的感觉遍布全身只想找个地方蒙头睡觉忘掉这一切。他徐徐道:“我既然答应过邓不为和裘一展既往不咎便不会食言。 但邓不为总管之职暂时是不能做了交由邓宣暂代。他本人回府自省其它人原职任用。” “是”于恒应道:“那花千重和上百青木宫的俘虏该怎么办?” “先关起来等局势稍稳后再来考虑他们的事情。”林熠回答道目光无意飘落处却看见了卢不邪背脊朝上的尸体。 他的身上被人从背后用不同的掌法与魔刃重击却无一不是来自金牛宫的绝学。 林熠的心里更感倦意吩咐道:“郝护法这里的事情便交给你和于护法处理。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于恒犹豫了一下说道:“宫主和花纤盈同来的那个年轻公子受了木仙子慑心镯的暗算身负重伤被我们救下。他和那两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又该如何打?” 林熠心一沉尽力不动声色道:“立刻找人救治。今次平乱他们也算帮了我们不小的忙不可怠慢了人家。” 于恒道:“明白了。请宫主放心属下一定尽全力救治。” 林熠心中稍安向着邓宣说道:“你和令尊先回府休息老宫主的遗体也该入殓。” 邓宣道:“舅舅这件事情交给宣儿来做罢!” 林熠颔道:“好。不过待会儿你也应该回府去探望令堂别让她悬心。” 相信经过今天邓宣会真的长大许多。但这成长的代价对他而言是否太过沉重? 连番的血战终于告一段落金阳堡内的喊杀声逐渐平息。洒满鲜血的街道与毁损的建筑上人们忙碌地冲洗收拾。 入夜后金阳堡万点灯火亮起。由于金裂寒的逝世劫后余生的幸存者无心大肆庆祝毕竟眼下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做。 因为林熠的一句话邙山双圣成了金牛宫炙手可热的贵客这两个活宝胸无城府修为又高很快和于恒等人称兄道弟起来跟在人家身后于金阳堡内到处乱窜。 黎仙子半昏半醒地躺在软榻上用过药后她的伤情已经稳定心里却在懊丧自己操之过急没能留下木仙子的性命。 风过窗栏有一道人影依稀映射在窗纸上。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为什么始终不出声只是默默的望着屋里的人。 从寒冬里复苏的小虫在低语从清空洒下的月光在盘桓似谁也不愿惊动这夜色里的静谧与凄清。 伤好后自己该去向何处?遥远的雾灵山熟悉的一草一木正在默默召唤着她归去;可内心深处燃烧的一团火一份渴望却将她的脚步引向天涯海角。 “小混蛋本姑娘就不信找不到你!”她恨恨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出一声呻吟心里有个声音喊道:“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要把你从坟里刨出来带回雾灵山埋在瑶邪石府前的花树下教你永永远远也离不开我!” 她的樱唇不经意中逸出一缕自信而憧憬的微笑恨不能这就踏遍千山万水去找那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好好算帐。 “呜─”起风了今夜或许有一场大雨将临。“啪啦”一响夜风吹动窗户微微的颤动。一股寒意从缝隙透入屋内晃动桌上昏黄的烛火。 “谁?”被风声惊动的她睁开双眼立刻现在窗外伫立的那道黑色身影。 人影一晃来人已走。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树影摇曳冷风呜咽。 “林熠?”黎仙子昏沉沉的神志猛然清醒眼里闪烁起异彩不晓得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撑手坐起。 那道身影那道身影就是化烧灰碾成粉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辨出。这一回绝不是梦也绝不能再让他这般轻易溜走。 她奋力起身冲下床打开门向着冷清的院落投入热切的目光。 但是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是她眼花了么是她看错了么?黎仙子蓦然向着虚渺的夜空叫道:“小混蛋本姑娘知道是你来了!你鬼鬼祟祟做什么?是不是又想戏弄本姑娘?你给我滚出来─” 她的喊声把自己的耳朵都震聋了居然没人探头。连服侍她的丫鬟守在院外的护卫也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她不肯罢休急促地喘息着双颊一片晕红让玉容显得更憔悴苍白。 她不顾一切走到小院中再次叫道:“你不是叫我仙子师父么?如今本姑娘命令你立刻滚出来你敢抗令不遵?” 还是没有人回答。 黎仙子气得一掌拍在树干上簌簌的叶子飘落坠在她白玉似的莲足周围。 “就差一点便抓到这小混蛋了”她咬牙切齿地暗想道:“看来那签果然灵验他真的就在金阳堡中。哼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有种不要再抛头露面不然本姑娘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忽然眼珠一转嘤咛一声娇躯无力地扶着树干缓缓滑落摔倒在泥地里。 一呼一吸;再是一呼一吸─她紧闭起双目痛楚地呻吟着苍白的额头渗出冷汗。 不晓得有多久周围寂静无声没有反应。她暗暗地狠道:“我不信你真的走了。只要你不现身本姑娘就一辈子躺在这儿不起来!” 好在她感觉到有人走近于是不必真的在这脏兮兮的泥地上躺足一辈子。她的心骤然提起努力控制住呼吸等待来人走到身前。 “别装了我知道妳没昏过去。”金城舞的嗓音轻轻说道:“妳这么做很没有淑女风范也不会有任何男人欣赏。” “赏你的大头鬼!”黎仙子睁开眼面前出现的果然是金城舞。 他站在树下漠然注视着自己从相貌到神态没有一点与林熠相似的地方。 “你─是金城舞?”黎仙子问道却迅摇头道:“不可能一定是你故意装成那小子的模样来哄骗本姑娘。” 林熠微微皱眉道:“我不晓得妳在说什么或许妳是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刚才是不是你在窗外?”黎仙子置若罔闻问道:“如果你真的是金城舞为什么要偷偷地躲在外面窥觑本姑娘却不敢进来?” “上午妳襄助敝宫逐退木仙子不慎受伤。我来探望妳也是应该。”林熠从容回答道:“既然妳没有事了金某自当离去。 免得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处暗室授人口实有损黎仙子的清誉。““狗屁!”黎仙子怒骂道:“你少拿鬼话来骗我!” 林熠哼道:“我不懂妳在说什么。如果妳不想在这儿躺上整晚最好先回屋里。” 黎仙子又气又羞道:“你不长眼睛么没瞧见本姑娘身上没一点力气怎么回屋?” 林熠迟疑了一下俯身道:“好吧我扶妳进去。” 他的身子刚弯下冷不防黎仙子闪电般地探手在脸上一抓娇哼道:“还装看我如何撕下你的假面具!” 触手所及指甲在林熠的面颊上拉出三道白痕她的心却随之沉入谷底失声道:“你、你真的不是他!” 林熠侧过脸颊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再让黎仙子的手指深入半分这张人皮面具的玄机就将无所遁形。 他冷笑道:“我早告诉妳了妳这可以死心了!” “别碰我!”黎仙子一把推开林熠失望与愤怒挂在脸上挣扎着站起身道:“我自己会走。”趔趄着走向屋门更不再看林熠一眼。 林熠望着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远“仙子师父”的喊声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变成:“妳是否需要我帮忙?” “不用本姑娘死不了。”黎仙子木然回答道“砰”地重重把门关起。 林熠摸摸自己的面颊那三道痕印说不得要劳驾青丘姥姥修复了这一回不晓得她会如何敲诈教训自己。不过也许自己很快就再也用不着它了。 “对不起了仙子师父。”悄立院中林熠默默念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认识我是一个错我??无力弥补。” 晃动身形从院中离去一个黑衣人由角落的阴影里缓步走出目光遥送林熠用低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冤孽─既然你不忍心就只好让我代劳了。” 他走到屋前推开门带入一阵风。就听黎仙子的声音冷冷道:“不是请你离开了么还进来做什么─咦你是谁?” 黑衣人透过幽暗的月色看见黎仙子正坐在乱七八糟的床榻上。被单、枕巾统统被她撕扯得七零八落双目满怀戒备地盯着自己。 他轻轻一笑走进屋道:“这回妳是真的认错人了。” 黎仙子一怔眼里光芒闪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没什么意思”黑衣人截断她的话说道:“不要自作聪明我不会告诉妳任何事情。妳也不可能从我的嘴里得到什么。” “你是谁?”黎仙子的手悄然握到床角的多情仙剑上沉声问道。 黑衣人的脸被斗笠的黑影深深遮挡黎仙子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他一步步慢悠悠地走近回答道:“一个保护金城舞不受伤害的人。” 黎仙子脑海中灵光乍闪失声道:“我没错他、他真的是─” 黑衣人冷冷道:“妳终于给了我下手的理由只好这样了!” 不等黎仙子出任何声音一条鞭影劈面掠到快得让她来不及拔剑。 猛然眼前一黑所有的景物都从脑海里消失沉沦─ 第三章 雨夜 邓宣从金裂寒的灵堂回转到佛堂看望过母亲已是心神俱疲。夜空中一团云采遮掩住月光暴雨将至。 他的心始终无法从白天那场暴风骤雨的血腥杀戮中清醒脱离。金裂寒临终的遗嘱更如一块千钧的巨石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头。 红三娘从身后追了上来低声道:“孙少爷小檀姑娘已经接来正在暖春阁休息。她不停向属下问起孙少爷的行踪您是不是要过去看一看?” 邓宣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想起小檀他顿时生出一缕温馨。现在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抛弃她了。 收拾情怀他踏入暖春阁。明亮的火烛稍稍驱散满身的阴霾温暖的空气洋溢着柔情让他能暂时抛开外面的寒冷。 小檀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怔怔望着烛火出神清秀的眉宇之间似乎永远都有一抹摆脱不了的忧愁令邓宣胸口生出无限的爱怜。 她似乎没有听到邓宣走入屋里的脚步声直到他在她身后低声唤道:“小檀!” 小檀缓缓侧过面庞明眸落在邓宣的身上彷佛是倦了累了勉强从嘴角露出一缕笑容回应道:“宣哥你回来了?” 邓宣没有说话默默俯下身从背后搂住小檀的香肩将自己的脸紧贴在她的面颊上轻轻的摩擦。 少女沁人心脾的幽香悄悄钻入他的鼻孔每深吸一口都会让埋藏的悒郁和悲伤从脑海中退淡。 小檀回过身把俏脸埋入邓宣的胸膛轻声道:“你不要紧吧别太难过了。” 邓宣点点头紧拥着她说道:“告诉妳一个好消息今后再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了。等外公的守丧期满我就用八抬大轿把妳迎娶过门。小檀我要妳做我的妻子永远地爱着妳。” 他的嗓音宛如梦呓日后美好的生活在向他微笑胸前的小檀神情却起了奇怪的变化低低的声音道:“宣哥小檀不值得你对她那么好。” “傻话”邓宣微笑道:“妳是我这辈子除了娘亲以外最爱的女人。我不对妳好难不成要对那个青木宫的小鲍主好么?” 小檀默不作声邓宣道:“忙了一天真有点口干舌燥了。小檀帮我倒杯水吧。” 小檀低声道:“好。”慢慢站起身伸手握住桌上的紫砂茶壶。 邓宣静静凝望着她姣好的背影看她像个小妻子似的为自己斟茶倒水心里一时充盈幸福的感觉。 小檀转过身并没有直接把杯子递给邓宣而是先浅浅地喝了一口试了试水温说道:“这是我刚沏的茶小心喝!别烫着舌头。” 邓宣微笑道:“妳也忒心细了。”接过杯子轻吹冒出的腾腾蒸气接着笑道:“真想妳今后能一辈子这么泡茶给我喝。” 小檀一颤道:“这水还是太烫要不我让人送壶凉茶来。” 邓宣摇头道:“不用这是妳替我沏的香茶再烫我也要喝下去。”他说着抬手将杯盏送到嘴边猛听小檀的叫声:“宣哥!” 邓宣一怔笑问道:“又怎么了?妳今天魂不守舍古古怪怪的是不是刚来这里有些不习惯?” 小檀轻咬红唇踌躇片刻回答道:“也许吧就是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今晚好像要下场大雨吧。” 邓宣道:“那算什么事啊?对了晚上妳睡觉前别忘记把窗户关紧免得雨水吹进来夜里受凉。妳的身子太弱回头我找人弄些人参、何乌什么来的替妳好好补补。” 小檀摇头道:“我用不着这些你也不要为我费心了。” 邓宣道:“怎么用不着我说用得着那就是用得着。我要妳无病无灾快快乐乐地活上一百岁、两百岁绝不准一个人抛下我先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低头将茶盏送到嘴边刚要啜上一口旁边那只熟悉的纤手竟势比闪电迅捷无伦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凄然叫道:“别喝!” 邓宣的手一晃杯中的热茶洒溅到地上变成蓝汪汪的一滩渗入地毯。 邓宣一凛困惑道:“小檀这是怎么回事?” 小檀一言不苍白的脸上浮现诀绝的凄楚探手夺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邓宣想把杯子抢回来却哪里还来得及。 小檀“啪”地摔碎杯盏望向他含泪微笑道:“这茶你喝不得我要你无病无灾地活上一百年、两百年─却不要恨我不要怪我。最好有一天能够忘记了我─” 邓宣一把搂住小檀急切问道:“快告诉我为什么到底生了什么?” 小檀痴痴地注视着邓宣面颊上升起妖艳的玫瑰色樱唇却一点点地在变紫变青轻声道:“对不起这茶里我放毒了。 从一开始认识你我就是受人差遣别有用心。如今他们要除去你可我到底也不忍心!“邓宣震撼至极手脚冰凉道:“妳说什么有人指使妳妳一直以来都是在骗我?” 小檀的泪悄然从脸颊滑落低声回答道:“是我对你本是不安好心的。可事到临头我没对你下手。我是骗了你你恨我么?” 邓宣咬着牙从嘴唇间渗出一缕缕血丝道:“妳用的是什么毒解药呢?” 小檀欣慰地一笑摇头道:“这毒是特制的我不可能有解药。会很快的好冷啊─” 一丝丝蓝色的毒血从小檀的耳鼻樱唇中溢出邓宣紧搂小檀的娇躯感受到她的体温一丁一点地冷却悲声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妳来害我?他们在哪儿我这就去找那些人要解药!” 小檀灰暗的眼眸里透出一抹恐惧牢牢抓住邓宣的衣襟叫道:“别去!他们的实力远远出你的想象就算你能动整座金牛宫的力量在他们面前也不值一提。你去找他们只能是送死。” “小檀妳怎么那么傻!”邓宣热泪盈眶道:“妳为什么要喝下毒茶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小檀急促地娇喘道:“我没能杀死你他们不会放过我。你不清楚他们报复惩戒的手段这样的死其实反而是一种轻松的解脱。” “王八蛋!”邓宣悲愤交集仰天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 小檀的身躯抽搐着牙齿打着冷颤吃力地道:“我走了你多保重。小心金城舞他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 邓宣心神剧震问道:“妳说什么我舅舅?难道是他指使妳来杀我的?” 小檀拼足最后一口气道:“你别问了知道越多他们就越不会放过你??”话音突然断落她的纤手无力垂下一切都定格在失色的樱唇边。 “小檀?”邓宣摇晃着她低低呼唤道:“小檀妳别这样妳说话啊小檀!” 无论他怎样叫喊怎样晃动小檀冰冷的身躯她都无法再作出响应。 邓宣泪流满面疯狂地喊疯狂地摇动可一切都无可挽回。 小檀的身躯徐徐产生了变化从她的肌肤上泛起一层光波慢慢扩散到全身逐渐幻化成一株三尺多长的香檀树枯萎碎落。 邓宣手足无措地用衣衫接住零落下的枝叶把香檀树小心翼翼地贴到胸前。没有惊恐没有诧异心如死去。 “哗─”倾盆大雨伴风而至浓浓的雨雾渗入夜色茫茫一片天地漆黑不见万物。“下雨了”他心里麻木地道:“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瓢泼大雨了。” 他一生最挚爱的少女走了;他尊敬仰慕的外公也离去了。这个世界上在他的身边他还能够信任谁?依赖谁? 蓦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只紧紧地、紧紧地拥着那株凋零的香檀树。 一名风卫走进暖春阁悄然站在邓宣身后。过了许久邓宣才转过身漠然地问道:“你进来做甚么出去!我要一个人待着。” “孙少爷”风卫迟疑着道:“邓爷在书斋里被人暗杀了夫人请您立刻过去。” 邓宣的眼里骤然迸射出精光吓得风卫身躯一震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两步。 “今天难道还不算结束?”邓宣出乎意料之外喃喃说道:“凶手是谁你们查出来了么?” 风卫看了眼邓宣怀中的枯木回答道:“属下无能尚没有查到凶手的线索。现下金阳堡全线戒严于护法正率人挨家盘查。” “那有什么用?”邓宣冷笑道:“凶手脸上又不会写字他这么查要能有什么结果呢?” 回身将小檀的遗体抱入内屋放在软榻上用被褥小心地盖上好似她只是熟睡了一般邓宣柔声道:“妳先休息我很快就回来陪妳。” 走出暖春阁来到邓不为的书斋。在门外数十名金衣卫和银衣卫将周围封锁得水泄不通邓宣看也不看大步走进书斋。 邓不为的尸体端坐在桌案前没有人动过。他满脸的惊骇与诧异胸口插着一柄金锥一双手扶在椅把上显然是没有丝毫的准备连闪躲都不及就让人刺入心脏气绝身亡。 从窗外飘入的雨点打湿桌上的书卷红烛在风中摇晃。 邓夫人站在椅边目光投向儿子静静道:“宣儿你来了。” 邓宣走近邓不为的遗体问道:“是谁第一个现我爹的尸体?” “是属下!”一名风卫从人群里走出躬身道:“今晚是属下负责书斋守值邓爷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书。下雨时属下想替邓爷把窗户关上却看到邓爷倒在椅子里已经遭人刺杀这才赶紧通知了夫人和于护法、郝护法。” “你该死!”邓宣的声音蕴含着冰冷缓缓说道:“我爹爹人在书斋里被杀死了。你守在外头居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活着还有什么用?” 风卫惊悸地跪地垂道:“属下该死请夫人、孙少爷责罚!” “宣儿追究失职的事情稍后再说。”邓夫人道:“当务之急是追查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夫人孙少爷!”人群里的郝城出声道:“以老朽的经验判断来人应是金裂石的死党余孽。或者是青木宫的高手前来报复。只要从这两点入手一定能稽查到真凶的下落!” “胡涂”邓宣整个人宛若变了冷冷道:“二叔公的手下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又有人在暗中监视如何下得了手?青木宫有上百的俘虏关押在金阳堡里他们想报复我爹也要等到先救出这些人再说。 “否则不怕我们一怒之下把花千重等人统统处决以命抵命么?” 郝城脸露惊异之色恭声道:“孙少爷说的极是老朽考虑欠妥竟没想到这些问题。” 邓夫人问道:“宣儿那依你说凶手又会是谁为何要杀害你爹爹?” 邓宣冷静道:“风卫守在书斋外却没察觉里面的一点异常说明凶手修为极高。而我爹死时竟不及作出反应正面中刀无疑他认识来人却没想到对方会对他突然下手。 “我爹虽被解去重权闭门思过。可只要他活着如裘老等人就仍会马是瞻对金牛宫的影响依旧举足轻重。那人暗害他恐怕忌惮的正是这点。” 裘一展目光闪烁惊讶道:“孙少爷你是在说─” 邓宣一摆手道:“这事由我来处理你们将我爹的遗体入殓。等着我取回那人的级替他老人家送行!”说罢阔步走出书斋站在大雨中叫道:“阎九召集爆蜂弩队跟我来!” 一行人冲出邓府直奔济世堂。邓宣破门而入闯进林熠的厢房。 林熠正盘膝在榻上打坐看到邓宣全身湿透好似一头怒的豹子般冲进来微微奇怪道:“有什么事这么晚来找我?” “这话该是我来问你!”邓宣站在门前盯着林熠回答道:“小檀死了我爹也死了。你是否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林熠默然片刻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你能否坐下来慢慢说?” “别装了”邓宣轻蔑地冷笑道:“小檀不忍毒死我宁愿自尽。她临死前叮嘱我千万要小心你。没有料到这句话刚说完不久我爹爹也遭了你的毒手!” “你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林熠起身道:“我怎么会杀害令尊?更不可能指使小檀姑娘来毒害你。要想害你我早就有太多机会。” “不要过来!”邓宣厉喝道手上亮出爆蜂弩对准林熠说道:“从一开始你的出现就是在蓄谋利用我。如今你如愿以偿坐上了金牛宫宫主的宝座就把我们父子视作眼中钉迫不及待地要拔除我有说错么?” “错了而且错得厉害。”林熠摇头道:“小檀姑娘的事暂时我无法向你解释。但令尊之死另有其人绝非我下的手。” “舅舅我再最后叫你一声!你还当我是从前的邓宣么?会对你言听计从无比信赖?”邓宣冷笑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林熠注视他手中的爆蜂弩悠然道:“这东西还是我替你设计的你打算用它来杀我为令尊和小檀姑娘报仇?” “我知道你修为很高一支爆蜂弩根本对付不了。”邓宣回答道:“所以我把整个爆蜂弩队都带来了。就算射光所有的弩箭我也要让你万箭穿心!”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林熠气定神闲地微笑道:“你带来的人呢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进来?” “阎九!”邓宣不回头扬声喝道。但屋外没有人响应他又叫了一声仍然没有回答。 邓宣微微变色林熠叹息道:“邓宣套用老宫主的一句话你还是太嫩了。这么简单的嫁祸诡计你却因为冲动而失去理智没能看出一点的破绽?这样将来如何统领金牛宫在风雨里屹立不倒?” 邓宣好像真的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咬牙道:“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即便你杀了我也难逃公道。金城舞只怪我看错了你。” 林熠叹了口气感慨道:“你看错的又何止是一个我?” 邓宣的身体忽然软软倒下在他背后现出青丘姥姥的身影。 “这个傻瓜!”青丘姥姥望着昏迷的邓宣问道:“你还想容忍他多久?” “小檀也是组织里的成员是妳指使她暗杀邓宣的?”林熠凝视她沉声问道:“谁给妳擅作主张的权力去杀邓宣?” “哼─”青丘姥姥不屑道:“如果是我刚才那一掌就不会只是让他睡过去罢了。” “妳是九间堂掌管情报系统的脑敢说一点也不知情?”林熠问道。 “我说过九间堂所有成员的名单只有龙头一个人掌握。许多受过我训练被派遣出去的卧底与杀手我并不清楚最终目标。譬如小檀她应该是老峦一支的部属。但老峦这么做很可能也是龙头的授意。” 林熠道:“一个邓宣无足轻重龙头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龙头从不做徒劳无益的事情。”青丘姥姥答道:“我想他是不愿意你将金牛宫宫主再传给邓宣所以干脆杀了他断绝你的念头。”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事情早已在龙头的掌控之中。”林熠缓缓道:“包括小檀这枚棋子他也暗中替我安排妥当而我竟茫然不觉。若非她不忍心杀死邓宣龙头的计划已然大功告成。” 青丘姥姥问道:“你真的不稀罕当这金牛宫宫主?” 林熠道:“金裂寒、金裂石、邓不为他们三个人的下场妳都看到了。我已经拿到云篆天策何苦再去蹚这潭混水?” 青丘姥姥用脚尖一点邓宣道:“可这个傻瓜一心认定你杀了他爹你不杀他又打算如何让他清醒过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熠淡淡道:“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青丘姥姥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林熠笑了笑道:“把邓宣救醒。邓不为遇害我身为金牛宫的宫主又是他的小舅子也总该到邓府去吊唁探望。” 须臾之后林熠独自离开济世堂冒着大雨走向金阳堡。 邓不为的灵堂搭建在邓府的前厅金不坚等人俱都闻讯赶来无论是否出自真心尽皆一脸沉痛悲愤在棺木前下拜祭奠。 三炷香敬过邓夫人以家属的身分答礼。林熠低声道:“大姐节哀顺变。” 邓夫人手里机械地转动念珠摇摇头道:“谢谢。宣儿呢你到底还有没有遇见过他?” “他刚才找过我”林熠回答道:“现在已没事了我让他在济世堂里休息一会儿了。” “这孩子”邓夫人叹息道:“年轻气盛太冲动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林熠一笑道:“接连遇上这样的变故谁都会乱了方寸。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 “你并不比他大多少却成熟得太多。”邓夫人道:“苦难真是磨砺人的最好方式。” 短暂的沉默后她说道:“你有工夫么陪我到禅堂小坐片刻。有些话这儿不方便和你说。” 林熠应了声好随着邓夫人从侧门离开进了她往日修行的禅堂。 关上门风雨劈啪敲击在窗户上。邓夫人在佛像前燃起三炷檀香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跪坐在蒲团上说道:“小弟你也坐下来说话吧。” 林熠在她身旁落坐。邓夫人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哭?” 林熠理解道:“或许妳早已经预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当它真的生妳的心里已然无泪可流。” “无泪可流你说得真好。”邓夫人唇角绽现一丝奇异的笑意说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值得我心伤落泪?” “好在妳还有宣儿。”林熠安慰说:“他将来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孩子。” “也还有你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是么?”邓夫人微笑道:“可惜你并不是真的金城舞。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真实身分但这已无关紧要。” “原来妳早就知道了”林熠眨眨眼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为什么要揭穿你?”邓夫人反问道:“你的存在不是刚好为我扫清了所有的障碍么?最后还能替我背上杀死邓不为的黑锅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你。这样不是更好?” 第四章 毒手 林熠色变道:“邓不为果然是妳杀的妳竟能对自己的丈夫下这样的毒手!” “丈夫?”邓夫人嗤之以鼻道:“他可曾有一天把我当作妻子?我不杀他难道就眼看你安安稳稳地在金牛宫宫主的宝座上一天天地坐下去我十多年来苦心筹谋的胜利果实就被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冒牌货窃为己有?” 林熠讶异道:“妳这话是什么意思妳退避禅堂密谋十数年竟是为了这?” 邓夫人道:“你这时才醒悟过来是否稍嫌迟了一点。” 林熠苦笑道:“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妳。那天长街上刺杀我的三名黑衣刺客幕后主使其实是妳对不对?” “还有那坛酒也是我送的。”邓夫人回答道:“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对金裂石和邓不为生出敌意。看来我没有白费这番工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熠喃喃道:“邓不为实在死不瞑目。” “放心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 邓夫人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嘴唇却吐出世上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道:“毕竟你为我出力不少。很快你就会去找他们作伴了别忘记告诉邓不为我为什么要杀他。你是聪明人就不需要我再向你浪费唇舌作出解释了。” “我这聪明人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回冤大头。”林熠叹道:“被人卖了可还在替妳数钱。不过妳想杀我也未必有那么容易。” “如果我没有杀死你的把握岂能把真相全部告诉给你?”邓夫人温柔说道:“抬起你的右手看看指甲的颜色是否正在慢慢变黑。” 林熠低喝道:“妳在檀香里下了什么毒?”奋身欲起猛烈一晃又重新无力地跪坐在蒲团上。一股黑色的毒气从肌肤内泛出迅遍布全身。 “这毒只是消融你的丹田真气暂时你还死不了。”邓夫人道:“我要当众宣布你杀害不为的罪状再揭破你假冒的身分。 到时候每一个人都会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动手杀你的也不必是我宣儿一定会很乐意亲手为他父亲报仇。“林熠用双手撑地竭力阻止毒气的蔓延喘息道:“妳有没有想过日后邓宣要是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杀害了他的亲生父亲又会多么的痛苦?届时妳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 “他永远不可能知道。”邓夫人悠然说道:“禅堂已被我用灵符封闭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我们的说话。等你死了这个秘密也将永远埋入黄土。” 林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事到如今妳也可以替我解开最后一个谜团了吧。金褐四雁是不是受了妳的撺掇才临阵倒戈出手对付金裂寒?” “是又如何?”邓夫人道:“其实我并没有想杀死他。只希望金褐四雁能将他带走。谁知道他那副臭脾气硬是逼着自己与金褐四雁拼得两败俱伤散功而亡。” 林熠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妳该听说过它的后面还有两句话。” “复有弹弓厕身树下?”邓夫人笑盈盈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的身上还带了这么一把弹弓。这未免太让人惊奇了一点。” “我的身上当然没有弹弓”林熠微笑道:“但在妳的身后却有一把。” 邓夫人笑容消失却没有立刻回头依然那么温柔道:“你想诈我?” 林熠从容道:“我若是诈妳妳会上当么?妳为什么就不敢回头看一看也许真的会有惊喜现。” 邓夫人迟疑一下徐徐回头。禅堂门前光华一闪有人收起秘虚袈裟显露出两道身影冷冷凝望着她。 “宣儿?”邓夫人身躯猛颤失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都是妳干的??”邓宣颤声问道:“娘亲为什么会是妳?” 邓夫人无言以对转脸向着林熠道:“原来你果真准备得很好。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破绽怀疑到我?” “第一个怀疑妳的并不是我而是金老宫主。”林熠回答道:“他已猜想到只有妳清楚金褐四雁没有死的秘密也只有妳能驱使他们反戈一击。所以他才拼尽全力重创金褐四雁造成今晚妳一个人面对邓宣与我的情势。” 这时邓宣身边的青丘姥姥解开他的禁制走到林熠身边取出一枚丹丸。 林熠接过服下继续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人在最接近成功的一刻往往会过早的得意忘形露出破绽。妳也未能例外。 妳不该这么着急杀死邓不为这让我很快想到以前种种难以解释的现象也联想到金老宫主临去前对邓宣说的话。” “什么话?”邓夫人问道。 林熠摇头道:“可惜我当时没能听到否则邓不为也就不必死了。” 邓宣涩声道:“外公让我注意妳。他告诉我舅舅很可能会要我接替宫主之位但我绝不可再将它推让给妳。” 邓夫人真的呆住了半晌才道:“那么刚才你去找他也是做给我看的?” 邓宣道:“妳是我的娘亲我本不该怀疑妳。况且我怎能相信妳真的会亲手杀死爹爹直到妳亲口说出。” “好啊你真是长大了。”邓夫人道:“居然会耍起心机把我也给骗了。可是这个人─”她用手指向林熠道:“也绝非你的舅舅我要做的就是揭穿他的假面具把他从金阳堡赶出去。” “不必再用这些天花乱坠的谎言来遮掩妳真正的阴谋了邓夫人。”林熠道:“再告诉妳一件事现我身分真相的也并不止妳一个人。金老宫主临逝前早已对我作出了暗示。而我也并没打算一直在金阳堡待下去。” “他知道?”邓夫人愕然道:“那他为什么还要传位给你?” 林熠回答道:“因为我用传音入秘答应他替他拔除潜藏在金牛宫里最后的毒刺帮助邓宣成为下一任的金牛宫之主!” “这根毒刺说的就是我吧?”邓夫人淡淡一笑道:“所以你不惜以身犯险故意作出中毒的模样诱骗我把所有的真相和全盘托出。” “假装中毒又怎么瞒得过妳的眼睛?”林熠道:“我刚才是真的中毒了。好在我带来了一位解毒的大行家。当妳点燃檀香的时候她已悄悄告诉我这是涣神粉所以我才放心大胆地吸入。” 邓夫人眼神凝注青丘姥姥问道:“阁下竟是灵魄之体可否将真名相告?” 青丘姥姥漠然道:“妳不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邓夫人展颜一笑道:“妳用的是什么毒居然让我不知不觉中真气涣散手脚无力?要知道对于毒药我的研究并不算少。” 青丘姥姥回答道:“的确不算少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用的是龙涎香利用妳燃起的檀香气息遮掩了它的味道。在妳回到蒲团落坐之前弹射在布面上。” “原来如此”邓夫人望向林熠道:“我彻底输了。你说得不错一个人在接近成功的时候最容易得意忘形。假如我能多留神些未必不能现端倪。” 林熠脸上的毒气已经退尽起身道:“我想妳一定不喜欢我继续留在这里。” 邓夫人惊愕道:“你─不打算杀我?” “要是我想杀妳就不会带邓宣来。”林熠回答说:“我相信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心害死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一个儿子能够容忍别人杀死他的母亲对么?” “妳答应过我父亲会让宣儿成为金牛宫之主。这句话算不算数?”她问道。 “明天我就会宣布此事”林熠道:“邓宣会是个合格继任者的。” 邓夫人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目送林熠和青丘姥姥走出禅堂她把目光重新凝视在爱子的身上低声道:“宣儿你心里是不是很恨我?” 邓宣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失魂落魄地只懂得木立在门口。 邓夫人站起身走到邓宣面前伸手抱住儿子逐渐坚强结实的肩膀说道:“可你必须相信就算我伤害了所有的人也绝不会让人碰你半根手指头。我毕竟是你的娘亲怀胎十月生下你一年又一年的看着你长大成*人。” 邓宣一动不动任由邓夫人抱着他眼里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滚滚滑落。 邓夫人微笑着用袖口替他抹去泪痕温柔道:“傻孩子你哭什么?过了明天只要他不食言你就是金牛宫的新任宫主了。男儿铁骨铮铮流血不流泪你须像你外公那般才好。” 邓宣终于忍不住叫道:“娘亲─为什么为什么会让我生在这个家里?我的母亲难道不是一直都很温柔善良么我的父亲干练有为我还有一位霸气凌人的外公。 “可为什么一天一夜全都没有了这些美好的东西统统颠覆了统统失去了。今后妳教我怎么办?” 邓夫人温柔地拍拍儿子的脸道:“就当作了一场梦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过去。” “不可能的”邓宣麻木地摇着头道:“我现在闭上眼就全是外公和爹爹死时的景象。睁开眼看见杀死他们的却是我最爱的娘亲我该怎么办妳告诉我呀?” 邓夫人的嘴唇一阵颤动僵硬的手凝滞在邓宣面颊上徐徐地说道:“你一定要忘了它忘了这一切!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但你该明白我所有努力的最终结果必定都是为了你。” “我什么也不想要!”邓宣跳了起来道:“我只想要爹爹和妳都陪着我只想外公没有死只想过回从前的日子!” “别再说傻话了”邓夫人柔声道:“答应我用心去做好金牛宫的宫主不要让娘亲和外公失望不要让你的爹爹白白牺牲。” 邓宣沉默地注视眼前自己曾经最亲的人蓦然失态地放声笑道:“是啊我明天就会成为一宫之主。可我能坐上这个位子居然是用我外公和爹爹还有二叔公他们上百条的性命换来的。这把椅子浸满鲜血人人想争最后却莫名其妙地砸到了我的头上!” “所以你更有责任把它做好!”邓夫人庄重地说道:“金牛宫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我的手里。你懂吗?”她的身躯猛然剧烈一晃从嘴角溢出深墨色的血丝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这样我的死才有价值─” “娘亲!”邓宣惊呆了紧紧搂住邓夫人右掌拼命地向她体内输入真气。 “傻孩子娘亲不能让你难做”邓夫人摇头道:“我早就为自己预备下最后一条路。现在你还会恨我么?” 邓宣不晓得自己摇了多少下头嘶声道:“我不恨妳我从来就没恨过妳!妳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邓夫人含笑道:“我死了这笔帐就会落到你那位冒牌舅舅的身上这样你才能好好活着将金牛宫扬光大。你一定会成为比你外公更加出色的金牛宫之主可惜娘亲看不到那一天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缓缓合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禅堂外林熠的手按在门上顿了顿又颓然收回低声道:“她死了我让邓宣看到真相是否太过残忍?” “这不是你的错”隐藏在空桑珠里的青丘姥姥说道:“你已放过她了是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才选择自尽。邓宣现在必须做的就是摆脱阴影慢慢独立成熟起来。” “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一天之内竟要承受那么多成*人也难以接受的打击。”林熠叹息道:“我真担心他今后如何去淡忘化解这一切。” “你还真当自己是他的舅舅了?”青丘姥姥嘲笑道:“何况该生的都已生难道你能让一切重新开始吗?” “逃下昆吾山的时候我从一个名门弟子突然变成弒师叛逆。”林熠轻声道:“本以为世上再不会有人的遭遇比我更凄惨、更离奇。 但看到金城舞、邓宣我却明白其实我很幸运。” “轰隆隆─”滚滚春雷在低垂的夜空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拖曳着长长的回声向无尽天际飘游。 林熠萧索的走出邓府门外却遇见迎面而来的于恒。 他看到林熠停步施礼道:“宫主属下正在找你。那位在长生堂养伤的年轻公子突然失踪派出寻找他的人至今没有回音。” 林熠心一沉道:“什么时候生的事情会不会是他偷偷离开了金阳堡?” “没多久”于恒回答说:“但不像自己离开的样子。他伤势颇重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走不了多远外面的守卫也应当会有所察觉。” 林熠心乱如麻一挥手说:“我知道了你再加派人手在龙山附近搜寻。另外邙山双圣在哪里?” “他们还在金阳堡中尚不晓得同伴失踪的事。”于恒问道:“要不要通知他们?” 林熠摇头道:“暂时不必等天亮后再说。” 于恒领命去了林熠沿着宵禁的街道向长生堂的方向疾步而行。 的确黎仙子重伤后没有可能独自一人悄然无声的离开金阳堡尤其今夜宵禁堡内戒备森严没有令牌根本出不去。 那么又会是谁带走了她?林熠想到楚凌宇心里稍稍一宽。但愿是他因着黎仙子与仙盟的关系特意回身施救将她带走。 他在长生堂查找了一转却没有现任何线索。夜雨茫茫黎仙子的身影渺然无踪令他踏遍金阳堡内外每个角落依旧一无所获。 豆大的雨点劈啪劈啪打在林熠脸上推开济世堂的大门已是深夜。 他走进屋里却现有一个黑衣人正静静的坐在桌边。 老峦。他的面容被头顶的斗笠遮挡语气还是那么冷问道:“你回来了?” 林熠运功蒸干衣衫上的水渍回答道:“是龙头让你来找我?” 老峦点头道:“坐。” 林熠在他对面坐下光华一闪青丘姥姥的灵魄显形冷冷道:“你来得刚好这小子正在到处找你算帐。” 老峦道:“是为了小檀?那就不必了。没能杀死邓宣饮毒自尽已是便宜她了。” “不是这事”青丘姥姥道:“黎仙子失踪了是不是你的杰作?” 老峦道:“没错是我干的。她对林熠紧盯不舍迟早会对我们造成麻烦所以我干脆把她解决了。” 林熠耐着性子听完两人的对答转头逼视老峦沉声问道:“你杀了她?” 老峦悠然道:“既然你不忍心下手这事就由我替你办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很对你做得很好。”林熠平静地回答道:“就因为她险些识破了我的身分你便杀了她。不愧是九间堂的脑人物龙头的心腹干将。” “你要明白龙头希望你能继任金裂寒的位子统治金牛宫。所以金城舞的秘密如今绝不能让人识破。”老峦说道:“因此我才要杀邓宣杀黎仙子。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你和龙头待我这么好费尽心机的扫除一切障碍扶持我坐上金牛宫的宝座我实在该感激你们。”林熠没有愤怒笑了笑说道:“你们真把我当木偶?” 他的右手挥出一枚璇光斗姆梭毫无征兆的激射向老峦的咽喉。 老峦却彷佛早有防备在林熠出手的一剎身形凭空从他对面消失。 林熠看也不看掣出心宁仙剑手腕一振幻化九点寒星借助仙剑的特质将昆吾派的一招九星连珠挥得淋漓尽致径直攻向窗子的虚空处。 老峦身影一闪出现在窗口。他并不急于从腰间拔出那条软鞭赤手空拳面对林熠冷笑道:“不自量力愚不可及!”左手双指并立在九道耀眼的银白星光里寻找到仙剑真身“叮”地一弹。 一股强大的魔气顺着仙剑攻入林熠右臂。 林熠低哼撤步左手以“无往不利”抓向老峦头顶斗笠。 老峦腾身竟从林熠上方飞掠而过右掌下按拍向林熠后脑。 林熠仙剑朝后一挑点向老峦掌心身形随之转动如旋风飞舞左手抓向对方小腿。 老峦左腿飞踢林熠仙剑顺势躲过对方的左手攻招。 青丘姥姥双手抱胸站在门口漠然观战既不阻止也不相帮好似这两人拼得鱼死网破、血洒当场也与她毫无关系。 林熠的修为纵然今非昔比奈何与老峦仍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凭着胸头一口怒愤招招抢攻式式夺命剑光掌影布满斗室。 可老峦宛如闲庭漫步在狭小的空间里游走周旋连衣角都没让林熠碰到。 两人各有所忌不愿惊动别人劲气内敛每次出手都不带丝毫风声。尽避打得天翻地覆屋里的家具桌上的杯盏居然没有出一点震颤响动。 青丘姥姥道:“老峦你明知这小子把黎仙子看作宝贝却还下手杀了她未免太笨了。这一下我看你怎么收场。” 老峦寒声道:“若非妳多事林熠又怎会知道?妳想借他的手收拾我只怕没那么容易。”他在激斗中话声平稳吐字清晰显然是游刃有余未尽全力。 林熠对他们的交谈充耳不闻太炎心诀逐渐提升到“忘物还情”的境界灵台空明一片脸上的杀意与愤怒也荡然无存目光牢牢锁定老峦鬼魅般飘舞的身影换作一套“抱残二十四式”配合左手的“手舞足蹈小八式”如影随形紧盯对方毫不畏惧老峦高深莫测的魔功修为。 老峦冷笑道:“你的进境确实堪称一日千里但想杀我至少还要等三十年!” 林熠哪管他是否在奚落自己应声回答道:“就算再过三百年你这条命也是我的!” 老峦悠然道:“很好我托你吉言一定会活着等到那一天看你如何杀我!龙头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希望你再接再厉乘势解决了青木宫。” 林熠道:“然后再让你跟在身后去暗杀花千迭、花纤盈又或是其它什么人?” 老峦嘿然笑道:“那就要看到时你是否又玩心慈手软的游戏逼人代劳了。再说我要是你怎也不会蠢到和一个修为远胜自己的人拼命。大可仿效处置玄冷的办法向龙头讨要我的人头。” 林熠道:“承蒙提醒但你的人头我必须自己来取不消麻烦别人代劳!” 老峦道:“《云篆天策》就收在你身上。你不愿做金牛宫宫主也就罢了邓宣我替你留下但青木宫的人会不会杀他就不干我的事了。” 林熠冷冷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袖口蓦然掠出一束五采绚光正是南帝萧照痕赠送的那条锦云丝带。 老峦哈哈笑道:“想用老南的束腰带留下我?”身躯一翻到了窗前挥手打出软鞭“啪”地击在锦云丝带上爆出一团异采。 锦云丝带一阵飞荡老峦从窗口飞掠而出“啪”的再将窗户合上遥遥传音入秘道:“具体的计划稍后我派人送来想必你现在是没心思听的再会!” 林熠收回锦云丝带如泥塑般默立良久。 青丘姥姥这时才问道:“他已走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林熠长吁一口气徐徐道:“我要去砸酒楼的门妳请自便。” 第五章 日出 雨还在下。 一串串水珠从屋檐如珠帘般垂落昏黄的火烛在包间里轻轻摇曳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林熠一口一口灌着酒。 伙计已被他赶去睡了桌上除了酒没有菜。 青丘姥姥坐在一旁悠悠道:“你是在借酒浇愁还是在庆祝自己大功告成如愿取得了《云篆天策》?” 林熠回答道:“我请妳自便并没有叫妳跟着来酒楼。” 青丘姥姥淡淡道:“要是你想不开待会儿又跟个傻瓜似的做出什么事来添乱我岂不是很麻烦。” 林熠翻翻眼睛一口喝干酒道:“妳放心我是个男人做傻事还不致于要去连累妳。”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胡涂。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出了问题我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林熠嘿嘿笑道:“不劳妳关照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这条小命有多宝贵。” “所以为了一个女人和老峦拼命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的事。”青丘姥姥道:“他虽然碍于龙头不会杀你但未必那么容易放过你。” 林熠笑了笑回答道:“妳为什么不问问我会不会放过他?” “不放过又能怎样?”青丘姥姥冷冷道:“老峦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深藏不露的一个。他十分低调很少出手即便是云怒尘也不愿轻易得罪他。我劝你尽早死心。” 林熠问道:“老峦是什么时候加入九间堂的妳清不清楚他的来历?” “至少二十多年前老峦就已经是龙头的心腹了。”青丘姥姥道:“你想知道他的来历那只有直接去问龙头。但别忘记我们的规矩。” “正因我没忘记才会问妳而不是龙头。”林熠道:“可惜妳对老峦的了解也少得可怜。我很想扯下他的斗笠看清楚那张脸到底为什么不可示人!” “我不会帮你的。”青丘姥姥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意透露给别人的隐私和过去。我没兴趣你最好也不要有兴趣。”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况且也没打算请妳帮忙。”林熠站起身说道:“想必妳心里也埋藏着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所以才会深有感触的这么说吧?” 青丘姥姥不为所动目光注视着林熠问道:“你去哪儿?” “去酒窖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搜出一坛够劲道的好酒。”林熠回答说。 青丘姥姥徐徐道:“你答应过我每天最多只能喝一斤酒。刚才那坛已经够量你想食言毁约么?” 林熠叹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对不对?我刚刚喝的是昨天的那一斤酒。如今去酒窖拿的才是今天的量。” 青丘姥姥哑口无言半晌方才冷哼道:“看来你还很清醒我是白替你担心了。” 林熠走到门口回头微笑道:“原来姥姥也会替在下担心委实令人意外。” 青丘姥姥道:“你最好不要自作多情别忘了替我也带一坛上来。” 林熠哈哈一笑心头压抑的悲愤与郁闷稍解说道:“妳若喝醉了我可背不了。” 不理青丘姥姥的脸色有多难看他轻轻走下楼梯。那名守夜伺候他的店小二伏在桌上恶形恶相地打着呼噜没有察觉到林熠从身后走过。 外面的雨没有停地上泛起浓重的湿气连酒窖大门的铜把手上也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林熠打开门举着从楼上带下来的油灯走进酒窖。 “砰!”酒窖的门蓦然关闭。酒楼的门窗都锁得严紧从缝隙中透入的风根本没有力量能合起这样一扇厚重的木门。因此只有一个解释! “啵!”手中的油灯被一股突然涌到的庞大杀气激得爆裂点点火星瞬间熄灭。 酒窖里顿时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里从地下、屋顶、堆积的酒坛后、关闭的木门前激射出十数道炫目的寒光无一例外地袭取林熠周身要害。 剎那里彷佛在他的身周编织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光网兜头绕脚将他笼罩进去。 就在油灯熄灭的一剎林熠已判断出偷袭自己的一共有九个人。四人持枪两人握刀还有一柄长戟、一对铁笔和一支火焰叉。 这些人显然对他进门后可能经过的线路进行了精确的计算一出手就将他所有能够闪躲的空间封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有的只是凌厉森寒的杀机罡风。 猝不及防之下孤身一人不及拔剑的林熠无疑会被扎成一个蜂窝这也正是那些刺客所期望与预料的! 然而他们很快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厉害。 林熠的左手很随意地一扬爆出一道紫色的光团保护住整个修长的身躯。 “喀喇喇─”光团如崩散的烟火释放出无数条细长耀眼的触须。九名刺客的魔刃不约而同击中光球巨大的反弹力量将魔刃又高高震起手臂生出难忍的麻木感觉好像是双手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而那些突击而出的触须扫到这些人身上震破护体真气攻入体内更令他们胸口闷踉跄而退衣衫上冒起缕缕黑烟。 精心设计的绝杀旦夕之间土崩瓦解。 东帝释青衍的“须弥芥子”符又岂是他们可以击碎得了的! 林熠抛开灯座换剑在手血光迸现连伤两人。对方埋伏的刺客每一个人都是身手不凡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自己的确有些托大了以为如今的金阳堡里已聚集不起对付自己的大规模力量。却忘记邓夫人虽死但她苦心培养多年的那些部属兀自潜藏在幕后。 这样也好借这个机会索性一并拔除免得将来留下不必要的麻烦。林熠心里这么想着微微笑道:“这么晚了大伙儿不去睡觉都跑来这儿找酒喝么?” 那名手持火焰叉的中年男子似是这群人的脑怨毒的双目紧盯林熠森然说道:“金城舞你的死期到了!” “我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林熠摇头叹息道:“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想要我的命。你能否告诉我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阁下心知肚明何必我多言?”中年男子道:“没有人会拿着灵符走路你是怎么现我们埋伏在这间酒窖里的?” “外面的雨下好大啊”林熠答非所问道:“你们出门的时候都忘记带伞吧?” 中年男子愣了愣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熠差点笑出声来乐于充当一回教官道:“诸位显然还不是够格的刺客忘记先处理掉大堂地面的水渍和酒窖木门上的指印。偏巧那位店小二睡得很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起过身了。” 他慢条斯理回答慢洋洋拖延着时间。对方看上去还不知道青丘姥姥的存在等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上古巫女到了今晚阎王爷的帖子上就该另写上九个人的姓名。 中年男子冷冷道:“好在这已没关系了。这间酒窖已被我用符印封闭你已成为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我为什么要逃呢?稍后死的未必就会是我。”林熠不着痕迹地吸引住话题说道:“不过我建议咱们换个地方这儿好酒不少万一打碎了太可惜。” 中年男子狞笑道:“就算有再多的好酒今晚之后你也无福享用!” 话音未落率先动第二波攻势火焰叉吞吐闪烁三根犀利森寒的锋刃上亮起绿色阴火化作弹丸“呼呼呼”向林熠身前飙射而至。 林熠仙剑挥洒激飞阴火左手已换成一把爆蜂弩。扣动扳机“嗤嗤”连响射出九支弩箭。 那中年男子的火焰叉刚要攻到林熠胸口蓦然疾风掠动一束乌光铺面而至觉招架不及他急忙翻身向后上方闪躲弩箭自动拐弯划了道弧线又追击上来。 中年男子口中呼喝左手抛出一团黑球击在弩箭箭头上轰然炸响这才躲过一劫。但看到自己苦心修炼的黑球化作片片碎屑飘风散落心里不禁又疼又惊。 身旁轰鸣声爆响两名刺客终究躲不过爆蜂弩的索命掩杀血肉横飞。 林熠暗叫一声可惜他的灵元仍不够强大只能专注灵觉选择修为相对最弱的几个人下手。否则这一轮爆蜂弩后倒下的就该不止两人。 中年男子见识过爆蜂弩的威力厉声喝道:“攻他左手!”飞袖拂出一道金砂再不给林熠第二次动爆蜂弩的机会。 顿时各种暗器毒砂幕天席地涌向林熠剩下的七名刺客同仇敌忾一拥而上。 一旦短兵相接爆蜂弩便失去挥的空间。林熠腾身避开漫天的暗器毒砂右手仙剑纵横“吭”地劈断一柄长枪左手以“手舞足蹈小八式”探向火焰叉同时施展奇遁身法闪躲去身侧挑至的铁笔。 “嘿!”中年男子低哼他的火焰叉居然被林熠握住借力打力荡开同伴的残月刀。怒意涌现火焰叉的锋刃之上激射出三束惨绿色阴火犹如三条碧色毒蛇噬向林熠。 林熠松开火焰叉身形在中年男子的视线里一晃而没。三束阴火去势不止飞射向从身后掩袭林熠的一名同伴面门。 那人大吃一惊叫道:“三哥是我!”挥刀招架“啵啵”劈碎两束阴火。但第三束阴火已攻到眉心。 他情急下上身朝后仰倒后背几乎贴到了双腿上。那束阴火呼呼厉啸从眼前掠过皮肤“嗤嗤”冒起一个个豆粒大小的血泡头紧接着烧了起来。 中年男子惊怒交加飞快取出解药抹在掌心往同伴的头上一按熄灭阴火。 此刻林熠已陷入另三名刺客的围攻中。 这些刺客似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每一招都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死拼林熠。 他利用奇遁身法始终努力绕转到七名刺客的侧端这样实际上需要面对的敌人通常只会是一到两个。但他的身法尽避空灵迅捷酒窖的空间却实在狭小了些只要身形略一停顿其它刺客就会在第一时间蜂拥而至再次将他围困。 这时林熠才是面临最危险的境地而他犹如一羽海鸟乘风破浪。他扑向席卷过来的一道巨浪然后一飘身迅脱离再迎接下一道巨浪无情的洗礼。 双方的血战几乎没有一瞬是在静止中度过每次交手都是生与死在一线之间的亲吻。 林熠却渐渐忘却了生死甚至忘记了随时可能会赶来的青丘姥姥。 天地中只有他和他的剑面迎着七名强敌。 “吭!”心宁仙剑将一名刺客连人带枪劈裂成两半对手又减少了一人。 但他的这一剑也几乎凝聚了全部的心神和功力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身侧的破绽一柄长戟的残月刀刃划过腰际拉开一条三寸长的血漕。 受伤了。从腰部传来的火辣辣痛楚感觉让林熠更加清醒。 六名刺客的身影清晰地映射在自己清澄如镜的灵台上每个动作都彷佛徐徐的回放在脑海里。 他忽然想起无涯山庄的那座花树林还有怀里珍藏的两截断枝。 天道自然真正强大永恒的不是他的人也不是手中的剑而是一颗能够融于自然的心! 东海的波涛在他脑海里沸腾浮现日没月升何其壮观却从无执着与世无争。就像那位修剪花树的老翁当他心中没有了敌人他便是无敌的! 放下执着顺应自然。林熠的心头蓦然欣喜地涌起一缕奇妙的感悟明白到南帝萧照痕那句话中的真谛─“你的心中有太多的敌你的剑也太凌厉了些。” 原来如此林熠的嘴角绽露出一丝欢愉飘逸的笑意。 耳边响起中年男子怒声的低喝:“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不能笑呢? 林熠剎那间宛如换了一个人全身强劲犀利的杀气骤消。在他眼里不再有敌人的影子而只有天上的云海中的月还有那座花树林─从这刻起他的仙心修炼也终于踏上了散仙之境。强的不止是剑与身更是仙心与元神。 也许这种体悟暂时无法显露出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当他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从窗外透入的光芒已足以令他炫目。 只是他是否还有机会推开这扇窗悠然地打量外面那崭新的世界直至有一天能走出禁锢他的屋子迈向更广阔无垠的缥缈虚空? “唰!”他一剑挑向一名执枪刺客的肩头。那人侧身避让仙剑贴着胳膊走空。 林熠身前顿时门户大开在这名刺客的眼中形同一马平川的沃土。 那名男子大喜过望挥动长枪插向林熠的胸膛。 然而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而他的枪又太长于是不免需要一点收枪调整的时间。 可就在他自以为成功在望的时候背心一凉胸口的衣衫破裂露出心宁仙剑冰冷的剑尖。 他难以置信地大吼一声随着林熠仙剑一收一抖魁梧的身躯向右侧旋转倒下却忘不了最后说上一句话:“你的剑会拐弯─” 会拐弯的剑也是剑。人是剑心是剑天地万物俱是剑。当南山老翁拿起铁剪修剪花草的时候有谁敢说他拿的不是一柄可以刺破山岳沧海的剑?! 惟心所在一切是剑。 林熠很想告诉这名刺客他刚刚参悟的道理可惜那人已不可能再和他一起分享这宝贵的心得。 剩下的五名刺客悲愤更炽不顾一切地扑来再次将林熠淹没入惊涛骇浪中。 他们的战斗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由于人数减少而得到更大的挥空间避免了相互的影响羁绊。 在中年男子的不断呼喝指挥之下像风车一样地转动将林熠牢牢盯死在阵中。 终于有一个好听的、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道:“差不多了让我送你们上路吧!” 青丘姥姥出手了。对于她的“灵魄闪遁”而言紧闭的酒窖根本不能阻挡她虚幻空渺的身影。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一直等到现在才现身。 她的灵魄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束一如林熠的锦云丝带般缠绕上一名刺客的身子。 刺客全身僵硬像中了定身术突然凝固不动脸上惊骇的表情永远被定格住。隐约中魂魄离体而出融入殷红的光束。 青丘姥姥松开刺客无声无息地再攀附上第二个猎物。 中年男子色变道:“元神出窍吸灵吮魄快闪!” 林熠叹息道:“被她老人家瞧上的猎物往哪里闪?” 四名刺客接二连三地颓然倒地中年男子呆若木鸡怔怔望着自己的同伴颤动的嘴唇吐不出半个字。 “砰砰砰砰!”地上又多了四具失去魂魄的尸体青丘姥姥收身在林熠侧旁漠然道:“留你一条狗命告诉我你们还有多少人巢穴在哪里?” 中年男子神色惨然回答道:“在下技不如人不能替兄弟们报仇却也不会再出卖其它兄弟!”说罢低低一哼嘴角逸出黑血。 林熠道:“阁下是条汉子还有什么要交代么?” 中年男子摇头道:“不用。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我们的人绝不会放过你。我在黄泉路上等着─”身子一晃缓缓软倒。 “悍不畏死”林熠苦笑道:“看来以后我真的麻烦大了。” “不过是一帮不知死活、不自量力的蠢材。”青丘姥姥不以为然的反对说。 林熠摇摇头说道:“稍后找人把他们埋了可惜墓碑没办法写上他们的名字。” 青丘姥姥道:“何必那么麻烦我来解决他们就是。”弹指射出几点星丸打在这些刺客的身上呼地燃起熊熊火焰片刻将他们的尸体烧成灰烬。 林熠明白她这么做是不愿意有人能从那几个刺客的身上现到有关的痕迹。 “还想继续喝酒么?”青丘姥姥的话里含着讥笑的意味说道:“或许从这些酒里都能够闻到金阳堡今晚滴血的味道。” 林熠一言不猛然拍开一坛酒的封泥双手捧起灌入口中。酒汁顺着嘴角不停洒落把胸口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啪!”他重重将空空如也的酒坛摔碎沉声道:“今天的量到了走吧!” 青丘姥姥隐入空桑珠林熠走出酒楼雨势小了许多街道上一片泥泞。 青丘姥姥道:“我要去一次纤尘禅院你随意吧。”说着灵魄离开空桑珠光影一闪消逝在凄迷的雨夜里。 济世堂门前邓宣孤独地站在那里。 对面的街道边太阴四圣率领的爆蜂弩队警惕地关注着周围动静。 他看到了慢悠悠顺着小巷走过来的林熠目光复杂却并没有挪开。曾经那双明朗的眼眸已在一夜之间变得沉重。 “你找我?”林熠迎上他在门口停住脚步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不用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就走。”邓宣淡淡地拒绝道:“你到底是谁?小檀临死之前要我小心你为什么?你冒充我的舅舅为什么?” “这可远远不止一个问题”林熠微笑道:“既然你不愿进去那就陪我沿街走走。” 邓宣没有说话默默跟在林熠身后。 望向东方的夜空林熠喃喃地低语道:“天快亮了一夜的风雨也终于该停歇了。” “你受伤了?”邓宣这时才注意到林熠后腰上一滩殷红的血迹出声问道。 “一点小伤。”林熠轻描淡写回答道:“很遗憾我无法告诉你我从哪里来又将会到哪里去。但假如有一天当你再看到金城舞的时候那一定是他本人。而我早该已像一滴水珠重新溶回了大海。” 邓宣收拢拳头低声问道:“你真的要走?” 林熠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也许今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但你可能认不出我是谁。我很抱歉没有能够阻止一些事情的生。可是对于你自始至终我不曾有过一丝伤害的念头尽避结果是你伤得最重。” 邓宣咬咬牙轻声道:“你们都在说不想伤害我可我真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我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恨你们?但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会??怀念。” “不错怀念我也会的。”林熠怅然道:“我很希望你还会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邓宣。然而经历了许多事我明白这已不可能。 但愿你还能保持那颗火热而憧憬的心莫让太多的血腥覆盖。” 邓宣扯出一丝苦笑回答道:“你认为这还可能么?” “上天赋予我们各司其职的使命就要我们担负起各自不同的苦难与痛楚。”林熠缓缓说道:“再黑的夜也有星辰闪耀教我们不会迷失归去的路途。” 邓宣沉默半晌问道:“我该称呼你什么?” 林熠微笑着说道:“这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么?如果你还愿意将我看作朋友那就记住我们最初相逢的酒楼。也许有一天我还有机会请你去那里喝酒。” 邓宣停住脚步街道已到尽头远方风雨尽收一轮朝阳从地平线下跃然而出露出黎明第一线的曙光驱散去大地压抑许久的黑暗。 他站到林熠身边想起朋友之间离别时常常会说的两个字:“珍重!” 第六章 护花使 天亮了楚凌宇睁开眼望向屋外的院落。 屋檐上一滴滴晶莹的水珠缓缓坠落溅在青石阶上滴答轻响。春光明媚鸟语啾啾。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栈。楚凌宇客房西的围墙外依稀可以听到早起的小贩正在叫卖被狗吠声惊醒的婴儿正在大声地啼哭。 “梆梆梆梆─”急促野蛮的敲门声响起不用问花纤盈到了屋外。 青木宫小鲍主今天没有用变音丸于是整间客栈都有幸听见她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快起床啦大懒虫!” 大懒虫?楚凌宇闭上眼睛苦笑。这丫头十足就是一个让人退避三舍的小敝物。可自己还要亦步亦趋地跟随保护。 天知道她那看似正常的的小脑袋瓜里还会蹦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念头? 打开门花纤盈穿戴整齐满脸都是光采急冲冲道:“赶紧洗漱我们出门。” 楚凌宇皱眉道:“一清早妳又打算拉我去哪儿?” 花纤盈道:“我刚打听过城里有一家老姚记的肥肠粉十分有名我想去吃。” 老姚记肥肠粉如此一个小小的请求对于曾誓言尝遍千家万店、千盘万碟的花纤盈来说绝不过分楚凌宇没办法反对不过他有点怀疑! 肥肠粉摊子就设在街头十几张又黑又脏的桌子被人塞得满满的空气里飘浮着热腾腾白蒙蒙的肥肠粉味道。 “这么脏?”花纤盈盯着路边竖起的“老姚记”招牌半天半是失望半是犹豫地咕哝道。 “有时候真正美味的小吃都藏在街头巷尾不起眼的地方。”楚凌宇道:“如果妳觉得脏我们可以换一家干净的地方吃早点。” “偏要尝一尝它”花纤盈一咬贝齿下了莫大的决心说道。 刚好有几位食客起身离开她三步并做两步抢上前去正要坐下忽然又从袖口里掏出绢帕小心地擦拭长凳。很快洁白的绢帕上满是黑乎乎的污垢。 “老板来两碗肥肠粉要大碗的!”花纤盈一面招呼一面坐下刚想把手肘撑到桌面上又像触电似地猛缩回来。 楚凌宇一笑在她身边落坐。 花纤盈不满地哼道:“你笑什么笑?” 楚凌宇悠然问道:“我猜想妳以前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吃饭吧?” “那当然”花纤盈回答道:“不过偶尔换换口味感觉也还不错。” “和妳商量一件事”楚凌宇稍稍压低声音说道:“妳是不是该回青木宫了?” 花纤盈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瞪道:“你好像很想把我甩了真当我是个累赘不成?” “当然不是”楚凌宇违心地道:“金牛宫昨日一战后与青木宫势同水火应该不会再逼妳嫁给邓宣了。妳出来这么久也应尽早回去免得令尊令堂担心。” “那你呢?”花纤盈拿起一双竹筷擦了又擦递给楚凌宇问道。 “我要再去一次金阳堡”楚凌宇毫不隐瞒地道:“邙山双圣和黎仙子都还在那儿我不太放心需把他们接出来。” “好啊我猜得没错。”花纤盈眼圈一红叫道:“你果然是急着要去找黎姐姐!” 这是哪跟哪儿啊?楚凌宇再木知木觉也听得出话里的酸味简直比端州府特产的陈年老醋还厉害。他的脑袋更大了越决心要尽早和这位青木宫的小鲍主分手。 “妳别误会”他耐心解释说:“她是我一位好朋友的朋友所以我不能丢下不管。” “那我和你一起去”花纤盈眨眨眼说道:“黎姐姐也是我的朋友。” “不会吧?”楚凌宇感觉自己没吃就已经饱了:“妳知不知道一旦金牛宫的人现妳的踪迹势必不会善罢罢休。何况妳至少也该回家报声平安。” “有你楚少侠在我怕什么?”花纤盈道:“昨天姑奶奶他们都见到了我自会把消息传回青木宫。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凌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万一黎仙子和邙山双圣有事楚某一人孤剑很难护得周全。” “我晓得”花纤盈瘪嘴道:“你就是讨厌本小姐一门心思想把我送回青木宫好早些解脱。人家不过是想在外面多玩几天又有什么错了?” 这几天里她已经摸透了楚凌宇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耍赖无用委屈有理。 果然楚凌宇退让道:“好吧妳和我一起去金阳堡就是。不过有三个条件妳必须答应否则咱们一拍两散只当没说。” 花纤盈的笑颜一闪而过却故意不依不饶道:“婆婆妈妈答应就答应什么条件你尽避说。” 大懒虫婆婆妈妈自己的形象竟是堕落至此么? 楚凌宇心里哀叹说道:“第一去过金阳堡后妳立刻回家不准在外逗留;第二一路上不准惹事必须听话;第三不准哭。妳答不答应?” 花纤盈爽快道:“只要你肯带我去金阳堡其它的事咱们都好商量。” 楚凌宇知道她又再耍滑头坚持道:“明确说妳是否答应?” 花纤盈咬咬樱红的小嘴唇委委屈屈垂下头道:“本小姐答应就是干麻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楚凌宇此刻终于现其实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闭上嘴巴少说话。 好在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肥肠粉端了上来花纤盈的注意力也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唔真香─”她皱起小鼻子用力吸了吸赞叹道提起竹筷却又停住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两人的碗里会比别人多出一个煎蛋?” “原因很简单这里的姚老板是我的朋友。”楚凌宇回答说。 当然他不会告诉花纤盈这位姚老板其实最初是林熠的朋友。而当日自己为了追查林熠的行踪才会由此结识。 “才多一个煎蛋那么小气?”花纤盈的口风立刻马上掉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嗤鼻道:“他的生意那么好一定赚了不少钱。” “说了妳也不信”楚凌宇答道:“据我所知他是方圆三百里内最富有的人。城外的庄园城内的酒楼、钱庄、赌场青楼至少有一半生意控制在他的名下。当然比起青木宫的家业他或许又算不上什么。 “但这些都是他三十年间白手起家一砖一瓦地挣起来的。” “你说的姚老板就是站在汤镬后头腰里系了一条油黑围裙的瘦男人?”花纤盈抬起头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土财主。” “人不可貌相”楚凌宇微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像妳这样惊讶。” 花纤盈道:“他修为很高吧为什么要在这里卖粉?我要是他早不干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仙术魔功”楚凌宇道:“这也不是我们交朋友的标准。他小时候就是摆肥肠粉摊子养活弟妹和寡母。 后来挣了钱却还是宁愿天天早上在这里卖粉。““为什么?”花纤盈诧异道:“他有怪癖?” 楚凌宇微笑道:“对他来说是否富有并不是重点他甚至依旧与人计较每一块铜板。但如果朋友有难让他把命搭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妳注意到吗他行走时左脚有些瘸?那就是他早年为一个朋友拼命时被人打断筋骨留下的后遗症。”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花纤盈眼睛亮了起来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有麻烦了你会不会也像他那般为我拼命?” 楚凌宇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顺杆就爬。 他避重就轻道:“只要青木宫的小鲍主愿意随意振臂一呼肯为妳拼命的人便能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又有谁敢找妳的麻烦?” “真有你说的那般威风么?那你楚少侠还会跟着我么?”花纤盈气道:“金牛宫、神霄派还有那些劫持我的人找我麻烦的人还少么?再说别人愿不愿意为我拼命干本小姐什么事我问的是你。” 楚凌宇埋头一口把整个煎蛋塞进嘴巴里因为他实在不晓得怎样答题才算过关。 花纤盈绷着小脸一根根地挑着肥肠粉还好解围的人来了。 “姚老板过来了”楚凌宇大松一口气低声道:“妳和他打招呼时先叫上一声姚大哥。另外绝不要提他瘸了的左腿。 他最恨别人说自己是残疾。“姚老板用一块黄的麻布擦着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楚凌宇身边拉了条长凳坐下问道:“小楚有一阵子没见你来了。” 楚凌宇放下筷子道:“姚大哥你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只怕大嫂在家连数钱都数不过来了。” 姚老板笑笑朝花纤盈一抬下巴问道:“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吧?” 花纤盈笑盈盈道:“你好姚大哥我姓花是楚大哥新认识的朋友。听楚大哥说你的腿曾经被人打断过现在不要紧了吧?” 楚凌宇尴尬地狠狠咳嗽奈何花纤盈的声音实在太清脆响亮。 他比任何时候都后悔不该画蛇添足提醒花纤盈避讳姚老板的左腿。这个小丫头从来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更不明白什么是人情世故。 姚老板愣了愣视线从楚凌宇的红脸转到花纤盈的笑脸上回答道:“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有劳公子关心。” “这样啊”花纤盈故意一皱眉说道:“我本来想送给姚大哥一瓶枯木逢春丹替您医好左腿。现在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了。” 姚老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枯木逢春丹公子是青木宫的人?” 楚凌宇道:“姚大哥她就是青木宫的小鲍主花纤盈。” “听说过小鲍主最近声名远播啊。”姚老板冲花纤盈一笑。 “姚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金阳堡的消息?”楚凌宇拜托道。 姚老板点点头站起身拖着左腿慢慢消失进入一条巷口。 花纤盈问道:“他去哪儿?” “当然是帮我去打探金阳堡的事。”楚凌宇回答说。 “这我知道”花纤盈疑惑道:“可龙山离这儿少说也有五六百里昨天我们离开后生的事情他能那么快就打探到?” “他有他的办法。”楚凌宇道:“妳等着看就是了。” 可花纤盈还没等到姚老板回来就看见街上走过的一群人小鲍主立刻把头埋进汤碗一口接一口往嘴巴里猛塞肥肠粉。 楚凌宇望过去与那群人中为一名老者的目光不期而遇。 老者停了停步履转而向楚凌宇和花纤盈走过来。 花纤盈心中痛哭不止为什么今天早上自己要偷懒没有易容呢?都怪身边的这个笨蛋带着他自己原以为可以不用害怕任何人找茬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去看那只老猫真是倒霉透顶。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抬起头俏脸泛起灿烂的笑容道:“三爷爷早上好!” 花千夜青木宫三木七花中性情最古板执拗的一位花千迭的第三个嫡亲兄弟。 他昨天率领一路青木宫人马杀入金阳堡恶战半日后不得不狼狈退出手下部属死伤颇重不得不在此地稍作修整。可世界偏就这么小早上刚出门想去打探一点消息就在街边遇见了楚凌宇和花纤盈。 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看在花纤盈的面上楚凌宇还是起身客气地招呼道:“花三先生没想到我们在这儿遇上了。” 花千夜上下扫视楚凌宇两眼抬手抱拳道:“多谢楚公子这些日子照顾盈儿希望她没有给阁下添麻烦。” “三爷爷”花纤盈娇嗔抗议道:“听你的话好像盈儿是爱惹麻烦的人似的。人家这几天和楚公子在一起不知有多乖多老实了。 你说是不是楚大哥?” 楚凌宇干咳一声含糊其词道:“花三先生言重楚某可当不得一个谢字。” 花千夜听花纤盈对楚凌宇称呼亲昵眉头皱得更紧问道:“老夫可否问上一声楚公子带着盈儿这是要上哪里去?” “楚某打算再去一次金阳堡探听几位朋友的下落。”楚凌宇回答说。 “金阳堡”花千夜目光凝注楚凌宇问道:“楚公子要带盈儿去金阳堡?” 楚凌宇道:“楚某原仅是要照料花小姐一时。不过既然在此遇见花三先生正可麻烦阁下护送小鲍主回返青木宫楚某也可卸下千斤重担。” 花纤盈一听立刻叫道:“楚凌宇你说话不算数!罢才咱们可是约定好了的你要和本小姐一起上金阳堡找你的朋友。怎么一见我三爷爷转眼便变卦了?” 楚凌宇正颜道:“我原先担心妳独身一人路上出事才答应偕妳前往金阳堡。可如今有花三先生照料小鲍主自不再需要楚某多事了。” 花纤盈固执道:“不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过我就不能耍赖!” 花千夜低哼道:“盈儿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和我回宫!” “不回不回我就不回!”花纤盈跳起身说道:“你们逼我我偏不干!” 两人的争执顿时引来周围数十道好奇的眼睛关注花千夜愈恼火耐住性子警告道:“由不得妳妳想逼老夫用强么?” 花纤盈心一寒这位三爷爷软硬不吃不假辞色是她在青木宫中少数害怕的几个长辈之一。 她紧紧抓住楚凌宇的胳膊软语哀求道:“楚大哥你劝劝我三爷爷好不好?让他答应我陪你在外面多玩几天然后再回去。” 楚凌宇生出犹豫。他自然也希望花纤盈能随花千夜回返青木宫自己便能早日结束使命。然而看到面前这个小泵娘眼圈红红楚楚可怜竟是不忍再赶走她。 花纤盈是何等的鬼精灵察言观色神态立时多添幽怨香肩耸动珠泪欲坠不坠半真半假倾诉道:“宫里又无聊又冷清就像坐牢一样让人难受死了。楚大哥无论你说什么盈儿都答应你好不好你就帮我求求三爷爷让他老人家自个儿先回去吧!” 这丫头眼眶里的泪珠滚来滚去下足了功夫当真一点不比楚凌宇打坐运气轻松。 楚凌宇千怪万怪只能怪自己太男子气暗叹道:“我实不宜和女孩子打交道。换作林熠或许早就一抹头溜走了绝不会再蹚这潭混水。” 他迟疑一下说道:“花三先生你看如何?” 对花纤盈摆弄泪匣收放自如的技巧花千夜自她小时候起领教过不知多少回。假如眼前陪着花纤盈的不是楚凌宇而换作另外一个人他也许会考虑答应。但楚凌宇何许人正道俊彦名门子弟要他放任花纤盈和这人在一起岂不是见鬼? 而且小丫头的模样分明对楚凌宇依恋有加那更是万万要不得的。他于是摇头道:“楚公子敝宫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楚凌宇心道:“你当我想多事么?”含笑说:“花三先生小鲍主毕竟已经成*人。有些事她既有自己的主张还是莫要强迫的好。” “哼!这是她的主张还是你的主张?”花千夜抬手突然抓向花纤盈低喝道:“走跟我回宫去!” 花纤盈早就提防着这招花千夜手一动她立刻缩到楚凌宇身后叫道:“楚大哥救我呀!” 花千夜一击不中手划弧线绕过楚凌宇再次抓向花纤盈。 楚凌宇胳膊一抬迅捷无比握住花千夜的右手劝阻道:“花三先生有话好好说。” 花千夜挣脱楚凌宇的手严声厉色地喝道:“楚公子你怂恿盈儿离家出走阻挠老夫带她回宫究竟意欲何为?” 这个黑锅背得大了。楚凌宇禁不住也生出怒气冷冷道:“小鲍主是楚某的朋友。任谁想逼迫她做自己不愿做的事都需先过楚某这一关!” 花纤盈心花怒放藏在楚凌宇身后朝花千夜做了个鬼脸。 花千夜愈加恼怒嘿然道:“只怕你别有居心!盈儿天真无知受你引诱。可惜老夫没那么好打!” “吭!”整齐划一的金石鸣响站在花千夜背后的十余名青木宫部属齐齐掣出魔刃向着楚凌宇虎视眈眈。 自从认识花纤盈这架就打得一场比一场没来由。 楚凌宇蹙眉道:“花三先生你真想对楚某出手?” 话说到这分上花千夜也已骑虎难下。何况他昨天在金阳堡铩羽而归心情恶劣此刻再无回旋余地鼻子里重重哼道:“久闻楚公子大名老夫正想领教高明!” 双方剑拔弩张花纤盈却一声不吭。在她想来以楚凌宇的修为花千夜未必能伤他。而楚凌宇谦谦君子为这事也不会真伤了自己的三爷爷。 不过双方一动手却正好试探出楚凌宇会不会为自己拼命。所以她不但不劝相反嘴角挂笑祷告双方赶紧动手。 果然楚凌宇微笑道:“楚某本不愿和阁下过招。但花三先生既放下了话咱们就点到为止切磋几式。” 花千夜冷喝道:“那老夫便得罪了!”并不亮出背后的仙剑探手一式“燃木神爪”攻向楚凌宇的左肩。 楚凌宇坐在长凳上好整以暇一动不动右手拿的竹筷轻轻上挑隐制花千夜脉门。 花千夜招式一变中途沉肘抓向竹筷。 “砰”的一团事物飞电般撞倒击在花千夜手臂上将他的燃木神爪震偏九寸“喀喇喇”插进桌面。随即“轰”的一声整张桌子碎裂成块碗筷汤汁洒落一地。 花千夜收身打量一个黝黑精瘦、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系着围裙正叉腰冷冷瞧着他。飞出手击中自己的居然是一块麻布。 花纤盈看呆了低声问道:“楚大哥你不是说姚大哥没有修炼过仙术魔功么?” 楚凌宇笑道:“我只是说认识的朋友未必个个都有很高的修为可没说姚大哥也在此列。事实上他很强。” 花千夜沉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出手多事?” 姚老板慢悠悠走过去捡起麻布回答道:“小楚和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 花千夜狠狠瞪了花纤盈一眼道:“才出来几天妳认识的朋友可真不少啊。” 花纤盈哀求道:“三爷爷你先走吧。盈儿过两天一定自己回家。” 花千夜不理她喝令道:“来人把这摊子砸了带小鲍主回宫!” 姚老板徐徐道:“你想砸场子?” 花千夜嘿嘿冷笑道:“阁下若是怕了就赶紧闪到一旁莫再多事!” 姚老板淡淡道:“我活了五十余年险些死过六回偏就学不会一个怕字!” 楚凌宇起身道:“姚大哥这是我和青木宫的事你别管了让小弟自己处理。” 姚老板摇摇头说道:“小楚你看不起姚大哥么?我别的没有却有兄弟有义气!谁要动我的朋友就让他先问问我姚人北答不答应!” 花千夜颔道:“好老夫今日就看你如何管我青木宫的闲事?” 话音一落就听有个伙计高声喊道:“兄弟们抄家伙有人要砸姚大哥的摊子!” 坐着的食客街上的商贩乞丐巷子里晒着太阳的老头老太随着这声吶喊风风火火地从四面八方涌向老姚记。手里提的武器〈如果那也能叫做武器的话〉五花八门菜刀、杆面杖、锄头、扁担甚至还有一位手上举的东西花千夜看得一呆竟然是修脚用的小刀! 他想笑笑不出自己怎会一下子得罪了半座城的人? 第七章 姚大哥 汹涌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老姚记围得水泄不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花千夜和他的十余个手下宛若汪洋里的一艘小船淹没在愤怒的惊涛骇浪里。 这些人分明都没有丝毫修为甚至连粗拳陋腿也不会。但只是那个伙计喊了一嗓子他们便不分男女老幼不顾一切地聚集到一处。 难道他们仅凭血肉和勇气就可以来捍卫他们心中的大哥么? 什么是老大他就是老大;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 花纤盈的眼睛前所未有地亮剎那间姚人北在她心底的形象起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半城人马一呼而至。花千夜的眉头拧成了一堆他纵然再心狠手辣也无法一口气斩下这么多的人头。 原来万千平民汇聚成的洪流竟可以如此惊人如此浩大! 姚人北缓缓道:“你是花小姐的三叔公我不为难你。赶紧离开这儿今后我也不想再见到阁下。” “姚人北算你狠!”花千夜沙哑道:“不过今天这些帮过你的人老夫迟早都会把他们的脑袋送到阁下的府上!” 姚人北冷冷道:“你要挟我?那姚某只好先把你们全部留下!” 花千夜哈哈笑道:“你有这本事留下老夫么?就算你可以这事也会很快传到青木宫。到时候死的就不止这么点人了。” “格老子的敢威胁姚大哥!”一个上身赤裸肥肉颤的屠夫挥动斩肉刀叫道:“老子今天非把你个龟儿子给剁了!” “对剁了他!”周围群情激愤连算命的瞎子都睁开眼睛大声叫嚷。 花千夜理都不理微微冷笑望着姚人北。 姚人北缓缓道:“你我对决一场。赢了姚某不问小鲍主的事;输了把人留下!” “老夫为什么要答应你?”花千夜回答道:“不想牵累别人就让盈儿跟我走!” “三爷爷”花纤盈从楚凌宇的身后走出说道:“盈儿和你回去!” 花千夜点点头道:“楚公子姚老板盈儿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还想阻拦么?” 楚凌宇第一次向花纤盈露出赞许亲切的微笑因为他明白花纤盈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和姚人北为难更不愿拖累这些无辜的平民。 他说道:“如果妳不愿意楚某一剑在手定能把妳带出这里!” 花纤盈摇头笑了笑道:“谢谢你楚大哥。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盈儿真的很开心。我原本想陪你去金阳堡找黎姐姐如今是不成了。你说得对离家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免得让爹爹和娘亲担心。” 楚凌宇点点头道:“以后妳有什么事只要传信过来我一定替妳办成!” 花纤盈甜甜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楚大哥往后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小妹子就好。我虽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可都不是故意的。” 楚凌宇沉声道:“我不会忘妳是天底下楚某认识的最可爱善良的小妹子。” “还有我姚大哥。”姚人北说道:“妳是青木宫的小鲍主平时也缺不了什么。但万一有了难事就来找我!” “姚大哥我记住了。”花纤盈道:“我还会来看你的!” “盈儿该走了。”花千夜一刻也不愿在这鬼地方停留出言催促道。 “等一等”花纤盈从袖里取出一个瓷瓶走到姚人北身前道:“这里面是七颗枯木逢春丹把它碾成粉半敷半服。一个月后你的腿就能肉骨重生断裂的经脉也能续长。到时候便不用担心别人再取笑你啦。” 姚人北接过瓷瓶道:“妹子姚大哥也送妳一件东西。”取出一方玉玦低声说道:“如果想找我就默运真气唤醒玉玦把想说的话输入里头。然后把它抛入水中我很快就会知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花纤盈展颜浅笑道:“这么有趣那我就不客气啦姚大哥。” 花千夜上前一把抓住花纤盈道:“话都说完了还不走磨蹭什么?” 姚人北眉宇一扬锐利的眼神射入花千夜心底漠然道:“阁下今日结下的梁子他日姚某必有厚报!” 花千夜避开视线低喝道:“走!”拽着花纤盈挤出人群。 花纤盈边走边回头向楚凌宇和姚人北招手道:“再见。以后再见!” 姚人北手握瓷瓶低低道:“真是个好女孩可惜了生错人家。” 楚凌宇叹息道:“是啊她总算走了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花纤盈被拽出人群嘟起小嘴再不说话。 花千夜明显可以感觉到背后无数敌视的目光他加快脚步回返暂居的客栈只想尽早离开。 谁知花纤盈进了屋却不肯走了嚷嚷道:“我要洗澡!” 这时花千夜也终于有了与楚凌宇一样头大的感觉皱眉道:“大白天的洗什么澡?等回到青木宫妳爱在香泉温浴里洗多久就洗多久。” “我不干!”花纤盈拿出撒娇绝技晃着花千夜的大手道:“人家刚刚在老姚记待了那么久现在身上一股肥肠粉的味道不信你闻闻。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回宫见我爹、我娘?” “那种地方是妳该去的吗?”花千夜无奈道:“好吧我这就要店小二给妳烧热水洗澡总可以了吧?但妳别乘机耍花样想偷偷溜走再去找那个楚凌宇。” “人家哪有你那么多心眼?”花纤盈娇嗔道:“就是想洗得干干净净别让爹妈和爷爷见了心疼嘛。” 拿出花千迭这柄尚方宝剑花千夜彻底失语。但他对这个孙女不可谓不知搬了把椅子亲自守在浴室外心里恨恨道:“臭丫头妳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让三爷爷替妳看门。再要逃跑对得起谁?” 片刻后屋里响起水声花千夜心安稍闭目养神。可这水声不停过了一会儿从门坎里渗出一滩水渍似是漫出了屋子。 花千夜隐隐感到不妙。然而里面既然是女孩儿家在洗澡就算他是长辈也不能功透双目肆意往里打量。赶紧起身叫道:“来人快找个老妈子来!” 偏巧这客栈的老板娘外出买菜等了半天众人才从街上强拉来一个中年妇人。 花千夜心急如焚运功震断门闩道:“妳赶紧进去瞧瞧里面生什么事了?” 妇人战战兢兢推门进屋寻摸半晌出来莫名其妙地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花千夜大惊推开妇人冲进屋子。 大多半人高的澡盆果然空荡荡不见花纤盈的踪影。 在浴盆侧面离地不到两寸的地方被人用指力凿出一个小孔水声就由此出。 浴室里别无出口花纤盈又是从哪儿逃走? 花千夜急切搜索终于现烧水的灶台上有一条管道直通屋顶的烟囱。虽然狭小但凭花纤盈娇小的身躯却足以钻出。 他禁不住扼腕懊丧千防万防却还是被这丫头算计了眼睁睁让她从眼皮底下溜走自己回头如何向花千迭交代? 花千夜又怒又惊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御风身法掠出客栈直奔老姚记。 这会儿日上三竿食客渐少。 姚人北跷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躺椅里正闭目假寐。 花千夜飘身落到躺椅前喝问道:“姚人北花纤盈呢?” 姚人北瞇开一条缝瞅了瞅花千夜的脸色道:“她不是才跟你回青木宫去了么?” 花千夜老脸一热哼道:“她刚才在客栈趁老夫不留神偷偷溜走是不是找你和楚凌宇来了?” 姚人北眼皮朝上一翻道:“奇怪了人都给你带走了还找我做甚么。难不成姚某有义务要替你们青木宫看管小鲍主?” 花千夜怒道:“你少说风凉话楚凌宇呢他去了哪里?” “早走了”姚人北回答道:“吃过肥肠粉不走干什么这儿又不是客栈。” “盈儿真的没来过?”花千夜问道:“还是你有意隐藏包庇?” 姚人北手一指摊了道:“这么一点大的地方你鼓着一对金鱼眼不会自己看么?” 花千夜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爆一爪抓向姚人北道:“你找死!” 姚人北身形一晃花千夜的手爪落在躺椅上“呼”地燃起青烟“喀喇”碎裂。 姚人北站到一根支起帐篷的竹竿底下寒声道:“花千夜不要欺人太甚。” 花千夜一爪抓落怒气稍消也清楚姚人北绝非好惹的善茬。况且他急于找回花纤盈也无心和对方纠缠说道:“老夫只想找到盈儿你究竟有没有见到过她?” 姚人北悠悠道:“我要是你与其在这儿瞎折腾不如赶紧出城去追。她溜出客栈不用问就是找小楚去了。” 花千夜一省道:“最好你没说谎否则异日老夫有得跟你算这笔帐!”说罢一点一飘身影消失在斜对面的巷口中。 姚人北不知从哪儿又搬来一把躺椅接着再睡。 在老姚记对面的一家茶楼里两名青木宫的部属暗中监视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他有什么异动。 到中午的时候姚人北才收了摊和几个伙计有说有笑也进了茶楼。 大堂里的客人见着姚人北纷纷起身上前打招呼把几个人围在了中间。可等人群散开姚人北却已不见。 两人大惊失色冲下楼梯揪起一个伙计问道:“姚人北呢?” 伙计道:“你问姚大哥么他不巧刚走早来半步就能撞上了。” “他去哪儿了?”其中一人满头冷汗地追问道。 跟丢了姚人北花千夜不把他们的屁股踢爆了才是怪事。 “这可难说”那伙计想了想道:“也许是出西城门去了新买的庄园也许是到东城的绸缎庄去清帐说不定往南去了状元楼找孙掌柜喝下午茶。 “当然直接回了在北城的家里睡午觉也大有可能。” 旁边另一个伙计摇头叹道:“没办法咱们姚大哥的朋友和生意太多忙不过来。朋友要是有急事也只好等明天赶早到老姚记等他。”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晓得这几个伙计没一句实话两名青木宫的部属也不好作。何况经过早上的场面他们也不敢硬来只得粗声道:“不用了!”匆匆忙忙出了茶楼去找花千夜报信。 等他们走远姚人北才从一堆客人里钻出来笑呵呵道:“跟我耍心眼等下辈子吧。”施施然从后门溜出沿着青石小巷转了两道弯进了一户人家。 花纤盈正坐在里屋的炕上百无聊赖看到姚人北进来一跃而起道:“姚大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三爷爷他们是不是走了?” “妳的三叔公也算是条老狐狸哪那么容易上当?”姚人北微笑道:“我刚把两条尾巴甩了便马上过来找妳。” “姚大哥我等你回来是想和你说上一声”花纤盈道:“我这就要去金阳堡找楚大哥和黎姐姐。今天的事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原来她已经从姚人北这儿晓得了黎仙子离奇失踪楚凌宇正赶往金阳堡的消息。 “哪儿的话?”姚人北故作不悦道:“自家妹子的事情怎能说是麻烦?不过妳现在还走不得。花千夜已命人暗中四处监视妳一露面还得被他逮回去。” “那怎么办呀?”花纤盈急道:“我总不能一直耗着谁晓得他们什么时候会走。” “没关系”姚人北胸有成竹道:“等天一黑会有一队粪车出城妳就能走了。” “啊?”花纤盈花容失色嗫嚅道:“大哥你不会要我钻到那里面吧?” “怎会?”姚人北笑道:“妳若是把这事告诉小楚下回他还不找我拼命?” 花纤盈心里甜丝丝的受用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把我送出去?” “我到时安排十几部水车和他们一起出城把妳藏在水车里不就成了?”姚人北道:“这就叫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花纤盈松口气赞道:“好主意他们见了又臭又脏的运粪车一定不会仔细盘查。姚大哥你这法子真好!” “所以妳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姚人北说道:“等天一黑我就送妳出城。保证教妳三叔公捉不到半点裙角。” 将花纤盈安排妥当姚人北在蜘蛛网似的巷子里驾轻就熟一阵穿梭又进了一家赌场。 这家赌场的门面上挂的虽是“孙记”招牌可实际上又是他的一处产业。 下午赌场里已经人头攒动许多有钱没事的闲人呼朋引伴在此挥金如土。 姚人北点着头和每个人打着招呼脚下不停进了二楼的一间包房。 包间里一个年轻人双脚勾在横梁上倒吊身子手里拿着一壶酒正往嘴里小心翼翼的灌入一副心无旁骛的认真劲头竟是恢复本来面目的林熠。 一口酒倒呛入鼻子里林熠连声咳嗽。 姚人北摇头大笑道:“早跟你说过绝活绝活别人学不会的才叫绝活。这一下你该信了吧?” 林熠挂在横梁上身子一晃一荡叹道:“奇怪我明明闭气了怎么还是呛着?” “好吧我就破例再给你演示一次看清楚了!”姚人北纵身盘上横梁挂到林熠身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张嘴“咕嘟咕嘟”一气不停灌进嘴去。看得林熠眼睛直连连摇头道:“只有像你这么无聊的家伙才会想起用这种姿势喝酒。” 姚人北得意道:“狐狸吃不着葡萄才会说葡萄酸你学不会就别说风凉话。” 林熠嘿然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探手从底下的桌上凌空抓过第二壶酒。 姚人北以行家口吻自居道:“慢工出细活。好兄弟这儿酒有的是你就好好练吧。” 林熠又呛了一口似乎眼泪都咳出来了姚人北的笑声不觉更响。 “大哥今晚我住你这儿没问题吧?”林熠问道。 “当然有问题”姚人北板着脸说道:“好不容易来你姚大哥家做客怎么住一晚就急着要走?这回你说什么也得给我待个十天半月不然往后别叫我大哥!” 林熠苦笑道:“这次我来丰州真的是有事自己也说不准到底能住多久。等下回有机会别说半个月三个月都成。饶过兄弟这回行不行?” 姚人北道:“你小子说实话和花千夜他们有没有关系?” “差不多吧”林熠回答道:“我听说今天早上他还到你的老姚记去闹了一通?” 姚人北哼道:“若非我有所顾忌凭这老家伙的那点斤两今晚就剁了下酒!” 林熠道:“大哥你是不是有几位老弟兄被青木宫关进了血动岩?” 姚人北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莫非真的打算去找青木宫的麻烦?” 林熠道:“百余年来血动岩不知断送了多少条无辜生命也该让它寿终正寝了。” 姚人北正色道:“兄弟你别说是大哥胆小最好放弃这个念头。血动岩的存在是青木宫的绝密这么多年更没一个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要是容易老子早去把它砸了。” 林熠微笑道:“大哥放心要是没几分把握我怎敢提这事?你只管告诉我那几位老弟兄的名字或许能用得上。” 姚人北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的有三个人。一个曾是神霄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丁淮安;第二个是妙手空空的偷儿叫瞿稻;最后一个名叫朱武早年在北地颇有名气也因得罪了青木宫被打入血动岩。” 林熠把三个人的名字重复一遍牢牢记下说道:“这三位老兄的名字我都听说过没想到全给关进了血动岩。青木宫的本事不小胆量更是够大。” “因此我才劝你不要去”姚人北道:“就算你想做几件壮举来改变正道各派对你的误解偏见也不必冒险去挑血动岩。” “我为的不是这个”林熠摇头道:“我曾亲眼见过另一座人间炼狱却动不了它。这次我有机会捣毁血动岩顺便让青木宫吃上一个大亏!何乐而不为?” 姚人北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再劝你。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怕的就是这个”林熠叹道:“你担心我进去了就出不来么?” 姚人北道:“至少那里头也关了我的三个老弟兄。你没有理由阻止我去救他们。” 林熠说道:“假如我另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拜托大哥呢?” 姚人北悠然道:“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想敷衍打我门都没有。” 林熠笑道:“我哪里敢敷衍大哥?”他话音一顿门开处藕荷走了进来。 她抬头瞧见两个瘦男人一长一短脚碰脚倒挂在横梁上惊讶地张大口道:“公子─” 林熠笑嘻嘻道:“我正在练功夫呢。妳这么着急赶来是不是已有了邓宣的消息?” 藕荷颔道:“他已率六风卫和爆蜂弩队离开龙山随行的是裘一展。青木宫的俘虏包括花千重在内已紧随其后押往青木宫。” “我们知道了花千夜也会很快知道。”林熠微笑道:“今晚就紧盯着他可别让他轻轻松松打劫。” 藕荷抿嘴一笑道:“公子放心有人看着他呢他跑不了。”又施一礼笑吟吟道:“两位继续练功夫吧奴婢不打扰了。” 缓步倒退出包间。 “这个丫头真不错”姚人北一翘大拇指艳羡道:“兄弟你从哪儿骗来的?” 林熠道:“你当我只会坑蒙拐骗么?”一抬手把大半壶酒一滴不漏喝进嘴里。 姚人北愣道:“你小子耍我其实早就学会了?” 林熠呵呵笑道:“我这么做不是想让你多得意一会儿么?” 姚人北无可奈何摇摇头翻身跳下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林熠飘落到他身旁神秘一笑道:“法不传六耳请大哥附耳过来。” 姚人北笑骂道:“你这小子又故弄玄虚。” 林熠在他耳边一阵嘀咕姚人北笑容渐渐收起待他说完后才道:“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小子出的招为什么总是这么损?” 林熠道:“说不准将来还有人谢我呢?” “谢你个大头鬼”姚人北呸道:“真让他们晓得是你在搞鬼连我一块跑不了。” 林熠笑而不答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道:“上午赶了几百里的路累得不行现在总算可以歇上一会儿了。” “不行”姚人北一把逮住他道:“还没去见过你嫂子呢要睡也上我家睡。” 林熠被他拽到门口愁眉苦脸道:“大哥我这模样走出去不用到天黑就会有一窝蜂的正道高手上你家砍人去。你总得让我换换装吧。” 姚人北松开手道:“好你慢慢换我等着。” 林熠道:“不用转眼就成。”伸手往脸上一抹赫然多了张人皮面具连带着一把浓密的络腮胡转眼就变成了个中年大汉。再一转身变戏法似的换上一套土布衣裳紧接着头上的饰也改了。 姚人北瞪着林熠似是怔住了半天才一本正经地道:“交换!小子你刚刚学到手是我的绝活现在要是不把你的绝活教会你大哥就别出这门了!” 第八章 冤家 “快来人─”、“有敌袭!”、“是青木宫。啊─” 示警与呼喊惨叫与厉啸一声声刺破沉寂的深夜也打碎了荒野中这座废弃古寺的荒凉与凄清。 几十年前的一场兵祸古寺大部分的建筑都已毁损只剩下主殿、后殿和几间厢房仍能聊避风雨。 青木宫的俘虏就全都被集中关押在后殿裘一展率领二十余名银衣卫负看管之责。 实际上来袭之敌未接近后殿就已经被现。黑暗中不晓得是谁先叫了一嗓子惊动了在古寺周边守值的哨兵也把黑夜从睡梦中惊醒。 于是偷袭只能改作强攻五十余名青木宫的部属在花千夜和木仙子的统率之下分作两路分别突袭正殿和后殿。 而金牛宫的人马也立刻作出反应点起数十支火把照亮夜空迅收缩抵抗。 邓宣从一间厢房里疾步走出掠上正殿破落的屋顶身后六风卫与爆蜂弩队如影随形保护着这位新任金牛宫宫主的安全。 他一现身木仙子身剑合一化作一溜精光已由上至下俯冲而至。 阎九和红三娘同时扣动机括六支飞弩风驰电掣激射而出。 木仙子清啸穿空左臂一振挥出无边落木袖罡风及处大殿屋脊上数百片瓦砾惊爆而起黑压压如一团蜜蝗冲天乱舞声势骇人。 六风卫分从左右闪身挡在邓宣面前高声呼喝双掌推出将涌来的气浪与瓦砾倒卷而出。 “砰砰─”震耳欲聋的轰鸣带起滚滚火光硝烟六支爆蜂弩炸裂开来粉尘激荡狂飙四起。 木仙子的身影从浓烟里冒了出来玉腕颤动仙剑幻化出朵朵青莲罩向邓宣。 两名风卫掣出银枪“叮叮”脆响击中木仙子仙剑。 光华消散木仙子翻身腾起凌空飘浮两名风卫脚步踉跄退到邓宣身侧。 另四名风卫亮出魔刃正打算出手抢攻将木仙子迫下屋脊却听邓宣一摆手道:“且慢先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木仙子冷笑道:“你我两宫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邓宣问道:“木仙子此来是为救走花总管等人还是为杀在下?” “本宫救人也杀人!”木仙子冷冷道:“你有什么意见么?” “这可难了”邓宣摇摇头回答道:“邓某既然敢押着贵宫的部众下山自是早有防备。很可能最后木仙子能带走的只是尸体。” 木仙子一震森然道:“邓宣你敢威胁本宫?真是好胆识!” 邓宣微笑道:“可能木仙子尚未接到青木宫的报信所以才生了今晚的误会。今天一早邓某已命人致书花宫主希望握手言和永结盟好。我此行的目的也正是想亲自拜访花宫主与他老人家面会斡旋尽释前嫌。” 木仙子愣了愣问道:“本宫如何能够相信你不是乘机前往青木宫兴师问罪的?” 邓宣笑笑一挥手道:“风不退让裘老放人!”身边一名风卫扬声高喝道:“宫主有令将青木宫的俘虏尽放了!” 命令传出打斗声渐歇。 花千夜晃身从后殿赶到飘落在木仙子身旁问道:“小妹这是怎么回事?” 木仙子说了花千夜一皱眉道:“邓宣你我两家的恩怨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轻描淡写的一笔抹光!” 邓宣从容道:“这一点在下明白所以才要亲自登门拜访以示诚意。假如贵宫不依不饶仍不解恨大不了把邓某的一条命也留在青木宫就是!” 木仙子与花千夜对视一眼花千夜道:“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不过邓宫主今晚所说的话老夫会据实转达敝宫宫主。” 邓宣拱手道:“多谢两人走好在下恕不远送。”话音方落十六支爆蜂弩齐齐收起。 木仙子迟疑了一下颔道:“好咱们先行一步你我青木宫再见!” 一场预料中的血战居然这么收场大大出乎了木仙子和花千夜的意料之外。但能救回花千重和被俘的青木宫部众也算不负此行。 两人惟恐夜长梦多又或邓宣另有诡计率领部下匆匆离去。 裘一展在暗中跟踪了一程才回来禀报道:“宫主他们确是往青木宫去了应该不会再节外生枝。” 邓宣道:“送走俘虏总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但愿此次青木宫之行能一帆风顺。” 裘一展赞叹道:“宫主你这一手玩得委实漂亮。等咱们到了青木宫他们想翻脸也要有所顾忌。” 邓宣苦笑道:“真要翻脸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但花千迭何尝愿意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我这次去就是给足他面子让他找个台阶下。” 裘一展摇头叹道:“不得不佩服城舞的眼力。放在从前哪怕敲碎老夫的脑袋我都不敢相信你能挑起老宫主留下的这副重担。可适才宫主谈笑退兵让木仙子和花千夜气焰尽消全无脾气哪里还像是以前的邓宣? “老夫真怀疑你是否已换了一个人。我金牛宫大难不死中兴有望啦!” 听着裘一展的感慨和赞叹邓宣反而从眼眸里掠过一丝痛楚无言。 裘一展低低一叹望着邓宣落寞的身影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抚慰。然而手臂一动却突然想到站在自己前面的这个少年是掌握着金牛宫千人生死的魔宫之主而不是他可以随意打趣娇宠的孩童。 他只能徐徐地说道:“海阔天空日后还不都是宫主的天下!” 这时一名值夜的银衣卫快步走进前殿向两人躬身道:“宫主裘护法外面有一个年轻公子正御风朝这儿飞来不知是友是敌。” 裘一展寂寥一笑道:“离开龙山哪里还会有我们的朋友?” 邓宣沉声道:“问明来意身分一旦察觉问题先拿下再说。” 银衣卫尚未应声来人度好快已到了寺庙前扬声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邓宣和裘一展齐齐一愣几乎异口同声道:“花纤盈她来作甚么?” 花纤盈是来问路的。她在姚人北的安排下顺利出城而花千夜得着木仙子传信已早一步撤离让她走得更加顺利。 可惜这位青木宫的小鲍主有些路痴虽然姚人北详细无比地对她解说了龙山的方位和走法可她飞着飞着还是没了方向。 待到觉不妙的时候俯瞰脚下百里荒郊竟连一户人家也找不到。 正在她犯愁之际忽然远远望到前方有灯火闪烁依稀是座破败的古寺。 聪明如她者只要稍稍转一转机灵的小脑瓜就能立刻明白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她却连这点脑筋都懒得去动。 她堂堂青木宫的小鲍主只想找个和尚问路又何必要去多想呢? 于是她一面拍打紧闭的庙门一面礼貌地大声道:“请问一下这里面有任何人在吗?” 有人而且有很多人但没有一个是和尚甚至连光着脑袋的都找不到。 门开处六风卫簇拥着邓宣和裘一展走出火把亮如白昼。 两双目光在空中第二次碰撞一双是惊讶一双是疑惑。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花纤盈“啊”地高声惊呼其威力竟不亚于裘一展的“金戈笑音”。 邓宣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跳半晌才缓过神问道:“妳喊什么?” 花纤盈停下惊呼吁吁娇喘瞠目结舌道:“怎么会是你这个臭小子?” 裘一展喝道:“放肆!小鲍主请自重这是敝宫新任的邓宫主!” 花纤盈错愕道:“邓宫主?哈哈哈金牛宫让这臭小子当宫主这该不是我听错了吧?” 裘一展白眉一耸却被邓宣拦住问道:“花小姐一个人深夜至此正想请问是有何贵干?” 花纤盈似乎此刻才想到自己的处境不怎么好她眸子转动一边说一边悄悄后退与邓宣等人拉开距离道:“我好像走错门了。对不起咱们后会有期!” 一转身就要御风逃逸却瞧见身后十多丈外早已站定了数名金衣卫卡死退路。 裘一展微微冷笑道:“小鲍主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 花纤盈一凛道:“臭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裘一展不理她向邓宣传音入秘道:“宫主这丫头来得蹊跷。最好先将她擒下审问一番查明缘由。” 邓宣沉吟点头道:“有劳裘老出手不过莫要伤了她。” 裘一展颔表示明白纵声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请小鲍主进庙里作客。”身子一摇欺至花纤盈近前探手抓她肩头。 花纤盈怒骂道:“臭老头把你的臭手缩回去!”拔出奼紫青烟点向裘一展脉门。 裘一展缩手惊疑道:“奼紫青烟?”侧转身形一掌拍向花纤盈右腕居然用上了焚金神掌。 花纤盈奋力招架娇叱道:“臭老头你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有本事你就在十招之内拿下本小姐不然就算你输立刻马上放我离开!” 裘一展忌惮奼紫青烟中蕴藏的食心青丝盏焚金神掌亦不敢硬撼。他只用掌力笼罩住花纤盈周身迫得她左支右拙好寻找破绽将短剑击落。但这么一来十招之内毫无伤地生擒花纤盈可就难了。 裘一展嘿嘿笑道:“放妳走?老夫可做不了这个主。”掌势加紧罡风如注压得花纤盈胸口窒息空有一肚子怪话偏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十个回合一过花纤盈功力经验上的劣势显露无遗招式散乱不停后退。 邓宣道:“花小姐邓某并无恶意不过是想请妳入寺一叙何必紧张?” 裘一展攻势稍缓才让花纤盈有余力回应道:“叙就叙这老头干麻来张牙舞爪?本小姐没有脚不会自己走进寺里吗?” 邓宣一笑道:“我差点忘了花小姐是长脚的。”向裘一展递了个眼色。 裘一展呵呵笑道:“还是小鲍主面子大居然要邓宫主亲自出门来请!”纵身退到邓宣身后气定神闲注视花纤盈。 花纤盈大口喘气却有一大半是故意夸张好趁机拖延时间思忖对策。 但前后左右好一番打量显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金牛宫高手的重重合围之下逃跑已不可能。她索性抬脚道:“臭小子前面引路本小姐口渴了。” 邓宣抬手一引道:“花小姐请进。” 花纤盈胸脯一挺眼眸一瞪随在邓宣身后大摇大摆步入古寺。才走了几步她便蹙起眉头指点道:“金牛宫穷到了连一家象样点的客栈也住不起么?居然一堆人挤在这么一座破庙里还好意思请本小姐进去作客。” 裘一展不便为此作只得重重哼了声。 邓宣毕竟年轻当即针锋相对道:“也难怪花小姐贵为青木宫小鲍主自幼看惯了金山银海当然看不惯这荒郊野外银子花不出去受委屈了。” 花纤盈挑着细细的眉毛正想反唇相讥突然一股肉香扑鼻而来“咕唧”咽下唾沫惊异道:“咦你们在煮什么东西这么香?” 邓宣同样不清楚一名金衣卫道:“适才西面一堵围墙在打斗中坍塌没想正砸到一窝野兔的巢穴上。大伙儿便捉了几只来打打牙祭。” 只见一群人围在正殿角落中架起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大锅兴高采烈地忙活不停。 一名银衣卫口衔牛耳尖刀正在给一只钓在铁钩上的野兔剥皮。那兔子虽还活着双腿兀自不断地扑腾挣扎却已是奄奄一息。 花纤盈尚是第一次看到活剥兔皮顿时爱护小动物的天性打败了食欲嗔怒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小兔子?” 邓宣惊讶地望了望她讥嘲道:“花小姐妳不会是没吃过兔肉吧?” “吃过又怎样?”花纤盈似乎早已忘记自己俘虏的身分大义凛然道:“可哪有像你们这样把兔子活生生剥皮下锅的?” 熊五哈哈笑道:“难不成青木宫的人是连皮带毛一起吃的么?” 花纤盈狠狠瞪他一眼箭步上前从一名银衣卫手里夺过最后一只尚未剥皮开膛的野兔说道:“不准你动牠1 邓宣道:“花小姐这儿可不是青木宫还轮不到妳大公主脾气。” 花纤盈紧紧把兔子护在怀里昂然道:“这里也不是金阳堡同样轮不到你这臭小子向本小姐号施令!” 邓宣喝问道:“臭丫头妳放不放下牠?” “不放杀了本小姐都不放!”花纤盈的声音比邓宣来得更响更凶。 邓宣脸色铁青紧盯着花纤盈。 花纤盈毫不畏惧眸子一眨不眨回瞪邓宣。 两人相隔数丈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就为了一只本已奄奄一息的兔子。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算哪门子事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红三娘揣摩邓宣心意明白他并不想伤害花纤盈当下含笑道:“花小姐这只兔子早已受了重伤就算咱们不杀牠只怕牠也活不过今晚。” 花纤盈低头现怀中的兔子果然身上血肉模糊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伤一对前肢软软垂下已然折了。她不由更生怜悯说道:“我会治好牠1 邓宣越看这丫头越来气嘿嘿一笑道:“好等治好了牠的伤咱们再下锅煮了吃1 汪八业已瞧出邓宣是在和花纤盈斗气于是吐出口烟道:“宫主说得极是。猪要养肥了才有吃头这兔子嘛!也是一样。” 花纤盈当真恼了大声道:“你们敢!” 见她一副较真模样连裘一展嘴角都有了笑意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邓宣却还是紧绷着脸道:“花小姐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闲情替只野兔操心。邓某佩服啊佩服─” “那又如何?”花纤盈忽然笑吟吟道:“总比有些没心没肺的家伙强出许多。” 邓宣道:“臭丫头妳在说谁没心没肺?” “这还用问么?”比起吵架的伶牙俐齿、思路清晰邓宣应该后悔自己早没下过工夫。花纤盈道:“你不会拿面镜子自己照照?” “妳哼!”想到自己如今已是一宫之主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斗嘴吵架实在不成体统邓宣硬忍住不再还嘴。 “哼!”花纤盈一报还一报迅地对邓宣嗤之以鼻一点亏都不肯吃。 邓宣回头朝红三娘吩咐道:“先把这臭丫头看管住回头我再来收拾她!”气冲冲往厢房去了。 望着邓宣的背影众人不觉摇摇头。不明白面对木仙子、花千夜等青木宫魔头从容冷静的邓宣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气成了这样。 邓宣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似乎他和花纤盈天生就不对路幸亏自己没娶她进门否则真要倒足了八辈子的大楣。 裘一展跟在邓宣身后进了厢房低声道:“宫主看样子这丫头是无意撞进来的。” “那你说我要拿她如何?”邓宣落坐余怒未消道:“杀了她还是放了她?” “不杀也不放”裘一展眸中精光闪烁徐徐道:“将她送回青木宫。” 邓宣慢慢冷静下来沉吟道:“唔花纤盈定是不愿回家才在外头四处乱跑。咱们把她送回青木宫一则可做人质;二则卖个面子给花千迭倒不失是条可行之策。” 裘一展见邓宣赞同自己的计划更进一步说道:“花纤盈天真浪漫胸无城府而青木宫上下都将她视若瑰宝。要是能重提昔日的婚约将她─” 邓宣连连摇头道:“裘老这事今后提也不要和我提。我一听这丫头的名字就难受娶她进门?除非是我疯了!” 裘一展微微一笑顿了顿问道:“咱们如此安排是否要告诉她?” “告诉她干什么?”邓宣哼道:“她同意也得答应不同意一样要答应。”一转念起身道:“罢了我自己和她去说不知道这丫头又要闹成什么样?” 回到正殿就见花纤盈盘腿坐在一边正笨手笨脚地给兔子包扎红三娘守在侧旁满脸都是笑。 花纤盈撕下自己的衣边怜惜温柔、小心翼翼地包裹起野兔的伤小嘴里兀自念念有词道:“宝宝乖姐姐已给你敷过了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裘一展低笑道:“这丫头嘴巴是凶了点心肠倒也不错。” 邓宣一言不静静等花纤盈一层层把兔子腿包扎成一个大萝卜才走上前去。 花纤盈抬起头看见他神色立时又变了凶巴巴道:“臭小子你又想要来这里作甚么?” 邓宣扫了眼花纤盈从院里摘来的野菜问道:“妳就打算给牠喂这?” 花纤盈道:“怎么莫非牠还能吃肉?” 邓宣道:“这些野菜的叶面上全是露水牠吃了立刻马上就会闹肚子。不用天亮就该伸腿瞪眼一命呜呼了。花小姐此举到底是想救牠还是想害牠?” 花纤盈脸一红继而扬起俏脸道:“谁要你多嘴多舌人家不晓得么?” 邓宣好心没好报把头一扭低哼道:“不可理喻的臭丫头。” 花纤盈跳起来鼻尖几乎顶到邓宣的下巴怒道:“我不和你这臭小子一般见识赶快让开本小姐要走啦!” 邓宣冷笑道:“对不住妳哪儿也不准去跟着我们乖乖回青木宫去。” 花纤盈道:“姓邓的咱们可是说好本小姐进来只是作客你敢绑架我?” 邓宣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绑架妳?我不过是送妳回家!” 花纤盈眼圈红红但立刻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恶棍的面前掉眼泪否则今后没脸做人了于是道:“我只是进来稍停片刻凭什么要和你们走?” 邓宣不耐烦道:“我没工夫和妳啰嗦。有本事妳就闯出去不然便给我老老实实待这儿。” 花纤盈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邓宣啃上一口终忍不住哽咽道:“你们金牛宫仗着人多欺负我等我回家我饶不了你!” 邓宣见她泪水滂沱原是不忍转念想到青木宫与自家的深仇大恨这丫头偏还口出狂言终于硬起心道:“我就欺负妳了!” 转身怒冲冲离去。 第九章 血动岩 一入血动岩生死两重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句话不单针对那些在血动岩中终年暗无天日挣扎卖命的苦力;同样也适用在这些即将踏入血动岩的青木宫守卫身上。 除了少数重伤者刚从邓宣手中获释的三十余名青木宫部众便被花千迭的一句话贬到了这座人间炼狱从此很可能再无出头之日。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金阳堡的地牢里至少每天还能有小半个时辰的外出放风时间。 被派遣到血动岩充当守卫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寄予厚望、有意磨砺的新贵;另一种就是像他们这般变相的配作为惩戒。 由此他们心情之压抑黯然可想而知。 一路上谁都不愿开口默默跟随着前来接引他们的两名血动岩四花统领走过三道戒备森严的关卡来到一堵石壁前。 两名四花统领先后伸出右手在石壁上一个微微凹陷的手印里一按石壁亮起一层银光徐徐中分露出里头一座方圆十余丈的空旷石洞。 在石洞中央有一座大型的传输法阵高出地面三寸的法坛上刻满符印图案洞顶悬浮着数颗夜明珠熠熠闪烁用以照明。 “一个个站上去不要乱。”一名个子稍高的四花统领漠然吩咐道。 三十余人寂静无声井然有序地踏上法坛。 石壁合起两名四花统领站到传输法阵的中心默念真言。 须臾之后脚下射出一道光柱笼罩住众人眼前白茫茫失去视觉身子轻飘飘的犹如腾云驾雾。 光华退去众人已置身在另一座封闭石窟中的传输法阵上。 两名四花统领又在石壁上一按打开了又一条通道。 “从这儿走出去诸位就算真正进入到血动岩内部。”个头稍高的四花统领站在通道前介绍道:“这里的规矩与地面稍有不同环境也恶劣许多。大伙儿初来乍到都需要小心留神按令从事。” 稍矮一点的四花统领道:“现在大伙儿都跟我走沿路禁止大声喧哗更不要随意走动。我领你们先去廖总管那儿报到。” 众人随在他身后缓缓走出通道。 虽然已做了交代可一出通道三十多人依旧禁不住出此起彼伏的惊讶低呼。 从泥泞湿润的地底不断有狂风涌出冒起一蓬蓬粉色的瘴气嗅入鼻子里微微酸刺激到双目不由自主地渗出眼泪。 猝不及防之下众人的身躯剧烈摇晃几乎要飘飞起来纷纷气沉丹田定住双脚这才堪堪站住。 在进入血动岩前每个人都曾经服食过一颗黑色丹丸。众人此刻才稍稍明白想来是用以抵御这从地下冒出的浓密瘴气。 抬起头高空中雾蒙蒙一团云卷岚舞看不到顶部。隐隐有一抹抹五颜六色的奇光异彩在闪动旋转像极了飘动的彩虹。 回身再看进来的通道已然关闭背后是一座耸入云雾中的悬崖峭壁。但每一块岩石都晶莹剔透闪耀着妖艳的七彩光辉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前方瘴气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座规模庞大的花园到处生长着地上难得一见的奇异花树草木。只是这里没有阳光真不晓得它们是如何长成。 一道道瘦弱的人影在迷雾里晃动好像是在劳作。不少人背后都负着一个竹篓小心翼翼地从花树上采摘着一种半透明的红色弯月形叶片。 但这种红色叶片极为稀少往往找遍整株花树都未必能现一枚。而且采摘时须要戴上一种特殊的手套稍有不慎叶片碎裂汁液粘到肌肤上便会当场毒身亡。 一名胡须花白、衣角绣有五朵青花的老者出声问道:“这些苦力不需看管么?” 个头稍高些的四花统领淡淡回答道:“他们每天都必须完成定额才能换取袪除毒瘴的解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由不得他们不卖命干活。” 老者追问道:“那咱们是否也要每日服食解药?” 那四花统领摇头道:“我们的解药可抵十天的效力不需每日服用。” 众人恍然暗道这鬼地方即使有外人偷偷潜入没有解药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对于他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心里又多了一丝凛惧。 个头稍矮的四花统领走在队前说道:“血动岩共分三层我们站着的地方是最上面的血盏天。这里最大的威胁就是毒瘴和不定时的狂风暴岚。大伙儿平时尽力调匀减缓呼吸切忌大口吸入毒瘴否则就算服过解药也不免头晕目眩。” 众人各有所思听了这话竟无一人回应。 走出一段蓦然看见左前方有一株巨大的古木参天而起。浓密的叶冠遮云蔽天方圆逾数百丈。每一根黑色的树枝遒劲怒张都显得粗壮无比三五人也合抱不过。 那黝黑的树干远远望去更像一堵高墙绕着走一圈怕不下千步。更教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株古木彷佛没有根基只有树干直挺挺地插入地底。 “这是千仞神木没有木太君的手谕包括我们所有人在内一旦接近神木十丈立刻格杀勿论。” 木太君便是三木七花中资历最老的一位亦是花千迭的姑母血动岩的最高主管。 一个黑衣中年人问道:“这树没有根么?” “当然有根”四花统领回答道:“只不过它的根深埋在血动岩最底一层的血奕天之下咱们在这儿根本看不到。” 胡须花白的那老者惊叹道:“好家伙那它该有多高?” “不知道”四花统领道:“仅从露出血奕天的树干来看已过九百丈。” 一众人又爆出一阵惊叹。两名四花统领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催促道:“我们要加快度了不能让廖总管久等。” 众人绕过千仞神木折向东行约半里多地前方又是一座高崖拔地而起。 但与先前的那道峭壁不同这座高崖斜斜向上坡度甚缓被人工开凿出七层平台以石阶相连。 每层平台的石壁上都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数量不等的岩洞规模宏大蔚为壮观。 众人拾阶而上有胆大好事者趁两名四花统领没留神偷偷摸了摸身旁的岩壁道:“这石头好生坚硬!” 稍矮的四花统领冷冷回头说道:“这血彩岩坚逾金石寻常铁器根本开采不动。有谁想试一下自己的掌力火候尽可往上轰一下。” 他既这么说了众人反倒不好意思再试。径自来到第六层平台前已有一名紫袍老者背负双手在此等候。在他身后尚有一排六七个衣角绣着四花、五花不等的青木宫高手漠然肃立。 两名四花统领齐齐上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廖总管新来的守卫已经带到。” 廖总管轻轻颔目光扫视众人缓缓说道:“欢迎诸位加入血动岩。老夫廖千锋忝居血盏天的总管。 “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的部属。不管你们曾在青木宫担当何种职司也不管你们衣角上绣了几朵青花到了这儿就必须恪尽职守用心办差。 “这里不是外面出不得半点错。所以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自恃脖子硬挺不遵号令胡作非为我就将他活埋了作花料!” 众人鸦雀无声脸上的表情却不尽相同。有凛然肃穆者有不屑冷笑者也有漫不经心左顾右盼的。 廖千锋尽收眼底吩咐道:“宣读花名册让他们各自的统领带回调教。” “是!”身后一人展开名册扬声念道:“赵耀祖、沙耀光、刘狄、范耀一、白耀驰以上五位加入天字队其中增补范耀一为天字队副统领!” 范耀一便是那花白胡须的老者他与另外四人走出队列应声道:“是!” 名单念完众人陆续被各队的统领带走。但还剩下七个人没有着落。 廖千锋道:“你们七个去血炎天归莫总管统辖。”说罢转身离开。 连成收起名册微笑道:“诸位再跟着我多走一程吧。” 众人默不作声随他下了平台又经一座传输法阵到了第二层的血炎天。 这里的情景又和上面两样。 脚下不再是泥泞潮湿的红色黏土而是一层浓稠翻滚的血红色熔浆状液体犹如一片沼泽许多地方都无法落脚。就算能够下脚的地方隔着一层鞋底竟是烫得怕人只差没把靴子烧起来。 地表“咕嘟”“咕嘟”冒着透明的殷红水泡一个个直径数尺“砰”地炸裂远在几丈外能仍感到强劲可怕的气流。 不时地一道道几十丈高的熔浆风柱从底下迸射冲霄舞动呼啸跌宕游走半晌不散。 连成不停招呼众人道:“小心千万别靠近这些血炎飙一旦被吸入谁也救不了你们。”而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雾也变成了暗红色稍稍吸进一口气脑袋都晕上半天。 这地方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冥海堪可比拟真不晓得更下一层的“血奕天”会是怎样的一副恐怖景象。 八个人不约而同御风而行小心闪避那些血炎飙和炸裂的水泡度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每个人的衣衫都像从水里捞起般的湿透额头汗珠滴答下坠。几个修为稍差些的已开始微微喘气。 “叮当、叮当!”远方模模糊糊地传来金石撞击的响声。 一名绿衣汉子侧耳倾听道:“连兄这是什么声音?” 连成回答道:“前方在开采血炎晶听习惯了也就不会觉得刺耳了。” “血炎晶?”其中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诧异道:“原来是从这里开采出来的!” “你们看前面就到了千仞神木!”连成指引说:“在这里连枝叶都瞧不见只能看到光秃秃的一根树干。” 果不出其然二十余丈外一株即没有树冠也没有虬根的古木静静伫立。 隔着浓雾众人都需功透双目才能看清。 走过千仞神木约莫百多丈终于到了一座和血盏天类似的山崖前。 连成道:“这里原本也是一座血炎晶矿不过七十多年前便已开采一空。如今的晶矿都集中在东西两侧你们很快便会见到。” 说着话踏上顶层的平台在一座岩洞前站定恭声道:“属下连成求见莫总管!” 岩洞里有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慢条斯理道:“都进来说话罢!” 那少*妇闻言神色微微诧异嘴唇嗫嚅几下却忍住没说话。 众人走进岩洞里面装潢奢华金壁辉煌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松软地毯。 一个白袍老者宽衣缓带神态冷峻坐在石厅中身后侍立着两名四花扈从。 “舅舅!”少*妇眼睛一亮欣喜叫道:“真的是您?” 白袍老者哈哈一笑放下手里的卷宗说道:“真儿妳没想到吧?” 少*妇摇头道:“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老人家。可您不是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因走火入魔驾鹤西归了么怎么会在这儿还当了什么血炎天的总管?” 白袍老者道:“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妳还真信了?” 少*妇羞赧报笑垂道:“为了这事我还暗地里哭了好几回。早晓得您还好端端的活着我也不用白白那么伤心了。” 随少*妇进来的另外六个人也齐齐单膝跪倒纷纷道:“弟子拜见莫师叔!”、“小侄莫文卫给二叔请安了!”、“属下周耀明向老堂主问好!” “都起来”白袍老者一挥手道:“老夫将你们从廖总管手里要来恨不恨我?” 少*妇轻笑道:“舅舅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能再见到您咱们不知有多高兴呢!” “很快你们就高兴不起来了”白袍老者莫千慎笑意敛去徐徐道:“在血炎天劳作的苦力很少有人能活过三年。 “而像我们这样的守卫四十年间业已死了三百六十七人。所以才要从上面补充新手不断培养。你们能熬过开头的十年后面的日子就会稍许习惯好过些。” 七个人面面相觑那个名叫莫文卫的年轻人问道:“二叔这地方真有如此可怕?” “我保证这里比你们今日看到的、想象到的还要可怕三分。”莫千慎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都是老夫的子侄、弟子和老部下我不会让你们吃亏。这也是老夫特意从廖千锋手里将你们七个人要过来的原因。” 少*妇甜笑道:“舅舅还是您老人家厉害只和廖总管打个招呼。他便把咱们几个全都送过来了。” 莫千慎得意一笑道:“我和他虽然同列血动岩七花总管但老夫执掌的血炎天比他的血盏天重要得多。在木太君面前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大一样。” 他顿了顿道:“你们几个都分到破字队当差吧稍后让连成领着去见破字队的统领孟翰尧。真儿妳留在老夫身边做个血炎令史就不必和那些臭男人混在一起了。” 少*妇问道:“舅舅那个孟翰尧也是您早年收的弟子吧?” “就是他”莫千慎笑道:“难得妳还记着。他如今已是老夫的五花统领负责西矿区的守卫开采。今后你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闲聊几句连成带着那六个人先行离开。 莫千慎道:“真儿妳就住在老夫隔壁的一间岩洞里吧我已命人替妳收拾妥当。” 少*妇谢了随一名扈从出了莫千慎的洞府一拐弯就到了她的新居。 那扈从见莫千慎对她十分宠爱因此表现得异常殷勤。主动推开石门说道:“六师妹今后妳就住这儿了。有什么事情只管招呼愚兄。” 少*妇怔了怔上下打量这个扈从困惑道:“你是哪位师兄小妹怎么记不起来了?” 扈从笑了笑道:“咱们有三十多年没见妳还能认出我才是怪事。我是韩耀谦。” 少*妇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是韩师兄小妹记起来了!这儿怎么到处都能碰到熟人像是回到家里了一样。” 韩耀谦道:“在这儿任职当差稍有身分的大都是莫总管昔日的亲信。除了愚兄像葛师弟、尹师兄他们也都在。” 少*妇嫣然笑道:“那日后还要请韩师兄对小妹多加关照了。” “那是自然”韩耀谦一口应承道:“来到里面瞧瞧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动动的?” 走入岩洞只见里头分作三个套间似是一座小厅、一间卧室和一座书房。当然书房的架子上空空荡荡只横七竖八躺着几本黄的书册。桌椅倒还干净应是刚刚打扫过。 韩耀谦道:“这些石府的门口都装有灵符遮挡外头的毒瘴不过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也会稍嫌气闷。洗漱的热水早晚会有苦力送来放在门外。等妳什么时候衣角绣上四朵青花了便会有专门的仆役服侍。” 少*妇问道:“韩师兄今天舅舅会不会再来叫我?小妹想休息一会儿。” “我会向莫总管禀明妳只管歇着就是。”韩耀谦说着倒了杯热茶递给少*妇道:“六师妹妳一路进来定是渴了先喝杯水。” 少*妇接过杯盏时韩耀谦的手有意无意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了一下。少*妇不着痕迹地让开咯咯娇笑道:“韩师兄没想到你也会占小妹的便宜。” 韩耀谦满脸通红尴尬道:“我是不当心的妳可千万别告诉莫总管。” 少*妇美目流波又把韩耀谦的魂魄勾去一半笑盈盈道:“那就要看你今后是不是老实听话了。” 在这里哪怕是母猪都会被人当作宝贝。何况是一个风韵犹存、巧笑倩兮的少*妇? 韩耀谦胸口顿时不争气地怦怦跳将起来期期艾艾道:“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六师妹吩咐一声愚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妇浅笑道:“韩师兄那妹子就先谢过啦。这里哪有洗澡的地方我身上全是热汗脏都脏死了。” 韩耀谦一摇头道:“血动岩里水比黄金贵。虽然有一座澡堂可依照职务级别不同至少也要等十天才能洗一回。” 少*妇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道:“十天洗一回那不要难受死人了?” “忍着点吧六师妹。”韩耀谦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习惯就好。” 他可不敢说像少*妇这般三花的青木宫弟子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轮上一次。只怕话到一半这位六师妹就得当场昏了过去。 又闲聊两句少*妇下逐客令道:“韩师兄小妹想休息一会儿你请自便吧。” 韩耀谦恋恋不舍从椅子上起身道:“好我先回去向莫总管复命了。” 等他出了石府少*妇关上石门走入内间的卧室喃喃道:“这鬼地方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啊─” 光华一闪从她已经开始黄的翠袖里钻出一束身影飘落在地竟是青丘姥姥。 “很好截至目前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青丘姥姥注视着少*妇说道:“你表现得很不错没去当戏子实在可惜。” “见鬼!”少*妇突然爆出粗口道:“以后妳要是再敢让我装扮这种妖娆风骚的女人别怪我把空桑珠一脚跺烂塞进嘴里去!” 原来这个烟行媚视、风姿撩人的少*妇居然是林熠装扮而成。难怪他会向青丘姥姥大雷霆怒声抱怨。 青丘姥姥一点也不理睬他的威胁淡淡道:“我说过装扮成颜少真至少有三大好处。 “第一她是莫千慎的外甥女有很大机会被安排到血炎天;第二只有女人在这里才不容易暴露破绽。 “想一想你要和几十个男人一同洗澡就会感激我的主意了;”第三利用颜少真的身分你可以轻易接近莫千慎等人换是个男人有那么轻巧么?“林熠恨恨道:“我也想和妳说三点。第一但愿我是随侍在莫千慎的身前而不是他老人家的身下。刚才瞧他那副色瞇瞇的模样几乎想一口活吞了我;第二和几十个男人一起洗澡我倒无所谓怕的是妳受不了。 “最后一点我怎么都觉得自己像只暴露在一群恶狼面前的羔羊谁都想咬上一口。万一不小心露馅想哭都没地方去哭。” 青丘姥姥摇头道:“不要抱怨了。你还是仔细想想如何找到木太君从她手里夺取到那卷《云篆天策》。只要东西到手我们便可早一日离开这鬼地方了。” 林熠大笑道:“原来妳也讨厌这个地方。我还当妳在猎苑住久了到哪儿都能习惯。不过等我离开时我保证血动岩将成为一个不复存在的地理名词!” 第十章 和谈 整整六天邓宣仍没见到花千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木宫方面解释说花千迭不巧闭关入定此时不便见客。但谁都明白这是敷衍推托之辞事实上或许是花千迭有些举棋不定还没想要好如何招待那个自动送上门来的金牛宫。 送回花纤盈交还三十多名青木宫的俘虏这两个善意之举似乎还不足以立刻打动花千迭。 但邓宣并不着急来青木宫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这是一次艰难的征途。 当然情面上青木宫还不至于过分冷淡怠慢了邓宣等人。 每日花千放都会前来精舍小坐半天又或引着邓宣外出赏游谈笑风生之中却只字不提邓宣的来意。 这日下午邓宣和裘一展在精舍后的花园里摆开棋盘悠然对弈。 阎九等人围在一边观战纷纷为邓宣助威出招。 可惜邓宣的棋艺实在不怎样裘一展想输都难。眼看第二盘也接近尾声邓宣败局已定时一名金衣卫走近禀报道:“宫主花纤盈来了就在精舍外面。” 邓宣一愣执子沉吟片刻疑惑道:“这臭丫头突然跑来找我作甚么?” 裘一展笑道:“兴许是她也闲着无聊想找宫主斗嘴消遣。” 邓宣哼了声道:“我可不是她的出气筒不见就说我正在打坐入定!” “且慢”裘一展阻拦住正欲领命而去的金衣卫劝解道:“宫主左右无事见见也好。” 邓宣不悦道:“你还想劝我娶她?” “那倒也不是”裘一展道:“咱们来了六天花千迭始终闭门不见意图不明。总这么干耗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在花纤盈身上想想法子。对付这丫头可比对付花千迭好得多。” “你是说─”邓宣沉思道:“让我通过花纤盈来激花千迭出面?” 裘一展颔道:“宫主才智过人一点就透。这丫头来找宫主花千迭岂能不知情?恐怕她的一举一动花千迭都能立刻知晓。这不是一条上佳的沟通渠道么?” 邓宣盯着眼前的残局有些出神过了半晌后起身道:“好那我就去会会这个丫头!” 他出了精舍只见花纤盈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的柳树下。看到邓宣她娇笑道:“邓宫主不过是见本小姐一面也不用梳妆打扮这么久吧?” 邓宣已经意识到吵嘴斗口自己委实不是这个臭丫头的对手。 他冷冷道:“妳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有什么事情?” “带你去见那只兔子啊”花纤盈道:“牠的伤势已好转许多你不想瞧瞧?” “我瞧牠干什么?”邓宣道:“全身都是药味的兔子就算现在已经很肥了也没人有兴趣吃牠。” “我给牠起了一个新的名字”花纤盈浅笑道:“叫做阿宣和你正是哥俩儿呢。” 邓宣气道:“好啊等我回了金阳堡也养头母猪就叫纤盈。” “拾人牙慧算什么本事?”花纤盈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道:“你去不去?” “不去!”邓宣哼道:“我忙得很没空陪妳瞎胡闹。” “这样啊”花纤盈露出失望之色道:“原本还有几个人想会会你。可你既然躲在精舍不敢出去那便算了。” 邓宣一愣问道:“是谁想见我妳说话最好不要拐弯抹角。” 花纤盈鼻子里一哼道:“你跟了我去不就知道了么?” 邓宣一点头道:“好我去。不过妳最好别骗我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花纤盈满不在乎地道:“凶巴巴吓唬谁呀?这儿是青木宫难不成本小姐还会怕你不客气?”朝前走了几步见六风卫和爆蜂弩队都跟了出来蹙眉道:“我可是只请你一个人去作客这些人跟着算什么?” 阎九传音入秘道:“宫主这丫头心眼多恐怕没安好心。” 邓宣摇头回答道:“没事。青木宫再不济也不会派这个丫头来算计我。何况咱们身在虎穴他们真想动手我带着你们一样无济于事。”朝着花纤盈颔道:“我一个人跟妳去前面带路吧。” 花纤盈笑脸如花道:“不错这才有几分男儿的样子。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精舍朝东行出一炷香工夫来到一座宏伟的府邸前。只是花纤盈绕开了正门走的是一道侧门。 推门入内是一座后花园。此刻春光明媚园中奇花异草竞相斗艳奼紫嫣红赏心悦目。 邓宣警惕地左顾右盼问道:“花小姐要见我的人在哪里?” “着什么急啊?”花纤盈轻快地在前引路头也不回道:“他们马上就到。” 走到一座凉亭前邓宣心头警兆突生。 数日前金阳堡一战他吸收了金裂寒毕生的真元。虽然未经转化实际能掌握的不到十之二三但与以前已有云泥之别。 而且身处险地又饱经磨炼早非当初那个浑浑噩噩的公子哥儿。 察觉到异常邓宣不动声色暗自提气将爆蜂弩扣到袖口。 花纤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生走进凉亭咯咯一笑道:“好啦人带来了你们都出来吧!” 话音一落从凉亭周围的花树后走出七八个与花纤盈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围了过来。 邓宣不禁有些困惑注视花纤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妳带我来就是为了见他们?” “怎么看不起他们么?”花纤盈娇哼道:“这些人可都是本小姐的铁杆朋友听说阁下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金牛宫宫主的宝座心里都实在佩服得很。所以才特地请邓宫主前来指点一二。” 太子党!邓宣暗叫糟糕。 这些年轻人不问可知必是青木宫豪门子弟花纤盈的狐朋狗友。这丫头定是怨恨自己将她强行送回青木宫才想出这招挑动眼前这帮好事的后生来整治自己。 这反而不好办了。倘若对方果真心怀杀机他也尽可放手一搏先用爆蜂弩射杀几个。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对付这些少男少女显然不适合使用魔鬼弩。 但自己尽避吸纳了金裂寒的一身功力暗中开始修炼金典梵章毕竟运用起来依然有青涩之感。若眼前的这帮人全部一涌而上他要怎样才能既让对方不吃亏自己又还能e够全身而退? 忽然耳朵里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道:“别担心让他们一个个上来和你单打独斗。” 邓宣诧异的目光四处搜索一番却一无所获。 那声音又道:“我是金城舞的朋友是他拜托我来帮你。这些蠢材平日无法无天正好借邓宫主之手让他们学学乖。” 这时花纤盈已不耐烦地大叫道:“喂你是不是怕输了面子上不好看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么?别做梦了!” 邓宣一面在判断那人话语的真伪一面道:“说吧是单打独斗还是你们想要一起上?” 花纤盈哼道:“我的朋友都是青木宫年轻一代中的高手欺负你需要一起上么?咱们只推举三个人和你过招由本小姐当仲裁。” 邓宣心头稍定暗道:“看样子果然又是这丫头的恶作剧了。哼她是存心要我难看。我偏又上了她的鬼当!”当下点头道:“好不管你们谁来邓某无不奉陪到底!” “我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应声而出五官俊秀非凡但眉宇之间煞气浓重一看就知道是个高傲自负、不可一世的家伙。 花纤盈晃着腿坐在凉亭的栏杆上介绍道:“这位是花千放花叔公的长孙花百丰。他的燃木神爪已有七成火候邓宫主可要小心了!” 邓宣嘿然道:“青木宫有燃木神爪我金牛宫也有点石成金指多谢提醒。” 花百丰走到邓宣身前抱拳一礼冷冷道:“邓宫主请赐教!” 他说打就打左臂一振挥出长袖虚晃一招右手燃木神爪罩住邓宣头顶快逾飞电地插落隐隐带着尖锐的“嗤嗤”破空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邓宣右手运起焚金神掌荡开飞袖左手疾出双指以点石成金指戳向花百丰的虎口。 他心无旁骛不觉带动蕴藏在丹田深处金裂寒灌输的百年真元注入双臂直透指尖顿时气势暴涨罡风雷动。 “砰砰”掌袖相击花百丰身形一晃面露诧异撤爪变招改攻邓宣的左肋。 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转眼就是二十余个回合。 花百丰的燃木神爪越使越快幻化成一束束青色光芒围绕笼罩邓宣身周。 邓宣吃亏在自小不爱打架此刻在招式变化和应敌经验上远远不如花百丰只能依靠浑厚的功力严防死守逐渐落了下风。 花纤盈见状嗤笑道:“咦奇怪堂堂新任金牛宫宫主居然只有这么点三脚猫的本事么?又或是不屑在花七哥面前显山露水有意隐藏真功夫?” 邓宣恨得牙根痒花百丰却是全神贯注受了花纤盈的激将攻势更疾压得邓宣透不过气。 蓦然邓宣耳畔又响起那人的声音道:“下一招他会抬起右手攻你面门。不要理睬用焚金神掌拍他右肋!” 那人的语极快待到说完花百丰果然抬起右手抓向邓宣的面门。 邓宣不假思索把心一横运掌拍向花百丰右肋。 花百丰大惊失色努力拧身左移右手自然落空。 邓宣一击不中暗叫可惜。 那声音飞地又道:“踢右腰攻背心!” 邓宣一怔花百丰正侧对着自己如何能拍到他的背心?但依旧照方抓药飞起左腿点向花百丰的腰眼。 花百丰“咦”了一声觉得对方的每次出手都突然打在了自己最难受的地方令他空负一身修为使不上半点劲。眼看邓宣左脚飞踢而至只好再次提气飞转身躯朝左侧飘移。 如此一来花百丰果真将后背亮给了邓宣。但这机会稍纵即逝若非有预先的判断待到察觉时已然失去了时机。邓宣又惊又喜毫不犹豫提掌拍出。 “邓宫主高抬贵手!”那声音提醒道:“花宫主正隐身一旁何不乘机展示你与青木宫谈和的诚意!” 邓宣一惊不觉手上收了劲力拍到花百丰身上犹如蜻蜓点水适可而止。 花百丰背心一麻原以为不重伤吐血也得飞跌三丈。没料到邓宣只是点到为止自己毫无伤地被推出三丈落地站定逃过了一劫。 他傲气尽消惊出一身冷汗面露羞惭之色抱拳道:“多谢邓宫主手下留情!” 花纤盈等人惊讶得睁大眼睛不明白为何局势骤然急转直下花百丰两招之间完败给邓宣竟连招架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邓宣心中的震骇讶异比起他们来却要更甚。 那人侧身一旁连花千迭都未必察觉由此可见修为何等惊人。 而且他对花百丰的招式套路了如指掌轻描淡写便道破了对手的破绽。 显然应是青木宫的绝顶高手这才能对本门绝技知根知底有的放矢。 可是那位冒牌舅舅金城舞为何会在青木宫里也有朋友? 日前金阳堡血战中他截杀青木宫伏兵逼供花千重揭露青木宫阴谋一举扭转双方胜负局势。这人居然还愿意听从金城舞的意思襄助自己实是匪夷所思。 他定了定神抱拳还礼道:“邓某能胜得百丰兄半招实属侥幸。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请百丰兄多多担待。” 花百丰点了点头退下。花纤盈可不乐意了跳下栏杆双手一叉小蛮腰道:“臭小子这回算你走运赢了花七哥一招半式。 还敢不敢再接下一阵?“邓宣心中有底朗声笑道:“有何不敢不知这一次你们谁上?” 一名少女飘身而出道:“小妹花纤慧请邓宫主赐教!” 当下邓宣耳中听闻指点干净利落又连胜两场。 花纤盈的面色越难看捏着拳头道:“丢死人了连个臭小子都收拾不下。早知道本小姐便亲自出手了。” 邓宣心里有气冷冷道:“花小姐妳若不服尽可再比第四场邓某接招就是!” 花纤盈跳到邓宣对面道:“臭小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算不得本小姐破坏刚才的约定。” 正要摆开架式和邓宣大战一场猛听到身后有人低哼道:“盈儿妳越来越不象话了。邓宫主乃是咱们青木宫的贵客妳岂能挑唆一干兄姐找人家的麻烦?” 邓宣精神振奋晓得正主终于出场了。 裘一展分析得的确没错花纤盈的一举一动逃不过花千迭的眼睛。况且她四处邀集兄姐动静非小若非花千迭故意放她作为青木宫一干掌事的长辈焉能没人出面阻止。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花丛后缓步出一名貌似中年的锦袍男子气度沉稳面含微笑三绺长须飘在颌下。一双凤目精光暗蕴不怒自威背后负着一把狭长仙剑朱红剑鞘格外醒目。 花千迭青木宫宫主与金裂寒齐名百余年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气质;如果形容金裂寒“威猛”花千迭就不愧“英武” 二字。 花纤盈“啊”了声道:“爷爷人家只是想试试这小子的修为如何嘛又不是真想揍他。否则有十条性命也不够咱们拾掇的。” 花千迭笑道:“妳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幸亏邓宫主清楚你们的意图不过是在恶作剧不然妳告诉我有谁能躲过他袖底暗藏的爆蜂弩?” 邓宣心神剧震花千迭分明话中带话明里是在训斥花纤盈其实是在暗示自己莫要轻举妄动。 比起花千迭自己确实还差得太远邓宣禁不住心底生出气馁。只觉得花千迭有意无意拂过自己面庞的那双眼神也隐藏着寒刃般的锋芒让人不可对视。 他正想侧避开那双眼睛蓦地想道:“今日我站在这里代表的可不是自己整座金牛宫上下千人还有仙逝的外公和爹娘都在看着我!无论如何输技不输志我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吓趴下!” 一想到金裂寒与自己的父母邓宣胸口凭添勇气对视着花千迭沉声道:“晚辈邓宣见过花宫主。适才对小鲍主和诸位多有冒犯请宫主宽宥!” 花千迭目光一凝停滞在邓宣的脸上。 邓宣眨也不眨的静静对着他两人沉默了剎那彼此心中都给对方重新评价。 “难怪金牛宫人才济济却甘愿奉邓宫主为尊。”花千迭叹道:“盈儿他们比起你来委实差得太远。邓不为有子如斯死也瞑目。” 邓宣心头一恸却努力不把它表露到脸上徐徐道:“花宫主谬赞晚辈愧不敢当。敝宫近日连遭大变人才凋零。邓某年轻德薄却不得不忝居其位勉为其难却让诸位同道见笑了。” “不卑不亢谦恭从容。”花千迭微笑道:“异日金牛宫不愁没有中兴之日。此处非你我谈话之地请邓宫主移驾老夫的书斋一叙。” 邓宣轻轻一笑绝口不提花千迭闭关修炼之事略略躬身道:“花宫主请!” 两人走出后花园邓宣却还听到背后花纤盈传音入秘道:“臭小子这回是我爷爷救了你。下回可没那么好运气你给本小姐等着!” 邓宣少年心性暗暗恼怒道:“这丫头当真不知好歹还不依不饶纠缠本公子。哼下回撞上也不知谁给谁苦头吃!” 思忖间和花千迭走过一座月亮门洞进入一座僻静的小院落。 花千迭转身含笑道:“老夫平日闲暇无事便在此读书养性极少接待客人。但邓宫主不远千里莅临敝宫老夫深感荣光说不得也要破例请你到书斋一坐。” 邓宣谢道:“花宫主客气晚辈受宠若惊。” 花千迭打开书斋的朱门呵呵一笑道:“你我年龄虽相差百岁但身分等同俱都是领袖一方的魔宫之主。邓宫主也不必太过谦逊。” 进了古色古香的书斋落坐花千迭道:“这里藏书万卷有不少珍本孤本。若非老夫俗事缠身难以解脱着实想终日足不出户在此读书明性。” 邓宣道:“花宫主这般情怀气度实让人钦佩。” 花千迭哈哈一笑摆手道:“客套话咱们都不用说了直奔主题吧。邓宫主你此次前来青木宫行前释放敝宫部属又送回盈儿。 如此一再表示善意莫非真是忘了你我两家前不久生的纠葛?” 邓宣从容道:“邓某若说忘了宫主定然不信更会以为我是虚伪小人。” “不错”花千迭一字一顿道:“在你心里恐怕也在暗恨老夫当日对令尊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是一个十足的卑鄙之徒吧!” 邓宣摇摇头道:“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极。先父在世与贵宫签订盟约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图谋自身利益。双方彼此利用又岂能说得上谁对谁错?原本花宫主棋高一招骗过先父。可惜节外生枝功败垂成心中怨愤邓某亦能体味一二。” 花千迭缓缓道:“那你还敢来?” 邓宣在花千迭目光的逼视下镇定地点了点头道:“是我一定要来。” 花千迭道:“你凭的是什么?金褐四雁么还是金牛宫如今的??残局?” 邓宣再次摇头回答道:“都不是。我敢来是认定花宫主乃是一代豪雄眼光气魄绝非常人所能度之更非等闲人物所能匹及!” 花千迭哈哈笑道:“邓宫主你这是在给老夫灌迷魂汤。” 邓宣也笑道:“花宫主百毒不侵晚辈区区一碗迷魂汤岂能灌倒?更何况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我敢前来贵宫的最大筹码!” 花千迭微笑道:“你不害怕我就此杀了你而后集结青木宫全力掩袭金阳堡?” 邓宣道:“我怕。花宫主要杀我只是举手之劳。但晚辈相信若是真这么做了花千迭就不是花千迭更不配高踞青木宫百年之久声望不坠!” “明明晓得你是在奉承老夫可这话听了还是十分受用。”花千迭道:“不错老夫非但不会杀了你让天下人耻笑而且正在考虑你我重缔盟约的事情。但你是否晓得有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顾忌这才一再延误与邓宫主的会面。” 邓宣静坐不动道:“晚辈可否知道花宫主正在犹豫什么?” “令尊仙逝他与敝宫缔结的婚约也因金阳堡之变而成一纸空文。”花千迭悠然道:“倘若邓宫主不来你我两家从此势同水火亲家变仇家。可邓宫主既然来了而且你我都愿捐弃前嫌诚心合作那么这事就不能不再次重提!” 邓宣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花宫主言下的意思是─” 花千迭道:“只要邓宫主同意迎娶盈儿你我两宫从此世代通好譬如一家。化敌为友只是小事将来更可精诚合作笑傲天下!” 邓宣徐徐问道:“倘若晚辈因为种种缘由不能迎娶小鲍主呢?” 花千迭坦然道:“那老夫不得不怀疑邓宫主此行的诚意究竟能有几分。为了避免他日养虎为患也只好趁贵宫迭遭巨变元气大伤之际聚全力歼之。 “这个道理邓宫主不会不明白换作是你也会一样如此处理对不对?” 邓宣沉默许久回答道:“对很对。我同样也不愿看到一个充满仇视的危险敌人重新崛起。但这事我需要考虑请花宫主谅解。” 花千迭微微笑道:“老夫的耐心素来很不错便请邓宫主慢慢思量─”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二部续集下集预告:一切尽在掌握。拥有九间堂庞大资源鼎力襄助的林熠顺利取得了金牛宫的一卷《云篆天策》马不停蹄又将目光瞄准青木宫。 这一回他不仅要获取另一卷《云篆天策》更要摧毁暗藏在青木宫地下的另一座秘密基地─血动岩! 而为了保存元气邓宣委曲求全踏上了前往青木宫和谈的艰难征途。但花千迭开出的条件却正是他绝对不愿答应的。 林熠与邓宣将如何面对各自的问题又是否会重逢一处撞击出新的火花? 第一章 血炎晶 一千二百三十七人妙手空空瞿稻的名字赫然在列却没有丁淮安和朱武。 林熠身为血炎令史为总管莫千慎掌管血炎天的各种数据文件好处之一就是想查什么都可以。 他现血炎晶的开采量逐年增加而近十年增长的势头尤为明显。 但奇怪的是开采出的血炎晶仅仅不到两成被送往地上而绝大部分却是在供应血奕天。 作为炼符铸器的珍稀原料一两血炎晶的市价往往抵得上二十两金子这无疑是青木宫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另外就是产自血盏天的草木香料、珍贵药材和那种名叫“血盏花”的奇异叶片。 但血奕天又是做什么的呢?翻遍所有卷宗林熠没有查到任何记载。 来到血动岩已有三天他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 每日整理文书的工作十分清闲只是莫千慎若有若无飘忽的眼神和韩耀谦等人露骨的色狼模样不时令他浑身生出鸡皮疙瘩。 这日清晨林熠从打坐中醒转青丘姥姥悠然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说道:“我找到你说的那两人了他们都在血奕天干活。那个丁淮安还是几百个苦力的头看上去混得挺不错。” “混得再不错也还是囚徒。”林熠淡淡道:“昨晚你去过血奕天了?” 青丘姥姥点点头道:“你知道他们将大量的血炎晶运往血奕天是作什么用吗?”似乎晓得林熠无法猜中答案她紧接着说道:“他们将血炎晶熔炼成液体不停地灌溉给千仞神木每天至少要用上一千斤。” “这么多?”林熠清楚血炎晶的全部产量一天最多也不过一千一百斤左右他实在想不出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个秘密令青木宫如此不惜血本、经年累月地培育千仞神木。 “所谓的血奕天其实就是冥海暴露在地下的极小一部分。”青丘姥姥的话让林熠更震惊她缓缓说道:“千仞神木的根基便深扎在冥海之中。但不知是何原因我在血奕天逗留了三个多时辰并不见任何魔物涌出。” “那些鬼东西任何人见过一次就绝不想再见第二次。”林熠苦笑道:“但青木宫这样做究竟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青丘姥姥漠然道:“木太君确实在血奕天静修。不过她的修为可能犹在花千迭之上我没有太接近她的石府以免打草惊蛇。她很少露面日常的事务都由血奕天的总管郭千疑处理。 “还有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听?”青丘姥姥忽然问道。 “别卖关子了。”林熠笑道:“我若说不想听失望的怕会是你吧?” “你的那两位朋友正纠集了一批人打算越狱。”青丘姥姥道:“昨晚他们在密谋却不晓得姥姥我就隐藏在一边听得清清楚□!? “越狱?”林熠摇头道:“他们疯了?虽然我来血动岩才三天可也晓得想从这里活着逃出去几乎是在痴人说梦。”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青丘姥姥道:“何况他们的计划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只是极其微小而已。” “他们打算怎么做?”林熠问道。 “很简单偷袭守卫千仞神木周围的护卫控制千仞神木。然后以此作为要挟要求青木宫释放他们。”青丘姥姥道:“千仞神木的护卫一日三班每班由一名六花管带统率人数在三十名左右。他们只要能动数百人突然袭击那些守卫很难阻止。” “但控制了千仞神木又能如何呢?”林熠道:“青木宫不一定会低头放人。况且要纠集数百人难免有走漏风声的危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要有一个人退缩叛变参加越狱的所有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相信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干。”青丘姥姥道:“我担心的是他们这么一闹无论成功与否对我们的计划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林熠诧异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在同情那些苦力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我从不同情任何人”青丘姥姥冷冷道:“包括我自己在内。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件客观存在的事实罢了。” “今晚再陪我去一次血奕天吧”林熠沉思道:“我想会会丁淮安和朱武。” “你有什么打算?”青丘姥姥道:“可别忘了我们来这儿有自己的目的。” “我没忘。”林熠道:“你若不愿意我就一个人去。说不定兴起索性摸上木太君的石府见她老人家一面。” 青丘姥姥道:“你很爱威胁我么?” “你别生气啊。”林熠轻笑道:“像你这般的美女老是蹙着眉头会很快变老那多可惜。对了解药的成分分析出来了么?” “其中最主要的一味原料其实就是血盏花。”青丘姥姥道:“我更感兴趣的是那株千仞神木它的内部似乎隐藏着一股莫名的庞大力量就像一股漩流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甚至连我都不敢破开青木宫设下的结界过分靠近它。” 林熠摸摸鼻子喃喃道:“血奕天、千仞神木有趣的地方!咱们今夜不妨连手去探上一探。”他想了一会儿叹道:“要是这时候来点酒就好了。” “颜少真极少饮酒”青丘姥姥道:“如果你满身酒气地去见莫千慎接下来会生什么也不必我多说了。” 林熠明白她说的是事实颓然一叹道:“那你总可以帮我另外一个忙吧?” 青丘姥姥答道:“你可以先说来听听我会考虑是否答应。” “你能不能替我炼制一种可以穿透普通障碍和结界的灵符?”林熠问道。 青丘姥姥微一沉吟已明白林熠的用意说道:“我可以试一下但必须等到出了血动岩以后。在这里点炷香都会被人觉莫说要开坛炼符了。” 林熠正稍感失望青丘姥姥挥手凌空递过一卷玉轴道:“这是我早年炼制的“风行水上符”普通的岩壁都能穿透。但最多再用十次里面蕴藏的能量便会耗尽。若想拜访谁或许派得上用处。” “谢啦!”林熠大喜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青丘姥姥神色微动低声道:“有人来找你了。”灵魄幻化成光钻入空桑珠不见。 果然门外传来韩耀谦的声音却是莫千慎要去矿场巡查命颜少真同行。 自从“颜少真”到了血炎天韩耀谦比每天清晨啼叫的公鸡还要准时来到她居住的洞府前叩门问候。 他还特意穿了一双厚底的靴子好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以免被身材修长高挑的六师妹比了下去。 他随在莫千慎身后与林熠并肩而行不时悄悄地瞟上两眼像足了一只渴望偷腥的猫。在莫千慎石府前匍匐着一头体态庞大、威武骏逸的魔兽翼犍。 另一个随身扈从铁耀翼已手持缰绳端坐其上。 众人坐到翼犍背部驮起的软椅中铁耀翼一声吆喝翼犍舒展两双长达三丈的飞翅徐徐腾空朝着血炎天西面而去。 飞出三里多赫然从浓雾里显露出一道高崖正是西矿场。 在陡峭的高崖上星罗密布着上百个人工开凿出的涵洞血炎晶便是从这里面开采而出。但这些涵洞大多已经告罄废弃只有少数还在出产。 翼犍在高崖前用碎石铺成的空场上降落一名身躯魁梧、肌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早已在此守候阔步迎上前躬身道:“属下孟翰尧拜见总管!” 莫千慎下了翼犍颔道:“这几天情况如何?可有人闹事?” “最近苦力已经安分许多”孟翰尧恭恭敬敬回答道:“但昨晚七号洞突然坍方死了六个重伤的也有十多个。目前还在清理恐怕要歇几天才能复工。” 莫千慎皱眉道:“死几个人没什么过两天上面还会再送一批苦力下来但七号洞绝对不可停工太久。”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走向在高崖上用实木搭建起的悬空栈道。林熠与韩耀谦、铁耀翼在后跟随乘机观察四周情形。 孟翰尧苦笑道:“总管您也清楚矿越挖越少质地也越来越差。现在每天能开采到六百斤已算好的可上头要求的产量却在逐年增加属下担心明年是否还能顶得住。” 莫千慎冷冷道:“我来不是听你吐苦水的。昨天老夫接到太君上谕血炎晶的开采量即日起每天再增加五十斤。其中三十斤就落在你身上。” 孟翰尧的脸更黑了道:“还要加?”现莫千慎神色不善急忙咬牙改口道:“好属下一定照办请总管放心。” 走到七号洞口一群苦力正挑着从里面清理出的七彩沙石脚步蹒跚鱼贯而出。 走在最后的一人突然脚下软踉跄跌倒肩膀上挑着的两筐沙石也散落一地。旁边一名守卫冲上去挥动软鞭狠抽道:“起来装什么孙子?” 鞭子抽在身上带出一道血漕深可见骨。那人凄惨号叫打着滚却怎也爬不起来。守卫的第二鞭正要落下冷不防旁边探过了一只手牢牢抓住鞭梢。 守卫一愣呵斥道:“瞿稻你又要多管闲事?” 林熠听到这名字心头一动。莫千慎和孟翰尧也停下脚步向胆敢抓住守卫鞭梢不放的人望去。 身材瘦小、蓬头垢面的瞿稻满面都是干巴巴的皱皮堆起笑容道:“赵三哥老俞这两天病得快死了哪还干得动活? 你打他不过是送他早上路而已。不如让他歇口气我替他干了就是。” 守卫瞧向孟翰尧意似请示。孟翰尧哼了声道:“这里的人能不能干活要由本座说了算。滚回去干活!” 瞿稻笑容不改哈腰道:“孟管带他是开矿钻洞的一把好手。我是担心把他累死了往后咱们这一组的活儿可就难做了。” 孟翰尧面色森寒林熠抢先道:“舅舅便让他歇一天好不好?矿上那么多人也不少他一个。” 莫千慎呵呵一笑道:“女儿家就是心太软。翰尧就按少真说的办吧明日再让他上工。” 孟翰尧应了声向瞿稻吩咐道:“找两个人把他抬走。算你们运气有颜师妹求情莫总管特别开恩!” 瞿稻道:“是是!多谢孟管带多谢莫总管。”又朝林熠道:“颜小姐菩萨心肠日后定有善报。”一个人背起老俞朝栈道快步去了。 林熠微笑道:“这个人长得丑点可还挺有趣。” 孟翰尧道:“这家伙总是这么油腔滑调的。” 莫千慎道:“翰尧今晚七号洞的清理连夜进行不复工不准休息。” 当夜血炎天西矿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林熠悄然离开石府通过传输法阵潜入血奕天。有青丘姥姥引路林熠轻而易举找到丁淮安等人栖身的石穴。这里的温度比血炎天更为灼热脚底血红色雾澜犹如一片汪洋连视野也变得一片殷红。 在石穴外有岗哨来回巡查戒备森严。但林熠自有秘虚袈裟护身顺顺当当欺身到石穴前。里面静悄悄没有动静似是都睡熟了。 林熠祭出风行水上符转眼已站在了石穴中。 里面黑漆漆深逾十丈两侧的石榻上躺着不少人。 在石门背后却蹲着一名苦力正侧耳监听外头的动静。 这里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弥漫着一股令人难受欲呕的酸臭味道。想想这些人进来后没洗过几回澡也就情有可原了。 林熠目光一扫石榻并未找到相貌酷似丁淮安的人。耳中听见青丘姥姥传音入秘道:“在左侧石榻的顶端有一块可以移开的方石下面有一条地道。你要找的人此刻想必正在底下的密室里。” 林熠不愿惊动石穴里休息的人仍利用风行水上符穿过方石顺着粗糙的阶梯走下前面传出光亮隐约有人在低声交谈。 林熠走下阶梯需要弯着腰才能通过一条三丈长的甬道。在甬道的两侧开凿着若干洞口想来是连通到其它的石穴。 密室里盘膝围坐着十多个人林熠从姚人北那里打听过关于丁淮安等人的相貌描绘一眼就从这些人里找到了他和朱武。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在这里还看见一个刚刚认识的熟人――瞿稻。 丁淮安貌似四十余岁中年人头已经花白面色有着与常年无法接触阳光的人相同的苍白。 他身边的一名独目老者正在低声说道:“今天我那组又倒下了三个都是不小心沾上熔化的血炎晶热浆当场毙命。” 瞿稻撇撇嘴道:“你们那儿还算好。昨天血炎天七号洞坍方一下子就埋进去六个。还好我出了洞在外偷着喘气不然今晚你们就替我摆灵堂吧。” 众人想笑却都笑不出来。 丁淮安摇头道:“咱们不能再拖了。好些天了大家伙儿每晚能休息的时间已不到三个时辰。听小瞿说血炎天从今天起又多压了五十斤晶石产量。” 老奉喃喃道:“他*的都疯了存心要把咱们全累死。” 朱武低喝道:“干!丁大哥三天后咱们两处一起动手干他娘的!” 瞿稻道:“早该干了!只要丁大哥拍板时辰一到我就率领血炎天的弟兄们抢占传输法阵赶来和你们会合!” 丁淮安深吸一口气道:“三日后夜半子时两处同时起事。老朱带一队弟兄接应小瞿我和老奉去抢占千仞神木。” 众人交换着眼色振奋不已丁淮安却神色凝重徐徐道:“咱们一旦干上便是九死一生。回去后大伙儿再问一问有没有谁想退出的。只要不去告密就莫要勉强。” 众人顿时黯然默默点头。 老奉道:“丁老弟太多虑了。如今兄弟们都知道不拼就只有等死;拼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就算不成功大家伙一起上路路上也有个照应!” “恭喜你们可以一起上路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随后低低叹息道:“到时候要设灵堂的可就不光是瞿稻一个人了。” “谁?”丁淮安纵身而起目光炯炯射向密室入口外面空荡荡并无人影。 其它人迅起身惊怒交加。 瞿稻两只耳朵轻轻耸动似在判断声音的来向。 光华一闪林熠收去秘虚袈裟飘然现身。他已恢复本来面目密室中自没有一个人能够认识。 老奉一声不吭突然出手挥掌拍向林熠胸口。林熠轻描淡写振臂探爪握住老奉右腕微笑道:“怎么话也不说就要伤人?” 老奉低哼一声微微垂凹陷的左眼珠子骤然一亮射出道白光直刺林熠咽喉。 林熠猝不及防袖口中掠出一束弧光“叮”地击在白光之上。 那白光一滞颓然坠地竟是一枚龙眼大小的毒刺珠。耳中听到青丘姥姥的传音入秘道:“臭小子你又欠我一条命。”随即隐入空桑珠中。 林熠暗道好险运起八成太炎真气破入老奉体内。老奉身躯陡然一震满面涨红额头冒汗苦苦咬牙支撑。 丁淮安抱拳道:“朋友放了丁某的兄弟你我有话好说!” 林熠从容一笑松开老奉道:“这才像是待客之道!” 老奉立足不稳连退数步被瞿稻扶住。 众人心中惊异更甚。老奉的修为在这几个人里堪称顶尖却让眼前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折腾得如此狼狈连保命的绝技“束光斩”都被此人轻易破去。 再一想到刚才的密谋必定已让林熠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寒意油然从每个人的脚底缓缓升起。 林熠彷如不觉大摇大摆走到丁淮安面前拱手礼道:“这位想必就是丁兄小弟从姚大哥嘴里经常听他提起你和朱兄、瞿兄几位朋友的大名。” 瞿稻眨眨眼手里按扣的一对“黄泉锥”稍稍一松试探道:“姚大哥是何人?” “自然是姚人北姚老板。”林熠道:“瞿兄你右手心里扣着的玩意儿是否能收起来?小弟瞧着心里有点紧朱兄你的手也别老往背后摸。你的“泼墨斧法”小弟早有耳闻不必再领教。” 他说得丝毫不差丁淮安愈惊疑不定问道:“阁下认得姚大哥?” “何止认得前两日咱们还坐在一块儿喝酒。”林熠含笑道:“而且就是他让我前来血动岩解救诸位的。” 丁淮安面容一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林熠道:“丁兄客气小弟林熠。三年前曾与姚大哥并肩除五虎也算生死之交。” 瞿稻冷冷道:“认识姚大哥的人不算少我们怎么晓得你有没有假借他的名头?” 林熠微笑不语将一枚雕花镏金币递给丁淮安。丁淮安接过仔细打量颔道:“不错这正是姚大哥的“金钱令”。” 老奉哼道:“说不定姚人北也遭了青木宫的毒手这东西不过是从他身上搜来的。” 瞿稻摇头道:“不可能。除了姚大哥身边的几位老弟兄没谁会知道雕花镏金币的秘密。” 林熠道:“我这里还有一封姚大哥的信笺也请丁兄过目。” 丁淮安看过信笺已确信无疑松了口气道:“林兄弟适才多有得罪了。” 林熠道:“小弟来得唐突诸位有所戒备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众人重新坐下朱武道:“林兄弟我到现在还闹不明白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这里来?” 林熠答道:“小弟略通五行遁术和奇门遁甲之学这地方还难不倒我。” 瞿稻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模样道:“我原本以为这儿只有兄弟我凭借“星罗盘”能往来自如没想到还有林兄弟这么一位真正的高人。” 老奉似乎对林熠的怀疑依旧没有释去紧接着道:“可你又如何进入血动岩的?” 林熠自不必道破关键淡淡道:“小弟就藏身在血炎天白天尚见过瞿兄一面。对了瞿兄老俞的情形怎样?” 瞿稻面色一黯苦笑道:“下午就死了尸体给扔进熔浆转眼就化没了。” 众人沉默一会儿。不过血动岩死人太多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很快又恢复过来。 老奉问道:“林兄弟你为什么说我们的计划死定了?” 林熠微笑道:“这个问题小弟是否可以留到明天再向诸位解释?” 第二章 神木 “轰隆隆―”一道道亮丽的幽蓝光柱从脚下此起彼伏地迸射飞腾旋即在高空散裂夹杂着浓稠的液汁、洒溅如雨。 对于冥海和魑魅浆林熠都不陌生但再次目睹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仍然感到一阵阵心惊。 九死一生地离开公揽月的玄映地宫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种鬼地方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便再次见到冥海。 脚下沸腾的云渊仅是冥海袒露在地表的一个小小泉眼。林熠不清楚类似的地方还有多少处但无论是哪一处失控崩溃尘世人间无疑将面临一场亘古浩劫。 即使是散仙面对如此天地神威也禁不住色变心悸何况是平民黎庶芸芸众生?惟有那株千仞神木深深地将根基扎入冥海傲然屹立不知岁月宛如静态海浪里的一根定海神针。 “如果我们现在退走还来得及。”青丘姥姥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不是你无法解开青木宫的灵符结界所以才找句场面话赶紧收手?”林熠笑问道。轮值的血动岩护卫在千仞神木周围来回巡视警戒每隔三十丈都会有一块巨大的石碑悬浮半空上面写着两行醒目的金色大字:“擅近神木者杀无赦!” 青丘姥姥冷冷道:“闭上眼!”右手法印变幻如花低声念动真言秘咒。 “呼―”林熠只感到一束亮白色刺目的光芒犹如利剑几乎刺穿他低垂的眼帘直插入心底。 他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被一道奇异的力量高高抛起不由自主地翻腾旋转好似一叶颠簸挣扎在浪峰上的小舟。 “小心!”青丘姥姥的嗓音里竟含着微微的惊惶左手紧紧抓住林熠的胳膊低喝道:“快收秘虚袈裟!”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又一股汹涌地从脚下升起的螺旋状罡风像是一只从地底探出的大手狠狠拽住林熠的身躯似乎要将他一把拖入无底的深渊。 林熠扬声吐气收起秘虚袈裟施展奇遁身法身躯顺着罡风旋动的方向疾转间不容中脱出罡风却被又一股横扫而至的狂流重重一撞胸口如挨了记焚金神掌气血翻腾欲喷急忙调息忍住。 “哗―”一蓬魑魅浆金雨如注在林熠身前崩裂点点幽蓝色粘汁铺天盖地洒溅过来。青丘姥姥冷哼一声面色如霜飘身挡住林熠。 魑魅浆溅射到她的灵魄上“嗤嗤”冒光泛起一朵朵蓝色光晕一闪即逝。 林熠这才稍稍得空观察眼前景象。七丈外千仞神木笼罩在一团绚丽彩光中犹如披霞被云巍峨耸立。四周一束束凭空生成的狂风激浪不断肆虐拨动云岚。 魑魅浆络绎不绝地从地底喷出如同喜庆日里万千燃放的烟火。只是这烟火非但碰不得连沾一下都会要命。 更糟糕的是炽烈难当的团团热流彷佛要将衣衫和头也燃烧起来似的体内的水分无情地蒸让林熠迅感觉到脱水的难受滋味。 虽然穿着靴子凌空飘荡但脚下依旧似站在了滚烫的沙砾上。头顶雾蒙蒙的高空直如有一轮烈日正在疯狂地释放着一道道火辣辣的光与热欲将他毫不留情地榨干。 林熠运转太炎真气在肌肤表面形成一道保护酷热的感觉顿时消退些许。目光所及处现脚下波涛汹涌一道道环形的云浪雾波向着千仞神木卷荡而去又在刹那之间被吞噬无踪。 “我们不能再靠近了”青丘姥姥的语气出奇凝重说道:“没料到结界之内竟是这样的情形。你阻止丁淮安他们来送死无疑是对的。” “可惜他们未必会听我的”林熠苦笑道:“就算我把这里的景象告诉他们这些人也难以甘心放弃他们筹谋已久的计划。” “一个人想找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青丘姥姥道:“何况我们来血动岩还有更重要的计划要完成。” “什么计划也比不得数百条人命重要。”林熠答道。 “你想毁了千仞神木好让他们死心?”青丘姥姥目光一闪冷笑道:“这么做也许先被毁的会是你我才对。” 林熠刚要回答又一股横向掠出的狂风席卷而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青丘姥姥低骂道:“见鬼这地方竟连灵魄闪遁也被禁锢!”一拽林熠飘身飞闪横移出六丈。 林熠蓦然道:“不对!我们两个怎么距离千仞神木越来越近了?” 青丘姥姥目光一凝果然觉自己与千仞神木的距离被拉近到六丈之间而他们分明没有再向前跨出过一步! “快走这地方有古怪!”青丘姥姥的话音被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硬生生截断脚底突如其来的一股云柱将两人狠狠抛起连灵觉的应变都及不过它的度。 林熠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经明白这里的空间竟会变异收缩!所以他们的确是飘立在原来的位置可依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向千仞神木。 “唰唰唰!”心宁仙剑铿然出鞘连劈三剑斩断舞荡的罡风身形稍稍恢复稳定。 然而在千仞神木裸露冥海外的三丈处陡然从深黑色的躯干里亮起一个硕大的血红字:“极”! 闪念中另外三个血红光字自下而上迅亮起连接一处便是:“天地无极”! 两个人尚未有时间思索这四个字突然出现的含意周身就被一蓬深红色的光澜笼罩包围。狂风云浪顿灭魑魅浆也失去了踪影耳中骤然变得万籁俱寂。然而这种感觉却比刚才惊天动地的隆隆轰鸣来得更加可怕更加谲异! 两人的视线失去凭依无法判断自己身在何处但眼前的深红光华却渐渐像潮水一样地向两旁褪去徐徐露出千仞神木耸入云天的庞大树干。 那四个字愈清晰醒目流动着光晕色彩却由深而淡先是变蓝然后变绿慢慢变黄―最后天地一片白光连那树那字也齐齐消失。 “喀喇喇―”一道亮黄色雷电拖曳着长长的弧光在上空炸响四面八方涌出浩荡浓重的金色雾光缓缓向着两人飘立的地方迫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林熠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青丘姥姥。 青丘姥姥没有回答目不转睛注视前方。涌动的金雾彷佛是皑皑白雪中洒散的阳光一尺一尺地迫近。 “极冥魔罡!”这四个字在她的心头盘旋起伏却终究没有说出。 风起电裂林熠心中的警兆越来越浓烈。他的神情反而淡极了取出一枚翠绿色的宝珠托在掌心轻轻地旋转笑道:“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万一我被这鬼雾吸噬了你就拿着空桑珠设法突围吧。别忘了逢年过节替我烧些纸钱我好买酒喝。” 青丘姥姥神色复杂静静默视空桑珠眼眸里闪动着幽幽的光芒却没有伸手去接。静静地回答道:“没有用的空桑珠已被“列御秘咒”封印失去了转世重生的功能。你死了我的生命也将不再轮回。” 林熠愣了愣醒悟到龙头之所以敢将空桑珠交到己手的真正缘由。 他居然笑了说道:“不用那么夸张吧至少你还能多活一两百年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 青丘姥姥深深凝视林熠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求我留下帮你?” “这是“极冥魔罡”源自冥海魔气的菁华凝铸。”林熠从容道:“你的灵魄之体或许能抵抗住它但我的肉躯却肯定在劫难逃。既要一死何苦再拉个朋友做垫背?” 青丘姥姥的唇角浮现一缕不以为然的讥诮低低道:“我没有朋友但你未必没有生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试一试?” 林熠哈哈一笑道:“我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胆子。你打算怎么做?” “敞开灵台毫无保留让我的灵魄与你元神合而为一以“锺灵空罩”替你守住肉躯不受侵蚀抵抗魔气的侵袭。”青丘姥姥道:“不过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元神能否顶住极冥魔罡的吞食。那只能看你的造化和仙心根基到底有多强了。” 林熠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问道:“那么你是否可以透过我的意识察看到我以前的所有记忆和思想?”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以为我很喜欢偷窥隐私么?如果我想出卖你你早已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何须等到今天?” 林熠笑了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青丘姥姥问道:“你真的相信我?假如我突入灵台后趁机吞噬你的元神将你的肉躯据为己有从此在这世上“林熠” 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对于这个问题你怎么想?” “等我将来有空再考虑吧”林熠道:“能和你这样的绝世美女同体合元如此机会除了笨蛋又有谁会错过?”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若还不想死就把眼睛和嘴巴一起闭上。抱元守一松弛心神。” 林熠双目一闭盘膝入定手化印诀。青丘姥姥的身影幻化成一束青光射入他的眉心隐没不见。 灵台一凉似有一股清泉注入瞬息凝聚成一汪秋潭轻轻波动振荡心神。紧接着心底“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道:“很好你的修为比我预想的境界要出色。现在运转太炎真气将我的“青魄灵韵”吸纳。” 不等林熠转念元神像炸裂般地一痛冰冷如霜冻般麻木。 无数缕细小的青魄灵韵散开来迅游走全身经脉最后汇集在膻中穴化作一股莫御的洪流涌入林熠的丹田。 直到此刻林熠才第一次感受到青丘姥姥无数轮回修炼凝铸而成的实力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强大的青魄灵韵摧枯拉朽般席卷经脉假如要置他于死地实在是小手指头轻轻一弹的事情。 “砰!”青魄灵韵终于接触到林熠凝起的太炎真气。一冷一热两道仙魔真气水火不容将林熠的太炎真气震得碎散崩裂。 林熠受到感应身躯剧震急忙收敛真气稳住身形。 “笨蛋!”青丘姥姥训斥道:“萧照痕没有教过你无欲无敌的道理么?你心中存念如何能将青魄灵韵吸纳?” 林熠顾不得还嘴脑海里记忆起那日酒窖中参悟所得的无敌心境。 他彻底放开怀抱不去理会游走的太炎真气也不去想身外步步逼近的极冥魔罡只有明月沧海小溪花树渐渐灵台杂意尽退尘埃不染一片空明。 这时他反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外澎湃席卷的金色雾涛无垠无涯的沉浮天地;感受到青丘姥姥的灵魄正与自己的元神一点一滴的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涣散开的太炎真气进入先天化境不需林熠丝毫的意念驱动重新凝结与青魄灵韵相互渗透磨合逐渐形成一团温热的涡流。 一股股经过合炼的真气从丹田流出流转林熠的周身瞬息注满他的经脉。 衣衫与肌肤上亮起一层青红相间的光彩像是一件透明的光甲将林熠的身子笼罩起来。 金雾轰然吞没林熠的身形却遮挡不住身上熠熠的光亮。好像寒夜里高悬夜空的星辰尽管微弱却无比的顽强一闪一闪宣示着自己的存在与不屈。 火热的罡流毫无间隙地扑卷林熠周身他就像被人把头和整个身子按入了狂暴的海水中透不过一口气。胸口郁闷难当窒息的感觉恍若要爆裂出来。 四周庞大的力量不停地积压倾碾把他当作了磨盘里跳动的豆子要碾成汁磨成浆把骨头也统统压碎。 好在青魄灵韵和太炎真气结成的光甲看似薄薄一层却坚不可破将金雾完全阻挡在林熠身外。 “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在心里苦笑道:“这株鬼树居然把吸纳的冥海魔罡尽数倾泻到我的身上我招它惹它了?” “要怨就怨你太爱多管闲事偏又运气不好。”青丘姥姥几乎同时就了解到林熠自心底的想法回答道:“谁让你从不将我的警告当作一回事?” “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林熠苦笑道。 知道这小子又在拿一个“老”字消遣自己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话里藏的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只消转一转鬼念头我立刻就能知道。” 她顿了顿忽然疑惑道:“奇怪你的灵台深处怎么还有一团空间没有敞开我的灵魄无法破入半点?这怎么可能―” “嗤嗤嗤―”林熠耳中恍惚蓦然响起一记记锐耳的破空声打断了青丘姥姥的思绪。 宛若有成千上万枚滚烫的无形钢针穿透光甲刺入林熠的体内直插到灵台的深处让他心摇神曳近乎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苍茫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五脏六腑如同烧了起来连血液都像煮沸的水在汩汩冒腾。 “嘿!”林熠低哼仰天喷出一口赤红的血箭灼热稍减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要慌”青丘姥姥镇定地说道:“这是蕴藏在极冥魔罡中的魔意我的“锺灵空罩”也无法抵挡只能凭你的仙心抗衡。” 明白了这点林熠的心念稍稍一定。然而极冥魔罡撕裂开灵台上一道道的口子将魔意源源不绝地倾泻而进不断挤迫着他的元神寸寸蚕食占据。 “见鬼!”林熠清楚这已是生死瞬间被魔意吞噬的结局比起让极冥魔罡消融肉躯更加悲惨可怕。一旦元神被灭想转世为人再无可能。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灵魄旋即筑起一道坚固的堤坝襄助他坚守住最后的阵地。 可惜千仞神木凝炼的魔意何其强横庞大一浪高过一浪地突入林熠身躯令他的神志在模糊与清醒之间苦苦挣扎。 “你快走”林熠的声音断断续续催促道:“活一个算一个!” “少说废话!”青丘姥姥厉声低喝道:“若要走我早已走了还守着你作什么?坚持住!” 林熠无语只得重树信心意念微凝隐藏在髻里的守心珠霍然觉醒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无畏地吸纳吞食涌入他体内的无尽魔意。 林熠压力骤减大松一口气。 青丘姥姥叱道:“守心珠这宝贝早该用上了你还藏着做什么?舍不得么?” 但她很快就现守心珠炼化的度远远跟不上体外魔意的涌入心念更紧。 林熠却似乎全然忘记了这些澄静思绪晋升无明脑海里浮现起破日七诀的真意。 他默念铸神诀灵台撤开一丝缝隙让魔意渗入。青丘姥姥惊异之间已察觉林熠的元神迅包容那缕魔意转眼炼化于无形。 “破日七诀!”青丘姥姥罕有地一笑:“这是天意―” 林熠无暇去体会她心绪的波动聚精会神地催动铸神诀熔炼魔意。他不清楚适用于大光明弓的破日七诀是否也同样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事到临头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了。 魔意咆哮一波波撞击林熠的灵台。 由于青丘姥姥强大灵魄的支撑林熠的身心有如傲立在浪顶峰尖的礁石。一个浪头打上去吞没了踪影却又纹丝不动待到魔意略退便再次显露峥嵘。 不知是过了多久林熠髻中的守心珠陡然剧颤出脆鸣。青丘姥姥一凛晓得是它蕴藏的魔意已臻至饱和如果继续吸纳便会珠碎人伤。 林熠亦是暗暗叫糟切断了守心珠体内魔意的压力顷刻成倍增强。如同有一柄巨大有力的鼓锤一记记重重地敲打在他的灵台上。 每一下都将他的元神震得晃动颤抖神思恍惚彷佛连抵御魔意的堤坝也开始出现丝丝裂缝。 “天啊怎么会这样?”林熠咬牙喷出一口热血用剧烈的痛楚清醒几将麻木的神经。他从不知道绝望是什么但面对四周煌煌如海的金色浓雾依旧禁不住泛起无力的感慨。 正在此际心灵最深处爆出“轰”的剧震似是有什么东西炸裂释放出来。 他的脑海来不及作出任何判断就被一股没顶的魔意吞没。 依稀里天地消隐荡然不存眼前只剩下一片漫无尽头的漆黑虚空甚至连与青丘姥姥的心灵联系也陡然终止。 失去了身躯也感觉不到元神隐隐约约只是一抹意识在这虚空里飘荡沉浮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将向何方去。 死寂中听不见一点声响。难道自己真的死在这里了么是魂魄还在不甘地游荡? 他飘浮着飘浮着渐渐周围有了光还有一丝风。 他看到有一个少女婀娜地俏立在云渊尽头秀轻扬腰际彷佛遥不可及却又像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或许察觉到林熠的到来少女徐徐回露出一张绝世无双的面容竟是若蝶。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熠呆住了。 若蝶那熟悉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脸庞上有一分憔悴一抹幽怨只是沉静地回望着他。 “你决定了?”她的樱唇泛起一缕淡淡的哀怨微笑轻轻地问道。 “决定了什么?”林熠怔了怔看见她柔弱的身躯伫立在云渊尽头微微地晃动似乎随时都会坠落进脚下苍茫的深渊里忍不住又道:“你能不能往里走些?” 若蝶摇摇头微笑道:“来生若能再见记得告诉我你是谁―”衣衫轻漾娇好的身躯投入云海的怀抱在林熠的视野里迅地去远。 “不要―”林熠如遭五雷轰顶脱口呼喊耳边回声隆隆那抹淡紫色却消逝无影。 他想纵出身探出手去拉住她的衣袂。然而失去本体的他只能无助地望着她冉冉坠落却什么也做不了。 “啊―”无助的悲哀涌起。虽然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噩梦是幻象可心泪如雨哀恸如焚。 一股浓烈的寒意陡然升起埋没了他的神志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让天地万物都一同消失。 云渊越来越近肆虐地翻滚着波涛。 林熠的心冰冻静静凝望。 猛然他决绝地跃出将自己也投身进茫茫云渊彷是要追寻若蝶的印记去追寻下一世的重聚。 林熠的心底只响着那幽幽的声音:“记得告诉我你是谁―” 第三章 魔伏 林熠灵志醒转周围极冥魔罡激荡狂舞;他反而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刚才经历的只是一个毫无来由的噩梦。此刻终于可以回到现实。 他的灵台不知什么时候幻化成一片渺无尽际的沧海深不见底。 一股奇异的力量盘踞跌宕就如是海水般填满灵台却又和他的元神泾渭分明秋毫无犯。 体外的魔意虽仍在一波波地涌入可如同泥牛入海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 青丘姥姥早已撤去了防御灵魄收缩像一颗弹丸载沉载浮。林熠不由得惊愕地问道:“生了什么事?” “一件小事”青丘姥姥回答道:“在你灵台内部隐藏着一股被封印的力量不仅抵挡住了魔意的侵蚀而且还能不断地吸收化解。 但这股力量过于强大我的灵魄无法透入只能替你暂时解开封印冒险一搏好在成功了。” “没道理啊难不成是有哪位过路神仙搭救?”林熠怔怔寻思周身充满奇异的冰凉蓦然惊竦地想道:“莫非刚才我神志进入的就是那股力量的核心?” 一转念他迅切断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突然脑海里一亮浮现出一座蛮荒森林。 幽暗的光线里有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蹒跚行走在静谧的灌木丛中身上娇嫩的肌肤被割出一道道的血漕。 她大大的眼眸里满是泪珠却强忍着不愿哭出目光倔强而孤独。翕动的嘴唇紧紧闭起露出一道刚硬的线条。 小女孩的手里挥舞着一根树枝用力拔打着路边的荆棘赤裸的小脚高一步矮一步费力地跋涉前行着。 在她的身后不远有一头状若刺猬的魔兽摆动着笨拙肥大的屁股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不住出“呜呜”的低啸。 “这是谁?”林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这副景象。那女孩的五官有些熟稔偏又记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混蛋你在看什么?”青丘姥姥微怒的声音响起却无法掩藏她心底的窘迫低叱道:“快给我滚出来!” 林熠旋即醒悟原来自己无意之间居然进入到了青丘姥姥幼年的记忆里。他收敛神思微笑道:“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么?挺狼狈的。” 沉默片刻青丘姥姥淡淡道:“如果你在六岁的时候必须独自穿越三百里的原始森林随时面对野兽和毒蛇的袭击还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寻食物和水源就能理解了。” 林熠惊讶道:“要让一个六岁的女孩子独立穿越三百里丛林这也太残忍了些。下这道命令的人实在该打屁股。” “这是部落挑选圣女的考验只有活着通过丛林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关的选拔。”青丘姥姥道:“当年和我一同走入丛林的有六十七名小女孩最大的也不到十二岁。但最后能够走出来的只有十二个。幸好我是其中之一。” “那头魔兽是上古传说中的邪狳吧?”林熠问道。 “它是我收养的第一头魔兽也是我小时候惟一的朋友。”青丘姥姥道:“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它却远比任何人懂得忠诚与信义。” “后来呢它怎么样了?”林熠又问道。 青丘姥姥的心绪产生了一缕波动痛楚而充满恨意缓缓道:“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把时间浪费在刨根问底、打听别人的陈年往事上是最愚蠢的行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现在利用破日七诀将极冥魔罡吸食炼化。等到你的身心足以抗衡周围的环境我们就可以设法脱困了。” 林熠笑嘻嘻道:“不说也没关系回头我不会再钻进你的记忆里自己瞧么?”不等青丘姥姥作存思入定默念铸神诀。 青丘姥姥低低冷哼灵魄亦静默下来晋入空明之境吸取极冥魔罡补充急剧耗损的精气。 不知多久以后林熠感受到体外魔意的威胁缓缓减小但极冥魔罡依旧狂暴奔腾笼罩四周不断动起新一轮的冲击。 他心念一动默运“融精诀”丹田真气流转周身经脉汇入膻中穴形成一枚无形无色的小小弹丸如须弥芥子包藏天地。 继而小心翼翼地撤去胸口的“锺灵空罩”一股灼热的极冥魔罡立时灌涌而入。 太炎真气陡生反应宛如海绵一般将极冥魔罡吸入在膻中穴游走数圈磨去其暴戾锋芒后送入经脉依照融精诀的运气秘诀流动全身徐徐消融最后纳入丹田。 如此一来极冥魔罡竟成为林熠壮大真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源泉。 林熠浑然忘记身外万事心无尘埃全意融入玄妙天地感受着极冥魔罡海潮般涌来又被熔炼结晶与太炎真气合而为一源源不绝地流向丹田。 由铸神诀、炼元诀再到融精诀林熠终于一步步完成了精气神最初的筑基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 他的丹田烟缭云绕鼓鼓荡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觉舒畅到极致直想仰天长啸一舒胸臆。 青丘姥姥近水楼台受益无穷心头正在惊讶这小子的造化之奇。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这本是仙家修炼的两大阶段。破日七诀却独辟蹊径由铸神入手而炼元而融精绝非一般人所能为之。 破日七诀一路行来凶险万分危机四伏林熠凭借种种机缘有惊无险一一渡过个中玄机难以言喻。 光阴荏苒气势汹涌的极冥魔罡渐渐和林熠水乳交融息息相应。他的身躯也随之释放出淡金色的光芒彷佛再世。 “轰―”的一声巨响从他的身躯内爆裂而出。精气神同时臻至满盈巅峰三流合一无分彼此齐齐攀向炼神还虚的无上化境。 一蓬蓬绚光自林熠的体内焕蒸腾冲散金雾。 林熠心头平淡如水运转“和光诀”彷佛将自己的身心幻化作这缥缈虚空的一部分极冥魔罡再不能对他产生丝毫的干扰。 酷热消失体清心静。身外焕放的绚光徐徐收敛环绕在他的头顶。一缕元神破窍升腾悄然悬浮在肉躯上方。 “和光同尘原来这就是和光同尘。”青丘姥姥默默念道毫无阻隔地感应着林熠体内惊心动魄的变化升华。恍恍然依稀遥想到当年魔圣聂天全盛之景。 “吭―”悠长的金石响鸣元神归还肉躯林熠悠悠睁开双眼用一种全新的视野再次打量周围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金雾已经消逝面前又恢复了早先的景象。 千仞神木默默伫立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注视着他的改变。树干上的血红篆字已然隐没奔腾激射的魑魅浆在体外三尺处如撞击到一道透明的坚壁飞弹散落。 体内的太炎真气浩荡充盈灵台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快意与兴奋彷佛有用不尽的精力需要痛痛快快地泄一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然而他和青丘姥姥都没有察觉在千仞神木另一面的阴影之后有道青色的身影静静伫立默然注视着林熠只有衣袖微微在动。 “出去吧”青丘姥姥淡淡地说道:“如果没有算错我们待在里面已整整三天。” “三天?”林熠道:“我怎么觉得最多才过了几个时辰?” 青丘姥姥道:“我在想青木宫也许已经现了我们那可有些麻烦。” 林熠静静道:“我们是该马上出去了。丁淮安他们预定的起事日子可不是三天后么?说不定此刻外头已经血流成河杀翻了天。” 两人开启结界闪身出来。青丘姥姥低咦道:“奇怪结界怎么有些异常波动?” 但异常的何止是封印在千仞神木外的结界整个血奕天已然闹翻了天。 一百多名越狱者被血动岩护卫紧紧压缩在千仞神木前的狭小区域里展开了一场近乎是一面倒的杀伐屠戮。 看情形这些人千辛万苦杀到千仞神木前但被结界阻拦以至于功亏一篑反遭围攻。 丁淮安浑身浴血手握一柄不晓得从谁手上夺来的仙剑以一敌二挡住了两名青木宫五花管带。 朱武在丁淮安的身侧手中一对斧头上下翻飞口中一声声宏亮呼喝却也到了强弩之末。 瞿稻率着一拨人被三十多名血动岩护卫包围在不到十丈的空间里每一呼吸间就会有一个人倒下。老奉早已杀红了眼睛身形左突右闯却彷佛迎面撞上一堵堵铜墙铁壁又不得不头破血流地退回来。 一名皂袍中年人面冠如玉静静伫立战团周边身后侍立着五个四花护卫正是血奕天的总管郭千疑。然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身为血动岩最高主管的木太君却始终未曾露面。 血炎天总管莫千慎站在郭千疑旁边眉头紧锁神思不定。 三日前颜少真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今血炎天、血奕天的苦力又突然造反伤亡尚不论仅是血炎晶的开采已大受影响。 稍后木太君还不知会如何严惩他和郭千疑两人的失职之罪无论如何总管宝座是没得坐了。 林熠没有立即拔剑加入战群。他静默地飘立半空环顾战局。 他心底无端升起一阵烦躁的感觉隐隐感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微微地皱了皱眉却想不出什么缘由。 太炎真气奔流得愈激昂像是即将脱缰的野马小小的肉躯似已禁锢不住它的渴望。灵台内那股神秘的魔意也在悄悄抬头每一滴鲜血都激起它的兴奋不安分地涌动着。 “怦怦、怦怦、怦怦―”他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千军万马中这小小的心跳犹如鼓角金鸣掀起一阵阵热血沸腾让他的面颊染上一层殷红。 刹那之间他依稀觉得自己好像是脱在这场杀戮之外的另一种存在冷眼旁观着眼前的生与死俯瞰到的鲜血幻化作一幅幅躁动的画卷。 似是苍茫原野中一个冷静的猎手漠然地注视着兽群的残杀与征伐。 血越来越热像是要煮沸了一样;心却越来越冷宛如封冻了所有的情感。 “嗷―”隐约听到内心深处那缕神秘的魔意如野兽般低吼似是不甘蛰伏似是飞扬觉醒激越着灵台深深的波动。 三名血动岩护卫终于看到了林熠口中厉啸掩杀而上。这些人血战了数个时辰杀机大炽也不管林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由分说就纵身围了过来。 林熠修长的身躯纹风不动望着三名扑袭过来的血动岩护卫嘴角悄然逸出一丝微笑。 意生形起一束璇光斗姆梭锐啸破空“噗”地穿透当先一名护卫的胸膛挟一溜殷红血光回转袖中。 他鼓气清啸竟将周围喧嚣的杀伐之音硬生生压了下去。 “呼―”脑后长受真气激荡漫天飞扬闪烁熠熠淡金光彩抬手放出心宁仙剑不假思索猛力劈出以强凌弱斩向第二名血动岩护卫。 那护卫为林熠石破天惊般的气势震慑胆气一寒忙不迭侧身躲闪。 但林熠这一剑看似随心所欲却笼罩方圆数丈剑气如虹、光芒如电哪里能避让得过? 护卫无可奈何之下拼命提起全身功力横剑招架一声脆响心宁仙剑如切腐竹将他连人带剑劈成两半。绝强的罡风兀自不歇把尸体震飞数丈在空中由头顶到腰腹缓缓分离坠向冥海。 “吭!”第三名护卫的仙剑刺在林熠背心却被青丘姥姥筑起的锺灵空罩挡住滑向一侧。 林熠徐徐回眼中寒芒迸射有若实质刺透他的灵台。神志恍惚间心宁仙剑风起云落横掠削去一颗脑袋激飞上数丈高空。 “噗!”尸体脖颈中一股热血冲天喷出在林熠面前“丝丝”轻响被灼烈的罡风迅蒸干。 周围的人都怔住了无论是苦力还是护卫不由自主放缓身形瞧向林熠的眼神既敬且畏。 “好冷的血―”林熠的心头低低呻吟不去看一双双投射来的目光凌空御风直奔瞿稻等人受困的战团。 血冷心更寒。 心中只有一个“杀”字在咆哮。 他宛如变了一个人撞入战团里每一剑挥落都会有人应声倒下。倒下就是死亡一路血流滚滚再无活口。 瞿稻回过神来高呼道:“林兄弟你终于来了!” 林熠挥掌拍碎眼前最后一个护卫的内腑道:“跟着我杀出去!” 瞿稻被他的眼睛一扫情不自禁打了寒战暗暗诧异却笑应道:“好咧!” 林熠看见瞿稻满是褶皱的熟悉笑脸灵台微微一醒思忖道:“我这是怎么了?” 茫然四顾腥风血雨。抬起手心宁仙剑清澈如水未曾留下一点鲜血的痕印。 “林兄弟林兄弟!”现林熠站在一边出神瞿稻不明所以地叫道。 林熠被他的呼喊拉回现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走!”犹如刮起一股狂风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周身苦力越聚越多汇成不可阻挡的洪流。 “这人是谁?”明明相隔数十丈郭千疑依旧能清楚感应到林熠身上散出的浓烈杀气沉声问道:“莫总管你认得他么?” “从未见过。”莫千慎打量着林熠道:“但如果咱们再不出手挡住这家伙手下的护卫会被他杀得一个不留。” “没错咱们该出手了!”郭千疑道:“只是木太君为何还不现身?” 两人互视一眼心意相通齐齐振身而起。身后扈从闻风而动扇形散开迎上林熠。 林熠扫视拦阻住自己去路的郭千疑、莫千慎等人停住身形。 瞿稻叫道:“林兄弟中间这两个老家伙便是血奕天和血炎天的两大总管郭千疑、莫千慎!” 林熠道:“瞿兄这儿交给我打你们去支援丁兄、朱兄。” 瞿稻略一迟疑高声喝道:“兄弟们跟我走!”率着一拨人马向丁淮安等人靠拢。 林熠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冷冷道:“你们九个一起上吧。” 韩耀谦冷笑道:“口气不小让韩某先称称你斤两够不够!”与铁耀翼一左一右掠身欺近两柄仙剑寒光烁烁挑向林熠。 “叮―”的金石激响林熠静伫原地体内太炎真气似一头奔腾的猛兽顺着仙剑破入韩耀谦的体内。 韩耀谦脸上立时惨白如金闷哼喷血踉跄而退。那柄仙剑已然崩裂数道细纹成为废铁。 铁耀翼一剑乘势刺到林熠肋下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式“顺手牵羊”将剑锋用两指牢牢捏住。 “喀”的一声仙剑在林熠的两指间断成两截。铁耀翼正在运劲往里狠刺冷不防手上一空身躯不由自主朝前送去。 他心叫不好挥掌拍向林熠胸膛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式以盼能够死中求活。 林熠食指一弹半截断剑化作一束银光插入铁耀翼的胸口。铁耀翼身躯一震掌劲立时消失大半软绵绵碰在林熠身上被锺灵空罩悉数化解。 林熠心口的烦躁随着不断挥剑杀戮而渐渐减弱感觉灵台平静了不少。他凝目望向捂胸飘立的韩耀谦道:“你我有数日之缘故此饶你一命却再没有下一次!” 韩耀谦敲破脑瓜也记不起自己何时见过面前的这位瘟神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出手无奈胆气尽丧被林熠强绝的气势稳稳压制连手指都在颤抖。 “好、好好!”不知是惊怒还是恐惧郭千疑连吐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悠长。 听在别人耳朵里或许不觉得什么。但在林熠的面前恍若是炸响了三声钧天之雷迫得凄迷浓雾飞卷散尽。 林熠灵台内那虎踞龙盘的魔意竟似被这三声断喝激怒在郭千疑嗓音臻至满盈时蓦地涌出一股气劲直上喉咙。 “好!”这一声重逾万钧、森寒冰冷从林熠的双唇间石破天惊地迸射而出好像是在为郭千疑的惊叹加上最后的补充。 “喀喇喇!”每个人心头宛如奔雷滚过郭千疑脸上血色尽失身子狠狠震了一下。莫千慎急忙提气定神一掌贴在他的背心输入一道青木魔罡。 林熠吐尽这个“好”字胸口又觉舒畅些许沉沉一笑道:“七个!”身剑合一腾起一束银色光簇撞入前方七名青木宫高手组成的数组之中。 血战就此展开。 林熠施展奇遁身法不给郭千疑等人半点合围猛攻的机会。他的身形快得就像一道光本该是柔软之极的心宁仙剑大开大阖纵横睥睨每一剑都如岳沉海倾将对手的身子劈得歪歪斜斜。 郭千疑、莫千慎勉力死战不敢后退一步。他们如同卷入一滩湍流无助地沉浮转动周围弥漫起银色的剑华从四面八方带着惊人的气势无孔不入压迫过来。 众人不由得心中生出错觉彷佛遭受围攻的不是林熠而是他们。 人数的优势此刻居然成为几可忽略不计的因素。每个人都在追蹑林熠的背影不顾一切舍命狂攻却连他的一片衣袂也捞不到! 第四章 射日 青衣银挡住林熠这一剑的是一位老得不能再老的婆婆。 她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垂着剑剧烈喘息着更像是个气息奄奄的病人。 她深深的皱纹像斧凿刀削印刻在焦黄枯槁的脸庞一对黯淡无光的眼睛紧紧眯起弯似半轮残月。 郭千疑、莫千慎的脸上透出喜色好像只要这位老婆婆一出现天大的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搞定。两人双双退后躬身道:“老太君!” “老啦真的不中用了。”木太君几乎把眼泪也喘出来了感慨着叹道:“如今的天下已是年轻人的天下。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林熠从她的身上感应不出丝毫的杀气与敌意若非刚才轻描淡写接下自己的一剑又有谁会相信这个老态龙钟、满面慈和的婆婆竟是掌管血动岩的最高脑辈分尤在青木宫宫主花千迭之上的木太君? “阁下终于现身了”林熠徐徐道:“看来事情可以在这里一并解决了。” “你我之间会有什么事?”木太君微微笑道:“人老了有时候记性也不好。” “《云篆天策》。”林熠一字一顿道:“我知道它在你手里。” 风骤紧四周的杀伐声彷佛一下消逝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风动衣袖的响声。 木太君脸上的笑意隐没久久后方才问道:“不错老身手里的确有一卷《云篆天策》。但是我为什么要把它交给你?” 林熠的心底躁动更烈努力压抑住冲动回答道:“因为我需要。” “需要它的人太多了”木太君又笑了起来瘪着嘴说道:“你凭什么资格认为自己有资格向我要它?” 满腔的杀意在沸腾喧嚣偏偏面对着木太君他怎也生不起出剑的欲望。 就像胸口压了一个不断剧烈鼓胀的气囊被木太君用水一样的无形力量柔柔包裹着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中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道:“想杀就杀吧还用找什么理由?你早已不是昆吾山的那个林熠从踏入无涯山庄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啊―”他的心底爆出一声呐喊蕴藏着汹涌的愤恨与惆怅宛如一头负伤的野兽深陷在猎人掘下的陷阱中不能自拔。 “呼―”激荡的杀气终如决堤的洪水不可抑制地狂涌而出。 莫千慎、郭千疑等人猛升起不寒而栗的感觉这年轻人的气势神威为何如此惊人? “其实我知道答案你想不想听?”木太君平和的话音如一枚小小的石子透入波涛翻滚的激流中令林熠心神振荡杀气一滞。 “叮!”他的胸口响起轻微的脆鸣执念玉泛出祥和的微光温暖了他冰凉的心头彷佛注入一股甘冽清泉让他突然清醒。 “我到底怎么了?”他眼中的杀机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迷茫盯着木太君沉声道:“你说!” 木太君却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我现在还不能说。答案其实在你心底有一天你可以自己找到它。” “故弄玄虚!”林熠寒声道:“我要杀了你!” “我就站在你面前《云篆天策》也就在我身上。”木太君摇着她的白头道:“如果你还可以举起剑如果你真能杀死我就来吧!” “为什么不能?”林熠粗暴截断木太君的话语抬剑道:“我现在就杀你!” 木太君没有回答饱经沧桑的脸上一片恬然甚至没有作出任何抵抗的准备只带着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望着林熠。 “铿!”林熠阔步向前。 尽管是云端雾空但每个人耳朵里依稀都听见他脚步踏在空中出、宛如金石般的闷响。 一步、两步、三步。 五丈、四丈、三丈。 两人的距离缓缓地缩小一种凝固的压迫感窒住所有人的心口。 每个人的目光聚焦在林熠和他的剑上看他一步步渐渐逼近木太君。 掌心满是汗水。 林熠的手开始颤抖仙剑出激越的龙吟他的步伐愈沉重。 两人近在咫尺近得林熠能够清楚看到木太君脸上每一条皱纹还有她脱生死、毫无闪避之意的笑容。 林熠艰难地用双手握住仙剑他试图保持住剑锋的稳定一寸寸将剑举过头顶凝注着木太君沙哑低吼道:“你要就出手要就躲开你为什么不动?” “只要我动一动你的剑就会毫不犹豫地落下。”木太君的眼睛眯得更紧跌宕的杀气将她的银吹拂飞舞她微笑道:“小伙子你杀人必须先找到一个理由对不对?” 杀人的理由? 林熠呆了一呆神志隐约到了崩溃的边缘却有一只无形的手不肯放弃苦苦地拽住他不再让他纵身跃入无底的云渊。 “杀人需要什么理由?出剑、杀人、结束如此而已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冷漠地回答道。 木太君仰起头迎向心宁仙剑说道:“我不相信。” 莫千慎屏住呼吸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出声拦阻。他隐隐感到木太君这么做似是隐藏着莫大的玄机。只是太过冒险。 仙剑凝滞半空定格在不到木太君头顶一尺处。 青丘姥姥听了很久想了更久。她清晰感受到林熠内心中痛苦的挣扎终于她低声吟道:“东海月明何日归还?” 林熠的身躯一震手不由自主地一沉险些将剑锋斩落到木太君的头顶却在最后一刻牢牢凝住。 一串轰然巨响击破了场内的沉寂千仞神木蓦地迸射出万千道金色华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无数片殷红色光斑被吞噬破灭那是封印千仞神木的结界残片。 木太君面色陡然大变扬声喝道:“快退―”她的声音迅被这一串串巨响淹没人们的耳朵里再听不见其它任何的声音。 众人站立的地方正是结界的周边。几乎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子已被漫天席卷的狂风金澜狠狠抛飞而出。 有几个人连惨叫也不及出整个身躯已经砰然爆裂碎成血烟。 林熠的身躯也让罡风带出数十丈远宛如断线的风筝无所凭依脑海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千仞神木爆了!” 天地一团浑浊无论远近敌我近乎是同时被卷入了这场地下浩劫。修为略强的人尚能自保但无一不是遍体鳞伤眼前一团团血雾绽开肢体横飞。 林熠挺身站定看到千仞神木的树基下喷射出浓烈的金色雾光一束束魑魅浆和着血光狂风此起彼伏宛如末日浩劫莅临。 冥海煮沸了云雾不断上涨蚕食挤压着人们闪躲的空间。满天都是流光异彩风雷涌动戾气横行死亡从未如此贴近过。 “这下不需要亲自动手血动岩也如你所愿彻底毁灭了。”青丘姥姥不知是否真的在恭喜林熠可是听在耳是却非常不舒服。 林熠生出一股恼怒联想到青丘姥姥适才吟出“东海月明何日归还”的偈语显然已窥视到他与容若蝶之间的秘密甚至获悉更多。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杀了一个人嘿然道:“你的话太多了!” 青丘姥姥立即觉察到林熠的杀意阴沉道:“你想杀我?” “她是九间堂情报机构的脑她知晓自己太多的秘密她的灵魄之体一旦吸食炼化将终身受益无穷―”一瞬间林熠脑海里掠过无数的念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灵台内潜伏的那股神秘魔意突然化作冰冷的铁窗囚牢竟让青丘姥姥挣脱不去。第一次她对这年轻人产生恐惧之意。 “这小子该死的家伙!”青丘姥姥喃喃冷声自语。自己的生死居然在他的一念之间。 方才鼓励林熠想杀就杀居然是在作茧自缚?她冷静下来探寻到林熠心灵深处那一抹柔情放弃了抵抗微笑道:“你杀了我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杀劫之渊这一世便再也无缘东海!” 林熠遽然冒出一身冷汗“我怎么会想到要杀她?为何我的杀念竟如此不可控制?”林熠长呼一口气松弛紧绷的肌肉涩声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太多了。”青丘姥姥冷冷道:“不要奇怪经历极冥魔罡的修炼你吸纳了太多的魔气灵台魔意也濒临失控。再受到血奕天杀戮的刺激爆只是迟早的事情。能够克制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已很不错。” 林熠若有所觉转身抬眼看到木太君正静静飘立在不远处。 “小伙子血动岩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你该走了。”她道。 “我在等你。”林熠道。 “我知道。”木太君笑了笑掩饰不住眉宇的隐忧说道:“你在等老身手中的那卷《云篆天策》。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 林熠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弄愣了半晌才问道:“送给我?” 木太君道:“你不是需要它么?恰巧我也十分赞同这一点。所以它是你的了。” 疑窦重重地接过那卷翠色的《云篆天策》林熠道:“你说血动岩将不复存在又是什么意思?” 木太君怅然一笑道:“血炎晶补给不及导致结界能量消退千仞神木破茧而出。要毁灭的又何止是区区一个血动岩? 而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你还是快走吧。” 寥寥数语林熠如同让人从头到脚泼了一身冷水问道:“难道无法挽回?” 木太君叹道:“刚才老身耗尽真元护持住结界不灭现在已回天乏力。” 林熠抬起头遥望那株焕射煌煌金光的千仞神木沙哑的嗓音道:“真是这样么?” 木太君点头道:“别耽搁等到血奕天的传输法阵被摧毁想走也难。” 林熠不答突然舒展身形迎着茫茫光澜彷佛飞向浪峰的鸥鸟疾射而去。 木太君大吃一惊纵身追上喝问道:“快停下你要干什么?” 林熠置若罔闻心宁仙剑展开浓烈的雾光将一串串魑魅浆激飞沉声回答道:“别管我!” 木太君一怔林熠的身影已然去远。她喃喃低语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林熠凝住身形千仞神木庞大的树干只在前方十丈处烈烈烁金神威四射。 金雾里不断有人肉躯爆裂或是心神被夺凄厉的惨呼声混和着轰然的交响像是末日的画卷在视野里铺展。 狂动的风扑面吹来林熠逆风傲立目光专注紧盯着千仞神木上泛起的四个血红篆字:“天地无极!” “姥姥请再帮我一次。”林熠心头沉静地说道:“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青丘姥姥没有回应他催动太炎真气丹田一股雄浑热力流转扬手亮出耀眼的闪电破日大光明弓赫然现身倨傲而寂寞地长鸣。 精气神三流合一飞注入弓身脑海中“射日诀”的要义一掠而过会悟在心。 青魄灵韵油然而生如同伴飞在雄鹰身侧的一羽鸿雁齐齐催动起破日大光明弓沉睡已久的魔性。 弓身两端盘踞的魔兽活了过来眼眸里闪烁暗红色的光簇竟一同出穿越金石的激昂怒吼。 潜伏的魔性醒转奔腾呼应一阵阵与林熠的身心激撞融合像是两座狭路相逢的浪峰砰然迎头撞到了一起。 悠远的鸣响里一道亮红色的光丝乍现涌动在黝黑的弓弦之上。 林熠的头顶光雾缭绕彷佛元神即将破窍而出。蒙蒙金光从他体内冉冉释放太炎真气臻至顶峰他的右手缓缓扣上弓弦。 手稳如盘石;灵台清如明镜。所有积郁的杀机与暴戾终于寻找到最佳的宣泄口毫无保留地注入破日大光明弓内。 而这把旷世魔弓俨然化作一片大海任百流争雄万川汇入。 弓弦越来越亮红色的波光一道道从两端魔兽的体内出凝铸在林熠的掌心手指形成一颗小小的光丸瞬息间膨胀壮大。 林熠的脸上不见了躁动与森冷灵台中那股神秘的魔意也随之与破日大光明弓水乳交融生生不息的循环往复把他的心神推上澄静无我的最高峰。 一股股殷红云柱从他脚底生成激荡盘旋在身体的四周组成一堵牢不可破的壁垒遮挡住狂风金雾也遮挡住回望的路。 “轰―”灵台骤然迸脑海中变得一团空白所有的真元在一霎间被尽数抽空破日大光明弓奏响最绚丽的华彩。 手指间的光丸急伸展幻化成一束火红夺目的光箭稳稳架在弓身与弓弦之间。 “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弓身上的真言一再闪现飞扬霸气与豪情。 多年之前也曾有另一个人这样握住它面对天下豪雄以一支孤箭汹涌豪情睥睨半世! 林熠在笑似轻蔑天地的无情似讥诮苍生的卑微修长的身躯屹立在千仞神木之前竟是那样不成比例的渺小脆弱。 拉开弓弦光箭随之不断地伸长直至六尺三分。锐利闪耀的箭头遥遥锁定在那个殷红的“无”字中央迫不及待地咆哮跃动着。 木太君呆呆伫立在远处目光里流露着复杂的神采喃喃低语道:“破日大光明弓我没有看错真的没有看错―” 更多的人则是在用一种惊骇的神情关注着林熠这些在浩劫中垂死挣扎的求生者已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那束细长的光箭上。 千仞神木似乎感应到毁灭者强大的威胁一蓬蓬跌宕起伏的金澜漫天席地呼啸而来将他的身影一次次吞没。 “咄!”伴随着林熠石破天惊地铿锵长啸射日魔箭离弦而出。 众人眼前一片血光。 震耳欲聋的轰鸣里众人心旌摇动被一浪浪肆虐狂舞的罡风抛飞翻腾。每个人都思维都短暂的凝滞彷佛时间到此骤然出现了一段难忘的空白只知道天地在战栗虚空在怒号。 千仞神木黝黑粗壮的树干剧烈颤动“喀喇喇”裂开一道又一道纹缝从里面溢出金黄色的绚光。 紧接着由那个殷红的“无”字起始“砰砰砰砰”爆出源源不断的轰鸣刺进人们的耳膜重重敲击在心头。 金色光澜里巨大的神木向着两端寸寸崩裂迸射出一团亮至极点的光雨。于是人们的眼睛也产生了瞬间的失明再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无助如暴风雨里零落的树叶载沉载浮随波逐流。 惊涛拍岸千雪如炽而青丘姥姥的灵魄也从他的体内震飞而起飘舞跌宕。 青丘姥姥的心头充满一种羡慕与震撼一缕念头电闪而过:“这小子他才二十岁!” 林熠什么都没看到。他的眼前一黑身躯宛如一具空壳栽下沸腾的冥海。那把紧握的破日大光明弓光焰退尽徐徐收缩深藏在他的掌心里。 恍恍惚惚里耳畔有风声呼啸。想睁开眼睛才觉眼皮沉重如铅心里空荡荡只想着要睡过去?? 床前一灯如豆。 林熠睁开眼睛浑身骨节犹如散了架般的酸软疼痛五脏六腑涌起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丹田空空如也说不出的难受。 他感到自己的手里似乎捏着一把凉冰冰的物事略一凝神回忆起昏迷前的景象才知道那是破日大光明弓。可惜他竟没有余力再将它收入袖口。 但这又是在什么地方?林熠探手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被褥应该是一张软榻才对。 他想撑起身子打量四周却无意牵动胸口积郁的气血翻涌忍不住低低呻吟咳出一缕淤黑的血丝洒溅到锦被上。 一张苍老沉静的脸庞出现在林熠的视线中。 木太君手执油灯照亮林熠的面容淡淡道:“很好你醒了。血奕天已化作一片废墟不能再住了。你便在此处静心养伤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林熠注视木太君她的神色里察觉不到一丝恶意缓缓问道:“为什么救我?” “你不明白么?”木太君回答道:“射毁了千仞神木等于救了所有的人。如今你已是青木宫的恩主也是老身府中的座上客。” 林熠道:“你的话里究竟有几分是真实的?我毁了血奕天毁了千仞神木却反而成了贵宫的座上客这似乎有些奇怪?”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你并不了解千仞神木的真正秘密。”木太君道:“它本是用来封镇冥海涌眼的上古神木可惜经年累月吸食极冥魔罡令其承受力早已达到了饱和。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用血炎晶筑起结界将千仞神木封印在狭小的空间里。 “但这么做其实相当于饮鸩止渴血炎晶的消耗越来越大即将面临枯竭的窘境。届时会生的景象你在六日前也已经亲眼看到。” 原来自己昏睡了这么久。林熠悄然察探体内的状况现灵台清平那缕神秘魔意不知所踪。而青丘姥姥竟也不在空桑珠中不知是在何时离去。 “现在千仞神木毁了冥海涌眼又将如何?”林熠问道。 木太君道:“千仞神木毁去的只是一部分它深藏在冥海中的根基犹存。一段时期内仍然能够镇住冥海不令其喷肆虐。” 林熠问道:“你说的这段期限又是多久?” “我不知道”木太君平静道:“也许三年五载也许十年八年一切要看天意。” 林熠摇了摇头道:“我那一箭到底是救了你们还是闯下了更大的祸事?” 木太君悠然道:“福祸无常谁能说得清楚?不过假如那一天果真降临毁灭的将远远不止一座青木宫。茫茫乾坤尽为鱼肉可笑多少人还在为名为利你争我夺懵然不醒?” 林熠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木太君怅然一笑徐徐道:“冥海涌眼中含有一股诡异莫测的力量能够不断吸食收缩周围的空间试想一下世界逐渐变成小小涌眼的景象??多么有趣。” 第五章 大祸 林熠一点也不觉得木太君描述的景象有什么地方有趣。 冥海魔物、涌眼吸噬这两种可怕的情景他都曾亲身经历过心里禁不住出一阵阵的寒意手足冰冷喃喃道:“我闯大祸了。” 木太君摇头道:“不必内疚。事实上你只不过是在两种浩劫的形式上选中了其中的一条。千仞神木不毁它的力量也足以吞食天地而且度上或许更快。” 她忽然感慨一笑悠悠道:“说来老身也要谢谢你。你别误会这不是嘲讽。这么多年为了封印千仞神木我和数百部属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驱动成千上百的苦力开采血炎晶却还要背负骂名。 “如今这一切终于随着千仞神木的毁灭而得到解脱我也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 林熠心情愈沉重涩声道:“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又没怪你。”木太君微笑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千仞神木一旦毁损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可惜那个人由于种种原因放弃了努力。现在小伙子去收齐六卷《云篆天策》吧。这是我仅能告诉你的。” 林熠心弦剧颤缓缓问道:“《云篆天策》?” 木太君道:“你暂时先别想这个而是要把伤势养好。” 林熠感到强烈的口干舌燥沉默片刻问道:“我能喝点酒么?” 木太君愣了愣道:“当然可以但不能喝得太多否则于伤势不利。” 林熠苦笑道:“放心我也曾答应过一位朋友每天绝不喝过一斤。” 木太君扬声向屋外的侍从吩咐了一声不久便有一名使女端上了一壶酒。 木太君道:“这是敝宫用“凤仪花”果实酿制的花露酒味道淡雅应当不会刺激你的伤势。等你复原了想怎么喝都不打紧。如今还需节制一些。” 林熠吃力地握起酒壶颤颤巍巍往嘴里灌了一口精神稍振问道:“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木太君道:“你的经脉受到剧烈振荡冲击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调养起来绝非三五日之功。更重要的是你的真元几乎耗尽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恢复否则恐怕连御风飞行都办不到。” 林熠颓然叹道:“我真是苦命怎么每回都闹得头破血流险死还生?” 木太君淡淡道:“比起葬身血奕天的人你我都已是很幸运了。” 念及血奕天的惨状林熠更加黯然问道:“血奕天的伤亡情况是多少?” “还好”木太君道:“加上镇压越狱时伤亡的人全部伤亡大约在四百上下。” 四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突然消逝了林熠闷灌了一口酒道:“那些苦力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血动岩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人了”木太君回答道:“我已下令全部释放。不过还有包括丁淮安在内的一百多人不愿离开滞留在血盏天说要见你一面。” 林熠咧嘴苦笑道:“真没料想到这次的青木宫之行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木太君道:“你休息一会儿。等伤势稳定后我会安排丁淮安他们来探望你。”说罢起身走出屋子留下林熠一个人怔怔出神。 他细细回想这些日子生的种种事情一幕幕情景在眼前回放。一想到当时杀意大炽甚至魔意灭顶除去青丘姥姥心里陡然不寒而栗。 天可怜见最后一线灵性不泯否则错恨难返再回时又岂止是百年身? 取出一枚九生九死丹他和酒吞服了渐渐身上多了一份暖意。丹田里也开始有了轻微的动静一丝丝微弱的真气缓缓生成注入经脉流转。 “你早已不是昆吾山的那个林熠从踏入无涯山庄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青丘姥姥的话语蓦然在他的耳畔响起。 林熠的心渐渐收紧喃喃道:“这些日子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林熠么?我还能找回自己么?” 恍惚里东海突然变得那样的遥不可及归去的道路隐没在茫茫的雾色中。昏黄的灯光下他竟是如此的寂寥孤独。 “这时要是有青丘姥姥在身边来上几句讥笑也好啊。”他惆怅的一叹仰起头把剩余的酒全部灌入嘴里。 咽喉一呛林熠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着就像他此刻激荡的心绪。 “哈让本小姐瞧瞧那位箭射千仞神木的家伙究竟长什么模样?”门外响起一声银铃般的笑语花纤盈大咧咧推开虚掩的石门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林熠会心而笑心中悒郁的阴霾被她灿烂的笑容驱散许多却故意皱眉道:“哪里来的不懂事小妞门也不敲就冲了进来?” 花纤盈站在床前双手背在身后噘起红润的樱唇道:“你就是林熠?我看也稀松平常怎么老太君把你吹得像神仙似的不过是个有气无力的痨病鬼罢了。” 这就是小公主与人初次见面的客套话啊。林熠心中微笑低哼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花纤盈”她娇俏一哼道:“青木宫就是本小姐的家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 林熠忍住脸上的笑惊讶道:“哦原来是青木宫的小公主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花纤盈困惑问道趁着灯火林熠苍白而英俊的面庞朦朦胧胧地映入她的眼帘。 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个痨病鬼长得倒也不算太难看。当然比起楚凌宇的气宇轩昂似乎还稍差一点。 “没什么还是不说的好。”林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摇摇头回答说。 “哼你想说什么?”花纤盈道:“本小姐刁蛮任性到处横冲直撞没有教养?那我劝你还是别说了这些话我早听腻了。” 林熠笑笑没有说话。 花纤盈眼光一扫看见枕边横倒的酒壶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喝酒不要命的家伙。” 林熠道:“这酒里有木太君特意泡制的十几味活血补气舒筋润肺的珍稀草药我若不喝才是傻瓜。”他现花纤盈一声不吭正盯着自己的脸张望不禁笑道:“你在看什么我的脸上长花了么?” “奇怪”花纤盈道:“我突然一下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林熠哈哈笑道:“或许是咱们上辈子有缘不然你我初次见面怎会觉得我眼熟呢?”这话一出口他心里生出一阵懊悔暗道:“我跟她胡说这些作什么?” 果然花纤盈脸上微微红了红露出羞怒神情。 林熠恨不得撕了自己的这张嘴苦笑道:“开个玩笑你也不必当真吧。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好了。” “林大哥和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花纤盈拨弄着小手指说道:“你的那把破日大光明弓能不能借给本小??妹瞧瞧?” 林熠莞尔道:“本小妹?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古怪拗口的称呼。不知这位本小妹又是何方神圣?” 花纤盈羞恼跺脚:“不给看就不给看很希罕么?偏来抓人家的口误。” 林熠轻笑道:“借你看看当然没问题不过有一个问题请小公主先回答在下。” 花纤盈一怔问道:“什么问题?你可别提些刁钻古怪的事儿来故意为难本小姐。” 林熠摇头道:“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刁钻。我想知道你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 花纤盈的脸唰一下红了娇哼道:“你这算什么狗屁问题?” “因为在下听说令祖父有意将小公主下嫁金牛宫的邓宣。”林熠道:“可你宁可离家出走也不愿从命有这件事么?” 花纤盈的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翻着眼睛道:“你们别老是跟我提他好不好?” 林熠诧异道:“小公主很讨厌他?” 花纤盈回答道:“他本来是天底下最让人讨厌的混蛋不过现在这天字第一号混蛋的名头本小姐很想再转送给你。” 那日花纤盈邀集一群太子党满心想让邓宣出个大丑、灰头土脸而羞于面对自己;邓宣却连胜三场大出风头反倒是她被花千迭狠狠训斥了一顿。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几个小姐妹居然被邓宣的器宇折服不单背叛了攻守同盟反而对这臭小子大加赞赏。说起他时两眼放光似恨不能代替自己嫁给这家伙。 姐妹如此花百丰等人更是如此。那些青木宫的小少爷们闲暇无事时便整天泡在邓宣的精舍里高谈阔论切磋技艺自己想拦都拦不了。 最可恨的花百丰竟还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小妹我觉得邓宣很不错。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又是金牛宫的宫主。你嫁给他不是很好么?” 天啊这叫什么话呀还让不让人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花纤盈一连数日吃饭睡觉包括做梦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如何才能灭灭那臭小子的威风让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事谈何容易。连众死党都给那小子俘虏了过去自己势单人孤简直有心无力。 她这日正在苦思冥想算计邓宣的法子没料到这位春风得意的金牛宫新任宫主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花纤盈一得到下人禀报立刻冲出门去只见邓宣独自一人在门前的空地上踱步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她亮嗓子咳了声待邓宣望来才绷着脸道:“你来干么?” 邓宣道:“当然是有话要找你说最好找一个僻静些的地方。” 花纤盈哼道:“偷偷摸摸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就在这儿说!” 邓宣不知为何今日的涵养极好笑了笑传音入秘道:“你想不想知道前天花宫主和我究竟都聊了些什么?” 花纤盈沉思片刻快步走下石阶道:“跟我来。要是敢欺骗本小姐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花府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到了座祠堂前。 花纤盈在一株老槐树下停住脚步道:“这是青木宫供奉历代先祖的祠堂平日不会有人来。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打扫照料。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小姐很忙的没空陪你瞎扯。若是想向我求婚那就免开尊口。” 邓宣道:“花小姐你要搞明白一件事。不是本公子想娶你而是令祖父花千迭要以此为条件才能答应两宫议和结盟。” “我爷爷是个老糊涂!”花纤盈一听就炸了嗔怒道:“他当我是典当行里押来押去的破衣服么?不成我这就找他去!” 说罢转身便走。 “花小姐等一等!”邓宣从后追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道:“我可不是来挑拨你和花宫主吵架闹事的。” 花纤盈挣脱不开不禁又羞又气小脸通红地叫道:“放开我你敢非礼本小姐?我可要叫人啦!” 邓宣隔着衣服接触到花纤盈柔若无骨的藕臂不由心神微荡。急忙松手收敛杂念劝说道:“你这么做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如果闹一下令祖父就能收回成命还用等到今天么?” 花纤盈稍稍冷静了一些怒声道:“好那本小姐最多再出去多玩些时间!”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邓宣道:“何况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你想再逃出青木宫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花纤盈忿忿道:“臭小子别以为有了我爷爷的尚方宝剑本小姐就嫁定你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本公子。”邓宣道:“其实彼此彼此本公子也不想娶头母老虎回家。咱们在这一点上也算是志同道合。” “有谁和你志同道合来着?”尽管花纤盈打定主意绝不给这个臭小子当老婆然而听邓宣这么说少女的自尊心依然承受不了暗生恼怒。她脑筋一转忽然叫道:“好啊你刚才还骂本小姐是母老虎你这臭猴子!” 邓宣道:“我是臭是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的人是楚凌宇而我也并不愿意娶你。咱们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花纤盈一怔道:“谁说本小姐喜欢楚凌宇胡说八道什么?” “邓某有没有胡说八道花小姐心里最清楚。”邓宣说道:“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都能瞧出端倪来。想来花宫主也正为这事头疼吧。” 花纤盈沉默许久双手轻轻弄动衣角目光落到远处正在清扫落叶的老仆身上问道:“你既然也不愿娶本小姐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爷爷?” “问题明摆着”邓宣回答道:“假如我那么做了青木宫、金牛宫之间势必剑拔弩张一触即。我此行议和的目的立时成为泡影。” “好啊”花纤盈藐视着邓宣说道:“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明明不想娶却不敢直接说不。反想拿我来做挡箭牌真是年少有为老谋深算。” 邓宣脸上闪过一缕怒色耐着性子道:“我晓得你看本公子不顺眼但也不必用如此刻毒的话来嘲笑挖苦。” “难道不是我有说错什么?”花纤盈冷笑道:“我本只是有点讨厌你而已。可如今看来你实在是个没有担当、胆小如鼠、卑鄙无耻的自私鬼。” 她原以为邓宣会暴怒作打架是难免的了谁知等了半晌不见他有动静不免惊异地向他望去。 邓宣一动不动伫立在身后。正午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映射出一个个闪耀的光斑。他的脸色苍白紧紧咬牙木然注视祠堂。 眼睛里有一抹痛苦有一抹愤怒。风吹动衣袖瑟瑟抖动脚尖在泥地上碾出一个深深的凹坑。 “我卑鄙、我没担当你说的都没错。”邓宣语气平静道:“从前我也像你一样无忧无虑不知什么是恨什么是愁。突然间全都变了我爷爷、我爹娘还有许许多多的亲友长辈一个接一个从我面前倒下我莫名其妙的成了金牛宫宫主。” 他悒郁地笑了笑眼圈已红了说道:“很多人都羡慕我包括我自己也曾意气风。可如今才明白这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大变之后金牛宫元气损伤过半与贵宫结下血海之仇。只要我稍稍走错一步两宫之间就会血流成河。 “烈火宫、天石宫、穹海宫无不在虎视眈眈正道的那群伪君子也在观望随时要乘火打劫。金牛宫上下千多人的命运压在我的肩上。你如果是我又会怎样?” 花纤盈凝视邓宣少年青春的面庞心里涌起一股歉疚。他也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担负起重重的枷锁承受着如履薄冰的险境与压力。 胸中的怒气不知不觉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同情与感慨轻轻道:“对不起。” 邓宣摇摇头道:“没什么怪我自己本不该再来找你。” 他将积郁的愤懑一吐而尽心头轻松舒畅了许多。只是微微有些诧异这些话自己憋在心里那么多日为什么会一古脑地吐露给这个一直与自己对立、牙尖嘴利的丫头? 或许刚才真是被她的冷嘲热讽给激怒了吧? 又或许自己真的不愿意被人误解、讨厌。 “有没有什么事”花纤盈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了”邓宣长长吐了口气回答道:“我会再找花宫主谈一次。你说得有道理邓某身为七尺男儿不该把事情推到你的头上。” “我那只是气话你别在意。”花纤盈不安地咬了咬樱唇低声安慰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还是很不错的很多小姐妹都在私下里夸你呢。” 邓宣萧索地一笑道:“在下告辞了。今天你我的谈话希望不要告诉别人。” “我明白”花纤盈郑重其事点头道:“这是你和我两人之间的秘密。” “多谢了”邓宣转过身再看了扫地老仆一眼朝来时的路走去。 “邓宣!”花纤盈蓦地在他身后叫道。 邓宣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花纤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邓宣微笑道:“只要小公主以后不再骂我是臭猴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去很快就找到了花千迭。 还是上次谈话的那一间书斋花千迭坐在同样的一张椅子里先是默默打量邓宣片刻然后悠然问道:“听说你刚才去找过盈儿?” “是”对于花千迭能够如此迅准确地得到消息邓宣毫无惊诧回答道:“我还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回。” “这丫头”花千迭无奈笑笑说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是自己讨骂去的”邓宣诚恳道:“但她的话却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样的事老夫是否有幸可以听听?”花千迭问道。 邓宣回答道:“有一句老话叫做“强拗的瓜不甜”。我们都过于考虑权衡自己的得失利益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感受。而我也不应该违心的拿一个少女的终身幸福去作为交易的筹码。这么做连我都会鄙视自己。” “她的感受?”花千迭含笑问道:“你指的应该是楚凌宇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况且盈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偶尔心动也算不得什么。三两个月后老夫敢打赌这丫头定然会将楚凌宇的影子抛到了脑后。” “这不关楚凌宇的事”邓宣道:“先我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花宫主很抱歉得令你失望了。花纤盈是好女孩儿可惜我和她没有缘分。” 花千迭神色不动轻轻道:“缘分什么是缘分?相识是缘相知是缘相守更是缘。甚至能够成为一生的对手亦是莫大的缘。我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盈儿不再反对这门亲事也全然忘却了楚凌宇你还会拒绝么?” 邓宣沉思着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宫主说的也仅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花千迭似作出了一个决定拊掌道:“好你我不妨再以三年为期。如果三年之内盈儿不再反对这门亲事而你于心底也可接受她成为妻子那么我们再来履行这个约定。倘若事过三秋依然故我那只当老夫从未提过此事。” 邓宣惊愕地望向花千迭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变得这般慷慨大度通情达理。 花千迭笑道:“你不必看我更不必怀疑老夫的诚意。实话告诉你要是你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三五年内老夫必定要设法将金阳堡斩草除根绝除后患。 “但我现在了解到你真的和你父亲不同更像你外公多些。我欣赏你的真诚更看好你的未来也有把握让盈儿慢慢喜欢上你。” 邓宣缓缓问道:“可是你又怎能保证我会喜欢上花纤盈届时不再拒绝你?” 花千迭好整以暇道:“你我都不愿双方闹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那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过几天就是盈儿十六岁的生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留几日。这个小邀请邓宫主不会拒绝吧?” 第六章 结义 花纤盈走后屋里又变得静寂。灯火昏黄林熠修长的身影在地毯上拖曳成更长的一道黑影。 酒空了心倦了不知此刻的血盏天外已到了什么时辰。 忽然在他的床前多了道黑色的影子一阵风吹过油灯闪了闪爆出劈啪的火星。 林熠倚靠在枕上微合的眼睛徐徐睁开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什么也没说。 原来来的不是她他的心里微微感到一丝失落。 她又是去了哪里? 黑影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的伤势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很多。” “在你的预想中我如今恐怕只比死人多口气吧?”林熠笑笑说道:“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探望我真是让人有点受宠若惊。” “我给你带来了一坛药酒”虚浮的影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凭空冒出一个酒坛稳稳落在桌上。黑影接着说道:“老南听说了你的事很想见你。等伤势好转了就回无涯山庄一趟。到时候我再为你设宴庆贺。” 林熠紧盯着桌上的酒说道:“这是用酒中仙泡制的吧?真想立刻尝一口。可惜我答应过青丘姥姥一天的酒量不能过一斤。还是省着点喝吧。” 龙头的影子很飘忽问道:“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这个规矩?” 林熠审视龙头的影子眨眨眼笑道:“是我作为请她帮忙的交换条件主动提出来的有什么不妥么?” 龙头摇摇头并未回答说道:“记着将这坛酒喝了你至少可以提前十天复原。” 林熠笑道:“多谢关照。对于美酒我本就是来者不拒的。你千里迢迢赶来看我不会只为亲手送上一坛药酒表示慰问之情吧?” 龙头道:“木太君方才和你谈了很久她是否告诉了你千仞神木的秘密?” 林熠脸上的表情更加轻松回答道:“她只说了些血动岩目前的情况叮嘱我好好休养。至于千仞神木的事情当然也谈到了。” “短短月余你便取得了两卷《云篆天策》效果之佳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龙头道:“看来我没找错人我们的合作必定前景光明。” 林熠道:“其实你早已铺好了路我不过是按部就班完成而已。” 龙头道:“并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听说那个黎仙子就险些认出你被老峦先一步处置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熠淡淡道:“这是我和老峦之间私下的一笔帐。你放心我不会因私废公。” 龙头没动彷佛是在探测林熠的内心良久沉声说道:“你现在的修为尚远不及当年的魔圣聂天。破日大光明弓未伤人先伤己日后最好不要再动用。等无涯山庄事了我会再拨给你一队兽营武士。有了他们我看天下再有几人能够轻易伤得了你?” 林熠隐隐感到回无涯山庄并非表面那样简单。他问道:“兽营武士是什么?” 龙头道:“到时你就明白了。你先把伤养好我会派人通知你何时回无涯山庄。” 话说到这里林熠知道龙头打算离开了。他顿了一顿问道:“什么时候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杀害了先师嫁祸于我?” 龙头的影子里锐利的目光一闪像道雷电刺入林熠的眼眸令他灵台陡地一震。 龙头冷冷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知道杀害令师的真凶?” 林熠心头一沉醒悟到自己无意间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他飞快转动念头徐徐回答道:“记得你说过会帮助我查出真凶。如果你的手里没有一点线索不是在骗我就是在敷衍我。” 龙头的“面色”渐渐柔和回答道:“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食言。所以你无需担心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你如愿以偿。” 林熠微微点头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但愿你不是在骗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影子消失了林熠长长呼了一口气才现自己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盏茶不到的时间他消耗的心力简直抵得上再拉动一次破日大光明弓。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已印证了三件事。 林熠费力地探身从桌上搬起酒坛不料手上无力酒坛一松向地上坠去。 从侧旁蓦然亮起一道光有人轻轻伸手托住坛底冷冷道:“酒有那么好喝么?”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飘然站到床前。林熠心中一喜笑嘻嘻道:“我一个人闲着无聊不喝酒又能干什么?” 青丘姥姥将酒坛摆回桌上林熠问道:“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不愿回来了呢。” 青丘姥姥漠然道:“空桑珠在你的手上还担心我会跑了么?” 林熠伸了个懒腰说道:“奇怪你的声音明明冷冷冰冰特别难听可我现在听起来怎么觉得特别的舒服?” 青丘姥姥毫不领情道:“看来你的确是闲得慌一个劲没话找话说。” 林熠不以为忤笑呵呵道:“你刚才有没有遇见龙头?我无意提起一天只能喝一斤酒的事他似乎听了有点不高兴。” 青丘姥姥寒芒一闪沉声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林熠咕哝道:“今天怎么了人人都拿我当犯人审问?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我只告诉他这约定是由我主动提出的与你无关。” 青丘姥姥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不语。 林熠诧异道:“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文章?” 青丘姥姥一字字道:“藕荷给你的每坛酒里都掺入了刺激魔心的“天梵膏”。长期服食修炼破日七诀固然事半功倍但你的仙家根基却会在不知不觉里慢慢消退。那日血奕天的情形已是极好的证明。” “藕荷?”林熠心底涌起一阵寒意涩声道:“她知道真相么?” “她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掺入酒里的究竟是什么。”青丘姥姥回答说:“假如她敢向你透露半点立即就会消失。所以你也不必怪她。” 林熠抬头笑道:“我千小心万留意终究还是着了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告诉我?” “不错我很早就知道。因为天梵膏本就是我亲手配制的。你现在已臻至射日诀的境界魔意日盛今后也不再需要天梵膏补助。” 青丘姥姥道:“当然你可以放开量尽情痛饮了。” 林熠沉默许久也再提不起喝酒的心情转开话题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兽营武士?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 青丘姥姥冷冷道:“严格说来他们已不能算人。这些人原本都是正魔两道的高手经过二十余年的长期改造逐渐和魔兽同化并衍生出许多魔兽独有的特性。他们仍能够听得懂人语也可以回答简单的问题可身上更多的却是兽性。” 林熠冷然道:“这就是你在猎苑多年苦心研究的成果之一吧?” 青丘姥姥道:“你替天行道的心又热起来了么?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杀了我?” 林熠冷静下来回答道:“如果我那天杀了你才会真的后悔。无论如何你我都是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何况我清楚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以为我听了这些话后会很感动么?” 林熠摇头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每一个人。包括龙头、藕荷、老峦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我也没指望感动你只是自己心里有些难受和郁闷。” 青丘姥姥淡淡道:“你弹指之间连破金阳堡、血动岩正该夸耀得意的时候又难受郁闷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林熠怅然说道:“或许等知道的那一天就已经晚了。” 他静静注视灯火的跃动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也便如它一般的在默默燃烧却能被任何一阵微风身不由己地吹拂向未知的方向。 哪天灯火熄灭了曾经的灿烂和光亮也将一起随风寂灭。还会有谁能够记得起那盏灯、那点光? “你的伤―”他轻轻说道:“怎样了?这些天过得还好吧?” 青丘姥姥答道:“这些日子我都在血奕天修炼疗伤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血奕天?”林熠一怔道:“那里不是已经完全成为一片废墟了么?” “毁的是千仞神木但极冥魔罡仍在。”青丘姥姥道:“你忘了那日我们进入千仞神木结界后的情景了么?” 林熠眼睛亮了起来说道:“我懂了你在借用极冥魔罡补充精元。而我也可以照葫芦画瓢吸食炼化极冥魔罡。这样真元生成的度何止是一两倍的增加?” 青丘姥姥淡淡一抹笑意浮起道:“孺子可教总算还不是太笨。” 傍晚时分丁淮安、朱武、瞿稻和老奉来了。几人都换上了光鲜的新衣看上去精神焕身上的颓废肮脏一扫而空。 寒暄几句众人说起那日血奕天中的浩劫景象都是不胜唏嘘。 丁淮安叹道:“这几天每回我瞧见头顶上的太阳心里总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活着走出血动岩了。” 瞿稻笑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一闭上眼就不停地做噩梦看到自己又在洞里挖晶石看到老俞临死那双睁得滚圆的眼睛盯着我瞧每次都吓得我一身冷汗立马醒来。等过了老半天缓过神来他***身上的衣衫全让冷汗湿透连手脚都是冰冷冰冷的。” 朱武哈哈笑道:“格老子的难怪我每晚都听见你这家伙突然一嗓子震得满屋响敢情是在做噩梦。” 老奉压低嗓音问道:“林兄弟青木宫的人没有为难你吧?我们都很担心。” 朱武哼道:“老奉也太多虑了林兄弟救的不光是咱们一样也保住了他们青木宫。那群王八羔子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为难林兄弟?” 老奉摇摇头神色凝重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天血奕天中林兄弟用来射断千仞神木的玉石长弓只怕就是破日大光明弓吧?这事传出日后林兄弟的麻烦可就要不断了。” 瞿稻嘿然道:“老奉说的不错青木宫压根不是什么好鸟难保不会对破日大光明弓动心。林兄弟你修为未复这些日子可要多加留神。” 丁淮安沉声道:“干脆咱们明天就护送林兄弟离开免得被他们暗中下手害了。” 几人古道热肠林熠心下感动;但他已另有打算并不急于离开血动岩当下说道:“几位的好意小弟心领不过我有些事还没办完仍需在青木宫逗留一阵。至于老奉的提醒小弟也定会注意。” 他没有告诉丁淮安等人其实自己身边隐匿着不知道已曾转世几十次的青丘姥姥。 有她在再加上诸般仙宝魔器青木宫想打破日大光明弓的主意可也不容易。 朱武想也不想就道:“林兄弟既然你暂时还不能离开。咱们便索性都留下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们一百多号兄弟青木宫再想吞下去也得磕掉几颗门牙。” 老奉道:“有一件事情林兄弟可能还不清楚。咱们这群人在血动岩待得太久终日饱受毒瘴侵袭又不停地卖命干活不得休息每个人的真元都耗损剧烈修为只剩下以前的五六成不然区区几个血动岩四花统领还不放在我老奉的眼里。” 林熠本也有些纳闷这些人都曾是叱咤一时的豪雄为何一衰至此原来这里面还另有一层缘由。他微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几位大哥离家那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不必再陪小弟滞留在此。” “家?”丁淮安惨然一笑回答道:“丁某的家早已毁在青木宫手里哪里还回得去?留下的百多兄弟大多也是像我这般无家可归出了血动岩也不晓得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瞿稻眼珠一转说道:“林兄弟今后咱们这群兄弟索性跟着你一起打天下吧。我不会看错你年纪虽轻却绝非池中之物。” 林熠讪笑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如今小弟身上背的是弑师骂名有家难回。” 几人悄悄对觑最后还是由丁淮安问道:“林兄弟这事能和我们说说么?” 林熠也不隐瞒简略叙述了玄干真人遇害的疑案而后道:“你们跟着我便立刻成了助纣为虐、庇护弑师叛逆的帮凶又是何苦?” 丁淮安沉吟道:“林兄弟我和神霄派的几位长老早年都十分熟稔。回头便上一次神霄宫求费师兄他们前往昆吾替你说情鸣冤或许能成。” 林熠摇摇头道:“丁大哥不必替小弟白费气力了。假如这事说得清楚我也不会流落到今日的田地。不过杀人凶手一定跑不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抓出他来!” 朱武道:“既是这样林兄弟你就更得有人帮忙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除非你是嫌弃我老朱修为低劣头脑太笨要不我就跟定你了!” 瞿稻笑呵呵道:“林兄弟你可别小看咱们这帮苦哈哈的兄弟。就说老奉吧他原本是天宗嫡传弟子因为犯事才被逐出师门。一怒之下改修魔功等过段日子修为尽复青木宫的三木七花也未必是他对手。” 林熠大是惊讶老奉落寞一笑道:“那么多年前的老事了小瞿你还把它翻出来作什么?林兄弟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瞿稻说道:“好啊那咱们几个干脆在林兄弟床前对天盟誓金兰结拜。往后同生共死绝不相负如何?” 丁淮安拊掌赞道:“好主意!林兄弟你看呢?” 林熠本就是喜欢结交朋友的人闻言笑道:“这事瞿兄不说小弟也正想着呢!” 于是五个人在林熠床前并肩跪倒盟誓结拜。 相互报了生辰年月老奉居长丁淮安次之瞿稻第三朱武第四林熠刚满二十岁自然敬陪末座。 但令林熠没有料到的是那四位新结拜的兄长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再向他躬身拜倒道:“林大哥!” 林熠大吃一惊说道:“奉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明明我是最小的老么啊!” 老奉含笑道:“咱们几个来前就商量好了今后惟大哥马是瞻。” 瞿稻笑嘻嘻接着道:“再说金兰结拜不一定非得用年纪排定大小。你在血奕天里前后救过咱们两回说啥也该是老大!” 丁淮安道:“不错你不肯当这大哥咱们几个又有谁敢排在你前头?” 朱武憨憨笑道:“我倒是想过把大哥的瘾可又怕小瞿半夜里把老子的裤衩偷得半点不剩。林大哥兄弟给你问安了!” 林熠道:“敢情你们是早就算计了这手只把我蒙在鼓里。我这大哥可也当得太莫名其妙了。” 四人起身瞿稻说道:“林大哥这一下你可不能再扔下咱们几个兄弟不管了吧?” 林熠叹道:“一失足就成千古恨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众人笑过之后林熠沉思道:“青木宫不宜久留如果几位大哥的确没有合适的去处小弟倒有个地方可供参考。” 朱武爽直道:“大哥只管说水里火里咱们兄弟也都跟着去。” 林熠微微一笑道:“不晓得大伙儿是否听说过空幽谷?那里原本山明水秀可惜去年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如今小弟的三师兄罗禹和玉茗仙子正在重建。你们不妨先到那里落脚休养最多三个月小弟便会来找诸位会合。” 他详细介绍了空幽谷的位置又道:“罗师兄豪爽磊落我三嫂也是性情中人。几位大哥去了他们必定欢喜。” 这几个人在血动岩幽闭多年对罗禹和玉茗仙子的名字都十分陌生。但林熠这么说了他们自也毫无异议。 丁淮安道:“大哥有一件事我想先请示你。外头跟着咱们留下的还有一百多位兄弟能不能带上他们一起去空幽谷?” 林熠笑道:“当然可以空幽谷缺的就是重建人手。不过如果他们另有志向也不可强求。就是去了假如哪一天想离开也不要阻拦。” 老奉道:“明白。我们今晚就启程这个鬼地方老子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瞿稻道:“林大哥要不要留下几个人贴身保护你?我总有点不放心青木宫。” 林熠笑着摇头道:“不必了。真要有事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就可下手了。你们只管前往空幽谷三个月内我会到。” 丁淮安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也不打扰大哥休息。三个月内咱们空幽谷不见不散。万一大哥有事咱们便联络正魔两道的朋友把青木宫给拆了!” 四人告辞离去青丘姥姥这才道:“恭喜你又收了一群小兄弟。” 林熠笑笑道:“走咱们也该去血奕天静修疗伤了。” 他歇息半日真气恢复了少许已能下床行走。与守在屋外的侍女交代了一声通过传输法阵回到血奕天。 此刻的血奕天空空荡荡物是人非。金蒙蒙的光澜弥漫激荡那株曾经巍峨伫立的千仞神木已化为乌有。 林熠心头不胜感慨叹息道:“丁二哥说他走出血奕天深感再世为人的滋味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青丘姥姥幻化出锺灵空罩护持林熠周身漠然道:“你们这点感触算什么。真正要品尝到再世为人的滋味你们还差得太远。” 林熠哑然一笑道:“我差点忘了说起再世为人你实在是此中的宗师人物。” 他收拾情怀盘膝入定默念铸神诀渐渐进入去念存思之境。 极冥魔罡在周围起伏汹涌宛如海浪般包容拱卫着他的身躯无休无止地向他提供冥海精气。 过了半个多时辰林熠隐隐感到胸口气喘心跳灵台也出现振荡。他晓得这是自己重伤之后真元消耗殆尽难以长时间静坐炼化极冥魔罡。而守心珠吸收的魔意也临近饱和需要小憩片刻才能继续修炼。 他收功睁眼默默体察丹田状况。从极冥魔罡补充而入的太炎真气冉冉流转温凉写意悄然游走经脉之间已然初见成效。 青丘姥姥附身林熠灵台感应到他的苏醒也收了心诀说道:“我们出去透会儿气再回来这里的极冥魔罡过浓对你身体不利。” 两人转向传输法阵未到近前青丘姥姥蓦地低咦道:“不好我们被人暗算了!” 林熠一愣定睛再看也不禁凛然吃惊。 传输法阵的法坛不知何时竟被人毁去而这是通向血盏天的惟一通道。 青木宫真的要对自己下手么?还是暗中另有他人在谋害自己?林熠脑筋急转寻找对策。 青丘姥姥冷笑道:“可惜他也太小看我了最多六个时辰我就能把传输法阵重新修复。想困死我们那是痴人说梦。” 林熠苦笑道:“可我能否再在这里坚持六个时辰却是个问题。而且我猜他是故意没有把法坛尽数毁去因为他仍有需要。”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放心我有法子让你撑过六个时辰甚至更长。” 第七章 祠堂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颊却泛起病态的殷红。额头上满是冷汗身躯剧烈颤抖苦苦支撑。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浓烈的雾光中悄然逼近危险的气息被漫天肆虐的极冥魔罡淹没那双灰绿色的眼紧紧盯着他就像一头饥饿凶兽盯着猎物的目光狰狞而冷静。 “呼―”一束狂风在林熠的面前卷起他的身躯宛如落叶般被吹起无助地旋转飘零他禁不住低哼一声从火辣辣的胸膛里呛出一口深红的血。 狂风乍分像是被一把锋利巨大的天斧从上至下劈成两截。 汹涌澎湃的浓雾里杀气冰寒那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幽灵破茧而出探出一只碧光闪闪的尖爪闪电般向林熠的头颅狠狠插去。 锐利的尖啸声里五根枯槁纤长的手指在空中拉出五缕冗长的荧光像刀锋一样狰狞地嘶吼。 林熠的眼睛蓦然睁开对着灰影嘴角绽现一丝笑意轻轻道:“等很久了―” 他的头顶光华一闪青丘姥姥的灵魄幻化作一团绚光包裹起灰衣人的燃木神爪。 “喀喇喇”脆响中灰衣人出凄厉的尖叫声五根手指已被青魄灵韵尽数震碎。 青丘姥姥亦低低闷哼迅收回林熠体内。 灰衣人疾退飘浮在半空中宽大的衣衫猎猎飞舞宛若一只灰色的蝙蝠。她苍老枯干的脸上灰绿的眼珠恶狠狠盯着林熠却掩饰不住讶异与惊慌。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离开?”灰衣人沙哑的喉咙缓缓问道语声微显得僵硬生涩。 “阁下毁去传输法阵将我困在血奕天不就是想夺取破日大光明弓?”林熠脸庞上浮起一缕数说不尽的讥诮回答道:“没有到手之前你又怎会自动离开?” 灰衣人爆出嘎嘎难闻的笑音阴冷道:“你很聪明。刚才伤我的是什么东西?” “她不是东西。”林熠微笑说道心底却听到青丘姥姥很不悦地冷哼“倒是阁下鬼鬼祟祟暗算林某又是什么东西?” 灰衣人一声不吭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柄碧绿色仙剑转身射向林熠。 林熠不慌不忙翻手取出爆蜂弩对准灰衣人胸前一连三。灰衣人初见此物不以为然冷冷一笑挥出落木无边袖想将三支弩箭震飞。 “砰砰砰”轰鸣灰衣人的左袖炸裂露出血淋淋的枯瘦臂膀。巨大的冲击力令她的身形不进反退飘荡向斜上方。 林熠紧接着又是三支爆蜂弩射出灰衣人双手俱负重伤哪里还敢再接一声凄厉长啸身躯朝着身后浓浓金雾里遁去。 片刻之后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沉闷的轰响也不晓得三支爆蜂弩是否射中了灰衣人。林熠暗叫一声可惜。 若非真元损耗得太过强烈他或可祭起锦云丝带将对方擒下。而青丘姥姥为护持林熠也不敢轻易离身追去只好任她逃逸。 “这个人应该不是青木宫指派来的。”青丘姥姥徐徐道:“但她一定是青木宫的人而且隐藏得很深。否则以此修为足以和三木七花并列齐名。” 林熠点点头明白如果灰衣人是受花千迭或者木太君指使大可不必冒险逗留在血奕天只要尽毁法坛三五日后就可来替自己收尸。 他说道:“我还要在血奕天静修数月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不愿善罢罢休。只要不死今后还有机会撞上她。” 青丘姥姥道:“她身负重伤隐入金雾一时半刻是不会再来了。你依照我方才传授的“青冥灭寂诀”封闭全身气息血行进入假死状态六个时辰内我便能修复传输法阵。剩下的事等到出去以后再说。” 五个多时辰后青丘姥姥修复了传输法阵唤醒林熠两人出了血奕天。林熠刚回暂居的石室就见木太君已在屋里等他。 “听说你去血奕天修炼疗伤了”木太君似乎并不惊讶打量着林熠的气血面色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人瞧上去有些憔悴?” 林熠苦笑道:“何止是有些憔悴我险些就被人困死在血奕天里出不来。” 木太君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违抗老身命令暗算你?” 林熠回答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他将血奕天遇险的经历说了木太君沉住气听完又问道:“你记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可否详细地描绘一下?” 林熠想了想将自己对灰衣人的印象描绘了一遍问道:“老太君你认识她么?” 木太君面色阴沉脸上的皱褶似乎更深了徐徐道:“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林公子请先安心静养此事老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熠道:“这事我也不急反正她也没从我身上占什么便宜。老太君一早来找我应是有什么事吧?” 木太君笑了笑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回答道:“今天是盈儿的十六岁生日。花宫主晚上设下了家宴老身是特意来请林公子赴宴的。” 林熠道:“好今晚在下一定出席多谢老太君和花宫主的盛情。”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丁淮安他们是否已经走了?” 木太君道:“他们昨晚便已离开青木宫临行时还警告老身不可难为林公子否则翌日新仇旧恨必定回报。” 林熠道:“丁二哥他们也是牵挂在下言词中才多有冒犯老太君莫要介意。” “他们受苦这么多年没砸了青木宫老身已经心满意足怎会计较区区言词?”木太君极力掩饰着心事起身道:“林公子老身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青丘姥姥待木太君匆匆离去才说道:“她一定是急着清理门户去了。” 林熠摇头道:“这段时间那人早该远走高飞或隐匿起来木太君未必能够找到。我只是不想以后每天修炼疗伤时总有人在暗处潜伏伺机下手才告诉她遇袭之事也并不指望木太君能抓出那灰衣人来。” “林熠你醒了没有?”门外又响起花纤盈清脆的声音不等回答推门闯了进来惊异道:“咦你的面色好难看又跟谁打了架?” 林熠不欲向她透露微微笑道:“没事昨晚修炼累了点歇一会儿就好。” 花纤盈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晚上爷爷设下家宴替我庆祝你来不来?” 林熠道:“刚才老太君已来邀请过在下小公主的十六岁寿诞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捧场的。” “太好了”花纤盈欢呼道:“到时你一定要坐在我身边把邓宣那小子隔得远远的。” “就是花宫主要你嫁的那位邓宣?”林熠笑问道:“为何每回听你提起他都好像气得可以?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花纤盈愣愣说道:“其实我现在也并不讨厌他了。只不过一想到爷爷要我嫁给他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坐下来陪我聊聊吧”林熠温言道:“看得出你现在的确有些苦恼。” 花纤盈犹豫了片刻在林熠身前坐下回答道:“林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愿意相信我?”林熠道:“毕竟咱们昨天才算真正认识。” “可是我总觉得你和我前些日子认识的一位朋友有点像。”花纤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青衣人笑道:“不过他有些傻乎乎的连话也不怎么会说。林大哥要是你―你心里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你的爹娘却逼你去娶另外一个姑娘你会怎么做?” “原来小公主心里另有喜欢的人难怪看邓宣不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林熠微笑道:“不晓得那位被小公主悄悄喜欢上的幸运儿是谁?” 花纤盈的俏脸红了起来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在外面的那段时间里楚凌宇一直在保护我不过他好像没把我喜欢他当成一件幸运的事情反而老是想躲开我。林大哥听说过他么?” “当然听说过”林熠颔道:“不过他是不夜岛的少岛主小公主又怎会结识他?” 花纤盈眼眸里幻生光彩轻轻道:“是上天安排我认识了他―” 接下来在林熠“循循善诱”的引导下花纤盈缓缓说出了她与楚凌宇相识的经过最后轻咬贝齿鼓足勇气问道:“林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林熠摇头道:“不我认为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花纤盈脸上焕神采惊喜道:“真的你是这么想的?不是在骗我开心吧?” 林熠道:“一个人敢爱敢恨不难难的是能够将这份感情化成执着久久珍藏保留。但是我还是得说楚凌宇并不适合你。” 花纤盈的笑容立即消失沉下脸怒道:“我还当你和别人不同才跟你说了这么多心事。早知道你也是这么想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不就是因为楚大哥是正道名门子弟我出身在青木宫么?” “问题不在这里”林熠摇头道:“你不觉得楚凌宇对待你的态度更像一个在包容宠爱妹子的兄长么?而你对他了解多少? 是否知道他的志向是什么?他的喜恶他的内心你又体会到了多少?” 花纤盈呆了呆猛力摇头叫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管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这远远不够啊我的好妹子!”林熠不知不觉里将自己“升格”成了花纤盈的兄长语重心长道:“感情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的就像你和邓宣任何的勉强都会适得其反。何况你真的喜欢楚凌宇么?我宁可把你的这种感觉叫做“仰慕”和“好奇”。” “我不听我不听!”花纤盈塞起耳朵大叫道:“你们都坏透了就是不想我和楚大哥在一起。是不是老太君托你来劝我的? 我才不要听呢!” 林熠含笑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没有道理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这说明其实你潜意识里已经赞同了我的说法只是感情上难以接受而已。” “才不是呢!”花纤盈从椅子上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屋子道:“我不理你了!” 林熠悠然望着她远去青丘姥姥冷冷道:“有经验的人说起这些事来果然不一样。从你托姚人北绘制了假图将花纤盈诱到邓宣夜宿的旧庙开始心里便一直在转动这些坏水吧?” “怎么会是坏水呢?”林熠轻笑道:“你不觉得她和邓宣很般配么?” 青丘姥姥问道:“你这么煞费苦心地撮合他们究竟是什么企图?” “邓宣的心里有太多的阴影了我很担心他会性情大变走入歧途。”林熠徐徐收起笑意回答道:“而花纤盈的天真烂漫正是他心中渴望的那一缕灿烂阳光。如果他们能够走到一起金牛宫和青木宫之间的仇恨也能慢慢被稀释邓宣更会重新获得真正的快乐。” “也许你是在自作多情”青丘姥姥道:“他们两个人相互厌恶、针锋相对花纤盈暗恋着楚凌宇邓宣念念不忘小檀你认为自己能有多大的把握?” “不知哪位哲人说过男女之间的爱慕往往都是从彼此厌恶争吵开始。”林熠悠悠道:“要不要我们打个赌他们将来一定会走到一起。” 青丘姥姥道:“你好像很喜欢打赌?可惜我没兴趣奉陪而且我也厌恶阁下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莫非你认为有一天我也会爱上你?” 林熠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里半天出不来满脸苦笑道:“我败给你了大姐!” 且说木太君离开血动岩回返上方的青木宫先命人封锁了血奕天内外的传输法阵而后独自一人缓缓出门直往祠堂行去。 这时天色大亮祠堂四周却依旧静谧冷清不见人踪。她忽然停住脚步仰起头望向祠堂外的那株老槐树。 多少年的风雨这株比自己更加苍老的古木依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见证着青木宫一代代的兴衰荣辱。 一阵清风吹过树下积满一夜的落叶沙沙轻响。极远处是敦促早课的晨钟在响。 有生之年她竟又能回到这座祠堂景物依旧一如百年前的光景。似风将沙砾吹入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一步步走向祠堂敞开的大门依稀闻到里面飘来熟悉而又阔别多年的香烛气息。那一对门楹仍在墨迹却已显得沧桑落寞写的还是:“一代兴亡观气数千古江山伴庙貌”。 木太君凝目良久终于再次迈步踏上石阶走进了祠堂。晨曦没有改变这里幽暗的空间静谧的火烛默默燃烧一排排的祖先灵位默立在那里。 每一块灵位都记载着一代的风流一世的辉煌。 那个又聋又哑的老仆蹒跚走来将一炷点燃的檀香交在木太君的手中然后又老态龙钟拖着孑然的背影坐回到祠堂门口。 木太君在蒲团上虔诚跪下对着祖先灵位轻声默念再将檀香插入香炉中俯身叩。老仆倚靠在椅背上双手抱怀闭目假寐也并不上前打扰。 木太君跪立半晌才缓缓起身回过头望向老仆道:“门外的落叶积了一地也该扫扫了。” 老仆无动于衷地继续打着瞌睡似乎是在告诉木太君一个真理聋子是听不到旁人说话的。 木太君却彷佛是忘记了这点接着道:“刚才你递香给我的时候为什么把手缩在袖口里不肯露出来?” 老仆霍然抬头死灰色的眼眸紧紧凝铸在木太君的脸上射出犀利阴冷的光。 木太君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听得到也说得出不必再装了。” 老仆站起身慢慢关上了祠堂的门扬手祭出一张灵符才回身道:“你果然怀疑到我了。这么多年你始终对我不放心。” “果真是你!”木太君沉声道:“很好你居然还敢留在这里等我登门这才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你想不到的事太多了又何止是这一件?”老仆冷冷的说道。 “你用灵符封印住祠堂莫非是想和我做个了断?”木太君蔑然道:“一百多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到今天你更加不是!” “那一仗是我败了”老仆的话音里蕴含着怨毒语气却异常的平静道:“从此我就成了看守祖先祠堂的仆妇。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我不惜关闭六识自封口耳修炼“枯木神功”。但刚才见到你时我才明白我的确依然不是你的对手。这一百多年你深居血动岩进境之快竟犹在我之上。” 木太君冷笑道:“那你还凭什么来跟我斗?”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么?”老仆静静地回答道:“这里是供奉青木宫历代先人的祖先祠堂。我要凭的就是列祖列先留下的祖宗家法!” 木太君陡然变色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说道:“你不是敝宫的执法长老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祖宗家法?没有违背祖训之举你又凭什么惩戒我?” “说得好”老仆竟是讥嘲一笑道:“你守护血动岩不力导致千仞神木被毁、酿成大祸却又包庇毁木之人尚不自省。 这算什么?” 木太君不以为然道:“即便如此老身的罪过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老仆探出满是伤痕的右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块青色的铜牌举在面前冷冷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青木罗天令!”木太君的脸上血色尽失颤声道:“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个你管不着”老仆嘿嘿笑道:“身为青木宫资历最老的护法长老你该明白青木罗天令意味着什么?” 木太君涩声道:“青木罗天如见祖先;执令为尊百死无怨!” 老仆寒声道:“既然知道祖训你见了青木罗天令为何还不下跪?” 木太君一震死死凝视那方闪着冷光的铜牌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瞳孔收缩成针一般。 “你敢抗令?跪下!”老仆一声断喝。 木太君不甘地翕动嘴唇道:“弟子花自鳕叩见列祖列宗谨受令主教诲。” 老仆面对着木太君的目光不由自主一凛旋即沉声道:“花自鳕你守护血动岩不利庇护凶犯林熠冒犯青木令主该当何罪?” 木太君竭力压制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忍气吞声道:“弟子知罪请令主责罚。” “当啷!”一把深紫色熠熠晶莹的五棱金锥被抛在了木太君的身前一尺三分的紫金锥体内凹形成了五道狭长的血漕。 老仆木然道:“花自鳕你自己了断吧!” 木太君注视着紫金锥缓缓道:“你要我自尽?” “自尽?”老仆嘎嘎沙哑笑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对于敝宫的“喋血洗孽之刑”你该不会陌生吧?” 木太君面部的皮肤微微一颤冷声道:“花自鸯你不要太过分。这里除了你我再无他人我若抗令将你格杀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也是这里没有别人我又用灵符封了祠堂再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你杀了我的确不会有人知道。”花自鸯好似胜算在握不紧不慢道:“但是别忘了你我站的地方是供奉列祖列先的祠堂。你这么做便是当着历代先人的面抗令这叫欺师灭祖!” 木太君的脸瞬间惨白目光艰难地掠过一排排祖先灵牌恍惚中有一股肃穆威严的压迫力无形地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地暗天黑青木罗天令在她眼前不断放大让她窒息、晕眩。 花自鸯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摧毁了木太君反抗之念用愈冰冷的声音厉喝道:“花自鳕你敢抗令!” “我―不敢―”木太君嘴唇颤抖着眼里失去了光彩似乎突然憔悴苍老了数十年沙哑的嗓音颤动着道:“弟子领命!” 她再望一眼灵牌依稀看到背后隐藏着每一张先祖的脸正向她出冷酷的狞笑。她感到自己被一种可怕的黑暗完全笼罩失去力气失去了思想低头地从地上拾起那把紫金锥。 “花自鳕你也有今天!”花自鸯终于情不自禁地纵声长笑只是那声音听来更让人不寒而栗甚至觉得像是厉鬼的呜咽凄嚎“这一天我等了一百多年也盼了一百多年!我在此忍辱偷生就是要看你今日的下场!你还犹豫什么!早死早投胎聂天还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聂天!木太君的眼睛像烟火一样亮了一下却又迅即熄灭。 她木然地举起紫金锥凝视花自鸯凄厉忘形的扭曲笑脸将恨与仇凝聚在这深深的一瞥之中平静地说道:“你杀我也不会是赢家;我死了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说罢她闭上双眼咬牙将锋利的紫金锥向自己的左眼戳去! 血喷流而出。 很浓。 比血更浓的是恨。 第八章 木雕 祠堂五丈外老槐树下。花纤盈撮弄着衣袂垂头用脚尖碾转着树叶轻声道:“邓宣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青木宫回返金阳堡了?” 邓宣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小公主关心起在下的事情来了?” “我才不会关心你呢”花纤盈差点就要原形毕露默念求人要诀声音又转小道:“我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帮忙?”邓宣诧异道:“我这个胆小懦弱的自私鬼又能帮上花小姐什么忙?” “好了嘛算人家上次说错话了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花纤盈低声下气完了又附加一句评语道:“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的小肚鸡肠?” “好吧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情?”邓宣哭笑不得道:“难得花小姐这么来求我本公子总得给点面子是不是?” “臭美!”花纤盈低声咕哝了一句不等邓宣反应过来立刻接着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宫?” 邓宣一怔问道:“花宫主不是已经不逼你成亲了?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 花纤盈摇头道:“这个你别问反正我有事就对了。这点小忙你帮不帮?” 邓宣哼道:“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就要我把你不明不白地带出青木宫?万一出事这笔帐算到谁的头上?” “胆小鬼”花纤盈娇哼道:“本小姐告诉你好了。我是要去金阳堡找楚凌宇不然才没兴趣来求你呢。” 邓宣翻翻眼睛道:“对不起我没人家那么好的兴致充当护花使者护送你去找楚凌宇?哼你还是另求别人吧。” “邓宣!”花纤盈娇喝道:“你不肯帮忙就算了干什么话里带刺?哼就算没有楚凌宇我也不会嫁给你要不然岂不是一辈子受你欺负?” 邓宣见她一脸委屈气愤的模样不禁心一软嘴里兀自强硬道:“彼此彼此本公子也没想过要娶你。大道朝天咱们正好各走半边。” 花纤盈道:“既然如此我去找楚凌宇你该高兴才是为何还含沙射影地气我?” 邓宣一呆沉默一会儿说道:“花宫主对你看管得这么严我又如何能带你离开?” 花纤盈转怒为喜绽开笑靥道:“我就知道你嘴上说得虽凶心地却还是好的。” 邓宣见她笑如春风明艳可爱脸上不觉也有了笑意说道:“你现在不再骂我是自私的胆小鬼了?” “我那是激将法笨蛋!”花纤盈心情大好摇头晃脑娇笑道:“办法我早就想好了。明天我偷偷溜出来扮作你的手下侍卫混出宫去。 你是我爷爷的贵客守卫必定不敢仔细盘查本小姐的计划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邓宣想了想已有了主意颔道:“好我答应帮你试试。但如果楚凌宇早离开了龙山你又到哪儿去找他?” 花纤盈胸有成竹道:“没关系他名声那么响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知道。” “是啊”邓宣直觉得自尊心大受刺激嘿嘿笑道:“他是不夜岛的少岛主正道中与雁鸾霜并驾齐驱的青年翘楚的确盛名远播走哪儿都会有人认出来。” 花纤盈一时没听出邓宣话里的讽刺满心欢喜简直比别人夸奖自己还开心两眼放射光芒道:“对啊你说是不是只有他才称得上真正的少年英杰!” 邓宣不以为然道:“你放心我尽力帮你找到这位心目中的大英雄就是。” 花纤盈欣喜忘情一把握住邓宣的手道:“真的你肯帮我找到他?” 眼前的笑容忽然化作小檀的笑颜慢慢扩散邓宣的心里一恸沉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说帮你就会帮到底。” 花纤盈欢呼道:“邓宣你真是个好人!放心吧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女孩爱上你!” 邓宣面色一黯默然吐了口气摇摇头道:“爱一个人其实是件痛苦的事情。” 花纤盈一怔随即明白自己刺痛了邓宣的旧伤歉疚道:“对不起我这个人一激动总是说错话你别往心里去。” 邓宣落寞笑道:“没什么是我自己总看不开罢了再说你也是无心之言我不会生气的。” 花纤盈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还握着邓宣的手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却不免心虚轻轻问道:“那位小檀姑娘她一定是位很美丽很温柔的女孩儿吧?” 邓宣缓缓道:“不错她在我心目中就是全天下最美最温柔也是最善良的女孩。她虽不在了却每晚都让我在梦里见她。” “真可惜否则说不定我会和她成为好姐妹的。”花纤盈柔声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也很有趣呢?” 邓宣幽幽道:“我和她相处的日子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离奇的地方只是其中的每一天我都牢牢记在心上。每当寂寞时就用这些回忆来填补。” “能说给我听听吗?”花纤盈好奇道:“我保证不会再告诉别人。” 邓宣迟疑了一下再一次翻开埋藏在心底的记忆逝去的往事让他感到又甜又苦最后说到小檀自绝的时候不禁眼眶湿润。 花纤盈听得两眼直低声道:“原来你有这样一段又浪漫又伤心的往事。以前我总骂你实在太不应该了。” 邓宣抬起头让泪水倒流缓缓道:“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花纤盈问道:“那位小檀姐姐送给你的圣檀木雕能给我瞧瞧?我想知道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邓宣默默从脖子上取下缀在胸口的圣檀木雕珍而重之地递给花纤盈。 花纤盈把木雕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痴痴道:“真的很美比你说的还要美。” 邓宣道:“谢谢你这么说小檀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很开心。” 花纤盈眨眨眼睛突然说道:“邓大哥可不可以把小檀姐姐的木雕借我欣赏一天?晚上就还给你。” 这个小姑娘为什么总爱提些强人所难的要求?邓宣愣道:“你想作什么?这圣檀木雕是我惟一的纪念品从不离身的。” 花纤盈神秘地微笑道:“晚上你不就知道了么反正我不会弄丢它就是了。” 邓宣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行快把它还给我这事没得商量。” 花纤盈咯咯娇笑把双手藏到背后道:“干么这么小气只借我一个白天嘛!” 邓宣绷起脸道:“花小姐不要把你在我心里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毁之一空。这种抢夺别人珍爱之物的行为可不该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花纤盈小脸涨红愤怒道:“你不相信我还要出口伤人。哼本小姐就是强盗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着纵身向祠堂掠去站在石阶上道:“这是青木宫的祖先祠堂外人擅入立杀无赦。我这就进去了你敢跟来么?” 邓宣一咬牙道:“你不把东西还我就是龙潭虎穴本公子今日也闯定了!”飞身扑向花纤盈低喝道:“还来!” 花纤盈一声惊呼推开紧闭的大门飘身溜了进去。邓宣火往上撞不假思索地紧随其后也闯了进去。人在空中却听见花纤盈惊恐万状的尖叫。 邓宣心头一凛急忙沉气落地全神戒备打量祠堂内的情形。而随之目睹到的景象虽未令他如花纤盈般的失声惊呼却也同样禁不住惊骇欲绝。 一片森冷狰厉的阴影投射在木太君的身上像是盘桓在地狱门前的厉鬼可怕而凄厉。她木然跪在蒲团上左侧的耳朵、眼睛、面颊、肩膀、胸口直至她的脚踝无不触目惊心地露出一个个深深的血洞。 鲜血从血口里缓缓流淌、滴落蒲团早已染成血红色连地上的方砖都泛起凄艳的殷红。一股股血流还在向蒲团四周徐徐延伸彷佛是无数只探向黑暗的触角。 没有呻吟没有皱眉她手中的紫金锥刺入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躯体。 每一下都缓慢而郑重似乎是在用不停耗去的生命去完成一个仪式。 麻木的冷她的眼前绽开一朵朵血花慢慢扩散融合成一片汪洋。 朦胧间思绪飞远追回到曾经的年轻。很快血色淡去露出肃穆冷酷的一排排灵牌像火在心里烧像冰在脑海里冻结让她恍惚。 在木太君的身侧老仆高举着一块青色铜牌畅意地笑着宛如来自幽冥的哭嚎。 花纤盈惊呆了。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有一双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窒息甚至忘记了呼吸。 邓宣也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闻到的却是那浓重可怕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紧紧凝铸在木太君手中的紫金锥上眼神惊骇而愤怒。 “滴答—”有一滴鲜血从木太君的指缝间滴落异常清晰的声音彷佛滴在每个人的心头。 花纤盈被这声音惊醒出尖声惊呼道:“老祖宗!” 木太君的手顿了顿机械地再次将紫金锥深深刺入她的躯体。身子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热血沿着紫金锥的血漕汩汩流下再次染红她的手。 “不要!”花纤盈叫道:“您这是要作什么啊老祖宗!”纵身想从木太君手里夺过那柄血淋淋的凶器。 老仆的眉宇微微一耸冷喝道:“滚开!”左袖飞卷把花纤盈震出三丈。 邓宣一把扶住花纤盈冷冷的眼眸里有一团灼热的火焰在激动跳跃沉声问道:“这是你的紫金锥?” 老仆狞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你会说话?也听得到!”花纤盈惊讶至极地叫道:“你不是又聋又哑么?” “砰!”大门突然重重的关上祠堂里又恢复了浓郁的幽暗。 “我聋我哑?”老仆的脸庞浮现起刻骨铭心的凄楚与刻毒森森道:“那全都是拜你的这位老祖宗所赐!今天为了今天我已等了整整一百年。哈哈一百年!一百年前我有不输给你的美貌可是现在你看看我我成了什么样子?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了她报仇雪恨?” 说到后来她似陷入了疯魔旁若无人、纵声大笑最后竟是嘶声哭嚎。 “我不管!”花纤盈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高声道:“这么做也太残忍了!” “残忍?”老仆阴狠地扫了眼木太君孱弱颤抖的身影冷冷道:“人都是残忍的只有像你这般天真无知的小傻瓜才会相信这世间有善良!” “你这恶毒的疯婆子快放了我老祖宗。不然本小姐就要叫人了!”花纤盈道。 “叫吧把花千迭叫来也没用。”老仆晃动手中的青木罗天令冷笑道:“你晓得这是什么吗?” 花纤盈一愣旋即哼道:“我管它是什么像这样的破铜牌本小姐随手就是一把!” “破牌子?”老仆嘿然道:“这便是青木宫至高无上的执法神牌青木罗天令!就是你爷爷见了它也得下跪磕头!” “吹牛”花纤盈道:“本小姐长这么大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青木罗天令!” “她没有骗你—”木太君微弱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说道:“盈儿离开这里。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和邓宫主都不要插手!” 老仆怒道:“谁叫你多嘴?你为什么还不死?”冲上前去一把揪起木太君的头将她的面庞高高仰起对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阴恻恻道:“你还想有谁能救你么?你那只右眼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叫你看叫你看!” 在花纤盈的惊叫声中她探出食指猛然扎入木太君的右眼将一颗眼珠硬生生地抠了出来。木太君“啊”地痛呼呻吟向后跌倒。 血喷射而出。 花纤盈怒不可遏叱道:“老妖婆本小姐杀了你!”掣出奼紫青烟刺向老仆背心。 老仆侧转身子不屑道:“找死!”青木罗天令化作一束碧光朝花纤盈胸前点去。 花纤盈急忙变招招架“叮”的脆响奼紫青烟激飞上空身前门户大开。 木太君从地上蓦地一跃而起双手抱住老仆的腿叫道:“盈儿快逃!” 老仆阴冷一笑抬脚“喀喇”踏断木太君右臂脱出左腿青木罗天令便向她的头顶插落。 不料旁边掠过一溜金光邓宣双手执起一柄三截金枪点在青木罗天令上将它撞到一边。 老仆一怔道:“你也想插手老身的事?” 邓宣全神戒备沉声答道:“我不是青木宫的人你手里的罗天令也管不着邓某。” 花纤盈缓过一口气掠身向大门冲去。她尽力收敛风声却哪里瞒得过对方眼睛。 老仆森然笑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身形鬼魅般飘起后先至挡在了门前。花纤盈只觉眼前一晃老仆枯干的右手握住青木罗天令就朝她的胸口劈去。 邓宣救援不及拼命大喝道:“快躲!”亮出爆蜂弩一气连射向老仆的右手。 花纤盈收势不住整个娇躯宛如投怀送抱迎向寒光闪闪的青木罗天令。她下意识地闭起双眼用两手挡在胸前。忽感左手掌心里一热在青木罗天令触及身躯的同时那尊檀香木雕陡然迸射出刺目的白光。 “轰—”白光炸响老仆的身躯被一股绝强的罡风激荡翻起撞在背后的祠堂大门上。 花纤盈举起空空的左手竟是毫无伤呆呆站在原地浑不知究竟生了什么事。 “砰砰砰—”滚雷般的轰鸣密雨一样响起爆蜂弩接二连三在老仆的周身炸开。其中一支正炸断了她的右臂那只握着青木罗天令的血手高高抛起又轰地炸碎。 邓宣睚眦欲裂愤声吼道:“混蛋—”扣动爆蜂弩将最后仅存的弩箭全部射出。 花纤盈绝处逢生惊魂未定乍然看到漫天血雾绚光中有一束碧芒向自己射来。她潜意识里生出反应伸手一抓竟是那枚沾满鲜血的青木罗天令。 老仆上下飞舞用最后剩下的左袖卷扫爆蜂弩身后一蓬乌蒙蒙箭光不断在袖风中爆炸绽开朵朵炫目的光澜。 邓宣像也疯了血红的眼睛闪烁着仇恨与悲恸不顾一切地提起金枪飞身扑向老仆用尽全力嘶吼道:“我杀了你—” 然而还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本已奄奄一息匍匐在冰冷方砖上的木太君血幽幽的空洞眼眶中突然亮起两簇奇异的碧芒身形闪电般射向半空。 “噗!”紫金锥深深扎进老仆的心口花自鸯出一记凄厉的啸音恶狠狠盯着木太君嘶声道:“贱婢你敢杀我?” 木太君喘息着冷冷道:“你已没了青木罗天令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花自鸯一呆猛然张嘴咬住木太君的肩头。 邓宣从后赶到凌空将金枪弹射出手自老仆的右肋贯入穿过躯体金灿灿的枪头从左肋下透出。 两人肢体纠缠重重摔回地上花自鸯瞳孔放大披头散七窍流血已然死去。 花纤盈冲上去抓起花自鸯的背心想将她从木太君的身上推开。孰知木太君却痛得低低一哼。 原来花自鸯虽是死了牙齿却依旧深嵌在木太君体内生生撕下一口血肉! 木太君勉力支撑着向无边黑渊坠去的心神感到自己的魂魄彷似离开了躯体在虚空里漫无目的地飘荡低声问道:“盈儿她死了?” 花纤盈抱起全身都是血洞的木太君忙不迭地点头回答道:“她死了老祖宗!”说着看到木太君惨不忍睹的模样立时泪眼模糊嗓音哽咽。 邓宣运劲拔出扎在花自鸯身体内的金枪弯下身子道:“老太君我身上有金牛宫的疗伤灵药你别再说话赶紧运功止血让在下给你敷药。” 木太君摇头道:“不管用了我只是回光返照。青木罗天令呢?” 花纤盈急忙道:“在这儿老祖宗。”将青木罗天令送到木太君的手里。 木太君欣慰的松了口气但没有接说道:“这神令二十余年前失落于逆天宫一役不知为何会落在花自鸯的手中。盈儿你收好它。从现在起你就是青木宫新任的执令圣使—有监管惩处敝宫逆徒的生杀大权!” “我不要!”花纤盈抽泣道:“老祖宗你别死成吗?” “傻孩子。” 木太君慈和的微笑但惨淡的烛光下她的笑容却又那样的悲凉恐怖。 她气若游丝道:“人总要死活着也未必就是幸福—” “可是我想你活着!”花纤盈叫道紧紧抱住木太君越来越冷的身躯泪珠断线般滴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 邓宣心头黯然低声问道:“老太君您还有什么要吩咐我和纤盈的么?” 木太君昏昏沉沉的神志稍稍一醒振作起最后的精神道:“邓宫主替老身照料好盈儿。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儿。” “老祖宗!”花纤盈心如刀绞戚然哀叫。 邓宣郑重地颔徐徐道:“您放心我答应您。” 木太君“哦”了声唇角逸出一缕安慰的笑意。低低地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吟道:“悲莫悲兮生离别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事之虚无—” 恍惚之中有道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于是木太君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只剩满心欢愉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离开这寂寞的尘世离开曾经寂寞的忧伤—“叮!”紫金锥清脆坠地悠长的清音久久回荡。花纤盈“啊”的一叫终于失声痛哭倒在木太君逝去的遗体上。 邓宣此时显示出过来人的经验克制住激荡的情绪缓缓道:“你莫要太伤心了老太君说得对人总要死。何况她已亲手为自己报了大仇。” 花纤盈哭泣道:“你不要管我。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会心疼!” 耳中听到邓宣幽幽叹息道:“别忘了不久前我刚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 花纤盈想起邓宣的遭遇愈放声大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邓宣萧索地摇摇头目光落到那柄紫金锥上。他俯身拾起借着火烛仔细打量眉头渐渐皱紧。 大门被人轰然推开终于有人察觉到祠堂里的异常。 半刻之后花千迭、木仙子等人陆续匆匆赶至每个人都被眼前看到的血腥景象所深深震骇。 花纤盈兀自不管不顾地抱着木太君的遗体嚎啕大哭谁拉也不肯松手。 邓宣简略地叙述了经过众人听闻之后愈的震撼唏嘘。 依稀地祠堂中响起此起彼伏的低低抽泣声。更有人不解恨地拔出兵器往花自鸯的尸体上愤怒斩落顷刻之间大卸八块。 花千迭抚住花纤盈的肩膀柔声道:“盈儿让我们先将老太君的遗体入殓好不好?” 花纤盈的眼睛已经哭肿得像小红桃子麻木地点点头泣声道:“爷爷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花千迭瞥过她手心里沾血的青木罗天令徐徐道:“都过去了我的孩子—” 第九章 旧地 三日后一队人马缓缓离开青木宫向西而行正是邓宣和他的金牛宫部众。 行至中午众人在一座小镇停下寻了家干净宽敞的茶楼打尖歇息。人群里忽然冒出一名银衣卫一把扯去脸上的易容面具大出一口气嘟囔道:“这鬼玩意儿贴在脸上一点也不透气难受死了。”露出一张眼睛微肿的俏脸正是花纤盈。 邓宣在角落里独自落坐闻言道:“这里离青木宫并不算远这么早除下面具你不怕被人现又给捉了回去?” 花纤盈大剌剌在邓宣对面坐下倒了一杯凉茶咕嘟喝了舒畅地抹了抹樱桃小嘴不以为然道:“本小姐出都出来了还怕什么?说不定他们到现在还没察觉我失踪的事情呢!” 邓宣笑道:“只有你才会以为自己真能瞒得过花宫主的眼睛偷偷溜出青木宫。事实上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花纤盈惊讶道:“怎么会这事除了你我没有告诉过别人。”脑筋一转旋即醒悟道:“好啊邓宣枉本小姐把你当作朋友你一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邓宣哼道:“花小姐用你那从来都懒得动的脑瓜好好想一想。真要是我出卖了你你如今还能坐在这儿和我稳悠悠地喝茶聊天么?” 花纤盈一怔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你说服了我爷爷让他答应放本小姐出宫?” “差不多吧”邓宣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悠然说道:“若无花宫主的应允我又岂能莽撞行事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你带出青木宫?” “我爷爷怎么会答应?”花纤盈诧异道:“你用了什么法儿说服了他?” 邓宣微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反正你不必担心身后会跟着青木宫捉你回去的人就是。” “不说就不说卖什么关子?”花纤盈赌气道一回头扬声道:“小二本小姐要点东西了还不过来照应?” 店小二久经世故早认出两个年轻人才是这一群人的头儿赶紧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点头哈腰吹嘘道:“这位小姐您想用点什么?咱们这儿的香茶和糕点乃是方圆八百里远近闻名的一绝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连当朝的大学士—” 花纤盈不耐他啰嗦打断道:“我管什么大学士小学士?八珍果盘有没有来一份;一品蜜饯有没有照例来几碟;还有南瓜饼、香芋糕—”她一口气接连不停地报出二十多件听得店小二不停地眨眼睛只盼着全记下千万别漏了哪样。 邓宣不以为意等花纤盈点完了才吩咐道:“其它几桌也按照这位小姐点的东西各上一份。若是有人还要另点什么端上就是。” 店小二连连应是花纤盈想起一事唤住他道:“你们这儿有没有新鲜青菜叶子什么的给我拿点过来。记着上面不能沾水干些才好。” 店小二一头雾水心道难不成这位小姐还是属兔子的?应了声去了。 花纤盈瞥了眼邓宣道:“我点了那么多东西你不怕浪费么?” 邓宣笑道:“钱本就是用来花的。若是连点些吃的都瞻前顾后紧打紧算未免也太亏待委屈了自己。人活着就该对得起自己才是。” 花纤盈大生知己之感娇笑道:“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就这句最有道理。”从怀里小心翼翼抱住那只兔子在它额头上亲了亲柔声道:“小乖乖别着急一会儿就给你上吃的。这回是邓公子请客你尽管放开肚子饱餐一顿。” 邓宣问道:“你把它带在身边作什么?” 花纤盈道:“它的伤还没好透。万一我走了底下的人欺负它怎么办?来你也抱抱它吧只是不准再想着把我的兔宝宝煮了吃。” 邓宣一笑无可不可地接过兔子轻轻抚摸它光洁的皮毛忽然念及小檀生前也如花纤盈一般地喜爱那些小狗小猫常常抱在怀里亲昵下意识暗自叹了口气。 花纤盈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毁了那只圣檀雕像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道歉的?”邓宣怅然一笑望着花纤盈满脸认真的神态摇摇头道:“我早已想通了这是天意。是小檀冥冥之中在保护你我又能怪你什么?” 花纤盈轻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邓宣道:“还是想想怎么帮你去找楚凌宇吧。前几日我已问过了他的确去过金阳堡不过很快就和邙山双圣一起离开。 人海茫茫也未必那么容易能够再找到他。” 花纤盈芳心一沉摇头道:“不管这些大不了本小姐闯上不夜岛去找他。” 邓宣感受到她心底的痴恋沉声说道:“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要帮你找寻楚凌宇就一定会做到!” 花纤盈大喜激动之下用手一拍邓宣的肩膀道:“太好了谢谢你你真够朋友!” 这时糕点瓜果陆续上桌。邓宣彷佛被花纤盈刚才男儿般豪爽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不方便说什么当即只管默默埋头把糕点塞进嘴里。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而楚凌宇此刻也正在寻找黎仙子的下落。三个月后的某一日抱着万一的希望与邙山双圣一起来到了雾灵山脉。他并不清楚瑶邪洞府的具体位置不过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知道那便是玉茗仙子。 但三人来到空幽谷时都不禁吓了一跳。本是满目疮痍的山谷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依稀回复了昔日的几分景象。 白老七错愕道:“我们走错地方了么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白老九道:“一定是玉茗仙子从外头雇来帮工替她重建百花园来着。” 这时下方有一青衫中年人朗声道:“在下丁淮安请问三位贵客来此欲寻何人?” 楚凌宇心里困惑道:“丁淮安不是神霄派上一代的著名俗家弟子么?听说他刚从青木宫血动岩脱困为何跑到了空幽谷来?”当下飘落到丁淮安面前抱拳礼道:“在下不夜岛楚凌宇特来求见玉茗仙子。丁兄可知她在哪里?” 丁淮安幽禁多年不夜岛号称正道八大名门之一与他的师门神霄派并驾齐驱自然知道。但跟前的楚凌宇年纪轻轻却没听说过更摸不准他的来意。只是见他玉树临风言词恭谨和气于是也微笑道:“原来楚兄要找的是玉茗仙子她正和罗兄弟在一块儿我这就让人前去通禀。” 忽听罗禹宏声笑道:“楚兄你怎么来了?两位白兄也都是稀客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他神采飞扬顾盼雄姿与在昆吾山时颓唐落拓的模样判若两人和玉茗仙子并肩迎来。 邙山双圣见着罗禹和玉茗仙子尽皆大喜冲上去亲热笑道:“罗兄弟敢情你躲在这儿享清福呐。” 罗禹苦笑道:“我不过是遁世僻居哪谈得上清福?”当下向楚凌宇引荐丁淮安等人自不免说到林熠怒战血奕天破日大光明弓箭穿千仞神木的故事。 这件事近来已轰动正魔两道楚凌宇早已听说。但晓得林熠近日也会来空幽谷聚会仍禁不住欣喜道:“林兄弟也要来说不得我要多留几天等着他了!” 几人来到新建的一座凉亭落坐丁淮安、瞿稻等人也陪座在旁聊起各自遭遇都是不胜感慨。邙山双圣却不关心这些两个家伙神通广大顺风翕动鼻子一闻居然翻出了罗禹的藏酒满不客气地打开痛饮。 这时楚凌宇已说起他的来意玉茗仙子听到黎仙子离奇失踪的消息大是震惊罗禹抓住她的手一紧以示安慰。 玉茗仙子道:“小妹这就和楚兄一同前往瑶邪天府察探但愿她是自己悄悄回了雾灵山。” 然而言语中的忧意难以掩饰毕竟她和黎仙子交情莫逆。 假如黎仙子果真回返雾灵山又岂会久久不来空幽谷拜访? 黎仙子的失踪与邙山双圣多少有些关系两人闻言心里有鬼急忙齐声道:“赶紧去咱们都一起去找找。说不定这小丫头真的回来了呢?” 于是众人无心再聊由玉茗仙子引路罗禹、楚凌宇和邙山双圣等人御剑前往瑶邪洞府。但到了洞府之前只见石门紧闭杂草丛生显然已很久没人来过。搜索了一圈亦未现黎仙子留下的蛛丝马迹。 众人心情沉重罗禹道:“楚兄她不会是被金牛宫的人暗中杀害了吧?” 楚凌宇徐徐道:“我也曾有此怀疑。但暗中察探金阳堡多日也没有现丝毫的端倪。况且这不似金牛宫的作风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做。” 白老七埋怨白老九道:“都是你不好非拉我去跟他们喝酒。不然也不会出事。” 白老九不服道:“是我拉你去的么?一听有人招呼喝酒你跑得比我还快!” 楚凌宇苦笑道:“两位白兄莫要争了。说到底是楚某的疏漏跟你们没有关系。” 几人意兴索然回转空幽谷已是夜深。大伙儿各有心事谁也无心静坐修炼便又聚到凉亭里喝闷酒。 邙山双圣却是最闲不住不时四下张望小声嘟哝道:“林兄弟怎么还不来?” 罗禹道:“他身负重伤在青木宫休养不过算算约定的日子也该快了。” 话音刚落亭外的一株树上响起清脆悦耳的猿啼。白老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道:“有猴子待我将它捉来玩玩!” 白老七举目望去讥笑道:“你在昆吾山养了那么多只猴子不也是半滴酒都没有酿出来么?” 白老九哼道:“那是你笨。要按我的法子早就酿出酒来了。咦这猴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凌宇道:“看上去像是林熠身边的那头冥海金猿可额头上却多了缕银毛。” 白老七道:“听听人家小楚多有学问一眼就瞧出它是冥海金猿。只有你这笨蛋把它当作猴子!”说着一拍脑袋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可不是那天在金阳堡里出现过的小家伙么?” 白老九道:“管他呢咱们先把这小家伙逮下来再说!”两人双双起身向树梢掠去四只手宛如天罗地网罩着冥海金猿抓落。 冥海金猿身形一晃从重重抓影里脱射而出飘落到另一株树上朝着邙山双圣不屑地吱吱讥笑。招了招手似是鼓励他们再来捉自己。 白老七大感有趣不恼反笑道:“好家伙敢戏弄老子咱们就来玩玩!”二次纵身扑向冥海金猿。 眼看大手要捉住金猿它蓦地一跃而起探爪快逾闪电般抓向白老七的手背。白老七吓了一跳赶忙缩手撤身叫道:“小畜生还真厉害!” 就听有人轻笑道:“七兄这会儿你还想捉它去酿酒么?” 邙山双圣先是一怔继而惊喜道:“林兄弟原来是你在给这小家伙撑腰。” 林熠从花树林里步出冥海金猿嗖地跳到他肩膀上傲然瞥着邙山双圣。 他笑道:“它哪里需要我来撑腰你们可别看这家伙小它若真起火来当世还没几个人能制得住。” 这头金猿正是小青它随林熠万里远行来到空幽谷刚一现身就被邙山双圣追逐未免有点着恼。好在这家伙性情通灵明白凉亭里坐着的人都是林熠的朋友所以没有立即作只戏弄了邙山双圣一下而已。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久别重逢之后自有一份欣喜感慨。 重新坐定之后楚凌宇上下打量林熠道:“听说你在血动岩身受重伤倒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子。不过现下看来林兄非但伤势尽复而且修为更有精进。咱们要是再打一场输的恐怕就是我了。” 白老七迫不及待道:“林兄弟快说说那天你被人劫下昆吾山后到底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转眼又跑到了青木宫去?” 林熠没想到会在空幽谷碰到楚凌宇和邙山双圣心里也是欢喜回答道:“我是被玄冷师叔救了后来因缘巧合潜入了血动岩大闹了一场。”他无法多说转移话题问道:“七兄、九兄你们和楚兄怎会到了空幽谷?” 楚凌宇苦笑道:“说来话长一言蔽之我们是为找寻黎仙子而来。” 林熠沉默片刻藏在石桌下的左手紧了紧问道:“楚兄黎仙子怎么了?” “小妮子在金阳堡失踪啦”白老九抢先回答道:“咱们几个月来一阵好找也没寻着半点踪影说不定已给人害了。” 白老七道:“呸你的乌鸦嘴那丫头比你聪明多了又会幻身变化哪儿那么容易死?” 楚凌宇歉然道:“对不住林兄我没照顾好黎仙子。” 林熠摇了摇头道:“楚兄能替小弟照顾黎仙子我已足感盛情。有些事非人力所能预料也怨不得任何人。” 楚凌宇隐约觉察林熠话中有话但其中深意却难以明了。 玉茗仙子尽管姐妹情深黯然神伤但见气氛沉闷压抑强作欢颜道:“林兄弟这头金猿是你养的么我能不能抱上一抱?” 林熠一口饮尽杯中酒勉强笑了笑道:“小青是我一位朋友养的神物谁的帐也不买连我都得对它老人家毕恭毕敬。 嫂子想抱还是问问它自己吧。” 白老七傻笑道:“呵呵这小东西挺有个性老子喜欢。” 玉茗仙子张开双臂道:“小青让我抱抱好不好?我拿山果请你吃。” 小青瞧瞧玉茗仙子双手抱在怀里鼻孔朝天地一扬小脑袋竟是不理。 楚凌宇道:“我听说冥海金猿喜食肉类你拿山果喂它恐怕不成。” 玉茗仙子为了难罗禹却举起杯问道:“小青喝不喝酒这可是上等的好酒。” 林熠道:“这小家伙的主人最是厌恶酒鬼罗师兄这招多半也没用。” 罗禹道:“可惜了这酒可是用晨露与山果酿制别有韵味。保证喝上一口这辈子都忘不了。” 小青盯着酒杯半晌转动着小眼珠好似想了又想突然窜出身子跳到罗禹手腕上伸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口咂巴两声眼睛亮了起来一埋头咕噜咕噜吸进肚里。 众人尽皆大笑林熠摇头道:“原来是我错了这家伙并非不喜欢喝酒只是害怕主人责罚才装得一本正经而已。” 小青一杯落肚意犹未尽又望向玉茗仙子尚未动过的酒杯一副馋相。 玉茗仙子取过酒壶嫣然笑道:“来我喂你喝。” 小青身子一动立刻收住回头瞧着林熠吱吱啼叫。林熠会意道:“放心吧我不告诉你主人就是。但万一你喝上了瘾头日后被她捉住可别怪我。” 小青一扭头钻入玉茗仙子怀中像个小婴儿般仰天一躺咕嘟咕嘟大口吸酒。 罗禹笑着摇了摇头道:“原来酒也可以这样喝的。” 众人又哄然大笑气氛不觉热闹轻松了许多。 林熠道:“楚兄你可晓得如今正有人满世界打探你的行踪消息?” 楚凌宇停下杯子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是青木宫的小公主花纤盈吧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老七满嘴塞着果子含糊不清咕哝道:“花纤盈这丫头我见过。很不错啊小楚你索性就把她娶了吧。” 白老九把被果汁粘得湿漉漉的大手在脏兮兮的裤子上狠狠擦了擦赞同道:“就是有老婆就好其它都是放屁。谁要敢笑话老子不说二话先把他大卸四块扔去喂小青!” 小青正喝得高兴冷不防听到白老九讲要喂自己人肉眼皮一抬瞅了眼见没什么动静又安心享用它的美酒佳酿去了。 楚凌宇道:“两位白兄问题不在这里是楚某不过是受人之托保护花纤盈从无半点非分之念。” 罗禹性情稳重颔道:“据说青木宫有意将花纤盈下嫁邓宣楚兄不去蹚这混水那是最好。不过听起来花纤盈不会轻易放过楚兄总需有个交代才好。” 说着话远处脚步响动却是老奉、丁淮安、瞿稻和朱武几人闻着消息赶来。到了近前惊喜交集道:“大哥你果真来了!” 搬来几张石凳落坐林熠问道:“老奉大伙儿在这儿可还住得惯吗?” 老奉笑道:“多谢大哥介绍了这么好的一处世外桃源。没想到南荒蛮僻之地居然也有如此锺灵秀丽的景致。比起血动岩来这儿简直像天堂一样。许多血动岩的兄弟回去之后听着消息又投奔过来。如今谷里的人已过两百大伙儿齐心协力正襄助罗兄和玉茗仙子重建百花园。” 朱武问道:“大哥你这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林熠没有回答取出两只瓷瓶交给丁淮安道:“丁大哥这里面是小弟近日用极冥魔罡炼制的丹丸大小质地稍有不同。 你们每个人依照自己的修为适量服食吸收炼化对于真元增进应有所裨益。” 丁淮安久居血奕天对极冥魔罡也有听闻推辞道:“大哥这东西珍贵无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林熠道:“我在血奕天潜修了三个月已用不着它了。你和老奉他们虽修炼的是正道玄门心诀但久受血奕天魔气侵蚀对极冥魔罡亦不会有过敏抵触反应。只要紧守仙心不泯便可无事。” 丁淮安这才收了众人饮酒畅谈从血动岩之战说到金阳堡内变从百花园说到烈火宫天南地北几乎聊了个遍。直到天色微明曙光初现才尽欢而散。 林熠与罗禹并肩出了凉亭两人都是了无睡意。环顾四周已初露妖娆的草木山花罗禹感慨道:“一年前就是在这里我险些葬身火海。面对劫后灰烬我和茗妹泣血锥心悲愤之情惟天可知。如今百花园重现生机只可惜园中的那些兄弟姐妹魂魄缥缈再无相见之日。” 林熠静静凝视脚下斑驳焦黑的土地遥遥相见当时景象之惨烈悲壮缓缓道:“大丈夫快意恩仇这帐迟早要一笔笔清算明白!” 罗禹沉默不语举目眺望那弯流连天宇迟迟不愿离去的月影说道:“林师弟我觉得这些日子你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但具体是些什么我却又说不上来。” 林熠的心沉甸甸的沉声问道:“罗师兄你还要回昆吾山么?” “当然我要回去的。”罗禹站定身躯回答道:“毕竟我生是昆吾人死是昆吾魂。况且师父的忌辰也临近了。” 林熠深深吸了口气艰涩道:“师兄求你一件事。如果师父忌辰那天我没能赶回来请你替我在他老人家坟前多敬一炷香。” “我知道你有苦衷”罗禹转身注视林熠道:“为何你不肯说出来让我替你分担?” 林熠摇摇头道:“师兄还是那句话相信我我永远都是从前的林熠。不管将来会生任何事情你我兄弟的情谊永不会变你永远是我的三师兄!” “我明白了。”罗禹用力握住林熠的肩头道:“说完这些你就又要离去了对不对?但愿我们还有在一起扶醉狂歌的日子。” 第十章 默望 筑玉山;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容若蝶静静坐在溪畔小石上这里便是林熠初次看见她的地方。月已在梢人还不来。只有孑然独影伴着微凉的晚风把涓涓心事尽诉流水落花。 已是盛夏这轮弯月却为何一凉如水清冷的玉华照耀溪面泛起粼粼波光点点思念叮咚清响着向山外流淌而去。 这清溪翻过岭绕过山穿过广袤原野又会把那缕幽幽的心绪带向何方? 离海太远了涛声在万里之外澎湃依稀里她竟可听见。对着流星许下的心愿在一天天翻阅的日子里鲜活驿动着是否也正在走近? 琴声空渺是为谁弹?悠扬的琵琶随着清风明月飘播在幽蓝的天宇之下苍穹里夜在静静聆听婆娑树响在低低应和。缈万里层云只想一曲天涯岁月弹指。 “哗啦啦”水响小金湿漉漉地从溪中冒出抖动身子甩出一蓬水雾走上岸来。 琵琶声止余韵盘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幽思让身畔的花草滴满露珠。 筝姐默然伫立在容若蝶身后像一尊石像忠诚地守卫着她的主人。她的面庞僵硬而冷漠即使小金逗趣的鬼脸也不能让她浮现出一丝笑意。 今夕是何年却不教人团圆。筝姐的心里深深叹息着低声道:“小姐听说他正在青木宫养伤。我陪你去找他吧!” 容若蝶抬起头望到孤悬的明月淡淡道:“筝姐你有没有兴致再听我弹奏一曲?” 筝姐生硬的嗓音透着温暖与无奈回答道:“小姐弹的我都爱听。” 突然小金眼眸里爆出两簇精光闪闪的光芒直勾勾盯着对岸的密林彷佛是察觉到了异样站直了身躯清声一啸化作一溜金光窜了出去。 筝姐面色一凝靠近容若蝶身旁沉声道:“小姐当心金猿怕是现谁了。” 话音方落小金已钻入密林不见了踪迹。容若蝶从容道:“不要紧林中有五时七候阵附近还有秦毅等人留守我不会有事。” 她收了紫玉琵琶站起身道:“筝姐我入林去找小金你在这儿等我。” “不成”筝姐毫无回旋余地拒绝道:“林内情况不明小姐不能去。” “相信我”容若蝶悠然道:“我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林内藏着的那个人绝不会有恶意。但你若跟去了他也许就不会现身了。” 筝姐一怔似有所悟地点点头道:“那请小姐准许我守在林外一旦有变也好及时应援。否则我终究不能放心。” 容若蝶微微一笑说道:“随你吧。”赤裸着雪白纤细的玉足跨过清冽溪流踩着柔软湿润的绿草芳茵朝密林徐徐行去。 再说小金一头钻入密林跃上一根粗枝站住目光闪烁急切机警地四处张望。林中清幽晦暗刚才那股异常熟悉的气息却陡然消失。 它大是不甘清越啼叫声振空谷运动灵识全力搜索。猛地头顶有一颗松球电丸般射落劈头盖脸打来。 小金一跳闪过勃然大怒。它虽到筑玉山时日尚短但平日漫山游逛嬉戏玩乐方圆数百里的山林野兽莫不奉其为尊战战兢兢俨然它就是山大王。这会儿竟有不长眼的家伙拿松球暗算自己那还了得? 小家伙眸子里凶光一闪呼呼低吼朝着松球射来的方向飞扑去。 不料它度虽快可仍然扑了个空。正诧异间身侧听到吱吱清啼极尽戏谑不屑似乎在嘲笑它的无能。 小金火冒三丈转头望去。刚打算出威严慑人的怒吼来重树尊严抖一抖山大王的威风孰知目光落处一腔怒火顿时化为无限柔情像着了魔般傻呆呆地望着不动。 原来三丈外的树枝上悠哉悠哉蹲坐着另一头冥海金猿神态比它更横更傲正满不在乎地蔑视它却是小青。 小金看得骨头都酥软了半晌才想起吱吱招呼意思是问道:“这位美女在下能不能和你聊聊?” 小青努努嘴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小金偏是越看越喜欢心痒难熬地抓耳挠腮眼珠滴溜溜直转思忖着接近对方的法子。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早把刚才找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顺手折下一片蒲扇大小的树叶满脸挂着讨好的表情凑上前去吱吱一叫这次的意思是:“美女天好热让我给你搧风好吧?” 见小青并未反对它厚起老脸屁颠屁颠越过半空中纵横交错的枝叶跳到对方身旁卖力地搧动树叶比伺候天王老子都要用心。 这也难怪冥海之中雌性金猿本就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小青个头娇小体态“妩媚”倾国倾城堪称雌猿极品。 被这打了不知多少年光棍的家伙撞上哪还有不欣喜抓狂一见钟情的道理? 搧了片刻小青不耐烦地一把夺过扇叶扔下树指指自己的肩膀。小金会意立刻施展猴爪按摩技在对方身上捏来捏去顺带好一番享受对方“娇躯”的动“人”滋味也算回馈自己的半天辛劳。 小青半眯缝着眼睛舒服写意处轻轻出呻吟小金百爪挠心双手不觉大起胆子顺着肩头往下探。 这突如其来的侵犯让小青惊叫蹦起像是闪电过体全身的绒毛倒竖面露凶相、巴巴地瞪着小金呼呼低吼猛地扑将上去一通捶打爆揍。 小金吱吱乱叫抱着脑袋只护着要害既不招架也不闪躲。明显是知道自己做错事所以甘心领罚全没了多年养成的威严尊贵。似乎这小家伙也从林熠身上学会了“打是情骂是爱”的道理对小青的拳脚撕咬痛在身上乐在心里。 且不提这对金猿在树梢打情骂俏小金稍后又会如何讨好小青容若蝶孤身一人已经缓缓走入林中。 渐起的夜雾弥漫飘荡月光无力穿越繁密的枝叶只好把清辉留在半空。漆黑的夜中有夏虫的脆鸣夜鸟的啼叫远山隐隐传来猛兽的呼嚎。 荆棘匍匐在黑暗里刺破她娇嫩的肌肤。她却毫不在意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波动。哪怕心中有滔天的浪在跌宕她也只是不经意地抱琴缓步默默独行让身后的月色去远。 轻轻地她在一株古木旁跪坐宛如一尊冰雕粉琢的玉女神像。紫色的衣裳拖曳起今晚的清风悄然起舞那一绺黑黑的秀垂落眼眸遮挡住窥视的星月。 琵琶声起拨动这盛夏山林的琴弦如一汪清泉缓缓而温柔的渗入无边无际的苍穹夜色。百鸟归林万籁俱寂烦忧尽消彷佛眼前又是春光明媚。 她浑然忘却了所有专注于琴韵天地小金与小青也停止了打闹静静骑在枝头欣赏着音乐的妙境。 旋律渐转温存缠绵似有柔情如水在心扉荡漾将百炼之钢化为绕指柔。小青的脸上不觉变得柔和小金悄悄地伸出手想按住身边美女的肩头。小青顿时惊醒警惕地瞪着小金令这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讪讪收手。 夜如此温柔忽地充满温馨。一道青色的影子默默伫立在迷雾林中沉静地凝望着伊人。袍袖轻扬是风在动还是心在不舍? 他关山万里风尘满面只为这悄然无声的一瞥。小别数月已是多少漫长世纪从身边逝过煎熬的又何止是沸腾在心底的那份思念。 这曲调恁的熟稔不正是他们初逢时容若蝶在溪畔幽幽弹奏的那古曲么? 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已感应到自己的到来冥冥中那缕无形的默契令他们天各一方也不曾远离。何况是如今的近在咫尺遥遥相对。 然而他看得到她她却看不见他。于是只能用这曲婉转倾诉为他洗去一路的风霜征尘。 两步只需跨出两步他就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千般相思万种情深一朝得解。但每当这冲动涌起脑海里却油然浮现起老峦那被斗篷遮挡下阴沉冰冷的黑脸。于是脚下生根咫尺之遥的距离突然显得那样长重重的沟壑不知还要再走过几许岁月。 一曲终了双双无语。静谧里林内响起轻轻的一声呼哨是又到了别离的时候。小青恋恋不舍地起身却又忽然转过头在小金的头上轻轻一拍跃入了黑暗。 风过林梢猿声渐隐再听不到动静。 容若蝶一动不动怀抱琵琶闪熠的明眸徐徐黯淡难掩一缕失落。 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他终于缘吝一面。但知道他已来过知道他安然无恙不是已经足够。一念之间的见与不见便不再重要。 可为何偏不愿离去偏在清冷夜林里独自小坐踯躅眷恋。 忽而落叶沙沙轻响被风吹起微带夜的凉意。她若有所觉慢慢地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凝铸在瞬间的永恒痴痴相望。 六丈外一袭青衫如故林熠无语伫立肩头坐着的小青正对着龇牙咧嘴的小金露出不屑的矜持。 眼神交织转眼便是百年无数轮回在寂静里浮沉碾转把红尘抛却。 万语千言何必再说就这样默默相望纵是匆匆一瞥已能照亮林中的黑暗点燃绚烂的火花。 你还好吧是否消受憔悴是否相思如雨—那林间比翼的燕儿去了哪里? 依稀听到的不正是岩终日不息的万顷波涛? 干涩的喉咙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向着她默然地一笑任风吹散。于是她的笑靥嫣然莫逆于心轻柔地将夜融化。 他们就这样遥遥微笑着默望着将如箭光阴浓缩在彼此的对视之中温热着相互的心田。 缓缓地他面向着她退入树后雾气渐渐阻断相望的视线让他的身影隐没。 她的目光依然不能收回宛如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离去的背影天涯海角天上地下。 小金蹦到了她的怀里拧着头也在呆呆凝望林熠消逝的林后。从今之后这个原本我是老大的家伙自愿退居老二。 容若蝶微微一笑欣慰而恬静轻抚小金柔滑的绒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向它说道:“谢谢让我今夜不会寂寞—” 身后传来筝姐的声音低低道:“小姐仇厉来了正在林外等候。” 容若蝶站起身彷佛把刚才释放的心绪都珍藏隐匿到心底再不透露半点消息淡然道:“多谢你筝姐。现在我们就去见仇大哥吧。” 两人携着不断回望的小金走出密林清辉洒下风带走离愁方才生的一切刹那间已然了无痕迹直如恍惚梦过。 林熠并没有走远隐匿在秘虚袈裟中悄然目送容若蝶离开。 夜渐深雾更浓他忽然轻轻一笑向肩头的小青问道:“我给你介绍的这位新友感觉如何?” 小青垂目不答奈何这矜持没支撑多久就忍不住用手写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这儿?” 林熠怅然摇头黑重重的林木阻碍视线再望不到伊人的身影徐徐道:“我不知道也许会要很久。” 小青没精打采沉寂片刻又写道:“不准和姥姥说。” 林熠故意迷糊道:“什么事不准说?”看到小青瞪圆的眼睛不由轻笑道:“好我明白了这就当作咱们两个的秘密行不行?” 小青一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伸出小手。 林熠会意小指和它轻轻一勾道:“放心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怎也不会出卖你这个朋友。而且往后若是再来筑玉山也一定设法带上你就是。” 小青大喜在他背上写道:“今后再有谁敢欺负你我替你作主。” 林熠微笑打趣道:“只要你不欺负我就比什么都强。”收拾情怀御风而起离开筑玉山不敢回头再望一眼。 出了筑玉山他收起秘虚袈裟御剑北行往青木宫方向与青丘姥姥会合。行至天明略感倦乏却是酒瘾上来了。 收住心宁仙剑俯身下眺远远看到左前方有一座繁华市集。当下折而向西飘落在镇外携了小青沿着街道找寻酒家。 熙熙攘攘的人流喧嚣热闹的街肆昨夜的一切彷如梦中。抬看到一家刚刚开门的酒楼门口杏黄色的酒旗随风飘扬招摇上书三个大字:“酒神居”。 林熠迈步踏入径直上了二楼。楼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伙计跟在身后啰里啰嗦地报着菜名。 林熠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碟热炒要了两小壶酒。没多久酒菜上齐那伙计见林熠点得不多也失去献殷勤的兴趣自顾自下楼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林熠递了壶酒给小青问道:“你还喝不喝?” 小青犹豫了一下接过酒壶对着壶嘴津津有味吸吮起来。 林熠自斟自饮望向窗外。南疆民风虽说剽悍但大多性格淳朴热情善歌。尽管林熠来过几回但每次都身负要事来去匆忙。像现在这般怡然自得地凭窗把盏尚是次。 蓦然小青停顿了吮吸偏过头眼眸里射出精芒投向楼梯口。一个老态龙钟、满头白的老道士慢悠悠爬上楼来身上居然还斜挂着一只酒葫芦。 他的衣衫也算整洁只是多了几分落拓和苍老一双黑布鞋上沾满灰尘想来一早已走了并不近的路。 小青看过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下转回头又去消灭壶里的美酒。 林熠握杯的手凝在唇边眼睛端注老道却什么也没说。 老道士自顾自走到林熠桌前坐下居然不打招呼拿起酒壶倒满一杯。 林熠洒然一笑说道:“出家的道士也能喝酒?” 老道士一饮而尽老气横秋回答道:“连冥海里的金猿都要酒喝贫道为何不可?” 林熠的目光渐渐凝聚像两柄锋利的剑芒盯在他的脸上。老道士恍然不觉又倒满了第二杯。 “别光看我人老了没多大看头不如一起喝啊。”老道士举杯向林熠邀道彷佛是他在作东。 “叮”杯子轻轻一碰酒入愁肠。林熠放下杯盏问道:“道长能喝多少?” 老道恬然含笑满不在乎道:“来多少喝多少。” 林熠沉思片刻认真地问道:“十坛够不够?” 老道士微微笑问道:“你的酒钱够不够?” 林熠点点头扬声道:“伙计再拿十坛都要十年以上的陈酒!” 老道士眼皮抬了抬道:“你不喝?” 林熠淡淡道:“在下有面前一壶足矣不必再添。” “是不为非不能也。”老道士赞许地点点头。 林熠道:“人生能够选择的事本已不多身不由己久了也就无所谓有为不为。但求尽欢尽情不负平生。” “小施主真能尽欢尽情此生不负么?”老道士像是在对他说话眼睛却瞧着几个伙计一坛坛将酒抱到他的脚边一字排开。 久久地舒出一口气林熠低声道:“我不能。” “为何不能?”老道士的言词忽然变得犀利无比步步紧迫地追问着他。 为何不能?林熠呆了一呆才现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尽情尽欢。 强如聂天睥睨一生最终兵解含恨谈何尽欢? 释青衍算么?皓戮心殚精竭虑身陷与九间堂的苦苦周旋抗争中又岂能尽情? 其它人或者试问这天地之间所有人到底有谁能真正的尽情尽欢平生不负? 老道士静静注视林熠喟然叹息道:“年轻人你执着太多宛如镣铐锁住的恰恰是自己的心。那么多的割舍不下让人可惜啊。” 林熠厉电般的光芒从眼中迸射罩定老道士的面庞徐徐问道:“你怎知道我执着的是什么割舍不下的又是什么?” “何必问呢?总归是自寻烦恼而已。”老道士在他的目光逼视之下坦然自若悠悠道:“人远不如一只冥海金猿来得快乐自在。可其实偏偏是自己束缚了自己徒叹奈何。” 林熠的杯盏轻轻抖动了一下沉声道:“那么道长以为如何才能得到解脱呢?” “解铃终须系铃人灵山还往自心寻。”老道士微笑吟道:“你明白了么?” 林熠良久沉默半晌才道:“道长这话说了却等于没说。” “说得好”老道士欣然拊掌道:“看来你已开始明白了。你手握破日大光明弓威风八面莫与争锋。但成就的到底是这弓还是你自己?” 林熠的呼吸变得粗重艰涩道:“请道长指教。” 老道士哈哈一笑愉悦道:“孺子可教。需知道为本源万物为流。一切有道却非道是一切。你执着于道便让道驾驭了你;你执着于弓便教弓控制了你。虽有所得也终究形同行尸走肉有体无魄。融入道的不是你的身而是你的心;驱动弓的并非你的力量而是你的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车未远莫蹈覆辙。” 言罢飘然起身竟要离去。林熠如雷轰顶积郁心中多日的一块巨石终于轰然颤动。他心悦诚服深深一揖道:“多谢道长点拨晚辈明悟在心不敢或忘。只是这酒尚未尽饮道长为何匆匆离去?” 老道士呵呵笑道:“年轻人十坛美酒早已尽入我腹多谢了。” 林熠霍然垂只见不知何时十个酒坛的封泥悉数开启里面空空见底无有一滴残酒。他心神俱震抬头时老道士已身影缈缈。 林熠如梦初醒向着窗外送出声音道:“敢问道长法号异日晚辈当登门拜访。” 楼外传来老道士的笑声道:“道士无名游历四海天下为家。因缘相遇缘尽自散何必访寻?” 楼内余音缭绕宛如斯人犹在。林熠久久伫立面前的那壶酒倾倒在桌兀自有酒汁汩汩流出。 第一章 证心 第一章证心月色很好山路至此一转标记隐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林熠站在竹亭前身侧是悬崖崖下是大江夜风中隐隐传来隆隆的水鸣。 亭已破败荒草芜生松动的竹篾在吱吱呀呀的轻响。一块匾额半斜半挂蛛网与尘土几乎完全遮盖住上面的翠色题字只有仔细借著月光打量才能依稀辨认出“俯江”两字。 竹柱上的楹联也早已斑驳剥落但是在楹联的下方有一个新鲜的痕印。 那是九间堂联络的标记也是青丘姥姥一路指引他方向的线索。只是为何要选中这个地方林熠有些疑惑。 小青从林熠肩头一跃而下攀到了竹亭顶上向四周张望。它一路行来都舒服蹲在林熠的肩头管他路远迢迢也丝毫不减生龙活虎状永远都是那般精力十足。 林熠伸手轻轻抹去竹柱上的印痕取出酒来喝了一口静静守候。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浩荡的涛声仿佛是从天际响起朝著遥远的海洋奔去。漆黑的夜里仍隐约可见江水激撞在礁石上翻腾起的雪白浪花点点波光银粼粼地闪烁灿如天河。 对面的山崖上忽地闪起一个小小的黑点是有人御风而来。只是离得远了模样不甚清楚。 但那绝对不是青丘姥姥到底是谁将自己约到这半山亭来?林熠怔了怔站在崖边凝目望去。 来人身形好快转眼双袖鼓风从对面崖顶滑翔而下一身杏黄色的道袍在夜中也依然分外醒目。鹤童颜仙风道骨身后斜背著一柄朱鞘仙剑。 林熠愣住了做梦都想不到眼前这人居然也会是九间堂的人。在正道之中只要提起天都耆宿赤松子谁都会情不自禁地挑起大拇指出由衷的仰慕赞叹。 如果说他的来到仅仅由于偶然那么这样的偶然又未免太过巧合蹊跷了一点。 思忖之间赤松子矍铄的身影已经飘落到他的身侧三丈处冷峻的目光咄咄逼人深深注视林熠的脸庞道:“很好你果然在这儿。” 林熠心电急转判断赤松子的来意微笑道:“昨天下的雨地上为何还没干?” 赤松子微微一怔道:“你莫来和我套近乎。仙盟的暗语里也没这句。” 林熠的心沉了沉。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正是九间堂联络的切口赤松子应答不上这又是什么道理?尤其让他震惊的是从赤松子的口气里似乎应该是仙盟成员那他突然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就更值得让人推敲了! 他收起笑容问道:“赤松师叔您如何晓得晚辈今夜会在此处?” “你很惊讶?”赤松子道:“仙盟早已掌握了你今晚的行踪可笑你还懵然无知。” 莫非他是仙盟派来与自己联络的人?林熠想起释青衍临别时的交代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然而仙盟又怎可能断定今夜自己会来俯江亭?想到刚刚被自己抹去的那枚印记林熠的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谁把晚辈的行踪透露给师叔的?”他问道不敢丝毫露出心底的震撼。 赤松子脸上闪过一缕讥诮反问道:“这对你很重要么?” 林熠暗暗苦笑明白赤松子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他说道:“赤松师叔你不觉得今晚的事情太凑巧了么?” 赤松子洒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仙盟对你布通缉旨意已久如今你既撞到贫道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是自制经脉束手就擒还是要麻烦贫道出手替昆吾清理门户?” 林熠的头大了起来。他甚至不能排除赤松子是九间堂前来探试自己的天都派卧底更不能泄漏半句有关斩龙计划的内容。但由此也可以推知自己曾是仙盟成员的身份对九间堂而言已经不再是秘密。 眼前这道关自己应该怎样跨过?林熠的拳头用力紧了紧已有了决定。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赤松师叔。”他徐徐回答道:“如果我跟随您回返昆吾山只有死路一条。您看晚辈是那么容易俯就范的一个人吗?” 赤松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这样的回答贫道早有预料不过是例行公事仍然要问上一声罢了。听说你三个月前以破日大光明弓箭射千仞神木拯救血动岩上千被囚苦力可见仍有仁义之心。贫道不愿你太过难堪这才孤身前来。但你若仰仗破日大光明弓便心存侥幸却是错了。” 林熠叹息道:“赤松师叔看来你我已没太多可说的了。你想抓晚辈就来吧。” 赤松子不再说话缓缓掣出身后的仙剑朱雀。 “吱——”的猿啼怒起小青从竹亭尖顶掠上林熠肩头龇牙瞪著赤松子喉咙里呼呼低吼小眼睛里凶光四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它与林熠日渐融洽。况且还指望著他下回再带著自己前往筑玉山会小金岂能让这个牛鼻子老道伤了为它牵线搭桥的中间人。 “冥海金猿?”赤松子神色凝重起来对于这传说中的冥海魔兽他自然不会没有听闻过。然而次看到依旧禁不住涌起剧烈的震撼感。 “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有个畜生替你撑腰。”赤松子面沉如水缓缓道:“好就让我见识一下冥海魔物的神威究竟如何!” 林熠微笑道:“您老是正道名宿晚辈焉能以冥海金猿相挟?”他悠然拍拍小青的额头吩咐道:“没事就让我和这位道长过上两手你替我压阵。” 小青吱吱一声怒叫似在警告赤松子若敢伤及林熠一根毫毛今晚便别想活著离开。然后顺著林熠肩膀溜下晃晃悠悠走到一边。 林熠纵身跃出山崖悬浮在高空恭恭敬敬一礼道:“赤松师叔请赐教!”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林熠行云流水般的身形一展赤松子便察觉到这年轻人的修为已然今非昔比。他抖擞精神剑锋摇指中天明月一双大袖烈烈风起一蓬剑气浩荡卷涌迫向林熠。 林熠就那么凌空飘浮著似乎有一阵山风就能将他卷向远方。然而落到赤松子的眼中对手的身形宛如与山外的虚空合为一体空盈飘逸直似无懈可击。 但他无疑是正道八大派高手中的高手在寻找到林熠身上的破绽之前朱雀仙剑只在手腕的轻轻抖动中不断激荡变幻著角度与虚实耐心等候出手的时机。 林熠的身躯像踏在波浪上随著山岚的吹送不时起伏摇曳紧盯著朱雀仙剑变化的节奏。寂静无声中两个人的目光遥遥对峙。 不执著于剑不执著于道林熠灵台渐渐一片空明任由月的清辉拂照。 此时此刻自顾体味那位在酒神居邂逅的老者传述的每一句箴言似乎也不能算是对十丈之外伫立的那位名动天下正道宿老的不敬。 云雾聚散无常冥冥天意沉浮人间江水自顾自地流淌奔涌。蓦地有一股山风从林熠身后吹起他的身躯骤然化作一束光影随风逐流居高临下掠向赤松子。一声清啸有如龙吟风势骤紧将赤松子宽大的袍袖朝后方吹动。 林熠的身影御风翱翔像一头俯身掩袭的雄鹰振开的双臂便是他舒展的飞翼跌宕的气流在他的身周呼啸。 六丈、五丈、四丈——山崖在他眼帘飞放大赤松子屹立的身躯亦愈的清晰。“叮!”心宁仙剑自腰际弹出电闪流星宛若一条屈张矫龙激射向对手的咽喉。 终于出手了赤松子的心头反而一阵轻松如释重负。在他不停对著林熠施压的同时何尝不也承受著对方无所不在的气势撼动? 朱雀仙剑铿然镝鸣蓄势已久的剑芒吞吐闪烁一式“惊虹一现”以攻对攻以快对快向上疾掠。不能有丝毫示弱退让之意更不能听任林熠激出自身更加猛烈的气势朝著他步步进逼动暴风骤雨般的连环猛攻。 剑华一闪纳入林熠的身后这凌厉无铸的一剑竟是虚招。他的身形借著舞动的风势向左一滑避过朱雀仙剑的剑势飘掠到赤松子右侧。左臂疾振一招“无往不利”水落石出陡然抓向赤松子的右肩。 赤松子右手剑招走空电光石火间侧步翩飞拧身出掌还击时还不忘脱口喝彩道:“好!” 林熠左臂手肘一沉“砰”地撞在赤松子左掌掌缘。两股沛然真气激撞之下身形各自一震顺势卸力重新拉开四丈距离。 赤松子低咦一声颇为意外。原来双方掌肘对撼中他已探察到林熠的奶o雄厚绵长较之自己居然不遑多让。真不晓得这年轻人短短二十余年如何能修炼到如此出类拔萃的化境。 他稳住身子轻轻摇头惋惜地叹道:“可惜了你若能走正道这一身大好艺业何尝不能造福天下苍生?” 林熠调匀呼吸鬓角丝轻轻吹拂而起缓缓回答道:“人各有志岂能强求?” “可惜可叹!”赤松子又摇了摇头突然宏声喝道:“更是可恼可恨! 你的修为愈强异日为祸亦就愈烈。今日贫道宁可亲手废去玄乾道友二十年倾心栽培之苦也不能将你放虎归山!” 他纵身抢攻一套天都派的“一字电剑”排云荡风势若奔雷。黑夜中宛如有千万道雪亮的剑光同时闪起笼罩在林熠身周吞吐闪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次出手他再不存半丝惜才之念将剑式挥洒到极至更无一点留手。 刹那间光华漫天遮蔽清空星月把他与林熠的身影齐齐卷裹吞没。 但他快林熠更快。轻盈飘舞的身形总比“一字电剑”早上半拍从一道道几乎不可能的缝隙中轻轻滑过。让赤松子的朱雀仙剑更像是在应和林熠的节拍一记记踩著鼓点在后苦苦追索。 心宁仙剑在林熠的身后斜背始终引而不。往往赤松子一鼓作气连攻数招真气转衰时他才会踏住对方换气凝身的间隙以手舞足蹈小八式奇峰突起转手反攻。可这攻势也如蜻蜓点水浅尝即止。 一俟赤松子缓过真元正要硬撼对攻之际林熠便立刻翻飞远避绝不纠缠。 两人分分合合激斗三十余招赤松子渐渐拼出真火。朱雀仙剑“嗤嗤”锐响颤动蓬蓬光雾笼罩方圆六丈。林熠面色凝重也失去了起初的洒脱从容开始借助心宁仙剑封架反击维持住不胜不败的僵持局面。 乍看两人旗鼓相当赤松子攻多守少尚略占主动。然而缠斗至今已是短兵相接气机相激谁都是骑虎难下。林熠的太炎真气也逐渐提升到满盈不敢稍有疏忽否则殒身崖下尸骨无存谁也不愿自己落为鱼腹之物。 好在赤松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对方的心法修为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仙家路数可偏偏透过来的每一股掌风剑气里都蕴含著诡异霸道的炽烈魔气。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不断向他施加著强大而让人难受的压力。 一套“一字电剑”用尽赤松子脸上红光一涌吐气扬声剑式陡变转而施展出天都派的镇山绝技“井天八式”。顿时气势暴涨如有狂飙乍迸海动山栗每一剑都挟著雄厚真元纵横开阖把林熠紧紧锁定在狭小的空间里再不容他利用奇遁身法趋避游斗。 据说这套“井天八式”乃是天都派第三代掌门厄月真人得悟仙道后在后山一口深井中坐禅十六年观尽井天无限变化一朝霍然顿悟创下的不世奇招。 赤松子自恃身份从来不愿轻易动用。可对林熠久战不下不由动了争雄之心想以这套井天八式力压对手尽早了解今日之战。否则斗到百招开外才分胜负即便没人看到自己心里也说不过去。 林熠久闻“井天八式”的盛名如今一看赤松子的剑招变化甚至能够由此猜测他上手用的便是其中的第三式“波澜壮阔”。 可这又是何苦来由?望著赤松子头顶因催动真元而冉冉蒸腾的水汽他忍不住涌起一丝苦涩无奈。许多话冲到嘴边打了个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只能振奋精神全力与赤松子周旋抗衡。 “啪!”两掌相交。林熠正要错掌卸力不料赤松子一引一顶已将他的左手牢牢吸住旋即一股浩浩商商的起劲从对方掌心涌出破入体内。 林熠微微一凛醒悟到赤松子是不耐与自己纠缠竟打算用功力硬拼好立见分晓。到这个时候他想缩手也是不能对方的“太清真气”已修炼到了第八重“岚动”的境界甫一攻入他的经脉便如水银泻地风过平野般不可阻挡。只要稍稍迟疑轻则经脉震裂重伤吐血重则心脉寸碎魂归幽冥。 不得已惟有催动太炎真气迎了上去两蓬仙家顶尖真气狭路相逢轰然激撞衣袖齐声碎裂各自的脸上也涌起一层殷红血色。 小青不安地脆啼跃到悬崖边目不转睛注视战况。只要林熠稍稍露出不支的迹象便要立刻出手襄助从旁夹击赤松子。 赤松子侧对悬崖眼角余光瞧得清清楚楚左掌不断加大攻势朱雀仙剑暗留三分余力以防小青的突然袭击。 半柱香后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短促。林熠的左臂缓缓向胸前收缩弯曲但每退一分无形中生出的反弹之势也随之增强。两股真气却都无牯黹i退的征兆来回拉锯攻守依然平分秋色。 正在此刻悬崖上方猛然爆散一蓬光雨有道蓝色身影陡地凭空显露竟是以风隐灵符早早隐匿窥觑在一旁。 “砰!”穿金裂石的一掌结结实实击中赤松子的背心大椎穴从他杏黄色的道袍表面瞬息绽开一层血红色光晕转眼覆盖了整个后背。赤松子促不及防连带著林熠的太炎真气一起狂灌入体胸腔剧震仰天喷出一蓬血雾飞跌向悬崖。 林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引得踉跄横飞飘出数丈才堪堪稳住。胸口气血滚滚翻卷难受至极。但心中更多的分明是惊怒与震撼。 普天之下能够妄顾宗师身份以偷袭的方式重创赤松子的人不多用一只手就能点清。 云怒尘正是其中之一而且他刚才也就这么做了。干净利落十分漂亮。 他自己似乎也非常满意瞥了眼摔落到蒿草丛中的赤松子徐徐把那只右掌收入袖口。魑琥爬在他的肩膀上呜呜低叫两声好像是为主人的成戊亃m。 林熠的剑在身后嗡嗡震颤不露喜怒的脸庞上那双星眸紧紧罩定云怒尘冷冷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在云怒尘出手的一霎他已经明白了三件事。这是九间堂为了探试他而设计的一个局赤松子是不幸被他们选中送进陷阱里的一个牺牲品;仙盟内部一定有九间堂的卧底而对于自己仙盟成员的这层身份九间堂已经掌握;最后一点云怒尘的出现预示著九间堂很快将有更大的动作。 云怒尘傲慢道:“我不过顺手替你打了一个老杂毛而已你觉得不妥么?” 第二章 合谷川 林熠用袖口拭去沾在丹丸上的灰尘草屑第二次送到赤松子面前徐徐道:“这是东帝释青衍的九生九死丹扔了未免太可惜。” 赤松子目光一闪虽没服食九生九死丹可骂声却不觉停了。 林熠面色平静坦然对着他惊愕犹疑的目光传音入秘道:“我的事情东帝全然知情很快我会用云怒尘的死证明给师叔看。但如果你死在这山崖上就什么也不会明白了。” 这次赤松子没有抗拒张嘴将丹丸咽了下去他依然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面色柔和了少许提着朱雀仙剑的手软了下去。 林熠松了口气站直身躯继续传音入秘道:“晚辈不能逗留太久师叔珍重!”招呼来小青御风向山下飞去。 没走多远身后蓦然响起赤松子惊怒的吼喝长长划过寂静的夜空。 林熠的心骤然冰冻反身掠回山崖。 赤松子的右手垂落在腿边朱雀仙剑兀自紧紧握在手中却来不及出一招就被人一掌震碎了头颅道冠碎成数十片散坠在周身的草丛里四周空无一人惟有凄风冷月拂过乱草。 第三个人!原来刚才在俯江亭畔竟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林熠的血沸腾如炽伸手一摸赤松子心口而后拔身舒展灵觉瞬息掠过重重黑暗向着四野卷荡搜寻。 夜空山寂凶手早已隐踪匿迹远扬而去他缓缓替赤松子合上圆睁的双目深深吸气抑制住惊与怒的冲动。 太多血淋淋的事实教他学会迅地冷静并克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月夜里! 稍稍冷静了些林熠心底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这个潜伏在一旁杀死赤松子的凶手会是谁?如果是云怒尘安排的眼线那他下山去会面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的脑筋急旋转很快排除了最初的想法。 显然杀死赤松子的人应该不是云怒尘一伙的否则大可等自己走远再行下手现在这么做不是反而在打草惊蛇提醒自己么?可除了九间堂的人这里怎么还会有别人? 他迅镇定住情绪拍拍小青温言道:“妳到山下等我我将他安葬了就来。” 小青终究只是一头通灵魔兽哪晓得林熠在这一瞬间已转动过无数念头牠吱吱应声朝着山下飞掠而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林熠用灵觉监察四周默运真气启动传音法阵接通了释青衍。 “赤松师叔仙逝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用平静的语气汇报道:“他先是在与我对掌时被云怒尘从背后偷袭得手又在我离开之后惨遭杀害凶手是谁我不知道也许九间堂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 半晌之后才传来释青衍的深沉回应道:“我知道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云怒尘还在山下等我我要去见他。”林熠沉着地说道:“无论如何如果没有得到龙头的旨意谅他还不敢轻易动我。 我想知道的是最近仙盟有谁和赤松师叔接触过。“ “明白了”释青衍道:“我会查清楚此事。” 林熠笑了笑道:“我不能多说了希望适合的时候能设法和你见一次。” 释青衍答道:“我来安排。”顿了顿问道:“昨天晚上你去了筑玉山?” “我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林熠艰涩地回答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释青衍道:“我该把你的事情告诉蝶儿吗?” 林熠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必了现在这样对她更好。”真气一收切断了传音法阵的联系。 一坯黄土埋下了赤松子的遗体伴着他的还有那柄追随一生的仙剑朱雀。 林熠将剩余的酒尽数洒在坟头静静看着酒汁哗啦啦地流淌渗入泥土渗入心深处。 夜渐深月西去他抖落身上的尘土像是又斩落一段记忆的痛苦转过身飞逝向汹涌澎湃的大江脚下的浪涛可能涤荡去身后孤冢冷风? 行至山脚下有一名血卫守候见到林熠上前说道:“林公子请随属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跟着他走出一段前方出现一栋茅屋周围也有血卫把守警戒到了门前引路的血卫朝屋内通禀道:“山尊林公子到了。” 林熠推门入屋桌边围坐着三个人。 云怒尘、青丘姥姥还有老峦小青乖乖趴在青丘姥姥的腿上。 林熠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一串已经风干的苞谷和一把用钝的斧头却没有现附近再有别人。 不消说这栋茅屋的主人已经命止今日。 “处理完了?”云怒尘似乎已忘记了方才与林熠生的冲突和颜悦色地说道:“坐下吧我们几个等你好久了。” “我把他葬了。”林熠轻描淡写交代道眼神扫过青丘姥姥却没得到一丝响应。 “我猜你会想通的。”云怒尘像是很高兴哈哈一笑道:“那老杂毛打从开始就和老夫过不去早该死了能活到今天已算赚了一百多年。” 林熠望着他没有说话。 在这屋里有他可以信赖的人吗?暂时他还没有答案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拥有强大的实力他就像一个陷入群狼包围的猎手很有可能在某个预料不到的时间猎手就会变成猎物。 “说正事吧”觉气氛有些沉闷青丘姥姥慢吞吞开口道:“老峦你和山尊怎么一起来了?” 云怒尘道:“现在老夫可以告诉你们了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合谷川!” 显然老峦和青丘姥姥对于仙盟和合谷川的名字并不陌生甚至两人的脸上没有流露一丝惊讶。 林熠的心头却在剧震但立即感到云怒尘的眼睛正有意无意盯着自己嘿嘿笑道:“这地方林公子应该曾经听说过吧?” 怎么办?林熠的脑子里飞地转动着即使马上警告释青衍时间上也来不及撤离了。曹彬夫妇还有小曹衡与曹胤、曹妍如今也都在合谷川避祸隐居如何能躲得过这些屠夫的杀戮? 云怒尘是故意的或许是他始终都不信任自己;或许是那夜古庙聚赌之后便对自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眼下有这样一个堂而皇之的机会他岂会错过? 林熠冷冷道:“很明显阁下对合谷川的了解远比我更多。” 云怒尘笑道:“不错若非如此老夫又岂敢贸然向龙头请命拿下这份差事?”他取出一张白绢在桌面上铺开上面却是空的。 “出了这片密林往西北方向一百六十里有座迭云山由六峰环抱而成。山高千仞犹如碧柱擎天峰顶终年云雾弥漫不见日光仙盟的合谷川就藏匿在这迭云山中。” 云怒尘徐徐道:“不过在一个多月前魑琥便已潜入合谷川将它的地形与设置悉数察探清楚今日雷霆一击已是胜券在握。” 说罢他一拍魑琥低喝道:“畜生还不赶紧给老子把东西吐出来?” 魑琥呜咽了声跳落在地张口喷出一团黑雾笼罩在白绢表面。 黑雾慢慢下沉像墨汁般渗入绢纸一会儿便渐渐显露出一幅宛若泼墨山水画似的合谷川地形图。 云怒尘随手抛了块血淋淋的生肉喂给魑琥得意道:“从图上看合谷川方圆不到二十里位于六座险峰的环绕之间上窄下宽犹如一口深井。除了传输法阵惟一的通路是峰顶环抱形成的天然井口我们就从此处突入。” “仙盟不会那么简单吧”老峦审视绢图道:“你敢担保他们没有其它的暗道?” “这事无关紧要”云怒尘回答道:“他们逃了出去又能如何?” 青丘姥姥蹙起眉头问道:“这样大动干戈踏平合谷川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件东西”云怒尘道:“一件云洗尘也想找的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青丘姥姥冷笑道:“这事你在暗中密谋很久了吧居然连我也要瞒过。” 云怒尘不以为然道:“妳不是也一样?坐在这里的人有谁不在背地里留上一手?这点咱们都是心知肚明龙头也是心照不宣罢了。” 青丘姥姥面色微变低哼道:“我哪里及得上山尊。” 老峦瞥向林熠漠然问道:“林公子这次的行动你是否要退出?” 林熠淡淡道:“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何不干脆把我杀了?” 云怒尘的手指轻轻在桌上一敲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走!” 黎明前的迭云山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色梅花笼罩在跌宕起伏的滚滚云岚里。 一轮弯月悬在远方深蓝色沉睡的天际闪烁的星辰如同一颗颗夜的眼睛在俯瞰着万籁俱寂的苍茫大地。 林熠、云怒尘、青丘姥姥、老峦四个人并肩御风飘立于高空身后六十余名血卫鸦雀无声蓄势待。 透过脚下翻腾的云雾迭云山巅默默屹立白雪皑皑映照着玉色的月光已分不清哪里是山石哪里是浮云。 风似嗅到森厉的血腥与杀机暴戾卷起每个人的衣袂烈烈地舞着。 云怒尘抚摸怀里的魑琥怡然自得的神态就像在等待一场盛宴的开始。 “还在等什么?”半晌之后老峦忽然问道这才打破了四人之间许久的沉寂。 “日出”云怒尘悠然回答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云海日出了。” 没有谁会相信云怒尘真有那份欣赏日出的闲情雅致但同样也没有人再去追问。 小曹衡现下睡得正香甜吧?林熠默默地想道内心深处如同千军万马在冲过来又杀过去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赤松子碎裂的头颅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扩大彷佛掩盖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的心抽紧窒息。 “太阳出来了。”蓦地身边青丘姥姥冰冷的语声惊醒了他。 一轮火红的旭日冉冉从云层下方跃升而起千万道绚烂的霞彩染得云岚一片绮丽将黑夜迅驱走。 “动手!”云怒尘一声令下身形骤沉朝着下方的迭云山巅皑皑雪夜扑袭而去。 很快他的身子在云蒸霞蔚里化作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落到雪地上竟没停住而是倏忽没入消失了踪影。 林熠一怔之间身后六十多名血卫彷似一团刮起的火云涌向下方也如同云怒尘般隐入雪野不见就好像施展了土遁一样。 眼看青丘姥姥和老峦也跟了下去他不再迟疑沉气飘落足尖点在雪上却是一空。 瞬间林熠醒悟过来这片雪野只不过是利用灵符幻化出的障眼法事实上自己的脚底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他的身影继续下坠眼前一花旋即恢复了正常已置身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山谷上方耳朵里却听到云怒尘远远“嘿”地闷哼身躯似是轰然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迸射出一串夺目的光雨高高反弹起来。 原来在距离谷底百余丈的空中覆盖着一层透明的紫色球形光罩在云怒尘即将穿越前遽然合拢。 在它的中央有一道散射状的粗长光柱从底部源源不断涌上强大的能量远远望去不啻是把巨大的光伞稳稳庇护住整座合谷川。 视线穿透光罩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底下的情形甚至能够听清楚此起彼伏的示警声与呼喊声。 散落在谷底和半山上的百多栋屋宇人声鼎沸从睡眼惺忪的拂晓时分惊醒过来把最后的静谧敲击得支离破碎。 林熠在青丘姥姥身旁停住心里稍稍一安有了这层光罩保护合谷川就不致被九间堂打得措手不及从而能够迅组织起撤离。 老峦微微皱眉道:“山尊你可没对我们说过会遇上这玩意儿阻挡。” 云怒尘紧盯光罩眼睛里流露出兴奋与贪婪交织的光芒嘿然笑道:“老峦咱们此行不虚这就是老夫要找的东西。” “冥教的至宝”聚罡通元圣鼎“”青丘姥姥冷笑道:“原来你把我们鼓动到合谷川来就是想夺宝。但这事似乎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要抢你便自己上阵吧。” 云怒尘彷佛早有预料什么也没有说右手缓缓亮出一柄三寸长的血色珊瑚令不多不少正好九枝分岔朝上散放。 老峦道:“龙头的”九焰血珊瑚“山尊好大的面子啊。” 云怒尘收起珊瑚令徐徐道:“突袭合谷川夺取圣鼎并非老夫一人之事于组织的大业亦至关重要所以龙头才将九焰血珊瑚赐下希望诸位能够戮力同心襄助老夫完成这桩重任好向龙头交差。” 林熠有意拖延时间扬声问道:“我怎么晓得是否阁下私心作祟骗得了龙头的九焰血珊瑚却来驱动我们卖命?” 云怒尘目光如电射向林熠似看穿了他的意图般冷冷回答道:“林公子若对此心存疑问事后自可向龙头问询。” 他大袖一拂祭起一件金光闪闪的玉板在空中急放大铿然镝鸣。 云怒尘的右手双指虚点玉板口中喃喃念动真言猛一声喝道:“嘟!”已幻化成三丈长、九尺宽的玉板应声轰落一溜金光荡开层云结结实实捶在光罩与山岭结合的边缘一角上。 “轰─”的惊天动地爆响迭云山回音如雷栗然颤抖玉板激荡掠起光罩剧烈晃动却依旧完好无损反而是云怒尘受着气机牵引脸上血色一闪身躯几乎不可察觉地摇摆了两下。 青丘姥姥冷声讥嘲道:“我当山尊有何妙法可破去聚罡通元圣鼎的结界敢情用的是这笨法子。就算眼下夜尽日出阴气渐退要想轰开光罩怕也非是易事!” 云怒尘充耳不闻再次凝聚真元驱动玉板轰落。 他选择的区域远离光罩中心正是能量最难抵达的地方然而饶是如此聚罡通元圣鼎的威力仍旧非同小可两下撞击之后仅仅是光罩的厚度变薄了一些整体上还是安然无恙。 而光罩中央流波涌动飞快地向遭受攻击的区域补充加厚不消多时已令云怒尘的努力前功尽弃。 老峦不动声色甩手挥出软鞭丈多长的鞭子突然无限地伸展像一条探出云渊的巨莽盘旋呼啸破空飞舞“啪!”地击中光罩正是云怒尘适才用玉板轰击的那处所在。 “喀喇喇”一串脆响光罩现出道破裂的细小缝隙却又在软鞭飞弹而起的剎那弥合得天衣无缝。 林熠负手旁观叹息道:“我怎么觉着自己忽然进了一间打铁铺?” 青丘姥姥唇角上翘缓缓道:“你是嫌还不够热闹么?好那就让它热闹起来。”玉手轻扬打出一蓬细芒犹如玫瑰色的雨雾“丝丝”刺落在光罩上。 表面看来三大高手接连登场委实壮观精采无奈三人各怀机心谁也不可能使尽全力光罩虽在连续的轰击之下颤栗飘摇却并没有破出通路。 云怒尘一收玉板身躯陡然下沉挥掌拍上光罩。 “啵”地爆响他的手掌好似浸入一汪泉水光幕不停颤动翻涌回来。 云怒尘横身悬浮右掌慢慢向下按动就像在挤压一个充满弹性的透明气囊魔气森森激荡手掌边缘冒起缕缕艳丽的紫色光丝。 片刻之后他的整只右掌深陷入光幕内部一波波掌力像涟漪般地波荡扩散爆出低沉的隆隆轰鸣。 老峦和青丘姥姥无声地互换一个眼色双双下坠掌鞭齐出与云怒尘形成“品”字状向着光壁起新一轮的冲击。 光壁上渐渐震裂开无数道细长的纹缝而后伸展扩散连接成一片十丈方圆的网状区域。 周围补充过来的能量已支持不住扁罩剧烈的损耗破碎只在旦夕。 林熠鼓气长啸身剑合一朝着三人合围成的中心一点激射而去云怒尘高大壮实的背部在他的眼里迅放大只要手腕稍稍一偏转心宁仙剑的锋芒即可迅雷不及掩耳地插向他的背心。 他努力抑制住这个无比诱人的念头一剑刺中光罩。 没有预想中强劲的反挫震荡半截仙剑没入光壁一股强大的魔气沿着剑刃涌上像一柄犀利冰寒的尖锥刺入他的经脉。 “嘿”地一声林熠抱元守一太炎真气抵挡住魔气侵袭却并不运劲反攻。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云怒尘突然宏声爆喝左掌拍落光罩终于碎裂“嗤嗤”光流乱舞崩开一道数丈方圆的缺口。 众人一拥而入扑袭谷底。 几乎同时那座巨大的光罩也收敛褪去消逝在下方的一座楼阁中。 云怒尘面色微变喝令道:“给我搜!”六十余名血卫立刻散开他一马当先冲着光罩收入的那座楼阁扑落。 “砰”地一掌震碎屋顶云怒尘飘落楼内灵觉舒展却查寻不到任何敌踪那尊让他梦寐以求的聚罡通元圣鼎此时已不见踪迹。 林熠和青丘姥姥飘然飞落稍后老峦也掠入楼中淡淡道:“我们晚了半步合谷川所有的人都已从秘道撤走我们得到的不过一座空谷而已。” 青丘姥姥哼道:“兴师动众却白忙了一场山尊的指挥调度我总算见识过了。” 云怒尘目光拂过身边三人见他们一个个气定神闲傻瓜都明白方才谁也没施展全力若非如此合四大高手之力又岂会被聚罡通元圣鼎阻挡在外这么久? 他哈哈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放心他们跑不远。”目光在屋中搜索了须臾眉宇一展缓步走到一根朱红明柱前微笑道:“这不是找到了么?” 林熠一惊柱子上果然印着一个浅淡的指痕尖头指向正是角落里那只银雕花瓶。 青丘姥姥似嘲似捧道:“好手段居然把内线安插到了仙盟的核心层里。”关注花瓶稍许走上前伸手在瓶口边沿一抹一转旁边雪白的墙壁亮起一道光门。 云怒尘率领十余名血卫闪身闯入众人蹑踪疾追进了一条隐藏在山腹内部的秘道每到岔口壁角上都会留有一道引导方向的指印。 云怒尘对聚罡通元圣鼎志在必得当下全前进很快把血卫远远抛到身后只剩林熠几人跟在后面。 追出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忽地魑琥低低一吼。 云怒尘冷哼道:“再教你们逃!”祭起玉板顺着秘道箭石般疾射一拐弯没了踪影。 随即黑漆漆的秘道中传来一记轰鸣有蓬亮丽的光团爆出。 云怒尘转过弯角收起玉板纵声笑道:“连城雪多年不见没想到今日落到老夫手心里了吧?” 前方六丈处销声匿迹二十余年的不夜岛耆宿连城雪抚剑伫立。 他的鬓雪白如银一袭长袍洁白似雪。 在他身后另有一道一俗两名中年男子呈犄角之势站立分别是出自神霄派的幻云真人和昆吾派上代翘楚崔非人。 显然这三人身怀冥教圣鼎断后而行但其中必定有一个是九间堂安插的卧底。 会是谁呢?林熠默然思忖间连城雪已从袖口中取出一只青色的四足玉鼎向幻云真人低声道:“快走我和崔兄替你殿后。” 秘道宽不及丈许高不过两丈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需稍稍拦阻一小会儿幻云真人便能趁机远扬。 可就在幻云真人伸手接鼎的剎那间异变突生! 第三章 圣鼎 人不能太过得意因为得意往往容易忘形这个浅显的道理崔非人早在七岁那年就懂得了但此刻他仍按捺不住心头强烈的兴奋感。 当连城雪侧对着他要将聚罡通元圣鼎交给幻云真人的瞬间他出手了。 剑光矫矫像一条毒蛇从藏身的草丛里窜出又快又狠地扑向垂涎已久的猎物。 他对自己的剑法素来很自信尽避对手是连城雪崔非人仍有十足的把握用这招“九雷奔月”在对方的背心上穿出九个血窟窿。 只要一举击毙连城雪剩下的幻云真人便成了瓮中之鳖届时谁还会知道自己堂堂一位昆吾派退隐宿老居然会是九间堂的卧底。 只可惜他漏算了一点假如对方早有防备是在故意诱使自己出手呢? 在幻云真人难以抑制的惊喝声中连城雪瘦削的身躯陡然侧转一柄雪亮锋锐的仙剑从他的肋下穿过刺入崔非人的胸膛。 崔非人难以置信地低吼手中仙剑在连城雪的左臂上划出九道血漕然而相比于自己的遭遇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剑从胸口拔出“噗─”地带起一股血飙崔非人用左手捂住伤处踉跄贴到石壁前嘶声道:“你─” “我们三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叛徒。”连城雪的剑收起彷佛从没有动过手一般他的左臂鲜血淋漓染红了雪白的宽袖异常平静地说道:“否则他们不可能如此之快地现秘道入口一路追击到这儿。” 崔非人感到自己身体内有某种东西正在飞地远去视野里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朦胧像是在做一场噩梦只是这噩梦永远不会再有醒来的一天。 他不甘地喘息道:“可是你怎么能断定是我?” “当我看到云怒尘的一刻就已明白他是为通元圣鼎而来。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把圣鼎带走。”连城雪笑了笑含着一丝怜悯和惋惜回答道:“我老了但并不胡涂。于是我有意将圣鼎交给幻云真人如果你不出手那叛徒就是他。” “我明白了─”崔非人似笑非笑地低声呻吟道身躯缓缓贴着石壁软倒。 至于最后他到底明白了什么这个答案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清楚。 “啪、啪啪啪─”沉寂的秘道里响起一阵鼓掌云怒尘微笑道:“”北海雪仙“果然名不虚传没有让老夫失望。” “崔兄是为你抢圣鼎而死阁下难道丝毫不为他伤感愤怒?”连城雪问道。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何要伤感?”云怒尘反问道:“何况料敌不明自作聪明这种蠢材死了也是活该。” “崔非人当真所遇非人”幻云真人冷冷道:“云兄果真铁石心肠。” 后头风声微动十几名血卫追到护翼在云怒尘等人的身后一个个虎视眈眈紧盯着连城雪与幻云真人。 “这个世道心软一软都不行。”云怒尘道:“否则老夫当年又何至输给云洗尘?” “云兄来夺圣鼎想必是要借此修炼血罩神功的最高一层”玄牝心经“吧?”连城雪问道:“看来阁下对冥教教主的宝座念念不忘啊。” 云怒尘哈哈大笑道:“老夫来取通元圣鼎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此鼎本就是圣教至宝在外流落多年也该完璧归赵了。” 连城雪点点头向着幻云真人传音入秘道:“道长快走绝不能让圣鼎落入云怒尘的手中。我来断后!” 幻云真人略一迟疑颔道:“保重!” 连城雪断喝道:“走!”身形急进“冰琥仙剑”织起一蓬白茫茫的雪雾席卷向云怒尘。 他尽催两甲子多的仙家真元漆黑的秘道中立时光芒万丈剑气纵横牢牢封堵住云怒尘等人前行的通道。 云怒尘暗道:“这家伙多年不见老是老了点送他上路却仍然要费老夫一番手脚才行!”秘道狭长上下左右皆无闪展避让的空间当下缓缓推出左掌以重拙对空灵硬撼了一剑。 “砰!”地一响漫天剑光退尽连城雪借势飞掠居高临下刺出第二剑。 云怒尘右手一晃亮出柄婴儿拳头大小的金铃“嘎嘎”沙哑鸣响震得连城雪心旌摇动剑尖点击在金铃上一弹而起。 云怒尘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脸上蒙起一层若有若无的血气说道:“姥姥替我截住幻云真人!” 青丘姥姥淡然道:“山尊也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么?”光影一闪而泯已封住幻云真人前冲之路。 幻云真人沉声喝道:“闪开!”仙剑挑出化作一束飞虹疾点青丘姥姥咽喉。 青丘姥姥并不硬接施展灵魄闪遁换位到幻云真人右侧弹指激出一缕弧扁。 幻云真人横剑“叮”地击飞手腕翻转掠向青丘姥姥胸口。 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神霄派的风起云落十九剑不过耳耳几百年了也不见有什么长进!” 幻云真人低低哼道:“好大口气却也未必见得!”左手拂尘随之挥出一式“风行水上”朝着青丘姥姥面门拍去。 青丘姥姥的身形却比他的剑光更快围绕在幻云真人前后左右飞飘舞缠得他无法脱身偏又未尽全力攻击。 连城雪与云怒尘已拼出了真火两人都是正魔道上的顶尖人物经过十余招的相互试探后俱已明白在招式变化上一时半刻之间难以分出伯仲。 一个想战决以免夜长梦多;一个希望挫退对手好回身救援幻云真人故此不约而同采取大开大阖的硬拼招法以攻对攻考教起了彼此的功力。 当下罡风肆虐剑气严霜四周石壁次第开裂不停簌簌剥落和着狂风荡起满天烟尘。 林熠和老峦各提真气护体朝后退出数丈站到岔道前压阵观战。 林熠的右手似有意似无意贴到了腰际。 连城雪和幻云真人每一声呼喝都令他的心底剧烈抽*动。 连城雪负伤的左臂鲜血源源不绝地渗出每接云怒尘一掌伤口便裂深一次到后来左半边的身子已全然被血色浸透让人触目惊心。 如果他这时候以牙还牙突然从背后掩袭云怒尘有七成的把握能够重创这位不可一世的巫霸。 接下来虽然与连城雪和幻云真人连手但要对付青丘姥姥和老峦两人再加上小青和十余名血卫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在这条纵横交错的狭长秘道内他们未始没有脱身的机会。 但如此一来不说自己连日的努力前功尽弃更重要的是释青衍的斩龙计划将宣告彻底失败。 而此时关于龙头关于九间堂关于《山海经》名单一切的一切依旧深深隐藏在一团深不可测的迷雾之中。 沸腾的热血又渐渐冷静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暴露自己!释青衍的话依稀在耳畔响起一字字击打在心头。 忍受他必须默然忍受必须像个局外人般静静旁观。 忆起东海渔舟上的豪情万状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东帝所说的痛苦和压力是什么不是生与死的考验不是步步惊心的杀机而是一种自内心深处却又无法释放的心痛! 他必须忍受只能忍受。从答应释青衍的一瞬起他已注定不再是他。 一股森寒的锐利隐隐罩定他的背脊林熠无需回头便清楚是老峦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莫非自己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不放心么? 他斜退半步半侧身冷冷道:“对不起我很不习惯有人在背后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老峦木然道:“我只是希望不要给我名正言顺杀死你的借口。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很想杀了我一直都很想报仇为了黎仙子。” 林熠从鼻孔里冷哼着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云怒尘的一声虎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他的金铃嵌入连城雪的左臂双掌紧紧夹住冰琥仙剑而犀利的剑锋已刺入他的右胸但被牢牢遏制住无法再作寸进。 两人的脚都已陷入坚硬的山岩里脚边的岩石仍在不断地喀喇喇震裂。 一波波血光从云怒尘双掌出透过仙剑迫向连城雪。 连城雪的身躯以几乎难以觉察的度缓缓后仰显然恶战之后已逐渐禁受不住对方血罩神功霸道凌厉的进逼。 他的左臂一点一点地在腐烂蕴藏在金铃中的魔气与毒素宛如贪婪的毒蛇蚕食着他的血肉一颗颗深紫色的血珠滴落坠在地上冒出“嗤嗤”的浓烟将岩石腐蚀出数个色彩斑斓的凹坑。 “喀!”冰琥仙剑一断为二前半段幻作飞电反插入连城雪的胸膛后半截却没入了云怒尘的右肩。 云怒尘的眼眸里亮起一簇殷红的光左掌冷哼拍出“砰”地击中连城雪小肮将他的身子震飞起来。 连城雪的右手仍紧紧握着拨出来的半截断剑挥手射向青丘姥姥用尽最后的力量吼道:“快走!”身躯撞到岩壁顶上重重地坠落。 青丘姥姥侧身闪躲让出一丝缝隙。 幻云真人睚眦欲裂竟不逃走翻身临空飞扑云怒尘厉声喝道:“贫道与你拼了!” 云怒尘指上的辟情戒亮起射出一束血光击开幻云真人仙剑冷笑道:“你自己想留下最好不过!”左手掌心聚起一团光飙直劈而出。 不防背后风动林熠飞身从他的头顶掠过凌空一掌震散光飙他的身躯也被高高抛起贴在了上方的岩壁上。 云怒尘暴喝道:“林熠你想干什么?” 林熠沉声道:“让我来!”左手一式“无往不利”抓向幻云真人的肩膀。 幻云真人愤怒道:“叛徒!”拂尘抖动千万根丝线犹如繁花盛绽朝着林熠的手腕卷裹而去。 林熠施展奇遁身法闪避距离幻云真人更近他的右臂一振又是一招“缠绵悱恻”向对方的后脑插落。 幻云真人低咦一声半转身躯举剑点向他的掌心。 云怒尘见林熠出手退后数步双手抱胸观战也正好乘机了解这小子的修为进境。 林熠似乎并不晓得云怒尘的用意他身形翻舞招式变幻莫测几是用出了全力与方才在合谷川外的表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拆解了三十多个回合依旧平分秋色。 幻云真人不知连城雪生死心头略起焦躁猛然卖了个破绽将拂尘抖得笔直似柄利剑扎向林熠。 林熠一招“顺手牵羊”握住拂尘骤然感到一股浩荡的仙家真气如同破囊之锥刺入他的经脉。 原来幻云真人是想依仗百余年的纯正精修功力硬性将他震伤。 林熠不慌不忙朝着幻云真人眨眨眼睛微笑道:“真人好精纯的修为!”默念“和光诀”撤去篱藩一任对方的真气透入。 幻云真人顿觉不对劲彷佛林熠体内的经脉变作一条条宽阔的河道无形中导引着自己的真气汩汩绵绵涌入他的丹田气海立时了无踪影譬如石沉大海。 三个月来林熠每日在血奕天中修炼疗伤吸纳极冥魔罡早将和光诀运用得挥洒自如意起形生幻云真人修炼百年的仙家真气固然了得可再厉害又岂能及得上血奕天中滔滔的极冥魔罡? 幻云真人当机立断振动拂尘收敛真气意欲从林熠手中挣脱孰料林熠陡地转守为攻催动太炎心诀将两股真气合而为一水乳交融成一道洪流反涌入幻云真人体内。 幻云真人一招失算满盘皆输只得脱手飞出拂尘身形弹退卸去劲力怒喝道:“好个孽障竟敢以魔功暗算贫道!” 饶是他应变神依旧禁不住胸口堵窒难受一口淤血被压在嗓子眼里要吐偏又吐不出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猛地腰间一紧教什么物事紧紧缠住尚来不及反应浑身的劲气全消身躯从空中坠落砰地砸在地上。 林熠用锦云丝带把幻云真人捆缚得结结实实走上前去搜出聚罡通元圣鼎含笑道:“幻云师叔晚辈多有冒犯了。” 幻云真人双目恨恨注视林熠嘶声道:“林熠你好!” 林熠的面颊微微抽*动除了幻云真人却没人能够看清楚。 他站起身现背后云怒尘的锐利目光正牢牢罩定着自己的右手转回头他挥手将圣鼎抛向云怒尘冷冷地一笑。 老峦问道:“这两个人也算是正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处置?” 云怒尘冷然回答道:“带回忘忧崖老夫要慢慢地消遣调教。” 白痴都懂得云怒尘所说的“消遣”与“调教”是什么意思但在场的人彷佛早已习惯皆未显露出任何的异色。 连城雪慢慢撑起来倚靠在岩壁上胸口的断剑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不时渗出血水若断若续地说道:“林熠你曾经也是仙盟弟子对不对?” 林熠平静地颔回答道:“不错这个秘密如今很多人都晓得连师伯也不必再故意说出来挑拨晚辈与云怒尘的关系。” 连城雪惨然一笑道:“那好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尚存便给老夫补上一掌!” 林熠淡淡道:“如果我果真还念着仙盟旧情就更不会亲手出掌杀你!” 连城雪道:“你认识小曹衡吧他经常向老夫提起你的名字。可怜他若是知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这孩子又何当处之?” 这话宛如一根坚韧的绳索把林熠的呼吸死死缠绕勒紧。 许久秘道里听不见丝毫声音林熠背对着青丘姥姥的身躯在没有风的黑暗中轻轻颤动。 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念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云怒尘的嘴角更有一抹讥诮呵呵宏声笑道:“连兄你存心是要激起林熠的杀机好得解脱么?不妨告诉阁下另一件事就在半日前林熠刚刚亲手击毙了天都派的赤松子他和仙盟早已恩断义绝否则老夫又怎会让他来此?” 幻云真人早年与赤松子乃是刎颈之交闻言竟情不自禁喷出一口血水悲愤交集道:“畜生昆吾剑派怎出了你和崔非人这般的畜生!” 不理周围所有人眼神里存着的森森敌意与警惕林熠不做任何辩解扬手收回锦云丝带简单地道:“你们走吧。” 云怒尘的瞳孔急遽收缩问道:“你要放走他们?” “聚罡通元圣鼎你已到手。”林熠冷冷地回答道:“人是我抓的我爱放就放!” 云怒尘嘿嘿一笑竟然不反驳意外地爽快道:“说得好看在你替老夫夺回圣鼎的面上今日何妨卖你一个人情!不过这还要看老峦和姥姥的意思如何。” 老峦哼道:“山尊金口既开又何须再问我的意思?”身形一晃径自去了。 青丘姥姥深深看了眼林熠传音入秘道:“云怒尘是在顺水推舟放走这两人对他并无任何意义这两人也不会由此而感激你但从此天下正道再无你的立锥之地!你是否明白?” 林熠的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波动连一声道谢也没有回答道:“我又不是笨蛋。” 青丘姥姥反唇相讥道:“你就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光影闪遁带着小青去远。 眨眼秘道中仅只剩下一个负伤的云怒尘和十余名血卫还有倚靠一旁的连城雪和幻云真人如果林熠突然出手掩袭云怒尘会不会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然而他像是一点也没这个意思缓步走过云怒尘身边向着来时的路返还。 连城雪忽然愤声笑了起来沙哑的笑音滚滚回荡在狭长的秘道中迟滞了林熠的步履。 林熠转回头见他浑身淤血整条左臂连带肩膀的血肉经脉已为金铃的血毒腐蚀吞噬异常的狰狞可怖。 那柄断剑随着笑声在他的胸口猛烈地颤动着连城雪大声说道:“老夫是堂堂正正的人何必去领一个畜生的情!”抬右手抓住剑刃向内一送一绞终于透心而过。 林熠不由自主地朝前冲出一步却立刻站定。 经此一役连城雪已形同废人生不如死这选择也许他早已决定。 林熠的眸中透过一丝悲哀不知是在为死去的人还是在为自己? 幻云真人奋尽全力厉吼掠空杀向林熠却被云怒尘轻描淡写地拦截。 林熠一动不动像是石人有谁能完全猜到此刻他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猛地他冲上前去抬手抓住幻云真人的拂尘道:“你再不知进退这里只会又多一个死人。” 幻云真人血红的眼睛瞪视着他道:“死便死了贫道正要亲眼瞧瞧你有没有种连我也一起杀了!”话音未落身子却被锦云丝带再次缚住。 林熠右手轻带将他挟在肋下冷冷道:“你想死偏没那么容易!我说过的话也不会改变主意。”弯腰抱起连城雪的遗体也不理睬云怒尘等人阔步御风返身而去。 云怒尘自始至终不一言只唇角的冷笑更深更浓待到林熠的身影消隐才挥手慢吞吞下令道:“我们走!” 出了秘道血卫早已在合谷川内燃放起漫山大火浓黑的烟柱翻翻滚滚涌向天际遮蔽了云天青山。 青丘姥姥与老峦飘浮斑空见云怒尘掠身上来淡然道:“恭喜山尊夺回圣鼎。” 云怒尘扫视过她虚浮的面容冷冷道:“老夫没有死在秘道里让各位很失望吧?” 老峦插口道:“山尊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连我也一起算上了?” 云怒尘嘿嘿道:“咱们几个老家伙相处了这么多年都明白谁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挑得太明的好。”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还在怀疑林熠的身分么?” 云怒尘徐徐道:“刚才在秘道里机会很好他居然没有出手要么是我的怀疑出错;要么是他的城府已深到足以瞒过老夫的地步。” 老峦道:“你应该明白我和姥姥是存心给你制造考察林熠的机会。我知道要取得山尊的信任很难。” 云怒尘冷哼道:“若是他果然亮出破日大光明弓射杀老夫岂不更遂两位心愿?” 青丘姥姥不耐烦道:“无聊懒得理你。”纵身直上穿越云层出了合谷川迎面已看到林熠默默地独自负手伫立在山巅。 “你还是把他放了?”青丘姥姥停下身形望向他问道。 “这不正是你们希望的么?”林熠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带人围攻合谷川助纣为虐夺鼎杀人从今往后世人皆知我林熠已堕落成一个十足的恶棍越陷越深永远再无法脱离组织。” 青丘姥姥久久凝视着他忽然冷冷一笑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 第四章 西冥 花间一壶酒。午后的阳光分外炽烈照耀在林熠的身上龙园的花树丛中一片恬然静谧他靠着一株树干在看南山老翁耐心地提起水桶给一株株花树浇灌。 浇完最后一排花树南山老翁把桶放下坐到溪边一方光滑的石板上悠悠道:“”你好“这就是从今天上午到现在你对我说过仅有的两个字。” 林熠道:“很奇怪每回我走进这片花树林心便能突然安静下来简直忘记了身外光阴的飞逝也不想再挪移半步。” “你还是有点犯迷糊啊”南山老翁微笑道:“其实林依旧是这片林溪仍然是这条溪普通得你在任何地方都能够随意看到只是往往你的心把它们忽略了。” 林熠淡淡一笑回答道:“并非我在犯迷糊而是那些俯可拾的花溪旁没有老伯的存在。静的不是这片林与溪而是老伯的心与身。” 南山老翁欣慰笑道:“好好我终于听到你能说出这句箴言。只要心平无波管他身外洪水滔天哪里不是清静之乡?” 林熠苦笑道:“可惜我的心里惊涛骇浪浊波遮日。” 南山老翁将双手浸入溪水惬意轻松地洗了洗低声吟道:“公子博学多才岂不闻”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之语?水清水浊莫不是每个人心头的感受而已。” 看林熠良久无语他悄然叹息一声起身道:“别光喝酒了到老朽的草庐去尝尝今年的新茶吧。” 新茶果然很好只淡淡地有一抹清香沁人心脾。 林熠浅尝即止慨叹道:“也许在这无涯山庄中老伯是惟一不受龙头羁束的人整日逍遥令人艳羡。” 南山老翁摇头道:“你错了错得厉害老朽同样有束缚同样有枷锁只是你看不到罢了。其实老夫可能是这里惟一见过龙头真身的人。” 林熠的呼吸几乎静止只听南山老翁继续说道:“当年我与他在万里草海激战五日五夜堪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百余年来的天下第一对决。而今想来那时的情形兀自历历在目历久弥新。” “结果呢?”林熠低头啜了口粗茶掩饰起心绪的紧张。 南山老翁彷佛没有觉察到惆怅地笑道:“结果老朽便来了这个地方替他看守龙园终生不能再出无涯山庄半步。” “原来是老伯输了”林熠顺着南山老翁的思绪问道:“如果今日你与龙头再战一场谁又会是赢家?” 南山老翁沉默了一会儿放下茶碗回答道:“这问题缠绕老朽多年可答案始终只有一个那个输的人一定还是我。” 林熠骇然他并非惊讶于南山老翁的答案龙头高深莫测的修为他早有领略可是身为南帝的萧照痕所用的语气居然是如此肯定而不容置疑可见龙头在他心目中已然竖立起了不可战胜的高大形象。 需知即使魔圣聂天复生云洗尘亲至又或道圣重现人间也不可能让南山老翁这般心甘情愿地未战而先言“输”! 他没有紧接着去追问龙头到底是谁许多事情火候不到是急不得的。 然而南山老翁为何突然要告诉自己这些他是否已从自己的内心嗅到了什么? “直到现在你还没有问我为什么邀你相见。” 南山老翁似乎很快忘记了刚才说的故事质朴沧桑的脸庞上透出一丝笑意道:“你的剑呢?” 林熠笑了笑站起身子道:“老伯又要考教晚辈的修为了。” 南山老翁双目紧盯着林熠的眼睛说道:“何谓”修为“?先修心而后方有为什么时候你的心能忘了自己的这身修为就能真正窥视到无为之境。” 他的目光深深刺入林熠的灵台时间在剎那中凝固。“扑通、扑通!”跃动最响的是林熠胸口的心跳。 一阵又一阵灼热的盛夏微风拂过把头顶的烈日轻轻推向西山。 “啪”地一声有颗汗珠从林熠的下颌滴落进石桌上的茶碗里跳开一串涟漪。 南山老翁左手的蒲扇在摇呼啦呼啦掀起的风吹开炎炎热意。 挥扇收手;挥扇收手─也不知道是扇在催动风还是风在拂动扇?抑或在南山老翁的心中它们两者本就是一体。 想到他修剪花树的忘我情景想到老峦驾驭马车的随手一鞭原来他们早已把“修为”不着痕迹地融入无意间的一举一动而自己还苦苦“执着”于招式。 ─“你执着于道便让道驾驭了你;你执着于弓便教弓控制了你。”那茶楼邂逅的老道不正也这般地点化自己? 不经意里一股莫名的感觉通透全身他的口中出清越澄澈的啸声心宁仙剑在手中一闪即逝像是把所有的力量全都宣泄了出来然而斩落在他适才端坐的石墩之上那方平滑的青石竟然纹丝不动巍然如故。 南山老翁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仔细打量石墩许久忽然拿起碗将里面剩余的茶水泼在石墩上。 水并未顺势渗入青石却从四面八方收拢到石墩中央汇成一道晶莹碧透的细线徐徐地波动流淌。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所有的茶水才缓缓渗进了那道几乎无法用肉眼辨别的缝隙里再从石下的泥土慢慢扩展润湿一片。 猛有风吹过“喀喇”!石墩终于断裂成两半每一面的纹理丝毫不乱浑然天成彷佛没有禁受过半点外力的冲击。 南山老翁没有说话手中蒲扇晃动的幅度不断地变大频率或快或慢充满了节奏感渐渐地林熠的视线被吸引到了他的蒲扇上恍惚间眼前依稀有千万朵寒梅盛绽待到想凝目观瞧时才现那不过是一抹影一抹风从天际掠过。 可他偏偏能清晰地感应到周身有千雪卷涌无论蒲扇扇动的频率快慢始终是那“哗啦啦”的三响隐隐约约化作一苍老深沉的古韵而在这缥缈久远的歌声里是谁在踏雪寻梅与风雪共眠? 他只是在不停地扇着扇子不厌其烦一次次重复着近乎相同的动作然而其中况味映射在林熠灵台却形成一种截然不同的强烈感受。 是若隐若现的剑是无迹可寻的道;是千招万式最后又归于平平淡淡地一拂。 颤动的音律变幻的角度回荡的清风折射的光线蒲扇彷佛已成为大师手中的画笔倏忽往来挥洒自如泼墨于心无有痕迹。 林熠如痴如醉渐渐感觉到自己好似就化作了那把普普通通的蒲扇心在挥毫意在驰骋天地之间再无余物。 “哗─”蒲扇插回南山老翁的后腰所有的幻象与感受齐齐消退。 林熠却久久不能自拔甚至没有觉察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飘浮在空中随着蒲扇的韵律掣剑而舞浑然相忘。 又过了多久耳畔蓦地响起南山老翁的声音道:“这是老朽新悟的”隐梅三弄“感念林公子以破劫丹相赠之德聊作馈报。 或多或少可稍减你心中戾气亦不负你我今日相会之意。“ 林熠霍然惊醒收住身形望向声音来处。 南山老翁正挑起水桶往着溪边迤逦而行天色竟已黑透了。 由乱梅而至弱梅由弱梅再到隐梅这条路南山老翁走了整整百年而他呢? 林熠爽然若失怔立良久再不见南山老翁回来只有玉华相照清冷无限。 不知是怎么走回来的到了门口藕荷迎上来道:“公子峦二先生等候您多时了。” 自从青丘姥姥揭破药酒的秘密林熠对藕荷便多存了一份戒备如今听到“峦二先生”这个称呼他脑子转个弯才醒悟到应是老峦来了。 林熠“哦”了一声思绪慢慢回返现实走入屋中。 老峦静静坐在桌边彷佛老僧入定直等他坐下才说道:“你很意外我会突然来找你是不是?” 林熠摇头道:“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叫”峦二先生“而非峦大?” “这里龙头才是真正的老大。”老峦不以为意地回答说:“因此我只能是峦二先生岩和尚也成不了岩大师云怒尘最好别被称作山大王。” 林熠嘿道:“没想到你也会说笑话。来找我有什么事?” “龙头来了要立刻见你。”老峦答道:“跟我走。” 两人出门折向西行穿越默林。此际夏意正浓花不见叶在摇。 老峦缓步走在林熠的前方不但他的脸罩在斗笠的阴影下甚至连他这个人似乎都成为一片移动的阴影。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时候林熠觉得对老峦的好奇心甚至比对龙头来得更强烈。 默林尽头有一栋小楼。 老峦停下静静道:“你一个人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林熠没有回答径自走进小楼在踏入门口的一刻他忽然回头看到老峦的阴影伫立在石阶下似乎正目送着自己。 穿过厅堂林熠若有所觉停在书房的门前举手敲了敲道:“我来了。” 虚掩的门缓缓打开里面没有灯龙头的影子坐在书桌后书桌上很干净只有一壶沏好的茶和一个空空的杯盏。 身后的门无声合起月光映照过窗纸把龙头的影子拖曳得更长更深。 “坐请喝茶。”龙头微微抬手引向书桌对面的一张空椅招呼说。 林熠落坐给自己倒了杯香茶轻松笑道:“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喝茶却没有谁是酒鬼。” “茶是好东西至少不会让人喝醉。”龙头回答道:“合谷川好玩么?” 林熠的手凝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龙头道:“都是你的安排?” “赤松子的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意外。”龙头道:“是云怒尘多事了。” 林熠笑了笑放下青瓷茶壶道:“难道你想告诉我说他在自作主张?” 龙头颔道:“事实如此。” “但你也乐见其成对不对?”林熠冷静地道:“你始终都不相信我。” 龙头面对他的质问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 “所以与其说我们两人之间是在合作还不如说是在彼此利用。”林熠说道。 “有彼此利用的价值才能合作。”龙头微笑道:“这道理你该懂。” “可是一直都是你在利用我。”林熠冷冷道:“而我却好像什么好处也没落着。” “先付出后得到。”龙头悠然道:“放心吧你收获的季节不会太远了。” 林熠冷笑道:“我只晓得按照阁下一步步的精心安排我已经荣幸地成为被剁成肉泥也不足以为正道精英抵命的魔头。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收获?“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龙头从容道:“你知道目下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林熠嘿道:“我正想请教高明?” 龙头回答道:“很简单把你所有的敌人都踩到脚下让所有的人都顺从你的意志天下都是你的类似的小事情还用考虑么?” 林熠呼出一口气道:“这是阁下的梦想?与我有关系么?” “你错了”龙头摇摇头说道:“我的梦想是帮助你成为我梦想中的人。” 林熠笑了起来好像很奇怪龙头的伟大与慷慨问道:“你的目的不是《云篆天策》么?” 龙头平静道:“所以我才说各取所需。我能给你的就是这天下至尊的宝座!”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林熠道:“我不怀疑阁下的能力甚至可以相信你的诚意。但你又怎能肯定这就是我想要的?” “林显的儿子血液里流淌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龙头道:“当你举起破日大光明弓的一刻我已能确定这便是你的宿命。” 林熠深深吸了口气对视龙头徐徐道:“你早已晓得我的身世?” 然而龙头为什么会知道林熠却无从判断。 这个秘密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东帝释青衍和容若蝶清楚或许雨抱朴和已死的岑婆婆也是知情者可是龙头为什么会知道?从哪里知道? 盛夏的暑气不知不觉从屋子里消退林熠竟觉得有些冷。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称作秘密。”龙头道:“我可以容许一个人隐瞒我却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欺骗我。因此有些事我宁可先说出来以免你用谎话来挑战我的信心让我失望。” “这么说截止目前我好像还没有令阁下失望。”林熠恢复了镇定说道。 龙头颔道:“非但没有令我失望相反我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所以我要帮你再取得另外一样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又会是什么我很好奇。”林熠问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孔雀冥王面具!”龙头道。 林熠的心一震眼睛彷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说道:“的确是件好东西。” “好东西往往拿起来都会很扎手。”龙头微笑道:“尤其是孔雀冥王面具因为它如今正掌握在巫圣云洗尘的手里。” “果然很扎手。”林熠也笑道:“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就一定早有了对策是么?” 龙头欣赏道:“在我们对付云洗尘之前你还必须先往西冥一行。” “西冥?”林熠露出思索之色讶异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未听说过。” “这不奇怪。”龙头道:“但你总该听说过一百多年前冥教内部生过的一次大战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圣战“。” “我听到一些有关的传闻。”林熠回答道:“据说当时冥教内部逐渐分化为新旧两派起先是由于对教义的理解不同而引冲突到后来却演变成一场争夺权利的内讧。但是旧派不是早已败亡冥教也重归一统了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有那么容易?” 龙头道:“旧派的残余不过是向西退却暂时销声匿迹了而已事实上一百多年来他们始终蛰伏在冥教千年前起源的圣地”雍野“退隐不出却从没放弃夺回冥教控制大权的企图。” “这就是你所说的”西冥“来由了?” 林熠思忖道:“我去那里作什么?” “旧派败退时不仅带走了大量冥教珍贵经书秘典也令其近三成的心法绝学从此在新派失传。” 龙头回答说:“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占据的雍野乃是冥教至高圣地供奉着开宗教主的肉身遗骸以及数以千计的先贤石刻壁画。这些都令东冥垂涎不已。” 林熠问道:“那为何东冥当时不一鼓作气荡平雍野将西冥斩草除根?” 龙头笑道:“云洗尘早想这么做了可惜雍野拥有”四帝玄皇阵“的庇护凭借此阵西冥才能僻居一隅与云洗尘分庭抗礼至今。”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据我得到的情报云洗尘继任冥教教主之位后曾先后两次秘密前往雍野与西冥和谈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近日他又派出了新的和谈使节第三次前往雍野。” 林熠皱眉道:“如果云洗尘本人都无济于事他派去的使节又怎能成功?” “天下事”龙头解释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循环往复而已。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一次云洗尘遣去的全权使节是一位名叫容若蝶的少女似乎是东帝释青衍的嫡传弟子随行的副使是云洗尘的大弟子血魔仇厉。” 容若蝶!林熠的心咯@一沉他们终于要见面了可惜见面时分却是敌对时刻不管你多么不情愿该生的事情终究要去面对。 他注视龙头的影子问道:“你不会是要我刺杀容若蝶和仇厉破坏双方的和谈吧?” 龙头摇头道:“刺杀并不是破坏和谈的好办法所以你去是作为巫霸云怒尘的代表争取与西冥合作共同对付云洗尘。” 他微微一笑又道:“我相信你此行成功的把握颇大毕竟你我大可慷他人之慨开出的合作条件会远比云洗尘优厚诱人得多。” 林熠道:“这么重要的大事你为何不让云怒尘亲自前往?” “他新近得到了聚罡通元圣鼎正在潜心修炼恐怕是抽不了身的。”龙头回答道:“况且在老夫眼里你才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林熠嘿然一笑道:“说到底阁下这次还是想让我替他人做嫁衣。” “你又大错特错了”龙头悠然道:“不要忘记我刚才承诺过你的事情。真正为人做嫁衣的该是云怒尘我知道你对他心存芥蒂那么我们不妨把其中的关键说清楚那样事情会好办很多是么?” 说罢他的手一扬凭空浮现一张薄绢飘向林熠说道:“收好它也许你有用得着它的时候。” 林熠接过薄绢扫过上面的文字淡淡点头道:“我明白了。” 龙头轻轻笑道:“现在你总可以相信老夫的诚意了吧?明日一早你先去拜访忘忧崖自有人向你详细介绍西冥的情况并将云怒尘的亲笔书信和贴身信物交给你。 “然后你再去一次猎苑青丘姥姥会向你移交一队兽营武士有了他们的护卫西冥之行应是有惊无险。” “我什么时候出?”林熠沉思片刻收起薄绢抬头向龙头问道。 “尽早动身”龙头说道:“还是那句老话底线我不交代你自己随机应变全权处理。即使不能让西冥答应合作也不要让他们投靠了云洗尘。” “青丘姥姥是巫女转世她对于南荒的情形和冥教的功法巫术应该不会陌生。”林熠道:“所以我希望能请她再做一次帮手。” “可以”龙头对林熠总是出奇的慷慨不假思索地答应道:“我让她和你同行。” 林熠想了一想说道:“既然你说由我全权负责希望不会再从暗处突然冒出另外一个人插手我的事情。” “你指的是老峦吧?”龙头哈哈一笑道:“他也只是为了关心你而已。” “这种关心在下敬谢不敏”林熠嘿然道:“我的事自己会处理。” 龙头点头笑道:“除了谢绝别人关心你之外还有其它什么问题么?” 林熠道:“有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龙头微笑道:“当然可以走出书房后麻烦你帮我把门重新关好。” 林熠默然起身离开书房门被他轻轻合上。 龙头却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悠然道:“这小子老夫亲手泡的香茶竟一口没喝。” 第五章 真父子 光影闪过青丘姥姥在林熠刚离开的椅子上落坐淡淡道:“也许他是在担心这杯茶水里是否有什么问题。” “妳何需替他解释?”龙头道:“其实他刚才不过是全神贯注在与我的交谈中才忽略了桌上的茶盏而已。他放走幻云真人的事妳怎么看?” 青丘姥姥沉默片刻回答道:“他应该明白这么做会加深自己的嫌疑。” 龙头悠悠一笑道:“可是他这样做我反而愈觉得有趣了。再说一个人若是心里有鬼往往会在下意识中急于向别人撇清自己的嫌疑林熠很聪明他自然晓得自己有嫌疑而且很重却还是不管不顾做了这说明什么?” 青丘姥姥道:“套用云怒尘的一句话要么是我们的怀疑出错;要么是他的城府已深到足以瞒过所有人的地步。” 龙头徐徐道:“说得好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刚才他在得知自己是林显的儿子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与诧异难道他早已晓得自己的身世?然而这个秘密之前我并没有告诉过他又会是谁提前多嘴?” 现龙头的目光正盯着自己青丘姥姥漠然道:“我不清楚。在此之前我和许多人一样并不了解这个秘密。” “我也相信不是妳这事稍后还是由我自己来求证吧。”龙头说道:“妳曾经要求林熠每天只能喝一斤酒为什么?” 青丘姥姥不动声色回答道:“我想这事林熠应该已经对你做出了解释。” 龙头道:“有一件事妳可能不会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林熠出事所以今后妳最好不要再自作聪明因为没有下次。” 青丘姥姥哼道:“你若对我不放心大可将我从林熠的身边调走。” 龙头道:“既然林熠提出要妳随行我就不会拒绝。事先警告妳是为妳好。” 青丘姥姥道:“你真的不担心将来会把他培养成为聂天第二?” 龙头微笑道:“这是我的希望又为什么要担心呢?此次西冥之行凶险之处会很多好好照顾保护林熠。做好我需要妳做的事情!” 青丘姥姥道:“若是林熠能听到你的这些关心之辞或许会感动得受宠若惊。” 可惜林熠已走出小楼更没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已露出了一个绝大的破绽大得足以要他的命他现在看到的只有老峦的身影站在原地一直在等。 “你还没有走?”林熠迈下石阶停住脚步望着老峦问道。 “我在等你”老峦回答道:“天色还早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小屋去稍坐片刻?” 林熠拒绝道:“对不起我想早点回去休息可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老峦温和地一笑说道:“不过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林熠前行的脚步没有停止却忽然问道:“你喝酒么?” “当然”老峦的眼睛里闪着光回答道:“而且只喝最上等的好酒。” 林熠回过头露出笑容道:“如果你是请我去喝酒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彷佛只要有酒喝他就可以忘记是谁亲手杀死了黎仙子。 老峦的家其实就在龙园旁边有一扇小小的侧门可以直通。 先映入林熠眼帘的是一排马厩和一辆没有上套的马车穿过马棚是三间一排的小木屋再向后竟是一片碧绿的草场。 木屋的门没有锁老峦推开道:“进来坐吧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一头形似花猫的魔兽从门缝里钻出来绕着老峦脚边转悠亲热地探出猩红色的舌头不时舔上几下。 牠的头上生着三双六只细长的眼睛着紫光却比普通的猫多了一条前腿粗粗短短蜷缩在脖子底下。 “这是一头六眼灵猫吧?”林熠道:“没想到你还养猫。” 老峦抱起六眼灵猫温柔地拍拍牠的脑袋看上去倒像一个慈祥的父亲。 迈入屋门他说道:“除了马这里只有牠和我作伴你是第一个我邀请来小屋的客人。” 点燃火烛林熠顿时现这间貌不起眼的小屋子里别有千秋四面的墙壁上错落有致的悬挂着数幅字画随意看上一眼落款无不出自千年以来的名家手笔较之公揽月宝库中所见甚至更胜一筹。 桌上摆着一瓶插花林熠仔细观察了半晌才问道:“这是你插的?” 老峦关上门点点头道:“你觉得怎么样?” “几近于天道”林熠在桌边坐下微笑道:“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如此的闲情雅致摆弄花草?” 老峦从橱柜里取出一套精致素雅的酒具一一擦拭干净问道:“那么在你的印象中我又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林熠拿起一只酒杯借着烛光一边欣赏一边回答道:“冷血杀手龙头忠狗。” 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听到这样的评价加诸己身都会愤怒翻脸而老峦偏巧是九十九之外的那一个他居然很开心地笑道:“不错很顺口很好记。那么你又怎么评价你自己呢?” 放下酒具他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声音传来道:“不可救药的笨蛋么?” 林熠一凛回忆在合谷川青丘姥姥对自己说这句话时的情景老峦若要知道只存在一种可能性他冷冷道:“敢情尊驾还是一位喜欢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家伙。” 老峦抱了一坛酒出来满不在乎道:“一个人话说的越少越安全;耳朵却是竖得越长才越能活得安稳。你的问题就是许多时候话太多知道的又太少。” 林熠针锋相对道:“我至少知道阁下能够听到青丘姥姥的传音入秘无非是运用了类似”破罡收音“那样的心诀。” “好酒!”老峦拍开封泥闻了闻才说道:“可是你却忘了”破罡收音“是逆天宫不传绝学自从聂天兵解三大弟子销声匿迹之后当世就再无人懂得。而你能够知道也不过是沾了《幽游血书》的光。” “果然是好酒”林熠不紧不慢自斟自饮了一杯问道:“难不成尊驾要告诉我说你就是魔圣聂天转世?可看年纪似乎稍嫌老了一点儿。” 老峦没有立刻回答缓缓伸手摘下头顶的斗笠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聂天转世可你是这些年第一个真正看到我脸的人。” 斗笠一寸寸地滑过他的脸轻轻落到桌上林熠的呼吸骤然停止双眼紧紧盯死老峦的面庞久久久久不能说出一个字。 “哗─”手中的杯子漫溢碧绿清澈的酒汁顺着桌角流淌滴落酒坛在颤抖。 扶正酒坛林熠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悠悠道:“前不久我刚冒充过金裂寒的私生子莫非又有人想和我再玩一次滴血认亲的把戏?” “你叫林熠对么?”老峦用丝巾认真擦干桌上的酒渍认真问道。 “这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不劳尊驾再问我一次。”林熠想笑却觉嘴角的肌肉有点僵硬像冷冻住了一般。 “你姓林是因为令师玄干真人抱养你时现你的胸口有一枚执念玉上面刻着一个”林“字。那枚玉佩是我在你出生之时亲手挂上去的。”老峦替自己倒满了一杯酒说道:“你的名字是”熠“源自你那双特别亮的眼睛。 “包裹你的棉被是少见的黑底银边上面缀着十七朵铜钱大小的忘梦花就像我花瓶里插着的那样摆放。” 林熠不由自主地再次瞥过插花生硬地道:“这事昆吾派很多人都知道玄冷师叔也是知情者之一。” 老峦从容自若道:“那又有几个人会知道当时你的左肩上尚有一处牙痕好几天后才消失不见?那牙痕是你娘亲在喂过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奶后狠心咬下的她本想咬得再深些好留下一个永久的印记。可惜终究不忍心─” “住口!”林熠沉声打断道:“就算你说的都对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林显!” 老峦深深注视林熠叹了口气道:“我不用证明我也不强求你能立刻就接受这个事实。至少该告诉你的我已告诉了你。” 他重新戴上斗笠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而这件秘密龙头也早已了解。所以他从不担心有一天你真的会下手杀我。” “所以你就敢堂而皇之地杀死黎仙子?”林熠冷冷道:“美其名曰是在关心我?” “我本不打算这么早让你知道”老峦道:“可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过来。现在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喝酒。” 林熠将杯中酒饮尽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忽然站住头也不回地道:“我欠你两杯酒一定会还请。” 老峦清楚林熠的话是在提醒自己他与他之间毫无干系甚至比陌生人更加疏远所以欠的一定要还。欠酒还酒欠命还命! 他淡淡地回答道:“我记下了你别忘记我请你的是好酒可不是苦酒。” 林熠推开门涩声道:“酒不苦心才是真的苦!”迎面夜风袭来他大步而行彷佛潜意识中是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风清云淡心乱如麻他的步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老峦桌上的插花胸前的执念玉交替浮现还有师父曾告诉过自己的牙痕。不知过了多久林熠才如一个失去魂魄的空壳般飘荡回他居住的楼前。 藕荷倚门张望笑靥如花地迎上来道:“公子奴婢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林熠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倦意如同是在昏昏沉沉的一场梦中见到的一切都突然变得不真切起来。 他萧索地道:“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奴婢早都准备好了就等公子回来用。”藕荷乖巧地回答道:“公子您的衣衫也该换下来洗一洗了。奴婢还给您多备了一坛酒。” 林熠麻木地听着藕荷的声音在身后絮叨着却失去了开口的兴趣三步两步走进澡房紧紧关上了门。 在门背上靠了很久他才缓过一点神定了定心褪去衣物把整个身子埋入池水里不想起来。 水有一点凉了他在水里睁着眼浮动的光影不断地变幻却总看不清那清澈的水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很久很久他才把头浮出水面默默舒展灵觉探察了一下澡房外的动静才将传音法阵开启。 呼叫过后是漫长的等待或许不过是须臾的工夫但他分明觉得每过一刻都难以忍受。 传音法阵里终于响起释青衍熟悉的声音。 林熠抢在对方询问之前先说道:“记得我曾经请你调查老峦的来历可是你一直没有响应为什么?” 对面传来长时间的沉默很久之后释青衍才缓缓问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林熠步步进逼追问道:“老峦就是林显是我的亲生父亲对不对?” 释青衍道:“是他亲口对你这样说的么还是另有其它人?” “这个无关紧要”林熠有些焦躁地道:“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答案对还是不对?” “对”释青衍沉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现了你身世的秘密。” “包括龙头也许他们很早就知道了。”林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水好凉他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钩木然道:“可是你为何要一直瞒着我?又或者你为什么不继续隐瞒干脆否认?为什么?” 他狠狠一拳砸在池边的大理石上脸上的水珠淋淋滴落竭力让嘶哑的嗓音听起来不至于刺耳难辨继续用传音入秘说道:“他不是早死了么我不是个孤儿么?我的娘亲她如今又在哪里?你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我!” “冷静些。”释青衍婉转道:“老峦的身分也是在你提出之后我们才查证出来的事先并不清楚我没有马上告诉你是不愿影响你的心情。至于你娘亲我们也曾查找多年但没有一点消息只好暂时相信她已经不幸遇害了。” “暂时相信?”林熠冷笑愤怒、悲伤、委屈、痛楚种种抑制多日的负面情绪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出来嘶吼道:“什么叫暂时相信?你又让我如何相信我的爹爹是九间堂的脑是逆天宫的叛徒?” “你爹爹他本是聂天有意安插在龙头身边的卧底。”释青衍感应到林熠激愤的心情沉吟着措辞回答道:“但他背叛了魔圣倒向九间堂这才导致逆天宫一战仙盟彻底惨败。” 林熠的心完全冷了他原本在心底还悄然存在的最后一丝期望也被释青衍的话语无情地毁灭。 释青衍还在接着说道:“逆天宫一战后林显了无音讯我们本以为他死在了乱军之中不料他竟在九间堂中一步登天成为龙头的心腹之人。龙刃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些秘密是我的错。你─要克制!” “见鬼去吧!”林熠狠狠拍动水面激起一蓬浪花低吼道:“我受够了!你居然问也不问我的意见就让若蝶去了雍野。 那是什么地方?万一西冥翻脸凭借仇厉的一己之力能够保护住她?“ “龙刃!”释青衍的语气也变得严厉回答道:“我对蝶儿的关心不比你少丝毫!你知道我明天要去哪里么?你知道我暗中布置了多少措施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龙头用一个林显就把你打趴下了!”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傻瓜被你们当作棋子使来唤去。” 林熠的声音蓦地冷静得可怕徐徐说道:“你在隐瞒我龙头在利用我云怒尘也在算计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莫名其妙地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我算什么?龙刃还是鱼钩上那串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诱饵?”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说过这本就是一场未知生死的赌局中间任何事情都会生承受和坚持是你必须做到的。”释青衍放软了口吻语重心长道:“这条路绝不好走可我选择了你而你也选择了这条路!”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牺牲得太多了你告诉我这样的忍耐何时才算了结?” 释青衍道:“你忘记了关在忘忧崖里受苦的洁雨师太了么你忘记了为盗取《云篆天策》而牺牲性命的段衡了么?那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师父还有许许多多为了同一理想抛家舍业隐姓埋名的仙盟盟友?他们都在付出与牺牲又在指望什么回报?” 林熠咬着牙唇皮渗出了血许久说道:“我的真气不济了有事以后说吧。”不等释青衍同意立即切断了联系默默看着传音法阵在肌肤上隐去。 他忽然比所有的时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着她芬芳温暖的怀抱然后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去永远都不要再抬起来。 这世上还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么? 他谈笑用兵轻松自如横扫金牛宫;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动岩于瞬息。在外人眼里本该是无限的风光无比的艳羡然而这些所谓光环功业的背后真正的他又要怎样做才能掩盖自己的无力与苦闷。 师仇未报挚爱未圆。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洁的另一面隐藏着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浓重与深沉! 胸前执念玉透过水波熠熠闪光伸手握起依旧温润但他现在却只想狠狠捏碎!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离开龙园独自去了忘忧崖。 从他的脸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惫与愤懑然而以往不时浮现在嘴角的那抹洒脱不羁、轻松自在的笑意也同样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怒尘已经闭关负责接待林熠的是他的关门弟子隆雅安亦是忘忧崖的大总管。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岁面色苍白双颊泛着胭脂般的嫣红这令他原本颇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味道。 修长的个头穿了一身金丝绣花宽袍挺直的鼻子底下两片过薄的嘴唇微微上翘眼里隐隐闪烁着教人极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他似乎学足了云怒尘的自负与傲慢更变本加厉地比云怒尘多了一股阴冷与嚣张这让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很不喜欢。 林熠更不喜欢的是两人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间阴暗的刑室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见识一下他的刑讯手段么?这难道不是另一个刻意安排么? 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正被血卫从刑架上拖下来他的手腕与脚踝分别深嵌着两枚一指粗的油绿色铁钉钉头系有一根银色丝线末端缠绕在脖颈上勒出数十道血肉模糊的细痕。 可想而知只要这名囚犯挣扎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银线便会立刻收紧扼制住他的喉咙。 他应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树奄奄一息只懂得从翕动的嘴唇间出若有若无的细微呻吟。 “你来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隆雅安靠在舒适的兽皮椅背上冷冷扫视林熠一眼挥手指了指下的一张空椅拖长透着施舍意味的语气道:“坐。” 他以前并没有见过林熠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可是一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上许多岁的年轻人短短数月间居然获得数起重要任务的全权指挥权成为龙头座前有数的红人他就很不舒服。 不过是一个昆吾派的叛逆竟能堂而皇之的住进龙园被奉为上宾而他追随云怒尘二十余年到今天甚至还没有见过龙头一面! 一想到这些隆雅安的嘴唇就抿得更薄、翘得更厉害了。 林熠没说话突然转身走出刑室。 隆雅安一愣霍然起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熠笑了笑悠然回答道:“我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起身迎客是最起码的礼仪。显然令师没有教过阁下这一课我只好越俎代庖教会你。现在你可以坐下了。” 隆雅安的脸有些青对视林熠片刻嘿嘿一笑道:“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林熠慢悠悠回到屋里落坐跷起二郎腿道:“这个问题阁下不妨去请教龙头。” 隆雅安踱了两步用脚尖翻转那名囚犯紧贴在地的脸吩咐道:“灌药!” 一名血卫撬开囚犯的嘴巴将一小碗墨绿色的浓汁倒入。 眨眼间本已陷入昏迷的囚犯猛然声嘶力竭地惨嚎起来可惜他的嗓子早哑了只能出“呵呵”的呼吼。 他拼命在地上翻滚双手在坚硬的地面上磨得全是血脖子上的银线深入肉里。 林熠的脸上波澜不惊徐徐道:“听说金城舞还关在忘忧崖未被释放?” 隆雅安很享受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渐渐把地上的这个人幻想成林熠生硬的回答道:“我没有收到山尊释放金城舞的手谕。” 林熠若有所悟道:“原来在忘忧崖龙头的话是不算数的。” 隆雅安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寒声道:“你拿龙头来压我?” 林熠微笑道:“我要见金城舞立刻马上可以么?” 隆雅安讥笑道:“可以眼前不就是么?” 呼吼骤然从刑室里消失那名囚犯七窍中流出黑血身体奇怪而僵硬地扭曲定格。 他死了终于可以死了。 第六章 四宝会 这日午后空幽谷。 艳阳高照锦云绿茵依稀已有几分昔时景象。 一座竹亭新建在潺潺溪水上里面正有人赤着大脚板袒胸露腹地酣然大睡四周幽静怡人许多人也正在各自的屋里小憩避暑。 忽然碧波中泛起一蓬涟漪紧接着探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小脑袋却是个眉清目秀、机灵活泼的七八岁孩童。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抬头看到竹亭中侧卧的两人黑漆漆的眼珠里闪过一缕俏皮的光芒蹑手蹑足爬上岸来。 手上提拎的水草上是一串吸血爬虫孩童溜进亭子偷偷蹲到两人脚下选了四只个头最大的放到了他们的脚心。 侧卧的两个人其实自打出生以来就一直不得不保持侧卧的姿态。因为一旦他们中有人想体会仰面朝天是什么样的感觉先必须说服另一人乖乖趴下而这样的劝说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此时这对兄弟好梦正浓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脚心吸血爬虫的肚子越来越鼓越来越红。 孩童见两人均毫无反应不免有点沮丧索性一口气将水草上所有的虫子全部放到脚板上。 那脸朝外睡着的家伙终于有了动静缩缩脚咕哝道:“哪来的蚊子─”却眼睛也没睁又睡过去了。 孩童更觉有趣只听另一名丑汉含含糊糊地哼道:“该死的蚊子!”突然脚一动直直地蹬在了孩童的面门上鼻子被踩扁事情尚小那一股浓烈欲呕的臭气再加血腥气直窜孩童的两个鼻孔却几乎把他熏昏过去。 最痛苦的当然莫过于嘴巴也被那只臭脚封得严严实实。 孩童刚想躲闪丑汉的另一只大脚又搁到了他的肩膀上将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再斜眼看对方的大脚板又黑又油满是干巴巴的泥土和草屑更别提那堆被挤出五脏六腑和腥血的爬虫死相有多难看了。 孩童伸手用力一扳压在脸上的臭脚纹丝不动他再笨也知道自己惨了禁不住着咿唔道:“臭老九─”可嘴巴张开一丝缝臭烘烘的味道竟顺势直逼喉咙恶心得他连着下面的话和翻上来的苦水又一并强行咽了回去。 白老九舒畅无比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就在这小家伙拿着一串吸血虫悄悄溜进竹亭前他已警醒只是故意给小家伙一个恶作剧的机会待自己的脚底板爬满了吸血虫白老九才反过来戏弄了孩童一把。 现孩童恼了白老九这才哈哈一笑把臭脚上的爬虫尸体连带黑泥尽情抹在孩童脸上道:“小曹衡香不香?” 原来这孩童便是曹彬的独子小曹衡。 数日前合谷川被九间堂攻破他们得以及时撤离幸免于难翌日就由得着讯息赶来的楚凌宇连夜护送到空幽谷。 如今的空幽谷既有丁淮安等上百高手又有邙山双圣、罗禹等人常驻实力之强硬远非昔日可比。 罗禹等人都知道曹彬夫妇仗义救助林熠的故事因此对曹彬一家也十分感激亲热尤其小曹衡与林熠渊源匪浅又精灵古怪恰似罗禹未成年前的小师弟众人对他都宠爱万分。 邙山双圣本就是没大没小边了小曹衡的脾性正投两人的胃口才几日不到两老一小已打成一片捉虫子爬树枝整日玩得不辨东南西北。 曹衡奇遁身法的度施展到极致窜出竹亭一头栽进溪水里好半天才浮出脑袋骂道:“臭死了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臭!” 白老七正对着他眨眨眼睛道:“茅厕里的石头是什么滋味你尝过?” 曹衡很快眼珠一转还击道:“我还真不晓得。七叔您老人家见识广博无所不晓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白老七得意洋洋道:“告诉你吧茅厕里的石头当然是又臭又硬很不好吃。” 曹衡笑嘻嘻道:“敢情您老人家亲口尝过才这么清楚衡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老七反应过来佯怒道:“臭小子敢骂你七叔!”与白老九双双跃起一头栽进溪水里溅起老大的浪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曹衡一声惊呼转身潜入水底拼命逃跑。 可四手四脚的人哪怕用狗爬式游起来也比两手两脚的人快些没出十丈邙山双圣便追到曹衡身后三人闹作一团。 好半天先是曹衡爬上岸躺倒在草地上直喘气然后邙山双圣也湿漉漉的钻了出来坐在曹衡身边。 白老七笑道:“小曹衡你中午都不睡觉的么?” 曹衡摇摇头道:“我是好辛苦才溜出来找你们的。九叔你上午的故事还没说完快告诉我后来干爹怎样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满脑袋都在想这些。” 林熠襄助云怒尘突袭合谷川迫死连城雪、擒纵幻云真人的事情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曹衡年幼邙山双圣又是对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生非的活宝谁也不敢把这事告诉他们。 白老九笑呵呵道:“想听?把你那根宝贝石棘索借给九叔玩两天。” 曹衡一嘟小嘴道:“不借那是我干爹送的。” “稀罕?”白老七嗤了声故作不屑道:“老九让他自己给自己想故事去吧。” 曹衡想了想问道:“你们两个想借我的石棘索用来作什么?” 白老九道:“我告诉你了你可得保密。”见曹衡点头他压低声音道:“老子要用这玩意儿捆了瞿稻的那双贼手看他往后还怎么偷咱们兄弟的酒喝。” 曹衡一听来了精神兴奋道:“那好吧。不过绑他的时候一定要叫我来看。” 白老七大喜催促道:“你赶紧去取咱们这就找瞿稻去。” 曹衡苦着脸道:“我刚才跟你们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半点力气也不剩连脚趾头都不想抬。还是先休息一会儿等你们讲完故事再去拿吧。” 白老九一心想找瞿稻出气迫不及待道:“你把东西放哪儿了我们兄弟去取。” 曹衡道:“就在我枕头底下藏着。可千万别跟我老姐说这事不然她肯定要当叛徒告诉我娘亲就不好玩了。” 邙山双圣一跃而起一面跑一面应道:“放心包在咱们兄弟身上。”一眨眼已没了影。 曹衡嘻嘻一笑冲邙山双圣消失的地方皱了皱小鼻子。 忽然空幽谷上方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待稍近一些曹衡才看清是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 那少女也瞧见了四脚朝天躺在溪边的曹衡收住身形慢慢飘落问道:“小孩这儿是不是空幽谷?” “没礼貌!”光听称呼就已经让小曹衡很不喜欢了再看对方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岁偏偏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不觉有气。 他眼皮都不抬懒洋洋道:“阿姨在问我么?” 红衣少女娇哼道:“不问你还问谁本小姐看起来很老么?” 曹衡道:“那我可不知道这谷里养了不少狗啊猫啊谁晓得妳是不是在问牠们?” 红衣少女诧异道:“本小姐为什么要问牠们?” 曹衡一脸坏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妳直接问牠们岂不是更省事一些?” 红衣少女双颊腾起嫣红嗔怒道:“小破孩本小姐好端端向你问路你却拐着弯地骂我信不信我替你爹娘好生教训你一顿?” 曹衡什么时候被人威胁时低过头他嘿嘿笑道:“妳想当我奶娘还稍嫌小了点吧?” 红衣少女自幼娇生惯养何时想过要给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当奶娘?顿时气得恨道:“你讨打!”飞身而下探手抓向曹衡的肩膀。 曹衡一骨碌翻入溪水只露个脑袋笑呵呵道:“没打着好凶的奶娘!” 红衣少女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轻轻松松躲过自己燃木神爪、在溪水中喜笑颜开的小曹衡挑高眉毛哼道:“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凶“!” 身躯在空中曼妙一转掠向曹衡头顶曹衡不晓得何时嘴里含了一口溪水见红衣少女扑到“噗”地喷出。 他用上了太炎真气这水箭又快又准红衣少女猝不及防赶紧凌空翻转挥掌震散。 曹衡却从另一处又冒了出来鼓掌嘻笑道:“又没打着。” 红衣少女怒不可遏又不愿下水去捉只好忿忿道:“小破孩有种你上来!” 小曹衡有样学样小胸脯挺得比她还高道:“老阿姨有种妳下来!” 红衣少女一咬贝齿道:“你当自己扮了乌龟本小姐就治不了你么?”凌波飘立飞出云袖一股袖风激荡水面要把小曹衡从溪水里迫出来。 小曹衡暗叫:“啊哟不好要出人命了。这老阿姨不好玩这么快就恼羞成怒啦。”漫天水花中他扯开嗓子叫道:“救命啊有人要倚老卖老行凶杀人啦─” 红衣少女愈羞怒袖风激得一股股水柱直冲云天像是开了锅一样。 忽然斜刺掠出一人双掌虚按“啵啵”连声将红衣少女的云袖弹飞冷冷说道:“这不是青木宫的小鲍主么怎有兴致来此穷乡僻壤之地?” 来的是老奉。他今日当班巡山守值早已现了花纤盈但见她一进来正撞小曹衡便乐得隐身一旁看热闹后来见花纤盈出手渐重担心曹衡出事才现身拦阻截下对方。 花纤盈可不认得他是谁只觉得来人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于是问道:“阁下是哪位怎么会认得本小姐?” 老奉冷笑道:“小鲍主金枝玉叶当然不记得也不必记得被贵宫囚禁在血动岩多年的苦力!没想到啊咱们都躲到这地方来了小鲍主还不肯放过。嘿嘿想再打上门来欺负我们么?” 花纤盈“啊”了声惊讶道:“不对不对我可不是来欺负你们的我是想来打听─” 老奉打断道:“打什么打?就凭妳那两手还想打?说吧妳是想我亲自动手还是自己束手就擒?” 花纤盈正憋着一肚子气见老奉言语如此无礼忍不住大怒道:“臭老头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老奉对青木宫恨之入骨花纤盈既是花千迭的宝贝孙女今日送上门来哪肯轻易饶过阴阴一笑道:“花纤盈那咱们就试试!”身形一晃探手抓向花纤盈的右臂好先迫她不能拔剑。 花纤盈的修为虽然在青木宫年轻一代中拔尖可较之老奉仍差了一截。 她被老奉先声夺人逼得来不及出剑空负食心青丝盏无法运用十个回合下来便左支右绌落了下风。 小曹衡一边用双脚在水下逗弄小鱼一边也没忘记鼓掌喝彩道:“奉二叔好本事!”又劝说道:“这位小鲍主奶娘老阿姨举手投降就放过妳好男哪能跟女斗!” 曹衡的风凉话把花纤盈的怒火煽到极致叱骂道:“小破孩你给我闭嘴!”略一分神“嘶啦─”脆响半截云袖教老奉的“夺命神爪”给扯成碎片。 花纤盈羞怒交加突然向谷外叫道:“邓宣本小姐被人欺负很好看么?还不快滚下来!” 西上空人影闪动邓宣率着六风卫与太阴四圣御风掠至皱眉道:“我劝妳别急妳总是不肯听。” 曹衡从水里爬了上来心道:“哎哟来援兵了。不过他们总共也没几个人等我把谷里的人全喊出来吓也吓死他们!” 还没等他叫呢花纤盈眼前一花被人托住往后一送邙山双圣已到了近前。 白老七晃荡着手里的石棘索喜嘻嘻道:“咦青木宫的小泵娘妳怎么和奉老二打了起来?” 花纤盈吁吁细喘没好气道:“邙山双圣这臭老头欺侮本小姐你们帮不帮我?” 白老九看看花纤盈再瞧瞧一脸铁青的老奉挠挠脑袋道:“这个都是一家人我看还是算了吧大伙儿坐下来喝杯酒不是很好么?” 老奉漠然道:“只怕我没那么好的福气!”一松扯下的衣袖碎片转身径自去了。 花纤盈冲着他背影叫道:“你别走还没赔本小姐的衣服呢!” 这时玉茗仙子在丁淮安和瞿稻的陪同下赶到溪边听到花纤盈的话她嫣然浅笑道:“这位妹子我代奉二哥向妳赔不是了妳的衣服由我来赔好么?” 花纤盈转头瞧去见玉茗仙子丰姿淡雅冰肌玉骨宛若神仙中人更兼语音轻柔悠扬谦谦有礼与刚才的小破孩与臭老头没半分相似之处。 但她依旧余怒未消赌气道:“我才不稀罕一件破衣服呢本小姐是气不过他凶巴巴的样子。还有那个小坏蛋一肚子坏水。” 小曹衡正在穿衣转过头朝花纤盈扮了个鬼脸道:“妳才是坏蛋!” 玉茗仙子曾听楚凌宇和林熠屡次提及花纤盈知这女孩儿坏就坏在脾气上心地却甚是善良。她自己并非出身正道更对花纤盈不存丝毫的门户芥蒂含笑牵手道:“妹子妳是来找楚凌宇的吧?” 花纤盈楞楞地点点头脸红道:“我听姚人北姚大哥说他可能来这儿他在么?” 玉茗仙子摇头道:“妳来得不巧他昨日和罗禹一起出门办事去了。” 花纤盈抑制不住满脸的失望之情追问道:“那他们是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曹衡叫道:“三婶别告诉她。又老又凶的阿姨找楚叔叔准没好事。” 玉茗仙子笑了笑拉过小曹衡道:“衡儿这位纤盈姐姐是你楚叔叔的朋友也认得你干爹你可别再这么没礼貌了。” 曹衡噘嘴道:“哦是我干爹和楚叔叔的朋友那可不是一位老阿姨么?” 花纤盈气道:“小破孩你再口口声声叫我老阿姨看我不揍扁你的小屁股!” 曹衡躲在玉茗仙子身后嘻嘻一笑道:“好啊叫妳姐姐也可以以后妳岂不成了楚叔叔的侄女?这两样妳自己选吧我可是最老实不过了。” 花纤盈认又不是不认也不是这关系看来是理不顺了。 玉茗仙子解围道:“好啦衡儿你和纤盈小姐也算不打不相识莫要再胡闹了。” 曹衡嘀咕道:“是她先欺负我来着。”委委屈屈从玉茗仙子身后走出。 那边邙山双圣也和邓宣聊上了。 白老九问道:“邓老弟你啥时候成了她的护花使了?呵呵再算上小楚这丫头的保镖还真不少。” 邓宣道:“我只是帮她找到楚凌宇而已别的什么也不是。” 丁淮安老成持重已暗中派人在空幽谷左近搜索了一转未现还有其它伏兵他微笑道:“诸位远来是客请先到园中落坐小歇。” 当下众人相偕而行一个没留神花纤盈悄悄追到了小曹衡身后乘他不备突然扬腿在这小家伙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曹衡往前一扑捂着屁股踉跄着回过身跳道:“妳还想跟我打?” 花纤盈笑意盈盈道:“刚才这位姐姐不是说咱们两个是不打不相识么?我若不真格的打你一下又怎算得上是相识了呢?” 终于也有人能让曹衡目瞪口呆了他摸着屁股暗道:“这个阿姨姐姐一点也不温柔比我三婶差远了。小楚叔叔若真娶了她往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花纤盈踹过人家一脚后怒气随之烟消云散笑着握起曹衡手道:“小衡现在我们便算正式认识了往后有谁敢欺负你本小姐一定替你出头。” 曹衡苦着脸被她拽着往前走跟在身后的人连着邓宣俱都笑出声来。 百花园的建筑格局悉数依照旧日景观重现绿柳依依凉风送爽众人一路行来颇为惬意。 在花轩落坐后彼此又引荐一番寒暄起来。 但邓宣寡言少语花纤盈无心用茶倒是邙山双圣的话说得最多。 丁淮安早瞧见白老七手里的那根石棘索笑呵呵问道:“七兄你拿着根绳子作什么?” 白老七正在高兴不假思索地脱口回答道:“绑小瞿两只贼手用的。” 话一出口才觉着不对瞿稻已叫道:“好啊居然想绑我?这两天你们小心看管好裤衩万一丢了可别来求我。” 白老九埋怨道:“笨蛋嘴上就没把门的。我早就叫你把东西藏起来为什么不听?这下好咱们的裤衩怎么办?” 白老七不肯低头哼道:“怕什么?大不了往后睡觉把裤衩脱下来压在脑袋下面难不成咱们兄弟都光着屁股了他还能扒什么?” 花纤盈大窘啐道:“你们两个混蛋没瞧见这儿有姑娘家么?” 白老七一脸无辜道:“是小瞿先说咱们的裤衩会丢的妳怎么不怪他?” 白老九也越说越不成话接口道:“难道妳想看小瞿是如何扒咱们裤衩的?” 玉茗仙子连忙打断他们的话头道:“妹子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雍野“的地方楚兄和罗三哥便是去了那里。” 花纤盈看看邓宣现他也在沉吟便道:“雍野在哪儿为何他突然到那儿去?” 玉茗仙子低叹一声回答道:“他们是去找林熠顺道还办些其它事情。” 花纤盈一头雾水困惑道:“听不明白去找林熠顺道办事到底是什么事?” 玉茗仙子看过邙山双圣和曹衡等人微笑道:“轩后的花圃开得正艳妹子和我一起去观赏品玩会儿可好?” 引着花纤盈到了轩后无人处玉茗仙子才压低声音道:“林师弟前几日随同巫霸云怒尘等人攻破合谷川迫死楚兄的师叔连城雪。楚兄将衡儿一家送来后便前往雍野找林熠罗三哥不放心也随着去了。” 她在这边说话前头有两位仁兄竖直了耳朵、运足真气听得一字不差。 难为的是他们居然能沉住气直等玉茗仙子和花纤盈回返也未作只当什么事也没有。 花纤盈好不容易得着了楚凌宇的下落再无闲情逸致枯坐在这儿急急道:“玉茗姐姐小妹要告辞了。多谢妳盛情款待日后有空欢迎妳来青木宫作客。” 玉茗仙子了解花纤盈已是心急如焚惟恐去得晚了又错过楚凌宇的行踪起身道:“好我来送妹子一程。” 花纤盈谢了瞥了眼邓宣低声道:“我要去雍野找楚大哥听说那儿很远要不你先回金阳堡去吧。” 邓宣默默无语地站起来道:“一起去吧!” 当下玉茗仙子、丁淮安等人送花纤盈他们出谷邙山双圣却坐在位子上没动。 两个家伙小声议论道:“老七听见了没林兄弟又出大事了。” 白老七道:“怪不得这些日子他们绝口不提林兄弟敢情另有原因!” 白老九摇头道:“不成得去找林兄弟万一他和小楚真的对掐起来乐子可大了。” 白老七也摇头道:“雍野在哪儿你知道咱们到什么地方去找林兄弟和小楚?” 这一问白老九可难住了忽听花丛里小曹衡的声音道:“我晓得我带你们去!” 两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不行你太小你爹娘和玉茗妹子不会答应。” 曹衡哼道:“只要我一叫玉茗仙子也不会答应你们去再说了你们两个神通广大不是会保护我的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邙山双圣想想也是便问道:“好吧你先告诉咱们雍野在哪儿?” 曹衡胸有成竹道:“你们跟着我我跟着花纤盈不就晓得了?” 第七章 双姝 “当─”古钟悠扬天际才露一线晨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是南荒极西之地一处依山傍水的寨子不过百多户人家却已是方圆千里少有的繁华。 钟鸣声里聚集在山顶神庙外的数百寨民不分男女老少排成六行由各家的长者率领着秩序井然地鱼贯入殿每个人都穿着相同的服饰黑色头巾银白色长袍妇人的脸上蒙着一层彩纱。 他们依次在殿前脱下靴子从铜盆里粘起一簇朱砂色的粉末轻点在额头正中才赤着双脚肃然虔诚地进入大殿。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衣袍微响和明柱上插着的牛油火把在熊熊燃烧。 大殿正前方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冥帝泥像左右侍立着传说中冥界的八大魔王神像一个个形象各异却无不面目狰狞神态肃穆。 大殿四壁围绕着十八幅巨型彩绘描述的都是冥界景象既有耳熟能详的奈何桥也有金碧辉煌、森严肃杀的冥帝神宫。 一名白衣如雪的年迈巫师肃立在大殿正中的法坛上手里握着一根青铜法杖杖端雕刻的是一头冥界圣兽三脚瞿如。 他的头巾侧面斜插有五根火红色的凤尾羽显示出他在此处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 冥教信徒晨祭的情形从古至今已按部就班地演绎千年只是此处神庙的早祭与南方其它地方相比仍略有不同。 信徒们依旧保持着在别处废弃多年的诸多古老礼仪和程序更相信他们才是冥帝遗弃在世间真正的子民而脚下的大地也是距离冥界最近的所在。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大殿在法坛前五体投地向前扑倒所有的信徒在巫师引领之下低声吟诵起冥教的圣歌。 中土罕见的风笛与七弦琴应和着铿锵的鼓点悠然响起数百人的脸上充满虔诚彷佛他们的歌声能够穿越冥海直达冥帝的神宫前。 歌声徐歇巫师高举起法杖遥指西方用浑厚苍老的嗓音高唱道:“愿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能奉我主的感召皈依在大义的名下让众生脱离生死的轮回不再被罪孽蒙蔽双眼永获平安喜乐─” “噢─”数百人以头叩地齐声应诺待到巫师徐徐抬起双手才整齐划一地从地上缓缓站起将手中冥教的圣典经书紧贴到胸口。 “冥思起─”巫师的法杖沉落慢慢地将双眼合上左手将经书按在胸前。 大殿里又陷入静寂在正门右侧的角落处不为人注意地伫立着五个陌生人他们的服饰与这里的信徒截然不同身穿清一色的黑袍却也各自在胸前握着一本冥教的圣典经书垂目冥思。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面色惨白相貌儒雅紫白相间的长从脑后的头罩下拖曳出来披散到肩头。 对于数百信徒来说这中年人和他身后的四名弟子只不过是外来的朝圣者然而对于中土正道而言血魔仇厉的名字谁人不晓。 半炷香后巫师的法杖在坛上轻轻一击出“叮”的金属脆响道:“思毕─” 仇厉睁开双眼目光有意无意透过窗门投向殿外一名丰神如玉的青衣文士不知何时远远站在了空场一角的古树底下也正默默打量殿内。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仇厉的眼神凝目回瞥四道目光在将明未明的清晨风中迎头交织摩擦出一串看不见的火花。 青衣文士的唇角浮起一丝和善的微笑遥遥向着仇厉颔致意仇厉深幽的眸子蓦地爆起一簇光亮又旋即幻灭然后青衣文士转身消失在参天的古树后殿外清幽一片鸟鸣啾啾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短暂的过程莫说殿内数百的信徒未曾现连仇厉身后的四名弟子也毫无知觉惟有屹立在法坛上的那位苍老巫师的眼里掠过一缕不经意的光而后低沉地颂道:“圣餐开始请净手─” 仇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像在考虑着什么脚下却已随着队列的移动排到了最后一行默默走向盛满羊血的净手银盆。 而这时那名青衣文士已经若无其事地缓步在神庙的建筑群中所有的人都在参加晨祭除了大殿神庙其它地方俱都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他信步走来驾轻就熟若谁以为他是此间常客那可就错了事实上这是雁鸾霜第一次踏足神庙。 忽然头顶一声清脆猿啼打破了庙宇中的宁静一只不过尺许高的金色魁猿双脚抓在树梢上正用机警的眼神紧紧盯着雁鸾霜。 雁鸾霜笑了笑道:“你就是容姐姐身边的冥海金猿吧?当真神武俊秀。” 奉承话谁都爱听小金也不例外牠眨巴眨巴小眼睛姿态果然秀气了很多。 雁鸾霜望了眼精舍虚掩的柴门微笑道:“容姐姐醒了么我来得似乎稍早了点。” 柴门轻启现出容若蝶纤柔的身影盈盈含笑道:“雁姐姐妳来了。” 雁鸾霜道:“姐姐起的真早鸾霜不而至多有唐突还请姐姐海涵。” 容若蝶浅笑道:“天宗仙子莅临若蝶幸何如之。自从筑玉山一会若蝶日夜思慕雁姐姐卓越丰采有缘再见实在欣喜万分。” 两人笑语晏晏彷如真是帕交旧友异乡重逢看不出半分剑拔弩张的敌意然而彼此的目光中早已心照不宣暗藏机锋。 南疆民居与中土建筑不同多以碧竹悬空搭建这座精舍亦是一样雁鸾霜拾竹梯而上说道:“曲径通幽处柴扉掩玉人。容姐姐的住处清幽雅致我真想能在此间逗留几日听竹观云浑然忘却尘世烦恼。” 容若蝶将雁鸾霜引入精舍落坐执起一壶酥油茶替雁鸾霜亲手斟满娇笑道:“雁姐姐天仙化人若还有难解的忧烦如若蝶这般的凡人还不要愁死了?” 雁鸾霜双手捧过杯盏轻轻叹息道:“人在红尘谁无烦恼?鸾霜更非什么仙子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一蓬绿萍而已。” 她举目看了眼与容若蝶形影不离的筝姐道:“这位便是若水先生座下的灵仆吧?” 容若蝶点头问道:“那姐姐这蓬贬谪凡间的绿萍又是因着哪层浪漂来了这里?” 雁鸾霜啜了口酥油茶说道:“鸾霜来此的用意容姐姐难道真的不清楚么?” 容若蝶从容道:“假如来的是别人若蝶或可回答说知道但既然来的是雁姐姐我就不敢妄言揣测了。” 雁鸾霜反问道:“容姐姐和仇兄一行突至雍野所为的又是何事呢?” 容若蝶坦然道:“既蒙雁姐姐问起若蝶岂敢隐瞒?外界传说我与仇大哥此行乃是为与西冥和谈实则还为着另外一桩关乎圣教大计的秘密。” 雁鸾霜道:“容姐姐快人快语鸾霜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实不相瞒鸾霜前来雍野的目的与容姐姐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容若蝶轻笑道:“难不成天宗此次派遣雁姐姐为代表前来与西冥接洽结盟?” 雁鸾霜摇头道:“天宗不理尘事素不与人结盟这点姐姐应当知晓。不过戎宗主与西冥唐教主曾有数面之缘相知甚深鸾霜这次是奉宗主之命来拜访唐教主聆听秘宗教诲的。” “看来我们姐妹果然是志同道合。”容若蝶悠然道:“可惜唐教主尚在闭关参修之中咱们都还需在这儿等上几日了。” 雁鸾霜雍容自若道:“以容姐姐的睿智焉会不知这是唐教主的托词。眼下他恐怕正在和四大长老商议权衡如何应对雍野的乱局吧?” 容若蝶诧异道:“雍野僻居极南蛮荒之地清平已久何来的乱局?” 雁鸾霜微微一笑道:“容姐姐故作不知是有意考鸾霜么?日前早传出消息言道容姐姐与仇兄代表巫圣云洗尘前往雍野欲与西冥洽商两支一统的事宜以便来日北进问鼎天下。正道八派闻听此讯已然各遣门中高手耆宿赶来雍野力阻此事成功。” 容若蝶摇摇头道:“这事早在我意料之中却也谈不上是什么乱局。” “那还有一件事呢?”雁鸾霜不动声色道:“林熠受巫霸云怒尘之托近日也将至雍野目的是要与西冥结盟连手对付巫圣云洗尘。 左右为难之下唐教主岂能不闭门好好思量一番?“ 她的目光凝视容若蝶似是希望能从对方下意识的反应中寻找到什么端倪。 但容若蝶仅仅是不以为意地一笑道:“那更算不得什么大事巫霸云怒尘不过是一丧家之犬岂可与云教主的神威相提并论?唐教主乃是睿智之人其中关键一想即透何须烦心?” 雁鸾霜道:“如果真如容姐姐所言唐教主却为何一连数日不愿接见妳与仇兄呢?” 容若蝶笑道:“道理很简单他既知我来意又闻听巫霸云怒尘遣来林熠接洽盟约自然要作好一番姿态待价而沽向云教主讨个好筹码。” 雁鸾霜道:“可鸾霜却听说容姐姐与林熠关系非同一般云怒尘此举恐怕别有用心否则他怎会不亲自前来偏要委托旁人而且还是一名年轻的正道叛逆?” 容若蝶的俏脸泛起一抹红晕微一沉吟落落大方地道:“我与林兄确属旧识但也不可能为此因私废公。况且如今彼此各为其主势同水火。” “真是这样”雁鸾霜柔和的语气里突露锋芒徐徐道:“鸾霜着实为容姐姐捏了一把冷汗。” 容若蝶道:“多谢雁姐姐关怀。但云教主既然相信若蝶命我前来我又岂敢不尽心竭力?” 雁鸾霜歉然微笑道:“如此祝容姐姐马到功成鸾霜方才之言多有唐突容姐姐万勿介怀。” 窗外有悠扬钟响传来却是前面的大殿早祭结束。 雁鸾霜盈盈起身礼道:“和容姐姐说话竟不觉光阴飞逝屋外天已大亮鸾霜还需前往拜见神庙住持咱们姐妹当谋后会。” 目送雁鸾霜去远筝姐木然道:“小姐多当心这个人。” 容若蝶靠着椅背软软坐着面色苍白轻轻叹息道:“天宗嫡传岂是虚名所致?她的每一句话便如其心法修为一般绵里藏针暗蕴深意言词之间滴水不漏又处处埋伏陷阱这是我平生所遇最为难缠的一个对手。” 筝姐担忧地望着容若蝶毫无血色的容颜问道:“小姐妳不要紧吧?要不要再服一颗丹药?” 容若蝶倦意地笑了笑摇头道:“多服无用我歇息片刻就好。” 筝姐道:“那小姐便莫要再去想雁鸾霜的事情。” 容若蝶叹道:“怎能不想?刚才在心里又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了一遍尤其是那句”乱局“可谓一针见血点出咱们目前危机四伏的险境。只是我还猜不透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筝姐迟疑了一下终究忍不住问道:“雁鸾霜故意提及林公子是不是她察觉到什么?” 容若蝶道:“那只是她的试探之词。她对这件事问得越多就越说明她所知不多有意通过种种手段诱使我露出蛛丝马迹假如她真的掌握到了什么反而就不会多问了。” “可是林公子前几日─” 筝姐的话才起头就被容若蝶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别人怎样说那是他们的自由我只相信不论他做了什么一定有他的难处和理由但那绝对不代表他改变了自己。” 筝姐低声歉然道:“小姐是我不好??” 容若蝶微微含着笑容道:“妳知道吗只要我不怀疑他那在这世上就还有人能理解他。信他永不见疑!这是我现在惟一能为他做的也是我惟一可以做到的。” 想到不久之后林熠与容若蝶势必相遇相争那时候容若蝶又该如何是好呢?筝姐只能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她本已心死如槁对世情冷暖麻木不仁可独独因着眼前的少女久已干涸冰冷的心又有那么一丝热意在涌动。 精舍中寂静无声容若蝶注视着雁鸾霜留下的那只空杯怔怔出神。 她不担心林熠会变也不担心自己即将面迎的诸般狂风骤雨只是呆想着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无时或忘的家伙此刻到底会在哪里? 如果他在她的身边那该有多好她一定要将自己投入他温暖的怀抱里只要紧紧相拥便是天塌地陷也能不管不顾。 门外仇厉咳嗽一声问道:“小姐我可以进来么?” 容若蝶从沉思中醒转怅然一叹轻轻回应道:“仇大哥请进。” 仇厉推门入屋扫过桌上的空杯盏道:“小姐是雁鸾霜来过了?” 容若蝶一笑颔道:“仇大哥也见着她了?小妹适才和她聊了一会儿。” 仇厉一哼道:“来者不善恐怕天宗也想要在这件事情上插一脚浑水摸鱼。” “浑水是一定的”容若蝶悠悠道:“但我尚不清楚她想摸的”鱼“又是哪条?” 仇厉道:“难道雁鸾霜不是针对咱们而来的么除此之外她还会有何目的?” 容若蝶的明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彩缓缓道:“仇大哥你不觉得天宗派雁仙子前来雍野其中人选已大可玩味?别忘了她与小妹在筑玉山曾有一年之约至今未满以雁鸾霜的身分怎肯轻易自毁誓诺挑明了与咱们作对?” 仇厉一怔沉吟道:“小姐说的对可如此一来她的来意就愈讳莫如深了。”蓦然寒芒一闪沉声道:“莫非她要抓的那条鱼是?? 林熠?“ 容若蝶脸上波澜不惊问道:“仇大哥何出此言一个昆吾叛逆又何劳天宗不世传人万里追杀?” “我怀疑雁鸾霜便是仙盟的总召集人。” 仇厉推测道:“林熠弒师出逃不单背叛了昆吾派同样也为仙盟不容更加上他近日襄助云怒尘攻破合谷川迫死连城雪简直就是自断退路。说不定雁鸾霜是来清理门户的。” 容若蝶不置可否道:“在雁鸾霜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之前一切不可妄自断言。不知仇大哥和季正巫师谈得如何?” “有一个好消息但也有一个坏消息。”仇厉答道:“好消息是唐教主准备见我们今日便要派人送我们入雍野;坏消息则是咱们即使进入了雍野暂时也见不到他他要等林熠等人到后一同设宴款待。” 容若蝶微笑道:“仇大哥没觉察到其实后面一条也是好消息么?唐教主越摆出看重林熠一行的姿态便越是在拿他们做筹码来压制我们。这反而说明他真正想接见商谈的是你我而非林熠。” “似乎任何问题一到了小姐面前就可迎刃而解了。”仇厉心头霍然一亮钦佩道:“那咱们此行成功的可能性看来相当大。” 容若蝶淡淡道:“优劣易势只在瞬息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林熠开出的条件可以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一定会远比我们优厚所以走错半步悔之莫及。” 仇厉深望容若蝶平静问道:“那么小姐有否考虑过赶在林熠抵达雍野之前先下手为强一了百了?” 容若蝶修长纤秀的睫毛不经意地一颤道:“如果杀人就能一了百了云教主何必命小妹前来?林熠修为今非昔比仇大哥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 “更重要的是他不过是云怒尘派出的一路使节而已咱们杀了他云怒尘可以另遣人来或者亲自出马。况且选择在这个时候杀死林熠大有可能会激起西冥对咱们的反感和戒备。” “可林熠未必肯放过咱们”仇厉冷冷道:“说起来妳我和他也算旧交对这小子的计智为人仇某亦颇为心许可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极事关重大谁能担保林熠不会做此打算?” 容若蝶慵懒轻笑道:“仇大哥你这话是在试探小妹吧?” 仇厉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凝望向窗外。 精舍下秦毅朗声禀报道:“小姐师尊西圣教长老叶幽雨在外求见。” 仇厉用眼色征询容若蝶的意见见她微一颔当下道:“请。” 两人并肩出屋站在精舍的竹台上迎候。 只见一名白衣华老者面如紫酱矮矮胖胖满脸笑容在秦毅的引导之下走上竹梯在他身后有四名冠插三羽的白袍中年人俱都驻足楼下由锺奎等人陪同。 叶幽雨步上竹台右手贴胸躬身行礼道:“老朽奉唐教主之命特来迎接容小姐与仇先生前往雍野。” 仇厉不卑不亢道:“贵教主太客气了。只消传个话来由我等自行晋见就是何敢劳动叶长老亲自来跑一趟?” 叶幽雨笑呵呵道:“唐教主闭关参修本已怠慢了诸位敝教上下无不心感歉疚老朽无论如何也该前来接上一接。” 客套了几句叶幽雨入屋稍坐待众人收拾停当便出了神庙的后门。 后门外一支过百人的仪仗车队隆重而庞大其中甚至有专为容若蝶准备的豪华车驾。 仇厉何等修为早已察知但他仍旧一皱眉道:“叶长老这阵仗忒大了吧?” 叶幽雨道:“东西圣教绿叶红花本是一家容小姐与仇先生既然是代表云教主前来敝教自当以教主礼仪相迎。” 仇厉呵呵一笑道:“说的好但不晓得咱们两家谁是红花谁是绿叶?” 叶幽雨一怔没有料到仇厉突然挑起话茬。 容若蝶却晓得仇厉已看穿了西冥包藏祸心的迎接礼仪。 这一番动静浩浩荡荡不啻要让那些隐藏在暗处、一心意欲破坏两家和谈的人眼热心冷若想半路截杀也有了绝好的目标。 西冥的人不是傻瓜他们刻意安排如此风光的仪仗车队背后文章可就真难说了。 但叶幽雨反应神立刻轻描淡写化解道:“若说红花容小姐自然当之无愧咱们这些人站在她的身旁可不就心甘情愿都成了绿叶了么?” 仇厉点到为止不置可否迈步跨上金鞍蛮牛。 叶幽雨心中暗松一口气思忖道:“这姓仇的家伙不愧是云洗尘亲传徒不好对付。倒是那女娃儿身为正使颇为低调始终不一言让人琢磨不透。” 鼓角轰鸣仪仗车队缓缓启动沿着神庙后的一条青石大街徐徐朝山下行去。 此时晨祭早散许多寨里的男男女女涌到街边观瞧热闹街头巷尾挤满了人。 在一家生肉店前雁鸾霜静静站立望着容若蝶的车驾在众人护翼下从面前驶过。 忽然身后那正在斩肉的屠夫一阵密刀如雨错落有致雁鸾霜凝神听完不为人注意地背对屠夫微微颔。 仪仗车队已全数驶过两边的寨民纷纷回到街上三五成群小声议论。 雁鸾霜唇角忽现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轻轻道:“他快到了。容姐姐前路小心。” 第八章 请帖 容若蝶当然听不到雁鸾霜的提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晌午时分车队远离玉水寨行进到一条湍急的大河边可车队却停下来了不是没有桥相反河面上架着一座宽阔结实的铁索桥足以让一百头蛮牛在上面甩蹄狂奔。 问题在于正因为这铁索桥太结实也太宽阔了所以上面可以站很多人多得让在前头开道的冥教护卫看傻了眼。 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道有俗悉数背后负剑神精气足一望即知是来自中土各大剑派的高手。 “终于来了”叶幽雨细瞇起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缕针芒缓步走到桥头躬身施礼道:“老朽叶幽雨请诸位朋友借个光往两边让一让好让咱们的车队通过。” 前排一名形色枯槁、怀抱拂尘的老尼低垂双目倒吊一对灰色长眉一副见谁都欠她三串铜钱的晦气模样冷冷道:“此路不通施主请另寻他途。” 叶幽雨听出话中一语双关的意思却笑着说道:“怪了这座跨生桥昨日老朽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不通了呢?” 老尼漠然道:“昨日施主行过乃是往生处去;今日复归却是向死地来。灵山有路地狱无门这桥今日自然也就不通了。” 叶幽雨眉毛耸了耸笑道:“恕老朽眼拙请问师太可是来自中土漱心庵的神尼?” “神尼二字愧不敢当”老尼嘿然道:“倒是有不少人称贫尼”辟魔老尼“的。” 叶幽雨一脸敬慕再次躬身礼道:“原来是辟魔大师幸会幸会。” 辟魔神尼并不领情低哼道:“叶施主不必客套贫尼有三事不解想当面请教。” 叶幽雨收起笑意肃容道:“师太请赐教老朽洗耳恭听。” 辟魔神尼道:“请问叶施主所率的车驾内坐的是何人所为何来?” 叶幽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车里坐着的是容若蝶容小姐奉东圣教教主云洗尘之命前来南疆与敝教唐教主接洽要事。” 辟魔神尼道:“百多年前冥教内讧诸位败走南疆蛰伏至今与东冥一系可谓仇深似海、水火不容为何转眼间却将云洗尘遣来的使者奉为上宾迎入雍野?” 叶幽雨不慌不忙道:“百年已矣前尘如烟东西两家圣教本是同源以和为贵。师太乃佛门高人这佛家讲究的不也正是化干戈为玉帛么?” 辟魔神尼冷笑道:“怕就怕东西两冥化了干戈可中土却要杀机四起、不得安宁!” 叶幽雨茫然问道:“师太何出此言?我西圣教退隐雍野多年早已没了争雄斗胜之念只想能与正魔两道的各门各派一起安享清平罢了。” 辟魔神尼道:“就怕叶施主口是心非贵教另有谋算若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得贫尼要仰仗身后三尺仙剑除魔卫道涤荡寰宇了!” 容若蝶车驾前的帘子早已撩起但她与仇厉只在车队里冷眼旁观一言不任由叶幽雨和辟魔神尼周旋。 叶幽雨呵呵笑道:“师太豪情正气老朽佩服只怕是多虑了。” 辟魔神尼徐徐道:“但愿如此。”双目一闭不再开口伫立在桥依旧一动不动摆明了不许叶幽雨一行从此通过。 叶幽雨心知肚明和声细气地问道:“师太的问题若是说完老朽是否可率车队过桥上路了?” 辟魔神尼身侧站着的飞云真人回答道:“既然贵教无意于中土争雄何不送返东冥使者以明心迹?” 叶幽雨不开腔了回头望望容若蝶与仇厉。 仇厉早料到这笑里藏刀的老家伙会把烫手的山芋扔过来阴冷道:“飞云真人筑玉山之约言犹在耳阁下怎又跑到南疆来插手敝教事务了?” 飞云真人淡淡道:“贫道当日确实允诺过一年之内绝不插手任何针对贵教的敌对行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今日贫道追随正道各派而来乃是劝诫西冥守拙向善不算违约。” 容若蝶朗声道:“道长强言狡辩就逃得过失信毁诺的恶名么?仇大哥既然飞云真人已无意守约你不妨上前向他讨教几招也好让天下人都晓得圣教惩处食言小人的雷霆手段!” 这一下反客为主奇峰突起在场的三方人马闻言都大吃一惊。 仇厉略一转念醒悟到容若蝶用意旨在敲山震虎将计就计拖西冥下水当下嘿嘿一笑道:“仇某正有此意。飞云真人就请阁下不吝赐教了!” 飞云真人可没想到仇厉说打就打上门挑战。 身旁一名锦袍老者望向叶幽雨道:“叶长老对仇先生此举你有何见教?” 这锦袍老者面目清俊须乌黑正是云中剑派的掌门乔冠羽。 云中派毗邻南荒忝居正道八派之末乔冠羽的名头在中土也就不甚响亮但好歹人家也是一派掌门不耻下问叶幽雨也不能不理。 叶幽雨干咳道:“仇先生俗话说远来都是客。看在老朽面上大家罢手吧。” 仇厉不容置疑地摇头道:“不行。叶长老也看到了这些人分明就是来搅局生事的若不出手严惩让他们以为圣教事务可以任由他们指点又岂会知难而退?” 叶幽雨暗暗叫苦容若蝶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自己给推到了峰尖浪口要迫他立刻表明立场而现在他所代表的又岂止是他一人而已? 他悄悄眺望西南苍穹只见万里风清碧空如洗连飞鸟的踪影都看不到当下再劝解道:“何必呢仇先生?万一双方出现伤亡岂非都成了敝教的过错?” 仇厉迈步走到桥头阴冷的气息随风弥漫回应道:“好瞧在叶长老面上只要飞云真人向仇某叩上三个头承认他是个无耻无信的小人再将桥上通道让开我便饶过他今次!” 有这么饶人的吗?这样的要求简直比杀了那牛鼻子老道还让他难受。叶幽雨心中暗骂偏又没法为个飞云真人和仇厉撕破脸对干。 果然飞云真人怒哼出列掣出仙剑遥指仇厉道:“好便让贫道来领教高明!” 仇厉面露不屑忽听筝姐用传音入秘交代了一句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右手一翻亮出觅恨血铃“嘎啷啷”一摇道:“来啊。” 只要听说过血魔仇厉的就没人会相信飞云真人能是他的对手。 飞云真人自己心里同样也不信但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身为神霄五老之一缩头乌龟如何做得? 他心底盘算着倘若能在觅恨血铃之下支撑过三五十招再由其它人接手迎战自己功成身退也可不失脸面。 因此他默运心诀将真气流转周身抱定严防死守稳扎稳打的主意。 可惜他似乎漏算了很重要的一条他的对手是仇厉仇厉右手食指间扣着的是觅恨血铃。 血雾渐起将仇厉的身影深深笼罩遮掩又慢慢扩散向飞云真人的身前但在距离飞云真人不到一丈的地方血雾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铁壁不断滚滚翻腾再无法朝前逼近半尺。 “叮、叮叮─”沙哑的铃声从浓密的血雾中心泛起盖过桥下奔腾不息的隆隆河水在风里荡漾。 缓缓地单调的铃音有了韵律宛如一支悲歌铿锵徘徊。 不知不觉中飞云真人现自己的呼吸、心跳、真气流转的度所有一切的动作节奏融入了铃音的节奏载沉载浮。 “怦、怦、怦怦!”心在跳桥在跳身边的风脚下的河远处的山彷佛也都在追随着那可怕的节拍舞蹈起来。 飞云真人的呼吸如同被一双大手忽紧忽松的扼制住一声声铃音穿透耳膜幻化成金鼓奔雷狠狠捶击在他的灵台每一响都宛若佛门法力无边的金刚杵震得他气血翻涌魂魄离乱。 销魂血咒!他的手开始颤抖剑在不安地镝鸣血色缓缓涌上脸庞形同一个宿醉者连伫立在桥面上的双脚亦变得虚浮。 仇厉隐藏在那团血雾中血雾不断向他迫近由一丈而近至五尺对方未一招但手中的觅恨血铃已将他推至生死边缘。 “破!”飞云真人的双唇间艰涩地吐出一口浊气奋力驱散侵入灵台的魔意将全身功力提升到极致身剑合一凌空掠起向着血雾深处激射而去。 他已不能再等继续苦守灵台只能坐以待毙万般无奈之下惟有背水一战转守为攻与血魔仇厉正面硬撼拼个鱼死网破! 河水突然静止天地亦屏息不语。 就看见出尘仙剑那一抹亮丽的光犹如投火的飞蛾电光石火中劈斩入浓烈的血雾中心。 “呼─”血雾里迸出无数道锐利的狂飙似是潜藏已久的伏兵终于守候到猎物于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汇聚成一股沛然莫御的庞大漩涡把飞云真人的身躯如枯叶飞絮般地卷裹进去狠狠地碾压! “上当了!”这是飞云真人在昏迷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仇厉的血罩神功纵然强横也难挡住他全力出的雷霆一击。 可原来刚才仇厉所为的一切其实都在虚张声势只为逼迫引诱他攻入血雾而在血雾中仇厉早已悄悄将体内的魔气徐徐释放凝缩在身前数丈方圆形成一团恐怖的气场。 轰然巨响声中弥漫的血雾骤然收缩成一道殷红的云柱冲天升腾“嗤嗤”罡风穿空又将飞云真人的躯体从云柱里高高抛出。 他的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血如泉涌出尘仙剑无力哀鸣陪伴着主人翻滚飘荡。 “战决勿伤其命。”这就是容若蝶通过筝姐传音给仇厉的内容而也只有仇厉能够如此干净利落的做到尽避对手也是正道宿老神霄派翘楚! 不论敌我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堂堂的飞云真人居然这般干脆败在了血魔仇厉的销魂血咒之下。 一场众人预料之中的龙虎斗居然在动辄间胜负立判毫无悬念。 昆吾派的玄澜真人腾身飞起追到半空横抱住昏死过去的飞云真人才察觉自己的心跳也加得厉害。 同为神霄五老之一的静云真人惊怒交集冷喝道:“好个仇厉!”拔剑点地如风驰电掣欺身进招。 冷不防车队中射出一溜金芒来势比静云真人快得太多“叮叮叮”一阵金石脆鸣密集如雨静云真人低哼抱剑飞退那束金芒在空中一凝赫然便是小金。 血雾散去仇厉的身影重又浮出他的脸更加惨白显然动销魂血咒耗损了不少真元。 可看到他手中微微晃动的觅恨血铃桥上剩余各位正道高手万马齐喑一时之间再无一人主动出阵相迎! 叶幽雨却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看到飞云真人只是受了重伤他明白是仇厉手下留情并无彻底与桥上各派高手刺刀见红的打算一击重创飞云真人不过是立威造势教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他连忙说道:“师太老朽身上带有敝教的疗伤圣药不妨请飞云道长服用。” 辟魔神尼冷冷道:“不必了各类丹药我们早已备足无需叶施主操心。” 她侧目旁顾想征询身边各派高手的意见却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掩饰不住震撼之意。 仇厉那不可一世的血铃霸气已然清晰无比地烙刻众人心底让这些正道耆宿一时半刻内根本无法从适才的景象中完全脱离出来。 现在还有人敢孤身挑战仇厉么?即便是刚刚含愤出手的静云真人本也是想乘着仇厉真元大损之际迅掩袭以求一逞可被冥海金猿拦截之后气势已馁此际亦同样无心再战。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解决的方式。 桥上站立的所有人虽只是昆吾、神霄、云中和漱心庵四派的菁英所聚但实力之强横绝不容小觑如果一拥而上围攻仇厉自是胜券在握。 但叶幽雨会有什么反应?血战所付出的伤亡代价他们又是否能承受得起?这些问题不由得辟魔神尼不踌躇。 况且在场之人说起来俱都声名显赫、威震一方光天化日之下纵使面对仇厉以众凌寡的事也很难做得出来。 忽听高空有一人娇声道:“各位高手莅临雍野敝教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众人一惊齐齐抬头朝上方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白色袍服的美艳少*妇冉冉飘落瞥了瞥叶幽雨又道:“二哥小妹在望泉楼等你半天不见回来却是在这儿偷懒。” 叶幽雨苦笑道:“三妹没瞧见么这里已经快干上了。老朽正在想方设法说和呢。” 少*妇打量辟魔神尼等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乔冠羽身上道:“这位就是云中剑派的乔掌门吧?小妹凌幽如奉敝教唐教主钧令特地给诸位送请柬来了。” 人群里有一人嘿然道:“是贵教唐教主要大婚的喜帖么?” 凌幽如妙目流波瞧向说话之人咯咯一笑道:“这位小兄弟贵姓?” 那人被凌幽如的眼神盯得心头一阵恍惚忙收摄灵台哼道:“在下简玉章乃神霄派闲云真人座下弟子!” 凌幽如恍然道:“听说闲云真人一身修为尽皆毁在仇先生的弟子手中难怪简兄弟的火气这么大。可姐姐并未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又为何辱及敝教唐教主?” 简玉章往周身看看前后左右都有同道的高手护翼胆气一壮冷笑道:“东西二冥不过是一丘之貉简某骂不得么?” 凌幽如笑意不改道:“骂得自然骂得嘴巴长在简兄弟的脸上谁也管不了。不过姐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祸从口出一个人要突然变哑巴了今后想好好说话也不行了。” 简玉章面色一变尚来不及开口猛然“啊”地一叫双手扼住喉咙两眼翻白脸色湛蓝舌头拼命外吐“嗷嗷”乱叫却说不出一个字。 静云真人大骇一掌拍在简玉章背心运气检视喝问道:“妖妇妳对他做了什么?” 凌幽如笑吟吟道:“道长放心小妹只是用”潜焚蛊“烧了他的嗓子教他今后再不能胡说八道至于性命么不会有事的。” 辟魔神尼与乔冠羽等人相顾凛然光天化日偌多正道高手竟没有一个人看见凌幽如是何时出手的怎么出手的巧笑嫣然之间却已将简玉章变成了哑巴!单凭这份手段修为较之仇厉的睥睨雷霆高低难下。 只有叶幽雨明白凌幽如是趁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悄悄从体内释放出潜焚蛊通过桥面传递无声无息钻入了简玉章的脚心。 简玉章当时的心神已被凌幽如所摄完全无法察觉莫名其妙地就中了招。 但这施蛊之术也极其凶险每一条潜焚蛊都是凌幽如用本命元神炼化一旦对方修为远高于己又或有破解蛊术的特殊手段将潜焚蛊毁去凌幽如自身亦要元气大伤最轻三五年内也不能复原。 这时该轮到唱白脸的出场了叶幽雨笑呵呵道:“三妹大人不计小人过妳饶了简贤侄这一回吧。毕竟咱们和神霄派也没深仇大恨人家万里迢迢前来南疆观礼我们可不能教人心寒。” 凌幽如似妩似媚白了眼叶幽雨娇声道:“就二哥会做好人好啦小妹遵命就是。”话音未落对面的简玉章猛地大叫一声仰面昏厥。 凌幽如这才向静云真人道:“我已经照二哥的意思办了等他醒了服上一颗漱心庵的”清凉丹“一周之内不要进食很快就又能开口说话啦。” 玄澜真人问道:“叶长老不知你说的”观礼“是何意思?” 叶幽雨回答道:“后天便是圣帝寿辰敝教将举行法事大祭此乃南疆百年一度的盛事。” 凌幽如接着道:“所以敝教唐教主才命小妹为诸位送来请柬请各派赏光观瞻。”说罢玉手轻扬飞出四道金线却是烫金的请帖。 辟魔神尼掌心暗运真气不动声色接住帖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漱心庵辟魔神尼亲启”除此之外毫无异样再看身边的玄澜真人、静云真人和乔冠羽各人手里也接到一张名讳丝毫不乱。 她冷哼道:“贫尼此来雍野可不是为了参加什么盛典的!” 凌幽如胸有成竹道:“这点敝教自然清楚所以唐教主托小妹转告诸位敝教与东圣教的和谈将在大典后举行届时会给各方一个满意答复。” 仇厉眼中寒芒森然徐徐回头望向容若蝶却现容若蝶镇定自若地向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插话。 乔冠羽道:“贵教此举未免有些蹊跷据老夫所知冥帝寿辰似乎并非后天。” 凌幽如道:“圣帝寿辰确实不是后天但敝教将之提前也另有道理。乔掌门莫非是害怕敝教在请君入瓮暗中设计意欲屠尽八派?” 辟魔神尼木然道:“邪魔外道一向诡计多端突然示好相邀我们不能不防。” 叶幽雨笑道:“师太多心了想八派百多耆宿精英云聚雍野敝教即便有这胃口也没那么好的牙口。唐教主邀约各位实是诚心诚意绝无其它念头。” 辟魔神尼颔道:“叶施主兹事体大非哪一派可独断容我们商量。” 经过刚才仇厉一战和凌幽如出神入化的蛊术表演正道四派的气势已馁均明白在场众人里除了辟魔神尼堪与仇厉、凌幽如一战之外其它人单打独斗都是送死但若围攻一场恶战势所难免自己一方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与西冥彻底决裂大干一场是八派此行所做的最坏打算他们今日在此阻截车队原意是想向西冥施加压力却并没打算真格来场阻击大战。 何况南来高手在桥上只到了一半以青松子领头的天都派、不夜岛、正一派和百草门的人马尚未赶至。 于是短暂密商之后辟魔神尼说道:“好贵教既是诚意邀请我等却之不恭。后日清晨昆吾、神霄、漱心庵和云中四派必定到场抱贺!不过其它四派的人贫尼却做不得主。” 叶幽雨躬身谢道:“多谢诸位捧场老朽先代敝教唐教主谢过。” 凌幽如笑语悠扬道:“好啦小妹还得去给另外四派送请帖便先走一步后天一早诸位不妨在玉水寨神庙前的空场上相候敝教会有专人来请。” 慵懒娇媚地再向众人一躬她的身影带起一阵浓郁香风径自御风去了。 乔冠羽暗转一口真气现体内并无中毒迹象才把心放下低声道:“师太我们是不是暂且退走?” 辟魔神尼森冷的眼睛注视仇厉缓缓道:“错过今日贫尼定当再领教施主高招!” 仇厉蔑然一哼没有开口目送辟魔神尼与四派高手齐齐下桥走远。 第九章 反目 站在这道山岗上玉水寨遥遥在望林熠停住脚步目测了一下沿着黄土山道穿越过底下的玉水河至多还有十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怎么不走了?”身旁有人微微讥哂道。那口吻如同正在押解囚犯的官差。 林熠没有看他就这么默然无语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目光眺望玉水河对面岸上在土道边搭着的一间茶棚。 隆雅安碰了个软钉子阴冷一笑不再开口。 名义上他是此次雍野之行的副使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为何要跟随林熠出现在这里。 这是云怒尘的意思提出之后竟没遭到林熠的反对。 不过一路行来林熠与他之间很少说话多数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到各自的沉默中。 隆雅安自认不是个多话的人却没有想到林熠的话比他更少。 青丘姥姥携着小青与一队兽营武士缀在暗处连隆雅安也不清楚他们是在按怎样的路线前行只晓得每走一程林熠总会停下来在某个地方寻找到青丘姥姥留下的暗号。 而令他不爽的是这些暗号他居然全都看不懂更过分的是林熠看过之后也不向他作任何的解释便一言不地用手轻轻抹去。 “再让你风光几日吧小子。”隆雅安取出他的玉扇在身前轻轻晃动中午的风好像已被头顶灼烈的日头烤干连山岗上的林木都有些打蔫阳光让人恹恹欲睡。 伸手在身边那株七叶树的树干上徐徐抹去一行奇异的符号林熠依旧什么话也不说迈步朝山岗下走去。 隆雅安鼻子里出低低一记冷哼表达自己的不满与不屑抢步追上林熠。 他不愿落到这人的身后教别人误以为自己是这个人亦步亦趋的随从。 后头八名由他精挑细选而出的血卫彼此对视一眼老老实实与隆雅安保持住一丈远的距离。 中午的天实在很热茶棚里并没有太多的客人只有一个身穿宝蓝色衣衫的年轻人背负仙剑独自坐在桌边剥着南疆特有的脆果。 林熠在年轻人旁边的一桌坐下点了壶酥油茶八名血卫自动围坐一桌隆雅安看看已被占满的三张桌子径自坐到了蓝衣青年的对面。 他虽然极少走出无涯山庄但眼力并不差很显然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青年绝非普通人联想到近日收到的情报极有可能此人是正道八派的名门子弟。 他猜林熠忽然毫无征兆地在茶棚停下歇脚多半的原因就在这个蓝衣青年身上。 喝了口酥油茶一股极不习惯的味道令隆雅安情不自禁地蹙起弯眉他放下杯子打量蓝衣青年开口问道:“阁下从哪里来怎么称呼?” “不夜岛楚凌宇。”蓝衣青年淡淡回答手里的脆果爆出压碎后“哔啵”响声。 “楚少岛主久仰。”隆雅安的眼里飞闪过一缕炽热的光芒。 九间堂的情报资料中关于楚凌宇的记载足足有一百多页的厚度这几乎是一派掌门才能享有的待遇隆雅安对他的名字自然不会陌生却没有料到对方不但年轻而且很帅。 如果能收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自己能得到的好处无疑很多。 这诱人的念头在隆雅安的脑海里转了几转却终于被克制住假如雍野的事情能顺利办妥所获得的东西应该远远出眼前的利益。 楚凌宇把最后一颗脆果丢进嘴里拂袖掸去腿上的果壳将双目投射到林熠的脸庞静静地说道:“我在等你。” “我知道。”林熠低头盯着地上被楚凌宇扫落的褐色果壳回答。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会像这果壳般被无情地扫落在地么?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楚凌宇接着道:“和我一起来的还有罗禹。今天早上他去拜见玄澜真人还没有回来这是我的安排我不希望今天有他在场。” 林熠握杯的手紧了紧缓缓道:“谢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谢”楚凌宇瞥过隆雅安与八名血卫问道:“是这里还是另找一个地方?” 想到楚凌宇的师叔连城雪隆雅安已经猜到这两人之间即将生什么他冷冷道:“如果是公平对决本公子不会插手。” 楚凌宇不以为然地笑笑回答道:“楚某是一个人来的。” 隆雅安颔冷笑道:“很好。过了今天楚兄若是不死本公子也想向阁下领教。” “换个地方这里太吵。”林熠放下杯子道:“我不喜欢有苍蝇在耳边乱飞。” 楚凌宇点点头说道:“我也不喜欢。” “啪!”隆雅安的折扇收起愤怒的眼神目送林熠和楚凌宇一前一后走出茶棚。 正当别人都以为他会作的时候隆雅安嘴角却忽然浮现起一丝诡秘的笑意站起身道:“我们走。” 九个人进了玉水寨直奔到山顶的神庙。 正门外的广场上空无一人这么毒的日头照晒连本地的寨民也都躲到了阴凉处去午休了。 大殿里还有一群人在闲逛从服饰上看俱都来自中土其中最抢眼的是对无论走到哪里都背靠背的孪生兄弟两人站在冥帝神像前正像模象样地品评争论。 一个说道:“原来冥帝长得就是这副模样我看也稀松平常就是眼睛大点鼻子宽点嘴唇厚点。” 另一个立刻反驳道:“你见过冥帝么?怎么知道他长得就和这泥像一模一样?也许他本人是个矮矬子独眼龙呢?” 先说话的那位不服气道:“你也没见过又凭啥说冥帝生得就不是这模样?” 殿里还有一个红衣少女叽叽呱呱笑道:“白老七白老九你们两个都别争了。回头去一趟冥府神宫亲自登门拜访人家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 白老七木知木觉点点头随口道:“对啊还是花丫头的话有点道理。” 红衣少女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嘻嘻笑道:“七叔花阿姨姐姐是在咒你们呢这世上哪有活人能见着冥帝的道理?” 那对孪生兄弟齐齐怪叫道:“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拐弯抹角咒咱们兄弟!” 这几人在寂静肃穆的神殿里喧哗嘻笑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训斥驱逐倒是在殿口立着的一名少年若有所思并不掺和。 少年的身边另有十数名护卫一望即知均为魔道好手。 这支浩荡的队伍正是花纤盈、邓宣一行。 他们离开雾灵山脉不久就被邙山双圣和曹衡追上要一同前往雍野花纤盈只当天下人都跟她一样出门千般好在家一日难当下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 邓宣见识过邙山双圣的修为有他们相伴雍野之行不啻安全许多也就没有出言反对。 但很快他就领教到让这几个人聚集成四人组的严重后果。 花纤盈、白老七、白老九还有小曹衡他们每个人不但对“惹事生非”四个字情有独锺而且各有独特领悟更准确地说不仅止领悟简直就是深刻。 一路上几个人乐翻了天西冥之行变成他们组团观光旅游的开心之旅。 好不容易到了玉水寨远远瞧见山顶神庙邙山双圣不由分说便要进去玩玩小曹衡也从未见过冥教的神庙好奇心挡也挡不住一手拉着花纤盈就往里冲邓宣作为护卫队长职责所在也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殿门口。 这几人或不通时务或年幼天真全然不知嘴里胡说八道触犯的全是冥教的忌讳。 白老九更是张狂道:“嘿嘿要见也该是这老家伙跑来拜见咱们兄弟我们邙山双圣是何许的人物?” 他说得唾沫横飞、兴高采烈冷不防殿外有人哼道:“两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癞蛤蟆竟也敢在神庙净地大放厥词侮辱圣帝活得不耐烦了么?” 邙山双圣勃然大怒回头望见一个身着金丝绣花宽袍的男人手摇玉扇神情冷峻步入大殿身后边还跟着一群血衣护卫。 小曹衡快嘴道:“这年头会摇风打扇的王八还当真少见难不成是南疆的特产?” 花纤盈一见来人的样子就心生厌恶忍着笑捧场道:“小表不懂装懂南疆哪有这东西说不定是从哪条臭水沟里爬出来的。” “好臭!”白老七用力耸动鼻子大手在面前拼命乱扇道:“怎么一股大粪味儿?” 白老九叹道:“所以嘛才要拿把扇子不停摇晃免得先熏倒自己。” 来人正是隆雅安他听邙山双圣等人嘻笑喧哗犯了冥教禁忌故此才出言嘲讽。 此举看似无心实则是说给侧身一边的神庙巫师听的以此先引得对方的好感也利于稍后的会面。 孰料自己只说了一句却被这四个家伙七嘴八舌损了个狗血淋头不由动了真怒。 他自不愿降低身分与这群莫名其妙的人对骂冷然说道:“统统爬出去别让本公子再看见你们。” 白老七眨眨眼啧啧道:“好大的口气他当自己是冥帝么?” 白老九道:“王八会摇风打扇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刚学会两条腿走路就拿自己当人物看也是有的。” 门口的邓宣在隆雅安进来时本来在叹气虽然他很想低调但毕竟年轻气盛见到对方刻意的飞横跋扈禁不住也生出怒火接口说道:“阁下爬一个先咱们再来考虑要不要跟着王八学走路。” 花纤盈见邓宣也开口帮腔大乐道:“我不要看王八走路我想瞧瞧牠四足朝天、满嘴吐泡泡是什么模样?” “呼─”隆雅安手中玉扇猛然一摇迸出蓬粉红罡风迎面涌向花纤盈。 花纤盈的鼻子里嗅到一缕甜腻腻的怪异味道脑袋一沉眼前冒起无数花花绿绿的星光恍恍惚惚听到耳畔“劈劈啪啪” 有爆竹乱响。 邙山双圣对隆雅安本无恶意只不过满嘴胡诌本就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当然看不惯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所以起劲地调笑戏谑以惹对方生气为乐。 这时见他不打招呼就突然出手袭击花纤盈立时齐声怒道:“臭王八有本事冲你白爷爷来!” “砰”地两蓬掌力撞击在粉红色的罡风上激起一团漩流扩散开来。 隆雅安身子一晃“啪”的一声收拢折扇红雾倒流纳入扇中不见。 花纤盈默运青木魔罡压制体内毒气娇叱道:“臭王八你敢用毒暗算本小姐?”抬手掣出奼紫青烟不管三七二十一刺向隆雅安胸口。 隆雅安当然不会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放在眼里折扇横推“叮”地击在奼紫青烟锋口。 对方的剑刃骤然亮起一束青芒从中迫出一股诡异阴寒的力量直逼他的脉门。 “食心青丝盏!”隆雅安弯眉微挑脸上涌起红光催动血罩神功把青芒迫回。 花纤盈闷得胸口紧赶紧侧步卸力暗道:“这王八原来还真有两手!” 隆雅安手腕一抖又打开折扇用金蟾冰丝织成的扇面划出一溜金光切向花纤盈咽喉却听背后有人沉声喝道:“看枪!” 嗤嗤寒风如刃一道凌厉劲风破开空气直挑隆雅安后心。 尽避枪头距离隆雅安尚有一段距离但护体真气已生出感应就似有一把锥子戳入火辣辣的刺疼。 隆雅安怔了怔这枪势像极了传说中的“宾服七枪”让他在一瞬间几疑是金裂寒复生。 但很快他就现对方的枪招虽然了得可功力火候却太稚嫩与金裂寒相比犹如天差地远。 于是头也不回反手用折扇在背后一挡枪头挑中扇面宛如刺在了一张浸满油脂的蛇皮上“唰”地滑向一边。 与此同时隆雅安侧转过身看见了手执金枪的邓宣他左手立掌如刀挟着一卷血气劈向邓宣的额头。 邓宣枪招用老不慌不忙左手一拧枪杆“喀”地脆响最后一截枪柄退落顺势点向隆雅安左腕。 隆雅安左掌下沉拍开枪柄口中喝道:“你是金牛宫的邓宣?” 邓宣错步收枪气定神闲回答道:“是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隆雅安尚未来得及答话花纤盈已缓过气来喝道:“管这王八是谁?邓宣咱们先连手打他个四脚朝天再说!”奼紫青烟一闪再从侧面攻到。 那边邙山双圣早吆喝着和八名血卫斗作一团可甫一动手这两位仁兄便大吃一惊。 原来那八个相貌远不如他们兄弟神武的家伙个个修为不弱赤手空拳竟能将他们围在正中一通猛攻。 邙山双圣可来劲了抖擞精神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让爷爷来陪你们几个龟儿子玩上两手。”兴致一起把邓宣和花纤盈也抛到一边不管。 六风卫与太阴四圣守在殿门前目不转睛注视邓宣、花纤盈与隆雅安的打斗。 太阴四圣手中暗扣爆蜂弩只等情势稍有不对便立即出手如果误炸了这座神庙虽然不妙可是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邓宣吸纳了金裂寒的毕生真元又苦练了数月《金典梵章》修为突飞猛进远非昔日吴哥。 花纤盈打架多了心得也每日愈增两人连手合作居然有声有色十数招内不落下风。 邓宣又是一枪刺空滑步守到花纤盈身前再次问道:“阁下身手不凡绝非无名之辈不妨报上名号来!” 隆雅安雍野之行可谓开门不顺莫名其妙被一对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缠上他心底萌生杀机漠然道:“本公子姓隆乃巫霸云怒尘关门弟子。” 花纤盈细细娇喘诧异道:“巫霸是谁听上去好像是巫圣的什么人?” 隆雅安刚要讥讽两句蓦然感到头顶有异“哗哗”水流声响有一股涓涓细流自高处洒落。 他挥手用折扇一扫荡开水珠抬头一望忍不住怒火大炽。 只见那群人中最小的一个不晓得何时偷偷爬上了神庙顶上的横梁正掏出宝贝小家伙对着他的头顶撒欢! 见隆雅安挥扇荡开尿珠小曹衡得意洋洋地嘻笑道:“本少爷的十全大补童子尿今天就便宜你了赶快磕头我再想想办法多弄点给你!” 饶是隆雅安身上没沾到一滴小曹衡的童子尿但已羞怒交加他目中凶光闪烁玉扇脱手飞出嗤嗤旋转如同一只金轮轰向横梁。 曹衡“哎呀”叫了声等不及拉起裤子就凌空飞起让玉扇从脚下掠过不防玉扇半途猛地转回正击中曹衡的后背。 花纤盈失声惊呼道:“小衡!”欲想救援已然不及曹衡的身子一震朝前翻转了十多个跟头居然重新稳住抱住一根明柱滑落到地。 他大咳数声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拉起裤子勉强笑道:“我没事别看这乌龟会摇风打扇其实手上没一点力气。” 隆雅安略一思忖已猜出曹衡有异宝护身收回玉扇冷冷一笑没有驳斥。 邓宣面色凝重低喝道:“太阴四圣爆蜂弩准备!” 太阴四圣应声亮出爆蜂弩齐齐对准隆雅安。 大殿内形势愈演愈烈从最初简单的斗嘴快演变成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 这时侧门有人轻轻咳嗽道:“诸位贵客何事在我神庙喧嚣打斗?” 花纤盈循声望去见一个身着冥教神袍的老者踱出侧门正含笑扫视过众人。 她哼了声道:“你就是这里主事的巫师吧有人在神庙里行凶打小孩你管不管?” 隆雅安听花纤盈恶人先告状不禁冷哼挥手喝令道:“都住手!” 八名血卫闻声飞退侍立到隆雅安身后。 邙山双圣追过来不依不饶道:“哎玩得好好的怎么说不打就不打了接着来别停呀!” 隆雅安随意将手按在胸前以冥教见面礼节微微一躬即起道:“阁下就是神庙主持季正巫师吧我是奉家师云怒尘之命前来会见贵教唐教主的全权使节隆雅安。” “原来是巫霸的高足隆鲍子”季正巫师不卑不亢地还礼一笑道:“听说贵使团是林熠林公子领头怎不见他的踪影?” 曹衡惊喜道:“我干爹也来了他在哪儿?”可转念想到林熠居然是和隆雅安这样的人一起来的又有些不解和着急。 隆雅安没曾想到林熠还有这么一个干儿子但听季正巫师一开口就询问林熠的下落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冷冷回答道:“他有其它事我便先来了。” 季正巫师微微一笑道:“隆鲍子莫要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令师派来的正使是不是又突然换人了并无别的意思。” 白老七抓住话茬道:“你心里没别的意思可不代表这位隆鲍子也没想法说不定这一路上他不晓得盘算了多少回如何踢开林兄弟自己当上正使好好的风光风光。” 隆雅安冷喝道:“丑八怪你乱嚼什么舌头真以为本公子杀不了你?” “听听”白老九道:“这位长老他当着你的面都这么横这种人要是放他进了雍野不定吃错了药又要杀谁。” 白老七道:“那还不好猜雍野谁的身分最高他就杀谁宰几个底下的小喽啰有啥意思又怎么显得出隆鲍子杀人的胆量和手段?” 季正巫师抢在隆雅安作前含笑道:“我只是此间的住持可不是什么长老。” 白老九道:“瞧住持这气度派头早晚也会成为贵教的长老我早说一步也没错。” 白老七道:“难保人家西冥的坐次里住持会比长老还大你不是叫人家降职吗?” 季正巫师看着这两位仁兄插科打诨、胡搅蛮缠只轻轻一笑。 花纤盈可开始动脑筋了她从隆雅安和季正巫师的口中听到了林熠的名字立时一阵惊喜只要找到这小子顺藤摸瓜寻着楚凌宇也就不是难事了。 于是截断邙山双圣的满口胡柴问道:“姓隆的林熠到底去了哪里?” 隆雅安见这些人开口林熠闭口林熠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愈的火大。 他不屑讥诮道:“妳算什么东西本公子为何要将他的行踪告诉妳?” 花纤盈晃剑就要窜上去再找隆雅安的麻烦被邓宣一把抓住道:“别理他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咱们自己去找就是不需要问谁。” 季正巫师目光转向邓宣和他手里擎着的金枪问道:“若没看错这位公子就是金牛宫新任的邓宣邓宫主吧?” 邓宣抱拳收枪施礼道:“不敢在下正是邓宣。适才在殿内多有唐突请海涵。” 季正巫师柔和笑道:“邓宫主莅临雍野不啻蓬荜生辉。后天敝教将举行圣帝寿诞盛典不知邓宫主与同来的几位朋友是否有兴趣参加?” 邓宣回答道:“能蒙住持亲自相邀邓某荣幸之至不过我们此行是来找寻一位朋友也不晓得届时能不能脱身出席?” 花纤盈也犯了难自己满心期盼尽快与楚凌宇相会不假可圣帝寿诞盛典难得一见错过可惜当下懊恼皱眉道:“就是嘛万一没抓住又不晓得他会跑到哪儿去?” 季正巫师却误会了笑问道:“诸位要找的人可是林熠?若无意外后天他定会出席敝教的盛典大礼姑娘和邓宫主定能见着。” 花纤盈摇摇头道:“林熠是邙山双圣和小衡找的人本小姐找的是楚凌宇。” 季正讶然道:“哦??” 花纤盈叹了口气道:“他是追着林熠来的弄不好两人一见面就要拼命。” 隆雅安忽地嘿嘿笑道:“原来如此只怕这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位是活不到后天了。” 小曹衡大吃一惊喝骂道:“你乱说什么?” 隆雅安姿态优雅地展开折扇轻轻一扇回答道:“你们问晚了此时此刻这两个人早该拼得你死我活了!诸位不妨猜猜谁会死?或者两个人会一起死?” 第十章 决裂 玉水寨西南六十里一处山坳。 林熠与楚凌宇久久对视没有说话不到五丈的距离之间空无一物可恰似有一座遥不可及的冰原将两人隔离封冻。 毒辣辣的烈日渐渐向西把他们在地上的影子不断拖长却南辕北辙再汇聚不到一起。 没有风连山林里的飞鸟也都躲开了这片死寂竟是如此的压抑凝成一团无形的重铅堵在两人的心头。 “酒你喝不喝?”楚凌宇抬手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酒囊冷冷地问道。 “喝为什么不喝?”林熠回答伸手接过楚凌宇抛来的酒囊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一拭嘴角的酒汁他说道:“是玉茗仙子的百花酒。” “原来你还记得”楚凌宇点点头道:“我还当你把什么都忘了。” 林熠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痛楚却用酒囊遮掩住脸庞又狠狠地喝了一口。 “你我尽避相识日浅可彼此肝胆相照情如兄弟。”楚凌宇缓缓地说道:“所以我一直信你。有人说你弒师叛门我不信;有人说你亲手杀害了赤松师叔我还是不信!只因为我始终把你当作自己的兄弟。” 林熠默默无语地喝酒默默无语地感受楚凌宇心中的苦涩和愤怒。 “可是你为什么要投靠巫霸云怒尘帮他攻打合谷川?为什么要迫死连师叔?” 楚凌宇娓娓道来彷佛是在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倾诉着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曹彬夫妇和小曹衡一家也在合谷川你知不知道那里隐居了多少仙盟苦苦保护的朋友和落难者?” “是我都知道。”林熠淡淡地回答说:“那又怎样?” “怎样?呵呵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楚凌宇笑了笑眉宇间隐藏心痛与失望。 “好酒”林熠挥手把酒囊抛还回答说:“还剩一半留给你。” 楚凌宇一口饮尽深深地呼了口气道:“如果你至亲的师长被人无端端的杀害了你要不要替他报仇?” “要。”林熠木无表情地回答短短数日的分别几令楚凌宇已认不出他。 楚凌宇点头接着问道:“如果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手足出卖他的朋友和同道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该杀。”林熠的回答斩钉截铁彷佛楚凌宇指的这个人与自己无关。 “可这个人怎么就会是你?”楚凌宇终于爆了“砰”地捏爆酒囊目不转睛瞪着林熠厉声喝道:“你要我怎么办你说!” 林熠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看着满地酒囊破碎的残骸道:“随你。” 楚凌宇彻底绝望了他慢慢扯起袍角衣衫轻盈却宛若万钧之重。 他举起右掌艰难地一字字吐出道:“你我自今日起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从今往后楚某再无姓林的兄弟彼此恩断义绝各走一边!” “唰!”手起掌落半截袍角被快地截断挥手扔在身前。 “拔剑!”他的眼眸深处有一点泪光即闪即灭沉声道:“让楚某见识一下修炼了破日七诀的昆吾孽龙如今会是何等的了得!” 林熠沉默着伫立着心底有个声音在吶喊然而它太微弱涌到胸口时便被牢牢地压制住让一把无形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切割分解和血咽下。 他看到了楚凌宇眼里的泪光但是他无法安慰他静默地他从腰际徐徐掣出心宁仙剑装作什么也都无所谓的样子回应道:“请。” “铿!”楚凌宇的仙剑“夜珠”脱鞘在他面前腾起一道绚丽弧扁又凝成一线嗡嗡镝鸣遥遥指向林熠咽喉。 两人年前曾在涟州有过一战对彼此招式套路和修为优劣已有了解但此番再度拔剑相向没有了回旋留手的余地也消散了惺惺相惜的豪情剩下的仅是恨、是伤! 举剑面对自己昔日的兄弟手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山在沉默风在寂静。 牺牲与付出!难道自己注定在这条路上要被所有的人离弃? 难道自己已慢慢走得太远不知不觉间竟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林熠的心头渴望寻找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的血沸腾了又冷却丝毫感受不到南疆盛夏的酷暑与炎热只有彻骨的寂寞与愤懑压抑在血管里凝固结冰化作干涸的泪。 “叮─”夜珠仙剑青锋暴涨激射一抹寒光点向林熠的咽喉。 楚凌宇率先出手用的是不夜岛的绝世剑学“天诛九式”。 人有孽天诛之。这剑彷似脱世情无怒无悲纵横腾跃在天宇激荡的剑风无俦的气势推波助澜卷裹起一路的青色狂飙涌向林熠。 只是如果天也有孽呢又该如何?没有人会知道林熠更无暇去细想这个问题他的灵台从蒙蒙青芒中准确地锁定到夜珠仙剑心宁一颤挥洒九星连珠如同编织起舒展开的一张罗网轰然撞向青色狂飙。 密如暴雨的金石交击声响起楚凌宇仙剑去势未休偏转斩落林熠拧身闪让探出左手施展“手舞足蹈小八式”抓向对方右腕。 楚凌宇毫不理睬低喝出掌雄浑的掌力跌宕如涛呼吼着压向林熠胸膛。 林熠的左手突然变招沉肘与楚凌宇左掌一撞爆出滚雷般的闷响太炎真气一收一放消解去楚凌宇的掌劲他顺势飘飞以心宁仙剑转守为攻指点对方眉心。 楚凌宇感应到隐藏在太炎真气中那股极冥魔罡的诡异潜流吐气扬声迫出体外横剑招架。 双剑又一次激撞交织依旧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楚凌宇双足下沉陷入黄土周边地面喀喇喇开裂扬尘替他卸去透入体内的剑罡。 林熠的身躯也高高弹起不停翻转好化解楚凌宇雄浑的劲力。 楚凌宇体内真气流转身形冲天飞起剑指苍穹向林熠身后衔尾直追。 林熠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九花叮叮连响接住了这一式“怒射天狼”。 没有观众与喝彩两名百余年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因着同一理想和不同的理由在空寂苍莽的山坳深处争奇斗艳生死相拼。 每一剑的挥动都犹如盛绽的绚丽奇葩彼此合奏出天地间最惊心动魄的灿烂篇章。 他们在烈日下搏杀着在山林间飞舞着极尽蚌人的全力与世间最大的悲哀与无奈。 十招、百招─两人的招式身法宛若长江大河源源不绝无有穷尽眼花撩乱里一式式繁华似锦绝无重复在彼此的对撞中擦亮壮丽的火花。 日向西去似不忍目睹这对年轻俊彦残酷的对决急急地逃往山后但他们早已忘乎所以心中眼里惟余对方的剑与人越是钦佩赞叹对手绝世的才华风姿内心深处的矛盾与苦痛亦就越多一分! 然而无论林熠与楚凌宇愿不愿意这场对决注定将要不死不休没有人倒下两人手里的剑就绝不会停止。 “轰隆隆─”烈日躲进了浓密的黑云山中回荡起滚滚的雷声夏日的深山雷雨说来就来刚才还是蓝天白云转眼阴霾密布狂风乍起。 要下雨了然而区区的雷雨又怎能浇得灭他们的斗志;那呼啸的山风又怎能吹熄他们胸中燃烧的火? 天昏地暗草木呜咽惨烈的搏杀还在继续双方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手逐渐粗急的喘息头顶也隐隐腾起了水雾但谁也无法就此收手只能不断催动压榨丹田内的真气顽强地支撑不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喀喇喇─”一道亮丽的闪电劈裂阴沉沉的天幕拖曳着冗长的回音奔向群山之巅。 倾盆大雨瓢泼宣泄把南疆的这片山野完全笼罩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豆大的雨珠疯狂砸落两人的身影很快埋没在浓浓的水雾中一道道剑光却依旧不屈顶着雷穿破雨照亮黑暗的雨山忘情地演绎。 他们的身形不知是第几百次从空中交错而过楚凌宇飘落到一根虬结伸张的树枝尽处凝住身躯宝蓝色的衣衫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分辨不出那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浑身都冉冉蒸腾着白茫茫的水气胸膛不可抑制地剧烈起伏然而那双眼睛仍旧亮如星辰坚毅而冷静。 林熠飘立在另一株不远的古木上方随着枝叶的抖动身子有韵律地一起一伏就像漂泊在浪尖的小船一面加凝聚太炎真气一面静静地望着楚凌宇。 “用你的破日大光明弓吧”楚凌宇的声音透过漫天的风雨雷鸣传入林熠耳中道:“我们该做个最后的了断了。” 林熠面色苍白握剑的手紧了紧彷佛满手的潮湿会让心宁仙剑从他的掌心滑落沉默半晌问道:“那你呢你又打算如何来了结我?” 楚凌宇勉力一笑悠悠道:“十三岁那年家父将本门无上御剑之术”破碎驭魔诀“传授给楚某。我十年炼剑终有小成至今恍然又是五年却从未在与人对决时施展过今天对着阁下楚某不得不破例了。” 林熠的心一沉极力淡淡道:“如此说来小弟受宠若惊不胜荣幸。” 楚凌宇笑容渐渐收起神情转成肃穆凝重左手背负腰后捏起破碎驭魔诀低沉的嗓音道:“亮弓吧生死全凭天意!” 他湿漉漉的衣衫霍然蒸干灌满了山风烈烈鼓荡全身焕出一蓬澄清通透的纯蓝光晕夜珠仙剑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灵力迅变亮散的剑华形成一个浑圆光罩将肆虐的雷雨遮挡在身外。 亮弓么?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林熠摇摇头道:“不必了你只管来吧。” 楚凌宇一愣徐徐道:“不要心存侥幸。即使你不用破日大光明弓对付我楚某今日也一样要杀你!” 林熠的五脏六腑像有地狱的冥火在炙烤被楚凌宇所说的每一个字将他的痛苦片片割碎。 “杀你我怎么可以?”他悲哀地想道:“就算你是正道八派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俊彦又怎能抵挡得住破日大光明弓一箭碎魂?既然明知是有死无伤你要我如何下手?” 他的唇间生硬地回答道:“你错了不是我心存侥幸而是你还不配!” 楚凌宇的眼里爆闪过激越的火花沉声问道:“那么谁配?” “三圣五帝惟此而已。”林熠简短答道眉宇间是自信倨傲。 楚凌宇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失声一笑道:“楚某不自量力了便由阁下!” 又静了下来。楚凌宇的气势逐渐臻至满盈夜珠仙剑宛若蛰伏待起的矫龙激昂镝鸣。 他注视林熠他真能忍心祭起仙剑亲手结束对方的性命么? 如果不用破日大光明弓林熠该如何抵挡自己的破碎驭魔诀?施展昆吾剑派的青雷正心诀吗又或有别的手段? 楚凌宇的心绞作一团左手的剑诀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猛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无限地扩散飘近连城雪白衣如雪肃然凝视着他胸口晃动着半截断剑冷冷地问道:“你要因情徇私么你忘了自己的誓言么?” “我没有我─不敢!”楚凌宇心弦猛颤无声地回答道。 他想起在自己二十一岁之前每年连城雪都会专程回山一次悄悄向他传授平生所学;他想起八岁那年因为不小心摔断了左腿是连师叔背着他跃上树梢去摘果子;他更不能忘记十九岁那年也是连城雪推荐他加入仙盟从此为了同一理想而奋斗。 林熠的身影缓缓消退楚凌宇终于晋入空明之境将自己的意念与夜珠仙剑合而为一水乳交融。脸静如水手稳如山低低的大雨中响起御剑的真言。 “破!”汹涌澎湃的蓝色光海席卷而起夜珠仙剑剎那升腾悬浮上空。 雷声隆隆电光连闪方圆十丈充满壮丽浩荡的蓝色光芒让人不可以目逼视。 仙剑掠动在蓝色光幕上激扬挥洒用亮丽的剑华勾勒出一个闪烁耀眼的大字:“魔”!似有缥缈仙音飘荡四野满是浩然正气将楚凌宇和林熠的身躯笼罩包围。 “啊─”林熠的灵台出一声低吼彷佛已被周身沛然莫御的绝大气势所吞没压制心旌剧烈振荡难以自己。 “我是魔么?”他的心头一记苦笑凝聚起所有的真气灌注心宁仙剑合身激射向楚凌宇。 以攻对攻舍此之外别无他途他在出剑的最后一瞬也终于抛开了一切杂念心融道海神驰虚空。于是漫天风雨咆哮中有一抹银色的剑光那样地孤独着陪伴它的主人笑傲天地落寞独行。 “碎─”偌大的“魔”字轰然之间寸寸碎裂整个空间也随之像塌陷了一般扭曲变形割裂成一块块不完整的碎片彼此斑驳衔接又不停转换。 楚凌宇的身影遽然消失甚至林熠的灵觉都察探不到丝毫的讯息。 他的眼前只有无尽的蓝光像海洋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个个惊涛骇浪拍打着他的身心无情地要将他的肉躯与魂魄破碎成灰! 他的心神却反而沉静到极点脑海中闪现出南山老翁手中那把蒲扇挥动的景象心宁仙剑无拘无束地随意飞舞着幻化起一团团萦绕周身的光之花。 一盏梅十盏梅百盏千盏的梅花若隐若现无声无息地开过又凋零把一瓣瓣脱尘世的芳华洒落在磅#宏大的蓝色光海深处。 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急总有那一点馨香默默地盛开不灭。 不知穿越飘荡了多少个空间林熠的视线里再次出现楚凌宇那袭宝蓝色的身影心宁仙剑龙吟辗转破开重重晃动残碎的光雾射向他的咽喉。 楚凌宇的脸庞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惊诧凝动气机双手在身前虚抱低喝一声:“驭!”一束剑光从天而降却错开林熠的心宁仙剑刺向他的胸口。 光阴霎时变缓只剩下两柄交错而过的剑锋一寸寸向着彼此的要害刺去。 这瞬息的工夫突然变得那般漫长艰难可剑依旧在动。 两对目光不可闪躲交织激撞在一起都隐隐约约看到了对方眼眸之后深藏的某种东西。是悲哀是不忍是绝望抑或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最后时刻还是到了。林熠的手腕蓦然一抖仙剑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在楚凌宇的肩头而不是咽喉。 与此同时他的左肋一阵剧痛之后的麻木热血泉涌夜珠仙剑竟也刺偏了。 “轰─”两团激荡的剑气罡风相撞爆裂巨大的气浪把各自的身躯狠狠弹飞彼此的视线里又一次失去了对方的影踪。 楚凌宇百感交集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解脱收住夜珠仙剑随波逐流远远抛飞出二十余丈在撞到一株古木上后稳住了身形。 他来不及运气疗伤舒展灵觉找寻林熠的下落可搜遍山林一无所获竟是走了。 楚凌宇嗓子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仰面眺望如注风雨出悲怆长啸久久久久盘桓在黑压压的云层这端舒尽世事无常人生变幻。 林熠已在十里之外兀自能听见楚凌宇的悲啸他用左手捂住伤处勉力御风朝林深处飞行喃喃苦笑一声道:“这小子没要我的命可捅得真够狠的。” 再行出三十多里丹田真气几尽枯竭他不敢逞强凝住身形倚靠住一株大树大口喘息血却不停地汩汩从指缝间流出。 雨愈下愈大浓密的山林也无法遮住从天空倾泻的风雨吹拂在林熠的身上混和着鲜红的血水顺着衣角珍珠般滴落。 四周苍茫无人天地中彷佛突然就剩下他独自一人迎面这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响起轰轰隆鸣林熠知道是自己真元耗损过剧兼之失血太多的原因。 他颤抖着取出一颗东帝释青衍所赠的补血灵丹吞入嘴里又拿出两颗青丘姥姥用极冥魔罡炼化的丹丸服下才稍稍好受了一点。 忽有所觉他抬头望向右侧的林中一道削长的人影现出释青衍低低的声音道:“太难为你了。” 林熠微松一口气无力地合起双目胸口一暖释青衍已用毕生精修的真元替他疗伤行血。 很快身体又有了暖意可他的脸却依旧冷漠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刚才一直都隐藏在旁边袖手旁观是么?” “对不起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出手拆开你们。”释青衍歉疚地回答道。 “呵呵呵呵呵呵”林熠的喉咙压抑着低沉的笑声喘息着说道:“不错万一我死了好坏还有一个收尸的对不对?” 释青衍沉声道:“你要相信我绝不会坐视这种结果生。” “相信你?”林熠反问道:“如果楚凌宇最后关头没有偏开剑锋你能让我从冥府里再爬回来么?” 释青衍幽幽一叹道:“你明白我不能强行阻止楚凌宇找你报仇就算这次拦住了他也无法让他今后不找上你。而如果我真的制止了他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会前功尽弃。 “你最清楚不过仙盟里潜伏着不只一个九间堂卧底譬如那个将你的行踪告知赤松子的人你就决计想不到。” 林熠沉声问道:“是谁?” 释青衍略一犹豫回答道:“漱心庵的辟魔神尼你能想得到会是她么?”察觉林熠眉间隐聚的杀机他继续说道:“但你现在还不能动她否则很可能会暴露自己这笔账我们都记在心中总有一天会全部清算的。” 林熠动了动脱开释青衍的右掌冷静说道:“她是我的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释青衍打量着浑身是血的林熠说道:“或者你退出吧!” “不开始没有现在我更不会退出。”林熠摇头说道:“你不必替我担心因为再多担心也无济于事。还有其它什么事要说么?” 释青衍默默摇头。 林熠轻轻颔道:“你先走吧。万一教人窥见再不会有买后悔药的地方。” 释青衍扫过林熠苍白的面色渗血的伤处问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能行么?” 林熠慵懒地笑了笑说道:“走吧保护好若蝶。我可以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但绝不会容忍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我知道”释青衍重重地一点头说道:“你保重!”一袭落拓身影随风雨而去远远犹见他回相望眼神里深深埋藏起痛楚与无奈。 第一章 山中雨 沉闷的滚雷隆隆回荡在崇山峻岭间雨势更大。 傍晚的山林里一团漆黑只有闪电划过天际时亮起的光还能穿透这雾蒙蒙的凄迷雨幕偶尔照亮林间。 直等到又一群前来搜索自己的天都派门人走远林熠才收起秘虚袈裟从树上滑落。 先前与楚凌宇在山坳中石破天惊的一战无疑已经惊动了许多人那些与他“仇深似海”的正道人士闻讯之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围捕清剿叛徒的好机会。 大雨冲洗去了地上的痕迹让他的隐藏变得更容易了些。 他并没有利用空桑珠的灵力召唤青丘姥姥前来支援此刻林熠只想远远离开所有人好好地静一静。 伤口的血已被止住然而左肋钻心的剧痛依旧在不断折磨他的神经人声渐远四周又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滂沱的大雨和遍体鳞伤的自己。 他不知道下一回相逢楚凌宇会否再次拔剑刺向自己。 尽管左肋的那一剑令他险死犹生但林熠心里没有半点怨恨楚凌宇他甚至不怨恨释青衍的无动于衷不怨恨正道各派趁此机会落井下石一心要除去自己只恨这天意无情造化无常! 可惜他连指天痛骂也是不能黑暗中那些苦苦搜寻自己踪迹的各派高手无处不在。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占据胸口沉重如铅缓缓将他压入谷底。 风在怒雷在吼漫天的大雨将整个世界吞噬。 他伸手抓住遒劲沉默的古树好像自己随时会被林中咆哮而过的山风吹倒;低下头看见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处隐隐从湿透的衣衫里显露。 一滴冰凉的泪从面颊滑落化作颗晶莹的珠子缓缓坠落到泥泞的黄土中。 他竟哭了。 翕动的嘴唇狠狠抑制住喉咙里那宛如负伤野兽般的伤嚎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一滴滴泪水模糊眼前视线。 十根手指头深深扎入坚硬的树干中流出的鲜血渗入灰褐色的树皮里永远地埋葬了起来。 林熠用头狠狠顶着身前的这株参天古木默默地碾动着感觉到一缕舒畅宣泄的痛楚。 有痛才好甚至让痛来得更猛烈一点吧!至少这样的痛可以麻木神经让他暂时冻结住心头沸腾的苦愤。 冷冷的雨水一遍遍地浇透衣替他冲洗满身风尘可怎也抹不去周围这浓重压抑的黑暗。 忽然雨似停了山林亮了起来林熠徐徐抬起头看见上方有一面古老清澄的铜镜悄然盘旋一蓬光华柔和静谧地从镜面洒落正罩定他的身上。 他眼里那缕迷茫与伤恸瞬息消逝飞电般掠过一抹警醒的精光身躯几乎同时产生感应微微向右侧偏移刚刚凝聚起的太炎真气亦意由心生散布背后各处要害。 许久周围悄然无声来人只是默默站在他左后方不到五尺远的树下静静地、定定地注视着他。 林熠终于缓缓转过身“喀喇喇─”一道闪电刺入林内照亮了那张清丽绝俗的脸。 雁鸾霜一袭青衣双手负后星眸流波一如在这暴风雨中谪落人间的仙子。 “是你?”林熠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惊讶因为那面悬浮转动在两人头顶的太极青虚镜已经传达了主人的身分。 “如果不是我不知林兄希望此时是谁站在你身后?”雁鸾霜平静地问道。 “无所谓。”林熠的心恸了一恸。真的无所谓么?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一蓬蓬雨雾吹拂向太极青虚镜焕放出的光罩旋即“嘶嘶”地冉冉蒸腾。 无边的黑暗已被遮挡在外然而他眼中依旧不见光明那两泓深深的漆黑犹如看不到潭底的水波沉静而锐利。 他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捂住左肋的伤口那是能在第一时间握住心宁仙剑的所在。 “我们曾有四面之缘可惜鸾霜却与林兄一再失之交臂。”雁鸾霜好像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侃侃而谈道:“算上今天已是第五次相遇了。” “所以雁仙子不打算再错过这次的机会对么?”林熠唇角有一缕讥诮问道。 “是”雁鸾霜坦然道:“找了你这么久这一回没有理由再错过。” 林熠不断炼化纳入丹田的极冥魔罡聚集起一缕缕游离的真气不动声色道:“听上去我的结局似乎已别无选择。” “至少今夜如此”雁鸾霜依旧笑吟吟地道:“以林兄现在的状态恐怕无法再驭动破日大光明弓。所以你的确已没有选择的机会。” 林熠冷冷一笑盯着雁鸾霜身后斜斜背负的仙剑“寒烟翠”徐徐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等你能够一战之时。”雁鸾霜回答道:“在看到林兄第一眼的时候鸾霜便改变了主意。你受伤不轻真气耗损又太过剧烈眼下对决我胜之不武亦非天宗素来行事之风故此今晚不行。” 林熠嘿然道:“不必了莫非林某竟已落魄到需要雁仙子怜悯宽纵的田地了么?” “林兄以为这是怜悯?”雁鸾霜淡然微笑道:“我自然是有条件。” 黄昏无声地褪淡又是夜了隆隆雷声兀自无休无止地轰然炸裂催动无数颗豆大的冰凉雨珠倾泻而下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绽开朵朵混浊的雨花。 林间愈地幽暗林熠的声音却比这夜色更浓更压抑低沉地问道:“条件?” 雁鸾霜轻轻颔答道:“倘若林兄不幸败在鸾霜手下非但要交出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还需自废修为随我回返观止池幽居“曝心石”听候公裁。” 林熠问道:“万一是雁仙子输了呢?” 雁鸾霜嫣然而笑眉宇间充满自信与从容回答道:“这问题似乎只有林兄才有信心在如此情况下向鸾霜提出。好吧为公平起见若是鸾霜不幸落败便为奴为婢从此惟林兄之命是从。” 林熠毫无动容视线从她身上徐徐挪移眺望向光罩外依旧肆虐咆哮的雷雨。 重山之后躲隐着的雍野此际应是灯火通明。 他漠然道:“试想天宗传人怎会成为我林熠的奴婢?届时只要一道令谕传来只怕雁仙子便会身不由己。” 雁鸾霜道:“请林兄放心做不到的事情鸾霜从不轻易出口。” “好”林熠道:“烦劳雁仙子将时间地点告知林某定当赴约!” 雁鸾霜道:“后天日出西北方离此约三百里的齐梧山中有一无名飞瀑。” 后天就是西冥举行圣帝寿诞盛典的第一天林熠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道:“一言为定!” 雁鸾霜紧接着道:“不过鸾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林兄能够答应。” 林熠淡淡道:“你是不想让我前往雍野再与正道各派生血战冲突?” 雁鸾霜矜持含笑道:“鸾霜岂敢限制林兄的人身自由?只是想能在这一天两夜之内追随在林兄左右好略尽绵薄之力。” 林熠低哼道:“难道雁仙子是担心林某一去便如黄鹤缈缈令你后天空等一场?” 雁鸾霜摇头道:“如今林兄身边危机四伏偏又负了不轻的伤万一出现差池折翼雍野岂不是要教很多人抱憾愧疚?” 林熠傲然笑笑道:“借用雁仙子刚才说的话做不到的事情林某从不轻易出口!” 雁鸾霜不以为忤说道:“或许是鸾霜在杞人忧天但世事难料总是小心为好。” 林熠凝视雁鸾霜恬静的秀丽俏颜道:“这么做雁仙子不怕被人误解么?” 雁鸾霜包含深意的目光对视着他反问道:“是林兄在害怕会被人误解吧?” 林熠点点头不置可否道:“去哪里我说了算。我的事你不能插手。” 雁鸾霜欣然浅笑道:“成交这两日就由鸾霜来当一次林兄的跟班吧。” 这无疑是世上最美丽的一位跟班了可惜林熠却笑不出。 他的右手从伤口挪开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悄然蒸干雷声变得稀疏雨势也渐渐减小。 风在动心在跳。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过几尺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太极青虚镜突然“叮”地轻鸣镜面右上角泛起十几点银白色的光斑正渐渐向正中移动。 淡青色的铜镜中心熠熠闪烁着两粒微小而几乎重迭在一起的光点一粒是林熠另一粒是雁鸾霜。 林熠抬头扫了眼铜镜听见雁鸾霜说道:“有人往这方向来了不晓得林兄打算去哪里避雨疗伤?” 林熠呆了一呆荒山夜雨迷雾重重他竟突然现自己一时失去了去处。 玉水寨是绝对不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委实不屑于见到隆雅安那张幸灾乐祸的人妖嘴脸。 然而除此之外又还有哪里可供自己容身疗伤? 雁鸾霜察言观色已经明了林熠的尴尬之处当下不失时机地推荐道:“鸾霜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跟我来吧。” 林熠没可能拒绝彷佛忘记了谁是谁的跟班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雾气。 太极青虚镜在浮光掠影中飞驰引路古朴光洁的镜面上不断呈现出方圆百里以内的诸般动静。 光晕流转里青色的是山黑色的是云他和她却只是永远凝铸在镜面中心的两个银色光点。 追兵很快从镜像上消失危险的气息却并未因此而减弱。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在林熠眼帘中飞掠过的一株株古木、一条条溪涧依稀里都在向他出狰厉的狞笑无边无际地包围着他逼迫着他。 那耀眼的闪电宛如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鞭子在身后不停地鞭挞驱动着让他不能停留却又茫然不知前路是何处?只麻木地追随着雁鸾霜纤长秀丽的翩影掠过一片又一片的黑暗山峦。 忽地他脑中晕眩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在里面炸开以至于眼前的景物立时变得模糊身躯僵硬地向脚下旋转着的山岩沉落。 是气血不足林熠的灵台一警迅清醒过来但体内凝滞艰涩的真气已不足以在电光石火之间将他重新拔升稳住平衡。 他深呼一口气转换丹田浊气正要掣出心宁仙剑点击右侧一方突兀的巨大岩石好借力翻转不防腰间一暖已被人用手托起随即输入一股清冽柔和的真气游走在几近干涸的经脉中。 他身子一轻骤然腾起那方堪堪迎面撞上的山岩从他脚底有惊无险地擦过甚至能感受到岩石上那种冰冷坚硬的滋味。 “林兄留神。”雁鸾霜收回纤手侧眸向着林熠微微一笑。 林熠的脸不由自主地一热但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雁鸾霜娇躯蹁跹如舞停落在前方一块犹如镜台般平滑凸起的石上。 她似乎没有留意到林熠的神色变化凝目打量左悬崖顶端隆隆泻落的银白色巨瀑秀眉微微蹙起。 林熠伫立在她身侧暗自调匀呼吸举目观望。 从一路经过的距离和方位判断此处便该是雁鸾霜所说的那座深隐于齐梧山中的无名瀑布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使得瀑布水势更大数十道匹练跌宕激扬如同蛟龙入海气势极其壮观恢弘。 但林熠知道雁鸾霜并非是在欣赏这瀑布的景致她一定是有所现才会停下来。 果然他听她说道:“林兄假如有个人一直都住在这里你今天下午还曾见过她可晚上再来时这人却已不在这儿了。 你会怎么想?” 林熠看了眼太极青虚镜中央只有两点银光在闪烁回答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雁鸾霜轻轻一叹道:“可惜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实的。不过我终须入内察探一番请林兄在此稍候。” 林熠目光一闪望向奔腾跃动的瀑布说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雁鸾霜微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纤秀的鞋尖轻轻一点人已向着瀑布飘飞而去。 林熠默默无语紧随其后蓦地周围一暗瞬间又恢复正常双脚已落在瀑布后一座巨大洞穴的潮湿地表。 岩壁上滴着水珠洞口有两盏熄灭的油灯六丈外一道石门虚掩从缝隙往外吹着阴冷的风。 风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淡淡的腐臭两人都闻到了。 林熠环顾四周道:“这里的确是一个避雨疗伤的好地方只是多了点不好的味道。” 雁鸾霜的玉容波澜不惊回答道:“所以鸾霜刚刚在怀疑是否应该带林兄来这里。”她收起太极青虚镜缓步朝虚掩的厚重石门行去。 她的步履身姿与平时没有丝毫差异但已不着痕迹地封堵住来自任何一个可能角度的突袭将整个身子调整到了攻防兼备的最佳状态。这分修为显然已不逊色于老峦或者云怒尘这样的级魔道高手。 倘若一切顺利后天日出的时候林熠就必须与这样一位比楚凌宇更加可怕的对手对决。 稍有常识的赌徒都不会把赌注下到他身上哪怕是一赔十的盘口也不行。 可林熠对此好像一直懒得多想又或者他早已胸有成竹。 雁鸾霜慢慢推开石门所有的心神刹那间都集中到门内的景象。 假如他这时出手偷袭也许后天的战约就不必再履行了但林熠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对天宗不世传人即使她把后背毫无保留地亮给自己也绝不代表会比正面硬撼容易多少。 “进来吧林兄。”雁鸾霜的声音从石门后传出。 林熠走进石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倒卧在绒毯上的尸体。 死者是一名中年妇人全身布满密密麻麻的惨绿色伤痕像是被一种圆锥形的尖锐凶器刺透形成的小孔可是没有血流出整个人犹如一张抽空的皮囊枯干的手中尚紧紧握着一柄沾满绿色浓液的法杖。 石洞中的蜡烛还亮着沿着岩壁排列成一圈又一圈满地的狼藉足以说明不久之前这里曾经生过一次惊心动魄的血战。 在红色的绒毯和装潢精美的竹制家私上到处洒溅着一滩滩碧血将干未干。 雁鸾霜蹲在尸体前脸上流露出一抹戚然语声却依然悠然平静问道:“林兄可否推测出凶案生了多久?” 从尸体的状况判断死亡的时间乃是仙盟每个成员必修的基础课程林熠只略作打量便回答道:“距离现在不会过一个时辰应该是雨势最大的那会儿。” 雁鸾霜微微颔轻声道:“那时你我正在树下寒暄却没想到这里出了状况。” 她小心翼翼地翻起死者的眼皮检查过放大的瞳孔犹如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来人一定和唐夫人很熟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她隐居在瀑藏石府。而且他的修为与唐夫人不相伯仲所以要驱动南疆毒物助阵。 “从唐夫人的遗体推断围攻她的腐魇虫数以千计。有能力召唤数量如此庞大的腐魇虫出动的人当世之间屈指可数。” “唐夫人?”这个称谓很容易让林熠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不错她就是西冥教主唐守隅的结妻子云淡裳!”雁鸾霜徐徐回答道:“同时还有另外一层的身分就是巫圣云洗尘的独生爱女。” 林熠的呼吸有一刻停顿再次注视已魂离魄散的唐夫人沉声道:“看来雁仙子对于冥教的内幕着实了解得不少。” 雁鸾霜怅然一叹道:“家师戎淡远与唐教主夫妇多年莫逆之交不然我又怎会引林兄来此?只是万未料想到短短半日唐夫人竟已惨遭不幸。” 这个世界的确有些复杂奇怪正魔两道间水火不容八大剑派与五行魔宫、魔圣聂天、巫圣云洗尘百多年来斗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然而私下里三圣五帝中的人物却跨越正魔之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形同挚友至交。 归根结底还有正邪对错可言么?林熠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可是巫圣云洗尘的女儿又如何成为唐教主妻的?” 雁鸾霜回答道:“不知林兄是否听说过巫圣云洗尘曾两次秘访雍野?第二次是在五十余年前他与唐教主终于达成了一项影响波及今日的秘密协议。 “巫圣将爱女云淡裳下嫁雍野条件是由其继任冥教的第十二代萨满成为西冥身分荣宠的占星预言师。这事涉及冥教千年气运乃至东西两支的统一大计所以真正的内幕极少有人清楚碰巧家师便是其中之一还曾为唐教主夫妇证婚。” 林熠看着唐夫人胸前一道致命的伤口一道五棱锥形的截面却比腐魇虫刺出的小孔大了一圈呈现出蓝莹莹的色泽。 他问道:“那么唐夫人为什么会离开雍野独自僻居在齐梧山瀑藏石府中?” 雁鸾霜起身道:“天下男子大抵喜新厌旧、风流薄幸唐教主一世豪雄概不能免。唐夫人察觉之后一怒之下便出走雍野僻居于此从此再不曾留宿于雍野只每隔十年才回返一次主持西冥的圣帝寿诞盛典。今日她遭遇不幸后天的雍野势必将乱作一团。” 林熠点头道:“雍野大乱是许多人暗中希望看到的局面。” 雁鸾霜沿着石壁缓缓踱步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问道:“不晓得林兄本人是否也包括在这“许多人”中?” 林熠漠然回答道:“我若否认只怕连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雁鸾霜颔道:“林兄快人快语光明磊落。鸾霜说了这么多的内幕林兄可否也能猜测一下究竟会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熠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轻轻一记颤动似乎雁鸾霜的话语有意无意间拨动起他心底隐藏最深的那根细弦。 他的拳头紧了紧又放松答道:“曾经有人教我一条诀窍如果有哪里出现了血案第一件要察看的就是这里是否缺少了什么或者多出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 “如果都没有呢?”雁鸾霜转回身看着林熠静静地问道:“那又是说明什么?” 无端地想起玄干真人林熠的心间猛地一痛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惟一能够说明的就是凶手的目标只在唐夫人本人。” 雁鸾霜点点头说道:“瀑藏石府绝少会有人来唐教主更是不能踏入洞府半步。凶手显然不清楚我下午曾到过这里所以他只管让唐夫人陈尸厅内也不隐藏就是不虞作案后很快会被人现。” 林熠的思路已不知不觉进入到这桩血案中思忖道:“也许凶手真正的目的是针对后天西冥的大典。但仅仅杀害教主夫人除了引起混乱之外还能起到什么其它作用呢?对凶手又会有怎样的好处?” 雁鸾霜若有所思说道:“我在想该不该立刻赶往雍野将此事告诉唐教主?” 林熠道:“如今雍野里惟一没有杀害唐夫人嫌疑的人恐怕就是唐教主了。” 雁鸾霜的眼拂过林熠赞同道:“不错如果说凶手是唐教主他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召唤出数千腐魇虫。” 蓦然林熠腰间的心宁仙剑雁鸾霜身后的寒烟翠不分先后响起一阵镝鸣。两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瞬息间已明白将有异变生。 四周用翠竹装饰的墙面上传来哔哔啵啵的脆响如同有东西在火里烤炸开来。 渐渐地碧绿色的竹纹表面渗出一滴滴黄豆大小的惨绿色浓稠液汁好像是从竹片上冒出的汗水顷刻布满每个角落。 紧跟着头顶和脚下的地面也生出同样的东西每一颗滚圆的珠子不停流动与周围的同类融合凝聚迅壮大成鸡蛋大小的圆球通体晦暗浑浊不透一丝光。 林熠与雁鸾霜齐齐腾身浮空心里异口同声地默念道:“腐魇虫!” 第二章 腐魇虫 突然之间石府内充满一种森森的阴煞气息好像温度骤降到冰点以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林熠看到绒毯上一颗颗浑圆的绿色球体宛如柔韧的水泡不断幻变衍生着形状先是前端延伸出一根细长锐利的锥形尖刺而后有了圆鼓鼓的躯干和九对从腹下长出的短足。 紧接着背脊上冒起两团绿泡像是充满了气飞地扩大渐渐变成一对婴儿手掌般的半透明薄翼。 扇动的薄翼出“嗡嗡”颤鸣千百道这样的声响合在一起恍若沉闷的滚雷在石府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反复翻动盘旋。 一只只惨绿色的球体便如此活了过来开始爬行低飞密密麻麻充斥着视野的每个角落。 这景象既骇异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强烈的恶心尤其是望见从它们尖刺顶端滴落的一根根乳白色细长丝线盘根错节在绒毯与墙壁上斑斑驳驳散出腐尸一样的气味足以让人翻江倒海到连肠胃也一起呕出来。 林熠吞下一颗释青衍配制的怯毒丸感觉胸口的胀闷与恶心减轻了许多沉声问道:“你的太极青虚镜能不能将这些腐魇虫收去?” 雁鸾霜摇头道:“不成太极青虚镜只能摄取类似冤魂鬼魄那样具有独立意识的灵体对腐魇虫却无能为力。因为它们本身并不具备思维完全是依靠施术者的意念驱使才有了生命。” 林熠道:“所以说只有找到藏在暗处的那个施术者才能彻底解决腐魇虫。” 雁鸾霜轻叹道:“那人一定藏在附近否则难以召唤这么多的腐魇虫向我们动攻击。可惜我的灵觉却感应不到他的存在想来他是施展了冥教独有的秘术将自己形神完全封闭起来除非肉眼直接看到不然谁也不知道他的位置。” 林熠点点头晓得雁鸾霜所说的这种冥教秘术应和他修炼过的“青冥灭寂诀”大同小异将全身的气血封闭使得灵觉难以探察到。 稍有不同的是对方施展的秘术显然不会进入假死状态否则如何召唤、驱动腐魇虫? 他暗暗流转太炎真气向怀中收藏的空桑珠输入一道心灵讯息借此联系青丘姥姥随即扬手祭出一张神雷驱魔符念动真言向壁顶腐魇虫最密集的区域轰去。 “砰”地巨响雷光爆裂整座石府都猛烈地摇晃了数下一团浓浓的黑烟翻腾扩散数百只腐魇虫“嗤嗤”蒸在耀眼的光澜中。 林熠低喝一声道:“冲!”亮起心宁仙剑一马当先冲向石门。 雁鸾霜玲珑睿智一看林熠祭出雷符便已明白他准备强行突围闯出瀑藏石府。 只要到了外头空旷的山野中这些腐魇虫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数千只腐魇虫彷佛收到了指令从尖嘴中射出一道道乳白色的浓稠液汁。 这种液汁一进入空气立刻凝固成细长的粘稠银丝从四面八方幕天席地卷向两人。 两人视野里的所有景物倏忽消失眼前除了一团团白色的丝就是绿色的虫。 雁鸾霜挥手又祭起一张灵符符纸燃尽赫然生出一道青色风柱在两人身前舞动旋转宏声呼啸硬生生劈开一条狭长的路径。 两人循着风柱激荡出的缝隙掠身疾驰周围绿云乍开乍合在身后迅汇拢形成声势更加浩大的洪流紧追不舍。 风柱轰然撞击到厚重的石门上将后者炸塌大半一时尘土碎石咆哮横飞门后亮起一蓬五颜六色的绚烂光彩。 然而雁鸾霜和林熠见到这蓬彩光时心里都陡然一沉。 这光是从瀑布后方悬浮着的一道符印上出的巨大的符印将洞口封闭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乍看上去它像一头盘踞在洞口的巨型七彩蜘蛛一根根触角和长腿蜷曲着紧搭住四面的石壁释放出的妖艳光雾朦朦胧胧犹如水气蒸腾不停顺着外来的风势向洞内飘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林熠一咬牙激射出全部五枚璇光斗姆梭“啵啵啵啵”连声击中光符。 光符立时被轰开五个碗口大小的缺口“呜呜”如鬼哭狼嚎似的剧烈颤动不已但周围的光晕流动眨眼就将缺口填补恢复如初。 光符中央宛似蜘蛛巨眼的两团斑斓光球一闪“喀喇喇”打出两束凌厉而充满邪意的彩光分击林熠、雁鸾霜。 雁鸾霜左手轻带林熠虎腰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右手已掣出仙剑寒烟翠一道朴实无华的碧波漾动行云流水般切入迎面撞来的彩光。 “叮叮”脆响仙剑向左侧一引将光符射出的彩芒击偏走空。 汹涌的冲击力仍震得雁鸾霜向后飘退险些撞到林熠身上。 林熠反应奇快顺手揽住雁鸾霜纤细而充满弹性动感的腰肢侧身闪转卸去余力。 如此一滞背后腐魇虫喷射出的银丝已然追到林熠身上空负各种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独独对这群蠕虫毒物无可奈何。 他无暇细想心宁仙剑挥洒飞舞散出一蓬凛烈无比的阳刚剑气在身后筑起了一道无形壁垒。 数十条银丝被剑气击落更多的禁受不住澎湃跌宕的狂飙席卷朝后倒飞飘荡可终究有两条漏网之鱼贴着地毯侵入剑幕牢牢粘在林熠的脚底心上。 只在电光石火间那两只击中林熠的腐魇虫骤然化作惨绿色液体沿着银丝激射向林熠又不断把后端的银丝融回绿液内躯体中惟一没有液化的犀利尖嘴狠狠刺入他的肌肤。 这感觉就像被马蜂不小心蛰了口有些麻痒难受。 对于普通人来说腐魇虫一刺之下毒素沿着血液流入五脏六腑顷刻便会气绝而亡好在如林熠这般的散仙级人物自有体内真气抵挡化解一两口之下尚不碍事。 不过正如同马蜂蛰人要是一口气挨上几百下再硬的小命也得交代。 但若以为这就是腐魇虫所有的杀招那也太小看了它们。 两只腐魇虫宛如流动的水银从破开的小孔钻入林熠体内一阵冰凉麻痒的刺疼从林熠双脚生出这两个小家伙竟开始贪婪而肆无忌惮地吸吮起他的血肉、骨髓与阳气精元。 林熠低低一哼施展破日七诀中的“和光诀”意念稍稍闪动便将那两只液态形体的腐魇虫包裹起来一面以牙还牙炼化吸纳其中蕴藏的魔气菁华一面用太炎真气将包裹的毒素排出体外。 洞口的光符再次威接二连三激射出七彩光飙。 雁鸾霜翻手取出太极青虚镜用镜面将光飙又一一反射回去。 可能是构成物质相同那些光飙轰落在符印上并未产生多大效用很快就融合了进去。 林熠打出两道东帝释青衍赠送的攻击灵符炸通了身后退路道:“退回去!”两人风驰电掣般赶在腐魇虫合围之前从炸开的缝隙间掠过又回到了石府内部。 那道悬浮在洞口的光符果然有一定的攻击范围一俟退出十丈立即安静了下来不再射出光飙然而室内的腐魇虫却越来越多彷佛生之不绝死之不尽。 由于这些毒物可以透过石壁绒毯冒出所以石府之内几乎无处可藏也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凭依遮挡。 林熠剧战之下甫一退回石府中丹田真气便遽然告罄身子下沉往地上坠落。 雁鸾霜手疾一把抓住林熠胳膊提将上来。 林熠低哼一声左肋结痂的伤口赫然崩裂渗出殷红血水。 雁鸾霜见事态危急樱唇轻喝铜镜镜面一闪正中浮现出太极图形如风车般急转动很快化作黑白两色的光圈。 那光圈愈转愈大蔓延出镜面焕放出一波波夺目的光环从上往下层层泻落罩定两人。 成百上千束风驰电掣而来的银丝激撞到光环上劈啪飞弹。 林熠再扔出一张灵符轰散聚集在壁上的百多只腐魇虫。 这些腐魇虫坠落到绒毯上碎成一颗颗细小的珠子可没过多一会儿这些珠子又集结凝聚成形争先恐后地涌上而墙壁和绒毯表面还在不断渗出惨绿色液体珠子源源不绝地形成新的腐魇虫。 更有些腐魇虫逐渐开始变异两三只融合到一起凝成拳头大小模样与威力愈恐怖的腐虫霸王。 依照这样的趋势持续下去林熠怀疑到最后这数千的小腐魇虫是否会汇聚成一头庞然怪兽。 这些腐魇虫本身是无意识的液态产物在施术者的操纵下汹涌地朝两人起一波又一波毫不间歇的猛攻。 而隐藏于暗处的那个凶手却始终没有露面。 林熠此刻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堂堂的西冥教主夫人手握冥教未来命运方向的萨满预言师也会无声无息地被吸干精元惨死在自己的洞府里。 但眼前更紧迫的是自己和雁鸾霜应该如何尽快脱困要是真死在这群鬼玩意儿嘴里那未免太冤了一点。 他的左手兀自挽在雁鸾霜的纤腰上可以清晰感觉到为了驾驭太极青虚镜释放出庞大的灵力抵御腐魇虫攻击她体内真气消耗的度亦十分厉害。 虽然雁鸾霜号称观止池千年一遇的不世嫡传可人力终有尽时这样的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绝非长久之计。但是自己就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果然他听到雁鸾霜开始细细地喘息尽管不是非常明显但无疑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她挺直小巧的鼻尖上慢慢渗透出一粒晶莹的汗珠贴在皎洁无瑕的肌肤上微微晃动着却没有立刻滴落。 由于周身的真气在急流转雁鸾霜体内散出大量的热力一股淡淡的幽香亦随之飘散吸入林熠鼻中。 这股幽香与容若蝶的体香略有差异少了点如兰似麝的淡雅空灵却更多了一种沁人心脾的宁静端庄感。 雁鸾霜彷似也有觉察又或许是她气血运转太快的缘故素来白净如玉的玉颊上不知不觉间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晕红。 林熠心神微荡握着纤腰的手不自禁地紧了紧于是更能清楚体会到那柔若无骨的曼妙感觉。 她的青衫单薄柔软以至于林熠的手指尖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滑润细腻的肌肤和几不可觉的微微颤抖。 林熠心头掠过一阵快意能令雁鸾霜这般的谪尘仙子出现窘迫情态任何一个男人都足以自豪。 忽地耳畔有人传音入秘嘲笑道:“臭小子生死关头还有闲情胡思乱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真是好逍遥好快活啊。” 是青丘姥姥到了林熠心神大定怀里的空桑珠微微一凉充盈起灵动的感觉。 他同样用传音入秘道:“你大可再晚来一会儿等我被腐魇虫吸干后再来欣赏我美妙的死相。” 青丘姥姥道:“你不想晓得背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么?” 林熠心中一动问道:“你已找到他了为何不顺手将他解决?” 青丘姥姥回答道:“先那人的修为不弱很容易暴露我的形迹让雁鸾霜有所警觉;其次他一定还有同谋我不想打草惊蛇。” 林熠道:“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把周围这群讨厌的虫子统统赶走?” 青丘姥姥从容道:“当然有别忘了我是谁?刚才我已将一包特制的药粉传递到你怀里将它取出漫天抛散就成了也不用计较什么准头。” 这么容易?可如果说话的人是青丘姥姥林熠似乎毫不怀疑她是在夸夸其谈。 他探手取出一个小纸包掌心微吐一道劲力“砰”地震碎包裹在里面的黄色粉末一下子飞扬散开。 黄色的粉末粘到腐魇虫的躯体上立刻燃烧起来跃动着诡异的黄绿色光焰。 腐魇虫的躯体宛如冰块一样慢慢地融解化开的惨绿色液体却形同天然的灯油让火势越烧越烈很快遍布石府处处。 雁鸾霜娇喝一声太极青虚镜的光环快转移罩定唐夫人的尸身。 林熠暗自脸红想那唐夫人的尸身内外和法杖上都沾满腐魇虫的绿液自己只顾放火驱虫却差点连唐夫人也一起烧了。 再看刚刚还在肆虐乱舞的数千腐魇虫刹那变成一根根干燥的蒿草层层传递熊熊燃烧。 不可思议的是除了腐魇虫及绿液外石府中的其它物品乃至最容易着火的竹器都安然无恙没冒起半点火星。 四周绿雾弥漫散出一阵阵腥臭欲呕的腐尸气息林熠体内的水分好像也被燃烧的火焰蒸干蓦地感到强烈的口干舌燥血脉怒张心跳咚咚敲击个不停。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欲念再次油然窜升他悄悄瞥了眼身旁的雁鸾霜惊讶地现她竟也是满脸流霞秋波如水只是眉宇间晶莹的玉色依旧显得凛然不可亵渎。 他的胸口急遽变热抿抿干的嘴唇传音入秘怒道:“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青丘姥姥冷道:““醉火翠莲”说了你也不知道它是腐魇虫天生的克星。”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含着不可掩饰的惊讶与嫉妒喃喃道:“了不起真了不起不愧是天宗嫡传!” 林熠低低哼了声悬挂在胸口的执念玉悄然启动注入一道汩汩绵绵的清凉甘泉让他全身的热意与躁动顿减。 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丘姥姥道:“你还没看出来么?腐魇虫本身蕴含极为浓烈的淫毒偏巧醉火翠莲火上浇油会将这种淫毒完全挥出来而且进一步腐蚀人的意志力很容易欲火焚身丧失神志。 “你有执念玉克制消弭淫毒能够化险为夷自不稀奇可雁鸾霜却全凭本身的苦修和毅力守护至今保持灵性不泯实在难能可贵。” 顿了顿她又嘿然冷笑道:“可惜腐魇虫的淫毒一旦渗入人体便立刻化作千丝万缕融入全身血液万难仅凭仙家真气祛除驱散。 “再加上醉火翠莲推波助澜此处又是密封的环境时间稍久雁鸾霜真气耗损剧烈淫毒在血液里积压愈甚她还是免不了要着道。而且忍得越久作起来也就会越厉害!” 林熠道:“你说这话时幸灾乐祸的味道很浓啊连傻瓜都听得出。” 说话间周围的火焰逐渐熄灭绿雾也徐徐飘散。 青丘姥姥似离开了一小会儿旋即收回空桑珠冷哼道:“那人走了不过脸色可难看得很。” 林熠飘落在地稍稍松了口气但那种烦躁的闷热感觉犹在蠢蠢欲动。 可是雁鸾霜居然还能向林熠展颜浅笑道:“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收起太极青虚镜落回林熠身旁不防心神短暂地一记恍惚娇躯一软向后倒去。 林熠探手挽住她的腰肢低声道:“小心了!” 雁鸾霜只觉得自己体内像烈火一般在燃烧偏偏林熠贴着自己纤腰的那只手令她通体酥软舒适无比有一瞬间她几乎灵堤崩溃要不顾一切地投入这个俊挺男子的怀抱。 但这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反而令她猛然警醒恢复了些许灵志向着林熠歉然一笑道:“我恐怕是中了腐魇虫的毒一时失态教林兄见笑了。” 林熠也在强忍充满诱惑力的欲念他已醒悟到为何早先自己会产生对雁鸾霜的冲动。 此际他不敢再吸进一口浑浊腥臭而又混合辛辣味道的呛鼻空气松开左手努力镇定心神道:“你赶紧打坐祛毒我会在一边护法。” 雁鸾霜毫无犹豫只在眸中掠过一丝诧异颔道:“多谢林兄。”在竹榻前盘膝坐下双手虚抱在小腹前合上双目凝神入定。 林熠艰难地将视线从雁鸾霜娇艳欲滴的脸庞上移开听到青丘姥姥冷笑道:“我错了本还以为干柴烈火你会乘势夺了她的贞操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完成征服天宗谪尘仙子的梦想。却没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忍更能忍得住。” 林熠一笑掏出两颗极冥魔罡丸握在左右掌心回敬道:“正因为我是正常男人所以才不会笨到当着别人的面去干那种事。” 青丘姥姥哼道:“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碍手碍脚耽误了阁下的好事?” 极冥魔罡森冷的寒气注入林熠体内让他的神志陡然再是一清思维越顺畅活跃立即答道:“这回就算你欠我的吧下次连本带利还了就是。” 话一出口他顿时惊觉到其中语病不由呆了一呆。 孰知青丘姥姥并没有即刻作相反沉默许久才狠狠地道:“这话留着和容若蝶去说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林熠一震终于意识到青丘姥姥从他记忆里窥探到的秘密远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多。 他心间遽然闪现一缕寒意用比青丘姥姥更森寒百倍的语气警告道:“如果她有任何意外我会要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青丘姥姥阴冷地笑起来回敬道:“威胁从来只会激起我试一试的冲动。” 林熠的心冰寒到极点浑然忘却体内肆虐的热毒淡淡道:“很好大不了就玉石俱焚。失去了她我就毁了你毁了这一切!” 青丘姥姥的心弦情不自禁地一抖再次感应到林熠身上传递出的可怕魔意。终于她寒声怒笑道:“不可救药的傻瓜!”空桑珠轻轻振动灵魄闪遁而去。 林熠一愣突然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虚与寂寥他摇摇头默默盘坐在地催化炼转手心中握着的两颗极冥魔罡丸。 最后一盏油灯熄灭石府陷入一片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从塌落半边的石门外照进来的彩光朦胧地让所有的景物蒙上了一层奇异的色彩。 由于没有风热毒很难在短时间内散尽林熠听到身畔雁鸾霜的娇喘渐渐急促沉重影影绰绰的娇躯犹如寒风中战栗的灯火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可那娇喘传入他耳里分明充满难以抵挡的诱惑再加上幽暗无人的密室空气里没有完全消散的淫邪气息使他本已渐渐沉静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 青丘姥姥已经走了这里再没有障碍存在。 林熠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雁鸾霜身后。 他明显觉察到她的娇躯抖动得更加厉害那是一种挣扎更是一种无声的刺激。 他静静伫立在她身后半晌没有动似在迟疑似在等待。 雁鸾霜的气息婉转荡漾着如同难以抗拒的呻吟声在挑动着他撩拨着他。 他慢慢地跪坐下来身子几乎贴到了她的背心青衫潮湿而燥热释放着令人心醉的幽香林熠的目光越过她的香肩落在挺茁颤动的胸脯上低声道:“别动!” 他伸出双手从她玫瑰色燃烧的玉颈边滑过手指准确地触及到胸襟第一颗扣子。 雁鸾霜蓦然睁眼微微后仰用一双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着他是惊骇是鄙视还是渴望与愤怒的混和? 她奋力抬起右手切向林熠的左腕却被对方轻松躲过现在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已不是睥睨四海的天宗仙子竟无助地沦落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怖境地。 更恐怖的是她的心中对林熠的进犯竟充满欲拒还迎的矛盾否则未必不能拔剑而出拼得同归于尽。 “不要─”她的樱唇出低微的警告狠狠一咬舌尖浓烈痛楚令她稍醒。 然而与此同时扣解衣分林熠一双冰凉的手已触摸到她的脖颈她的胴体剧颤眼眸再次合起缝隙中流出两滴晶莹的泪珠轻声道:“我错了。” 第三章 赠物 她的丹田悄悄凝聚起一股真气游走到心脉之间只等林熠再有亵渎举动便立刻震断经脉以求最后关头清白之躯能得保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奇怪的是林熠的手悬在她面前并未继续下滑侵犯反而有一个冰冰的物体顺着她胸前丝般柔润的肌肤滑落不偏不倚恰好坠在心口处带来一片清凉。 而后林熠的双手回收将两根丝线打结沉声问道:“你错了?错什么?” 一种甘冽清泉涌入的感觉让她的灵志为之一振。 她暗松了一口气才觉面颊滚烫身躯不知何时竟是倚倒在林熠的怀里。 “错了就是错了。”她低声回答道娇躯从林熠身上移开收拢敞开的衣襟。热力和欲念开始消退可方才那种惊心动魄的记忆却还盘踞心间有几分如释重负有几分感激与羞意还有隐约一丝……失落。 林熠松开执念玉的丝线哼了哼起身道:“你不怕我逼供么?” 雁鸾霜的玉容绽开一缕笑靥摇头道:“林兄只会恶作剧而已我想怕却又告诉自己不必怕。逼便逼吧且看看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林熠心神一荡扭头冷冷道:“我帮你只是不希望后天日出找不到对决的人。” “我明白”雁鸾霜在执念玉的助力下迅恢复清醒眸中的光芒渐渐变得清澈回答道:“我们的对决才刚刚开始哪会这么轻易结束?” 良久良久之后两人差不多同时睁开眼睛。 雁鸾霜的面色恢复如常彷佛早先生的一切都已风清云淡但那枚执念玉却还在她的心口前闪烁着皎洁晶莹的光辉带着一个青年男子陌生的气息与体温。 她轻轻摘下执念玉递还林熠道:“谢谢你。” 林熠默然接过挂还在胸口有一缕暗香从衣衫里逸出扑入鼻底。 凭借她的智慧和见闻肯定现了执念玉暗藏的秘密但雁鸾霜却略过不提凝眸打量着林熠微笑道:“林兄复原度好快委实让人惊讶。” 林熠淡淡道:“只要一心想着与雁仙子的对决恢复度自然会快上许多。” 雁鸾霜嫣然轻笑道:“林兄咱们不妨换个赌约如何?” 林熠的剑眉皱了皱道:“对女人来说改变主意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是想咱们不妨赌一赌看谁能先找出制造这起凶案、暗算你我的凶手。”雁鸾霜道:“这样是不是比我们两人在无名瀑前血拼一场来得更有意思?” 林熠道:“如果杀害唐夫人和暗算我们的分别是两个人甚或是两伙人呢?” 雁鸾霜沉静若定道:“那谁先把这两伙人都揪了出来谁就算赢家。” 林熠慢悠悠道:“雁仙子对雍野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显然比较吃亏。” 雁鸾霜道:“林兄堂堂七尺男儿就算先让鸾霜一阵又能如何?况且林兄有巫霸云怒尘做后盾未必会输。” 林熠点点头道:“好就依你。” “看林兄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愿我不是作茧自缚。”雁鸾霜伸出纤掌停在半空林熠会意伸手与她轻击三下。肌肤相触时不由又泛起早先那种异样感觉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各自偏移。 雁鸾霜突然笑道:“林兄如果此刻你再闭上眼睛猜猜看会生什么?” 林熠一怔摇头道:“我不想猜也猜不出雁仙子又会送我怎样的惊喜。” 雁鸾霜含笑道:“如果你想知道就闭上眼睛。否则自然什么也不会生。” 林熠想了想问道:“我可以不做选择吗?” 雁鸾霜回答道:“你可以选择放弃但不能放弃选择所以我要等你的回答。” 林熠的手背微微颤动了下低声道:“一个人即使到了无路可走的尽头仍旧可以作出选择坚持或者放弃。但无论如何都拥有选择的权利对么?” “所以放弃也是一种选择”雁鸾霜的明眸彷佛洞彻到林熠的内心深处徐徐问道:“现在林兄是否放弃?” 林熠僵硬整夜的嘴角终于逸出一缕笑意道:“你赢了。” 视野关闭黑暗里的瞬间将会生什么?林熠真的不知道但他作出了选择而不是放弃选择。 耳畔一片静谧悄然无声中他隐隐感到雁鸾霜的靠近而后伸出手握起他的右掌有一件温润圆滑的东西轻轻落入掌心。 这手感他实是再熟悉不过禁不住心神俱震险些睁开了眼。 雁鸾霜轻盈地退开回坐到原位才浅笑道:“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手心里静静躺着的是一卷水色的云篆天策。毋庸置疑应是穹海宫早年失落的那一卷可怎么会在雁鸾霜的手里? 他没有说话注视着她等待答案。 雁鸾霜轻叹道:“林兄该不会忘记唐夫人握着的那柄法杖吧这卷云篆天策多少年来其实一直都藏在杖柄里。所幸那个杀害唐夫人的凶手并不知道否则平地又将多起一层波澜。” 林熠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平静地问道:“你为何要将它给我而不是还给西冥?” 雁鸾霜回答道:“西冥并不需要它这卷云篆天策原就只属于唐夫人本人甚至唐教主都不清楚它的存在。至于我就更加不需要它了若是将其带回天宗除了供奉起来引人窥觑之外别无好处。但恰巧我知道林兄很需要它。” 林熠的眼神骤然变得咄咄逼人紧盯着雁鸾霜道:“你还知道什么?” 雁鸾霜微笑道:“我还知道林兄收集它是想设法补救千仞神木的灭顶之灾。可惜任重道远短短三五年内未必能够成功。” 林熠的目光更冷徐徐道:“听上去天宗了解的秘密不少。” 雁鸾霜若无其事道:“如果林兄还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 林熠沉沉地哼了声收回目光道:“我想知道咱们该如何从这鬼地方出去?” “最笨也是最直截了当的法子就是待鸾霜修为尽复施展御剑术轰破光符应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是御剑术极耗真元万一凶手在这附近设伏咱们便处境堪忧。好在林兄修为已恢复了六成以上应能与他一搏。” 雁鸾霜智珠在握道:“另一种方法会省力安全许多大凡此类符印都有可解之道只要寻找到其中法门解开自是不难。” 林熠站起身接着雁鸾霜的话道:“但花费的时间相应也不可估算对不对?如果我们继续困守此处那凶手便有充裕时间返回雍野作出各项针对你我的布置。将其揭破的难度与凶险无疑会增加许多。” “看来还是前一种方式比较好。”雁鸾霜道:“待我稍事调息后便尽力一试。” 她的神色忽地微动道:“好像外面有人在朝这里御风而来可惜隔着光符和水瀑无法确切侦知他们是敌是友。” 林熠等到她的话说完才依稀感应到一点异常。这一句话时间的长短就是现在两人修为之间的距离也许还更大一些。 林熠无动于衷道:“这有什么区别么?你的敌人固然不会是我的朋友而你的朋友更可能会是我的死敌。” 雁鸾霜向他投去一瞥柔声问道:“怎么这样说难道你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吗?” 林熠的左肋又疼了起来他执拗而冰冷地答道:“曾经有过朋友但现在都已经离开。我不知道还有谁还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雁鸾霜面对着林熠静静地道:“至少有一个就站在你面前。” 林熠怔了怔旋即失笑道:“我要还有从前那种天真和豪情该有多好一定会为雁仙子的这句话痛哭三声、痛饮三杯。” 这时瀑布外依稀透进来一个人的大呼小叫道:“他***这后头果然是空的还真让老子给猜着了!” 另一人不屑一顾道:“废话若不是空的那花里胡哨的彩光是打哪儿出来的?” 林熠的身躯情不自禁地颤了颤喃喃低语道:“双圣─” 随即响起的童稚嗓音令林熠更觉惊异那分明是小曹衡在说:“你们两个笨蛋吹什么牛要不是我察觉到了彩光的古怪哪会有现在的现?” 雁鸾霜注视林熠的神色变化唇角逸出一丝微笑轻轻道:“看来我们都错了林兄的朋友远不止一个是么?” 林熠没有回答眼睛里却有光亮。 瀑布外白老七瞪大眼睛瞅着瀑布咕哝道:“咱们这么一头撞进去谁晓得后面藏着什么玩意儿?” 白老九道:“要是不进去你一辈子也休想知道。” 白老七不忿道:“谁说不进去了?但咱们邙山双圣行事理应谋定而后动运筹帷幄未雨绸缪未卜先知─” 他难得表这样有文采的讲话兴致一起即刻口若悬河曹衡不耐烦道:“别闹了好不好?说不定我干爹真的就在这里面!” 邙山双圣齐齐住嘴但只限于短短的一眨眼就立刻故态复萌。 白老七眨巴眨巴眼道:“林兄弟怎么可能躲在这山洞里头他又不是狗熊。” 白老九连连点头道:“就算他喜欢像狗熊一样钻山洞玩儿可身上也不会光啊。” 曹衡翻着小白眼正准备鼓动邙山双圣往里硬闯冷不丁听见瀑布后面有人运气传声道:“邙山双熊你们怎把小曹衡拐到这儿来了?” 这世道没变吧居然有不长眼的小子敢拿邙山双圣的名头开涮?两位仁兄勃然大怒齐齐破口大骂道:“奶奶个熊谁敢消遣老子?有种从里头滚出来!” 酣畅淋漓地骂完了两个人略略回过味来从隆隆水声里透出的嗓音似曾相识。 一个挠挠脑袋道:“咦这声音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另一个耸耸鼻子困惑道:“听上去有点像林兄弟的声音八成咱们还真找着他了。” “干爹?”曹衡眼睛一亮挣开白老七的大手飘身掠向瀑布。 但他毕竟修为尚浅迎面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身上身子顿失平衡惊叫一声往崖下的深潭坠去。 邙山双圣赶紧抢前接住顺势穿过瀑布踏到实地就看一道七彩灵符后面林熠长身屹立边上还有位青衣文士打扮的绝美少女。 白老七没想到里面除了林熠外还有别人愣了下哈哈怪笑道:“我当林兄弟为何要钻这狗屁山洞敢情是陪着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过起家家来啦!” 林熠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没瞧见是被这光符困在洞里不能离开么?” 白老九跃跃欲试撸胳膊挽袖子道:“你们都往后闪点让我把这鬼玩意儿砸了!”刚朝前迈了两步符印正中的那对光球突然射出两束绚光直奔邙山双圣身前。 白老七“哎哟”一声转身抱住小曹衡提气飘退却把白老九撂在了背后。 白老九怒骂道:“龟儿子的你倒知道躲到后面让我来帮你挡!”双手翻动掣出白金月牙轮左右开弓“叮叮”金石声激越震颤与绚光硬撼了一记。 光束扭曲涣散邙山双圣也被震退数丈全身教瀑布溅入的水气淋得透湿两人大觉没有面子白老七放下曹衡愤然道:“王八羔子敢拦老子的路?”挥手掷出白金月牙轮两记轰然巨响砸得光符晃动镝鸣绽开两条粗长裂缝。 没等白老七得意地笑出声裂缝迅弥合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白老九错愕道:“咦─什么鬼东西居然连白金月牙轮也砸不烂?但也说不定是老七的修为不够。” 白老七呸道:“我不行你就能行?你那点斤两老子还不清楚?” 曹衡好不容易见到林熠可一道光符相隔竟然无法跨越不禁急红了眼嚷嚷道:“你们两个一路上不是尽在吹自己如何了得么怎么连个破光圈也打不开?” 邙山双圣欲驳无辞大为尴尬。 林熠道:“七兄、九兄咱们里应外合再试一次。” 两位仁兄齐声应道:“好咧这回要再砸不开它咱们兄弟往后就不混了!” 当下一里一外四大卓越高手各出仙剑、金轮全力而为在林熠统一口令调度下再次硬撼光符。 “轰隆”一声横亘在洞口的灵符终于支离破碎再也来不及流转填补便幻化成一缕缕妖艳的流光飘散。 雁鸾霜秀眉轻扬清叱道:“小心光雾有毒!”寒烟翠倏忽入鞘双手虚抱成圆拍出两束罡风弹指间就把将散未散的流光凭空收拢形成一团球体远远推出洞去。 风夹杂着水气灌进洞来清新的空气开始驱散刺鼻的味道。 邙山双圣看得心服口不服白老七很不屑地道:“身手挺快可惜姿势难看了点。” 雁鸾霜调匀呼吸微微一笑侧立在旁也不辩驳。 小曹衡迫不及待冲上前可跑了几步忽又有些迟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熠的真容果然与自己朝思暮想中勾勒的干爹模样差异不远甚至更年轻更英俊。 他抬起头仰望林熠的脸庞嘴唇动了两下害羞道:“干爹!” 林熠蹲下身握起小曹衡的双手微笑道:“跟着这两个混球你吃了不少苦吧?” 曹衡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突然埋入林熠的胸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又是激动又是委屈百般滋味都全了。 林熠不说话用手轻拍他的背心眼里有一丝温暖。 曹衡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淌叫道:“干爹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是叛徒是坏蛋?我要跟你在一起不准他们再欺负你!” 林熠缓缓低下头把嘴唇贴到曹衡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然后默默拍拍他的后脑勺重新站起身。 一句低语竟似魔咒曹衡的小脸上立时焕放出光彩点点头用袖口擦干小脸。 雁鸾霜向着他爱怜浅笑道:“小曹衡还记不记得霜姨?” 小家伙的心情说好就好冲着雁鸾霜嘻嘻笑道:“哪能忘了呢?” 邙山双圣很不习惯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两个家伙东张西望一眼瞥到地上的尸。 白老七惊异道:“哈这儿居然还有一个死人!” 林熠淡淡道:“我和雁仙子刚才也差点变成死人。” 白老九瞪着眼睛道:“不会吧?可别告诉我说是三圣五帝里有人在追杀你。” 林熠摇摇头道:“凶手没有露面所以到现在我们甚至不晓得他是男是女?” 邙山双圣更加诧异正待追问却听小曹衡叫道:“哎哟这东西好沉!” 原来小家伙现了唐夫人手中握着的法杖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做工如此精美华贵的冥教魔器好奇心起便想抽出来仔细瞧瞧孰知一掂之下法杖居然重得出奇杖端一抓一放敲在绒毯上出“咚”的一响。 林熠道:“衡儿别乱动。这是西冥教主夫人的遗体不可亵渎冒犯。” 小家伙乖乖“哦”了声居然蹲下身子观瞧起来。 邙山双圣也凑了上去开始一本正经地讨论起唐夫人身上的小孔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刺的。 雁鸾霜向林熠低声问道:“你刚才和小曹衡说了句什么?” “没什么”林熠回答说:“我只让他别哭告诉他干爹是个好人。” “这样他就相信了变得开心起来?”雁鸾霜轻轻叹道:“你不觉得用谎言来对付一个小孩子的做法很不地道欺骗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林熠木无表情半晌道:“我只知道有时候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林兄弟听说你和小楚干了一架?”白老七终于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话来。 “是他给我左肋捅了个洞我给他肩膀划了条疤从此两不相欠。”林熠回答道好像是在介绍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白老九苦笑道:“苦肉计演过了吧?” 林熠沉默片刻问道:“有酒没?借我喝一口。” “还剩点都给你吧。”白老七解下皮囊抛向林熠喃喃道:“这年头的事儿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连你们两个都会翻脸对掐那姓隆的小子倒真没骗咱们。” 林熠喝干酒吁出口气道:“看不懂反而会快乐些明白太多只会增加烦恼。你们遇见的人是不是叫隆雅安?” “对啊”白老九点点头道:“你怎么会和那混帐小子跑到一处去了?” 林熠抛开酒囊笑了笑─如果这也能称为笑可谁也看不出他这笑里包含的意思道:“混帐总和混帐凑一块儿好奇怪么?” 雁鸾霜轻笑道:“照林兄的解释我现在岂不是也很混帐?” 邙山双圣眨眨眼不甘示弱道:“天底下还有比咱们兄弟更混帐的么?” 曹衡笑着举手道:“我该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混帐”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林熠的嘴角浮现一缕欢畅的笑意尽管很短很短但大伙儿都看见了。 笑声中林熠问道:“七兄、九兄你们怎么会带着衡儿找到雍野来?” 白老七道:“咱们原本在空幽谷待得好好的可前几天青木宫那个叫花纤盈的女娃儿和邓宣找上门来说要找楚凌宇。然后咱们就听说你小子又闯祸了连小楚都被你惹到要找你拼命─” 白老九怕他把话都说完了赶忙截断了抢着道:“我们兄弟一听就急了商量着来给你帮忙。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走后来小曹衡告诉我们跟上花纤盈就行。” 白老七画蛇添足道:“其实咱们兄弟想找人还怕找不到吗不过是想考考小曹衡才故意给他个机会。” 林熠低头喃喃道:“原来花纤盈和邓宣也来了雍野。” “可不是嘛?”白老九见自己提供的信息对林熠有用兴奋道:“咱们索性就结伙一路找到玉水寨在山顶一座古里古怪的破庙里撞上了姓隆的那小子正把他揍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的时候庙里的老和尚出来给拦住了。” 曹衡插嘴道:“笨啊那人哪可能是和尚他又没剃光头。” 白老七哼道:“你懂什么?也有和尚是带修行的。庙里出来的不是和尚又是什么难不成会是尼姑?” 林熠道:“后来呢你们又怎会找到了这儿?” 白老九道:“我们听姓隆的小子说起你和楚凌宇在决斗便赶紧四下找你们。后来碰到天都派的人暗中一打听才晓得小楚已回了玉水寨养伤花丫头就和邓宣赶过去了咱们兄弟带着小曹衡满山转悠碰巧溜达到了这儿。” 白老七又忙着纠正道:“怎么会是碰巧呢?明明是咱们兄弟未卜先知不然为何不往西、不往北就直接奔这里来了呢?” 闹了半天这两位仁兄也没搞清楚齐梧山正在玉水寨西北方向还在扬扬自得瞎吹一气。林熠对他们的性情知根知底也无意去揭破望向洞外飞挂的水瀑道:“那他们找到楚凌宇了么?” 第四章 雍野 花纤盈坐在玉水寨惟一的一家茶楼里正生很大的闷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说是茶楼也只是临街人家在二楼的竹台上开出的一个小铺面搁了几张桌椅做些零星生意。 “死楚臭楚!”这两句话是邓宣听完一百句抱怨后的浓缩精华版。 如果没有人阻止花纤盈是继续翻来覆去念上两百遍还是花样翻新再另创新版邓宣猜不出只无奈地看着花纤盈嘴巴不停眼睛直地来回盯着街道的两头不耐地等着前去打听楚凌宇下落的风卫回来。 “放心吧既然他能一个人回返玉水寨就说明伤势不会太重。”邓宣终于忍受不住噪音的折磨咳嗽了声安慰道。 “这个傻瓜受了伤不好好待着还四处乱跑活该受罪。”花纤盈哼哼道。 真正在活受罪的人该是我才对吧?邓宣很想这么回答但忍了下来耐心劝解道:“也许他是有别的什么急事不得不立刻赶去。况且凭不夜岛少岛主的修为肩膀上挂出点小伤绝不会碍事。” 花纤盈鼓眼道:“小伤?你说那是小伤怎么不自己割一剑试试?” 邓宣脸色微变气道:“你似乎很希望挨刀的是我而不是楚凌宇对不对?” 花纤盈怔了怔体会到邓宣话里的怒气垂下眼帘道:“人家心里着急才会一时口误嘛。你别生气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好了。” 邓宣一肚子的火不出来只得自嘲地一笑道:“你可不是在胡说八道么?我用的是枪就是想自残也只能捅自己一个窟窿。” 花纤盈噗哧一笑道:“你这人还是挺会逗人开心的干嘛平日非端出一本正经的臭架子搞得十足的少年老成样?” 邓宣看了眼另坐一桌的太阴四圣叹道:“多少人瞧着我呢不老成行吗?” 花纤盈低声道:“你离开金阳堡那么多天不会有问题吧?要不你先回去反正我要找的人就在附近他跑不了的。” 邓宣笑了笑道:“没关系家里有裘老他们照应出不了事。何况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雍野我也很想看看热闹。” 花纤盈托着下巴叹道:“你真够哥们唉要是他也肯这么顾着我该有多好。” 邓宣扭开头去看到长街一头飞行来的两名风卫道:“或许有楚凌宇消息了。” 花纤盈早跳了起来没等那两人上来便冲下楼去问道:“找到了么?” 一名风卫回答道:“属下没有探听到楚凌宇的行踪倒是遇见了贵宫的花宫主一行。听说烈火宫、天石宫也有大批高手潜入雍野所以特来回禀。” 花纤盈大失所望道:“我爷爷来作甚么?还有天石宫、烈火宫又想凑什么热闹?” 跟在身后的邓宣冷静分析道:“他们不来才是怪事。东西两冥一旦合并声势之大堪比当年的逆天宫不单正道各派大为忌惮魔道各家也同样深以为忧再说林熠身怀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已不是秘密谁不见宝眼红?” 另一名风卫道:“宫主所言极是所以属下觉得咱们需尽早拿定主意免得莫名其妙卷入这场乱局里。” 邓宣沉吟道:“东西两冥和谈的事我们不管反正有那么多人在操心。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虽好可咱们金牛宫的传世绝学也足够受用了更不必去蹚这潭浑水找到楚凌宇我们就回返金阳堡。” 两名风卫齐声应诺。 花纤盈这才隐隐约约醒悟到此次邓宣的雍野之行虽说是陪自己来的但作为一宫之主却有很大的可能被卷进激流漩涡之中随时遭遇无法预测的凶险。 她心中感动第一次真心对邓宣道:“谢谢你─” 邓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谢什么你把我当哥们儿自然要义气当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花纤盈灿烂一笑补充道:“对铁哥们儿谁也拆不散。” 邓宣转开话题道:“花宫主来了你是否要去见一见?” 花纤盈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吧等找到楚大哥再说。”提到楚凌宇这丫头又气不打一处来恨道:“他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和林大哥拼什么命?” 邓宣道:“师门血仇不可不报楚凌宇是别无选择。” 花纤盈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晓得林大哥怎样了说不定邙山双圣和小衡已找到他了。但愿他不会被那群正道的笨蛋追杀到。” 这时另外四名风卫也陆续回返居然也没能带回关于楚凌宇的消息。 正在花纤盈想拆桌子的时候一名花枝招展、娇柔动人的少*妇袅袅婷婷走上竹楼朝着邓宣妩媚一笑道:“这位便是邓宫主吧?” 花纤盈很受不了这少*妇的做派绷着脸没好气地冲口而出道:“你是谁找邓宫主干什么?” 少*妇涵养颇好笑容不改回答道:“你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吧?姐姐我姓凌在雍野唐教主手下混口饭吃。特奉命来请邓宫主莅临雍野惠顾今次的圣帝寿辰大典。”说罢取出一封请帖递向邓宣。 一名风卫抢先接过查验没有异常才恭恭敬敬双手转交到邓宣手上。 邓宣展开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贵教还请了谁?” 凌幽如道:“凡是驾临雍野的各路贵宾敝教都了请帖。其中自然也包括花小公主的青木宫在内可说是无一遗漏。” 花纤盈不屑地一哼道:“请了就一定要去吗我要不想去呢?” 凌幽如道:“哟我一个跑腿请帖的可不敢硬架着诸位赴约再说敝教只是出邀请去与不去悉听尊便。” 看到邓宣沉吟不语凌幽如笑问道:“花小公主听说你在找人?不夜岛的楚凌宇对不对?” 花纤盈道:“那又如何我找不到他难道你就能找到他了么?本小姐才不信呢!” 凌幽如回答道:“姐姐我不用找他本人楚少岛主的爹爹也就是不夜岛岛主楚镇昙今日上午已接受了敝教的邀请一准赴约。我想楚少岛主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赶往雍野与他爹爹会面吧。” 邓宣收起请帖沉声道:“邓某赴约就是不必将楚少岛主拿出来说话。” 凌幽如娇笑道:“邓宫主少年锐气说起话来就是爽快。敝教的车队已在街恭候诸位赶到雍野正可用宴。” 花纤盈懒洋洋道:“谁稀罕一顿晚饭?咱们多留会儿再走不许么?” 凌幽如明眸闪动抿嘴一笑道:“当然可以那就明日一早与正道八派的车队一起出好了花小公主正可趁此机会见到楚少岛主的爹爹只是委屈邓宫主和花小公主要在玉水寨再将就一晚。” 并入正道各派浩荡的车队中?拜见楚镇昙?这两项打死花纤盈也不愿意可又不肯服软便把眼光递向邓宣。 邓宣淡淡笑道:“好就烦劳凌大姐在前引路。” 众人下了茶楼行到街果然看见一列车队停在玉水寨后门。 率队的依旧是昨日接待容若蝶与仇厉的叶幽雨天石宫的右天尊石右寒、穹海宫的宫主水无痕还有那个自以为是、惹人厌烦的隆雅安尽皆在场。 这些人三五成群散坐在西冥事先搭建起的凉棚里饮茶聊天虽多为旧识却又壁垒分明。 稍过片刻花千迭率着青木宫的部众赶至凌幽如道:“二哥除了烈火宫外人都到齐啦我可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叶幽雨笑问道:“三妹不和老朽一起回雍野吗?” 凌幽如叹苦道:“不行啊赤宫主他们还没找到这跑腿的活儿实在不是人干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下回说什么也不接了。”一阵香风飘过踪影渺然。 叶幽雨将众人请上车这前后的次序也大有讲究。依照“金木水火土”的序列邓宣在各宫脑中虽资历最浅却仍被请上了第一辆大车。 花纤盈当仁不让也坐了进去六风卫与太阴四圣骑上蛮牛护翼左右。 隆雅安作为云怒尘派出的副使排在了最后本是老大的不快但临上车前叶幽雨却笑呵呵地奉承道:“隆公子乃是云老门下的贵宾身分非同一般怎也该请在最后出场。何况咱们同气连枝原是一家所以教主特意吩咐对隆公子万勿见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幽雨的话听着又让人舒服所以隆雅安明晓得是托词可窝了一肚子不满也不方便作冷着脸坐进最后一辆车里放下珠帘闭目养神。 车行辘辘临近傍晚时分抵达一座山口前停下。 花纤盈从车里探出脑袋疑惑道:“怎么停下来了?” 叶幽雨一路和她谈笑风生已混得极熟笑答道:“小公主仔细了老朽给你看一奇景。”说完这话左前方的那座山峦自上而下宛如瀑布般亮起一束银光转眼延伸到了山脚。 银光缓缓朝着两边扩展放宽到三丈左右才凝住不动。 花纤盈目不转睛咋舌道:“你变的什么戏法?” 叶幽雨捻须道:“这可不是戏法而是正在开启通往雍野的“九曲幽径”。”说着向前头的扈从吩咐道:“走吧路上加紧些。” 车队避开那条谷口的山道转向闪着银光的山脚行驶花纤盈干脆坐到了外面的车辕边四处张望。 忽地眼前银白色的柔和光澜扑面而来视野短暂地失去景象待一切恢复时车子已驶入银光背面。 脚下伸展的再不是黄土大道而是一种流动着、深不见底的青色光波。 蛮牛的腿有一小半没入了光波中却不沉下去反而走得越轻快。 这条奇异光波铺就的道路宽约三丈刚好与银光展开的尺寸相符两边光雾缭绕影影绰绰都是浮现于虚无飘渺中的峰峦迭嶂亭台楼阁如同真的走进了一幅水墨山水画卷。 花纤盈留心细数车队沿着光波幽径接连转过九个弯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门楼。 门楼背后两侧青山如画当中一片葱翠沃野河流湖泊星罗密布村庄小镇遥遥相望直抵百多里外的另一座雄峻山脉。 天高霞远风清云淡令人谈虎色变的冥教起源圣地竟是一番世外桃源的安宁秀丽景象若非花纤盈身在此中绝难相信。 她仔细打量门楼正中金灿灿的“雍野”两个大字映入眼帘让人不能不相信的的确确是到了地头。 门楼前红毯铺道肃立着十二名西冥弟子左侧为的中年男子冠插四羽阔步迎上躬身施礼道:“叶长老一路辛苦。” 叶幽雨点点头回扬声招呼道:“请诸位在此下车咱们步行前往“忘尘泉”。” 众人下了车抬目眺望果看到门楼后百丈远处有座巨大的喷泉从地底涌出高达十数丈冒着腾腾的雾气。 喷泉周围是座小潭架了座竹桥直深入泉水中央桥边守着八名冥教弟子两两相对目不斜视对来人不看一眼。 如花千迭、水无痕这般阅历老道之人一路行来对雍野的一景一物大感意外。 然而除了花纤盈可以心无旁骛地猎奇探幽外其它人暗地里无不在提高警觉仔细观察强记沿途状况早做准备以防不时之需。 但万一局势改变是否真能找到出路顺利退出雍野此间任何人都不敢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两名门楼外的弟子引导邓宣、花纤盈等人走上竹桥顿时感到寒气森森沁入骨髓。 花纤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道:“好冷!” 西冥弟子走到桥尾朝左右一闪彬彬有礼道:“请。” 花纤盈看看面前哗哗喷射的忘尘泉有点踌躇。 邓宣皱眉道:“你是要我们淌过泉水?” “是”一名弟子回答道:“穿过忘尘泉便能直接到达“轮回台”敝教周长老正在台上恭候诸位贵客大驾光临。” 邓宣从说话弟子的脸上瞧不出什么异色点点头暗吸一口气低声叮嘱花纤盈道:“我先走你在后面别走得太快。”小心翼翼地迈步跨入泉水。 出乎意料之外他非但没有一脚踏空的感觉甚至没有一点沉入泉水被浸湿的感觉但眼前水幕腾腾分明人在忘尘泉中耳朵里仍能清晰听到跃动的水声汩汩而鸣。 走出丈许水幕消失前方是一座建筑于高台之上的三层红楼。 这座高台完全用上等的汉白玉砌成拔地而起逾十丈四周暮霭缭绕凉风习习。 他微觉惊诧地回头一望恰好看见花纤盈正从身后凌空悬浮的一片云层里漫步而出向他娇声笑道:“邓宣这儿又有趣又古怪太刺激了。” 邓宣定了定神俯瞰台下才现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经是高台的顶层下方还有两层平台相拥环抱每一层上亦都赫然屹立着布局精美、气象万千的建筑群。 而高台本身则是筑造在了万仞雄峰之上距离山顶却尚有不短的一段路程。 透过脚下盘桓的云雾山岚依稀可见广袤的绿野碧湖无限伸展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暮色之中静谧而祥和。 从方位判断此处应该就在那座面对门楼、遥在百里之外的雄峻山脉中。 花纤盈艳羡道:“以前我只当青木宫已经拥有天底下最宏伟的楼宇建筑连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今天总算大开眼界了。” 邓宣也深有同感但没说出来。 花千迭、木仙子等人从云雾深处鱼贯现身而出花纤盈冲邓宣小小地扮个鬼脸迎上前去亲热地拉起木仙子的手道:“姑奶奶您看这儿真漂亮。” 花千迭朝邓宣稍一颔示意说道:“邓宫主有劳你一路照料盈儿。” 邓宣不卑不亢地略略躬身道:“花宫主客气了其实邓某并未以此为苦。” 后面有人轻笑道:“早先听说金阳堡一场惨变青木金牛两宫兵戈相见势同水火老朽心下不胜唏嘘。可如今看到两位宫主谈笑甚欢孙侄女儿又与邓宫主把臂同游情投意合才知谣言绝不可信。” 这声音犹如忘尘泉的水音般柔和悦耳但邓宣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一阵别扭抬眼打量见说话之人是位身着水绿色长袍的老者肌肤细嫩光洁相貌秀雅清俊一双丹凤眼神韵内敛遥想当年必是位风流倜傥的俊彦才子。 不需谁再费舌介绍对方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身分。 果然花纤盈一撇樱桃小嘴道:“水公公就喜欢拿盈儿说事。” 水无痕哈哈笑道:“乖盈儿你可以叫我“水叔公”、“水爷爷”哪怕直呼“水无痕”都行。可“公公”这两个字却千万乱用不得那可是别人专用的。” 花千迭神色不动答道:“水兄说笑只怕没有哪个皇帝老儿有此福气能请动水兄屈尊伺候。” 这时一名白袍老者率着四名随从迎面行来遥遥以冥教礼节欠身招呼道:“老朽周幽风恭迎诸位大驾。” 花千迭还礼道:“周长老盛名百年之前本宫便已如雷贯耳大凡上些年岁的人有谁不晓得雄踞“风雨如晦”四大七羽长老之的“风扬”大名?” 周幽风谦逊笑道:“花宫主过誉老朽蛰居雍野远避红尘不过是个半死之人而已。早年的那些事情说来不免更让人惭愧。” 几句客套话一说叶幽雨陪着隆雅安也步上了高台所有来宾尽数云集当下由两大长老一前一后陪同邀引走进红楼底层大厅分宾主落坐用茶小憩。 石右寒滴水不进抚杯问道:“叶长老我们何时可以得见贵教唐教主?” 叶幽雨不慌不忙道:“稍后的晚宴便是由唐教主亲自主持。” 隆雅安冷冷哼道:“请问叶长老贵教唐教主打算什么时候单独会见本使?” 周幽风摆手笑道:“不着急一切都有安排请隆公子稍安毋躁。” 叶幽雨接口道:“诸位身后都专门安排了一名敝教的弟子随侍如果想早些前往馆舍下榻的只需向他交代一声。晚宴开始前自会有敝教弟子相请。” 隆雅安率先站起来一言不步向厅口周幽风向他背影望了一眼端起茶盏满面笑意道:“诸位请用茶。” 隆雅安出了大厅从后追至的西冥弟子恭声道:“隆公子往这儿请。”穿过一条纵贯轮回台的玉石长廊到了红楼背后立足之处是一片向外凭空凸出的平台倒有些像运河岸边的船码头。 平台外悬浮着十几片狭长如舟的白色云絮那侍从轻盈跃上其中一片稳稳站住说道:“隆公子请。” 隆雅安抑制心头讶异携着血卫登上云舟。 山风徐动云絮四平八稳冉冉朝上升腾转眼轮回台已远在脚下数十丈遮掩在蒙蒙云雾中。 云舟升至山顶折而向西甚为轻盈恍然真有一种轻舟破浪的舒畅快感。 飘浮里许前方云层乍开一片错落有致的山庄别院近在眼前。 云舟在庄外的玉石平台前停下向前行了数步就看见庄口牌楼上的“驻云”二字。 进了驻云别院那侍从不疾不徐引着隆雅安走到一座宅邸前停步介绍道:“隆公子这座“同源居”是敝教主特意为贵使团安排的下榻之处。左的西跨院里现下住的是东圣教的贵宾东跨院则是留给贵使团专用。” 隆雅安似笑非笑道:“唐教主将本公子和云洗尘的使节安排在一栋宅院里就不担心半夜里会有故事生么?” 那侍从愣了下道:“请隆公子赐教半夜会有哪些故事生?” 隆雅安见他装傻冷冷一笑双手负后昂跨进宅邸。 穿过第一进的厅堂后头是片天井甚是宽敞左侧的门洞口侍立着一名黑衣青年穿着打扮明显与西冥弟子不同却是仇厉的大弟子钟奎。 九间堂的档案资料里自然少不了有关冥教的情报隆雅安一眼猜出了他的身分假作不识有意无意地抖了抖袍袖。 身侧花圃中一朵盛开正艳的雪雏兰忽然飘起慢悠悠飞向钟奎。 钟奎若无其事伸出右手用拇指与食指一捻轻轻捏住花梗含笑道:“多谢隆公子赏花可惜在下不是赏花的少女。” 隆雅安看也不看嘿嘿低笑了一声拂袖走进右侧的水月形门洞。 直等最后一名血卫从对面门洞后消失钟奎才徐徐收敛了笑容松开双指。 雪雏兰的花瓣一片片凋谢零落紧接着“砰”地微响花梗碎成粉末。 他伸直手掌递到面前眼里跃动着两簇森寒的光芒也是冷冷地一笑。 两根指尖表面慢慢崩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纹血水渗出已是受伤。 一阵风拂过飘落在地的花瓣被吹向不知名的远方有人无声无息地从门洞后现身徐徐问道:“知道你为什么会受伤么?” 钟奎的神情立刻变得肃穆恭敬垂道:“请师尊训诲。” 仇厉注视空无一人的天井淡淡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却想成为他的对手这是其一。” 钟奎怔住了虽然没有追问可目光里却充满疑惑。 仇厉面无表情地接着道:“其二你过于追求完美但永远得不到完美反而忽略了其实瑕疵也是一种美。” 说完他转身扔下独自思索的钟奎走过小院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住脚步向里面说道:“容小姐隆雅安到了就住在我们对面的跨院。你猜得一点不错。” 第五章 神谕 入夜望泉楼外泉台之上一名素朴典雅容色普通却气质不凡的中年妇人站立在白玉长阶的尽头恭迎着陆续前来赴宴的各方宾客。 花千迭是和邓宣一起来的走在两人前面的是花纤盈。 这一幕场景无疑会引得每一位看到的人遐想万千。 花纤盈也在瞎想可吸引她全副心神的是望泉楼后一道从天而降的飞瀑。 毋庸置疑它绝对是普天之下宽度最大的一道瀑布极目两侧完全望不到穷尽彷佛戏台上垂挂的帷幕将这座虚弥山后的整方天地全部遮掩让人看不清隐藏在帷幕背面的后台究竟有怎样景象。 瀑水从高空极尽之处的天宇泻落土黄色的浑浊飞流汹涌可出奇的听不到一丝隆隆水音。 经历了万千丈的跌宕飞泻水流终于溅落到地面然而在接触地表的一刹那又奇迹般地消失。 这就是传说中的碧落黄泉么?花纤盈开始相信原来世上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那中年妇人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她的遐思道:“花宫主、邓宫主两位来得好早请先到厅中稍坐。” 花千迭微笑道:“阁下便是严长老?果然丰姿不减当年。” 中年妇人的脸上浮现起历尽沧桑的一抹怅意笑容道:“花宫主夸奖幽晦谢过了。” 花千迭彷似也不胜感慨地唏嘘道:“四大长老乃至唐守隅教主无一不是百年前的故人啊。岁月峥嵘咱们竟还有重逢的一天。” 严幽晦温婉一笑道:“白云苍狗何苦再说?花宫主、邓宫主请─” 邓宣向严幽晦颔致意算是招呼却看到跑在前头的花纤盈忽然回过身贴住花千迭狡黠地眨动大眼低声问道:“爷爷你怎么和她说了那么多话难不成是你从前的老情人?” 花千迭啼笑皆非无可奈何摇头轻叱道:“小丫头尽会胡说八道!”扬长去了。 花纤盈的声音虽轻却并未用传音入密严幽晦近在咫尺又怎会听不见?她也几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转看到容若蝶与仇厉在雍野侍从引导下走上泉台。 容若蝶率先施礼道:“严长老!” 严幽晦已见过容若蝶当下含笑道:“容小姐、仇先生这两日照顾不周请多包含。” 仇厉手贴前胸微一躬身道:“严长老何须客套你我本就不是两家人。” 严幽晦道:“仇先生既不见外倒是老身显得生分了。但愿此次东西冥合并成功老身也可重游中土。” 冷不丁长阶口有人隐含不满地冷冷道:“如果雍野人人做此想法本使今次来的是多余了。” 隆雅安神色峻冷手执玉扇走到众人跟前扫视过容若蝶、仇厉一语双关又道:“两位尽管捷足先登。不过雍野之行并非排队买菜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自称赢家?” 仇厉蔑然一瞥望向严幽晦问道:“请问严长老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 严幽晦知道要糟可还是温婉笑答道:“这位隆公子乃是云怒尘的关门弟子也是他老人家派来的使者。” 仇厉道:“不对吧云怒尘派的人不是林熠么哪里又突然冒出个不相干的人来了?” 严幽晦抢在隆雅安之前接道:“林公子昨日在玉水寨外与不夜岛的楚凌宇恶战一场至今下落不明故此隆公子作为云二爷的副使便被先请入雍野。目下敝教的人马也正在四处查寻林公子的下落。” 容若蝶的脸色显得过分苍白彷佛在外太久禁不住夜晚山巅凉风浸骨不胜柔弱地轻声道:“仇大哥我们先进去吧。” 仇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希望林兄平安无事不然雍野会少了许多乐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话中之意摆明就是不把隆雅安放在眼里可不等对方反击仇厉已撂下他自顾随着被筝姐挽着的容若蝶走向望泉楼。 隆雅安面色青狠狠握住玉扇不语目光瞥见钟奎右手的指头异常红肿才得意地露出一丝阴冷笑意。 严幽晦看在眼里道:“隆公子请晚宴很快就会开始了。” 隆雅安显然还记着她刚才的那句话不置一词抬脚便走。 望泉楼分上下三层一楼二楼留给各派的仆从护卫用宴三楼才是主厅。 宽敞豪华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摆放了数十席长桌但时间稍早不仅唐守隅没到赴宴的宾客也只坐了三四成叶幽雨穿梭其间殷勤招待。 青木宫和金牛宫的席位靠在一起当中只空了条走道花纤盈便坐到了走道边的位置上一偏头就能和邓宣说话。 在前面一桌里容若蝶等人已然端坐斜对面的座则是隆雅安。 来宾无一不是割据一方的尊主豪雄自不会如同老百姓的家宴那样大声喧哗、调笑无忌所以厅中颇为安静每个人都在慢条斯理品茗闻香不露焦躁。 花纤盈也规规矩矩地坐了一会儿可很快她的新奇兴奋感渐渐消失不时向主桌后低垂的帘幕张望嘟囔道:“怎么还不开始啊?还要等多久?” 邓宣轻声道:“再等会儿吧人还没到齐正主不会这么早就露面。” 无意中看到对面第三桌上正中端坐的一个年轻人与他的目光触碰之下立即含笑点头态度甚是友好。 这间主厅里除了身边的花纤盈恐怕也只有那含笑的年轻人与他的年纪看上去堪堪相仿。 在年轻人下还正襟危坐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少年两人相貌颇有几分相似但神色拘谨只低头捧茶啜饮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邓宣心生好感也向那年轻人颔回礼耳畔听到花千迭用传音入秘道:“石右寒笑里藏刀最狡诈阴险不过。身边那个少年该是他的堂弟石中寒以前从没见在外走动过说他是石品天的私生子老夫也会相信。 “这回老石不仅没有亲自出马连石左寒也没跟来想必是要大力栽培石右寒这小子了。” 邓宣用杯盏遮住嘴唇传音入秘道:“多谢花宫主指点。” 但他的嘴唇翕动却瞒不过身边的花纤盈小丫头正觉百无聊赖见状赶紧问道:“邓宣你嘴巴里在偷偷嘀咕什么?” 邓宣支吾道:“我不小心把茶叶喝进嘴里了有点难受。” 花纤盈道:“我才不信呢你把嘴巴张开来给我瞧瞧哪里有茶叶了?” 邓宣搪塞道:“我嚼了几下三口两口就把它咽下去了哪里还看得到。” 这两人说得正热闹猛听珠帘被两名侍女用云扇挑起周幽风从后面大步走出宏声道:“教主到─” 众人立即停止交谈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一处。 帘幕后鱼贯而出八名宛若金童玉女般的弟子簇拥着一位中等身材、相貌丑陋的男子身穿雪白神袍头冠八羽徐徐现身。 他看上去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可实际年龄纵然远小于云洗尘一辈也绝不至于仅是个中年人如花千迭、水无痕乃至仇厉年轻时便曾听说过“冷鹫”唐守隅的大名甚至还有一面之缘。 他的眼角细长上挑眸子隐藏在微合的眼皮底下深幽难寻一副尊容堪比邙山双圣但气度沉静阴冷不怒自威凹陷的颧骨正下方双唇如花岗岩一样生硬地抿起不挂一丝笑容。 主客相见唐守隅默然施礼缓步走到主桌后站定。 乘这间隙叶幽雨悄悄走到周幽风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三妹还没回来么?” 周幽风摇摇头朗声宣布道:“请教主与诸位贵宾落坐开席─” 可宴席上唐守隅端坐不动不一言原本谈笑风生的周幽风等人也敬陪在侧三缄其口沉闷的气氛居然更加浓重。 来宾里也极少有人动杯且杯盏里盛的仍旧是茶。 原来依照冥教习俗圣帝寿辰期间雍野上下严禁饮酒即便是来客也不例外。 面对如此难堪的冷场唐守隅似毫不介意低垂双目竟像睡着了般如此的待客之道实在令客尴尬。 许是耐不住寂寞忽听水无痕说道:“阔别多年唐兄雄风依旧可喜可贺且容小弟以茶代酒先敬唐兄一杯。” 唐守隅这才把眼睛睁大了点僵直的唇角稍许露出微笑举起杯盏朝前微微欠身遥对着水无痕喝了一小口。 许多人暗暗蹙眉心生不快。 水无痕身为一宫之主比起僻居南疆的西冥教主也不遑多让可唐守隅只象征性地喝了口茶话也不说半句真是托大傲慢到了极点。 周幽风代为解释道:“诸位见谅敝教主二十年前因一场变故导致突然失声不能开口答谢水宫主实出无奈绝非存心怠慢请水宫主与各位海涵。” 西冥教主唐守隅昔日以言词犀利、一针见血着称的“冷鹫”竟成了哑巴?众人闻言皆多惊诧莫名先前的不满情绪很快就被其它各种情绪所替代。 唐守隅面色如常再次举杯作了个“请”状。 许多人尚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水无痕更是有些尴尬道:“小弟不知内情适才一时失言请唐兄宽宥。” 大伙儿细想想水无痕刚才那句恭贺之辞对照唐守隅的现状果然有点不妥。 花千迭呵呵笑道:“水兄是不知者不为罪唐兄胸襟广阔想来绝不会见怪。只是小弟有些替唐兄担忧稍后又该如何应付两家来使?” 终于有人率先难了只是没人能料到出来打头阵的居然会是花千迭。 叶幽雨不露声色道:“今日晚宴咱们不涉正事花宫主的问题可否留待明日?” 花千迭一反常态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贵教今夜又何必设宴大伙儿各自闭门用些粗茶淡饭岂不风平浪静?” 严幽晦答道:“花宫主似乎多有误会敝教设宴只为款待诸位贵宾并无其它用意。” 水无痕紧接着道:“雍野自闭已逾百年近日巫圣云洗尘与巫霸云怒尘各派使节齐齐登门而贵教又突然以冥帝寿诞大典为名广请贴我们这些本不相干的人也莫名其妙地被凑到一块儿这难道只是误会吗?” 花纤盈在底下向邓宣低笑道:“水公公真够意思竟主动帮着我爷爷说话。” 邓宣摇头不语目光专注在唐守隅脸上。 他迭遭惨变心智成熟许多此刻已隐隐瞧出花千迭和水无痕多半事先早有沟通却不清楚天石宫石右寒会否也在其中。 不过按照花千迭评价石右寒的语气和其低一辈的身分应该没有分。 他脑筋急转揣测着花千迭和水无痕此举的用意。这些人用“老奸巨猾”四字来形容都稍嫌委屈自己说不定莫名其妙被夹在当中怎么着道的都不知道。 仇厉道:“东西圣教合并之事本属内务水宫主既明知不相干又何需多此一问?” 花千迭不紧不慢道:“仇先生说的极是本来老夫等人不想多嘴的可仇先生只怕有一事至今还蒙在鼓里否则断不会再出此言。” 仇厉哼了哼不接话茬花千迭自然不能自说自话继续下去。 邓宣渐渐看出蹊跷适时地问道:“请问花宫主所说的是哪桩事情?” 花千迭向他激赏颔回答道:“邓宫主想那巫圣云洗尘派遣使团前来雍野是何等隐秘的消息而稍后巫霸云怒尘闻风而动亦遣人南来至此径人皆知轰动一时。 “由此正魔两道、各门各派风云汇聚齐赴雍野而唐教主与座下诸位长老居然处变不惊依旧稳坐钓鱼台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水无痕道:“这奇怪之处就在于究竟是谁泄漏了消息引得各路人马南来?” 话到这个分上傻瓜都嗅出了味道何况邓宣并不傻但他同样也不愿被人当枪使所以一笑而过再不答水无痕的问题。 隆雅安插口道:“如此说来似乎水宫主怀疑是唐教主有意放出的风声?” 水无痕拊掌大笑道:“老夫与花兄思来想去不得要领隆公子一句话就提到了点子上。看来天下人未必都是傻瓜教人牵着鼻子走。” 周幽风干咳道:“水宫主言重敝教何德何能敢视天下人如无物?” 石右寒半笑不笑地道:“说的也是。可晚辈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像颗过河的小卒浑浑噩噩就撞进了别人早已布好的棋局中?” 邓宣偷眼观察这边席上的容若蝶面无血色捧杯不语仇厉嘴角隐含冷笑袖手旁观而对面的隆雅安神情阴晴不定目光悄然地四处游弋。 花、水二人此举显然是挑明了谁也不愿看到东西两冥合并的立场除了促使巫霸云怒尘和西冥结盟引起冥教内讧之外最实际的办法就是搅局最好让各方还没正式开始谈便不欢而散。 所以两大魔宫之主一唱一和频刁难表面是针对西冥走漏消息广邀群雄的疑窦其实是挑起容若蝶与隆雅安对唐守隅的猜忌与不满只要雍野不能给出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合理解释晚宴势必不欢而散。 等到明天正道八派连袂而至这把火只怕会越烧越旺。 难得花千迭和水无痕每一句话都说得不愠不火点到为止关键之处又总有人开口代劳给唐守隅不着痕迹地留下三分周旋余地牢牢掌控着局势不至立刻翻脸。 更重要的是两人吃准西冥绝没那么大的胃口能吃进前来南疆的正魔两道数百高手。 即使暗藏毒招能够得逞也等若把全天下的豪雄都得罪完了届时正魔两道同仇敌忾兵临雍野唐守隅会比谁死得都惨。 道理想通了心也定了邓宣故意道:“容小姐自始至终金口不开莫非也是知情之人?” 这话一说隆雅安的脸色更难看了森然直逼容若蝶。 容若蝶像有些走神闻言一省才慵懒浅笑道:“既蒙邓宫主垂询不敢相瞒若蝶事先确实隐约猜测到些许内情。但相信雍野上下并无恶意才与仇大哥坦然赴约。” 石右寒紧盯着容若蝶观赏觉得她一颦一笑莫不美到极处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可惜太过憔悴娇弱未免美中不足。 他笑着道:“雍野对容小姐可能确实没有恶意但对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可就难说了。” 唐守隅静坐如石雕直到此时才轻轻地挥了挥手。 周幽风面露惊诧但仍迅扬声吩咐道:“上菜!” 众人一奇尽管席间菜肴不断乃是常事可也不必这么张扬突兀地喊上一嗓子。 惟独花千迭笑意盎然道:“好啊好菜上来了老夫此行不虚!” 从厅口走进两排侍从每人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个精致的银盘上头用白银圆罩盖住看不见里面盛的东西只丝丝冒出热气。 银罩揭开先是腾起一阵热腾腾的雾气然后才看清盘中盛着一种粘稠的红色浆汁几条食指粗细状若龙虾的小东西兀自在浆汁里弹动挣扎。 这小东西通体透明里面色彩斑斓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腹下长满毛茸茸绿须泛着黄稠泡沫。 花纤盈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移开目光再不愿多看一眼。 周幽风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盘朗声道:“莫看它们形状丑陋却是产自碧落黄泉中的极品美味”乌孽虾“诸位不妨亲口品尝即知老朽所言不虚。 “此虾的吃法有个独特之处壳及虾头乃精华所在务须将整只入口方可尽品其中味道。”说着与叶幽雨等人举箸进食以示美味当前错过可惜。 可要让花纤盈把这活蹦乱跳的玩意儿整只塞进嘴里嚼出味道、再吞进肚子里打死她也不干。 她扭头把银盘端给邓宣道:“都给你我不要。” 邓宣倒不在乎尝了一条果觉得味道清甜爽口确乃一等一的美食可刚落入胃里浑身突起一阵阴冷感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他心头一凛正要闭气御毒寒气却渐渐变暖如同温泉一样通泰写意精神也为之大振。 周幽风微微笑道:“诸位不必惊慌乌孽虾不仅口味鲜美更是滋补真元的无上珍品。可惜数量稀少不能令大家大快朵颐只能聊尽敝教一点心意。” 他目光一转落在容若蝶身上问道:“容小姐才识广博贯通古今不知是否知道乌孽虾的典故和它为何如此稀少的缘由?” 隆雅安不悦道:“话题扯远了吧?” 周幽风道:“不远不远待容小姐说出答案诸位便立知其中奥妙。” 容若蝶在众人瞩目之下从容应道:“据说乌孽虾乃碧落黄泉中的惟一生物每隔百年才会出现最多时也不过百余条。 “每次清晨出现黄昏时碧落黄泉会突然断流期间天昏地暗雍野无光惟独黄泉之后会生出一块无字天壁幻化出各种虚幻的景象与绚光这便是传闻中的圣帝神谕不过能读懂其中意思的唯有圣教千年传承的萨满神巫。 “故此乌孽虾出现之日也被称作”神谕日“。周长老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周幽风颔道:“容小姐解说得已十分详尽准确老朽也无需补充了。诸位问得不错敝教此次大开雍野门户的的确确另有目的!” 周幽风突然切入话题厅中鸦雀无声每个人神态各异但视线无不牢牢注视这位西冥席长老。 周幽风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原本是要等现任的萨满也就是敝教唐教主的夫人亲临宣布可不晓得什么原因夫人至今未至。花、水两位宫主问得急了蒙教主允准老朽越俎代庖且先透露一二以稍解众位误会。” 大家伙都被周幽风的话题吸引静静听他叙述道:“所谓圣帝神谕其实就是对敝教乃至尘世气运兴衰的教诲训诫只是它并不见诸文字幻象晦涩难懂只有敝教的萨满才能从那些稍纵即逝的征兆中看清些许再经过冥想体悟最后测出神谕内容。 “多数时候是一种预言与训告。当然由于各代萨满的灵力深浅有异敝教能获得的神谕信息乃至精准程度也不尽相同。” 花纤盈问道:“周长老难道这次咱们前来雍野跟神谕有关?” 周幽风道:“正是!尽管历代萨满破译的神谕内容各有其说但不论如何变化其中有一点总是出奇的雷同。 “那就是距今三五年内尘世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冥海倒灌万物凋敝直如末日莅临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每百年得到的类似信息也越来越清晰详细不由人不为之惊骇担忧!” 厅中久久没有声响直到有人低低哼道:“危言耸听!” 叶幽雨叹息道:“隆公子若是听说过青木宫地底千仞神木被毁之事就不会做此感想了。那便是浩劫将临的先兆之一!” 第六章 追凶 线索总是慢慢地浮出水面但揭示真相却往往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静默了许久迟迟归来的凌幽如穿过长席走到唐守隅身侧可是众人兀自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竟像无视她的存在。 她俯身显然说了几句什么除了主桌上的几个人谁也听不到但可以看到周幽风等人的脸色蓦然变了就像听见比末日浩劫更加恐怖的消息。 只有唐守隅仍然像块石头慢慢地点头起身。 众人这才察觉不对劲只听周幽风急说道:“诸位请稍坐片刻敝教内部突然生一点小变故需立即处置万望海涵。” 他的话谁都可以听出前后矛盾。既然是小变故又何须劳动唐守隅在内的所有西冥脑齐齐退席?明显是方寸大乱才对。 可没等细想一行人已消失在帷幕之后。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西冥四大长老表情凝重回返大厅。 石右寒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总不能让我们就这样呆吧?” 周幽风勉强笑了笑回答道:“事到如今不敢相瞒敝教主夫人惨遭不幸被人杀害在她的石府之内适才已由天宗雁仙子将她的遗体送回雍野。” 仇厉深幽的眸子爆出一簇冷光沉声道:“唐夫人被人谋害了?” 周幽风深深一声叹息默默点头。 联想到唐守隅退席前周幽风那番耸人听闻的说辞来宾一个个沉吟相顾完全失去了喝茶吃饭的心情。 隆雅安不解道:“为何会是观止池的雁鸾霜将唐夫人遗体送回雍野?” “因为昨日黄昏我恰巧去了一回唐夫人的瀑藏石府。”帷幕一闪唐守隅偕伴雁鸾霜步入厅内。 雁鸾霜进来后的第一眼竟是有意无意地拂过左侧席的容若蝶而非抢话头的隆雅安然后继续说道:“不幸的是当时唐夫人已然遇害。” 花千迭道:“此事非同小可雁仙子为何直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赶来雍野?莫非是追缉凶手所以耽误了时间?” 雁鸾霜在唐守隅身侧落坐摇头道:“花宫主高抬鸾霜了。事实上这一夜一日之间非但不是鸾霜在追缉凶手反而是鸾霜被凶手袭击险些不得脱身。” 水无痕道:“听雁仙子的言下之意应该和杀害唐夫人的凶手打过照面仙子可否明言此人是谁如今又在哪里?” 雁鸾霜再次摇头道:“说来惭愧鸾霜与那人一场恶斗可谓九死一生却至今不晓得凶手到底是男是女!” 石右寒惊讶道:“雁仙子的修为宇内共仰什么人竟能如此厉害?” 隆雅安道:“本公子却在奇怪天宗与雍野素无交往雁仙子去瀑藏石府作甚么?” 叶幽雨徐徐道:“这个问题老朽可以代雁仙子回答。敝教唐教主夫妇与天宗戎宗主乃是多年莫逆之交当日教主大婚戎宗主正是证婚之人!” 隆雅安一愣旋即嘿道:“想不到雍野与天宗之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生!” 邓宣暗暗摇头心想这家伙可真够口无遮拦说是出使和谈还不如说是代表云怒尘前来雍野捣乱的否则怎敢当场讥诮对方? 仇厉冷哼道:“这只能说明隆公子孤陋寡闻。三圣五帝百年齐名都是世外高人只有傻瓜才一味将正魔之分拿来说事。” 隆雅安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这么说仇先生也有不少正道里的朋友?” 花千迭摆手道:“隆公子把话题扯远了。老夫关心的是唐夫人为何而死?” 水无痕一搭一唱道:“多半与周长老方才所说的”神谕“有关。” 容若蝶忽然抬起头问道:“唐教主晚辈可否拜一拜夫人的遗体?” 隆雅安讥笑道:“怎么容小姐还想从中找寻凶手线索替唐教主分忧复仇?” 严幽晦轻叹道:“容小姐好意敝教心领只是夫人……死状极惨还是莫再惊动的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雁鸾霜淡淡道:“容姐姐果然睿智竟能从鸾霜连夜将唐夫人遗体送还雍野一事上猜到尸体之上必存有凶手所留证据鸾霜由衷钦佩。” 容若蝶笑笑道:“这全赖雁姐姐果决智慧。依照常理应当将夫人遗体暂留瀑藏石府以保持案之状好供人找寻现场的蛛丝马迹除非是夫人的遗体之上已有了极其明显的线索不必再勘查瀑藏石府!” 忽听一个低沉彷佛在肚腹深处滚动的声音嗡嗡道:“说得好请诸位入后堂!” 许多人都是一怔一时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只有周幽风等少数几位雍野的脑人物面露惊诧望向唐守隅。 容若蝶微微一笑道:“蒙唐教主金口恩允晚辈便斗胆亵渎了。” 花纤盈惊奇道:“咦先前周长老不是说唐教主失声无法开口了么?” 周幽风回答道:“老朽的确说过但不能开口并不代表无法说话啊?” 花纤盈睁大眼睛盯着唐守隅很想问他这又是哪一家的歪理。 唐守隅霍然起身挥手向后一引道:“容小姐请诸位请!” 叶幽雨看了看厅中神情各异的各路高手传音入秘道:“教主夫人遇害雍野震动似不适宜此刻就请诸位来宾前去后堂。万一……” 唐守隅摆手截断他的话率先走向后堂。 叶幽雨碰了个软钉子有些讪然忽感到侧面有两束清澈澄静的目光正深深向他一瞥眼角余光瞧去却是雁鸾霜也已悄然站起身向他浅浅一笑。 叶幽雨无端端地一凛暗道这丫头和唐教主曾在后堂单独逗留了片刻不知有说什么可别把这事栽到自己头上来才好。 容若蝶走到雁鸾霜身前低声道:“雁姐姐谢谢你。” 雁鸾霜握起容若蝶凉的纤手道:“咱们一起进去吧。” 众人进入后堂围站在唐夫人的遗体周围默不作声打量着她身上的伤痕。 由于已采取了特殊手段保存尸体虽已过了整整一日一夜却没有丝毫腐化迹象。 仇厉只瞧了一眼抬头直视唐守隅阴冷道:“唐教主这件事情你必须给家师与东圣教百万教众一个交代!” 大伙儿又是一奇死的是唐守隅的妻子怎么要给巫圣云洗尘一个交代? 唐守隅低头看着永远逝去的妻子木然回答道:“你放心我会对巫圣交代。” 邓宣直勾勾盯着唐夫人胸前的伤口面色古怪。 花纤盈牵牵他衣角小声道:“喂你怎么了什么呆?” 邓宣长出了口气道:“我知道唐夫人胸前的伤口是何种凶器所刺。” 凌幽如愕然道:“你?” “我知道。”邓宣点点头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重复道。 旁边的花千迭、木仙子等人神色都是微微一动彼此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水无痕道:“邓宫主你有多少的把握可以确认?事关重大可开不得玩笑。” 邓宣没有说话缓缓从袖口里取出一柄一尺三分的五棱紫金锥。 已不必他再说什么了在场人人目光如炬略扫一眼就能肯定唐夫人遗体上的那道伤口正符合这柄五棱紫金锥刺入后留下的痕迹。 周幽风喉咙一阵紧问道:“邓宫主你的身上怎会带此凶物?” 邓宣凄凉落寞地笑笑回答道:“当日刺入家父胸膛的就是这柄紫金锥。” “敝宫的木老太君也是死在了类似的一柄紫金锥下。”花千迭补充道:“不过那名作乱的内贼已被老太君亲手击毙了。” “也就是说用这种五棱紫金锥行凶的人远不止一个。”水无痕冷静分析道:“很可能背后有一个神秘的杀人组织。” 邓宣牙关紧咬紧紧握住紫金锥。用它杀害自己父亲的人是他的母亲这个仇、这个辱再过万年也无法洗雪但在他内心早已恨透了这个提供五棱紫金锥的幕后主使只是连金褐四雁都不知道他娘亲的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人。 容若蝶道:“唐教主您是否在怀疑这个杀人组织已经渗透进了雍野而这名杀害夫人的凶手也同样隐藏在雍野内部?” 唐守隅问道:“容小姐何出此言老夫并未这么说过。” 容若蝶道:“从闻讯至今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不仅贵教的四大长老尽皆云集在此整个雍野亦平静如初。若怀疑是外人所为此际早该侦骑四出遍查南疆至少也该调动人马戒备望泉楼以免凶手就混杂在今晚的来宾之中。” 隆雅安蔑然道:“容小姐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可惜理由有点牵强。” 雁鸾霜摇头道:“容姐姐说的没错凶手的确隐藏在雍野内部。诸位可曾看到唐夫人身上无数绿色的小孔那便是腐魇虫噬体所留的印痕!” 木仙子讶然失声道:“腐魇虫?雁仙子何以能一口咬定是腐魇虫的印记?” 雁鸾霜平静道:“因为我昨夜也曾在瀑藏石府遭遇数千只腐魇虫的疯狂围攻。” 花千迭、水无痕等人无不骇然变色难怪雁鸾霜亲口承认自己昨夜九死一生竟是遇到了这种南疆毒物的袭击。 在等若密封环境的石府之中上百只腐魇虫便足以要去一个一流高手的性命何况是几千只? 凌幽如一改往日的妩媚肃容道:“我抵达瀑藏石府时也看到了洞府内腐魇虫攻击后留下的诸般残痕至今心有余悸。” 花纤盈见人人脸色难看悄声问道:“邓宣腐魇虫是什么东西很厉害么?” 邓宣低声回答道:“是种南疆毒虫吧应该很厉害否则唐夫人怎么会死?” 花纤盈哼道:“废话这些我也晓得。我是问你那东西长什么模样为何大家看上去都对它很忌惮的样子?” 邓宣被考住了只好道:“你为何不直接问花宫主他应该晓得。” 花纤盈撇撇嘴道:“我就喜欢问你不可以么?你回答不出的样子最有趣了。” 邓宣哭笑不得耳中听见石右寒问道:“那雁仙子为什么当时没有冲出石府?” 雁鸾霜道:“洞口已被人用光符封印急切间无法破去。事后我曾将光符的形态特征询问凌长老才晓得那是圣教独有的”蛛丝九色符“。” 木仙子品出话中味道说道:“召唤腐魇虫的手段亦是东西两冥的秘技吧?既然如此包括隆公子在内与冥教相关的人皆难脱嫌疑为何容小姐方才一言断定凶手只在雍野内部难不成是在替巫圣洗清干系?” 蓦听到“呼”地一记低吼声势骇人却是筝姐怀抱里的小金闻听木仙子将锋芒直逼容若蝶心头起火起飙来。 别人倒还罢了木仙子抱着的血狸数月前曾在小青的手上大吃苦头早已成了惊弓之狸小金一吼之下吓得呜咽颤鸣拼命缩进木仙子的怀中不敢探头。 众人既是惊骇又是好笑容若蝶伸手安抚小金好自以暇地回答道:“木仙子所问也正是我稍后要解释的。先清楚唐夫人隐身之所的人屈指可数;其次如此数目庞大的腐魇虫绝非临时所能召集必定是经年累月的豢养繁殖才能办到;第三点─”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唐夫人的父亲便是云巫圣试问他怎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伙儿这才明白仇厉为什么要向唐守隅兴师问罪不留一点情面。 容若蝶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变化接下去说道:“再有第四点凶手没有毁尸灭迹说明他断定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人前来凶案不会立刻被人现。除了雍野内部的人谁会如此确定? “只是他没有算到雁仙子的突然到来以及唐教主改变了主意要在今晚夜宴上提前宣布神谕讯息特意派遣凌长老前往敦请这才提早露了端倪。最后就涉及到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唐夫人的问题了。” 花纤盈听得入神不知不觉追问道:“为什么?” 唐守隅道:“花小姐的问题稍后可以留给凶手本人来回答!” 石中寒第一次开口道:“能驱使几千只腐魇虫杀害唐夫人围攻雁仙子此人的实力在雍野亦属屈一指吧?”他的嗓音温柔与相貌大不相衬让不少人都是一怔暗道天石宫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女孩儿似的子弟? “这样的高手不出五个”唐守隅道:“连老夫在内如今全在这里。” 众人齐刷刷向唐守隅身侧的四大长老望去可他们彷佛早料到唐守隅会有此说皆无动容垂手肃立不语。 凶手真的就在这五个人中间么那么到底是谁?每个人的心头都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偏偏陷入一阵短暂凝重的沉默无人言。 “唐教主雍野只有九曲幽径这一条出入通道么?”看到唐守隅点头表示肯定后花千迭徐徐说道:“那么四大长老中的任何一位想要行凶都必须经过那里了。只需察看一下近两日的出行记录范围或许能够进一步缩小。” 叶幽雨苦笑道:“不必查了这两天只有老朽和三妹频繁出入雍野。大哥和小妹儿襄助教主操办盛典事宜都不曾离开过。” 凌幽如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道:“这样说来最大的嫌疑人是我和三哥了。” 唐守隅摇头道:“你错了。叶长老虽然频繁进出但每一次都有车队相随无法单独行事他不可能有时间分身前往瀑藏石府杀害夫人。” 凌幽如一颤委屈道:“教主您是在怀疑我?我为什么要杀害夫人?” 仇厉森然道:“久有传闻唐夫人是因现你和教主之间的暧昧才愤然离开雍野另迁别住。这难道不是理由?” 唐守隅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缄默不语凝视凌幽如的眼神却更深了。 凌幽如叹了口气彷佛自怨自怜道:“我干什么要接下这件跑腿的差事?” 周幽风道:“三妹昨天傍晚你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 凌幽如苦道:“我一向独来独往大哥岂会不知?那时候我闻听林熠受伤之事正在四处寻找希望能将他救回雍野。” 隆雅安冷笑道:“这么说就是没人能够证明当时凌长老在哪里了?” “是又如何?”凌幽如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反而横下一条心来道:“如果我是凶手又何必襄助雁仙子他们击退烈火宫的追杀?” 水无痕哈哈一笑道:“越来越有趣了怎么连烈火宫的人都掺和进来啦。” 容若蝶摇头道:“凶手不可能是凌长老。” 隆雅安拖长声音道:“容小姐要为她担保么?” 容若蝶胸有成竹道:“隆公子不要误会。我是说以凌长老的手段和智能绝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破绽。” 她转向凌幽如微笑道:“凌长老昨日在跨生桥上谈笑间智退昆吾、神霄、云中和漱心庵四派菁英实令若蝶佩服不已。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若凶案果真是凌长老所犯她应该不难为自己伪造一个不在场的恰当证据。 “何况依照雁姐姐之言那凶手杀害唐夫人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又逗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动了袭击。试想凌长老有时间这般从容么?” 她不等隆雅安再提问题紧接着又道:“瀑藏石府应是极为隐秘的所在故此唐夫人僻居多年无人知晓。烈火宫是如何去的?是凑巧还是有人暗中报信?为何又想要杀害雁姐姐?恕我愚笨不能解答。” 雁鸾霜颔道:“容姐姐分析得很有道理。烈火宫确是受人撺掇如果这人是凌长老她绝不会在烈火宫解决此事之前现身否则何苦白费精神?” 两人之间事先并无沟通但娓娓道来宛如心有灵犀。 可更大的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凶手若不是凌幽如那又会是谁? 石右寒皱眉道:“总不见得唐夫人是自杀的吧?”话一出口就知说错了雁鸾霜也曾遭受腐魇虫攻击更有人传讯烈火宫这些难道是唐夫人借尸还魂亲办? 雁鸾霜沉吟不语与容若蝶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新的讯息不约而同生出一种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雁鸾霜的眼睛里似乎还多隐藏着什么一闪而过容若蝶不得而知。 容若蝶回答道:“当然不会。其实我们还漏算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凌幽如感激容若蝶为她洗冤主动接口道:“是什么?请容小姐不吝赐教。” 容若蝶向她颔微笑转目望向唐守隅问道:“唐教主你刚才说每次叶长老出行都有车队相随因此无法脱身对么?” 唐守隅道:“是这点容小姐昨日已有目睹。” 叶幽雨怔怔道:“容小姐不会转了一圈你又怀疑到老朽的头上来吧?” 容若蝶道:“叶长老莫要着恼若蝶想说的是您固然无法脱离车队可不代表车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众人一醒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什么。 花纤盈困惑道:“可是就算有人可以偷偷离开车队但他们的修为很难杀害教主夫人啊?” 容若蝶含笑道:“花小姐问的好这问题不妨请水宫主来回答。” 水无痕一愣没料到容若蝶突然指名道姓到他身上。 水无痕在众目睽睽下不能藏拙一面思索一面回答道:“车队声势浩大随从众多倘若有人存心要混入其中也非难事。 不晓得老夫的解释有道理吗?“ “我明白了”花纤盈恍然大悟道:“一定是留在雍野的两位长老里有人偷偷混在车队里溜了出去暗杀了唐夫人然后又溜了回来!” 花千迭笑道:“傻丫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断案寻凶讲的是真凭实据。” 周幽风的脸色有些白道:“所谓的频繁出入细数起来其实也就今昨两次。 “昨天下午二弟的车队便回返雍野直到今早才重新出凶手作案后只能等到今晚随花宫主诸位一起回返这当中隔了一整天的工夫可老朽和小妹儿却一直在雍野这点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刚刚稍现的曙光似乎又被周幽风的话掐断。 容若蝶不慌不忙道:“请问周长老如果有人扮作你的模样这两天在雍野众人面前出现忙碌除了你本人之外谁能够察觉异常?” 周幽风苍白的脸开始变红辩驳道:“雍野弟子朝夕相处彼此熟识谁能够瞒天过海假扮欺人?” 容若蝶一笑转向花千迭问道:“花宫主记得赴宴之时您就走在晚辈前面曾与严长老在泉台上攀谈数句。请问这是为何?” 花千迭低低一哼道:“老夫与严长老故友重逢寒暄几句并无不妥吧?” 容若蝶轻轻颔看着雁鸾霜道:“雁姐姐我问完了下面该你出场啦。” 雁鸾霜唇角隐含笑意淡淡道:“凶手是谁是一定要鸾霜来请还是自己站出来?” 第七章 离魂 雁鸾霜柔和温煦的目光缓缓从风雨如晦四大长老的脸庞上一一拂过每对着其中一人的眼睛便似有意无意地稍稍一顿。 曾经叱咤四海的周幽风等人竟被一个年轻后辈这短促无比的一瞥看得心底一抖。 雁鸾霜却忽然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望着站在最后一位的严幽晦道:“严长老可否请您检查一下唐夫人的眼珠有何异常?” 严幽晦一怔侧目向唐守隅请示。 唐守隅默默点了点头。 空气静默严幽晦迈步走到唐夫人的遗体前。 雁鸾霜站到遗体的顶端道:“严长老不妨将身体低垂一些这样可以看得更加清楚。”说着她纤秀的双指小心翼翼地翻起唐夫人低垂的眼帘问道:“您看到什么了?” 严幽晦的身躯不可抑制地一震。 雁鸾霜已松开了双指看着她含笑不言。 花纤盈忍不住问道:“严长老您到底看见了什么呀?” 容若蝶抢在严幽晦之前回答道:“她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她从唐夫人的眼睛里看到的正是自己的身影。但不是现在的而是昨天傍晚的影像残留!” 雁鸾霜道:“一个人死前眼里所见的最后一幕在死后便始终凝结不散所以谁的影像留在了唐夫人的眼睛里那人必定就是凶手!” 严幽晦厉声怒喝道:“你胡说那只是我刚才身影反照在夫人眼中所致哪里来的这般歪理邪说!” 唐守隅突然道:“早先我在后堂逗留了一会儿才出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受雁仙子之请检查夫人眼眸里残留的影像。 里面不是别人的更不是老夫的是你─严幽晦的!“ 严幽晦如遭雷击血色全失颤声道:“教主您也相信她们的谗言陷害?” 唐守隅沉闷的声音如雷声滚过:“事实如此不得不信!” 严幽晦猛然一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道:“大哥你为什么也不说话?今天中午我还和你在一起商议今晚各项筹备事项。我、我怎能分身而出前往瀑藏石府杀害夫人?” 周幽风神情复杂怅然一叹道:“小妹子事到如今你还是承认了吧!” 他的话就如无上魔咒镇住了严幽晦半晌之后才见她神经质般地咯咯尖笑道:“大哥没想到你也落井下石不肯拉我一把!” 周幽风低下头涩声道:“不是我不肯而是你做得太过分大哥帮不了你。” 凌幽如冷笑道:“小妹子你和小妹儿演的好一出双簧差点把我害得万劫不复!” 花纤盈听得云里雾里呆呆问道:“小妹子小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花千迭长叹道:“盈儿你还记得泉台上取笑爷爷的那句话么?” 花纤盈听得真的愣住了傻傻道:“您老人家不会是真的和她─” 花千迭摇摇头道:“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真正的严幽晦!” 水无痕蓦地叫道:“老夫想起来了严长老本是有位妹妹的神态相貌无不酷似。可百年前冥教内讧她不是已惨遭不幸了么?” 花千迭感慨道:“如果真这样也就没有今日之祸了。小瑶你纵能将令姐扮演得以假乱真天衣无缝可她看老夫眼神无论如何却是你装不来的。” 花纤盈道:“原来爷爷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严长老了。” 花千迭苦笑道:“我怎么料得到里面有这多曲折?起初仅仅稍有困惑等到容小姐将凶手锁定在未出雍野的两大长老身上时老夫才有所醒悟。” 唐守隅身形忽动掠过身边的周幽风等人欺到兀自怔的严幽瑶面前探手怒抓她的咽喉动作之快当真不能以“电光石火”来形容。 严幽瑶一惊下意识挥掌招架唐守隅手腕一翻抓住她的衣袖“嘶”地扯断立时露出白玉无瑕的整条胳膊。 石中寒“啊”了声暗自怀疑唐守隅是否因为妻子惨死所以要刻意凌辱严幽瑶。 却听凌幽如嘿然一笑道:“守宫砂小妹子你好啊!” 唐守隅抛开手中的碎布后退两步森然道:“你还有何可说?” 严幽瑶双目一闭漠然道:“功亏一篑天欲亡我!” 花千迭现不少目光都在偷偷打量他老脸微微辣道:“小瑶令姐在哪儿?” 严幽瑶不屑道:“若非你无事生非引来容若蝶的怀疑我们姐妹的大计又岂会败露?你现在还有脸问她在哪里?” 花千迭无言以对叹息道:“罢了罢了!”挥袖一拂头也不回退出了后堂。 容若蝶道:“严幽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只因花宫主与令姐的旧情才导致败露么?实话告诉你你们计划中的破绽太多了!” 严幽瑶睁开眼睛嗤之以鼻道:“落到这步田地自然任人指责了。” 容若蝶摇头道:“先你们不该自作聪明留下唐夫人的遗体以为这样就会引雍野四大长老与唐教主之间的相互猜忌达到你们挑拨离间的目的并可进一步嫁祸凌长老将她除去;其次邓公子的现提醒我从前两例凶案推断这次的凶手多半仍是以女性居多。 “另外你们忽略了事成之后如何调换回来的问题否则站在这儿的只要是真的严幽晦结论很可能就会大相径庭了。” 凌幽如恨声道:“只怕她们是没想到唐教主会提前今日敦请夫人回返雍野。若拖到明日大典前找个机会调换回来我想不当替死鬼也难。” 严幽瑶神色不断变化先前的傲气却渐渐消逝。 容若蝶步步紧迫道:“你们自以为很聪明其实是作茧自缚连自己怎么被自己害死的都不知道!” 严幽瑶彻底崩溃了神情狰厉望向唐守隅道:“唐教主刚才你真的从夫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小妹儿的影像了么?” 唐守隅回答道:“若果真如此何必多费这些周折?老夫更不必扯下你的衣袖。” “是了”严幽瑶惨然笑道:“我输的不冤。雁鸾霜的话我是不信的可教主你的话却让我不敢不信!因为从我懂事起就知道你一言九鼎!可没想到你竟也会撒谎骗得我那么惨!” 唐守隅还没来得及回答邓宣忽然道:“严幽瑶为何你们会有五棱紫金锥你们到底是受什么人的指使?” 木仙子也喝问道:“说谁是你们的幕后指使?” 严幽瑶扫了两人一眼冷冷道:“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是你和小妹儿先骗得我这么惨!”唐守隅的语气里有着一缕淡淡的感伤徐徐道:“你们不愿两教合流我可以容忍;你们想害我我可以容忍;可你们不该用杀害云娘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告诉我小妹儿在哪儿?” 严幽瑶的脸色渐渐变得灰暗衔着一缕莫测高深的笑容轻轻道:“你也不必知道。” 雁鸾霜低咦一声弹指凌空点向严幽瑶却还是迟了一步在指风点中严幽瑶的同时她的嘴角溢出黑血身躯缓缓地向后软倒。 叶幽雨抢上前一把抱住严幽瑶落泪道:“小妹子你何苦如此?” 仇厉冷然道:“她死了严幽晦就更不可能露面。” 唐守隅的眉宇间有那么一刹那动容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静沉闷道:“凌长老封锁九曲幽径大搜雍野掘地三尺找到严幽晦!” 凌幽如默默扫过严幽瑶的尸体沉声道:“得令!”身形晃动离开望泉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周幽风问道:“教主明天正午的开坛仪式是否还要进行?” 唐守隅斩钉截铁道:“当然盛事大典千古传承绝不为任何事情中断!” 叶幽雨道:“可是夫人遭遇不幸眼下无人可以主持不如─” 唐守隅哼道:“亏你还是执掌敝教礼事的元勋长老莫非忘了我也能开启圣坛?” 叶幽雨和周幽风齐齐骇然变色异口同声道:“教主不可请三思而行!” 唐守隅不理二人环顾宾客道:“今夜暂时到此为止请容唐某单独陪伴夫人一会儿。诸位可继续到前厅用宴。” 水无痕道:“天色晚了老夫也该歇息啦。请唐教主与诸位长老节哀顺变。” 当下众人在叶幽雨的礼送下离开望泉楼各自回返住处。 回到驻云别院仇厉不放心地道:“容小姐今晚让仇某亲自在院中守值吧。严幽瑶虽已伏法可严幽晦仍然在逃。我担心她会暗中报复加害你。” 容若蝶自信地摇头道:“不会的仇大哥尽管歇息好了。她们杀害唐夫人并非因为个人恩怨而一时冲动实则另有更大的阴谋现在严幽晦纵然恨我入骨也不会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只为杀我泄恨。” 话虽这么说仇厉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执意亲自巡夜守值。 筝姐合上门说道:“小姐您今天着实累着了早些睡吧。” 容若蝶坐在窗前用手支着下巴轻轻道:“有件事我还要仔细想一想否则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筝姐透过窗纸看了看院中的仇厉扬手祭起一道灵符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是在担心林公子的安危?” 容若蝶懒懒道:“很奇怪我总隐约感到今晚雁姐姐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筝姐宽慰道:“小姐多虑了雁鸾霜怎么可能和林公子碰到一起?果真如此林公子为何今晚没有现身不可能……” 容若蝶猛地一警道:“不对!为什么凌长老在辩解时说的是”襄助雁仙子他们“?而雁姐姐自始至终只字不提别人这就是我一直觉得不妥之处!” 筝姐竦然一惊道:“不会那么巧吧也许与雁鸾霜在一起的是别人。” 容若蝶摇头道:“雁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又何需刻意回避?筝姐麻烦你将我的天机算筹取来我要推演一下。” 筝姐迟疑道:“小姐要不明早再算吧。今晚先早点睡下养足精力。” 容若蝶罕有地微怒道:“你难道不明白相距的时间越近推算的结果也就越清晰准确么?我不要睡觉快将算筹取来!” 筝姐无可奈何取出算筹。 容若蝶燃起神香洗漱净手却顾不得沐浴更衣便双目合起晋入冥想之境。 细长的算筹劈啪脆响不断变幻各种征象容若蝶的脸越来越苍白彷佛随时可能倒下。 筝姐几次想阻止她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她清楚一旦打断容若蝶的冥想演算她必定会无比执着地重新来过除了更多耗费她的心神之外别无结果。 然而一个人的命运乃至爱人的生死果真是这小小的算筹能够道明的么?容若蝶的手无法克制地在颤抖着心头不敢疏忽成千上万推算变化中的任何一项可能。 她却忘记了在卜算别人生死的同时自己正在无声无息地煎熬压榨着脆弱的生命与心血。 或者没有人会真的忘记只是她甘之如饴惟有一心祈求爱人平安。 更深夜漏神香渐渐烧向末尾窗外起了风拍打在窗纸上沙沙地轻响。 外面很静屋里也很静静得可以听见命运之神在呼吸。 忽然楼外仇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看着窗纸上透着的容若蝶弱不禁风的纤柔身影沉声说道:“容小姐观止池雁鸾霜雁仙子来访!” 容若蝶手中的算筹“哗”地洒落一桌怔怔注视着失手中形成的最后卦象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脚步响动雁鸾霜牵着曹衡登上了小楼。 筝姐打开门就看见双目红肿的曹衡正往雁鸾霜的身后缩她的心莫名一沉深吸一口夜晚的寒气侧身道:“雁仙子请。” 雁鸾霜低声道谢牵着曹衡步入屋内。 容若蝶机械地抬起脸强颜笑了一笑道:“雁姐姐你还是来了。” 雁鸾霜扫过桌上的算筹低低道:“这刻你最不想见的人其实就是我对么?” 容若蝶仍试图极力保持镇定可她的眼神已出卖了主人虚弱地缓缓道:“我很累真的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雁鸾霜道:“就是他告诉我杀害唐夫人的真凶身分也为他自己报了一半的仇!” 容若蝶的娇躯猛向前倒最后关头被筝姐搀扶住唇角一缕殷红如花的血丝凄艳地滴洒在算筹上那是一枚死签。 曹衡终于“哇”地哭出来边哭边道:“怪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干爹!蝶姨你─我─”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嗓子只剩下干嚎什么也说不清楚了只挣脱雁鸾霜的手爬到容若蝶膝上号啕大哭。 显然雁鸾霜已经知道她和林熠的真正关系所以曹衡才会如此表现。 容若蝶伸手轻抚曹衡的小脑袋什么话也不说。 林熠死了他竟死了!这个可怕而真实的念头一次次电闪雷鸣轰击着她的脑海她只觉得所有的呼吸都停顿所有的思维都凝固身心都在麻木。 停止了思想停止了感受;不愿思想不愿感受! 她只知道曹衡这样的孩子是不会骗自己的若骗也绝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雁鸾霜才会带他来。 为的就是可以不用多一个字却能告诉给自己一个最残忍不过的答案! 半晌她的喉咙里才艰难地吐出八个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他知道瞒不过你”雁鸾霜幽幽地回答道:“他也不愿瞒你……任何事。” 容若蝶闭起晦暗失彩的眸子喃喃道:“求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 雁鸾霜眼里弥漫起哀伤与无奈她深深地体会到容若蝶与林熠之间的感情远远出了她的想象。 这样一个少女轻描淡写间可以辟易群魔、策动万钧然而现在却软弱无力地对她说出“求”字。 一点残香燃尽灰色的香烬忽然折断宛若失去飞翼的天使堕入尘土。 雁鸾霜默默摊开手心一枚碧玉从她的指尖滑落晃动在容若蝶眼前。 “这─是他最后要我转交容姐姐的东西。”她说道。 容若蝶痴了慢慢伸出手握住冰凉的执念玉可再感受不到曾经有过的温暖。 雁鸾霜俯下身将曹衡轻轻从容若蝶的膝上抱起小家伙一动不动竟是哭昏了过去。 线头是断的。两根丝线无力飘荡静静垂到她的胸前她用手指捻起丝线打结。 丝线却乱了从容若蝶的手指尖脱落。 她呆了一呆再次捻起线头重复刚才的动作。 两次三次四次─这线头怎也系不上可容若蝶竟似也不在乎失败多少次只管努力尝试着继续这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动作。 终于两根断线牢牢地纠缠在了一起永远也不会再分开譬如她和他。 所有的人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她自己唇角也流露出一缕欣然的微笑珍重地将执念玉挂在了微微起伏跃动着的心口上。 那处还有另外一枚属于她的碧玉它们在一起一起闪动令人心醉的光辉。 容若蝶垂下眼帘凝视着胸前的两枚碧玉微笑道:“好看么?” “好看很好看。”雁鸾霜除了这样干巴巴的回答已说不出其它。 “他若见了也一定喜欢。”容若蝶不知是否听到了雁鸾霜的回答只管专注地用纤手轻轻抚摸着执念玉。 “小姐!”筝姐突生不祥的预感惊惶地唤道。 容若蝶轻声道:“筝姐麻烦你送雁姐姐和曹衡下楼吧。对不起我要失礼了。” “容姐姐”雁鸾霜还试图做一次努力低声问道:“你不问我是谁害了他?” “明天吧”容若蝶沉静地回答道:“我……累了。” 雁鸾霜一震。她竟连杀害林熠的元凶也不愿意知道了么怎会这样? 她悄悄望向筝姐用传音入秘道:“今晚鸾霜想留在楼下歇息希望不要介意。只需有张床能安排小曹衡睡下即可。麻烦你盯紧容姐姐迫不得已时就封了她的经脉强制她入睡只要能过得今夜明天应该就会好起来。” 筝姐会意颔。她明白雁鸾霜“迫不得已”四字的含义容若蝶如今的状况之下强封经脉如同饮鸩止渴对身心伤害异常巨大而且等她醒来一样还会沉浸在相同甚至是更深的哀伤中。 否则有谁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如此失神枯萎而彷徨无助呢? 雁鸾霜抱着曹衡走到门口叮嘱道:“容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告诉你!” 容若蝶没有回答直等雁鸾霜走出屋子她才用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得声音喃喃道:“他死了知道凶手是谁能让他复活么?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替六哥复仇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筝姐只看见容若蝶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担忧道:“小姐服一枚丹丸再睡吧?” 容若蝶双手用力支撑着想站起来喘息道:“帮我去梳妆台快点好么?” 筝姐一愣扶住她问道:“这么晚了小姐还要梳妆出门?” 容若蝶摇头浅笑道:“女为悦己者容。稍后见着他我想让他看了开心。” 筝姐惊声道:“小姐你不会─” “我不会自杀的!”容若蝶泰然自若道:“我只是相信即使他真的走了在去地府前也一定会先来看我和我告别。所以我要睡着等着梦里见他。” 筝姐搀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容若蝶拿起粉扑像在自言自语道:“他一定会来见我的他还没告诉我那天对着流星许下的心愿是什么呢?” 灵仆无语筝姐甚至无法作出一个难受的表情只能默望着容若蝶补粉、描眉、点红、梳头─宛如一个即将出阁的新娘。 突然容若蝶对着铜镜梦幻般地微笑道:“你看他来了。” 筝姐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却是空空荡荡等她再回转过目光骇然现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容若蝶最后的微笑中心跳已停。 “小姐─”她用尽全身力气企望能将她唤醒但容若蝶却真的睡去一睡不醒。那一刻眼中有林熠的身影只希望不要有人再将他们分开。 第八章 烈火 第一个冲入屋的是雁鸾霜。 但还有什么用呢?容若蝶突然逝去大罗金仙也对此无能为力。 又或谁又能够再将她从林熠的身边拉回不得相聚甚至在另一个世界中。 即使那里会是地狱。 自始至终她没有一滴泪去时嘴角那抹动人的微笑一如他们初次相见之时。 第二个冲进来的是仇厉然后是小金。 而玲珑龟一直待在容若蝶的袖口里这时用比平时快上无数倍的度爬出攀向她的肩头尽管在小金眼里这度依旧是太慢太慢。 每个人都试图救回她可得到的只有失望。 对于筝姐那更是一种绝望。 当她看见仇厉再次默默摇头时蓦然抽出一把匕刺向自己的眉心。 只有击碎那里灵仆才会真正的死亡。 容若蝶死了她的使命已经失败路也走到了尽头。 青影一闪斜刺里有人伸手夺下筝姐的匕。 是东帝释青衍他毕竟赶到了。 没人顾得上他是否来得太突兀只是他淡淡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因为他说:“她还有救但要赶快!”说着轻抱容若蝶直接从窗口飘飞而出。 筝姐的眼死灰复燃亮起了光她毫不迟疑地跟了出去。 仇厉略略一顿也随之而去。 然后是小金携着玲珑龟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雁鸾霜留了下来她不能走楼下还有小曹衡。 但她同样在想东帝释青衍这位天下第一医者真能救回一个已经逝去的人么? 而在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无法启齿的原因她带来小曹衡其实是因为林熠的死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当一个人挥手与他的朋友说再见的时候却永远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能够“再见”即使这是一句承诺。谁也无法预测下一刻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许会将“再见”变成永别。 几个时辰之前的林熠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再见”容若蝶当然前提是他能够走出瀑藏石府。 因为瀑布外聚集了一群人一群很棘手的人他们显然不愿林熠活着离开。 事实上赤烈横也并不是真想要林熠的命他梦寐以求想得到的只是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而已所以当他收到神秘传书后便毫不犹豫地率着麾下的七大神君与一班烈火宫精锐风驰电掣地赶到。 书笺上并没说和林熠在一起的还有雁鸾霜一位极不好招惹的天宗顶尖弟子否则赤烈横或许会好好盘算一下自己手头的筹码够不够做一个猎人。 但既然来了就没有灰溜溜离开的道理何况他现瀑藏石府只有一道出入口只要牢牢封死瀑布后面的洞门仙子也能烧成烤鸭。 对于烈火宫的远程攻击火力无疑赤烈横比任何人都有信心而实际的情况似乎也是如此林熠等人的三次突围都被他成功地迫退。 自然他不会笨到率人冲入瀑藏石府要与林熠等人短兵相接的地步反正他有办法。 身后七大神君手中的魔宝齐齐祭出烈焰熊熊涌入石府几乎将峭壁上涌流而下的瀑布也蒸干。 丹鼎神君绝对是其中最卖力的一个他原先的护身至宝“焚虚幻鼎”在百花园一战毁于罗禹之手不得不重新修炼了一尊“弑火炉”威力却打折不少。 一想到这个丹鼎神君便将任何与“昆吾”二字搭勾的东西归入火焚一类即便是叛徒也不例外何况这个叛徒和罗禹依然称兄道弟。 所有的火器都聚丝成束准确喷射进瀑藏石府周围的草木虽见枯萎却并未引一场席卷天地的山火。 并非赤烈横有意怜惜这些花花草草如有必要纵然烧光整座山他也无所谓但毕竟这里距离雍野不算太远近日正魔两道数百的高手云集南疆他不能不有所顾忌哪些地方应该收敛他还是懂得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饶是如此石府内浓烟弥漫火光四起连坚硬的岩石都开始红变酥一脚踩下去宛如踏在软绵绵的泥沼中根本无法立足。 这对林熠等人而言不过是洗了一回蒸气浴声势骇人的火焰甫一袭入石府便被他们以雄浑无俦的罡风剑气反挫而出完全无法近身。 可惜曹衡禁受不起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和滚滚的浓烟渐渐将他熏得神志迷离眼看就要脱水昏死。 更头疼的是唐夫人的遗体。 雁鸾霜惟有将她抱在怀中不断以精纯真气护持才令她能够安然。 林熠曾经试图利用空桑珠召来青丘姥姥。 如果她能够率着兽营武士及时出现在烈火宫高手的背面里应外合下赤烈横和他的部下将变成一堆夹心肉饼。 可奇怪的是屡次出的讯息都如石沉大海不见响应显然她临走之前深深被林熠激怒此刻竟抱定主意不再搭理。 明白怒的女人会有怎样的坚持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后林熠只能摇头苦笑了。 邙山双圣长那么大也没吃过眼前这样的亏气得跺脚怒骂要赤烈横入洞一战无奈对打定主意的赤烈横来说任何的辱骂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吹响更加凶猛进攻的号角而已。 洞口火光蒙蒙空气与瀑布都在燃烧几个人早已不能呼吸都改用内息流转勉力支持。 一股太炎真气灌注之下小曹衡稍稍清醒了些睁开血红的眼睛低声道:“干爹─别管我啦你们冲出去吧!” 林熠神色镇静眼眸里激荡着浓烈的杀气凝视洞外沉声道:“别说话用太炎心诀护持心脉不可吸入洞里的浓烟。” 白老九道:“小家伙扔下你咱们照样也冲不出去不然孙子才想缩在这里面被烟熏火烤!***老子跟这帮龟儿子耗上了索性咱们就守住洞口不管那么多。瞧瞧谁先忍不住!” 白老七骂道:“尽放屁小曹衡怎么办?你瞧他的样子还能撑多久?” 雁鸾霜再次祭出太极青虚镜将攻入石府的火势迫退徐徐道:“烦劳两位白兄护住唐夫人的遗体鸾霜想试一试师门赐传的”流光无意诀“劈开一线生路。只要能冲出石府断无让赤烈横独霸狂妄的道理。” 白老七道:“雁丫头你怎么不早说?” 白老九道:“放心吧把唐夫人交给─老七有咱们兄弟保护绝对没问题!” 林熠转过头静静问道:“你自己呢能有几分把握活着离开?” 雁鸾霜在他的目光注视里心弦一颤明白林熠想到了什么努力作出自信从容的一笑道:“林兄莫忘了鸾霜是天宗传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届时你和两位白兄只管保护曹衡和唐夫人遗体离开我自有脱身之道。” 邙山双圣这才回过味来想到雁鸾霜竟是打算牺牲自己与赤烈横等人玉石俱焚好为他们争取到一线脱困的机会。 白老七呆了呆跳脚大吼道:“赤孙子有种放老子出来和你玩儿。这么封住洞口熏兔子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林熠摇摇头道:“不行他们要的是我。要拼命也该我先来。” 雁鸾霜叹息道:“烈火宫已和你我彻底翻脸即便林兄牺牲了自己赤烈横也不会放过我们莫如让鸾霜试上一试总好过所有人在此束手待毙。” 洞外响起赤烈横的笑声道:“赤某算不算英雄还轮不到两只烟熏兔子来话。要想活着出来也容易叫林熠交出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赤某立刻放行恭送!” 白老九骂道:“呸!龟儿子的当老子是白痴么?就算咱们交出了东西你会放人?就不怕日后老子和林兄弟还有天宗雁仙子杀上烈火宫把你家的狗窝给拆了?” 赤烈横哈哈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诸位已是山穷水尽不如相信赤某的话赌上一把。否则咱们就这么耗着别怪我没提醒诸位等山岩全都烤软坍塌被活埋在岩浆里的滋味可不太好过!” 雁鸾霜娥眉轻扬朗声道:“赤宫主倘若鸾霜催动十成真元施展敝派”流光无意诀“击杀阁下请问你有几分把握挡此一剑?” 她的嗓音柔和悠扬偏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半晌才听赤烈横笑道:“赤某扪心自问也难言有一丝把握可接下雁仙子的御剑一击。可雁仙子真元耗尽又怎样逃脱赤某麾下七大神君的全力合击?” 雁鸾霜浅浅一笑神情坦然自若彷佛已脱生死之念回答道:“最多不过同归于尽。鸾霜虽死烈火宫百年之内也要一蹶不振为人鱼肉!” 赤烈横嘿然道:“仙子豪情赤某佩服可惜老夫这回志在必得即使要开罪观止池戎宗主也在所不惜!” 林熠忽然扬声说道:“赤烈横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我可以给你但你也必须保证林某和几位朋友能够安然离开。” 赤烈横一怔林熠答应得如此轻巧恐怕其中有诈。他沉吟片刻道:“如果林公子愿意交出破日弓和《幽游血书》赤某岂有赶尽杀绝的道理?我可以立下毒誓放诸位离去!” 林熠轻笑道:“信人不如信己。赤宫主也不必什么毒誓后退百丈容我等出府即可。” 赤烈横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行赤某又凭什么相信林公子的话是真?” 白老九破口骂道:“王八羔子的我林兄弟一诺千金你敢不信?” 白老七却在小声问道:“林兄弟你不会真把那两样东西交给他吧?” 林熠微笑道:“九兄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小弟是一诺千金!”旋即回答道:“赤烈横我可以先把《幽游血书》交出来以示诚信。但你得先后退二十丈待《幽游血书》验明无误后再退二十丈由林某交出破日大光明弓。” 赤烈横冷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林公子不妨把这两件东西一并交出赤某立刻撤走绝不食言!” 林熠淡淡道:“东西在我手上大不了全都毁了阁下担点风险也是应该。是否成交就在赤宫主一念之间了。” 赤烈横权衡再三回答道:“第二次我只能退出十丈再多不行。” 林熠立即答应道:“好你我一言为定!请赤宫主吩咐手下先后退二十丈。” 雁鸾霜蹙眉道:“林兄只怕你交出破日弓和《幽游血书》赤烈横也不会善罢罢休。” 林熠微笑道:“稍后我将《幽游血书》交给赤烈横后便施展隐身之法潜入烈火宫数组动突袭。一俟对方阵型稍乱你便和七兄、九兄连手冲出咱们会合一处杀他个落花流水!” 曹衡迷迷糊糊听到睁开眼抓紧林熠道:“干爹别去危险!” 林熠将他交给白老九柔声安慰道:“放心干爹不会有事。” 白老七道:“林兄弟你真要便宜赤烈横这龟孙子?” 林熠哼道:“我叫他白忙一场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这时赤烈横在外说道:“林公子我们的人都已退开了该你交出《幽游血书》了吧。” 林熠翻手取出《幽游血书》低声道:“雁仙子你尽力稳住赤烈横好让我顺利接近。”见雁鸾霜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他洒脱一笑挥手抛出玉筒喝道:“赤宫主瞧清楚了林某有没有骗你!” 他的身上释放出一蓬光华瞬间踪影消失不见。 洞口火势稍减自是烈火宫暂停了进攻雁鸾霜虽看不到林熠可能仍感觉出他正迅掠出石府不知为何心中一沉闪过不祥的预感低低道:“林兄小心!” 林熠的声音随即传入她的耳中道:“杀害唐夫人的凶手是一名妇人免得你说我在赌约上作弊胜之不武!” 雁鸾霜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几乎想出声阻止林熠但她终非常人十分清楚这时候怎样做对林熠才是真正的帮助。 略略稳定心神她缓缓问道:“赤宫主验过《幽游血书》了么?” 洞外烈火七神君呈扇形散布围住瀑藏石府全神贯注监视着里面的动静外一圈是三十六名精锐部属剑拔弩张蓄势待赤烈横坐镇中间端详着到手的玉筒。 赤烈横五大魔宫之烈火宫宫主状若六旬布满沧桑皱着眉头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霸气与桀骜。 头束成百多条暗红色的辫子垂到背后每一根辫上都套着枚小指宽的黑色铜箍瘦小的身材配合平和的面色看不出半点“横”的模样眼神深幽内敛更不带“烈”的味道。 只有一身袍服火红如云一见既知他的身分不过比起身后的几十名麾下这身红袍稍嫌普通寒酸连袖口上都有不起眼的补丁。 但他的的确确就是如假包换的烈火宫宫主称着天下魔道百多年的一方霸主。 听到雁鸾霜的提问他低哼一声回答道:“赤某正在查验请雁仙子稍后。” 雁鸾霜道:“赤宫主曾追随魔圣多年对《幽游血书》应非常了解为何迟疑再三不敢断定真伪?” 赤烈横确实难以断定手中《幽游血书》的真伪。入手的刹那他有九成九的把握知道这支玉筒绝非赝品惟一的问题在于玉筒上失去了变幻不定的绚光。因此他不能不生出怀疑可暂时又想不透其中的关键。 毕竟没有打开里面的内容即便玉筒在握一切仍是未知之数。 可他总不能低声下气去问林熠这玉筒应当如何开启吧?对方也未必肯爽快地告诉自己。赤烈横不免有点后悔刚才谈条件的时候怎么会忘记这个重要的问题。 好在他早有打算漠然道:“一时之间赤某无法草率认定不如请林公子再交出破日大光明弓我等立刻退走就是。” 雁鸾霜微怒道:“赤宫主出尔反尔我们又岂敢再信阁下所言?” 赤烈横面不改色道:“事到如今你们不信又怎样?林公子你为何不说话?” 话一出口他顿觉有不妥之处沉声喝问道:“林熠你在哪里?” 雁鸾霜冷冷道:“林兄懒得和言而无信的小人多说这道理赤宫主还会不明白么?” 赤烈横心念急闪目中射出精锐的寒光舒展灵觉巡视四周喝令道:“大家留神!” 在他喝令的同时林熠利用秘虚袈裟徐徐潜近业已迫到了赤烈横身侧但对方灵觉一出秘虚袈裟也无所遁形赤烈横旋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光芒顿闪心宁仙剑从虚空中破茧而出刺向赤烈横的咽喉赤烈横完全来不及掣出他的“霜月明钩”招架兔起鹘落之间兵行险招双掌一合夹住仙剑。 剑气纵横锋刃已近在喉结一抹殷红血丝无声滑落。 “轰轰”连声巨响护卫身侧的两大神君已遭“爆蜂弩”暗袭闷哼声中浑身浴血。 雁鸾霜与邙山双圣已冲出石府如蛟龙出渊翱翔天宇飞向赤烈横掠来却被以三大神君为的烈火宫部众以诸般火器魔宝动的汹涌攻势迎头阻击围困在冲天的火海光涛中。 赤烈横险死还生双掌血痕崩裂不知被凌厉的剑气划开多少道细小的血口。 他大袖鼓荡沉声呼喝掌心喷出两束金煌煌的焰火透过心宁仙剑迫向林熠右臂。 仙剑弯成弧形激鸣不已承受着两人排山倒海的真气碾压林熠的袖口隐隐冒起轻烟色泽焦黑如墨。 赤烈横咽喉上的血点也渐渐扩散加深越显眼。 金色的焰苗熊熊燃烧游弋拉锯在不到三尺的空间中每个呼吸都能让所有人的心在一沉一浮间剧烈跌宕。 身后怒喝声如爆雷炸响丹鼎、墨瓶两大神君已齐齐掩袭而至林熠无需回头已洞彻若明暗叫一声可惜仙剑一振一抖从赤烈横掌中脱出两束金焰借势涌到“呼”地席卷衣袖。 林熠默运破日七诀消去赤烈横霸道的纯刚掌力身形如黄鹤飞缈随风舞荡斜斜闪开正让过身后的杀招。 袖口“嗤嗤”脆响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一团团火焰滴落露出纹丝未伤的赤裸小臂。 他冷冷含笑借机调息道:“三丈无名火不过耳耳赤宫主徒有虚名!” 赤烈横不知林熠有极冥魔罡护体见他轻而易举破解去自己的“三丈无名火”亦不禁微微凛然。 同时他也醒悟到那支玉筒绝不可能会是真的《幽游血书》。铿然声响从身后亮出“霜月明钩”缓缓答道:“阁下不顾约定施展偷袭一样也当不得”一诺千金“!” 林熠轻蔑道:“算了吧赤宫主既不识信义二字我又何必对牛弹琴!” 赤烈横怒极而笑横过霜月明钩道:“那你对阎王弹琴去吧!”身形一展欺身抢攻。 他的霜月明钩黑白两面光泽炫目分取日月精气而潜心炼制千年传承到了赤烈横手中熔金消石堪称绝世魔兵之一。 钩影甫动阴阳两种截然相反的光焰肆虐狂舞洒溅出层层迭迭的环状光火扑卷林熠。 普通的仙剑莫说与其抗衡能够不熔化成金水亦是难能可贵但林熠手中的心宁仙剑温润如故光芒皎洁在漫天耀眼夺目的金银二色光澜里始终不掩其色。 那边邙山双圣怒吼连连终于奋力迫到烈火宫群魔身前展开近战。 可三大神君加上三十六名“天罡火将”以及一堆魔宝实力亦不容小觑以雁鸾霜之能一时间也只能陷入重围处于守势努力调动对方朝林熠靠拢。 邙山双圣身处烈火宫一帮悍将的包围又要保护小曹衡不受伤害打得要多憋气有多憋气细细盘算下来长这么大如此窝囊的仗今天还是头一遭碰到。 冷不防小曹衡从白老九的怀里哧溜跃出大声叫道:“坏蛋!”扑向了雪羽神君。 原来小家伙脱出石府后慢慢恢复过来眼见邙山双圣为着他束手束脚无法支持林熠情急下竟打算拼着身上的石棘宝甲与雪羽神君硬撞一记。 白老九两个手抓着白金月牙轮正忙活不过来忽觉怀里一轻晓得大事不好脱口叫道:“小鬼快回来!”腾身欲追身前一团刀光剑影卷涌上来。 雁鸾霜声色不动间已接近到林熠与赤烈横等人的战团之外但小曹衡这一冲出令她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寒烟翠骤然大开大阖在黄笛、紫烟神君之间劈开一线缝隙闪身掠过身剑合一激射向雪羽神君。 雪羽神君被雁鸾霜不可一世的气势所慑急忙飞身趋避放过了小曹衡。 雁鸾霜广袖轻舒缠住小家伙的左臂将他拽入怀中。 然而黄笛、紫烟两大神君已从背后掩袭而至雁鸾霜左手抱着曹衡右手是唐夫人的遗体再无招架之术她轻飘急转无何奈何地一头撞入林熠的战圈! 第九章 血夕阳 接下来生的故事俗套而悲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为了保护雁鸾霜三人免遭攻击林熠侧身出剑迫退了丹鼎、墨瓶两大神君右肩却也被赤烈横的霜月明钩硬生生劈中。 但林熠的“手舞足蹈小八式”亦牢牢扣住了赤烈横的肩头。 起初赤烈横并不以为意他的“荼冰真元”足以抗御住林熠的指力不让对方戳穿自己的肩胛。 可惜他忘记了林熠身上有着半卷令他垂涎三尺的《幽游血书》。 于是他的肩头先着火一蓬金灿灿的火焰更奇妙的是火苗并非先从衣袍燃起而是从他的肌肤底下往外迸射─他的身体竟然燃烧起来了。 “玩火者自焚”赤烈横的脑海里闪过这句类似于“报应不爽”的老话面色终于变了。他知道林熠已运用“剥阳蹴阴” 的逆天宫绝学成功激起蕴藏在自己体内的氤氲真火现在的自己宛如一桶被点燃的油。 他惊怒低吼左掌灌足十成功力轰响林熠的胸膛只希望林熠能够松开自己的肩膀。 而黄笛、丹鼎与雪羽三大神君也看出不妙只留下墨瓶与紫烟羁绊住已腾出手来的雁鸾霜齐齐冲向了林熠。 林熠的心宁仙剑脱手激射自丹鼎神君身上穿胸而过一掌震退黄笛神君又用璇光斗姆梭射向了雪羽神君。 这时所有人都已明白过来生死关头林熠在用与敌偕亡的方式重创赤烈横与其部众只求尽力摧毁敌方的有生力量好教雁鸾霜与邙山双圣等人顺利脱险。 但无论敌我双方醒悟得都稍嫌迟了。 “砰!”赤烈横摧枯拉朽的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了林熠的胸膛上而他的全身也已被追魂夺魄的氤氲真火包围扯着林熠飞坠落百丈之下的碧潭。 与两人一起下坠的还有贯穿着心宁仙剑的丹鼎神君与两枚完成使命的璇光斗姆梭。 残阳如血风动如诉那团火渐去渐远在晚霞里凄艳燃烧。 寒烟翠挑破了墨瓶神君的咽喉一溜鲜血在雁鸾霜的视野里飞溅像足娇艳的风中之花就那么零落飘摇轻轻地逝去。 再见甚至来不及最后的道别。 曹衡昏了过去于是他没有看到邙山双圣在崩山裂海的怒吼声中用白金月牙轮将黄笛神君大卸八块血肉横飞。 金轮余势不歇又将紫烟神君的“七窍生烟壶”碎为齑粉。 情势急转直下烈火宫不单赤烈横自焚身亡七大神君在转眼间也只存其一。 然而当一切最终落幕映在众人心里的是林熠急飞逝的身影。 雁鸾霜的预言没有错此战之后烈火宫损失惨重一蹶不振可付出的并非她的生命而是林熠。 一抹翠芒从渐渐黯淡的高空坠下落入雁鸾霜的手心。 执念玉兀自温润可两端的线头已断无力地在晚风里飘荡着。雁鸾霜琼鼻酸她深深知道林熠的遗物并不是留给自己是另外一位远在数百里外尚不知情的少女。 因为在林熠中掌前的一瞬间她分明透过重重罡风暮色看到他嘴角诀别的笑容用传音入秘告诉她说:“她在雍野─” 她在雍野─不必过多的解释雁鸾霜已明了能让林熠至死牵挂托物寄思的只能是一个人!他走了留下四个字坦然而去。 雁鸾霜一阵恍惚墨瓶神君临死前凄厉的惨叫让她置若罔闻。 可惜紫烟神君的胆气已破否则“紫烟迭火”促之下足以重创这位神思不属的天宗仙子。 “哗─”碧潭溅起亮白的浪花一抹光影沉向潭底。 邙山双圣嗷嗷叫着如疯狼般扑向外圈的三十六天罡火将。 既然林熠死了他们惟一需要做的便是大开杀戒血洗齐梧山! 忽然远远的有软软的嗓音略带惊讶地道:“啊哟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雁鸾霜终于缓过神来她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夜在吞没大地鲜血沉淀在最后的夕阳里风送悠远。 凌幽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雁鸾霜怀中轻抱的唐夫人遗体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容封冻在如火如荼的光火里。 “谁干的谁是杀害唐夫人的凶手?”她厉声喝问道手心里已扣住了两枚“蝎尾指”。 “我不知道。”雁鸾霜轻轻回答彷佛还没有从适才的震撼中脱离。 凌幽如瞥见尚在狂的邙山双圣鼻中出冰寒的一哼闪身掠上一阵金石鸣响无分敌我都被她用手中小小的两枚“蝎尾指”迫退三丈。 白老七怒道:“贼婆娘你敢拦着老子为林兄弟报仇?我连你一起劈了!” 凌幽如一怔道:“你是说刚才掉下去的人是林熠?那另外一位又是谁?” 紫烟神君喘息着道:“是敝宫的赤宫主!” 凌幽如蹙眉道:“哦这两位可都是敝教贵宾居然在此同归于尽可有些麻烦。” 白老九道:“麻烦什么老子这就把这帮混蛋杀个干净一了百了!” 凌幽如冷冷道:“这么多人你们打算杀到什么时候?就算真杀光了林熠的尸体不是被火焚为灰烬就是被地底的暗流不知冲到哪里。” 白老七大吃一惊道:“暗流?” 凌幽如颔道:“碧潭之下有大约三十多条地下暗河湍急水长多耽误一刻林公子的遗体就少一分寻回的希望!” 雁鸾霜道:“我下去找!” 紫烟神君等人已断了寻回赤烈横遗体的念头这会儿工夫氤氲真火早该把他的肉身烧得寸灰不留。但林熠与赤烈横肢体交缠多半亦是殊途同归当下缄默不语只想等雁鸾霜下潭后先围杀了邙山双圣。 凌幽如却看破了他们的念头森然问道:“唐夫人是不是被你们害的?” 紫烟神君皱眉问道:“唐夫人是谁?”扫过雁鸾霜怀中的尸忽有所悟急忙又一摇头道:“不是这位夫人的遗体是雁鸾霜从石府中抱出来的。” 凌幽如听出话里挑拨之意冷笑道:“笑话雁仙子怎会杀害唐夫人?倒是你们是如何到的瀑藏石府?” 紫烟神君道:“赤宫主接着一封神秘传书言道林熠身负重伤躲藏在此处休养赤宫主才带着人马赶过来但不晓得那传书人究竟是谁。” 凌幽如咯咯一笑道:“利令智昏连传信的人是谁都搞不明白就跑来蹚混水。滚吧!” 紫烟神君迟疑着摇头道:“恐怕不成就这样退走咱们回宫之后万难交代。” 凌幽如道:“林熠已死了你们还想把谁交代掉?实话告诉你们姑奶奶是西圣教的凌幽如四大长老之一这位雁仙子是敝教的朋友。我没帮他们将你们一锅煮了已是大慈悲还在这里废话什么?” 说话间雁鸾霜已将唐夫人的遗体还有小曹衡交给了邙山双圣跃入数十丈下的翡翠碧潭。 碧潭之中竟是深不可测、暗流密布雁鸾霜祭出太极青虚镜护持周身舒展灵觉四下搜索。 过了一会儿邙山双圣也跳了下来原来烈火宫残部已经悻悻退走两人顺手把曹衡和唐夫人遗体交给凌幽如也跳了下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但潭下既没有林熠的遗体也不见赤烈横和丹鼎神君的尸甚至那柄心宁仙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邙山双圣当然明白林熠为何将最后一剑留给了丹鼎神君因为他们谁也不曾忘却空幽谷百花园那一场七天七夜的熊熊大火! 时间在无情推移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住在他们和雁鸾霜的心头盘桓。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林熠真的和赤烈横一起化作了灰烬? 半个多时辰后潭底被三人来回搜过数次三人陆续迈着沉重的脚步回上岸边。 不用问凌幽如已明白了结果。 与雁鸾霜就唐夫人的事情做了几句简短的交流之后她淡淡道:“我们该走了。” “走?”白老七跳起来叫道:“没找着林兄弟的遗体老子说什么也不走!” 凌幽如哼道:“你们找了半个多时辰一无所获说明他不是被火烧光了就是被水冲走了再搜下去也是徒劳。唐夫人遭人杀害于本教乃一桩惊天动地大事还需诸位同我一起回返雍野做个人证。” 白老九道:“要回你回老子就不信找不到!我这就下水把下面的暗河一条条再搜过绝不死心!” 凌幽如凤目含煞道:“我没工夫陪你们瞎胡闹到底走不走?” 眼见双方话不投机雁鸾霜开口道:“凌长老晚辈随你返回雍野说明情况稽查凶手。两位白兄─就让他们继续寻找林公子的下落罢!” 凌幽如无奈只得嘱咐道:“两位无论是否找到林公子遗体都可到玉水寨的神庙留下音讯我与雁仙子便能很快知晓。” 邙山双圣颇不高兴地瞥过雁鸾霜闷声闷气地答道:“晓得了。” 雁鸾霜幽然叹息清楚这两位林熠的铁杆弟兄对她心怀芥蒂。 毕竟林熠是为保护她才挡了赤烈横的霜月明钩自己就这样放弃搜寻走了任何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她不想辩解轻轻抱起小曹衡向着归于平静的碧潭凝望了一眼冉冉腾身。 林熠的确是沿着暗河离开了碧波潭的底部但不是尸体而是身体─他只是昏了过去。 原因很简单青丘姥姥来了。 其实她早就到了。虽然负怒离开瀑藏石府但在收到林熠透过空桑珠传递来的信息时她的心头仍是一动。 因为她了解林熠一定是出了大事。 然而她并不希望林熠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所以始终没有现身直到林熠挨了赤烈横霜月明钩的一击她才施展灵魄闪遁附入空桑珠在最后关头替他挡下了赤烈横的致命一掌。 也许是不愿雁鸾霜等人现自己青丘姥姥携着林熠迅从潭底暗河潜走这也就是邙山双圣和雁鸾霜遍寻不获的真正原因。 星辉满天这是林熠苏醒后第一眼所见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次夜空都更灿烂宁静于是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他现肩头和左肋的伤口都已敷上了清凉舒服的灵药被精心细致地包扎了起来心宁仙剑静静插在身旁的泥土里熠熠闪辉守护着它的主人。 身下是一片柔软如绒毯一般的草甸周围拂过的夜风里隐约有虫鸟的鸣叫野兽的呼嚎似还置身在一座深山之中。 短短不到两天之内他由生至死由死至生已走过了两回回忆起丧失意识前那一刻的感觉他疲倦地笑了笑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不远处传来青丘姥姥的声音道:“如果你醒来时现自己已经做了鬼只怕此刻的话同样也会反着说吧?” 林熠一怔片刻后微笑道:“你可不可以有时候不要这样直白把我心里想的东西全都翻出来给人留点隐私好不好?” 青丘姥姥走到他身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唇角泛起一抹笑意悠然道:“不好难道你不晓得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揭人隐私?” 林熠叹口气苦笑道:“被你吃定了。唉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两人目光相触会心一笑先前的不愉快已随着夜晚飞行的风一起飘向远方。 林熠头顶响起一记短促的猿蹄小青蹲坐在上方的一根树枝也正看着他。 难怪夜林森森此处却寂静安宁有它在鸟兽毒虫要想保命请绕道而行退避三舍。 他向小青微微一笑目光透过林梢望见远方天际有一颗淡紫色的星辰正在渐渐黯淡瞬间林熠的心底生出强烈的焦躁与失落令他感觉异常的不安。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道:“其它人呢?” “这里距离玉水寨不到一百里是兽营武士隐蔽暂歇的临时营地。”青丘姥姥回答道:“其它人不关我的事我只要把你活着带走就够了。” “他们是我的朋友”林熠沉声道:“尤其是小曹衡他还是个孩子。” “雁鸾霜也是你的朋友么?”青丘姥姥哼道:“她能够那么迅地恢复正常多半是你将执念玉借给了她。以她的智慧不难查出你的身世秘密?死过这么多回你还是没学会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提到执念玉林熠的脸色蓦然变了呼吸竟也紧促起来。 那颗淡紫色的星辰在他眼帘里不断地放大黯淡宛如一团漆黑的浓云要将自己吞没。 青丘姥姥明显是误解了放低语调安慰道:“放心吧赤烈横一死烈火宫群龙无他们不会有事。我猜现在这些人应已安然抵达了雍野。” “我们去雍野立刻!”林熠翻坐起身拨起心宁仙剑。 他的面色苍白泛青说话的口吻不容置疑异常严厉。 青丘姥姥愣了愣说道:“这么晚了我们恐怕也进不了雍野。等明天一早再走你也可以多些时间疗伤调息。” “一定有办法的。”林熠想将仙剑收入腰际剑锋从腰侧滑过险些伤到肌肤。 青丘姥姥皱眉道:“如果你担心雁鸾霜他们的安危也可以先回齐梧山探察一下。何必一定着急去雍野?” 林熠的手接连三次都未能将仙剑收起烦躁一哼道:“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剑锋脆生生切过身后那堪堪两人合抱的古木粗壮的树干缓缓倾倒出嘎啦啦的声音。 青丘姥姥面寒如霜视线忽地扫过林熠脖子上那抹执念玉留下的勒痕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担心到底是什么。 她冷冷地一笑道:“看来我该祷告雁鸾霜出了意外无法抵达雍野那才叫真的好!” 手一挥九名兽营武士无声无息从黑暗中聚拢到她身后。 这些人老少男女、高矮胖瘦都有乍看之下与常人无差甚至略显呆板的眼神会令人错以为他们只是群先天智障者。 林熠索性放弃收起仙剑的念头看了看星辰方位自顾自地御风而起。 青丘姥姥召过小青一闪身追到他的身后问道:“你这是准备往哪里去?” “雍野。”林熠头也不回地答道。 青丘姥姥凝视着他神情渐渐趋向柔和叹息道:“你全乱套了这么走即便到了雍野也是送死。再说你知道雍野在哪儿么?” 林熠顿住身形握剑的手爆起青筋徐徐道:“你知道。” 青丘姥姥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道:“玉水寨去找季正巫师。” “谢谢!”林熠低声说道身影如孤寂的星一闪一闪融入了苍茫的夜色中。 山脚有一人懒散斜倚路边的灌木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醉眼惺忪地看着林熠风驰电掣般掠来。 他的脸上浮起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挥手抛出酒葫芦曼声道:“小友要喝口酒解解乏吗?” 林熠凌厉的去势竟被这看似晃悠悠飞到的酒葫芦硬生生阻住教他不得不侧身探手化解。酒葫芦稳稳在手身子也已落了下来。 青丘姥姥已隐入空桑珠用传音入秘道:“小心你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先探明路子再说。” 林熠认得他那个自己从筑玉山回返时在酒楼邂逅的奇道士。 他仰头将酒喝尽扬手抛还葫芦道:“好酒多谢!”身形再展掠向寨门。 然而老道身子一晃又拦住了他的去路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么晚小友急急忙忙赶往玉水寨所为何事?” “急事”林熠回答道:“道长请让路。” 老道摇摇头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随手抛进灌木里说道:“去雍野不该往这儿走。” 林熠冷冷道:“道长怎知晚辈是要前往雍野?”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老道笑着说:“小友是想通过玉水寨的季正巫师进入雍野对不对?可惜季正巫师纵有心帮你最快也要等到明早才能传出讯息。你此刻见着他了也一样进不了雍野。” 林熠心一沉说道:“道长似乎对于雍野的事情十分了解?” 老道摇头道:“略知一二吧。恰巧贫道也要前往雍野或可请小友同行。” 林熠盯着老道一双朦朦胧胧半张半合的醉眼却无法透对方的半点心思微一犹豫问道:“道长为何要帮晚辈进入雍野?” “不是帮是结伴同行。”老道晃晃手指纠正道:“你是林熠巫霸云怒尘派来雍野的结盟使者对么?偏巧贫道也正要去雍野看场热闹有小友作伴再好不过。” 林熠好像对老道能够一口道破自己的身分毫不为意点点头道:“劳烦道长引路。” 老道呵呵一笑身影已在十丈之外遥遥说道:“爽快!”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玉水寨九名兽营武士默不作声追随林熠一趋一驰灵动迅捷百多里路居然没被落下丝毫。 “前面就是雍野的入口了。”老道在一处山谷前停下双手负后悠然道。 当他的视线触及前方那座山峦的时候眼里闪过难以言喻的神采可惜林熠站在他的身后无法看到。 林熠停住身形兽营武士随即在身后列队护卫。 “不是那儿是在这里─”瞥到林熠的目光朝谷口眺望老道伸指虚点巍峨起伏的山峦微笑说道。 一抹银光在黑夜里分外耀眼地亮起从山峦上飞泻落。 “走吧。”老道抖抖袍袖率先飘身向光门。 通过九曲幽径那道宏伟门楼下值夜的弟子人数增加了一倍然而看到老道携着林熠与一群兽营武士来过面前时他们竟不加拦阻反而右手贴胸俯身施礼。 老道走上竹桥招手唤过一名西冥弟子问道:“唐教主现在何处?” 那名弟子深深垂肃容答道:“教主与几位贵宾和敝教的长老正在”圣坛“议事。” 老道的眉头不经意皱了下喃喃道:“还没到时辰啊这么早去圣坛作甚么?” 那名弟子瞄了眼林熠等人迟疑道:“弟子不知。” 老道洒然一笑挥手道:“小友走!随贫道去见唐守隅。” 第十章 生死茫 凌晨雍野通海宫中殿灯火通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熠走入静室前面是那名神秘的老道肩头是警觉的小青。 静室里笼罩着压抑的气氛一群人或站或坐正陷入冗长的死寂。 “你来了。”唐守隅从座椅里抬起头注视着老道用腹语招呼道。 老道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深幽像两束燃着黑焰的光射落在唐守隅的脸上。 他已经没有那懒洋洋、醉卧世情的笑意骤然换了个人般挺直了身躯立在静室的中央。 “我的女儿死了”老道徐徐说:“你对不起她对不起我。” 唐守隅深深地颔道:“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林熠已知道他是谁了。 尽管早有怀疑但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与魔圣聂天并驾齐驱的巫圣云洗尘竟会是一个落拓风尘的道士! 而且屡次帮助自己。 果然他看到以往桀骜睥睨不可一世的血魔仇厉一声不吭恭谨地跪拜在老道的身后而云洗尘连正眼也不瞥他一下! 忽然肩头一沉小金从释青衍身边的茶几上跃来拍拍林熠的脸却无欢喜兴奋之色甚至对另一边的小青都变得视若无睹。 林熠的心寒到极点身子不由自主地出颤抖。 仇厉在这里。 小金在这里。 释青衍也在这里。 容若蝶呢? 为何不见她的身影? “她呢?”他再不顾及任何可能导致的后果直直向释青衍逼问道。 释青衍站起身轻轻道:“跟我来。”迈步走出静室。 对面是一间门户虚掩的斗室推开门里面亮着灯火正迎上筝姐木然的双眼。 容若蝶安宁地躺着双手迭放在小腹上眼帘合拢就像在熟睡一样。 她的上方悬浮着一颗橙黄色的宝珠瀑光播撒将她完全笼罩似一层薄薄的柔纱。 心跳停止了夜色干涸了。世界幻碎成无数的残片在他的眼前支离破碎晃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又一片片堕入无边无际的深沉黑渊。 “哼!”林熠的身子猛烈一晃下意识将手中的心宁仙剑插入地板才重新站稳一股咸湿的液体悄悄逸出嘴角“滴答滴答” 溅落到脚边。 他身体前俯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心宁仙剑之上。 剑刃弓成弧形深入地板低低悲鸣。 鲜血从手指缝之间流出。 他用尽全力将头高高仰起好一刻不停地看见她盼她的心口能蓦然重新跳动起来她的眼能够睁开再柔情似水地望向他。 他不知道释青衍在身边正对着自己说什么耳朵里电闪雷鸣全是东海潮水的声音。他的眼眶很干很干流不出一颗泪珠。 恍恍惚惚中他松开剑麻木地走到软榻前。 一脚踏空下方是一座万丈深渊让他一阵天旋地转好像飘荡到了无着无落的虚空中。 筝姐一把抓住他的左臂也在耳畔说了句什么依稀提到了“小姐”和“死”字他的眼立时沸腾起来挥臂挣脱筝姐再次软倒。 他慢慢伸出手轻抚到她的玉颊。每一寸肌肤他曾都是那样的熟悉如今却再得不到响应。 冰肌玉骨上留下几道殷红的血痕那是林熠的手在流血缓缓地向下挪移握住了那根悬挂执念玉的丝线。 玉石从她的胸襟里滑出犹在闪光。 心死处有一个小小的结扣系得很死很死很紧很紧。 奇怪此刻的他竟没有丝毫心如刀绞的痛楚只觉得自己置身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里飘浮荡漾寻找不到回来的路。 海誓山盟飞烟尽一缕思忆终不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低下头把脸紧紧贴到她的胸口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爱也没有了。 幽幽地是谁在叹息青丘姥姥么?好像是从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传来与他已毫不相干。 她一定只是睡着了她怎舍得离开他?不会永远也不会! 那么求你快点醒吧─醒来一起去看海去看星只有你和我。 醒来!我求你醒来─好么?他一遍一遍默默地呼唤着头埋得更深。 “林熠!”释青衍在身后运气顿喝如金鼓重重敲击。 林熠的身子稍稍晃动了一下埋着头木然说道:“走所有人都走。” “我只说一句话好么?”释青衍得眼里有一丝焦灼保持着克制。 “不要听”林熠缓缓说道:“她死我亡。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蝶儿并没有死还有救呢?”释青衍沉声问道。 “呵呵呵呵”林熠胸膛中滚过笑声:“不要再骗我了这样很好玩吗?” “你必须再相信一次不是信我而是相信蝶儿!”释青衍说道:“还记得上次在岩蝶儿昏睡数日的情景么?我说过那是一种罕见的先天离魂症状。如今的蝶儿也是如此只不过─” “不过什么?”林熠猛然扭头死死紧盯着他眼里开始有光焰燃烧。 “不过这一回她哀伤过度心力憔悴魂魄已往冥府情形比前几次严重很多。”释青衍回答说:“所以也极有可能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醒来!” 林熠咬牙道:“我只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释青衍一字一顿道:“破冥海捣地府将蝶儿的魂魄追回来!” 冥海地府!林熠腾的站起说道:“我立刻去血奕天!” 释青衍摇摇头道:“从那里进入冥海太远了等你日夜兼程地赶到蝶儿的魂魄早已过了奈何桥谁人也无法挽回。” 林熠的脸上杀气迸现漠然道:“那我就杀过奈何桥找冥帝要人!” 释青衍彷佛被他的自信与决断撼动深吸一口气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他的手一指头顶紧接着说道:“通海宫的后殿便是雍野圣坛亦是惟一一处冥府留下与人间沟通之桥。只要开启圣坛冥海就在脚下!老夫与唐教主深夜来此为的便是这个。” 林熠彷佛完全活过来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喃喃道:“开圣坛入冥海─” “是”释青衍道:“但圣坛开启必须由圣教萨满亲自主持。” 林熠一惊道:“可唐夫人已经遇害难道雍野还有第二位萨满?” “当然没有好在教主同样也能开启。”释青衍回答道:“不过他必须以血献祭而且中间绝不能中断。否则圣坛关闭百年之内再无可能重新打开。” 林熠艰涩地问道:“你找过他了他答应么?” 释青衍一声苦笑说道:“他已答应了只是我们还要等必须等到天明。” “什么?”林熠压制着愤怒与焦躁吼道:“你说过若蝶的魂魄一旦过了奈何桥就没可能再回来!” “是的”释青衍道:“但你知道唐夫人被害的真正原因么?雍野千年以来不断收到来自冥府的神谕而破译神谕的萨满神巫在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蝶儿回返冥教前来雍野其实为的也正是这桩秘密。” “与我无关”林熠截断道:“我只想晓得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天明才能开启?” “因为神谕显示圣坛必须在为冥帝祝寿当日正午开启而唐教主最多只有坚持四个时辰的把握。”释青衍回答道:“再长他未必能做到即便以生命为代价。” 林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喃喃道:“现在距离正午差不多也只剩四个时辰。” “是”释青衍道:“然而你要明白唐教主即便冒险也必须留有一丝余地因为圣坛开启之后并不代表万事大吉等待是一个艰难而必须的过程。” 林熠默默无语一把拔起心宁仙剑推门而出。 这小子为了追容若蝶的魂魄竟打算在雍野对西冥教主唐守隅动粗么?释青衍眉头蹙起跟了出来。 林熠大步走进静室唐守隅见到他僵直向自己走来有一丝奇怪但仍然招呼道:“林公子请坐下说话罢。” 林熠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他还是一步步地迈动脚步直到停在唐守隅面前。 众人多少有些错愕聚焦在他的身上。 仇厉道:“林兄弟你要作甚么?” “铿!”剑没地中剧烈震颤闪烁起一束束银光。 林熠俯下身单膝跪倒如同一座静默着的火山缓缓道:“唐教主请您开启圣坛让晚辈前往冥府!” 唐守隅伸手想扶起林熠可他纹丝不动再加三成劲力林熠的身子微颤一下嘴角流出血丝。 唐守隅神色矛盾而复杂扶住林熠的肩头道:“快起来。” 林熠一言不跪得更稳更深。 唐守隅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能否再多等一个时辰?” “不能”林熠的声音彷如是从心底爆而出“因为她在等我。” “让他去罢”云洗尘侧坐在一旁忽然说道:“我还欠他一桌好酒。” “好!”唐守隅终于点头道:“我答应你立刻开启圣坛!” 林熠深深一拜激动道:“谢谢!” “教主─”叶幽雨惊道:“您答应释先生天明开坛已极为凶险何况要足足提前四个多时辰?万一神谕宣告的时间有差后果不堪设想。” 周幽风也劝阻道:“事关敝教千年气运兴衰请教主三思而后行!” 唐守隅不动声色摆摆手回答道:“一切皆有天数。焉知老夫提前开启圣坛就不是冥冥之中圣帝的旨意?” 释青衍如释重负向唐守隅一揖到底道:“多谢唐兄成全!” 唐守隅呵呵低笑意兴飞扬与方才判若两人说道:“老夫能得东帝一拜平生幸事莫过于此纵死无憾矣!” 周幽风和叶幽雨无可奈何盯了释青衍一眼晓得他这一揖等若板上钉钉任何人都再难以改变唐守隅的决定。 但释青衍清楚唐守隅之所以能够答应既非看在自己的面上也不是完全受激于林熠。 仅仅是巫圣云洗尘坐在位上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唐守隅欠他一条命所以他要拿自己的命去填! 他扶起林熠微笑道:“林公子你今日这一跪唐某只能说一个字─”服“!” 林熠笑了笑没有再说任何谢词。 他与唐守隅的眼神交会之间已明了于心。 唐守隅道:“请诸位稍坐片刻我这便沐浴更衣准备开坛。”说罢带着周叶二人离去。 释青衍道:“林熠你留下由老朽走一遭。” 林熠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可能!” 释青衍轻轻叹道:“你连日血战身负重伤这样的状况如何下得了冥海救得回蝶儿?” 林熠道:“我没事你不让我去就先杀了我!” 释青衍道:“老朽代你去蝶儿是我欠你的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林熠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回答道:“她等的是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释青衍无语良久颔道:“好吧老朽和你一起进冥海!” “你要留下”林熠道:“保护好若蝶的身体万一出现任何差池我们所做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释青衍摇头道:“此处有云兄、仇先生和雍野诸位长老护法难道还不够么?” “不够因为他们不欠我但你欠我!”林熠生硬地回答。 释青衍望着他怅然叹道:“我明白了。” 云洗尘悠然向林熠招招手一副清闲姿态道:“小友趁还有点时间咱们再来喝一杯。” 他从袖口里又摸出一个酒葫芦如同不了解雍野的禁忌也毫不在乎他圣教之主的身分倒满几上的两个茶盏说道:“来只当老夫为你送行。” 林熠走过去拿起杯盏然而手兀自有些颤抖酒汁洒溅滴到了地上。 云洗尘一饮而尽笑问道:“你的酒怎么洒了?” 林熠心头一动彷佛有灵光乍现恭声道:“请道长指教!” 云洗尘不以为意地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好指教?酒倒得太满一不小心自然会洒出来。若是杯中的酒少倒一些便会好很多。” “如果杯里没有酒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洒出是么?”林熠会悟道。 云洗尘没有直接回答抬手示意道:“喝下去罢壮君行色。” 林熠双手捧杯仰头喝尽向云洗尘一展杯底道:“它已空了。” 云洗尘拊掌道:“空了好空了就好。老朽八十年前静室顿悟从此披束剑浪迹天涯为的不就是这一个”空“字?” 林熠心神俱震冷却的血终又沸腾。 舍弃圣教教主之尊放下人世间繁荣浮华披束剑游走四海面前的老人已看空了一切。 无所谓道门、冥教。 无所谓荣辱生死。 他要的已非这世上所有恰如南山老翁放下剑执起锄融于山水无为之间不啻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 与这样一个看空所有的人巫霸云怒尘怎么争怎么夺? 然而他又为何要帮自己? 云洗尘彷已看出他的心思摇摇头道:“老朽远未达到看空所有的地步否则今夜也就不会来此了。有件东西我受人之托保存多年今日不妨借小友一用。” 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件黑色泛着冷光的面具上面的花纹线条稳重深沉眉心处稍稍凹陷有一点晦暗的银红。 “孔雀冥王面具?”林熠不由自主地失声道。 “你知道?那更好” 云洗尘漫不经心地把面具送入林熠手里道:“它可以为你带来无坚不摧的力量但你也很可能会迷失自我变成另外一个人。进了冥海也许会用得着它等你回来后再还给老朽。” “要是我一去不返无法将它还给前辈呢?”他问道。 “那等再过百年圣坛重启后我就下去找你如何?”云洗尘洒脱地笑道。 林熠将它收入怀里也笑了起来回答道:“好倘若果真如此我等你来。” 这时静室外叶幽雨道:“诸位教主已沐浴更衣妥当正在圣坛恭候。” 众人起身而行径直来到通海宫后殿。 后殿殿顶犹如塔尖向上徐徐收拢合起。 唐守隅一身白衣头戴八羽黑冠容色肃穆微合双目赤足盘膝在法坛的正中。 在他头顶六尺凭空悬浮着一面混沌图案的圆形铁牌无风自转。 周幽风也已换过袍服匍匐在唐守隅身前双手高托银盘。 里面的黑丝巾中包裹着一柄满是绿藓的青铜匕。一头魔兽雕刻而成匕的握柄张嘴露牙威猛狰狞地向着众人。 法坛周围的布置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除了一圈九十九盏特制的长明油灯就只有在正前方燃起的一堆篝火。 叶幽雨低声道:“教主已准备好请林公子坐到篝火前祭出元神。” 林熠颔表示会意正要迈步却听见小金“吱吱”叫了起来。 他一怔回头微笑道:“你想和我一起去么?” 小金头上顶着玲珑龟用力点了点头。 想到它来自冥海此行如归故里林熠答应道:“也好来吧。” 小金大喜一跃蹦到林熠的肩头不单是它连小青也跟了过来。 叶幽雨并不拦阻交代道:“林公子可将要用的诸般宝物以”袖里乾坤“的心诀收起这样进入冥海后虽无肉身亦可携带使用。” 林熠学着唐守隅的姿势盘膝坐下用传音入秘道:“我要下去了。” 青丘姥姥冷冷道:“你去救你的容若蝶关我何事?” 林熠苦笑一声道:“好像是和你无关。” 青丘姥姥哼了哼片刻之后才怒道:“笨蛋你把空桑珠留在衣兜里想等谁来接收么?” 林熠大喜精神一振道:“你果然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就听耳畔叶幽雨沉声道:“林公子请存思入定祭出元神圣坛马上开启!” 唐守隅木无表情从银盘里取过匕对着圣火虔诚九叩喃喃念诵着祷文。 周幽风与叶幽雨退到圣坛下齐齐俯拜以头叩地神色凝重。 “噗─”被黑丝巾擦亮的匕刺入唐守隅胸口却没有血流出。 九十九盏长明灯受到感应火苗暴涨三尺烈烈舞动。那面混沌铁牌在空中转动更缓好似一道重逾千钧的闸门。 匕蓦然亮起。 一束极其细长的血线从魔兽张开的嘴中喷出笔直射向铁牌不论铁牌如何旋转那束血线总能精准无误地投落在它中心。 与此同时林熠的头顶光华冉冉元神出窍向众人环顾告别。 释青衍抓紧最后的时间传音入秘道:“记住最多四个时辰。不管是否找到蝶儿你一定要赶在圣坛关闭前回来!” 铁牌焕放出深红色的光像一团涡流卷裹着转动。 林熠静静看着那团旋动的红色涡流慢慢笼罩住自己的元神。 他轻轻地微笑:“如果四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就不必再等。我不会有事只是留在了那里陪她─” “呼─” 红光突然一阵波动像火般熔化了林熠的元神紧接着小金、小青和玲珑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圣坛四周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默默目送着林熠的离去。 惟有唐守隅滚雷般的嗓音在沉闷回荡道:“余生有崖血荐无极!” 匕柄端那束血线丝丝激射。 铁牌亦停止了转动隐匿在浓密的光雾里。透过窗纸半边的天空宛若燃烧起来映透血一样凄艳的霞光。 仇厉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殿顶彷佛那儿才是林熠元神的去处。 他心中默默道:“小子我师尊愿意帮你这是你的造化。你一定要把容小姐给我带回来!” 林熠的肉躯安静地盘坐在圣火前跳跃的火光闪烁在他年轻、沉稳的脸上但他已不能回答仇厉。 即使可以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给出肯定的答案。 他只知道不管生死他们都将会在一起谁也拆不散。 纵然踏碎冥海轰陷虚空他们也要在一起─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二部精彩结局 下集预告: 解救容若蝶的惟一办法就是通过冥海奔赴地府赶在魂魄走过奈何桥之前将她救回。 林熠已没有别的选择恳请唐守隅提前开启圣坛踏入死地。 他在青丘姥姥与小金、小青、玲珑龟的帮助下劈波斩浪一步步朝着目标前进。 危急时刻幸遇故人元神相助齐心合力直闯奈何桥。 然而容若蝶的魂魄在地府里会遭遇怎样的危险留在通海宫里的肉身又成为谁人报复摧毁的目标? 第一章 魑魅海 有人说人死如灯灭只有那一缕魂魄去往另一个世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林熠没有死但他义无反顾踏上了通向另一世界的征途。 夜冰冷心火热有一团炽烈的火焰沸腾他的血液。 若蝶等我!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无边无际、幽蓝湖水般的浓稠液体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将他紧紧包裹透入一股冷彻心扉的冰寒。 又见冥海第三次前方却依旧满是未知的险。无风无浪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一片死寂可怕而狰狞。 这里是一道生与死的界线。 活着的人惟有穿越茫茫冥海才能抵达传说中的冥府门户酆都城。 而已死的人他们的魂魄在脱离肉体的瞬间便会被召唤到“往生门”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鬼门关”。 一过鬼门关便入酆都城。城外有冥河河上有桥名为奈何。过了奈何桥前生已矣来生轮回再无归路。 四个时辰是唐守隅的极限亦是林熠往返冥海的大限。但对于容若蝶的魂魄而言从往生门到奈何桥这段路会走多久会有多长她能等到他出现么? 林熠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穿越才是通过冥海直抵酆都城的最快快捷方式他惟一能够做的便是用手中的心宁仙剑劈开这海踏出这路。 “冥海由上至下共分五层我们现在正处于最高一层的“澄静海”它是冥海与尘世的缓冲地带平日风平浪静少见魔物出没深约百里很快可以穿越。” 青丘姥姥隐在空桑珠中向林熠娓娓道来:““澄静海”之下就是“魑魅海”乃魔物云集之处也是魑魅浆的起源地。血奕天下方因为“澄静海”塌陷而直接袒露在“魑魅海”前才不得不以千仞神木封镇。 “后面三层则分别唤作“莫愁”、“九幽”、“幻空”尤其在“幻空海”中时常会有冥府魔将巡逻守值一旦碰上我们今次的冥海之行就算到头了。” 林熠用心听完人已下沉将近三十里果然一帆风顺毫无异状。 小青和小金重归故里甚是兴奋双双冲在最前替林熠引路开道。 林熠为了节省真元索性凝息存思毫不着力。周围幽蓝色的水波颇似传闻中的“弱水”没有半点浮力反有一股庞大莫名的力量一直扯着他急下坠。 渐渐地脚底隐约透出了一蓬红色的光亮在幽蓝的波光中熠熠闪动极是美丽宛若碧海中倒映的斜阳正艳。 青丘姥姥沉声道:“小心“魑魅海”快到了。”话音刚落下方的波流突然异常躁动林熠的灵台亦随之警兆迭生。 “哗─”地一响一束幽蓝色的火团冲天而起彷佛带有特异的灵性直接席卷向林熠的身躯。 林熠早有防备朝左侧掠出十丈远远避开。 火团在他身外崩裂魑魅浆如雨花洒散算是给林熠初入“魑魅海”的见面大礼。 在玄映地宫和血奕天林熠曾两次遭遇魑魅浆袭击可谓知根知底他的身子继续下沉“啪啪”连出两掌将溅向自己的魑魅浆震散。 紧接着四周波光色彩骤变到处凄艳如血着亮光一束束魑魅浆形成的火团此起彼伏腾跃穿梭如同密集的流星雨洒缀天地。 几条形态凶恶的飞鲨悄然游弋到距离林熠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可是看到小金与小青惟有不甘地退走。 六十里魑魅海一片汪洋生活在此间的各种魔物多如牛毛层出不穷。当它们现有生物进入不免蠢蠢欲动若非慑于冥海金猿的神威早已蜂拥而上。 不一会儿林熠周身居然多出了一拨如影随形的追随者其中多为箭翼、噬血鳌这类的冥海凶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它们也不急于动攻击只不紧不慢缀着林熠满心希望能有个耐不住饿的家伙率先难给冥海金猿做个垫背而后再轻轻松松坐收渔利。 魔物越聚越多好似众星捧月“护送”着林熠与小金、小青穿越魑魅海。 转眼下沉将近四十里除了几头箭翼仰仗躯体灵活壮着胆子接近林熠元神作出挑衅姿态之外其它家伙都老老实实在十丈开外虎视眈眈不时出各种怪异凄厉的嘶吼又似在招引同伴支援。 对于如此隆重浩大的欢迎仪式林熠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当然明白这些畜生的用意可又不能主动出击否则势必陷入无休无止的苦战之中难以脱身即便能够顺利突围时间上他也消耗不起。 相形之下不断骚扰自己的魑魅浆已是小菜一碟。 突然脚底响起一阵滚雷似的闷吼附近魔物纷纷让道现出一头庞大如山、体型浑圆的白雀魔龟它周身硬甲雪白光润三颗硕大的头颅从龟壳里探出一口口喷着浓浓的魑魅浆八根粗短的肢腿活像玉水寨神庙里的明柱分别露出银白色月牙状的三根利爪。 终于有不怕死的探头了。青丘姥姥冷冷道:“我用钟灵空罩替你护身战决斩下它的三颗脑袋!” 林熠微笑道:“明白了杀鸡儆猴。” 他身形瞬忽加居高临下扑袭白雀魔龟心宁仙剑将真气灌注到八成激越振鸣化作一道光斧雷刀劈向正中的那颗巨头。 白雀魔龟两根前肢遽然伸长犹如怪蟒探向林熠六根锋利森寒的魔爪嗤嗤破开红浪要逼迫林熠回守。 林熠毫不理会稍一侧身魔爪合拢上来“咔咔”金石激响撞出朵朵耀眼青色光花。他的身子滑如游鱼挣脱而出手起剑落将白雀魔龟当中的那颗脑袋硬生生切下。 “噗!”一团蓝色的魔血在水波中蔓延开来。白雀魔龟负痛怒吼左右两颗脑袋双双张开大嘴喷射出浓稠的火云。 林熠微一皱眉喃喃道:“有点创意好不好别总学人家遗浆烈蛇的小把戏。” 他身躯一振腾起冉冉青焰从火云里电闪而过又一剑插入白雀魔龟尚未来得及合起的左边阔嘴。 这只王八活该倒霉只想着先下手为强岂料对方如此难缠顷刻之间便掉了两颗脑袋。 好在它的第三颗脑袋吃了教训很快学乖不等林熠再次威忙不迭缩回到龟壳里整个身子竖了起来八根短肢齐齐伸展缠向林熠。 厉吼声声四周闻到血腥的冥海魔物再也受不住刺激一拥而上。 小金小青也终于得到机会大显神威一攻一守互为犄角相得益彰。 一时间金毛与蓝血共飞光澜与冥海一色打得好不热闹。 林熠亦被白雀魔龟的死缠不休激起杀意施展奇遁七十二式一头撞进对方的龟甲仙剑疾振刺入它最后一颗头颅。剑锋皎洁无瑕不沾一滴魔血从白雀魔龟的后脑透出。 他拔剑而出血溅满身稍作调息挥手祭出五枚璇光斗姆梭将正在纠缠小金的数头箭翼击毙厉喝道:“不要纠缠快往下走!” 看到一具具同类的尸体这群魔物恰如饿极的狼群扑将上去撕咬吮吸。但僧多粥少更多的魔物晚到半步已找不到落嘴的空间于是凶性更盛转而涌向林熠。 它们未必是要吞噬林熠却在等待他杀死更多的魔物以作盛餐之用! 林熠等人且战且走整整一炷香才下降了百余丈。虽然暂时自保无虞但是依照这个度接下来的二十里冥海又要到何日才能闯过? 正在这工夫四面水域雷声隆隆彷佛刹那间有千军万马又朝着这儿冲杀过来。 林熠心头一沉却觉小金面露喜色蓦然仰天长啸声穿冥海极具雄壮之气。 啸音初起四面八方几乎在同时响起排山倒海的和应之声直令冥海变色天地颤栗。 冥海魁猿到了。而且来的不是一个也不是一群而是无数个无数群! 这一架打得天翻地覆众多魁猿岂有不知之理?它们原本是数十数百头群居一处在见受到围攻遇险的正是猿王小金所谓主辱臣死焉能容忍?当下一呼百应短短片刻已召集起几千魁猿声势浩大地杀将过来。 很快那些魔物就感受到适才林熠遭受围攻、以寡敌众的滋味。一两头魁猿或许不在话下无奈一起涌上前来的少说也是十头八头且极不讲单打独斗。 更恐怖的是魁猿本就是极具灵性的魔物在小金意气风地指挥下居然如同行军布阵或游走穿插或游击合围整惨了这群贪嘴的乌合之众。 于是乎身强力大的炭猿对上体态狭长的箭翼;轻盈迅猛的绿猿专找噬血鳌下手一眨眼情势彻底翻转变成数千魁猿在群殴几百头各色魔物。 眼见四面八方的魁猿依旧源源不绝赶来增援内圈的同类却死伤惨重连悍不畏死吞噬同类的这些家伙们也生出了畏惧退却之意。 它们凶残但绝非傻瓜一看优势逆转便开始纷纷突围逃窜毕竟只有留下脑袋才能吃饱喝足有死无生的事就留给例如噬血鳌那样的脑筋迟钝者罢。 数百魔物一哄而散坚持苦战的也如风卷残云被魁猿肢解分食。小金得意洋洋召来魁猿各部的头领参拜。 它原本是想在小青面前炫耀一番博取佳人仰慕;孰料十头上前的魁猿头领中倒有六七头先走到小青身前恭敬叩拜敢情这里的魁猿大多还是小青的旧部。 小金目瞪口呆大感面上无光。一头雄猿活到这个分上也着实够丢脸。无奈对着小青它又不便作垂头丧气挥散部众灰溜溜地跳上林熠肩头蹲下。 却听一声呼喝三十多头魁猿头领齐刷刷走到小金跟前躬身下拜行面王之礼。小金眨巴着小眼才看到不知何时小青已躲到了自己的身后作出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 夫纲大振怎不让小金转恼为喜立时又神气活现号施令起来。 林熠笑着招呼小金道:“安顿好你的小兄弟咱们得赶紧上路了。” 小金一醒挥挥爪子四千余头魁猿前簇后拥继续进。走着走着从各处赶来应援的魁猿又增加了两千多头浩浩荡荡颇有几分铁骑横扫的味道。 可惜小金的得意兴奋没能持续多久隐隐约约响起嗡嗡蜂鸣。 近七千头魁猿不约而同惶然变色连小青与小金也蹙起了眉头。 这回来赴宴的恰是堪称魁猿死敌之一的冥海斑斓蜂。 这群仗着自己身材轻盈、体积微小的家伙行动迅捷普通魁猿根本扑击不着。而它们却可倚靠比魁猿更加庞大的数量优势群起攻之以尖利的毒针刺破魁猿表皮吸髓吮精。 仅听震耳欲聋的声响便可判断涌来的斑斓蜂何止万只一场恶战下来七千魁猿能活下半数已是侥幸。 林熠凝神侧听斑斓蜂袭来的方位冷静道:“小金让所有魁猿向左上方撤退。” 小金一声令下不料魁猿大军巍然不动反倒缓缓向林熠周围收缩摆出一副死战架式。这些魔物虽不能语可每张脸上都龇牙裂目显然是要与斑斓蜂同归于尽。 惟一的办法就是率领魁猿朝左上方撤退有多快逃多快、有多远逃多远。 可惜林熠不能这么做他只得喝令小青小金道:“带上所有魁猿快撤待到安全后再设法留下标记等我从冥府回返与你们会合!” 小金吱吱怒吼凶相毕露只呵斥魁猿撤走。小青倒是一声不吭好似暂时失聪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忽然林熠面色一冷叹口气道:“左上方的斑斓蜂也赶到了这下谁也走不成。” 青丘姥姥漠然道:“走不成就杀!我将六张“风林火雷符”传送出来你全部祭出先炸死它们一批。” 一语未休右下方数团彩云腾起数千只斑斓蜂率先杀到。林熠扬手打出风林火雷符在斑斓蜂群中轰然炸响。 风卷火炽迸射出六团将近五丈方圆的雷光斑斓蜂迅消融化解转瞬只剩下不到两三百只的漏网之鱼。 魁猿齐声欢呼士气大振心中恐惧随之稍减。 光澜未散第二波数量多出近一倍的斑斓蜂又疯狂汹涌而至。 小金小青与数百雪猿纷纷出手进行远程轰击浓密斑斓的彩云一层层剥落又一层层地补上弹指之间先锋直逼距离魁猿数组不到三丈之处。 林熠再祭出两道释青衍的天罡震雷符杀伤逾千只的斑斓蜂刚稳住局面右上方、左下方与后侧三路斑斓蜂已同时涌到、破入猿群。 短兵相接天罡震雷符等大范围杀伤灵符便失去了作用。林熠一振仙剑冲向左下方蜂群最密集的战区小金小青也分头照料其它各方。 惟独青丘姥姥稳悠悠并不现身出战林熠也无暇细想其中缘由心无旁骛横亘在魁猿最周边的一道阵线中央承受将近一半的攻势打压。 他有钟灵空罩护体故此只攻不守竭力杀蜂不到半盏茶魔蜂尸体已堆积无数。 这时左上方一路的斑斓蜂轰然杀到与下方的近万只斑斓蜂合流一处铺天盖地席卷起潮水般的狂攻。 魁猿也开始大量出现伤亡尤其是动作笨拙的炭猿愈成为斑斓蜂绝佳的目标。哀嚎嘶吼不绝于耳深蓝色的魔血印染万里海疆。 然而没有一头魁猿胆怯逃跑。无论小金与小青冲向哪里它们的身边总有一群群魁猿紧紧护卫。 林熠热血澎湃有一股奔腾的豪情与壮烈冲出胸腔直溢脑海。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股怒忿而炸裂时灵台却感觉到一种类似血奕天大战时的冰寒宁静。 彷佛突然之间周围的生生死死已与他毫不相关黑悠悠的星目里充盈起浓烈的杀气一收心宁仙剑单枪匹马闯入蜂群深处双掌翻飞睥睨纵横。 青丘姥姥却变得越来越惊讶。她现他的左掌使用的赫然便是那套三光降神诀而变幻莫测的右掌犹如风行水上飘逸不尽是一套焠金行风诀。 原本是用于炼制魔兵仙刃的手诀在他信手捏来后竟成为两套掌法。而且一刚烈一柔和一充满霸气一灵动飘逸齐齐施展开来交相辉映浑若天成。 这家伙是怎么办到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想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惜林熠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甚至没有用半分心神去考虑下一招该如何变化如何进退似乎这一切都像从灵台深处冒出的涓涓溪流意到形起。 他彷佛忘乎所以冷冷地看着一簇簇斑斓蜂在面前坠落溶解不再问为何而杀杀死多少只要前方有阻挡就将它们统统碎为粉尘。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远方有一声熟悉的啸音风驰电掣般掠来。他的心头一震像是记起了什么眼睛里燃起一缕混和着欣喜与惊异的光彩向着啸音处望去。 六十多条遗浆烈蛇劈波斩浪飞杀来在最先一头的背脊上傲然高踞着的竟也是一尊元神。 手拄盘龙杖眼中神光四射威风凛凛令人难以思议。 “岑婆婆!”林熠的心底一暖脱口呼喊道。 祝雪鱼循声望来顿露惊喜之色遥遥叫道:“臭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熠苦笑一声不愿将容若蝶的噩耗告诉她只说道:“一言难尽!” 祝雪鱼乍逢故人欢喜之下也想不到那么多驱动遗浆烈蛇朝着斑斓蜂的后方猛攻。 说来也怪早先与祝雪鱼曾拼得你死我活的遗浆烈蛇在她的指挥下居然如臂使指齐齐奉诏听命争先恐后噬杀斑斓蜂。 一物降一物遗浆烈蛇吞烟吐火刚好又是斑斓蜂最畏惧的克星焰光流火到处蜂群成片颓然堕落毫无招架之力。 而魁猿处于内层受到火云攻击影响有限况且皮糙肉厚被火云舔一下也绝不至于伤及性命。 里应外合之下数万斑斓蜂烟消云散半死半逃。 祝雪鱼催动她的遗浆烈蛇坐骑来到林熠身前呵呵笑道:“好小子竟也炼出元神了这才多久?” 林熠想起玄映地宫中祝雪鱼舍身赴死、慨然成仁的一幕又再见到她的元神容光焕飘立在眼前不觉嗓子眼一热微笑道:“哪比得上您老人家虎威更胜从前驾驭百条遗浆烈蛇谈笑间屠灭数万斑斓蜂?” 祝雪鱼听着舒服笑盈盈道:“臭小子就会夸张这回我只带了六十三条遗浆烈蛇出门更多的还在家里。” 林熠怕她问起容若蝶顺水推舟问道:“婆婆您怎会变得如此厉害?小子甘拜下风。” 祝雪鱼面色微微黯然感慨道:“我也是一言难尽能活到今日实属命不该绝!” 原来那日她被遗浆烈蛇吞噬入腹抱着最后一丝斗志张嘴咬破埋于其喉头的内丹不料无意中元神破土而出反倒绝处逢生。 不久她就现遗浆烈蛇的内丹实是壮大元神、修炼真元的一等一灵丹。于是为能在冥海求生便四处搜索遗浆烈蛇的踪影将其猎杀服食内丹其中凶险艰辛难以为外人所道。 久而久之她的修为飞提升捕蛇手法也日渐高明隐隐成了遗浆烈蛇的煞星终于引来一条蛇王向她寻仇。 一人一蛇在魑魅海追追打打血战三昼夜祝雪鱼九死一生终于制服了蛇王。她本要依照旧例杀之取丹孰知蛇王通灵垂臣服竟让祝雪鱼下不了杀手。 从此她身边的遗浆烈蛇越聚越多甚至在魑魅海里安了个“家”。 而她的元神熔炼了十数条遗浆烈蛇内丹菁华从此可以随心所欲地吸食炼化魑魅海魔气也不必再杀蛇维生。 可日子久了一个人终归无聊祝雪鱼干脆驾驭收服的遗浆烈蛇四处巡游探索未知的海域顺手也壮大自己的麾下。 这日正百无聊赖地遨游消遣忽见一群群斑斓蜂远远绕道而行朝同一方向蜂拥飞去不由好奇驾驭着遗浆烈蛇从后追踪无巧不巧正好搭救了被群蜂围困攻击的林熠。 简略说完这些林熠与小金小青已率着千余头魁猿又行出了十余里。 他含笑道:“婆婆吉人天相造化之奇令人艳羡。若蝶要是知道您还在世定会开心不已。” 话一出口心里叫糟。 果然祝雪鱼面色一整道:“少拍马屁小姐如今可好?” 迎着祝雪鱼关切焦灼的眼神林熠满腹智计难以回答出一个字。 祝雪鱼的脸色慢慢变了促声道:“告诉我小姐到底怎样了?” 是啊容若蝶现在到底怎样了? 她的魂魄又在哪里? 第二章 面具 此时的容若蝶已走过鬼门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无尽的黄泉路在脚下不住延伸。四周阴森幽暗弥漫着黑色的雾光她的魂魄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雾光背后偶尔有一蓬蓬亮红色的光在闪烁像是指引众鬼灵前行的路标。 她的身前她的身后全都是无依无着、飘荡向酆都城的鬼灵。 冥冥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催动着他们的意志。 朝前─朝前─一直朝前─不回头不停留直走过最后一道生死线去往来生的轮回。 脑海里似乎结了冰一切的思维都像冻僵了一样不能运转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 前进再前进! 奇怪的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莫名的东西不甘而无助地挣扎企图努力破开冻土记忆起某件至关重要的事。 可力量实在太微弱微弱得像寒风里瑟缩的火苗稍一露头就被无情地按灭。 她用力地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顽强地在心底躁动?脚下却一步都没有停留向着未知的前方行去。 远远的从黑雾中显现出一座雄伟大城的轮廓有一个鬼卒在身后高声道:“再快些酆都城就要到了!” 酆都城对于魂魄而言这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同一时刻的林熠业已抵达了魑魅海与莫愁海交织的边界。 祝雪鱼也从林熠的口中获悉了容若蝶的情形跟了下来。 截至当前林熠已用去半个时辰他必须在剩余的一个半时辰内寻到容若蝶这样才有充裕的时间在圣坛关闭前返回人间。 可是魁猿与遗浆烈蛇的行程至此而终莫愁海乃极冥魔罡的源起之地也是魑魅海诸般魔兽的禁忌之地除了小金与小青或能一试外其它魔物惟有折回。 短暂惜别后队伍恢复最初的状态却多出了一位拥有元神之体的祝雪鱼。 “这里我曾下来过一回”祝雪鱼凝重道:“到处都是激流漩涡一旦卷入万难挣脱;还有一种类似金雾的魔气霸道异常稍不留神就可将元神吞噬所以我才下得不到十丈就退回了。” “莫愁海深过三十里那可是多少个十丈啊?”林熠苦笑说这数据当然是拜青丘姥姥所赐“婆婆你留下接应我们罢。” “不要小看老身!”祝雪鱼坚定地说道:“上回我只是不愿冒险而已真要闯未必不能穿越。万一不行你也别管我救回小姐要紧!”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庞大轰鸣宛如夜半数千野狼的狂嚎截断了祝雪鱼的话音。 左侧的海面鼓噪喧嚣直径过百丈的黑色涡流顺时针急旋转着向内塌陷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全部抽干吞食向着两人行进的方向扑来。 小金小青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冥海霸主见此声势亦禁不住骇然变色面露惊慌。 祝雪鱼挥动盘龙杖打出一蓬罡风身前黑色水波“呼”地形成一道雄浑浪涛涌向涡流。 然而两股力量激撞之下却没有出意料中的雷鸣轰响。 祝雪鱼击打出的黑浪无声无息就被那团巨大涡流一口吞噬如同泥牛入海再不见动静。 林熠面色沉静扬手射出三束寒光飞蛾投火般给吸进了涡流低喝道:“退!” 两人双猿齐齐飞退但涡流仍在不断逼近隐隐已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迫面而来正要将他们拉扯进去。 林熠双眸紧紧盯住涡流中心好像正在等待着什么也惟能从他的眼神里才看得到深隐的一丝紧张。 “砰、砰、砰─”从涡流深处蓦地传来三记极为沉闷的爆响依稀有几团光簇从内往外爆裂洒溅。 庞大的涡流惊竦地抖颤迸出一道道紊乱的黑光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射。 涡眼被这些黑光的力量撕扯而扭曲变形旋转的度明显减慢。 “穿过去!”林熠的话语中有不可抗拒的信心使得祝雪鱼和小金小青不及细想便不由自主地紧追着他的元神冲入涡流中心。 无数道恐怖的力量像紧紧缠住他们的绞索狂野凶狠地扯动碾压。 一刹那间脑海中所有的意识好像也被涡流吞没仅凭着灵台的一点清明支撑着前进。 而在他们的身前同时也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拖曳鼓荡让他们无法停留。 在近乎窒息的漫长煎熬后祝雪鱼的眼前一亮周身的压力倏忽消失荡然无存。她暗吐一口气稳定心神就看见不远处林熠怀抱小金小青气定神闲地回相望。 那团差点要了他们性命的可怖涡流只剩下一个隐约的背影迅地流逝。 “好小子怎么办到的?”祝雪鱼微微喘息着问道有点钦佩起林熠来。 “没什么我不过是射出了三支爆蜂弩从内部炸乱涡流。”林熠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有青丘姥姥的钟灵空罩保护他承受的压力远比祝雪鱼小得多所以话音悠长柔和毫不见气急短促的迹象。 尽管凭借三支爆蜂弩和林熠的灵光乍现躲过一劫但谁也开心不起来这仅仅是莫愁海的一个起端后面的征途无疑更加难走。 难走也必须走他们无法回头也不愿回头! 前方有心爱的人在等待。 又接连突破了四道涡流和三蓬激浪后他们再次遇到了麻烦四周黑色的波光里渐渐出现一缕缕宛如水蛇般游离攒动的金芒。越往下金芒便越是密集好似一条条飘荡的水草海藻缓缓游弋在他们左右闪烁着奇异的光华。 极冥魔罡像沉睡的幽灵一样萦绕在视野里彷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动它们暴怒觉醒出天地间最为猛烈的狂嗥。 莫愁海的极冥魔罡色泽晶莹深悠较之血奕天里弥漫的金色雾光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浓缩凝铸后的固态形式。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缝隙间穿梭而极冥魔罡也真如睡着了那样懒洋洋地任由这群不之客绕过自己的领地并不加以理睬。 莫愁海行程过半酆都城的距离不断接近。 海在沉睡黑暗在呼吸一切都保持着静谧连潜伏的危机似乎也温柔起来不愿再阻挡这些陌生者。 忽然恍如有一阵微风吹过是错觉么?海域生出了滢滢波动一束束极冥魔罡随波逐流摇曳着它们的光彩。 波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清晰缓缓地整片海都跟着晃开一层层黑涛勃然而生激荡着水波不安地拍打。 极冥魔罡宛若被冒失鬼触怒的神灵遽然苏醒在滚滚黑涛中跌宕狂舞恰似腾跃的金蛇。 附近海域里数十道极冥魔罡振奋起它们金色的光体就像恶魔伸展出的触须不约而同迫向林熠一行。 林熠沉气出掌足以崩山裂石的掌风激动起一蓬巨浪推向极冥魔罡。 触碰的瞬间巨浪犹如遭遇电击惊瑟剧颤蒸腾出丝丝若有若无的金线融入极冥魔罡中。 于是吸纳了黑浪中蕴藏着的魔气菁华后这束极冥魔罡非但未受阻滞反而显得愈强大无声呼啸着奔袭而至。 海水煮沸了四野形同炽烈的铜炉。 祝雪鱼低哼挥杖击出极冥魔罡雷霆电闪般缠上杖头。 金色的光束流动如沙沿着盘龙杖攻上她的右臂更有一股阴寒邪恶的魔意透过杖身迫进体内直扑灵台。 祝雪鱼元神一晃腰际再被第二束粗壮的极冥魔罡缠绕整个人顿陷火海偏偏心头一片冰冷似有万里雪飘千丈冰封。 林熠扬声提醒道:“真元护体紧守灵台!”说话间他的小腿也被极冥魔罡攀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曾在血奕天修炼三月体内真元可说皆拜极冥魔罡所赐;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莫愁海中蛰伏的极冥魔罡比血奕天里的金雾强盛千百倍也凶险千百倍。 青丘姥姥与他心神合一全力催动钟灵空罩护住林熠元神却依然抵挡不住滔滔魔意的侵蚀。 假如说以前遭遇的感觉只是山洪那么如今袭来的魔意直比海啸更加猛烈震撼几乎要将他的元神焚烧。 林熠努力保持急下沉的趋势奈何吸附上来的极冥魔罡急遽增多形同沉重的镣铐一圈又一圈地锁住他的元神令他寸步难行。 他不必观望便清楚那边祝雪鱼的情况只会更糟。 反望小金与小青毕竟出身冥海虽略显惊惶一时半刻内却能自保。 一阵阵滔天魔意冲击着林熠的灵台没顶的感觉让他再感受不到身外的一切;幽幽地心灵深处再次出现了那抹冰寒的驿动;可他已顾及不上艰难守御着灵台默运起破日七诀不甘而顽强地抗争。 “试试孔雀明王面具─”青丘姥姥的声音有些微弱气促但依旧冷静。 林熠右手艰难捏诀翻转召出明王面具无比吃力地抬手附到了面庞上。 脸上一凉是面具贴在肌肤上冷冷的感觉未及作出任何反应黑色面具眉心间那点银红迅即扩散出一汪水痕似含血闪光的泪流遍面颊;微合的眼眸乍然睁开深幽漆黑的眼瞳底处燃起血红的光焰冷漠而深沉似看破了万载三界世情。 血晕流转整副黑色金属面具瞬息光华融入林熠的面庞只留下那双凌厉的眼。 “轰隆─”一声冗长的巨响从他的脑海里爆炸开来转眼传遍全身。 他的元神焕放出奇异的淡红光芒如同被笼罩在一层透明的光衣里。 灵台深处匿藏的冰冷意识悠悠苏醒像一位阔别的故友紧紧拥抱他。 眼眸更亮神光四射洞穿过万里冥海疆域洞穿过巍峨高耸的酆都城楼洞穿过层层迭迭的地狱黑牢直抵一座气象万千宏伟庞大的玄黑色宫殿。 穿越过无数道宫闱重楼他的目光霍然射落在一座高踞的王座上看到了一位黑袍男子。 花岗岩般坚毅冷酷的脸似乎经历过万世千秋的苍老又好像十分的年轻用一双几乎相同冷漠的眼与自己对视。 眼神交错林熠心神晃动如有两把锐利森寒的刀插入自己的眼睛流淌出一片殷红的血色。 他像不甘示弱的野兽般出狰厉雄壮的低吼元神剧烈颤抖有火焰从内里燃烧喷映红黑暗的海疆。 他的意识被迅剥离血红的视野中浮光掠影般闪现过无数幅奇怪而隐隐熟悉的画面可惜太快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看清就已定格在最后的一幅场景上。 那曾经让他魂断魄伤的幻象再次浮现容若蝶翩然飘立云岚边际回眸凝望无限深情:“来生若能再见记得告诉我你是谁─” “不要─”他奋力呼喊冲向她想挽住她飘飞的身影然而仍是抓空。 缠绕在他身上的极冥魔罡慢慢消融渗入面具之中莫名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茁壮成长一举开启新的颠峰。 冥海翻滚包括缠绕在祝雪鱼身上的极冥魔罡在内一束束金芒射入面具中刹那退淡;而林熠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越来越森厉。 丝丝的金雾从海波里蒸腾不由分说涌入孔雀明王面具似要把这里全部的能量统统吸干。 当周围最后一束极冥魔罡也被吸食不见海域终于又渐渐变回宁静。 林熠的脸上充满飘逸的快感高昂起头仰天长啸。 小青与小金宛如看到一个陌生人般惊惧地退避祝雪鱼稍稍缓过气皱眉呵斥道:“臭小子在这儿鬼嗥什么还不赶紧去救小姐!” 林熠毫不理会啸声更加悲怆雄浑莫愁海的波涛再次涌动砰砰炸裂彷似在哀号呜咽匍匐在脚下战栗瑟缩。 祝雪鱼又惊又怒夹杂着一缕恐惧探手抓向林熠低喝道:“敢不理我?” 林熠啸音不止轻描淡写挥手一拂身前陡然腾起一柱狂飙隐约带着丝丝金芒将祝雪鱼的元神轰退十数丈。 祝雪鱼闷哼颤动盘龙杖几乎脱手。她强压心头惊骇厉声道:“臭小子你什么疯?” 啸声戛然而歇林熠木无表情地扫过她冷冷道:“走!”身形一沉朝着下方急闪。 祝雪鱼愣了半晌回味起林熠脸上那种异常可怕又稍感熟悉的冷酷感觉喃喃道:“这面具到底是给予他力量还是开启了他的本性?”无由的她不寒而栗。 在苍茫莫愁海中戴上孔雀明王面具的林熠就像一个疯魔的捕食者扫荡过每一片经过的海域把所能见到的极冥魔罡全数吸纳贮藏。 跟在他身后祝雪鱼恍然感到自己如同在追随着一个魔王的脚步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进。 冥海在惊抖中不住后退水波的颜色忽地变浅又迅转绿又由浓绿化为微微波动着的浅碧色。 顶上莫愁海的黑夜已在远方脚下展开的将是十里九幽。 海波骤然稀薄如同若有若无的空气伸出手去几乎感触不到它们的存在;淡淡的绿由上至下地徐徐泻落如同在沉淀沧桑。 林熠的身形在近乎难以察觉中逐渐放慢。 祝雪鱼跟在他的后头起初尚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觉但她渐渐现自己好似置身在一个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泥沼里周身波动的水光便如粘稠的胶体吸附着她的元神迟滞她的度;每向下一尺都会比刚才付出更多一倍的艰辛与真气耗损。 慢慢地这股浓稠的胶体凝固成冰一样的东西恍惚里耳边响起一脚脚踩下去时“咔嚓咔嚓”清脆的碎裂响声但低下头又不禁以为这仅仅只是幻觉下方的九幽海平和清澈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觉萦绕全身。 下降的度进一步放缓他们便像在过腰的积雪里费力地跋涉一脚下去就满是坚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堪堪通过约莫里许长的海域。 接下来将近半程的路愈难行像一面透明的铜墙铁壁牢牢横亘。 迷茫一望中祝雪鱼看到正前方并不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座云蒸霞蔚、流光异彩的天境花园。 泉水清流楼宇相映一簇簇奇花异草竞相争艳怒放碧绿的草坪上一羽羽雪白无瑕的仙禽悠闲漫步时不时舒展起一对亮丽的羽翼引吭脆鸣如仙子般翩翩起舞像是在召唤她立刻走过去加入其间。 她的眼波不觉充盈渴望与憧憬浑然忘却自己此行的使命也忘了这究竟是在哪里机械地飘身飞向前方一心一意只想走进那座曼妙的花园。 她的身影不知不觉也模仿起仙鸟的舞蹈尽管姿势笨拙僵硬近乎滑稽可她却神情专注乐在其中。 突然斜下方生出一股雄厚的罡风掠过祝雪鱼身侧轰然击中前方的景物。 彷佛碎了的琉璃奇花异草、仙鸟楼宇片片破裂消融在清澈的九幽海里。 祝雪鱼怔了怔低下头看见林熠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她的心底无端升起一缕失落与烦躁恼怒道:“你闹够了没搞什么乱?” 林熠面无表情地低哼道:“那是九幽海中的海市蜃楼如果你刚才再朝前走出三丈千生万世便化作此间冤魂永远也休想得以生。” 祝雪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恍若有一身冷汗惊出。 而林熠早已俯下头在微微蹙眉打量着什么不等祝雪鱼提问忽然提起左掌骈指如刀往下劈落。 一道黑芒闪烁着金光从他的掌心迸出直如气贯长虹的一斧生生切入底下的碧海。 水波砰然轰鸣朝两旁避让裂泛起滚滚的晶莹水沫。 两人的身形随之迅下沉数尺又被凝滞住。 “这实在是我所见过的最笨的方法”沉默许久的青丘姥姥徐徐说道:“但也可能是目前惟一有效的法子。只是你能一路破开剩余的五里海域么?” 林熠没有开口他继续劈落的右掌就是最好的回答。 两股掌风交替击出身形也不断在一停一顿间下沉没过多久祝雪鱼察觉到了他的气喘掌风交替的节奏也在缓缓放慢他的头顶依稀蒸腾起一缕缕淡淡的金色光雾。 “我来!” 祝雪鱼抢身到林熠身旁挥杖运足十成功力下击盘龙杖“轰”地高高弹起如同砸在一块无法穿透的铁板上双手一阵麻木难当两人的身子随即下沉尺许便再次不得不停顿。 祝雪鱼暗暗咋舌既惊异于碧波海的诡异更震撼于林熠一掌击破七尺的威猛。 “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了”青丘姥姥轻道:“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 沉寂中林熠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该说我们还拥有足足一个半时辰甚至更多。” 青丘姥姥默然片刻终究说道:“问题是她还能够等多久也许这刻已到奈何桥。” 周围的水温猝然降至冰点腾卷起浓烈的杀气林熠的眼眸闪了闪朝着深邃的海底俯瞰去用平静而又令人颤抖的声音道:“大不了我就连同鬼城的城墙也一起劈开。总之阻挡我的我教它灭亡;伤害她的我让它死绝。奈何桥又算得了什么?” 奈何桥到底算得了什么?无论林熠心中如何定义但它在世人眼中便是隔离阴阳两世的最后一道界限。 通过它生命便开始进入下个轮回。 容若蝶身前是一条冗长曲折的队列远远可以看见最前端的桥头支着一口大锅。 锅底没有火可锅中冒出了热腾腾的蒸气里面盛满一种奇异的液体咕嘟咕嘟地冒泡翻腾。 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婆婆站在锅前手里拿着个长长的勺子正不停地将锅里的热汤舀起装满长桌上的空碗。 锅勺起落每一次都那么均匀稳当不多不少正好一碗绝不会有半滴溅出。 而不论她装满多少个空碗锅里的热汤总不见减少永远都是那个高度。 有一排鬼卒叉腰立在长桌后不断拿起盛满热汤的碗递向走过的魂魄。他们的命令简短而有力永远也只有一个字:“喝!” 于是捧起碗的鬼灵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尽似乎完全不在乎碗里的汤是否滚烫。 然后原本呆滞的眼珠又重新可以转动眨眼随手将喝空的碗丢入桥下汩汩淌过的冥水似乎把曾有过的一切也一起丢弃身影徐徐地隐没在笼罩桥头飘荡的迷雾深处。 容若蝶一步步随着鬼灵群向前挪。 没人说话所有的脸千篇一律的木然如同即将参加洗礼仪式的信徒充满肃穆与虔诚。 突然感觉到一种触摸不透的恐慌却不晓得危险来自何方又为何惊惶?容若蝶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鬼灵隐隐奇怪自己到底在作什么? “喝!”鬼重复同样的命令鬼灵老太不假思索也无从思索捧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容若蝶的手也捧起碗送到唇边在接触碗边的一瞬她的眼里遽然充满挣扎与惘然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喝!”鬼卒第二次命令道站在奈何桥边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这一个字已经够用。 容若蝶闭上眼睛满面痛楚与不舍舌尖触到滚热的汤分明有一种苦涩的滋味。 第三章 奈何桥 “放弃罢就算你能通过时间也不够用了。”青丘姥姥这么说道。 三个时辰了林熠却还深陷在九幽海中苦苦跋涉。 最后不到三里的路祝雪鱼已筋疲力尽拖着盘龙杖血红的眼里流露出绝望。 但对林熠而言似乎时间的流逝对自己毫无意义不论是过了三个时辰又或是三十个时辰他都无所谓。 他只关心一件事找到她。 所以他仅仅是向青丘姥姥漠然地问了一句话道:“我还活着吗?” 青丘姥姥一怔再一次猜测不透他的真意。 自从林熠戴上孔雀冥王面具后整个灵台完全封闭即使是她与他合身一处亦难以再像往常那样勘破丝毫。沉默了一会儿她勉强回答道:“你还活着。” 林熠悠然笑了起来。 青丘姥姥突然明白了他问题的重点是什么。 既然活着就还有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 想到他早先说过的那些话青丘姥姥彻底无语。 这小子莫非是彻底入魔? 竟真的想要踏碎冥海直捣地府无视冥帝魔将只为救回一个容若蝶? “你随时可以走”林熠又说道:“我知道你的灵魄闪遁可以脱离冥海重返人世。” 听到这句话青丘姥姥悄然地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替你垫背的。” 林熠默然颔右手高举光华暴涨中亮出破日大光明弓。 青丘姥姥顿时感到他的元神里有无边魔意在沸腾呼啸醇厚雄浑的真元烈烈燃烧流转宛若长河大浪汹涌注入手中那一把黝黑色的弓身中。 祝雪鱼断断续续地问道:“林熠你要做什么?” 林熠冷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叫九幽海让路!” “叮─”弓弦镝鸣殷红光华从两端泻落融会在中心一点他的左手缓慢有力地扣住弓弦掌心里簇涌出一枚小小的黑色光丸倏忽壮大急地旋转渐渐扩充成拳头大小的光球“呼”地一声向前激射出一束黑光稳稳架在弓身。 魔意涌动至极点一蓬蓬浓烈的黑色雾光夹杂着游离的金丝从他的元神内释放扩散掩盖住祝雪鱼的视线。 她几乎已看不到林熠的身影惟有那一双沉默幽邃的眼眸里有着说不尽的倦与冷。 弓身上的真言亮了一波波地流动着黑色的光晕─“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 是对上天宣战的誓言也是对自我心灵的剖析! 四周海水一层层朝外传递着跌宕的惊竦激卷起狂舞的碧色水柱将他紧紧围绕在中心。 这是九幽海的中心冥界的中心天地的中心! 弓弦拉动暗黑色的光箭徐徐延长箭头的寒光熠熠闪耀锋芒毕露。林熠将弓身慢慢下压那簇犀利的箭头一点一点瞄向脚下翻涌的海。 青丘姥姥骇然现此刻的林熠竟然丝毫不需要自己用青魄灵韵襄助所有的动作都是由他独立完成。 箭光也不再如同血奕天那时的殷红手心里幻化出的是一支九尺六分的巨型黑色箭羽! 破天诀─破天之诀破天之箭! 一箭穿空劈裂九幽海劈开一条通向冥府的路! 小金小青眼巴巴地望着当箭头从它们身前缓缓滑过分明有一道肃杀万物的恐怖气势破入体内冰冻住所有的一切令它们升出强烈的敬服之感却无法动弹一下。 而光箭犹在弓弦犹在十五丈外! 弓至满盈心空如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九幽海中傲然持弓的这个人已不再是林熠甚至不再是凡人而是一尊魔神。 一尊不可一世、睥睨苍生的冥府魔神。 弓弦脆响光羽犹如蛟龙入渊披靡碧海誓不回头地射入脚下滔滔浊浪里。 没有天摇地动的震颤没有震耳欲聋的轰响一抹黑芒譬如刺入冥海的神枪用它的度丈量着海水的深度。 所有的力量凝聚不散紧紧灌注在箭羽中九幽海并未如千仞神木那般爆裂塌陷;然而这样的情形更加可怕因为力量不分散冲击力亦就更胜百倍。 海水迅中分恭敬地匍匐退缩呈现出一条不断翻滚伸展的坦途最前端那点漆黑色的光傲然夺目。 林熠松开弓弦四周的黑雾逐步消退露出他的元神面色黯淡憔悴破日大光明弓彻底抽干了他的真元。 但他们已经可以沿着开辟的通道没有半分阻滞地下沉惟一的悬念只是那支光羽能射多远? 脚下的海一层层被抛到上方碧色的水逐步变得浑浊透着一种土黄的颜色。光羽的箭头似受到浊水的腐蚀迅钝去继而一寸寸向后消融。 当周围的水色完全成为土黄时光羽亦彻底消失。随之而去的是那种无法抬步的凝固感觉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最后一层幻空海。 林熠停步举目四望视线却穿不透浑浊的波涛。他难以抑制地低低喘息着将破日大光明弓收起。 此时祝雪鱼才恍然若醒道:“再往下就能到达酆都城了但愿不会再遇上麻烦。” 林熠不答一面默默聚集周围的魔气补充真元一面朝下方沉落不出一炷香后他骤然驻足低哼道:“不对!” 祝雪鱼愣了下困惑道:“怎么了?” 林熠道:“幻空海海深仅百丈弹指可过;但走了炷香工夫居然仍旧看不到尽头当中显然出了差错。” 他明明是在回答祝雪鱼的问题可又像是在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祝雪鱼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林熠唇角上翘不动声色地一笑道:“引路的来了。” 通海宫后殿唐守隅的面色一点点地白头顶冒出浓浓水雾他不得不有意识地压低重心才勉力稳住身躯不向后倒下。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声响。释青衍、云洗尘、仇厉和周幽风并排盘坐在入口前正面对着紧闭的窗户。 窗外的高空红日朝着中天不断迈进。 叶幽雨已去迎接前来雍野的正道八派高手估算着时间也应该很快就要回返;而容若蝶也被转移到了后殿厢房由筝姐守护。门外是林熠带来的八名兽营武士。 铁牌静谧地悬浮在光雾里没有一丝反应丝丝鲜血源源不绝从匕顶端注入。 周幽风目不转睛盯着唐守隅的面庞忧色越来越浓眉头也紧紧堆蹙到一处。 一滴汗珠顺着唐守隅下颌轻轻落到地面在这格外静寂的殿里声响竟是如此的清晰更如同敲击在周幽风心头的一面鼓。 唐守隅说他能够支撑四个时辰这话没人不信;但谁也不敢保证在他油尽灯枯、圣坛封闭前神谕昭示的预言能够如约而至。 时间过得太快也太慢每个人都将心悬起全神贯注着铁牌的动静。 就快正午了。 林熠能够带回容若蝶么? 期盼千年的预言会降临么? 仇厉的手里有汗平生次感觉到天气的酷热他的身躯严严实实包裹在厚重的黑色袍服中汗水由内向外悄然渗透。 “笃!”云洗尘悠然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走向唐守隅身后。 “云教主?”周幽风眉宇轻轻一动问道。 云洗尘泰然自若道:“该老朽出手了。” 他缓缓盘腿坐下将右掌轻柔地按在了唐守隅的背心掌心徐徐转成暗红色一蓬血气喷薄而出犹如烟萦雾绕注入后者的体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唐守隅的身躯震了震凹陷的双颊蓦地有了血色呼吸又渐渐地趋于平和。 歃血焚元─冥教教主共同的不传之秘开启圣坛的血匙。 释青衍微笑似乎云洗尘的举动早已在他的意料之内因此毫无惊讶之色;惟有在目光触向半空那静固铁牌的刹那才会从冷静与睿智中逸出一丝隐忧。 林熠应该已经找到容若蝶了罢?如果没有他会重返人间还是真的选择留在冥界? 这个问题释青衍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而这个时候林熠尚在幻空海容若蝶的手正慢慢将空碗放下。她没有像所有其它同行者那样将碗抛入冥水只是很小心很小心地把它摆回桌面带着一种眷恋。 也像所有鬼灵一样她的眼睛恢复了灵动与皎洁清澈得直如山间的泉流一眼就能望到最底。 带着浅浅的微笑她迈步走上奈何桥浓雾迅遮掩了她的身影谁也没有注意、也不会注意这个少女微笑的眼眸里盈动的水光。 容若蝶突然驻足徐徐地回过头然而来路已断。 “不准停留不准观望往前走!”说话的是一名侍立在桥栏边的鬼卒灰色的眼珠一眨不眨紧盯着她。 往前走是什么地方容若蝶不知道;但她已不由自主地迈出步履。 于是奈何桥的桥头到了身后往生门的背影到了身后。 前世的记忆也到了身后。 路到尽头有一方丈许高的黑晶石柱耸立在桥尾。 石柱前的长桌后坐着一排鬼卒每个手里都是一堆厚厚的卷宗一支殷红的笔不停地一页页勾过。 世间苍生无论公侯将相、仙凡道俗至此一如草芥在他们的笔下轻松一勾后便录入鬼籍。 从此世上再无此人冥府中却又多了一个去往地狱的鬼魂。 “右手贴到石柱上。”一名鬼卒向着每一个经过桥尾的鬼灵出同样的号令。 容若蝶抬起手贴上石柱长桌后第三名鬼卒手中的生死簿忽然一亮空白的页面上泛起一排排黑色的字体。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遍提起笔落向“容若蝶”三字。 容若蝶松开手转望向那名鬼卒不知为何遽然从心底生出强烈的恐惧与战栗。 鬼卒的脸毫无表情他落笔的手熟练而迅。饱蘸朱墨的笔尖细细无声点在了页面上一滴殷红犹如珠泪。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强有力地握住笔尾鬼卒吃惊地抬头。 一名白衣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峻冷桀骜的面庞上棱角分明俯看着他不一言。 “大人!”鬼卒急忙起身叩拜低低垂着头甚至不敢多看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放下笔用无可抗拒的口吻道:“这个人本座要了。” 鬼卒惊得一颤嘴皮动了几下干涩地咽了一口偷眼瞧向容若蝶却见她满脸惘然地静立在石柱前眼神渴望地眺望向奈何桥的另一头彷佛是在等待。 林熠也在等待。 没有令他失望浑浊的黄水一分现出两名全身戎装的巡海魔将。 牛头马面不需任何的自我介绍只需看上一眼那两顶威风凛凛的乌金盔林熠就已经知道他们各自的名字。 “前方奈何桥不留阳世人从哪里来请回哪里去。”牛头警觉地打量着这几个越界者手里握着的一串铁索“哗啷哗啷”沙哑响动射出黝黑的寒光。 其实他心里正奇怪着自己今天说话为何会这么客气?对待这类不自量力、妄图穿越冥海进犯酆都城的入侵者他与马面素来不会用上“请”字;通常是一声“滚”那还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更多时候懒得开口便立锁无赦至于后续是要扔去阴沟喂狗、丢给小鬼拉大锯或其它什么处罚就看他们的心情好坏一念之间而已。 不过他们也很久没碰到这样的事了。 上一次的闯入者还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那时的冥海尚未封闭不时会有人前来挑战冥府权威。 难道说是自己寂寞了这多年火气渐敛不知不觉变得好说话了?他不禁瞥了眼身边的马面。 从混沌初始有了生死轮回时他们两人就是搭档一同为冥帝镇守幻空海与凡人战与天界战与永无尽头的岁月战。 马面的神色居然比他还要凝重疑惑手拄招魂牌一声不吭。 “有鬼!”牛头喃喃道好像忘记了自己就是一个鬼中之鬼。他的思路渐渐清晰隐约感到问题出在对面那个年轻人身上可到底是什么问题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 “带路我要去奈何桥。”年轻人开口牛头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闯进幻空海的凡人元神居然以这样的口气吩咐牛头马面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 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年轻人徐徐射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竟引起内心一缕悸动宛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另一人的眼神。 “带我去奈何桥。”年轻人微微提高音量眉头轻轻一皱似乎对牛头马面的沉默与迟疑十分不悦。 “请问阁下大名为何到奈何桥?”马面谨慎地开口问道。 “林熠”年轻人回答道:“我来找人然后带人回去。” 找人带人回去? 冥府里哪来的人这不是明摆着上门打架来的吗?马面的眉头皱得更深摇头道:“不可能年轻人在我们没有出手前赶紧离开懂吗?” 他以为林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和自己难得的宽容因为能够闯到幻空海而不死的凡人绝非笨蛋。 孰知林熠虽然不笨但固执得出奇嘴里也蹦出三个字:“不可能!” 牛面的眉宇一扬终于被对方的执拗与傲慢激怒狞笑道:“想去奈何桥只有一种法子。” “什么法子?”林熠问道。 马面心有灵犀地接着回答道:“死!” 林熠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行应该还有第二条路。”他亮出心宁仙剑指向牛头马面道:“而且不用杀人。” 牛头的脸上凶光乍现阴冷笑道:“那就先秤秤你够不够斤两!”铁索“哗啷”响动脱手掠出犹如灵动的活物化作一束乌光绕向林熠咽喉。 林熠刚才施展破天诀几乎被抽干所有真元短暂之间修为尚未恢复自不会与牛头硬撼他身形闪动横飘三丈心宁仙剑点向铁索。 祝雪鱼一声叱喝欺身至牛头身前举杖便打马面招魂牌横空飞来轻描淡写地挥出一道乌黑的光飙“铛”地击在盘龙杖上。 祝雪鱼闷哼翻飞元神抖动盘龙杖脱手抛飞竟是完全不堪一战。 那边“叮”地也是一记脆鸣铁索急旋动幻舞出一圈圈黑色冰寒的光环紧紧缠住心宁仙剑“嘎啷嘎啷”向内收缩压得仙剑缓缓下垂。 牛头倏忽飘近伸掌抓向林熠肩头“砰”地双掌一交一道青光从林熠元神内踉跄腾起正是青丘姥姥的灵魄。 牛头掌势凝顿冷哼道:“果然里头还藏了一个!”眼前金芒银澜齐齐闪烁小金小青见林熠和青丘姥姥遇险忘却对于牛头马面的天生畏惧感出手救援。 牛头左掌随意一抓漫天光华立时消失手心里悠悠飘落下两根猿毛不屑叱喝道:“畜生身为冥海魔物竟敢以下犯上不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牢么?” 青丘姥姥也未想到这两个鬼卒头领一强至此不由暗自惊骇。她神容肃冷青魄灵韵臻至满盈全身焕放出一蓬异彩双掌诀印变幻如花低喝道:“快走!” “呼─”一条身披五彩霞光的青龙从她身后幻化生成幻空海怒涛澎湃倾摇动荡挟着凛凛神威直扑牛头。 牛头低咦一声似没料到这道被自己从林熠元神内震出的灵魄居然有此法力铁索松开仙剑激飞而出射向青龙。 青龙夷然无惧在青丘姥姥真言驭动之下狰厉长吼喷出一团火球;铁索“轰”地击碎火球黝黑的索身泛起一抹亮红在空中一阵震颤。 青龙张开血盆大口将索头一端吞入嘴里继而一截截地不断蚕食逼近。 “孽障好胃口!”牛头“啪”地抓住铁索不停振动双臂左右交替着扯动一束束黑光透过索身排山倒海般破入青龙躯体。 青龙吞噬不休转眼将六丈七尺的铁索吞下近半但周身的五彩霞光亦为一层黑气侵蚀蒸腾出一缕缕乌丝。 马面见小金小青又双双飞袭牛头招魂牌遥遥虚点口中沉声喝道:“定!” 两个小家伙身上诡光一闪如中魔咒硬生生凝固在半空便似泥雕木塑以招魂牌对付那些冥海魔物可说是手到擒来。 祝雪鱼稍缓过气也来不及召回盘龙杖挥掌侧击马面。马面适才与她硬拼了一记已试出祝雪鱼的修为深浅当下理也不理任由她一掌拍在自己的胸膛。 “砰!”祝雪鱼元神剧烈扭曲一退数丈幸好她已无肉躯否则便是骨断筋折之局。 马面刚打算用招魂牌收了祝雪鱼林熠的心宁仙剑已当头劈到。 纤细的软剑罡风涌动如同切金断玉的神刀天斧霸气万千一往无前的绝强气势竟迫得马面下意识地朝后趋避近乎忘记了两人之间天差地远的实力悬殊。 “轰!”仙剑劈落空处爆出一蓬流光马面招魂牌骤然亮起飙射出一束黑芒。 林熠真元告罄无暇再从幻空海中吸食魔气补充当下身躯横挪挥手射出两支璇光斗姆梭以迟滞马面的追击。 黑芒一拐“叮叮”激飞璇光斗姆梭马面巨大的身形骤然出现在林熠身前乌光熠熠的盔甲威猛雄壮硕大的铁拳轰然 击中林熠的胸膛。 然而在拳头触及对方胸口的一瞬他突然现这年轻人的眼神宁静得就像澄静海的海水但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隐约蕴藏着一种令他惊竦与恐惧的东西让他情不自禁赶紧将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拳劲不经意间也回收了三分。 林熠忽然微笑起来冷峻的脸上似春风解冻他并不害怕死亡不过是下一个生命轮回的开始。 只要那个轮回中依旧有她相伴。 青丘姥姥没来由地心神俱碎神思恍惚中青龙终究承受不住一波波乌光的冲击轰然爆裂漫天流光异彩如清空的烟火在为林熠送行。 祝雪鱼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想用自己的元神替林熠挡下一击但已来不及了。 真的来不及了么? 奈何桥尾白衣青年负手伫立默默遥望着前方迷蒙的浓雾眼眸里依稀有一缕焦灼在闪烁。 一个个走过奈何桥的鬼灵从他身边无声地闪过桥下是静静流淌的冥水。 他皱了皱直飞入鬓的剑眉用小到只有自己才听得清楚的声音喃喃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为何还没有到?莫非是那两个笨蛋─” 第四章 叛乱 烈日从通海宫的殿顶一寸寸向中天移动。 正午将至每个人的心情都在焦灼与矛盾中煎熬既渴望着神谕昭示的预言出现又担心着林熠与容若蝶的生死。 唐守隅的脸庞惨淡如金生命的菁华不断从他的体内流走他却始终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紧张。 只有与他血脉相联的云洗尘从手掌传递来的一呼一吸里体察到唐守隅的境况。 铁牌依然凝铸不动殿内的气氛死寂得让人窒息。 这样的等待与守候周幽风只希望今后永远不要再有他甚至觉得手中那把匕挤榨出的精血不只是唐守隅和云洗尘的也是自己的。 舔了舔干的嘴唇他察觉到通海宫正殿外有一阵响动是叶幽雨回来了。 错杂的脚步声绝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至少也不下二三十个其中有许多他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步履主人的身分是西冥资历再老不过的一群元老。 释青衍忽然睁开眼望向殿门神色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警醒。 周幽风微微皱眉站起身对释青衍、仇厉低声道:“两位稍坐老朽去看看。” 释青衍目送周幽风步履匆匆走出后殿蓦地传音入秘道:“仇先生稍后万一有变请务必守好唐教主与令师。” 仇厉晦暗的眸中掠过一道电闪般的寒光默默向释青衍颔表示理会。 片刻之后殿外响起几声闷哼八名守护在外的雍野弟子一一受制倒地。 释青衍微微一笑而圣坛之上的唐守隅和云洗尘仍然巍然不动彷佛并没有受到干扰。 殿门被人向两旁轰然打开伴随着刺眼的阳光射入叶幽雨第一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他身后是三十余名雍野教众许多人胡子头都雪白雪白脸上的皱纹也像用小刀深深地雕琢凹嵌。 这些人入殿后悄然无声朝着殿门两边散开形成一道扇形站在了叶幽雨的背后却已不见周幽风。 释青衍淡淡微笑道:“叶长老你率着这么多雍野宿老前来可是要为唐兄护法?” 叶幽雨漠然扫过释青衍和仇厉说道:“不错老朽若不再及时赶至恐怕唐教主很快就要为宵小所害抱憾终身!” 仇厉冷冷笑道:“叶长老不晓得你所说的”宵小“可是在指仇某师徒?” 叶幽雨鼻底轻哼阔步走向圣坛道:“教主距离正午还有一刻的工夫请您立刻关闭法坛改变所有的一切也还来得及!” 唐守隅合目不答。 叶幽雨来到圣坛玉阶下向着他俯身跪拜将头贴到地面沉稳而又缓和地再次请求道:“教主请关闭法坛!” “教主请关闭法坛以保雍野基业千秋万代永世荣昌!”身后的三十余名雍野宿老齐齐跪倒一地宏声说道。 仇厉冷然道:“叶长老你想违抗神谕逆天行事吗?” 叶幽雨执拗道:“谁晓得神谕真实的意思是什么?别忘了破译神谕的萨满就是云洗尘的女儿!如果有人在暗中搞鬼故意曲解神谕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我们只是不希望唐教主被人愚弄雍野弟兄受人欺辱!” “没错!”叶幽雨身后一名白老者抬头道:“神谕里说什么”浩劫将临以血赎孽“又说什么”万宾朝贺两流合一“这全都是云淡裳妖言惑众好为她老子吞并雍野寻到的借口! “难不成我们竟听蛊惑之词动摇人心一定要全数拜于云洗尘的脚下苟延残喘、卑躬屈膝吗?” 唐守隅肃声道:“叶长老这些都是你告诉他们的?” 叶幽雨应道:“不错属下不愿见教主为人所害才联络众位老弟兄入殿进谏!教主以血肉之躯施展歃血焚元开启圣坛生死堪虑一旦油尽灯枯群龙无云洗尘便能顺理成章吞并雍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说什么提前开坛是为了放林熠入冥海解救容若蝶其实这是释青衍等人与云洗尘事先密谋陷害教主的诡计才对!” 释青衍轻轻一笑长身而起信步走到圣坛前悠悠道:“叶长老你若早已心存疑虑为何不在圣坛开启前就向唐教主进谏却偏偏等到他精血将尽、真元枯涸之际才挟众逼宫?劳烦叶长老替老夫解惑。” 叶幽雨冷哼道:“释兄暗藏机锋可是想指责老朽在借机造反?”不等释青衍回答他朗声道:“教主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丝毫忤逆犯上念头。只求您关闭法坛格杀云洗尘、仇厉等人此后横扫东圣教完成统一大业威凌天下! “事成之后教主要杀要剐属下甘之如饴!” 唐守隅面色木然闷声道:“如果不答应你们是否就要杀了老夫?” 叶幽雨抬起头面露决绝沉声道:“属下不敢请教主三思!” “放肆!”唐守隅蓦然低喝道:“退出去!” 叶幽雨一咬牙露出决绝之色沉声道:“请教主体谅老朽一片苦心不要被小人奸佞迷惑!” 始终未曾开口的云洗尘忽而悠悠一笑洒然道:“就是他了。” 唐守隅微地黯然叹口气道:“真没想到。释兄这里便交由你处置了。” 释青衍神情一肃点了点头道:“叶长老我们给你悔改的机会现在释放周长老率人退出通海宫尚且来得及且莫一错再错受严幽晦欺骗。” 叶幽雨骤然变色悄悄瞥过大殿四周低垂的帷幕却了无异常他稍定心神起身冷笑道:“既然我等苦谏无效为了雍野老朽惟有一死相拼!” 殿内忽响起动听悦耳的声音轻叹道:“二哥你可当真是为难我了!” 四边帷幕徐徐升起数十道暗门几乎同时打开近百名白衣弟子鱼贯而入正是凌幽如一手打造的嫡系近卫“无痕雪”。 凌幽如笑盈盈瞟了叶幽雨一眼走到释青衍身前欠身道:“释先生所有布置都已妥当了通海宫周边已由周长老率人接管封锁只要一声令下不管是谁有胆敢犯上作乱的一个也跑不了!” 没有比凌幽如的出现和她的三言两语能更令叶幽雨震惊的了他犹疑道:“三妹你不是已奉教主之命离开雍野追缉小妹了么?” 凌幽如娇笑道:“若非如此怎么能让狐狸自己露出尾巴来呢?” 叶幽雨环顾近百名虎视眈眈的“无痕雪”怒道:“原来你们早算计好了!” 释青衍道:“叶长老你敢小看我们我们却不敢小看了你们!昨日夜宴生变之后严幽晦苦忍不出必有更大的阴谋在后。想到唐夫人被害后开启圣坛只能由教主歃血焚元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可这事凭她一人之力决计做不来雍野之内显然另有同党。我们无法判断是谁只好将计就计布下此局请君入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叶幽雨冷笑道:“那如果小妹儿真正的同党是凌幽如呢?” 释青衍从容笑道:“拜叶长老和严长老所赐将杀害唐夫人的最大嫌疑嫁祸到凌长老身上却反而使她成为唯一可信任的长老。 “另外严长老能进出雍野于无形担负迎宾大任的叶长老显然也出力颇多罢?” 叶幽雨面沉如水道:“先是容若蝶和雁鸾霜再是阁下与云洗尘这世上喜欢管闲事的人可还真多!” 凌幽如清声道:“各位老弟兄还在等什么呢?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是叶幽雨和严幽晦试图篡位谋逆大伙儿何苦被人当刀把子用?立刻退出通海宫向周长老自缚请罪否则─” “住口!”叶幽雨厉声喝断凌幽如道:“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何况人非神仙终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话音未落“喀喇”一扇窗户被撞破掠入道金灿灿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飞袭云洗尘。 紧随其后三十多条血红人影从破损的窗户蜂拥而入殿中一时风云突变杀气森森。 早有准备的仇厉冷哼一声:“隆雅安!”身形一晃迎上半空双拳相交“砰”地对了一掌。 两人齐齐朝后翻飞飘立空中形成对峙居然是平分秋色。 仇厉微感惊讶他早得到线报晓得隆雅安曾在玉水寨神庙中与邓宣、花纤盈甚至曹衡交过手并未有任何出奇之处;而且这小子自入雍野便显得张狂倨傲无比从他身上品不出半分顶尖高手应有的气度与韵味孰知居然是在有意藏拙。 隆雅安“啪”地收拢折扇阴冷笑道:“好得很云洗尘尚未与家师干上咱们两个却先要来上一场对决。仇兄只管放马过来小弟奉陪到底!” 仇厉目罩寒霜身上冉冉腾起一蓬殷红雾气右手扣住觅恨血铃。 那三十多名血卫加入叶幽雨阵营声势大振释青衍暗自皱了一下眉头了解到云怒尘与叶幽雨、严幽晦等人其实早已牵上了线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将其精心培育的血卫暗中输送进入了雍野。 叶幽雨见隆雅安率先动心头一振呼喝道:“生死成败尽在今朝动手啊!” 七十余名雍野叛党与血卫结成的联军应声而动迫向圣坛凌幽如笑意隐没眉宇肃杀清叱道:“格杀勿论!”双手纤纤指甲飞弹掠出两束绿芒直射叶幽雨。 大战顿起从一群雍野叛党中突然纵出一道纤细身影朝着安置容若蝶的厢房掠去赫然便是严幽晦。 “砰”地厢房门开筝姐闪身拦截双掌运劲全力击向严幽晦。 掌力一交筝姐踉跄飞退撞倒在软榻边双手一片幽蓝丝丝冒起轻烟;但她神色如常弹身而起一层肌肤剥落后露出里头玉石般晶莹的“骨肉”。 严幽晦一呆之后瞬即明白灵仆之体并非血肉之躯虽受自己的掌力震荡飞跌出去却并不惧她掌劲中蕴含的烈毒。 门外自始至终如泥像般伫立的八名兽营武士却忽然动了陡将严幽晦困在正中其中一人生硬艰涩地警告道:“退出十丈否则立杀无赦!” 这就是林熠临行前交代给他们的指令。 殿内斗得天翻地覆、血肉横飞他们都可以视若不见圣坛之上岌岌可危他们亦可以漠不关心但只要有来历不明者企图接近厢房、伤害容若蝶杀! 严幽晦不会退当然也没把这八个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护卫放在心上因为连隆雅安也不清楚这队兽营武士真正的底蕴那是惟有龙头和青丘姥姥才掌握的绝密。 所以她再次动了攻击双袖水蛇一样缠向前面的两名兽营武士背后四名随侍女弟子业已和四个兽营武士激战在一处。 左一名兽营武士衣衫破裂肋下突出两对黑羽森森的翅膀“呼”地凭空升起双手铿锵脆响从指尖幻化出一根根锋利含钩的利爪攫向飞袖。 “啵”地爪袖相交兽营武士右手五根利爪尽皆粉碎却也在袖口上留下五个刀切斧削的窟窿他毫无痛苦之色低吼一声面部扭曲变形隐隐露出鹰隼般的模样断裂的五指“咔咔”轻响重新生出。 另一名兽营武士“呼呼”激荡罡风拍出双掌。掌至中途骤然膨胀鼓起毛茸茸充盈绿色雾光恰似魔兽的巨灵手掌结结实实轰击在严幽晦的飞袖上同样不畏自袖口透入的剧毒仰天呼啸声中一对尺多长的獠牙从嘴巴里探出。 饶是严幽晦见多识广突见他们异变成兽人亦不禁大吃一惊。 左右两侧的兽营武士同时变身一个双目鼓起精光湛然猛地激射出两束血光犹如犀利冷刀劈向她的左肩;另一个身躯收缩后背弓起似座山丘衣服开裂处掠出一排寒光棘刺。 这是些什么怪物?严幽晦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不得不急地闪避一时陷入苦战之中。 大殿外杀声四起周幽风率领忠于唐守隅的一部雍野部众与把守在后殿门前的叛党亦展开血战。 这里头许多人都共事多年甚至是百年前一同败亡至此的生死弟兄一朝兵戈相见、生死相拼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释青衍守在玉阶下垂着手不一言。 整座后殿里眼下他是最清闲的一个人不论局面如何的变化对方的攻势如何猛烈他的脸上一直波澜不惊保持着从容洒脱的微笑。 欺身到圣坛前的雍野叛党被“无痕雪”牢牢地挡在三丈开外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壁垒令任何人都难以越雷池半步;而释青衍飘逸的青衣在刀光剑影里忽隐忽现淡然若定的模样彷似胸有成竹更似支撑着这道壁垒的中流砥柱。 他不出手奇怪的是施加给叶幽雨等人的压力竟比一个纵横开阖、血溅七尺的释青衍更为可怕。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什么、等待什么只有无形中从他镇定的身躯里散出的、那种无坚不摧的强大信心与气势似在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轰─”殿顶碎裂一束强烈的阳光泻下正照耀在唐守隅的头顶。 一道优美的身影伴着强光幽灵般从缺口激射而入五指如锥插向他的后脑。 唐守隅还是不动一动圣坛就将不可挽回地关闭纵然尽诛逆党他还是注定失败;然而眼眸里依旧忍不住逸出一缕惊诧的神光。 这名偷袭者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昨夜当阴谋败露后她已在众人眼前服毒自尽。 当严幽瑶口吐黑血倒入叶幽雨怀抱时又有谁会怀疑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 所有的底牌到了这一刻终于完全亮出生死胜负亦只在一呼一吸的瞬息。 计划不如变化快这话对唐守隅、严幽晦等人固是如此对牛头马面何尝不也是一样? 填海移山的一拳轰然击中林熠的胸膛没有预想中的四分五裂魂飞魄散一蓬绚烂的碧华如同波浪般亮起马面的铁拳宛若打在一潭厚重柔和的水波里凌厉霸道的魔气消殒得无影无踪。 林熠的脸在变眉心中央一抹银红光芒迸射而出直钻牛头的双目犹如睁开的第三只眼睛就似一尊沉睡的魔王从懵懂的睡梦里被人唤醒暴怒而冷酷地用他的目光重新打量面前的一切。 彷佛这一眼开启时光阴已然匆匆掠过千年逝去的沧桑与痛刹那从久久寂灭的湖底泛起掀动石破天惊的壮阔波澜。 与此同时他背后十一对黑光闪闪、燃烧着地狱般火焰的巨大光翼破神而出像一面面威武雄壮的旗帜飘荡在幻空海的滚滚波涛中。 海水退避臣服在他的翼下四周顿时充满奇异的黑色光芒。 只是这淡淡的一眼马面的脸庞痛苦扭曲被幕天席地的庞大气势有若实质般冰封住丝毫动弹不得修炼万年的魔胎像泡入了温泉一点一滴的溶化消解。 “呼─”碧光退尽玲珑龟慢悠悠的缩回它温暖的小巢林熠眉心的魔眼紧紧罩定牛头宛如宣判了他的死刑。 轻描淡写的刁住他的左腕“嗤嗤”魔气蒸腾声响起马面硕大的拳头就这样缓缓碎裂化作黑烟。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怔怔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展现在眼前。 难道一张孔雀冥王面具就能赋予林熠如此恐怖无敌的力量么? “你敢冒犯我?”林熠的唇里吐露出一个个清晰的字音却缥缈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底处传来。 这语气远比怒吼与疯狂的笑声来得更加可怕更加诡异。 “砰!”牛头抛下铁索恐惧而恭谨的匍匐在林熠身后将头深深埋在膝前颤声道:“小人无意冒犯殿下罪该万死!”竟连一句讨饶的话都不敢说。 林熠冷笑一声道:“死?你们都是冥界魔神万死不死欺我不知么?” 马面的拳头已完全消解一缕黑光至下而上透入他的右臂出“啵啵”的闷响他痛楚异常颤抖着身躯紧咬牙关不敢吭声。 林熠松开手漠然道:“留下你们我还有用。带本座去─咦?”他的眉头蓦地蹙紧现出苦苦思索的神情喃喃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哪儿?我要去哪里?你们告诉我─” “扑通!”马面浑身软倒剧烈喘息着叩道:“谢殿下开恩!” 林熠毫不理会伸手拍拍额头沉吟低语道:“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像是睡了一觉可之前又是在哪里? “奇怪我似乎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办可又记不起来我到底该做什么了?” “笨蛋咱们不是要去奈何桥救小姐么?”祝雪鱼厉声高喝道。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可林熠的眼眸中透出离奇的迷茫与沉思之色自顾自地拍头道:“对了是去奈何桥!哼区区幻空海挡得住本座么我要你们这帮废物引路作甚?” 正当马面魂不附体之际罩定在身上的银红光芒忽地收敛。 林熠眉心的魔眼徐徐闭合宛如受到催眠般轻轻道:“该死头又疼了─” 猛然双手搂抱脑袋仰天一声惊天动地的吼整座幻空海翻腾鼓荡惊惶地汹涌着激起一道道冲天水柱隆隆轰鸣。 背上十一对黑色光羽徐徐收入元神内荡然无踪银红的眼睛退隐在眉心他沉重地呼出数口浊气神情恢复到先前。 第五章 抱拥 容若蝶静静坐在一间虚掩的屋子里周围没有人只有一圈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珠子熠熠生辉散出朦朦胧胧的雾光。 她被那名白衣青年带到这来然后白衣青年什么也没说就立刻离开留下她独自一人空坐在屋里。 她很累也很想睡。 不远处就有一张舒适的软榻罗帐低垂、锦被幽香弥漫着静谧的气息;然而她还是端坐在这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门口。 门开一阵刺骨的阴风让她倏忽打了个寒战原来死后魂魄一样会有知觉。 不知是否还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苦苦缠绵? 一名中年红袍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起门上下打量着容若蝶满是惊艳与贪婪。 容若蝶不知道他是谁但看着他矮墩墩的个子、黑黑的脸膛颌下一丛硬扎扎的落腮胡子像杂生的稻草滴淌着酒汁不由自主地生出警醒与反感彷佛一只裸露在恶狼面前无助的小白兔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打了个酒嗝红袍判官双手负后嘿嘿低笑道:“可惜堂堂天女紫曜如今沦落至此险些化身鬼魄仙业尽消着实让人感慨万分啊。” 容若蝶迷茫地摇摇头轻声道:“什么天女紫曜先生恐怕认错人了。” 红袍判官哈哈笑道:“尽忘前世好!不过你不明白这些曲折已没关系殿下不让你入城反而将你带到这里实是天赐的良机!” 容若蝶从他的眼睛里体察到了不可掩饰的恶意与狰狞瑟缩地一颤道:“谁是殿下?” “你还不晓得带你来这儿的人是谁?”红袍判官狞笑道:“多半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与其便宜了他不如让老夫捷足先登将你的仙魄神丹吸收炼化从此成为古往今来仙魔合一的第一魔神! “这是你的命可怨不得任何人!”探出手抓向容若蝶。 容若蝶本能地伸手推挡却被轻轻一挥抛跌到了软榻上。 一股邪恶的魔气禁制住了她的魂魄麻木的感觉传遍全身却无碍于她的眼睛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含着狰厉的笑容一步步朝着自己迫来。 隐约中心底迸幽幽呐喊:“你在哪里─” 冰凉的泪水无声无息从眸中滑落纵是鬼魂也会感到绝望与痛苦在凌辱的暴风雨来袭时在像百合般凋零前用清露润湿一方冰寒黑夜。 红袍判官在咆哮着得意畅笑一只冰凉的手慢慢地搭上了她的肩头。 似是感应林熠的神色莫名地痛楚燃起一簇黑色的焰火再次一字一顿地对着白衣青年问道:“容若蝶在哪里?” “她很好你放心。”白衣青年轻描淡写地微笑着然而笑中毫无暖意缓缓回答道:“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忘不了她终究又和她在一起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坚韧和毅力。可惜许多事情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即便是你也一样不行。” 林熠静静听完问道:“你是谁?” “还不明白么?本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白衣青年答道:“但如今你已不是我我也不再是你。 “想想这世界真是充满讽刺掌管重生的人留在了这里主宰毁灭的人却要为悠悠生灵而奔忙你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 “你是说我原先也是属于这里的?”林熠沉思着问道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祝雪鱼充满震撼的目光直呆呆地盯着他与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自失地一笑摇头道:“好久没见你居然变得up嗦了。不是想见容若蝶?跟我来罢。” 林熠正要抬步白衣青年又摇摇头道:“除了你和祈雨神龟他们都必须留下。” 祝雪鱼眉宇一耸问道:“为什么莫非老婆子想见小姐一面都不成?” “没有为什么”白衣青年嗓音很低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冷峻回答道:“不想死就留下。” 林熠摆摆手阻止祝雪鱼继续争辩道:“你和小青小金都留在这儿我会很快回来。” 白衣青年驻足冷漠道:“还有一个。” 青丘姥姥现出灵魄紧盯着白衣青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要带他去哪儿?” 白衣青年冷哼道:“不要自作聪明在这里杀你比踩死一只爬虫都简单。” 林熠倏然迎上白衣青年犀利暗黑的眼神徐徐道:“她是我带来的人你要杀她先来和我打过。”说罢迈着镇定沉稳的步伐向着前方滚滚翻腾的黑雾里走去。 背后递来八道关切的灼热目光。于是他回眼里泛起一缕稍纵即逝的暖意扫过祝雪鱼、小青和小金的面庞最后落在青丘姥姥的脸上淡淡地笑道:“等我带她回来。” 青丘姥姥骤地颤动了一下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回答道:“我……们等你!” 白衣青年冷冷道:“你的废话太多了。”双目陡然射出亮白的光束刺入青丘姥姥与祝雪鱼、小金小青的眸中。 一阵颤栗后众人抱头低声出痛苦的呻吟眼里渲染起迷蒙光彩。 林熠剑眉抬动道:“我刚才警告过阁下显然你很健忘。” 白衣青年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道:“健忘的是你而不是我。放心只不过消抹去他们刚才的一段记忆不会有其它任何不良的影响。” 毫无征兆地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冰酷的杀机蔑然冷笑道:“好得很想打她的主意!还真有不自量力的傻瓜蠢蠢欲动。” 黑光瀑散与林熠的身形齐齐隐去。 “昂─”一头绚丽彩焰魔兽从门前侍女虚抱双手间幻化而生迅由小变大扑袭向红袍判官的背脊。 红袍判官松开容若蝶口中吐出一颗绿珠“霍”地燃起熊熊阴火像阵风将魔兽卷裹进去转瞬焚成飞烟。 那名侍女一晃入屋电闪连环攻出十八掌每一掌都浸淫了数千年的体悟指尖更有一簇簇银色的光芒跃动飞舞。 “砰!”身影乍分红袍判官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将绿珠纳入口中醉眼惺忪道:“小倩你太多事了。” 小倩退到门口手抚剧烈起伏的胸口面色苍白道:“钟无咎你好大的胆子!” 钟无咎漫不经心地呵呵笑道:“殿下远在奈何桥此间以我为尊为何不胆大?” 小倩竭力拖延着时间恨声道:“就算你能得逞冥府之中也再难容身!” 钟无咎摇头道:“你太天真了老夫岂会再留在冥府?只要吸收炼化了紫曜的仙魄神丹我便是仙魔合体纵横三界往来自如。 “等殿下回来老夫早已透过雍野圣坛去往凡界谁还奈何得了我?” 小倩厉声叫道:“殿前四魔将何在钟无咎犯上作乱还不赶快将他拿下!” 钟无咎怪笑道:“叫罢就算你扯破嗓子也没用这里已被老夫封结四大魔将也早已支开。救星不会来而你该怪自己不去投胎却来多管闲事─” 语毕小倩脚下突然幻化尸甲迅上涌顷刻漫过膝盖。 小倩双手崩指连作法诀希望能破除钟无咎的咒语无奈功力相差过于悬殊仅仅只是延缓了被尸甲附身的度而已。 钟无咎对她不屑一顾转回身阴阴笑道:“亏得你提醒这到嘴边的美食可得抓紧享用迟了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朝前毛茸茸的手爪逼近容若蝶道:“太妙了天界神帝的掌上明珠也可以任由我一个小小的冥府判官摆布!” “啪!”手掌扣住容若蝶的肩头方一吐魔气却猛地感到一股奇异的热流从对方体内涌出像滚烫的烙锥刺入他的掌心。 钟无咎低哼甩手容若蝶抛飞到软榻的一角嘤咛昏厥失去了知觉。 他嘿嘿一笑喃喃自语道:“差点得意忘形了─” 却冷不防听到背后有人缓缓道:“笑得太早了一点我可怜你的愚蠢。” 钟无咎笑容僵硬在唇边未等转头一蓬浑圆的黑光轰然击中他的后脑“砰”地粉身碎骨游散成一缕缕若有若无的丝光在屋内拼命呜咽挣扎试图重新凝聚。 白衣青年一步步走进屋内挥手解开小倩的禁制祭出一团透明丝网将钟无咎的离魂游魄吸附入内催动层层冥火烧灼隐约听到钟无咎声嘶力竭凄惨之极的哀嚎。 白衣青年木无表情只当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手诀一捻光网里的钟无咎遽然消失已被他送往绝无生之望的第十八层地狱永受蹂躏不得翻身。 林熠闪身入内眼里燃烧不可抑制的熊熊怒火徐徐道:“看来即便是冥府也一样会有叛逆蠢徒。” 白衣青年不以为然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背叛和出卖神与魔何能例外?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本就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我惩罚他只因他太蠢。” 林熠的视线转移到容若蝶的身上逐步变得柔和慢慢上前用手指将她额头零乱的丝收到耳后。 自从踏过奈何桥彷佛世间的所有一下子完全颠倒每个魔神与鬼魂都有了近乎真实的肉躯只是触手仍然冰凉。 他忽然涌起一种荒诞的感觉似乎在这里自己才是无所依归的鬼魂闯入了另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陌生天地。 “她没事。”白衣青年道:“或许这样对她更有好处。” 林熠俯下身将容若蝶搂入臂弯紧紧抱拥在胸前。 失去的世界彷似一霎又寻找回来。 现在任何人也休想从他的手中再将她夺走哪怕他是至高无上的冥府之王。 “我要带她回去。”他说道。 “你现在还不能带她走”白衣青年拦阻道:“有人要见你。” “我来只为找回她。”林熠道:“圣坛随时可能会关闭我已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不必担心这个”白衣青年道:“当你跨过奈何桥后凡间的光阴已毫无意义人间一梦冥府千年;当你回去时亦不过是从一场梦中醒来而已。” 瞥了眼容若蝶他又道:“把她留在这里罢我会命令四大魔将寸步不离地保护。” 林熠笑笑问道:“我和你很熟么?” 迎上白衣青年微微错愕的眼神他继续道:“既然我连你都不熟悉又怎能相信你所谓的四大魔将?看来你真的很健忘前一刻还在告诉我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背叛和出卖不是么?” 白衣青年眼神错综复杂凝视林熠半晌忽地轻轻吐口气道:“你不相信我?” “我惟一相信的人在我怀里”林熠淡淡回答说:“至于你我凭什么相信?” 白衣青年笑了起来道:“你知不知道事实上正是我从奈何桥前将她从生死簿勾销的边缘救了回来?” 林熠抿唇不语用沉默的方式作出了最坚决的回答。 白衣青年摇摇头坚持道:“不行他只吩咐带你觐见。” 隐隐地林熠已猜到这个“他”是谁却依然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可以选择拒绝见他他当然也可以选择毁灭我们;但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白衣青年悠悠道:“你真是给我出了一道莫大的难题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林熠平静回答道:“是他要见我而不是我想见他对不对?” “对真***对极了。”白衣青年次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爆出了粗口。 头顶忽然响起一个雄浑威严的声音:“都带来见我。” 白衣青年神情一肃却隐藏不住那一抹诧异轻轻道:“明白了。” 林熠的四周漾起一团黑色雾光迅吞噬了他的视线和意识。 “唰!”一束翠色剑华横空匹练犹如天外飞仙飘逸而充满灵动掠向严幽瑶。 剑未至但那股不可匹敌的气势竟是如芒在背令严幽瑶不得不硬生生煞住去势翻转横飘堪堪躲避过漫天的剑气侵袭。 沉身掣剑。她望向十多丈外盈盈飘立的少女怨毒低哼道:“果然是你!” 雁鸾霜手抚寒烟翠淡淡微笑道:“你这么说是否想掩饰住内心的惊讶呢?其实你并未预料到晚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对不对?甚至几位也未曾想到唐教主、云巫圣和释先生早已对雍野的谋逆之举有所察觉在暗中张网以待。 “一招失算满盘皆输这道理不用多说你该懂。你们现在做的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 雁鸾霜语气柔和从容娓娓道来严幽瑶的面色却越来越冷瞳孔剧烈收缩寒声道:“姐姐在瀑藏石府中怎没将你杀死?” 雁鸾霜慧心如镜感应到严幽瑶信心的动摇不紧不慢回答道:“可见你们的阴谋注定要失败天意昭昭绝非人力所能左右。” 严幽瑶的眼眸里缓缓蒙上了一层幽蓝色的雾光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教不出像你这样的弟子;可惜你是我的敌人。” 殿门轰然倒下周幽风一马当先阔步闯入高声喝道:“匡扶圣教尽诛逆党!” 战局逐步明朗后殿尚存的二十余名雍野叛逆和十几名血卫以叶幽雨为被百多里应外合、忠于唐守隅的部众慢慢蚕食压缩逐出危险区域挤压在数十丈方圆里。 严幽晦面前还剩下两名兽营武士可她精心培育的四名女弟子已全数横尸在地;眼见大势已去她闪身突出兽营武士的夹击直掠到周幽风身前冷厉笑道:“好大哥杀了我罢死在你手里我还能少受些痛苦!” 周幽风呆了一呆满心不是滋味。 昔日叱咤一时的“风雨如晦”四大长老而今叛离分裂兵戈相向凋零若斯何曾是他作为席长老愿见之局! 看着状若疯魔的严幽晦迎了上来原本积郁一腔的怨气和怒忿不觉消淡许多可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叹道:“小妹儿你怎会变成这样?” 怎会变成这样?严幽晦也不明白到底是计划中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精心筹谋这多年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动转瞬功亏一篑。 好像整个世界包括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和她作对。恨恨地一咬牙连人带剑撞向周幽风。 周幽风心情矛盾却绝不愿与她拼得两败俱伤只好暂避锋芒侧身闪躲。 严幽晦厉声长笑顺势冲出大殿遥遥传音道:“唐守隅你给我等着!” 周幽风追之不及又或许是潜意识里也希望能放严幽晦一条生路微一错愕旋即转身投入侧旁的战团面对隆雅安带来的血卫他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释青衍对局势洞彻若明清隽的嗓音盖过喧嚣的杀伐声:“严幽晦已舍弃诸位逃之夭夭你们还想为她卖命到何时?” 叶幽雨等人斗志动摇士气大挫越溃不成军亦纷纷暗自打起逃逸的念头。 雁鸾霜注视严幽瑶阴晴难定的面色从容不迫地微笑道:“令姐已独自逃生前辈可还想再为她死上第二回?” 严幽瑶迟疑了一下摇头长吁一口气道:“我不想死可如今活着还有意义么?”语毕剑出层层迭迭的光环中涌起一蓬凄厉浓烈的蓝烟。 然而仔细再看那并非是烟而是一种粉尘─一种用虫蛊菁华炼制的绝杀之毒。 它有一个非常动听的名字就叫做“一帘幽梦”。 雁鸾霜闪身飞退始终与森森剑雾若即若离保持着不到一丈的距离。她的背后好似生了另一双眼睛远远绕开在后殿中混战的人群左手飞弹不断凌空点击严幽瑶的仙剑爆出“叮叮叮叮─”清脆悦耳的鸣响。 严幽瑶的剑势逐渐晦涩凝滞但也终于迫近到了雁鸾霜身前一丈之内她汩汩催动体内真气驾驭蛊毒涌向雁鸾霜蓝烟迅转浓形成一团翻动的云岚载着耀眼的圈圈剑华如影随形汹涌跌宕。 一退一进弹指掠过十数丈雁鸾霜的身影微微沉落似要着地。 严幽瑶紧追不舍亦向下方疾坠却愕然现前方正是熊熊燃烧的圣火。 雁鸾霜翩然回身隔着这团圣火挥出一股袖风。 “砰!”圣火受罡风催动蓦地蹿升吞吐的焰苗劈啪爆裂妖艳的光芒像一道火墙席卷向严幽瑶。 严幽瑶促不及防振剑抵御“嗤嗤”连声剑光里一缕缕蓝烟化于无形转念间已被圣火的烈焰尽数吞没消融。 严幽瑶闷哼飞退凌厉无俦的攻势就此戛然而止突见头顶光华闪动雁鸾霜手擎寒烟翠转守为攻不容她有一点喘息之机直刺眉心。 严幽瑶气势已馁只感觉在对方行云流水般的剑式笼罩中无所遁形惟有吐气扬声鼓足余勇勉力招架。 “吭吭吭─”一串梅花间竹般的密集金石响动雁鸾霜仙剑犹如鱼沉雁落神出鬼没间左一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彷佛都是漫不经心信手拈来的随意而为却无一不是攻在严幽瑶最难受吃紧的地方。 宛如高手对弈严幽瑶刹那丧失先手被雁鸾霜牢牢占据主动轻描淡写地用招式与节奏的变化牵引她步步走向泥沼令她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御网渐渐出现裂纹。 虽这破绽不过仅存在于电光石火的一闪之内但对雁鸾霜这样级别的卓人物而言已经足够。 第六章 选择 隆雅安不想死更不想用自己的死去换仇厉的一命。 他还年轻他是巫霸云怒尘最赏识的关门弟子在不远的未来有着可以预见的大好前程。 他这么做只是要逼迫仇厉抽身变招他相信仇厉同样也不愿意死! 可惜他不但错了而且错的厉害。 仇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如同一位鼓瑟悲歌的壮士挟着一去不返的绝强勇气将全部功力灌注在觅恨血铃中不躲不闪也不招架! 玉扇与血铃像一对陌路相逢的恋人爱恨缠绵间交错过彼此;阴冷爆裂的魔气涌向隆雅安的身前窒息与死亡的危险越来越清晰。 他看到觅恨血铃在眼帘里渐渐放大他也看到了仇厉那双闪烁着视死如归的灰色眸子恐惧终于从最深处爆。 于是他近乎本能地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避让极力横移身躯向右侧飘挪玉扇的边锋从仇厉的咽喉前一掠而过留下了抹惊心的血线。 仇厉的觅恨血铃却重重轰击在了他的左胸口。 摧枯拉朽的力量破入体内隆雅安依稀能听见经脉响起的喀喇喇断裂声身后厚重的殿墙随之震开数道散射状的龟纹却无法卸去仇厉威猛无伦的全力一击。 他气血尽散眼鼻口耳同时渗出淤黑的血丝俊秀的脸上满是惊骇与不甘软软靠墙喘息道:“其实─我并不比你差对么?” 仇厉不顾咽喉的血痕冷冷凝视隆雅安惨淡若金的面容道:“然而你却输了而且输的很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隆雅安气若游丝勉力振作精神道:“因为我不想死而你却不怕死。” 仇厉蔑然一笑说道:“谁说我不怕死?只不过你比我更怕死!” 隆雅安呵呵笑起来凹陷的胸膛爆裂出血浆生命渐渐消逝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充满讥嘲地道:“原来我是赌输了真是好笑好笑极了─” 他的玉扇从手中垂落留下壮志未酬的遗憾。 这遗憾害了他的一生。 林熠面对面地对视着一个人近在咫尺。 气势恢弘的殿宇内只坐着他一个别人只能站立或者匍匐;好像他坐在这里这个地方便会无可争议成为冥府中心其它的则一律黯然失色可有可无。 他应该已存在了亿万年却年轻得只像林熠的兄长;他曾经历无数的沧海桑田可眼神依旧空渺得如一汪清澈透底的池水似乎一瞥之下就能看到他的内心;他就这么端坐着如同生来如此并且从未离开过。 毋需介绍林熠已清楚地明白面对着的这个人是谁。 谁也没有先开口犹如心有默契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微妙的静寂。 白衣青年默然侧身立在林熠左嘴唇闭得比午夜的城门还要严密。 “你已找回了她为什么还不摘下明王面具?”不知过了多久高踞王座之上的男子缓缓问道。 他的声音浑厚悠扬充盈着磁性的张力让人不知不觉里就为他的话音吸引忘记其它的一切。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林熠居然思索了良久才摇摇头回答道:“暂时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摘下它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王座上的男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十分好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说道:“你并非不知道该如何摘下面具也不用找其它理由只不过是潜意识里已迷恋上它所带给你的力量与荣耀所以根本不想摘下它。” 林熠沉思道:“或许你说的对我已习惯这种奇妙的感觉我不敢想象摘下它之后我会变回什么样子?” 王座上的男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一直戴上它罢只要你愿意没人可以强迫你将明王面具摘下来。” 林熠没有立刻回答呼吸有些急促。 彷佛在作梦一样的声音憧憬般说道:“想一想罢它能吸纳天地间所有有形无形的力量源源不绝地传输到你的体内; 当你戴着它回到尘世又有谁能够阻挡住你的步履?你的梦想你的仇恨都可以借助它轻而易举地办到纵然是想长生天地与日月同辉也绝非再是痴人说梦─“ 林熠的眼睛里泛起光胸膛剧烈地起伏神色中有挣扎也有不可掩饰的兴奋。 白衣青年望着林熠的侧脸就似看到一个疲惫不堪、却将海市蜃楼当作绿洲、而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孤独旅人微微皱皱冷厉的剑眉什么也没有说。 王座上那男子的话音停止饶有深意地观察着林熠的表情在沉默中等待回答。 林熠的脚似乎已踏到幻境的边缘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紧了紧怀抱中沉睡的容若蝶徐徐道:“前景的确很美妙我想除了傻瓜谁都会怦然心动。” 王座上的男子笑道:“当然你不是傻瓜。” “我不是”林熠长吁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平静回答道:“但还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王座上的男子问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你的理由。” “我不能一直戴着它”林熠说道:“因为它是别人借我暂用的很快就要交还。” “何必一定要还呢?”王座上的男子道:“况且你还不清楚应该怎样摘下它又如何归还?” “会有办法的”林熠道:“我不能失信于人。” “只为这样一个理由?”王座上的男子摇头道:“你却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林熠慢慢低下头看着容若蝶的面庞目光温柔静静地道:“我的一切已在怀中。” “呼─”他的脸上突然像燃起了一蓬光焰灼热的疼痛让他感受到痛楚却又旋即消失;奇异的绚光从视线里崩散一片银色空白后耳中听到“叮─”地一响冰冷的金属面具重新显露在他的脸上。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有某种东西被瞬息抽空剧痛几令神经麻木久久之后意识才逐渐清醒只是感觉自己彷佛刚从一场冗长的梦中睡醒从戴上明王面具的一刻起梦便开始所有的回忆都变得朦胧遥远难以触摸。 他眼中的黑色焰火随即退淡鼓荡的魔意亦从灵台退潮身上隐隐生出一抹暖意原先被冰雪封冻的情感如有春风吹拂温柔复苏。 可是他的心中无由地涌起一个荒谬可笑的问题─刚才的那个我是自己吗? 也许摘下了明王面具不过是从一场梦过渡到另一场。 人生本就是一梦到头谁会有醒来的时候?很可能自己尚在梦中。 他已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的差异也无法判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惟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怀中躺着的心爱的人。 那么无论这是不是又一场梦境都已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摘下面具脸庞暴露在殿中无处不在的绮丽光晕下。 “您输了。”白衣青年忽然道但说话的对象显然不是林熠而是坐在王座上的人。 那男子轻轻颔神情愉悦轻松地笑道:“我确实输了。也难怪戴上明王面具后能够亲手摘下它的世上能有几人?” “所以您应该履践承诺放他们两人离开。”白衣青年淡淡道。 “等一等”王座上的男子摆手道:“或许他愿意留下来呢?” 林熠笑了问道:“你认为这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王座上的男子笃定地回答说:“如果你留下便能和她永远在一起成为冥府一人之下、万众之上的王者;你想让谁生他想死都不行;而你想要谁死他也绝活不过下一刻。” 林熠微笑道:“小时候师父教诲我天底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凡事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有得就必有失。” “代价就是留在这里不再理会尘世的一切。”王座上的男子说道:“或者这对你而言更像一种解脱;因为你再也不必每天生活在峰口浪尖上。我若是你就会充分考虑这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建议。” “可惜你不是我。”林熠沉静地回答说:“虽然不清楚你为何要用如此丰厚的条件挽留我可是有一点我却很明白。” “幸好我也不是你。”王座上的男子道:“看来你又要再次拒绝我的建议了。同样的我仍希望知道这次的理由。” “很简单”林熠坦然道:“她绝不会希望留在这里。我答应过她有一天要带她回返东海漫步海滩点数星辰纵然这里的一切都比尘世要好却没有我和她想要的东西。所以你给予我的其实都不算什么。” “你和她想要的而我却给予不了?”那男子好奇地问道:“那会是什么?” “在一起的快乐”那个久违的林熠彷佛又回来了眼眸里闪耀着澄清灵动的光辉平静地回答道:“这个你能够给予么?” 王座上的男子哑然失笑摇着头道:“多少年了我居然还能听到这么天真的回答。” 林熠也笑了起来却带着倔强道:“虽然你尊贵至尊主宰万灵众生的生死荣衰亿万年不死不灭然而你是否能告诉我你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自己的存在并不是一种快乐那么存在还有什么必要?如果只能置身在黑暗中独自品味哀伤这难道不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吗?” 王座上的男子笑容收敛俯身逼视林熠道:“我的存在?我难道需要去考虑我的存在是否有必要么……那只是浪费更多的时间! “所谓的冲动就是为了脑子里一个看似美丽的想法去牺牲自己本已掌握的一切;在我看来所有的理由其实只要一个就够了那就是必须。” “这就是你我之间最根本的区别”林熠道:“所以我的选择是带她回去。” “看来除此之外我的确不能再给你什么。”那男子道:“但你真没有其它要求么?” 林熠想了想道:“或者可以让我临行前再见先师玄干真人一面在下感激不尽。” 王座上的男子摇摇头道:“抱歉我无法满足你这个愿望。” 林熠含笑道:“我明白了谢谢。” “不必”王座上的男子道:“但我确实可以帮你另外一个大忙。”扶着王座的右手稍稍抬起容若蝶从林熠的怀里稳稳平升继而消失在一片黑光中。 林熠注视容若蝶的身影隐没空空的怀抱似乎还不能适应这种乍然失落的感觉放下兀自虚托在胸前的双手说道:“看来我也可以回去了。” “你怎知道我会放你离开?”王座上的男子道:“也许我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你的无礼。” 林熠的眉宇微微一扬旋即松弛开来摇头笑道:“你不会。” “是的我不会。”王座上的男子用目光指向白衣青年道:“早先我和他打过赌结果我输了因此必须遵守承诺放你离去。 但我们并没有约定你离去之后的问题所以现在轮到你和我再赌一次。“ “赌什么?”林熠道:“与你相比我等若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除了她。” “赌你的命运”王座上的男子一字一顿道:“看看你的运气会如何。”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林熠道:“但我还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和我赌?” 王座上的男子道:“看见我身后的三扇门了么?它们之中只有一扇通往奈何桥剩下的两扇门后有一条指向毁灭还有一条则是带你回到这里。” “不给任何提示么?”林熠端详着三扇一模一样的门问道。 “没有。”王座上的男子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可以放弃选择直接留下。我刚才对你所做的承诺依旧有效。” 林熠道:“就在不久前有位朋友对我说:一个人可以选择放弃却不能放弃选择。恰巧我还记得另外一句老话─命运总是掌握在勇者的手中。” 王座上的男子道:“有时候勇敢与莽撞其实是同一个意思。你决定了么?” 林熠点头回答道:“当然既然有机会回去无论如何我总要试一试。毕竟门后只有三分之一的机率会通向毁灭我至少还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活着。” 那男子次颔赞同道:“不错只要有希望就值得一搏。换作我会和你有相同的选择。” 林熠微微一笑走向那三扇未可预知的门。 他忽然停下脚步道:“我差点忘了同样有六成以上的可能我不会再回来。因此我希望抓紧最后的机会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见我?” 王座上的男子一笑摆摆手道:“我是否也可以拒绝你一次?” 林熠也笑了道:“这么说来我还欠你一次?但愿会有机会结清欠帐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向白衣青年微微点头致意道:“我没拒绝过你对么?” 白衣青年冷峻的唇角勾勒起一弯小小的弧度点着头道:“对所以你可以问我。” “那我就问了”林熠眨眨眼道:“他们叫你殿下可你并非生来就叫这名字罢?” “当然不会”白衣青年的眼睛彷佛也像峨嵋月般柔和起来回答道:“小时候别人都叫我”小白“。” “小白?好名字。”林熠微一错愕忍笑点头道:“相信不管是谁听过一次后就绝不会再忘记。”话音落下笑声中他已站到了三扇门前。 三扇门静静合起将后面的世界阻隔在他的视线之外。 一扇通向生一扇走向毁灭还有一扇回到这里。 他将选的会是哪一条路? 叹了一口气林熠伸手推开当中的那扇门。 有一阵冷风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里头迎面扑来寒气森森。 他一笑道:“我走了再见。”然后迈步走入门后。 三扇黑色的门忽地一齐凭空消失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 小白也笑了问道:“您不需要留下一扇回到这里的门么?” “不必了”王座上的男子稳悠悠道:“其实不管他选择进哪一扇门结果都是一样愿赌服输我怎可再为难他呢?” 小白道:“原来如此。不过连我都有些好奇这门后究竟会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路”王座上的男子道:“通向奈何桥的路。” 小白道:“但您似乎不太开心。” “是否开心纯属个人隐私我可以拒绝透露。”王座上的男子原本想绷紧脸可随后又泛起一丝笑意道:“我相信有一种固执深入神识甚至连生生灭灭也无法令它消磨或者改变。 “刚刚这混小子不但拒绝我还提出了两个我无法满足的愿望连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您当然能”小白道:“不过也许您忽略了他身上存在的一种力量。” “力量?”王座上的男子摇头道:“你认为他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么?别忘了我们失望过太多次!” “当然不同”小白道:“还记得聂天么?当年的他远比今天的林熠强大可是他仍旧失败因为他恰恰缺乏林熠所拥有的一种力量─对明天的信心因信心而获得的快乐。所以其它的人失败但他也许可以做到!” 王座上的男子笑道:“那是因为他比他们都幸运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小白的眉宇笼起一层忧色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等她走过奈何桥后才出手?” 王座上的男子道:“如果让你什么都明白了还要我干什么?” 小白颔起来道:“至少我现在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个赌─您是故意输给我的;事实上您可能更希望他不会留下。” 王座上的男子拍拍王座的扶手笑道:“回头去把钟无咎放出来罢这家伙实在很有演戏的天分。” 小白一点也没吃惊的样子说道:“难怪他敢色胆包天难怪四大魔将会突然走开原来这一切又是您的安排。” 王座上的男子道:“我只是不想他过早得知真相而已否则再提出第三个令我难以满足的愿望岂不是很棘手?” 小白叹道:“您这是欺骗他还是戏弄他?” “这才有趣”王座上的男子道:“生活总要多姿多彩一点才好尤其像我这样一个活了亿万年、想死都不能的老家伙更是如此。” 小白道:“但他迟早会知道真相我无法预测届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管那么多作甚反正他又不能来找我算帐。”王座上的男子显然是怡然自得地轻笑道:“和他开个玩笑无伤大雅。时间差不多你也该去了。” 小白摇摇头道:“这个玩笑对您固然无伤大雅对他可是开大了。” 王座上的男子终于纵声大笑道:“那不是更有趣么?其实我已多少年没像今天这么痛快了─”笑声中王座消失紧接着整座宫殿也在小白的眼前幻灭。 小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喃喃道:“看出来了您是够痛快的可有人要受罪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玩笑?林熠不晓得。 当他走出门后的那条通道时却现自己已站在了奈何桥的前方。 小白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道:“恭喜你走对了路。” 林熠微吐口气洒然笑道:“其实当我看到出口的一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不论我选择哪扇门最后一定都会来到这里─因为我拒绝了他两次这样的讨厌鬼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再留在身边也不想就这么轻易让他完蛋。因此还会送我回去好多受些活罪对么?” 小白彷佛听出林熠话语背后隐藏的另一层意思颔道:“的确你被选中了。” 林熠泰然自若道:“我说过我这人的运气一向不错总能中头彩。” 小白眨眼道:“中头彩就一定是好运气么?”伸手将一枚黑色的钥匙递向林熠道:“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有人会告诉你它的用处。” 林熠接过钥匙摸摸鼻子道:“这个……我希望打开的是一座宝藏而不会是让人倒霉的东西。” 小白道:“进入奈何桥之后的遭遇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林熠笑道:“那你索性也把我的这段记忆抹去岂不是最牢靠?” 小白微笑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想做了。” 林熠也笑了道:“能帮我转告一句话给他么?就说下次想见我一定要先准备上好酒。” 小白怔了怔道:“他……恨酒。现在我送你过桥。” 林熠回过头扫视过酆都城巍峨的城廓。 毕竟不是谁都会有像他一样的际遇。 第七章 圣使 穿过笼罩奈何桥的迷雾林熠一眼就看到正焦灼等待的青丘姥姥等人。 祝雪鱼迎上前便问道:“小姐在哪里?为什么你没把她带回来?” 林熠微笑道:“婆婆不必担心若蝶的魂魄已被送还阳世如今我们也要回去了。” 祝雪鱼紧绷的心终于松弛大吁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你们赶紧走罢。” 林熠一愣问道:“婆婆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么?” 祝雪鱼苦笑道:“我肉身尽毁还回去做甚么?只有留在这里啦。” 林熠沉吟片刻似乎是在他的记忆里搜寻着什么忽然抬头欲言又止道:“我晓得一种重塑肉身的法子但─” 祝雪鱼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急迫问道:“你小子干嘛吞吞吐吐的?但什么?” 小白冷冷道:“但要以活人的肉躯为器。换句话说就是将别人的身体据为己有占为己用。” 祝雪鱼的眼神瞬间黯然道:“算了罢这种造孽的事我可干不了。” 林熠苦笑道:“可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出别的法子了。”说着用眼角余光瞥向小白。 小白对林熠的用意了然于心摇头道:“对不起我也帮不了她。但留在冥海也没什么不好也许再有百多年她便能修成正果晋升冥府魔将。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会让牛头马面对她多加照料岂不好过重返红尘?” 祝雪鱼叹道:“好是好可这样一来今后就再也不能看到小姐啦。” 小白道:“那也未必。别忘了人总要死的!” 祝雪鱼沉思良久猛然立下决心一点头道:“好我留下!” 她缓缓转望向林熠道:“小子小姐就拜托你照顾了。她若受了委屈老婆子宁愿化成厉鬼也不饶你。” 林熠心里酸说道:“婆婆放心有你这位未来的冥府魔将在我哪敢欺负若蝶?今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设法带着她到冥海来探望您。” 祝雪鱼知道这种可能虚无飘渺之极只是林熠的安慰罢了她强自展颜一笑道:“就凭你敢闯冥海入冥府的勇气我相信小姐托付给你不会有错。快走罢别婆婆妈妈了回到上头还有许多事等你去做呢!” 临别依依黯然神伤林熠满怀的不舍抱拳深深一躬道:“婆婆保重!” 青丘姥姥悄然隐入空桑珠小青和小金也跳到了林熠的肩头离别时刻到了。 小白注视林熠沉声问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林熠笑道:“当然记得这么好记又好听的名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小白微笑一团光华从地面升腾将林熠笼罩入内;很快光华飞凝缩隐匿黑暗里再没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通海宫圣坛上方沉寂已久的铁牌蓦地重新缓缓转动扬溢起雾光。 云洗尘纵声长笑拔身而起睥睨群豪道:“刚才谁说老夫的爱女妖言惑众神谕之事空口无凭?他还有胆子对着圣坛再说一遍么?” 殿内混战不约而同停止下来即使仍在拼斗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放缓招式机械地拆解攻防。 数百道目光齐齐聚在转动的铁牌上。 渐浓的雾中悠悠泛起两行浮动的大字有人情不自禁地轻声念道:“万海朝宗使临雍野─” “当啷!”不知是谁第一个下意识地松了手中的仙剑殿内响起接二连三的金石坠地声。 周幽风无比快意地哈哈笑道:“千年守候今日终有结果!” 在场之人除了释青衍、雁鸾霜和血卫、兽营武士之外皆属东西两冥的教众。 目睹此情此景心头震撼实难言表不断有人向着圣坛虔诚匍匐拜倒其中当然也包括不少受叶幽雨等人鼓动作乱的雍野教众。 他们的斗志与信念随着大字的浮现彻底被摧垮惶恐地俯在神只的脚下。 严幽瑶死死盯着那两行字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一定又是唐守隅和云洗尘搞的鬼─姐姐你在哪里?” 突听叶幽雨失声问道:“小妹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已突围而去的严幽晦面容僵硬从殿外一步步走入惨然笑道:“我不该丢下你们更不该害了你们这就是报应─”语声未了她的双手猛然捏住自己的咽喉眼睛翻白“赫赫”低吼。 从她手指的缝隙中先是渗出一滴滴血珠而后慢悠悠钻出一条指甲大小的虫蛊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立即咽气化作一蓬绿水挥。 严幽瑶尖声叫道:“姐姐!”飞身而上抱住严幽晦朝后软倒的躯体触手冰凉僵硬已气绝身亡只有双眼睁得又大又圆满是怨毒。 凌幽如惊异道:“本命元蛊噬主?怎么会这样?” 严幽瑶凄惨摇头道:“原来他们早已控制住我们姐妹的本命元蛊可笑我们还蒙在鼓里一心卖命!他们这是在杀人灭口!” 释青衍不动声色沉声问道:“他们是谁?” 严幽瑶嘴巴刚一张突然双手松开严幽晦扼住喉咙极力喘息道:“白─”声音戛然而止一条本命元蛊跌落随它的主人同归于尽。 叶幽雨悲愤交集纵声怒喝道:“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声如雷鸣震得大殿嗡嗡回响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叶幽雨哈哈大笑击打胸脯宛若疯子一样道:“你们也来杀我啊来啊─” 释青衍道:“他们不杀你只因为你不属于那个组织不会泄漏他们的秘密。而杀死严氏姐妹的人恐怕也不在这座大殿里。” 叶幽雨一怔厉声喝问道:“那他们在哪里?告诉我!” 释青衍不答目光举向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起殿外的平台上站满了正魔两道的宾客壁垒分明各归所属。 然而要从这么多人里找出催动本命元蛊、夺去严氏姐妹性命的人又谈何容易? 叶幽雨一下像泄气的皮球痛苦道:“我错了我错了!”猛然挥掌拍向自己的脑门。 释青衍早有防范飘身探手抓住他的右腕道:“死很容易有勇气活下去才是真正艰难的事情。风雨如晦四大长老中的叶幽雨不该是个懦夫!” 叶幽雨颓然放手用复杂的目光打量释青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幽如看了心里也是难受叹道:“二哥算了。当年的老兄弟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你若再去了往后我还能找谁说话?” 释青衍感慨万千悠然低吟道:“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凌幽如深深看了释青衍一眼徐徐应道:“兄弟在─” 两人相视一笑似已有默契在心只剩叶幽雨兀自不能自拔喃喃道:“一笑泯恩仇?怎能笑得出!” 这时铁牌转动更急大字逐渐淡去翻涌的雾光中倏忽冒出一束光华凝成元神冉冉下沉收入林熠的体内。 紧接着小金、小青也一跃而出。 整个过程虽然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光阴彷如凝固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大口地呼上一口气。 “叮!”铁牌乍然静止周围九十九盏长明灯同时熄灭惟有圣火尚在燃烧。 唐守隅不顾匕还插在身上率先双手撑地向对面的林熠俯叩拜用腹语宏声道:“万海朝宗使临雍野─老夫唐守隅拜见圣使!” 除了担任警戒的“无痕雪”殿内冥教教众黑压压跪倒一片异口同声伏地称颂道:“万海朝宗使临雍野─” 殿外正魔两道的宾客鸦雀无声、冷眼旁观或多或少眉宇隐藏忧色却又是心思各不相同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花纤盈呆呆睁大眼睛诧异道:“啊冥府圣使竟会是林大哥这怎么可能?” 邓宣轻声苦笑道:“这次来西冥果真大开眼界往后不管生多么稀奇古怪的事再没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但花纤盈的兴趣很快从林熠身上转移开因为她现正道队列里不知何时加入了不夜岛的一路人马而自己苦心寻找多时的楚凌宇赫然在列。 只是楚凌宇根本没去注意花纤盈他的眼神错综复杂凝落在林熠身上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人群中的罗禹同样也是百感交集但当他注视到周围几位师叔越来越严峻冷厉的表情时心头愈沉甸甸的黯然地一声叹息。 林熠恢复了意识耳朵里听到山呼海啸般的贺诵声微觉茫然地睁开眼就看到周围俯拜的上百冥教教众还有斑斑未干血迹和扭曲残缺的尸体。 尽管还来不及完全想明白离开的这四个时辰里通海宫中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众人呼喊的话语里他已模模糊糊晓得自己便是那所谓的“冥府圣使”。 这玩笑开得可有点邪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回来就被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到现在圣使是干什么吃的他还没闹清楚却已成了教众叩拜的对象万众瞩目的焦点。 扫过释青衍见他向自己微一颔林熠的心神定了下来至少容若蝶没事。 他略一整理思绪顾不得别的先将唐守隅扶起道:“唐教主你不要紧罢?” 当铁牌停止转动的一刻插在唐守隅身上的匕亦安静下来血线自动消失圣坛也徐徐关闭。 无疑这些征兆在冥教众人的心目里比任何的说明都有力。 唐守隅站起身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林熠的双手上但异常愉悦含笑道:“很好非常好从未有过的好!” 林熠苦笑笑道:“我现在满脑子乱七八糟这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洗尘淡然道:“不过是有几个跳梁小丑想借机谋逆而已。” 周围教众这才纷纷起身肃立不语。 一群血卫被“无痕雪”压制在大殿一角群龙无又见林熠元神回返一时也没了主意忐忑地静观其变。 释青衍清楚林熠此刻最急迫的事是什么和声道:“林熠这里暂且交给唐教主和云巫圣处理你随老夫先去看一看蝶儿罢。” 林熠望向云洗尘和唐守隅云洗尘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老样子微笑道:“去罢这里有我们打理便不敢劳动圣使大驾啦。” 林熠摇头一声苦笑道:“有劳诸位。”随着释青衍走入那间厢房。 容若蝶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卧在软榻上筝姐目不转睛看护着她连林熠与释青衍进来也顾不得问候。 林熠的心情蓦地紧张起来惟恐辛苦一场突然又变成镜花水月;释青衍轻轻握住容若蝶的脉门半晌之后如释重负地舒展开眉头。 林熠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也随着释青衍的眉头舒展渐渐落下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若蝶怎样了?” 释青衍放开容若蝶的手腕低声道:“不碍事了。” 就听筝姐猛然兴奋道:“小姐活过来了!” 小金从林熠肩头跃下跳到枕边小心翼翼把小脑袋伏到她的心口猛“吱”地欢呼着一蹦十数丈高。 容若蝶的脸上徐徐泛起淡淡的血色胸口微微而缓慢地起伏跳动却仍未醒来。 林熠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容若蝶的纤手感受到一丝重归的体温他心情激荡无以复加眼中闪烁着水光双膝跪倒在软榻前深深垂将脸庞贴在了牢牢相握的两只手上。 这一跪向着上苍向着冥府更向着自己心中不曾熄灭的火焰。 释青衍收起守护容若蝶肉躯的宝珠轻声道:“她可能还需三五日才能苏醒待此间事了老朽就将她带回东海疗养贤侄随时可以来探望。” 林熠一震明白释青衍已破除了他与容若蝶不能会面的禁令。 至于这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将来可能面临的种种后果此际他已不愿去想。 失去过后他更珍惜现在珍惜相聚的每一分每一刻。 释青衍站在他的身后唏嘘一笑道不尽的感慨喜悲。 也许他不是个合格的仙盟盟主然而当他向林熠撤销禁令的一瞬却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骄傲。 但没过一会儿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悄然招呼筝姐齐齐退出了厢房只让林熠和容若蝶独处。 林熠毫无所觉他倍感珍爱地握紧容若蝶的手一刻也不肯放松。 玲珑龟慢悠悠爬了出来重新钻入了主人的袖口彷佛那里才是它真正喜欢的小窝。 小金和小青闪到了一旁的几案上静静看着林熠和容若蝶不知不觉地两颗小脑袋越凑越近终于也挨在了一起。 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祥和冥海汹涌跌宕的波涛变得很远很远只存在于另外一个缥缈的世界。 眼前的所有变得无比的真实让他有理由相信这不是梦。 不晓得又是多久听到耳畔青丘姥姥道:“我不想煞风景但外头已闹成一团而且恰好又都是针对你的是否你该去看一下?” 林熠抬起头替容若蝶将身上的薄被轻轻塞到身下皱眉道:“生了什么事?” 青丘姥姥冷笑道:“那帮正道菁英目睹冥府圣使出世大为不安借用你的事情有意滋生事端逼迫唐守隅将你交出。” 林熠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道:“树欲静奈何风不止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苦命?那世上一百个人里头有九十九个得拿绳子上吊。” 林熠苦笑摇摇头恋恋不舍松开容若蝶低声轻语道:“我出去一会儿你等我回来。不要害怕这儿有小金、小青陪着你。” 青丘姥姥居然也叹了口气道:“可惜她还听不见否则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林熠轻轻一笑道:“我相信她的心一定听得到我在说什么。” 走出厢房带上屋门看到门外除了六名兽营武士和筝姐外仇厉也在大殿里其它人却都不见了只有一些雍野教众在做打扫清理。 林熠向他颔问好道:“仇老哥这回你不会又要抓我问什么《云篆天策》口诀罢?” 仇厉冰冷的嘴角瘪出一抹笑意道:“他们都聚在前殿你去罢这儿有我守着。” 林熠道了声谢刚要举步又听仇厉唤道:“林熠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隆雅安已被我宰了。” “宰得好仇老哥不杀回头小弟一样要送他回老家。”林熠长笑道。 穿过殿外的长道刚到前殿门外就听里面一人道:“实不相瞒东西两教是否合并在下今日可以不问;所谓冥府圣使是真是假作为外来之人也不便置疑;但偏巧这位圣使林熠乃敝派不共戴天之仇敌双手于我正道可谓血债累累、罄竹难书无论如何唐教主都不能袒护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这声音很陌生但从嗓音和透露出的气度判断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果然青丘姥姥传音入秘道:“他就是楚凌宇的老子不夜岛岛主楚镇昙。” 这也难怪派中的长老连城雪死在自己手上惟一的爱子也和他拼得两败俱伤楚镇昙不出头报复才有鬼。 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林熠踏入殿门朗声道:“看来这里有不少人欲诛林某而后快了。”他一眼环顾过去偌大的前殿或坐或立不下百人。 主位上唐守隅靠在座椅里身后是周幽风、凌幽如稍远一些还站着个叶幽雨。 上客坐左右分作释青衍和云洗尘两位照旧一个合目不语一个举杯小酌对周围生的事情分明摆出一副置之不理的架式。 左侧依次落座着正道八派的各家掌门耆宿人人神色凝重。 在座椅后侍立的弟子中林熠很容易就找到了罗禹和楚凌宇现他们两人都正在望向自己六道目光一触即过却已包含千言万语。 右面一排多为来自五大魔宫的宾客当然没了宫主的烈火宫是缺席的。 雁鸾霜有意无意独自静立在殿门边脸庞朝外彷佛只专心欣赏风景;只在看到林熠时玉容轻泛笑靥向他颔。 石右寒嘿嘿笑道:“正主终于露面了果然神清气爽、春风得意啊。” 他本是极会隐忍之人但林熠与石左寒交情莫逆又屡次坏过他的事所以借题挥存心想挑起正道各派对林熠的敌意与警觉。 事实上无需他这么做以不夜岛、昆吾、天都为的正道各派今日也不会放过林熠。 那边昆吾派的玄澜真人已拍案怒喝道:“林熠逆徒你还有脸大言不惭!” 林熠不愠不火道:“玄澜道长既然昆吾已将我逐出门墙”逆徒“二字似乎就不该再用。莫非您还认为林某是昆吾弟子?” 玄澜真人一时语塞旁边天都派的雪松子插嘴道:“林熠赤松师弟可是你杀的?” 林熠坦然道:“是反正从先师开始这笔帐已算不清了再多几个我也无所谓。” 乔冠羽沉声道:“杀人偿命以你一条性命抵消诸位冤死的正道宿老并不算多!” 无数锋利而充满敌视的目光咄咄逼视下林熠缓步走到大殿中央从容自若道:“的确不算多。可惜在下的命终究只有一条如果在座各位人人想上来砍一刀我被剁成百八十块也不够。” 人群里猛然响起一个人的嗓音斩钉截铁道:“林师弟绝不是这种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这声音居然是从正道内部出的众人齐刷刷朝说话之人看去正是站在玄澜真人身后的罗禹。 玄澜真人面色铁青低叱道:“罗师侄这里不必你多嘴。刚才所有人也都听到林熠那逆─家伙已亲口承认了种种罪行你还替他辩驳什么?” 罗禹阔步走出队列单膝跪地铿然道:“就算林师弟亲口承认弟子还是不信!” 玄澜真人没想到罗禹如此强硬固执且在众目睽睽底下为林熠强辩恨道:“那你还相信什么?相信他是在说谎我们所有人都是在有意陷害他?” 罗禹昂然道:“是弟子就是不信林师弟会做出这种事!” 雪松子对林熠已恨之入骨闻言冷笑道:“好啊昆吾派弟子的骨气果真一个强胜一个千年名门与众不同贫道佩服之至。” 玄澜真人身躯微微抖克制怒忿警告道:“罗禹贫道给你最后一次认错的机会然后赶紧回到原位不准再说话!” 罗禹岂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略一迟疑深深叩道:“弟子字字自肺腑并不认为有错求师叔与诸位师长明鉴!” 玄澜真人面色苍白长叹道:“罢了昆吾派已教诲不了你你也随林熠去罢!” 第八章 辟魔 罗禹全身血液一起往上涌脑海里一片空白耳听到玄澜真人又道:“你在空幽谷自立门户结交匪类所做所为早已触犯门规;原本看在先掌门玄干师兄的面上敝派一直容忍盼你能迷途知返;可惜你今日居然变本加厉越放肆昆吾派再也容你不得! “罗禹望你今后好自为之掌门师兄那里贫道自会交代。” 罗禹徐徐平复沉稳地再次叩竭力用平稳的语气道:“多谢师叔!”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握到肩膀他不必回头已晓得是谁。 “有酒么?” 这是林熠与他久别重逢后所问的第一句话。 罗禹一瞬笑了滚滚的泪珠从眼眶里滴落回握住那只手站起身道:“有!” 只为这一句话他已能无怨无悔为着身旁的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所有人都静默了似乎是受到震撼又或者是给予将死者最后的怜悯没人上前打扰他们。 罗禹取出酒壶拔开了塞子。 “喝酒无论如何也该有小弟一分罢!” 又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左侧的人群里响起楚凌宇潇洒从容地走到两人身前。 林熠的眼睛亮了亮迎面碰上楚凌宇坦然的目光低声问道:“你不怕来日我再割你一剑么?” 楚凌宇摇头道:“那一剑割得好教我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伸出手亮出一条绸布却是那日玉水寨外一战他从自己身上割下的袍袖。 林熠接过酒壶痛饮一口立刻被楚凌宇劈手夺过道:“少喝点你还得留着精神。” 号称正道五十年后第一人的楚凌宇竟走出去和林熠称兄道弟执手言欢不仅正道各派连四大魔宫的人都惊诧无比。 楚镇昙面色难看但绝好的涵养令他并未立刻作居然还可以继续冷眼旁观。 罗禹喝尽最后一口笑道:“上回空幽谷一别我只当再无聚痛饮之日今天我们三人面对天下正魔两道各位宿老豪雄执手再聚人生至此已无所憾!” 楚凌宇摇头道:“可惜酒少了点还不过瘾等什么时候咱们再回空幽谷尝一尝嫂子的百花仙酿煮酒论英雄指点四海江山千古兴亡也不枉此生快意!” 林熠豪情飞纵意气激荡蓦然仰天长啸如春雷初绽龙吟四野将无数恩怨情仇、悲欢离合忘情宣泄。 罗禹与楚凌宇兴致勃呼啸相合。 三大年轻高手的啸声汇聚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滔滔洪流直冲天际浑然将所有一切置之度外。 花纤盈躲在邓宣身边眼眸亮满怀艳羡喃喃道:“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义气!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哥们儿死也甘心。” 忽听邓宣在旁边微笑道:“我不就是你的哥们儿么?” 花纤盈一怔桌案底下伸过手紧紧握住邓宣的一只小指。 啸声齐止林熠率先松开两人的手飘身回到大殿中央傲然四顾道:“该办正事了。” 楚镇昙道:“林熠你真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今日可敌过在座各派菁英?” 唐守隅徐徐道:“楚岛主错了至少还有雍野会与林公子同进共退!” 云洗尘放下酒盅淡淡道:“林熠是我的小兄弟更是圣帝的使节谁要动他老朽便先送他去见阎王。” 邓宣突然也扬声道:“还有金牛宫也管定这事了!” 众人尽皆愕然不晓得什么时候林熠又和金牛宫搭上关系了只有如青丘姥姥、花纤盈等少数几人明白邓宣已从种种蛛丝马迹里揣测到了林熠的另一个身分。 花纤盈脆声道:“我也支持林大哥─还有楚大哥罗大哥!” 花千迭叹息道:“连你这丫头也跳出来帮林公子?可谁让老夫已答应与金牛宫结盟?既然邓宫主放下话来老夫纵是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选一边站了。” 水无痕合掌道:“有趣有趣!所谓物以类聚花宫主邓宫主都倒向林公子一边老夫总不能帮着诸位正道菁英和你们对着干罢?” 这些魔道中举足轻重的枭雄霸主接二连三言表态支持林熠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 唐守隅和云洗尘固然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可邓宣和花千迭的话便耐人寻味了;更蹊跷的是水无痕也站了出来难道连他也吃错药了么? 水无痕当然不会吃错药这点林熠比谁都清楚。 释青衍显然也明白其中奥妙但他就是不开口。 正道一方则头大起来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年轻的昆吾叛逆竟能调动这么多魔道人物。 这样展下去今日通海宫中无疑要上演一场极为惨烈的正魔大战。 雪松子冷笑道:“好啊林熠这条命天都派是要定了看谁敢拦?” 楚镇昙摇头道:“今天是雍野大典的正日咱们在通海宫拼得血流成河恐怕也非诸位本意。况且林熠有句话还是对的他的命只有一条血债却那么多到底由谁来取?总不见得我们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罢?” 林熠心头一动悄然看向楚镇昙。 楚镇昙的目光却不是对着他的而是有意无意偏向那边的释青衍。 刹那间林熠有所醒悟。 静云真人蹙眉道:“话虽如此但咱们就这般放过林熠不成?” “不行!”辟魔神尼高声道:“别人会当咱们正道八派屈服在邪魔外道的淫威之下不敢出手;况且错过今日往后想杀他更难!” 她千真万确是云怒尘的人林熠心头冷笑却不一言。 雪松子道:“神尼言之有理。好就由贫道一人出手与林熠对决!” 玄澜真人道:“雪松道友林熠贻害天下皆因敝派管教不当;昆吾派清理门户责无旁贷还是让贫道出手罢。” 楚镇昙道:“诸位咱们纵是想用这法子善了可也要看林熠他们答不答应!” 林熠问道:“如果林某不巧赢了一场各位是否还会再派人上来寻仇?” 云洗尘笑道:“那岂不成了车轮大战么?小友放心若有第二场老朽替你接了!” 乔冠羽道:“好咱们就一战而决。若是你果真赢了我等立刻撤出雍野这笔帐留待日后再算。” 楚镇昙道:“老夫没有异议不晓得在座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各派宿老相互对视均自默默点头。 辟魔神尼道:“贫尼也无异议但出战人选事关重大尚请诸位慎重权衡。” 玄澜真人微微色变道:“神尼可是担心有人会徇私么?” 毕竟在座的无一不是正道成名百年、显赫一方的掌门耆宿谁也不相信会输给一个经历过连番恶战、伤痕累累的林熠也难怪玄澜真人特别敏感会做此想。 林熠等了半天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不等别人再开口哈哈一笑道:“既然神尼对别人都不放心不如就亲自出手让林某领教高明!” 林熠突然点名挑战别人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想得太多。 辟魔神尼虽非掌门身分可却是这里有数的正道高手且一向疾恶如仇、手段狠辣;如果由她出战也许比雪松子和玄澜真人的把握更大。 不一言的释青衍沉静的脸上有一丝笑意只是没人能看得出。 辟魔神尼一怔却突然感觉到林熠双目寒芒如刀一股犀利冰冷的杀气出鞘而至迫得她几近于本能地从座椅里腾地站起拂尘一挥才堪堪抵住这股惊人气势。 但杀气却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辟魔神尼暗叫不好明白已中了林熠的诡计。 她如果不站起来尚可拒绝挑战或者等其它人出面接替;但大庭广众之下应声而起就等若接受了挑战那就万难再坐回去了。 她一抖拂尘收于腰后走到距林熠三丈处停下身子渊渟岳峙、静如处子尽显一派大家风范令殿内不少人开始为林熠悬起心来。 林熠自己倒是轻松自如彷佛面前站着的不是纵横僧俗两道、剑下不知死过多少魔门精英的辟魔神尼而只是一个三流小角色。 他微笑问道:“三招够不够?” 辟魔神尼愣了愣。 她虽自忖有必胜把握但要三招拿下林熠未免有些托大毕竟这小子曾与楚凌宇激战百合拼得两败俱伤殊不可轻视。略一迟疑道:“你这是在向贫尼讨饶么?” 林熠摇头道:“神尼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三招之内击败你又怕你输的太惨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多嘴问一声。” 一言既出四座哗然。 辟魔神尼的修为连云洗尘、释青衍亦不敢轻言三招制胜林熠居然当着百多正魔两道的高手主动提出是不是被冥海之行烧迷糊了? 辟魔神尼双眉上挑眸中冷光迸射如电直射林熠半晌缓缓一摇头道:“不够!” 在她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林熠神色如常问道:“那神尼认为需要多少招?” 辟魔神尼冷笑道:“多少招都不够!” 林熠似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不慌不忙又问道:“这么说来在下是无望战胜神尼了?但不晓得神尼想击败在下又打算用上几招?” 绕了一大圈竟是为了这个! 人人都明白辟魔神尼钻进林熠的套子里是出不来了以他的有言在先兼之她的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也报不出三招以上的限定。 可要在三招以内击败林熠却又谈何容易! 辟魔神尼的眉毛竖到近乎直立徐徐道:“一招贫尼只需要一招!” 林熠慢条斯理地笑道:“我明白了神尼是想施展贵派的”聚合相诀“一剑取了林某性命;可惜杀机一起佛心渐远神尼未必能够如愿。” 辟魔神尼冷冷道:“除魔卫道何言杀机?施主恶贯满盈我佛慈悲也容你不得!” 林熠哈哈一笑道:“破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神尼先要除的只怕还是心魔!” 辟魔神尼面色微变厉喝道:“竖子无知莫非想讥嘲贫尼百年修行还不到家?” 林熠一改适才的和风细雨步步逼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何以为家?” 辟魔神尼名重天下即便各派掌门对她亦景仰有加何时受到过这样的讥诮指责?背负的仙剑“须菩提”徐徐从鞘内弹起露出半截耀眼锋芒森然道:“灵山即我家竖子焉懂?” “吭─”须菩提剑煌煌颤鸣一股浩然剑气直逼林熠显然不想再与他在口舌上纠缠下去。 她一亮剑整个人又是不同宝相庄严神情肃穆双眉落回原位两眼半睁半闭一袭僧衣无风自动身躯内散出一蓬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晕宛若佛光普照。 众人暗自咋舌不晓得林熠为何一再激起辟魔神尼杀机引得她不惜自损真元施展“聚合相诀”要一剑斩杀他于当场。 只有释青衍清楚真正起杀机的不是辟魔神尼而是林熠。 针落可闻林熠依旧一动不动静静与辟魔神尼对峙。 没有人敢打扰他们因为决战早在辟魔神尼站起的一瞬已经开始! 柔和浩荡的金色光晕缓缓向四周扩散将辟魔神尼的身躯完全笼罩也迫近到林熠的身前。 她的双手徐徐合十低声念诵着御剑真言体内精纯的百年佛门真元流转周天源源不断注入须菩提仙剑。 林熠的身上也散出诡异的青光一望即知绝非源自昆吾派的正道心法然而这蓬青光缥缈空灵如同一缕缕轻烟缭绕与辟魔神尼的“真如佛气”分庭抗礼不落丝毫下风却是青丘姥姥的“青魄灵韵”。 “叮─”须菩提剑拔鞘腾空焕放出万道灿烂金光犹如潮水一波连一波朝外推进很快方圆十丈内剑气弥漫佛光恢弘但总吞没不去林熠释放的那蓬青色光芒。 须菩提剑渐渐消隐一朵硕大的金光莲花赫然在空中盛绽片片花瓣熠熠煌煌让人无法以肉眼直视。 辟魔神尼头顶水汽蒸腾显已将功力提升到极致境界双手佛印遥指金莲沉声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莲碎散却幻化成无数一生即灭的光花纷纷洒洒恰似漫天大雪柔和地吹拂向林熠。 林熠终于动了朗声笑道:“踏雪寻梅人生乐事!”心宁仙剑龙吟而出与身心合一直撄其锋化作一束银光射入幕天席地的金色光雾中彷佛是一羽飞翔在风雪高空的青鸟自由而奔放。 一朵朵若隐若现的梅花在大雪中怒放宛若盛绽的托盘轻盈婉约地接住那一闪即逝的雪花让它在花蕊中凝成露珠瞬息间一同挥散。 寒梅傲雪有多少雪便会开出多少花其中零落多少风流过往? 众人耸然动容林熠施展的并非御剑诀而是一式旷古铄金的绝世剑法! 然而除了楚凌宇谁都是平生仅见即如云洗尘与释青衍也禁不住暗中击节叫好。 辟魔神尼的脸上古井无波完全融入无我无物的空寂之境但她的灵台仍能清晰感应到林熠就像那冰天雪地中的梅花在风雪里不死不灭生生不息。 她的双手佛印猛再合起迸射出夺目金光长声吟道:“聚合相─” “呼─”飘扬的大雪消失她的身影寂灭天地间重又开放出一朵金莲将林熠的身影彻底吞噬。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若非通海宫的建筑十分坚固只怕也会在这声轰鸣中瑟瑟崩溃。 金莲迸碎激荡成无数缕流光向四周激射。 在座宾客纷纷挥袖出掌“嗤嗤”锐利的空气呼啸声不断大殿的明柱上已是千疮百孔。 林熠的身影从金光里飞弹而出翻滚着坠落在背部着地的刹那左掌勉力一拍堪堪弹起倚靠到一根明柱前。 他的衣衫碎裂得不成形状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殷红血痕双目黯淡嘴角溢血以剑支地。 这时人们才看到辟魔神尼伫立在金雾飘荡的大殿中心僧衣完好无损只是面色稍嫌惨淡须菩提剑执于右手低低下垂指向右侧地面左手佛印竖在胸前。 但依然被楚镇昙等人隐约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辟魔神尼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林熠似惊骇不解似愤怒困惑。 林熠剧烈喘息着神情极为舒畅虚弱的声音道:“我错了果然一招就够了。” 辟魔神尼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下突然听到林熠传音入秘道:“你死的并不冤赤松子正在冥府恭候上路罢!” 辟魔神尼猛一睁眼左手指向林熠道:“你─”身躯一晃胸前僧衣渗出一滩鲜血右手的须菩提剑“叮叮叮”碎落一地生机立绝。 大殿内顿时沸反盈天漱心庵的弟子纷纷扑上扶住辟魔神尼的遗体更有人蜂拥而上想找林熠报仇。 结局太过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更多的人还深深沉浸在难以言语的震撼中。 只有林熠有苦自知他实是合起青丘姥姥两人之力才一剑斩杀了辟魔神尼非但自己再遭重创青丘姥姥亦是元气大伤难以为继。 凌幽如身形一晃挡到林熠跟前对着逼上来的漱心庵弟子冷冷道:“怎么想趁火打劫食言毁诺么?” 几名漱心庵弟子一怔从悲愤中清醒过来。 不管怎么说辟魔神尼终究死于公平决斗且双方有言在先一战而决不得横生枝节。 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这点规矩总是明白的进退维谷下悲从中来齐齐失声痛哭。 雪松子面色铁青走到漱心庵弟子身前安抚道:“诸位小师父节哀顺变这笔血债他日正道八大剑派势必会向林熠讨回!” 自己替雪松子的师兄报了仇他却还要为真正杀害赤松子的凶手讨还公道林熠心里说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淡淡苦笑一声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低道:“苦命我还真是苦命啊!” 几名正道耆宿小声略一商量后齐齐起身楚镇昙开口道:“唐教主既然林熠此战获胜我等自当遵守承诺暂不寻仇; 还请唐教主打开九曲幽径容我们即刻离去唐突之处尚请海涵!“ 唐守隅无意挽留微微欠身道:“恕老夫多有不便无法远送便请周长老代我相送。他日有缘当谋后会。” 楚镇昙不置可否淡然一笑抱拳为礼率先走出大殿。 正道各派宿老弟子秩序井然依次退席人人脸色凝重。 没有人再向林熠望一眼。 楚凌宇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向林熠一颔也匆匆随着楚镇昙去了。 邓宣身边香风轻动眼角余光已瞥到花纤盈的身影飘出殿外他摇摇头绕过人群也慢慢步出大殿一抬眼却看见花纤盈孤零零一个人立在远处却哪里还有楚凌宇的踪迹。 花纤盈板着脸一动不动地站着人已呆了。 第九章 钥匙 一把钥匙一把看似普普通通的钥匙打开了一扇同样普通的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门后的密室赫然就建筑在通海宫后殿的底部。 开门的是唐守隅身边站着的只有两个人─云洗尘与林熠。 唐守隅开启锁孔时一向沉稳如花岗岩般的右手竟在不自觉地颤抖。 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和云洗尘乃至东西两冥的历代先祖宗师已足足守候了千年。 “这是敝教第一代教主坐化之地”云洗尘的声音如同唐守隅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低声向林熠解释道:“闭关前他留下偈语预言千年之后将有冥府圣使执匙而来开启此门解天下之浩劫开万世之承平─” 门锁开了林熠心头蓦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似乎门后的密室中存在着某样事物曾与他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唐守隅深吸一口气推开尘封千年的门。 林熠怔住了空荡荡的密室中盘坐着一名黑衣青年双手托在膝上虚捏法印面目表情肃杀冷酷栩栩如生甚至那袭黑衣都光鲜如故哪像经过千年? “小白!”他终于禁不住脱口低呼道。 惟一不同的地方只是衣衫的颜色由此也醒悟到为何冥教会同时崇尚黑白两色了。 “你见过他?”相比林熠的震惊唐守隅和云洗尘反而冷静许多在身后问道。 林熠慢慢从第一眼的震撼中复苏再次仔细打量黑衣青年才现他或多或少在神情气质上与见过的小白略有差异。 他默默颔却恪于对小白的承诺没有多说什么。 唐守隅道:“说来你也不信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创教祖师的真颜。他生前从不以面目示人总将自己遮掩在黑纱之后仅有的画像也在闭关前亲手烧毁。” 云洗尘默然伏地向着坐化的黑衣青年一步一叩虔诚万分地叩拜颂祷。 唐守隅也伏下了身子与云洗尘一同行着冥教最隆重恭谨的俯拜大礼。 林熠迈上两步跪伏到两人之间的空位上双手刚一着地黑衣青年身前的青石砖突然毫无征兆地显现出一行金字。 他一怔望去却见写的是:“千年一脉无我无你归去来兮。” 这行字非但林熠看见了唐守隅和云洗尘同样也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正在思忖体悟偈语的含意已坐化的黑衣青年双目霍然睁开亮起黑芒。 难道是复活重生?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换个胆小的可能此刻已被吓昏了过去。 黑芒渐盛从眼眸中陡然如寒电般射出刺入林熠的双目。 林熠低哼一声身躯猛烈后仰又缓缓抬升恢复原位却依稀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瞬息间钻入灵台深处融于无形藏匿了起来。 紧接着一种难以驾驭的心灵力量驱使着他不自觉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黑衣青年。 当他的脚踩踏到金字上的一霎黑衣青年体内迸射出绚烂夺目的一团强烈光芒将两者齐齐吞没。 近在咫尺的唐守隅和云洗尘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怪异感觉彷佛他们与林熠已被这团突如其来的光芒隔离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 触手可及又遥不可望。 “轰─”林熠只觉得脑海剧烈炸痛元神产生勃然出窍的奇异幻觉眼前的万道绚光陡然无影无踪也再看不到那尊坐化的遗体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无垠空间和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庞大魔气。 魔气就像千万条奔涌的江河近乎狂野地破入自己的躯体。 灵台瞬息魔意漫溢却像夏日的山洪还在不断的上涨上涨─他甚至感觉不到青丘姥姥的存在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宛如一个垂死挣扎的溺水者。 守心珠很快失去效用身体有一种强烈痛苦的膨胀感明明灵台有熊熊烈焰在燃烧炙烤可周身却彻骨冰寒似被活埋在万载玄冰中。 他想呼吸却现吸入的是森森魔气;他想呐喊却感到咽喉被紧紧扼制。 漫溢的魔意在灵台内肆虐横行似乎要将他所有的意识和知觉统统碾压成碎片送入深不可测的地狱之渊永远埋葬。 恍惚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崩裂开千百个小孔一股股魔气从内飙射而出却又更多百倍的力量从外部强行灌注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出痛楚的嘶喊。 经脉都像碎裂了一般好像整个肉体都成了一个千疮百孔、注满魔气的皮囊只有心脉在真元的苦苦护持之下顽强而绝望地抵抗着一波波排山倒海的冲击。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他很想把那个小白化身的、所谓的冥教开山圣祖抓到面前来问一问到底上回见面时哪儿得罪他了要这么玩人?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惜在他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灵台深处那股蛰伏已久的冰寒魔意也开始蠢蠢欲动鼓荡喷出与已盘踞灵台的攻略者合而为一汇聚成一股庞大得近乎恐怖的力量如同泛滥的汪洋大海转眼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喀喇喇、喀喇喇─”他只觉到脑海里不停地有金色耀眼的电光在闪一记记劈开他的头颅刺穿他的灵台将他肢解粉碎。 他已无力再抵抗继而失去了抵抗的意识。 懵懵懂懂察觉着自己的元神像风一样地在海面上飘浮流散失去了方向。 他苦笑一笑没了言语。 死便死罢这世界本就无所谓生死真幻。 冥府的鬼魂是生是死? 凡间的苍生是生是死? 清醒时所见的恶便是真实么? 睡梦中经历的美便是空幻么? 那么多人皓穷经孜孜以求的天道又是什么? 它真的存在么还是如同梦一样的空幻? 他想着想着浑然忘却体内澎湃的魔意周身汹涌的魔气竟不知不觉沉睡去。 许久许久金电消失他从昏睡中醒来惊异地觉自己非但没有魂飞魄散体内反而充满了无边无际、瀚若浩海般的魔气。 恍然中似是小白的声音在耳畔低语道:“碎相破空顿见真如本性─” 林熠怔了怔隐约记起这是碎空诀的总纲句。 一念即起原本混沌冰封的脑海轰然驿动碎空诀洋洋洒洒一千余字的纲要心诀纷沓而来灌注心田。 他涌起莫名的欣喜默念碎空诀的下一句心法“破而后立前念不生即心”灵台空明一片无尘无染不着一念一意终于渡过散仙天劫徐徐晋升更高一层的崭新境界俨然成为堪与当世宗师齐头比肩的卓大家。 他的头顶冉冉蒸腾起青红黑三色华光云缭烟萦映照全身通体一亮一灭犹如星辰闪耀全身心地融入到无垠的道法天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一排排碎空诀的心法逐渐消隐到最后蓦地亮起一行十字真言道:“立而不用后念不灭即道─” 林熠一愣杂念顿生真言无声无息倏忽碎散没入黑暗。 只差最后一句他就能够功德圆满然而世事难全总有缺憾亦不可强求。 所以一丝丝遗憾的感觉很快从心头消失他徐徐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己正盘腿坐在密室里但面前的那尊黑衣青年的遗体却不见了。 身后响起唐守隅的声音道:“整整一日两夜你终于醒了。” 林熠微觉惊诧道:“哦?唐教主您一直都守在这儿么?” 唐守隅笑道:“我和云教主从前晚起便轮流在此守候老夫运气稍好等着了圣使苏醒的时候。恭喜你突破地仙之境距离大乘天道仅剩一步之遥。” 林熠回转身问道:“唐教主请问那尊开宗教主的遗体去了哪里?” 唐守隅道:“就在刚才圣使从光雾中显露身形先教主的遗体便在黑光中炼化飞升了无痕印。可见他守候千年果是专为公子。” 林熠灵台生出一丝奇妙明悟喃喃低语道:“千年一脉无你无我─” 唐守隅微笑道:“有一件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随同隆雅安叛乱的血卫除当场格杀的外尚有二十余个如今都暂押在牢内等候林公子处置。” 这是在试探他和云怒尘之间的真实关系了。林熠不动声色道:“那就继续押着罢。” “老夫明白了。”唐守隅莫测深浅地一笑悠悠道:“或许圣使不相信眼下实是老夫平生最感欣慰兴奋的一刻。敝教千年守护终得正果唐守隅上对得起列祖列先下对得起天下苍生更圆却了夫人遗愿虽死也无憾了。” 林熠道:“有一个疑惑在下不晓得该不该多嘴;外界传闻唐教主与夫人之间似有颇多矛盾多年不曾来往可听教主适才之言却是对故夫人情深义重之极?” 唐守隅呵呵低笑丑脸上焕出一层奇异的光彩道:“我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已明白这就是我今生惟一深爱的女子。而老夫想得到的也从来没有落空过。她最终果然成了雍野的教主夫人!” 他渐渐沉浸到对往昔的追忆喃喃道:“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至今我都记得她年轻时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就好像在昨天。可惜到手的东西往往不懂得如何去珍惜老夫终究还是栽在了自己的风流成性上。” 他指指喉咙惆怅苦笑道:“你可晓得老夫因何会突然失声?” 林熠摇头。 唐守隅叹道:“这其实是凌幽如所为!” 林熠低“啊”一声唐守隅道:“我实不该在娶了夫人之后还和她藕断丝连最后激得她祭出”痴情蛊“种入老夫体内。” 惟恐林熠不清楚“痴情蛊”的来历他又解释道:“此蛊需以宿主本命元神秘炼二十年方能成形一旦种入对方体内便会如疯如魔视天下女子如无物独独迷恋于痴情蛊的宿主。许多南疆女子就是以此种手段留住心中情郎。” 林熠骇然摸摸鼻子叹道:“由此可见女人实在不能多惹有一个就足够了。” 唐守隅低笑道:“老夫观林公子面相将来怕也会情孽缠身莫要重蹈覆辙才好。” 怎么会?林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听唐守隅继续道:“幸亏老夫亦是此道中人对各种虫蛊都具有一定的抗御能力才未立刻着道。 “当时我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即杀死宿主则蛊毒自解;要么俯帖耳永为裙下顺臣。” 林熠道:“如今看来这两种方式唐教主都放弃了。” “因为老夫想到了第三种方法那就是在体内炼化痴情蛊。”唐守隅笑了笑道:“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林熠颔道:“如果是我也只有选择这条路毕竟凌长老痴情无罪。” “若非痴情之人焉能炼出痴情蛊?她也是个可怜女子。”唐守隅黯然一叹道:“都是老夫害了她们两个!夫人闻知真相后便要我惩处凌幽如可我狠不下心。争执之后她以为老夫对凌幽如旧情未了一怒而去。其实我这生爱过的女子真的只有她一个。” 林熠沉默片刻道:“她会一怒而去显然也是因爱生恨如果您当时解释清楚或许能够挽回。” “老夫何曾不作此想?”唐守隅苦涩地笑道:“无奈祸不单行我与她惟一的爱女竹雅竟也为此事与老夫反目继而刺 杀凌幽如未果。我一怒昏头狠狠煽了她一个巴掌第二天小雅便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 老天不会这么巧罢?难怪当看到唐夫人遗体的时候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林熠心中一动终于没把他的猜想说出口来。 唐守隅接着说道:“夫人闻讯后对老夫恨之入骨任我百般恳求也不愿回返纠缠之下最后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寻回小雅二是处死凌幽如。但到她离开人世这两个愿望我却一个也没能为她实现。” 顿了一顿似在自言自语道:“幽如无论如何老夫是不能杀的但我始终没放弃找寻小雅。无奈人海茫茫雍野远隔尘世辛苦二十年也终未能找到成为老夫这生最大遗憾!” 林熠暗暗替他难受假如唐守隅知道他心中牵挂的爱女很可能早已黯然离世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出了这些事后幽如自责不已曾亲上瀑藏石府向夫人请罪。”唐守隅道:“可夫人一次次都闭门不见。不过时间长了或许是夫人感于其诚也慢慢有所软化。 “这次圣教大典我让幽如前往迎请也未始没有私念所以严幽晦他们妄图嫁祸幽如老夫第一个不会相信!” 一段往事说完密室了沉寂了许久两人各有所思相对静坐。 “知道为何老夫突然会和你说起这些?”唐守隅忽然一笑打破沉默道:“我就要走啦这些悒郁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希望能一吐为快也算卸下心结。” 林熠一惊道:“唐教主你─” 唐守隅泰然自若地微微摆手截断道:“事实上早在两日前老夫便油尽灯枯只为能守护圣使才勉力支撑至今。这两天我已将所有后事安排妥当就只差最后一桩拜托你替我完成。” 林熠肃然道:“请唐教主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唐守隅珍而重之双手托起一根不到尺许的黝黑法杖微笑道:“这便是敝教教主的信物”灭度杖“。云洗尘的东圣教虽势压雍野可圣教真正的至宝却始终掌握在老夫手中如今就将它托付于你。” 林熠一震注视灭度杖问道:“唐教主难道您忘了在下是巫霸云怒尘的使者?” 唐守隅道:“对老夫和圣教而言林公子惟一的身分就是我们守候了千年的冥府圣使。”归去来兮轮回衣钵“无论你相信与否这都是冥冥天意注定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仅只是一个过于巧合的误会呢?”林熠问道。 唐守隅摇摇头道:“不会错了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有钥匙打开这间密室。不久之后云洗尘也会将他的教主之位禅让与你。借着圣使到来分裂百年的东西两教又终能合流一统。 “只不过老夫这回抢在了他的前头总算捷足先登了一次。”说罢得意一笑脸上甚是愉快。 林熠吃惊道:“你是说云老前辈也打算将教主之位传给我?” 等了半天也不闻唐守隅回答林熠心内一惊低唤道:“唐教主!”探手一试唐守隅脉息全无竟已在最后一笑里仙逝。 林熠呆住了向着唐守隅的遗体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半晌后才想起打开密室的门将噩耗通知众人。 孰知门外周幽风、凌幽如等人率着雍野三十多名元老人物黑压压地肃立一片鸦雀无声地守在那里。 一见林熠现身没等他开口周幽风便率领众人齐齐对着他俯身拜倒异口同声呼道:“拜见林教主!” 唐守隅果然已将一切的后事安排妥当。 林熠的目光扫过周幽风等人肃穆恭谨的脸庞察觉到他们压抑的哀恸与隐藏的泪光哑然失语。 一切恍然若梦而他也只想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大睡一场。 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进容若蝶屋子里的当看到她沉沉入睡的安宁神态时他的心也随之渐渐变得宁静。 每艘远航的船都需要拥有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人又何尝不是? 雁鸾霜也在默默看着林熠聚精会神地替容若蝶整理鬓边的丝将她的小手轻握入自己的手心。 小金和小青不知携伴去哪里游戏山水尘世彷佛离这里很远。 “我要走了”雁鸾霜忽然轻轻道:“特地来向你和容姐姐告辞。” 林熠没有回答依然安静地凝视容若蝶的睡姿。 “曹衡不愿意回空幽谷说要等你一起回去看望曹彬夫妇。”雁鸾霜接着说道:“还有邙山双圣。” 林熠苦笑道:“只怕我已没有空闲回返空幽谷多谢你了雁仙子。” 雁鸾霜钟秀纤长的睫毛轻轻微动低低地道:“朋友之间何需说”谢“。” 林熠笑道:“我格杀了辟魔神尼又添一桩血案正道各派更加恨我入骨。如今再答允接掌雍野嘿嘿雁仙子还能将一个魔头当朋友么?” 雁鸾霜答非所问道:“听说林兄很爱喝酒可能尝得出此酒的来历?”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瓶酒递给林熠。 林熠愣了下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幽香扑鼻。他精神一振道:“空幽谷的百花仙酿雁仙子怎会随身携带?” 这当然是个问题因为雁鸾霜和他和罗禹都不一样绝不是酒徒也没道理随身带着空幽谷的百花仙酿。 雁鸾霜浅笑不答又取出另外一瓶举手相邀道:“林兄请。” 第十章 孟婆汤 翌日清晨。玉水寨西六十里残月晓风大地彷佛还在沉睡。 云怒尘一动不动在这里站了很久晨曦似已与他融为一体蓝色的袍服上静静凝结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的身后老峦犹如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倚靠住一株古木头上依旧戴着陈旧的斗笠。 林熠的脚踩在松软潮湿的落叶上出“沙沙”的响声从山林的另一边徐徐出现在云怒尘的视野中只是一个人。 云怒尘依然没有动但瞳孔在微缩用城墙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面迎着林熠。 林熠在他面前停步漫不经心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和脚面上沾着的草屑很友善地问候道:“两位早一路辛苦。” 云怒尘注视林熠的胸前徐徐问道:“姥姥也来了罢?” “叮─”空桑珠在林熠怀里一颤青丘姥姥现出雪白的身影冷冷道:“难得山尊会记挂着我真是受宠若惊。” 云怒尘没有理睬她对林熠道:“你很聪明没有带其它人来。” 林熠笑笑道:“我倒也想这么做可惜天色太早其它人都还没起床。” “隆雅安死了”云怒尘沉声道:“仇厉杀了他。” 林熠气定神闲道:“如果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况且真正害死他的人应该是山尊才对。从一开始我这个正牌使者就只是个幌子你暗中早已和严幽晦他们密谋好了一切却还让我前来雍野与唐教主谈什么结盟。” 云怒尘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却现林熠的双眸平静如一池秋水毫无惧意的与他静静对视于是缓缓道:“这些老夫已禀明了龙头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是善后问题。” 林熠道:“看来山尊已成竹在胸在下洗耳恭听。” “云洗尘和仇厉都尚在雍野这是除去他们的一个绝好机会。”云怒尘道:“这两人一死冥教群龙无势必乱作一团。届 时雍野东进兵临南海总坛老夫便可现身收拾局面轻而易举将冥教纳入囊中。“ “我明白了”林熠道:“山尊是打算借助雍野之力威迫东圣教令其陷于绝境。您老人家横空出世振臂一呼与我上演一场力挽狂澜击退雍野的好戏自然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下一任的东圣教教主是么?” 云怒尘道:“林教主已是雍野之主这事对你不过举手之劳。一旦成功东西两教以龙断山为界永不相犯。从此雍野扩地万里枕戈中土;而老夫也能一遂宿愿了却旧恨。你我正可各取所需。” 青丘姥姥冷冷道:“云山尊你听说过鸬鹚捕鱼的故事么?” 云怒尘轻抚怀中的魑琥道:“巧得很老夫也是南方人。” 青丘姥姥颔道:“那就难怪了。在南方许多渔户家中都豢养了鸬鹚每日驱使它们入湖捕鱼。这时渔户只需要悠然坐在船头便可等着鸬鹚捕起鱼后满载而归。而他们仅不过用区区几条小鱼便随手打赏鸬鹚罢了。” 云怒尘用力一搓魑琥皮毛怒声道:“你的意思老夫便是那个坐享其成的渔户?” 林熠淡然问道:“那么在下就是山尊养的那只鸬鹚了?” 云怒尘冷哼道:“林熠做人不能得意忘形忘了天高地厚!” “吱─”魑琥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楚的扭动身躯似乎云怒尘是在借此警告自己同样能如摆布魑琥一般轻而易举地蹂躏他。 可惜林熠好像没明白这个意思怜悯地望着魑琥道:“山尊心里不快何苦把气出在这小东西的身上?” 云怒尘漠然注视林熠眼睛里夹杂着嫉妒与愤恨的目光。 老峦悄然无声地飘身到云怒尘身旁面容深深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说道:“林熠也许是山尊没有把话交代清楚。这分计划已得到龙头的批准必须执行。” 林熠冰冷地面对这个与自己拥有同一血缘的人生硬道:“既然如此两位只管杀入雍野击毙云洗尘和仇厉。非但能将东圣教置于掌心也大可把雍野一并吞下还需多问林某什么?” 云怒尘眼眸电闪如刀冷笑道:“你敢违背龙头的旨意?” 林熠冷冷含笑道:“我和龙头只是结盟合作不是他的奴才。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一股冷洌恐怖的浓重寒意从云怒尘魁梧的身躯内勃然而生林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好似露水也要结冰。他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血雾脚下的泥土冒起淡红色的水气。 “啪啪啪啪─”树梢上那几羽红雀僵直坠落在林熠与云怒尘之间的泥地上全身无一伤痕羽毛下却渗出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林熠的衣袖轻轻漾动承受着来自对面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迫。 云怒尘不是善男信女然而这里又有谁是呢?现在还需要林熠而且龙头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杀了这小子。况且以后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整治这小子不必在眼下这微妙的局面之下弄僵一切。意识到这点后森寒的杀机从他的脸上消散呵呵一笑似乎什么也没生过一样泰然道:“看来老夫这回是白跑了。” 林熠叹了口气面色也松弛下来说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云怒尘心头的怒火足以烧死林熠一千回可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年纪大了难免会犯老糊涂请林教主见谅。” 林熠摇摇头不以为意道:“在下在山尊眼中只是个少不更事的乳臭小儿哪里当得起”见谅“二字山尊言重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云怒尘打着哈哈笑道:“那老夫便放心了。” 林熠道:“可惜在下对山尊却还有些不放心。” 云怒尘一怔似是嗅出了某种令他警惕的味道:“哦?” 林熠道:“在下担心山尊来雍野容易想回去却就难了。” 云怒尘眸中精光暴绽罩定林熠道:“林教主有打算留下老夫?” 林熠面不改色回答道:“山尊以为大清早在下放着好觉不睡跑到深山老林里是来陪你呼吸清新空气么?” 云怒尘视线拂过静立一边的青丘姥姥不屑道:“就凭你么?” 林熠轻笑道:“在下哪有那么大的胃口敢留下山尊?” 云怒尘遽然醒觉“砰砰”两记闷响背心已被老峦摧枯拉朽的掌力击中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闷哼着朝前踉跄两步又牢牢站定脸上的血色退尽怒吼道:“混蛋你们竟敢串通一气谋害老夫!” 他连中老峦两掌居然可以站直身子声若洪钟地高声怒骂修为之深委实令人咋舌。 老峦一击之后朝后飘飞用一贯如故的冰冷语气道:“这只能怨你太蠢太自负。” 云怒尘再次望向青丘姥姥见她微含冷笑轻蔑地盯着自己心陡地沉到谷底。 林熠负手从容地看着这一切的生徐徐说道:“云山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真正想把阁下留在这里的既不是在下也不是老峦而是龙头的旨意。” 云怒尘脸色剧变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信!” “其实你已经信了只不过不敢说出口断绝了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是么?”林熠沉静道:“事实上我和老峦没有任何串通因为他始终都和你在一起。但我早已料到他会出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云怒尘低哼道:“姥姥你怎么说?” 青丘姥姥冷然道:“山尊到这时候才想起我来不觉得太迟了点?” 云怒尘举目四望老峦和林熠、青丘姥姥前后夹击隐成合围之势即便他没有受伤想从这三人合围之间脱身亦非易事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森冷的寒意。 林熠扬手将一张薄绢凌空送到云怒尘面前说道:“我说过你不该来的。” 云怒尘勉强振作精神聚目打量薄绢上的文字:“云怒尘若至雍野可与老峦、青丘连手杀之。” 字体中规中矩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落款一方独一无二的龙头标记落到云怒尘的眼里无疑于绝杀的阎王令。他惊怒交加探手抓过薄绢用力一握碎作粉屑簌簌飘落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唇角淌下滴落到魑琥光滑的皮毛上。 老峦冷酷的眼神凝注在云怒尘惨淡若金的面庞上充满讥诮地道:“山尊真以为龙头批准了你的计划命我陪同前来督促林熠执行?这么做不过是引你南来的一个诱饵。当你离开无涯山庄的一刻就已然踏上了不归路!” 云怒尘濒临涣散的眼神恶狠狠瞪视老峦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道:“一定是你和林熠暗中挑唆龙头杀我对不对?” 老峦叹息道:“你的确是老糊涂了龙头岂是能受别人挑唆蒙蔽的人?事实上他早已对你十分不满心怀戒备了。除掉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云怒尘呆如木鸡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一根稻草不肯放手低吼道:“龙头在哪里?老夫要当面问他!” 老峦道:“太迟了龙头已给过你太多的机会。你多年来秘密培育亲信扩充血卫令忘忧崖只知有山尊而不知有龙头隐然已成阁下私属禁地这些龙头都一清二楚; “你擅命隆雅安杀了龙头答应林熠要放的人令龙头失信他人颜面无存龙头依旧一忍再忍; “你背着龙头暗中联络雍野叛党一心一意要自立门户只在失败之后才向上禀明龙头顾念旧情仍不愿为难阁下。 “但你利用林熠刺杀云洗尘以达到称霸南疆的奢望你把龙头当作什么?你不死谁死?” 老峦的语气平淡和缓但对云怒尘而言却是字字锥心心寒彻骨他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既然林熠已经掌握了雍野东冥也指日可下我对龙头而言已毫无利用价值;鸟尽弓藏这一点我本早该想到的。实在是老夫太蠢太自负以为他不敢动我!” 青丘姥姥道:“只凭山尊最后那句话今日死得就不冤。” 云怒尘忽哈哈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老夫的今日就是诸位的明日!云怒尘追随龙头七十多年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等你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只怕会比老夫更惨!” 老峦冷冷道:“有劳关心相信我们三个谁也不是傻瓜。” 云怒尘颔:“原来如此只有老夫才做了七十多年的傻瓜!”突然抬掌拍向眉心。 老峦动如脱兔闪身抓住云怒尘手腕真气透出禁制住他的经脉哼道:“山尊还没有体会过忘忧崖内你亲自设下的种种酷刑岂可这般轻易自绝?” 云怒尘体内真气离散右臂挣扎不动满面怨毒道:“老峦老夫在地下等着你!” 老峦阴冷一笑道:“你该感激我能让你多活四十九天我保证不会少活半个时辰当然也不会多出半个!” 云怒尘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像一头负伤而年迈的雄狮咬牙忍住咽喉的淤血怒目盯着老峦的脸不再说一个字。 林熠轻轻道:“对不起你不能把他带回无涯山庄。” 老峦一怔向林熠道:“你……” 林熠悠悠道:“我这人有个很不好的缺点从不习惯欠别人的情但别人欠我的也一定要讨回来!” 他这话似乎是指向云怒尘但更像是在说给老峦听。 老峦很明显听懂了林熠的意思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好得很这也是我的习惯!” 青丘姥姥看着这对形同仇敌的亲父子面对面互不低头地对峙漠然问道:“你们也想在这里解决问题么?” 老峦气道:“我很想可惜还不到时候。”他收回目光道:“我把他交给你了。” “多谢”林熠道:“请你们两位到林外等我。” 老峦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 “有事我要单独询问云山尊。”林熠回答道:“相信人在临死前很少会再说谎。” 老峦道:“他或许不会说谎但更可能是一字不吐你不会满意的。” “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么?”林熠好整以暇道:“你怕我会私下放过他?” 老峦嘿然道:“只怕你比任何人都想杀他。” “这就对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林熠问道。 老峦的确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所以他一声不吭扭头就走而且走得远远的似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林熠一样。 可林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他知道老峦一定会在林外等着自己。 青丘姥姥瞥过垂目待死的云怒尘对林熠徐徐道:“有些人到死都不会说实话。”光影一闪倏忽踪迹渺然。 果然老峦站在林外背负双手正望着山景。 青丘姥姥走到老峦身后轻声问道:“你猜林熠想从云怒尘嘴里问出什么?” “他什么也问不出”老峦回答道:“否则我就不会让他单独留下。” “其实你对林熠太过关心了甚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青丘姥姥道:“所以你杀了黎仙子杀了赤松子甚至利用小檀刺杀邓宣。可惜他似乎并未体会到你用心良苦而龙头却正是看准了这点才会命你陪同云怒尘前来。” 老峦木无表情道:“你和他在一起太久竟也学得多话起来。” 青丘姥姥摇头道:“你错了最近他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像你。” 老峦道:“一个人话说得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在林外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林熠独自走了出来。 “他死了?”老峦问道背对着林熠没有回头。 “恭喜你回返无涯山庄后便能接掌忘忧崖独揽重权了。”林熠回答道。 老峦不见喜怒说道:“很好如此我就可以回去向龙头交差了。” “你不要检查一下云怒尘的尸体又或者将他的级带回去?”林熠问道。 老峦道:“如果他没死很快我就会知道;如果他死了尸体便不再重要。” 林熠哼道:“那你还留在这里作什么?” “等你交还一样东西”老峦道:“雍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龙头希望你把空桑珠送还给他。”青丘姥姥的光影一颤但没有开口。 林熠伸手道:“拿来。” 老峦明白他想要什么摇头道:“这是龙头的口谕没有手令。” 林熠道:“那对不起了不见龙头亲笔我怎么晓得他是否真的要将空桑珠交给你?” 老峦冷冷道:“没有人敢假传龙头的旨意你的借口并不怎么高明。” 林熠摇摇手指道:“第一空桑珠是我来雍野之前和龙头说定的事情却没有约定归还的时限雍野的问题固然解决了可我依然需要借助青丘姥姥帮忙完成其它的事情; “第二空桑珠是我向龙头亲手借来的自然也该由我亲手还给他。不过我相信龙头做人不会太小气为了颗小珠子眼巴巴地跑来雍野你说呢?” 老峦懒得再说什么点头道:“我会把你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转告龙头但愿你的下场会比云怒尘好些。” 林熠微微欠身道:“峦二先生一路顺风在下恕不远送。” 老峦嘿嘿一笑御风而去遥遥传声道:“收好你的空桑珠龙头早料你不会归还。” 林熠不当回事的笑了笑目送老峦去远这才对青丘姥姥道:“老峦对我这么说是在暗示我这一回龙头有意放过了我但很可能没有下次。” 青丘姥姥道:“可是你却把我也一起逼到了悬崖上。” 林熠上下看了青丘姥姥一遍又一遍直等她怒道:“你看什么?” 林熠笑道:“我在看腿是不是还长在你身上如果害怕为何不跟老峦一起回去?” 青丘姥姥冷哼一声转过脸去道:“别忘了龙头越纵容一个人他死得就越快云怒尘便是最鲜活的一个例子。” 林熠满不在乎道:“我没忘但我更清楚就算他现在恨之入骨也绝对会隐忍不。而且会待我更宽容更友好你信不信?” 不管青丘姥姥信还是不信对于龙头林熠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至少在六卷《云篆天策》全部到手解开其中秘密之前他不会成为第二个云怒尘。 然而他有一件更加担心的事情那就是容若蝶。如果龙头想彻底控制自己这是最好的方式而龙头居然至今没有采取行动反令他愈难以安心。 回到雍野林熠遇见的第一个熟人就是仇厉他一如既往守护在容若蝶屋外的院落里。 看见林熠仇厉轻轻颔致意道:“你回来得正好小姐已经醒了。” 林熠一阵狂喜迫不及待问道:“她的精神可好?” “很好”仇厉避开林熠闪耀的眼光指向身后道:“她正在屋里插花快去罢。” 林熠三步并做两步推开屋门里面是一间布置素雅的客厅。红木桌前容若蝶正在全神贯注地向花瓶中插放雏兰手边还有一本摊开的花谱极为专注没有察觉林熠出现。 在一边筝姐、释青衍、云洗尘和凌幽如静静相陪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林熠顾不得其它兴奋道:“若蝶你醒了!” 容若蝶闻声回头脸上泛起熟悉的微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林熠一愣听见释青衍叹息道:“对不起她……只怕已喝过了奈何桥边的孟婆汤!” 传说中奈何桥便在望乡河畔有一位老婆婆会给饥渴的路人送上一碗热汤。 喝下它就不会再有过去也不再有痛苦。 果然她现在快乐得像个孩子眼眸里充盈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真和喜悦。她依旧淡雅若仙依旧聪慧温柔甚至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辨别出满山遍野盛开的各种花草。 然而她却不再认得面前的人那个曾经与她生死相依、情深意长的年轻男子。她依然叫他“六哥”只因这是他告诉她的却从不问为什么。 林熠坐在柔软碧绿的草地上将下巴顶在蜷起的膝头双手收拢在小腿前默默地望着她在花间如蝴蝶般轻盈的身姿。 老天爷实在是和他开了一个再大不过的玩笑当历经生死从冥间将她带回尘世满心以为能够再一次握住幸福的时候却突然现那竟只是个五光十色充满绮丽光彩的气泡。 而伴随着气泡一起幻灭的还有他自己。 她醒来了。可是她已不认得他近在咫尺形同陌路。于是他的过去与未来随着她的记忆一起消失;他的梦想与欢乐也变 得苍老憔悴失去了方向。 他不知道今后的漫长岁月将为何而活。路的前方还有什么值得憧憬等待? 圣坛已经关闭等待下次开启需要百年。然而百年之后这世上还会有他和她么?还会有那一起看着流星许下心愿的日子么? 温煦的阳光洒散在他的身上长长的影子那样落寞萧索地拖曳在草地上难老泉一如往昔汩汩涌动着清澈的溪水映照她娇好的靓影。 忽地她满脸惊喜地回过头露出明丽的笑靥对着他道:“六哥你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有两株极美的兰花。” 这两株兰花一株叫“蝶恋花”另一株叫“蝶入林”。她怎能全都忘记? 他看到她陶醉地合起星眸将琼鼻凑到灿烂的花瓣前深深地吸了一口玉颊泛醉。 他笑了眼里有泪那是他记忆中的最后一颗泪珠以后再不会有。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三部第一集 第一章 猎杀 两年后深山中。 天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日头躲到了浓重的阴霾后不愿露面。 风很大刮起地上的黄尘和枯叶深秋的山林日渐萧索。 石左寒倚靠在洞口一方山岩边虽然天气不算太热可是他的衣衫已经湿透鼻尖也有汗珠。 ……冷汗。 几道殷红的血迹从衣衫内渗出怵目惊心的浓重色彩最深的一处在右肋那是被天石宫五大旗主之一的“山神”石道隼用“盘云斧”硬生生劈开的那稍显凹陷的部位是碎了的两根肋骨。 洞外有一堆乱石杂乱无章地隐没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这是石左寒花费整整一个半时辰所布下的“乱石穿空阵”希望能藉此隐匿自己的踪迹。 但如果石道廷也在围捕队伍中或许不用一炷香的时间这座“乱石穿空阵”就会被破去。 “山鬼”石道廷也是天石宫的五大旗主之一他是真正的鬼才甚至有人认为以他的奇门遁甲造诣来说之所以没有能跻身当世三大宗师之列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太低调。 低调以至于别人不知道他的可怕直到被他杀死的最后一瞬。 这两人都是石右寒的心腹当然他们真正效忠的人还是石左寒与石右寒两人共同的父亲─天石宫宫主石品天。 而偏偏追杀石左寒的命令正是由石品天亲自下达的。 因为六天前石左寒犯了一个错一个让人无法原谅的错。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天他心情很好多喝了几坛酒然后昏昏沉沉走错了屋子又莫名其妙上错了床。 偏偏床上有个女人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忘记自己姓什么的女人。 石左寒醉眼惺忪便干了一件许多男人想干却又不敢干的事。 等他志得意满之后才意识到在自己身下挣扎呻吟的这个女人居然是他的后妈、石品天的续弦。 他傻眼了幸好在任何时候他的刀始终不离身于是他又毫不犹豫地犯下另外一个错一刀切下了后母那颗极其美丽的头颅。 鲜血染红床榻就像在他身下盛开的一片片血梅花海可惜没等他来得及欣赏时后脑就被人重重一击打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石左寒现自己被拘禁在天石宫最阴森恐怖的“煮骨窟”中。 他全身的经脉被“山魈”石道萧以“分金裂玉手”完全封死还在小腹上种下了专门用来禁制丹田真气的“寒石错云符”。 石品天在得到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话:“小畜生该死!” 所以石左寒非死不可。 尽管石品天近年渐渐宠信幼子石右寒对石左寒冷淡了许多但虎毒不食子对自己的长子他仍旧宽容有加。 石左寒强*奸女人在石品天眼里原本压根算不了一回事即便他**的是当今的皇太后石品天也只会笑笑说:“小子昏头了?” 若赶上心情好或许还会称赞一声:“是老子的儿子!” 可这回石左寒真的昏头了居然强*奸了自己的继母石品天的小爱妻。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戴上绿帽更何况这个男人是石品天! 石左寒之所以没有立刻被杀并非出于石品天的仁慈而是要让这个奸杀自己妻子的小畜生在死前饱受九九八十一天的炼狱煎熬。 他要让石左寒明白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人敢去说情除非他想进去“煮骨窟”和石左寒作伴。 况且石左寒一向冷傲寡言从不卖天石宫任何人的面子他出事后拍手称快的大有人在想找个替他求情的人却难了。 最多背地里偷偷叹口气也算对得起这位前天石宫左天尊。 但不怕死的人还是有的。 石左寒被关押后的第二天他的堂弟石中寒就长跪在伯父的书房外苦苦求情。 他有不怕掉脑袋的资本因为许多人私下传闻石中寒事实上也是石品天的亲儿子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私生子。 很不幸的是那位比石品天早戴上绿帽的男人早在二十多年前逆天宫一战中阵亡石中寒名义上还是一个遗腹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尴尬身分从来就没有痴心妄想和两位兄长争夺天石宫未来的统治权。 他也不太像是石品天的儿子却更像一个文静的大姑娘连走路都害怕踩到蚂蚁一直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位兄长身后办事效力。 也许是同情弱者石左寒对这个来源不明的“堂弟”素来非常照顾。 有一次天石宫有个老管家为了显摆威风故意把七岁的石中寒关在黑屋子里只为提醒他见到自己一定要叫“九叔”。 下午这位九叔的脑袋就让石左寒一刀砍下挂在了天石宫的正门上。 因此虽然这次石左寒干错了大事石中寒还是鼓起勇气跪在了石品天的书房外恳求自己的伯父能够饶过堂兄一命。 可惜这回石品天没理他。 石中寒也显示出了少有的执拗挺直腰板从早上一直跪到半夜膝盖头不曾移动半点更连水也不喝一口。 从书房外走过的人见此情景都不由自主地猜想如果石品天不松口这个文秀的少年会跪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情的结果已不可知因为在当晚石左寒越狱了。 天石宫平素自诩“煮骨窟”的戒备严密堪比青木宫的血动岩如今血动岩不存煮骨窟自然而然成为了“天字一号绝地”。 可是这样一个重犯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无疑是在石品天刚被打肿的脸颊上又狠狠地赏了一个耳光。 当下天石宫侦骑四处几乎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追杀石左寒。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石品天交代手下的命令就那么简单的八个字。 然而执行起来仍旧颇费了一番周折。 毕竟身为天石宫左天尊的石左寒不是吃素的近年来又突破了“盘罡心鉴”第九层“凝心岩”的境界隐隐凌驾于五大旗主之上是天石宫公认的第二高手。 要追捕他包括石道隼在内的每个人都做好了与“断空魔刃”亲密接触的准备。 经过五日五夜无休止的撒网堵截终于把石左寒困死在雾灵山脉中。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一步步地收网直至擒杀石左寒。 石左寒十分清楚眼下险恶的情势。 自从出事后他没沾过一滴酒甚至连水也很少喝。 路过的每一间客栈每一家酒楼也许早已埋伏下天石宫的人自己的食物和水里也许已被人多加了点要命的东西。 所以他才能在越狱后多活了五天飞地南下雾灵山脉。 他的朋友不多但有时候能有一个救命的朋友就够了。 林熠。 石左寒并没有直接向林熠求救他相信尽管天石宫严密封锁消息他的朋友依旧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悉这件事情。 他不愿求林熠救援。 真正的朋友是那种只要你遭遇到麻烦无需半个字他就会挺身出现在你面前的人至于那种平日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事到临头却大出远门的仁兄求也无用。 于是他一路向南历经七次生死大战伤痕累累终于抵达雾灵山脉。 如今石左寒唯一需要做的事便是静静等待。 等待朋友出现。 但在此之前他得继续活着否则五日五夜的亡命之旅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很渴嘴唇已经干裂严重失血而脱水的症状令他不得不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闭上眼睛不然醒来时很可能又回到了煮骨窟。 他的右手握紧断空魔刃锋利森寒的锋刃深深插入脚下的泥土伴随着主人的喘息而微微颤动。 短时间内可以提升功力的“礁荼丸”还剩下最后一颗在一次次连续服食之后效力也渐渐减弱而且“礁荼丸”对于身体造成的伤害难以言喻可石左寒已顾不得那么多。 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不是怕死只是还不能死。 对于生存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渴望而这一切都是被自己的亲老子石品天给逼出来的! 洞口被常青藤和一些不知名的荆棘掩盖住外面的光线很难透进来一片黑暗里他默默计算着时间每一刻都显得无比的珍贵。 空中阴云翻滚雷电凝聚能量大雨会给追捕者带来不少麻烦所以石左寒能在这座黑暗的山洞内多休息一会儿。 自从逃亡开始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三个时辰但这次他决定不再转移他已没有了再次突围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已然到了。 逃亡雾灵山脉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山势地形石左寒比天石宫每一个人都更加熟悉毕竟他为了追捕黎仙子曾经踏遍这里的每一方山石。 可惜这次他出演的角色不再是猎手而是猎物。 一阵山风吹得洞口的常青藤沙沙响动豪雨如愿而至。 大雨可以洗去他的痕迹和气息令犹如附骨之蛆追逐着自己的魔兽失去赖以搜寻的线索还带来了干净的湿气让体内的干涸感得到缓解。 石左寒闭目养神他必须抓紧每一点光阴恢复耗损剧烈的真气和体力。 也许更加激烈的搏杀正在不远的前方狰狞冷笑着等待他的到来。 突然洞口的常青藤毫无征兆被人粗暴地扯出一大片空隙山风夹杂着狂暴的雨雾一古脑扑进来石左寒一凛右手断空魔刃寒光流动随时准备给予扑入洞内的敌人致命一击。 但他仍心惊不已在洞外他布下了一座“乱石穿空阵”别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接近而且一旦有外敌侵入他也能立刻从“乱石穿空阵”的异样中获得预警。 就在他拔刀欲劈打算决一死战的时候目光一闪手上的青筋微微松弛。 洞外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兴高采烈地道:“哈天无绝人之路老子果然找到了山洞!” 另一个同样陌生的声音不满地反驳道:“狗屁明明是我现的凭什么算到你头上?” 说话间人影一闪两个互不服气的家伙掀开荆棘闯了进来其中一个看到在黑暗中背靠岩壁、手提魔刃的石左寒却见怪不怪地道:“兄弟借个光让咱们也躲躲。” 进来的两人四手四脚风急火燎地冲进洞里用袖口抹去脸上的雨水沙尘。 石左寒猜出了他们的来历毕竟这两人的尊容体态太过特殊名头也大得吓人但他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警觉地巡视洞外的情况。 果不出其然洞外的“乱石穿空阵”还在可是有两块山石被人分别朝左右移动了两尺于是整座阵势被破得干干净净。 石道廷到了?石左寒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 即使是石道廷亲至要破解自己的“乱石穿空阵”也绝不可能如此干净俐落! 难道会是眼前的两人?他冷冷地用目光扫视这两位不之客。 两人早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抱怨道:“他***这破雨说下就下也不打声招呼就淋了老子一身。” 面向石左寒的那位仁兄猛然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哟兄弟你受伤不轻被谁砍成这样的啊?遇见打劫的么?” 另一人拼命扭头叫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都砍成什么样啦?” 石左寒暗暗判断他们的来意淡然回答说:“我没事。” “这样也没事?”先说话的那位满面钦佩竖起大拇指:“好汉我白老七可不如你你太能挺了!” 邙山双圣是林熠的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石左寒心中暗道:“莫非那小子已到了附近还故意不肯露面?” 他暗运灵觉搜索四周静悄悄毫无异常当下问道:“洞外的石阵是你们破的么?” “石阵哪儿有石阵?”白老七好奇地往外张望道:“不就乱七八糟一堆堆破石头么?” 白老九立刻道:“笨蛋那当然就是石阵喽你忘了刚才咱们兄弟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它搬开的么?” 白老七立刻明白过来在邙山双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盛名之下睁眼说瞎话只是偶然状况时采用的必然手段而已。 于是白老七很认真地作证道:“对啊我还差点被搬开的石头砸到脚呢***那块石头足有一万斤重幸好是老子换别人谁搬的动?” 不是这两个浑人兄弟石左寒心一沉紧了紧手中的断空魔刃。 邙山双圣见对方虽然沉默但不反驳显然是听懂了自己兄弟的道理白老九道:“这洞里又黑又湿他***阴气太重老七要不要点把火烤烤?” 白老七哼道:“你早该点火了!看来你的反应不比我慢多少也就晚一炷香的工夫不愧是我弟弟。” “我呸!”白老九一面低骂一面起身道:“咱们进来都没一炷香牛皮你就吹罢。” “老子是在洞外就未卜先知事先想好的要不人家怎么会说邙山双圣里的白老七神机妙算赛神仙呢?” 两人吵架不误干活手忙脚乱扯下一堆常青藤胡乱扔在地上石左寒也不阻止阵势既然被破解掩体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白老九手指“啪”地一弹用纯阳真气点燃常青藤这些藤枝饱经雨水侵袭原不易点着但对于邙山双圣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洞里亮了起来篝火出“劈啪”的跳响着。 邙山双圣无限写意地在篝火边烤着衣衫白老九还不忘招呼道:“兄弟你要不要也过来烤火?” “不用。”石左寒的全副心思凝聚在洞外他相信黑暗中潜藏的敌人也正在虎视眈眈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两兄弟也不以为意低声咒骂着:“猴崽子等外头的雨停了瞧老子怎么把你吊起来耍。” 石左寒一警沉声问道:“猴子?什么猴子?” 白老七道:“当然是咱们兄弟要抓的那只猴崽子咯今天老子闲着没事出谷晃晃不巧就撞见那只猴崽子隔得远远的就拿树上的果子砸老九的脑袋─” 白老九一听就怒了道:“明明它先砸的是你的脑袋干嘛说成老子的?” 白老七摸摸头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么?你别打断我咦刚才说到哪儿来着被你一打岔想不起来了。” 白老九气道:“你说到那猴崽子用树上的果子砸你脑袋咱们兄弟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奋起直追。 “猴崽子被咱们吓得一路上屁滚尿流、不分东南西北光知道翘着屁股逃咱们在后穷追不舍定要拿它就地正法就这么着追到了附近大雨一下就不知道那猴崽子跑哪里躲雨去了。” 白老七纠正道:“不是找不到是咱们忽然不想太快抓着它了慢慢陪它玩上几天该多有趣这其中的道理就叫“欲擒故纵”你懂不懂?” 好不容易听两人将事情拼凑完整石左寒心头更沉他相信那只逗弄邙山双圣的猴子背后还有主人暗中将他们两人引到了此处甚至洞外的那座“乱石穿空阵”也是被此人一手破去。 如果是自己的敌人根本不必大费周折如此安排但如果是自己的朋友又为何引来邙山双圣自己却迟迟不肯露面? 正思忖间忽听白老九道:“对了还没告诉你老子便是“拳打西山虎脚踢东海龙所向披靡文成武德玉树临风天下无双” 的白九爷!” 白老七急急跟进道:“老子是“头顶青天脚踏八荒战无不胜文胆武魄潇洒盖世绝无仅有”的白七爷。咱们哥俩儿便是大名鼎鼎的“邙山双圣”兄弟你站稳了可别摔着。” 石左寒淡淡道:“不会。” 邙山双圣闻言居然一齐大喜眉开眼笑道:“哈这么说你听说过咱们兄弟的大名难怪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是位大有见识之人果然没错。” 石左寒道:“我不仅听说过我还知道你们是林熠的朋友曾在一起赌过酒。” “这你也知道?”白老七眨眨眼问道:“那你认不认得林兄弟?” 石左寒稍稍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认得甚至比你们都早。” 白老九笑问道:“这么说来兄弟和林熠也是好朋友?” 石左寒徐徐道:“不错我这一生中唯一可信的朋友恰巧就是林熠。” “太好了!”邙山双圣一跃而起白老九重重一巴掌拍在石左寒的右肩兴奋道:“人生无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深山密林的鬼地方咱们还能碰到林兄弟的好朋友!多亏那只猴崽子下回抓到它老子一定要好好慰劳奖励它。” 石左寒咬牙低哼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不是想辛苦地硬挨这一记无奈这白老九的手他实在无法躲闪。 白老九挠挠脑袋歉疚道:“对不起兄弟我一高兴就忘了你被人砍过。” 石左寒忍痛摇头道:“没事。”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藉以舒缓伤处的痛楚。 白老七大起激赏之情道:“好兄弟告诉哥哥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子?咱们兄弟替你把他们家屋顶给拆了去!” 石左寒道:“多谢我自己能解决。” 白老九不以为忤笑呵呵问道:“那总可以告诉咱兄弟你的名字罢?” 石左寒低声回答道:“石左寒。”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但足以让邙山双圣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齐声怪叫道:“天石宫的左天尊就是你?” “曾经是。”石左寒答道但话说的太多呼吸又逐渐急促起来他很想抓紧时间养伤调息可惜洞里的两位仁兄不解风情又关切地继续追问道:“什么“曾经”?” 石左寒苍白冷峻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苦笑:“因为我现在是天石宫的逃犯。” “哦─”邙山双圣一齐点头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但心里半知半解全没搞清状况。 白老九道:“是不是他们在追杀你?没关系你跟咱们兄弟走我们带你回空幽谷看哪个王八羔子敢动你半根寒毛!” 空幽谷百花园自从三年前历经劫难、开府重建后隐然已跃升为南疆一大势力。 近两年许多正魔两道的落魄者和不愿混迹红尘的隐士纷纷投奔而去声势日益飞涨整座雾灵山脉几乎成为了空幽谷的天下那些原本穷凶极恶的一方霸主接二连三俯称臣成为百花园藩属。 谷主罗禹原为昆吾派前掌门玄干真人的第三弟子由于坚持力挺林熠触犯众怒终遭驱逐后隐居空幽谷与玉茗仙子等人齐心协力俨然将它治理成一片世外桃源人间乐土每日都会有人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 空幽谷的飞窜升和声威日盛自然引起正魔两道的瞩目但一则谷中高手云集实力雄厚已不逊色于当世大派;再来罗禹一向严律部属不得出谷生事与各家各派从未生过激烈冲突。 最要紧的一条谁都晓得空幽谷的背后还有一座碰也不能碰惹也惹不起的靠山─冥教教主林熠除非是活腻了否则有谁敢没事找事去寻罗禹的碴? 白老九这一说白老七却叹息道:“唉看来要暂且放过那只猴崽子了。” 石左寒双目精光一绽问道:“咱们素昧平生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老子看你顺眼不行么?顺带还能帮你教训那些不懂事的家伙何乐而不为?”白老七说。 “这两天日子太过无聊找点事儿干干正好解闷。”白老九这样回答。 但他们不说石左寒也明白真正的原因其实只为了一个人。 林熠。 许久未有的暖意从心底泛起可惜洞外突然传来的动静却让他的眼神立刻冰冷。 第二章 雨战 雨雾迷蒙中凄厉的哨声此起彼伏洞外很快被人封锁。 来人并不急于马上动进攻他们要等山神石道隼来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毕竟山洞里被围困的不是普通敌人而是石品天的长子曾经的左天尊石左寒。 虎伤余威在洞中的石左寒冷眼静观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身影来来回回将周围所有的出路死死封闭。 半盏茶后似乎合围完成洞外恢复了宁静却更像是暴力即将降临前的死寂漫天的风雨也似乎瑟缩了起来。 “二十七个。”白老九满不在乎拉着眼皮计数道:“刚好咱们一人九个。” “早说你是笨蛋石兄弟受了伤他的那份老子包了。”白老七自告奋勇道。 “我五你四!”白老九争道:“凭什么都让给你?” “都别争了。”石左寒道:“这是我们天石宫的事与两位无关你们马上离开只要报出空幽谷的名号他们不会为难。” 他可以等待林熠的救援却不愿连累邙山双圣因为林熠是他的朋友而邙山双圣……至少现在还不是。 白老九老大不乐意道:“这算什么?把咱们兄弟当缩头乌龟么?” 白老七也怒道:“***都快死了还撑怕老子收拾不了那帮龟孙子么?” 石左寒闭口不言默默运转盘罡真气积蓄决战的力量。 忽然邙山双圣没了动静两个家伙拍拍屁股喃喃道:“不管就不管老子还懒得管呢。”两人一面小声嘀咕一面走出山洞。 石左寒若有若无轻轻笑了笑这里终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那随时会扑袭而入的二十七名天石宫高手。 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赶走了邙山双圣。 此次南来追捕自己的天石宫力量非常强横几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尤其是山神石道隼和山鬼石道廷。 正常情况下与其单打独斗他也难言稳操胜券何况是如今的状况? 山洞外西南方二十丈的山石后突然响起一记凄惨的叫喊继而警讯迭起“砰砰”罡风激荡声传来不绝于耳隐约夹杂着邙山双圣扯着嗓门大呼小叫的声音:“过瘾过瘾!看老子怎么教训你们这帮没规矩的家伙!” 石左寒立即明白洞外究竟生了什么样的变故邙山双圣出手了。 他们两个甚至没有问自己被天石宫追杀的原因或许这些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提到了林熠的名字。 仅凭这点他们就冲出去帮自己砍人这一次轮到石左寒琢磨不透这两位的处世风格。 “吭―”断空魔刃一声悠长镝鸣挟着森森寒光从泥地里拔出。 石左寒挺直了身躯徐徐走入肆虐的风雨中他的步履重新沉稳刚健。 弹指间他的周围闪现宛若幽灵般的八个人亦步亦趋地形成一个包围圈拥着他走向邙山双圣的战团。 石左寒视若无睹右手的刀倒垂在背后三尺八分长的刀锋泛着一层慑人的血红色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大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追捕事出无奈。”八人中一名身着土黄袍服的老者一边紧张地盯着石左寒握刀的右手一边说道:“在山神抵达之前您还可以回到洞内休息只要别轻举妄动咱们也绝不出手冒犯。” 山神石道隼五大旗主中掌力最强性情最暴烈的一位他所执掌的“豹卷旗”专职刺杀缉捕包围着石左寒的八个人号称“豹卷八峰”是石道隼麾下中的精锐。 然而今日此地即便这八个人真的是高耸入云的险峰石左寒也要一刀劈断! 石左寒没有理睬继续一步步朝前走去。 老者惊骇的察觉己方八人的步伐与阵形不知不觉已被石左寒不着痕迹的节奏带乱如果再不出手不出十步势必会不战自溃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一咬牙喝止道:“大公子您要是再不停下属下只好得罪了!” 石左寒没有停冷冷道:“你们都是本座的老熟人不想死的退后三丈。” 老者把心横下低喝道:“动手!”一对短戟率先攻出风驰电掣般刺向石左寒后背。 豹卷八峰合作多年其他人见老者出手立时拥上一团团耀眼的寒光闪耀飞舞像洪水般将石左寒的身影吞没。 石左寒朝前猛跨一步闪过身后的双戟借助前冲之力断空魔刃从后腰亮出连人带刀撞向正面一名中年女子的怀抱。 “叮!”金属脆鸣中年女子手中的弯刀应声断裂断空魔刃刀势不收自眉心向下将她的身躯劈成两半。 鲜血喷洒到石左寒的身上他毫无所觉转身劈向另一名秃顶老者。 死的人是豹卷八峰中的珏二娘她的丈夫就是那个秃顶老者石左寒与他们夫妻可说相当熟悉以前更曾一起执行过任务但这时候眼角余光瞥到珏二娘分成两半、血淋淋倒下的尸体他的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旦动手即便是父子也没有任何人情可讲。 凭着这条毫无人情味的铁训石左寒活到了今天。 目睹妻惨死秃顶老者悲愤欲狂奋不顾身挥舞判官笔杀向石左寒。 石左寒的神色不动身体微微左侧判官笔刺入了他的肩头与此同时断空魔刃掠过秃顶老者的头颅激飞上天脖子里飙射出一股腥浓的血箭。 一刀毙命从无活口。 不是他残忍嗜杀而是他从小修习的就是这种杀人的刀法只要断空魔刃脱鞘而出生死已不由他控制。 剩下的六个人为石左寒凌厉霸道的气势震慑下意识退后了数步重新布阵。 土黄袍老者扫过地上的尸体眼里有一抹悲哀和愤怒他压抑着紧张与气愤缓缓道:“珏老和二娘都是属下的生死兄弟今日惨死在大公子刀下定要血债血偿!” 石左寒不动声色调匀呼吸每一刀几乎都是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强势劈出也唯有如此才能一刀一命! 但真气的耗损也极其迅如果四周的敌人再加上一倍就算他能尽斩仇自己也要被活活累死。 可惜事到如今他已顾不得许多盘罡心鉴已催动至第九层的“凝心岩”的境界断空魔刃血光更浓。 他木然拔去肩头的判官笔平静道:“有种来罢!”血光如虹石左寒突然欺近挥刀抢攻一往无前的气势直迫土黄袍老者。 杀声盈天豹卷八峰中又倒下了两个而且永远也不可能再站起来。 石左寒的身上也换来了一掌一剑但斗志更盛。 从外圈飞掠来六名青衣男子每人手里握着一双银钩人数虽然比豹卷八峰少了两个可实力强横尤在其之上因为他们是“豹卷六崖”。 对手骤增到十名石左寒面部表情依旧如注的风雨中断空魔刃冷冽闪动鲜血泼洒在脚下的土地上。 每一次呼吸都在生死间盘桓不断有人飞跌而出失去了生命石左寒身上的伤也不断增加一处又一处。 那边邙山双圣对上的是“豹卷七壁”顾名思义是由七个人联结成阵他们精擅防守堪称铜墙铁壁。 问题是这堵铁壁一上手就缺了一块剩余的六人联成残壁威力大减被邙山双圣犹如虎入狼群打得狼狈不堪人人身上挂彩负伤转眼又倒下两人。 这两人的杀性远没有石左寒那么大否则现在倒地的又何止三个? 见势不妙一边压阵的“豹卷五岗”拥上增援堪堪把岌岌可危的局面稳住。 雨越下越大血也越流越多众人在舍生忘死地搏杀着只剩下八峰、七壁、六崖、五岗的统领一名中年男子兀自静立在战团外没有出手。 他是豹卷旗的三大总管之一提起“风豹”柳长风的名字很少会有谁不知道。 他从不轻易出手可是出手之后对方便必死无疑因为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眼下也是如此。 尽管局面惨烈胜负难料可柳长风一点也不着急非但不着急而且是一副笃定至极的架式。 他并未指望手下的二十六个人能杀死石左寒即使加上自己可能也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他要做的只是困死石左寒等待山神石道隼赶至那时他就是功。 能做渔翁的时候就绝不做猎人这是他办事的一贯准则。 正凭这点几十年来柳长风从未受过一点轻伤却已积功晋升为豹卷旗的大总管。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并未意识到在身后茂密的山林内小青正蹲在树梢上津津有味地看人打架。 在它的身侧有一名光影般如真似幻的绝美少女娇艳的眉宇之间充满肃杀冷漠。 正是她将邙山双圣诱到此处送入石左寒的“乱石穿空阵”但她并不想露面似乎也不担心随时会赶来的石道隼等人。 她唯一关心的只有石左寒。 有人委托她将这位石大公子送到南海当然一具断了气的尸体将会被拒绝接受。 此刻的石左寒还没有断气但距离断气也不远了当他劈倒第七个敌人的时候周围的对手突然不约而同朝后闪开。 山神石道隼终于到了。这名老者看似俊雅一袭宽松飘逸的杏黄色长袍用的却是一柄极沉的开山巨斧。 他的身后只有八个人却比先前二十七个人加起来都可怕。 除了与柳长风并列的另外两大总管黄悠和苗九翰外还有豹卷旗的两位护法“青城”秦横郭与“赤塞”迟钝廓。 将近二十三年这两人都未出天石宫半步今日的到来无疑是要宣判石左寒的死刑。 何况最后一排还站着号称“四垣”的沙氏兄弟。 所有的打斗都仿佛在一瞬间停止。 白老七笑道:“哈哈又来了一大群龟孙子这回真的过瘾了!” 虽说没有通名报姓石道隼依旧认出了这两个宝贝他不经意地皱皱眉意识到邙山双圣身后隐藏的巨大实力却又有意将他们略在一边不加理睬。 “石大公子你已没有逃走的可能。”石道隼面和语慈地劝道:“放下断空魔刃老夫不想为难你一切都待回返天石宫后交由宫主落。” 石左寒的衣衫完全变成血色剧烈的喘息难以掩饰他冷漠地扫视过石道隼取出最后一枚礁荼丸迅服下丹田里重又有了热意。 “动手罢。”他的回答是简短的三个字却宣示出坚定的信心与执着的斗志。 石道隼眼神复杂沉默半晌轻轻叹息道:“二老麻烦你们出手尽力生擒。” 所有人对石道隼的命令都毫无异议毕竟谁都看得出石左寒已是强弩之末凭借青城、赤塞的修为大有机会活捉石左寒。 诛杀天石宫左天尊、石品天长子的恶名石道隼绝不愿负担。 谁晓得某日老爷子午睡醒来会不会和自己重算这笔旧帐? 孰知白老九却大声叫道:“我们来二对二刚好合适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两人说干就干也不问青城、赤塞是否要跟自己打纵身欺近挥掌攻出。 秦横郭不及抽出背后仙剑双掌运劲“砰”一声秦横郭双足如行冰面朝后滑出三尺多双脚深陷入土。 他双掌酸麻只觉两道雄浑的掌劲迫入双臂压得胸口郁闷难受半天缓不过劲。 耳朵里又听到“砰”的一声邙山双圣借着秦横郭的掌力顺势转身再与迟钝廓对了一掌旋即飘飞而起不屑一顾嘿嘿笑道:“两位吃不惯山里的野味么?怎么手上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居高临下身如陀螺急转脚尖点向秦横郭的眉心。 四人你来我往招式均快若闪电弹指便是十余回合。 豹卷旗两大护法渐露颓势节节败退邙山双圣却如同杂耍般忽前忽后团团围绕将对手越迫越紧不得已只能背靠着背互为犄角仿佛是两对连体兄弟对攻。 观战众人见状无不骇然石道隼皱起眉头挥手遣上沙氏四垣这才让秦横郭和迟钝廓稍松了一口气站住阵脚。 石左寒面前的对手换成了豹卷旗三大总管他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冰山浑身散着彻骨的杀气断空魔刃垂指地面隐隐出惊心动魄的镝鸣。 柳长风、黄悠、苗九翰站成“品”字形将他包围在中间每个人都神情凝重紧盯着那柄被血光映红的断空魔刃迟迟不敢出手。 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阴沉沉的天幕下风吹过石左寒血红色的衣袂一滴滴暗红的水珠从身上滴落。 他的面庞笼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黑色的髻上浓浓的水雾冉冉蒸腾正是进入凝心岩境界的迹象。 礁荼丸开始挥效力丹田内的真气几乎不可能地又被一丝丝地压榨出来源源不绝注入周身经脉。 他的潜能竟似无穷无尽每一个敌人都能清晰感到他的斗志与不屈的战意而涌起不寒而栗的惊惧。 “哗!”断空魔刃再次出手依旧是一往无前的威猛掀起漫天的大雨迫向正面对峙的柳长风。 无数颗晶莹的雨珠霎时化作满天激射而来的冰丸挟着森寒的血雾将天地遮蔽。 饶是柳长风身为豹卷旗席总管也曾见识过不少魔道的高手但石左寒这一刀依旧令他心旌摇动生出不可与之匹敌的惧意。 他恨不得真的能身化长风有多远逃多远永远不要再和石左寒和他的断空魔刃对上。 然而石左寒强大的气势牢牢罩住他的心神。 这一刀不得不接! “吭吭!”柳长风亮出子母金环接连击在断空魔刃上却依旧封不住无坚不摧的犀利刀气胸口衣襟“哧”地裂开一道五寸长的口子鲜血泉涌。 他双脚站而不定有如醉汉歪歪斜斜向左踉跄数步面色如金。 石左寒暗叫可惜假如柳长风承受不住断空魔刃巨大压力朝后退却自己的刀势正可一鼓作气继续劈斩直至将其格杀但柳长风终究不是等闲人物也看出其中厉害居然拼着受下更重的内伤也要向左侧的黄悠靠拢令断空魔刃必须重新调整角度另行出招。 “唰―”如此稍一迟滞苗九翰的仙剑已从侧后方掩袭而至。 石左寒劈向柳长风的那一刀已凝聚他所有的心神精力后背俨然成为不设防的空城虚弱不堪苗九翰看准这点抢在石左寒变招之前避实击虚打算一剑功成。 “噗!”仙剑果然刺入石左寒身体只稍稍偏离后心数寸容不得苗九翰生出狂喜之情石左寒挺拔的身躯蓦地像箭矢般朝后激射剑锋从他身前透体而过露出半截银红的剑尖。 石左寒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仿佛麻木到察觉不到一丝疼痛居然硬生生倒撞进苗九翰的胸前。 苗九翰惊骇不已耳朵里同时听见“喀喇喇”胸骨被石左寒手肘击断的脆响接着下腹一凉断空魔刃从石左寒腋下不可思议地穿透苗九翰的身躯。 失去呼吸的躯体骨断筋折形同软绵绵的一堆死肉立毙当场。 剑刃从后背抽出石左寒的眉头这时才稍稍皱了一皱。 断空魔刃点地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可是当人们看见他冷酷坚毅的面容刀锋汩汩淌落的血珠又不禁怀疑这样的人如何才能让他永远倒下! 正在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石左寒身上猛听到另一边的战团里响起两声痛苦呼喝。 邙山双圣杀的性起翻手掣出白金月牙轮攻势一波接一波而来沙三、沙四来不及防御四只手俱被齐腕削断从此成为废人。 紧跟着又听到秦横郭痛怒低喝四道炫目耀眼的寒芒切金断玉般将他的仙剑“叮叮当当”碎裂成十几截要不是缩手收身及时立即就步了沙三、沙四的后尘。 六崖、五岗飞身救援孰知那邙山双圣玩得顺手招式身法越神出鬼没勇不可挡在众人的包围圈里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若非有秦横郭和迟钝廓死死压住阵脚只怕二三十招内就要分崩离析死伤过半。 白老九一边挥舞白金月牙轮一边还遥遥问道:“石兄弟你还能撑得住么?” 石左寒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奔腾的痛楚感觉沉声道:“能!” 白老七怒骂道:“王八羔子的来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么?老子火了!”手起轮落沙大血肉横飞卸成四块鲜血喷得白老七一身。 柳长风、黄悠一左一右夹击而上第二次攻向石左寒。 石左寒眼前天旋地转对面的两道身影模模糊糊竟已看不真切显然是自己失血过多真元耗损亦近干涸很快就会难以为继。 近乎是出于本能的判断石左寒闪身出刀“吭”地劈中黄悠的流光锥右肋却仍被柳长风的子母金环扫到又是一道血痕。 这个时候邙山双圣又将沙二劈于轮下但深陷重围难以向石左寒做出任何支援。 石左寒精疲力竭身处绝境看不到丝毫脱身的希望。 绝大多数的人在此时可能会选择绝望然而石左寒的字典里偏偏从来没有“绝望”二字的写法! 他一口血箭喷出射穿黄悠左眼在对方的痛哼声中挥手掷出断空魔刃连人带刀将黄悠钉在了十五丈外高耸的峭壁上。 当他浑身浴血犹如煞神转过身时身躯已摇摇欲坠。 柳长风的咽喉一阵苦涩不禁握紧子母金环连连后退。 尽管他知道石左寒已油尽灯枯很可能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吹倒可面对那双冰寒深邃的眼神他没有勇气尝试。 一步步他向后退着手心里全是冷汗突然后背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柳长风像只受惊的猫一跃侧闪眼角余光扫过才现自己不知不觉倒退而回撞着的正是山神石道隼。 直到此际那股无形的可怕压迫感才略略淡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羞愧和恼怒。 可惜石道隼已无心视察他麾下的表情变化眼睛迎上石左寒的目光静静道:“失去了断空魔刃大公子何堪再战?” 石左寒的胸膛剧烈起伏依旧凌厉的眼眸掩饰不住他真实的虚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喘息道:“你错了断空还在。” “在哪里?”石道隼的瞳孔凝缩成针透出的寒芒也像针般锐利炯然。 石左寒仿似已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题吃力地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道:“在这儿。” 石道隼沉默片刻耳朵里又听到一声惨呼这回倒下的是豹卷六崖中的凌危崖他置若罔闻眼里掠过一缕激赏又夹杂着嫉妒与惋惜点点头道:“可这里的刀还是有一种方式可以夺去。” 石左寒笑笑满是疲惫和轻蔑。 石道隼不动声色继续道:“现在连一个三流小角色都能将断空魔刃永远抹去不是么?” 石左寒还是摇头依旧轻蔑笑着。 石道隼的脸上杀机萌动徐徐道:“你为什么总这么固执?” 有个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叹息道:“固执?那是因为你不懂他!” 第三章 应援 石道隼听着这人的声音心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激灵转望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名黑衣青年背负双手缓步行来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刚性的弧线微微上翘似是倦意、又似忧郁。 晦暗的暮色照耀在他临风披散的飘逸长上映出淡淡的银紫色光芒偶尔会从中扬起一缕银白丝像缕寂寞在独自品味那不堪回的曾经沧桑。 他所经过的正是豹卷五岗负责守卫的区域五岗之一厉声喝道:“退后!” 黑衣青年置若罔闻只微笑着望向石左寒。石左寒冰冷的脸庞上也浮现起一抹真切的笑意疲惫道:“你来了。” 黑衣青年点点头步履不紧不慢走向他回答道:“我来了还好不算太晚。” “呼─”豹卷五岗齐齐掩杀而上掌风寒光纵横肆虐仿佛洪涛般要将黑衣青年修长单薄的身影吞没。 黑衣青年视若无睹甚至负在背后的双手都懒得一抬视线停留在石左寒的脸上继续说道:“你伤得不轻这里交给我罢。” “噗─”豹卷五岗突然间不约而同喷吐出一口深紫色的淤血仰面飞跌肤色转眼变得惨绿恐怖“嗤嗤”冒起腥臭的轻烟飞腐蚀剥落惊惶地痛吼出声在泥地上扭曲成团身体周围不断渗出浓稠的蓝色脓液。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黑衣青年的身后还有一位容貌妖艳、妩媚多姿的美妇。也许是黑衣青年的出现带来一种慑人的气势与压迫感竟让包括石道隼在内的众人不经意地忽视了她的存在。 垂下长袖美妇神色若常咯咯一笑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居然敢对圣教林教主无礼?还有哪个不怕死的笨蛋想尝尝本座的“碧阳断肠蛊”尽管上来。” 石道隼倒吸一口冷气好厉害的蛊毒好狠辣的手段。 让人恼怒的是他连自己的几名手下是怎么中招的都不知道更令他害怕的是这中年美妇和黑衣青年的身分不必任何人介绍他也晓得自己已撞上了天下最不能招惹的魔主。 “砰砰!”邙山双圣飞脚踢飞豹卷二老腾身扑向黑衣青年傻呵呵道:“林兄弟你啥时候来的?” 林熠已走到石左寒身前出指如风连点数十下顷刻已将石左寒周身伤口止血更输入了数十缕雄浑柔和的太炎真气。 石左寒吁出一口浊气摇头道:“我没事。”目光却朝悬崖上插着的断空魔刃瞧去。 青影一闪有人迅捷无比从暗处掠出一把抽出断空魔刃身躯翻转飘落到石左寒面前恭恭敬敬双手捧刀奉上道:“大公子您的断空!” 石左寒这才看清楚替他取刀的是个青衣老者一身仆从打扮但龙行虎步气度不凡兼之刚才举手投足间露了一手任谁也看得出此人实是一等一的卓高手修为甚至不逊于方才弹指间杀人的冥教长老凌幽如。 石左寒肃容接刀道:“多谢!” 青衣老仆微微欠身一笑道:“不敢!”垂手退回林熠身后与凌幽如并肩而立异常恭谨顺从。 石道隼面色越难看他悄悄舒展灵觉搜索四周山林唯恐林熠已设下冥教伏兵要将自己的这点人马一网打尽。 山林寂寂除了滂沱雨声不绝于耳并无异样。 收拢部属重新稳住阵脚石道隼抱拳道:“林教主久仰大名但贵教与天石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并无过节凌长老一出手就连杀敝宫五名高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罢?” 他这辈子只相信实力和修为极少有忍气吞声和人讲理的时候。但这次对上的是名动天下、睥睨四海的冥教教主林熠除了“讲理”还能怎样? 林熠听了竟点点头道:“的确有点说不过去。凌长老太心慈手软了些既然要杀就索性一个不留杀得干干净净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难不成要本教主亲自动手?” 凌幽如先是一楞继而娇笑道:“属下不敢滥杀是因为担心教主责怪既有此言今日这些天石宫的小喽啰便请全部留下罢1 石道隼等人尽皆色变见过凌幽如出神入化的施毒手段没人敢怀疑她是在说大话如果只她一人自可群起攻之不给其丝毫施毒的时间但面前的林熠、邙山双圣乃至那个垂手侍立的青衣老仆哪一个不是绝顶的高手? 石道隼定定心神道:“林教主你真想和天石宫撕破脸面、兵戈相见?” 林熠悠然道:“石左寒是林某的朋友这点天石宫应该很清楚对不对?” 在林熠一双冷冽深沉的眼光逼视下石道隼不甘心地点头道:“是听说过。” 林熠淡淡笑了笑接着道:“可你们却万里追杀将他逼得身负重伤亡命天涯刚才更有人夸下海口要让断空魔刃从此消失于世这下到底是谁先撕破了面子?” 石道隼吞吞口水咽喉里有干燥窒息的感觉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眼神“林教主也不会不知石左寒**忤逆将继母先奸后杀天石宫只是清理门户似乎与给不给贵教面子并无关系。” 林熠微微一笑转望着石左寒问道:“他说的事石兄是否做过?” 石左寒摇头斩钉截铁道:“没有!” 林熠点头视线重新移转回石道隼的身上徐徐道:“你听清楚了么是不是还要重复一遍?” 石道隼抗声道:“石左寒的所作所为令正魔两道人共不齿他又岂会亲口承认?” 林熠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话叹息摇头道:“你真的不明白么只要是石大公子说的话每一句我都会相信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石道隼面色越难堪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一拳把面前这张令人讨厌的脸打扁但理智告诉自己假如真的这么做了扁下去的很可能是自己的胸口。 聋子都听说过两年前雍野一战林熠负伤之下仍只以一招便干净俐落地格杀漱心庵辟魔神尼石道隼再狂妄自大也晓得自己招惹这位魔主会换来怎样的结局。 石道隼强按住心中愤怒道:“林教主你这么说话也未免太霸道了罢?” 凌幽如娇哼道:“圣教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莫非到今天你才晓得?是天石宫妄自尊大还是你孤陋寡闻?” 石道隼冷哼道:“既然如此看在林教主面上今日之事暂时作罢咱们后会有期!”说着挥手示意一众部属欲向北面退走。 林熠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打算就这么走了?难道刚才凌长老说的话不算数?” 石道隼心里一寒终于抑制不住怒火作道:“林教主杀人不过头点地!真要翻脸动手天石宫虽不及贵教但也绝不做让人随意捏的软柿子!” 林熠不动声色道:“显然你误会了我和凌长老的意思诸位万里迢迢南下雾灵一路风尘劳顿想必都有点累了林某不过是想请你们就近到空幽谷小歇几日待贵宫石宫主登门后自会欢送大伙儿出谷。” 石道隼冷笑道:“敢情林教主是想把老夫扣为人质逼迫石宫主南来?倘若他久候不至咱们这些人难不成就要在空幽谷终老?” 林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点头道:“空幽谷山清水秀的确非常适合养老不过我相信以石宫主的性情绝不会坐视手下在外如此悠闲度假最多三五天你们还是要回天石宫的。” 牺牲一个石道隼乃至整个豹卷旗的主力对于天石宫或许不算什么然而消息一旦传出石品天若不南下赴约面子未免就丢大了。 也许当面不敢说可背后不知会有多少人在暗笑他贪生怕死畏惧冥教威势不敢前往空幽谷白白葬送手下的性命。 石道隼实在想不出对这该死的邀请该怎样拒绝可事到如今无路可走唯有自求多福。 他暗中提气准备放手一拼拒绝道:“林教主的盛情石某不敢领教恕我等不能奉陪!” 他的话音刚落身侧柳长风身如流星倏地掠起朝着林熠的反方向飞逃逸。 邙山双圣异口同声叫道:“哎哟这王八羔子没义气居然独自开溜!” 林熠淡然一笑笃定地道:“王八爬得再快也没用他跑不了!”扬手祭出锦云丝带犹如蛟龙飞天后先至、精准无比地缠住柳长风的腰。 林熠手腕一抖冷笑道:“朋友上面风大下来躺会儿罢。” “砰!”柳长风结结实实摔跌在石道隼前面满身泥泞狼狈不堪手脚麻痹连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一面暗骂邪门一面借势翻滚想挣脱锦云丝带只是这玩意儿看起来细长单薄不经一挣偏是越收越紧陷入肉中勒得他气喘吁吁满眼金星。 石道隼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若非顾及身分和身前的林熠只怕三拳两脚就揍上去了。 豹卷旗众人也是同样心思故此也没人出手相救。 林熠松开锦云丝带目望远方微笑道:“罗师兄你怎么才到?等你半天了。” 遥遥有个爽朗的声音笑答道:“还不是你传书说要多调集人手前来救援石兄若是我一人早到了!” 说着话的时候四周山林岩石之后人影绰绰、此起彼伏一望即知尽是精锐。 四名男子一前三后阔步行来风雨之中更见气势。 当先一人相貌堂堂、神情威武背负一柄三尺黑鞘仙剑正是罗禹后头紧随着老奉、瞿稻和朱武。 众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欣喜瞿稻等人更是争先恐后叫着“大哥”上前与林熠招呼寒暄将石道隼他们晾在旁边只当他们不存在。 凌幽如好整以暇笑盈盈朝着石道隼道:“请罢?” 石道隼扫了眼身后死伤惨重的部下再看看四下上百神精气足、铁壁合围的空幽谷部众晓得自己已是插翅难飞强行突围只不过是枉送了手下人的性命而已低低哼了声他双目一闭道:“林教主这次算你狠!” 背心一麻老奉出手如电禁制了他周身经脉。 其他的豹卷旗部众见石道隼放弃抵抗当然也不愿再枉作挣扎、自讨苦吃一个个垂头丧气、束手就擒。 留下瞿稻率手下清理善后林熠、罗禹等人押着天石宫战俘返回空幽谷。 朱武人高马大、不由分说就俯身想将石左寒背起孰知石左寒往后一退挣脱他的双手淡然谢道:“不需麻烦我自己走。” 一咬牙运转才积聚的些许盘罡魔气腾身御风追着老奉等人去了。 朱武一怔瞧着石左寒满身怵目惊心的血污和伤痕由衷赞道:“大哥的朋友挺硬!”他料石左寒未必能强撑多久赶紧从后追上在旁守护。 抵达空幽谷大雨徐歇玉茗仙子已得到通报率着丁淮安等人远远出迎人群里居然还有曹彬夫妇和曹衡、曹胤与曹妍。 原来曹彬夫妇自从迁移到空幽谷后过得十分惬意安稳干脆彻底结束了涟州府镖局的生意在此定居许多旧部也闻讯来投大伙儿齐聚一堂倒也热闹。 见着玉茗仙子林熠含笑迎礼道:“嫂子这回小弟可给你和三哥添麻烦了。” 玉茗仙子对这位小师弟极为钟爱当年寄身昆吾山时人人看着她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不屑甚至厌恶简直把她当作妖女唯独林熠满不在乎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还一直坚定地支持罗禹与她的结合令她大受感动。 眼见这小子如今已是威震天下的冥教教主、魔道至尊可对着自己依旧谦恭有礼玉茗仙子芳心更是欢喜她嫣然笑道:“有什么好说的空幽谷难道不是你的家?” 林熠愉悦一笑全无方才面对石道隼的冷峻倨傲说道:“麻烦是一定有的不过嫂子放心小弟自当解决妥当绝不给空幽谷留下后患。”说着将石左寒引见给玉茗仙子道:“这位就是小弟的好友天石宫石大公子。” 提到石左寒的名字玉茗仙子不会不记得当日金光圣母正是受了他的指使迫于他的威压才设计陷害罗禹和她将两人和黎仙子逼得走投无路多亏邙山双圣及时赶到出手相救才保全性命。 但时过境迁兼之玉茗仙子性情天生宽容柔和自不会故意去提这段尴尬往事点头问候道:“石大公子一路辛苦请入谷歇息。” 忽听人群里有个悦耳的声音叫道:“林大哥你还记得我是谁么?”一个婀娜的红影从曹彬夫妇身后闪出脸上依然掩不住娇俏之情。 林熠微笑道:“我怎会忘记青木宫的小公主?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花纤盈笑道:“我在空幽谷已住大半个月玩的不知有多开心这里真的越来越热闹我都不想回青木宫了。” 是希望能在空幽谷等到楚凌宇罢?只不过即使等到了人也未必可以等到了爱林熠面带微笑心中莫名一叹。 错爱伤人! 当下众人一边谈笑一边入谷玉茗仙子早已摆下盛宴为林熠等人接风洗尘一时间空幽谷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石左寒缺席独自在一间特意安排的静室里疗伤休养。 石道隼他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尽数被囚禁在临时的牢房里等着石品天来换人。 晚宴直到半夜才尽欢而散邙山双圣尚缠着林熠不放要再多喝两坛。 林熠笑道:“七兄、九兄我知道今天这里有位酒林高人你们两个若是能把她灌醉要我喝多少兄弟绝无二话。” 白老七环顾周围寻找着所谓的“酒林高人”可看谁都不像眨眨眼问道:“你说的那高人是谁?他一个能喝得过咱们兄弟俩?” 林熠伸手一引凌幽如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凌长老乃是敝教第一海量连小弟也自愧不如。两位白兄要是有兴趣不妨与她切磋切磋。” 凌幽如今晚自始至终滴酒不沾再加上一副娇媚动人的模样邙山双圣哪里肯信? 白老九怪笑道:“林兄弟你不敢和咱们兄弟拼酒认输就是干嘛要拉出个女人家做挡箭牌?” 凌幽如将胸一挺双手叉腰哼道:“女人怎么了?就凭你们两个家伙那点酒量不信?那就试试!” 邙山双圣见她三言两语、爽快俐落地下挑战书不似作伪当下收起笑容白老七挠挠头问道:“你真的能喝?” 凌幽如也不多讲废话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坛百花仙酿拍开封泥仰“咕噜咕噜”倾入口中片刻之后“啪”地将空空的酒坛倒扣在桌面上。 回过神来的邙山双圣齐齐睁大两双小眼睛异口同声道:“好咱们跟你喝!” 凌幽如顺手抹去唇角的酒渍斜眼瞟着邙山双圣道:“你们两个家伙若是喝输了呢?” 白老七含糊其辞道:“输了便输了本就是喝着玩儿的图个热闹。” 凌幽如笑道:“不行没有彩头的酒喝起来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要是输了从今往后只要见着我就得躬身施礼乖乖地叫上一声“凌姑奶奶好”有这个彩头今晚我就陪双圣兄弟喝着玩玩儿。” 白老九一听有点不乐意立刻追问道:“那要是你先喝醉了呢?” 凌幽如吃吃笑道:“我若输了自然一样处理。” 邙山双圣没听出凌幽如话里的蹊跷不过见她豪爽不输男儿却犯了犹豫一旁的花纤盈已大力鼓掌道:“凌长老要和双圣拼酒我来做公证人!” 曹衡本已睡意朦胧此刻也不甘示弱跳上桌子举手道:“还有我还有我!” 林熠火上浇油道:“算了罢万一栽在凌长老的手里邙山双圣一世英名可就要付诸东流了我看时候不早大家都休息罢。” 白老七一拍桌子吼道:“喝!谁躲谁***就是龟儿子!” 瞿稻眉开眼笑地凑了过来把一坛坛未开封的百花仙酿摆到桌上道:“酒备好了三位放开酒量尽管喝不够的话我带兄弟们去酒窖里扛。” 众人多已散了但闻讯又纷纷聚拢回来连罗禹也牵着玉茗仙子的手跟过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邙山双圣挺胸迭肚豪气凌云道:“好咱们兄弟两坛换你一坛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曹衡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可看到人家凌长老刚喝过一坛了你们得先补上。” 白老九一瞪眼道:“臭小子还有点兄弟义气么?下回别跟着咱们出门!” 曹衡理直气壮道:“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 白老七抗议道:“那咱们兄弟先前喝的那些酒就不算了全当白喝了么?” 花纤盈笑道:“那是你们自愿喝的跟凌长老可没关系。” 朱武在旁帮腔道:“说起来你们两位是慢慢地热身润过肠子了人家凌长老才叫吃亏呢。” 邙山双圣终于领悟到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的痛苦痛心疾地叫道:“这些就是咱们的好兄弟、好朋友么?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哄堂大笑里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各自举起了酒坛。 林熠悄然退出宴会厅向着石左寒暂居的静室独自行去。 雨收月悬背后灯火通明处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兼或夹杂着花纤盈、曹衡兴高采烈的欢呼鼓掌声将空幽谷的夜色衬托得分外温馨美丽。 漫步在飘散着清幽芬芳的花丛之间他感觉到久违的轻松与宁静不经意地笑了笑可惜很快他的笑意冻结在嘴角目光电射凝望向不远处一株芍药花后。 一个诡异缥缈的影子静悄悄伫立在那周围空无一人唯有远处的宴会厅里还有笑声隐约传来仿佛刹那中已隔得极远极远。 林熠停住脚步集音成束出道:“很久不见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 龙头答非所问道:“今晚的夜色很好能再见到你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林熠道:“我很好奇有什么重要至极的事情需要劳驾阁下亲自前来空幽谷?” “石品天的小妻子不是石左寒杀的”龙头道:“这一点想必你也很清楚但你绝对想不到石左寒并非靠自己逃出天石宫而是有人在暗中救了他。” 林熠对这个资讯一点也没表现出惊讶的意思道:“不要告诉我这都是阁下的好心安排。” “当然不是。”龙头摇头道:“我说过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救了他。” 林熠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人名龙头沉默片刻点头道:“很好你真的很聪明看来我不必担心你针对天石宫的行动会有问题了你应该很快便能将云篆天策收集合璧而我要做的仅是等待。” 林熠木无表情道:“听你的意思好像我有今日完全是拜阁下恩赐?今后理当感恩戴德尽力收齐云篆天策以作回报。” 龙头不以为忤道:“你错了金子总要光我所做的最多只是帮你拭去表面覆盖的一层灰尘从没想过要居功要胁。 我和你永远都是基于平等关系的合作伙伴谁也不需要对谁感恩。所以我可以耐心地等待你整整两年。” 林熠笑道:“你不怕我羽翼渐丰成为另一个魔圣聂天?” 龙头的眼眸中腾起一抹光凝视林熠徐徐道:“你的确知道不少事情不过你更该注意我反复强调的重点我们是伙伴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第四章 邀约 龙头走后林熠独自在花圃中逗留了一会儿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安静地思考消化一下刚才的会面。 近两年来龙头几乎像是凭空消失般未露一面今夜突然会面显然绝对不是单纯来探望合作伙伴那样简单。 收拾情绪穿过月光洒满的花径他来到石左寒歇息的静室外。 门口默默伫立着随同林熠前来空幽谷的那名青衣老仆。 如果认识他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料想到这名低调恭谨的仆从居然会是昔日雍野威名赫赫的四大长老之一排名仅在周幽风之后的叶幽雨。 雍野之叛后他并未被处死而是成了林熠的贴身随从也许唯有这样自贬身分才能令他从悔恨里稍得解脱求得一丝宽慰与安宁。 更重要的是为了找到杀害严幽晦、严幽瑶姐妹的凶手他必须坚持。 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活下去很累然而仇恨的力量却足以令他在众人的冷眼中一天天更加执着。 他相信凶手终会有再次犯案的时候只要跟在林熠身边他迟早都会有复仇的一天! “教主!”他眉目低垂抬手躬身施礼。 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相处的时间越久叶幽雨就越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许多时候他的话很少甚至理所当然地将一大堆教务扔给仇厉等人自行处理极少会亲自过问可不论是冥教的风吹草动又或是正魔两道各家的情形动向他总能了若指掌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早更清楚详细。 他也很少怒两年来叶幽雨几乎没有看到过林熠疾言厉色地训斥过谁看似轻描淡写地平息了一次次东西两冥间的纠葛冲突却从未致力于要彻底消除这种隔阂始终维持着两方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 起初谁也没把这个年轻人太当一回事不过是碍于云洗尘的权威和所谓的预言才推其为共主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叶幽雨逐渐察觉到那些教内的元老耆宿对林熠越来越恭敬甚至会带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也许真的冥府圣使就是这样子罢?至少叶幽雨自己对林熠的感激甚或过了教内的任何一个人。 两年来这位执掌冥教最高统治权的年轻人从未将他当作是曾经的叛徒也绝不容许别人再拿此事作文章。 每次教中高层秘议他总能以长随的身分侍立在林熠的身后。 “石大公子是否醒着?”林熠问道。 叶幽雨还未回答屋门却已自动敞开一道门缝门没有锁林熠轻轻推开门而入。 屋里没有点灯幽暗的光线从纱窗外泻入石左寒如同一尊坚硬静默的石像盘膝坐在软榻上。断空魔刃横枕在膝头鞘上流动着慑人的光晕。 林熠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床前没有说话。 一炷香工夫石左寒睁开双眼注视林熠的脸庞低声问道:“你真相信不是我做的?” “别忘了我也曾受人嫁祸被迫逃亡。”林熠回答道:“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你但绝不是我!何况以你石大公子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当的性情想要一个女人又何需苦忍多年最后居然需要借助醉酒壮胆?” 石左寒冰冷的脸上闪过一缕傲色道:“不错我想要她也不必等到今日!” “可你却从未动过她的念头因为再美的女人也难以激起你的兴趣。”林熠微笑道:“对于石兄而言女人远比不上手里的那柄断空魔刃来得有用对么?” 石左寒低低哼了声右手缓缓抚过膝头冰寒的断空魔刃宛如爱抚怀中的少女。 “好刀!”林熠漫不经心地握起断空魔刃的刀柄感受到丝丝魔气的冲击轻声赞道。 “吭!”魔刃抽出半截冷冽的寒光像闪电般从黑暗里腾起弥漫出一股浓烈的杀气盈动着殷红的血色。 石左寒的眉宇微微一抬用充满感情与执着的眼神注视着出鞘的魔刃摇头道:“关键并不在刀而在于用刀的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握在别人的手上它也许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废铁只有在我的手中它才会真正成为断空魔刃。” “喀!”林熠扬手一推将刀还鞘漫天杀气顿消。 普天之下除了他也再没有人能够在石左寒清醒着的时候当面拔出这柄断空魔刃。 “就是这把刀砍下了无瑕姬的脑袋。”他说道:“床上却没有一点刀劈过的痕迹。” 无瑕姬便是石品天的小妻子被奸杀的那位可怜美女。 据说她的胴体晶莹玉润犹如冰雕玉琢般毫无瑕疵可惜除了石品天并没有人亲眼见过。 石左寒对于林熠能够清楚当日的案现场情景毫不感到惊讶说道:“这说明下手之人是一个用刀高手那一刀干净俐落以断空魔刃的锋利丝毫不伤及无瑕姬身下的枕席完全是多年苦修的习惯使然。恰巧这一点我也能做到。” 林熠道:“由此可见他必定是天石宫中少数的用刀高手且身分尊崇能够轻易接近无瑕姬的寝室假如排除令尊石品天剩下有嫌疑的人大概不多。” 石左寒冷冷道:“如果再加上嫁祸给我这个作案动机有嫌疑的人就更少了。” 林熠问道:“那晚你一共喝了多少斤酒现在还记得么?” 石左寒不假思索道:“不过两斤。那日是右寒的寿辰老头子在府中设下筵席替他庆生我没喝几杯就感觉不对便借故离开想回屋用真气迫出酒劲。才走出厅门二十多步就猛然昏了过去回过神的时候人已在煮骨窟。” 林熠道:“石兄的海量两斤云石佳酿绝无可能将你醉倒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那是肯定的。”石左寒冷哼道:“但可以让我吸入迷药却一点也未察觉到异常下毒之人显然是精于此道的高手。” 林熠微微一笑问道:“你当晚食用过什么菜肴?” 石左寒道:“你怀疑这毒是下在了菜里?那更不可能所有的菜大家都有吃过为何偏偏是我一个人中毒?况且我素来不沾荤腥想在口味清淡的素菜里下毒那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林熠想了想道:“第二天夜里从煮骨窟内救走你的人是不是令尊?” 石左寒的眸中射出两簇精光沉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林熠叹道:“这还用谁来告诉我么?知子莫如父石品天将你押在煮骨窟不闻不问已属反常煮骨窟戒备森严泼水不进若非山魈石道萧奉令尊之命放水谁能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出来?” 石左寒紧盯着林熠徐徐道:“你是在怀疑我和老头子两人联合设下苦肉计?” 林熠道:“换做别人我会怀疑但你绝不屑于依靠奸杀一个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你想对付我随时随地都有机会在林某的背上捅上一刀根本不需要玩这种九死一生的万里逃亡。” 石左寒点点头垂望向断空魔刃自负而孤傲地道:“我的刀从不在背后偷袭!” 林熠问道:“我想知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石左寒道:“你不是已有了计划要将老头子请到空幽谷来么?” 林熠悠然道:“其实最省事的法子应该是我统率圣教一众高手会同青木、金牛、烈火三宫势压天石宫替你平反。但这样做你会答应么?” 石左寒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借用冥教的势力血洗天石宫你不也是同样没有利用冥教的势力威迫昆吾派替令师报仇么?” 林熠沉默片刻站起身说道:“我明白了把伤养好咱们一起去找出真相。”退出静室关上虚掩的门。 凌幽如不知何时已守在了屋外月色照在她红艳如霞的玉容上清风吹着一缕芬芳醉人的百花酒气。 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问可知邙山双圣会倒在哪里。 林熠笑了笑问道:“凌长老没有喝醉罢?” “还好只是头有点晕。”凌幽如得意地笑道:“那两个家伙的酒量果然惊人不过没关系我偷偷给他们下了“神醉蛊”不饮酒没反应可一旦中蛊之后还一阵狂饮三两杯我就叫他们趴下。” 林熠道:“难怪这么快就搞定了那两个家伙不过凌长老的酒量也算很厉害的了。” 凌幽如舒展白玉般的柔荑撩起鬓角边被夜风吹乱的丝微含醉意地咯咯笑道:“那是当然。想当年在雍野只有唐教主的酒量能与属下一拼。每回他遇到烦心事就会找我去喝酒不喝到昏天黑地酩酊大醉我们绝不放下杯子。每次喝完往往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能醒过来。” 她说着说着突然神色黯淡幽幽地垂下头若有所思。 林熠默默看着她说道:“我有些不想睡陪我在百花园里走走罢。” 凌幽如点点头一声不响地跟在林熠身后缓步行走在月色中的百花园。 整座山谷都已入睡静夜多情而温柔地笼罩着大地清辉洒满枝头。 林熠若有所觉霍然回却看到清冷的月光下凌幽如无声无息间早已泪流满面。 这个千娇百媚仪态万千的女子在人前从不落泪此刻她仰望苍穹仿佛在追寻旧日星光喃喃低语道:“知道么正是等他喝醉后我在他身上偷偷种下了痴情蛊却因此害了他害了自己。从此他再不找我喝酒也再没有在人前醉过。” 林熠转过身轻轻道:“我知道唐教主生前已告诉了我他还说过这一生除了唐夫人和女儿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所以他并不怨你只希望你不要怪他无情薄幸。” 凌幽如凄然笑道:“他不是无情而是太多情了。多情的男人最后总为情伤我若要怪只怪天意弄人只怪当初自己太傻……” 她忽然一转娇躯翩翩云游在幽幽花草间。 夜色中那妖娆多情的南疆灵舞犹如一只戏蝶偏又那么的落寞忧伤形单影只。 那是她醉酒后最爱跳的一支舞也曾是唐守隅最欣赏的一支舞。 二十余年了这充满灵韵的舞姿与她的心一同被紧锁在记忆里直到今日再现人间。 可惜爱过的男子已随风远逝永埋黄土。 这世间只剩下一个孤人一支独舞…… 舞已终心犹苦。 凌幽如突然倒向林熠的肩头双手抱紧他的背心放声痛哭将压抑在心底的抑郁与痛楚尽情泄而出。 林熠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凌幽如毕竟还是醉了二十年来第一次醉。 她守了那么多年终局依旧痛苦。 那么自己呢?自己的等待与希望何时是尽头?又会是怎样的尽头? 龙头说他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也无法知道苍天的安排。 一时间他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也希望自己能如同凌幽如那样大醉一场然后至少可以得到那片刻什么也不去想的宁静。 然而他终究没有去尝试大醉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继续一场未完成的游戏。 也许再没有东海月明携手归去的那一天但他必须完成对容若蝶许下的誓诺。 尽管这句诺言始终埋藏在他的心底尽管她早已不能记起以往种种可是他不甘放弃。 匆匆五日百花园内平安无事这天午后石品天率着石道萧和四名护卫抵达空幽谷。 他看上去像是五大魔宫宫主中模样最为苍老的一位一块比石左寒既黑且硬的石头精瘦的身躯内充满随时可爆的力量。 平心而论传说石中寒是石品天的私生子也许是冤枉了他这位天石宫宫主气势夺人与文弱秀气四个字半点也不沾边。 想想也是一个娇滴滴犹如姑娘的石品天又如何能统治天石宫将近百年? 他的左袖缠在腰间那是逆天宫一战得到的奖品但对于石品天来说一只手握刀就已足够。 四肢俱全的人里又有几个能赶得上他的威风与权势? 但他今天总算遇见了其中之一还很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年轻的一个甚至比他的两个儿子都要小上几岁。 不过如今他的名头无疑已凌驾石品天之上。 “这是我暂时借用的书房最好不要弄脏。”看到石品天大大咧咧将一双腿随意跷到身前的红木凳上林熠开口说出两人会面后的第一句话。 石品天满不在乎地笑了声收起双腿道:“这地方已经丝毫看不出火烧过的痕迹了。” 林熠冷冷道:“对不起我请石宫主来并非是为了视察空幽谷重建后风景如何的。” 石品天宏声笑道:“什么样的风景值得老夫跑这么远?天石宫的景致怎么说也不比这里差。” “那么石宫主来此为何?”林熠问道。 石品天收起笑容用粗糙的大手搓着下巴上钢针般穿出的胡须故作惊奇道:“林教主你挽留敝宫多位部属在此难道是打算用来扩充空幽谷实力?” 林熠心头冷笑他明白这个外表看似粗犷的一方霸主还在试探自己不肯轻易亮出底牌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说道:“石宫主暗中放走石左寒不就是想借此联络上林某么?否则今日我也不必借用罗师兄的书房与你单独会晤。” 石品天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用手一拍大腿道:“好不愧是圣教教主没有令老夫失望。左寒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便是交上了你这样的朋友。” 林熠放下茶盏道:“这间书房已被灵符封印外头有凌长老守护我想石宫主与林某的时间同样都很宝贵不妨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石品天猛地坐直身子沉声道:“说左寒会奸杀我的小爱妻老夫第一个不相信!” “我也不信。”林熠淡淡道:“可你仍旧把他投到煮骨窟中连审讯都不用。” 石品天苦笑道:“因为老夫要的不是辩解而是真相。我有自己的苦衷而且左寒也从不屑对冤枉他的事情作出辩解他的嘴远比他的刀来得沉默木讷。” “所以你索性将计就计悄悄放走石兄希望由此把林某拉下水对么?”林熠问道。 石品天冷哼一声粗犷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深沉的阴冷与杀机缓缓道:“对方的整个计划显然经过精心策划我找不出任何破绽。如果不立刻采取行动左寒一定会莫名其妙死在天石宫里说不定还会制造出一个羞愧悔过、引掌自尽的现场。”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们偏偏漏算了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林熠道:“石宫主不仅没有轻信石兄是凶手更进一步从煮骨窟里救走了他!” 石品天笑答道:“老夫是什么人想在我眼里揉沙子没门!不错这些年我的确有些故意冷落左寒那不过是在磨砺他的心志更令他能心无旁骛地修炼盘罡心鉴第九层的心法绝学。老夫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一举清除天石宫中长错地方的杂草。” 林熠目光闪烁说道:“听石宫主的意思似乎对天石宫的状况有诸多想法更担心暗中有势力不利于石兄。” “他们针对的不止是儿子。”石品天冷然笑道:“还有我这个老子。这回除去左寒下一个轮到的便该是我了。” 林熠问道:“有此野心和手段的人以石宫主之见贵宫之内能有几人?” 石品天一笑不知不觉把两条腿又架上了红木凳“你是在暗指右寒?不瞒林教主现今天石宫上下千多人里嫌疑最小的倒是他了。这小子有几斤几两老夫心里最清楚。当然也不能排除我这个当老子的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似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知道牵一而动全身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老夫是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的。” 林熠点头道:“看来这一回天石宫有事生反倒让石宫主抓住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芒在背岂能不拔?”石品天的眼里掠过凶狠的光芒低声说道:“可惜这根刺生在了老夫的背上需得有人帮忙才能连根拔下。” “这个人就是我了?”林熠神色不动说道:“可我为什么要帮别人拔背上的刺?” 石品天稳笃笃地摇摇头笑呵呵道:“林教主帮的不是别人而是左寒。” 林熠也摇摇头却没有笑说道:“我将他从你部下的夺命追杀中救下已尽到一个做朋友的责任接下来的事情我凭什么还要管?” “除非林教主想让左寒和你一样不明不白背上黑锅。”石品天胸有成竹道:“从今往后他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得不顶着奸杀后母的骂名任人讥笑?” 林熠的手猛地紧了紧又很快轻轻松开漠然道:“我有更简单易行的法子。三五日工夫将天石宫夷为平地不管是谁陷害了石兄我都叫他逃不过公道。” 石品天既不生气也不惊慌慢条斯理道:“林教主威风八面天下谁人不惧?不过左寒未必会接受阁下的好意而真凶一死他的黑锅也就背定了。” 林熠从容道:“那又如何呢?等天石宫的人都死绝了也就无所谓黑锅不黑锅了。” 石品天的视线足足在林熠脸上停留了半晌倏忽失笑道:“你很会编故事吓人。” 林熠道:“如果阁下今天没有来也许就是明天我刚才所说的故事便会生。” 明知林熠之言不真然而石品天依旧忍不住暗自抽了口冷气。 自己这么做是否在驱虎吞狼?但除此之外又如何能让天石宫彻底摆脱危机? 他微显尴尬笑笑道:“说实话老夫此举纯属无奈。我已信不过天石宫内的任何一名部下不得不求助林教主看在左寒面上鼎力支援。 “而且这桩案子只能请林教主私下悄悄查探万一让他们察觉到老夫并没有像他们希望的那样老糊涂必会立刻采取措施掐断线索那后面就更不好查了。” 林熠道:“因此石宫主特地带来了石道萧显然是早有了打算。据我所知山魈石道萧常年驻守煮骨窟极少露面他背叛石宫主的可能性由此被减低到了最小程度我若装扮成他天石宫的人也不易觉破绽过早暴露。 “更妙的是石道萧执掌的“虎扬旗”一向主管刑律由他出面调查凶案别人也难以起疑。” 石品天呆了一呆用手摩挲着铁硬的胡子道:“老夫苦心思虑了数日却被林教主一语道破天机万幸你与左寒是朋友。 “不过有一事林教主或许不知道萧有一手绝技便是精擅易容之术由他亲自操刀包管林教主乔装得唯妙唯肖天衣无缝。” 林熠摇头道:“不必易容的问题林某自己解决。”他身边就拥有一位绝对比石道萧更加高明的易容大师又何必再让他人操刀。 石品天见林熠允诺立刻追问道:“请问林教主准备何时出手?” 林熠道:“石兄还需要继续养伤这事不必再惊动他你我明天就返回天石宫。” 石品天暗地里思忖道:“好小子轻描淡写就把老子的宝贝儿子留在空幽谷做了人质。” 又转瞬一想其实凭借林熠坐拥三宫一教的庞大实力根本无需什么人质一旦他在天石宫中有任何差池冥教势必大军压境、兴师问罪如此安排应该是担心对方会不放过石左寒眼下的空幽谷反倒最为安全。 念头转定他哈哈一笑起身道:“多谢林教主现在老夫是否可以去探望左寒了? 第五章 暗查 这些日子整个天石宫内最郁闷的人既不是被儿子杀了妻子的石品天也不是被老子下令击杀的儿子石左寒而是看似安稳的石右寒─至少他本人始终是这样认为。 石左寒捅出天大的漏子被迫逃出宫去天石宫两大继任者已去其一剩下的右天尊本该作梦也笑出声来才对可是现在他火大得只想骂娘哪里还有心情开怀大笑。 就算要笑也只是苦笑。 他太了解明争暗斗了十余年的这位亲兄长了说他会酒后乱性奸杀无瑕姬那简直和告诉别人猪会上树差不多的荒谬。 尽管事实当前不容辩驳可他依旧觉得这事情里透着一股蹊跷的味道。 现在石右寒心里最明白的两件事第一这事绝对和自己无关;第二如果老头子有所怀疑第一个找上的人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他。 谁让他犯有前科屡次留下污点记录呢? 自从出事后石右寒不知为何总感到石品天瞧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可表面上对他的态度仍旧是一如既往。 是不是自己在瞎猜疑?石右寒不敢断定反正事情不是自己做的还怕半夜有鬼敲门么? “咚咚咚!”石右寒正盘膝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忽然真的听到敲门声。他刚赴宴回宅坐下不到半个时辰会是谁来敲门? 今天的宴会是为石品天接风为石道隼压惊而设老头子空幽谷一行虽未带回石左寒但领回了被囚的石道隼等人对于这个结果石右寒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略略有些失望。 假如石品天回不来天石宫宫主的宝座就是他的了。 但石右寒不傻十分清楚这把椅子不好坐即便坐上了也许没等屁股把椅子坐热石左寒便已在林熠的襄助之下杀了回来。 以如今冥教的恐怖势力天石宫如若迎战只能叫做以卵击石。 原本石右寒以为老头子对不战而降、大丢天石宫颜面的石道隼等人会从重处置甚而将他们交给山魈石道萧拘押可石品天反倒轻描淡写:“为犬子之事牵连诸位受累了。”不但未做出任何处罚反而设宴安抚。 倒是石道隼自觉有愧宴席上当众向石品天谢罪自请卸下豹卷旗旗主之职闭门思过。 石品天对此请求既不挽留也不许可石右寒却暗暗叫苦不迭。 石道隼是天石宫五大旗主中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他麾下的豹卷旗更是他与石左寒争夺宫主宝座的一大助力。 石道隼为追杀石左寒深入天南结果在雾灵山脉撞上冥教和空幽谷的两家人马闹得灰头土脸精锐大损石右寒不免跟着一起心疼。 如今石道隼又要主动卸下豹卷旗旗主的职务不啻断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可当时的情形底下他纵是有千万条劝说石道隼的理由也不敢说出口天晓得石品天心里头是如何想的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自寻晦气。 散席后石右寒也没有去拜访石道隼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积雨小筑。 这么做一方面是避免嫌疑另一方面想必石道隼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不爽自己又何苦眼巴巴的赶去碰个钉子? 回府后赶走下人本想静下来修炼盘罡心鉴孰知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不断而来扰得他完全没法静下心思进入存思入定的境界。 正感烦躁时冷不防却听到屋外三声敲门声。 石右寒把脚塞进靴子里一边走向外屋一边问道:“谁在敲门?” 门又响三声却没有人回答。 石右寒暗叫一声古怪下意识运气聚于右掌提到腰间侧身用左手猛一下拉开了门。 屋外皎洁的月光下庭院里万籁俱寂风拂过面上带着花草清香吹起屋前小池里的一汪秋水牵动丝丝涟漪。 真遇到鬼了?石右寒可不信邪他低声喝问道:“哪位朋友在开玩笑?”飘身掠入庭院双眸寒光电射扫视四周灵觉随之舒展飞搜索方圆十丈之内的一草一木却依然一无所获。 石右寒又问了一声却惊动了守在屋外的护卫如临大敌地纵身掠入“二公子有情况么?” 石右寒问道:“甄剡方才有谁走近到积雨小筑附近?” 那护卫楞了楞摇头道:“启禀二公子刚才积雨小筑外除了咱们几个守值的兄弟并无其他人来过。” 石右寒疑心更浓挥挥手道:“没事了你去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待甄剡退出他又假作踱步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心中暗道:“怪了难不成真是我在疑神疑鬼错听了敲门声?”一面想着一面往屋里走去可刚到门口左脚悬在半空中竟再也踏不下去。 外屋的灯亮了起来依旧是空无一人但他分明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外屋并没有点燃灯烛! 这又是怎么回事?一股莫名的彻骨寒意从石右寒心底升起右手徐徐向后抬起握在了斩虚魔刃的刀柄上。 “谁?”他再次沉声喝道灵觉如潮涌入屋内。 “砰!”自己的灵觉突然迎头撞上了一道铜墙铁壁震得石右寒神志一阵恍惚眼前金星乱转不由自主倒退三步才重新站稳。 他心下骇然莫非是石左寒回来了?可莫说这家伙身负重伤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以其性情也绝不会玩装神弄鬼的这套把戏。 可除此之外石右寒实在想不出屋里的人还能是谁?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偏偏灵觉无法突入而且视线里也不见踪影如有隐身奇术。 “是本座让公子受惊了。”屋里响起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集束成丝传入石右寒的耳里。 石右寒一震松开刀柄吐了口气也用传音入秘道:“请恕右寒眼拙敢问尊驾何人?” “你可以称呼本座“雾山”。”那声音回答道:“老峦应该交代过二公子。” “原来阁下就是峦二先生秘信上提到的雾山先生?”石右寒惊疑不定小心翼翼走入屋中反手将门紧锁目光四处游移似乎想找出对方隐身之处。 雾山先生冷冷道:“人说石二公子生性谨慎果然名不虚传。” 石右寒微露尴尬呵呵一笑象征性地抱拳一礼道:“请先生恕罪不是在下多心而是这些日子敝宫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怪事弄得我头晕脑胀。”说着走到桌边斟了杯凉茶道:“先生请用茶。” 在他想来对方只要伸手接茶必会露出端倪故此悄悄地聚精会神紧盯着桌上斟满的那杯凉茶。 孰知无端生出一阵微风杯中的凉茶“哗”地激飞而起幻化作一道晶莹亮丽的丝线又在一瞬间骤然消失根本看不出来人的踪迹。 “二公子何苦要枉费心机?”雾山先生的声音继续传送入耳道:“现在你我还没到见面的时候。我此行的目的是要襄助二公子实现多年的心愿但如果你心存疑虑本座唯有放弃计划。” 石右寒精神振奋但依旧冷静说道:“在下多有失礼望先生海涵不知这项计划咱们该如何进行?” “石左寒已经完蛋了石品天也不过是只快掉牙的老猫并不足虑。”雾山先生说道:“问题在于二公子事到临头是否能狠下心?” 石右寒沉默片刻缓缓回答道:“但凡先生差遣右寒必当大义灭亲。” 雾山先生嘿嘿冷笑道:“成大器者必先牢记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你也当晓得自己如今的处境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一句话正点中石右寒心事不由凛然低声道:“请先生指点。” 雾山先生道:“你对石左寒奸杀无瑕姬的事情怎么想?” 石右寒想了想咬牙摇头道:“不会是他。我大哥从不爱女色更不可能酒后跑到无瑕姬的屋中行凶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 雾山先生接着问道:“那你认为其中有什么文章?” “有人在故意陷害石左寒!” 得到对方的默认石右寒微觉得意更加开足脑力道:“他若真的喝醉了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无瑕姬屋内?两人在里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可除了门口被杀的小侍女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大哥的刀一旦拔出绝不离手事后又怎会掉落在无瑕姬的胸前? “这里面古怪太多摆明就是有人在算计他。可惜家父老糊涂了居然审也不审就将他关进煮骨窟待斩。” 雾山先生微笑道:“石品天并不真的老糊涂那晚放走石左寒的人正是他。” 石右寒惊愕道:“难不成他在演戏给外人看?” “至少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雾山先生道:“虽然此事也给你带来千载难逢的良机但是咱们也必须找出那在天石宫里暗中兴风作浪的人替你除去隐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石右寒沉吟道:“这些人的目的难道是想对我天石宫不利?又或者……”他猛一抬头压低嗓音道:“志在窃取敝宫珍藏的那卷云篆天策?” “二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雾山先生道:“所以我刚才说你已命悬一线。” 石右寒眼光闪动慎重问道:“莫非是仙盟派来的人干的?” “难说。”雾山先生道:“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掘地三尺都必须找出来。” 石右寒苦恼道:“说起来容易可该到哪里去把他们找出?” 雾山先生道:“既然找不到他们那就让这些人主动来找你!” 石右寒迟疑道:“您的意思是用云篆天策引他们自动现身?”接着又一摇头道:“这样做代价太大恐怕难以办到。” “你怕了?”雾山先生冷笑道:“怕输不起?” “先生误会我不是怕。”石右寒道:“云篆天策一直由家父亲自保管即便是我也不晓得它确切的藏放地点想取出来也无从着手。” “啪!”地一记脆响桌上滚落了一支玉筒石右寒失声叫道:“你从哪里拿到云篆天策的?” “那是仿制的赝品”雾山先生冷冷道:“如果它突然出现在天石宫中的某个地方又转眼消失你猜想稍后会生什么?” 石右寒笑道:“不论家父是否相信都会悄悄去察看一下自己收藏的那卷天策。” 雾山先生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我说了罢?你要做的便是放出这卷云篆天策再迅将它收回我自有办法把真的那卷盗出届时不怕没有鱼上钩。” 石右寒郑重将这卷云篆天策赝品收入怀中点头道:“这事简单明日我保证办得滴水不漏。” 雾山先生道:“挖出这块暗疮二公子无疑为天石宫立下丰功伟业接下来理所当然就该轮到二公子的重头戏出场了。” 石右寒强忍狂喜晓得自己表白忠心的时候到了肃容一礼道:“无论将来在下能否挑起天石宫重担先生的恩德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雾山先生漠然道:“你错了一切都是龙头的恩典与本座无关。” 石右寒恭敬欠身道:“是在下必当为龙头和先生一效犬马之劳。” 雾山先生道:“我先走了这些天你自己必须多加小心别被人先算计了。” 石右寒道:“多谢先生提醒在下这就开门送您离去。” 雾山先生哼道:“不必。桌上我已用茶水留下联络记号今后见此印记如见本座。” 石右寒一怔低头看见桌面上茶渍未干画了一枚小小的记号再舒展灵觉想寻找雾山先生时那人竟已去远了。 无形里石右寒对雾山先生的信赖与敬畏又增添了一层。 而这位神秘莫测带给石右寒诸多惊喜的雾山先生其实是由林熠所扮。 他顶替石道萧的身分轻而易举潜入天石宫又祭起秘虚袈裟夜会石右寒迈出了计划的第一步待将这家伙唬弄得心悦诚服之后运用风行水上符穿墙而去御风掠向庄外。 行出约莫二十里林熠突然驻足回身望向漆黑的山林道:“朋友可以出来了。” 林中有人冷冷哼道:“阁下隐匿踪影夜会二公子到底是何居心?”说话间石右寒身边的那名护卫缓步从黑暗中走出。 林熠毫不惊讶收起秘虚袈裟道:“甄护卫偷窥二公子会客又是何种居心?”他一袭黑衣脸戴石棘兽面具又经青丘姥姥改装根本不必担心对方会识破自己的身分。 未料那叫甄剡的护卫嘿嘿笑道:“没想到林教主居然与二公子也颇有渊源竟夜半来访?” 这人是谁竟一眼道出自己的身分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林熠心念急转徐徐回答道:“很好看来甄护卫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甄剡不以为然地阴冷笑道:“那还得看林教主有没有留下我的本事?” 林熠淡然一笑道:“也好便让林某领教甄护卫的高招。”施展奇遁身法凌空飞旋在黑夜里幻出一缕层层迭迭、真假莫辨的身影右手一式“无往不利”抓向甄剡头顶。 甄剡相貌并不起眼更毫无气概可言但在林熠出手的刹那猛然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个人整个身子渊渟岳峙伫立原地泰然不动双掌冒出一蓬夺目光华连环飞击直如暴风骤雨轰向林熠正是天石宫的绝技“玉石俱焚十三拍”。 饶是林熠的修为经过两年苦心静修日益精进远非昔时可比但看到甄剡的掌势诡异澎湃仍禁不住微微的讶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仅仅电光石火的瞬间他已看出对方的修为远胜过天石宫五大旗主更非一个区区的护卫能及。 惊异之下他有心一试甄剡的功力右爪迸立如刀化作一式自创的焠金行风诀振腕劈落。 “砰”地两掌相交一股颇为熟稔的魔气破掌涌入整条右臂微微麻冷。 林熠吐气扬声身形借力弹起迫出攻入右臂的魔气再看甄剡屹立的身躯也稍稍晃动了两下脸上妖异的光晕一闪而逝随即浑若无事。 显然这一记硬撼双方各有保留拼了个平分秋色未见优劣。 甄剡唇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道:“林教主好功力!” 林熠凌风悬浮居高临下仿佛一动也不动更毫无变化可透过他沉静犀利的眼神、一起一伏悠长和缓的呼吸乃至被风无意吹动的衣袂都在平淡无奇中演绎着变幻莫测的攻势就像高空里一团正在静静积蓄着暴风骤雨的云团。 若非林熠两年前吸纳了冥教开宗祖师的毕生修为一举突破地仙之境今夜面对甄剡之战能否全身而退都属未知之数。 由此可见这个貌不惊人的天石宫普通护卫拥有何等惊世骇俗的实力。 刚才他的焠金行风诀兼有阳刚、阴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劲以极冥魔罡和冥教“血罩神功”炼转的太炎真气催动出对方居然面不改色地从容接住环顾天下正魔两道的卓之士亦是屈指可数。 今晚天石宫外月下荒山中要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苦战了。 面对甄剡的赞誉林熠道:“甄护卫才是好修为恐怕石品天也要望尘莫及可惜心甘情愿屈膝为奴被人呼来唤去比条哈巴狗都不如!” 甄剡对林熠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嘿嘿笑道:“林教主要激怒我不过白费心机而已。成王败寇为了达成目标受点委屈又算什么?今日对老夫指手画脚的跳梁小丑来日教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啪啪……”林熠继续鼓掌嘴含讥诮道:“好胸怀好志向!不知甄护卫的目标是什么?似乎……区区一个天石宫宫主的宝座也未必能入你法眼。” 甄剡刚要回答突然感觉到心跳莫名变得急促“怦怦”跃动的沉闷响声像一记记雷鼓敲击在灵台上引动全身的真气不由自主紊乱涣散恰似有一股无形的狂风在体内翻江倒海呼啸卷舞。 他不禁面色一寒立时醒悟到其中奥妙。 双目射出冰寒锐利的光芒牢牢盯住林熠看似漫不经心缓缓拍击的双掌抱元守一澄静心神冷笑道:“居然能从冥教的“销魂血咒”中化出夺魄乱心的掌音林教主果然智慧过人称得上武学奇才!但仅凭这点雕虫小技就妄图令老夫俯未免自信过度!” 林熠击掌的节奏越来越疾犹如瓢泼大雨豆点般击打在芭蕉叶上。 甄剡一时疏忽失了先机当下全力运转魔气全神贯注苦苦抵御。 无奈自己的心跳依旧不争气跟随着对方掌音怦怦跃动难以自抑。 “啊─”甄剡再不顾此刻夜深人静天石宫只在二十里外鼓气扬声、仰天一啸。 啸声如同一道滚雷穿云裂石扶摇直上威风雄壮至极。 可无论他如何不断拔高音调始终淹没不了那一声声清脆的掌声如同汹涌怒浪上展翅翱翔的燕鸥轻盈迅捷地穿越过一道道浪峰复又盘桓云霄。 “啪、啪─”僵持了半盏茶后两人的气势均不见衰竭反而越强盛拼出了真火。 林熠的掌声突然毫无征兆的一顿一缓与方才暴风骤雨般的节奏大相径庭变得凝重而缓滞拖曳着冗长的回音。 甄剡千辛万苦方才堪堪扳回劣势冷不防对方的节拍骤然变慢顿时自身的节奏又是一乱气机牵引之下胸口血气翻涌啸声随即一哑就像是有人用手猛一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暗道一声不好将啸声化作一记怒喝宛如惊雷初放身形云卷风舞拔地而起双掌泛起淡淡诡异光华由下至上逆袭林熠小腹。 这招转守为攻在甄剡而言完全是迫于无奈若不立刻变招抢攻自己的节奏气势已隐隐被林熠压制在彼此修为难分伯仲的情形下想要再次扳回势比登天。 继续强撑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待到心神散乱真气震荡再想毫无伤地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之事。 “啪、砰!”林熠左掌施展三光降神诀右掌拍出焠金行风诀一空灵一重拙同时击中甄剡的“玉石俱焚十三拍”出两记截然不同的震响。 借着这两记各蕴千秋的掌声甄剡心头如受锤击低低闷哼一声身形宛若一道柳絮急朝后飘飞瞬息隐入山林中遥遥传来饱含不甘与怨毒的声音:“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林教主咱们后会有期!” 林熠一招击退强敌只冷然一笑目送甄剡远遁也不追击。 虽说对方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可修为着实深厚雄浑最后两掌拍上去居然连血也不喷一口顺势御风退走几乎毫无伤。 如果当真一招一式地拆解百招之内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他落下身形缓缓平复呼吸方才仅仅两招三掌所耗损的真气绝不亚于一场激战清澈深邃的星目望向远方低声道:“士别三日……难道真是故旧?” 忽听耳边青丘姥姥的嗓音冷脆地说道:“你不该放走他的假如由我从旁突袭将他留在这里并非不可能。” 林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回答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杀人不是么?若非奇怪他一张嘴就揭破我的身分连出手试探都大可不必了。” “奇怪这人凭哪点能指认你的身分?”青丘姥姥显然也有些困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有和他曾经交手的印象么?” “没有”林熠摇摇头道:“但他破入我体内的那股魔气却似曾相识。” 青丘姥姥道:“他的啸声很像一种著名的魔功……” “金戈笑音!”林熠不假思索地低声道:“这人同时精擅天石宫和金牛宫两宫绝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林熠沉吟不语。 青丘姥姥显然是误会了林熠的意思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别忘了至少聂天的《幽游血书》上卷里就详细记载了五行魔宫的各项绝学。” 林熠点头道:“我知道我应该能猜出甄剡的身分了。只是他为何隐匿在天石宫?是否和石左寒的悬案有关?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故人重逢总会为事情增加趣味……” 青丘姥姥道:“你从宴会厅烛台里取出的烛灰我已分析过了的确含有类似神醉蛊的迷药。 “下药之人手法高明他将药物重新提炼浓缩减少了使用的剂量因此可在瞬间挥完毕并控制了有效范围大约是距离烛台附近一米以内。不过这种东西只有南疆出产天石宫附近根本不可能有。” 林熠冷笑道:“还有一个可能他们熟知石左寒饮食习惯故意将解药下在荤腥菜肴里。当时厅中人头攒动空气混浊加之香烛特有的气味正可遮掩去迷药的味道石左寒中招也就不奇怪了。 “多亏那日凌长老告诉我她与双圣斗酒的致胜秘招否则谜底不知何日才能揭晓。” 青丘姥姥道:“据我得到的情报经手宴会厅香烛的主要有三个人一个是负责采购的外务管事婆一个是库房的杂役最后是添加香烛的侍女。 “三个人里当属侍女的嫌疑最大因为只有她才能准确地将有问题的香烛插到石左寒桌子上的烛台中如果是其他两个人那么醉倒的人就绝不止石左寒一个人才对。” “除非他们在每一桌都放下解药。”林熠接着分析道:“如此一来需要的剂量太过庞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咱们就先从侍女下手。” 青丘姥姥道:“你想今晚就去会会这个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未必能撬开她的嘴巴。” 林熠从容道:“别忘了在无涯山庄你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撬开一个人的嘴让他吐出知道的秘密。假如连个小丫头也对付不了我岂不很丢你的面子?” 青丘姥姥冷哼道:“看来我应该在任何时候都对你充满信心才对!天石宫的护卫快赶到了咱们撤罢。” 两人离开后不久一队天石宫护卫急急赶到望着冷清平静的黑色山野几个人一头雾水。 第六章 夜围 添香侍女晴草被人推醒当她睡眼惺忪睁开水灵灵的眸子想臭骂那三更半夜扰人好梦的人时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张丑陋粗糙的脸。 她情不自禁尖声惊呼奇怪的是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周围的同伴依旧像死猪一样毫无知觉。 难道这间卧室里真的只剩下她和他两个活人─如果面前这个比鬼还难看的男人还能算作是人的话。 幸亏耳边及时听到了身边同伴轻轻的呼吸声晴草的心才稍稍一定看来这人只是弄昏了她们。 来人木无表情即使有表情戴着面具想展现似乎也难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别怕你叫晴草?” 晴草下意识地点点头偷偷缩起双腿打算在必要时狠狠地给这名突如其来的黑衣男人一脚可一动腿就现自己的经脉已被禁制。 黑衣人暗自也松了口气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弄错了一个侍女才问到晴草睡的位置好在那丫头说了实话这回找对人了。 “你叫晴草?”他的嗓音变得越的低沉和缓充满一种奇异的力量。 与此同时隐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徐徐燃起两簇诡异妖艳的暗红色邪光透过面具上的小孔犹如火烛在漆黑的床前一闪一灭将晴草的心神与视线不由自主地吸引到他的脸上。 “我不是已回答过了么?”晴草心里恍恍惚惚地想着再次点头。 她忽然不再害怕与惊慌心头聚着一股异常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一团浓浓的迷雾从深处升起笼罩住自己的神志令她只知道目不转睛紧盯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黑衣人眼中跃动的暗红光芒越来越亮悄悄侵蚀着晴草残存的意识两束精光突然迸射而出宛如一对犀利冷冽的冰刀刺入晴草凝滞不动的眼眸深处。 一股冰寒彻骨的痛楚顷刻淹没她的心神所有的神经在刹那间麻木僵硬仿佛陷入无底深渊。 她轻轻呻吟原本灵秀美丽的大眼睛里亮起恐怖的暗红光焰映出黑色的身影。 “你是否知道用于石右寒生日宴会的火烛里掺有迷药?”黑衣人徐徐地问道声音里蕴含着一股无可抗拒的霸道。 “并不全都有。”晴草似乎失去了抵抗木然的说。 “是谁指使你将暗藏迷药的香烛插在石左寒的桌上?”黑衣男子再次提问。 晴草的眼里闪过痛苦的挣扎之色却迟迟没有吐出一个字。 黑衣人催动魔意势如破竹涌入她的灵台牢牢控制住晴草已不堪一击的脆弱意识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重复喝道:“告诉我!” “是─”晴草终于崩溃颤抖着即将说出秘密却突然凄厉地出一记尖叫不晓得从哪里生出的力量她的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咽喉红红的舌头从嘴里探出低吼着拼命扭动身躯。 黑衣人手起指落点击在她的眉心输入一道雄浑的真气希望能帮助她护持住心脉但这毒来得好快在他指力迫出的同时晴草猛然弹坐而起喷出一蓬腥浓的绿色淤血直挺挺仰天倒下气绝身亡。 黑衣人闪身避过晴草喷出的腥血耳中听到一个声音道:“是蛊毒作救不活了。”他低声冷哼挥掌拍开左侧的窗户身形竟似比自己的掌力还快上三分风驰电掣般掠到屋外灵觉如潮舒展。 一道人影飞从数丈外向西面的宅院掠去几个起落已在二十丈开外。 黑衣人心神紧紧锁定住这道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身影足不点地的追了上去转眼就将距离缩短五丈。 可就在这要命的关键时刻黑暗里有人喊道:“有敌人夜袭!” 凶手消失方向的宅院围墙后四道黑影似大鸟飞掠凌空截断黑衣人的追击其中一人不由分说持刀抢攻纵声呼喝道:“好大的胆子!” 黑衣人去势正疾正要迎面撞上刀锋身形却在骤然间一转反绕到这名刀客的身侧探手如电抓向对方握刀的右腕。 那阻击者似识得黑衣人厉害振腕变招回刀自保不料黑衣人的右臂神出鬼没一弹一抬五指轻而易举抓到他的腋下低喝一声:“去!”顺势挥手推出。 这刀客身不由己飞跌而出急忙运劲卸力想化解黑衣人刚猛的爪力但腋下的经脉猛地涌出一缕阴柔魔气令他周身一麻庞大的身躯重重摔跌在院墙后的紫荆丛中。 他忍痛弹起身体突然感到椎心刺骨的剧痛才现腋窝底下已被对方用手指戳出五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然而经此阻滞那道蹊跷的身影已从黑衣人的视线中消失在宅院里的重重楼宇之后而剩下的三名阻击刀客也纷纷操刀一拥而上。 可惜了只差半步却功亏一篑最后连催动蛊毒杀人灭口的那个幕后凶手也消失在眼前。 黑衣人隐藏在面具后的星目中闪过一丝杀机刀光掌风纵横交错间掠起一束耀眼银芒“叮叮叮”接连三记脆生生的金石鸣响阻击刀客手中的三柄魔刃几乎不分先后宛如腐竹般被一劈两断。 没来得及出惊骇的呼喊当中一名阻击刀客已经胸口中掌像捆柴火直挺挺弹飞十数丈哼也不哼一声就交出了小命。 黑衣人攻势犹如行云流水般千百道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绚丽光芒将剩下的两名阻击刀客尽数卷入。 这两个倒霉蛋只看见漫天剑气呼啸光华澎湃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扑来手里握着半截残刀全不知该如何招架抵御只得不顾一切地纵身挺进挥刀劈向对手。 然而却突然双双感到咽喉一凉似有一阵冰寒微风拂过两具身躯沉沉向地面坠落。 眨眼之间来势汹汹的四名刀客三死一伤阻击土崩瓦解。 第一名刀客之所以没有死并不是什么特殊优待实在是因为黑衣人需要留个活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受伤刀客刚一起身就眼睁睁看到三名同伴血溅五步饶他是经受过多年残酷训练、心志坚强的死士此刻也不受控制一矮身钻入紫荆丛内就要逃走。 黑衣人弹指杀戮简直就不像个人而更像召唤死亡的魔王。 所幸魔王并没有追来他正立身围墙上目光缓缓移向南侧一座月亮门洞后。 “呼─”宅院内外齐齐燃起上百柄火把一排排天石宫护卫将方圆百丈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小脸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四轮小车上徐徐从门洞后的阴影里转出手上轻轻摇晃着一把黑色羽扇。 座椅应该是安装了什么机关居然能自动行进转向比正常人走路还灵活。 到了院墙下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望向闯宫者双手一拱用又尖又细的嗓音道:“在下石道廷不知敝宫有何得罪之处竟引得尊驾夜半潜入行凶伤人?” 山鬼石道廷天石宫鹰踞旗旗主传闻中五大旗主里最难惹、最诡异莫测的一个。 他的鹰踞旗承担的使命便是维护天石宫的安全警戒在位二十八年中从未听说有哪个不之客能从他的手心里逃脱! 如果不是事先早有预谋仅看石道廷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调动了上百护卫无声无息地包围过来便足以看出此人的手段。 黑衣人静静屹立在院墙上一点也没有下来见面的意思只淡淡道:“我只杀该杀的人并非存心与贵宫为敌。” 许多人都把这句话当作黑衣人气馁服软的一个表示但石道廷却不敢这么想他的神情更加慎重尖细的眼神来回在对方的脸上身上梭巡仿佛两根探针。 “阁下手执银芒软剑七步成杀无意与敝宫为敌却又深夜至此莫非是圣教林教主驾到?”石道廷又一欠身道:“敝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林熠被叫破身分也不禁钦佩对方的急智索性收起石棘兽面具露出英挺真容道:“久闻阁下乃是天石宫第一智囊运筹帷幄计智无双今夜一见果然所言无虚。” 石道廷谦和一笑但脸部表情看起来依旧透着一股贼劲欠身道:“林教主金口玉赞在下愧不敢当。比起教主少年俊彦名震四海石某的这点小聪明实属儿戏只是…… “以林教主尊崇的身分何以不邀而至又连伤我宫数名护卫造成这许多误会?若是传帖造访敝宫石宫主焉有不扫榻相迎之礼?” 他的这番话表面客气将林熠推崇备至实则暗藏话锋隐隐有质问讥嘲之意林熠听得出来却只淡然说道:“过奖了。” 三字之后再无下文反把石道廷接下来预备的话尽数堵杀。 倘若此刻不是林熠而是其他人石道廷也不需多想直接命人拿下就是奈何眼前此人来头实在太大大得连石品天也未必接得下不容他不三思而后行。 略作思忖石道廷呵呵一笑道:“林教主此来莫非是为了大公子的事情?” “是。” 林熠又是简简单单用一个字把石道廷打了给对方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依然显得高深莫测令石道廷不敢轻举妄动。 更令石道廷担心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判断来敌究竟仅只林熠一人还是冥教即将大举夜袭要血洗天石宫为石左寒出一口气? 尽管目前除了这里其他地方毫无异常也不见周边的守卫报告敌情可冥教的手段与实力岂可轻视?一旦刀兵四起今晚的天石宫无疑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忽然一名天石宫护卫疾步行到石道廷身边俯身耳语了两句石道廷的八字胡一翘尖声道:“林教主若说敝宫的那几名护卫冒犯了虎威你伤了他们的性命也算情有可原但敝宫的一个小小侍女与阁下又有何恩怨林教主竟然将她在睡梦中毒杀?” 林熠摇头道:“不是我毒害晴草的另有其人。” 石道廷面容稍缓点头道:“以林教主的身分理应一言九鼎在下自当相信但无可否认侍女之死与阁下有关且敝宫护卫三死一伤石某斗胆请林教主移驾“束柴阁”配合敝宫将此事调查清楚。” 在他看来天石宫已对林熠做了最大的忍让只要过一下场即可毫无伤地恭送林熠离去如此不会过分得罪冥教天石宫也不会失了颜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碰上一位不能招惹的人自认倒霉也没办法。 可惜台阶搭好了墙上的人却不肯就势下台。林熠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行我还有其他事。” 并非林熠咄咄逼人不肯让步只因他委实无法答应谁晓得这一留下要被拴到什么时候?自己乔装石道萧的秘密不用别人来揭破自己先露了端倪。 何况晴草一死线索骤断他要想找到在菜肴中放下解药的人需得争分夺秒抢在对手前头。 想到晴草临死前只说出一个“是─”字林熠心里更是苦笑不已。 石道廷见林熠坚拒微露失望叹息道:“林教主可为难在下了。” 林熠看着时光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而疑凶早已不知逃到了哪里连受伤的阻击刀客也隐入黑暗中他下定狠心再也不愿与石道廷继续僵持冷冷道:“林某离开亦是迫不得已!” 石道廷细细的一字横眉微耸道:“林教主是想硬闯?莫非敝宫上千高手在林教主的眼中譬如无物?难道石某一忍再忍礼数不周?” 林熠摇头道:“林某并非狂妄但阁下倘若执意相留也只好闯上一闯。” 说罢不再多话身形霍然飞舞似是要向南突围却划出一道圆弧毫无征兆地折而向西朝着石道廷亲自坐镇的一面闯去。 石道廷见林熠舍易求难反而脸色一变低喝道:“射!” 在天石宫内到处布有他亲手设计或者改进的奇门法阵平日皆隐没在楼宇花木间待到有外敌入侵举手即可动兵不血刃便能尽诛来敌;唯独他身后的宅院已属内府碍于重重顾忌不能大兴土木法阵的威力与变化反而薄弱。 今日竟被看透玄机若是真任林熠直奔西大大糟糕! 石道廷身后的一排护卫听到号令同时扬手撒出一阵黄蒙蒙的沙尘“嗤嗤”尖声锐啸像一阵骇人的龙卷风般袭向林熠希望他知难而退改攻其他方位。 林熠不躲不避一头撞入“黄盐神砂”中体内倏地散放出一团青色光晕笼罩全身。 黄盐神砂撞击在青色光罩上竟是丝丝消融而林熠凌空飞翔的去势更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石道廷号称鬼才自负见闻渊博举世罕有但却识不得青丘姥姥的钟灵空罩未等身后护卫再动第二波攻势林熠的身躯已然欺近。 石道廷身侧侍立的两名弟子齐声怒喝冲天而起挥刀截击。 两人甫逢大敌不敢怠慢将暗自积聚的盘罡魔气催动到十成境界残月般弯长的刀锋铮铮激鸣劈射出一道道弧形寒光分从左右如同张臂合抱切向林熠。 林熠左臂藏在后腰引而不右手心宁仙剑随心所欲施展出一式“九极飞星”。 两年多来他耳濡目染心所浸淫的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正魔绝学剑法造诣远非昔时可比一招九极飞星点点银光星罗棋布虚实转换间将两名弟子蓄势多时的攻招破解得干干净净。 两人厉声长啸盘罡魔气鼓动肆虐刀势化虚为实当头劈落每一刀都拖曳着凌厉的弧光数丈之外犹能清晰感应到刀气森森。 林熠灵台空明澄静清楚察觉到对手的刀路轨迹修长的身躯骤然加向下一沉准确把握住两名攻击者变招的瞬间空隙在对方刀势将起未起的一刹那从难以置信地两人合围的缝隙之间穿掠而过。 “好!” 石道廷左手一拍椅把似在击节赞叹身子却已借力腾空羽扇“嗤”地横扫切向林熠胸膛。 这时林熠已能清楚看到石道廷宽大的袍底内隐藏着的畸形双腿就像干瘪的麻花扭曲蜷缩不及正常人的一半长度与粗细。 也许是天妒英才近百年来天石宫最有才情的他却沾染上了先天的不治之症若非如此今日山鬼石道廷的成就很可能远不止于此。 想到这里林熠油然生出一抹同情与钦佩可惜生死瞬间丝毫的手软都可能让石道廷这般的魔道绝高手找到致命破绽所以现在明显不是煮茗论交的场合。 他的目光凝视在石道廷的亮黑羽扇上心中已定下了突围之策! 第七章 曙光 林熠藏匿身后的左手飞探出一掌拍在羽扇锋利的边缘。(.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石道廷心知肚明对方这一掌看似刚猛实则暗运阴柔魔气四两拨千斤般拆解了自己的攻势否则任他修为再高硬撼之下半只肉掌切在羽扇上也要被割掉五指。 石道廷的羽扇似受到掌力压制往下疾沉却手腕猛转劈向林熠的小腹招式变化既快又自然无愧山鬼美誉。 但偏巧眼前的年轻人面对真鬼尚且敢硬碰又何惧于一个人间山鬼? 虽说石道廷的羽扇招式诡异但万变不离其宗走的仍是天石宫“袭砂十三斩”的路数只不过融入其自身多年的体悟再略作演绎另成一路。 林熠曾与石左寒盘桓数日品刀论剑切磋心得对于天石宫的刀法也不算陌生看到石道廷羽扇主动下沉就猜知对方要施展“袭砂十三斩”的第七斩“沉水消香”于是抢先应变心宁仙剑锋芒上指守于身前。 石道廷甫一出手立即察觉不妙林熠的仙剑竟如守株待兔静候自己羽扇劈落剑锋绵里藏针、寓动于静就等着自己的脉门主动凑上去挨剑。 亏得他手疾扬起左掌击向右腕羽扇一偏自己的脉门险险从对方的心宁仙剑左侧滑过。 林熠转守为攻左掌运起“三光降神诀”手印变幻无法仿佛同时攻出了十招百招虚实相映真假莫辨地拍向石道廷眉心。 石道廷毕竟见识不凡千钧一失声道:“三光降神诀!” 脑海里掠过三光降神诀种种的手势变化虽已想出招架的方式可一扇一掌刚刚自相撞击不及回守只能抽身疾退飞转回座椅。 两人电光石火间连拼三招在别人眼中惊鸿一瞥高下已分。 尽管众多护卫并不能看清林熠与石道廷短兵相接的招式变化但见身为天石宫五大旗主之一的石道廷一触即退仍不禁相视骇然。 但对于林熠而言只是水到渠成之事。 早在两年前他未曾修炼破日七诀与幽游血书之前便已能仰仗机智多变的修为与血魔仇厉打得难解难分、甚而两败俱伤直至今时今日当世除了三圣五帝几位传奇人物已罕有人堪与其相抗否则云洗尘、唐守隅又岂能放心地将冥教相托? 这边攻守易势那两名弟子才回转过身再次挥刀袭向林熠背心。并非他们实力过弱只是林熠的身形招式实在太快快得令他们只有干瞪眼的分。 石道廷的后背衣衫不觉已被冷汗湿透短短片刻实是他平生少遇之险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单枪匹马去闯八大剑派也不愿与面前的林熠对战。 这个小子仿佛有神魂附体不然以他二十余岁的年纪怎能拥有如此不可一世的修为! 可不愿归不愿一旦对上了他就绝无畏惧退缩的道理否则他就不是山鬼石道廷了。他再拍椅把座椅猛地向上翘起迸射出一◇流光异彩的石珠。 林熠身在空中并不回头腰腹一弹身躯前俯如一叶扁舟沉浮在惊涛骇浪中他看也不看便双腿向后飞踢精准无误地击中那两名弟子的手腕。 顿时刀势尽消两人承受不住破入体内的太炎真气齐声闷哼飞退卸力。 这一手干净俐落有如杂耍将志在必得的杀招化解至无形周围百多天石宫护卫也不是瞎子一时竟忘却了对方乃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忍不住轰然喝采过了一会才有几个人醒悟过来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 于是罡风激荡声、由衷叫好声再夹杂着几记“劈里啪啦”响亮的耳光声各种动静此起彼伏天石宫今夜好不热闹。 “砰砰砰砰─”未到林熠身前那◇彩光耀耀的石珠自动爆裂迸散出团团浓烈迷蒙的黄色烟雾扑袭而来。 林熠身形悬浮如一羽雄鹰俯瞰夜色茫茫的大地左掌掌心骤然亮起一团黑光飞扩散变厚形成一道光盾。 黄烟升腾到他的身下立时被黑黝黝的光盾阻挡不断剧烈翻腾消融再也不能前进半寸。 石道廷骇然变色惊声道:“凝元铸光!” 自古以来多少才智群之士梦寐以求的无上境界。 他晓得林熠很强所以原本并不指望自己出的九枚“销魂腐骨石”能伤得到对方可至少也能将其笼罩吞没为之所困才对孰知这位年轻的冥教教主赫然已达到凝元铸光的地仙之境! 他纵身长啸御风再起一式“流沙旋光斩”形同惊雷疾电凝聚毕生修为凌厉地劈向林熠手中的羽扇沙沙作响幻化出层层刀光要在林熠难以腾手招架前将他重创当场。 林熠耗损真元铸光为盾自然也不是为了炫耀功夫。 他虽先声夺人不落下风但石道廷绝非庸手加上又有上百部众合围缠得自己脱身不得。 石道隼、石右寒等天石宫一众高手又随时可能赶至假如不能及早突围势必要陷于苦战之中。 石道廷射出销魂腐骨珠明里凶险实则无形里在为他解围。 天石宫的人明白这毒雾的厉害自是不敢过分靠近反而给他腾出大片施展空间。 眼见石道廷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地挥扇攻击林熠左手五指举重若轻心念微微催动中黑色光盾朝下方迅合拢形成一个硕大光球将毒物尽数包裹向前推出。 意到形起间心宁仙剑狂舞如花隐约有千万朵寒梅杂乱无章地迎风怒放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叮叮”连声悦耳动听像是石道廷的羽扇与林熠的仙剑心有灵犀一同合奏悠扬古曲一束束光流吞吐散落四方犀利密集的剑气刀锋如同狂潮奔腾汹涌再次将众护卫逼得纷纷提气后退。 几乎与此同时十数丈外传来一记轰然巨响烟雾弥漫、光斑点点。 原来是那团光球凌空爆炸里头的毒雾受罡风激荡四散流溢几名离得较近的天石宫护卫避之不及齐齐惨叫倒地魁梧健硕的身躯眨眼化成一滩黄水渗入泥地。 其他的人瞧得心惊胆战忙挥掌抵御毒雾一边退身闪躲顿时让出了一条通道。 “砰”地一响重重光雾里石道廷现出身形左掌击中林熠肩头。 林熠借势御力飘飞向因毒雾打开的通道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倒是石道廷重重摔回自己的座椅里手中的羽扇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把柄兀自习惯性地扇动着。他面如死灰身上的外罩被剑气割裂成一条条随风飘荡露出里面一层月白色的内衣。 望着林熠向着内府急远去的背影石道廷强咽涌上的热血扬声道:“承蒙林教主手下留情不伤在下性命但职责所在石某今夜万不能徇私!”接着手一挥鹰踞旗部众蜂拥着衔尾疾追而上。 遥遥传来林熠的声音道:“不必多言尽管来追就是!”语音气息平缓如常仿似未曾经历刚才的激战一般。 两名弟子一左一右扶住石道廷低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罢?” 石道廷远眺前方摇头叹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天下之大只此一子而已。”说罢收拾情怀肃容吩咐道:“灯语传讯天石宫内外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你们立刻随我进入内府搜查我就不信偌大的天石宫困不住个林熠!” 天石宫真的很大林熠行云流水般穿梭在一栋栋楼阁回廊庭院水榭间。 周围尖锐刺耳的竹哨警讯频频响起将他的行踪不断报给石道廷而一盏盏朱红色的灯笼也冉冉升起像是在黑暗中偷偷窥视他的无数只眼睛并且不断指引天石宫的众多护卫从四面八方进行合围。 后面的追兵明明已被林熠摆脱不见可在下一个弯角却又会突然冒出另外一批人来他仿佛无所遁形走到哪里都会有哨声响起。 原本静谧的月夜被彻底打破散落一地的宛如不散的幽灵如影随形。 “往左过荷花池上楼顶─” 青丘姥姥冷静的嗓音时时在他耳边指点着突围的路径内府的防护阵势已经动空气里弥漫起一团黄澄澄的雾气草木皆兵、杀机四伏。 仿佛那一株株摇曳的樟树、一栋栋安静伫立的楼宇都骤然化作可怕的敌人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这位不之客一脚踏入猎人的陷阱。 青丘姥姥动人的嗓音恰似空谷传声在这兵危战凶的突围之夜林熠的心头却莫名的想起远在万里南海外的若蝶想起曾在某一日她也是这样在自己的耳畔轻声指引着前行的道路令他满怀温香一路缠绵。 而今物是人非只留下他一人独自擎剑踏着黑夜孑然往来。 “左侧树下有埋伏!”青丘姥姥的警示将他的思绪又拉回现实。 巨大的古木“砰”地爆裂两名守卫现身而出手执巨斧迎面截击。 林熠挥手祭出璇光斗姆梭两束精光电闪刺穿对方握斧的手腕挟一道血色又收回他的袖口。巨斧坠地两名守卫低低痛吼抱腕退到假山后消失。 “呼!”一张金灿灿的大网蓦地从泥地里弹出自下而上罩向林熠的身躯。 “劈开它!”青丘姥姥只说了三个字林熠没有问为什么手起剑落硬生生将金网劈成两半。 “喀喇喇”脆响林熠身剑合一破网而出折向西面掠入一座园门身后的上空传来“轰”的巨响有一团火球炸开自然已无法伤得林熠分毫。 刚转过门洞迎面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步履匆匆往这里赶来两人目光不期而遇迅交织在一起。 少年顿现惊喜之色低声道:“您就是林教主?” 林熠在今晚的夜宴上见过他他就是传闻中石品天的私生子举手投足姿态动人的石中寒。 林熠停住身形点头道:“不错公子有何指教?” 石中寒急声道:“林教主快跟我走中寒有地方可以藏身。” 林熠的视线拂过眼前这张白晰的脸庞仿佛要看透到他的内心般接着点头道:“多谢!” 当下石中寒引着林熠穿花绕柳直入园中深处的一座小楼边走边解释道:“林教主放心这园子里的守卫都是家父生前留下的心腹绝不会泄漏您的行踪。” 进了一间小客厅石中寒请林熠坐下自己坐在一旁:“我刚才正在书房夜读忽听到竹哨报警下人禀报说是林教主夜闯天石宫正遭围捕我赶紧出门察看幸好在园子门口遇见您不然可就要失之交臂了。” 一名侍女奉上香茗林熠接过沉着问道:“少公子你为何冒着偌大的风险襄助林某?” 石中寒挥手命侍女退出小厅低声道:“我知道您是我大哥最好的朋友。此行必定是为了寻找线索为他洗冤的。我年幼力薄能替大哥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我听说你曾长跪在石宫主书房外恳请他宽恕石左寒?”林熠问道。 石中寒黯然点头道:“可惜大伯连面也不露我实在无能得很。” “不你很勇敢。”林熠环顾小厅里的陈设字画问道:“这里只住了石少公子一个人么?” “还有我的奶娘。家母不幸病逝是奶娘视我如亲子将我从小抚育长大。”石中寒道:“她有早睡习惯今晚宫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希望别惊动她才好。” 这时厅外一名守卫沉声道:“禀少主石道廷率人在园外求见。” 石中寒起身道:“林教主请稍坐我去应付他。这座“汇桐园”是大伯赐给我的只要我不答应谁也不能踏入半步。”说罢快步出厅急匆匆去了。 厅里静悄悄没有一个人林熠突然变得无所事事索性负手踱步欣赏起墙上的字画和架子上陈列的一排排珍稀古玩。 一支白玉瓷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抚玩片刻甚至还好奇地将手指探入瓶口摸了摸内侧光滑温润的瓶体才又珍而重之物归原位。 脚步声响起石中寒已走回小厅轻笑道:“石道廷看上去好像知道林教主必藏身在汇桐园中可眼下只能在园外眼巴巴地干瞧无可奈何。我猜他定是去向大伯请命搜园了。” 林熠道:“既然如此林某便不能久留了免得拖累少公子。” 石中寒胸有成竹道:“不碍事大伯晚宴后已和石道萧出宫去了据说天亮才能回转就让石道廷在外面等着罢。 “再说汇桐园小楼地底尚有秘室可做林教主藏身之用我量石道廷没那么大胆子真敢把我的汇桐园给拆了。现在外头已被全面封锁林教主若是现身必然陷入重围。” 林熠问道:“少公子这么帮我不怕石宫主责罚于你?” 石中寒沉默半晌长长吐了口气轻声回答道:“我早就想过了为了使大哥含冤昭雪就算赔上我这条性命也无怨无悔! 我绝不相信大哥会干出那样无耻的事林教主找出真凶为大哥洗冤之事全拜托您了!” 林熠静立不动盯着墙上的一幅繁花图怔怔出神随口问道:“少公子认为会是谁在暗中陷害令兄?” 石中寒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晓得我从没想过有人会害大哥。”说着落坐端起茶啜了一口继续道:“我更弄不明白的是害死大哥凶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大伙儿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很好么?” 林熠冷笑道:“少公子宅心仁厚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相同的想法。” 石中寒放下茶盏道:“也许林教主已不记得了两年前雍野通海宫一战我曾有幸亲眼目睹您大显神威、剑斩辟魔老尼技惊四座当时便心生仰慕、向往不已。 “可是我清楚自己是块什么材料所以这些年来闭门读书从不敢招惹半点是非只求能明哲保身;若失去大哥的照顾保护可能连这一点也不得奢求了。” 林熠的唇角掠过一抹苦涩笑意轻轻道:“平淡一生未必不是福只是我走得太远已渐渐忘了它的味道。” 石中寒诧异地望向林熠似没料到睥睨正魔两道、年轻有为的冥教教主也会亲口说出如此颓废落寞之辞刚要回答脸上涌起一层墨绿毒气石中寒猛然捏住自己的咽喉道:“茶里有毒!” 林熠纵身欺近探手将枚丹丸塞入石中寒口中低喝道:“催动真气护持心脉闭气不要说话!”左掌贴住他的胸口输入一道雄浑柔和的太炎真气。 两名厅外的护卫闻声闯入惊声叫道:“少主?”四只眼睛死死盯住林熠抵在石中寒胸口的手想上前却又不敢。 石中寒浑身颤抖满头冷汗滴落的汗珠竟在灯光中射出淡淡的墨绿光芒可见其毒性之烈。石中寒咬牙摆手喘息道:“不关林教主的事有人在我的茶里下毒!” 林熠喝道:“别说话!”一把抱起石中寒回身问道:“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替他逼毒?” 两名护卫忙不迭点头道:“隔壁就是少主的卧房请随属下来。”身前一阵微风拂过林熠已抱着石中寒掠身出厅。 他一脚踹开卧房的门将石中寒放到软榻上盘腿坐下双掌抵住他的背心源源不绝将真气注入以无上神功为其驱毒。 两名护卫快步跟进守在门口急声问道:“林教主我们少主不要紧罢?” 林熠沉着道:“不碍事你们守住门口不必惊动其他人。” 一炷香后石中寒脸上的毒气渐消身躯也停止了颤抖沉沉入睡。 林熠收回双掌将他平放到床上盖上薄被又脱下靴子后才吩咐道:“少公子不会有事了请两位去查一下是谁沏的茶那个送茶上来的侍女更要严加盘问。这里交由我来守护两位只管放心。” 两名护卫略一迟疑应道:“那就有劳林教主属下这便去追查投毒之人。” 林熠也不去管那扇歪斜在一边的屋门缓缓坐到一张檀木椅里闭目调息。 外面的楼道里寂静一片月光洒入屋内已是后半夜幽暗的光线中没有一丝动静只有床榻上石中寒低沉细微的呼吸有韵律地起伏着。 偶尔远处几响人声传入也是极为模糊。 经历了半宿惊心动魄的争斗激战眼前的静谧忽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青丘姥姥不知去了哪里空桑珠里感受不到一点讯息静坐在床前月亮的光将他与身下的座椅融为黑糊糊的一体。 林熠微合双目排除杂念调息行功。 太炎真气汩汩从丹田升腾像股温暖的清泉游走周身百脉躯体些许的疲惫渐渐消失而去沐浴在月光里。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眼先前离去的一名护卫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见林熠冷峻的目光正射向自己赶忙躬身一礼低声道:“林教主少主还没醒么?” 林熠扫过石中寒回答道:“他这一睡还需三两个时辰你们查得如何?” “那侍女突然失踪了咱们搜遍整座汇桐园也没找到。”护卫回答道:“十有八九文章就出在她的身上。” 林熠蹙眉道:“她进汇桐园有多久了?当初是谁引荐的?” 护卫道:“好像两年多罢原先是侍奉二公子的侍女后来犯错触怒了二公子被打得遍体鳞伤扔在天井里等死。 “寒冬腊月的天又赶上下雪那丫头身上只穿了件单衣眼瞧着就要见阎王少主路过觉得可怜才向二公子求情将她要到汇桐园。她平日寡言少语看上去还算规矩却不料会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 林熠问道:“我的杯子里面是否也被投了毒?” “也查了您的茶水没有问题连茶壶里的水都是干净的。”护卫顿了顿道:“林教主既然少主没醒在下就不打扰两位休息我已安排人在楼道上听命有事招呼一声就成。” 林熠点了点头只听外边脚步微响那名护卫径自去了。 他从座椅里站起慢慢走到窗口伸手推开一道缝隙夜风迎面扑入。 园内黑沉沉似在沉睡园外的朱红灯笼兀自悬浮飘荡距离天明应仍有段时间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汇桐园。 不晓得过了多久空桑珠一颤青丘姥姥的话音徐徐响起:“你在看什么?” 林熠不经意地笑了笑悠悠回答道:“我在看夜能够有多黑。” 青丘姥姥冷冷道:“有兴趣听听我刚才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么?” 林熠道:“恰巧我也有一桩相当重要的现。不过咱们还是稍后再说天快亮了难不成真的要留下来吃早饭么?” 他轻念真言祭起秘虚袈裟身形自窗台前骤然消隐。 秘虚袈裟的光华亮起又熄灭屋里又恢复幽暗远方天际露出一缕鱼肚白。 第八章 拨雾 “你是说冥教教主林熠昨夜闯宫而且很可能现在还躲在中寒住的汇桐园里?”刚自外返回的天石宫宫主石品天一脸疲惫坐在书房里抚着自己下巴上的硬胡须听着石道廷报告。 在他左手的椅子上坐着的是山魈石道萧昨晚陪他一起外出的人。 石道廷坐在自己的轮椅里神色从容地点头道:“是但没有宫主的允许属下恪于严令不敢擅自入园搜捕只好严密监视汇桐园内动静等候宫主返回再做决定。” “嗯。”石品天心不在焉地听着问道:“昨晚宫内死了多少人?” 石道廷欠身答道:“自林教主入宫后先是死了一个小侍女在逃跑突围时又造成七名护卫死伤。今天一早汇桐园少公子命人来报他昨晚突中奇毒险些丧命上茶的侍女却莫名其妙地失踪。 “然后有人现二公子的护卫甄剡死在了井里身上无任何伤痕似是酒后落水溺死。刚才又有报告内府大厨孙师傅昨天半夜上吊身亡卧室门窗紧闭应属自缢。再有─” “啪!”没等石道廷说完石品天狠狠将杯盏砸在茶几上怒骂道:“你***老子才离开多久宫里就出了这么多事! 你这鹰踞旗旗主是怎么当的? “人一个个地死凶手呢?你倒是抓出来让老子看看呀!还自诩是什么鬼才屁才!我要是你早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算了!” 对于石品天这番劈头盖脸的臭骂石道廷静静听着眼睛眨也不眨等他老人家吼完在那儿呼呼怒喘才心平气和道:“宫主息怒道廷确有失职甘受责罚。这些事情听起来好像凌乱不堪可我总隐约感觉其中隐藏诸多蹊跷。 “也许有条看不见的丝线将它们从头到尾◇连在一起这些事情应该都绝非偶然甄剡和内府大厨之死也绝不可能出自意外或自杀!” 石品天怒气难消将双腿架到身前的软垫上哼道:“老子只要凶手和真相你啰嗦一大堆左一个可能、右一个感觉又有个屁用?” “宫主教训的是。” 石道廷习惯性地想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羽扇似乎没有这玩意儿在手里摇来晃去就无法思考可手探进去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它昨夜已被林熠的心宁仙剑毁去暗自一声苦笑接着说道:“但宫内一夜之间凶案与意外接二连三地生请容道廷仔细推敲抽丝剥茧寻出真相。” 石品天不以为然道:“你在老子的书房里一坐半个时辰又推敲出什么来了?” 石道廷真能沉住气面对跷脚骂娘兼面带不屑的石品天他细小的眼睛里闪动睿智光芒缓缓道:“我认为昨晚生的所有事情归根结柢都与大公子弑母出逃一案有关。” “放屁!”石品天一拍茶几破碎的杯盏应声弹起摔落在地怒道:“那小兔崽子如今远在天南空幽谷像只王八缩在百花园里不敢露头他凭什么能掀起这番风浪一夜间把整座天石宫闹得鸡犬不宁?” 山魈石道萧也就是林熠坐在石品天一旁的人一言不、冷眼旁观。 如果没有空幽谷的会晤只看石品天眼前暴跳如雷的草包表现恐怕很难想象他居然会是统领一方的魔道霸主但只要细细玩味石品天的话便能觉这当中的蹊跷。 他好像是满口粗话把石道廷骂得狗血淋头其实已不着痕迹地将石道廷怀疑的目光引向天石宫内除石左寒以外的其他人。 石道廷微一沉吟微笑道:“大公子单枪匹马当然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做下这许多事。” 林熠装扮的石道萧开口问道:“四弟你刚才说还有一件事?” 《幽游血书》中记载的“拟音大法”以真气振动声带音令林熠将石道萧的嗓音语气模仿得唯妙唯肖堪称以假乱真石品天瞧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林熠也不去理会。 “是这样的”石道廷回答道:“据报昨夜最先现林教主现身阻击的那四名护卫从装束与招式上来看应属狮吼旗。可早上我派人向三哥查证时他却说麾下部属并无伤亡更古怪的是那三具尸体连带一名受伤的护卫也尽数不见。” “死无对证?”石品天道:“他***莫非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再去查将天石宫所有在册人员的身分一一核实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石道廷说道:“或许所有悬案的突破口就在这四个人身上!” “你昨晚忙了一夜又受了不轻的伤还是回去休养一下罢。”石品天摇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先交给道萧处理。” 说罢将一枚权杖抛到林熠怀里。 石道廷略感诧异但没有抗辩欠身道:“多谢宫主关怀。” 突然书房门口探出一个人的脑袋石品天破口骂道:“石头老子反复交代你议事的时候不准打扰!你小子活腻了在外面探头探脑想死么?” 身为石品天的贴身仆从需要的不仅是忠心更重要的是能够从石品天的骂声中分辨出哪些可以当耳边风哪些代表事态严重。 门外的石头闻言非但不惧反而笑嘻嘻道:“宫主您老人家再不出去咱们天石宫就会被人家给拆了。” 石品天跳到地上勃然大怒道:“他***谁那么大胆子?老子窝了一肚子火正想找人散气!” 石头撇撇嘴道:“还不是冥教的人他们的长老凌幽如正带着个老头在外边呢。” 石品天一楞喃喃咒骂道:“王八羔子我没去找冥教算帐她反倒上我天石宫来闹了。” 石道廷好心提醒道:“宫主小心最好不要翻脸。” “老子知道不过就是去会会那婆娘。”石品天皱眉道:“道萧你就不用跟我去凑热闹了立刻带人搜查汇桐园也该让冥教的人知道进老子的天石宫不是逛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揭瓦就上房没这回事!” 林熠见石品天煞有其事的模样心中不觉淡淡一笑点头道:“明白。” 石品天领着石头去了。 书房里石道廷看看林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见林熠已走到门口终于叹息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二哥多留神。” 林熠回头恍若不懂问道:“四弟你是指?” “没什么”石道廷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道:“赶紧去搜汇桐园罢。不过我猜想此刻林熠早该走了。” “不管他在还是不在既然宫主有令总得搜上一搜聊尽人事。”林熠边说边走出书房依稀听到石道廷在身后低声自语道:“风动草惊大雨将至。” 林熠闲庭信步般来到汇桐园门外向门前的护卫亮出权杖吩咐道:“开门本座奉宫主口谕要搜园。” 等护卫打开大门林熠立即率人鱼贯而入。 石道廷的两名弟子各带一队鹰踞旗部属分头搜查林熠则径自步向石中寒居住的小楼。 刚到楼下昨夜见过的一名护卫迎上躬身道:“二旗主我家少主人昨夜中毒险些丧命现虽已无事但身体仍感不适正卧榻休养不能亲自接待还请海涵。” 林熠点头道:“走带本座先去探望少公子。” 上楼到了卧房门口通禀过后林熠走进屋子。 石中寒手里拿着本书半躺半卧在软榻上气色大体已恢复正常不过依旧稍显憔悴。 在他身旁坐着位妇人稍显富态却不失整洁素雅想来就是石中寒的奶娘。 林熠走到床前温言问道:“少公子听说你昨晚被人下毒现下感觉还好罢?” “已经不要紧了有劳萧叔关心。”石中寒回答道:“您来是要搜园子么?” “宫中多事不得已来打扰少公子休息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林熠道:“不过依我看倘若冥教教主真的潜入了汇桐园只需将少公子当作人质何愁不能脱身?由此可见他绝不可能藏在园内完全是道廷多疑了。” 石中寒笑笑虚弱地道:“萧叔你还是亲自搜搜这座小楼罢也好交差。” 林熠摇头道:“不用你安心休息我就在隔壁的小厅里等他们查完了便立即收队回去向宫主复命。” 他踱步走进小厅奶娘随后端了一杯沏好的香茗进来说道:“二旗主请用茶。” 林熠放下手中把玩的古董接过茶道了声谢自顾欣赏着字画。 过了片刻有人来禀报搜查结果当然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找着当下林熠再无多话告辞离去。 出了汇桐园林熠打两名弟子前去回禀石品天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地开始追查甄剡、大厨和晴草的命案。 他验尸查痕收集物证传唤人证忙了大半个上午并未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唯一引人疑窦的是甄剡的死。 林熠昨晚曾和他在天石宫外激战一场未见胜负其实力之强悍可见一斑。这样一个神秘高手落水溺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绝无可能。 可他的确死了冰冷僵硬的尸体既见不到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一条重要线索就此断去林熠徒自深陷在一团迷雾中。 对手的确很强每当有一点蛛丝马迹出现的时候总能更快一步将它掐断。悬案至此仿佛已是死局。 午后石头来请林熠进了书房迎面先见到两条交叉在一起、高高跷在书桌上的腿石品天正闭目养神。 林熠刚落坐就听他懒洋洋地叹道:“冥教的那位凌姑奶奶委实厉害幸亏老子早知道她会出现。” 林熠笑了笑问道:“他们住在哪里?” 石品天道:“听蝉轩汇桐园隔壁很近。今天上午你查得怎么样?” 明明一头雾水疑云盘桓林熠却淡淡回答道:“很不错。” 石品天居然也信了呵呵一笑道:“我看也是。”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光阴**:“杀罢他们杀的人越多说明咱们的事情办得越好。” 现林熠的视线始终注视在自己的双腿上他嘿嘿笑着收了下去接着道:“我请你来是有另外一桩事情要商量。” 他身体稍稍前倾压低嗓音神秘地道:“就在刚才老夫接到秘报敝宫珍藏的那卷云篆天策居然出现在右寒这小子的手上只不知是真是假。” 林熠声色不动道:“是真是假宫主应该再清楚不过何故来问我?” 石品天紧盯着林熠的脸足有半晌才徐徐道:“实不相瞒敝宫的云篆天策早在五年前已经被盗老夫现在唱的不过是空城计。” 林熠心头一震听到石品天继续说道:“我不便亲自出面又信不过其他人想来想去也只好劳动林教主到右寒那儿转上一圈。” 天石宫的云篆天策被盗了?还是石品天唯恐自己下手故意顺水推舟?林熠心中飞转念冷冷问道:“石宫主信得过林某?” 石品天粗豪的脸上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悠悠道:“你说呢?” 林熠也笑了起来把双腿跷到了桌面上靴底几乎伸到了石品天的鼻子底下晃动着两只脚写意地挪了挪身子道:“这样坐着果然舒服得很难怪石宫主喜欢。” 石品天哈哈大笑道:“你这才现么?若是坐在老夫的这张椅子里跷起来可是更加舒服……不过想来你不会有这兴趣。” 林熠似笑非笑瞥着石品天问道:“石宫主如何知道林某没有兴趣?” 石品天好自以暇道:“万潮宫里的那张椅子坐起来才是真的舒服老夫的这张实在有点烫屁股。何况它迟早要换主人我也坐不了太久啦。” 林熠一笑起身道:“只要石宫主愿意想坐多久都没问题。我这就到积雨小筑转转看看会否有什么意外惊喜。” 他到积雨小筑找石右寒却扑了个空仆从也说不清楚这家伙午后去了哪里。而当他坐在积雨小筑等候石右寒的时候却有人悄悄前往听蝉轩拜访凌幽如。 凌幽如有点头疼因为来人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求见林教主!”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俊秀虚弱的少年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凌幽如还是回答道:“对不起我们也正在找林教主的下落。” 可惜对方压根不相信斩钉截铁道:“林教主昨晚就藏在晚辈的汇桐园内可今天一早便悄然离开了。我知道凌长老一定有法子联系上他请转告林教主务必尽快赶往汇桐园我在小厅里等他!” 说完他掉头就走好像深信凌幽如真能找到林熠而林熠闻讯后也肯定会来。 然而回到汇桐园石中寒在小厅里坐立不安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见着林熠的影子直到掌灯时分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虚掩的窗户吹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屋外已是风雨肆虐伸手不见五指。 “噗!”厅里的烛火被齐刷吹灭石中寒赶紧锁上窗户一回身却看见自己原先坐的椅子上林熠不知何时已然到了。 他依旧是昨夜的一身装束只是没有再戴上石棘兽面具望着石中寒惊喜交集的脸庞徐徐问道:“少公子听说你找我有急事?” “是的!是的!”石中寒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回答道:“我等了您一个下午都快急疯了这件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熠淡然笑道:“你很聪明居然能想到通过凌长老向我传话。” 石中寒不好意思地笑笑垂道:“我也是急中生智姑且试试没想到真的管用。”他借着呼吸平复了一下激动紧张的情绪低声道:“林教主昨晚投毒害我的那个侍女今天上午我又看到她了!” “哦?”林熠目光闪动沉声说道:“你能确定是她?” “我不会看错怪不得她突然消失原来汇桐园里另有秘道!”石中寒的脸色更加苍白语音也有点颤抖道:“我猜她是想和什么人暗中联络所以才会冒险现身说不定那人就是汇桐园里的守卫!”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林熠静静听完石中寒的叙述问道:“你还告诉过谁?” 石中寒摇头道:“没有我连奶娘都没说怕她老人家替我担心。谁晓得天石宫里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林教主这侍女会不会和我大哥的事情有关?” “不要匆忙下定论。”林熠回答道:“但至少是条值得一查的线索。” 石中寒苦笑道:“说出来您别笑我从早晨到现在我连一口水也不敢喝。林教主您是大哥的朋友也是眼下小弟唯一可信赖的人一定要帮我啊!” 林熠点头道:“少公子放心有我在天王老子也动不了你一根寒毛。秘道在哪里?” 石中寒道:“您这就要去么?不如悄悄把凌长老也请来正好多个帮手。” 林熠道:“不需要不过是先进去查探一下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石中寒陪着林熠出了小楼直奔汇桐园东北角的一片梧桐林。 林内假山小亭幽静雅致别有一番天地石中寒在亭前驻步脚下一池秋水被天空洒落的大雨不住激起圈圈涟漪绿波荡漾深不见底。 “就在这里。”石中寒警戒地环顾四周黑森森的树林大雨几乎吞没了他的声音也许是被冰凉的雨水湿了衣服他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在水池下?”同样站在暴雨里林熠身上的衣衫却像是一点也没湿看到石中寒紧咬牙关点着头他微笑道:“你回小楼歇息我一个人下去即可。” 石中寒一摇头拒绝道:“不秘道在我的园子里我该清楚状况才是再说天石宫里的情况我比您熟悉或许能帮上忙。” “你不怕?也许秘道之内隐藏着许多危险。”林熠问道。 “不怕!”现林熠的眼神里似有讥诮这个文弱的少年挺起的胸膛稍稍收了点又补充一句道:“有林教主您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什么危险都不用怕!” “好我带你下去。”林熠握住石中寒的右手低喝道:“屏气用内胎呼吸!” 石中寒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身子轻飘飘像朵云絮腾空而起“哗”地水花四溅沉入池中。 入水之后一团漆黑身形飞地下沉约有五六丈脚底一实碰到了池底。 林熠松开石中寒功聚双目低头审视。 正前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池底的淤泥和水草丛中隐约露出一块黝黑色石板微微朝里凹陷。 石中寒也瞧见了小心翼翼走到石板边俯下身子伸手一摸急忙回头向林熠招手。 林熠知道他现了石板表面的花纹符字即使不必细看已可断定这是道传输法阵的门户水池之底确实是隐藏的绝佳之处。 “我来处理。”耳畔青丘姥姥传音入秘道:“你只管站到石板中央不要动。” 林熠依言携着石中寒站立到石板中央半晌周围的池水由下至上“呼”地消失眼前有碧色微光一亮身躯再次体会到一种腾云驾雾之感。 碧光消退林熠和石中寒已置身在一条滴着水的通道尽头。 周围怪石嶙峋、萤光闪烁似乎是在一座山峦的腹地。岩壁上有灯但清一色没有点燃前方深幽曲折一阵阵阴风森森扑面而来。 脚下是另一块黝黑的石板却是向上突起表面的花纹符字正与池底的那块相反。 背后已是这条岩洞的尽处坑坑洼洼的石壁上长满湿润的青色苔藓。 林熠向石中寒的掌心输入一道真气一时两人的身上蒸气腾腾瞬间烘干了衣服石中寒定定心神小声问道:“林教主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点鬼气逼人的?” 林熠低笑道:“或许这里面真的有鬼你怕不怕?” “不怕!”话虽这么说可瞥见黑暗中碧绿的萤火上下浮动一闪一灭石中寒的手轻轻抖把两字说得甚响似在给自己壮胆。 “不怕就好石左寒的兄弟本不该是孬种。”林熠松手拍拍他的肩头率先迈步走下石板道:“跟紧我千万不要乱碰乱摸。” 不用他提醒石中寒已忙不迭亦步亦趋紧紧跟在林熠身后他的右手死死握住插在腰间的一柄短刀如此似乎能令他稍稍镇定点。 脚下的泥泞又软又湿不停延伸向前黑暗仿佛无穷无尽。 林熠为了照顾石中寒不能走得过快却也不出声催促。 突然也不晓得是谁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侧岩壁上的油灯齐齐点亮照得洞中一片通明。 石中寒吓了一跳目光打量前后惊声问道:“灯怎么亮了?” 林熠若无其事道:“应该是被这里的主人现了所以隆重欢迎我们罢。” 石中寒一边前行一边不住回头像是担心背后真的会冒出大头鬼来闻言苦笑道:“林教主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和小弟开玩笑。” “砰!”前方不到三尺顶上的岩石毫无征兆地轰然塌落拉着冗长的回音一块块硕大的碎石混和着浓浓的烟尘四散溅落。 林熠一把推开石中寒自己也朝后飞掠三丈躲过坍方“啪”地一声从陷落的洞顶坠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落到两人脚前。 石中寒一见之下面无血色不由自主地尖声大叫起来一双手紧紧从后抱住林熠的腰。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死人一个停止呼吸的石右寒。 第九章 破局 雨越下越大很快将汇桐园笼罩在雾蒙蒙的黑夜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风吹得地上的落叶舞得老高像一片片黄蝶无助地飘飞着。 整栋园子只有几点灯火闪烁正门前的两顶大红灯笼也在风雨里劈里啪啦地摇晃着。 石品天迈着阔步径直走进汇桐园石头奔前跑后地替他撑着黄油布伞但仍有雨珠飘落到他挺直的脊背上绽开一滩滩水渍。 十四名青衣黄带的扈从步履整齐每人均头顶斗笠、背负长刀鸦雀无声跟随在他的身后。 石品天的身侧是一位容貌娇艳、妩媚动人的中年妇人顾盼生姿美目流波令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忍不住会口舌干燥、怦然心动。 可是走在她身后的一名青衣老仆或许是上了年岁却不曾抬头多看她一眼只专注的避开脚下的积水。 “他***我猜老天爷是个娘们要不这眼泪怎么整天在流一哭起来就没个停?” 石品天用大袖抹了把湿脸跨进小楼门槛在绒毯上蹭了蹭脚上的黑泥回头冲着娇艳妇人咧嘴一笑道:“凌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凌幽如笑盈盈道:“石宫主直言无忌不怕遭天谴么?” “狗屁天谴。”石品天满不在乎道:“老子叫品天生着三张嘴本就是用来骂天的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老天能拿我怎么样。” 石头忍着笑替石品天拂去衣衫上的雨渍:“宫主要不要小人去通禀?” “不用。”石品天望着厅堂后门快步迎出的两名石中寒的贴身护卫道:“这里头有的是活人。” 两名护卫躬身行礼道:“属下石魁、石彪迎接宫主来迟请宫主恕罪!” “罢了!”石品天大大咧咧一挥手笑骂道:“王八羔子的中寒怎么没来?是不是病得起不了床连我这大伯都不见了?” 石魁偷偷瞥了眼凌幽如恭声回禀道:“宫主来得不巧他刚去了后园的梧桐林赏雨说是要体会一下古人所说的“梧桐叶上三更雨”的诗话意境属下拦也拦不住只好由得少主去了。” 石品天像是一呆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傻到家了那些穷酸屁儒的鬼话也能信么?随他罢老子上楼坐会儿等人到齐了再找他回来。” 石彪微微错愕问道:“宫主还请了人来汇桐园?不知有何要事?” “狗屁要事”石品天不以为意地说道:“侄儿中毒大伯带人来看天经地义!” 石品天三步两步驾轻就熟地从后堂上了楼梯率着众人直入小厅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跷起二郎腿话道:“椅子还少了点。去再搬六张来!” 石彪不明石品天来意又不敢多问听到吩咐抢先道:“属下这就去!”匆匆退出小厅。 石魁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陪伺不多时狮吼旗旗主石道玄、鹤舞旗旗主石道晴与天石宫四大长老、七大房主先后赶到连闭门思过的山神石道隼也被请来只差了石道萧与石道廷。 这些人显然都不晓得石品天为何突然将自己传到汇桐园来而石品天每见一人问的第一句话更令他们摸不着头脑除了恭敬回答:“属下已用过晚饭有劳宫主关怀!”之外只能彼此悄悄用目光征询交流谁也不敢开口询问满腹疑问地坐在那里。 石魁越看越惊异天石宫的核心高层几乎已尽数云集在这间小厅里要说是石品天带队集体探病声势仿佛太过浩大了一点可若是为议事而来又显然安排错了地方。 何况在座的还有冥教长老凌幽如。 这样的架式多半探望是假有事生才是真。 他躬身问道:“宫主是否让属下立即请少主回来?” “不着急人还没来齐呢再等等。”石品天晃着脚随口问道:“怎么不见白嬷嬷?这么早便睡下了么?” 石彪带笑应道:“是她老人家一向有早睡的习惯。” 石品天漫不经心“哦”了声只见石道廷坐在轮椅上由两名弟子推着进了小厅也不晓得他的车子是如何爬上楼梯的。 石品天哈哈笑道:“道廷老子早跟你说过车轮太小跑不快你就是不承认这回又是你到得最晚罢?” 石道廷环顾厅中微笑道:“还有人比我更晚。” 石品天摆手道:“不等道萧了外面的事你都准备好了么?” 石道廷慢悠悠摇晃着一把崭新的玄黑羽扇回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石品天放下二郎腿似笑非笑扫视在座众人道:“好啦都别他妈大眼瞪小眼一副迷糊样了说说看今天上午谁来过这儿?” 厅内针落可闻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只有凌幽如坦然端坐满脸娇笑四下打量。 石道廷一动不动坐在厅口眼皮低垂仿佛打起了瞌睡。 沉默了片刻石品天脸上笑容消失换上一张凶狠严厉的脸冷冷道:“***以为学王八缩脖子就没事了么?怎么着要老子一个个伸手来请?” 油灯还在燃烧静静释放着光与热。 幽长的岩洞里却并未因此而光明反而更增阴森恐怖死寂中仿佛可以听见暗处传来狰狞的冷笑。 石右寒惨白的脸因见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扭曲双眼睁至最大满是惊骇。 他的致命伤只有一处胸口衣衫碎裂深凹塌陷裸露的肌肤表面印着一道十字形淡金色掌印兀自闪耀着熠熠光芒甚是诡异恐怖。 石中寒死死抱着林熠望着眼前的尸体颤声道:“是二哥!” “南十字星掌!”林熠注视掌印低声道:“一击毙命厉害。” “可我二哥上午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死在这里?而且死得这样恐怖?”石中寒结结巴巴道:“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禀报大伯请他加派人手来。” 林熠不置可否道:“这种地方遇到点古怪也难免。”上前几步来到石右寒的尸体前俯身细看沉思不语。 石中寒亦步亦趋贴紧林熠后背牙齿打颤隐隐作响。 蓦地一道强烈的警兆从林熠心底生出石右寒的尸体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直挺挺倒向他的怀里。 “噗─” 一只血淋淋的手爪从石右寒碎裂塌陷的胸膛里穿出迅捷无比地抓向林熠的咽喉。 “铿!” 石中寒短刀出鞘从后方劈出快若闪电他的目标并不是那只血淋淋的手爪而是林熠的腰眼! “嗤嗤!”风声响起左右两侧的石壁里掠出两人分着黑白两色衣衫手执红缨银枪与碧色长鞭犹如毒龙出海势不可挡挑向林熠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上方风声响动杀气严霜一名红衣老者突然从天而降挥掌拍向林熠的头颅。 杀招合围封死了前后左右、乃至天上地下的一切退路。 如此天衣无缝的突然袭击显然是经过精心的策划与试验更利用石右寒的尸体吸引林熠的注意力而石中寒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名偷袭者! 这个原本秀气文弱的少年突然之间被强大的杀气充盈含着一抹得意的微笑低声在林熠耳畔道:“去死!” 可惜他得意的太早。 就在石右寒尸体弹起的瞬间林熠腰间的心宁仙剑龙吟弹出“叮”地击中短刀将它震偏。 “啪!”林熠左手一式“顺手牵羊”扼住突袭咽喉的利爪顺势往后一带冷冷笑道:“未必!” 石中寒短刀落空却见一只血淋淋的手爪越过林熠肩头狠狠抓向自己的面门不由心神微分。 石中寒无暇细想侧身闪躲左手倏地一空林熠全身真气迸一振一滑身形如鹤飞天轻而易举地挣脱禁锢御风凌空。 银枪与长鞭应声刺到林熠双腿如蜻蜓点水在寒光闪闪的枪头与鞭梢上轻盈一点借力再起。 两人齐齐低哼银枪、软鞭疾沉走空收势不住“噗噗”砸入斜对面的石壁。 “砰!” 林熠右掌施展刚猛至烈的“焠金诀”抬手与红衣老者的“如火如荼掌”硬撼一招。 老者功力深厚又蓄势已久全力施来竟仍被震得高高飘飞背心撞向壁顶碎裂一片片岩石。 林熠身形下沉稳稳落回地面望向石中寒轻轻一笑:“我说对了。” 石中寒站直身躯恨恨道:“很快你就会变成不能说话的死人!” 石右寒身下的青衣杀手甩开尸体从地底钻出:“怎么没勒死你!” 林熠气定神闲手抚心宁仙剑道:“少公子这些都是你们从五大魔宫中精挑细选训练多年的精锐罢?果然出手不凡。” 石中寒一怔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公子的?” “昨晚”林熠回答道:“更确切地说是看到少公子的第一眼就现了问题。” “不可能!”石中寒道:“每一个细节我都十分小心地考虑过。” 林熠叹道:“那就表示你不够聪明。你毒杀晴草后为了避免我的怀疑故意换回一身平日常穿的白衣再装作出园接应我的模样好引我前往汇桐园。” 石中寒思索片刻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林熠笑道:“白衣夜行何其醒目当时天石宫风声鹤唳到处是围捕林某的护卫少公子这样的装束还怕别人看不到么? 除非你根本就没打算踏出汇桐园半步而是算准了我会自投罗网。因为那是唯一没有升起灯笼的地方!” “我中毒应该不假罢?”石中寒道:“难道这还不能打消你的疑虑么?” “少公子中毒是真不过却进一步暴露了自己。”林熠悠然道:“你是想以此洗刷嫌疑嫁祸石右寒这条苦肉计不可谓不苦可惜时机太过巧合。 “那侍女若要下毒随时随地都有机会为何偏偏等到我在场时才下手?而且用的又是南疆蛊毒她就不晓得林某身为冥教教主对付这点蛊毒实是手到擒来么?于是我不得不猜测有人在故意做戏给林某看好让我再不提防你。” 石中寒冷笑道:“不过是一些揣测之辞林教主未必真抓到什么真凭实据。” 林熠从容道:“还记得我抱你上软榻脱靴疗伤的事罢?知道我在你的靴底现了什么?紫荆花泥!汇桐园内并无此花倒是天石宫侍女的居室外种了不少。 “你先前应该是隐身该处将晴草杀人灭口可少公子却说当晚一直在书房读书未曾离开半步那靴底的花泥又是从何而来?” 石中寒长叹出一口气:“百密一疏本公子还是小看了你。” 林熠摇头道:“是我一直小看了少公子。严幽晦、严幽瑶是你杀的罢?” “是。”石中寒这次承认得很爽快“包括那个厨子也是我下令干掉的。” “你杀害无瑕姬、嫁祸石左寒为什么?”林熠目不转睛看着石中寒徐徐道:“在天石宫的所有人里他本是最照顾疼爱你的一个。” “他是那个老家伙的儿子!”石中寒脸上的肌肉在火光中扭曲变形猛地吼道:“我就是要杀了石左寒、石右寒让石品天老来丧子生不如死!” 林熠静静端详着他冷然道:“你与石品天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可至少在外人的眼中他待你不错。” 石中寒恨恨地道:“待我不错?先杀死你的亲生父母然后再来假惺惺地收养!这种卑鄙龌龊之徒我该认他做恩人么? 这么多年我都在认贼作父屈辱地活着为的就是能有今天!” 林熠默然二十余年来石中寒将心底的屈辱愤恨深深埋藏而今终于有机会爆把所有的抑郁痛楚统统宣泄了出来。 他越说越激动:“他害怕我爹夺了他的宫主宝座乘着逆天宫一战在乱军中从背后偷袭却嫁祸给魔圣弟子宁道虚。我娘亲早看破了他的伎俩可怜她那时腹中有我只能假作不知杀夫仇人。 “待生下我数日之后便不惜牺牲清白之躯以求击杀老贼为家父雪恨。石品天那个老奸巨猾的魔鬼又下毒手杀死我娘却恬不知耻地对外宣称我娘亲产后失血过多不幸病故。” 石中寒越说越恨蓦地将石右寒本已称不上完整的尸体重重一脚踹到石壁上腥血四溅仍觉不解恨地道:“他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又故意宠爱我不过是为了减轻别人的怀疑让我永生不晓得真相。哼哼!老贼恶贯满盈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尽头了!” 林熠道:“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你的?” 石中寒火热的眼神里生出一缕警惕冷笑道:“跟你有关系么?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林熠道:“根据你所说你当时才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不可能知道这些往事而将这些事告诉你又能让少公子对此深信不疑的人相信与少公子的关系应该异常亲密才对。” 石中寒逐渐恢复冷静道:“这些事情你已经不需要知道了你身后的传输法阵已被封印此地就是你的最后归宿你认命罢!” “没关系我相信至少你住的小楼里一定会另有通道否则每次都要通过水池下的法阵传送既麻烦又容易被人察觉着实不合常理。 “少公子之所以选择这条通道不过是为了避免我因小楼的秘道而生出怀疑而已。”林熠泰然自若一点也不担心的说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严幽晦、严幽瑶和少公子更扯不上任何关系你杀人应该只是奉命行事罢?” “是又怎样?”石中寒道:“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解决了。” 林熠笑了笑得很不屑与轻松悠悠道:“这些年来林某总能听到类似的威胁可最后倒下去的都不是我。” 石中寒冷冷道:“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你没有遇上本公子。人的运气总有用光的一天今天林教主休想再有那样的好运气。” 林熠道:“最后一个问题小厅中有一幅“繁花似锦图”何人所作?” 石中寒随口答道:“本公子的奶娘!” 林熠“哦”了一声赞道:“奶娘好手笔!” 石中寒不想再回答林熠莫名其妙的问题冷笑道:“那就更可惜了你再没机会欣赏到它!” 俊秀的脸上闪过冷冽的杀机缓缓将短刀竖立到胸前斜斜指向林熠的咽喉口中低喝令道:“列阵!” 仿佛有千万冤魂鬼魄齐声呜咽岩洞里激起一阵阴森彻骨的冷风两侧油灯在阴风里拼命摇曳挣扎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浓重的杀气弥漫在空气里深呼一口胸膛都会涌起窒息的感觉。 石中寒宛若一尊煞神伫立在阵形中央四名杀手各踞一角在一个并不怎么宽敞的空间里围着林熠缓缓绕转。 一步数变五行相生阵形越转越疾如同一道高流转的风轮释放出庞大的气势与令人眼花撩乱的种种变化。 然而无论外圈的四个人如何旋动飞舞站立阵中的石中寒始终挺然不动有如石雕一般。 动与静疾与缓结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瞬间在林熠面前的已不再是五个各自为战的魔道高手而是一座阵、一团影。 林熠心中为石中寒叹息了一声在青丘姥姥面前列阵简直就是在鲁班爷爷面前自称斧头帮帮主。 心境空明以不变应万变林熠的灵台映出这座五行魔阵不断变幻演绎出的一个又一个变化寻找着它的破绽。 石中寒见己方的阵形千变万化林熠却始终负手而立皱眉沉声喝道:“金木相映水火交攻!” 五行魔阵应声压上红袍老者双掌徐徐推出迫向林熠胸膛。 他身边的黑衣人后先至一条软鞭碧影重重幻化无数或大或小、或紧或松的光圈朝着林熠头顶掠去。 “叮!”林熠左手弹射一缕劲风精准击中鞭梢。 黑衣人的“水舞神鞭”翩若惊鸿跌宕而起顿时层层迭迭的幻影尽消。 与此同时他右手一抖心宁仙剑龙吟声劈掠而出竟是要与红袍老者的“如火如荼掌”对攻。 红袍老者见状不由大喜他早年本是烈火宫出类拔萃的俊杰人物这些年闭门苦心修炼一套“如火如荼掌”更上层楼自问已不逊色于前任的宫主赤烈横。 刚才与林熠硬碰硬对了一掌未见便宜红袍老者心中自感窝囊。 尽管林熠贵为冥教教主近两年声名鹊起直追三圣五帝可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纯以真气修为相较红袍老者绝不相信自己会输。 他催动十成功力吐气扬声掌心赤彤如火一蓬灼热的气流“丝丝”激荡像要将空气里所有的水分蒸干红蒙蒙的一团火云汹涌澎湃席卷而来。 “噗!” 心宁仙剑怒斩雷霆幻化作一束耀眼银芒凌厉的剑气硬生生将红云一劈两半从林熠身边掠过消失在背后悠长的岩洞中久久才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轰鸣。 林熠手中的仙剑余势不休光芒暴涨荡开一层层掌风红云直迫红袍老者身前。 红袍老者大吃一惊身形疾退不敢再逞强硬撼。 “嗤”的一响胸口衣襟寸寸碎裂露出一道殷红血痕已为剑气所伤。 好在阵形转动他已退到后排那名青衣男子与他错身而过燃木神爪临空抓落插向林熠眉心。 在他身边白衣人的红缨银枪华光点点幻舞出千百银星洒罩过来接过青衣人的攻势。 林熠轻笑道:“不过是车轮战法也敢妄称为阵岂不笑痛姥姥的肚皮?” 仙剑招式已老眼看就要力尽而收却突然手腕一转化刚为柔“叮叮叮”一阵金风密雨的疾响错落有致的点击在银枪枪头之上。 仿佛是同门之间拆解切磋千点银星无一遗漏不差毫厘。 这一剑正是他从“九九弹指剑”中自悟衍生而来。 第十章 天惊 “***一帮敢作不敢认的龟孙子!”石品天真的怒了骂咧咧再次环顾四座最后把目光投向凌幽如点头道:“只好麻烦你了凌长老。” 凌幽如笑吟吟从袖口里取出一颗雪白的小圆球托在细腻纤秀的掌心里左手五指轻轻抚摸说道:“现在就看你的了小乖告诉姐姐你刚才听出了几个人的话音?” 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到凌幽如的手上只见她掌心里的小白球舒展开来晃悠悠飘立起一个宛若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小人。 这通体雪白的小人脑袋硕大无比足足占了身体的一半两条粗短的小腿丁字步四平八稳地站着摇晃着大头东张西望怯生生地问道:“我说了以后有肉吃么?” 所有人本都在屏息诧异没一个识出这个小怪的来历更不清楚石品天与凌幽如此举的意思可浑没料到小怪一张嘴居然是在和凌幽如讨价还价要肉吃。 凌幽如抿嘴一笑道:“当然有而且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小怪得寸进尺嬉笑着又问:“那先给我尝一点怎么样?” 凌幽如叹口气又是宠爱又是无奈道:“好吃完你可要把正经事给办了。” 小怪连连点头接连三声道:“好好好!” 凌幽如身后的青衣老仆取出一条食指长短、兀自挣扎的小肉虫小怪纵身一跃张开嘴一口便将小肉虫吞进了肚腹。 在座等人这才看清原来这小怪物最大的不是脑袋而是那张宽阔无比的巨嘴一旦张开巨嘴甚至可以一口吞下自己的那颗大脑袋。 小怪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望着凌幽如道:“再来点怎么样?” 凌幽如撇嘴笑道:“再淘气小心姐姐告状。” 小怪打个哆嗦咕哝道:“拿鸟毛当令箭的家伙稀罕?”懒洋洋挤出个饱嗝小眼睛扫视过在座众人慢条斯理点着大头道:“他、他、他还有站在我面前的那两个笨蛋。” 不用说两个笨蛋指的自然是石魁和石彪。 石品天听完竟是长吁了一口气还好坐着的人里只有三个被点到。 他一一望过去石道隼七大房主中的四房主石道铭、六房主石道愚。 石道愚事实上一点也不“愚”他可能是五个被点到的人里第一个感到问题非常严重而反应过来的人问道:“凌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凌幽如满面春风拿过肉虫逗弄得小怪物上窜下跳倒是石品天纵声笑道:“这话该是老子问你的。石道愚你一清早鬼鬼祟祟跑来汇桐园做甚么?” 石道愚昂起头哼道:“宫主你岂能相信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小畜生的话?老夫什么时候进过汇桐园了?” 小怪正玩得开心、吃的来劲一听这话立刻就不高兴了连声道:“呸、呸、呸!你才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老畜生呢!” 石道愚被一个小怪物抢白面色越难看却又不能自贬身分和这么个小人斗嘴只冷冷望着凌幽如森然道:“凌长老胡编乱造挑拨离间、煽风点火难不成这就是贵教的行事作风么?” 凌幽如娇笑道:“小乖是没有见过你却有听到过你的声音!小乖你要原谅人家年纪不小、记性不好就辛苦一点把在这间厅里听到的东西再说一遍罢!” 小怪一本正经地点点大头清清嗓子道:“就在这间厅里他们几个商量要将林教主诱入汇桐园杀掉;至于石品天要找机会弄出他与石右寒同归于尽的样子。对了那位叫少主的还说他的师父─” “够了!”石道隼厉声喝断说道:“宫主这些鬼话岂可相信?请您明察秋毫将祸乱天石宫的凌幽如等人逐出宫去!” “我信。”石品天似笑非笑瞅着石道隼道:“如果你晓得小怪从昨晚起就一直待在这里也一样会信。” 石彪心念急闪想起昨夜林熠独自逗留厅内的情景目光情不自禁落到了那只白玉瓷瓶上。 只是石彪想不明白的是小怪又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出去呢? 对于小怪的来历林熠也曾好奇地问过青丘姥姥只得到一句冷冷的回答:“数世轮回心血结晶独家秘笈他人勿问。” 此后再不肯多透露半点。 林熠昨日假借品赏古玩将小怪悄悄藏入白玉瓷瓶内直至中午以石道萧的身分搜查汇桐园时再行取出。 石中寒将林熠诱入地下自以为计谋得逞殊不知对方早已洞悉其阴谋索性将计就计直捣虎穴一出出的精彩好戏即将轮番上演。 石品天脸色转黑低喝道:“撤座!” 此刻石道隼等人身后侍立的是石品天带来的青衣扈从话起腿落一脚踹在这几人端坐的檀木椅腿上。 “喀喇喇”脆响三人的椅子齐齐断裂倾倒石道隼几人身躯一弹而起稳稳站住。 石道铭满脸涨红怒声道:“宫主这也太过分了罢?” “过分个你姥姥!”石品天宏亮的喝骂声立刻将他的声音盖了下去怒斥道:“你们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是谁给的?你们无法无天闯祸惹事是谁摆平的?老子把你们供奉得舒舒服服你们却跟老子玩阴的还说我过分?” 他气不打一处来“啪嚓”拍碎茶几破碎的杯盏与茶水溅得满地整栋小楼都是他的粗嗓门在轰鸣:“这些老子都认了谁让咱们一笔写不出个“石”字呢? “但你们居然秘谋造反不单要害老子的两个儿子最后连带着老子也要一锅端好啊老子今天就坐在这儿了你们谁有种来摘我的脑袋啊!” 事态急转直下眼看不能善了石魁、石彪站得距离石品天最近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突然纵身抽刀飞袭而上大声叫道:“诸位鱼死网破还犹豫什么?” 石品天难得言出如山当真坐着不动斜眼盯着电闪而至的双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身侧垂手侍立的石头蓦地向前跨出半步手里的黄油布伞“砰”地张开。 “噗噗!”刀锋劈落在伞面上全不着力偌大的刀劲竟被石头轻描淡写地卸去双刀禁不住分朝左右一滑石魁、石彪的身形收势不住险些撞在黄油布伞上。 此时在场的都是行家见状无不惊异出声。 石魁、石彪在天石宫虽仅只是普通的护卫头领可却是石中寒生父石补天生前伴读的书僮一身修为不可小觑更何况此次两人乃联手奔袭? 可惜石彪、石魁没有工夫再去琢磨这些两人心头警兆迭生眼角余光打量到凌幽如似在不经意地抬手袖口掠出两束几乎难以用肉眼看见的透明碧丝悄然无息地射向他们的咽喉。 石魁无暇细想径自转换刀势劈向光丝孰料刀锋劈中那光丝后响起轻轻“叮”的一声顷刻缠绕住刀刃。 他正要运劲回夺挣断光丝猛然感到一股森寒气息顺着回流的真气涌入自己的经脉所过之处尽皆麻痹失去知觉。 石魁手上一松刀“当”地坠地掌心已是一团恐怖的墨绿。 再看石彪兀自苦苦握住刀柄不愿放手毒气沿胳臂更加快地窜升。 石头一收伞笑嘻嘻道:“还硬撑什么两位躺下睡一会儿罢。”圆滑光亮的伞尖左右开弓点中两人胸口。 石彪、石魁的身躯一晃软软倒地昏厥过去。 凌幽如一收碧丝瞥了石头一眼赞道:“小子本事不错!” 石头垂着伞退回石品天身后笑呵呵回应道:“不敢小人只是捡了个现成功劳还是凌长老的。” 石道铭、石道愚虽也算在天石宫中地位尊崇但房主之职多属于虚衔两人平日身居高位颐指气使惯了却极少面对生死搏杀的场面。 石彪、石魁弹指之间就被石头和凌幽如不费吹灰之力地摆平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亲眼目睹此景的两位房主不由得胆战心寒失去了出手的勇气。 但身为豹卷旗旗主的石道隼不同他临危不乱冷笑一声道:“宫主恕不奉陪了!” 说着他纵身擎斧护持周身朝着屋顶射去可石道隼虽快还有比他更快的石道廷一拍椅把沉声喝道:“五弟留步!” “嗤”地赤芒射出却并非打向石道隼的身躯而是先一步激射向他的上方。 石道隼身形一顿纵斧劈裂赤芒可脚下六缕碧光又到迫得他不得不闪转招架再难向屋顶突围。 石道廷的轮椅里不晓得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宛如耍宝似的一一打出一时漫天光影罡风呼啸硬是将石道隼一点一点逼回地上。 石道隼面如死灰环顾四周只觉铜墙铁壁、再无生路不禁颓然长叹垂下盘云斧。 石品天见大局可定纵声大笑道:“跟我玩?老子玩死你!” 笑声很快戛然中止他的双目瞪圆脸色有些古怪地盯着厅门。 厅门外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倚靠门框正在垂头专心绣着花衣的妇人。 石品天当然认得白嬷嬷问题是厅外乃至整座汇桐园都已在石道廷的鹰踞旗掌握之下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厅门? 白嬷嬷抬起头将针斜插进她的秀看到这枚针叶幽雨不禁向前一步身躯微动眼里猛然燃起慑人的火焰。 这枚针针形细长恰如五棱锥与刺入唐夫人心口的那枚一模一样仅仅是微小了许多。 他握紧拳头却听凌幽如传音道:“忍耐她逃不了的!” 叶幽雨点点头没有说话既然等了两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两分钟。 而石道隼等人也个个面露诧异显然白嬷嬷此举也大出他们的意外。 “石宫主怎么不笑了?”白嬷嬷很和气地问道。 石品天瞬间已恢复镇定眼睛鼓得更圆道:“老子想笑就笑不想笑就闭嘴跟你屁相关?” “确实不关我什么事。”白嬷嬷似乎并不介意石品天粗言秽语毫不动怒依然温柔而又不紧不慢地说道:“石宫主我想把他们五位带走不晓得您答不答应?” “作梦。”石品天斩钉截铁回答道:“他们生是天石宫的人死是天石宫的鬼凭什么交给你带走?” “说的也是。”白嬷嬷点点头幽幽叹息道:“可是天石宫早就不该存在的。” 她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又道:“没办法既然石宫主不许─”话音一落身影倏忽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 石道廷只觉头顶微风吹动下意识地挥扇劈出却落到空处他骇然变色扬声叫道:“小心是道圣霍白水的“流光千年”!” 但是白嬷嬷的身竟比他的声音更快众人未及反应已穿越过数丈长的客厅手中花衣像齿轮般旋舞转动凌空飞向石头。 石头低哼撑伞去挡“哧啦啦”一响本该是绵软无力的花衣居然将伞面切割开来幸好石头手疾退身后仰“呼”地一团红云从面庞上不到两寸的距离掠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石品天眼见面前五彩精光晃动却看不清对方的招式甚至是身影亦情不自禁变色怒哼道:“臭娘们!” 他久经生死历练情知此刻拔刀招架根本来不及索性来了个玉石俱焚双掌轰然爆鸣运起十成盘罡魔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身前就推。 猛觉双掌掌心一麻魔气尽泄石品天本能地“喀喇”坐碎椅子身形下沉一抹森冷寒光从头顶掠过。 离他最近的凌幽如、叶幽雨双双出手全力攻向白嬷嬷。 白嬷嬷手中的五棱紫金锥左右逢源“叮叮”两声将凌幽如与叶幽雨迫退三步闪出一道缝隙脱身而出令石品天追之不及。 石道晴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正欲上前助阵围攻猛见她左手一扬祭出一团红色雾气刹那绽放出层层迭迭的赤色光瓣。 “呼呼”有声大厅陷入一片火海一蓬蓬灼热的气浪四散飞溅迫得石道晴等人纷纷挥掌拂袖以求自保再顾不得其他。 石品天高声吼道:“都给老子稳住一起上宰了那婆娘!”他功聚双目凝神扫视只见石彪、石魁横躺在地口吐毒血胸前各插着一枚五棱锥。 稍远的地方石道铭与石道愚面目扭曲倒在案旁同样是死于一击锥心。 而白嬷嬷与石道隼的身影在火光里竟是凭空消失了。 凌幽如杀机盈面媚态尽消冷冷道:“她是用火遁带走了石道隼。” 火势被众人迅扑灭石品天倍感丢脸一脚踢飞石道铭的尸体:“他***剩下的家伙全都被灭了口咱们如何去找林教主?” 凌幽如哼道:“不要紧小楼的秘道地图我们已经到手了直捣老巢就是!” 石品天精神一振忽又古怪一笑道:“那婆娘定是去找石中寒了但愿林熠能撑到咱们赶到的时候。” 凌幽如瞥过石品天淡淡道:“放心林教主既然敢孤身犯险就必然有十足把握。万一有什么差池大不了用整座天石宫殉葬就是。” 石品天眉毛一挑冲着一众部下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老子把秘道入口找出来!” “叮叮叮叮─”林熠的心宁仙剑一招紧过一招地击在银枪枪头上电光石火间已连响了整整二十七下。 明明剑锋击中的是自己的银枪但白衣人却感觉每一记都仿佛轰击在他的胸口越来越重到最后枪势已散完全不由自主跟随着林熠的剑招无助地舞动。 他惊惧交集之下只得强行抽身收枪强大的反挫力量震得白衣人胸口剧烈翻涌情不自禁喷出一束血箭。 那边的青衣男子对上的却是林熠的“手舞足蹈小八式”。 青木宫的燃木神爪本也算得上魔道一流的绝学可惜遭遇雨抱朴创立的不世神功相形之下立时黯然失色。 林熠的左手飘忽往来总能制敌先机快上半拍抓住对方招式转换中暴露出来的破绽。 青衣人的招式每每使到一半便再施展不下去才三五回合的工夫自身的节奏被完全打乱险些左右双爪搅在了一起。 他又是惊异又是郁闷猛然大叫一声纵身飘退一边脚踏罡步运转阵势一边双爪疯狂挥舞将有生以来施展得最为晦涩难受的一回燃木神爪重新来过直至最后一式收尾吐气已是累得呼呼喘息却又如释重负。 石中寒终于从阵中掠身抢攻短刀走出诡异弧线自左侧突袭向林熠的背心。 林熠右手抱剑身形前冲完全不理睬背后袭来的刀锋。 石中寒大吃一惊无可奈何间闪身疾退将空位交给换位过来的红袍老者填补一轮汹涌跌宕的猛攻就此终结再无起初的庞大气势。 六人翻翻滚滚激战二十余招林熠的面色越冰冷深幽漆黑的眼眸里燃起两簇难以察觉的暗色光焰身心两忘真气不断催动至满盈。 一股强烈的杀意和魔念逐渐爬上灵台宛若复活的幽灵把他不知不觉地带回到碧落海中。 隐约里仿佛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对于眼前的鲜血与拼斗在欢呼雀跃蠢蠢欲动。 忽然耳畔听见青丘姥姥冷静地提醒道:“乱步!” 林熠冷哼扬手射出一枚璇光斗姆梭光芒如电飞闪打向红袍老者与青衣人之间的缝隙。 红袍老者自是无碍转身而过可那青衣人却骇然现自己的身躯正迎向璇光斗姆梭的锋芒! 他迫不得已放缓身探爪抓向璇光斗姆梭。 璇光斗姆梭在主人心念微动间骤然加一道弧光从青衣人身前掠过身后被人一撞却是白衣人移形换位过来。 林熠经过这一阵试探交手对五行魔阵的变化已了然于胸手上不停将六枚璇光斗姆梭依序射向致命空位五行魔阵立刻阵势大乱包括石中寒在内全都乱了步伐好几次险险自己人刀枪并举掌爪相拼。 石中寒大叫道:“急攻他左手别让他再梭!” 但他提醒得稍晚了些如今先机尽丧莫说抢攻林熠连自保都变得顾此失彼左支右绌战局已无可扭转。 到后来林熠只是空手一扬五个人便身不由己地急忙跳跃闪躲。 五行魔阵土崩瓦解反成了石中寒等人的累赘。 林熠心如玄冰毫不手软心宁仙剑纵横披靡从青衣人的咽喉轻轻抹过又反手一掌击飞红袍老者。 石中寒全没想到林熠厉害若此所有的豪情壮志在血淋淋的尸体前冰雪消融将白衣人与黑衣鞭客往前一推一头砸向脚下泥土。 他当然不是疯了更不是想撞地自尽而是意欲施展天石宫的土遁之术逃脱。 林熠干净俐落地结束两名替死鬼的性命一掌拍在地上太炎真气瞬间令本已湿硬的泥地强固到犹如精铁硬生生将石中寒已入土半截的身子震飞出来。 石中寒在空中接连翻转身形全御风沿着岩洞的深处飞遁。 林熠心无旁骛锁定石中寒的身影纵身追去几起几落前方豁然开朗与前方石中寒的身形已拉近至五丈之内。 正这时一股无声无风的掌力鬼魅般欺近待到他惊觉时距离后脑已不到一尺。 生死瞬间林熠心头仅一念:“南十字星掌!”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三部续集 下集预告: 林熠为引蛇出洞不惜孤身犯险将计就计深入虎穴。 一场激战后紧追穷寇的林熠却突然迎来了墨先生的挑战。 而随着秘密杀手组织领的现身林熠再一次在心痛与人生厄运间迷失自我。 而另一方面两年来不断为同一个奇怪梦魇所缠绕的容若蝶在林熠远赴天石宫的时候也大胆作出决定她骗取了仇厉的令箭带着筝姐与小金离开万潮宫要去寻找梦开始的地方。 第一章 前世 “呜─” 仿佛是一声低沉冗长的野狼呜咽身后赤红色的光门隐没入深褐色的干燥石壁中。前方是一条八丈长四尺宽的石道脚下铺着一层雪白的绒毯细长柔软的绒毛不含一点杂质与异色。 上方的石顶悬着一排夜明珠凌空缓缓旋转释放出柔和的淡绿色光芒让眼前的景物看上去宛若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碧色薄纱轻轻荡漾着光影。 一瞬间汇桐园好像已离石道隼很远远得如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石道隼突围不成本已自忖必死万难侥幸。谁知道最后居然会有贵人相助绝处逢生。 而这贵人就是白嬷嬷─石中寒的奶娘一位自己曾见过无数次的妇人。 石道隼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石中寒的身边竟然隐藏着如此一位高手中的高手。 比起她自己苦修百年的身法只能当作是蜗牛爬。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白嬷嬷一般偷眼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位稍显富态却貌不惊人的女人。 记忆远去倏忽回到二十余年前那个令他至今夜半惊心的日子。 火光冲天他劈倒面前最后一名逆天宫的守卫闯入了一个房间。滚滚的火焰扑面袭来浓烟里伴着一声尖叫有个黑影向他扑来。 他看也不看凭着灵觉挥斧斩落血光迸现里一条窈窕的倩影软软倒下。 然后石道隼便看见在火光映照的帘帐前有个女子呆呆地坐在床角边的绒毯上散乱的长遮掩去大半苍白委顿的面容面对周围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似已傻了。 他提着滴血的盘云斧走过去因疯狂砍杀而变得血红的眼睛盯紧眼前这名女子狞笑着问道:“你怕了?” 多问这一句仅仅是出于他的习惯或者说是癖好。 因为不论对方的回答是怕又或是不怕他手中的盘云斧照例会砍瓜切菜般地劈落下去然后看眼前血花飞扬。 受了逆天宫多少年的窝囊气现在正是连锅端的时候连里头爬的一只甲虫他也绝不愿放过。 那女子茫然地抬起头注视着他手中沾满鲜血的盘云斧空洞而黯淡的眼眸里透出绝望与心如死灰的麻木。 石道隼呆了呆眼角余光落到对方压在左膝下沾血的手上那里紧紧攥着一条软软的东西赫然是一条剪断不久的新生儿脐带。 石道隼楞住了眼睛向四周扫视一遍并没有现孩子。 “咔嚓!” 一根横梁被大火烧断重重砸向两人的头顶。那女子眼睛眨也不眨攥着手中的脐带她的身子竟然没有半点晃动。 “砰!” 石道隼一掌击飞燃烧的横梁刹那之间做出了令他自己也难以解释的抉择。他探手抓住女人的肩头沉声喝道:“走!” 那女子恰如一根木头任由他将自己夹在胳膊下一跃而出。身后烈火裹卷起浓烟与粉尘冲天而起。 这名险些被活埋在火窟里的女子便是如今的白嬷嬷。 “拜见夫人!” 一声整齐响亮的唱喏将石道隼的思维重新拉回现实。 他身前两侧的石壁突然开启出十数道暗门二十名身穿雪白衣衫的妙龄少女齐齐现身朝着白嬷嬷躬身施礼。 看她们的气势看她们的眼神石道隼立刻惊讶地现这些少女年纪虽轻但每一个人的修为恐怕都不逊色于自己手下的豹卷三总管。 这些女孩从哪里来又是如何培育训练出今日的成就?他无法猜想。 白嬷嬷微微挥手二十名少女同时隐去身影暗门无声无息地重新闭合了无痕迹。 倘若石品天果真率人杀到此处试想将遇到怎样的一场狙击血战? 石道隼倒吸了口气问道:“小楼里的其他人呢是否要想办法接应一下?” 白嬷嬷的面庞如罩寒霜冷冷答道:“不用他们自有该去之处。” 石道隼在刹那间醒悟过来惊骇交集之下干咳着道:“多谢白嬷嬷。在下今日得保残命万幸当年一念之仁。” 白嬷嬷淡淡道:“走吧我们去找中寒。这个时候他也该解决掉林熠了。” 石道隼稍一迟疑白嬷嬷的背影已远去他赶紧御风追上问道:“你到底是谁?” 金色的十字形光芒在掌心闪烁像一颗璀璨的星辰。但据林熠所知它至少了结去两个人的性命。并且那两人都曾是魔道中一等一的高手。 幸好他应该不会成为第三个。至少目前不会。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乍裂。岩洞在剧烈地震动石壁上簌簌尘屑剥落数十盏油灯同时一闪即灭。 青丘姥姥从空桑珠中闪遁而出汹涌的掌风竟将她的身影迫得凌空倒飞三丈猛烈地晃动着宛若狂风里的碧色烛火。 偷袭者一声低低闷哼向着上方的石顶激飞借着身躯的翻腾竭力卸去青魄灵韵的庞大冲击力。 眼看背脊就要撞上洞顶猛伸足一点顺势折向岩洞前方犹如一只黑色的蝙蝠在幽暗的洞窟里急滑翔。 电光石火中他的脸从林熠的眼帘里如同惊虹一现地掠过居然是石右寒身边另外一名心腹护卫佟震。 狭长的岩洞尽头佟震的身形冉冉飘落到石厅中央。 “呼─”地一响半空中悬浮的五座铜鼎齐齐亮起从鼎口吞吐燃烧出绚丽夺目的五色彩焰。 石中寒似恢复了那副温驯文弱的模样垂手问安道:“师父!” 佟震的鼻子里出不满的哼声森厉深邃的眼神像刀光射落到林熠与青丘姥姥的身上徐徐道:“难怪林教主胆敢只身犯险原来是有灵魄附体。” 林熠冷冷回应道:“难怪石少公子有恃无恐果然是有黑手在背后撑腰。” 佟震道:“我们也算老熟人了算上今晚应该是第四次碰面。希望不会再有第五次。” 林熠唇角泛起一缕讥诮悠然道:“在林某的印象中似乎你我之间的每一回遭遇结局都是阁下落荒而逃。你还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地夸夸其谈呢墨先生?” 墨先生嘿嘿笑道:“林教主唇枪舌剑名不虚传。不过没关系有多少留言都尽管说出来就是对于将死之人老夫素来十分宽容。” 林熠不以为意地笑道:“从你们以无瑕姬为饵陷害、暗算石左寒起真正要对付的目标其实是林某对不对?你们算准了一旦石左寒有难林某势必不会袖手旁观定会亲赴天石宫查他个水落石出。 “如此一来林某自投罗网。而你们正好张网以待设下种种陷阱就等着林某身陷绝地的这一刻。” 青丘姥姥漠然道:“可惜这个不可救药的笨蛋虽已看破人家的诡计却偏要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被石中寒诱入此处。 人家的一箭双雕之计不可谓不妙。“ 林熠叹了口气苦笑道:“姥姥的话总是没错的可谁叫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呢?明晓得人家处心积虑地想抢夺魔圣三宝外加林某的项上人头可偏偏还要傻乎乎地送上门来挨宰。只是我的命虽苦却不晓得墨先生是否就有好的胃口?” 墨先生嘿道:“你放心我的胃口一向很好尤其是现在简直是如饥似渴。” 他似乎真的是饿极了居然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尖上“噗”地喷出一缕血箭飞射进空中五座铜鼎内。铜鼎顿时光焰暴涨窜升数丈跃动的火焰“呜呜”低鸣似活过来般旋舞扭曲。 “五极光龙!”青丘姥姥微一变色冷哼道:“逆天宫的老古董竟也拿出来献宝!” 墨先生神情专注地默念真言右手双指虚点过铜鼎低喝一声:“疾!” 铜鼎“砰”地出爆裂声一团五彩烟雾升腾而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光焰顶端的火舌蓦然幻化出一颗颗烈焰缭绕的硕大龙头长达六丈的赤、青、黑、白、黄五色龙身腾挪舞动并作一排像道磅@激荡的火海光浪轰然冲向林熠与青丘姥姥。 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凭几条喷火泥鳅便想要姥姥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身影一晃即逝竟似舍弃林熠打算独自逃生。 林熠好似无所谓一般只管挥手祭出五枚璇光斗姆梭分射向五极光龙。 “嗤嗤”连声璇光斗姆梭将五极光龙的躯体一截两段飞掠而过。 然而断裂的截面火光猛涨眨眼间又重新融合于一处呼啸而来并没有任何受到打击的迹象。 “呼─” 迫面袭来的罡风凌厉无俦吹得林熠竟然有些立足不稳身躯不由自主向后倾仰。 他心头微凛拨地而起催动太炎真气灌注左掌一式“焠金行风诀”浩荡轰出飞身直捣正中一条黄色光龙。 砰然巨响中黄色光龙的龙头被雄浑掌力击的粉碎迸散成一团流离飞溅的火雨。可下方的龙身微微一颤转眼又幻化出新的巨龙头颅。 容不得林熠有空暇头疼左右两侧四条光龙飞袭而至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般涌向他的身躯。 临危而不乱林熠身剑合一施展奇遁身法冲天直起五条光龙如影随形在他周围盘旋呼啸形成五道流光异彩的云柱狂飙紧追不舍不断压缩他四周的空间。 “砰!” 青丘姥姥的身影突然临空闪现一掌劈中最左端的铜鼎边缘。 铜鼎嗡嗡镝鸣急震荡抛飞坚硬的表面凹陷下一道掌印上面篆刻的真言魔咒更是被青丘姥姥毫不手软地毁去了一大片。 这记突袭令墨先生和石中寒始料未及却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条倒霉的赤色光龙体内冒起丝丝浓烈的青烟光芒顿黯可还撑着行将支离破碎的躯体凶猛地扑向林熠只是威势已大不如先前。 墨先生心疼不已狰狞笑道:“贱人!”振腕破空一记焚金神掌劈了过去。 但青丘姥姥的灵魄闪遁是何等度一晃之间已躲过澎湃掌风追上铜鼎双掌毫不客气地左右开弓“砰砰”又是两记重击。 铜鼎轰然爆裂一蓬蓬红彤彤的光雨洒溅里黑重坚硬的鼎身裂出数道歪歪扭扭的痕迹上面的真言魔咒眼见被毁损大半。 那条赤色光龙若釜底抽薪化作一束束游离的光焰恰似孤魂野鬼般四处乱窜一瞬间销匿于无形。只剩下鼎口兀自颓然吞吐的三尺火舌垂死地挥舞扭动着。 墨先生一时大意五座魔鼎转瞬被毁其一不容青丘姥姥照葫芦画瓢再去毁剩下的四座他心神凝聚牢牢锁定住那道青色的身影“啪”地一抖掣出腰间黑色缎带迎风招展猛地抖直宛若一柄犀利坚冷的长枪直刺对方眉心。 青丘姥姥低咦一声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墨先生使用的缎带应是他看家护身的绝技否则断断不会拖延到此刻才施展出来。但从招式套路上判断又绝不是五行魔宫中任何一家的绝学反倒有点眼熟。 她玉手一扬亮出一根三尺不到的青色魔杖不屑道:“你会为刚才的秽语付出代价!” 魔杖顶端的玉女头像光晕流动“嗤嗤”激射出数十道风驰电掣的青色光刃缎带被劈得劈啪作响不停猛烈摇摆晃动却依旧强横地掠向青丘姥姥。 青丘姥姥冰寒如玉的绝美容颜波澜不惊魔杖上挑击中缎带。缎带“啪”地像触电似的跳跃起来却绕转至后方缠向青丘姥姥的腰肢。 青丘姥姥洞彻若明并不回头施展灵魄闪遁一掠数丈魔杖直插墨先生喉头。 墨先生嘿然抬左手抓住缎带运劲一蹦朝上迎去冷不防魔杖中又激射出一束寒光。 他一记低吼头顶怒冲冠喀喇喇流转青色电光向前甩出“砰”地激撞之下手上一沉缎带已架住魔杖。 玉女魔杖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青丘姥姥的左掌无声无息迸立如刀插向对方右肋。 墨先生心神全力罩定青丘姥姥灵台迅映射出她左掌运行的轨迹急忙拧身闪躲沉肘封架。 青丘姥姥蔑然一笑道:“不过如此!”身形斜飞追向左侧第二座铜鼎。 “忽─”地风响回追而来的缎带从背后走空。 在墨先生的记忆里已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亏?更教青丘姥姥轻描淡写的冷嘲热讽激得怒意汹涌。 他厉声长啸身上青光腾腾将魔气催动到极致缎带“唰”地撕裂分作五条由手指驱动驾驭蹑踪而上。 青丘姥姥挥动魔杖出一束光刃劈中铜鼎倏然回身冷笑道:“好啊终于忍不住用上了本门绝学这样来斗姥姥我还有几分兴趣!” 光影闪动里两人全力施为斗得天昏地暗、难分伯仲。世间难见一面的种种奇招妙手此时此刻俯可拾、层出不穷看得石中寒在一边眼花撩乱、目不暇接好半天才想起还有一个林熠急待解决。 五座铜鼎一毁一损令林熠面临的压力大减。然而饶是如此剩下的四条光龙依旧是威力惊人不可一世。 他的真气急遽耗损丹田隐隐出现空洞的感觉这在近两年晋升地仙之境后还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虽说凡事都难免会有第一次但这样的“第一次”来得也太要命了一点。 四条光龙被他的剑锋掌力打得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一次次地死而复生摆出一副对方不死、誓不甘休的玩命架式一浪高过一浪地扑袭卷涌好似随时都要将他没顶吞噬。 他心无旁鹜无法分神去观察石中寒正在做什么也不晓得青丘姥姥与墨先生的激战究竟打到了怎样的地步抱元守一在五极光龙间飘飞周旋艰难地迫向铜鼎。 蓦然他的灵台一寒仿佛被注入了一道彻骨的冰泉令脑海的神经剧烈地一跳。刹那之间那股寒流宛如海潮蔓延席卷涤荡一如以往曾经生的每一次。 只是这一回来得更加猛烈也更加不可阻挡。仙心像微弱的烛火被瞬息泯灭执念玉的温暖如同寒夜风雪里一盏渺小无力的油灯不屈地抗御着却无济于事。 被惊醒的魔意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让他的心暂态封冻到冰点。 一团滚动的黑雾从林熠的体内散放立即充盈方圆三丈像一团燃烧的玄冰。他修长挺拔的身躯被紧紧笼罩在这团黑雾里若隐若现的双眸深处点亮暗色的光焰。 不可思议的事情生了。四条五极光龙不约而同地飞升腾惊瑟地避开黑雾高高盘旋在洞顶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强烈的畏惧与怯意。 林熠深吸一口气真元在熊熊流转游走周身。 “吭─” 他沉腕将心宁仙剑插入地下漠然朝上空招招手沉声道:“来!” 毕竟泥人还有个土性子光龙似乎被林熠的倨傲自负所激怒凶焰重炽杀气盈天齐齐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朝着前方纵身奔腾。 就像交织的彩带四条光龙在齐并进中迅地合而为一背后拖曳着的仍是四束冗长耀眼的光尾。 汇聚成的龙闪耀着缤纷夺目的四色光芒如同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摧枯拉朽扫荡着所有的一切俯冲直下。 林熠抬头冷冷注视扑袭而来的光龙物我两忘的心头默运和光诀双手缓缓抬升至胸前虚抱成团。四周的黑雾遽然凝聚成球随着林熠双手的导引升过头顶。 “砰!”光龙的头颅迎面撞击上黑色的雾球林熠的身躯也随之猛然一晃却像落地生根般牢牢钉立在原地。 奇怪的是激撞之后并没有产生天崩地裂的爆炸与流光硕大的龙有如一头栽入深不见底的黑渊深深陷入那团黑雾形成的巨型圆球。 光龙惊怒地狂吼竭尽全力摆动躯体想从黑渊中将自己的头颅拔出。但所有的挣扎在此刻都变得徒劳无益它们如同陷进泥沼被一股雄浑绝伦的力量紧紧吸附只能越陷越深任由无边的黑暗吞噬着精元。 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束从黑球的底部冒出“丝丝”微鸣破入林熠两手的掌心。 他的双臂上溢满奔涌流动的绚丽光彩很快又扩展到了全身每一个部位犹如雪花飘落到炭铁迅地消融。 滔滔不绝的精元从光龙体内汩汩抽入林熠的身体他的丹田成为一片汪洋而诸经百脉则成为了输运宣泄滚滚洪流的江河。 面对这突如其来近乎奢侈的馈赠林熠全神贯注不敢有一点的懈怠。 融入体内的光龙精元翻滚波动愤怒地做着最后的抗争。但依稀里林熠却生出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觉仿佛这一股股精元与他炼转的魔气本是同源。 于是无论它们最初如何的挣扎甫一涌入林熠的丹田便立即被周围充盈的真气水乳交融般的分解融合浑若一体。 尽管如此林熠依然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像一个玩火者要么在烈焰中浴火重生要么爆元灭体万劫不复! 光龙身上的彩焰逐渐黯淡林熠飘荡飞舞的银紫色丝却转浓转深他的丹田与经脉慢慢臻至饱和隐约有了鼓胀欲裂的错觉。但光龙体内的精光仍在源源不绝地疯狂涌入譬如飞蛾无望而又决然地投火。 他的脑海里有一种奇异的清醒伴随着魔意的飙升和精元的沉淀越来越显得清晰强烈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无由地闪掠过去带来又带走仿佛是沉淀的记忆。 突然心沉海底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名桀骜雄飞的老者盘膝端坐在床榻上身前跪着一名怀抱婴儿的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的面容竟是那般的熟稔让林熠不由自主想惊呼出声。他怀中的婴儿无助地呱呱啼哭裸露的肩头有一排新鲜的痕印恰如殷红的残月。 那老者霸气飞扬却又显得落寞悲哀更有刻骨铭心的愤怒与不甘。他抬起手伸向黑衣男子怀抱里的婴儿手指触向婴儿只有稀疏丝的头顶。 “呵─” 滔天的怒浪从林熠的心底宣泄而起将脑海中的幻象冲刷得干干净净。 可正在这时突然一道刀光刺破他的眼帘犹如雷霆扎向胸膛。石中寒阴冷狞笑的脸出现在林熠的面前低低道:“你去死吧!” 林熠眸中光芒迸射杀气破体而出像一片片刀锋切割着四周的空气石中寒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颤差点没有勇气再完成刺杀动作。 “卑鄙!” 林熠冷冷的讥笑浮现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无所谓。 心念闪动间体内积聚的真气轰然喷薄石破天惊的轰鸣里头顶的黑色雾团骤然炸裂五极光龙的头颅随之被强大的罡风捏碎成斑斑光点洒落似缤纷灿烂的花雨。 一蓬气势绝伦的黑色雾光如万潮喷涨、势如破竹将光龙的躯体寸寸吞噬化为乌有。 气机牵引之下四座铜鼎应声迸裂扭曲变形成一堆金属废物! 第二章 母子 “砰!”又倒下一个剩下的九名雪衣少女策动鬼魅般的身影齐齐退入隐藏在石壁内的暗门身后是满地的尸体与触目惊心的血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们以十一名同伴的代价在这条仅只三丈长的秘道内整整狙击了石品天等人一炷香的工夫并让对方付出了伤亡二十余人的代价。 参与此次破袭行动的都是天石宫真正的精锐包括石品天亲自带来的三名青衣黄带护卫。 但石品天已顾不得找这些雪衣少女算帐他必须以最快的度亲眼看到林熠无恙─如果这个小子有个闪失石品天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先前凌幽如冷冰冰的警告仅仅只是一个玩笑。 “他***居然在老子的天石宫底下建了这么一座地下基地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他一边扭头骂骂咧咧训斥着石道廷等人一边一马当先闯出秘道。 石道廷依旧面色如常石头明里唯唯诺诺、暗里扮个鬼脸只小心翼翼地护翼在石品天的左右也不吱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石品天正骂在兴头上忽然石头轻轻一扯他的袖口低声道:“宫主宫主!” 石品天甩开石头怒道:“扯老子袖口干什么有屁快放!” 石头满脸苦色一声不响伸手指指前方。 石品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猛地像是活见鬼了一般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里?” 石道廷早已停住四轮车凝重叹息道:“由此可见今次若非得林教主鼎力襄助天石宫迟早会全宫覆没!” 石品天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顺耳嘴巴动了动终究没骂出声一双豹眼精光闪烁紧紧盯着前方那里静静伫立着两排石人。 每一尊石人都身高过丈怀抱一柄晶莹夺目的淡紫色玉刀宛如精兵甲士威武雄壮之极。它们分作两排并肩站立总共二十八尊暗合星宿之相。 “石宫主这是些什么东西?”凌幽如上下打量着石人问道。 “二十八星石当年由魔圣聂天从西域带回后来作为盟约信物赠与天石宫。” 石品天没心情再骂了舔舔有点干的嘴唇继续道:“一直以来它们都是敝宫的镇宫至宝守护祖先祠堂从未被移动过。 这些石人─我曾亲身试过最多一次对付三个你说厉害不厉害?“ 凌幽如冷哼道:“魔圣聂天也真舍得把这么厉害的宝贝送你你却背叛逆天宫好不光彩。” 石品天脸上的肌肉似一抽搐但很快若无其事地嘿嘿一笑就像听人讲了个笑话一般。 石道廷沉静摇扇说道:“看来祖先祠堂外的二十八星石早已被人掉包了。” 石品天哼道:“妈的邪门老子不信!” 他凝神垂眉双手捏动诀印默念真言想驱动二十八星石让开道路老半天如同石沉大海不见丝毫反应。 石品天短短瞬间面色又是数变猛一抬手掣出他的魔刀“锋镝”冷然喝道:“都跟着老子闯过去!”盘罡魔气运遍周身沉气静心阔步迫上前去。 “叮─” 二十八尊星石眉心同时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霎时如浪涌般覆盖身躯怀中的玉刀立时光芒逼目铮铮响鸣。 石头手横黄油布伞急急叫道:“宫主小心它们要动了!” 石品天恶狠狠道:“怕个鸟攻它们的眉心打别的地方都不管用!”再上一步举刀扬声鼓啸如同滚雷奔腾挟着恢弘雷霆之光兜头朝一尊星石头顶劈去。 “当!” 石人挥刀招架竟硬生生架住石品天势大力沉的锋镝魔刀! 两侧的石人各自迈前半步抬刀斩落形成对石品天的左右夹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石品天低声咒骂了一句掣刀抽身两抹森寒紫色电芒从身前疾掠而过。 石头抢身出手乘着攻击石品天的石人回刀不及伞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向它的面门。可惜最后关头被石人一扭头伞尖只击中它的左前额。 “劈啪”金光乱绽石人的脸上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小坑旋即浑若无事双手握刀横切石头的腰际。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却又与天石宫的“袭砂十三斩”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一刀讲究的都是气势强横。 二十八尊星石随之全线动阵型散开不紧不慢竟然一步步地逼将上来。 凌幽如空负满身施蛊绝技对上这些石头哪里还有半分用处只能身形飘飞以掌法游移周旋伺机点击石人的眉心。 那边石品天当其冲独自力斗三尊石人他喝退石头不许帮忙惊怒交集之下更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二十八星石本是用来镇守祖先祠堂、看护《云篆天策》的结果不但丢了《云篆天策》石人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此处反戈一击阻住天石宫众人的去路。 他一面左劈右砍一面暗自狠道:“别让老子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否则定要活剥了这混帐王八蛋的人皮!”忽地心头一动惊觉此事微妙之处心道:“不对那王八蛋凭什么能控制住二十八星石连老子的秘咒都不管用了?奇怪─” 正思忖间听到有人凄惨呼叫又戛然而止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石品天知道己方已出现伤亡再这么打下去被二十八星石砍死的天石宫部属还不晓得会有多少! 他怒火攻心叱喝道:“石道廷叫那些不自量力的白痴都给老子滚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地惹老子心烦!” 猛地身后劈出一束刀光气贯长虹斩中石品天左侧的一尊星石。金光流窜那尊石人的身上印下一道尺许长的刀痕立足不稳竟仰天倒下。 石品天大声喝采道:“好刀法有几分老子当年的丰采!”猛又错愕低咦转看见石左寒面色冷峻沉着抬腕又是一刀斩向另一尊石人。 凌幽如见状咯咯娇笑道:“儿子可比老子强多了。大公子你来得好快啊!” 石左寒与那尊石人连拼三刀寸步不挪兀自能有余暇淡淡回答道:“朋友和老头子都在为石某洗冤拼命我怎能心安理得做起缩头乌龟?” 石品天心情大是舒爽哈哈笑道:“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石品天的儿子就该是这样的!不过喂你小子的伤势怎样?可别力太猛。” 只听有人笑呵呵道:“没事有咱们兄弟在这小子毫毛都不会少一根。”却是邙山双圣与石左寒连袂而至。 凌幽如听着白老九的声音笑道:“老七、老九见了姑奶奶还不过来请安?” 邙山双圣闻言勃然大怒但又不约而同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垂头丧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咕哝道:“凌姑奶奶好!”一回身把满腔郁闷尽数泄到二十八星石身上。 天石宫一方平添三大高手顿时士气大振全力围攻二十八星石。 然而这些石人百毒不侵刀枪不进身上笼罩的那层金光犹如护体宝甲令人徒唤奈何。倒是久战之下天石宫又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混战中忽然不晓得是谁沉声指点道:“把石人震飞上天只要双足离地它们便不能汲取地气精华!” 石品天大觉有理骂道:“好主意老子怎么那么笨?”挥刀佯攻一记南十字星掌轰出将石人震飞起来果然觉它表面的金光瞬息黯淡。 石左寒纵身腾空手起刀落断空魔刃铿然劈中石人肩头。“喀喇喇”脆响里光散石崩那尊石人被从肩到腰斜斩成两半再无作战可能。 石品天大喜道:“他***真的就这么简单!快都跟老子学着干!” 一时间“砰砰”掌风激响不断二十多个石人此起彼伏被震飞离地场面异常壮观。 凌幽如的手段别具一格袖口里射出的两束“寸寸青丝”往石人的身上一缠一绕抛上半空旁边等得眼巴巴的邙山双圣争先恐后挥舞白金月牙轮捡个现成兴高采烈猛劈一通。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原本众人千辛万苦也难以摆平的二十八星石毁损殆尽成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碎石头。 石品天这时候才想起心疼来突然他搓着下巴提高嗓门问道:“刚才这主意是谁出的?站出来老子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却不见有人接上石品天一呆随即哈哈笑道:“好好!做好事不留名有功不自夸这样的人才老子喜欢!” 邙山双圣骨碌小眼左顾右看好奇道:“是谁啊别躲啦!能想出这法子解决这堆石头也只比咱们兄弟稍笨一点不过已经很了不得。若再经咱们邙山双圣几个月的指点熏陶─” 众人难得理会他们两个胡说八道石左寒调匀气息一提刀道:“走找林熠去!” 如今这位长子落在石品天的眼中朝上看鼻子像足自己往下看一双大脚就是自己的翻版总之是左瞅顺眼右瞅喜欢颔道:“不错找着林熠老子要把这鬼地方灌上石浆填实在啰1 “轰─” 肆虐的气浪将林熠与石中寒分向前后弹开。 石中寒的短刀到底还是刺中了林熠。可惜巨大的反弹之力来得太快令他的刀锋只来得及划开林熠的衣襟在胸膛上拉出一条殷红的血痕。 恐怖的洪流顺着林熠的双臂倒涌入他的体内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要将他的肉躯挫骨扬灰。 所有的经脉都似绷紧的琴弦剧烈颤动随时将会承受不住冲击而断裂。丹田在鼓胀如球的状况下又似被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如今简直要炸裂开来。 胸腔内的热血经过咽喉不可抑制地洒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地燃烧着林熠几乎被这巨大的痛楚吞没。 他完全控制不住散乱奔流的真气全身的骨胳隐约在“咯咯”作响似被人投入了地狱磨盘。 石中寒的滋味同样很不好受。他七荤八素被卷荡的罡风高高抛起衣衫尽裂每一口呼吸都如同是把冷刀子插入肠胃。 正惊惶间猛地腰际一紧似让什么东西缠住横移数丈消去余劲被稳稳送回地面正站到了一位中年妇人身旁。 石中寒惊魂未定欣喜叫道:“干娘!” 但等石中寒回头再看林熠却不由得益加地咬牙切齿。对面那英挺的身形依旧巍然屹立就如狂潮退落后的中流砥柱傲视着自己。 白嬷嬷一收束在石中寒腰上的长袖左掌贴住他的背心输入一股真气似责备、似怜惜低声道:“傻孩子值得你这样去拼命么?” 青丘姥姥光影晃动舍下墨先生掠空飘落到林熠身侧眸中有一抹惶急却在与他视线交错的瞬间隐藏了起来。 她面罩寒霜探手握住林熠左腕一言不地取出三颗朱红色丹丸一古脑塞入林熠口中森寒锐利的目光射落到石中寒的脸上徐徐道:“你的命我要定了!” “铮─”林熠挣开青丘姥姥的纤手摄过心宁仙剑轻吁一口气摇摇头道:“他是我的!”头顶冒出腾腾黑气晦暗的眼睛越来越亮重又爆出绝强的气势直如没有受过伤一样。 石中寒由恨转惊下意识地朝白嬷嬷身后缩了缩。眼前的林熠难不成修成了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如此的重创亦不能令他倒下? 却又忽感到白嬷嬷神色有些古怪眼光紧盯着林熠赤裸的胸前又不停地在他脸上来回扫视打量按在自己背心上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石中寒大感蹊跷低声问道:“您老人家怎么了?” 白嬷嬷目不转睛机械地回答道:“没什么或许我是真的老了看花眼了。” 墨先生嘿然道:“林教主你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在强运真元压制伤势硬充英雄的滋味不错吧?” 林熠抑制住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努力保持心神清醒望向白嬷嬷眼中有同样的迷惑与探索问道:“小楼厅内有幅繁花似锦图据说出自夫人的手笔?” 白嬷嬷一怔点点头道:“不错。” 石中寒一皱眉不耐烦道:“干娘夜长梦多您老人家别再浪费时间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了。” 林熠眼中精光迸射罩定石中寒惊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 明明晓得如此情况底下对方已不可能拿自己如何可莫名地还是涌起一股深深惧意却也越坚定击杀林熠、扫除强敌之念。 林熠收回目光缓缓问道:“请问夫人画中的奇梦花为何偏偏只有十七朵既不会是十八更不曾是十六?” 白嬷嬷讶异地凝视林熠胸前悬着的执念玉不知不觉中放下握住的石中寒的手道:“奇梦十七花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石道隼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却终究不敢开口说出。 墨先生隐隐察觉不妙寒声喝道:“林熠你还妄想节外生枝苟延残喘?”振腕一抖五条黑色缎带直射林熠。 白嬷嬷身形闪动玉指轻弹“啪啪”数声将黑带激飞人已掠至林熠身前。 墨先生骤然变色低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嬷嬷恍若未闻右手缓缓伸向林熠胸前悬着的执念玉。林熠不躲不闪动也不动垂注视着她的手指也似着了魔般。 终于白嬷嬷的手指轻轻捏住了执念玉轻轻转动中一个惊心动魄的“林”字赫然映入眼帘。 一刹那她近乎昏厥没顶的喜悦充盈全身几乎窒息。 干涸多年的泪水夺眶而出极力保持最后的一丝镇定白嬷嬷颤声问道:“这枚玉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从我生下起它便一直戴在胸前。”林熠抬手替白嬷嬷轻轻抹去脸上滑下的泪珠。 泪光莹然中白嬷嬷含笑瞥过林熠的左肩轻声道:“你肩头的牙痕已然消退得无影无踪了娘几乎没认出你早知如此二十二年前就不该狠心咬你。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么?” 温柔的目光凝望在林熠的脸上满是欣慰与慈和。 多少年了无数次午夜难眠辗转反侧渴望母亲的抚慰、母亲的怜爱如今只在一声呼唤中竟梦境成真。 林熠的脑海里轰然剧震一片混乱只听到一个声音不断在心里叫喊道:“娘我找到你了!你没有死没有死!” 视线瞬间模糊未语先咽心泣无声。为了这一声呼唤母子俩竟然足足用了二十二年! “麟儿!”呼唤着亲生儿子的乳名白嬷嬷将林熠紧紧拥入怀中就如同二十二年前第一次抱起那个呱呱坠地的初生婴儿只是这次休想再有人让她放手休想! 石中寒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林熠与白嬷嬷做梦也想不到双方蓄势已久的这场血战竟然从势不两立、你死我活转瞬间演变成一场母子相认的悲喜剧如此戏剧性收场却不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希望看到的。 石道隼脑袋胀心里喃喃念叨道:“他姓林她是他的娘。老天难不成当年我了一趟善心从逆天宫里救回的不是什么嬷嬷而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晓得这事最终该如何结尾却生出一种想扇自己耳光的强烈冲动。 白嬷嬷─林夫人捧起林熠的脸庞玉容满是泪痕微笑着哽咽道:“你都长这么高了还成了冥教的教主。没能认出你来怪娘不好。要知道你才生下不到一个时辰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林显便硬将你从娘的怀里夺走让我们母子生生离别了整整二十二年!” 林熠眼光一冷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他的事也从不和我说。”林夫人低靠在儿子的肩头悲喜交加道:“苍天见怜终让我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你可知道娘亲有多想你有多挂念你……” 回想起那个终生难以磨灭记忆的恐怖夜晚丈夫抛下刚生产的自己带着儿子不知去向外面四处是见人就杀的叛逆逆天宫变成一座地狱。 失去儿子的她万念俱灰唯求一死却被石道隼歪打正着地救下又阴差阳错地成了石中寒的奶娘。 那时的她产后不久故此容色委顿憔悴不堪与素日里光艳照人的林夫人直有云泥之别竟由此得以隐瞒真实身分。 她索性小心翼翼地、一点一滴逐渐以易容术改变容貌一个微不足道的奶娘本就无人留意汇桐园又因着种种特殊状况罕有人来总算安然度过最险的关口。 其后花费二十多年的光阴她与墨先生联手创建了如今的秘密组织─雪衣楼利用早年逆天宫掌握的大量五行魔宫情报资料暗中撺掇策反邓夫人等人形成一股强大的地下势力卧薪尝胆、不择手段只为报复当日逆天宫被毁之恨。 这些心酸凄苦经年累月深埋心底不足以为外人所道。谁能料想母子竟有重逢一日回前尘不禁有怨无悔。 她满身心被幸福占据娓娓说道:“娘找不到你便将中寒当作自己的孩子当作我的亲生儿子。可他到底不是娘亲生的啊别人的孩子再好又怎能替代你呢?” 石中寒越听越不是滋味嘴角也撇下来了心里窜起一股酸意。 他冷眼望着白嬷嬷满怀喜悦地紧拥林熠脸庞焕从未见过的光彩目光中爱怜横溢却不是对着自己。无名的嫉火升腾禁不住悄悄紧了紧手里的刀。 墨先生走上前去无限唏嘘道:“母子终得团圆恭喜呀恭喜!幸好没有真的拼得两败俱伤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么?” 林熠扶住母亲的肩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抬起头盯着墨先生道:“按照辈分我是否该称你一声乌伯伯?” 墨先生一怔旋即和颜悦色呵呵笑道:“弟妹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这么快就认出了老夫真正的身分。不错我就是令尊的师兄魔圣徒乌归道!” 昔日魔圣聂天座下三大弟子威震八荒六合各负绝世修为。除去林熠之父林显容若蝶之父宁道虚还有一个便是乌归道。 二十二年前他监守自盗与公揽月联手盗出《幽游血书》与破日大光明弓。这些年处心积虑就是想重掌魔圣三宝睥睨正魔两道乃成天下至尊。 故此他与一心一意报家园尽毁之仇、雪亲子被夺之恨的林夫人一拍即合组建雪衣楼并收下石中寒为衣钵弟子更训练出了数十名孤女作为中坚力量。 两年前玄映地宫一战他弄巧成拙被公揽月算计非但没有夺回半卷《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反而肉身尽毁不得已元神出窍历尽千辛万苦方自冥海逃脱却白白便宜了随后赶至的林熠。 幸亏他修成了魔圣绝学“借体还神”借石右寒的护卫甄剡重塑肉身侥幸没有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对林熠自是满腹的嫉恨。此次设计将其诱至天石宫孰料反倒成全了这母子两人相认心里头真有说不出的别扭。 更要命的是眼见着费尽心机谋夺多年的魔圣三宝终归还是要落得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第三章 天伦断 石中寒眼睛里闪动的诡光给了乌归道崭新的思路。 除了正神思不属的林夫人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心机深沉的少年。那是一种隐藏着仇恨与失落愤怒与嫉妒的眼神所欠的仅仅是一根引爆它的导火线。 石中寒努力挂出一缕笑容走上前来正眼也不瞧林熠一下说道:“干娘恭喜您老人家与爱子团聚。今后我也多了一位好大哥好兄长。” 想到这家伙对付石左寒那种令人心寒的手段林熠低哼一声。但碍于林夫人的颜面更不愿搅扰了母亲的好心情当下隐忍不。 石中寒心知肚明若非林夫人当面林熠的心宁仙剑早已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又羞又怒急忙低头躲过众人的目光以掩饰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 林夫人本是睿智之人可惜此时此刻巨大的惊喜已完全令她沉醉再顾不得其他的一切自然而然忽略了一真一假两个儿子的心思伸手将林熠与石中寒一左一右揽在身旁。 “好极了!”乌归道满面春风拊掌大笑。 “如今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正可同仇敌忾先杀了石品天将天石宫收入囊中。有熠儿的冥教作后盾再加上我们的雪衣楼五大魔宫灰飞烟灭只在旦夕正可成就我们多年的愿望一雪师尊被害、逆天宫被屠之恨!” 林熠懒洋洋地抬眼看他冷冷道:“乌伯伯你真的很想为魔圣报仇么?” 乌归道心中暗咒公揽月被打下地狱的最底层要不是他林熠又岂会知晓自己曾经的背叛与密谋窃取《幽游血书》、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 他叹息道:“孩子似乎你对老夫还心存误会。这也难怪但无论如何也要先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再说。石品天诡计多端残忍嗜杀中寒的父母尽皆死在了他的手上。他这次利用了你如果现情况变化对他不利能轻易放过咱们?” 林熠对这位魔圣徒涌起一股无名的厌恶与鄙视联想石中寒的所作所为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他断然拒绝道:“抱歉我帮不了你。何况石左寒是林某的朋友我更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正这时一名雪衣女弟子匆匆出现躬身禀报道:“先生、夫人石品天率人已突破二十八星石与三光玄门弟子们伤亡惨重恐不多时他们就要杀到这里!” 乌归道挥退雪衣女弟子寒声道:“弟妹石品天他们多半也是熠儿引来的吧?千钧一你该劝熠儿与咱们联手破敌了!” 林夫人一省这才想起局势险恶沉吟望向林熠柔声问道:“孩子你说怎么办?” 林熠略微踌躇片刻沉声道:“我此来原是为石左寒平冤昭雪的。现在如果您老人家愿意出面说明原因我保证雪衣楼的事情到此为止既往不咎!” 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让步。更想利用自己的力量为曾经备受苦难的母亲重新顶起一片天空否则他又何必如此一力承担几十年累积下来的血色恩怨! 林夫人闻言一笑莫说是让她现身出面就是儿子想要自己赴汤蹈火她一样也会毫不犹豫。 她轻轻颔道:“好娘都听你的这便放石品天他们过来。” 石中寒心如坠铅沉入无底深渊。 他自认是在场众人里处境最尴尬的一个。林夫人与林熠相认团圆从今而后只怕眼里再没有自己这个干儿子的影子。 而天石宫宫主宝座的梦自己是白做了甚至连杀死石品天为父母报仇雪恨也随之成为泡影往后反需时刻担心自己的生死安危。 就在前一刻他还是雪衣楼少主眼看即将成为天石宫新宫主在人前扬眉吐气可转眼却又成了一文不值的孤儿弃子朝不保夕这般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如受煎熬难以自已。 他急声道:“干娘使不得!石品天的两个儿子都被咱们害了他万万不会就此甘休饶过我们母子!” 林夫人不以为意地笑道:“谁又要石品天饶过了?我们不再与他为仇作对天石宫已算万幸哪个还敢不依不饶赶尽杀绝? 待此间事了咱们便退回虫草海的秘密基地应可自保无虞。“ 乌归道摇头道:“弟妹你忘了毁家之恨么?你能舍弃辛苦了二十多年才经营起来的基业么?如今你们母子团圆雪衣楼如虎添翼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凡事需得三思而后行啊。” 林夫人淡淡笑道:“当年我没能保护住我的孩子如今老天爷把他送回给我还有什么不能心满意足的呢?现在我只想和儿子好好地待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女人这就是女人! 为了一个儿子还是一个二十二年都没见过一眼的儿子就能毫不迟疑地抛弃一切什么雄心壮志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乌归道恨恨想道难不成他们血浓于水自己的心血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付诸流水了么? 他突然感到有道眼光正悄悄地望向自己石中寒右手的短刀依旧紧紧牢握着自始至终未曾放下过。 刹那间他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几不可察觉地他点了点头。 石中寒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干娘那你连孩儿的杀父之仇也要放弃么?” 林夫人一怔轻轻叹道:“咱们已杀了石右寒石品天也尝到了老来丧子之痛也该够了何必一定要他那条老命呢?” 石中寒一咬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中寒万难从命!” 青丘姥姥早看他不顺眼眉宇煞气一派漠然道:“好得很不如稍后安排少公子与石品天进行一场决斗生死由天一战了断!” 石中寒一言不挣脱林夫人的臂弯在她面前双膝跪地深深叩。 林夫人不解其意蹙起眉头诧异道:“中寒你这是做什么?” 石中寒低声道:“干娘中寒谢过您老人家多年的抚育之恩。但石品天我是非杀不可!从今往后咱们母子恐怕要分道扬镳永无聚之日了─” 他越说越悲不禁热泪盈眶语音哽咽。 林夫人心弦颤动爱怜交集而伸手道:“傻孩子不必如此?起来再说……” 石中寒双目赤红哑声道:“干娘对不起!”猛然抬起右手锋利冰冷的刀锋狠狠插进了林夫人的心口血溅桃红浸染衣衫一如残阳凄艳。 谁也没想到石中寒突下毒手林夫人更是没有料到自己二十二年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的义子给她的回报竟是一把刀! 她伸出搀扶石中寒的左手一振拍向面门只这一掌本足以令这小畜生脑浆迸流命丧当场。但目光触及石中寒熟悉的清秀面庞忽然心中莫名一软忆起往事种种终又撤回了大半的劲力万念俱灰地轻叹道:“罢了!” 石中寒万没料到林夫人重创之下反应依然神魂飞魄散闭目等死忽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剧痛身体被一股大力抛飞远远摔跌而出。 也许是怕了也许是良心现他没有借势抽出短刀为林夫人留下了最后一点时间。 青丘姥姥嘿然道:“好个干儿子!”掠身挥杖就要老帐新帐一并结算。 乌归道早有防备纵身迎上五条黑带漫天飞舞裹罩青丘姥姥将她截下。 林熠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将鲜血喷涌的母亲紧搂到胸前大叫道:“娘!” 林夫人提调一口真元续接心脉勉力微笑道:“好孩子娘没事。” 石道隼在旁跺脚道:“林教主快给令堂止血用药!” 林熠似如梦初醒顾不得找石中寒算帐也顾不得悲伤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在叫道─救活她我要救活她! 他弹指疾点封住鲜血泉涌的伤口取出释青衍的九生九死丹塞入林夫人失色的朱唇中道:“娘您一定要坚持住我能将您救回的!”左掌按住母亲的背心毫不吝啬地将体内真元源源不绝注入她的经脉。 林夫人自知已无生望石中寒的那一刀不偏不倚彻底切断了她的心脉而今全凭一缕真元续接。但不忍心忤逆爱子的心意勉力吞下丹丸强笑道:“我怎能死呢?咱们母子才刚刚团圆我该要好好补偿你这二十二年失母之苦才对……”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急促真气也飞地涣散若非林熠全力支撑万难再坚持须臾。 但恍惚中爱子伤心欲绝的容颜令她拼命想作出个坦然轻松的微笑却感觉生命不断地在飞逝。 她祈求老天爷再赏赐一份奇迹让她可以抓住生命的尾巴哪怕只多逗留一刻也好。二十二年积郁的母爱心语还没有一句来得及对林熠说。 林熠眼角的余光看见从地上狼狈挣扎起来的石中寒捂着半边脸蹲在地上滔天的杀意直令他的身体僵硬一字一顿用刻骨铭心的恨誓道:“石中寒不将你挫骨扬灰我林熠枉自为人!” 尽管相距足足十余丈林熠已是身负重伤又怀抱着性命垂危的林夫人然而石中寒仍然清晰地感应到一道可怕的杀气环绕全身。 他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竟不敢再看这对浑身浴血的母子一眼。 “算了放过他罢。都是苦命的孩子……”强烈的痛楚蔓延全身林夫人低低的一声呻吟却又立刻极力压抑在喉但额头虚弱的冷汗足以说明一切。 林熠心如刀绞只感到自己的每一寸神经都随着娘亲微弱的心跳在震颤撕裂。他苦苦忍住内心的激愤牙齿深陷入唇肉沁出鲜血与母亲的血一样的红。 那把刀还插在林夫人的心口寒光无情地在闪耀。他不敢拔他只想亲手把这柄刀送入自己的胸膛─如果能换回娘亲的性命。 母子天性虽然相聚不过短短片刻但彼此体内流动的血液即便曾分隔千山万水又岂会生疏? 林熠好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料到石中寒猝下毒手? 林熠好恨为什么自己要这般的大意疏忽? 林熠好痛为什么明明眼前危机未除却被别人故意做出的祥和之象迷惑了双眼? 一个容若蝶一个母亲自己生命中最深爱、最重要、最不想失去的女子竟眼睁睁地在眼前这样横遭厄运。绝世的修为有什么用?万众俯的风光有什么用? 悒郁愤怒中体内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口中连涌滚滚淤血被他强硬忍着一口口吞回肚里! 经脉如有人在用锉刀打磨眼前的白昼与黑夜在不停地交替、旋转。但这又岂能比得上内心所受痛楚的万一!他极力催动真元暗暗提醒自己说:“我不要倒下也不要娘死!” 林夫人颤手取出一物凭着最后的清醒悄声喘息道:“这是天石宫的《云篆天策》……雪衣楼的资料藏在娘亲头上插着的紫金锥里。转动锥底就能打开凭它作信物你就能……” 她猛烈地咳嗽起来唇角逸出血沫。 石中寒遥遥瞧见心头一震可看到尽管如此林夫人的视线依旧满是关爱地凝望着林熠又不觉怒火攒动朝石道隼叫道:“赶紧解决了林熠不然咱们谁都逃不了!” 石道隼冷冷看了他一眼不一言站在原地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石中寒恼羞成怒暗道:“好啊原来你也看不起我!枉费了与我爹爹那么多年的生死交情!” 忽然听到脚步纷沓之声传来石品天率着浴血奋战而来的数十名天石宫与冥教高手终于赶至。 凌幽如见林熠满身血污抱着白嬷嬷神色惨然麻木不由大惊失色道:“教主这里到底生了什么事?” “砰!” 青丘姥姥与乌归道身影中分飘落到林熠身侧道:“白嬷嬷便是林熠的生母林夫人刚才被她那个畜生不如的养子石中寒下毒手偷袭刺杀。什么也别问了先拿住那个小畜生再说!” “什么白嬷嬷居然是林教主的娘亲?” 人群里炸开了锅又一起窃窃私语道:“这光影少女又是谁好像是和林教主一起的?” 又有人道:“少公子?不可能吧他平日里可是见到蚂蚁都要绕路走!” 更有人注意到乌归道讶异道:“佟震他为何也在这里?” 石品天大力搓着下巴上铁硬的胡子喃喃道:“他娘的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猛听人群里有人沉声喝道:“林熠让我看看你娘!”一道身影疾掠而出。 林熠闻声抬头只见老峦身穿鹰踞旗服饰满脸焦急冲了过来。 林熠抱紧母亲身子往旁边一闪冷冷道:“滚开你没有资格碰她!” 老峦一呆身形悬浮半空进退不得涩声道:“你至少要让我先救活她!” 林夫人黯然失色的眼眸里蓦地幻起奇异的光彩喘息道:“林显真的是你?” 老峦点点头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徐徐道:“这么多年我找得你好苦……” 林夫人怔怔打量那张熟稔而又陌生的面容许久终于慵懒地合上双目轻轻叹口气道:“让你爹爹过来罢!” 林熠低问道:“娘您……不恨他?” “恨?可有什么用!”林夫人嘴角轻动低声道:“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爹爹!我这一生爱了他半辈子恨了他半辈子临了却还是忘不了。孩子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 林显面容痛苦扭曲默默走到拥紧彼此的妻子与儿子身前正好迎上林熠饱含敌意与冷漠的目光。他微一踌躇探手握起妻子的手立刻晓得已是无可挽回纵有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 他忍住心痛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子英你受苦了我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 林夫人已是气若游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翕动道:“该死的你还不告诉我为何要狠心抱走我们的儿子将我抛下不管不顾?” 林显的眼角显是红了俯低身贴在妻子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林夫人的眼睛猛然睁开仰凝望林显道:“该死的家伙你怎能让我白白伤心了二十二年?” 林显侧过头小心翼翼地在妻子面颊上轻轻一吻。林夫人看到他的眼眸里有泪光在闪动挣扎抬起袖口想替他拭去可一阵咳血手在半空颓然垂落。 “娘!”林熠喃喃道恨不能把自己体内所有的真元全都压榨出来哪怕是能让母亲多活一刻也好。 在两大绝顶高手的真元支撑之下林夫人燃烧着她最后的一点光亮终于将林熠与林显两人的手迭放在一起眼中流露出哀求与渴望。 林熠不知道自己该死的父亲是用什么花言巧语打动了母亲或许她根本不清楚这些年林显的种种所为。但黯然伤情中他怎么也不忍心令母亲失望默然地点点头。 林夫人喜慰而笑手指吃力地抚过林熠赤裸的胸膛。那里还有石中寒一刀留下的殷红血痕。 “疼么?” 林熠摇头死死抱紧母亲渐渐冷却的身躯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拥住她体内即将逝去的生命。 林夫人微弱的声音道:“记住你们是娘最爱的人娘也舍不得就这样走。答应娘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子英!”林显深深埋在妻子的怀中泪水纵横低声道:“可不可以留下来?” 林夫人反手握住丈夫的大手平静地微笑道:“我当年求你留下儿子时你没有答应我今天我也不要答应你!儿子娘想再咬你一口这次要让它永远永远留在你心里……” 林熠心恸如椎说不出一句话只拼命点头将林夫人的脸慢慢转向到自己的胸前。 林夫人冰凉的嘴唇贴进他的胸膛却久久没有咬下。 林熠等了又等沙哑唤道:“娘娘?” 林夫人毫无反应搂着他后腰的手无力地缓缓松落。 一股强烈的悲恸席卷心头林熠用尽全身的力量再次大喊道:“娘─” 嘶哑的呼喊声差点震破每个人的耳膜石厅在嗡嗡震颤。然而林夫人再也无法醒转了嘴角含着恬静满足的笑意倚靠在爱子的怀中呼吸已止。 “哇─”翻江倒海的热血喷洒而出林熠瞬间如同被抽干了魂魄呆呆瘫坐在了地上。 他听不到父亲呼唤妻子的声音也听不到众人的惊呼心被挖空然后填满了不知名的一种东西在一口一口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甚至抽离了悲伤让呼吸与思维还有这无情的天地齐齐静固凝滞。 命运总会和他一次次开起莫大的玩笑。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蒙昆吾收养成*人只想秉承师门教诲除魔卫道不负一身艺业。但偏偏成了弑师叛门的逆徒九死一生后反成了正道眼中罪不可赦的天下第一号魔头。 他想追回自己挚爱的恋人结果容若蝶险死还生却失去了一切的记忆。 他忽然有了父亲竟又是背叛师门、助纣为虐的叛徒不但心狠手辣杀死了无辜的黎仙子更是让他与母亲失散二十二年的元凶。 当他终于找到了母亲可母爱的味道只在瞬息短短的相聚竟是以永远的诀别作为代价。 他爱的人伤痕累累;他恨的人却兀自安然无恙、自在逍遥。莫非这红尘在老天爷的眼中已全然颠倒为何没有一个声音能告诉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是做对? “我恨!” 他猛然抬仰天长啸声穿云石直上九天饱含着说不尽的愤懑与空虚直欲撕扯开冷漠冰寒的天与地让仙家的神、冥府的魔统统侧耳倾听让娘亲去向黄泉的魂魄一路顺风…… 恍恍惚惚里他的身躯朝后软倒彻底失去知觉。 也许老天毕竟也有不忍心的时刻如果他能忘却伤痛安静地睡上一会儿只要能够拥有他渴望的温暖即便只是梦又有何妨? 青丘姥姥手疾揽臂抱住林熠林显亦快步跟进接下了妻子的遗体。 饶是在场绝大多数都是久修魔功心坚如石之人目睹此情此景也不禁肃然动容。石中寒偷眼环顾现众人尽皆聚焦在林熠母子的身上悄悄缩身后退。 “少公子你这是打算去哪里?”不防身前人影一晃凌幽如面带冷笑拦住去路蔑然望着他问道。 在身后叶幽雨强大的杀气破体而出更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石中寒心知这里再没一个人愿意放过自己。他惶急看向乌归道叫道:“师父救我!” 可惜乌归道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飞转念向着林显强自笑道:“林师弟没想到我们二十多年后终于可以重逢了!” 林显神情专注爱抚着妻子沉睡的玉容把她拥在怀里落寞说道:“大师兄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子英的死你敢说与你全无干系?” 乌归道一窒笑容变得僵硬被林显硬生生堵住了所有的话头。 第四章 截杀 石品天咳嗽一声道:“石中寒右寒在哪里你们将他怎么样了?” 石中寒见大势已去自己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反倒把心一横豁了出去冷笑道:“想找他么去问阎王爷吧!” 石品天身躯微震咬牙道:“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我是狼崽子那你呢?”石中寒大叫道:“你杀我爹爹害我娘亲你让我从小失去亲情、孤苦无依还想让我感恩戴德认贼作父!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不正是老贼你教的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惜功败垂成!老贼我就算化作厉鬼也要纠缠你一生一世─” 石品天本是杀气满面可听着听着居然从容自若地笑了起来表情也越来越放松神色里居然充满不屑与怜悯笑呵呵问道:“你说完了么还有什么?” 石中寒本以为石品天会暴跳如雷一通“他奶奶”的乱骂甚至恼羞成怒亲自出手。可哪知对方满不在乎连眉毛都不耸一下不由得一阵气馁哼了声扭头不答。 石道廷慨然一叹道:“少公子你全弄错了。当日在背后先出手杀人的不是石宫主而是令尊石补天!” 石中寒“呸”了一声高声叫道:“奴才现在还来替石老贼遮羞!” “我还有必要骗你么?”石道廷摇摇头道:“既然你不相信今日不妨当着众人的面明说罢。当年令尊欲对石宫主下手是老朽与五弟亲眼所见。我左肋上还中了令尊一记”南十字星掌“至今每到阴雨天兀自酸痛不止难以入寐。” 石道隼也在旁道:“少公子他们说的没错。这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怕你接受不了。其实令堂也……” “骗我你们居然还敢◇通一气来骗我!为什么就不敢承认自己是凶手?”石中寒不等石道隼说完嘶声怒吼道:“胆小鬼!” 他虽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自幼便相信父亲是受了石品天这小人的算计才含恨九泉。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事实与他知道的截然相反自己的父母实属罪有应得。一时之间脑海里混乱一团好似天塌地陷了一样。 猛然胸前一麻周身经脉已被凌幽如禁制身子软绵绵地摔跌在地。尽管嘴里已不能言语可血红的双目状似疯狂像头负伤的饿狼“呜呜”悲嚎。 蓦然身子腾空而起又重重跌落在地眼冒金星满嘴啃泥不说鼻子还正正顶到石品天那双带着血迹与黑泥的大靴子就听凌幽如在背后冷冷道:“石宫主这小子怎么处置?” 石品天俯扫过石中寒沉吟道:“他亲手杀害了白─林夫人当然罪不可恕。不如等林教主醒转后亲自了断老夫便不越俎代庖了。” 凌幽如鼻子里低低地哼了声心中思忖道:“这个老家伙自己不愿担负上手屠亲侄的恶名却将石中寒交到林教主的手里不仅能借刀杀人又做了个顺水人情。一石二鸟好深的城府!” 石品天微微一笑转过脸来说道:“乌老哥光阴荏苒岁月无情咱们也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没想到甫一重逢阁下便送给石某如此厚重的一份见面大礼! “嘿嘿犬子右寒确实不太成器老哥身为长辈踹上几脚代为教训也说得过去。可怎么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打死了呢?” 乌归道不动声色道:“不错令郎是我杀的。但比起阁下在逆天宫里所杀的人来区区一个石右寒又算得了什么?” 石品天冷哼道:“冤有头债有主。阁下想报仇只管冲着兄弟来杀个后生晚辈算个狗屁本事。” 说到这里他忽又嘿嘿冷笑道:“不过我还得谢谢你啊。原本兄弟一直头疼将来天石宫传给谁好老哥杀了右寒正替我解决了一大难题。看在这点上给你个机会自我了断罢!” 乌归道蔑然一笑问道:“林师弟你怎么说?” 林显漠然道:“师兄是生是死全凭自己的造化。” 乌归道振作精神哈哈大笑道:“好就让老夫再来领教天石宫的高招!”他所忌惮者只不过林显父子等二、三人而已。 眼下林熠身心俱遭重创昏迷过去林显已允诺袖手旁观而青丘姥姥看样子也并无出手的意思余子虽众却未必能挡住他的去路。 石品天早有预料也不意外阴冷笑道:“没问题老夫对兄弟素来最是慷慨!” 他话音刚落身边一道身影掠出沉声喝道:“请赐教!”人随声到刀随人走一束凛冽绝强的光芒势不可挡直劈乌归道正是石左寒。 乌归道暗自惊讶心道:“这小子的伤势为何复原如此之快?”手中黑带斜飞缠向断空魔刃。 石左寒理也不理鼓气清啸刀若惊虹去势更急。乌归道若不变招尽管黑带能锁住魔刃只怕与此同时眉心也要被刀锋劈裂。 迫不得已他唯有身形倏地横挪让过断空魔刃。孰知石左寒的刀法最讲究气势一旦先声夺人随后的攻势便如长江大河一浪推卷一浪直至将堤岸冲垮。 他见乌归道闪躲手腕翻转左手推刀猛地刀锋回转横切对方胸前。乌归道眉头微皱再次趋身闪避抖带回攻。 石左寒啸音不止断空魔刃迅猛诡异“唰唰唰”一鼓作气又是三刀如山岳压顶势大力沉极尽“袭砂十三斩”之妙。 乌归道先机尽失全身悉数笼罩在石左寒大气磅@的夺目刀光之中竟似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天石宫部众欢声雷动喝采叫好声越的响亮。 想那石品天刚才说的明白石右寒一死未来天石宫之主已非石左寒莫属除了笨蛋谁敢不抓紧这难得的机会拼命鼓劲大拍未来宫主的马屁? 这当中邙山双圣的嗓门最为响亮突兀最后嫌鼓掌不够过瘾索性大跺四足扯着嗓子眼齐声喊道:“小石加油劈他屁眼儿!” 石品天满脸不以为然不住指责道:“他***这记”卷土崩云斩“老子教过多少遍了得再快上三分才好。要是我亲自出手这刀便削了龟儿子的脑袋!” 话虽这么说心里头他早就乐开了花唯恐爱子伤势未愈久战之下创口迸裂又忙不迭地骂道:“左寒悠着点别让乌老哥太狼狈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的长辈咱们可不能忘了尊老爱幼是天石宫的传统美德!” 石左寒心晋空明充耳不闻一刀紧似一刀将“袭砂十三斩”挥得淋漓尽致才短短三五招头顶便冒出淡淡水雾。 青丘姥姥怀抱林熠冷眼旁观已看出蹊跷却不出言点破。 需知她与乌归道激战数十回合几乎用上十成的修为也不过是平分秋色之局。石左寒纵是了得也绝不可能三招五式就把乌归道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故意示弱好消耗石左寒的盘罡魔气更激起对手的轻敌之念。 果然乌归道身形虽退不乱韧劲十足。表面上他尽落下风不过是施展退避三舍以折敌锐的伎俩心底时刻都在盘算如何欺石左寒伤势必未全愈只要将其生擒扣作人质看石品天敢不放行。 因此之故他一任石左寒放手抢攻也不还手只以空灵的招式周旋纠缠耐心静候出手时机。如此二十余招石左寒的刀势尽管依旧猛烈但招式转换间已出现几不可察觉的凝滞这一切都落在了乌归道的眼里。 只见石左寒又是一记“流沙旋光斩”劈到他不惊反喜错步退让黑带幻化出五团光圈斜斜套向石左寒的头顶。 这招看似简单甚至有点华而不实却是暗藏十七式变化以虚制实、以慢打快无论石左寒采取招架、对攻或是闪躲的方式应对皆有厉害无比的后手招式张网以待。追根溯源乃是昔日魔圣聂天所创专克天石宫“袭砂十三斩”的杀招之一。 石左寒自然不晓得其中渊源但灵台隐隐感觉不妥无奈对方的黑带飘逸莫测又看不出任何的端倪破绽。 他正准备不顾一切继续欺身抢攻忽地耳畔林显传音入秘道:“穿中环取咽喉!” 石左寒一怔可电光石火间已容不得细想断空魔刃振腕斜调穿过正中的黑带光环点向乌归道的咽喉。他的刀刚刚穿入光圈黑带已陡然翩飞闪出一丝缝隙让过了断空魔刃。一攻一守严丝合缝恰如两人存心在配合表演一般。 乌归道脸色微变飘飞而起酝酿许久的杀招不得不半途而废。提起左掌淡金光晕闪烁吞吐作势要劈石左寒的眉心。 林显继续传音道:“不理他刀锋上挑刺他的背心!” 此时石左寒与乌归道两相面对不过数尺断空魔刃除非会拐弯否则无论如何也刺不着对方的背心。可石左寒居然想也不想就抬刀上挑根本不管乌归道的左掌。 乌归道满心以为自己焚金神掌一亮石左寒必然会抽身挥刀招架他正可乘势旋动身形掩袭对方右侧腋下露出的空门。 孰知他的身形是转动过来了可石左寒的断空魔刃却蛮不讲理只攻不守反倒把自己背后偌大的破绽尽数暴露在刀锋之下。 好在他临危不乱迅变招左掌近乎不可思议地反手拍中刀刃“砰”地一声借力飞弹躲过一劫。 当下石左寒如有神助刀刀制先乌归道猝不及防之下被迫得异常难受顾此失彼。这回他可不是故意装的而是对方的招式每每能未卜先知般攻到他最难受的位置令他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这倒不是林显的修为远高过自己的师兄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两人同门数十年对彼此的招式习惯知根知底、如数家珍即便乌归道近年静修五大魔宫的诸般绝技可底子里仍是魔圣聂天的传承。加之事先对此全无防备甫一过招便等若林显与石左寒在联手上阵如何能不手忙脚乱? 然而他终非常人略一转念已醒悟到其中关键。百忙之中匆匆一眼恨恨射向林显暗自咒骂道:“好你个林老二明里不出手却暗地给老夫下绊当我是傻瓜么?” 事已至此他再无法藏私保留实力默运真气脸上光晕乍闪黑带“嗤嗤”锐响顷刻声势遽振招式大开大合全无花俏迎上石左寒的断空魔刃正面硬撼。 顿时场上风云突变乌归道手中轻柔飘洒的黑带灌足十成魔气犹如惊涛裂岸雄浑无伦几记硬拼之后石左寒旧伤迸裂衣衫里渗出鲜血气息也渐渐变得急促。毕竟他的功力修为较之乌归道犹有一段差距。 石品天见势不妙扬声怒骂道:“他娘的傻呆呆都站在这里看耍猴吗?全给老子上这又不是单打独斗的公平对决讲个狗屁规矩!若让龟儿子逃了咱们天石宫往后还有脸在外头混么!” 一干天石宫部属闻言轰然应诺人人争先恐后个个奋勇一拥而上等到石品天言完毕再提刀冲过去时竟连下刀的地方都找不着。 他又是懊丧又是得意嘴里喃喃骂道:“奶奶个熊全都围上了却教老子的刀歇着?” 就听石头笑嘻嘻道:“宫主千金之体岂能轻易犯险交给小的们就是了!” 石品天想了想深以为然道:“也是要不然老子做这狗屁宫主干什么?” 几句话工夫场内激战已如火如荼地展开。 只见天石宫的各大旗主、长老、房主人人面目狰狞个个使足了十二万分的力气任凭乌归道技精艺湛也架不住众人如此穷凶极恶的疯狂围攻。 十数招间已有两名天石宫高手负伤抛跌而出但乌归道的身上也挨了一刀一掌身影渐渐被吞没在幕天席地的罡风光雾里。 石左寒不屑参与围攻抱刀退出站回到邙山双圣身旁默默调息恢复。 那边凌幽如、叶幽雨与青丘姥姥也是坐山观虎斗又成了观战嘉宾。正看得大快人心时青丘姥姥感到怀里微动林熠缓缓睁开了双眼。 青丘姥姥低声将他昏迷后生的事情简略叙述过一遍。 林熠眼神空洞麻木地静静听着对这场群殴混战漠不关心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突听“轰”地剧震一蓬血雨从场内迸散而出天石宫一众高手纷纷低哼飞退宛若退落的洪水一般散开。 竟是乌归道故技重演炸碎肉身元神破体飞逸。只见一道暗红色光华如电飞朝着东面的秘道掠去。 场边的凌幽如蓄势已久就等这一刻见状袖口涤荡射出寸寸青丝幻作两抹疾光横空拦截。 乌归道大损真元破灭肉身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岂敢再让寸寸青丝纠缠上?手中青色缎带脱手飞出交织舞动起一蓬光网接住凌幽如的攻势。 可那边叶幽雨的“灵宝魔兜”一团金灿灿的炫目光华又当头罩到若在平时乌归道自然不至于头疼惧怕但此刻命悬一线哪敢多耽搁半分? 他催动真元右掌鼓胀如巨灵大手砰然击中灵宝魔兜立时元神光彩扭动黯淡硬生生借势加。 “砰砰”连声里元神又硬接下石品天等人的掌风魔宝夹攻散落◇◇暗红光丝强撑着一口元气冲入秘道深处。 谁也没想到乌归道居然强横到这种地步在数十名魔道高手的合围中仍能脱逃而去。 石品天大感脸上无光暴喝道:“饭桶这么多人也留不下他快给老子追!”至于这话事实上连自己也一并骂了进去他也不管不顾了。 乌归道风驰电掣逃出生天沿途虽有若干天石宫守卫阻截却不过是隔靴搔痒压根挡不住他分毫。更有人连影子还没看清楚乌归道已远在数丈之外了。 出了天石宫已是后半夜四下大雨瓢泼伸手不见五指隐隐有人声沸腾呼喊。 他强撑着御风疾行不敢在附近逗留倏忽飞出一百多里终于真元不支飘落到一片黑压压的密林内。 四周除了滂沱雨声万籁俱寂弥漫着浓重的水雾。 他靠着一株古木盘膝坐地元神“丝丝”蒸腾着暗红光晕已近强弩之末。 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昔日堂堂的魔圣徒此际居然狼狈不堪形同丧家之犬逃亡隐匿于雨夜山林之中? 乌归道忍痛平复呼吸收纳调理真元镇住伤势忽地低笑自言自语道:“林熠、林显这笔帐老夫暂且给你们记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我恢复修为重整旗鼓便是你们父子的死期!” 蓦然密林深处有人徐徐道:“摔得如此惨重还能有这等的豪言壮语乌先生魔圣徒之名果非虚传。可惜你已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乌归道弹身掠起低声喝问道:“谁?” 虽说他如今功力大幅减退但灵觉依旧敏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来人竟能悄然无息地潜到身侧不是强敌又怎可能有如此的非凡修为? 林内闪出道一道黑色的影子飘立在三丈外的一株树下悠悠道:“你说我是谁?” 乌归道心知对方来者不善当下暗运真元随时准备出手一双眼睛来回审视黑影。 可仿佛总有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笼罩在来人的脸上令他怎也看不清楚容貌更不要说这人的身分来历了。 乌归道越骇异戒备回答道:“我与阁下似乎素昧平生不知有何见教?” 若在往日这样低声下气的口吻打死乌归道也说不出口奈何虎落平原被犬欺做人就必须学会在不得已的时候应该将语气放软。 来人却毫不领情淡淡道:“我这人一向有个很不好的坏毛病凡是和林熠过不去的人老夫也不会让他好过。阁下口口声声要取他们父子的性命说不得我只好多管闲事替林熠料理了你。” 乌归道心头剧震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替林熠强出头?” 来人微笑道:“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小伙伴呢?唯有牺牲你了。” 乌归道突然晃身欺近一记逆天宫的“反斗摘星手”并指如刀切向来人的面门。 他的元神已为对方惊人的气势牢牢锁定不论如何夺路飞逃都难以躲得过那人的凌厉一击只能施展出保命绝技迫退对手以求有一线生机突围。 黑影纹丝不动直等乌归道逼近至丈许才猛然右手一翻托起一尊银光闪闪的昙花琉璃灯护在胸前。 乌归道的元神光影一阵扭曲骇然道:“”仙昙灯“!你是─” 可容不得他把话说完仙昙灯“呼”地银光暴涨如一朵盛大的昙花怒放将他的元神暂态吞没。 乌归道也算了得尽管一个大意着了道但元神依旧凝聚不散化作一束暗红精光如锋利的尖锥猛刺琉璃灯释放出的光壁。 黑影左手捏诀气定神闲默念真言银光越来越浓且不住收缩就像一朵要闭合的花苞把乌归道的元神紧紧困死在当中。 需知这琉璃镇元仙昙灯乃专摄元神的上古至宝乌归道宛如投怀送抱般撞将进去何处去寻生路? 况且他身负重伤真元耗损殆尽再对上这位拥有绝世修为的神秘人物再无幸理。 不过半盏茶过后乌归道的元神涣散成一缕缕红光如烟绕云缭收缩成弹丸大小在银色花苞内游离悬浮已失去了意识。 黑影一收左手仙诀银花纳入琉璃灯心消失不见但灯罩内多了一团若隐若现的红色微芒不住凝缩沉淀。 等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乌归道元神内炼化出的精气便能化作一枚红丸堪抵上寻常人苦修百年的功力。 林深处又是青影一闪青丘姥姥神情漠然地出现在黑影的面前。 黑影收起琉璃灯问道:“你都看见了?” “是我懂得应该怎么做。”青丘姥姥回答道。 龙头颔道:“你不必担心我信得过你否则也不必这么着急将你召来。” 青丘姥姥没有说话只听龙头又问道:“林显、林熠都去了哪里?他们有没有察觉到你突然失踪?” 青丘姥姥道:“林显抱着他妻子的遗体已离开天石宫林熠独自追了下去。我一路循着你留下的暗记而来并未现有人追踪。” “很好”龙头点了点头似颇为满意地道:“你这两年追随在林熠身边可感觉到他身上生的一些变化?” 青丘姥姥沉吟道:“有的。最大的变化是没有人晓得下一步他会做什么也没人能真正控制住他包括……” “包括我在内是么?”龙头笑了笑道:“继续陪在他身边吧不要做任何令他不快的事。很快你就能得到灵魄飞升、修成魔神的最后秘密了。就让林熠接着以为区区一枚空桑珠便能令你俯贴耳罢!” 青丘姥姥平静道:“也许我不该问可是如果再任由林熠展下去也许造成的后果甚至会过当年的魔圣聂天即便这样你还愿意继续容忍他?” 龙头哈哈笑道:“不对应该是成就林熠的未来岂是聂天可比?你不必多问了回去后设法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底下昏睡七天让他好好地休养生息争取伤势早日复原。” 青丘姥姥再无多话小声应道:“是。”顿了顿她又道:“天石宫的那卷《云篆天策》如今已在林熠的手上了。” 龙头微一颔说道:“很好我不会白等的。你怎么看林显这个人?” 青丘姥姥一震努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模样回答道:“我和他不熟不敢妄论。” 龙头微笑道:“云怒尘死了他可是大权在握啊。看来我是有必要多照顾关心他一下了不然只怕连你都会暗地里耻笑老夫无能吧?” 青丘姥姥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属下不敢!莫说林显便是林熠的性命不也是捏在龙头手中么?” 龙头道:“你这话是在替林熠缓解开脱对不对?告诉我实话你百世轮回的阅历世情还能抵挡那小子的诱惑多久?” 青丘姥姥默然半晌低声道:“只要龙头一句话我随时将林熠的性命取来奉上。” 龙头呵呵一笑伸手轻拍青丘姥姥肩头道:“我没看错你。比起晋升魔神永脱转世轮回之苦人世间虚无缥缈的所谓情感爱恋又算得了什么?你和我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者所以我才如此信任你。” 青丘姥姥当然不会把龙头的话真拿来当补药吃她一动不动任由龙头拍着自己的肩头极力掩饰内心思绪不敢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丝端倪。 “记住一定要让林熠昏睡七天。”龙头的声音猛地转寒缓缓道:“少一个时辰我都不会满意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青丘姥姥应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龙头一挥手青丘姥姥青影闪动隐没在黑蒙蒙的雨夜里。 龙头又独自伫立良久喃喃低语道:“真不容易啊林熠终于让你站到了悬崖边这最后一步又该是由谁来帮你完成呢?” 远远地有动静传来他望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朝密林幽深处退去。 第五章 蜕变 林熠此刻并没有站到悬崖边上他只是站在了一座山洞口外面的雨把土地润成一团粘稠浓黄的泥浆。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没有资格碰她。”冷然注视着林显将母亲的遗体轻柔地抱在怀中伸手小心翼翼梳理着她鬓角边略显花白的秀林熠说道。 “进洞来外面雨大。”林显低声说语音有些苍老。 “不必”林熠生硬地拒绝道:“把娘还给我你滚!” 林显的手颤了颤又笑了笑问道:“你真的有那么恨我?” “恨你?”林熠反问道:“值得吗?都是因为你我娘今日才会遇害。我答应过她不记恨你但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看不起你。我只是奇怪你这样的人还算是个男人?真要命我怎么会做了你的儿子!” 他的声音平淡和缓没有透露出丝毫激动的情绪却如冰冷的尖锥深深刺入林显的心头。 只是林显知道出语伤人者往往是因为自己受伤太深此刻扎在儿子心头的尖锥一定比他的语言更加锋利。 林显沉默片刻苦涩沙哑地问道:“林熠想不想看看你娘真实的容貌?” 他没有等林熠回答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无法拒绝。 他缓缓从妻子的鬓角下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半透明面具慢慢露出了林夫人的真容。 那是一张何其美丽温柔、安详的脸!白晰的肌肤有了几道淡淡的鱼尾纹就像是弯月般的笑靥。 泪光无声无息在林熠的眼眸中闪动他怔怔凝视着母亲端丽姣好的容颜出神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二十二年前那个夜晚她就是这么将你抱在怀中喂过生平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奶。她捧着你的小脸亲了又亲泪水沾得你身上一片透湿。” 林显怅然回忆着刻骨铭心的痛在心底燃烧继续说道:“我在她面前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罪不可赦的恶人。她每亲过你一口就等若用刀子在我身上剜过一下。” 林熠静静听着身躯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双拳死死地攥紧指甲深陷入肉却无法代替心中的疼痛。 “她一边给你喂奶一边求我不要带走你就是死也让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你还这么小你娘舍不得让你独自离开。” 林显喉头哽咽已难以说下去猛然狠狠一拳轰在坚硬的岩壁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尺多深的凹痕如同在黑暗中咧开一张大嘴在无声地讥诮。 “可是可是……”他艰涩地长吐一口悲凉无奈的呼吸接着道:“没有时间了。你娘拼命扯住我求我让她最后再抱一次! “我恨不能一掌杀了自己!” 一滴泪珠落在林夫人恬静的脸庞上林显仰起头似要抑制住流泪的冲动徐徐道:“我看着你娘低下头在你幼嫩的小肩膀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你立时大哭起来你娘泪流满面地说:”别怪娘狠心娘只是想给你留个印记再过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百年凭着它娘一定能从人群里认出你。你也要记得有一天娘一定会来到你的面前千万不要忘了啊……“” “住嘴你住嘴!” 不知何时林熠已走入洞中跪倒在母亲的身前一双手深深插进泥土狠狠地抓了又松松了又抓。很快面前形成了交错纵横的十数道痕印。 林显望着自己的儿子恍恍二十二年他们一家三口重又聚只是自己已不是自己爱子卓然成*人而妻子却永远别去到了另外一个永远不可能团聚的世界。 林熠突然抬起头咬牙切齿道:“我真该杀了你!” “不必你下手。”林显苦涩地一笑抚摸着妻子的秀垂道:“我苟活到今日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其实我早已死了。” 林熠恨声道:“不论你说什么都不能让我原谅你。你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自尽在娘亲身前我会将你们合葬。除此外你我之间已没有任何话可说!” 林显埋下了头似在考虑最后扬手祭出一张灵符封住洞口现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林熠木然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既不开口也不阻止。 短暂的静默后林显说道:“多少年前我也曾像你一般的年轻冲动。我六岁得蒙恩师收养与乌归道、宁道虚并称魔圣三徒可谓少年得意。人到中年又迎娶了你娘两人举案齐眉情投意合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恩师于我与再生父母无异。” 林熠不以为然地轻嗤道:“可是你仍然背叛了他!” 林显摇头道:“你大错特错了我没有背叛恩师!” 林熠一震犀利的眼神紧紧罩住父亲面庞似要射进他的内心以判断这话的真伪。 林显直迎向他的眼睛沉声道:“龙刃很多事情都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我想至少这点渔夫应该告诉过你。” 林熠全身的肌肉骤然僵硬呼吸刹那停止死死地凝视着黑暗中父亲的身影。心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千百种纷杂念头齐齐涌入脑海。 林显却不给他任何思考喘息的空间紧接着说道:“很多年前我就已接受了和你相同的使命下令的人正是我的恩师魔圣聂天!那时我与你娘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不得不负起这项使命。我无从抗拒也不愿抗拒。” 林熠默默无语他已排除了龙头借着林显再次试探自己的可能。 龙头或许可以神通广大到侦知自己和释青衍的真实身分但绝不可能晓得他们的代号。 除非是释青衍故意泄密除非释青衍就是龙头。 他一直怀疑在九间堂内部的高层中还存在着一个仙盟的卧底否则如何能探知龙头招揽自己的计划?又何如能先一步安排好他打入九间堂的行动? 然而无论如何他没有料想到这个卧底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他一直痛恨鄙视的男人。 林显说道:“我几经艰险周折终于打入进九间堂的内部。我的任务就是查出龙头的身分来历和九间堂组织的底细然后由恩师会同释青衍、雨抱朴等人将它彻底铲除。 “为了取得龙头的信任我不惜大开杀戒甚至连逆天宫的人也不肯放过最终一步步晋升到了九间堂的高层。而龙头一方面利用我的特殊身分打击逆天宫一方面对我反复考验。” 说到这里他不自禁的笑了笑道:“比起我来你所遭遇的那点考验简直不值一提。可我还是上了龙头的当满以为他会依靠我从内部瓦解逆天宫或者刺杀恩师孰料这竟是声东击西之计! “他竟然暗地里撺掇起五大魔宫在恩师寿辰之日突然举事打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林熠逐渐恢复了镇定问道:“可这些和你从娘怀里夺走我有何关系?” 林显一字一顿道:“如今你的身体里承载着恩师的生命印记!而那将会帮助你解开《云篆天策》的封印。” 难怪自己的灵台内总会莫名其妙地窜出一股深深的魔意原来如此! 林熠的心底陡然生出无名的愤怒冷笑道:“卑鄙!你抛弃妻子双手奉上亲生儿子就是为了成全你所谓的师徒之情果真是位好徒弟、好丈夫、好父亲!” 林显垂目低声道:“你应该明白我们这样做的真实用意。恩师造就了你就是为了二十年后代替他继续这场未竟的逐鹿。” “于是你就把我当作一份大礼送给了龙头?”林熠强抑怒火说道:“可我又怎会投入了昆吾派的门下?” “那是龙头的安排。”林显回答道:“他命我将你抱上昆吾放在山门前算准了玄干真人见到你胸前的执念玉后定会收养下来。却不晓得阴差阳错令师也是仙盟的人。再后来的事你都清楚了。” “是的我都清楚。” 林熠的语气骤然变得出奇的冰冷徐徐道:“我只是不晓得是谁给你权力从娘的怀抱中夺走我又是谁给你权力肆意地改变我的命运让我身体里莫名其妙地被种下别人的生命印记!我在你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林显面容肃穆说道:“我不知道龙头追索《云篆天策》之秘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们必须解开它平复浩劫阻止冥海倒涌!”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支淡金色的玉筒递向林熠沉声道:“收好它。它原来属于魔圣聂天现在就交由你来保管。你现在还缺最后一卷《云篆天策》它在渔夫的手里。” 林熠没有接看着母亲的秀颜徐徐说道:“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后悔过?” 林显握着《云篆天策》的手一抖低沉道:“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突然振腕用《云篆天策》点向林熠的胸前。 林熠一惊意由心生左手施展“手舞足蹈小八式”抓向《云篆天策》。 但手指甫一接触玉筒立时全身一震经脉似要爆裂般痛楚难当体内压制的伤势犹如梦魇般觉醒太炎真气被林显破入的魔气轻易冲散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林显默默将《云篆天策》小心地放入林熠破损的衣衫内贴身收好神情复杂地端详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后悔又能如何这条路你我还要走下去。再不可能回头了儿子!” 他扶起林熠左掌贴住他的背心注入魔气修复重创的经脉导引太炎真气缓缓回归丹田流转凝汇。 半个时辰后头顶水汽腾腾面色渐渐苍白。 看到林熠憔悴的脸庞慢慢又有了血色呼吸也开始细缓平稳林显嘴角不禁逸出一抹笑。 雨停了一滴滴水珠从洞口的岩顶滴答滴答朝下滴落像一◇◇晶莹的珠帘在黑暗中闪着光。 林显撤掌起身走到洞口收了灵符向着空旷黑暗的山野中冷冷道:“你可以进来了。” 话音落下青丘姥姥光影闪遁飘然落在他的面前。 “他的伤势怎么样?”青丘姥姥望了眼兀自昏睡的林熠问道。 “我故意让他多睡一会儿醒来后应该不会碍事。”林显道:“你送他回去罢。” “你呢?”青丘姥姥问道:“如果林熠醒来问我该如何回答?” 林显转身抱起妻子的遗体悠悠道:“我和她回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地方。”言毕迈步朝着浓浓的夜雾里走去。 青丘姥姥静静目送林显远去直到看不见他孑然的背影才慢慢地俯身。纤手触及一件坚硬圆滑的物事她微微一怔将林熠横抱入怀朝着天石宫方向闪遁而去。 整整七日七夜林熠在黎明的晨曦中苏醒。他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帘帐低垂光线从缝隙泄入。 周身汩汩流动着充盈的真气除了隐隐约约的疼痛身上已察觉不出更多受过伤的痕迹。 丹田像一汪无垠的沧海承载着雄浑纯厚的暖意不断通过经脉周而复始的先天流转生生不息地萌着生机。 也许是因祸得福他的功力竟比数日前又精进了许多。 尤其是体内多了四缕迥然相异的澎湃气流与太炎真气水乳交融又明显各有依归循着特异的路径在经脉间游走移动。 他不由微微感到奇怪略一动念就觉自胸口膻中穴起那四股气流油然升腾经肩膀小臂直入掌心仿佛渴望破体而出一般地兴奋躁动着。 他抬起手就见右掌亮起白、黄、青、黑四色的绚光依稀形成神威凛凛的龙形状在手心里跃动闪烁。 稍稍思忖林熠霍然醒悟过来这是自己吸收的五极光龙精元在沉睡时被炼化所致! 自己的身体里又多了一群不之客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收功吐气放下右手正碰到胸前硬邦邦的异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在睡梦中已被人换过。 用手轻轻一摸林熠已知道衣襟里藏的应是林显交给自己的那卷《云篆天策》。 可又是谁在换衣时替自己放入衣襟内的呢? 猛地他心头一痛犹如让尖锥狠狠而致命地扎了一下眼前浮现起母亲胸口中刀倒下的景象。 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又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与承受的空虚和失落整个身心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不知归依何处。 他呆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肩头坚实的肌肉光滑有力。 可他恍然感觉到那里种有一道刻骨铭心、永不磨灭的牙痕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纪念。 他仰面躺着心如同放进了沸水里在煎熬身子一动不动似已僵硬。 一幕幕与母亲相处的短暂时光从脑海里循环往复地翻转播放这就是永恒么?一生的思念一世的哀痛。 他的手指缓缓下滑探入胸前的衣襟石中寒那一刀划出的伤痕犹在却寻找不到母亲临终前希望烙刻下的痕印。 这痕印已镌刻在了他的心里。 不放弃不回头是不能更是不愿。 为了若蝶为了母亲。 这样想着林熠怅怅吐了口气空洞麻木的眼眸里又点亮星光。他微微凝神查探过四周的动静后从床上坐起。 帘帐挑开先是小青“吱”地一声跳到他的身上而后看见青丘姥姥那张冷漠绝美的玉容和拉开帘帐的纤手。 “我睡了多久?”抱过小青林熠问道。他的脸上忧伤已离开了。 青丘姥姥对他如此迅的恢复如常颇感意外但视线扫过林熠太过冷静的年轻脸庞心底又是幽幽一叹回答道:“现在已是第八天的清晨你睡的床原本是林夫人的卧榻。” 林熠的心一疼沉声问道:“我娘的遗体呢是不是被林显带走了?” “是”青丘姥姥道:“他说要带着林夫人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地方。” 林熠冷冷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青丘姥姥垂下目光道:“你的内衣是我亲手换上的还有一卷《云篆天策》我也把它放进了你的衣襟里。” 林熠静默半晌这时门外传来石品天宏亮的笑声道:“哈哈林教主终于醒了!” 脚步纷沓石品天、石左寒、凌幽如等人鱼贯而入最后一人居然是久未露面的血魔仇厉。 石品天大大咧咧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打量着林熠问道:“林教主有件事老夫还等你决断。石中寒那小子害了你母亲该如何处置?” 林熠一言不盯得石品天心里有点毛然后收回目光回答道:“娘说不杀他就留他一命罢。听说贵宫有个地方叫煮骨窟很适合养老想来石宫主也不会亏待了他。” 石品天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嘿嘿笑道:“当然不会林教主尽管放心!” 林熠徐徐道:“如今贵宫的血案已真相大白再加上两年前青木宫、金牛宫和圣教所生的一系列惨案看来皆出自我娘亲和乌归道之手。” 他扫视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停顿在叶幽雨的脸上接着道:“常言说父债子还我娘亲虽已过世但林熠既为人子便难辞其咎。他日待诸事了结必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以告慰亡者之灵。” 叶幽雨叹了口气道:“教主您何出此言?令堂既然身故有关她的种种恩怨亦算了断。您与这些血案并无关联更不必替母受过。” 石品天打了个哈哈道:“不错有林教主你的这句话我老石就心满意足啦这事到此为止往后别再提什么交不交代。 不然岂不是看不起咱们这帮朋友?“ 林熠摇摇头转开话题淡淡道:“仇老哥你突然赶到天石宫是有什么事吧?” “是。”仇厉环顾石品天等人却是不语。 石品天识相地问道:“林教主要不我们先告退?” “不用”林熠道:“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口风都很牢你说吧。” 仇厉道:“十一天前容小姐骗出魔玄令突然不告而别去向不明。我已严密封锁消息并暗令圣教十九部火找寻直到前日才终于查知了她的下落。” 林熠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最平静的口吻追问道:“她在哪里?” 第六章 寻梦 一个人有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总是重复同样的梦境就未免有点蹊跷。 而如果梦里的景致虽在记忆里从未去过却又偏偏觉得熟悉无比这个梦无疑会显得更加的古怪。 容若蝶做的正是这样一个梦。 每一次她都在睡梦里见到同样的地方重复同样的动作。 澄静通彻的碧蓝天空下她缓步走上一座金碧辉煌的雄伟高坛。 这高坛远远看去如同一头安详匍匐的巨大神龟座落在群山谷地之间。 一层两层她沿着彩锦铺成的绒毯行走在云雾缭绕间远方的雪山巍峨神秘像一个古老的传说。 她走上顶层高坛的中央是一汪闪动七彩柔光的水潭一眼望下心亦随之荡漾却深不见底。 风吹皱柔波一如情人多情温柔的眼眸在无语诉说。 潭水四周有一圈殷红色的方条石围筑上面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出一道水渠每一道都只有尺许宽用碎石砌成镶嵌在高坛表面像伸展的神龟四肢最后注入坛底的小潭里。小潭再分出四条渐渐变宽的河流向四方流去。 奇怪的是明明潭中波光盈盈却偏偏没有一滴水流入水渠。 干涸的渠道露天曝晒泛起淡淡的红光宛如饥渴的沙漠旅人对着近在咫尺的甘泉无可奈何。 她好奇地探出手指伸进清澈的潭水里“哗”地涟漪绽放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觉直透全身。 忽然袖口一动玲珑龟慢悠悠地爬了出来潜入潭中。 水似复活了汩汩流动起来滴淌进四条水渠出“叮咚”悦耳的声音。 玲珑龟欢快自在地徜徉着潭底升起一团浮动的奇异光晕像一面色彩斑斓的镜子映照出她的面容。然后慢慢碎裂将梦境中的影像徐徐地吞噬。 这个梦两年来容若蝶已不知做过多少回。 起初不过月余才会梦见一次到最近几个月竟是越来越频繁几乎三、五日就会再次梦见。 冥冥里她感觉这仿佛是天意的召唤指引她去向梦境里这神奇的地方。也许在那里她能够找回失落已久的记忆寻找回自己和林熠曾经的故事。 她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筝姐。 依据梦中的景象特征她连日查阅浩如烟海的典籍经藏想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好在冥教的书籍经过历代收罗可谓应有尽有尤其是山川地志、民俗风情方面的书卷多得几乎让人眼花撩乱。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读比照容若蝶越来越确定自己梦中所见到的地方只能是在遥远的西域。 而那座高耸入云的白色雪山很可能是当地各族顶礼膜拜的神山唐纳古喇。用梵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梦始之山”。 于是她决定前去找寻。 也许梦里的景象只是幻觉也许并不存在那样一座高坛但她决心已下带着筝姐和小金还有终日懒洋洋大睡其觉的玲珑龟踏上了探索之旅去寻找梦始之山和失落的自己。 离开万潮宫后最大的问题无疑是如何安然抵达西域。 莫说冥教教众现后随时会拦截下她将她护送回南海单止前路万里迢迢一路风霜雨雪又岂是她娇弱之躯能够应对更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走到唐纳古喇! 好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小金。 这家伙轻轻松松拔下身上三根金毛好像只是吹口气那么简单暂态幻化成一团方圆丈许四平八稳的金色云絮毫不费力便驾驭着它托着容若蝶和筝姐乘风而起扶摇九天。 这样一来立时解决了舟车劳顿之苦盘腿坐在云絮之上凌风飞渡脚下南海的波涛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眼帘中。 每飞行大约两个时辰小金就需要换毛重来一次。乘这工夫容若蝶正可稍事休息用些清水和食物。 她指点小金径直向西北而行尽力避开繁华城镇和正魔两道的势力地界飘飘荡荡不觉太阳已在地平线上五起五落所经之地逐渐荒凉满眼都是凄迷无垠的戈壁大漠。 偶尔黄澄澄的沙丘上会有一些黑点在缓慢艰难地移动那是前往西域通商的驼队经年累月行走在这条与危险和死亡做伴的路上。 又过两天西方地平线的尽头赫然出现一座气势雄峻连绵不断的巨大山脉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肆虐的沙海阻挡在它坚实的足底。 容若蝶早已将西域的地理读得滚瓜烂熟立刻知道自己经过连续的长途飞行终于抵达了作为西域门户的戈弥丹东山脉。 山高万仞小金不得不频繁地升高金云。 周围的空气越冷冽稀薄让容若蝶生出透不过气的胸闷恶心感。 她服下一枚丹丸呼吸稍稍顺畅了点。 金云几乎是在贴着戈弥丹东的山势飞行眼前的景物从土黄色变成翠绿色又从翠绿色慢慢变成一片寂寥的冰天雪地。 容若蝶身上的衣衫层层加厚最后紧裹的披风上都凝上了一层薄霜。 筝姐握住她纤柔的小手不停地用灵力助她驱寒担忧道:“小姐我们先退回山下再想稳妥点的法子这样你怎么受得了?” 容若蝶贝齿打战用力呼吸着弥足珍贵的冰冷空气双颊却彤红如霞微一摇头道:“我没事看这不是快过山顶了么?” “呜─”如同鬼在嚎叫一股汹涌的狂风横扫而来吹得金云剧烈起伏左右摇晃倏忽飘飞出十多里。 “小姐千万别放手!”筝姐叫道握住容若蝶的手努力稳住身形不让狂风将她们吹下云絮。 漫天都是白茫茫被风吹刮起的雪雾根本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再看小金用冥海魔物与生俱来的灵力驾驭着云絮在风雪里载沉载浮不时吱吱欢叫两声不但没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似乎挺享受这种刺激。 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容若蝶几乎晕厥过去。 正当神志开始模糊不清有一种海水没顶的幻觉时猛然身下的云絮一振像展开双翼的苍鹰临风翱翔呼地掠过山巅。 风雪立时消退眼前呈现出如梦如画的绮丽美景。 落差数千尺的戈弥丹东山脉西侧一望无际的高原草甸在蓝天白云下自由奔放地伸展。 轻盈的云影投影在黄绿色的草野上像一团团荡漾的波光空灵如风飞地移动远去。 成千上万姿态各异的高原兽群逍遥写意地奔驰栖息一只只飞禽在云底遨游甚而好奇大胆地簇拥、追逐着她们乘坐的金色云絮。 更远方湖泊河流星罗密布像颗颗珍珠条条彩带点缀无边的草甸。风变得柔和空气虽然稀薄却蕴含着独有的清新仿佛在为她们清洗满身风霜。 天更蓝了透明得近乎让人神痴心醉。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历险如今的感受简直是上苍对成功跨越戈弥丹东山脉的旅者的馈赠与回报。 小金兴奋地睁大眼睛比起冥海的疯狂与空漠这里的一切不啻像天堂一般的美丽动人。它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带着小青来看看见识见识这域外的万千风情。 可惜身后的容若蝶已经筋疲力尽只好降下云絮找寻歇息的地方。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阳光洒落在湖泊溪流上闪耀着点点银辉恍若是夜幕中浮动星辰的璀璨光芒。 突然小金吱地一声欢呼高举着小手往前方一指湖边两个用牛皮支起的圆锥形大帐映入眼帘一对少年兄妹正骑在马上赶着牛羊群从水边归来。 炊烟袅袅溢出诱人的奶香味小金吞了口馋涎不待容若蝶吩咐它驾着金云便飘落到湖畔跳上筝姐的肩头手指牛皮大帐一通跺脚大叫。 筝姐搀着容若蝶走向帐篷低声道:“小姐今晚我们便在这里借宿一夜罢。不知这里是否能用中土的银两不然可有点麻烦。” 说话间从大帐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者。 他一身黑底彩纹的当地装束满头的白用一根蓝带子箍起在脑后束成十多条长辫。 老者面带淳朴的笑容向前欠身双臂展开施礼问候道:“来自远方的美丽姑娘欢迎你来到芑玛海作客。” 他说的是半生不熟的中土语言反倒让筝姐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容若蝶明白老者所说的“芑玛海”应该是身边的那座小湖泊。 依照西域的习惯小到水潭大到湖泊都被统称作“海”。而“芑玛海”的意思在梵语里可以解释为“富饶之水”确也恰如其分。 她浅笑着回应道:“大叔您好。我姓容来自中土。请问该如何称呼您?” 老者听容若蝶居然说出一口流利的西域梵语不由大感意外也改用梵语笑咪咪回答道:“我叫达瓦是这里的家主。” 接着他又向容若蝶引荐那两个刚跳下马走过来的少年男女道:“这是我孙子喇巴次仁和孙女拉则。他们的爹娘去中土经商很少在家这里就我们祖孙三个。” 小金在旁边抓耳挠腮眼巴巴地望着容若蝶容若蝶不觉莞尔察觉喇巴次仁和拉则正十分好奇地打量自己当下微笑道:“达瓦大叔我们能在您家里借宿一晚吗?明早我们就启程前往唐纳古喇山。” “当然可以!”达瓦老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有贵客光临是我们纳敦族人最荣耀的事你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无论多久都行。” 纳敦族是西域大族人口有百万之众聚居在戈弥丹东山脉以西的广袤草原上。 除此之外还有维兀、图祜、萨科等西域大族人口少则百万多则近千万构建起大小十余国的庶民主干共同信奉秘宗佛教尊秘宗白衣法王为西域最高统治者。 容若蝶盈盈笑道:“多谢大叔了!”用眼神向筝姐略一示意。 筝姐会意取出一锭金子递向达瓦老人道:“大叔请您收下。” 达瓦老人怫然不悦道:“我们纳敦族有一句古老的谚语─朋友的情谊怎能用金子衡量?兄弟的血脉怎能用刀刃割断? “我达瓦不爱金子可愿意真心结交来自远方的朋友!” 容若蝶按住筝姐的手歉疚道:“对不起大叔您说的对真诚的朋友是不能用金子收买的。” 老人转怒为喜拉起容若蝶的手道:“走到帐篷里坐下。让拉则为你们煮上一壶芑玛海最可口的香浓奶茶赶走身体的疲惫。” 没等得及迈步忽听远处传来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冷笑道:“达瓦老头你家好热闹啊!” 容若蝶秀眉微蹙朝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瞧去。 只见远远有十多人骑着马趾高气扬地奔了过来。为的一人尖嘴猴腮头戴象征底层贵族身分的黑色羊皮毡帽手里握着马鞭不停地甩动。 这人也正朝他们望来眼睛先是看到筝姐手里的金子一亮而后挪移到容若蝶的脸上更露出一副恶心色相竟再不肯收回视线。 容若蝶简直比脸庞上叮了只苍蝇更觉难受缓缓转过头避开对方色迷迷的眼神。 拉则和喇巴次仁也露出厌恶之色一起站到达瓦老人身后没有说话。 达瓦老人收起笑容问道:“帕加大人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帕加勒住坐骑恋恋不舍移开色眼换上一副凶狠的样子哼道:“达瓦老头你装什么傻?你欠我家王爷的税金什么时候还?” 老人回答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等喇巴次仁的爹娘从东方回来我们会立刻补缴所有的税金。” “不行!”帕加一口拒绝道:“谁晓得他们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 喇巴次仁怒道:“帕加不准你这么诅咒我爹娘!” 达瓦老人忍住气说道:“帕加大人请你向王爷求情再宽限我们十天。” 帕加傲慢地一摇头:“今天必须缴!如果不想缴税也行把拉则抵给我家王爷做奴婢。王爷说了可以免去你们家三年的税金。” “放屁!”喇巴次仁的脸涨得通红护在妹妹的身前道:“你们谁敢动拉则一根寒毛我就跟他拼命!” 帕加哈哈怪笑道:“喇巴次仁你的大腿还没有我的胳膊粗拼命?你有几条命?赶紧收拾拉则的行装跟我们上路吧!” 容若蝶问道:“帕加大人请问达瓦大叔一家欠了王爷多少税金?” 帕加如闻仙乐又趁机把容若蝶看了个饱嬉笑着回答道:“不多也就是三十头奶牛、四十五匹骏马外加一百张上好的羊皮。” 这几乎是达瓦老人全部的家当。 拉则尖声叫道:“你胡说哪有那么多?顶多只有你说的三成!” 帕加翻着白眼:“怎么没有?你们家欠王爷的人头税、牛头税、马头税、羊头税─再加上已经拖延了半个多月的利息我说的数字还算少的。罗桑王爷的税金是那么好欠的吗?” 原来这里也并非一处世外桃源同样充满贪婪与肮脏。容若蝶幽幽叹了口气道:“如果换算成金子该是多少?” 帕加的眼睛越加直慢吞吞地说了个数目。 容若蝶颔道:“好我替达瓦大叔还。” 不等达瓦老人说话帕加皱眉道:“美貌的姑娘你为什么要替达瓦老头还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容若蝶道:“我是他的朋友拿上钱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来骚扰达瓦一家。” 帕加俯下身子道:“姑娘如果你真想帮达瓦老头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只要你答应今晚到我的家里作客我可以求王爷再宽容他们一个月而且不计利息。” 喇巴次仁从爷爷的身后冲了出来怒声叫道:“帕加芑玛海的水怎么会喂养出你比毒蛇还要凶恶阴险的心肠?” 容若蝶淡淡道:“对不起我没有兴趣。请你拿上金子立即从我们的眼前消失。” 帕加甩动马鞭耍起了无赖道:“不行除了牛羊和骏马我一概不收。假如达瓦交不出来那我只好动手拿人向王爷交差。” 他努了下嘴巴跟在他身后的十来个人跳下坐骑朝达瓦一家逼来。 老人将拉则紧紧护在怀里喝道:“帕加这么做你不怕遭报应吗?” 喇巴次仁从腰上拔出一柄寒光森森的牛耳短刀横在胸口叫道:“你们谁敢?” 虽然不明白他们在争吵什么可从众人的神情与动作里筝姐和小金都已不难猜到。 但既然容若蝶没有话筝姐和小金也就没有出手。 帕加高坐马上得意地大呼小叫道:“喂姑娘你要是改变主意跟我走现在还来得及。” 容若蝶终于动了真怒娇喝道:“小金把他们统统扔进湖里该用清水好好洗洗了他们身上实在臭不可闻!” 小金抱着胳膊早等得不耐烦闻言纵身一跃拦到喇巴次仁祖孙跟前朝帕加等人出低低的嘶吼。 帕加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芑玛海往西一百多里见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猴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冲他怒吼不禁乐得笑弯了腰道:“这小东西有趣。给我抓住它小心别弄伤了我要带回去玩几天!” 四、五个随从应声而上小金猛然化作一束疾点掠起探手抓到冲在最前面那大汉的衣襟“呼”地一声风响大汉从小金的头顶飞了出去。 老半天才听到“扑通”湖水溅响显然落点距离湖岸颇远。 不过大汉不用抱怨小金的公平性因为接二连三地他的同伙全都被扔了过来。 而让大汉骂娘不止的是小金扔人实在太准落点保持着高度的统一性因此先落水的人必须立刻从高空落水中清醒过来更要拼命使出全部吃奶的力气划动四肢及时闪避否则被随后从天而降的同伴砸个正着可无处申冤去。 最后留下来的一个人帕加气急败坏跳下马冲到容若蝶身前扬鞭威胁道:“停下来快叫你的猴子停下来!” 容若蝶懒得看他一眼说道:“你为何不自己上去劝它停下?” 帕加大怒马鞭一声脆响朝着容若蝶的肩膀挥落。 不等筝姐出手教训这个泼皮无赖突然有束寒芒掠至精准钉中帕加的右腕。 他“哎哟”大叫松开马鞭手抚伤口呼痛跳脚。 也难怪他没一点忍痛毅力飞影掠光针虽小却是金牛宫的魔宝他只是普通无赖如何能够承受? 幸好出手之人并不欲拿其性命否则此刻帕加连喊疼的资格都要被注销。 只听头顶有一个娇柔愤怒的嗓音道:“敢欺负容姐姐你就是欠揍!” 帕加还没看清人影视野里火红一团“劈里啪啦”脸上又落下重重的七、八个耳光打得他原地乱转圈金星闪烁。 那红影收住身形旁边又飘落下一名锦衣少年。 似有默契地少年将已转到天昏地暗的帕加高高举起“呼”又是一声伴随着帕加的尖声大叫这位今天倒足楣的王爷奴才就此一路腾云驾雾全失去了起初的嚣张气焰。 容若蝶心中诧异这对少年男女是谁问道:“这位姑娘你认识我?” 红衣少女怔了怔旋即醒悟过来笑吟吟道:“容姐姐我是青木宫花纤盈和林熠林大哥是好朋友。还有邓宣他是金牛宫的宫主也和林大哥很熟。” 筝姐疑惑道:“纤盈小姐邓宫主两位到西域莫非是为我家小姐而来?” 花纤盈娇笑道:“我在空幽谷听玉茗姐姐说起西域有一种神奇的花碾碎服食后能永保青春不再衰老所以就约了邓宣一块儿来找。咱们已在这附近转了两天没现奇花却恰巧遇见了容姐姐。” 容若蝶含笑道:“盈姑娘说的是水母石莲吧?我曾在典籍里见过记载确有驻颜奇效但异常珍稀极难找到。你们语言不通无法向当地牧民询问线索也难怪搜寻困难。” 花纤盈大喜道:“你知道水母石莲那真是太好了!” 她正想多问些如何搜寻水母石莲的细节忽然身旁的邓宣一拉她的衣袖朝西面的天际望去。 第七章 梦始山 倒霉的帕加虽然自幼生长在芑玛海边可从未玩过转晕头后再高空跳水的游戏。 “咕嘟咕嘟”连灌了几口凉水好不容易拽着一只胳膊浮出脑袋再看一帮手下也全都泡在水里却不敢上岸。 敢情小金悬浮半空来回巡视专等那千辛万苦爬上岸的家伙“呼”地一声又被它接着扔回水里继续泡。 他咬牙拔下腕上一只露着个尾巴的金针想骂又不敢忽听见高空响起高亢鹰啸。 帕加立时一喜抬眼观瞧就见西面天际四头体型硕大的魔鹰前后左右牵引起一座形似弯月的金色船舫朝着这边缓缓降落。 这船舫长约三丈两头尖尖翘起底部有一对雪橇般的支架船身上悬挂楼梯。船舫全身镀金两侧镌刻数十幅图卷都是些秘宗传说里的内容。 这样豪华的驾乘整个西域只有秘宗佛教的红衣法王才有资格享用。 帕加瞧着四头巨鹰身上披裹的金黄色佛绫不由越的惊讶。 这是圣城无相宫的特别标帜即便自家的王爷见了也只有下拜的分儿。 在西域秘宗佛教卓然脱于世法之上僧侣拥有独一无二的特权甚至各国的王位继承人想正式登基都必须先经过主持该国佛事的红衣法王洗礼。 而无相宫秘宗佛教白衣法王则更是号令西域的最高统治者。 眼见飞舫缓缓停落在湖边帕加喜不自禁地从湖里爬将出来一窜上岸手指容若蝶一行得意洋洋道:“啊哈!无相宫的圣僧到了看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中土蛮子还敢猖狂?”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冷不防一只小脚斜刺飞踢而来正中腰眼“扑通”声响又把他踹回了湖里。 容若蝶轻轻一笑招呼道:“小金他们也该在水里泡得差不多了你回来吧。” 小金拍拍自己的一双小手瞧见有两个家伙在水边探头探脑似乎想偷偷爬上岸立刻露出尖利的小白牙冲着他们一声吼。 两颗脑袋忙不迭乖乖沉进水里老半天也不见露出来。 悠扬的钟声飘荡而来自飞舫里走出两排身穿杏黄袈裟、头顶三迭红绒高冠的僧侣手持法物乐器相对侍立迎出正中一人。 此人身披红底金边袈裟头顶六迭金色高冠上嵌一颗碧色珠子熠熠生辉。 他左手持握一柄金色法杖环扣叮当脆响右手捏着一◇黑色佛珠不停转动。枯黄削瘦的脸上神情肃穆细眉低垂在一众僧侣的簇拥下缓步走向达瓦老人的帐篷。 达瓦老人亦是惊诧莫名。 他活了六十多岁见过最高级别的僧侣是芑玛海昭德寺的巴古住持头戴的法冠刚好三迭也够得上做这位佛爷的跟班。 虽不明所以但他早已携着拉则和喇巴次仁恭谨地遥遥伏地叩拜。 花纤盈不满地撇撇嘴道:“好大的架子不过是个臭……” 邓宣手疾赶忙把她的小嘴捂上免得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又说出什么难听话来节外生枝。 虽说她讲的是中土话可难保人家红衣法王就听不懂。 那红衣法王走到众人近前对五体投地的达瓦老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像还没睡醒的样子。冷冷扫过容若蝶等人他望向喇巴次仁慢条斯理问道:“你就是喇巴次仁今年十三岁?” 喇巴次仁双手垫地又叩了个头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我佛爷。” 红衣法王继续问道:“你出生时天降大雪三日不停;三岁时曾落入芑玛海中热昏迷五天五夜;九岁牧羊时曾与野狼搏斗遍体鳞伤至今背上还有十三道血印。 “十二岁那年在昭德寺参拜时突然昏倒口吐白沫念念有词却没人听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说的这些事情都有么?” 喇巴次仁不敢抬头只恭敬道:“佛爷您法力高强无所不知说的事一点都没有错。” “佛爷达瓦老头一家伙同中土来的蛮子野蛮抗税请您为我家王爷作主!”帕加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趴到红衣法王的脚下恶人先告状。 “你胡说!”喇巴次仁反驳道:“是你狗仗人势要抢走小人的妹妹拉则这几位中土来的贵客看不过眼才出手帮忙!” 红衣法王点点头道:“喇巴次仁你起来说话。” 喇巴次仁叩道:“谢佛爷!”站起身来依旧气鼓鼓地瞪着帕加。 帕加连忙道:“佛爷达瓦老头一家全是贱民这喇巴次仁更是个凶蛮的小狼崽子!” 花纤盈见帕加摇头晃脑的样子越看越怒忍不住柳眉倒竖手掌绷紧。 邓宣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等一下看看这红衣老僧会如何处理。” 红衣法王慢悠悠低头瞥了瞥帕加问道:“你刚说喇巴次仁是什么?” 见红衣法王搭理自己帕加鼓足底气大声道:“喇巴次仁是我们芑玛海边最凶残狡猾的小狼崽子!” 红衣法王徐徐道:“来人拉下去先重重鞭挞八十然后割去舌头把这个亵渎佛祖、侮辱神灵的贱民交给昭德寺巴古住持子子孙孙永为僧奴。” 帕加惊得浑身跟筛糠一般拼命叩头叫道:“佛爷开恩小人从不敢亵渎佛祖更不敢侮辱神灵啊─” “不敢?”红衣法王冷笑道:“你知道自己刚才辱骂的是什么人吗?喇巴次仁在十三年前已被圆寂的班德法王钦点为下一任纳敦大通寺驻寺法王他便是班德法王的转世金身你居然敢咒骂他?” 他说完了依旧跟没睡醒一样耷拉着眼皮可其他听得懂梵语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需知秘宗佛教在西域诸国都设有一位主管该国佛事的红衣法王每一任红衣法王都传说是前任法王的转世金身由上任法王在临终前颁下法谕预示自己魂魄转世后的所在此即降神指点。 待法王圆寂后便由无相宫的僧人依照其留下的法谕线索四处找寻直至寻觅到与法谕昭示的种种“灵迹”完全相符的那位“转世灵童”。 一俟觅得“灵童”就被护送到无相宫接受白衣法王的剃度开灵再经十年的培养后便可举行正式加冠仪式担负起红衣法王的重任执掌一方佛事。 这么一说达瓦爷爷与拉则姐姐固然是又惊又喜可帕加已是魂飞魄散叩头犹如饿鸡啄米哀嚎道:“佛爷开恩喇巴次仁小佛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无礼了!” 可惜此时的哀告已无人肯听上来两名僧人不由分说架起帕加将他拖到一边法杖高高抡起只一下帕加已叫得比杀猪更加惨痛。 花纤盈虽不明白为何一口恶气可以出得如此痛快却已经是芳心大快。 红衣法王道:“喇巴次仁我奉无相宫之令特来接你前往圣城今晚是你在此的最后一夜好好珍惜吧。你的家人今后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再不会有人敢来你家逼收一两税金。” 说罢登上飞舫转向昭德寺而去。 此刻天色全黑达瓦老人请了容若蝶、筝姐、邓宣和花纤盈入帐用餐。 大伙儿围坐一圈享受着原汁原味的西域佳肴尽管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容若蝶乘隙将喇巴次仁的事对花纤盈等人说了众人又纷纷恭喜达瓦祖孙。在西域碰上这样的事简直是一步登天。正如那位红衣法王所言将来即使是纳敦之王见着喇巴次仁也得毕恭毕敬、小心迎奉更莫论区区的一个小王公了。 花纤盈记挂起水母石莲的事靠近容若蝶问道:“姐姐你说见过典籍里关于水母石莲的记载可晓得到底在哪儿才能找到它?” 容若蝶道:“依照西城地志的说法水母石莲只生长在万仞雪峰靠近山巅的悬崖冰壁上而且常常隐于凹陷的冰坑内故是极难现。 “在西域一瓣水母石莲即可价值万两黄金只有屈指可数的王族贵妃才用得起更重要的是寻找水母石莲讲求的是个”缘“字可遇而不可求。” 花纤盈叹气道:“这样难啊!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缘找到一朵呢?等我拿到定先分一半给容姐姐剩下的一半我留下一点然后全部送给娘亲和爹爹。邓宣你要不要?” 邓宣笑道:“听你这一说好似水母石莲已到手迫不及待就坐地分赃了。” 花纤盈哼道:“关键是你要用心否则凭你我的本事还怕落空?” 达瓦老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土话道:“这位姑娘要找水母石莲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唐纳古喇山。据说就在六年前还有人曾在那里摘到过献给了别哲法王。” 花纤盈奇道:“别哲法王是谁为什么要把水母石莲献给他?” 容若蝶微笑道:“别哲便是西域秘宗的白衣法王他还有一个中土的名字叫做别东来那可是大名鼎鼎。” 邓宣道:“别东来西帝?原来他就是西域的白衣法王!” 容若蝶颔道:“一百三十年前别哲法王以此为号孤身东来拜访了天宗观止池、佛宗大般若寺与两家的宗主谈佛论道足足三月。后又在北海不夜岛连败正道七家掌门从此即得西帝之名。只是极少有人清楚他还是秘宗的白衣法王。” 花纤盈问道:“容姐姐你来西域难不成就是想拜会他?” 容若蝶摇头道:“不我是要去唐纳古喇山附近找点东西。” 花纤盈喜道:“那咱们不是正顺路?太好了!” 达瓦老人道:“你们都是要去唐纳古喇山?那地方离芑玛海太远了就算骑上马一路顺顺当当也要两个多月。万一碰上暴风雪或是马贼什么的命就没了。” 花纤盈轻松无比地笑笑凭她与邓宣的修为施展御剑术想来最多三、五日也就到了哪还有风暴或者马贼的什么事? 喇巴次仁听他们用中土话不断提起“唐纳古喇”的名字当下问道:“爷爷他们是要去唐纳古喇山么?” 达瓦老人朝孙子点了点头。 喇巴次仁道:“我有个主意。明天佛爷来时我求他带上这几位朋友一起启程。圣城不就是在唐纳古喇山下么?” 容若蝶闻言谢绝道:“小兄弟多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自己设法前往吧无相宫的金乘普通人是上不去的。” 喇巴次仁一摇头固执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帮助过我。” 翌日清晨那红衣法王驾驭金乘飞舫前来迎接喇巴次仁时这热情淳朴的少年竟真的向他提出了请求。容若蝶原本以为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孰知红衣法王只略作沉吟便答应下来。 原来喇巴次仁作为班德法王钦点的转世灵童身分当真今非昔比地位之尊崇在西域可算屈指可数。同样的红衣法王严格说起来喇巴次仁因将来执掌的是纳敦大通寺所以地位权势上竟还高过那位奉无相宫之令前来迎接他的哲蚌寺贡桑红衣法王。 故此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贡桑法王自然不会驳了喇巴次仁的面子反可乘此机会大加笼络以为日后铺垫。 喇巴次仁虽是舍不得达瓦爷爷与拉则姐姐但想到将来自己成为纳敦的红衣法王后可以颁下法旨将全家接到王城最豪华宏伟的宫殿里相见也就稍稍释怀。 祖孙三人正依依作别之际忽听远处传来喧嚣的牛鸣马啼声。众人错愕望去却是消息灵通的罗桑王爷得知喇巴次仁即将成为新任的纳敦红衣法王竟连夜准备丰厚的礼物此刻更亲自率人赶着上千牛羊骏马、捧着绫罗绸缎前来送行。 喇巴次仁少年心性不愿看罗桑王爷故作欢喜的嘴脸立即登舫而去把他们留给达瓦老人去周旋。 巨鹰雄啸金乘腾空。美丽动人的芑玛海在喇巴次仁的眼中渐渐远去帐篷前的达瓦老人和拉则也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喇巴次仁别转脸庞强忍住哭泣的冲动。 昨晚是他在家的最后一个夜晚爷爷只叮咛他一句话:“记住你受过的苦做一个好法王!” “爷爷我一定会做到最好。”喇巴次仁偷偷擦去泪珠向着芑玛海的方向下自己的誓言。 金乘飞舫度奇快即便如此也足足飞了两日两夜。第三天头上旭日东升容若蝶迷迷糊糊间忽听到船花纤盈的欢呼。 她与筝姐带着小金来到舱外花纤盈与邓宣正并肩站在甲板尽头忘乎所以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这仿佛是言语难以描述的图画一轮通红浑圆的旭日之下大地从黑暗中刚刚苏醒纵横交错的河流像千百条相互交织的金色缎带闪烁着灿烂的光辉。青色的草甸澄蓝的湖泊玫瑰色的艳丽朝霞将天地的色彩挥洒到极致。 西方极远处一座巍峨雄伟的雪山高高屹立耸入云霄。无数的牛羊在奔跑成群的大鸟在舞蹈清凉的风拂面吹过带来异域温柔的问候。 容若蝶微笑着久久说不出话来。一切的语言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都变得多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心欣赏接受这上苍的馈赠。 “那便是唐纳古喇山了圣城就在它的主峰雅珑山麓中。”不知何时喇巴次仁站到容若蝶身边轻轻说道:“爷爷让我转告容姑娘现在正是一年四季里攀登雪山的最好时节等再过一个多月大雪就会封山连苍鹰也不敢高飞。” 容若蝶的眼眸里不由浮现起达瓦老人黝黑的面容爱怜地抚过身边这个懵懂少年尚嫌稚嫩的肩膀低声道:“谢谢你喇巴次仁法王。” 当下众人再舍不得返回舱内一直站到中午雪山渐近脚下出现更大片的肥沃草场。据专职陪同喇巴次仁的僧侣说这些都是无相宫的私产。 再飞了半个多时辰一座巨型的西域雄城犹如缓缓揭落面纱的少女逐渐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在圣城的中央座落着举世闻名的秘宗圣地无相宫金色的墙体、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焕出美轮美奂的光芒。 以无相宫为中心共有八条宽阔清澈的河流向四周延伸林立的佛寺楼群散布在河流两旁宛如众星捧月般拱卫起无相宫。 出了内城则是圣城的普通商铺民居所在比起内城的建筑稍嫌失色但在众人眼中看来其别具风格的异族个性让人啧啧赞叹。 更不可思议的是整座圣城如同建筑在水上蜘蛛网一样的河流遍布全城甚至过街道的数量。许多小舟在水上穿梭往来便捷犹胜马车。 而这些河流最后也都呈散射状流出圣城注入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湖泊。那里则是城外牧民的聚居地同样也建有规模宏大的寺庙。 花纤盈看直了眼老半天才吁出一口气道:“没想到西域也有如此宏伟的大城简直比咱们中土的京城还要繁华漂亮。” 贡桑法王用中土话傲然道:“圣城是最接近佛祖的所在岂能拿中土都城相比?” 花纤盈转头笑嘻嘻问道:“贡桑法王不知从圣城再往西是何处?” 贡桑法王对佛礼祭典方面的学识显然颇是渊博不假思索道:“圣城之西翻过唐纳古喇山就是西域维兀国尔后穿越万里沙漠还有塌坦、桑顿诸国无不奉秘宗白衣法王为尊都是佛祖忠实的子民。” “再往西呢?”花纤盈一副不依不饶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 “再西面─”贡桑法王想了想回答道:“还有一些草原游牧部落接着就是汪洋大海谁也不曾见过海的对岸是什么地方。” 花纤盈道:“这么说圣城的西面还有一片十分广阔的土地?” 贡桑法王颔道:“那是自然如果姑娘有兴趣不妨可以前去游历一番。” “哦等我有时间有心情的时候会去的。”花纤盈道:“不过我听说佛祖居住在西方尽头灵山之上刚才蒙法王提点才晓得圣城竟是最接近西天之处。 “可恍然大悟之余又开始糊涂起来─那些维兀、塌坦什么的国家岂不是比圣城更往西离得西天佛祖更近?” 绕了一大圈居然是为了说这个!虽明晓得花纤盈是在强词夺理胡搅一气贡桑法王亦禁不住勃然变色。 邓宣急忙抱拳道歉说:“法王莫要见怪纤盈无知绝无亵渎佛祖的意思。” 花纤盈一百个不服早忘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一边被邓宣拽着离开现场一边叽咕道:“什么嘛凭啥他看不起咱们中土的京城?” 贡桑法王神色不快地低低一哼道:“喇巴次仁无相宫快到了。” 说话间金乘飞舫从无相宫正门前的广场上高高掠过开始减下降。 容若蝶却突然神情异常双手抓紧护栏怔怔俯瞰广场上一座高高伫立的石坛不一言。 那座石坛座落在广场中心分作三层外形酷似一头神龟。顶层中央赫然是座用红石圈起的碧潭景象竟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她再转目观察那四条水渠居然也真的没有一滴潭水流淌干巴巴的暴露在阳光底下。 梦中之地梦始之山这一切冥冥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启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此刻熟悉的景象霍然呈现却已绝非是梦。 蓦然感到金乘一震却是安然着陆了她的思绪也暂时被呼唤回现实。 众人依次下了金乘一名僧侣迎上前来合十深躬道:“贡桑法王一路辛苦了。请将喇巴次仁交给我吧。” 贡桑法王与喇巴次仁打了个招呼将他引荐给这名叫腾格的僧侣随即率人去了。 腾格略带诧异地扫了眼容若蝶等人又向喇巴次仁施礼道:“别哲法王已下圣谕三日后即为您举行开灵大典。这两天便由贫僧陪同您先熟悉一下无相宫和圣城正巧西域各国的红衣法王和王公大臣近日也都云集而来借此机会贫僧会向您一一进行引荐。” 喇巴次仁疑惑道:“是要举行佛事盛典么可不会是专程来看我开灵的吧?” 腾格见喇巴次仁朴实笑答道:“新任纳敦红衣法王的开灵大典确是本教盛事各位法王自然要前来参礼但不关那些王公大臣的什么事。他们来是为明日举行的祈雨法事。” “祈雨法事?”喇巴次仁问道:“圣城很多天没有下雨了么?” 腾格回答道:“自五月以来整个夏天圣城滴水不降查遍史籍也从无此事。为求一方平安风调雨顺一个半月前别哲法王决定亲自主持祈雨大典求佛祖赐降甘霖解救苍生之苦。” 唐纳古喇山已在眼前花纤盈的心情越迫不及待。她小声催促道:“容姐姐咱们是不是该告辞了?这里全是和尚又叽哩咕噜说的一通怪话半点也不好玩。” 容若蝶心忖自己托喇巴次仁盛情入得无相宫却毕竟是外乡之客不宜逗留当下用梵语说道:“喇巴次仁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我们必须告辞了希望今后有机会还能再见。” 喇巴次仁急忙道:“容姑娘你们能等到我的开灵仪式完成后再离开么?这里我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连贡桑法王都走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突然孤身来到一个陌生而肃穆的地方顿时涌起一种对未来的恐惧和寂寞孤独感自然而然将相处数日的容若蝶当作了亲人。 容若蝶望着喇巴次仁恳求的眼神只感万难拒绝不由踌躇起来。 第八章 祈雨 翌日清晨薄雾初开无相宫前的广场上号角震天人头攒动。 九千僧兵神态威武、严肃维持着四周秩序偌大的广场几乎全部爆满足足涌入了二十多万人。 最里一圈是千多名以红衣法王为的高级僧侣一个个神态庄严、身披袈裟盘膝静坐。 僧侣之外则是来自各国的王公大臣有些路远的还可搭乘飞舫近些的就只能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至圣城唯恐错过半天的时间那张扛在两个肩膀之间的吃饭家伙未免会有点不安稳。 再有就是圣城附近的豪门贵族和富贾巨富。这些人平日威风惯了碰上今天这样的盛典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得远远的连高坛的影子都捞不着。 最外头人山人海尽皆是普通庶民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人数最多。 难得的是二十多万人居然始终保持鸦雀无声连低声咳嗽的都没有。这样奇异宏大的场面花纤盈与邓宣亦是生平仅见。 他们随同容若蝶一起留了下来暂住在无相宫外的贵宾馆中。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被人叫起由腾格负责将他们安置在王公大臣堆里连带尚未开灵的喇巴次仁也在此间隔着千余僧侣将高坛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鼓角稍定无相宫中门大开一艘楼船沿河道徐徐驶向高坛。 稍顷船停锚落众人屏息注视只见数十名手转经纶的僧侣簇拥中一名身材修长、头戴七迭金冠的老僧身披白色法袍缓步下船。 尽管周围有那么多僧侣围拥着但所有的目光都只聚焦在他的身上。 白衣老僧气度雍容充满出尘无瑕之姿柔和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去留恋、顾盼。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刚刚高过头顶、象征至高无上权势的金色法杖杖端七◇金环叮当轻响犹如西天佛乐。 他的左手合执胸前五指晶莹如玉正位于脖间垂下的一◇朱红佛珠中心。 一双赤足走在金色的绒毯上不染片尘让人看着他情不自禁升起景仰崇慕之情。 花纤盈可不吃这套向邓宣传音入秘道:“你看那白衣老和尚头顶戴的金冠像不像一◇用冰糖做的小宝塔?那顶上的红珠子是一颗小樱桃。” 邓宣不由得气苦如此肃穆的气氛中也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位大小姐有此奇思妙想。 还好她用的是传音入秘否则不用白衣法王动手周围的王公大臣就能用唾沫把自己和花纤盈淹死。 他暗自叹了口气传音入秘道:“别胡说人家可是西帝别东来堂堂的秘宗至尊!你可千万不要口无遮拦在秘宗的地盘上万一触犯了人家的忌讳咱们想逃命都难。” 花纤盈哪里听得进劝撇撇小嘴道:“放心吧我不过是想瞧个热闹谁有心思和他们作对?别老当我是三岁小孩好不好?” 邓宣心道你比三岁小孩其实也大不了多少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无计可施之下唯有自己多加小心了。 思忖间别哲法王已登上高坛第三层鼓角再次如雷鸣响几乎震破人们的耳膜。 待鼓角齐止一个苍老雄劲的嗓音响亮道:“佛驾到─” 这声音自高坛第二层的一名红衣法王口中传出在场二十多万人个个觉得仿佛他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连最外圈的人都听得清晰异常。 邓宣心下惊异道:“这和尚好深厚的功力!” 他光顾着惊叹人家的修为了得猛然察觉四周无数道目光夹杂着惶恐与愤怒齐齐朝自己这边射来而且方向都是自下而上。 这是怎么回事?邓宣楞了下现自己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无遮无拦直抵高坛敢情所有人都已朝着别哲法王的方向匍匐下跪唯独自己和花纤盈、容若蝶、筝姐几个人傲立原地显眼夺目。 花纤盈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哈真是太壮观了!”越可气的是她还好奇地转回身去好似背后那些王公大臣是在朝她跪拜一般。 喇巴次仁脸色苍白赶紧拽着身边最近的筝姐道:“快跪下快跪下!” 莫说筝姐听不明白他说的西域梵语就算听懂了没有容若蝶的吩咐她也绝不可能下跪。 需知她是灵仆之体除了敬畏东帝释青衍外便只对容若蝶唯命是从。白衣法王又怎么样砍了头也是不跪的。 唯一稍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容若蝶竟也安之若素从容而立。小金蹲在她肩膀上小眼打量四方居然龇牙咧嘴地吱吱恶笑起来。 邓宣见状把心一横暗道:“我说什么也是堂堂的金牛宫一宫之主若是在此五体投地的向西帝下跪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大不了打一场闯出去大丈夫可杀不可辱难道我连容若蝶、花纤盈也不如么?” 想到这里他把腰杆挺得笔直昂然望向高坛。 广场上死寂无声前面的人隐隐猜知后头定是出了状况但没有一个敢回头张望。 别哲法王高踞坛上不动声色对邓宣等人的无礼恍若未见似乎连看一眼都懒得。倒是那位红衣法王目光如炬直射过来沉声喝道:“佛驾到你们为何不跪?” 他已从邓宣等人的穿着装束上看出这些人的来历故此用的是纯正的中土官话。 花纤盈抢先道:“奇了本小姐跪天跪地跪父母凭啥要跪一个和尚?” 话一出口千万道愤怒无比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瞪视而来花纤盈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把一双明眸睁到最圆与那红衣法王对视。 红衣法王怒极喝道:“拿下他们乱杖打死扔下谷底喂天鹰!” 周围一群王公大臣争先恐后起身朝花纤盈等人扑来。哪知花大小姐随手一挥两个脑满肠肥的废物便震飞而去。 这两人自高而落倒没觉着什么可怜的反而是身下那些保持五体投地姿势的人莫名其妙成了普天下最无辜的肉垫子被砸得浑身冷汗却不敢呼痛还得规规矩矩继续五体投地。 喇巴次仁高声叫道:“佛爷开恩他们是从中土来的外乡人并不晓得咱们的规矩!” 不懂规矩就可以乱来了?这算什么理由?那红衣法王并不认得喇巴次仁只当作寻常的小国王子更不愿理睬再次喝令道:“拿下!” 这回上来的是一群气势汹汹的僧兵邓宣见事闹大了当下低声招呼道:“容小姐纤盈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说罢双手“喀喇喀喇”两记金石脆响将一柄三截金枪稳稳接上全身释放出强劲气势。 他得蒙金裂寒仙逝前以毕生功力相授近两年又在金褐四雁的倾力指点下苦修金典梵章一身修为远非昔日吴下阿蒙否则也不会贸然独自陪同花纤盈西来圣城。 容若蝶朝邓宣浅浅一笑道:“不打紧先让我和别哲法王说几句。” 邓宣一楞暗自焦灼道:“说几句?在西帝的地盘上砸人家的场子难道可以轻描淡写说几句话就打了?” 但他晓得容若蝶睿智若海说不定此举另有深意故而手提金枪虎视众僧兵却不再催动。 好在他们四周趴满了王公贵族那些僧兵冲上来时多少有些顾忌毕竟那些脂肪过厚的腰杆或者屁股也不是踩完就算的因此脚步不得不加倍小心放缓许多。 容若蝶抬头悠然问道:“别哲法王请问你此次亲自主持祈雨大典是想求得天上之水还是地下甘霖?” 这句话她故意用中土官话问出在场二十多万人能听懂的不过千余而真正能领会其中深意的只有一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便是傲然伫立在高坛之上的秘宗白衣法王别哲。 容若蝶娓娓道来的轻声细语如同一个惊雷轰然震启别哲半合半开的双眼两束空渺出尘的目光似挣脱了时空的禁锢射落在容若蝶淡雅若仙的秀颜上。 深深一眼之后别哲法王缓缓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那些僧兵已冲到近前好在率队之人并非笨蛋急忙抬手阻止部下难只将容若蝶他们围在当中静观其变。 容若蝶悠然吟道:“佛从西天来我往东方去。别哲法王大智大慧晚辈难及万一岂敢妄言见教二字?” 别哲法王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缕奇异笑容道:“然则姑娘西来又为何故?” 他早年曾以“别东来”为号游历中土名川大山创下了西帝的盛名。 一般人们只道此名取自于“紫气东来”之意却极少有人晓得其实他这“东来”二字中的真正内蕴。如今容若蝶一语道破天机不由令别哲惊异之余又大生激赏之意。 容若蝶恬静浅笑缓步走向高坛徐徐说道:“请教法王哪里是西?” 花纤盈听着容若蝶的禅机一头雾水地望着邓宣低声问道:“容姐姐在干嘛?” 邓宣摇摇头道:“咱们跟上去别让容姑娘一个人落单。” 这么一个连五、六岁小孩也能回答的问题别哲法王竟沉思良久直到容若蝶已穿出僧兵的包围才回答道:“我朝东去背后是西。” 容若蝶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二十万人的广场上只有她与别哲法王的存在。 两人的目光奇妙地交织风静到了极点。 她从容不迫地紧接问道:“法王回身而行西又在何方?” 别哲法王淡然而笑回答道:“仍在我背后。” 容若蝶迈步登坛无视两旁诸多僧侣的咄咄眼神又问道:“”我“在哪里?” 别哲法王久久不语待到容若蝶独自踏上第三层高坛才悠然笑道:“不正在姑娘面前么?” 容若蝶嫣然一笑向别哲法王欠身一礼道:“无你无我无东亦无西;无众生则无法王无法王却还有别哲。晚辈当向别哲一拜。” 别哲法王怀抱金杖双手合十肃容道:“多谢姑娘指点这法王别哲不跪也罢。”说着他与容若蝶相视而笑抬手示意万民平身。 至此邓宣等人这才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容若蝶寥寥数语即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天大的危机却未曾料到真正的更大的危机尚未揭幕。 容若蝶转过头看到了身侧的那一潭秋水。 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潭水幻动着五颜六色的流光异彩与四条水渠泾渭分明绝不越雷池半步。 她的心跳猛然不由自主地加因着上苍的指引、因着那怪异的梦她终于来到这潭前。是否自己该向梦境中所展现的情景那样将手伸入清冽的潭水里? 别哲法王默默注视她眼神平静而有些高深莫测;邓宣、花纤盈、筝姐乃至小金也在底下一层的高坛上翘以望眼里都有迷茫;台下喇巴次仁在看着她数千僧侣在看着她成千上万的人都在看着她。 她最后眺望了一眼远方静默千万年的皑皑唐纳古喇山纤手慢慢地触向水面。 “哗─” 她依稀听到涟漪绽开的轻响蓦然有一股洪潮般的力量从水下升起破体而入涌进她的脑海。 轰然一声她的意识刹那像地震了的海剧烈地晃动咆哮被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席卷起无数的惊涛骇浪。 她的眼前竟幻化出数不胜数的奇妙场景看见了传说中仙境里的楼宇琼台看到了一个奇异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看到了大地干涸雪峰静伫的圣域草原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然而这些画面实在太快就像从指尖透入的那股潮水浮光掠影中起了又沉注入她的心头又迅沉淀尘封不知所踪。 潭水幽静如初没有一丝的异样外人更觉察不到容若蝶此时此刻脑海中的汹涌暗流。 只瞧见她的袖口中爬出了一只玲珑可人的小乌龟慢悠悠懒洋洋地游入潭中。 水汩汩流动了起来滴淌进干涸的水渠又没入坛底的水池。广场上突然响起不可抑制的骚动所有人纷纷抬头仰望天空。 那天上那刚才还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天上竟霍然凭空涌动起团团墨黑乌云。 “喀喇喇”雷声夹杂着闪电在天幕中驰骋呐喊天色瞬即黯淡无光恰如黑夜提前降临。 狂风骤起刮得人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别哲法王深邃的眼眸里陡地亮起复杂莫名的光芒深深注视着容若蝶和她那纤秀白晰的手指。 容若蝶却已全然没有了意识她仿似在一个又一个奇异的梦境中漫游像一个匆匆的过客还未看清眼前的景物却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向新的风景。 水潭深处徐徐焕出神奇的异彩像一束束缤纷的光柱不停转动着将容若蝶的娇躯笼罩。 玲珑龟遨游在水中猛然抬起头朝着苍茫天宇不可思议地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吼。 “轰隆隆─” 倾盆大雨应声而落豆大的雨珠砸在人们的头上、衣服上。 二十多万人没有命令更没有任何人在指挥激动而虔诚地再次匍匐拜倒叩拜这千古神迹叩拜这场突如其来而又众望所归的滂沱豪雨。 四野晦暗风啸雨狂但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在那座高高耸立的法坛上有位紫衣少女如仙子般屹立在绚光缭绕中。她触摸圣泉的手带来了雨。 恍惚里她看见自己已站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云渊前身后有人在呼唤。她回过头看见了那个男子。巨大的悲哀与凄楚还有那一抹刻骨铭心的温情油然而生。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听到他在问。 她的樱唇泛起一缕淡淡的哀怨微笑轻轻地问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那个男子怔了怔又道:“你能不能往里走些?” 她摇摇头微笑道:“来生若能再见记得告诉我你是谁……”然后她回过头沉静地纵身一跃向着云渊深处坠落坠落…… 于是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周围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是黑暗仿佛不会有尽头。 “小姐小姐─”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容若蝶朦朦胧胧听到有声音在焦灼地呼喊吃力地徐徐睁开眼一蓬淡淡的金色光晕炫目令她好半天才逐渐看清筝姐的脸。 金色的光晕是从她头顶帘帐中央悬挂的一片金色佛牌内散出佛牌的正面是一尊菩萨的画像背面则是秘宗的六字真言。 屋子里没有风佛牌却用保持不变的匀悠悠转动把光晕洒落四周。 头好疼她无力地抬起手按在额头上回想昏迷前的情形却只记得她最后是在潭中看见了一面五光十色的绮丽镜光然后便坠入一个可怕的梦境。 梦里她坠入黑洞洞的云渊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梦始之山唐纳古喇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实现了她两年来屡屡梦见的幻景却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梦新的谜。只是后来的梦中云渊之后还站立着一个男子! 容若蝶慵懒疲惫的心弦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手指缓缓下滑握住她胸前的那枚玉玦喃喃低语道:“为什么?” 是的这只是一个梦。可前一个梦已然成为现实那新的这个噩梦呢?会否在某个不可知的未来她真的会站在云渊之旁向着渊底纵身跃下? 她的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缕莫名的寒意似乎头顶佛牌照射出的柔和金芒也不能给予她丝毫的暖意面色也显得更加的苍白可怕。 过了许久容若蝶才听到筝姐一次次在焦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别哲法王来。” 容若蝶软弱疲倦地摇摇头轻轻阻止道:“不必了筝姐。我睡了有多久?” 筝姐见她的神色渐渐恢复常态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些许回答道:“你昏倒在高坛上被别哲法王接入无相宫休养已经有两天了。今早喇巴次仁已举行过开灵仪式可惜小姐未能见着。” “两天啊?”容若蝶轻吐一口芳息道:“还好不算太久。” 是的的确不算太久。比起她以往动辄昏迷十数日的遭遇两天已是短的了。然而只有她知道同样的昏迷之间却隐藏着天差地远的不同。 筝姐安慰道:“没事就好再休息几日等身子好了我们便离开这里吧。花小姐和邓宫主这两日也住进了无相宫里他们担心着小姐的病情所以将寻找水母石莲的行程一延再延。” 正说着这两人就听花纤盈在门外问道:“筝姐容姐姐醒了没有?” 声比人先到是花纤盈的一贯作风。或许她还不知道自己最让熟悉她的人喜爱的地方就在于她那充满青春亮丽的嗓音总会带给人生命的活力。 容若蝶不禁淡淡一笑心底的寒意也逐渐地减弱退去。她招呼道:“两位快进来吧。” 她猜的没错花纤盈身边果然时时刻刻都跟着邓宣。有时候容若蝶甚至觉得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能够成立。 花纤盈兴高采烈地走入屋内说道:“太好了!容姐姐这下咱们可以一块儿前往唐纳古喇深山里找寻水母石莲了你说好不好?” 邓宣微笑道:“容姑娘有所不知你昏睡的这两天里咱们的花大小姐也没闲着。她整日缠着无相宫里几位精通中土官话的僧侣查找水母石莲的线索把人家逼得一见她就躲简直就像见着了母老虎。” 花纤盈呸道:“你才是母老虎呢!” 邓宣笑笑回答道:“对不起就算我是老虎也只能是公的那头。” 容若蝶不觉樱唇边逸出笑意脱口而出打趣道:“那两位岂不是刚好般配?” 花纤盈脸一红立刻娇哼道:“才不要呢!哥们儿就是哥们儿对不对邓宣?” 邓宣大力一拍花纤盈的肩点头道:“不错咱们是最铁的哥们儿。” 容若蝶含笑不语筝姐搬过两张金锦蒲团请了他们落坐。 门开处别哲法王率着两位身着灰褐色袈裟的老僧走了进来。他满面慈和望着容若蝶道:“容小姐醒了我也可放下心来。 你是圣城的救星万万不可再出意外。“ 花纤盈与邓宣的屁股还没坐稳当又得站起来相迎。 花纤盈偷眼打量别哲法王身后的那两名灰袍老僧他们既没有佩戴法冠身上袈裟的质地更是连无相宫普通的僧侣都不如枯黄削瘦的老脸就像两具干尸般地晦涩。 容若蝶由筝姐搀扶着坐起谢道:“别哲法王过奖晚辈愧不敢当。” 别哲法王微笑道:“容小姐何必自谦?而今你的神迹已随风传送到西域四方圣城子民更是将你当作万家生佛一般的供奉祭拜。每日在无相宫外广场上为小姐燃香转经祈福的人络绎不绝连我这个做了那么多年的白衣法王都觉得羡慕。” 容若蝶道:“法王说笑了晚辈不过适逢其会岂敢贪天之功?” 别哲法王摇了摇头道:“适逢其会?莫如说容小姐乃是有缘之人。只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又如何知道那日祈雨大典所求并非天上之水?” 第九章 借魂 “一个梦。” 容若蝶对视着别哲法王徐徐回答道:“两年前我曾身遭巨大变故丧失了以前所有的记忆。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奇异的梦境。梦中的景象与两天前法王主持祈雨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第一次在人前说出了这个神秘的梦境心中充满期冀与紧张。这位执掌秘宗佛教的白衣法王曾经以东来为名横扫中土的睿智老僧能否替自己揭开心锁呢? 别哲法王与身后的两名老僧默默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神盘膝坐下。 容若蝶的解释在常人看来简直荒谬绝伦可他们却没有半点讥诮的表情。相反别哲法王的面容变得肃穆凝重问道:“所以容小姐才会依照梦境的指示登上高坛将手伸入潭水中释出祈雨神龟?” “是。”说到玲珑龟容若蝶才觉那小东西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的袖口里似正在酣然大睡。 她莞尔微笑继续说道:“晚辈深知高坛乃贵教无上禁地寻常人根本难以接近。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法王见谅。” 别哲法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略显憔悴委顿的娇颜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 花纤盈困惑道:“你们两位又在打什么哑谜?容姐姐的梦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哲法王道:“难怪纤盈小姐不明白此事涉及秘宗千古之谜说来话长。不如请两位秘师替诸位解说一二或可令大家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容若蝶一惊原来只在秘宗传说中出现的“秘师”竟真有其人而且现在就站在别哲法王的身后与自己共处一室。 所谓“秘师”其实便是法王之师。在秘宗佛教里他们是一种充满传奇与诡异的存在。他们从不在众人之前露面甚至在秘宗的典籍里都查不到他们的任何资料。 他们脱了寻常意义上的肉体生灭千百年间魂魄时常像沉睡了一般进入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寂灭秘境。不论多久他们的肉体也不会腐化甚而不会增加苍老便如假死之人即使天塌地陷也难以惊动分毫。 然而他们对其间尘世中的沧海桑田竟又是了若指掌更能将过去种种信手拈来从头说起。 只有历代白衣法王掌握着这项特殊的心灵沟通之法能将他们从寂灭秘境中唤醒。当他们睁开眼时却又如同常人一样有了心跳又开始衰老直到再进入下一次寂灭之期。 这样的人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且绝难用常理去解释就如同容若蝶所遭遇的梦境一样乎自然。 左的无断秘师微微颔苍老低哑的声音道:“莫说诸位是来自遥远的东方纵是无相宫的僧侣亦极少听说过这段秘辛。 “千年之前圣域之水悉数来自唐纳古喇的冰川融水浇灌着方圆千里的沃野之地但突有一日冰川不再溶化河水由此断流。数月之后河床干枯湖泊见底人与牲畜皆面临生死劫难。” 花纤盈讶异道:“奇怪了难道是天气异常冰川封冻么?可夏天时也该溶化啊。” 右的无灭秘师道:“整个夏日滴水不融烈日炎炎草原干枯唐纳古喇的冰川却坚凝如故。直到夏去秋来当所有牧民迫不得已向四方迁徙后的某日从遥远的东方来了位美丽少女。 “她在圣域附近游历十余日终于选定一处用手中神器从干涸坚硬的大地上打出一道流光异彩的圣泉。那神器亦随之化作一头巨大的石龟匍匐在圣泉泉眼上方四肢探出陷入地中划出四条纵横交错的河流正可连接上圣域周围最主要的几大水系。” 邓宣禁不住惊咦道:“大师那石龟可就是无相宫的高坛?” 无灭秘师道:“不错!后来有人直接从坛上修下四条引水渠又用红石将泉水围住才有了今日之象。说来也怪区区的一柱泉水日后居然成为哺育圣域大小三百六十余条溪流三千多座湖泊的唯一泉源。此后离乡背井的牧民又纷纷回迁繁盛之景尤胜往昔。” 花纤盈关心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她迫不及待追问道:“后来那位少女呢?” “不知道没有人晓得她最后去了哪里。”无断秘师回答道:“但在她消失之前曾与秘宗的第七代白衣法王巴仁次圣有过三日夜的秘密会晤。 “在她离去后巴仁次圣法王便在神龟高坛前破土兴建起无相宫随后历经几代经营便有了圣城、圣域。而秘宗佛教真正的兴起也是由那时开始。” 容若蝶道:“两位秘师对这段秘辛如数家珍莫非也是亲历之人?” 无灭秘师颔道:“当日陪同巴仁次圣法王前去拜会那位少女的就是我们两个。可惜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们一无所知。 许多秘密还是从后来巴仁次圣法王所着的《末世书》里得来。“ 花纤盈笑道:“那位神秘少女劈地开泉令圣域重得生机怎也该编撰个《创世书》才对为何要弄个《末世书》?这名字晦气。” 无断秘师顾左右而言他道:“如是有匆匆千年直到五个月前圣泉突然断流。别哲法王察觉情形不对便请出了我们两人商议对策。我们醒转后立刻查阅那卷《末世书》才惊骇的现断流的日期与象征巴仁次圣法王在千年之前早有预示。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依照《末世书》中所说由别哲法王于两日前亲自主持祈雨大典。但其后生的事情竟又验证了《末世书》中的一句原话。” 容若蝶心弦绷紧缓缓问道:“原文是如何记载的?” 无灭秘师别具深意地望了容若蝶一眼低头道:“神女言道:”千年后我当再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述说下去因为再后面还有一句话赫然就是:“你的后人必当杀我!” 但这已足够了容若蝶的呼吸沉重而压抑手指深深陷入软被内。屋里许久没有动静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整个故事离奇得近乎荒诞却由秘宗的两大秘师亲口说出除更增一层诡秘色彩外又令人不得不信。每个人都在回味着那句末世预言:“千年后我当再来!” 花纤盈迷惘地呆呆看着容若蝶呐呐道:“容姐姐?” 容若蝶低声道:“筝姐将窗户全部打开我有些感觉透不过气来。” 筝姐赶紧转身开窗午后的风拂入屋内却没了清新感觉变得滞涩。 容若蝶眺望窗外意外地竟能瞧见唐纳古喇的洁白雪峰。梦始之山冥冥中将她召唤归来其后等待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昏迷前的幻景她依稀看见自己行走在烈日炎炎的唐纳古喇山麓中寻找着那股圣泉的所在。极快的一记恍惚雪峰消隐黑渊重现她又再次站到崖边听到身后那声呼唤。 容若蝶立即下意识地摇摇头强行中断了自己的思绪身上衣衫尽湿。 筝姐见容若蝶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呼吸急促仿佛随时又会昏厥赶忙伸手搀扶她靠在枕上道:“小姐你是不是累了?赶紧闭上眼歇息会儿吧。” 她心里苦笑了一声此时此刻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合上眼睛。唯恐那梦魇般的情景如幽灵再次纠缠上来直至令她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问道:“两位大师不知《末世书》中对祈雨后的事情如何描述?” “没有了。”这也许是无灭秘师生平撒的第一个谎他垂下眼皮接着说道:“容小姐不妨在此多休养几日。秘宗的医书虽与中土截然不同却也有其独到之处。” “多谢大师关怀。”容若蝶说道:“不过我打算明日就离开圣城。” 不知何为她的芳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希望用最快的度找到幻境中的那个男子。她有种难以言喻的预感─他也一定梦见过相同的情景。 别哲法王劝阻道:“不必着急。此去中土万里迢迢风霜如刀以容小姐病弱之躯如何能成行?还是静心休养待病体康复后再说不迟。” 花纤盈也劝道:“是啊容姐姐。你多住几天吧等我和邓宣找着水母石莲咱们大伙儿再一起回返路上也有个照应。” 容若蝶去意已决固执地摇头道:“法王好意晚辈心领。可惜若蝶归心似箭片刻也不愿耽搁只好辜负所望了。” 别哲法王回过头望向无灭、无断秘师似乎在等待他们决断什么。 这两位经历千年岁月的神奇老僧竟似遇上生平最艰难的抉择沉吟良久无灭秘师才沉声说道:“容小姐你恐怕是回不去的了。” “为什么?”花纤盈惊讶地叫道。 容若蝶心一沉隐隐揣测到一种不祥的可能。她平静问道:“大师请您告诉晚辈实情《末世书》中究竟有没有祈雨后的记载?” 无灭秘师静默半晌终于徐徐回答道:“巴仁次圣法王在《末世书》的最后一页的确记载了有关圣城末日的预言这也是《末世书》一名的由来。依照巴仁次圣法王书中所说当圣泉出现干涸大地数月不雨便是天地浩劫将至的前兆。” 无断秘师苦笑道:“你们中土最近不也在流行类似的传说么?可见巴仁次圣法王的记载并非无稽之谈也许这也是那位神女对他所作的提示之一。况且《末世书》中所有的预言至今几乎无一错漏不由得我们不信。” 邓宣沉声问道:“那和容小姐能否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无灭秘师道:“巴仁次圣法王兴建无相宫的同时曾暗中在唐纳古喇雪峰之巅筑造了一座倒悬于地下的七级浮屠被称作”镇魔塔“。千年以来它始终沉睡封闭于冰雪之巅为的就是能在浩劫来临之际拯救圣域。” 无断秘师接着道:“但仅有一座镇魔塔是不够的实上它只是起到掩体一般的效用。想要抵御异日来袭的冥海泉涌还必须向容小姐借一样东西。” 无灭秘师缓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必须借容小姐的魂魄一用。” “开玩笑!”花纤盈跳将起来叫道:“你们也太过分了罢!” 别哲法王叹息道:“我们也晓得这么做很过分尤其容小姐刚刚解了圣域断水之围只是情非得已。若不如此大难来临之日圣域千万苍生将无一幸免沃野雪山也会变成一片死亡之海。” 作为当事人容若蝶显得出奇地平静。她默默无语地沉思须臾道:“请问大师倘若若蝶献出魂魄又到底可保全多少地方不受冥海吞噬?” 筝姐急了将容若蝶挡在身后道:“小姐莫信他们的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一个人的魂魄可以抵御冥海吞噬!如果可以就拿我的去好啦你们放小姐离开。” 无灭秘师摇头道:“这样的大事我等岂敢妄言?实不相瞒若镇魔塔得容小姐魂魄炼化至少应可守护住圣城方圆三千里安然无恙。再远的地方便需凭借天数。” 容若蝶道:“如此说来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土苍生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幸免了?” 无断秘师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颔回答道:“是。” 容若蝶沉静道:“诸位能否宽容我半月。晚辈需要回返中土找寻一个人也许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 邓宣道:“容小姐你真信了他们的鬼话?” 容若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无灭秘师沉吟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枯干的脸上露出歉疚之色道:“对不起我们恐怕不能答应容小姐的请求。在你昏睡期间我们已查出小姐的身分来历也知道你与中土冥教教主林熠的关系非同一般。倘若小姐离开后再不归来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筝姐冷哼道:“你们既然清楚小姐与圣教林教主之间的关系还敢扣押小姐?” 一直在旁静听的别哲法王垂合十歉意而坚决地道:“对不起为了保全圣域苍生佛门命脉也只好如此。” 邓宣道:“你们就不怕天下人得知之后会耻笑诸位恩将仇报、厚颜无耻?” 别哲法王道:“这个秘密当然必须守护甚至除了今日在场之人也再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获悉。等到浩劫退去我等自当将真相公布天下然后隐退镇魔塔终生为容小姐护灵守墓以作赎罪。” “狗屁!”花纤盈叫道:“容姐姐咱们这就走看哪个秃驴敢拦?” 别哲法王摇摇头道:“容小姐是万万走不得的。邓宫主与花小姐若想离去也需多耽搁一阵子。待镇魔塔炼成之后我将命人以八鹰金乘恭送两位回返。” 花纤盈怒道:“呸老秃驴八只鸟拖个鸟车就不得了么?谁稀罕!咱们今日非走不可!” 无断秘师低声道:“得罪了!”右手在胸前屈指一弹激射出一朵莲花般的红色光流如真似幻罩向花纤盈。 花纤盈只感到眼前一阵眼花撩乱尚未来得及分辨清楚哪一道光流是实攻哪一道又是虚招胸前一麻已中指昏倒。 邓宣“喀喇喇”接起金枪怒喝道:“图穷匕现一帮无耻的老秃驴!”枪如金虹催动十成的真力刺向无断秘师的咽喉。 无断秘师低赞一声“枪法不错”身躯释放出一蓬红光陡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蒲团被枪风“嗤嗤”割裂挥洒半空。 邓宣正要回枪自保舒展灵觉找寻无断秘师的踪迹忽听容若蝶道:“邓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收枪吧。我们这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邓宣一楞眼角余光瞥向容若蝶隐约觉得她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什么暗示。他灵机一动撤枪凝身叹道:“罢了!”背后一麻已为无断秘师点中要害也昏了过去。 邓宣醒来时现自己躺在一间静室中身上的物事完好无损连三截金枪都好端端地倚靠在墙角边。花纤盈兀自昏迷不醒软倒在一旁邓宣也没去打扰先凝神施展内视之术将体内状况探察了一番不由苦笑。 原来他的周身经脉已被对方用秘宗特异手段禁制住丹田内的真气宛如铅块重重地沉淀凝固任凭意念催动丝毫不见反应。也难怪别哲法王那么放心连武器也不必收缴却不担心两人醒来后突围逃走。 他起身走到门口见屋外是一座清幽静僻的院落由两个僧侣监管守护。打量了一下天色应已是下半夜万籁俱寂虫语呢哝时。 他叹了口气回身坐下身旁的花纤盈娇躯动了动缓缓睁开大眼迷茫地环顾四周。 邓宣朝她笑笑低声道:“纤盈你体内的真气还能催动起来么?” 花纤盈听见身边有邓宣的声音似乎清醒过来挣扎坐起身道:“动不了!可恶的秃驴竟把咱们关在这里!本小姐要找他们论理去!” 邓宣摇头道:“算了吧没用的。” 花纤盈道:“那怎么办?唉也不晓得他们把容姐姐怎样了?” 邓宣道:“我们得赶紧想个主意逃走将这里生的事情尽快通知林教主。只有他才有办法将容小姐从秘宗的手里要回来。” 花纤盈道:“不错别哲法王关住咱们就是害怕走漏风声让林大哥知道。” 邓宣道:“可惜咱们全身经脉受制光门外的两个僧人就打不过又怎样才能逃出无相宫回返中土报讯?” 花纤盈顿觉气馁嘟囔道:“有想法没办法说一堆都是白说。” 邓宣垂想了一想道:“我们身上的禁制虽然有点特别但《金典焚章》中有一种名叫”激穴通经“的绝学或可解开。 只是无灭大师的修为太深厚所以需要有一位高手从旁襄助才有可能成功。“ 花纤盈苦着脸道:“咱们被关在无相宫这个黑乎乎的屋子里无人知晓哪会有什么高手襄助?” 邓宣沉思道:“等一等吧兴许老天有眼天降神兵搭救你我呢?” 花纤盈只当邓宣说过白话又讲鬼话一声不吭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度越走越快。 邓宣被她转到头晕只得假装迷惑道:“纤盈你在修炼青木宫的什么身法绝技?” 连问三遍才见花纤盈不耐烦的摆手道:“别打扰本小姐没见我正在思考么?” 邓宣哑然失笑正要说话突然头顶的琉璃瓦无声无息地被人挪开一块有道小巧的身影迅捷无比地飘落屋中正是小金。 花纤盈刚巧回身甫见之下大喜过望差点冲过去抱住小金欢呼。想起门外头还有两名监护僧人赶紧捂住嘴巴冲过去一把抱起小金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原来邓宣等人被拘押时小金并不在。待它在外头玩耍够了想回头再找容若蝶时却现那间精舍已被封闭。 它性情通灵觉不妙也不妄动在树杈上耐心蹲到夜黑才偷偷上房窜瓦潜进来专往守卫最多、最严密的地方摸去果然在一间精舍里现了容若蝶。 容若蝶也正在等它却并非是指望小金能够将自己救出樊笼而是请它前往解救邓宣与花纤盈。 小金借着夜色独来独往或许还算方便可若想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的容若蝶突出重围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反倒是救出花纤盈与邓宣的把握大了许多。更何况别哲法王要的是容若蝶。 小金也真是了不起曲折莫测的无相宫居然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寻摸当真又找到囚禁邓宣与花纤盈的静室。 当下它依照邓宣的指点解开他身上的禁制但也足足耗费了个多时辰。待邓宣动手解除掉花纤盈的经脉禁制屋外已然晨曦微露。 花纤盈焦急道:“哎呀天快亮了!” 邓宣微一沉吟显示出近乎是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沉着道:“西域素称”日光之地“黑夜短暂虽对咱们出逃不利可时间拖不得说不得要赌上一回运气了!” 他走到门口扬声急唤道:“纤盈纤盈你怎么了?快来人啊!”那语气要多急有多急更用双手砰砰地锤击门背。 花纤盈心领神会立刻闪身到隐蔽处门一开两名僧人见里头空空荡荡不见花纤盈的踪影不禁楞迈步冲进来转向邓宣问道:“姑娘在哪里?” 邓宣低笑道:“在你背后!”出手如风“啵啵啵”三指点中一名僧人胸口。另一名僧人还来不及转身已被花纤盈用燃木神爪功震昏了过去。 邓宣关门俯身干净俐落地将二僧身上的袈裟、法冠尽数褪下催促道:“快换上!” 花纤盈笑道:“看不出还真有你的邓宣。” 邓宣似是不以为意暗地里也不由心喜道:“你今天才现?我要真是草包凭什么统领金牛宫?” 花纤盈心情大好娇笑道:“好啦我承认本小姐才是草包邓宫主该满意了吧?” 两人低语说笑间已迅换好装束。邓宣将小金藏到宽大的袈裟里与花纤盈一前一后走出院落。 一路辨认方位摸索出路居然没有引来怀疑。 此刻天光微曦晨星未退除了守夜与早起打扫的僧人无相宫内似乎一切风平浪静两人也并未受到任何的盘问。 然而毕竟无相宫廊道交错殿堂杂陈里面的通道重重迭迭两人为隐藏形迹又不敢御风飞行走了半天还在不得要领乱兜圈子终于躲不过一场麻烦。 第十章 逃亡 在两面高大宫墙形成的通道里两人正低头快步行走冷不防遇上三个正在扫地的年轻僧人。 其中一个抬头朝他们笑着用梵语问候道:“两位师兄早。” 两人头皮麻却又不能置之不理邓宣急中生智照例低头合十向他们施了个佛礼便匆匆带着花纤盈擦身而过。 那僧侣见他们去的方向不觉惊异问道:“两位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原来远处通道的尽头只有一座晒经塔却只供红衣法王等少数高级僧侣翻阅参悟佛理之用。而邓宣与花纤盈头戴的法冠不过三迭连入塔清扫的资格都不够。 那僧侣见两人垂不答反而加快脚步急行而去不由生出疑心。手持扫帚身形一晃拦在邓宣与花纤盈身前再问道:“两位师兄要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出去!尽管邓宣听不懂、说不出但看得出对方神情中明显的戒备心中暗暗叫苦不已。这几名普通僧人虽未必能拦阻他和花纤盈可两人也没把握在一瞬之间尽数击倒。只要让一个人出声示警两人的行踪便立即暴露。 忽听对面有人道:“要你们来接我怎么来得这么晚?”喇巴次仁迎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僧人。 那扫地僧人见是新近开灵的准红衣法王驾到赶忙躬身施礼。 喇巴次仁道:“好了他们两个都是哑巴是我要来随身伺候的。”说着用中土官话朝邓宣、花纤盈吩咐道:“还不跟我走!” 花纤盈和邓宣都傻傻地怔这是喇巴次仁么如此流利的中土话又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学来的?更奇怪的是他的神态气质仿佛在一日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他们也不及细想默默随着喇巴次仁回返精舍。 关上门花纤盈迫不及待道:“喇巴次仁原来你会说中土话却一直装得那么像!” 喇巴次仁摇头道:“不对我没有装这些中土话是我昨天才学会的。其实更准确地说不是学。而是开灵后脑海里忽然有了班德法王前世的所有记忆这其中不光包括他的学识和阅历肚脐眼下还有一团很热的东西在转来转去也由不得我管。 “别哲法王说那是来自班德法王的佛门真气只是我现在还不会用它。” 邓宣与花纤盈听得目瞪口呆半晌邓宣才叹道:“灵童转世之说原来真有其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西域秘宗确有诸多独特之处!” 喇巴次仁问道:“邓大哥盈姑娘你们两位为何要假扮僧人前往晒经塔?” 邓宣略略迟疑了一下横下心来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喇巴次仁。喇巴次仁静静听完低头沉思。 花纤盈道:“喇巴次仁你不会出卖我们向别哲法王通风报讯吧?” 邓宣慢慢移动到喇巴次仁身旁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运气于掌只要喇巴次仁稍有异动便立刻将其制服扣为人质迫其带两人出宫。 喇巴次仁仿似对邓宣的举动毫无察觉沉声道:“两位稍待片刻我准备车驾送你们出城。” 花纤盈迟疑道:“你帮助了我们万一被现可就做不成红衣法王了更可能连小命也难保你想清楚了吗?” 喇巴次仁微笑道:“如果没有盈姑娘你们的救助我们全家早已死在一个龌龊的小人手里喇巴次仁还有何红衣法王可做? 我们纳敦人最重朋友信义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恩人的好处。 “放心我的车驾他们没有必然的把握还不敢细查一定可以送走两位。” 邓宣松弛右掌苦笑道:“要是别哲法王也能像你就好了。” 喇巴次仁道:“别哲法王也是身不由己请两位见谅。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在解救容小姐的时候尽量不要妄动兵戈否则我喇巴次仁便成了秘宗与圣城的千古罪人。” 当下两人由喇巴次仁护送出城沿途关卡有惊无险。 依依惜别后花纤盈听从邓宣的主张摆脱秘宗追捕、反其道而行之两人转向圣城西面的唐纳古喇主峰雅珑山深处欲凭借复杂多变的地貌远远绕行过圣域再取道东归。 如此两人小心翼翼沿着雅珑山朝西南方向御风飞行果然背后不见有人追赶。四周冰川起伏风如狮吼同样是鸟兽无踪。 按照喇巴次仁赠送的圣域地形图中午时分两人终于赶到一处山谷口。 邓宣停下身形长吁一口气道:“好啦这便该是布桑山口。穿过它我们就不需翻越雅珑山脊直接到达西麓届时若出了圣域的势力范围应该会安全许多。” 花纤盈小脸冻得通红靠着青木魔罡护体尚不碍事笑盈盈道:“这里到处白茫茫一片教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好有你带路。” 话音刚落小金突然跳上花纤盈肩头冲着谷口出低低嘶吼眼中放射凶光。 邓宣微凛反手握住背后囊中负着的枪杆低声道:“坏了!” 只听山谷内有一人缓缓说道:“两位来得不算慢幸好我还是能抢先半步。” 那日在高坛上所见的红衣法王手握金杖抬步走出一双草鞋踏在坚硬的冰面上毫无声息倏忽已至面前。 在他身后兀自有四名头戴四迭冠的护法僧人略带气喘跟随而出想来是一阵拼命赶路也耗损了他们不少的真气。 邓宣心头一沉外松内紧微笑道:“木扎力法王您的动作好快啊。” 木扎力法王摇道:“我不过是熟悉唐纳古喇的路径抄了捷径而已。若不是两位顾忌暴露踪迹不敢全力御剑飞行又何至于在此地被我截个正着?” 花纤盈沮丧道:“早晓得会这样还不如依我的意思直接往东走呢。” 木扎力法王道:“圣域千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论两位往哪里走都是一样的结果。别哲法王早有神算命我封住此处山口想逃出圣域实乃痴心妄想。” 邓宣喀喇喇接起三截金枪一抖枪头红缨沉声鼓气道:“木扎力法王请!” 木扎力法王漠然道:“邓宫主错了我来只为敦请两位贵宾回返无相宫暂住十数日别无其他意思。” 花纤盈睁圆双目道:“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有把人敲晕关在屋里不准出户的待客之道么?你们无相宫开的是黑店?” 邓宣侧近花纤盈传音入秘道:“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我和小金负责掩护战事一起你立即掉头往南逃走径直翻过雅珑山设法找林教主报讯!” 花纤盈想也不想便翻邓宣一个大白眼道:“绝不独自逃跑算什么东西你若是要我跟你同生共死、共御强敌本小姐乐意!” 邓宣见木扎力法王已取出一个青色圆筒料是传讯所用的烟花心中一急低喝道:“听话快走!”左手一挥祭出一蓬漫天神砂射向木扎力法王右手挺枪合身扑袭。 孰知花纤盈远比他料想的更加倔强怒哼道:“偏不!”掣出奼紫青烟剑掠身出手。 “砰!” 一团耀眼的青色烟火在高空绽开木扎力法王左袖飞卷轻而易举收去漫天神砂再是一振反攻向邓、花二人。 邓宣横身挡住花纤盈金枪飞舞成云崩落漫天神砂焦灼叫道:“再晚就走不成了他们的援兵随时都会赶来!” 花纤盈侧身从邓宣背后闪出咬牙道:“要么你先走?”一式青木宫的凌厉剑法直挑木扎力法王咽喉。 木扎力法王满不在乎探出两指轻轻一夹牢牢捏住剑刃低喝一声道:“断!” 花纤盈娇哼道:“做梦!”催动青木魔罡注入剑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木扎力法王“嘿”了声抖手松开奼紫青烟剑纵身飞退三丈。他的双指蒙上一层毒气已中了食心青丝盏但他修为好生深厚指尖红光一闪毒气顷刻无影无踪。 邓宣乘机金枪横扫施展出“宾服七枪”的绝妙招式攻向四名护法僧。 小金已明其意悬浮半空手弹金毛化作一道道雄浑骠悍的光束激射向木扎力法王教他无暇回手支援。花纤盈被木扎力法王的指力震得胸口闷顾不上喘息调气又挥剑攻上与小金联手死死缠住了对方。 饶是如此邓宣一人对上四名护法僧仍感颇为吃力。他极力催动真元枪势若长江大河奔流不息压得对方难以还手可心知肚明这样绝非长久之计。 一旦真元损耗过多宾服七枪立时会威力大减到时候就不是自己解决四个护法僧而是如何想方设法来保命的问题。 绝境之中他索性放手一搏又一式“荡枪式”迫开四名护法僧侣左臂疾抬心凝灵台射出一轮爆蜂弩尽数打向最左侧的那名法僧。 也活该这位吃斋念佛的仁兄倒霉他识不得爆蜂弩的厉害只当作寻常箭弩横杖招架。 连◇轰然巨响振动山谷火光崩裂里这僧侣肉身被炸得支离破碎护体的佛门真气哪里管用? 邓宣手上不停弩箭转向另外一名僧侣。那僧侣目睹同伴惨状惊心忙不迭闪身躲避还特意在空中翻了两圈。可惜最后一圈尚未画圆满爆蜂弩已轰然将他的后背炸开一个偌大的血洞。 邓宣第三次扣动扳机对准右僧侣射去。那家伙修了几十年的佛理也没见经文里有此等可怕魔器的记载手足无措之下只得将法杖脱手祭出抽身疾退。 “砰砰”连声那柄银色法杖被爆蜂弩轰得寸寸断裂散落一地。没等他回过神来邓宣一招“直枪式”已穿透他的心脏。 但邓宣的背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最后一名幸存的护法僧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法杖狠狠击中邓宣。他吐血前冲扑倒在地那护法僧侣如影随形追蹑而上又是一杖当头击落。 危难关口邓宣猛然翻身左手洒出一把飞影掠光针“嗤嗤嗤嗤”全数结结实实钉在护法僧的身上。护法僧一声惨叫连人带杖从空中扑跌无巧不巧正好压倒在邓宣胸口。邓宣躲闪不过“哇”地又吐了口血勉力将尸体推开。 花纤盈眼角瞥见惨烈战况心神微分被木扎力法师金杖内射出的一束精光拦腰击中嘤咛飞旋远远地摔跌。 木扎力也不多看她一眼心里实是痛愤之至那四名护法僧乃是他近年费尽心血培育的弟子转眼之间尽皆丧命于邓宣手下如何能不怒不恼? 他高高腾空犹如一团血云飞卷法杖顶端由六圈金环组成的空心圆球呜呜转动旋出一蓬澎湃金光照着邓宣胸口轰落。 小金长声嘶吼探双爪从背后掩袭木扎力法王与此同时邓宣亦拼力射出最后一排爆蜂弩。不想弩箭甫一接触到法杖幻化出的金云竟来不及爆裂便碎成齑粉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小金后先至双爪插向木扎力法王后脑。骤然间只见对方的左臂猛地不可思议的弯转一百八十度手掌暴胀如一个赤红色的硕大血球轰然击向小金。 小金猝不及防只得拼命硬接“砰”地一响身子如同小石子般被弹射出去自出冥海以来次遭遇重创。 木扎力法王施展秘宗大血印与通臂奇术挫退小金右手法杖鼓啸涤荡狠狠砸落。邓宣自知方圆三丈皆为对方绝强的罡风笼罩根本无法闪避千钧一之际他突然弹身而起赤手空拳使出焚金神掌竟似要与法杖硬撼。 木扎力法王低低冷哼法杖与焚金神掌狭路相逢两股浩荡罡风激撞一处卷起一柱冲天狂飙。邓宣双掌“喀喇喇”骨断筋折法杖亦稍稍偏离方向只击中他的右肋。 冷不防邓宣双脚姿势古怪地一搓一挑木扎力法王微微一怔尚未醒悟过来一束金光从邓宣裆下由下至上激飞而起邓宣以身体作为掩护更兼此招式太过怪异木扎力法王竟也来不及闪躲这记“踢枪式”。 “噗”的一声三截金枪深深扎入他的小腹从后腰透出殷红闪耀的枪尖。 木扎力法王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眼小腹间插着的金枪不由一呆随即出惊天动地的一记怒吼甩手将法杖掷向邓宣的头颅。 可惜这已是他的强弩之末邓宣勉力一滚躲了过去七窍流血、吁吁喘息死死盯着木扎力法王高大的身躯。 木扎力法王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似乎是想问邓宣究竟用的是什么怪招。但他已说不出话来身躯朝后笔挺仰倒鲜血染红幽蓝色的冰面。 邓宣大松一口气两耳一阵轰鸣也昏死过去隐隐听到花纤盈远远的呼唤。 昏昏沉沉间邓宣悠悠醒转。尚未睁眼便想起先前的恶战大声呼道:“听话快逃!”说罢几乎是本能地坐起伸手欲抓枪却哪里还能抬起胳膊。 他心里一急几个时辰内好不容易积聚的点滴真气倏忽涣散身子像一脚踏空往后倒去脊背虽然传来剧痛但分明跌入的是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耳畔就听花纤盈轻轻道:“还好我没听话否则你死了谁来给我引路?” 邓宣全身松软下来只觉经脉骨胳无处不痛楚欲死像有万蚁钻心般。 他的左臂齐肘以下骨断筋折使不出半点力量右手的伤势也好不到哪里去。伤口上都已敷过了伤药被人笨手笨脚地用红色布条里外三层地包裹着不消说定是花纤盈将为兔子疗伤时获得的经验用在了他的身上。 邓宣打量周围却是置身在一处冰窟里对面冰崖高耸入云在夕阳里闪烁着绚烂的光彩。他定了定神问道:“这是哪里?” 花纤盈道:“我们三个都负了伤只好设法往雅珑山巅的冰川深处又拼命赶了段路。小金找着了这里附近有成千上百座大小冰窟联通交错谅他们一时也搜查不到这里。你感觉怎样了?” 邓宣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伤在哪里了?伤势怎样?” 他清楚花纤盈一定伤得不轻否则早带着自己穿越山谷御风远遁了。如今择地隐匿显然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花纤盈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被风扇了一下而已。你这个笨蛋居然能一手干掉红衣法王和四名护法僧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个本事!” 邓宣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情急拼命如此而已。” 花纤盈忽然不说话了双目凝注在邓宣憔悴惨白的面庞上眼圈竟是慢慢红了。 邓宣诧异道:“纤盈你这是怎么了?” 花纤盈摇摇头目光望向冰窟外引开话题道:“奇怪小金为何还没回来?” 邓宣道:“它去探路了?似乎这小家伙也挨了木扎力的一掌不知伤势如何?” 花纤盈苦笑道:“当然不轻可要不是它我根本没办法把你背进这冰窟里来。” “你背我进来的?”邓宣借着反射进冰窟的微光注意到花纤盈娇嫩的小手和破损的衣袖内满是冰棱割裂的血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花纤盈下意识浅怒道:“难不成要我抱你?” 邓宣哑然失笑现花纤盈的目光总是不时飘向对面冰崖奇道:“你在看什么?” 花纤盈伸手一指道:“你瞧那里长着一株水母石莲。” 邓宣凝目望去果然瞧见大约距离冰面十丈的峭壁上一株小小的水母石莲迎风怒放。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奇怪苦心寻找不得的东西不经意间却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只不过此情此景下更令人徒唤奈何、望洋兴叹。 或许缘分与错过便是如此简单。 花纤盈恋恋不舍收回目光道:“算了等咱们伤好了再想法子来采也是一样。”话虽这么说可心里极是舍不得。 邓宣闭目沉吟片刻道:“纤盈你累了吧?不妨咱们换个班我静坐炼气你也赶紧歇息一会儿。等小金回来我们便设法寻路逃走。” 花纤盈自幼娇生惯养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此刻倦意与伤痛齐齐涌至于是颔道:“好我歇上一小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她自然也不是真的要睡觉盘腿凝神渐渐晋入空明忘我的境界里以先天真气疗伤补元浑然不知身外之事。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花纤盈模模糊糊醒转一睁开眼睛却立时惊呆了。 只见月光如银邓宣不知道用什么古怪的身法紧贴在坚硬的峭壁上艰难而又险象环生地向上攀爬竟是要去采摘那朵水母石莲。 花纤盈不敢出一点声音只恐分了邓宣的心神。她的心便随同着邓宣艰难的背影一起悬在半空。邓宣的身子每抖动一下她的芳心亦会随之抓紧停顿了呼吸。 这个傻瓜这个笨蛋他是不要命了么? 花纤盈心惊胆战地想着目送邓宣一寸寸接近到水母石莲。 他努力探身去构那株生长在冰崖上的奇葩。三寸两寸一寸─邓宣又极力侧侧身子终于咬住了花茎。 他小心翼翼地将水母石莲往外拔岂知此花长于冰天雪地之间为抵御狂风来袭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根基异常牢固。连试了三次邓宣不断加大力度猛地失去重心将水母石莲从冰缝里拔出的同时身子也朝崖下坠落。 花纤盈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想叫又怕惊动敌人只得拼命赶向崖底。 就在邓宣要摔落冰面的前一刻被一团小小的云絮堪堪托住是小金及时赶回。 花纤盈冲上去一把将邓宣拥入怀里泪水不争气地直淌埋怨道:“笨蛋你不想活了么?惊动了秘宗搜山的人怎么办? 你摔死了怎么办?“ 邓宣一阵子头晕目眩好半晌才从惨白的唇角露出一缕欣慰的微笑抬手取下水母石莲回答道:“没关系小金已探过。 他们此刻正在封锁唐纳古喇山要搜山还需等到明日天亮。“ 花纤盈怒道:“亏你还是一宫之主竟如此不分轻重!你要是死了却教我怎办?” 邓宣呆了呆默默将水母石莲送到花纤盈面前道:“你的花……” 花纤盈粗暴甩手将水母石莲打落在地叫道:“我不稀罕你送的花!” 邓宣一声不吭吃力地探手把水母石莲拾起小心翼翼的打量一圈见没有损坏才放下了心含笑道:“那我稍后做个冰盒先把它收起来。” 花纤盈怔怔注视邓宣猛然埋头在他的胸前哽咽道:“傻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我随口的一句话也值得你去拼死拼活么?” 邓宣鼻子有点酸抽搐了两下依旧低笑道:“为好朋友铁哥们拼命不算什么!” 花纤盈拂视过邓宣伤痕累累的肌肤望着他真诚的笑容心里又酸又甜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笨拙得不知该说什么只懂得紧紧将他拥住。 许久之后邓宣却丝毫不见动静花纤盈一惊之下仔细观瞧他居然已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右手几根手指头还牢牢捏着那朵水母石莲。 她先是自失地一笑又禁不住再次哭泣起来俯视邓宣沉睡的面容喃喃道:“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最可爱的傻瓜……”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三部续集 第一章 患难 四周没有光只有插在冰面上的那柄奼紫青烟剑身上有幽幽的彩晕流动淡淡地辉映出邓宣苍白而又泛起病态嫣红的滚烫双颊。 冰窟两端的出口都已经被封闭这是小金离去前所做的最后一桩事。这样也许可以躲过负责搜索的秘宗高手那一双双比鹰隼更锐利的眼睛─当然那不过是出于花纤盈心中最良好的期盼而已。 小金的离开是花纤盈的主意邓宣自然不会反对;因为一个陷入深度昏迷、高热不退的人是没资格提出反对意见的。她必须拜托小金将自己和邓宣受困的消息尽快传出更重要的是要通知林熠前来解救容若蝶。 时间不等人这显然是目下花纤盈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做完这件事当冰窟被小金完全封闭后她现在亦只能听天由命。 希望林熠接到小金转送的那枚容若蝶的玉坠时自己和邓宣都还没死。而除了林熠花纤盈再也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从秘宗白衣法王和他成千上万狂热信徒的手底下救出容若蝶。 该做的和能够做的我都已做了。无论接下去是生是死至少可以和他一起面对。她对自己说道怀中紧紧拥着昏睡的邓宣。 他的身体像火炭一样地滚烫却在昏迷中不时低低呻吟着同一个辞:冷─ 好冷啊这幽暗死寂的冰窟犹如一个巨大而冰寒的墓穴禁锢着他与她两个青春而火热的生命顽强地做着最后的抗争。 她忽然深深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如同头顶倒悬的那一根根晶莹而细长的冰棱一直以为经历亘古冰封而来的它们是如此的坚硬强悍其实禁不住轻轻地一拗。 黑暗里邓宣粗重急促的呼吸和一口口炽热的气喷在她的脸庞上。怦、怦─他的心还在跳却更像是缓缓远去的步履;或许不必秘宗的人大费干戈他也很可能再无法活着见到冰窟外的蓝天。 者花纤盈幽幽地一叹视线落到脚边盛有水母石莲的冰盒上心里又是凄苦又是甜蜜却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温暖滋味。 水水─邓宣的呼唤打断了她的遐思。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舌尖一次次地舔过起泡破裂的唇皮搜索着哪怕一丝的湿润。 这里到处都是水冰冻的水花纤盈想了想折下头顶一根冰棱真气到处末端的寒冰嗤嗤冒起白雾一滴滴融化成透明晶莹的水珠滴落在邓宣的嘴唇上。 怀里的邓宣却猛打了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叫道:好冷! 花纤盈呆了呆忽然先自心慌起来脸渐渐地红了。 她俯怔怔凝视邓宣许久蓦地一咬贝齿将冰棱的融水滴入自己的口中小心翼翼地含润住待感觉到温度不再那么刺骨才缓缓俯下身用那两瓣颤抖的樱唇封上邓宣烫热的嘴将温水度入。 邓宣贪婪地吮吸着像一个受着哺乳的婴儿。 花纤盈觉得自己的娇躯竟比邓宣来得更热更烫幽暗里玉颊宛如玫瑰红色的朝霞燃烧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放飞云端不能自持。 她的鼻翼随之急促地翕动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充满男性火热气息的味道不停渗入她的呼吸令心扉摇荡似有头小鹿在怀里撞来撞去令她既羞且恼偏又无法停下来。 也不知喂了多少口邓宣终于心满意足地再次沉睡。花纤盈如释重负地抬起头冰棱在手中化得只剩最后小半截;她甩手扔了冰棱飞地环顾过四周;还好周围漆黑无声没有一个人而怀里的邓宣此刻更像足一头死猪。 你等着这笔帐咱们日后再算!羞意略褪花纤盈咬牙切齿地想道。 冷不丁又听见几声轻轻的呼唤:纤盈纤盈─ 花纤盈心头突地一跳急忙垂问道:干什么你还想喝? 邓宣却没有回答又低唤了两声她的名字后重又安静下来。 花纤盈刚刚褪热的玉颊立时腾地剧烈燃烧起来喃喃低责道:猪头连睡觉都不安稳。 回想前尘往事两人从金阳堡双方第一眼的怒目对视、荒野古寺的偶然巧遇、青木宫祠堂内联手抗敌、千里雍野随行相护到塞外西域寻奇历险花纤盈的心田仿如被注入一缕甘甜温润的清泉唇角不自禁地逸起一抹微笑。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习惯了一路行去总有他相伴的日子;习惯了和他斗嘴和他呕气也习惯了不去想念楚凌宇。 我和这家伙还曾经有过婚约呢!这想法一冒出来连花纤盈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想到这上面去呢?他既没有楚凌宇的英武帅气也远谈不上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就会傻傻地站在自己的身边。只有当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挡在自己的身前─就像这次一样。 一念至此花纤盈心澜起伏说不出是酸是甜情不自禁低头在邓宣宽广的前额上轻轻一吻。 似得天佑此后数日秘宗的搜索队居然一直没有现他们藏身的冰窟。邓宣的伤情逐渐好转断手也因着青木宫枯木逢春膏的神奇药力而慢慢复原。 好几次花纤盈都涌起破开冰壁携着邓宣离去的冲动但一想到秘宗可怕的势力与封锁又只能苦苦忍耐。 这天她正俯身给邓宣喂水不料这个一直睡得死死的家伙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一时之间两人的黑白双眸距离几乎不到一寸彼此呆呆对视半晌俱都楞住了。 噗─花纤盈好不尴尬管他三七二十一含在嘴里的半口水兜头盖脸喷了邓宣满面。 邓宣居然还能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又是古怪又是诧异那模样就好像花纤盈真的做错事不但如此最糟糕的是:被抓了个现行。 她在羞恼与愤怒中清醒过来第一时间里赶紧挪开视线凶巴巴地道:臭小子你看什么看? 邓宣咽下嘴里的半口水那里兀自留有花纤盈的温香。他吶吶道:水我脸上的水─ 花纤盈伸出袖口在他面庞上胡乱地擦了两把低骂道:活该! 偷眼再看邓宣依旧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只是眼神里多了一点星光。花纤盈恨自己的心在不争气地猛跳转开话题问道:喂你感觉好点了吧? 邓宣点点头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花纤盈奇道:你不是已经清醒热度也退了么? 邓宣的眼珠转动欣赏着花纤盈娇俏红润的柔唇那里犹凝着两滴水珠直如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般动人。他放低声音含糊道:我想再喝两口水行不行? 一语未了自己背部的某处肌肉已经被硬生生扭转一百八十度耳边就听见花纤盈娇嗔道:臭小子去死! 邓宣被掐得龇牙咧嘴仍旧一本正经地看着花纤盈忍疼道:想喝水也算很过分么? 花纤盈瞪圆的黑眼睛似乎很快变得柔和羞涩道:笨蛋还不闭上眼睛乖乖张开嘴? 邓宣眨眨眼他原本是想和花纤盈开个玩笑的难道这丫头居然真的变傻了?略一犹豫他老老实实把眼睛闭上张开了嘴巴嘴里被猛一下塞进一截冰棱耳边响起花纤盈咯咯的娇笑声。 邓宣忙不迭吐出冰棱作势要从花纤盈的怀中跳将起来苦笑道:臭丫头你想谋财害命么? 花纤盈耸耸鼻子道:哼本小姐可不是好欺负的。想占我的便宜没门! 忽觉邓宣正眯眼看着自己带着一脸的诡笑立马一瞪眼道:你笑什么? 邓宣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回答道:没什么我不笑了就是。 花纤盈满腹狐疑有心把这混蛋远远扔出去可又怕震裂他的伤口转念间终于恍然大悟过来;敢情这小子正躺在她的怀中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呢!自己的便宜不是早让人家占足了么? 花纤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又恨恨掐了邓宣一把道:还不给我滚起身来! 邓宣哎哟呼疼神色夸张一面勉力起身一面道:起来就起来干嘛使那么大力气掐我? 花纤盈听邓宣说话有了中气显然伤势已经无碍心中喜悦可余怒未消依旧紧绷着俏脸娇哼道:本小姐好心没好报。 邓宣靠到壁上笑道:花大小姐的好意邓某谨记在心此生不忘往后做牛做马你尽管使唤就是了。 他借着微光环顾冰窟讶异道:咦小金去哪里了? 花纤盈回答道:它去南海万潮宫寻林大哥报讯了走了也有几天啦。 邓宣神色一紧思绪登时被拉回冰天雪地的现实里。他叹了口气道:也不晓得容姑娘现下情形如何了但愿林教主还赶得及救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林教主起狂来恐怕没人能挡得住他。 花纤盈呸呸呸连声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尽拣不吉利的说。 邓宣道:我何尝不希望容姑娘安然无事?可别哲法王一心要对容姑娘不利而从西域到南海万潮宫一来一往少说也要十余日的工夫谁知道到那时─ 他的话音渐低渐微可花纤盈晓得未说完的半句必是:秘宗是否已对容姑娘下手? 对这个问题花纤盈也无解半晌方悠悠道:要真是那样林大哥非要向秘宗讨个公道不可。他是冥教教主手下高手如云双方一旦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邓宣摇头道:咱们遇险的消息一旦传回青木宫和金牛宫也势必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林教主这些年在道上结交的朋友呵呵可有别哲法王好瞧的啦。 是啊爷爷倘若知晓我被秘宗追杀定会尽起宫中高手前来接应。你是金牛宫的宫主底下的人更要找秘宗拼命。 邓宣道:除非别哲法王肯放了容姑娘否则此事万难善罢。 花纤盈眼前浮现起别哲法王高高在上的身影不觉又生怒意哼道:真把无相宫砸个稀巴烂也是他们自找的谁让别哲法王恩将仇报?依我说这帮口是心非、道貌岸然的家伙统统完蛋了才好。 邓宣道:对咱们赶紧把伤养好离开此地不然没等救到容姑娘你我先把性命丢在冰山里太不值得。 当下两人不再多聊各自盘膝运功疗伤调息。 冰窟内昏暗冷清了无晨昏之别忽忽又是几日。花纤盈的伤势远较邓宣为轻大体已经愈可;邓宣的手有枯木逢春膏对症下药恢复度也是颇快虽活动手指时仍有点刺痛感觉但已能握物只是想完全治愈内伤则远非一时之功可为。 两人屈指算来在冰窟里藏身已近十日也不清楚外面情况如何假如一切顺利林熠与冥教的人马这几天就该到了;说不定其中还会有前来营救他们的青木宫与金牛宫的部众。 一念及此邓宣和花纤盈再不能平心静气继续躲在冰窟内疗伤;两人稍作商议决定先暗中潜回圣城一面设法打探容若蝶的消息一面寻机与林熠等人会合。 当下邓宣用金枪小心翼翼破开洞口封冻的冰墙喀喇喇冰块碎落从打开的缺口外射入一线夺目的阳光。 邓宣咦了一声停住金枪。 花纤盈不明就里握紧奼紫青烟紧张道:怎么样? 邓宣奇怪道:你仔细听这是什么声音? 花纤盈凝神聆听冰窟外传来哗哗水声像是附近有一条溪流。她诧异道:此处怎会有水? 想那唐纳古喇山天寒地冻、终年冰封乃是一片冰雪天地更何况两人藏身之处位于冰山深处更不可能有溪水瀑流的存在。突然听闻到潺潺水声实在是蹊跷。 邓宣挥动金枪不断扩展缺口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洞外景色而是一道从上而降、遮掩住洞口的清澈瀑布。 花纤盈目瞪口呆喃喃道:见鬼了什么时候咱们的冰窟成了水帘洞? 邓宣沉吟道:多亏有这瀑布遮挡秘宗派来追捕咱们的人才没有现这地方。冥冥之中老天爷又帮了你我一个大忙才能安然无事地躲了这么多天。 他已打开了可容一人出入的缝隙却并不急于立即出去皱起眉头道:我很清楚地记得别哲法王曾说过唐纳古喇山的冰雪亘古不融圣城方圆千里的水源悉数来自无相宫前的那座神龟坛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纤盈想了想哼道:一定是秘宗想害容姐姐触怒了上苍遭到天谴所以冰川消融大水泛滥!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邓宣不愿相信可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索性不去多费脑筋。他振奋精神道:我先出去你随后来咱们离开这儿吧! 一马当先跃过水帘飘落在洞外的冰面上。 花纤盈紧跟着跃出站到他的身边打量四周捂嘴惊呼道:天哪好壮观! 只见莽莽雪山冰川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从山巅崖顶披落下一道道银练般的瀑布或大或小、或远或近视线所及粗粗一数已不下十数条。 这些瀑布冲到崖底顺着山势谷壑汩汩流淌朝着山外迤逦而去。一路上不断汇合大小溪流挟着千百丈落差造成的磅#气势宛如雪龙奔腾。 花纤盈看得心旷神怡竟一时忘了离去感叹道:真漂亮要是飞到高空俯瞰一定会更加精彩! 邓宣笑道:你是觉得精彩了但秘宗如今定然头大如斗。不等所谓的冥海泉涌、末日莅临仅这从唐纳古喇奔流而出的洪水也要先把圣城方圆千里尽数淹没。 花纤盈点头道:难怪咱们能太太平平藏这么久。秘宗眼见唐纳古喇冰川消融、洪水成灾哪还有心思搭理咱们两个?忙着搬家还来不及呢。 邓宣道:走到圣城去看看。最好能见到喇巴次仁向他打听一下消息。 两人御风离去果没有遭遇秘宗僧侣的拦截围捕好不容易远远地瞧见一座集市邓宣建议道:现在天色尚早咱们不如先到前面的镇子上暂作歇息用些茶水顺便也可向镇上的人询问一下冰川融化的事;等到天黑再进圣城会容易安全许多。 花纤盈领教过了秘宗的厉害也不敢再鲁莽行事闻言点头道:好极了我正想找个地方大吃一顿这几天只喝些冰水差点把我给憋疯了。 邓宣笑笑率先降下身形与花纤盈并肩走入集市。两人暗自留神唯恐迎头撞见秘宗的僧人;如果只是普通的僧众倒也罢了万一不巧遇见红衣法王级别的秘宗高手那简直就是在自投罗网。 好在这不过是座普通集市寺院倒是有一座但规模甚小、门户紧闭也不见有僧人出入。街道上到处是人却不是在做生意只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著什么。 邓宣和花纤盈不通西域语言但听众人叽哩咕噜神情激动徒叹听不明白。两人径自寻到一家酒馆里面同样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等了半天才有个伙计模样的人上来叽哩咕噜道:两位来点什么? 花纤盈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西域话说得飞快不由气恼道:你们开店做生意招呼的是四面八方的客人怎么说话永远只有一个调调? 那伙计见花纤盈拿眼瞪他醒悟到花纤盈和邓宣无法听明白自己的话幸亏他甚为机灵指手画脚比画了起来。 花纤盈一挥手只用了两个手势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把你们酒楼最拿手、最有特色的酒菜统统端上来。 所谓将复杂的点菜问题简单化最有效的法子莫过于拍着口袋示意:你有东西我有银子上菜! 那看起来全无修为的伙计面对眼前两位非常重要的客户双目中居然泛起了神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显然在加渗出屁颠屁颠地奔去厨房。 邓宣偷偷观察周围食客没有现异常情况心情稍稍松弛微笑道:你猜这些人都在讨论什么? 花纤盈想也不想道:那还用问一准是冰川融化了他们要往哪里搬家。这些人也真坐得住换作是我早就有多远逃多远了。 邓宣道:你没瞧见城门口新贴的一张告示么?虽然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想来多半是秘宗颁布的安民告示。西域各族都是秘宗信徒对别哲法王奉若神明尽管心里惊惶可也不乱套更没有弃城逃亡。 花纤盈对秘宗只有恶感没有好感嗤之以鼻道:好啊这回我就看看别哲法王如何神威盖世把冰川重新封冻。 她的声音甚大引得酒馆里的客人和伙计扭头看来邓宣一颗心紧悬赶紧低垂下头好在那些人一瞥之后又都视若无睹地重新自顾忙活起来并无人听懂中土官话。 两人又聊了许久却不见一壶酒一碟菜端上来。花纤盈不耐烦了喊道:伙计怎么这么慢? 那伙计跑了过来察言观色已知问题所在满脸惶恐地比画着解释说客人太多忙不过来请邓宣和花纤盈再稍候片刻。 邓宣看了眼门外的天色挥手道:没事我们等就是了你去忙吧。 好不容易酒菜陆续上来花纤盈却没高兴起来。 西域食物与中土迥然不同端上桌的尽是大盘牛羊瓜果对吃惯了中土精致菜肴、挑剔色香味形的花纤盈来说绝对称不上佳肴美食。可这些天着实饿坏了再说当地最拿手、最有特色的食物可不就是这些吗? 两人埋头一通狂吃海喝像足一对严冬后出山觅食的饿狼眼看一张大桌上堆得高高的食物剩下不足半数胃里才总算有了点实在的满足感觉。 猛听门外脚步纷沓一阵骚动邓宣立时警觉抬头十数名秘宗僧人已气势汹汹涌了进来。 他目光一扫已放下心来对方领头的老僧仅只四迭法冠而已。 酒馆里的客人见一众僧人手持棍杖闯将进来不等吩咐纷纷起身躲让。 那招呼邓宣和花纤盈的伙计跳到老僧跟前以手指点道:德楞佛爷就是他们! 德楞慢条斯理地颔也不理睬伙计迈步走到两人桌边左手持法杖、右手施礼道:请问两位可是邓公子和花小姐? 他的话音虽然生涩语调起伏古怪、含混不清好歹花纤盈听懂了意思学着对方的腔调道:老和尚你专程赶来替我们结帐? 德楞道:我特来请两位前往敝寺稍歇。 花纤盈道:可是我们还没吃够今晚也没打算在和尚庙里过夜免了吧! 德楞道:请二位移步。 邓宣笑问道:要是我们不移步呢? 德楞道:恐怕这也由不得两位自己的意思了。伸手一引:请! 花纤盈抹抹油嘴满不在乎道:不去又怎么样?本小姐对和尚庙没什么好感更不需要受你的支配。 一名年轻僧人怒声道:敝寺住持亲自来请你们竟敢不识抬举!抢步上前探手抓向花纤盈的肩膀。 花纤盈一挑柳眉娇嗔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为僧人竟敢不守规矩? 说话间那僧人的手指噗哧一声插进了团什么东西里油腻腻好不难受。他变抓为甩只听咚地一声那东西掉在地上滚到脚边却是一大块啃了一半的牛排。 原来花纤盈见他探臂抓到顺手抓起件合手的东西往上一迎。那僧人不过是地方小寺的寻常弟子如何能躲得过? 德楞见弟子吃亏低喝道:两位得罪了!右掌一抬拍向邓宣的背心。 邓宣侧转身提筷虚点对方掌心真气运处却猛觉头晕目眩胸口滞涩! 第二章 佛宗 他暗叫糟糕:不好有人下毒!可这时才察觉问题已然晚了。 邓宣生性尽管谨慎可毕竟年少长时间与身边这位凡事顺其自然的花纤盈相处两人除了日渐默契以外更难逃对方一些顽疾恶习的浸淫。 至于谁影响谁更多自然法则:顽固者胜。因此几乎是从最初两人做出潜返的决定开始便已注定绝无可能太平无事。 想那秘宗曾经布下天罗地网搜拿两人反被他们击杀了负责阻截任务的红衣法王此等惊天血案人家岂能说算就算?虽然唐纳古喇山中的围捕因故已经撤销可千里圣域早就秘密下别哲法王亲自签署的缉捕悬赏令。 那伙计瞧见两人的年貌特征与悬赏令中描述的严丝合缝说的也是一口中土官话当时心里就繁花绽放。他也不去禀报掌柜盘算着即将落入口袋的赏金稳住准备开怀大吃的邓宣和花纤盈急奔往集市里的佛光寺报讯。 佛光寺住持德楞得到消息大喜可转念想到邓宣、花纤盈既能将红衣法王也杀了自己手下这点僧兵虽人数占优却未必能留下邓、花两人反而有打草惊蛇之嫌。 但好不容易这么两条大鱼送上门来若是放过恐怕这辈子也再难有如此绝佳的晋身机会。他急中生智想起寺中储存的无相宫秘制医用麻药急忙取出若干交与那伙计投入食物之中。 花纤盈和邓宣的确是饿疯了所以虽舌尖微麻也只当是酒楼特色大厨口味偏重多加了西域常用的孜然等香料之故稀里糊涂地将一道麻药烤牛排的大菜吞下了肚。 德楞的右掌砰然击中邓宣手中的竹筷竹筷没有穿掌而过反而喀喇脆响被硬生生截成四段。 邓宣扔掉手中的断筷高声喝道:纤盈快运气逼毒!身躯后仰顺势倒地一个翻滚模样尽管狼狈了一点也堪堪躲过了一掌之劫。 德楞的右掌走空但掌风激荡将桌面上的杯碟碗筷尽数掀起顿时酒水与牛头齐飞洒溅开来。 酒馆里可乱套了看热闹的食客你拥我挤呼啦往门外逃。有几个胆大的留下来抄起桌椅板凳想襄助秘宗僧人捉拿邓宣与花纤盈。 花纤盈深吸一口气精神略振掣出奼紫青烟刺向德楞怒叱道:臭秃驴没一个好的看剑! 德楞一手猛掀桌子挡在身前。咄的一声剑锋穿透木板没伤着他分毫另一手举杖砸落。 花纤盈强运真气出剑也是心急气喘好像整座酒馆都转动了起来;隐约察觉劲风扑面她下意识拔剑后闪砰地一声法杖将木桌轰得粉碎。 花纤盈靠在墙角稳住身形又大吸了一口气就觉着眼皮有如吊铅往下耷拉睁开双眼变得如此困难。她干脆闭上眼睛抱元守一勉力护持住灵台的一丝清明只依靠风声判断对方的招式来路抓紧机会运气逼毒。 众僧瞧见两人身躯浮荡眼帘沉沉似进酣然梦境尽皆奋勇上前争相去捞现成的便宜。 邓宣与花纤盈并肩靠墙几乎是凭借本能挥舞着奼紫青烟和三截金枪拼命把围攻的僧人挡在三尺以外艰难支撑。一时半会儿佛光寺的众僧竟未能将这两个睡意朦胧的年轻人拿下。 德楞当机立断喝令道:把墙砸了前后夹击咱们捉活的! 七八个僧人绕到后头各举棍杖砰砰几下就把墙壁砸塌了大半边。酒馆掌柜缩在角落里捧心痛泣却不敢站出来阻碍僧人公务维护自家物权。 身后屏障一失邓宣与花纤盈立时落入僧人的四面合围之中;幸得德楞住持早一步吩咐下去要生擒活捉故此众僧攻得虽凶却只想尽快耗得两人睡熟再作一网成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事与愿违激战中的邓宣和花纤盈看似入睡手中的魔兵偏又挥舞不停。德楞逐渐焦躁唯恐夜长梦多二次挥杖亲自攻上。 他老人家这一出手声势果然不同邓宣的金枪叮地与法杖一记硬撼犹如惊鸿般被崩到了一旁杖端乘势压到花纤盈的肩头。 饶是法杖蕴藏的劲道已被金枪消去大半这一下砸落依旧非同小可。花纤盈的奼紫青烟被两个僧侣死死缠住不得脱身只好竭力侧身沉肩硬接了这一杖。奇怪的是肩膀衣衫裂开却无太大的痛感只是咽喉一甜从樱唇间溢出缕殷红血丝。 邓宣急声问道:纤盈你怎么样了? 花纤盈不愿邓宣分心咬紧牙关回答道:我没事! 邓宣听出花纤盈强忍得辛苦想到秘宗众僧行事霸道一再不依不饶、步步进逼心头火起动了杀机他左手连洒出两把漫天神砂。 德楞大袖飞拂急闪身退避耳中听到数声惨叫有几名躲闪不及的弟子面部中砂当场仰天毙命。 邓宣再扣一把神砂在手低喝道:不怕死的只管上来! 众僧瞧见脚下几具同伴的尸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工夫面部肌肉已全部腐烂酱紫滴淌着腥浓血水俱都又怒又怕恨恨盯着邓宣不敢轻举妄动。 花纤盈靠到邓宣背上一面调息一面道:还等什么用神砂开道咱们杀出去他们敢拦咱们还不敢杀? 邓宣暗自苦笑他的漫天神砂经连日血战只剩下手里的最后一把飞影掠光针和爆蜂弩也已告罄刚才的话不过是色厉内荏强撑着场面而已。 他用枪拄地但觉经脉百胳无不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当日受伤之处更有复恶化的征兆不露声色地邓宣故意道:别着急咱们瞧瞧人家怎么说。 德楞自己并不如何畏惧邓宣的漫天神砂但手下弟子可就难说了;硬拼下去的代价也许是全体伤亡。他略作犹豫徐徐说道:邓公子你的下手好毒呵。 花纤盈不屑道:臭秃驴自己卑鄙无耻在饭菜里下毒害我们还有脸说别人? 德楞微露尴尬之色想到外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食客当下肃容道:老衲本想保全两位性命以应佛门好生之德;可惜两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杀伤本宗多名弟子不得已我今日也只好得罪二位了! 说罢左手捏诀横托身前右手握杖双目微合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口中低声颂道:唵嘛咪嘛咪哄─ 邓宣见状已猜知对方要施展秘宗的绝技下毒手解决自己和花纤盈正自紧张头疼之际花纤盈背对德楞讥笑道:秃驴唱歌都只会用哼哼的─忽地哎哟一声道:肩膀好疼该死的秃驴! 邓宣脑海里灵光一闪当即凝神体察体内的麻痹酥软感觉正在逐渐消退身上的伤痛却越的明显。他不忧反喜明白这是药力已被控制消退的迹象当下全神贯注汇聚丹田真气注入三截金枪高声喝道:大师且慢出手! 原来德楞所使用的毕竟只是医用麻药效力与真正的一流麻醉迷药自不可同日而语。花纤盈和邓宣吃亏在经验不丰功力未复这才用了偌长的时间;假如换作林熠即使把这麻药当止痛粉吞了只需真元一转便可尽数逼出哪需耗费这番辛苦工夫? 德楞凝功不法杖顶端亮起一蓬莲花状的光芒闪烁不定嗡嗡低鸣。他以为邓宣心生畏惧问道:邓公子答应束手就擒了么? 邓宣微笑道:请问大师施展的是何种佛门神功声势居然如此了得? 德楞听到邓宣赞颂心里大是得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事实上秘宗藏龙卧虎莫说红衣法王就是上师身分的高手也有近千德楞的修为在西域根本不值一提。 但受人夸奖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更何况对方曾经战胜过一位红衣法王。德楞回答道:这是本宗的‘红莲业火诀’。 所谓红莲业火乃秘宗六道门之一的净识门镇山神诀若能修炼到至高境界自是厉害无比。不过德楞仅为一个寻常小庙的住持耗费六十年光阴也只领悟到第三层的境界而已。 邓宣却是平生第一回听说红莲业火诀的名称偏作出满脸惊讶、仰慕的表情来赞叹道:秘宗绝学果然卓尔不凡令人钦佩! 德楞哼了声道:秘宗绝学举世无敌!猛觉到手中法杖凝聚的真元由满盈而渐衰那朵绚烂的红莲光芒也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他遽然一惊醒悟到这么无意间的一耽搁自己的功力耗损不少怕是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当下喝道:还等什么?快扔下你们手中的兵器我饶你们不死! 邓宣此刻的功力已恢复了将近五成闻言哈哈笑道:邓某顶天立地大好男儿岂能向一群卑鄙无耻之徒缴械投降!左手飞扬漫天神砂嗤嗤穿空像一卷飞云直打德楞面门。 德楞羞怒交集催动秘宗净识门的红莲佛罡低吼出手。杖端那朵红莲忽地飞出骤然间又放大数倍迫了过去。漫天神砂甫一激撞到红光之上便立即消融。 一分钟尽管短暂却开启了一份无比宝贵的机会。 邓宣利用漫天神砂吸引了德楞的注意力诱其先一步祭起红莲业火诀。而真正动最后杀招的其实是那柄一直紧握在手的三截金枪! 叮─郁闷已久的金枪出一记清脆激越的龙吟化作霹雳电光脱手而出正是宾服七枪中的一招掷枪式! 轰地一响红莲华光犹如水晶球般的破碎流散金枪破茧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向德楞住持的咽喉。 德楞骇然变色兀自不明白邓宣为何转眼间就像脱胎换骨、功力尽复了一般将自己的红莲业火诀举手破去。可这时候再说懊悔也是白搭电光石火中他近乎本能地闪身避让。 金枪噗地插入德楞左胸透体而过余势不休连人带枪砰然钉在土墙上。轰隆一声土墙崩倒灰尘飞扬。 所有人全都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齐齐傻傻站在原地。邓宣哇地吐了口鲜血反觉得胸口抑郁大减舒畅了许多挥手召回金枪横在身前当真是八面威风。 花纤盈喜笑颜开道:下面看我的!一纵奼紫青烟冲入众僧人堆里左突右闯大出适才被动挨打的窝囊气。 那些僧人又岂是恢复了过半修为的花纤盈对手?何况德楞中枪倒地生死未卜军心早已乱了。亏得花纤盈虽恨极这帮乘火打劫的家伙却只想痛揍他们一顿出气而已。 众僧人手忙脚乱背起自家住持且战且退往酒馆外逃跑。 花纤盈紧追不舍邓宣也唯有跟了上去从旁照应。身后又是轰地一响整座酒馆被罡风剑气打得千疮百孔终于支持不住倒塌了下来。 花纤盈杀得兴起紧追不舍立意要把这些家伙全部放倒在大街上晒晒太阳。 佛光寺众僧叫苦不迭有心高呼求饶奈何那个会说中土话的同门师兄早一步已交代在了邓宣的漫天神砂手底。而德楞住持也不知是昏还是死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了居然被花纤盈以一人之力从街头追杀到街尾。 她飞起一脚又踹翻了个僧人却听一声苍老平和的嗓音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住手。 花纤盈抬头打量咦了声心道:奇怪哪里冒出来会说中土话的老和尚? 只见在她身前不远一个身披袈裟、白眉低垂的老僧孑然而立没人知道他何时来又从何处来。他的身材非常瘦小右手握着一根墨玉禅杖既细且长面含微笑正瞧着花纤盈。 花纤盈撅嘴不满道:他们欺负本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住手现在倒会跳出来滥做好人。看剑!说罢奼紫青烟轻振挑出刺向老僧的胸口。 老僧泰然不动竖在身前的左手双指微合竟将花纤盈的奼紫青烟牢牢夹住再难有寸进。 花纤盈连催两道青木魔罡都似蚍蜉撼树反把小脸胀得通红。她小性子上来怒叱道:撤手!暗运食心青丝盏攻了过去。 老僧眉头微皱道: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却用这等歹毒的功夫实在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不用也罢。双指亮起一蓬球形金芒将食心青丝盏的毒素尽数吸入消于无形。 邓宣冲了上来他隐约感到这突然出现的老僧装束打扮与秘宗僧人略有不同可情急之下怕花纤盈吃亏也不容多想沉声喝道:得罪了!金枪一扫全力攻出。 老僧微微动容道:荡枪式施主可是金牛宫邓宫主?左手松开奼紫青烟朝前虚拍一掌两股巨力相撞怦然激起一片飞尘。 邓宣只觉得一股柔和恢宏的掌风将自己的金枪向下一压虎口剧震当地脆响枪尖已插入了老僧脚前的青石里。 花纤盈本想乘机再攻一剑好呼应邓宣孰料老僧指尖透过的一缕奇劲竟破开她的青木魔罡一个站立不定踉跄着朝后退出数步那股劲道方才消失。她轻呼出一口气晓得这老和尚手下留情没伤了自己。 邓宣一提金枪全身戒备回答道:正是在下请问高僧大名? 老僧道:救人要紧请两位施主稍等片刻。说着自顾救治德楞住持与受伤的僧众去了。 花纤盈和邓宣一头雾水只站在原地静观其变不敢轻举妄动。 忽听有人怒声大骂道:你***是谁砸了酒馆是谁干的?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酒窖的地方却被人砸了真他***晦气! 又一人接着骂道:王八羔子这不是摆明了要和咱们哥俩儿过不去么? 听到这两人的骂声作为毁坏酒馆罪魁祸之一的花纤盈可高兴坏了扬声叫道:白老七白老九你们快来!却是邙山双圣到了。 白老七听见花纤盈的叫嚷哈哈一笑道:花丫头也在这里。你知道是谁砸的酒馆么?快告诉我!身形一闪已来到近前。 花纤盈道:谁砸的我当然知道可现在有人在欺负本小姐。你们先把他打跑我才能说。 白老九两眼瞪圆四下环顾问道:欺负你?谁敢?是不是那个拿着根小绿棍子的老和尚?他虽不通世务眼光却是不差只一眼就看出混乱人群里唯有那老僧是个扎手人物。 花纤盈一挑大拇指道:白老九你眼神不赖啊就是那老和尚! 白老九点点头一拍胸脯道:瞧咱们兄弟帮你报仇!与白老七双双纵身居高临下高喝道:老和尚还不快向花丫头道歉! 老僧将花纤盈与邙山双圣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只管低头为受伤僧人止血接骨并不出言辩驳。手中不停地老僧道:诸位施主恐怕多有误会老僧不过是来劝架的。 白老九把小白眼一翻道:你当我们兄弟是傻瓜?你是和尚他们也是和尚都穿在一条裤腿里岂有不帮忙之理? 白老七道:对啊就算你是来劝架的也没用。老子现在最恨的就是和尚见了脑袋光光的手就痒看打!突然拨地而起飞腿踢向老僧面门。 老僧向后退了一小步白老七的足尖走空。半空中身子一转换过位来的白老九凌空踏步踩向老僧的头顶。 老僧看出这两兄弟招式怪异修为不凡全身上下相对最差的部位是头;若不打趴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伏贴。他不再退让左手尾指啪地轻轻一弹姿势优雅舒展之极指尖一缕金芒当空爆裂如花盛绽好不绚烂。 白老九足底一麻运出的腿劲似被戳破的皮囊顿时泄了哎哟一声撤身飞退。 邓宣飞身拦住还想上前找回场子的邙山双圣问道:拈花佛指请问大师可是来自大般若寺? 邙山双圣被老僧一招逼退脸上无光闻言呸道:大和尚学人家姑娘拈什么花草也不知道害臊!来咱们再来打过! 老僧居然被邙山双圣的不逊之语逗得笑了起来点头道:两位施主修为高强老衲盘念甘拜下风。 邙山双圣见老僧显然是在低头认错又忌惮于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难得地停止了粗鲁的挑衅齐齐点头回应道:认输了就好你这老和尚有点意思。 花纤盈失声叫道:老─大师你说你是大般若寺的盘念方丈? 盘念大师颔道:老衲适才急于救人多有失礼还请两位施主宽宥。 花纤盈捂着小嘴着实吃惊非小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着急摇摇头想想自己的表达还真够混乱。而其实现在最混乱的是她的思维。 花纤盈在心里狂叫着糟糕揣测道:盘念大师必定是为了容姐姐的事情而来所谓红莲白藕同是一家他该不会是要帮衬秘宗的别哲法王与冥教对抗吧。有他插脚进来要救出容姐姐可就难上加难啦。 需知大般若寺素有禅宗之誉与号称天宗的观止池并驾齐驱同为当今天下两大圣地。 虽说大般若寺已有近百年未闻有弟子在尘世行走可千秋盛名不衰仅仅是盘念大师一招拈花指便令邙山双圣知难而退可由此推知这老和尚的修为何等高深莫测! 邓宣收起金枪不卑不亢地施礼道:在下邓宣见过盘念方丈。不知大师来到西域所为何事? 花纤盈没好气地低声道:傻瓜那还用问么?他定是来帮秘宗对付林大哥来着。 盘念大师含笑摇头道:小施主误会了老衲此来并无与林教主为敌之意。 说话间猛然隐约听着一声沉闷爆响恰似雷鸣。东南天空有一朵耀眼的青色烟花盛绽散落开来醒目至极。略以目测约莫相距此地不到三十里。 紧跟着又有一朵银白色烟火升空似是在遥相呼应一般隆隆轰响声传数十里。 花纤盈欣喜叫道:邓宣快看是我爷爷和你的手下到了! 众人不用她提醒也都不约而同地抬头观望。花纤盈正想挥手放出一枚青木宫信号烟花应答蓦地眼前身影闪动右腕一麻已被人用双指牢牢扣住顿时遍体酸麻、手足无力。她又惊又怒举目瞧去居然是盘念大师擒住了自己。 邓宣眉宇一扬怒声道: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盘念大师面不改色回答道:劳烦邓施主转告今夜子时在圣城城东二十八里外白桦林老衲恭候各位。 花纤盈虽身不能动可嘴巴却不肯饶人骂道:臭和尚你偌大的身分却偷施暗手羞也不羞?大般若寺的脸都教你丢光了! 盘念大师只是不理挟着花纤盈朝西退去。 邙山双圣齐齐喝道:留下花丫头!晃动白金月牙轮追了上去。 盘念大师一挥墨玉禅杖与两人的金轮对撞叮叮两声把邙山双圣震退数步自己却借劲急飞一晃一飘去得远了。 邓宣叫了声:快去找林教主和花宫主!纵枪起身疾追而去。 第三章 夜话 华灯初上滚雷隐隐日间的暴晒仿佛是下了风云召集令而暴雨如期赶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由于圣城内严禁酒色行业所以入夜后的街道渐渐冷清萧条只有不多的几家茶馆兀自开门迎客。 前些日子前来出席祈雨大典的诸国王公显贵尚有不少逗留在城内随同的仆从夜来无事三三两两聚集在茶馆里瞎吹牛皮、乱侃大山谈论着令各人兴奋的话题当然还有关于唐纳古喇冰川神奇消融的事情。 忽然这家茶馆里所有喧闹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变得无比安静起来人们的目光几乎不分先后望向门口宛如中了魔咒似的目不转睛盯着门前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有那天生色急的甚至失态地张大了嘴巴。 每个人的心头同时用西域语浮现起美若天仙的赞叹又不自禁地觉得一个若字实在有些亵渎了这位青裳少女即令天上的仙子果真谪入尘世也未必有她这般的清丽绝俗风姿秀雅。 猛听有人啊哟呼疼从位子上跳起来又咕咚摔在地板上。原来一个添茶送水的伙计已瞧得神魂颠倒立定倒茶保持姿势持续注水、注水……直到滚水溢满茶碗再淌到桌面上又滴落到了那倒楣茶客的大腿上。 众人皆都向他怒目而视却不责怪斥喝闯祸的伙计仿佛是恼怒于这茶客高声的喊叫会吓跑门前那位美女。 不由自主地坐着的人尽都挺直了腰杆力求让丽人能清楚地瞧见自己那身边有空位的更多了一份期待。而那些已坐满一桌的茶客无不暗暗懊丧着恼恨不得一脚先将同伴踹到地上好腾出一张椅子。 那美女终于走了进来伤害众多渴望的心灵她径自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 于是众多提到嗓子眼的心、感到万分失落的主人们齐齐将目光射向那个能与如此美女同桌品茗的幸运家伙。似乎直到此刻他们才现茶馆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燃烧着火焰的眼神却无法将坐在桌边的那个黑衣青年点燃;这个用傲慢赢得青睐的家伙居然视若无睹般地只低头盯着自己手里转动的粗陋茶碗怔怔出神。也许他失去了感觉一个男人面对美女时应该被引的感觉。 青衣美女嫣然而笑好像点亮了夜空的繁星让满屋的烛火黯然失色。她立在桌前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先问道:林兄我可以坐么? 敢情这两人竟是旧识?难道这位秀丽绝伦的青裳少女竟是专程来会黑衣青年的?一想到这两个可能众人莫不在沮丧中多增了几分忿忿不平。 黑衣青年这才抬起了头道:我在雍野时欠过你一壶美酒今日正好还过。 青衣美女浅笑道:林兄的酒帐记得真是清楚那好像已是两年前的旧事啦。 黑衣青年淡淡道:是啊你我也该有两年未见了。 他抬手变戏法一般从袖口里取出一袋鼓鼓的皮囊拔去塞子登时一屋飘香。 青衣美女赞道:好酒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该当是出自天石宫的‘云石佳酿’? 黑衣青年取过一只空碗注满酒笑了笑才道:从什么时候起天宗的雁仙子成了闻香知味的酒中仙子? 雁鸾霜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有什么法子近墨者黑鸾霜碰上林兄岂能不知酒经? 黑衣青年笑而不语心道:她必定是知晓我来此之前曾到过天石宫故此一闻酒香就能猜到出处。 忽听桌底下吱吱一叫有只一尺来高的金色猿猴从黑衣青年的膝上迫不及待攀到桌面盯着酒囊的小眼中跳跃着与刚才众多茶客相同的渴望。 黑衣青年拍拍金猿的小脑袋安慰道:放心少不了你老兄的。顺手又取了个碗倒上。 旁边桌上一个身穿华美武士服的虬髯男子啪地拍案而起用生涩的中土官话喝道:圣城之内严禁饮酒还不倒了? 黑衣青年理也不理举碗向雁鸾霜招呼道:雁仙子请─ 那只小金猿更连朝武士龇牙的工夫都省了听得招呼把大半个身子探到碗口喝得咋吧咋吧作响却把屁股对准武士小尾巴在空中左右摇晃。 虬髯武士勃然大怒这黑衣青年实在令他看不顺眼又见他的装束明显是个外乡人。当下阔步上前探手扇向对方大骂道:中土蛮子听不懂人话吗? 人人都在等待这五大三粗的虬髯武士一巴掌拍下黑衣青年身倒酒洒之时轰然喝彩。然而事与愿违眼前一花一个偌大的身躯猛地飞了起来掠过数张桌子穿过门洞结结实实摔到了街面青石上。 与他同桌的数名同伴惊怒交集声色俱厉用西域话高声喝骂着一拥而上准备展开一场群殴。 茶馆里人不少但谁都不乐意出面劝架免得被同伴冠上中土狗的骂名。 可一堆人是拥上去了黑衣青年还是坐在椅子里没动静。众人连他的手法都没瞧清楚街面青石上再多了几个摸着屁股、满地乱滚的家伙。 茶馆里再次鸦雀无声不过这回不是为美女而是为眼前这个强势的黑衣青年。 有认得这些武士的晓得他们都是维兀国王跟前的近身武士没实力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怎会一个照面就被人像垃圾一样甩到了大街上呢?看来除非无相宫的秘宗高手否则谁上去都是自讨苦吃! 可如果换做北帝雨抱朴在场林熠难免会捱骂。 因为他根本是在用牛刀杀小鸡而且杀得很不成功。按照手舞足蹈小八式原本的技术风格对付几个小武士完全不应该仅只直直地摔出去而绝对应该在空中连续翻滚十个朝上的筋斗再完成直线加坠落。 直接摔出除了说明林熠心情非常糟糕将中间部分精彩的技术动作全部省略外再不可能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那几个被摔到全身都是伤、最伤是屁股的维兀武士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指着茶馆里的林熠挥泪痛骂却不敢再踏进门槛一步。 骂了一阵见林熠不理骑上骏马便都跑了跑前传递的意思是让林熠等着等他们搬来救兵再教训这个敢对国王武士下黑手的中土蛮子。 那伙计战战兢兢上来说道:您两位还是赶紧走吧他们定是回去叫人了。您的确厉害可一个人也架不住维兀国王的近身武士人多啊!再说还带着一位姑娘。 雁鸾霜微微一笑将伙计的话一字不差地翻给林熠听。 林熠也笑了。不过他堂堂圣教教主如果听说有一群维兀国王近身武士盯上自己就被吓得落荒而逃此事传扬出去影响面太广林熠一口饮了杯里的云石佳酿朝伙计摆摆手道:你放心我就怕他们不来。 伙计见林熠摆手再看他稳笃笃屁股也不抬一下明白过来自己的担心即将生。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担心林熠会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是稍后动起手来他做工挣钱的这间茶馆还不给维兀国武士的刀枪剑戟砸个稀巴烂? 雁鸾霜抿了口酒望着手中的大茶碗问道:林兄你真的要等? 林熠又斟满一杯酒轻松笑道:雁仙子不妨猜猜我在这里等谁? 雁鸾霜摇摇头道:林兄相识满天下今次又是聚众东来要与无相宫一战我岂能猜到?忽地明眸一闪微笑道:有了其他人不必林兄等但有一个人必须等宫里的那个人? 林熠轻笑道:天宗仙子即便跳进酒池也照旧清醒果然一语中的。 雁鸾霜放下酒杯悠悠道:他会来么? 林熠笑道:我先礼后兵请他喝酒品茶若是还不肯赏脸光临那也没法子。 这时茶馆里聚集的人散了大半剩下一堆是好奇心严重等着想瞧稍后热闹的人。一个仆从打扮的老翁垂手步入瞥过雁鸾霜的眼神里略略露出诧异而后走到林熠身侧低声道:启禀教主小公主和邓宫主有消息了。 林熠哦了声语气里抑制不住一缕急迫道:他们在哪里? 老仆回答道:大约一个多时辰前小公主被大般若寺的盘念方丈擒去邓宫主孤身一人追了下去;盘念方丈放出话来今夜子时在城东二十八里外的白桦林相见。此事由邙山双圣报知应该不会有假。 林熠嘿了声低低道:大般若寺盘念方丈─ 雁鸾霜秀眉轻蹙讶异道:盘念大师擒下纤盈姑娘?怎会如此? 林熠道:既然猜不透那就去白桦林届时答案自能揭晓。 他吩咐老仆道:通知仇副教主勿要轻举妄动一切按原定计画行事。另外派出离火部飞羽旗追索邓宣的下落万不可大意。 老仆躬身应了消失在门外。 雁鸾霜唏嘘道:若非亲眼目睹谁能相信昔日身居雍野四大长老高位之一的叶幽雨竟会落拓至此。 林熠缓缓道: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只在一念之间就会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改变不了命运那就只能去改变自己。 雁鸾霜举碗道:为林兄的这句至理名言咱们干了。她的樱唇在碗缘轻轻啜饮而尽秀雅的玉颊上升起一抹动人心魄的酡红烛火映照里更增妩媚。 林熠的眼中闪过一剎那的星光尽管瞬息即灭却是为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风姿怦然而动。 这是雁鸾霜第一次以女装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往数次会晤所见的都是她一袭青衣文士的男子打扮虽也倜傥潇洒却少了女性本有的轻美娇柔、荡心动魄之感。 若论容貌之美气质之雅亦唯有曾经与自己心意交投而今生死未卜的容若蝶能与她春兰秋菊一争长短。 念及伊人林熠的心痛到极点狠狠将满满一碗酒灌尽。酒入愁肠喉咙口火辣一团心也似要烧了起来。 雁鸾霜幽然道:这是你我第一次坐下来喝酒吧希望不会是最后一次。 林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听雁仙子的口气似乎并不看好林某。 雁鸾霜问道:假如别哲法王拒不放人林兄打算如何应对? 林熠眼睛一抬凝视雁鸾霜道:雁仙子的言下之意若蝶现在还安然无恙? 雁鸾霜点了点头回答道:容姐姐只是被软禁在天地塔内尚未遇害。由于近日唐纳古喇冰川融化洪水泛滥成灾秘宗上下惊疑不定都以为这是囚禁容姐姐触怒佛祖的征兆故而暂时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林熠似松了口气尽管他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容若蝶目下状况的情报但这消息出自雁鸾霜之口当是确凿无疑。 雁鸾霜轻轻道:林兄好像还没有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林熠毫不犹豫道:以雁仙子的睿智应该能够预知又何必要我说出来呢? 沉默半晌雁鸾霜徐徐道:看来中土魔道与西域秘宗间的一场恶战已无可避免。 林熠沉寂的星目里蓦然爆出一团坚毅而自信的光芒沉声道:他要战我便战! 雁鸾霜注视着他轮廓鲜明经历风霜洗礼而更加坚定从容的面庞无由地心弦颤动低低道:林兄可知非但大般若寺的盘念大师已到了圣城敝宗的雪宜宁长老和卓方正卓师兄亦将不日赶到。 林熠听了仿佛是无动于衷眉头也不抬一下只淡淡微笑道:怎么天宗这次要直接插手此事林某真是不胜荣幸。 雁鸾霜的眼中泛起一层迷雾般的朦胧连同她的心思一起隐藏沉静说道:敝宗戎宗主与别哲法王乃百多年的至交贵教此次大举进军西域雪长老与卓师兄奉戎宗主之命前来只为调和两家争端寻求解决之道倒非一意与林兄为敌。 林熠的唇角掠过一抹讥诮说道:要是调停失败贵宗自然是要襄助秘宗一臂之力先对付我这无恶不作、令正道各派如芒在背的大魔头了是也不是? 雁鸾霜没有回答对着林熠的视线她亦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林熠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冷冷笑道:在贵宗和大般若寺乃至中土正道八大名门的心目里若蝶不过是个逆天宫孤雏不值一提的小妖女而已当然也就犯不着为她得罪实力雄厚的西域秘宗。 反倒可以乘此机会与别哲法王联手将圣教与魔门诸宫尽数围歼于异域正可换得中土之太平对也不对? 雁鸾霜答非所问道:雪师叔是敝宗八大席长老之一已多年不涉尘世修为凡;卓师兄则是戎宗主的关门弟子是我观止池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的俊杰人物。林兄若是碰上还需多加小心如果可以最好双方不要翻脸。 林熠乍听雪宜宁之名颇觉耳熟这时霍然想起这天宗席长老不正是与北帝雨抱朴曾有旧缘的那位?当年在筑玉山时容若蝶还曾托雁鸾霜转交过一份信函给雪宜宁自己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回终于要碰面了。 他目光炯炯对着雁鸾霜低声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来作何打算? 雁鸾霜平静淡雅的玉容上浮现起一缕矛盾之色这已是今夜第二次她难以回答他的问题唯有低语道:再过三个月小妹入世修行的时限便将届满。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林兄的机会。 林熠碗中的酒忽地微微晃动涤荡涟漪在烛火里闪烁不定。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是我错了。 两人相对无言林熠一碗接一碗喝着闷酒囊中的云石佳酿顷刻空了多一半。 雁鸾霜却对着桌上的烛台托腮凝眉无语出神。过了许久她忽然轻声说道:我会帮你救出若蝶。林熠你明白么?这无关我师门的意志也无关正魔两道的恩怨是非只是我想帮你;希望你不会拒绝。 林熠放下手中的碗近在咫尺的她眼神里分明有一丝异样的东西虽然隐藏得很深可他仍然捕捉到了。 不知为何他的回答是:鸾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只是我和别哲法王之间的问题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雁鸾霜静静道:身在红尘事难由己! 林熠伸出手十指交叉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却毫无亵渎之意微笑道:鸾霜不妨我们再做个约定。等我救出若蝶之后便和她一起再来找你共饮一杯就算在回返观止池之前为你送别。 雁鸾霜迟疑了一下反握住林熠充满力量与信心的大手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林熠洒脱笑道:说定了。不过这次你无需再像上回那般折返空幽谷兼程千里为我取来百花仙酿。 雁鸾霜慢慢地挣脱林熠的手朱唇逸起一缕微笑说道:还好我就要回返观止池了否则再和你相处下去想不做酒仙可就难了。 林熠哈哈一笑门外马蹄声响由远而近来得好快怕不下三十多骑。到得茶馆门前众骑士翻身下马各抄兵刃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那个出头第一、挨摔第一的虬髯武士手持短戟纵声叫道:中土蛮子有种的滚出来再打一场! 林熠把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喃喃道:也该来了。站起身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伸臂让小金跃上肩膀走向门口。 林熠!雁鸾霜在他的身后唤道。林熠一怔回头就听她说道:这些人只是些寻常武士制服了就是莫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林熠自嘲地笑了声道: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大步走出众武士往后退出一片空场。 仗着人多势众虬髯武士僵直着舌头叫道:喂报上你的姓名我阿里不花将军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林熠冷冷道:只怕报出来诸位就不敢和我玩了。 阿里不花哈哈大笑起来狞声道:大言不惭的家伙你敢坐在这儿等我们回来也算是条汉子给爷爷我磕上三个头今天的帐就算一笔勾销。 林熠漠然扫视周围三十多名气势汹汹的维兀国王近身武士皱眉道:你就带来这点人? 阿里不花身旁的一名年轻武士高呼道:不知死活的家伙!双手振动长枪刺向林熠胸膛。 林熠见他这一枪准狠兼备颇具几分气势在寻常武士之中也算得身手不错难怪敢头一个冲将上来。可惜他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来招惹自己。 他心里一声苦笑也不晓得到底谁才是不知死活的家伙当下身形转动顺着枪杆欺近到那武士面前左手轻轻地在他腋下一抬道:朋友上去吹会儿风凉快凉快吧。忽地一声将对方百多斤重的身躯扔上了对面的屋顶。 阿里不花先前没被白摔至少增加了经验见状呼喝一声招呼同伴拥将上来。数十件寒光闪闪的兵刃围着林熠周身招呼像卷银白雪团将他裹了进去。 雁鸾霜这时已站到门边观战。只见一群人中不断有人影飞出被远远抛到两边的屋顶上喀喇喇作响。这些上房武士的经脉俱被林熠用真气震闭一时半会儿全身酸软再使不出丝毫力道或趴或躺晾在屋顶上欲下不能只得鼓动口舌继续作战。 三十多个武士眨眼工夫便只剩下阿里不花一人拼命挥动短戟护住周身目的是不让林熠接近自己嘴里兀自不住呼喝。 林熠气定神闲抱手站在一边仔细地观赏着他的一招一式。 阿里不花又怒又怕护身的短戟不敢停下片刻已是气喘如牛汗如浆下。 雁鸾霜看得不忍出声劝阻道:林兄放他们去吧。 林熠笑道:是他自己喜欢跳舞可怪不得我。也罢就不等他谢幕了!身躯一闪探手拧住了对方的两个招风巨耳。 那位阿里不花将军十六岁从军马上步下功夫样样娴熟被誉为维兀国三大勇士之一深得国王恩宠。孰知他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了一双短戟从未舞动得如此风雨不透可是林熠的手臂依旧轻轻松松探了进来左右两耳火辣辣地就是一痛。 紧跟着身子宛如陀螺飞旋不由自主凭空飞起朝后方转着飞跌而出如此横空掠出约有七八丈远犹未落地阿里不花已被转得头晕脑胀、满眼天星浑不知身在何处。冷不防脖后的衣领一紧似被人用手硬生生拿住定在了半空。 阿里不花又气又羞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短戟大骂道:小崽子老子与你拼了! 身后之人也不生气柔声道:阿里不花将军只怕你骂错人了。掌心透入一股温润雄浑的真气阿里不花顿时如饮甘霖神志一清身子也被放了下来。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呆呆地回转过头只见身后伫立着一位身着白色法袍的僧人正向他含笑相望。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阿里不花吓得满身冷汗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埋头就叩拜道:小人叩见大法王小人叩见大法王! 那些被林熠扔上屋顶的维兀武士也恢复了稍许气力顾不得扑上去找他算帐尽皆忙不迭地一路滚爬匍匐到白衣僧身前齐声叩拜称颂。 林熠负手而立直视对方平静说道:别哲法王很好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第四章 长街决 滚雷翻云天宇一片漆黑。 长街空寂只剩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距十丈遥遥对立。 当林熠说过了那句欢迎辞后两人之间便陷入了冗长而微妙的静默在空中交织激撞的四束目光穿越黑夜于无语中沟通过许多意味。 久久之后别哲法王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久闻林教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 林熠淡然一笑道:得蒙西帝金口盛赞在下不胜荣幸。 别哲法王亦笑了起来直至此时才用目光瞥过茶馆门前的雁鸾霜说道:原来雁仙子也在老衲未能远迎两位大驾尚请海涵。 雁鸾霜盈盈欠身一礼道:法王客气了昔日鸾霜在宗主座下时常不时听他说起东来先生孤剑横扫中土的历历旧事晚辈心中实是无限景仰而今得见法王尊颜幸何如之。 别哲法王摇摇头道:戎宗主过誉了百年旧事如今想来老衲委实深感鲁莽汗颜。听说贵宗雪长老不日驾临不知现下却在何处? 雁鸾霜回答道:雪师叔一行的行踪晚辈亦不甚清楚想来这两日也该到了。 别哲法王哦了一声大有深意地望了雁鸾霜一眼道:原来如此。 喀喇喇─一道耀眼雪亮的闪电劈过黑沉沉的天幕照亮三人的面庞。 先是一滴、两滴雨珠从天而降很快狂风大作呜咽而过豪雨将长街浸润在一团似真似幻的雾蒙蒙雨汽里。 奇怪的是滂沱的大雨竟不能沾落到三人的衣裳上仿佛他们的身躯外有一层无形的气墙将雨珠遮蔽遥遥看去恍若一团晶莹剔透的空灵水罩在黑夜里闪耀。 别哲法王抬眺望漆黑的苍穹悠悠问道:林教主我们能不打么? 林熠没有半分踌躇回答道:我说了不算。打与不打全在法王一念之间。 我明白了。别哲法王颔道:输了老衲放人;赢了林教主走人。 林熠不再说话抬手将小金向街边一送。小家伙灵敏无比地攀上屋檐一屁股坐了下来显然对自己特邀观察员的职责所在非常熟悉。 雁鸾霜没有开口几不可听闻的低低叹息声却依然清楚地传到了林熠的耳中。 电闪雷鸣风卷雨斜天地一片晦暗;东西两大绝世高手对视而立行将展开一场石破天惊的对决;而这风雨雷电犹如是声声助威的金鼓越作越狂 激荡在长街上空把云涛滚滚翻卷。 忽─几乎不分先后两人周身的那道透明水幕徐徐向外推进由一丈而三丈最终砰地迎头相撞。 像有一根丝线牵扯两人的身躯不约而同地微微晃动了两下身上焕放出淡淡的红色光晕。只是一刚猛凌厉如破山之斧一恢宏柔和似万顷波澜如烟似雾冉冉蒸腾 映红了漆黑狂躁的天宇。 就这么无声无息对峙了大约一盏茶左右双方的气势渐臻满盈却谁也压不倒谁分毫形成了僵局。 别哲法王暗自诧异亦不得不佩服起林熠匪夷所思的神功修为。 需知他的须弥山三十三重天心法已提升至第二十一重天亦就是所谓的破冈天。 看似轻柔如水的佛门真罡实则达到了无坚不摧的通神境界在此等气势威压之下即使是秘宗三十六红衣法王亦需全神贯注以佛门心法竭力对抗; 若有那功力稍差一点的便只剩下斗志全消顶礼膜拜的分了哪能像林熠这般巍然如山、面不改色? 他乍遇百年未逢的劲敌一抹争胜之念如春笋破土低吟一声禅唱将须弥山功催动到第二十七重的无量天。一时满身佛光如潮汹涌源源不绝将沛然莫御的力量 推涌向十丈开外的林熠。 林熠身上压力骤增也在心中钦佩别哲法王深不可测的佛门修为赞叹道:法王独尊西域果有独树一帜之处。我如果不是在两年前于雍野另有际遇 此刻争锋就只有推秤认输了! 他左手抬升胸前捏作仙诀澄清灵台抱元守一有心要和别哲法王在功力上一争长短。体内太炎真气浩浩汤汤受对方雄厚的气势所激不住朝上攀升 但身心所感受到的庞大压力却是有增无减从无间歇。 叮─别哲法王将法杖伫立身侧也抬起左手拈成如花佛印顷刻间宝相庄严方才脸上浓重的肃穆之气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幻恬淡的宁静神情 却是佛功再晋升一重攀升至无意天的境界。 从二十八重天起他已有百多年未曾在人前显露过;印象里上一次御动无意天对上的人是上一代神霄派的掌门石鹤真人;而今天他面临的对手 是个出他想象的年轻人! 缓缓地无意天铸成的银红色光壁向着林熠身前一寸寸地推进别哲法王也如释重负地暗松了一口气。毕竟林熠只有二十多岁就算天纵奇才 也难以与自己三个甲子日夜参修的须弥山功相抗。 他正想步步为营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林熠却现推进在最前端的无意天佛罡竟似被剥离般飞流逝融入到对方的气劲中直如石沉大海。 别哲法王禁不住低咦了一声蓦然想起昔年独赴中土挑战天下群雄的往事微笑道:破日七诀好! 原来林熠心入空明竟施展出和光诀将别哲法王精修三甲子的无意天佛功吸纳消融转化成为自身的力量! 别哲法王双目精光暴涨左手虚握成拳只将大拇指与尾指朝上斜斜挑起银红光芒自近而远迅转换成淡淡而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波如云烟缭绕 再不让林熠以和光诀吸纳到一丝一毫却是运上了面对三圣五帝才会施出的第二十九重无常天。 而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别哲法王再无有分毫的小视与怠慢。 林熠立生感应察觉到对方的佛门罡气如水势无常以天下至虚至柔之力破己至刚至强之功水银泻地般压迫而来令他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 但他身经百战心志极坚岂肯就此俯认输?当下转对攻为坚守主动将战线又后撤一丈形成一团深红色的光罩继续双方的对立。 如此一来别哲法王虽然仰仗着深厚的佛门神功终于开始在气势上占据上风然而林熠不屈不挠寸土必争在顽强的守御中蕴含着惊人的反弹之势 竟令对方不能放手施为时时刻刻提防着他突然爆的反攻。 仿佛间金红两色光雾在虚空里反复绞杀缠斗激撞出比天上雷鸣更加宏大悠远的巨响就如同有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血战终霄。 林熠曾在血奕天里修炼三月早已习惯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压境此刻他物我两忘全然不理身外之事就算天崩地裂也一样是无动于衷。灵台深处隐藏的滔滔魔意 不停地受到佛门真罡的刺激冲击逐渐觉醒抬头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别哲法王业已意识到他休想在气势和斗志上摧垮林熠出手对决已无可避免。 铿─龙吟激越心宁仙剑腾跃而起像一道银白色的夺目霹雳划破长空落在林熠手中。锋芒所指一道凌厉而有如实质的剑气破空呼啸 穿透跌宕金雾直迫别哲法王身前。 嗡─别哲法王右手中的幻空杖亦亮了起来隐约从杖端的九环金轮内释放出一团华光遥遥望去 宛若风雨里盛开的一朵九瓣金莲。林熠激射出的剑气仿似撞上一堵柔和无俦的空间壁垒嗤嗤镝鸣再穿不透分毫。 十丈长街一端是白衣如仙金光万道;一端是黑衫猎猎红焰灼天。雁鸾霜立身其间无法预测这一场对决到底是鹿死谁手? 林熠的身形终于动了仗仙剑握法诀挟着一往无前的惊人气势中宫直进 向着别哲法王一步步迫去。天地万籁忽地寂灭只听得到他的靴底踏在青石街面上出的咚咚轻响。漫卷风云肆虐盘旋在两人的上空。 着!一点寒星迸现心宁仙剑似离弦之箭倏忽射过六丈时空挑向别哲法王面门。 此刻旁边若能有昆吾耆宿观战目睹此剑定然惊叹神威。因为林熠这雷霆一剑实则演绎自以灵幻迅捷见长的九九弹指剑中那一式九极飞星;只是飞星既已洗去 一剑九星已赫然升华至九星一剑。 这绝非是简单的数字游戏而是将九极飞星中虚实强弱、直曲伸转的诸般变化熔炼于一炉提升至一个崭新的层次。 即令如今的昆吾掌门玄雨真人恐怕决计想不到一招九极飞星居然还能这样用! 别哲法王百年前曾会尽中土顶尖翘楚今日见此招动亦禁不住微微动容幻空杖改交左手向前一送。叮地金石脆响心宁剑锋不偏不倚 正正刺中了尚不到拇指粗细的金色杖身。 嗡!仙剑剧颤出人意料地以幻空杖为支点弹缩拱起林熠身躯毫无凝滞欺近到别哲法王身前左手一记无往不利抓向对方右肩。 别哲法王待林熠左爪迫到右肩不闪反迎匪夷所思地爆出喀喇喇轻响猛然向上突起三寸如铁锤般撞出。 拓肩锤!林熠左手化刚为柔在别哲法王肩膀上轻轻一按借力转力施展奇遁身法冲天飞扬心宁仙剑划出一道璀璨弧光取向对方后脑玉枕穴。 别哲法王更不回身反手执杖在背后一挡叮叮叮叮─一剑九响林熠攻势尽消人如黄鹤向上空飞纵。 别哲法王抬眼注视林熠道:林教主好招昆吾派的‘九九弹指剑’更上层楼令老衲险些失手了。 林熠落下身形回答道:法王慧眼如炬在下佩服。这两式剑招的确脱胎于九九弹指剑乃是在下近两年参悟所得法王见笑了。 别哲法王叹道:可惜可惜昆吾派白白错过了林教主这样千年不遇的盖世奇才。不知林教主这套剑法可另有别名? 林熠道:在下将其命名为‘九寂一剑’不知法王意下如何? 别哲法王喃喃重复道:九寂一剑─思索片刻又问道:莫非这套剑法共有九招风格上却与原先的‘九九弹指剑’大相径庭、背道而驰讲究迅猛锋锐? 林熠也不隐瞒颔道:不错。在下资质鲁钝穷一身心力亦只得此九剑。刚才用的便是其中的‘九极飞星’与‘九雷奔月’两式。 别哲法王笑道:这两剑很好老衲可否再见识一下其余七式。 林熠报以一笑朗声道:正要向法王请教! 他刚刚连用九寂一剑、手舞足蹈小八式和奇遁身法三项绝技在抢得先手主攻的前提下却被别哲法王一杖一肩、伫立原地不动 便轻而易举地破解。在钦佩对方造诣登峰造极之余也激起了一股少年傲气;更为着救回容若蝶这一战也是非赢不可! 其实别哲法王心中惊讶犹胜林熠一筹。他的四大皆空十三杖纵横西域堪称无敌可在林熠凌厉的攻势之下居然只能采取守势没能递出一招更有甚者 若非将拓肩锤修炼得炉火纯青刚才一条胳膊就差点废了。 如此一来两人均知对方修为委实强劲。此次对决输赢只在其次实是以双方性命相搏。 二次交锋两人皆斗出真火全神贯注不敢怠慢一时间争奇斗艳旗鼓相当翻翻滚滚已激战了三十余个回合。 林熠体内的太炎真气越转越快身形也幻若闪电在别哲法王上下前后翻飞盘旋几不见踪影剑气破空声却反而越来越轻直至沉寂无声竟是将浑厚真气深蕴于剑 不外泄分毫。 别哲法王的功力也仿佛越战越强、无有穷尽之时极少移动身体的他一杖一掌似屹立在风暴中央的盘石任凭激流汹涌撞击我自巍峨。 最奇的是无论两人掌风剑气怎样激撞交错街边的屋宇乃至门前青苔竟都完好无损一如平常。蹲在屋檐上的小金甚至感不到一丝的劲风迫面! 雁鸾霜心知肚明这是场内两人依旧保有余地将各自的气劲控制自如之故。 她是亲身见证林熠如何从昔日昆吾二代弟子一步步成长为今天名动四海、睥睨八方的魔道至尊。仅仅三年前林熠的修为还难入大家法眼对抗仇厉尚且重伤 而今却有实力与西帝别东来分庭抗礼毫不逊色怎不教人感慨万分? 神思恍惚间一缕情思绕肠千转。却不明白这天下正道的逆徒公敌聂天之后的第一魔头是从何时起破碎了自己二十余年清修悟道的通明剑心? 大雨滂沱而心扉深处的雨是否也正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侵润慧心? 正这时别哲法王一声雄浑悠远的禅唱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红影飞闪别哲法王主动后撤三丈与林熠拉开距离左手竖起殷红如血 已将须弥山心法提升至第三十重的破寂天! 雁鸾霜一凛扬声提醒道:小心那是‘摩诃萨真印’! 林熠精神振奋。他从《幽游血书》下卷中曾读到过有关摩诃萨真印的记载晓得摩诃萨是梵语音译在佛经里专指有大慈悲、大心量、能普度众生的大菩萨 以此命名的秘宗真印显是非同小可。 与之相比闻名于世的秘宗大手印简直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儿科玩意儿。 别哲法王与林熠鏖战近五十个照面难分轩轾渐生惺惺相惜之情。无奈事有殊因这一战非要打个生死胜负不可否则何妨罢手相交? 他禅心如镜不惹尘埃庄严神圣的宝相在周身佛光映照里犹如佛祖临世令人不由自主斗志全灭升起顶礼膜拜之心轻颂佛偈道:不见一法存无见 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 呜─袈裟鼓荡、光雾缭绕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蜷扣成环已立于心中! 一蓬恢宏广大的浩然之气迎面涌来林熠的灵台在禅颂的感召中竟不知不觉魔意退潮斗志衰减生不出一点对抗的念头。 电光石火里他的心头猛然掠过容若蝶的玉容想到佳人蒙尘命悬一线满腔热血立时沸腾豪情冲胸、仰天长啸战意更盛十分! 咄!别哲法王轻轻一喝掌心铸光凝元摩诃萨真印轰然祭出。一道红色****光华熠熠从掌内生出倏地扩散变亮朝前推出隐约里万佛禅唱、灵鸟齐歌。 林熠的视野里万物俱隐只有那道****真印越来越大像一扇广开的佛门朝着他身前不断推进。 他的太炎真气敌强越强似是碰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对手欢呼奔腾赫然跃上极致巅峰。忘了生死一的身外之事也看不到雁鸾霜已扣在寒烟翠上的玉手纤纤 林熠一纵心宁劈出一道气象万千的磅#剑光。 轰!银白剑光击中****只是引得微微一颤旋即幻灭无踪。林熠气机牵引低哼退步****再逼近五尺! 林熠神色不动依旧沉着左手连六记三光降神诀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将过去纵然坚逾金石也要为之一开。 轰鸣阵阵血红色的****像汹汹噬人的庞然大物只稍稍凝滞便又再步步迫近。 冷汗从林熠的额头渗出。这道****真印竟能将自己以全身功力凝聚的一剑六掌悉数消融于无形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推进? 他完全失去了把握但又绝对不能退让。如果在摩诃萨真印彻底震慑自己心神前脱离战场虽然能逃过形神俱灭的结局但那就等若认输什么解救容若蝶更成奢谈。 佛度有缘我却偏不让他度。拼了吧为了若蝶纵是千生万世永坠修罗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徐徐探向怀中那里有一张面具。戴上它他就不再是林熠。 突然一股浓烈炽热的气流直贯左臂凝聚在林熠掌心出绚烂的光芒就像是一条狂傲不羁、要挣脱禁锢飞翱九天的惊龙咆哮着、汹涌着 向着步步逼来的****真印虎视眈眈神威凛凛。 林熠脑海灵光一闪已醒悟到这是自己吸纳炼化的四极光龙神力在体内复苏昂朝着堪称举世无匹的摩诃萨真印起充满自信的挑战! 他不再有丝毫的迟疑神与意合握起拳义无反顾地出击! 呼─仿佛是四极光龙在咆哮高亢一束雄浑亮丽的四色彩芒犹如长江大河波澜壮阔从林熠的拳中出。 龙行于天六合辟易。漫天的风雨为之骇然而变色悠悠的长街为之战栗而颤抖。一道常人无法用肉眼逼视的光练凝成龙鳞身像是被激怒的桀骜霸王升腾虚空 径自撞向****真印。 轰地巨响声传数十里光澜滚滚爆裂流溅长街两边的三十多栋建筑就在这隆隆鸣响里土崩瓦解。幸好所有的居民游客都在决战之前已被僧兵逐走 不然顷刻便要死伤遍地。 象征佛门无边法力的殷红****终于被四极光龙轰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而流光溢彩的龙身也在喀喇喇脆响声中幻灭消隐这一记是两败俱伤。 林熠的身躯被幕天席地卷涌而来的庞大气流毫不留情地抛起一阵天旋地转中胸口闷裂欲碎忍不住连喷两口血箭。 依稀地他听见小金吱吱的叫声和雁鸾霜近乎失态的呼喊:林熠─ 第五章 立场 光雾消散满地疮痍。雨还在下就像一场盛宴后的落寞长街沉陷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白衣有血如花别哲法王面若惨金手拄亟天幻空杖站在街道的末端。三十丈外长街另一头林熠仗剑而立不屈的神情却掩饰不住真元急剧耗损后的疲惫与憔悴。 小金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瞪视着别哲法王此时此地一只小猴的目光甚至比一头庞然大虎更加凶狠。 雁鸾霜第一时间赶到了林熠的身边看他平安无事挺身而立一颗悬起的心才堪堪放下。而当真的面对林熠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久久久久没有人开口只有沉重的呼吸渐轻、渐缓、渐长。 半盏茶后别哲法王的脸上微微恢复了红润之色长出一口浊气道:没有想到当年逆天宫的五极光龙鼎竟被林教主炼化吸去真魂一举破去了老衲的‘摩诃萨真印’。 林熠吞下两颗极冥魔罡炼制的灵丹暗自流转真气催行药力摇摇头道:晚辈纯属侥幸法王神功名不虚传。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了对方的罢战之意再打下去只有玉石俱焚一途双方都是有再战之力而无缠斗之心。毕竟在救出容若蝶之前谁也不想先在这条长街上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但问题终究必须解决别哲法王的笑容渐渐敛去叹息道:可惜事关圣域万千苍生老衲还是不能放人。待事了之后我当亲赴南海万潮宫领罪杀剐存留听凭林教主。 林熠的神色冷了下来重哼一声道:法王修为在下自是由衷佩服可恃强迫害一个无辜少女却绝非佛门高僧所为。 别哲法王合上双目当他再睁开时没有人能从他眼睛中读出是否有过矛盾挣扎。他徐徐道:明日拂晓老衲当在天地塔下静候林教主大驾;若是三天之内林教主能率众攻破此塔救走容姑娘老衲便一死以谢圣域苍生与林教主诸位。 林熠冷冷道:假如我三天之内攻不破天地塔呢? 别哲法王沉声道:那便是佛祖慈悲天佑圣域苍生。 雁鸾霜摇头轻叹道:恐怕这也是大师的一厢情愿。唐纳古喇冰川消融不日将水淹圣域贵宗可有了应对之策? 别哲法王道:有劳雁仙子关心此事敝宗早有准备当可无碍。 叮!林熠右手一抖将心宁仙剑束回腰间一言不走向别哲法王。三十丈的长街转瞬到了尽头他缓缓伸出手停在半空道:一言为定! 别哲法王抬手迎上林熠啪啪啪三下击掌订立战约双手合十道:如此老衲先行告退明日一早恭候林教主诸位大驾光临。说罢又是躬身向雁鸾霜一礼飘然消失在狂暴的雷雨夜里。 雁鸾霜目送别哲法王去远低低道:天地塔中有秘宗两大不死秘师亲自坐镇再加上每一层的佛门禁制与坐修‘苦行禅’逾百年的秘宗护法守卫三天是根本不可能被攻破的! 林熠淡淡笑道:你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好不好?冥海地府我也闯过了难不成还会倒在天地塔前?何况除此之外要救若蝶我只能尽起魔道精锐将秘宗自别哲法王以下全数屠灭相比之下似乎前者反会容易一些。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在踏破冥海时戴起孔雀明王面具后所生的神奇变化。他不相信在自己凭借明王面具变身十一翼魔神后还能有什么可以阻碍他的心意渴求? 至多从此之后永沦魔道成为明王面具的奴隶。 可在与容若蝶的生命权衡之间他完全不需要稍许的迟疑和犹豫就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选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林熠清楚雁鸾霜再是兰心蕙质却未见得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思耳中却听她清楚而沉静的声音:明早我陪你一起闯塔救容姐姐。 林熠心头狂震低头望向雁鸾霜迎到的是清澈明亮如一汪秋波似的目光可惜里面蕴藏的某种韵味让他难以读懂又或是不愿读懂! 这些年他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可其中甘苦唯有自己体会! 他抬起头向着唐纳古喇山主峰眺望。雨夜的雅珑山似一个挺立着沉睡的巨人看不到一点星火。一群身穿蓑衣的无相宫僧人从长街两头走来拿着各色工具开始忙碌地冒雨清理狼藉。 他尚在踌躇自己该如何作答忽地心头一动听见背后有一女子冷峻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雨:鸾霜你怎会在这儿? 林熠霍然回就看到二男三女从空中冉冉飘落豪雨如注五个人的衣衫却没有半点湿渍。 说话的是位中年美妇雪衣仙剑腰间轻束一条淡青色丝带远远望去恍若凌波仙子踏雨而来。 在她身侧稍稍靠后是一名青年男子年约二十七八器宇轩昂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剑眉之间有一缕傲色隐现。 另外还有两名年纪颇轻的少女俱都面容姣好虽不及雁鸾霜那样清丽绝俗却也都是出尘美女一式的白裳英姿飒爽姿容美好。 但格外引起林熠注意的还是站在最后的一名青年男子倒不是这人本身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而是他的左肋下分明挟着一人。脑袋低垂人事不醒可林熠一眼认出不是邓宣却又是谁? 至于这行来人无需雁鸾霜介绍林熠业已猜到定是观止池长老雪宜宁等人无疑。想来他们早已到了附近只因秘宗封锁长街才等到现在方自露面。 果然雁鸾霜躬身施礼道:弟子拜见雪师叔、卓师兄和诸位师姐、师弟鸾霜有礼了。 雪宜宁身侧的那名青年男子扫视过雁鸾霜和林熠现两人几乎是并肩而立距离亲密不觉剑眉微皱道:雁师妹这位便该是当今魔道巨孽叛门弒师的冥教教主林熠吧? 他言下甚是不客气直戳林熠的斑斑劣迹更将魔道巨孽四个字咬得极重摆明了十分的敌意。 林熠心下愠怒但雁鸾霜已抢先说道:卓师兄说得不错这位正是林兄。 卓方正似笑非笑摇摇头道: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可不敢与威震八荒的林熠林教主称兄道弟。 雪宜宁见林熠神色不豫也不愿初来乍到就在圣城生事问道:鸾霜你来西域之事宗主可否知晓? 雁鸾霜回答道:弟子已向宗主飞书禀报并得知雪师叔即将抵达圣城的消息正恭候您与卓师兄和诸位同门到来。 雪宜宁颔道:好既然遇上了你就和我一起前往无相宫拜会别哲法王。 林熠忽然说道:把人留下。 卓方正眉宇一挑讪笑道:奇了雁师妹是什么人你想留便留的么? 林熠抬眼两道精光像犀利冰寒的剑锋钉在卓方正的脸上卓方正收去讪笑凝神保持镇定勉强不至于在人前露怯。 好在林熠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开视线望向邓宣道:我说的是邓宫主。 雪宜宁暗道:麻烦来了。拒绝道:对不住林教主此请恕难从命。 林熠也不言语五道璇光斗姆梭呼啸着自袖底飞射而出分取雪宜宁等人。这一记近似偷袭雪宜宁、卓方正固然猝不及防雁鸾霜想要阻止也是不及。 当下天宗诸人闪身出掌抵挡璇光斗姆梭的攻击。林熠左袖口里的云锦丝带却随后飞掠而出直射挟着邓宣的那名弟子。 此人是雪宜宁座下唯一的男徒名叫曲莘修为颇是不弱。他右掌打出一蓬罡风将璇光斗姆梭震飞眼见云锦丝带到了身前立刻朝左飘飞闪避。 云锦丝带在雨雾中如影随形转眼就要缠上他的腰际曲莘大吃一惊只得松开邓宣左手拔剑挑出却是个少见的左撇子。 云锦丝带凌空起舞向下一沉眼花撩乱中已缠住自半空中跌落的邓宣旋即倒掠绕过两名观止池女弟子的身侧回返到林熠的手中。来去飘忽自如直如鬼魅。 林熠右手扶住邓宣收了云锦丝带和璇光斗姆梭慢条斯理地一欠身道:雪长老在下急于救人多有得罪了。 观止池一名长老外带五名弟子当前被林熠简单到几乎只吹了口气般用根轻飘飘的丝带三下五除二将人救走众目睽睽之下本已甚感面目无光。闻听此言更禁不住齐齐变色。 饶是雪宜宁涵养再好这刻也不由动了怒气。只是她身为观止池席长老之一百多年的仙家修养自不会鲁莽到当街破口大骂上前抢人反而点点头赞道:林教主好本事难怪鸾霜一直对你赞誉有加。 卓方正视线拂过雁鸾霜冷冷道:雁师妹这事你怎么想? 雁鸾霜似早预料到他会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回答道:小妹听凭雪师叔吩咐。 雪宜宁沉吟片刻徐徐道:林教主请把邓宫主交还。今日的事情我们就此甘休。 林熠不假思索道:不知邓宣因何事得罪雪长老但他是林某的朋友绝对不可能在我面前让人把他带走。 卓方正道:林教主贵教与敝宗如今也算各自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情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林熠见他咄咄逼人暗生怒意心道:井水不犯河水那你们不远万里跑到西域来做什么是看风景的吗?他哈哈一笑学着适才卓方正的语气回答道:奇了邓宫主是什么人可是你想带便可带走的么? 说着话已真气透身解开了邓宣的经脉禁制。 邓宣从懵懂昏沉中醒来睁眼看到林熠大喜过望再瞧见对面的雪宜宁、卓方正等人鼻子重重一哼道:天宗好手段邓某钦佩得五体投地! 傻瓜也听得出这是一句反话卓方正冷笑道:邓宫主若是不服咱们再来较量一番也是不妨。 邓宣深吸一口气流转体内真气现除了手足稍有残留的麻痹感觉外其他倒没什么反手掣出三截金枪无畏道:正要领教! 林熠拍拍他的肩膀道:邓宣这儿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先歇息一下。 邓宣早先与卓方正交过手知道对方的修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之所以敢于应战也不过是凭着一股血气之勇要与他拼个血溅五步;闻听林熠话不再逞强硬上收枪低声道:林教主小心这小子倒也不单只是用嘴吹的。 雪宜宁见让两边各自罢手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她有心放过邓宣一马可今夜的情形若传将出去人家多半不会以为是天宗宽怀大度反会背后数落观止池欺软怕硬不敢与林熠争锋才不得不忍气退让。 她见雁鸾霜侧立林熠身边始终默默不语说道:鸾霜你先过来。 雁鸾霜却是没动说道:雪师叔您又何苦一定要抓回邓宫主? 此言一出不仅雪宜宁大感意外甚至连林熠也没想到她会当面顶撞雪宜宁。 卓方正脸色转阴问道:雁师妹难道你忘记自己也是天宗弟子? 雁鸾霜面对众人或惊讶或质疑的目光从容道:鸾霜不敢!但据鸾霜所知雪师叔与卓师兄此行乃是奉宗主之意来为秘宗与林兄调停。眼下圣城战云密布两家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本宗自应从中周旋以免杀戮一起生灵涂炭。 邓宫主不过是林兄好友与此事本无直接关系将他擒去除会激怒圣教一方却于事无补反失了雪师叔此行所抱的调停立场。 她娓娓道来入情合理也不管卓方正是否脸色难看。 雪宜宁默然须臾摇头道:原本请走邓宫主只是希望金牛宫能置身事外勿生枝节本宗既无伤人之心更无为难林教主之意。可方才林教主从本宗弟子手上强行夺走邓宫主未免说不过去。 卓方正听雪宜宁如此说应声道:不错邓宣可以放但林教主却需给敝宗一个交代! 林熠淡淡道:说白了吧诸位是看林某刚才与别哲法王苦战一场大耗真元便想借着这个因头乘火打劫将我留下是也不是?可惜世上的事情常常十有八九不能尽如人意。谁被谁留下更是犹未可知! 他突然出一记雄劲啸声长街四面人影闪动叶幽雨、凌幽如率着十数位冥教高手次第现身飘落到他的身后。而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尚不知还隐匿着多少冥教人马虎视眈眈。 雪宜宁扫视四下暗处旋即醒悟:他以冥教教主之尊岂能孤身犯险挑战别哲法王?若秘宗光明磊落这些伏兵自不会出现否则圣城今夜就是一场血战的开始。 想通这点她也不说破只镇定道:原来林教主暗下里早有布置。 林熠叹了口气道:在下过去吃的苦头多了总要长点教训。 卓方正暗暗观察林熠身后的部众见这十多人尽都神光内敛气度非凡不用过招也能瞧出无不是极为扎手的魔道豪雄。 真格混战起来己方这几个人凶多吉少亦是不问可知。 但转念一想这里既非南海万潮宫也非天宗观止池而是秘宗所在圣城。倘使战端一开别哲法王焉有袖手旁观之理? 当下底气一足迈步上前道:久闻林教主魔功盖世不知今日卓某可否有幸讨教几手剑招? 林熠嘿然道:你不必把‘剑招’二字叫得震天响。林某的四极光龙拳也是因人而异你似乎尚未够资格。 卓方正低哼一声也不辩驳背后铿地镝鸣掠起一束乳白色剑光。 凌幽如道:教主收拾这小子何劳你亲自动手?咱们这儿随便上去一个也就打了他。 林熠摇头道:人家既然盛情相邀我怎好托大拒绝?莫让外人说咱们圣教都是些野蛮人不懂礼数。 忽听有人道:诸位且慢动手!一名红衣法王飞掠来拦在林熠和卓方正中间道:天宗与圣教远来是客都是敝宗的贵宾即使有争执也不妨留到明早再说。 而后向雪宜宁一礼道:雪长老敝宗别哲法王得知诸位到来不胜欣喜正在无相宫中扫榻相待。 雪宜宁微笑道:贵宗太过客气了稍后还请巴德鲁法王替我等引路。 原来这位前来劝架的僧侣便是秘宗净土门门主红衣法王巴德鲁。他专事负责圣城卫戍一身佛功修为稳居秘宗十大高手之列。 卓方正看到雁鸾霜不言不语却并未听从雪宜宁的吩咐过来兀自站在林熠身边难道是要和这魔头同进共退违抗师门吗?他思来想去越咽不下一口恶气接着说道:卓某只是想和林教主切磋一二巴德鲁法王既然在此莫如就请你作个仲裁。 巴德鲁法王奉命劝架内心却巴不得这两家闹得越僵越好让冥教再树上观止池这一大敌何乐而不为?何况被邓宣击杀的木扎力法王正是净土门的高手他自是将邓宣恨之入骨。要不是恪于别哲法王的法谕自己绝不容邓宣活着走出圣城。 雪宜宁和卓方正的坚持正中他的下怀巴德鲁法王身朝后退说道:如此就请两位点到为止勿伤了和气以免贫僧为难。 林熠对他坐山观虎斗的用心洞悉若明而雪宜宁也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显然是默许了卓方正的作为。他心里冷笑道:难道真当林某不敢动你们天宗么?缓缓道:不早了请出手吧。 卓方正虽厌恶林熠但终究是天宗弟子皱眉道:林教主你想赤手空拳和我切磋么?请恕卓某不愿领情。 林熠道:该出剑的时候林某自会出剑。你啰啰嗦嗦怎么像个老婆子? 卓方正面色青振声道:卓某却之不恭了!仙剑电掣刺出。 林熠飞身腾空居高临下喝道:上来打! 卓方正岂知林熠已动了真怒立意要给他一点苦头只是不愿稍后雁鸾霜等人从中救援才故意掠到空中拉开距离。他傲然笑道:好就在上面打! 身形一飘如风卷云絮剑随身到一式落梅惊风剑气纵横挑向林熠小腹。 林熠御气凝念心宁仙剑龙吟弹出剑尖堪堪叮地在卓方正的剑刃上一点正是对方新力未生旧劲已去之际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轻松化去了气势如虹的一记杀招。 卓方正仙剑顺势一摆如羚羊挂角再取林熠左肋。 他虽以天宗年轻一代席高手自持但也明白林熠能与西帝别东来平分秋色绝非易与。自己所仗者便是对方恶战之后真元不继纵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故此他一上手就施展出天宗绝学梅花间竹十三剑招招气势雄浑凌厉迅猛要逼得林熠正面硬撼更不给丝毫的喘息之机。 林熠对卓方正本人无甚好感但对其的眼光和修为亦不由一赞思忖道:天宗号称两大圣地之一果非幸至。这姓卓小子的剑法功力绝不在楚凌宇之下可惜想欺我久战力疲捡个现成便宜却是打错了主意。 他施展奇遁身法稳扎稳打转眼就与卓方正激战了三十余个回合。 邓宣仰面观战瞧着林熠被一团团白玉色剑光席卷包围三五个照面才能偶尔还上一剑不由替他担心低声询问道:凌长老林教主是否太累了?要不要找人换他下来? 凌幽如低笑道:邓宫主不必着急林教主是在逗这傻瓜玩呢。 邓宣哦了声但仍心存疑窦。只是看到凌幽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才不继续追问了。 卓方正见林熠内息悠长毫无不继之象只一味左一剑、右一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自己来回周旋如此虽守多攻少却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然而照这么打下去到天亮也未必是个头。 他脸露不屑之状嘿嘿讥笑道:林教主莫非你方才一战已精疲力竭而今力不从心只能龟缩游斗无胆争锋了么? 若果真如此林教主不妨直言卓某即刻收剑罢手就是! 这个工夫林熠服食的极冥魔罡灵丹效力行开已是完全吸纳炼化体内真气复又回升汩汩绵绵流转周身。先前被摩诃萨真印震伤的经脉积郁亦随之得到疏通再无丝毫滞碍。 他心头大定纵声长啸顿时将卓方正的笑声掩盖下来宏声说道:那倒不必!积蓄已久的太炎真气勃然爆御动心宁仙剑转守为攻大开大阖施出九寂一剑当头劈落。 第六章 白桦林 卓方正摒弃杂念催动十成真力横剑封架。这招折梅倚竹一招两式寓攻于守暗藏后劲乃是梅花间竹十三剑中的抗鼎之作。 他先以折梅之式凭巧破拙稳守门户而后只等林熠剑招用老便能就地反攻取其眉心要害。若是高手识出其中厉害势必会暗自收力留心提防倚竹之剑自己所承受的压力自然而然也就减轻了许多。 哪知林熠浑不理睬结结实实一剑劈在了卓方正的乳玉仙剑上。 看似纤细柔软、遇水不沉的心宁仙剑骤然间如同佛门无上大力金刚杵势如万钧不可匹敌铿地一响硬生生将卓方正的乳玉仙剑荡开三尺锋芒所指正是咽喉。 卓方正凛然色变。他依仗剑招精妙意欲取巧却低估了林熠反击的力量非但后面半招倚竹式无从施展自己反转瞬有性命之虞。当下无暇细想抽身疾退左袖挥出拂心忘尘的天宗绝学卷向心宁仙剑。 嚓!一声心宁仙剑剑锋偏转如切腐竹斩下半截袖口接着又是一招九星连珠一气呵成气贯长虹径自掠向卓方正胸口。 卓方正逃过一劫赶紧稳定心神侧身再闪用乳玉仙剑斜挑林熠右肋心中懊悔道:我也太不小心了!想这魔头数年来横行无忌岂是轻而易举能够拾掇的?刚才他一再示弱正是要我心躁气浮放手狂攻露出破绽。哼魔道妖孽阴险狡诈擅使诡计果真不错! 他傲气一收乳玉仙剑紧守藩篱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反倒渐渐稳住了阵脚。 林熠抢得先机一扫颓势招招主动一柄心宁仙剑神出鬼没如春蚕作茧将卓方正困在正中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连看的人都感觉透不过气来。 天宗诸人见林熠苦战别哲法王之后仍有如此雄厚的功力牢牢压制住卓方正亦不禁骇然。好在卓方正确也有骄傲的资本浮躁之念一去放低身段与林熠全力缠斗虽十分被动但尚未呈现败象。 邓宣看得心旌摇曳大为振奋思量道:林教主也只比我大上几岁却能有如许的修为为何我就不行? 想到自己身受外公毕生功力传承又得《金典梵章》之秘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若不好好运用岂不可惜?倘若能有一身神功魔艺在手又何至于有被擒之辱? 冥教和邓宣这边放下心来观止池那边却皱起了眉头。 曲莘见卓方正战况吃紧忍不住小声问道:师父是不是该让卓师兄下来歇歇?他这话说的婉转可弦外之音谁都明白。 雪宜宁摇摇头道:你卓师兄天资聪颖才华出众乃本宗未来的栋梁之才。可惜也因此养成了眼高于顶的傲气让他今日受些挫折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于日后的修炼有益无害。 曲莘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父您早料到卓师兄不是林熠那魔头的对手只是借这机会教诲他来着。 雪宜宁一笑不答心道:鸾霜定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所以也没拦住卓师侄挑战林熠。但她和林熠─想到这里眉头又微微蹙起。 此时场中大战也逐渐接近尾声林熠一连攻出九剑杀得卓方正左支右绌终于在身前露出了一丝破绽当下左掌长驱直入。 卓方正回剑自保疾切林熠左腕林熠早就算准了其中的变化先一步化掌为爪三指一贴一捏轻轻巧巧箝住了剑刃向外推送。 卓方正知道一旦乳玉仙剑被推开自己门户大开只剩下被心宁仙剑任意宰杀的分。于是左袖飞荡林熠面门右臂气贯剑锋翻腕横削道:松手! 林熠仙剑飞纵噗地刺破卓方正大袖剑芒透衣而出去势不止刺向咽喉左手红芒暴涨凝成光甲般的晶壁同时运上九成真力手指反向一拧也笑喝道:撤剑! 他和卓方正素不相识可说远日无仇近日无冤并无意要取其性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故此这招九雷奔月有心放缓了半拍好教对方有足够时间松剑退身如此夺了卓方正的乳玉仙剑让他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孰知卓方正性高气傲更视剑如命眼看败局已定竟是把心一横道:我纵是拼了性命也要你先断三指! 不顾不理林熠迫向咽喉的心宁仙剑一面催动功力争夺乳玉仙剑一面就势挥掌猛击林熠眉心。 这一下风云突变任谁也没预料到雪宜宁亦是欲救不及。她知道此种形势下林熠为保全自己想收剑不杀卓方正都不行明晓得惨变已成无力回天却还是纵身而起高呼道:林教主手下留情! 千钧一只见人影闪动如神兵天降雁鸾霜左掌轻拍啪地带偏心宁仙剑右袖飞卷缠住卓方正的左掌向后一收将两人的攻招尽数消去。 紧跟着叮地金石鸣响乳玉仙剑不堪重负脆生生地应声折断!若是寻常仙剑在林熠和卓方正的角力之下多半会拧成麻花倒不易折断。偏就这柄乳玉仙剑非同凡品质地极为坚韧反而成了毁损之源。 卓方正一呆低头看到手里尚握有的半截残剑想起这柄乳玉仙剑乃是自己授业恩师戎淡远于十年前亲自授予的天宗至宝师门如海重恩尽在其中如今居然就这么断了而且自己还是毁剑人之一。 一时间惊愕、悔恨、愤怒、恐惧、乃至嫉妒、失落诸般情绪纷沓心头猛然掠过一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是他在接受乳玉仙剑时对着师尊立下的誓诺言犹在耳不由心中激荡。 想到林熠年纪轻轻修为远胜于己想到雁鸾霜解围所用的一掌一袖招式精妙火候独到令人自叹弗如。 他心里苦笑道:我一向自诩天宗未来第一传人楚凌宇等余子皆不值一提谁晓得连雁师妹都是深藏不露更遑论林熠这魔头!这二十多年的寒暑苦修最终连一把恩师的赠剑也保全不住还有何面目苟活人世? 羞怒交集又恍恍惚惚看到雁鸾霜满怀关切地望着林熠顿时万念俱灰脑海里一片空白横过半截残剑大喝一声抹向咽喉。 恰好雪宜宁从后赶至劈手夺过乳玉残剑怒喝道:方正你还算不算天宗弟子? 卓方正叫道:弟子不幸败于林魔之手又折断了恩师的乳玉仙剑令师门蒙羞只能以死相谢请雪师叔成全弟子! 林熠嘿然一笑道:别傻了林某自出道以来不晓得有多少回被人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若动不动就抹脖子十条命也交代完了。 卓方正一楞又听雪宜宁劝道:不错就算令师早年何尝没有败过?假如一输就以自尽相谢正魔两道各家门下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弟子? 雁鸾霜看到卓方正脖子上的一抹殷红血痕亦自心惊轻叹道:卓师兄胜不骄败不馁方为大丈夫这般自寻短见岂不令戎师伯伤心失望? 卓方正迟疑半晌缓缓长出一口气抬头道:林熠今日断剑之辱卓某必报! 林熠看他注视自己的眼神里颇多怨毒更有一种莫名的嫉妒晓得这家伙是把满腔的愤怒仇恨全算在了他的头上。可他何曾会怕一个卓方正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好得很我等着你。 雪宜宁道:林教主卓师侄败在你的手下我也无话可说好在山水有相逢异日天宗自会再有弟子前来讨教。 说罢携起卓方正的胳膊扫过雁鸾霜道:鸾霜你可要随我们同去拜会别哲法王? 雁鸾霜躬身应道:弟子谨听雪师叔吩咐。 雪宜宁更不多话率着一众弟子去了。林熠也不阻拦望着他们与巴德鲁法王碰面再一同飞身离开。 那边邓宣等人迎了上来凌幽如笑盈盈道:教主你折断了卓方正那小子的仙剑委实漂亮。他们天宗弟子素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今晚看他们吃上这么一个大亏真让人心怀舒畅。 叶幽雨道:看来天宗终于不甘寂寞也要来趟这潭浑水了。 一提天宗邓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哼道:说什么天下两大圣地之一脱正魔两道之外?不过也是群势利之徒。瞧着咱们和秘宗开战便来混水摸鱼了。 林熠笑道:这两年我们锋芒毕露隐有一统魔道之势观止池和大般若寺焉能坐视不理?对了你怎么会落到天宗的手里? 邓宣不好意思道:纤盈被盘念方丈擒走我便一路追了下去可没飞出三十里就失去了那老和尚的踪影。我不肯甘休四处搜索正巧撞上了观止池的人和那姓卓的家伙几句话说僵便打了起来。 若非先前中了秘宗的麻药功力未能全复那小子也未必能生擒得下邓某! 说到这儿猛地一省道:林教主那大般若寺的老和尚说今夜子时在城东二十八里白桦林交人咱们得快些赶去别让纤盈吃亏了。 凌幽如轻笑道:邓宫主放心教主早已安排妥当。除了青木宫花宫主外还有敝教的仇副教主在旁策应只要盘念方丈敢露面定要他走不脱! 邓宣稍稍定心但神色里仍挥不去的焦急忧虑。 林熠看在眼里微笑道:邓宣你以前不是一提起花纤盈就咬牙切齿么什么时候转性开始牵挂起她来? 邓宣心虚低头道:我曾答应过花宫主要照料好纤盈如今她出了事总得负责吧。 林熠饱含深意地一笑道:负责你想怎样负责?见邓宣受窘拍拍他肩膀道:好索性咱们一起去白桦林拜会拜会这位垂名百年的禅宗宗主。 凌幽如劝阻道:教主你已连战两场何况明日一早攻塔解救容姑娘才是正事白桦林的事有仇副教主主持定能救回花纤盈。要是不放心就由属下再去跑一趟。一个盘念老和尚谅他能起多大的风浪? 林熠摇头道:你以为我去白桦林是要打打杀杀么?一晚连赶三场谁有那么好的兴致?我不过想瞧瞧盘念方丈无端扣下花纤盈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邓宣嘿然道:观止池抓我大般若寺扣下纤盈这两大圣地行事方法如出一辙想说他们不是一丘之貉都难。 一行御风出城秘宗僧兵得着别哲法王令谕也不拦阻。那些埋伏在长街周围的冥教人马也随之撤离只剩凌幽如、叶幽雨和邓宣三人跟在林熠身后。 三十里路弹指即至远远看见偌大一片黑郁郁的白桦林在雨雾笼罩里透着一股别样的静谧行到近前也不见一个人影。 邓宣诧异道:是不是咱们来晚了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人也都散了? 凌幽如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警惕的微芒扫视深幽无声的白桦林道:教主我隐隐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容属下先入林探察。 叶幽雨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不对有一股血腥味而且很浓。 林熠在白桦林前落下身形冷不丁肩膀上的小金呼呼低吼眸中凶光连闪异常警戒地盯着林内。冥海魔物素通灵性何况是小金这般的魁猿之王? 林熠心知有变冷静道:进去看看大伙儿走得慢些勿要落单失散。 邓宣见林熠说得慎重不敢怠慢抽出三截金枪小心翼翼在前开道。凌幽如和叶幽雨一左一右护住林熠两侧缓步走入白桦林。 林内光线更暗飘荡着一团淡紫色的水气暴雨洒落在枝叶上出沙沙的声响间或头顶一两声的电闪雷鸣更凭增一份诡异阴森的氛围。 但这四人均是艺高人胆大即便邓宣这两年也是从血山刀海里九死一生滚打过来。逢林莫入的禁忌对他们而言只当笑话自然谁也不会因此畏缩不前却是暗地里越地留神。 行入十数丈林外的景物也渐渐消失在森森林木与漫天的水气里除了风雨声外四周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动静。可越是这样四人越预感到有一种无形而可怕的危险笼罩着白桦林像张开的巨网守候着下一个猎物。 林熠忽然蹲下身凝视着一堆散落在树根周围的落叶道:有人来过。 邓宣功聚双目沿着林熠目光搜索的方向瞧去几片落叶上赫然凝成几只被雨水冲得若隐若现的泥印应是被人无意中用脚踩下的痕迹。 需知能参与白桦林之约的冥教与青木宫部众俱都是两家为此次西域之行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早已修炼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故此泥泞的林地上没有留下一个脚印反是沾了湿泥的靴子泄漏了天机。 凌幽如在一旁低声道:教主树干上有标记像是在指引入林的道路。 林熠凝目瞧去果然在一株白桦树干上有人用指力画下了一根向东南方向的箭头从剥露的木质看十分新鲜绝不过六个时辰。 邓宣精神一振说道:这多半是大般若寺的人留下的引路标记! 林熠点点头问道:凌长老你是否知道仇副教主和花宫主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凌幽如道:为了解救花纤盈青木宫与敝教调动了包括前来助阵的邙山双圣在内共三十七名高手另外还有敝教洞天部、幽天部、洞神部和洞真部的教众在二十里外的左家坡策应。一旦看到林内有示警烟火出即可立刻应援。 林熠道:现在已过子时看林内情形仇副教主他们应该也有来过。三十七位高手里面还有花宫主这样的魔道顶尖人物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个许时辰里无声无息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二十里外的洞天诸部都未曾察觉丝毫? 邓宣疑惑道:会不会是仇副教主他们已经撤离或者去追杀盘念方丈了? 凌幽如摇头道:邓宫主有所不知不管是你刚才猜测的哪一种情形生仇副教主必定会传出讯息至不济也要在林内留下联络暗记好让我们知晓行踪和花纤盈的下落。现在音讯全无定是出事了。 邓宣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急道:那纤盈她岂不是也凶多吉少? 林熠沉声道:别慌事态未明还需咱们进一步探查。起身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当先行去邓宣与叶幽雨、凌幽如紧随其后。 复行十余步小金猛地一吼从林熠肩头跃下却是现了地上横躺着一具背心朝上的尸体。从衣着装束来看此人应出自青木宫。 叶幽雨将死者翻转过身只见胸口一处剑创尚有汩汩的血水渗出显然遇害不久。奇的是他脸上并无恐惧惊怒之色反多添了狰狞与诡异。 凌幽如道:我认得他是花千迭的长随丁继。 林熠道:看样子他是在重伤后竭力朝林外奔逃终死在了这里。 邓宣朝前走了几步又现杂草丛里倒卧着另一具尸体。 叶幽雨面色微变道:是本教的耿霖!看他背后衣衫破裂露出五个血肉模糊的深孔不由疑惑道:奇怪他怎会死在了青木宫燃木神爪下? 一阵莫名的阴风穿林掠过前方轰隆巨响一株参天高耸的白桦树折断倾倒漫天的落叶残枝飘零吹落令四人不由自主背上生出一抹寒意。 再往前走尸体更多或伤痕累累或一击毙命居然都是死在了冥教与青木宫的绝学之下宛若是一片自相残杀、玉石俱焚的修罗场。 邓宣呼吸不觉越来越急促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与愤怒三截金枪运劲横扫喀喇撞折又一株白桦高声喝道: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如应斯吼被浓郁淡紫色雨雾笼罩的密林深处遥遥传来一记充满杀意与暴戾之气的长啸震得落叶缤纷林木瑟缩颤栗。 邓宣厉声笑道:装神弄鬼么邓某何惧之有?仗金枪往声音来处冲去。 林熠等人怕他有失紧追不舍。 冲出百多丈听得掌风激荡呼喝连连似有人正在不远处激斗。待再近些却见人影翻飞罡风锐啸一老一少在半空中打得异常激烈。 凌幽如大吃一惊失声道:是花千夜和锺魁! 那两人恍若未闻四目精光闪动透着一团森寒疯狂的紫焰浑身浴血搏杀在一处。 在两人战团周围三三两两有十数人盘膝而坐、闭目不语似对眼下生的一切无动于衷。而对身旁横七竖八倒在泥水里的七八具尸体也无人去理。 林熠眼光掠过众人果然盘坐的众人中有仇厉、花千迭、邙山双圣等在内尽皆汗湿重衣头顶蒸蒸冒着水气将各自的功力催动到了极致似在苦苦支撑更似在用全身功力抵御着某种无形力量的冲击侵袭。 他心下骇异沉声喝道:住手!这一记暗运破心咒的魔功在内不啻是佛门的金刚狮子吼一股强大磅#的气劲直冲花千迭和锺魁。 然而不仅这两人像是没有听到四周盘坐的仇厉等人亦是毫无反应。 邓宣勃然大怒道:让你们住手都没听到么?纵金枪便要扑向战团。 叶幽雨手疾一把扯住邓宣胳膊低声道:邓宫主莫要轻举妄动。 邓宣怒冲冲转头瞪视叶幽雨寒声喝道:你抓着我做什么还不放手? 叶幽雨怔了怔从他的眼眸里察觉到两团隐隐燃动的紫色焰火如锺魁与花千夜一般蕴藏着强烈的杀意和怨毒更带着一丝狂躁的意味。 不等叶幽雨反应过来邓宣突然挥掌拍向他胸口低吼道:叫你放开! 林熠已觉邓宣举止十分反常此时不容丝毫犹豫左手一式顺手牵羊箝住他的左腕右手运指如风虚点数下。 邓宣身前中指低哼一声软软倒在叶幽雨怀里。 凌幽如急声道:雨雾里有毒赶紧闭气改用内息运转!扬手洒出一蓬西冥特制的解毒灵粉如同泥牛入海一无动静。 凌幽如见状又连试了七种解毒药仍旧无济于事。她心头涌起一缕烦躁冷哼道:该死这是什么惑神迷药?看我一把火烧了它! 林熠暗自震惊晓得林内众人都是中了散布在空中的一种异毒导致神志错乱、迷失本性彼此举戈相向大肆自相残杀起来。修为强横如仇厉者尚能苦苦运功抵抗稍差的一些人就只能血战到死了。 急促之间他也想不出解毒的法子但看到凌幽如的神情亦开始变得异常立即喝令道:凌长老叶长老立刻就地盘坐运功这里交给我! 凌幽如和叶幽雨虽已有了中毒的征兆好在功力深厚勉强保住了灵台清明闻言再不多话连忙坐下也学仇厉等人的模样全力抗毒。 倒是小金不受异毒蛊惑趴在林熠身上全神戒备嘴里呼呼嘶吼。 林熠纵身飞起施展奇遁身法欺近到锺魁与花千夜背后出指如风封了两人的经脉。锺魁与花千夜神志模糊斗得如火如荼全不防有人从身后偷袭双双嘿了一声同时跌倒在地。 林间霎时静了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兀自不休。 第七章 惨案 环顾四周林熠已经明白为什么仇厉没有放出烟花示警求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整片白桦林俱被淡紫色的雨雾覆盖即使屏息也难以抵挡毒气从肌肤毛孔向内渗透;此毒不除冲进来再多的援兵也不过是飞蛾投火、自蹈死地。 是什么人设下了这个陷阱居然要将冥教与青木宫的精锐一网打尽?扫视那一张张卧倒在血泊里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庞他的心底窜升起浓烈的杀机。 蓦地胸口一暖执念玉感应到主人的杀气释放出温润如水的微芒令他的神志陡清重新冷静下来。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场中又有三个人禁受不住毒气侵蚀吼啸暴起被林熠先一步禁制了经脉点倒在地。但这么做犹如饮鸩止渴体内毒气涌动更甚就算能平安得脱此劫事后也势必元气大伤。 他有心将众人一一移出白桦林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行处理可甫一接触仇厉二弟子汤坚的肩膀后者便心生警兆猛然睁开紫焰咄咄的双目挥臂就是一掌。林熠无奈之下唯有照葫芦画瓢先将他点倒再说。 正这时林外上空响起清越猿啼风驰电掣朝这儿掠来;小金双目放电也抬头长啸遥相呼应。光华一闪青丘姥姥已携着小青飘落到林熠身前。 她见着林熠也不说话只低低咦了声抬玉腕弹指射出一溜金色药粉;那药粉碰到紫雾嗤嗤融散成淡金色的轻烟如滚雪球似的朝四周飞扩散不一刻林内金烟缭绕紫雾渐渐褪色被风一吹散了。 林熠长松一口气拍开各人被禁制的经脉问道:这是什么毒? 青丘姥姥道:与其说它是毒倒不如说是迷幻剂更加贴切。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所有迷幻剂里最厉害的一种不仅久聚不散、能渗透肌肤而且毫无异味只消指甲片大小的一团就能随风飘散笼罩方圆十数里。 唯一的欠缺就是药粉散布在空气里会形成淡淡的紫色烟雾却被黑夜、大雨与密林掩饰难怪仇厉他们会着道。 林熠想了想问道:你是否知道当世有谁能配出这种迷药比如大般若寺? 青丘姥姥冷冷道:大般若寺自诩佛门正宗未必能有这样的手段。倒是西域秘宗曾保有类似迷幻剂的调制秘方据说是得自三百多年前的一位中土异人。 林熠苦笑道:这个答案更加糟糕难不成是秘宗和大般若寺联手暗算我们? 青丘姥姥道:这我可不晓得了。但假如我再迟来一步林中的人除了你便要全军覆没。 她忽然改用传音入密道:我这次回无涯山庄拜见龙头他命我转达一个消息。日前天宗宗主戎淡远密会正道八派各家掌门准备等你在西域拼得两败俱伤之后便坐收渔利兵万潮宫一举灭了冥教。 林熠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不明白。龙头也打算乘这机会一鼓聚歼天宗与正道八派永除后患。从此之后正魔两道既可尽握于你手开启《云篆天策》亦指日可待。 林熠默默无言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到小青无限惬意地坐在树梢上让小金殷勤地挠着痒痒不时还舒舒服服地打上个哈欠。他禁不住莞尔一笑道:龙头好打算不过你觉得我应该乖乖服从他的安排么? 青丘姥姥徐徐道:掌握自己的人是你作出选择的人也是你我只晓得龙头说过只要能开启了《云篆天策》容若蝶便可恢复从前所有的记忆。说罢身形一闪敛入空桑珠接着道:当然前提是你先要将她从秘宗手里救出来。 《云篆天策》―林熠在心中喃喃重复感觉着这四个字像一道魔咒禁锢住自己的命运推动着他步入黑暗、跋涉黑暗。 场内仇厉、花千迭修为较深凌幽如、叶幽雨和邓宣中毒较浅已纷纷醒来。 花千迭长身而起目睹青木宫部众一地死伤面色惨然嘿嘿冷笑道:好个大般若寺杀人不用刀不愧是佛门圣地! 邓宣昏昏沉沉的脑袋让风雨一吹又清醒不少急问道:花宫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纤盈呢? 花千迭手抚白桦树干不答喀喇脆响坚硬厚重的树干被他应声捏碎一块。 邙山双圣一跃跳起白老七破口大骂道:**你的老贼秃竟敢暗算老子! 白老九接口骂道:脑袋不长毛想不出好事等落在老子手里全都一个个活剁了他喂王八! 仇厉尚能保持贯有的镇定但冷漠的目光扫视过冥教伤亡教众的尸体时也禁不住掠过一抹悲哀与愤怒回答道:我与花宫主率着本教和青木宫一共三十五位高手应约前来提早了小半个时辰在林内等候盘念方丈。 不料没有等到正主我们这些人却中了弥漫在雨雾里的剧毒接二连三地神志错乱杀意大盛在林中自相火拼起来。 待到察觉情形不对想退出白桦林已然晚了半步为抵御毒气侵袭唯有就地运功辛苦支撑。 凌幽如问道:这么说盘念方丈并没有如约前来? 仇厉嘿然道:他要是来了不等你们赶到我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林熠平静吩咐道:凌长老放召集信号。 凌幽如应道:是!挥手打出一枚银色烟火在高空中轰然绽放。 木仙子睁开双眼心有余悸道:好厉害的剧毒!花宫主看到盈儿了么? 花千迭竭力抑制住怒火沙哑着嗓子回答道:盈儿只怕还在他们的手上我们这是中了大般若寺的陷阱!俯看见一名心爱的弟子身插数刃仰面躺在血水里饶是他魔功精湛、心如金石也忍不住潸然落泪。 林内悲声四起锺魁、汤坚等人围跪在雁兆的尸边亦是无声哽咽风吼如泣痛愤满怀。 仇厉阔步走到雁兆尸体前冷然训斥道:哭什么你们几个追随我这多年还勘不透生死离别么?今日是雁兆明天说不定就是我仇某。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婆婆妈妈、呜呜咽咽? 他纵横天下多少年从未吃过像今天这样的大亏连座下的弟子都不能保全虽然眼里没有落一滴泪可心底杀念如炽沸腾如火山熔浆。俯身抱起雁兆冰冷的尸无语间喀喇喇一记雷电将他的脸照得雪亮说不出的狰厉可怖没有一丝血色。 锺魁等人站起身聚到师尊周围齐声悲啸。其他的青木宫与冥教教众闻声而起不约而同作啸呼应将隆隆的滚雷声也盖了过去。 长啸久久徐歇白桦林内人影晃动天石宫、金牛宫和冥教洞天、幽天诸部的人马络绎赶至。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悲愤交加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中。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林熠的脸上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血债血偿妄敢犯我者虽远必诛虽强必灭!仇副教主― 仇厉高声应道:属下在! 林熠道:传令放出所有眼线斥候搜寻盘念方丈和花纤盈的下落;凌长老协同青木宫花宫主处理善后将死难兄弟的遗体整理干净找一处附近的秘宗寺院暂存等斩下凶手级献于灵前再行祭奠火化。 花千迭扬声道:林教主今晚惨死在白桦林中的至少有一半是我青木宫的部属。敝宫愿与圣教同进共退和大般若寺誓不两立、不死不休! 邓宣紧接着朗声附和道:金牛宫愿与圣教同进共退踏平大般若寺! 石品天嘴里叼着根稻草棍一面嚼得津津有味一面嘿嘿笑道:没说的踏平大般若寺也得算老夫一份。 邙山双圣乱混江湖时日长久何曾像今晚这般受人暗算差点丢了一双老命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着更窝了一肚子邪火没处泄闻言异口同声道:对先宰了老秃驴再拆了他的和尚庙! 群情汹涌间猛听有人叫道:林兄弟我总算找到你了。快快去救盈姑娘! 人丛分开挤进一名中年男子由于真气耗损甚剧面色变得苍白身上衣衫湿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尚在冒着若有若无的白蒙蒙蒸气。 在场众人听见他提及花纤盈尽皆一楞除了林熠外居然谁也不认识来人。 倒是花千夜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急忙问道:姚人北你知道盈儿在哪里? 姚人北点点头喘息道:我曾经送给盈姑娘一枚玉佩要她在万分危急时捏碎扔到水里。大约三个时辰前我正赶往圣城要为林兄弟助阵冷不丁心生感应便晓得是盈姑娘出事了。 我当下改变路线循着‘锁心玉’传递警讯的方向找寻约御风飞行了三百多里查到了一座秘宗寺院。 他起初的几句话说得若断若续到后来越来越流利显是功力迅恢复之故接下来继续道:我潜踪匿迹在寺院外打探竟现大般若寺的盘念方丈和盘岗长老正率着门下六名弟子驻驾于此。 姚某自忖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守候了一个多时辰又寻不到机会潜入我只好悄悄离开想联络上林兄弟再图解救。正巧看见白桦林上空有烟花爆散便赶了过来。 他三言两语述说完经历众人大为振奋。 邓宣迫不及待问道:姚大哥那座寺院在什么地方? 姚人北道:那个地方叫雪风谷里面有座名叫‘着空’的寺院。我粗粗打量里面少说也有五六十个秘宗僧人再加上大般若寺的人实力颇不可小觑。 白老九抢先道:那又如何咱们只管杀过去把那破庙给平了! 仇厉轻轻放下雁兆的尸体缓缓道:林教主请你下令! 林熠颔道:洞天部留下收拾善后其他人各按序列由姚大哥引路前往。 命令一下林内两百余人除了洞天部的教众一起随着林熠和姚人北御风而起往西北方向的雪风谷飞去。 滂沱的大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成了众人最好的掩护谁也不会料到此时此刻正有着一股愤怒而庞大的洪流跨越雷雨杀奔着空寺。 众人在雪风谷山崖上落定鸦雀无声地俯瞰谷底。狂风暴雨里崖顶皑皑积雪被卷吹而起形成一蓬蓬白茫茫的浪涛更增肃杀之意。 邓宣、花千迭、仇厉、石品天父子等各家的脑人物肃立在林熠身侧姚人北伸手指向崖底隐有一点微灯的地方道:那里就是着空寺盈姑娘的锁心玉便是被她捏碎了扔进寺外的溪流里。 林熠默默审视片刻下令道:凌长老率幽天、洞真两部在寺后潜伏;石宫主率所部负责南方;邓宫主率金牛宫部众埋伏于寺北。花宫主你和我带人从正门进去。 咱们既为救人复仇而来就不必讲什么道义规矩只要正门喊杀一起立即四面围攻先找到花纤盈再寻盘念方丈算总帐。 他身后这些无不是敢说敢干的魔道巨头这种干净俐落的突袭正合心意。 花千迭赞成道:对先救出盈儿一来免得咱们投鼠忌器受他们的要胁二来坐实证据看盘念方丈如何抵赖。 林熠道:冤有头债有主寺里的秘宗僧人未必知情稍后动手时尽量生擒更不必毁损着空寺暂时给别哲法王留些情面。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唯独白老七不以为然道:人就在他们庙里了还说那些秘宗秃驴未必知情?分明都是一伙的杀了没错。 林熠摇头道:姚大哥只说锁心玉沉入了寺外的溪流可没确认纤盈定在着空寺内。咱们万一搜索不到人怎么办? 白老九搔搔脑袋道:我懂了打大般若寺的秃驴总是没错的谁叫盘念当街劫持花丫头又设计暗算咱们?纵是咱们在寺里搜不到人只要不杀人不放火也就不会和秘宗闹得太僵。 邓宣问道:如果我们在着空寺里找到了纤盈那又该如何? 林熠淡淡微笑说道: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杀盘念血洗着空寺! 凌幽如素来杀人于谈笑之间此刻却犹豫道:万一别哲法王恼羞成怒容姑娘可就危险了! 叶幽雨罕有地插话道:凌长老你还没明白林教主的意思。假如盈姑娘果真被拘禁在着空寺内秘宗与禅宗联手绞杀圣教与各大魔宫的意图即已昭然若揭。 咱们今夜不快刀斩乱麻先解决了大般若寺明早他们一样会置本教于死地。莫如屠灭着空寺敲山震虎令别哲法王忌惮咱们的实力容姑娘反得安全。 邓宣嘿然道:大般若寺、天宗、秘宗联手又怎样大不了就与他们同归于尽大家都干净。 林熠肃然道:眼前险恶的局势大家应该都清楚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除了花宫主外和其他各位并无直接关系要是现在退出也还来得及林某也能体会诸位苦衷绝不怪罪。 石品天哈哈一笑道:怕个鸟!***咱们魔宫什么时候任人宰割过?索性来个通杀管他什么天宗、禅宗连带秘宗一块儿搓扁了! 邙山双圣喝彩道:说的好搓扁他们。 林熠见众情激昂挥手低喝道:按令行事各就各位! 三路人马在凌幽如、石品天和邓宣的率领下悄悄潜下山崖进入预定的位置。 林熠回头向姚人北招呼道:姚大哥咱们也下去罢。率先飘身飞落谷底。 他一马当先在前开道身后紧跟着姚人北、仇厉、邙山双圣及叶幽雨等人。 众人均晓得大般若寺号称禅宗圣地享誉千年而盘念方丈虽不在三圣五帝之列但人的名树的影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眼看就在近前。故此振奋精神随着林熠若猛虎扑食冲向着空寺。 到得门前众人止步仇厉二话不说凌空出掌一蓬血雾呼地汹涌而出砰一声将两扇紧闭的正门激飞出去碎裂成粉末。 在前院房檐底下守夜的两名僧人听到动静匆忙跑出来惊问道:什么人? 仇厉也听不懂西域语鼓气扬声冷冷喝道:圣教林教主驾到让盘念方丈出来说话!一言既出寺庙里的大钟被震得嗡嗡响鸣声势骇人。 林熠一整衣冠阔步走入庙门那两名守夜僧赶忙伸手阻拦道:请先留步小僧即刻通禀住持! 话未说全眼前青影闪动身子一轻已被叶幽雨一手一个如老鹰抓小鸡般扔了出去。 前殿左的门洞灯火乍亮一群僧众提着灯笼、举着火把涌将出来。正中一位老僧白髯如银气度优雅正是大般若寺方丈盘念大师。 在他左面是一位秘宗老僧神色微现惶恐手持法杖亦步亦趋想来就是着空寺的住持霆雷上师。 右面站着的一名虬髯老僧身材魁梧、气势雄浑怒声暴喝道:什么人敢在佛门圣地伤人肇事? 林熠站定身形众人在他身后扇形排开。 仇厉冷笑道:盘岗大师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没瞧见本教林教主在此? 盘岗大师满面怒色哈地一笑讥诮道:我当是谁恁大的阵仗敢情是一班冥教的魔头前来生事。林教主又怎的便能无缘无故毁山门、伤佛徒么? 林熠也不生气悠然道:本教虽僻处南方一隅之地不敢和号称禅门正宗的大般若寺相提并论可也深知恩怨分明的道理。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某不才正想请诸位大师指点一二。 盘念大师手转佛珠问道:请问林教主深夜登门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林熠暗自一声冷笑斩钉截铁道:救人算帐! 盘岗大师愕然道:救什么人算什么帐? 白老七忍不住出言损道:哟喝装模作样闹得还挺像怎么不改行去唱戏?你们抓了青木宫的花丫头说好今夜子时在城东二十八里白桦林交人却布下陷阱险险把老子们一网打尽这会儿还来装什么无辜? 盘岗大师脸上越惊讶大声道:你说什么咱们何时抓过青木宫的人又何时暗算过你们? 盘念大师垂目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息怒恐怕此间多有误会。 狗屁误会!白老九见两个老和尚百般抵赖不肯认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呸地一口浓痰朝对方唾去怒道:昨天下午老子亲眼见你抓走了花丫头这时瞧咱们找上门来心里害怕便想当缩头乌龟么? 这边唇枪舌剑另外三面已传来阵阵喊杀声。 着空寺的住持霆雷上师色变道:林教主贵教何故又要围攻我着空寺? 林熠好整以暇回答道:自然是在搜救盈姑娘。倘若此事查明与贵寺无关林某自当向上师谢罪致歉可若是不巧从贵寺搜出了盈姑娘上师便看着办吧! 盘岗大师喝斥道:林熠做人不要太嚣张了!就算要找借口与敝寺为敌也不必牵累着空寺。叫你的人立即停下老衲来领教你的高招就是! 林熠摇头道:对不起负责搜寺的除了本教各部人马外还有金牛宫、天石宫的朋友他们可未必肯听林某的号令。今夜不把着空寺揭地三尺寻出花纤盈请恕我们不能停手。 盘岗大师道:要是你们在寺里搜不到人又该怎么说? 花千迭冷笑道:好办得很那就着落在贵寺盘念方丈的身上连带白桦林的血帐一并结算。 突然后院火光冲霄转眼间熊熊燃烧了起来。众僧一阵骚动无不怒色满面。 霆雷住持叫道:哎呀大家快去救火! 盘岗大师铿地一振伏魔金杵怒声道:林熠你这魔头竟敢纵容手下放火烧寺老衲岂能容你?纵身就要冲上来。 不防面前身影一晃盘念大师已拦住去路和声道:师弟勿动无名之火。此事多有蹊跷尚需谨慎处置。 盘岗大师虽是佛门高僧但生性刚烈暴躁又专修霹雳伏魔的佛家心法逾两甲子更是老而弥坚。 但方丈的话里自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惊怒之下只得狠狠挥杵轰地在地上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无可奈何道:唉师兄你就是好说话。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谨慎? 盘念大师微笑道:若你心头无碍又何来火烧眉毛?霆雷住持请你传下法谕命贵寺僧众无需抵抗尽皆到前院集合林教主也必定会有所交代。 第八章 攻塔 林熠见火光冲天而起心里也在诧异他曾下令不得纵火毁损着空寺冥教素来令行禁止负责围攻寺院后门的凌幽如该不会违背才是。此刻也无暇多想吩咐叶幽雨道:去传令凌长老扑灭后院大火不得伤人毁物。 叶幽雨躬身一礼飘然掠向后院雨夜里身影像鬼魅般飘忽迅捷。盘岗大师看得一震这才凝神观察对面的架式不由暗暗凛然。 盘念大师低颂道:善哉善哉林教主此举功德无量老衲代着空寺谢了。 话音刚落远远有金石宫的人欢呼道:找到小公主了找到小公主了! 众人精神一振花千迭心中放下千钧巨石哈哈笑道:盘念大师你还有何话可说? 盘念大师神色从容如故苦笑道:老衲委实无话可说。 盘岗大师急道:师兄这分明是有人在栽赃陷害咱们你为何不辩驳?猛地回身一把抓住霆雷住持胸前袈裟沉声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霆雷几乎双脚离地嗫嚅道:我、我贫僧―也不晓得她怎么会被藏在寺里。 盘岗大师见他神情惶恐不似作伪缓缓松开袈裟电光石火里醒悟道:好啊冥教魔头定是担心敝寺与秘宗联手才故意设套找个茬子先行除去我们! 他想明白了关节嘿然道:林教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想为难敝寺只管明刀明枪放马过来我师兄与老衲接着就是何必煞费苦心栽赃陷害? 花千迭仰天打了个哈哈怒目瞪视盘岗道:嘿嘿今日终于领教佛门高僧反咬一口的功力佩服。 半个时辰前我青木宫与圣教近四十余名高手于白桦林内遭受暗算自相残杀死伤大半连老夫的子侄和仇副教主的衣钵弟子都赔了进去。这样的栽赃嫁祸大师可否乐于一试? 盘岗大师楞道:死了这么多但这和敝寺有什么关系? 前殿两侧的脚步纷沓围攻着空寺的三路人马押解着四十多个俘虏聚到院子里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花纤盈由邓宣陪同保护着来到前院欣喜道:爷爷! 花千迭快步迎上握起花纤盈的双手仔细打量见她安然无恙不禁眼中有泪向邓宣谢道:有劳邓宫主救出盈儿。 邓宣连忙欠身道:在下照料纤盈不周令她落入敌手正该向花宫主谢罪。 木仙子道:盈儿你可还记得那个胆大狂妄将你擒住之人? 花纤盈明亮的大眼睛在众僧的脸上一扫想也不想伸手指定盘念大师道:就是那个老和尚捉了盈儿还、还―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花千迭心一跳赶忙低声追问道:还怎样? 花纤盈忿忿道:他还点昏了人家将盈儿关进一个又黑又闷的地窖里! 花千迭大松一口气思忖道:这丫头往日里娇生惯养从不曾受过半点挫折只是关在地窖里就已觉得极大的委屈倒把我吓了一跳。 他双目如电罩定盘念方丈纵声笑道:人证已在还不俯认罪?念及林中惨死的十数名青木宫精锐子弟哪里还愿再等晃身欺近一掌拍出。 盘念大师竟不闪躲任由花千迭的右掌结结实实击中胸口。身子微微一晃朝后退了半步嘴角溢出抹殷红血丝恬然含笑道:施主好掌力。 此举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花千迭毕竟是一代魔道枭雄绝难在众目睽睽底下穷追猛打一个不还手的老僧。 他适才忌惮盘念大师的盛名掌下暗留后劲只用了七成的功力然而手掌触及之处软绵绵浑不着力亦禁不住生出钦佩撤身喝问道:盘念大师你这是何意? 盘念大师面色迅恢复如常柔和目光注视花纤盈缓缓道:小施主你断定将你擒到着空寺囚禁的人便是老衲么? 花纤盈道:没错就是你!这儿的邓宣、邙山双圣也都亲眼瞧见你抓了本小姐去还有那镇子上的秘宗和尚他们也― 盘岗大师断喝道:胡说八道!昨日下午盘念师兄和老衲率着六名敝寺弟子尚在路上直到掌灯时分才入住着空寺哪里能分身到什么镇子上抓你? 花纤盈不服不忿道:那当然是他在镇上抓我在先你们入住着空寺在后!你自己不但胡说八道还欲盖弥彰! 霆雷住持战战兢兢道:诸位盘岗大师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是昨夜掌灯后才入住本寺的一行人里并没有见着这位姑娘。 这点我可以作证。 白老七嘿嘿道:你作证谁信哪?和尚帮光头狼狈为奸、相互包庇。 林熠默不作声突然冲入俘虏群里一把揪起一个中年僧人足不点地又回到原地将他往地上一摔出手之快恍若清风拂面众人眼花撩乱之间已经完事。花千迭平生自负青木宫的草木一秋身法冠绝天下此刻也不得不骇然叹服。 霆雷住持错愕道:林教主你抓了巴楞要做什么? 林熠握起巴楞的右手说道:手指肌肤细腻白晰既没有老茧也没有油烟熏灼痕迹。这位巴楞师父该不是厨房里的火工僧吧? 霆雷点头道:不错巴楞一向只负责藏经院的经书看管不用进厨房做工。 林熠轻笑道:这就奇怪了他的袖口和衣衫上为何会有新沾的油渍?难不成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偷偷跑到厨房里烧东西吃么? 巴楞脸色大变挣扎道:魔头快放开我!我去厨房找吃的又关你何事? 林熠暗运真气将他震得透体酥软徐徐道:今宵风狂雨疾要迅放起一把大火可不容易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屋内淋上易燃的油脂对不对? 不容巴楞辩解他接着说道:所以你乘乱潜入厨房把库存的香油全数洒在干草柴禾上如此火头一起不怕会被大雨旋即浇灭。可惜你做事太不小心让香油溅了一身雨水浸泡后不仅没有冲刷去反而色泽加深越明显。 巴楞叫道:明明是你叫人点的火却来陷害我!住持师伯您要为弟子作主啊! 林熠冷冷道:我曾下令不得纵火焚寺负责攻打后门的圣教教众哪个敢抗令?他们为掩饰行踪搜寻小公主更不会点起火把而贵寺入夜后厨房里也早该熄火才对根本不存在大意失火的可能。你未免太不高明! 众人恍然大悟石品天哈哈笑道:有趣小师父你点火烧自家的寺庙做什么? 巴楞面色如土抿嘴不语。 凌幽如走到他身边和颜悦色拍拍肩头劝说道:小师父你还是说出来得好何必多吃苦头呢? 巴楞把头一扭不睬凌幽如笑盈盈盯着他左右观瞧倏地巴楞身子猛烈一抖肌肤泛起惨绿色萤光脸上肌肉不停扭曲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呻吟出声。 凌幽如一脸悯然地道:小师父这叫‘潜焚蛊’它要作起来便是铁打金刚也要弯腰你再不说就会四肢麻木慢慢腐烂成一滩绿水而在此之前神志却能一直保持清醒这滋味可怪不好受的。 巴楞拼命咬着嘴唇显然是在做着痛苦的思想斗争蓦然半空亮起一束黑色电光直刺他的咽喉。 凌幽如纤手轻扬接住电光却是一枚又短又细的银针针头隐约散腥气乃是一枚见血封喉的毒针。 盘岗大师怒喝探手从霆雷住持身后抓出个秘宗僧人嗤―地扯断袖口露出小臂上缠着的针筒。 巴楞惊魂未定反横下了心咬牙大叫道:是霆雷住持叫我干的!他的中土话本说得结结巴巴可这句招供却顺利异常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霆雷失声道:巴楞你胡说什么我几时吩咐过你烧自己的寺院? 巴楞一指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那名僧人道:我没胡说你说这话的时候扎西师兄也在场。 仇厉突然掠到霆雷住持身前冷喝道:你也给我躺下!探手抓出。 霆雷住持急忙抬手招架仇厉手腕只一转嗤地也抓下了他的半幅袍袖火光照耀里赫然小臂上也绑着一只与扎西一模一样的针筒。 霆雷眼中陡然绽出两簇精光与适才畏缩怕事的样子判若两人右手法杖点向仇厉抽身朝后飞退。 林熠祭出云锦丝带呼地缠住霆雷双腿将他硬生生拖至近前喝令道:扯下所有秘宗僧人的左臂袖子! 一串衣袖撕裂声不绝于耳又从人堆里抓出了三名秘宗僧人。 盘岗大师拽起霆雷喝问道:说是谁冒充我师兄将花小施主拘禁到地窖里? 霆雷缓缓闭上双眼一言不嘴角流出一缕黑色的血丝竟是死了。 盘岗大师一呆松手道:不是我杀他的! 凌幽如翻开霆雷松弛的眼皮皱眉道:他是服毒自杀给自己下了封口令。 花千迭道:好在这里还有五个活的总会有人怕死说出真相来! 石左寒手出如风把五名僧人的下巴全都卸了取出牙根底暗藏的毒丸扔在地上踩了漠然道:接下来就看凌长老的了。 林熠道:不必了。这些人多半不清楚幕后真凶是谁否则霆雷也不必以死封口坚不吐实了。 仇厉冷笑道:既然留之无用索性全都杀了! 花纤盈叫道:且慢盘念老―大师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的左手? 盘念大师微笑道:当然可以。举步走到花纤盈身前伸出左手。 花千迭和邓宣一左一右护持着花纤盈只要对面稍有异动便立即出手。 花纤盈对面前的这只手仔仔细细研究了半天又左右瞅着盘念大师的脸半晌摇头道:你的指甲比那人长。 盘念大师缩回手掌微笑问道:姑娘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假冒老衲将你捉到着空寺的真凶么? 花纤盈点头道:正是。我刚才瞧林大哥抓起巴楞的手不知怎地就想到那家伙的指甲又扁又宽再和你的一对照却是截然不同。 盘岗大师眼睛一亮道:一个人的指甲若是长了自可剪去。但绝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再长回一大截来。 花千迭沉声道:盈儿此事非同儿戏你可要吃准了才能说。 花纤盈道:绝不会错。那混蛋用左手抓我的时候盈儿看得十分清楚。 木仙子道:如果有人故意栽赃他又岂能预知今夜盘念大师会留宿着空寺? 盘岗大师哼道: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本寺历年前来圣城的弟子都是借居着空寺这次也不会例外。 原本清晰的事情随着花纤盈的突然现变得模糊了起来。然而隐隐约约又都觉得这一石二鸟的嫁祸毒计和秘宗脱不了关系。但霆雷一死假冒盘念方丈的凶手又不知影踪纵见了别哲法王也无从对质。 大伙儿兴致阑珊花千迭更是拿了扎西、巴楞几个出气。奈何果如林熠所料用尽所有手段他们也说不出霆雷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最后木仙子恼怒起来一掌一个尽数杀了才稍泄怨愤。 若非盘念大师一力保全只怕着空寺也要被邙山双圣一把火给烧个精光。 如此毫无头绪一筹莫展却是雨止风歇、天亮霞出之时众人略作歇息浩浩荡荡前往位于唐纳古喇山主峰之巅的天地塔盘念大师亦率门下随行。 天地塔乃是秘宗禁地平日里有无相宫僧人秘密守护外人根本无法接近。不过林熠既是应约而来守护僧人自然不会阻拦。 到得山巅初见此塔众人都不禁大为惊异。原来这座巍峨白塔居然是向着地下建造在地表仅露出最上层类似法坛一般的巨大圆盖犹如笼罩在冰面上的半边乳白蛋壳。 别哲法王领着包括一众红衣法王在内的百多名秘宗僧人伫立塔下远远迎上问候道:林教主老衲有礼了! 林熠对着他气定神闲就似从未有事生还礼道:有劳法王等候。 别哲法王目光一转道:盘念方丈你我昔日一会至今已是悠悠百年老衲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盘念大师双手合十道:老衲来得唐突若有叨扰之处尚请法王海涵。举目往别哲法王身后望去微笑道:天宗的雪长老也来了戎宗主可好? 雪宜宁略一欠身道:有劳大师挂念宗主一切安康。 随后仇厉、花千迭、邓宣、石品天等人也一一上前寒暄众人绝口不提昨晚白桦林的悬案而别哲法王神色从容也像是毫不知情一般。 彼此引见完毕别哲法王直接切入主题道:林教主依照你我昨晚的约定你有三天的工夫破塔。这座天地塔是千年之前敝宗第七代白衣法王巴仁次圣在建造无相宫的同时秘密修筑。 往日为经年累月的冰雪覆盖直到最近因天气异常积雪消融才尽露真颜。除去入口的第一层和容姑娘居住的第七层其他五层均有敝宗的禁制守护从上到下依次为:破形、驱神、圆光、守静和皈依五相。 林熠静静听完问道:贵宗的两位秘师是否就驻守在皈依相内? 别哲法王道:正是!倘若林教主能见到敝宗两位秘师与容姑娘不啻近在咫尺。他顿了顿接着道:攻塔的人数没有限制若期间有人负伤可自行退出只是不能再有替补。林教主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垂询。 林熠道:多谢指点不过人多无益在下可先一试若是不成再请诸位朋友襄助。假如林某不幸葬身此塔就请各位即刻回返中土不必多做纠缠。 这是既定之策众人一早已经得知此刻再争也是无用但各自暗中打定主意倘若林熠果真遭遇不测必血战秘宗、夷平无相宫旧恨新仇一并了断。只是这番打算自不会现在就说出口来。 别哲法王将手一引礼道:如此便请林教主入内攻塔。 林熠洒然迈步忽听有人道:林兄莫非你忘了咱们昨晚的约定?侧目望去雁鸾霜换回了青衣文士的装束背负仙剑从雪宜宁身后走出。 众人尽皆惊愕数百道目光齐齐聚焦在雁鸾霜姣美的玉容上。 雪宜宁显然也是大为震惊蹙眉道:鸾霜还不退下! 雁鸾霜沉静自若道:雪师叔弟子早先曾与林兄有约一起攻塔解救容姑娘。一言既出万难挽回请师叔见谅。 卓方正道:雁师妹你胡闹什么?咱们天宗弟子素来洁身自好你岂可违背门规戒律襄助林熠这魔头攻塔解救容若蝶那妖女? 林熠听他口出不逊辱及容若蝶冷冷一哼道:雁仙子好意林某心领。若是在下能活着出塔当再向卓兄讨教! 雁鸾霜嫣然一笑道:别哲法王请问攻塔之约里是否有规定说除了林教主本人外其他人都不得出手救助容姑娘? 别哲法王摇头道:老衲方才已说过只要出于自愿任何人都可以攻塔一试。 雪宜宁听出雁鸾霜话中之意徐徐道:若是我以长老身分严令你不得攻塔呢? 雁鸾霜胸有成竹道:雪师叔应该知道凡奉命下山修行的本宗弟子于三年之中不受任何门规戒律拘束亦不受本宗宗主和长老的令谕。只有等到三年届满弟子回山后长老会才有权对弟子修行期间的功过进行赏罚。 雪宜宁肃然道:但我也可以提请长老会决定提前收回成命清理门户。 雁鸾霜道:那也要等雪师叔回返观止池后才能决断今日恕鸾霜不能领命。 雁鸾霜把话说完她自笑意嫣然、翩然而立在场所有人却全都怔住了。谁都没料到雁鸾霜竟会公然抗拒雪宜宁的命令要陪林熠攻塔。 卓方正嘿然道:雁师妹你执意闯塔到底是为了救容若蝶还是为了陪林熠? 这话更加激起林熠的反感。他知道雁鸾霜已无退路假如自己坚持拒绝无疑会令她越难堪。略作思量朗声道:林某惭愧要有劳雁仙子了! 别哲法王抢在有人开口前高声道:林教主雁仙子请了。以三日为限请天宗与禅宗诸位贵宾在此做个见证老衲先谢过了。 盘念大师摇头道:别哲法王多谢你对敝寺的信任。但老衲已决定要随同林教主入塔一行恐难接受此任。 此言犹如石破天惊众人惊讶之情较刚才雁鸾霜引来的震动更甚。 毕竟盘念大师身为禅宗宗主乃中土佛门至高无上的象征身分尊崇自然不言而喻。他的话无疑表明大般若寺竟然是站到了林熠的立场上与西域秘宗对抗可任谁也难以相信这居然会是真的。 别哲法王定了定心神问道:敢问方丈为何会突然作出如此决定? 盘念大师淡淡笑问道:如果老衲请法王放还容姑娘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别哲法王苦笑道:这件事不由我做主。 盘念大师颔道:那就是了。举目含笑望着林熠道:林教主你既然愿与雁仙子同行可否多加一个老衲? 林熠也是大大的意外绝没曾想过这位禅宗宗主会主动要求襄助自己闯塔看一边的盘岗大师神色坦然的模样就知道这是盘念大师已然决定的事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他与盘念大师相视一笑回答道:能得大师之助在下三生有幸! 凌幽如在人群里微微一笑低声对仇厉说道:这老和尚很好。 仇厉点点头心道:林教主在着空寺抓出巴楞替盘念方丈洗清嫌疑避免了一场血战。虽白桦林悬案未破却无意中替本教凭添强援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从某种角度而言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出场意味深长间接表明号称两大圣地的天宗与禅宗内都有一股力量支持林熠亦不由得秘宗不三思而后行。 林熠走上天地塔洁白的台阶上面铺了一层柔软精致的红色地毯足底落处如踩云絮有说不出的舒服。 也许沙场出征的开始都是风光而隆重的因为此后必须面对的是九死一生而能否重踏这层鲜红色的绒毯无人可知。 尘封的塔门徐徐地自动开启静静地迎接他们。远处群山巍峨旭日东升朝霞就如鲜血一样的嫣红渲染每一个人的脸庞。 哗―仇厉、花千迭、邓宣、石品天率领着全体部属齐齐在林熠的背后躬身一礼同声高呼道:恭送林教主马到成功扫荡天地! 林熠在门前停步缓缓回头扫视过一张张曾经生死与共的熟悉面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似是告别又似是传递信心转过头身影投入天地塔中。 盘念大师和雁鸾霜亦不作丝毫的停留闲庭信步般随之走入塔内。 唐纳古喇之巅云翻风啸皑皑冰雪里人们鸦雀无声默默目送林熠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塔内驿动的光雾里。轰―塔门关闭。 第九章 幻与真 第一层塔中是座庞大宏伟的佛堂雕梁画栋精致辉煌。三人俱都无心欣赏寻找到通向下一层的传输法坛。法坛的造形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方圆丈许足够十数人同时传输。在法坛旁有座石碑上头用西域梵语刻着启动的密咒。盘念大师看过一遍即已了然于胸微笑道:林教主雁仙子两位可准备好了?老衲要动了。林熠望了望脚下的法坛由此往下六层就是软禁容若蝶的地方。他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却感应到雁鸾霜从一边默默传来的清澈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颔道:大恩不言谢我们走!盘念大师右手握住墨玉禅杖左手捏起法诀轻颂密咒不片刻周围的红色花瓣亮起光华将三人的身躯水波般的笼罩起来。渐渐地视线被红光阻隔一阵微微的晕眩后又恢复了正常。红光褪尽四下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有一团浓雾弥漫看不清任何景象。林熠一怔功聚双目想先找到盘念大师和雁鸾霜的踪影可目力所及依旧是无边无际的乳白色迷雾伸手不见五指。他低下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腰际缠束的云锦丝带而双腿以下的部位如同浸没入白色的温泉里根本看不真切。他暗暗心凛舒展灵觉果不出其然亦如石沉大海探测不到任何的存在。通过细微的呼吸声他感觉到盘念大师和雁鸾霜和自己一样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各自设法在找寻破解浓雾的钥匙。耳中听到雁鸾霜天籁般的轻吟嗡地一响天宗三宝之一的太极青虚镜冉冉升起。然而镜面焕放出的光芒立刻被四周浓雾吸收除了头顶模模糊糊呈现出的一蓬青影之外仍然什么也看不到。盘念大师悠悠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这便是破形之境了。两位紧守灵台勿存杂念我们先试着朝前走上一段静观其变再做计较。说罢沉气迈步脚下出铿然足音好让林熠和雁鸾霜知晓自己行进的方位。三人向西走出十数步浓雾依然如故令他们宛若双目失明的盲人全找不到方向。而塔内万籁俱寂连风也透不出一丝一缕。唵─一声禅唱蓦然从塔内的四面八方响起像是数十人的合唱却又感应不到声音出的具体方位。林熠心念一动挥手祭出四枚璇光斗姆梭分朝东南西北射去。叮叮叮叮─连声脆响后璇光斗姆梭似撞击到塔壁倏忽回转收入他的袖中。 雁鸾霜凝神聆听低声道:二十一丈、十五丈、十七丈、十九丈。却是根据璇光斗姆梭来回的情景瞬息推衍出三人所立位置到四面塔壁的大致距离。忽─三人侧后方的上空猛然亮起一团金色的光芒犹如一扇开启的光门从中掠出一名身着藏青色袈裟的秘宗老僧手持两柄巨型铜钹轰向雁鸾霜背心要害。雁鸾霜不敢随意纵身闪躲以免乱战里与林熠、盘念大师失散。她的护体真气感受到身后雄浑罡风直如排山倒海少说也是百年佛门功力所聚万不能等闲视之。当下娇躯平平悬浮而起双足听风辨位在铜钹上蜻蜓点水般的一沾一引以一股回旋巧劲四两拨千斤挑得铜钹偏转当─地自相激撞。她身形如风轮般横空旋转背后寒烟翠清鸣出鞘化作一束变幻莫测的青色电光劈开重重浓雾刺向老僧眉心。老僧身子一振倒飞而出袈裟上泛起一蓬金光掩去形迹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边掌剑呼啸指风穿空林熠和盘念大师也分别与一名偷袭僧人短兵相接。对方的攻击方式如出一辙均是一击不中立刻隐入金色光团绝不纠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林熠横剑戒备低笑道:这些僧人身上穿的袈裟倒是宝贝若能抢得三件换在身上便能在白雾里穿梭自如了。说到这里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思忖道: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凭借藏青袈裟倏忽往来我就不能祭出秘虚袈裟给他来个螳螂捕蝉?他抖手取出笑道:盘念大师这件秘虚袈裟本是贵寺之物在下偶然得之于他人之手眼下暂且再借用一次等出得天地塔便原物奉还。盘念大师道:秘虚袈裟落入林教主之手老衲早已得知想来是此宝与你有缘。林教主只管留用他日若是敝寺有需老衲自会厚颜相讨。光华一闪林熠已隐匿身形说道:既然那些家伙喜欢玩捉迷藏索性就陪他们玩个痛快吧!若在平时秘虚袈裟虽然能够隐形却难以逃脱灵觉搜索。可破形境内的浓雾禁制灵觉于敌我都是一样正是此宝大显身手之时。继续朝西走出二十来步隐藏在迷雾里的僧侣再次动突袭。 这一次现身的足足有六人由于察觉不到林熠的所在分成两组攻向了雁鸾霜和盘念大师。这些秘宗僧人在天地塔中坐修了百多年的苦行禅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修为都不亚于红衣法王。此刻借助迷雾的掩护神出鬼没越的如虎添翼。但受到攻击的两人一为佛门禅宗第一高僧一为天宗嫡传仙子、千年不遇的杰出人才虽身陷险境仍能自保无虞。一阵兔起鹘落的对攻后六名秘宗僧人无功而返又各自借金光隐遁。潜伏侧旁的林熠以逸待劳觑准近处一名老僧的破绽在他抽身后撤的剎那突然收起秘虚袈裟挺剑劈落用一式九寂一剑截断了对方退路。这一下突如其来令老僧猝不及防只得强自催动真气改退为进硬着头皮冲向雁鸾霜。两柄铜钹叮叮与仙剑一交被对方剑锋迫出的无上剑气激得遍体冰寒、气息凝滞。林熠探左手一招渊底擒龙抓住老僧腋下笑喝道:你老留下吧!那边两名本已退走的秘宗僧人惊觉同伴被擒齐齐出手救援却教盘念大师的拈花佛指硬生生拦下。那老僧欲待挣扎经脉一麻已然受制身子咕咚摔落地上。林熠腾出手来弹指射出璇光斗姆梭两名返回攻击的秘宗僧人见自己反遭合围双双隐去。林熠毫不客气动手要剥老僧身上的袈裟盘念大师听着动静劝阻道:林教主不要为难他吧这身藏青袈裟必定需有密咒才能驱动我们不识其门穿上了也是无用。况且天地塔既为秘宗禁地则塔内的诸般禁制都必与佛法有关绝非穿了他们的袈裟就可以破去。雁鸾霜赞同道:大师所言极是无论禅宗、秘宗其实殊途同归都讲求心悟缘法。要解开破形之境还需在自心求寻。盘念大师道:雁仙子斯言善哉。如果老衲猜测无误这关键应当就在四周的塔壁上。三人将被擒老僧留在原地小心戒备缓步而行。林熠如法炮制继续用秘虚袈裟隐藏身形听着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足音亦步亦趋不停变换方位好让秘宗僧人无从捉摸心生顾忌。又两轮攻守后三人抵达塔壁前盘念大师伸手轻抚光滑温润的墙面果然篆刻着一幅幅巨型画卷。别人或许难以知道画卷内容的出处但对盘念大师而言则如遇故友。他因着浓雾阻隔不能目视只能以手触摸画壁虽进展极缓但总算将一圈共计六幅画卷全数察探完毕三人又回到了起始的地方。 盘念大师垂沉思稍顷说道:老衲明白了这些画的内容分别描述了佛经中所谓的色、声、香、味、触、法六种境界由人的六识一一对应而生。破形即辟心心不染则形自灭。 他回身举步悠扬吟诵道:从何处来还何处去。两位请随老衲走。 三人回返到最初抵达的位置盘念大师率先盘膝坐下将墨玉禅杖横亘膝头合上双目捏起无妄印缓缓解释道:眼、耳、鼻、舌、身、意是为六识一切形相皆由此而生以致灵台不净未见本性。我们不妨收敛六识直达物我两忘、心无尘埃之境应可度厄化危得脱迷雾。 林熠听他说得肯定仿佛参透玄机十拿九稳了一般略一犹豫问道:大师是否可以让在下先来试试请你和雁仙子在旁护法。 毕竟收敛六识不是儿戏浓密的白雾里有数十名秘宗守护僧虎视眈眈伺机待攻万一盘念大师的参悟有误又或这当中出现意外疏漏变故则后果不堪设想。故此他忍不住提出建议以防不测风云。 盘念大师摇头道:心诚则灵心疑则败万种因果皆出于此。 林熠一省诚心受教道:是了多谢大师点拨。 阖上双眼收息去念再不管不顾身外之事隐约听见盘念大师吟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偈念罢六识尽敛万象全消脑海里嗡地一震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再感应不到任何物事。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林熠神思徐徐还体复苏张开双目就见盘念大师和雁鸾霜与自己相向而坐目光相触三人会意一笑齐齐站起身形。 身下的红莲法坛散着柔和静谧的光芒与方才的白雾滔天相比浑似换了人间。 雁鸾霜收了青虚镜浅笑道:幸有大师同行咱们已安然无恙地闯过了这第一关。 林熠道:这四周墙上的彩绘虽栩栩如生十分精美可并无异常之处不晓得这驱神一关的玄奥藏在哪里? 如同是在回答他的疑问红莲法坛的光华陡然黯灭头顶上方却有一团淡红色的光晕洒照下来。三人抬头上空白玉石构成的圆顶红光泛滥像波涛般一层层地荡漾扩散。 恍惚的波光浮动里玉石景象上依稀呈现出一幅异常熟稔的景物灵山苍翠云蒸霞蔚赫然就是久违了的昆吾山。 林熠下意识地低声轻咦景物由远至近慢慢变得清晰不断向着观静峰推移放大然后掠过他曾走过千百回的高耸山门进入渺云观由洗剑斋一路往东来到山崖间一座若隐若现的石府前。 午后的洞府石门虚掩洞外苍松翠柏碧冠参天仿如他最后一次踏入时的情景。 林熠的心骤然紧缩目不转睛地凝视圆顶耳畔听到盘念大师低沉的嗓音喝道:此为幻象攻心赶紧抱元守一勿受其惑否则灵台失守万劫不复! 林熠猛地一醒正要凝守心神移开视线却突然看到有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快步走近一边喊道:师父我来收衣服啦!一边大咧咧地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他的脑海里轰然巨响像有滔天的潮水吞没了所有的意识呆呆地注视着那个背对自己走入石洞的青年。不必再多看一眼他已知道这人是谁。 门开处恩师玄干真人盘膝坐在石府内的蒲团上。听到呼喊他眯缝着眼露出笑容道:小猴崽子磨磨蹭蹭到这时才来又偷跑去喝酒了吧? 那身影笑嘻嘻凑到玄干真人近前说道:师父您老人家的鼻子真灵。 玄干真人一板脸道:你当我老人家是狗鼻子?没大没小怎么和师父说话的? 青年哈地一笑继续没大没小地道:快把你藏在蒲团底下的臭衣服、臭袜子拿出来吧我这就替你老人家洗了。 玄干真人摇头道:这回既没有臭衣服也没有臭袜子咱们来玩一把苦肉计。 青年楞了楞就听玄干真人道:你将成为企图弒师的昆吾叛逆借此实施一项仙盟安排的秘密计画。为师会把你打成重伤而后造成受你偷袭被秋水匕刺伤的模样将你囚禁到思过壁。 你苏醒后设法打开洞口的神光大雷符潜逃下山日后自会有仙盟的人与你联络。说罢低声传授了开启神光大雷符的真言。 青年似听得呆了苦笑道:师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莫名其妙让我成了昆吾叛逆却连具体任务是什么也不和我说清楚。 玄干真人微笑道:不用着急届时你自然会晓得。记住从被关进思过壁的那一刻起你就要开始独自逃亡的生涯直至任务完成。你小子可得活着回来给为师争一口气。别让我白人送黑人。目睹这幕令人刻骨铭心的曾经往事林熠的眼角隐隐刺痛心中酸涩难当。幻境里恩师的音容相貌恍如昨日让他的神思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便看到玄干真人一掌重重击在了青年的背心上。林熠低喃苦笑道:师父你可真狠得下心。玩苦肉计也不必如此卖力吧?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已冰封冻结。玄干真人转身走入石府的后堂拖出了一具尸体赫然又是另外一个玄干真人的模样!林熠的呼吸顿止忘乎所以地紧盯着幻境看到那活着的玄干真人掏出青年身上的秋水匕在尸体上狠狠捅了四刀。其中一刀重复插入胸前的伤口里绞了绞再迅拔出。林熠如遭五雷轰顶至此他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困惑心底将近三年的谜题终于在这刻有了答案。他死死望着那个假扮玄干真人、杀害恩师的凶手恨不能立刻伸手出去攥住他的脖子捏碎他的咽喉紧接着灵台震荡魔意如同决堤洪水吞噬了所有。那凶手完成了现场伪造如释重负地抬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缓缓地缓缓地林熠看清了他的脸看清了他嘴角含着的那一缕得意而狰狞的冷笑。轰─眼前斗转星移他陡然置身在一片凄清荒野天地茫茫孑然一身对着凄月华向着山下逃亡、逃亡─冥冥里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吶喊道:我要回去我要报仇!可自己的身形却依旧不停地朝着昆吾山外孤零零地飘荡。啊─他爆出愤懑的怒吼神志渐渐错乱已分不清哪一个是伫立于天地塔中的自己哪一个是亡命天涯的他?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纷杂一桩桩曾经亲历而难以忘怀的恨事与苦难齐齐涌现。无数个自己在这些景象里挣扎沉浮奋力抗争就像被锁进了一个自己过往铸成的沥血牢笼怎也找不到出口就这样绝望地沉沦着沉沦着。尽管潜意识里他不断告诉自己只要紧守心神、去思存念就能逐渐摆脱诸般幻象可惜形如梦魇中人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无助地继续在噩梦里煎熬挣扎。更要命的是如现弒师真凶那样许多平日里困扰难解的谜团也在这一出出幻境中得到了奇妙的解答让他越的饮鸩止渴不愿离开。 蓦地灵台一震似被注入了一股清冷沛然的灵性他的意识仿佛有些苏醒。原来隐匿在空桑珠中的青丘姥姥察觉到林熠的危机终于出手。 由于此刻林熠失魂落魄游荡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灵台藩篱尽撤令她的灵魄轻而易举便侵入进来施展锺灵空罩与林熠的元神合而为一全力守护。 然而林熠已如一个深陷泥沼的遇险者青丘姥姥本意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挣脱幻象诱惑却没想到这一臂伸出很快把她自己也拖曳了进去。 于是两人的眼前又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属于对方的一幕幕幻境彼此交错更迭眼花撩乱。 正没奈何间林熠骤然看到雨夜山林里青丘姥姥隐身深处悄悄望着龙头的影子用一盏琉璃灯收去了乌归道的元神。 然后青丘姥姥从暗处走出与龙头进行了一番密谈。 林熠的心遽然冷了下来不知不觉里完全专注在这幕场景里。直等龙头离去幻象才徐徐褪淡。 他低哼一声乘着电光石火的幻境交换空隙凝定心神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是慢慢地从泥沼与噩梦里艰难拔出重新成为这无数幻象的局外旁观者。 混沌的脑海渐渐清朗执念玉的灵力终找到了一线缝隙透入似清泉般洗涤着他疲惫不堪的身心。幻象开始渐淡渐远陆续地隐没在迷蒙的淡红光雾里。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当最后一幅东海月明的画卷徐徐隐去视野里重又露出那座白玉圆顶。林熠这才现自己的元神盘膝悬浮于半空底下的肉身汗湿重衣胸襟上赫然一片殷红血斑。 他长出一口气催动元神回返肉身顿觉筋疲力尽真元耗损极剧直比与别哲法王激战三百回合还来得吃力不由得暗自凛然道:如果我再晚觉醒一步待到真元耗尽元神便会泯灭飞散那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当下林熠急忙打量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情形只见两人的元神兀自悬浮半空未曾归体。 他正想设法解救就听到青丘姥姥喘息着道:你帮不了他们否则我也不必冒险施展锺灵空罩了;一旦陷入幻境能倚靠的只有自己旁人纵是喊破嗓子他们也不能感应到丝毫。 说着她退出林熠的灵台敛入空桑珠里。 林熠心知青丘姥姥所言不虚思忖道:难怪别哲法王不限制攻塔人数只这一关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盘念大师佛法精湛应可有惊无险但鸾霜她─一念至此倏然想道:为何我呼她为鸾霜时竟是如此的自然?正出神想着却忽然听见青丘姥姥问道:你适才在幻境里看到龙头收摄乌归道的情景了对不对?林熠思绪回到现实回答道:不错就像是你强塞给我的礼物想不看都难。青丘姥姥沉默良久徐徐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质问我?我凭什么?林熠轻松笑道:一个曾经不惜牺牲万世不死生命要与我患难与共的人我为何要怀疑她对我的居心? 除非是我脑子长瘤了。又是久久的沉默之后青丘姥姥一字一顿道:你还愿意相信我?林熠泰然自若道:记得我说过我和你是一对绝佳拍档这句话永远有效。青丘姥姥低哼一声说道:但愿你不会反悔。林熠笑了笑目光转向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的元神心又紧了起来。但既然他已无能为力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第十章 皈依 日出日落月升月没漫长的一昼夜终于过去。对于守候在天地塔外的人来说再这么坐上两天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等待的煎熬和焦灼却越来越难以忍受。塔门紧闭谁也不清楚林熠、盘念大师和雁鸾霜经过十二个时辰的搏杀究竟闯到了天地塔的第几层?也不清楚他们是死是活几多凶险。 忽然有一群人踏着朝阳远远自东御风而来石品天没精打采的眼睛猛然一张嘿嘿笑道:老水鬼你也跑来凑热闹了? 十余位琼海宫高手簇拥着水无痕落下身形笑道:我是不请自到。老石你不是也来了么? 他与众人多是故交旧识说说笑笑也不拘束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借着与花千迭、石品天说话的工夫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圈问道:林教主呢? 石品天道:你来晚啦林教主和天宗的雁鸾霜、禅宗的盘念大师昨天清早就入塔了。没看大伙儿都在等他们出来么? 邓宣望着天地塔的大门心事重重道:都一天一夜了也不晓得林教主他们怎样了?天地塔里的林熠自然不知道水无痕到来的消息也不可能听见邓宣的担忧。只是他松了一口气因为盘念大师就在不久之前业已元神归窍醒转过来。 见到林熠身上汗迹干透呼吸也甚为平和细缓盘念大师微含讶异地说道:林教主出来的好早实令老衲钦佩。 林熠暗叫惭愧他能破出驱神幻境着实有些误打误撞阴差阳错所致;与盘念大师凭借三甲子佛功修为实实在在地脱出幻境不可同日而语。 盘念大师取出两枚大般若寺秘制的还神丹送了一颗给林熠说道:这驱神幻境果然名不虚传。虽说相由心生因人而异可每个人身临其境所见的无不是各自平生嗔、怒、贪、妄、怨种种恨事孽缘。一个把持不定便会永沦苦海元神幻灭。老衲实没有想到林教主会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林熠接过还神丹服下问道:大师过奖了在下能脱出幻境纯属侥幸。倒是鸾霜还没有动静希望不会有事。 盘念大师微笑道:林教主不必担心。雁仙子是天宗千年不遇的绝世奇才未来成就只怕尚在戎宗主之上。经此驱神劫难的磨砺正可涤荡心魔于日后的修行大受裨益应是有惊无险。 忽然雁鸾霜的元神轻轻一晃动徐徐下沉收入娇躯。盘念大师笑道:功德圆满雁仙子也要醒了。 雁鸾霜略带倦色睁开双目眼眸里的光彩较之从前却更加澄净清澈。盘念大师又取了一枚还神丹送与她。 雁鸾霜谢过长出一口芳息道:有劳两位久候。林熠默念心诀屈指一算惊愕道:时间过得好快竟已一天一夜了! 盘念大师道:我们需得抓紧工夫调息休养一会儿传输法阵就该动了。 当下三人各自阖目打坐恢复真气。半炷香后身下的红莲法坛再次亮起光华笼罩里将他们送到了第三层圆光之境。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贫僧枯禅恭祝三位连闯破形、驱神两关到得此地。你们在此尽管静心休息等到功力回复后再来闯圆光大阵也是不迟。 林熠举目四顾在红莲法坛周围有一圈十八名秘宗老僧背倚白墙、端坐在蒲团上身上斜披着灰褐色的袈裟犹如石化了一般巍然不动托在小腹前的右手中指上转动着一只瓷碟大小的金轮。他心中冷笑道:方才我们为闯过驱神幻境所耗损的心力与真元何等剧烈只怕三十天也难以恢复。这老僧话说得慷慨可咱们与别哲法王约定的时限只剩两日我哪里还等得起? 他与雁鸾霜、盘念大师对视一眼回答道:那就请诸位再等两个时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先前说话的老僧枯禅只道了声好便不再言语。林熠也不多话径自抱元守一催动太炎真气在体内游走周天。他从前天晚上马不停蹄连番恶战几乎没有得到喘息任是功通造化亦颇多疲惫全仗着救护容若蝶的旺盛斗志将乏念压制了下去。这十八名坐禅老僧虽然还没有出过手但观微知着仅从他们静坐的仪态、气势和手上金轮转动的情形即可知晓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修为都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境界单打独斗百招之内自己也未有必胜把握。故此纵然他朝夕必争、心急如焚也不得不谨慎从事要用两个时辰将功力恢复到八成左右始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两个时辰一到三个人同时收功起身。林熠掣出心宁仙剑朗声道:请!十八名老僧齐念佛号呼地一声蒲团托着枯干焦黄的身躯升到离地三尺的半空手上金轮转动加疾出嘤嘤 镝鸣。林熠和雁鸾霜、盘念大师尽管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联手合作过但三人均是才智群、阅历广博的顶尖人物无需话语只一个目光的交流旋即莫逆于心如一个品字形背向伫立静待其变。 猛听枯禅大师长声吟道:金轮天舞万佛朝法─ 吭!十八道金轮齐齐脱手飞转焕放出朵朵绚丽光芒幕天席地朝着阵心的三个人卷涌涤荡而至。密闭的楼层里顿时罡风纵横一股股绝强的气浪宛如排山倒海的沧海怒涛磅#呼啸几要将林熠等人一口吞没。林熠心晋空明、旁无杂念灵台清晰映射出向自己飞掠来的六道金轮运行轨迹。乍一眼看去这些金轮有正转的有逆转的有侧转的忽上忽下快慢不一划着一束束金色弧线、殊无章法。然而事实上每一只都暗藏无限杀机变幻莫测联成一座刚柔相济天衣无缝的金轮大阵。 如果决斗之地是在旷野他自可借助奇遁身法趋避周旋可是这座楼层方圆不到十八丈高不过五丈十八道金轮一出已然封死所有角度空间攻塔之人恰如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事到临头他反而异常冷静镇定觑准第一只掠到的金轮轮心心宁仙剑轻灵疾点叮地一记脆响将它粘在了剑尖上稳稳当当继续转个不休。这一手可不比街头艺人的杂耍;眼光、功力、火候都要掌握得分毫不差严丝合缝否则无论是哪个环节出现疏忽让金轮掠过仙剑半截身子立时要被削下。 转眼第二、第三只金轮攻到林熠手腕一振喝道:去!剑上收着的那只金轮倒转飞出三轮迎头激撞当地散飞。这时光华闪动第四只金轮已到近前林熠再是胆大也不敢赤手空拳用手舞足蹈小八式去硬接左掌竖起凌空拍出一蓬罡风。孰料那只金轮陡然变向朝林熠右侧绕行而过拍出的掌风随之落空。林熠暗自一凛他的右后方是盘念大师此刻同样面对着六道金轮的围攻。若让眼前这只金轮漏网穿过从后掩袭势必防不胜防。他无暇细想长身出剑后先至劈中金轮解去了盘念大师腹背受敌的危机可无形里自己也失了位胸口门户大开露出破绽。 最后两只金轮如同未卜先知一左一右直扑过来嗤嗤劲风如刀般锋利尚未近身已割裂了林熠的衣衫。需知林熠此际真气全流转周身如有一道气墙护持飞来的金轮能够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则其主人功力之强委实匪夷所思。 好在林熠三年来恶战过百生死边缘间不知游走过多少回年纪虽轻临敌应变的急智却远胜旁人。眼见顾此失彼两只金轮无法同时接下他当机立断一掌拍开左侧那只对右边袭来的金轮全然不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身前青光乍现就在金轮接触到林熠衣衫的剎那青丘姥姥化作一束飞光卷住金轮向右一引替他化解了开膛剖腹之灾。身后的雁鸾霜和盘念大师却没那么幸运各自低哼一声背心撞到林熠身上立刻又稳住身形退回原位。林熠无暇回顾只能凝神倾听两人呼吸兀自悠长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十八名坐禅老僧摆明了不给他们三人丝毫喘息的空间各自与金轮心念合一也不见他们如何动作这些被林熠等人七零八落激出的金轮如有神助在空中只微微一定立即又气势大盛动起第二波攻势。 如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一个人敢相信以林熠、盘念大师、雁鸾霜三人联手之力居然被这十八只金轮打得疲于招架、毫无还手之力。可这偏偏就是事实一波波潮水般的猛攻前仆后继仿佛永无枯竭青丘姥姥已顾不得隐形亮出灵魄游走林熠左右堪堪襄助三人稳住阵脚。咬牙苦战了一个多时辰圆光大阵好似刚经过预热越猛烈凌厉反观林熠等人头顶青烟缭绕体内真气已然濒临透支。形势变得越来越危急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幸而皆非致命部位。 枯禅大师见他们经过两场恶战仍有如此神威鏖战不退亦是动容缓声说道:四位贵客再打下去已无胜机却有性命之忧一身修为不易又何苦枉送?只消说上一声罢手言和贫僧立刻送你们出塔。林熠听他一边催动金轮主持大阵一边心平气和娓娓道来显然功力深厚毫无匮乏之象不由次生出无力回天之感。 他扬声招呼道:大师、鸾霜、青丘请你们先退下塔去! 盘念大师袈裟上血迹斑斑神情依旧从容含笑道:舍下林教主独自偷生老衲有何面目走出这座天地塔? 雁鸾霜低低道:你不退我不走。竭尽全力虽死无憾! 青丘姥姥只冷哼了一声似乎懒得搭理却只是奋不顾身随又替林熠接住了三道金轮。林熠禁不住热血沸腾一股豪气直塞胸臆。他纵声长啸道: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迎着两道掠至的金轮腾起身形仙剑左右开弓叮叮封架朝着外圈的坐禅老僧和身扑去。 青丘姥姥先是一惊继而骤省心道:我们原本打算以阵对阵不知不觉中被拘泥在狭小的阵心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自己的阵形露出破绽令其他人受到夹攻。这无异于作茧自缚让那些老僧再无后顾之忧放手施为。莫如散开了去各自为战总好过这般被动挨打! 其实这念头几个人不是没有想过奈何圆光大阵浑如一体无隙可钻四人结阵苦守虽然被动但彼此呼应容易堪可自保。一旦散开阵形登时陷入孤军奋战的泥沼凶险之处尤胜百倍。只是事到如今四人俱都明白再这么苦守下去迟早难逃一败索性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反来得痛快淋漓。然而真要想冲到外圈放手反攻也万分不易林熠的身形每朝前一尺所承受的压力与凶险便随之增加一倍。短短瞬间胳膊和小腿又被金轮划伤。那边雁鸾霜和盘念大师也是陷于胶着险象环生。 青丘姥姥见状叫道:林熠锺灵空罩!灵魄一闪再次与他合于一体。林熠抖擞精神奋勇直进身躯如灵鸟游鱼穿梭在纵横跌宕的重重金光中。砰、砰、砰砰!光华四溅击中他的金轮都被青丘姥姥以青魄灵韵硬生生接下再不能损伤林熠分毫。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显而易见枯禅大师便是这座圆光大阵的阵主因此林熠毫不犹豫朝他冲了过去心宁仙剑龙吟激越惊鸿般挑出。枯禅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凝定不动右手呼地收回金轮向上一翻正锁住林熠剑锋。紧接着口吐秘宗六字真言左掌施展佛门大手印轰向林熠。林熠有心要和这老僧在功力上一较高低并不闪躲同样用左掌运起三光降神诀迎了上去。 冷不防听到青丘姥姥失声叫道:接引神功快闪!她语虽快仍远不及两人的动作迅捷。只见枯禅大师和他左侧的五名老僧贴在石壁上的背心一闪泛起一团红蒙蒙的光晕瞬间连接成片涌入他的体内一只枯干瘦削的左手剎那膨胀三倍不止重重轰在林熠的左掌上。 轰然巨响里林熠的身子如弹丸般飞弹而出哇─接连两口瘀血不可抑制地喷溅经脉骨胳直似碎裂一样的灼痛难当。饶是他的功力堪称登峰造极即使对面是西帝也难以讨得便宜可六名坐禅老僧出其不意的连袂一击大罗金仙也要退避三舍林熠又如何消受得了?若非青丘姥姥的锺灵空罩全力护持合两人毕生修为勉力抵挡恐怕他的肉躯已被这蓬雄浑无伦的掌力轰得血肉横飞化为粉末尘埃。但这也难怪林熠会着了道正魔两道素来都有秘传的联体合力之术可总要通过手足躯体相接才能施展。岂料秘宗的接引神功如同隔物传劲只凭借一堵石墙便在弹指间将六人的佛门真罡合于一体恁地的防不胜防。 林熠好久没吃这么大的亏了将将稳住身形低喝道:你也接我一拳! 心念催动左臂蕴藏的四极光龙灵力幻化作一束绚丽彩光照着枯禅大师轰去。枯禅大师大吃一惊宏声颂道:唵嘛呢叭咪吽─左掌秘宗大手印徐徐推出。蓬─两股无匹无敌的庞大力量当空激撞光雾爆裂流散嗤嗤罡风锐啸迸整座楼层都仿佛要被震塌。六名老僧气机牵动不约而同晃身闷哼背后的石壁赫然朝里凹陷一指多深似把他们的身子都嵌了进去。林熠飞退三尺凝住身形亦自骇然。他这一拳之威对方居然不痛不痒接了下来要是再多几个老僧联手哪还了得? 霎时脑海里灵光迸现一拳轰出道:再来!枯禅大师暗暗叫苦闹不明白林熠从哪里得来如此神功自己刚接下这一拳体内真气翻腾窒息欲死还没容喘一口气对方的下一拳又来了。眼瞧另外十二名同伴教雁鸾霜和盘念大师牢牢缠住无法分身只得沉气凝神再借六僧接引之力推出大手印。不料光龙中途乍分迸裂成四道彩芒盛绽开来分别激射向枯禅大师和他左侧的另三名老僧。众僧猝不及防险险魂飞魄散。他们各人的功力悉数传输到了枯禅大师身上全没想到林熠突然会玩上这么一手欲待收功招架已然迟了。 无可奈何下唯有召回金轮勉力一挡只求保全性命。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三名老僧身下蒲团砰地碎成飞尘面若惨金摔跌倒地右手的金轮竟教光龙神拳轰得扭曲变形已无再战之能。 林熠只分出一龙之力硬撼枯禅大师的秘宗大手印早料到难以抗御一俟四极光龙拳打出便立即施展奇遁身法飘退。待到一蓬红雾裹挟着被震碎的光龙气浪倒涌而来时顺势卸力高飞贴到了塔顶石壁上再经青丘姥姥的锺灵空罩缓冲自身受力已十分有限远好过那三名倒楣老僧的遭遇。 他强忍体内真气崩散的剧烈痛楚吐气扬声连轰两拳分朝向与雁鸾霜和盘念大师交手的坐禅老僧打去。八条光龙矫矫经天睥睨万里圆光大阵顿时出现混乱。众僧既要抵挡两人的反攻又要招架突如其来的四极光龙拳一阵的手忙脚乱。 盘念大师与雁鸾霜乘虚而入一施展佛门玄功一祭起太极青虚镜暂态连伤六僧令大阵形同土崩瓦解。林熠心情一松左拳四极光龙的灵力也已告罄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软绵绵像是泡在海水里使不出一点劲道咽喉一阵阵的有血气往上涌。但他不敢露出半分端倪唯恐被枯禅大师察觉到自己油尽灯枯的窘境再来乘火打劫。竭力振作着运起几乎是最后一缕从丹田榨出的真气林熠纵声笑道:还要打么? 枯禅大师金轮一举众僧一起住手归还原位。他苦笑道:这阵……不该是这样破的。 林熠一股股气血直往上冲强撑着笑道:横也是破竖也是破。你若是不服咱们再来打过也行。 枯禅大师摇摇头道:四位已成强弩之末林教主更是弹指可破形同废人再打下去至多落个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而已。 林熠不由泄气:这老僧好厉害的眼力!嘴里仍不服输道:不见得! 枯禅大师徐徐道:见得也好不见得也罢。圆光大阵既破贫僧自当俯认输。请四位施主站回传输法阵前往第五楼。说罢不再言语双目一阖恬然入定。 林熠长出一口气却连动弹指头的力气也没了由青丘姥姥托着冉冉落回地上。诸般伤势与疲乏齐齐作稀里糊涂地被送上天地塔第五楼。又是八个时辰之后林熠四人披荆斩棘闯过守静之境终于抵达最后一关。 这一层楼里只有两位秘宗秘师坐镇身前摆放的居然是一排包罗万象的佛门法器。见到四人到来无断秘师手里小锤叮地一敲青铜古钟道:诸位请坐。 林熠一眼扫去两僧对面放着四只蒲团自是将青丘姥姥也算了进去。他步下红莲法坛在最左边的蒲团落坐问道:两位大师要做水陆道场么? 无灭秘师微笑道:四位施主不妨稍歇片刻待会儿只要能听完我们两人的一段禅唱就算过关。 雁鸾霜、盘念大师、青丘姥姥依次坐下林熠道:只是听一段禅唱? 无断秘师颔道:不错就这么简单。如果有哪一位坚持不住只需举一下手即可退出却只管坐着不必离去。 众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目光里的惊诧。无断秘师的话看似平常实则是在表明他们两人已能从容控制禅唱之音如臂使指、收自如。可那毕竟是声音而非有形的物事甚或是激出的罡风剑气!由此可见对方的修为实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要换作以前的林熠这时候多半会追问一句:这一段禅唱有多长若唱上两天两夜咱们不用再斗干脆认输算了。 但此刻只慨然说道:好就这么办。 想着再跨过这一关就能救出容若蝶一颗心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突然地面微微摇晃了一下没等大伙儿作出反应整座楼层也开始震颤。那排法器叮叮当当、嗡嗡嘤嘤摇曳响鸣倒似自己奏起乐来。 林熠错愕道:这便开始了么? 这话刚出口就知道情景不对无断、无灭的脸上现出难以言喻的古怪神情低喝道:诸位坐好万勿妄动!喀喇喇─地面应声龟裂从裂缝下飙射出一道道夺目白光刺得众人视线一片迷离。猛地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仿似天塌地陷了一般一束浑圆耀眼的白光卷裹滚滚烟尘冲出地表天地塔自下往上一层层地轰然爆开眨眼间已不复存在。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三部续集下集预告:林熠等人为救容若蝶闯入天地塔历经重重血战与考验终于抵达最后一关。但双方还没开打天地塔竟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庞大力量彻底摧毁众人也由此被卷入一个荒凉虚无之城。于是怀着不同目的的各路人马纷至沓入各种恩怨情仇、悬案谜底也随之被一一揭开神秘面纱。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谁也不曾想到─ 第一章 同门 雁鸾霜的耳边似有人在哀哀呜咽惊醒后现自己躺在一座巨型的喷泉边呼呼的冷风在身边盘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六座飞天仙子青铜像绕泉而立。 双手合抱的白玉水瓮里喷出一道道血红色水箭在空中汇聚成束再向上飞射到约莫五丈多的高度突然如凄艳的芍药花般盛绽散落坠入殷红透明却又深不见底的柔波中。 青铜像上锈迹斑斑其中有两座已变得残缺破落。然而透过岁月的痕迹仍能依稀遥想昔日的华丽风采。 天空是橙黄色的渗着浓郁的晦暗见不到日月星辰闪耀的光辉。 却有一片片厚重的火烧云缓缓飘泊翻滚从她的视野一方游移向另一方直至隐没在天际。 仙剑寒烟翠静静伫立在她的身旁。 剑锋斜斜插入七彩晶石铺就的地面。 这些晶石组成了缤纷多姿的图案与花纹可惜表面被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污垢遮掩还有许多年深日久形成的龟裂横沟。 雁鸾霜凝神回忆起闯塔破关时候点点滴滴的惊险情形那突如其来的天塌地陷还有那个为救爱侣不惜万里关山执着相拼的男子。 林熠!她蓦然惊醒握住寒烟翠站起身急切地四处搜寻目光所及她的心沉了下来。 空旷的四周除了风声呼啸和水珠从高处滴落的脆响声以外空气中再没有一点动静。 万籁俱寂中喷泉的正前方是一座恢弘雄伟的宫殿入口。 高大而焦黑的宫柱一扇扇倒地的朱门悬挂密密麻麻蜘蛛网的飞檐画壁以及那些四处倒卧的白骨骷髅和乱弃一地的兵器盔甲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在诉说曾生在遥远过去的一段惨烈战事。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陌生世界那样的萧索死寂连风声都像是悲凉的哭泣。 她拔出剑潜心内视只觉丹田内真气汩汩绵绵居然恢复了大半略略心定。 当下催动真气想御风而起足尖甫一离开地面骤然感到身周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铅般凝重竟将她的身形硬生生拖住! 雁鸾霜暗吃一惊默念流光无意诀再次起身。 这次她摇摇晃晃抬升至丈许双肩上宛若被一座越来越沉的山岳牢牢压住再难提升。 她勉力御风绕过喷泉朝宫门方向飞出五六丈度尚不及平日的半成体内真气却耗损倍增。 雁鸾霜心中越诧异只好降下身形那股沉重的力量亦随之迅消失。 饶是她自幼修炼玄门无上仙功慧心通明不染尘埃此时此刻也不禁生出一丝仿徨。 世上怎会有如此奇怪的一个地方? 林熠、青丘姥姥和盘念大师又在哪里? 她定了定紊乱的思绪心神又变得清明方才举步走上延伸向宫殿正门的白玉石阶。 叮铃、叮铃─ 静谧里隐约传来悦耳空幽的鸣响是一排悬挂在宫门琉璃瓦下的金铃在驿动风不再寂寞。 她走进这像皇宫般巍峨的大殿光线更加幽暗。 到处都是白骨有些骷髅的手里紧抓着锈去的长枪头颅却滚落到了一旁的殿柱下双目空洞地盯着雁鸾霜不知是恨还是怨。 地上铺的是一排排纯金金砖拖曳着雁鸾霜孤独的影子徐徐向前移动。 她的身上升起一股无端的寒意望向宫殿正中被劈成两半的皇座。 皇座上曾经绚烂光滑的绫罗绸缎早已化作一条条灰色的泥尘风一吹便不住地剥落。 也许曾有一支大军挥舞着刀剑气势汹汹杀入这座大殿。 最后的守卫者与入侵之敌进行了殊死的搏斗而结局不问可知。 只是胜利者到哪里去了?为何这段历史与这片世界被尘封于此? 雁鸾霜搜遍观止池珍藏的所有典籍掌故也寻找不到能与眼前景象相对应的只字片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忽然她现在倒塌断裂的皇座后露出一道面对穹顶的秘道入口入口周围横七竖八堆迭着十数具残骸每一具残骸上都戳着几十枝刀箭如今看来依旧触目惊心。 这该是一条逃生通道不知那位破城之主是否幸运地躲过了追杀? 雁鸾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顺着台阶走下秘道。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雁鸾霜功聚双目。 两边是巨大花岗岩砌成的墙壁宽阔的走道足可容纳马车自由驱骋。 顶上一盏盏宫灯里的灯油早就燃尽一脚踩下去尽是喀喇叮当的响声那是白骨和兵器折断的声音。 风声在地道入口处呼呼哀嚎。 身后的那一小团微光渐行渐远雁鸾霜走出了十余丈。 突然走道深处轰鸣起一人的大笑后又冷冷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虽然那声音听上去模糊隐约可是雁鸾霜的眼睛还是一亮。 因为这正是林熠的笑声! 林熠不是自己醒的弄醒他的人是卓方正。 当天地塔突然爆裂崩塌一束由地底飙射奔腾而出的白色光柱却将正在塔外守候的所有人也裹了进来。 卓方正也是其中之一。 他昏昏沉沉苏醒过来的时候便现自己不可思议地趴在这条走道内。 不但正与一颗骷髅头做亲密接触状身子下更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白骨他不由倒吸了第一口冷气。 接下来他站起身瞧见了五六丈外倚在石壁旁昏迷不醒的林熠。 卓方正第二次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很快由惊转喜因为他现林熠的情况很不妙。为了谨慎起见他轻轻唤了两声:林教主林教主! 如他所愿林熠面如死灰浑身浴血毫无反应。 卓方正定下心来走到林熠身前灌气于指连点十数下将他周身的经脉封得严严实实无一处遗漏这才大松了口气。 同时也明白到林熠在闯天地塔时必定受了极重的内伤真元损耗更是难以计数否则纵是昏睡中又岂容自己轻而易举近身封闭全身的经脉? 卓方正制住了林熠暗暗想道:老天开眼让这魔头落在我的手里我且弄醒他问上一问再做了断。 他一脚踹在林熠胸口的檀中大穴上足尖透入一股劲道振动经脉。 林熠受痛猛醒眼前黑影朦朦好半天才看清楚是卓方正。 林熠心知不妙先不动声色地流转真气觉经脉凝滞丹田如铅就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当下一言不又把双目缓缓合起暗自运用《幽游血书》里记载的冲空导脉绝学打通受制经脉。 卓方正冷冷盯着林熠见他旁若无人自顾靠墙休养忍不住火往上窜。 他努力压制住怒火寒声问道:我师妹呢你把她怎样了? 林熠全神贯注地冲经导脉不敢稍分心神而致前功尽弃只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卓方正勃然大怒俯下身啪啪连抽林熠面颊低吼道: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为何不答? 林熠真气受制无力抗拒脸颊立时肿起老高。他满不在乎伸手拭去嘴角的血丝瞥了眼卓方正又把眼睛闭上。 卓方正注视林熠片刻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林教主没有想到罢?你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那晚在街头你好威风啊一手折断了卓某的乳玉仙剑逼得我险些蒙羞自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老天教你落入我手还有何话可说? 林熠心知卓方正在自己手底下受了奇耻大辱如今天赐良机卓方正万难再放过自己。 林熠可不指望这位天宗弟子能如楚凌宇一般光明磊落放开自己再行公平决斗为今之计只有尽力拖延时间冲开经脉禁制或许可有一线生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想到这里他把眼睛睁开望着卓方正淡淡问道:你恨我想杀我是不是? 林熠猛然开口开口既点破卓方正的心思令他反而一怔。 过了一会儿卓方正才回答道:像你这样的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抛开毁剑羞辱之恨不谈卓某身为天宗弟子亦不能饶你! 林熠不屑一笑道:你就是不敢承认想杀我的真正原因是为了鸾霜? 卓方正眉宇间煞气一动嘿笑道:没有你她又怎会忤逆师门、违抗雪师叔的命令?只有你死了雁师妹才不会越陷越深堕入魔道。林熠你认命罢! 林熠哈哈笑道:何必把话讲得这样冠冕堂皇?直说了罢你对鸾霜私下钟情却莫名其妙将林某视为你嫉妒的对象对不对? 卓方正恨恨说道:住嘴你一口一声鸾霜雁师妹的清白之名就是这样被你毁掉的!试问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弒师叛门、灭绝人性的魔道杂碎? 林熠你少自作多情了! 林熠暗中默运冲空导脉心法解除禁制奈何全身真气涣散进展异常缓慢。 他心中微动故意刺激卓方正道:自作多情的人只怕是你才对罢?唉可怜呀与鸾霜同门近二十年明明心里喜欢偏还装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掩饰起来不过是个害怕被拒绝的胆小鬼而已! 我劝你赶紧另投师门乘着大般若寺的盘念大师也在此间不如抓个机会拜到他的座下当个和尚。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百年后你若能领悟此中奥妙岂不于人于己都是莫大的福气? 他连讥带讽好不痛快卓方正却是连羞带恼好不愤怒挥手一巴掌拍过去怒喝道: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 林熠见此计可行悄悄将卓方正的掌力以铸元诀吸纳引导向胸口一股真气冲荡之下檀中穴左右的禁制顿时出现松动。 可惜卓方正毕竟无意立刻要了林熠的性命这一掌只用了两成功力未能破开胸口淤塞。 林熠一口血咽下笑吟吟道:色厉内荏足以证明林某之言无差!你既然什么都不敢承认还有什么好说的?哈即便是只雄鼠都懂得向雌鼠示爱表白。 卓方正你也太逊了。戎宗主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收一个胆小鬼作徒弟是一件多么令人悲哀的事情。 卓方正这下真的愤怒欲狂。 回想那夜长街雁鸾霜深情款款悄然凝视林熠一团妒火烈焰腾腾从心底燃烧直要冲破嗓子眼喷出。 再看眼前的这个死对头样子尽管狼狈却反而比自己更加轻松写意这时候谈笑风生的人本该是自己才对呀? 他嫉恨欲狂想再施重手折磨林熠猛地思忖道:即便是十恶不赦之徒我百般折辱他亦不符师门戒律正道风范。 但若就此一掌毙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迟疑间正好触到林熠望着他的眼神其中几多讥嘲几多鄙视卓方正血冲头顶再难克制一咬牙心想道: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事后有谁会晓得?我今日就为天下苍生除去一个恶魔! 一念及此不再犹豫俯下身抓起林熠胸襟盯着他的脸庞沉声道:林熠是你逼我动手的可怪不得卓某! 说罢劲灌左拳砰砰砰砰一连四拳结结实实击在了林熠的小腹上。 林熠闷哼吐血将四道珍贵的真气导向胸口檀中穴一热终于冲开禁制一股热流随即流向右臂却又在肩头凝滞消失。 他的动静虽微还是引起了卓方正的怀疑。 林熠哪会容对方细想哈哈笑道:天宗的拳法原来是用来打蚊子的!卓方正不妨猜猜你这次下山前来西域令师戎宗主是何想法? 卓方正猜不透林熠的意思随口问道:你说呢? 林熠笑容不改咽下一口涌上的鲜血道:他定是在偷偷想:这小子既狂妄又无用这回下山多半不能活着回来正可替本宗了却一桩耻辱心病。 终究老夫和他师徒一场正儿真若有幸死在外头少不得老夫要在他的灵前掉上两滴眼泪。到时千万要辛苦忍住别一个不小心偷笑出声─ 他说得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卓方正频频点头呼呼气喘道:好说得好!看我先拧断你的脖子让你再笑! 林熠的真气渐渐疏通到右肘只消打通一臂便能出其不意一掌重伤卓方正。他纵声冷笑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卓方正摇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林熠道:你有意激怒我好让卓某一掌毙了你少受些痛苦我偏不遂你心愿! 不过如果你肯交出《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我或可让你死个痛快。 林熠听他此言先是一楞笑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果然不假。《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可是魔宫至宝不知卓公子拿来有何用处? 卓方正心虚脸红好在四下漆黑就算变脸也不怕被人看到道:卓某要将它们尽数毁去以免祸害人间。 林熠从容道:那就不劳卓公子费心了。只要林某一死它们也随之永埋黄土不见天日。卓公子何苦多此一举呢? 卓方正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厉声低喝道:你交是不交? 林熠真气行到右腕眼见成功在望更加地从容安逸微笑道:你不妨试试看林某会否折服在你的手下? 卓方正本有意上刑被林熠一口说出忽改变了主意狞笑道:我佩服你是个人物也不再折磨你。只把林教主全身剥光一掌毙了回头找个下三滥的妓院扔了进去教全天下的人都晓得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林熠笑得越欢畅说道:那就先谢过卓公子林某能葬身牡丹花丛委实绝妙之至亦不负我生平风流之名。 所谓真真假假、假亦成真林熠越是开心卓方正越是无奈终于他低哼道:你就不怕容妖女伤心么? 林熠心里一恸倒非为了卓方正的刻毒而是想到容若蝶生死未卜此刻不知又在受着何种的煎熬。 而自己落入小人之手连自救都尚且如此艰辛。 林熠叹息道:卓公子如此卑鄙无耻就不怕鸾霜知道么? 卓方正不以为然地笑道:算了罢这儿只有你我两人她怎会知晓? 林熠肃然道:头顶三尺有神明你瞒得了世人可骗得过苍天? 卓方正一阵莫名的心悸不自觉四下望了望运劲把林熠狠狠推撞到石壁上厉声道:最后一次问你交还是不交? 林熠借力打力冲破了右臂最后一道禁制却不急于立刻动手。 他耐心地凝聚光龙灵力脸上被卓方正一口接一口的火热呼吸喷得潮湿难受偏了偏脑袋低笑道:难怪没人喜欢你婆婆妈妈真腻味。 卓方正怒不可遏举掌对准林熠眉心就要劈落而同时林熠的右拳也悄然抬起指缝间盈动着丝丝微芒。 冷不防听到一人唤道:卓师兄住手! 这声音对于卓方正而言不啻于头顶轰响惊天霹雳大骇之下无暇多想松开林熠连退数步扭头瞧去果见雁鸾霜远远而来。 林熠暗道可惜缓缓收住四极光龙的拳劲。 倘若雁鸾霜晚出声半拍卓方正此刻已然横尸脚下与无数白骨为伴。 可如今既有雁鸾霜在势必不会坐视自己击杀卓方正刚才添下的一笔新帐惟有期待来日。 而卓方正内心的尴尬和惊骇则远远胜于林熠他定了定神道:雁师妹你没事罢? 雁鸾霜徐徐走近秋波扫过林熠见他向自己无力地笑了笑才回转视线淡淡回答道:多谢卓师兄关怀小妹很好。 卓方正不清楚雁鸾霜到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他和林熠的对话。 感觉到她的面色如常并无愠意心中稍宽脑筋急转道:雁师妹你没事就好。待我先杀了林熠这魔头为天下黎庶除去一大祸害! 话音未落他第二次举掌击出。他打定主意拼着招惹雁鸾霜的不快也要先杀了林熠否则后患无穷。 耳中却听雁鸾霜低叹道:我都听见了卓师兄。 这句话比什么金科玉律都灵验卓方正脸色陡然煞白硬生生止住身形怔怔问道:雁师妹你都听到了什么? 雁鸾霜摇头道:何苦要让我把刚才你们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呢? 卓方正的脸由白而红由红转青最后黑着脸道:你宁可背弃师门帮这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也要和我作对到底? 雁鸾霜清澈的眸子里闪过怜悯之色轻声道:我没有背弃师门。卓师兄请你扪心自问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住往日宗主的谆谆教诲? 卓方正凛然一惊涩声道:你要把这件事情禀报给雪师叔和我师父? 雁鸾霜眼神极为复杂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卓师兄你先请罢。 卓方正耳旁似响起金鼓钟鸣之音。 卓方正念及自己初次下山不但无功而返从此以后更再难见世人他嘿嘿恶毒笑道:我走可以。但林熠心中只有一个容妖女也未必还有地方容得下你!流水多情落花无意。雁师妹一腔痴情恐怕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林熠哼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还不赶紧滚蛋? 雁鸾霜对卓方正的讥嘲指责似是无动于衷玉容平静道:卓师兄你再胡搅蛮缠下去小妹可真要禀报戎宗主了。 卓方正眼见多年的痴梦化为泡影且又让雁鸾霜瞧见了自己的丑行莫说佳人无缘回返天宗后又不知会面临何等的严惩。 他又恨又怕突然扬声大笑道:好啊咱们就来赌一把看宗主和雪师叔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话音未落他倏地飞扑林熠怒吼道:我先杀了你! 雁鸾霜在旁正防备卓方正暴起伤人见状足尖点地横身拦截道:住手! 孰料卓方正此举正是要引雁鸾霜救援掌到中途猛然扭身五指横扫拂向雁鸾霜背心。 他并无即刻杀死雁鸾霜的意思。 他打算先将她制服而后杀了林熠再做计较。 实在不行也只好忍痛牺牲雁鸾霜造成她与林熠同归于尽的假相总好过自己身败名裂二十多年的玄门苦修一梦成空。 而出掌的剎那心底更是在隐隐思忖道: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是你辜负了我就莫要怨我绝情! 雁鸾霜猝不及防要退身闪躲无奈这地方着实诡异那股莫名的力量压得她身形滞涩已慢了半拍。 电光石火间她运起移经换脉的无上绝学拼着受卓方正五指拂扫右手反手掣剑疾劈。 砰! 卓方正的指尖将将触及雁鸾霜的衣衫他的后背先爆裂开一团绚烂彩光整个身子横飞而出重重撞到对面石壁上清晰响起劈啪劈啪骨断筋折的声音。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卓方正把全副心思用在如何暗算雁鸾霜上却作梦也没想到林熠不仅冲破了经脉禁制还能在迭遭苦战重创之后击出这般至刚至猛之拳毫无保留地轰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林熠无声无息吞下两口热血唇角逸出如释重负的笑意紧紧凝视卓方正略带急促地喘息道:算人者人亦算之报应来得好快。 卓方正脸庞朝地趴着呆呆地勉力抬起眼看到了雁鸾霜奔近的足靴喉结滚动了几下已不出声音拼命朝前探出右手。 雁鸾霜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问道:卓师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卓方正死死反握雁鸾霜的玉腕惟恐她松开嘴唇动了两下来不及接受雁鸾霜的真气灌输头颅一沉已然气绝。 雁鸾霜一动不动任由卓方正的手在她手中慢慢失去温度她的眼眸里依稀漾起泪光。 林熠喘息稍停虚脱的身躯倚靠石壁支撑立起淡淡道:你杀了我为他报仇罢。 第二章 同宗 雁鸾霜久久没有回答心情从最初的震撼与错愕里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事都怪不得林熠。 因为这次卓方正攻击的人实际上是她假如林熠不出手一旦自己受制生死尊严亦不由己。 她轻轻挣脱了卓方正的手缓缓替他合上双目端详半晌才站起了身默默取出一枚朱红色的灵丹递给林熠。 林熠迟疑一下伸手接过抬手纳入口中。 丹丸化作一股清香滋润的液体缓缓顺着喉咙流下顷刻丹田像有一把火燃烧起来极是舒服。 他向雁鸾霜颔致谢盘膝坐下运功疏通经脉汇聚真气不知不觉晋入空明。 待再醒转时耳畔听到雁鸾霜柔和悦耳的嗓音正在低低念诵一段道家度经文娇躯伫立在一座新掘成的坟冢前。 坟前有一块用寒烟翠从壁上卸下的长石权且充作了墓碑。 碑上用指力娟秀挺拔地刻着:卓兄方正之墓─妹鸾霜谨立。 林熠默不作声走到雁鸾霜的身侧并肩而立打量着墓碑。 坟冢里的人原本有机会成为未来观止池的一代宗师受世人景仰崇拜。 一念之差让他如今了无声息地沉没在岁月长河里永远混同于泥沙之间。 自己呢比起坟里孤独长眠的卓方正又能好到哪里? 甚至会比他更加不如! 正出神着忽听雁鸾霜轻声问道:林兄你可晓得这是什么地方? 林熠一怔愕然了老半天才苦笑道:我原以为你知道还想烦你引路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莞尔相笑。 雁鸾霜再望了卓方正的坟冢一眼说道:不如我们沿着这条秘道继续往前走上一段说不定会寻到些端倪。若是能找到容姐姐那就更好了。 两人默默不语在秘道中行出三里多途中不断出现岔道与死路浑如一座漆黑的迷宫。 而遗骸和丢弃的火把兵器亦是随处可见甚至能依稀看到早已渗透入墙壁、地面的黑斑血痕。 忽然远处上方传来一束微光林熠精神一振笑道:总算找到出口了不知上头是什么地方? 两人走到出口下方的台阶前雁鸾霜低低咦了声停住脚步垂望去。 离脚不远的地方倒着一具散了架的尸体胸口插着数柄长枪残破的金盔摔在一边蒙着厚厚的积灰依旧不掩凛凛神威想来生前应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上将才对。 在他周围堆迭着不下二十具的骷髅骨架。 从盔甲上判断应属两个不同的阵营只是一方人数极多而金盔上将身边的同伴仅有寥寥三名而已。 让雁鸾霜微觉诧异的是这位金盔上将的身下紧紧压着另一具幼小的骸骨镶满宝石的华丽桂冠歪扣在颅骨上竟没被人掠走。 林熠徐徐道:这位将军保护着幼主血战突围至此终于力不能敌不晓得究竟生了什么样的突然变故胜利者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就匆匆离去甚而将自己同伴的遗体也尽数弃之不顾。 雁鸾霜低声道:我们既有幸目睹遗迹遥想那位将军当年的忠烈神勇理当拜上一拜。 两人对着金盔上将的遗骸恭恭敬敬拜过收拾情怀顺着白骨铺路的台阶回到地上。 放目望去已置身在一座广阔雄伟的古代神庙之间。 出口处是一尊已让人移开的巨型神像连带两侧和对面相应伫立的巨型神像竟有一百二十多尊直通前方一座高耸的古堡。 古堡的外墙金光灿烂似由黄金包裹而成。 但其间已爬满青苔和各种杂乱茂密的藤草门外的一座大型花坛更是杂草丛生荒芜不堪难以想象昔日曾有过的辉煌神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人忽然相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听见古堡门内传出的兵器激撞声响好像此间正有人在激战。 林熠传音入密道:走去看看是谁在里面? 林熠和雁鸾霜潜踪匿形移到门外只见古堡门内宽敞的大殿里有两名老僧一持金杵一擎禅杖缠斗正急。 而令人困惑之处却在他们施展的招式身法虽然各有千秋但隐约可见乃是同出一源。 林熠大觉古怪:竟是盘岗大师和岩和尚!盘岗大师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算奇怪可岩和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吭!杵杖交击两名老僧齐齐飞退拉开了三丈多的距离。 盘岗大师背上袈裟破裂耳鼻内渗出缕缕鲜红血丝样子狰厉仍不失威武。 他以杵拄地站定身躯头顶丝丝淡金色蒸汽升腾气喘如牛说道:师兄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方才又遭你背后偷袭挨了一杖今日之战心中本不存任何生还侥幸。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冒充盘念方丈劫走花纤盈又在白桦林布下陷阱嫁祸大般若寺? 林熠闻言不禁对盘岗大师的观感大为改变。 白桦林血案从一开始他就隐约觉得不像是盘念大师所为。 毕竟身为禅宗宗主纵然心怀叵测也要爱惜羽毛岂会明火执杖地暗算冥教和青木宫引人非议? 况且事后自己和青木宫余部必定会大举报复盘念大师又何必要去作如此愚不可及、引火焚身的傻事呢? 至于密宗或许与此事存有关联。 然而依照花纤盈、邓宣和邙山双圣所言假扮盘念大师的真凶施展的拈花佛指炉火纯青外人绝对假冒不来。 因此联想到岩和尚的出身以及他反出大般若寺近百年的未了恩怨林熠最为怀疑的便是此人。 岩和尚冷冷道:你能想到这些也算难能可贵。不错是我干的。可惜林熠精灵似鬼竟没上当否则正可借他之手除去盘念一消我多年心头之恨。 林熠心头嘿了声道:果然是他!难道是龙头在幕后操纵主持么? 与此同时耳中听到雁鸾霜传音入密道:我知道这人是谁了大般若寺、盘心大师。 林熠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边盘岗和尚怅然道:你痛恨大般若寺和盘念师兄我都能理解。可也不该使出这般恶毒的手段又害了数十位无辜之人! 无辜? 岩和尚怪笑道:你说这话着实教我惊讶。难道一个嫉恶如仇的佛门高僧会为一帮青木宫和冥教作恶多端魔头的死感到可惜么?杀了他们又有什么错不正可为世间扫荡清平? 盘岗大师无言以对片刻后说道:师兄我求你最后一件事。只要你肯答应我愿代盘念师兄一死立刻自裁在你面前绝不食言。 岩和尚翻着白眼地回答道:你的命已捏在我的手心里还有什么条件可谈? 盘岗大师眼睛里怒意一闪旋即消隐沉声道:请你向林教主、花宫主等人说明真相为方丈师兄洗清嫌疑。不然我盘岗舍命相拼师兄也未必好受! 岩和尚想了想颔道:好你自尽罢我答应你就是。 门内门外三个人都没料到岩和尚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林熠暗自冷笑晓得这老魔头如此轻易允诺定是另有诡计。 盘岗大师显然也深知师兄为人说道:那便请师兄在佛祖面前立个誓约。 岩和尚目光闪动笑道:多年不见你长进不少啊。双手合十朗声道:佛祖在上贫僧盘心承诺在盘岗师弟圆寂后定将此事真相告诉林熠与花千迭。若违此誓死后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得生。 盘岗大师原有疑虑可听岩和尚信誓旦旦地立下毒誓不由也信了九分。 他身受重伤生机已绝全凭一口元气支撑与岩和尚苦战至今。当下松了口气欣慰道:阿弥陀佛多谢师兄成全。苦海无涯还望盘心师兄能回头是岸。 说完举起左掌悬到额头上方就待自裁。 雁鸾霜蓦然从门外掩身之处走了出来扬声道:盘岗大师且慢动手晚辈尚有一言! 盘岗大师一楞与岩和尚双双朝雁鸾霜望去疑惑道:雁仙子你也在这儿? 雁鸾霜缓步走入大殿。 殿中四处可见散落一地的神像碎石和零星可见的祭祀神器。 她嫣然一笑道:君子可欺以其方。盘岗大师你险些上了你这位师兄的当。 岩和尚被雁鸾霜横插一手扰了好事怒极反笑道:雁丫头你是在质疑老衲的誓言了? 雁鸾霜微笑道:盘心大师何苦欺骗耿直厚道的盘岗大师? 岩和尚哼道:小丫头凭什么一口咬定老衲会失信于佛祖? 雁鸾霜泰然道:晚辈并非质疑大师是否会恪守诚信而是大师立下的誓言本身有极大的问题。晚辈不愿眼睁睁瞧着盘岗大师受骗上当白白葬送性命。 盘岗大师把岩和尚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却找不出破绽之处困惑道:雁仙子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尚请指教。 雁鸾霜欠身道:指教之说晚辈愧不敢当。不过盘心大师方才的誓言里只答应将来会说出真相却没有限定时日。 他既可以今日就说出也可以等上十年二十年谁能管得了? 何况若等到他故技重施暗算了盘念方丈之后再将此事挑明又于事何补?总之盘心大师言辞闪烁狡诈欺人你万万不能轻信他。 盘岗大师恍然大悟诚心谢道:幸亏雁仙子提醒不然老衲一死事小若方丈师兄也枉自送命于他手实是罪莫大焉。 岩和尚功败垂成阴冷笑道:师弟别再假惺惺地和雁鸾霜一唱一和啦。你压根就不舍得死方才立誓自裁不过迫于无奈。如今见到帮手便立时扯帆转舵。这点心机伎俩做师兄的哪能不明白? 盘岗大师肃容道:师兄错了。贫僧生机已绝早不作苟活奢望。但今日拼尽全力也要将你重创好令师兄再无力去暗算方丈和大般若寺! 他神威凛然语意铿锵让岩和尚亦为之一震但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笑道:好师弟不枉我当年对你的照料真当自己肉身成佛啦。 面对岩和尚的讥讽盘岗大师容色不动眼皮低垂从双目缝隙间绽出一缕缕精光缓缓说道:师兄当年对我的如海恩情贫僧永不敢相忘。 岩和尚猛然厉声质问道:那你当日为什么要向盘念那混蛋告秘害得我不得不反出大般若寺无处容身?你当我不知道这是你干的好事么? 盘岗大师正色道:不错是我。换作今天贫僧还是会一样做。 岩和尚寒声道:忘恩负义亏得你还有脸向我承认。你以为那日老衲闯阵之时你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击中一掌使我得以突围而出我就会感激你么? 告诉你这七十多年来我最恨的最想杀的人不是盘念而是你! 盘岗大师摇头道:我并不曾希望你会因此感激只是想给你悬崖勒马、痛改前非的最后机会。早知你执迷不悟造成今天的祸端那日贫僧绝不会放过师兄! 岩和尚哈哈一笑道:你过了七十年才后悔太晚了罢!即便有雁丫头在也救不了你! 盘岗大师慨然道:如果师兄能回头向善返还大般若寺求得佛祖宽恕从此面壁忏悔不再为恶贫僧死又何妨? 岩和尚哼道:别作梦了和雁鸾霜一起上罢。老衲不惧! 盘岗大师道:雁仙子这是敝寺之事你不用插手襄助贫僧。如果我稍后不幸丧命就烦劳你告诉林教主花纤盈被劫持和白桦林阴谋的真相再请方丈师兄清理门户。贫僧虽死仍是感激不尽。 雁鸾霜摇头叹息道:大师你的耿直宽厚实令晚辈钦佩不已。可惜晚辈不能答应这个要求。且不说我不能见死不救就算遵从了大师所言你有没有想过盘心大师有可能会容晚辈安然离去么? 盘岗大师一怔望向岩和尚。 岩和尚冷笑道:看我做什么?不妨明白告诉你老衲此来西域若被人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一番心血尽数付诸东流尚在其次还要时刻提防来自各方的报复傻瓜才做这样的蠢事。 雁鸾霜不待多言玉指轻弹仙剑寒烟翠出叮地一记悠长镝鸣道:盘心大师请赐教! 岩和尚听音辨声赞道:不愧是观止池名剑也配接上老衲几招。 盘岗大师一展伏魔金杵吼喝道:你的对手是我!说罢抢先纵身挥杵击出气吞山河的一招抡起呼呼金风砸向岩和尚。 岩和尚与他同出一门对彼此的招数异常熟悉。 盘岗大师只双腕一振便立知他要施展荡魔大悲杵中最刚猛强劲的一式群魔辟易微微冷笑着道:师弟你从前就远不如我现在更加如此想以命搏命都欠资本。 他一共说了二十六个字两人你来我往已眼花撩乱地对攻了十三招。 砰的闷响盘岗大师左肋又中了一记八邪慧掌大吐一口瘀血竟仍然呼喝而战全不顾惜自己的伤势和性命。 雁鸾霜觑准双方招式转换中的一个空位晃身切入寒烟翠虚点岩和尚面门招呼道:盘岗大师请稍歇片刻由晚辈来对付他! 盘岗大师见雁鸾霜出手不愿以众凌寡便退出数步握杵压阵嘴里呼呼喷着白蒙蒙的热气乘机喘息凝功。 雁鸾霜虽然与岩和尚素未谋面但遥想当年的他孤身闯出禅宗连伤同门精锐后扬长远去的神威亦知对方极不好惹。 况且她的修为仅恢复了六七成想要与岩和尚周旋不败几乎不存丝毫希望即使加上盘岗大师的襄助也难有胜机。 如果是修为气势均处于巅峰的雁鸾霜和盘岗大师联手岩和尚再强横桀骜也未必能夺其锋锐。 好在雁鸾霜手头上尚有一张未曾揭开的底牌那就是一直隐身于大殿门外的林熠。 既然他始终不曾露面正可作为奇兵使用。 雁鸾霜催动流光无意诀展开梅花间竹剑法以虚击实以巧破拙与岩和尚缠斗不休堪堪稳住了阵脚。 但这地方所存在的那股莫名力量却令她的身法大受影响渐渐被岩和尚的破孽杖压缩于一隅落入下风。 岩和尚起初也忌惮雁鸾霜天宗千年一出、嫡传弟子的盛誉不敢全力强攻招招留有三分余地以备不测。 可时间一长他彻底放下心来满脸悲天悯人的神态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雁仙子的修为何以与传闻判若两人?也罢就让老衲将施主度往西方极乐世界早得慧果罢。 余音未落暗加两成功力破孽杖嗡嗡轰鸣爆出一束束银白色耀眼光芒犹如起伏地滚滚长河卷迫向雁鸾霜。 七丈之内满地的碎石残木呼啸而起围绕着两人身外旋转升腾形成一道高过三丈的狂飙漩流。 盘岗大师见情势不妙双手执杵高吼道:雁仙子且退开!阔步上前欲替下雁鸾霜。 岩和尚笑道:一个也是度两个也是度。不如两位黄泉路上结个伴省得老衲多费手脚。 破烂的袈裟袖口里哗啦掠出一圈白茫茫光华升到半空陡然散开化作一百零八颗晶莹雪白的浑圆珠子一古脑涌向盘岗大师。 盘岗大师失声叫道:度厄舍利珠!面容顿时变得无比凝重肃穆脸上金光如水雾般晃动蒸腾已然将霹雳伏魔神功 提升到十二成。 度厄舍利珠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罡风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激射向盘岗大师。 度厄舍利珠运行的线路精妙绝伦将一切可能趋避闪躲的角度尽数封杀比起圆光大阵内的****齐舞显然更上层楼。 盘岗大师自知身上的诸般佛门宝物皆非度厄舍利珠之敌。惟有施展荡魔大悲杵中的一式金钟煌煌竭力抵挡。 一柄金杵由双手施展转动开来。 从一道光幻化出十道光从十道光继而衍生出千百道金光上遮下掩密不透风霍霍狂风大作身形已隐没在一圈形如金钟的巨大光壁内。 这么一来度厄舍利珠急切之间自是难以伤到盘岗大师分毫可盘岗大师亦只能全力守御无暇旁顾只怕稍有分神被舍利珠轰中身体。 幸亏岩和尚也需要分出些许心力驾驭度厄舍利珠无形中对雁鸾霜的攻势减缓了些许。 但他的破孽杖却仍然一招重过一招到最后每一击落在空处都轰轰作响炸开一团团银白色的气浪。 林熠见岩和尚已拼出真火知道火候已到。若再拖延下去恐怕雁鸾霜也难以保全。他瞅准时机传音入密道:鸾霜将他往门外引! 雁鸾霜心领神会剑招一变换作一套纵横惟心式。 寒烟翠尽是劈刺招数在迫来的银色罡风上啵啵啵啵击出连串火星。 身形且战且走诱着岩和尚慢慢靠向大殿门外。 岩和尚也是大意了兼之林熠已用秘虚袈裟隐去踪迹而雁鸾霜以假乱真巧妙诱敌令他误以为对方慑于自己的修为渐生逃逸之心。 故此决意穷追猛打一心要了结雁鸾霜的性命杜绝后患。 那边盘岗大师也被度厄舍利珠带动着一步步朝殿门方向移动雄壮高亢的呼喝声里渐渐掩饰不住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雁鸾霜的脚后跟猛然碰触到一条凸起物晓得是大殿的门槛。 她登时一反颓势转守为攻连挑三剑剑走轻灵光芒闪闪迫得岩和尚不得不横杖封架身周的银光顿敛。 她乘势跃出大殿祭起太极青虚镜道:盘岗大师我们做个交换! 太极青虚镜升到空中光晕盈动如潮水般涌向度厄舍利珠。 那度厄舍利珠受到仙家至宝的刺激竟舍弃了盘岗大师掉头迎向太极青虚镜。 两件传自上古的洪荒仙宝狭路相逢斗在一处。 盘岗大师不等稍作喘歇呼声如雷双手举杵横扫而出直拍岩和尚的腰部。 岩和尚暗惊雁鸾霜心思灵巧却也夷然不惧。 他料定盘岗大师已到了强弩之末索性便挥杖硬撼定要将这位同门师弟震得吐血身亡。 就在这千钧一、生死立判之际左侧虚空里光芒一闪突然毫无征兆地现出一个人。 紧接着漫天剑气丝丝银光如无数寒梅若隐若现攻击方向是岩和尚防御最薄弱的左肋。 岩和尚骇然大惊低哼道:林熠! 他的破孽禅杖将将挥出完全来不及改变方向再做招架。 而南帝萧照痕呕心沥血的杰作隐梅三弄又是何等出神入化妙到极点更不容他闪身躲避。 情急之下竟松开左手原本又脏又破的大袖骤然化作一道坚逾金石的灰色光束抽向剑芒! 第三章 密谋 来自三位绝世高手的力量分作两团激撞在一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轰响中几乎不分先后伏魔金杵、心宁仙剑和破孽杖激荡弹出各自滑落一旁。而岩和尚的左袖化作破碎残片又在罡风绞动中碎成粉末。盘岗大师当其冲仰面喷出一道血箭拖着伏魔金杵退出数步身子摇摇欲坠。岩和尚在两股巨力的夹击下虽然受伤最重却反而只晃动了几下身躯立即站稳长笑道:林熠你好!说着瘦骨嶙峋的左臂探出一爪扣向林熠咽喉。林熠猛地被一股雄浑的袖风迎头撞击轰得胸口郁闷欲死体内旧伤一并复百脉如焚五脏翻腾也是禁不住连连后退。孰知岩和尚重创之余竟仍有如此神威。一条胳膊如影随形紧跟着自己倒退的身躯飞伸展全然突破了肉体的极限转眼攻到眼前。五缕凌厉森寒的劲风尚未及体已如锋锐的刀刃割破肌肤渗出丝丝鲜血。他养精蓄锐本抱着一击必杀的气势掩袭岩和尚。可惜岩和尚的强横实在出乎林熠乃至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或比传言里来得更加凶狠厉害!林熠真气迸散难以招架突然用尽所有力量大喝道:岩和尚!这三个字如真言法谕令岩和尚心头一震。先他想到的是九间堂和龙头。接下来自然而然地他记起对方是龙头再三严令不准伤害毫的人左爪不由自主缓了一缓但随即又杀机重燃狠狠抓落。不过林熠已争取到了这异常宝贵的弹指时间。身形右闪咬牙抬手勉力凝神射出了一连串爆蜂弩。弩箭连而出嗤嗤怒啸径直飙射至岩和尚身前。这一下距离近在咫尺爆蜂弩又密集无比岩和尚身负重伤如何能够躲过爆雷符的绝命一击?可这老和尚也当真了得瘦小枯干的身躯陡然迸出一层金光似盔甲般覆盖在体表硬生生承受下爆蜂弩的狂暴轰击。砰砰砰砰―一连串雷鸣光芒翻滚罡风横飞。岩和尚周身袈裟被炸得几乎荡然无存露出翻卷残碎的血肉兀自屹立不倒噗地一爪深深插入林熠左肩。他狰狞一笑道:让老衲先度了你!正要翻腕运爪一鼓作气结束林熠性命猛然背心一凉全身真气涣散再不出丝毫力道。岩和尚呆了呆低下头看见一柄从胸前透出的剑锋碧华如水清澈晶莹不沾半分血迹正是雁鸾霜的寒烟翠。林熠乘机纵身脱出岩和尚的一合相爪痛哼一声被带出一团血肉更险些折断肩胛骨。林熠忍着巨痛将手中的心宁仙剑弹射而出插入了岩和尚的小腹。岩和尚体无完肤血肉模糊猛地大吼一声深灰色的小眼睛里爆出一簇可怕的光芒轰然巨响里逆运真气催爆丹田汹涌无伦的气浪和着滚滚血雾迸散开来将林熠和雁鸾霜齐齐震飞。雁鸾霜重重撞到古堡坚硬厚重的石壁上低声嘤咛玉容惨白失色的樱唇溢出汩汩血丝灿若红花。那边盘岗大师手疾飞身接住林熠见他已是昏迷过去耳鼻与嘴唇间不住渗出缕缕鲜血心宁仙剑在空中闪过光华斜斜插进石阶。盘岗大师左掌贴住林熠背心想催动佛门真气为他疗伤。哪知甫一运力全身经脉骨胳同时灼痛欲爆出喀喇喇的脆响竟是散功的征兆。盘岗大师取了两颗还神丹塞入林熠口中一咬牙摇摇晃晃地横抱着他走到雁鸾霜跟前。雁鸾霜倚靠石壁喘息调气迫出了两口瘀血胸口的滞涩烦闷方稍稍减轻了些。见到盘岗大师抱着林熠走过来一惊道:大师他……盘岗大师道:雁仙子放心林教主的性命只要施救及时绝无问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惜老衲受佛祖召唤在即已无力为他疗伤。说罢将林熠小心翼翼交到雁鸾霜的怀里。回望去光雾初散地上到处是斑斑血迹岩和尚却是尸骨无存只剩下一柄破孽杖与失去主人的度厄舍利珠孤零零地散落一地强敌授他脸上殊无欢喜唏嘘一叹向着雁鸾霜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道:贫僧要去了有劳雁仙子将舍利珠收起转交与方丈师兄。雁鸾霜知道盘岗大师生机已绝方才全凭至勇至坚的一股刚毅血性才能和岩和尚硬拼不退。这时心下亦是黯然颔道:晚辈谨遵大师法谕。盘岗大师洒然一笑就地横杵盘膝坐下合上双目神色恬然道:善哉善哉!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吟声至此而断余音悠悠已然坐化。雁鸾霜怀抱林熠向盘岗大师的遗体恭恭敬敬拜了三拜低声道:大师杀身成仁往生极乐鸾霜定不敢有负所托。她稍作歇息压住内伤收了度厄舍利珠和心宁仙剑。忽然盘岗大师的体内金光澎湃呼―冒出一团烈焰将他的遗体冉冉消融只剩下十数颗舍利子留在了原地。那柄伏魔金杵嗡嗡悲鸣化作一束电光飞起不知去了何方。雁鸾霜将盘岗大师的舍利子用绣帕包好收入袖口。猛察觉林熠的嘴唇泛出一抹妖艳的深紫色光彩。她遽然一惊细看之下林熠被岩和尚抓伤的左肩血肉外翻里面露出的骨头上渗着紫光流出的血却是鲜红的。雁鸾霜急忙取出一枚天宗特制的解毒灵丹替林熠喂服下去却并不见效只稍稍延缓了毒气的流转。她略一思忖明白林熠的内伤虽重但暂无性命之虞。可肩头的毒伤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支撑不过半个时辰。但在这荒芜诡异之地又能到哪里去求得解毒灵药?惟一的办法就是运用天宗的《玄览心经》以精纯的真气缓缓迫出渗入林熠骨髓的剧毒。她举目四望古堡外的广场开阔平坦绝非疗伤之所。反倒是古堡内会好一些。于是雁鸾霜抱着林熠重新走入大殿。忽地眼睛一亮看到一堆坍塌的巨石块高似小山那里应该曾有过一座巨大的方形平台。四面延伸出的台阶原本应是供人们登上古堡顶部之用如今塌陷的斜坡台阶处正好构成一个隐身的角落。雁鸾霜走到台阶前俯身钻进将林熠放下与自己对坐小心移动残石封堵住缺口后空间竟只能耳鬓厮磨肢体纠缠再无回旋之地。 雁鸾霜取出一枚解毒灵丹嚼碎了敷在林熠左肩伤口上。 清凉的药力渗透进体内林熠悠悠醒来眼前一团漆黑不见景物只感到一丝又一丝如兰似麝的呼吸喷到了自己的脸颊上热呼呼的引人心摇神动。 肢体略略舒展就碰触到了雁鸾霜柔弱无骨、偏又健美丰满的娇躯不由啊了一声。 雁鸾霜不禁一阵面红耳热胸口的一颗芳心猛然怦怦跃动又如何逃得过林熠的耳目? 但天宗心法终究非同小可须臾的失态后雁鸾霜只微微吸了口气灵台瞬即恢复清明轻轻道:林兄你的左肩中了毒爪我要用敝宗《玄览心经》里所载之法迫出毒素。林兄只管抱元守一放松身心万事交给鸾霜。 林熠努力收缩身体可空间实在有限一双腿还是免不了和雁鸾霜的碰触在一起不断感受着那双修长浑圆、冰肌雪肤的玉腿刺激起的难言诱惑。 他定住心神想不出打破尴尬之法只得轻松笑道:记得当日在瀑藏石府也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我用执念玉为你驱毒。没曾想好心有好报这么快就轮到你替我疗伤了。 这话不说还好传入雁鸾霜耳际顿时不由自主回忆起那座幽暗石府里自己身中腐魇虫淫毒林熠恶作剧般地将双手探入自己颈下胸前的羞人往事双颊如霞绯红一片慧明剑心差点被这家伙又搅得支离破碎。 她默运静心功法摒弃脑海里诸般杂念低声道:林兄我们必须抓紧工夫驱毒疗伤好尽快复原找寻容姐姐。 林熠一震肃然道:是了多谢提醒。 双目合上松弛躯体静待雁鸾霜运功。 雁鸾霜无端地在心底幽幽一声叹息玉指微屈抵住林熠胸口催动流光无意诀脸上顿现一片晶莹玉光一股清泉般的暖流透入林熠体内开始驱毒。 一个多时辰后蔓延的毒素被真气导引回林熠左肩出微弱的深紫色萤光。 雁鸾霜已是香汗淋漓嘘嘘微喘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不住袭击身心。 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毫不吝啬地压榨着苦修了二十余载的真元继续行功。 蓦然林熠眼睛一睁大殿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的声音正是青木宫宫主花千迭他低声笑道:水兄猜得果然不错这里曾经生过一场大战从血迹分析距今绝不过两个时辰。另一个人便是穹海宫宫主水无痕了他回答道:外面那柄禅杖绝非凡品却也不似密宗僧人的法器倒有些像是禅宗高手的东西。但又不属于盘念方丈和盘岗大师所有倒是教人费思。林熠听到他的声音心想原来水无痕也来了。但这家伙与西域的事情本无任何瓜葛不远万里跑来做甚?存此疑惑不禁暗暗留神聆听起来。雁鸾霜右手仍能稍动瞧见林熠神情当机立断祭起一道隐身灵符。水无痕和花千迭显然没有想到坍塌的台阶下会藏着雁鸾霜和林熠只在殿内缓缓踱步观察激战后留下的痕迹。忽然水无痕问道:花兄听说三日前贵宫与冥教数十高手在白桦林遭遇暗算死伤惨重不知此事可有了眉目?花千迭道:我原本以为是禅宗所为但如今看来似乎不像。真凶是谁现在还难说的很。不过我青木宫弟子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好拿走的。若是让老夫查出是谁干的我要他满门灭绝!林熠心道:干这事的是岩和尚。他原本出自禅宗你老人家想让大般若寺满门灭绝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水无痕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事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想那冥教做事向来不肯吃亏这次蒙受如此巨大的伤亡只怕林教主也不会咽下这口恶气。花千迭哼道:林熠此刻是生是死尚且未知老夫又岂是仰仗他力、为死难弟子复仇之辈?水无痕笑道:花兄豪情气魄小弟向来佩服。不过我想冒昧地多问一句从你内心而言是希望林熠就此死了还是活着回来?林熠心中冷笑暗暗道:这老家伙此来果然有目的。花千迭沉默片刻缓缓问道: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水无痕道:你我两人交情匪浅花兄何必再故意装糊涂?想必你也晓得林熠是魔圣聂天关门弟子林显的亲生儿子。二十多年前可是咱们一手屠灭了逆天宫啊。花千迭不悦道:那又如何?时过境迁聂天都早已化成灰了谁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水无痕叹了口气道:旧事?你可别忘了咱们当年几个做事的老家伙除了金裂石、赤烈横外剩下的三个现下可都快活着呢。咱们可以忘记林熠父子真能忘得了么?林夫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原因而死你不会心里没数罢?林熠与你结盟相安无事不过是表面文章而已真等他翻脸下手的时候恐怕你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花千迭冷冷道:如果林熠果真存有此念我青木宫难道是泥捏的?水无痕纵声长笑隐隐含有讥诮的味道。花千迭木无表情看着他也不开口。半晌之后水无痕笑声徐歇说道:花兄小弟今日不妨斗胆直言。而今五大魔宫里金石、烈火两宫已成冥教附属行事先看冥教眼色;老石托自己儿子的福养老保命应是没有问题。可你、我两人却该算一算还能有多久的平安日子好过?忽听一个轻脆的嗓音道:胡说八道林大哥怎会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卑鄙小人?他要找我爷爷报仇要灭掉我青木宫早两年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水无痕早察觉出门外花纤盈和邓宣都到了轻飘飘回头笑道:小公主你太天真了。可人心未必都能如你所想那样光明。有时候宽宏大度的背后暗藏着心机与疯狂报复的欲望这些可不是只用眼睛就能看透的!花纤盈和邓宣走进大殿朝着水无痕眨眨大眼睛问道:水公公你这么公然挑拨青木宫和林大哥的关系就不害怕万一被他知晓么?花千迭假装呵斥道:丫头好不懂礼貌怎么这样跟你水爷爷说话?水无痕面不改色悠然道:老夫当然有办法不怕林熠来找麻烦。花纤盈娇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拖我爷爷下水呢?咱们青木宫的事情自有爷爷和各位长辈作主您老人家的好意盈儿心领了。水无痕似是一楞转又若无其事地一笑刚打算再说邓宣已沉声道:林教主方才到过这里。水无痕一惊到了舌尖的话翻了个转又吞了回去假装镇定地用余光打量大殿并未觉出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花千迭惊讶道:邓宫主你从什么地方瞧出林教主曾来过此处?邓宣回答道:我刚才在古堡外捡到半截弩箭经过辨认是爆蜂弩所。这种魔弩当世之中除了在下及下属的一支爆蜂弩队外就只有林教主会有而我看到的弩箭应是他的。 他的话轻描淡写但细细咀嚼竟是回味无穷。 一方面邓宣借此告诉在场之人林熠至少目前尚平安无事否则此地应有尸体才对;另一方面又不着痕迹地表明了他和林熠的渊源也站住了自己的立场。 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水无痕心里喃喃道:瞧他和花纤盈到哪里都是出双入对的情形早晚要叫花老儿爷爷。莫非我水无痕反倒成了孤家寡人! 花千迭道:照邓宫主之言推测林教主该是追杀对手去了。可见他并无大碍。 林熠听了心中苦笑道:追杀对手?现在哪怕是个刚生下来的婴儿踹我一脚也能要了我的小命你老可真抬举我。 花千迭看到宝贝孙女平安无事俏生生立在自己面前心情畅快不少扬声笑道:老石你躲在外面当什么老乌龟进来露露脸罢。 殿外响起石品天洪钟般的笑声道:咱们四大魔宫的宫主居然能在这儿聚齐了不容易呀。好真是太好了!慢悠悠地踱着大步与石左寒从门外入殿。 他亲热无比地伸手一敲水无痕肩膀道:老水鬼没看出你人老心不老又来拉拢咱们联手对付林熠了还想重演一回逆天宫的好戏么? 水无痕不动声色往后微微侧了侧身受下石品天的拳头微笑道:你有挡箭牌再怎么样林熠也会卖令郎一个面子。不过听说你要退位养老难不成心底也暗藏什么隐忧么? 石品天哈哈笑着一摆手道:打住谨防隔墙有耳。左寒去转上一圈别让你水叔叔性命攸关的话被外人偷听去了。 石左寒默不作声飞快地在方圆数百丈的大殿里绕了一转最后目光落到了那堆坍塌的巨石上。 他走到近前左掌平推出一股柔和罡风巨石晃动露出缝隙石左寒立时觉察拍出的罡风钻入缝隙后隐隐回挫带出热力。 石左寒眼中精光乍现正欲再探猛听有人传音入密道:石兄是我! 石左寒已立起的右掌悄然松懈回到石品天身侧淡淡道:可以啦。 石品天一收嘻笑之色说道:老水鬼当年我们听从你的号召趁着魔尊修为折损七成的机会反戈一击毁了逆天宫。这事人人有分哪一个都跑不了。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敢当众说出来倒教老石我大吃一惊不由得要挑大拇哥打心眼里赞你一声有种!水无痕听石品天的口气竟是赞同自己不由笑道:老石过奖我们都是被人逼的呀。被人逼的这话说得好。石品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不过林熠继任冥教教主将近两年除了烈火宫赤烈横自己不好非往人家刀尖上撞以外似乎连你老水鬼的一根寒毛也没碰。反倒是我老石受了他的恩惠保住了儿子和一条老命。你这逼字从何而来?水无痕一怔道:林熠手握冥教千百高手数万部众本人的修为又是登峰造极你我难及项背。这毁家之仇、杀母之恨焉能不报?他隐忍越久所谋就越大。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一个连养育自己二十余年的恩师都敢杀的人会饶过咱们!石品天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样认真听完说道:好家伙真够狠的!水无痕暗松一口气轻笑道:只要咱们几家戮力同心暗中防备便也不怕。石品天摇摇头道:老水鬼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咱们是哪里招你惹你了偏要拖着我们一块儿趟浑水?说实话林熠的娘亲不但是死在我天石宫还在我天石宫里做了二十年的佣人而且最后的凶手是我老石的嫡亲侄子。 可这些事情我都不担心他报复你又跳出来做什么出头鸟?花纤盈大拍巴掌喝彩道:石宫主说得好。水公公莫非你是想利用咱们去和林大哥斗最好拼得两败俱伤你来坐收渔翁之利?又或者你老骥伏枥雄心勃还想在有生之年尝尝成为聂天第二的滋味?水无痕脸色微变道:花丫头休得在此信口开河。老夫虽狂妄却从未作此奢想。你们既不听我的良言劝告恐怕大祸在即。林熠暗自诧异水无痕素来低调这次为何一反常态极尽离间之能明目张胆地游说花千迭等人联手对付自己?他与其他人不同身后赫然还有一个被称为龙尊的黑手莫非这是出自此人的旨意?对照手中掌握的情报龙尊十有八九就是龙头再联想到岩和尚的所做所为似乎龙头已在暗地里开始打击自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一直以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没有动用水无痕这条线索因此也无法判断其究竟对龙头的底细知道多少本人又陷得有多深。不想今日却得到了一个侧面了解的大好机会。这时肩头一热有一股浓稠的深紫色液体一滴一滴慢慢挤了出来见风即散。花千迭和颜悦色地站出来打圆场道:水兄别生气盈儿素来心直口快你可别跟个小丫头计较。这话里浓厚的偏袒意味不必细言更重要的是只说花纤盈心直口快而非信口雌黄那等若是对自己宝贝孙女的直言快语投了赞成票!水无痕的面色青难看也警觉到现场气氛对自己非常不利。 第四章 吸毒 花千迭叹道:遥想昔日魔尊在位驭下手段严酷无比稍不顺其心意便动辄杀戮部属我们哪个人没有亲朋好友惨死在他的手里?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回忆起往事这几个人好像起了共鸣各自默默沉思许久。石品天笑着道:那回为聂天祝寿逆天宫交代敝宫的三件大礼我老石费尽心机也只办成了一件无法交差。想着难逃责罚心里可是忐忑得紧。花千迭道:当然老夫私心里对《云篆天策》也存着一分念头而不愿上缴。所以水兄找上老夫又蒙告知聂天的修为远不如昔的秘密这才起了脱离逆天宫禁锢誓死一拼的念头。幸运的是由此换得了二十多年的逍遥光阴。从这一节上来说小弟对水兄十分感激。水无痕在揣摩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真实意思冷冷道:往事再提无益。这次你们不愿相信我可惜了。石品天笑吟吟道:今时不同往日嘛一个人若非给逼急了谁愿意动不动就去拼命?何况林熠和聂天毕竟不同有事找他好说话也肯卖力帮忙。我老石人老转性是不忍心朝这样的人开刀啊!水无痕偷眼观察。花千迭含笑不语讳莫如深邓宣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石左寒神情冷峻唇角微挑一缕讥诮就花纤盈这小丫头最可恶正在用力点头。他深知此事难为苦笑道:罢了罢了只当老夫是杞人忧天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石品天摇头道:老水鬼你是何等身分的人物。常言道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咱们哪敢当你什么都没说?水无痕道:老石你果然转性子了。莫非想去告密不成?石品天撇撇嘴满不在乎道:我只是提醒你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就得负责。花千迭插嘴道:水兄有一桩事情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魔尊修为大损的秘密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水无痕皱眉道:我不是早已解释过这是老夫买通的一个内线传出的情报。石品天不依不饶道:内线?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里? 水无痕不快道:老石你这口气怎么像是在审犯人?我的内线告诉你也没用。更何况那个内线当日便死于乱战之中莫非说出他的名字你们会去祭奠一番不成? 石品天大嘴朝天道:哈这就叫死无对证。想魔尊功力折损是何等的绝密恐怕他的几个弟子也未必完全知情。一个不知名的内线却能了解得一清二楚?咳该是我老石老糊涂了罢想不通其中关键。 水无痕沉声喝道:石品天当年你为什么不问如今却来翻起旧帐?你们既不听我言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自去找寻敝宫的部属告辞! 邓宣身形一晃拦在门口冷冷道:水宫主大家话还没说明白何必这么急着走? 水无痕环顾众人蓦地纵声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是要把老夫当作替罪羊双手奉给林熠。可用老夫的这条命就能保得你们的安全么? 石品天老脸一板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兔死狐悲我老石还没卑鄙无耻到出卖老朋友的地步。 水无痕心道就凭你当年毫不犹豫地背叛魔尊的劲头还有谁是你不能出卖的? 鼻子里微微一哼也不搭理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花千迭继续道:我和石兄第二个不解就在于咱们当日原准备血战一场。哪知进展竟会轻松顺利连本应到场为聂天祝寿的北帝雨抱朴也不晓得出于何故来迟一步只来得及救走了容若蝶母女。 事后回想这一切仿佛咱们这些人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杀人工具而已。水兄我很想搞明白是你果真有深藏不露的本事还是另有其人在后面操纵指挥? 石品天道:不错就是这句话!虽说杀魔尊求自保是大伙儿出于自愿密商一致的事可谁也不想不明不白当个杀人工具。说着突然爆出一句粗口道:你***总不见得咱们被人卖了还要兴高采烈替他点钱。 林熠肩头的毒血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钻心剧痛他心中一笑思忖道:石品天必定已从自己儿子嘴里得知我的踪迹故意在这儿耍宝来着。不过他和花千迭也终于想通水无痕身后是有人在指使杀人了。 水无痕克制怒意缓缓问道:石老兄你是在说我么? 石品天盯着水无痕瞅了老半天似乎要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条细纹呵呵笑道:咱们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我老石有多少斤两瞒不过你你有多大能耐同样也骗不过我。水老弟你说是不是?他的话不咸不淡水无痕却脸色大变哼道:石兄的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花千迭道:我倒是听懂了或者可以解释给你听。老石的意思是当年究竟是谁指使你唆使咱们背叛魔尊?或者说今日你来挑拨我们对付林熠难道全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水无痕沉默片刻忽地一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怀疑老夫被人利用又来利用你们。花千迭和邓宣、石品天互视一眼几不可察觉地同时微微点头。水无痕嘿嘿笑道:笑话老夫岂甘为傀儡之徒?聂天死后普天之下又有谁能驱动得了我水无痕?没有人来回答他连一向快言快语的花纤盈也紧紧抿起樱唇站在邓宣身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无痕。水无痕一阵寒他彻底明白了石品天和花千迭的意图―只要能找出摧毁逆天宫的幕后真凶这些人对林熠就有了交代却把自己置于了死地。他们不愿得罪林熠更不想和冥教翻脸。雍野的预言像一个魔咒悬挂在每个人的心头尽管大伙儿都绝口不提但内心深处又不敢不信。否则为何连正道八派都一再韬光养晦容忍林熠?而另一方面似石、花这般纵横魔道的枭雄显然也不希望真有这样一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时时刻刻窥觑着自己―他既然能轻而易举地驱使五大魔宫除去了聂天那还有什么做不来的?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借助林熠和冥教的力量彻底清除隐患一劳永逸可谓一举多得。很不幸水无痕现自己从前自视太高。而轻视别人的后果就是自己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水无痕苦笑道:看来我若不说出背后有谁诸位是不肯放我出门了。石左寒漠然道:只要水宫主爽快些说出来我们都会为你保守秘密。否则穹海宫不用多久也可以从魔道除名了。水无痕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好我说!他是―倏地身形一晃朝着大殿尽头飞掠去。众人一楞没料到水无痕不往殿外突围反向古堡里逃但花千迭等人都是才智杰出之士刹那已醒悟到水无痕的用心。由于邓宣已封住殿门而古堡外空旷宽阔难以隐身反倒是古堡内部易于脱身。花千迭低喝道:追! 一马当先蹑踪而去邓宣和花纤盈一左一右也跟了上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石品天朝石碓扫了眼附和道:对走别让老花吃亏了。携着石左寒亦消失在大殿尽头的一扇侧门后。殿内重新变得安静只有风声依旧在呼啸着穿梭而过。林熠左肩的毒素被迫出大半雁鸾霜的琼鼻上已渗满晶莹的汗珠。他向她微微一笑低声道:辛苦你啦。雁鸾霜不敢分神只同样报以一缕温柔的笑容一颗汗珠缓缓滑过她羊脂玉般的肌肤滴落在林熠的腿上。林熠心头感动。他清楚雁鸾霜的修为已臻至地仙之境断不会像寻常人那样汗如雨下即使功力流转到巅峰最多亦只是从头顶将水汽蒸出。由此可见她为了救助自己几乎榨干了全部。他左手继续捏诀横在小腹前右手缓缓从袖口里取出一方洁净的绢帕轻轻替雁鸾霜拭去脸上的汗水。雁鸾霜芳心深处生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感觉轻轻道:谢谢!从绢帕上有一缕淡淡的幽雅香气透入雁鸾霜琼鼻。林熠自然不会有这种熏香绢帕丝帕原先的主人不问可知。大殿门外脚步纷沓又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林熠皱了皱眉看来这座古堡甚为显眼大家都不约而同要进来瞧瞧。不知这回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外头响起邙山双圣里白老九的声音道:咦这里刚有人来过还死过人!白老七十分不服地道:你凭什么说死过人了尸体呢?不过地上有些血迹能说明什么。说不准那血是阿猫、阿狗不小心跌断了腿留下的呢?白老九怒道:你干么老和我抬杠?这儿哪有阿猫、阿狗麻雀都见不到一只!白老七哈哈笑道:我背后不就有一只狗在汪汪叫么怎么还说没有?有一个冷峻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道:找寻林教主要紧大伙儿在殿内四处看看。话语里隐隐蕴含着一丝焦急。林熠听闻后暗自一笑道:仇老哥外冷内热很够意思可比石品天、花千迭可爱多了。过了一会儿又听凌幽如冷冷问道:别哲法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别哲法王回答道:这儿好像是一座荒弃多年的古城但为何会被埋藏在天地塔下我也一无所知。或许敝宗的两位秘师可以解释。 凌幽如道:你诱骗林教主攻塔却又暗藏埋伏令他生死未卜不知所踪真把咱们圣教当三岁孩童耍了。不把这事说清楚休怪咱们翻脸无情! 她往日里谈笑杀人言语晏晏极少厉声斥喝。 显然此时她因为忧心林熠安危又无端身陷一个莫名其妙的荒芜古城终于忍不住作。 别哲身后的巴彦法王冷然一哼道:凌长老请你说话客气一些。敝宗素来光明磊落岂会用诡计暗算林教主?天地塔突塌地裂天变如此大手笔敝宗可做不来。 白老七抓住话柄道:光明磊落未必罢?容丫头帮你们求来大雨你们却想她死这是哪家的光明磊落? 白老九插嘴道:你不懂和尚头顶光光怎么看都够称得上光明二字。这会儿大家不是全被那道白光吸到地底下来了么?自然也算磊落了。 密宗净识门的门主图裕法王冷喝道:住嘴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仇厉在白桦林铩羽连爱徒雁兆也命丧黄泉早窝了一肚子邪火见图裕法王高声呼喝颇为嚣张难耐怒意傲然道:不必客气仇某正想领教! 别哲法王道:仇副教主如今不是你我两家斗气的时候还是先找人要紧。 仇厉道:好啊可他们在哪里容姑娘又在何处? 别哲法王摇摇头道:恕老衲不知但可以断定一定在这座荒废古城中。 凌幽如冷笑道:我不信。此处空旷无人不如咱们两家先作个了断。谁晓得稍后进到古堡里头你们又会玩些什么花样?莫非要重演白桦林一幕? 贡桑法王道:先前不是已经说过白桦林的事和敝宗无关! 凌幽如厉声道:着空寺是谁家的寺庙霆雷是不是你们密宗的人? 林熠听他们越说越僵禁不住要出声拦阻忽听雁鸾霜传音入密道:别动咱们已到最后关头万一受了惊扰毒血回流攻心无救。有仇副教主、凌长老他们在圣教也不会吃亏。稍后你再出面为时未晚。林熠一想自己和雁鸾霜肢体纠缠同处乱石堆中若陡然暴露在大庭广众下他林熠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惯了也没什么可雁鸾霜乃是天宗嫡传、玉洁冰清的姑娘家今后如何做人?一念至此只好暂时忍住冲动继续关注外头的动静。片刻的工夫大殿里邙山双圣已和巴彦法王、贡桑法王动起了手四个人势均力敌斗得翻翻滚滚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猛然听到别哲法王宏声喝道:凌长老你居然暗中施蛊快将解药拿来!凌幽如咯咯娇笑道:不愧是西帝别东来!解药嘛我当然有可你们也得交出林教主和容小姐。别哲法王就算佛功通神可又能从哪里把这两人给变出来?他的眸中闪现怒意沉声道:闭气敛息结阵自守!高大的身躯如雄鹰般矫健轻盈竟似不受此处神秘力量的影响倏地欺近凌幽如左掌拍出。凌幽如侧后方飞闪出一人砰地两掌激撞朝后退了三步吐了口浊气淡淡道:好功力!这人正是叶幽雨。别哲法王身子只微微一晃右手法杖点向凌幽如眉心。林熠虽看不见众人的打斗却听得清清楚楚暗道: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眼前的局势本已错综复杂再节外生枝就更难处置。若不幸凌长老他们有个死伤我更对不起大伙儿了!想到这里正要不顾一切现身阻拦突听嗡―地镝鸣殿门外掠入一束深绿色光芒轻轻巧巧地击在别哲法王的金杖上出吭的脆响旋即飞弹回去落入一位白眉老僧的手中。别哲法王一凛抽身收杖目视老僧道:盘念大师!众人一见与林熠同行的盘念大师出现立刻罢战白老七迫不及待问道:老和尚林兄弟在哪里他不是和你一起的么?盘念大师回答道:老衲和林教主、雁仙子有幸闯到了皈依之境不料大变突起被一束白光卷入老衲落到了此间的一座钟楼上。方才一路行来听到古堡内有打斗声响进来看看不料得遇诸位。凌幽如精神一振道:这么说林教主也应落在这附近? 图裕法王冷冷道:你们总该相信我们并无暗害林教主的举动了罢?仇厉道:那也未必!除非见到林教主安然无恙否则密宗别想摆脱关系!盘念大师隐约听出众人争执打斗的原因微笑道:诸位施主与其在这里徒劳无益耽搁工夫不如大伙儿一起前去找寻林教主和容姑娘。天地塔突然崩塌时两位秘师也都在场瞧他们的情形似乎也大感意外。多半其中另有玄机却非密宗有意为之。他的建议刚才别哲法王也曾经提出过。但仇厉等人对密宗已生出浓重怀疑焉肯轻信?而盘念大师甘冒大险襄助林熠入塔解救容若蝶冥教上下多少都承其盛情看到他好端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疑虑随之消减不少。仇厉沉吟了一下道:凌长老先将解药交给他们。凌幽如依言送出解药道:诸位功力深厚蛊毒都难以近身至少只是开始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两口稍稍有些头晕气滞罢了。只需服上小半颗解药所有症状都会立刻消失。别哲法王接过解药道:方才多有得罪请诸位海涵。凌幽如退回仇厉身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只要林教主没事法王怎样得罪都没关系。别哲法王知这些人都是魔道巨头绝不屑在解药上作手脚于是将解药交与贡桑法王分给众人服用含笑道:凌长老施蛊之术高明敝宗同样也不敢得罪。一场恶战随着盘念大师的到来暂时消于无形。众人各按其位朝着早先花千迭等人追进去的侧门鱼贯而入与近在咫尺的林熠、雁鸾霜擦肩而过。这倒不是他们疏忽大意而是决计不曾想过林、雁两人竟会默不作声地缩在几级台阶下肢体纠缠。林熠听着众人脚步去远低笑道:好险幸亏盘念方丈到了。雁鸾霜道:想来他还不知道盘岗大师圆寂的事情还有那串度厄舍利珠和盘岗大师的遗骨稍后也要找机会交还。哧―地轻响最后一缕毒血被挤出伤口化作一股轻烟消失。雁鸾霜如释重负收回手理了理微乱的鬓道:好啦终于大功告成。林熠蹙眉道:奇怪我肩胛骨似乎还有些麻痒用真气迫毒也没见动静。雁鸾霜道:让我瞧瞧。雁鸾霜玉垂到林熠肩头面颊难以避免地碰触到了他的脸上一阵滑润温香。林熠努力偏了偏脑袋见雁鸾霜久久没有说话问道:怎么了?雁鸾霜抬起头轻轻叹息道:的确还有一点余毒没有被彻底拔除。若在平时我应该能够用《玄览心经》将它迫出可现在……娇躯遽然一软一阵天旋地转人已倒入林熠的怀里。林熠无暇细想双手急忙将她抱住两人的身体几乎毫无阻隔地紧紧贴在了一起刹那间他和她都有些怔住了也忘了分开。感受到雁鸾霜酥胸急促而剧烈的起伏滑腻玉臂上淋漓的香汗林熠一阵歉疚低声道:不打紧等我功力复原了一样能迫出来。雁鸾霜自然而然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虚弱地摇摇头道:可这样一来你左肩胛骨就难以保全了。林熠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哪管得了这么多?你赶紧打坐调息休息一会儿回头咱们再追到里头去看看。雁鸾霜默默体会着林熠身上散出的浓郁热力幽幽道:对我而言你的一根头也是珍贵无比如何能坐视你废了左臂?林熠的心猛然剧震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低声道:你已尽力了。雁鸾霜慧心独具惟容若蝶堪与一较如何体会不出林熠这句话中隐藏的深意?她缓缓抬起脸注视林熠在黑暗中闪烁的星目嫣然一笑道:有你这五个字我已足够。忽然她低下头将湿润柔软的樱唇毫无保留地贴在伤口上丁香小舌轻轻翻卷挑开坏死的血肉立时舌尖已麻。她紧紧按住林熠不让他挣脱运气倒吸从肩头抽出一丝丝残余的毒素全不顾会有性命之虞。林熠脑海一片空白宛若有滔天的巨浪席卷着吞没他的意识紧紧搂住雁鸾霜盈盈一握的纤腰。眼中泪光荡漾。 第五章 千年会 为摆脱花千迭等人的追杀水无痕在古堡内见弯拐弯见楼上楼疾驰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已听不到背后的动静才放缓了身形定睛打量四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是古堡第三层的一间大屋从摆设判断极像故主人的书库但一排排的书架上空空如也积满厚厚的灰尘见不到一册藏书。 外面的光线通过东、南、西三面的巨大椭圆形窗户照射进来形成一道道雾蒙蒙的光柱投映在地板上。 忽然他猛地朝前掠出三丈转身低声喝问道:谁? 我。从一面残旧的屏风后头缓缓飘出一道黑色身影答道:忘了么? 水无痕倏然一惊道:龙尊你怎么也来了? 龙尊淡淡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喜欢打探起我的行踪来了? 水无痕似对他异常敬畏嘿嘿低笑道:是我一时犯糊涂多嘴了。 龙尊冷冷道:你不是一时糊涂而是办砸了事情如今只懂得拼命躲避花千迭、石品天的追杀有点魂不守舍而已。 水无痕恨道:那两个老鬼看我脱身之后如何打他们。 你太令我失望了。 龙头的影子微微在幽暗的书库里晃动着徐徐道:不但没有说动花千迭、石品天反而差点暴露了我。要不是方才我将他们引开你哪有这么容易逃脱? 水无痕干笑道:原来是龙尊替我引开了他们。也是我太心急花千迭和石品天生太狡诈。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他们跟定林熠了。 龙尊低哼道:你以为现在还像二十多年前这些人对聂天惧怕怀恨又贪图《云篆天策》让你一呼即起? 为了聂天我等了一百年;为了林熠我又等了二十多年我一再告诫你必须徐图缓计绝不能让花千迭等人嗅出味道你却单凭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想说动他们与你联手是不是年纪大昏头了? 水无痕一句也不敢辩驳呐呐道:如今花千迭他们是卯上我了该如何是好? 龙尊蔑然说道:花千迭、石品天不过是跳梁小丑有何可怕?你该担心的人应是林熠。 水无痕醒悟道:不错那两个老家伙必然要去邀功将我出卖给林熠。 龙尊道:看在你诚心为我办事的分上老夫不妨再救你一次。你将这张信笺交给林熠他看过以后便绝不会再为难你。说着抬起左手两指间夹了一张折迭成长条形的纸笺。 水无痕将信将疑又不能多问迈步走到黑影跟前伸出双手道:多谢龙尊。 砰! 龙尊的右掌爆出一团青光结结实实印在花千迭胸口上将他的身子打飞出七八丈远哗啦啦撞倒数排书架摔跌在墙角。 水无痕七窍流血满脸惊骇竭力撑起身子目不转睛望着黑影沙哑说道:你― 呼―龙尊左手的纸笺燃起一簇火焰顷刻成了灰烬。 黑影晃动着道:我向你保证过今后林熠绝不会再为难你。现在我做到了。 水无痕的嘴里呛出一团团腥浓的血沫恨声道:杀人灭口! 龙尊摇摇头道:你错了你对我的了解都是我有意让你知道的事情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告诉林熠什么。我杀你只是为了要给林熠一个交代。 当然如果不是你办砸了差事又何至于丢了性命? 水无痕剧烈喘息道:我懂了林熠就是另一个聂天。不同的是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你不仅不会杀他反而要继续维护他。 你要我串联花千迭等人不过是埋下伏笔留待将来不需要他的时候使用。我太傻了竟看不透这点! 龙头漠然道:你并不傻只是心里存了私念罢了。你想着利用我的力量挑拨花千迭等人杀了林熠扫平冥教届时天下魔道便可尽收掌心。可惜你出局了。 水无痕惨然道:我要是不傻又怎么会出局甚至把命也丢了? 忽听书库里一声幽幽轻叹道:那是因为你远不如他来得够狠够毒而已。 柔和绚丽的七色彩光闪动容若蝶出现在龙尊与水无痕当中身边还有筝姐。 龙尊不假思索挥掌一蓬青色罡风狂飙急旋推向容若蝶容若蝶竟一动不动清澈睿智的眼神淡淡注视着龙尊似是怜悯似是鄙视。掌风击中容若蝶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消融在她淡紫色的衣裳表面竟连一片衣袂也没被激荡起来。水无痕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容若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龙尊低哼一声突然身影风般卷成一束掠出书库。如此一击不中远扬而去的魄力和手段也令水无痕大感意外之余自叹弗如顿时万念俱灰。容若蝶目送龙尊退走轻轻惋惜道:若是再慢上半拍我就有七成把握留下他。筝姐安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些人忙碌一场终究也不会有好下场。容若蝶唇角逸出一缕苦涩笑意黯然说道:真的善有善报么?只怕老天爷也不敢断言。伴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她将视线转到了水无痕的身上沉静道:对不起水宫主我救不了你。水无痕吃力地摇摇头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从体内不断地被抽空他亲手制造过数不胜数的死亡而体验自己的死亡却还是第一次。当然也将是最后一次。这是报应让我死在你的面前。他喘息着振作起昏沉沉的神志回答道:当年令尊宁道虚便是死在老夫的掌下。容若蝶的眸中荡漾过深深的悲哀轻声道:你知道我是宁道虚的女儿?水无痕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何会突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容若蝶目光忽地变得迷离凄楚回答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拥有它。水无痕怔怔望着容若蝶终于确信她不是在说谎苦苦一笑说道:请转告林熠一旦解开了《云篆天策》他的死期也就到了。龙尊有办法置他死地就像对付当年的魔圣聂天。容若蝶平静颔道:如果有机会遇见他我会转告。水无痕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声音越来越低地道:拜托你劝说林熠不要再为难我的儿女部下他们是―话音未了便带着空负大志的眼神去了另一个世界。容若蝶玉指向着水无痕的遗体凌空虚点空气里呼地燃起一团淡金色的火焰转眼将他的尸焚成灰烬。她凝视着空中跳跃的火苗低声道:他虽可恨却更可怜。筝姐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由自主默默想道:小姐难道你自己不才是最可怜的人么?火焰徐徐熄灭地上连灰也不见留下丁点。容若蝶似乎失神半晌才说道:两位密宗的秘师已到了占星台外。他们该是来找我的。筝姐冷冷道:小姐你真打算要帮他们化解末世浩劫?容若蝶淡淡而笑并未回答说道:走罢该做的事总躲不过的。光芒乍闪两人的身影从书库里消失。只一眨眼的工夫她们已回到古堡顶层的占星台上。圆形的大厅过三十丈方圆有条不紊地陈列着各种世所罕见的天文仪器和让人叫不出名字却又充满神秘气息的神器。透明的拱形穹顶隐隐流动着淡紫色的光晕。透过它可以清楚地眺望到古堡上空璀璨壮观的星河虚空。有一束浑圆纯净的白光从穹顶外的虚空投射下来落入占星台正中央静静伫立的一尊神器内。这尊神器从外型上看像是一座巨大的星罗图盘表面镶嵌着难以计数的星辰在闪光中按照各自的轨道缓缓移动。再看黑白石铺成的玉石地面密密麻麻刻着繁杂而又令人费解的文字岁月斑驳也不曾令其磨灭分毫。容若蝶站在巨型星罗图盘前更显娇柔渺小弱不禁风的背影却透着夺不走的从容与优雅。她向着左侧的一扇黑色大门轻轻用手一指门无风自开两位密宗秘师的身影出现在开启的大门外。仿佛没有一点讶异只有惊喜与虔诚无断、无灭面对着容若蝶躬身施礼沙哑的嗓音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感慨道:容小姐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容若蝶淡然一笑轻声问道:两位秘师想来你们都已明白了罢?无断恭敬道:在天地塔塌陷的一刻老衲终于悟到昔日巴仁次圣法王建造天地塔的真正原因。以往对小姐多有唐突尚请恕罪。容若蝶微笑道:无断秘师何出此言若非两位我如今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原来半个多月前容若蝶被送入天地塔第七层软禁身边只有筝姐一人陪同。 虽然天地塔层层禁制更有密宗高手坐镇但第七层却布置得异常雅致舒适。 她一住多日每天除了有僧人按时送来一日三餐外就再无外人前来连两位秘师和别哲法王都不曾露面好像把她遗忘在这儿了一般。筝姐忧心忡忡绞尽脑汁设计逃生的法子。但这地方比牢狱绝地更甚她和容若蝶又如何出得去?反倒是容若蝶处之泰然毫无大祸临头前焦躁恐惧的模样。每日闲暇无事便专心致志地摆弄桌上的一套器具消遣。这套古器也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长条状的底盘上并排伫立着高低不一的十八根食指粗细柱子。每根柱子上都串有若干颗滚圆珠子。底盘铭文上标注有推算的法则说明在经过一番繁复演算推衍后若将所有的铜珠挪移到中间最高的一根柱子上就算成功但一旦出错绝不可恢复重来。这种游戏在西域流传极广谁也说不清自何代而始。容若蝶早年修习算术也曾摆弄过类似的器具。但那时至多运算到十二根此刻虽仅仅多出六根可难度不啻增加了百倍。这东西既耗时间更费心力筝姐对它提不起任何兴趣。可容若蝶却异常着迷不分白日黑夜兴致勃勃地专注投入每天勉强只睡上两三个时辰竟大有不知疲倦之意。起初筝姐还经常劝容若蝶注意休息。可时间长了想到来日无多又何苦再阻挠容若蝶的兴致便也不再劝了。这一日容若蝶忽然一反常态睡足了整整八个时辰醒来后也没有立即摆弄算筹而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托腮沉思道:筝姐假如我算得不错至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它了。筝姐点头道:这鬼珠子总算搬到头了。小姐需得好生休息今后也莫再去为它费心思了。容若蝶慵懒浅笑道:可我思量了一夜竟不敢再去动它。筝姐不解道:那是为何?难道有什么让小姐犯难之处?容若蝶摇头道:不是的。我在担心一旦推珠完成会生什么……筝姐不由愕然问道:不过就是游戏么还会有后果生?容若蝶注视桌面上静静竖立的十六根柱子回答道:我不清楚所以才会担心。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绝对不仅止是游戏。 她轻轻抚摸光滑的底座继续说道:这里的一切由于岁月消蚀都必须定期更换譬如这张桌子。我敢断定它来这里不过五年。至于榻上的诸般用物就更不消说了惟有这件东西它好像一直就在这里。若说是寻常消遣的小玩艺儿根本不需要推衍到十八根柱这般极端复杂的地步。或许当世之间即使恩师也破解不了。看到筝姐疑惑欲言她阻止道:听我说完。当我第一次碰触珠子的时候心底恍然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仿佛它是我的旧用之物。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所以我要将它一破到底。她顿了顿沉吟许久才接着道:我坚信它在天地塔中一晃千年必定具有异乎寻常的意义。更确切地说它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完全破解它的人出现。筝姐迟疑道:小姐这东西如此让人烦恼咱们不玩它也罢。说的也是。容若蝶颔道:可联想到密宗将我特意软禁在天地塔顶层与它朝夕相对而不受任何外界干扰我的好奇心又忍不住作祟想一睹究竟。筝姐沉吟一会儿决然道:那就破了它罢!再不济也就是个死反正咱们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也是坐以待毙。容若蝶幽幽道:假如仅只是我个人生死也不需犹豫这么久。怕的是我有一种预感解开了它……未必是好事。也有可能解开了它咱们就能得脱生天呢?小姐何必管那么多呢?容若蝶唏嘘道:也是啊一切皆有天数岂是一颗珠子能够决定?她主意拿定便不再拖泥带水心无旁鹜地演算起来。那些铜珠看似杂乱无章好像再过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挪动完成可一旦彻底算透里面的步骤到后来度倍增已无悬念。果如容若蝶自己预测的那样一个半时辰后仅剩下最后一颗滚珠还未归位。只需将它滑入中间的柱子里即可大功告成。她的心陡然停在了半空小小的滚珠似在沉默中与她对峙在静谧中期待地守候。筝姐也受到感染紧紧盯着小滚珠不敢稍移视线好像怕它会一下子触天塌地陷一般。静默了不知多少时间后容若蝶自嘲道:也许是我太多心了一颗小滚珠而已其实什么也不会生。或许它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皆因人心多妄测才会变得复杂。 话音落下纤指将最后一颗珠子纳入了它应去的位置正好把高柱完全覆盖。四周安静依旧楼层里依稀可以听到容若蝶轻微的呼吸声玲珑龟懒洋洋地从她的袖口里爬出滑到了桌面上傻傻仰望着两人目光的焦点。慢慢的底座有了一点光、若干点光、一束光沿着中间的铜柱慢慢延伸直到顶端叮―似有一阵轻风吹过所有的珠子颤动鸣响了起来。筝姐立刻把容若蝶拉到了身后左掌提到身前依她的想法只要觉稍有不对劲就先毁了这透着古怪、说不清来历的玩意儿再说。那束光渐渐向上扩散升腾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溢出一蓬淡淡的光雾。玲珑龟的小眼睛蓦地变得兴奋死死凝望光雾嘴里出一记惊天动地的长鸣。光雾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绝美女子的身影那相貌竟令容若蝶觉得无比熟稔禁不住低低失声。我叫矜婴可否知道你的名字?那女子的声音好像不是从她的口中出而是在光雾里播散回荡在容若蝶的心底响起:至少我们应该先认识彼此。容若蝶打量着她现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一分真挚的爱怜如同是在关注她的孩子却又多少有些不同。她回答道:容若蝶如果你愿意可以唤我若蝶。容若蝶好美的名字。矜婴矜持地称赞道:当你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是谁了。所以你我其实并不陌生对么?是的。容若蝶的话音竟有些艰涩缓缓说道:你就是解救了圣域的那位神女。矜婴接着她的话说道:不过出现在你面前的仅只是我部分意识的残片。我将它深锁千年为的就是能再见上你一面。说到这里她忽而一笑纠正道:不是千年后的自己一面。容若蝶也笑了道:我想你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我或者可以交代给我去完成对么?矜婴伸出手一道流光星雨缓缓地洒过容若蝶的柔回答道:你瞧我们连说话的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千年岁月不过弹指瞬息终究我还是我从不曾改变。谢谢你了若蝶。她环顾四周悠悠道:当年我恳请巴仁次圣法王建造起这座天地塔封镇住了唐纳古喇山底的一座虚芜之城希望等待有一天你会来开启。那是我不断轮回的宿命也是我最终的归宿。容若蝶安静地道:那么包括《末世书》在内都是你和巴仁次圣法王长谈后的结果为的就是将我召到这里完成所谓的宿命?没错我们的宿命……矜婴叹息道:我故意请巴仁次圣法王留下《末世书》通过密宗的两位秘师在千年后将你送来解开天机算筹后我该完成的使命都已完成接下来就看你了。我?容若蝶问道脑海里涌起纵身跃入深渊的一幕。矜婴道:当我的影像消失后天地塔便会崩塌。从虚芜城内将有一道白光生出把你带到古神庙的占星台。那里有一尊星罗图盘凭它你将成为虚芜城的主人拥有天神一样的力量。如果你一直留守在占星台待到冥海泉涌末日莅临之际只需借助星罗图盘得自星辰的神力保全整个圣域并非难事。容若蝶静静听完问道:那如果我希望离开呢?矜婴默然须臾叹息道:那就会出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宿命。整个人间得以避免浩劫而你将永远消逝。这回轮到了容若蝶的沉默她的面色渐渐苍白点头道:我明白了。可《云篆天策》有什么样的作用能告诉我么?矜婴徐徐道:那是另一个人在世间必须完成的使命。也许他是惟一能够改变你命运的人。反之对他而言也是一样。容若蝶现光雾开始逐渐淡去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又问道:那我―当然也是你我们到底是谁?矜婴含笑道:我们是上天的使者。我们的宿命千年前早已注定。就如我的死你的生―声音骤然模糊美丽的影像随着光雾退隐黯灭。容若蝶默默看着光雾里矜婴留给自己最后一个微笑后淡去消散一股莫名的巨恸自心底而生将她淹没。 第六章 虚芜城 当青丘姥姥循着空桑珠在大殿巨石堆里寻到林熠的时候雁鸾霜已昏了过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虚芜城记忆体的神秘力量竟可令青丘姥姥的灵魄闪遁也完全失效只好跟常人一般徒步跋涉。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怪事。有青丘姥姥在雁鸾霜从林熠肩头感染的毒素自然不成问题片刻之后她便悠悠醒转。三人稍事休息走入大殿尽头的那道侧门。一路行来再未碰到任何人径直抵达古堡顶层的占星台。占星台上仇厉、花千迭、别哲法王、盘念大师、邙山双圣等人三三两两盘膝静坐。众人均是心无旁鹜地仰望着穹顶上的星空甚至连林熠和雁鸾霜、青丘姥姥的到来都未能惊动他们分毫。占星台中央的星罗图盘前两位秘师一左一右合目盘坐犹如再次进入死寂之境。然而林熠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便从他们之间穿过落在星罗图盘后那道娇柔的身影上。容若蝶的目光静静迎上了他朝林熠微微颔示意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筝姐静静侍立在她的身边神色古怪也向林熠略一点头。飕的一声风动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小金和小青双双扑了过来分别攀上林熠和青丘姥姥的肩头一副久别重逢的开心模样。林熠注视着容若蝶朝着自己徐徐走近心里涌起恍若隔世的感觉低声道:若蝶这里究竟生了什么?你怎样了?容若蝶在他的面前站定温柔而空灵的眼神细细打量着他而后绽开一抹笑容回答道:他们在参悟虚空星海领略星罗图盘上的奥妙天机。林熠怔怔哦了一声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似是故意绕开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没有回答半点关于她的状况。他突然间感觉到两人之间是那样遥远那样陌生已不再是曾经与自己牵手的那个容若蝶。雁鸾霜和青丘姥姥悄悄退了开去一时林熠竟感到无话可说千万的关切无数的疑惑尽皆闪烁在熠熠的星目里。容若蝶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忽地噗哧轻笑爱怜横生轻轻道:你也会有傻傻的时候?林熠大松一口气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告诉我你好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容若蝶道: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见林熠一头雾水地点头她回身吩咐道:筝姐你留在这里照料他们。若是有人想离去便送他们回返圣城我们要离开一小会儿。 筝姐应道:是。从林熠肩上抱过小金却见雪宜宁率着几名天宗弟子业已到了正与雁鸾霜低声交谈。 光华闪过林熠眼前的景物突变。在漆黑的虚空中脚下是一座悠悠飘荡的平台周围星河灿烂万籁俱寂偶有流星划过天幕。 容若蝶站在自己身边举目望星就似那夜分别前夕天地之间只有两人在一起追逐流星同样的温婉而恬静。 比起这些亘古存在的星辰人的生命实在短暂而脆弱。即使是天上的仙、冥府的神也终有投入轮回的一天。只有它们才是永远的存在。容若蝶的嗓音宛若天籁般缥缈空幻清晰地传入林熠的耳际。 水无痕死了死在龙头的手上。临终前他托我转告你一旦解开《云篆天策》龙头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林熠一笑淡淡道:那是意料中的事。我只要知道你好么? 容若蝶回答道:我很好因为我终于寻回了真实的自己谢谢。 林熠全身的血又骤然冷却这声谢谢似割开他与容若蝶之间遥遥万里的距离纵是在她失忆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一次无由的西域之行十数日的天地塔困顿究竟带给她和自己怎样的改变? 你看在我们的脚下就是虚芜城的遗迹。容若蝶仿佛没有察觉到林熠心情的变化接着说道:这里曾经被叛军重重围困当时的城守保护着不足十岁的幼皇独撑危局誓死不降。 林熠不由自主往下方俯瞰一座巨大宏伟却又满是疮痍的城市在视野里无限地延展。 一栋栋残楼一条条寂街似乎都在无助地诉说着自己的哀伤。 城守惟一的爱子因护城而英勇阵亡叛军的统帅割下了他的头颅命人插在旗杆上不停地绕城示威城守为替爱子报仇在城内贴出告示承诺无论任何人只要能斩下敌帅的级就可带走他珍爱的女儿。 容若蝶说到这里忽而一笑道:结果他真的如愿将仇人的头颅悬挂在城楼上也兑现他的诺言将爱女嫁给一位来自异乡的年轻人。 在黎明前年轻人携着新娶的妻子化作一道弧光遁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叛军开始疯狂地攻城。令人惊骇的是那个失去级的无头敌帅竟煞气凛凛地端坐在马上剑锋指处他的大军向虚芜城起了最凶悍的冲击。林熠轻笑道:无头敌帅麾军破城真乃神人也。可惜我生得太晚不然定要向他诚心讨教其中秘诀。容若蝶莞尔微笑继续道:更离奇的还在后面。那位无头敌帅第一个冲上城楼夺回自己的级重新装回肩膀上。可惜匆忙间他装反了方向从此变得眼睛在下嘴巴在上看什么东西都是倒的。林熠摸摸鼻子隐隐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插嘴打断容若蝶的叙述。容若蝶诉说道:兵败如山倒城守眼看大势已去只好保护幼皇退守皇城再经由秘道逃向皇城后的神庙希望能倚靠神明的力量救护幼皇然而他已不可能再办到。就在秘道出口处最后的勇士力战而亡至死他都用身体紧紧守护着自己的君王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林熠点点头苦笑道:这就是勇士的宿命!容若蝶道:叛军入城后展开了疯狂的屠杀和掠夺然而当他们大肆劫掠神庙时突然天地变色电闪雷鸣整座虚芜城向着地底塌陷。无头敌帅大惊之下下令全军退出虚芜城眼睁睁看着这座曾经繁华雄伟的大城消失在十数万大军的面前沉沦长眠。她忽然停了下来林熠追问道:后来呢?容若蝶幽幽道:后来……六哥你真的想知道么?见林熠点头她轻轻叹息说道:好罢但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然后再决定该怎样告诉你。假如你是那位砍下敌军统帅头颅的年轻人在如愿迎娶了城守爱女后会怎么做?林熠沉思良久问道:他的力量是否足以阻止叛军保全虚芜城呢?见容若蝶摇头林熠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他是一个外乡人与虚芜城的安危存亡本无任何关系。只是为了心中的爱人才出手斩下敌军统帅的级。功成身退似乎无可厚非。但若是换作了我我该留下么?容若蝶望着他目光中有温柔也有怜惜轻轻道:是我在问你呀。林熠摸摸鼻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他是在回答还是在思考。 容若蝶眼里有了笑意柔声道:后来统帅成了大地的统治者。为了让所有人与他一样他下令自己的臣民都必须弯腰俯将脑袋倒垂在裆下。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林熠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故意把头低下从双腿间望向容若蝶笑道:就这样?看什么都是倒的这可难受的很。容若蝶蹲下身来点了点林熠的鼻头道:是啊所以当有一个孩子好奇地站直身子用另一种视野审视世界的时候他立刻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现告诉每一个见到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甚至都认为他是疯了不断讥笑训斥他要他再弯下腰来。林熠收敛了笑容徐徐道:一旦黑白颠倒真理也成了谬论。人们用眼睛认识世界同时也因眼睛而受到蒙蔽。容若蝶巧笑嫣然道:你好像是在有感而啊?林熠苦笑了一声问道:那个孩子后来如何了?容若蝶道:他自杀了。在绝望孤独中他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用自己的死对世界做了最后的一次抗争。林熠缓缓站直了身子脚下一浮竟有些不适应。他站定脚步默默无言沉声道:这该是你刚才那个问题的最终答案?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抗争而死?容若蝶狡黠一笑起身说道:我可没这么说这个故事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林熠认真地问道:那能否告诉我这个故事是真的曾经生过还是你编来哄我的一个故事?容若蝶道:虚芜城的故事应该有一个答案么?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何必再问它是真是假?就好比现在你真能确定我们正身处虚空中么?或者不过是幻影而已?林熠楞了楞抬头凝视星空。看着星移斗转恒久不变耳边回响着容若蝶讲述传说的声音再想起自己短短二十余载际遇堪奇使命沉重一时间心潮澎湃、万千感慨尽涌心头。突然间容若蝶伸出柔荑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林熠顿时脑海震荡陡然浮现起《幽游血书》最后一章。始终未曾参悟的数百奇文怪字此刻与身外的浩瀚星河交相辉映竟在他心头渐渐地水乳交融合为一体。像是一股充满灵性与魔力的甘泉令他醍醐灌顶如痴如醉。如此浑然忘却尘世之事让林熠不禁沉浸在内心与虚空沟通的神奇境界里每一点一滴都百般回味直通心天心。甚至连容若蝶是何时放手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他这两年多来固然是屡得奇遇体内魔功不断突飞猛进已达到惊世骇俗之境然而于天心的领悟、仙道的求索却在无意之中远远落后。若非得到雨抱朴、萧照痕、释青衍和云洗尘等多位旷世奇人从旁指点只怕早已渐行渐远入了魔障。三圣五帝虽说个个都有独到造诣只得其中之一便能终生受用不尽。可惜每个人都未正式将林熠收为门下弟子因此每个人传授给林熠的心诀都仅是各自平生修悟的极小部分。如此东一鳞西一爪自成体系各不相同于林熠的修炼而言也产生了极大的困扰和阻碍。直到此刻当他得以浑然忘我地伫立在星空之下将以往参悟修炼的各种心法招式借着《幽游血书》与无尽天道相通相融的时候才真正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的意识缓缓回到现实。他现自己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站立在那里好像刚才只是走了一小会儿神但身边已没有容若蝶的踪影。他暗运真气流转周身惊喜地现自己不仅伤势痊愈疲乏尽消而且灵台空明形如一汪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水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他沉静下心神把自己刚才参悟的种种又在心间想了一遍只觉像是场不可思议的梦。正这工夫景物陡转眼前瞬间掠过千万道流光异彩的光芒已回到占星台。林熠凝目观瞧占星台几乎人去楼空只剩下两位秘师依然故我盘坐在星罗图盘前对着身边的一切不闻不问。你醒了?身后响起容若蝶的声音林熠霍然回见她笑意盈盈凝眸相望他诧异问道:若蝶是你把我传送回来的?其他人呢都去了哪里?容若蝶颔道:他们早已经陆续离开仇大哥托我转告你他会在无相宫等你。林熠放下心来仇厉去了无相宫就说明冥教和密宗之间的纠葛已经化解只是雁鸾霜和青丘姥姥去了哪里?容若蝶道:等你离开以后我会关闭虚芜城的通道从此这里将再次与世隔绝两位秘师会留下来陪我。林熠如遭五雷轰顶难以置信地看着容若蝶恬淡平静的容颜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离开?容若蝶垂下目光避开了他的视线回答道:我们留守在虚芜城是要替圣域化解即将到来的末世浩劫。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不但拥有随心所欲的力量更能如日月星辰一般永恒。虚芜城是我最后的归宿。如果离开它我只能重新变回以前的容若蝶。林熠的脸上血色尽失攥紧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在狠狠的抽搐沙哑而艰涩地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一个已不可能更改的决定?容若蝶缓步走到星罗图盘前背对林熠轻声道:对不起。也许你可以成为那个传说里斩下敌帅级的年轻人;而我却注定无法成为你守护一生的女人。林熠在摇摇欲坠脑海里混沌一片只有一个声音在痛楚的呐喊道:胡扯!离开我拥有什么狗屁的力量会比和我在一起更快乐?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五脏六腑齐齐牵动起撕心的痛像有一把锯子无情地切割着他的每一寸骨头再把这些骨头统统倒入一只石磨碾碎成粉连同着昔日种种一起化作云烟飘散。仿佛行将窒息他大口喘息着咬紧嘴唇让一缕钻心的痛感保持住最后的镇定与冷静一线血丝从唇角无声溢出。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何让自己如同毫无防备地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底深渊再不知为何而活为何而战?恍惚中浮现起东海那弯皎月拥着曾经的容若蝶坐看月落日升晨曦中怀中的她是那样令自己沉醉留恋。如今一切骤然枯萎被她轻描淡写地从记忆里抹去她还是自己熟悉、自己深爱的那个少女么?不顾一切的痴恋为着她赴汤蹈火不计生死结局竟是一句淡淡的对不起。我不信!他沉声低吼猛踏上两步伸手抓住容若蝶的香肩将她硬生生扳过来面向自己燃烧的目光哀求着逼射她幽邃缥缈的双眸再次道:你骗我的对不对?容若蝶没有挣扎静静仰对视着他说道:我有骗过你么?林熠俯低头那曾令自己魂牵梦萦、温柔沉静的目光近在咫尺多么希望能从其中捕捉到哪怕是一缕端倪自己就可以带她走。 然而最终他绝望了。 面前的少女宛若一块坚硬的石头在与自己匆匆相逢后向着她应该去的方向固执远去再不回。 知道我曾经对流星许下的愿望是什么么?他嘶哑道: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东海之底建一座我们自己的家园。 我要在那里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所有的房间都要作成如夜空一般的透明紫色。在那儿不让任何人打扰我只要你和我静静厮守直到白。 他萧索地一笑接着道:看来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是作不得数的。 容若蝶轻声道:那地方一定很美。可惜它已不会再有。 不。 林熠的脸上露出痛楚而执着的神情说道:我一定要建起它虽然它将永远不会拥有女主人。 容若蝶幽幽地微笑垂下头。 眼前是林熠剧烈起伏的胸膛她伸手替他温柔地整理衣襟徐徐道:你应该明白我有我的方向你有你的方向。为着不同的使命我们注定无缘守候彼此。 我不明白!林熠倔强道咽下一口苦涩他垂下双手道:如果留下来是你的选择你也将因此感到快乐我会独自离去。 正如你所说我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需要完成无法陪你留在虚芜城或者你也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好在我的记忆里已拥有了一切关于你的美好回忆我会时常想起。 容若蝶温柔地将头贴在林熠的胸前最后一次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然后退开两步道:好啦我该送你离开了。 林熠黯然而笑摇头道:不必了指给我出去的方向我自己会走。 容若蝶点点头道:筝姐在门外等你我们就在这里告别罢。 林熠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深深望了容若蝶一眼低声道:照顾自己!猛然回过身像是在逃离般快步走向占星台外。 容若蝶的樱唇几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凝望林熠走远的身影直至他孑然落寞的身躯完全消失眸中无声无息地两行晶莹珠泪如线掉落。 有必要如此么?无断秘师忽然睁开双眼即便他饱经沧桑似也无能宽慰那兀自伫立的少女惟有无奈叹息道:其实你可以告诉他真相。 容若蝶的娇躯一下子软了下来无力地用手扶住一旁的天文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凄美的笑容直让人看得心碎。 如果让他知道了他还会允许我那样做么?她仰望天不让泪水再从眼眶里滑落却在眸中凝成深深的海他有那么多必须面对的危险绝不能再为我分心而我也需要最后的一点时间安安静静地做好所有准备。 无灭秘师道:可是等到那一天来到他仍旧会了解到真相。届时他所承受的痛苦和悔恨也许会更深很可能因着一念之差而疯魔。 容若蝶纤弱的手指紧紧抓着天文仪摇头道:我相信他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会挺过去的……纵然那时我已不可能亲眼目睹。 两位秘师不再说话齐齐向着容若蝶深深一拜将额头叩在冰凉的地面。 筝姐走了进来扶住容若蝶闷闷道:小姐他走了。 容若蝶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筝姐摇摇头道:什么也没说魂不附体似的跟着我走了出去。他的人就像、就像一座想要爆的火山偏偏死死捂住不肯宣泄。 小姐我真当心他会―唉倒是我求他不要怨你他只看着我点点头说照顾好小姐。 容若蝶的面色越苍白猛地娇躯一颤伸手捂住心口急促喘息了许久才悠悠道:我宁可他不是这样的爱我我宁可他作出来。 他这样―让我的心好痛。 筝姐凄然道:小姐你和林熠又何必自己苦自己又相互折磨对方呢? 容若蝶惨淡微笑道:因为我不是故事中的幸运少女;而他也势必会做出与那年轻人截然不同的选择。原因就这样简单。 第七章 替罪 林熠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离开虚芜城的。他如孤魂野鬼般蹒跚行在一片片无边无涯的原始针叶林中头顶艳阳高照云淡风轻他一无所觉。虚芜城越来越远山巅那束银白色的光柱兀自穿越碧蓝如洗的苍穹追寻着无垠星空的尽头带走了他的过去带走了他的未来。每走一步心头都涌起强烈的欲望想要回过身去再望一眼那柱光和那座深埋于地下的虚芜之城。然而他终究没有这么做麻木地游荡于幽暗繁茂的山林间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绝不要回头绝不!恍惚地一个失神脚下被封冻的薄霜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倒结结实实跌在了地上。他没有急着爬起甚至没有觉得疼痛只是莫名有一股悲恸从心底升起。天大地大失去了她自己该去向何方?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一滴滚热的水珠砸落到混着泥泞与冰渣的手背上不是深秋清晨的山林露珠竟是他的泪不期而至。忽地他听到头顶上方鸟鸣啾啾婉转悦耳的啼声让空幽静谧的山与林地有了一分生命的驿动。他茫然翻转身躯仰面找寻啼声的来源。两只腹部金黄的美丽小鸟欢快地跳跃在的枝头看上去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无忧无虑。似警觉到有人正在用嫉妒的目光注视它们这对小鸟倏地拍打翅膀双双比翼飞起在林间画过一道亮丽的弧影消失在林熠的视线里。连鸟儿都有爱侣相伴比翼山林。而我竟连一只鸟儿也不如!林熠的心扭成一团拧出的血与苦水一缕缕冲上喉咙再被他狠狠吞咽下去。一株株参天古木耸立在他的视野上方令他看不见清朗的蓝天看不见唐纳古喇白雪冰封的山巅。两行泪水悄然滑落面颊润入冻土无影无踪一如他曾经的幸福与梦。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迷离朦胧间他仿佛看到容若蝶姣好熟悉的倩影正朝着自己盈盈步来含着温柔的笑伴着深情的目光。 筑玉山的邂逅玄映地宫的一吻倾心东海的朝朝暮暮乃至那一夜刻骨铭心的相望像一股甜蜜的清泉滋润着他几要干枯的心;也像一柄冰寒锋利的刀屠戮着他的五脏六腑。 她近了更近了走到他的身旁。 若蝶? 林熠失神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光轻声地唤道缓缓伸出手想握住她的一双纤足。 然而她的身影却毫不停留如风一般从他的身边走过更不回头。 若蝶! 林熠努力伸手抓去却握了一个空。 容若蝶的背影越走越快向着林深处一步步行去只留下一抹风。 若蝶― 他大声喊道踉跄着爬起身朝着她的背影追去。摔倒站起;站起摔倒;不知肌肤擦破了几处不知衣衫沾上了多少冰霜泥尘跌跌撞撞地追着。 但无论他奔跑得有多快她还是变得越来越远缥缈空灵的背影渐渐被林木遮掩再也看不见看不见―容若蝶― 他疯狂般地呼喊着在山林里找寻着追索着不知疲惫。 终于他停了下来。 浑浑噩噩里觉得其实容若蝶并未去远而是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正凝望着自己。他登时精神一振向着四周如饥似渴地搜寻。 每一片叶落每一缕风动每一羽鸟儿的惊起都让他在刹那升起希望又在瞬息灭了火花。 他转动着呼喊着找寻着……慢慢地天旋转了起来地晃动了起来一株株阻挡住他视线的古木化作狰狞无情的巨人在风中嚎笑。 伤心、失望、激愤、迷茫、空虚、孤独……种种负面情绪如恶魔齐齐攀上他的心头狰厉冷笑着吞噬着他的意识让他沉沦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渊底。 砰!一个踉跄他的额头重重撞上坚硬的树干。疼痛像点着火的索线于弹指之间将他引爆。 容若蝶― 他满怀愤懑与绝望仰长啸一股积郁之气如同出鞘的雷刀迸射长空化作天地间的最强音符。 起初枝叶战栗百鸟惊起。这悲愤雄壮的啸声却源源不绝宛若崩堤的洪涛汹涌澎湃泻落九天。 喀喇喇―空中迸开一个个隆隆的炸雷无边的树枝纷纷瑟缩折断随着漫天满山的落叶激荡飘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群山回响大地震瑟古木颤抖着呻吟让这声撕心裂肺的长啸上达天庭下抵黄泉。 可是再长再久那道逝去的背影依然未见回归。一排又一排茂密的古木似是重重包围着他的牢笼禁锢了他的目光隔断了他的追寻。 猛地林熠怒从心起灌注十成功力的左掌狠狠劈出赤红着双眼嘶吼道:你们再挡你们再拦! 咔嚓!身前一株两名壮汉也合抱不起的巨木被他无坚不摧的掌力脆生生拦腰劈断倾倒在左近的另一株古树上。 你敢扶它?林熠怒火愈盛抢步近身又是一掌将那株古木也应声劈断。 轰―尘土飞扬两株千年古树无力扑跌。 有一束阳光从缺失的山林上空泻落洒落到林熠满是泥泞与血污的身上。 似乎有一团崩裂欲出的烈焰在身体里熊熊的燃烧直要撑破他的血管双掌连出一气不停地将周围古树接二连三地轰倒。 砰、砰、砰砰!他的掌力仿佛永无穷尽一片片的山林在身后倒下双手不晓得何时已血肉模糊肿胀如深紫色的球囊。 他却毫不停顿每一掌针刺般的剧痛反令心中洋溢起一缕舒畅的快感。喘息逐渐的急促脚步慢慢地沉重古木也需三五掌才能劈倒。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顶蒸汽腾腾恍若不觉迈上两步又朝着一株粗壮的古木挥动血淋淋的手掌狠狠一击。 砰!树干剧烈抖动数下震落不少枝叶古木却未见断痕。林熠被一股巨力反震胸口窒息难当顿时气血翻腾从口中溢出一缕瘀血。他用衣袖一抹砰砰砰砰一连又是四掌。古树被打得左右摇晃就是不倒。枝叶沙沙作响似是在讥笑他精疲力竭似在嘲讽他的无能为力。林熠怒气勃嗓音沙哑低吼道:你给我倒下去倒下去!双掌不断击打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殷红的血手印陡然丹田刺痛经脉齐震哇―地扶住古树喷出数口血箭染红了飘落的林叶。他一阵虚脱举目四望视野所及尽是横七竖八被击倒的巨木林间一片狼籍残枝败叶在风里无助地飘零。他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二十年鬓角的丝只在转眼间已化为一缕缕银紫色寥落地飘荡。背后忽然响起一声深深的叹息蕴含着怜悯与沧桑。若蝶!林熠倏然回身布满血丝的双目扫视声音来向却见一位白衣女子飘然从树后步出却是天宗长老雪宜宁。林熠眼眸里闪动的星光顿时黯淡下来落寞地拭去唇角血迹冷冷无语看着她。雪宜宁缓缓走近打量着林熠道:林教主幸好你停下来了。否则只怕连你本人也要和这些古木一般永远倒在唐纳古喇的深山莽林中。林熠神色冷漠半晌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等你。雪宜宁直视他冰冷又空洞的眼神回答道:我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你六天。林熠混沌的心神一警想起自己在虚芜城的秘道中击杀卓方正的事深吸一口气道:你想为卓方正报仇?果然是你。雪宜宁轻轻道:只是可惜了鸾霜也可惜了正儿。林熠一怔隐隐察觉到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脑海里混乱一团不住晕眩只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雪宜宁淡淡笑了笑摇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在虚芜城占星台鸾霜向我承认是她杀死了正儿如今她已独自回返观止池向宗主领罪。什么?林熠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卓方正是我杀的与鸾霜何干?雪宜宁唏嘘道:你还不明白么?她是在替你顶罪!正儿是戎宗主的关门弟子无论你杀了他出于何种原因都为祸非小戎宗主乃至整个观止池势必不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定要向你讨还公道。所以鸾霜才会出此下策要为你替罪领罚!林熠听呆了茫然摇头喃喃说道:她、她为何要替我顶罪?他的脑袋里嗡嗡轰鸣只突然回忆起古堡疗毒雁鸾霜在替自己吸吮肩头余毒前所说的那句话:有你这五个字我已足够了…… 他的胸口骤然一热恍然明白过来早在那个时候雁鸾霜已下定决心要替自己挡去这场灾祸。 可是她真的好傻。难道卓方正不是他杀的天宗就会放过自己?她不是不晓得戎淡远已磨刀霍霍准备联手正道八派围剿冥教多这一事少这一事都不会影响事情的展。 她的牺牲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又或许她明知如此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林熠的眼眶悄悄地湿热恍恍惚惚听到雪宜宁叹道:没有人相信鸾霜会杀害正儿可是她一口咬定又向我指明正儿的坟冢所在我也莫可奈何。思前想后此事恐怕仍旧与林教主有关。故而我特地在此等候希望能求证真相。 林熠也不清楚自己对雪宜宁的话听进了多少干涩问道:如果定罪鸾霜将会面临何种处罚? 雪宜宁脸上掠过一丝悲哀低声道:最好的结果也是要在锁雾林幽居一生。你该懂的不论正魔两道哪门哪派杀戮同门都是罪不可赦纵是不死亦要遭人唾弃惨淡孤老。 我懂念及自己的遭遇林熠苦笑道:别忘了我是过来人。 雪宜宁点了点头悠悠道:如今她正面临将与你相同的命运我却爱莫能助。 林熠的思绪渐从方才的伤恸里摆脱出来略略清醒开始默默思忖雁鸾霜的事情他问道:既然你知道了真相为何不帮她开脱? 雪宜宁道:我不是当事人也未亲眼目睹长老会不能仅凭我的一面之辞做出裁决最多勉强可以答应将鸾霜的公案暂时搁置待找到新的佐证再说。 所谓新的佐证指的就是我了。林熠沉声道:只有我能帮她洗脱罪名是么? 雪宜宁颔道:是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林教主请好自为之告辞了。说罢飘然朝林深处隐去。 等等!林熠突然在她的身后叫道。 雪宜宁回诧异道:林教主? 林熠道:能否告诉我两年前若蝶托鸾霜转交你的那封信函到底是什么内容?二十多年前逆天宫一战雨抱朴为何会迟到? 雪宜宁面容上浮起复杂难明的神情许久后摇摇头道:都过去了还说什么?不待林熠继续追问她御风而起倏忽没了踪影。 林熠怔怔伫立良久直等日头从中天朝着西山斜落方才确定容若蝶绝不可能再出现。他怅然清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收拾情怀压抑着巨大的哀恸择路下山。 一路蹒跚直走到深夜才满身疲惫地抵达圣城外。 城门早已关闭林熠不欲惊动别人正要掠城而过却看到红衣法王贡桑率着两名僧人从城楼下迎了上来远远躬身施礼道:林教主奉别哲法王之命我已恭候多日。 林熠全然提不起半点劲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有劳法王领路。 贡桑法王见林熠模样狼狈神色落寞微觉疑惑但也不便多问只道:林教主请!引着林熠自城门而入上了一辆大车径直奔向无相宫。 林熠坐在车里木然望着窗外徐徐驶过的景物一言不很快大车行过当日他与雁鸾霜相遇的那间茶肆。店门紧闭寂寥无人已无那夜的喧嚣。 也就在茶肆外的长街上他与别哲法王展开了惊天动地的一战最后以四极光龙拳接下对方至刚至雄的一记摩诃萨真印从而惺惺相惜握手言和订下天地塔之约。 景物依稀如故只是昔日情怀荡然无踪恍若过了千年一梦。 终于他出一声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叹息往事历历空怀惆怅。 到得无相宫早有人通禀进去别哲法王亲自出迎。 不仅仇厉、凌幽如等人没走连石品天、花纤盈、姚人北、花千迭、邙山双圣等人也都俱在一时厅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林熠心情凄楚又不愿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强打精神寒喧周旋好不容易别哲法王告辞离去但其他人都了无睡意仍旧围坐一圈。 最终还是白老七代众人问出心中疑惑:林兄弟为何不见容丫头?她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林熠眼神一黯低声艰涩道:她……留在虚芜城不会再回来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偏白老九不识时务追问道:为什么?林熠苍白无力地一笑回答道:她说那里是她最终的归宿。怎么会这样!花纤盈且惊且忿地站起身道:我去把容姐姐找回来!邙山双圣闻言不甘落于人后腾的跳起叫道:我们兄弟也去!花千迭喝斥道:盈儿莫要胡闹!虚芜城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么?你又怎样找到容小姐的所在?花纤盈忿忿不平地坐下咕哝道:这算什么千辛万苦救回了容姐姐她自己倒不愿离开了。林熠置若罔闻对众人的反应无动于衷仇厉越加感觉不对可又不能多问于是转开话题问道:林教主你既已回来了。那我们何时启程返回中土?林熠漠然道:就明天一早罢。记起雁鸾霜的提醒他勉力振作精神吩咐道:仇老哥天宗宗主戎淡远很可能要联合正道八派对圣教不利。你率领大伙儿回返万潮宫后立刻备战非有令谕本教部众不得擅自离宫。仇厉隐约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错愕道:教主那你呢?林熠慵懒笑道:放心罢我没事。我会先去一趟观止池再回返南海和你们会合。仇厉误以为林熠是要去天宗找戎淡远谈判眼中精光闪动道:昔日恩师在位时戎淡远就对圣教从不买帐林教主此行恐怕徒劳无益不去也罢。凌幽如冷哼道:对他们想打那就痛痛快快打上一仗好了!如今圣教东西一统又有林教主坐镇还怕了天宗不成?林熠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解释回答道:你们不必劝了我自有主意终须去见戎淡远一面。仇厉见劝阻不住只好道:那就由我和凌长老、叶长老率领若干本教高手随行以免天宗为难林教主。邙山双圣一听又有好地方可去林熠坐在车里木然望着窗外徐徐驶过的景物一言不很快大车行过当日他与雁鸾霜相遇的那间茶肆。店门紧闭寂寥无人已无那夜的喧嚣。 也就在茶肆外的长街上他与别哲法王展开了惊天动地的一战最后以四极光龙拳接下对方至刚至雄的一记摩诃萨真印从而惺惺相惜握手言和订下天地塔之约。 景物依稀如故只是昔日情怀荡然无踪恍若过了千年一梦。 终于他出一声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叹息往事历历空怀惆怅。 到得无相宫早有人通禀进去别哲法王亲自出迎。 不仅仇厉、凌幽如等人没走连石品天、花纤盈、姚人北、花千迭、邙山双圣等人也都俱在一时厅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林熠心情凄楚又不愿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强打精神寒喧周旋好不容易别哲法王告辞离去但其他人都了无睡意仍旧围坐一圈。 最终还是白老七代众人问出心中疑惑:林兄弟为何不见容丫头?她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林熠眼神一黯低声艰涩道:她……留在虚芜城不会再回来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偏白老九不识时务追问道:为什么?林熠苍白无力地一笑回答道:她说那里是她最终的归宿。怎么会这样!花纤盈且惊且忿地站起身道:我去把容姐姐找回来!邙山双圣闻言不甘落于人后腾的跳起叫道:我们兄弟也去!花千迭喝斥道:盈儿莫要胡闹!虚芜城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么?你又怎样找到容小姐的所在?花纤盈忿忿不平地坐下咕哝道:这算什么千辛万苦救回了容姐姐她自己倒不愿离开了。林熠置若罔闻对众人的反应无动于衷仇厉越加感觉不对可又不能多问于是转开话题问道:林教主你既已回来了。那我们何时启程返回中土?林熠漠然道:就明天一早罢。记起雁鸾霜的提醒他勉力振作精神吩咐道:仇老哥天宗宗主戎淡远很可能要联合正道八派对圣教不利。你率领大伙儿回返万潮宫后立刻备战非有令谕本教部众不得擅自离宫。仇厉隐约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错愕道:教主那你呢?林熠慵懒笑道:放心罢我没事。我会先去一趟观止池再回返南海和你们会合。仇厉误以为林熠是要去天宗找戎淡远谈判眼中精光闪动道:昔日恩师在位时戎淡远就对圣教从不买帐林教主此行恐怕徒劳无益不去也罢。凌幽如冷哼道:对他们想打那就痛痛快快打上一仗好了!如今圣教东西一统又有林教主坐镇还怕了天宗不成?林熠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解释回答道:你们不必劝了我自有主意终须去见戎淡远一面。仇厉见劝阻不住只好道:那就由我和凌长老、叶长老率领若干本教高手随行以免天宗为难林教主。邙山双圣一听又有好地方可去白老七先叫道:好啊索性大伙儿一起杀上观止池先拔光了戎淡远的胡子回头再一把火烧了正道八派的山门!白老九摇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都没见过戎淡远凭啥断定他长着胡子?白老七怒道:戎淡远一个大男人怎会不长胡子?白老九振振有词道:未必未必!如果他是太监出身呢? 花纤盈咯咯娇笑道:戎淡远多半不可能是太监不过他若听说咱们要杀上观止池拔光他的胡子惊惧之下先一步把自己的胡子剃光倒不是没有可能。这三个人一通胡言乱语将天宗损了个够林熠亦忍不住露出一缕微笑却旋即消失说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量天宗也留不住。石品天呵呵笑道:林教主气概豪迈咱们自愧不如。但我老石也不是孬种今日就在此放下一句话天宗和八大派的人不来便罢若是蠢蠢欲动真要找贵教的麻烦我天石宫定当全力以赴与林教主同进共退!花千迭哪肯居人后当即说道:不错唇亡齿寒何况咱们两家曾经共抗敌辱?我青木宫上千子弟听从林教主召唤!邓宣坐在椅子里振声说道:林教主只要你一纸相传金石宫水里火里都跟着!林熠心下感动邓宣也就罢了石品天、花千迭都是老谋深算、圆滑世故的魔道枭雄难得会有此语实属不易。他默默无语站起身向着邓宣、石品天、花千迭三人缓缓伸出手。啪、啪、啪!邓、石、花三人毫不犹豫地走到林熠身前各自伸手依次与他击掌立誓整个过程中却无半句言语的交流。未来影响到正魔两道百年气数兴衰的末世盟约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聚合雏形。林熠静静伫立着失色干裂的唇角忽而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散了罢。 回到别哲法王特地安排的精舍沐浴更衣后林熠呆呆坐在床榻上怎也静不下心。屋里一灯如豆静静地跃动着金黄色的火焰把视线里的景物照得影影绰绰。他努力不去回忆曾经拥有过的爱侣她的微笑她的轻颦她的忧伤然而回忆却像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时时刻刻缠绕着他折磨着他拿一柄用痛苦雕刻的刀刮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思绪在静默里绵长穿越过往昔的岁月令前尘变得苦涩无比。蓦然他察觉到门外依稀有几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盘桓刚想舒展灵觉细察来人的底细就听那人已用极小的声音唤道:林大哥林大哥―你睡了没有?或许是没有立刻听到林熠的回应她提高了嗓音道:我是纤盈你在屋里么? 林熠挥手带出一股轻风打开屋门花纤盈的耳朵正贴在门上倾听动静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踉跄栽倒进来她急忙站稳身子有些尴尬地道:林大哥!林熠望向她问道:什么事?这个……我―花纤盈嗫嚅了半天期期艾艾道:我有个修炼上的难题一直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林熠一怔心想这丫头若真有问题为何不找花千迭却舍近求远地来问自己?略一转念已醒悟到她的修炼难题究竟为何。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好得很更不会自杀。花纤盈被说破心事脸上一红猛瞧见邙山双圣从后头探出脑袋道:咱们兄弟早说过了罢林兄弟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哪会有事?花纤盈娇嗔道:那你们两个为何要跟来?还有你们石左寒、姚大哥、邓宣别以为本小姐不晓得你们也偷偷跟着。哼叶幽雨!一声不响缩在墙角做什么?林熠听她竹筒倒豆子般把院里的人一个个点名提号麻木的心头忽地泛起了一团暖意。毕竟失去爱人朋友还在。 第八章 观止池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千年以来被公推为两大圣地之一的天宗观止池其实就座落于梵静山的一处幽深翠谷中。谷底有一色彩斑斓的小潭池底五彩鹅卵石受阳光折射形成流光异彩之状天宗之名即源于此。为避免世俗纷扰深谷周围设有禁制若不得其门便惟有止步在谷外葱郁枫林间。林熠来时正是秋末漫山遍野红枫如火秋水潺潺白云绚霞飘荡山中深秋绝美景致令人流连忘返。可惜他无心欣赏埋头循着山路直达谷外的一片红枫林便有两名年轻女弟子从林内闪出。两位少女穿着朴素容貌普通但气质出众英姿飒爽身后均负有一柄仙剑只是一为明黄色剑穗一为深蓝色剑穗。林熠见有天宗弟子露面便停下脚步那背负明黄剑穗的少女年纪稍大肌肤颇是白嫩细腻黄莺出谷般的嗓音问道:这位公子前方乃是敝宗修行之所若无要事还请您从来路返回。林熠对这两名天宗女弟子也不愿失了礼数微一欠身道:在下林熠特意来此求见贵宗戎宗主烦劳二位替我代禀。孰知这两位各自的修为虽是不凡却从未出过观止池半步于尘世间的事情竟是孤陋寡闻居然并不清楚对面是谁。那深蓝剑穗的少女有些茫然喃喃念道:林熠―模模糊糊又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最近在哪里听到过偏怎么也想不起来。明黄剑穗的少女谦恭有礼道:林公子请问您求见敝宗宗主有何贵干?林熠不以为意地一笑回答道:在下实为贵宗雁仙子之事而来。一提雁鸾霜两名少女顿时醒悟过来毕竟这是千年以来头一桩同门相残的大事观止池最近几日也多有争论由此及彼也就记起了林熠。两人齐齐色变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右手按在剑柄上上下打量林熠满是警惕惊讶失声道:你、你就是冥教教主那个害惨雁师姐的魔、魔―支吾半天最后一个头字终究没有好意思说出口。林熠无奈地笑笑替她们补足道:不错我就是那个魔头林熠。两名少女听林熠自报家门反而呆住这些日子林魔头的大名在观止池可谓风行一时提起他来谁都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一口。 在曾经与林熠有过一面之缘的曲莘等人嘴里这位纠集魔道作恶多端的混世魔王满身煞气青面獠牙简直和冥殿阎罗不差上下哪是眼前这般玉树临风、英俊洒脱的模样? 正惶惑间忽见红枫林里又行出一位明眸皓齿、容颜娇美的少女浅浅含笑面向林熠一礼道:林教主大驾光临敝宗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小妹唐若素奉家师之命特来迎请林教主入谷。 林熠见她年龄与两位少女相若但语笑晏晏从容大方不可同日而语显然是观止池年轻一代中的杰出弟子或许和雁鸾霜一般都是下任宗主的候选人也未可知。 他还礼说道:唐仙子客气有劳引路。 唐若素嫣然一笑引着林熠步入红枫林。 那两名少女转头望着林熠随唐若素走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背负深蓝剑穗的少女小小地吐了吐舌头惊叹道:林魔头胆子真大竟敢孤身前来拜见宗主结下了那么大的梁子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林熠耳聪目明话音虽轻仍旧听得清楚却也并不计较。他稍后半步跟着唐若素徐徐而行问道:不知唐仙子的师尊是贵宗哪一位长老? 唐若素微含讶异道:林教主为何如此肯定小妹的师尊是敝宗的长老? 林熠淡淡道:这有何难?卓方正是戎宗主的关门弟子你的年龄远较他为轻自然不会是戎宗主门下而观唐仙子的修为气度非贵宗上一代的翘楚耆宿又有谁能教导得出? 唐若素微笑点头道:小妹的师父便是敝宗的段长老。可惜小妹资质愚钝未能修得恩师毕生造诣的十之二三着实惭愧。 所谓的段长老其实就是天宗席长老之一、观止池资历最老的耆宿段默陇此老身分然更是天帝戎淡远的同门师兄观止池弟子素来敬称为大长老连雪宜宁亦要低上半截。 林熠一面留心林中情形暗自看出其中隐藏着极厉害的阵法禁制一旦动千军万马亦难以脱逃;另一面低笑道:果真如此令师的修为不啻堪比大罗金仙为在下的性命着想或者现在立刻夺路而逃方为上策。 唐若素听他恭维自己的师父心中欢喜不禁对这人人切齿欲诛的第一魔头起了好感回头答道:林教主何须过谦?对您的修为敝宗上下无不推崇备至若得机缘小妹还想请您赐教一二呢。 通常赐教二字的含义和拔剑挑战无甚差异但唐若素说来却显得真心实意林熠暗赞天宗名贯宇内经久不衰实非幸至一个雁鸾霜已是千年一出的奇才面前的唐若素亦不遑多让。 他洒然一笑自嘲道:唐仙子过奖在下这点自知之明总是有的。恐怕推崇备至愧不敢当倒是用过街老鼠来形容更为贴切。 唐若素没想到堂堂圣教教主统领万千魔道部众的林熠非但没有半点倨傲反而谈笑风生毫无架子忍不住悄然莞尔。 不经意里目光拂过林熠面庞芳心情不自禁怦然一动错愕道:奇怪他的岁数不过与我相仿为何满脸的沧桑憔悴?即使是在微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都隐藏着让人心痛的忧郁和寂寞?难不成是因为鸾霜…… 她内心深处与所有天宗弟子一样绝不相信是雁鸾霜杀害了卓方正自然而然把这笔帐记在了林熠头上。 想到自己的师妹本是天宗倾注全力造就的未来宗师大有希望越前人光耀门楣却甘心为了一个魔头自毁前程叹惜之余对于林熠的敌视与恨意难免油然而生。 但见到林熠孤身拜山显是为洗脱雁鸾霜而来心中恨意顿时消减许多这时反有些担心他稍后如何善了如何能在天宗耆宿长老的敌意下安然脱身? 恍恍惚惚想着心事红枫林走尽前方现出一座葱茏幽谷曲径深深不见其底谷口却站着一名素服少女杏目含煞微微红肿遥遥见到林熠一双冰寒如刀的目光便立时紧紧盯住须臾不离向着唐若素问道:唐师妹他就是林熠么? 唐若素看到素服少女悄悄一蹙秀眉有意无意遮掩住林熠大半个身子回答道:不错小妹奉师尊谕令正要请林教主往见。 素服少女动也不动拦住两人去路冷冷道:让开我有话和他说。 唐若素暗知要糟柔声劝道:周师姐林教主是敝宗的贵客咱们不可失了礼数。有什么事情不妨等到见过大长老之后再说。 素服少女眉毛一挑高喝道:林熠躲在我师妹身后算什么本事?有胆出来! 林熠一头雾水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招惹到这个素服少女但对方指着鼻子叫阵他再装聋作哑岂不成了缩头乌龟?当下道:你不明白么?唐仙子将林某挡在身后乃是出于好意要维护你免得我一个忍不住误伤了姑娘。 素服少女明眸中燃起炽烈杀机恨声道:如果你还自认是七尺男儿就实话实说卓师兄是不是你杀的? 林熠隐约明白了过来对素服少女反生出一缕同情颔道:是我。素服少女愤声喝道:好个贼子还有胆来送死!身形一飘绕过唐若素反手掣出仙剑不由分说挑向林熠咽喉竟是直取他的性命。林熠纵身退避素服少女紧咬银牙奋不顾身唰唰唰又是三剑连环招招追魂夺魄。唐若素见状喊道:周师姐快住手!师长有命彤枫谷内不得打斗你难道忘了本门的戒规不成?素服少女形同一头择人而噬的豹一剑快过一剑猛攻不休冷哼道:你不妨瞧瞧这是在谷内还是在谷外?然而她的攻势虽然凌厉凶狠但林熠赤手空拳一招不还竟游刃有余施展奇遁身法气定神闲游走在烁烁剑光间毫不吃紧。他也无意真的误伤对方静观其变看看一旁的唐若素乃至天宗会对此事作何反应由此判断素服少女的出现仅仅出于偶然抑或是在观止池的计画之内?唐若素见素服少女苦劝不听无可奈何道:师姐小妹对不住了!觑准素服少女攻势转换中的一个连接空隙侧身抢进挥出忘尘拂心袖轻盈一卷缠住仙剑向上方一引。嗡地颤鸣仙剑脱手朝天掠起。按理说唐若素的修为绝不可能只用一招就夺走素服少女的仙剑但她们两人出自同门对素服少女施展的剑招可谓了若指掌只待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际突然出手又用上平生最为精研的忘尘拂心袖方才一举奏效。而素服少女一心一意要和林熠拼命根本没去防备唐若素待手上一松仙剑已然被夺惊怒之间不由呆了。唐若素飘身飞起身姿曼妙轻轻巧巧接住仙剑落到素服少女身前恭恭敬敬双手托剑交还道:师姐恕小妹无礼。素服少女望着自己的仙剑明白有唐若素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林熠动手况且方才几招攻守自己实不如林熠多多继续打下去亦是自取其辱。一时又羞又愧泪水竟是夺眶而出颤声道:唐若素你……竟也帮着仇人对付我!转身急奔入谷连剑也不要了。唐若素将剑交左手倒执注视素服少女远去背影幽幽轻叹一声回过身歉道:对不起让林教主受惊了。林熠摇头道:不妨只是这位周姑娘瞧上去似乎对在下怀着莫大的仇恨。唐若素黯然道:她与卓师兄自幼青梅竹马十分投契不料卓师兄次下山便出了这样一桩变故周师姐心中自是很不好过连带雁师妹也一并恨上了。 林熠心道青梅竹马之说怕是有意保全素服少女的面子卓方正人品不怎么样眼光总还是有心思痴恋着雁鸾霜岂会再和素服少女纠缠不清?多半又是一桩单相思了。进入彤枫谷路上几不见人鸟鸣幽幽极是静谧。走了一段地势渐高前方一座园林掩于红枫云霞里若隐若现。林熠看左右无人问道:鸾霜如今怎样了唐仙子可否见告?唐若素稍一犹豫也压低声音回答道:雁师妹已被幽居在锁雾林内暂时尚未定罪非经长老会手谕本门弟子也难以见到她具体情形小妹也不清楚。林熠心头滋味难以言喻沉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唐若素侧目向路边一条岔路望去轻轻道:锁雾林外设有敝宗禁制外人绝难接近。雁师姐她……太执着了从来都是如此。林熠晓得唐若素暗有所指并不着痕迹地指点出锁雾林的方位他心生感激徐徐道:唐仙子放心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唐若素面有忧色默默无语领着林熠走入园林沿着观止池边的一条长廊径直朝后院行去。经过长廊中段一座临水六方小亭时忽低声道:林教主无论稍后生什么事都请你看在鸾霜的分上努力克制只要等戎宗主回山此事或可善了。她的话尽管没有说透林熠业已理解言下之意。天宗对自己的到来委实欢迎之至一方面可以洗脱雁鸾霜、解决同门相残的头疼问题;另一方面更可趁机把自己留下这样他日与正道八派联手围剿南海万潮宫实可事半功倍。而唐若素要自己等戎淡远归山显是说凭天帝的身分气魄绝不至于趁火打劫强留住他当然前提是自己万万不能在此之前与天宗彻底闹僵甚或伤了人命。他颔道:多谢唐仙子指点他日若有机缘在下定当馈报。唐若素悠然微笑道:我和雁师妹素来交情最好。她为你的事沦落至此若素心中其实对林教主也颇多怨尤但见你今日义无反顾前来敝宗澄清足见对鸾霜情谊我对林兄的勇气亦是非常敬佩。两人走到长廊尽头有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落便在眼前唐若素驻足道:师尊现在一箪院中林兄自行推门而入即可。 林熠点了点头迈步走到小院门前扬声道:在下林熠求见段长老。 等了半天院子里也不见有人答应林熠微微诧异回头看向唐若素唐若素站在长廊末端朝他摇摇头做了一个推门的姿势。 林熠会意轻轻推开虚掩的柴扉第一眼就瞧见小院里有一位三十多岁样子的中年男子一身休闲宽松的白袍坐在竹制摇椅里正聚精会神编着竹条。 林熠进来他头也不抬招呼道:请坐!双手灵活熟练地穿绕竹条眼见着要完工。 林熠立在门口打量院落中似乎再无别人只得问道:段长老可在? 中年男子依旧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就是段默陇。 林熠大感意外若非对方神色绝非开玩笑的模样险些当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需知段默陇乃天宗第一宿老自己的岁数实不及他的一个零头但摇椅中这人的相貌说是唐若素的师兄倒还差强人意哪里像是一个精修三甲子玄门功法的世外高人? 尽管大凡仙家高手通常驻颜有术如雨抱朴、云洗尘等等无不是鹤童颜老当益壮可此人的情形也太特殊了点从哪儿看都不觉得比自己大了多少。 段默陇等林熠在自己对面的竹椅里落坐又道:过一会儿水便开了林教主正可赶上用这把老夫新编的虚怀若谷紫炎壶品一品醉忧乡。 林熠视线落到一旁在炉上烧水的壶上更是惊讶。 这里的每一件物事包括烧水的炉子和茶壶居然全部是用各色竹条织就再见不着其他的材料。 他愈加仔细地观察那把炉上的水壶外观与竹器店里的乍看无二但壶盖蒸汽腾腾分明里头装满了水却又半滴不漏更没被壶底的烈焰燃着。 若是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竹壶表面有耐火涂层保护所致可林熠已然明白如同南山老翁栽花一样实是技与道的完美结合已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凡境界。 他越看越是着迷目不转睛浑若忘了自己的来意似乎要将这把水壶的每一根竹条都细致入微地研究清楚脸上不觉流露赞叹之色由衷道:好壶!段默陇收完最后一根竹条托着新编的虚怀若谷紫炎壶在眼前左右端详微笑道:此壶名唤水深火热林教主能一眼洞彻壶中奥妙也不枉我请你来此小坐。他身子一压摇椅朝前微倾新壶已探到炉前揭开壶盖放入了竹几上备好的茶叶哧地一声水深火热壶壶嘴内徐徐流出一束水柱注入新壶中。一抹淡淡的清香顷刻在空气里弥漫开让人为之精神一振满身的风尘疲乏也随之一扫而空。段默陇替林熠斟满茶盏浓得令人心醉的香茗在竹杯里轻轻漾动宛若一汪晶莹剔透的翡翠纵然尚未入口已是赏心悦目怡然忘忧。林熠也不客气捧杯品茗一饮而尽合目回味许久才张开眼睛赞叹道:如此佳绝之物只应天上才有。段默陇欣赏地看着他说道:从林教主饮茶的姿势和方式来看诚然是精于此道的大家老夫这壶醉忧乡亦算得遇知音。不过林教主如何知道此茶一反惯例偏是以第一道为最?林熠对于喝酒那不必谦虚实是一等一高手堪称闻香知味。但于茶道却不曾精研幸得昔日曾在昆吾山耳闻目染又得东帝释青衍的调教硬着头皮充数还是可以的。现下听闻赞扬不禁汗颜:说来惭愧在下曾听当世一位茶道大师说过醉忧乡乃天赐佳品与世间普通茶叶迥然不同不仅要即冲即饮而且要用新鲜紫竹制成的茶壶冲泡为选在下班门弄斧倒教长老见笑。段默陇笑了起来未经岁月留痕的英俊脸庞不知要羡煞多少白脸小生悠悠道:林教主所说的那位茶道大师便是若水先生罢?也只有他才识得新鲜紫竹的好处诚为老夫一大知已。林熠毫不迟疑点头道:是正是东帝。段默陇有意称释青衍为若水先生固然显示出他与东帝交情匪浅另一层何尝不是在试探林熠与释青衍的关系?毕竟释青衍曾经对林熠提起过若水先生的雅号世间少有人知。段默陇见林熠坦然承认喟然叹道:难怪难怪啊―至于难怪什么却并不明言。林熠道:段长老您的虚怀若谷壶可否借给在下赏鉴片刻?段默陇道:有何不可?用右手三指轻捏壶底倒转壶把对着林熠送了过去。 孰知林熠并没有直接用手握住壶把而是如段默陇一般伸出右手三根指头轻巧扣住壶盖边缘看似十分随意地接了过去道了声:多谢。 段默陇注视着林熠扣在壶上的三根指头原本悠然飘逸的眼眸中突然闪过慑人光芒半晌后缓缓问道:你看出来了? 林熠用手指转动虚怀若谷壶无需掩饰眼神里充满激赏与领悟回答道:这是平衡的巅峰典范。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观察都不存在丝毫的失衡感觉然而一旦用手握住壶把这种平衡便荡然无存。整个虚怀若谷壶只有两种拿捏方式可以不破坏这种平衡感。并且每一根手指接触的角度和位置也绝不能失之毫厘。 他隔着一层茶壶里面犹存的滚水居然半点也不烫手反有一种奇妙的盈动恍若与虚怀若谷壶浑然一体。如果揭开壶盖用心审视就可以现连那一层漂浮在滚水上的茶叶亦散布得异常均匀以壶心为中轴徐徐地旋动。 技至于此已是天道饶是林熠见多识广亦禁不住暗自赞叹。他左手轻轻抚过茶壶既找不出每一根竹条的尾何在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凹凸不平仿佛是精心烧制的瓷器通体圆润教人叹为观止。 沉吟久久他忽然放下虚怀若谷壶叹了口气道:难怪了。 段默陇饶有兴致盯着林熠问道:难怪什么? 林熠淡然笑道:难怪你不停地编织竹器原来是在寻找一种绝对的平衡。假如有一天不论我用何种姿势拿起这柄茶壶都不会令它失衡那将是另一番天地! 第九章 锁雾林 段默陇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忽地轻松一笑道:鸾霜这孩子的眼力着实不错你可知道我也曾经是她的授业恩师之一? 林熠一怔摇头段默陇接着道:事实上从她十三岁起观止池已无可教之人多年来她一直是独自修炼摸索参悟敝宗的《太上道典》。 由此可见包括戎师弟在内的敝宗宿老对于鸾霜的寄望是何等深厚而她的表现亦从未辜负过我们直到突然出了一桩事却令老夫始料不及。 林熠松弛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沉声道:杀人者并非鸾霜。 段默陇道:不消你说我也相信鸾霜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她竟心甘情愿替你顶罪造成的后果远比杀了正儿更为严重也更让人头疼。 林熠讥诮淡笑道:我明白了在下是邪魔外道弑师叛门令人不齿的逆徒鸾霜这么做不仅自陷不义也毁了贵宗千年清誉引来天下群豪背地耻笑。 段默陇道:好在你来了相信此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起身将虚怀若谷壶随手抛出扔到院子里的一堆花草里隐没不见竟是如弃敝屣。 段默陇仿佛意犹未尽环顾自己的居所问道:你说我是否应该把这里所有的竹器统统付之一炬从头再来? 林熠笑道:何必如此费事?你既然连新编的虚怀若谷壶也可毫无痛惜的舍弃则此间的诸般竹器再不成心魔如果刻意毁去反着了痕迹落了下乘。 段默陇拊掌道:说得好老夫受教了。 林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道:这道理他何须问我?不过是在借机考察林某的心境假如我对天宗满怀敌意多半就会赞成放上一把火烧个精光的主意。可惜这样的考题并不新鲜当年南山老翁便曾异曲同工地用过。 不知何时柴扉外多了三个人其中便有雪宜宁她左侧是一位须如银、脸庞红润的老者双颊凹陷紧闭嘴唇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右侧也是位妇人容貌算得端庄无奈和雪宜宁一比顿显相形失色。 段默陇道:好全到齐了大伙儿都到书房里坐罢。朝林熠伸手一引道:林教主往里请!两人并肩步入左的一间竹庐门外三老亦跟了进来。说是书房其实里面除了一张书桌几张椅子之外几乎空空如也只墙边的一排竹架子上歪歪斜斜躺着几本不知名的书看上去却都与仙道修行无关。而更离谱的是书桌上干干净净文房四宝皆无放张凉席就能睡下。惟有东的墙壁上悬了三幅书画用的也是竹帛还能让人感受到一点书卷气息。雪宜宁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各自落位段默陇也在书桌后坐下把上位留给了林熠说道:林教主雪师妹你该有见过另外两位查师弟、连师妹也同为敝宗的席长老负有监管观止池所有弟子言行之权亦是长老会的核心成员。林熠明白这是先礼后兵刚刚段默陇请自己喝了茶如今正戏该开场了。他在椅子里稍稍欠腰不卑不亢道:在下见过三位长老。那位坐在雪宜宁上的连长老淡淡道:林教主乃后起之秀名动寰宇确非虚至。方才听说劣徒在谷外曾连攻林教主七招阁下不仅没有拔剑相抗甚至只以身法周旋闪躲而毫无伤如此神功令人赞叹老身在此先代劣徒向林教主谢罪了。这话本无问题只是连长老的语气神态林熠听着看着怎么都是暗藏讥讽似乎是在指责他倨傲自大不将天宗弟子放在眼里更有甚者开口闭口的林教主提点自己的身分隐隐又是在嘲笑他自降身价去戏弄一个普通的女弟子有失风范。林熠这些年被那些冷嘲热讽骂得疲了再刻薄刺耳的话也不以为意只暗暗苦笑道:好家伙天宗长老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连骂人都能拐弯抹角不带半个脏字还让听不出味道的人沾沾自喜以为是在捧他。于是他似笑非笑道:好说好说。幸得有唐仙子解围否则在下还真要以为这是贵宗给我特意安排的下马威。但事后想来倒是自己多心了。以天宗人才辈出垂名千年的底蕴倘若真打算为难在下又何至于只派个寻常女弟子来无端挑衅?他连消带打不仅把连长老师徒暗损到家一副令徒不过尔尔师父也未见得高明的寓意尽藏其中;而且顺带讥笑那女弟子擅自行事惊扰贵客却自取其辱远不及段默陇门下的唐若素。在座人士皆非庸碌之辈谁会听不懂?一面暗道这小子词锋厉害一面又浑若无事不露声色。雪宜宁道:林教主说笑了你能前来观止池为鸾霜仗义执言敝宗足感盛情。不过当日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还希望你能如实叙述一遍。 林熠也不隐瞒从他落入虚芜城秘道遭遇卓方正说起一直讲到雁鸾霜埋尸立碑至于牵涉到他和雁鸾霜之间的那些微妙细节则一概略过不提。四位长老一言不静静听完均都面色凝重深锁眉头。林熠所言和雁鸾霜的交代大致相符只是将杀害卓方正的凶手换作了自己而已。结合两人的证词除非事先曾有通谋不然断难造假。如果出事的是雁鸾霜之外的天宗弟子或可怀疑其与林熠串通一气可四大长老对于雁鸾霜知之甚深晓得她绝不会造谣诬陷卓方正如此一来卓方正乘人之危且贪图魔道至宝的行径昭然若揭四人想维护都难。雪宜宁低声叹息道:正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偏激了些终酿杀身大祸唉。林熠心道:你可抬举他了这混蛋卑鄙无耻岂是用偏激二字就能代替?但人死为大他也无意与死人为难问道:在下既已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清贵宗是否可以释放雁仙子了?段默陇等人默默互视连长老摇头拒绝道:恐怕还是不行。雪宜宁解释道:虽然正儿并非鸾霜亲手所杀但她知情不报又为林教主顶罪形同共谋。这件命案她终究难辞其咎只是罪责略轻而已。林熠耐住性子缓缓问道:那么不知贵宗准备如何处置鸾霜?雪宜宁回答道:目前尚未定论不过勾结……外人为害同门依照敝宗的戒律最轻也需在锁雾林幽居思过三十年。其实雪宜宁所说的这条戒律准确内容应该是:勾结妖孽祸害同门可当着林熠的面那妖孽二字无论如何都不便说出口才改作外人含糊带过。林熠心知肚明道:贵宗戒律森严洁身自好委实令在下佩服。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何况鸾霜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贵宗的内务林某本不该多事可此案由我而起以致连累鸾霜说不得只好叨扰贵宗!他的话已含有火药味雪宜宁等人焉能听不出?段默陇和声道:林教主请稍安毋躁雪长老说的是敝宗的戒律而非对鸾霜的最后处罚结果。等戎宗主回山敝宗便立即召集全体长老召开会议商决此事。届时一定会给林教主一个满意的答复。林熠也不愿就此与天宗四大席长老闹僵乘机转舵收帆语气一缓道:有段长老这句话在下也安心不少。相信以贵宗一贯的高风亮节对于鸾霜的处置必定会有一个公平妥善的决断。 四大席长老闻言心皆暗道:但凡有所成就之人只靠运气是远远不够的。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年轻人刚才两句话软硬兼施绵里藏针更只字不问我们会对他本人如何处置只一意替鸾霜辩护摆明了要静观其变反令我们难以另有所为。 在会见林熠之前本都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不料林熠谈笑风生反倒真似来提交情况并据理力争帮助观止池含冤弟子平反昭雪促请天宗长老会做出公平裁决。 段默陇道:今天就到此为止罢。林教主老夫想留你在观止池小住两日以待戎宗主归山不知意下如何? 林熠泰然颔道:如此甚好在下就在贵宗厚颜打扰数日了。 段默陇微微一笑道:不敢当。传进院外守候的唐若素引林熠前去休息。 看林熠潇洒自如走出屋里的四位天宗席长老各有所思。 半晌自始至终未一言的查长老这时才开口道:太有恃无恐了。 连长老素知自己这位师兄平日言不轻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段默陇苦笑道:事情已经很明白林熠杀死正儿完全出于自卫绝难苛责其错只凭这一点咱们有什么理由将他强行留下? 这就是天宗的苦恼了。 他们承负圣地之名行事需得讲求光明正大以此维护本门清誉与其卓地位林熠孤身拜山为雁鸾霜洗冤陈情有礼有节无畏无惧段默陇等人又岂能冒大不韪而用强? 传将出去莫说魔道各家即使是名门正派心中也多半会不以为然。 连长老忽然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曾想天宗千年传承的磊落门风反成了林熠有恃无恐的靠山说道:他既耍此手段不如由我向他正面提出挑战天宗长老对战冥教教主他总不能拒绝。 雪宜宁却摇摇头叹息道:在圣城他曾与西帝别东来长街决战二人平分秋色连密宗的摩诃萨真印也被他破解。当时我就在不远处观战至今印象深刻。 连长老嘿嘿一笑晓得雪宜宁是婉转劝诫自己最好避免和林熠单打独斗她再自负也不敢妄称能在别东来的摩诃萨真印下全身而退由此推论对上林熠委实胜少败多。 假如她仅是一个天宗二代弟子也就罢了放手一搏纵是输了亦无伤大体可要是一个天宗席长老也败在了冥教魔头的手里于正道士气、天宗声誉后果都不可估量顿时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百思无解连长老看看在座的其他三人道:莫非真要让他在观止池来去自如? 段默陇道:等戎师弟回山后我们再行商议罢这个林熠……出给我们一道难题了。 假使林熠知道自己离去后段默陇等人为了如何处置自己而大伤脑筋必会偷笑然而现在他只是随着唐若素来到一栋临水小筑里也在暗自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唐若素道:林教主这观鱼小筑是敝宗接待贵客之处也是家师为你特地安排的甚为清幽更不会有人打扰若是有事只需摇动三记檐下悬挂的风铃小妹顷刻就到。 林熠站在凭栏前观赏观止池景致微笑道:别的没什么我只担心令师姐半夜里再提着仙剑来取在下的人头我小命休矣。 唐若素听他说得风趣莞尔笑道:林教主放心家师已传话下去任何人未得准许不可踏进观鱼小筑半步您尽管安心休息。 说罢盈盈一礼告辞道:林教主风尘劳顿若素不再耽搁您歇息了。说完飘然离去。 林熠心中已有定计装模作样凭栏而立眺望红叶美景一番才回到屋中盘坐运功。气走十二周天疲乏一扫而空登时精神奕奕。 观鱼小筑外*夜色*(禁书请删除)降临静谧幽深已到了掌灯时分。 他悄悄舒展灵觉在观鱼小筑四周搜索一遍未曾现有人监视想起他在昆吾山受到盯梢的待遇暗道:其他不论仅只这一样天宗便比昆吾派高明许多。 当下屈指一弹念动真言祭起一张太虚云像符这本是昆吾派秘制的灵符之一罗禹当年就曾用它乔装恩师模样吓退过麻奉秉等人。但经林熠改良太虚显像符已然大有不同只见微光一闪在他身边又生成一个活脱脱的自己抱元守一静静打坐若是无人来探望在灵符法力消退前决计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接着再披上秘虚袈裟隐起真身诸般收拾停当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观鱼小筑朝着白天唐若素有意无意中指点过的锁雾林方向御风而去。此刻*夜色*(禁书请删除)朦胧天宗弟子多数都在各自修行的静室里做着晚课偶有一两个巡夜的却又怎能察觉一个无影之人?进入那条岔道行了约有里许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大片林子果真云笼雾罩在道路两旁分别立有一块石碑刻着锁雾、禁地的字样却无人守值。林熠得唐若素提醒知道林外设有天宗极为厉害的阵法禁制倘若硬闯过去难免会惊动天宗上下于是收住身形凝目打量锁雾林外的情形寻找阵法入口。仔细观察了半天蓦地心头一酸道:如果若蝶正在我身旁又该多好!忽地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昔日与容若蝶并肩闯入玄映地宫的旧事眼前锁雾林外的阵法设置竟依稀与公揽月布下的石室八卦阵有几分相似。思及公揽月留下的偈语花开谢生死渺;月如水人已憔。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间莫名的胸口剧痛一时不由痴了。静立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拾情怀目中射出炯炯精光重新扫视阵势。或许冥冥中真有天意存在锁雾林外的禁制法阵虽与公揽月的石室八卦阵不尽相同但又异曲同工似出一源。想那公揽月虽然修为拍马难及天宗耆宿分毫可在奇门遁甲的钻研领悟方面却不啻为一代宗师。林熠用心揣摩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其中的阵眼。他绕开锁雾林正面从东方生门而入步步为营缓缓迫近花了两炷香的工夫终于通过了林外十余丈宽的开阔地带抵达锁雾林边缘。隐隐地听到林子深处有隆隆的雷鸣或急或缓地传来透过从地底冒出的幽蓝色雾气幽暗的林间仿佛随着雷鸣有一道道白光闪过。林熠已估算出锁雾林方圆约有千亩要想找到雁鸾霜尚需费些工夫但他又不能出声呼喊索性单刀直入径自向林子正中央奔去。林内杂草丛生落叶满地也不见飞禽走兽甚至连钻土的蚯蚓都难见一条。他怕林中另有埋伏所以全神贯注留心着周围的动静搜寻雁鸾霜的踪迹。 行出一段那滚滚沉闷的雷鸣越清晰地传入耳际每响一次迷雾遮掩的树林里便会应声亮起一蓬夺目的白色光华情景殊为诡异。 眼看接近林心树木迷雾突然全部消失中间赫然是一片空旷泥地。 半空中一团不断旋转变幻的白色光球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浮着足有一座小山大小巨大的轰鸣便是来自其中。 光球的表面流动着千万道雪亮晶莹的光束随着一声声不绝于耳的轰鸣迸射而出朝西一株枝繁叶茂孤零零耸立的古木打去声威骇人之至。在古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雁鸾霜凌空盘坐右手握住寒烟翠虚指天宇左手在小腹前捏作剑诀双目紧闭容色凝重似对林熠的到来也是一无所知。 那一道道从光球里迸出的雷霆光束幕天席地几乎无有间歇地朝着她的仙剑劈落每承受一击雁鸾霜都会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身躯仿佛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煎熬额头上的汗珠未及滴落竟已被身上放出的一蓬青色光雾瞬息蒸干了无痕迹。 林熠自东而入对着雁鸾霜的正面将这景状瞧得清清楚楚他再神机妙算也想不到天宗所谓的幽居思过居然会是这番惊天动地再看东、南、北三面也各有一株盘根古树只是树下无人。 于是那光球便毫无牵挂地将所有力量尽皆集中轰击到雁鸾霜的寒烟翠上。 林熠弄不清这古怪光球的底细也不敢出声惊扰了雁鸾霜的心神强忍着苦守在一旁。 度日如年地等了小半个时辰劈出的电光越来越凌厉沉猛雁鸾霜头顶水汽冉冉凝成一线寒烟翠渐渐朝身前收缩了寸许身形也朝上方抬升了三尺多。 林熠思忖道:这难道是天宗磨砺弟子的一种特殊修炼方式?倒也别开生面得很但万一修炼之人未能挡住雷击魂飞魄散也不足为奇。不晓得这光球还要持续多久挨上一记可不是好玩的。 正想着猛然见到雁鸾霜身后倚靠的那株古树顶端枝叶开始微微地颤动随即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从上空纷纷飘落下来。 林熠一惊明白这是雁鸾霜真气不继难以支撑的征兆虽说他相信天宗肯定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将本门千年以来最杰出的传人用雷电轰杀却又焉能袖手旁观?身形一闪收了秘虚袈裟从外切入打算凭借自身修为助雁鸾霜一臂之力。 孰知甫一靠近树下尚未等他出手那团光球已生出反应喀喇喇电光连闪刺人眼球竟又凭空激射出数道锐利雄浑的光电轰向林熠。好在林熠全神贯注想也不想依样画葫芦掣出心宁仙剑立在身前左手迅捏成剑诀体内太炎真气如潮汹涌注入仙剑全力守护。轰!一股巨力重重激撞在心宁仙剑上林熠气血震动剑险些脱手没来得及运气调息第二下、第三下……数十道势大力沉的雷电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地劈击心宁仙剑竟一记重过一记。林熠刹那间有一种要被滔天狂涛没顶吞噬的感觉像是载沉载浮于咆哮翻腾的怒海里连呼吸一口都成了奢望只有竭尽全力稳住心宁仙剑宛如溺水的人死死抱住最后的一根浮木般。他切身体会了雁鸾霜此刻正承受着何等可怕的压力与考验也明白这光球的特殊之处便在于能够感应到树下的目标进行主动的攻击而并不因人数的众寡影响其威力。这仅是一瞬从脑海掠过的念头光球排山倒海的攻势令他不得不抱元守一凝住灵台催动全身的功力与之相抗。然而他的身躯依旧禁不住剧烈摇晃朝后倾仰右臂几乎变得麻木。突然背后一硬身子已不由自主靠上了古树树干雁鸾霜便在他左侧咫尺之遥却已无暇去观察她的动静。一道奇异柔和的力量缓缓从树干内泛起似将他的背脊托住软绵绵如倒在了云絮之中浑不着力迎面迫来的庞大冲击力亦随之被渡入树干。直至此时他才如同探出海面的求生者贪婪地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 第十章 天碑 时间艰难而缓慢地流逝。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光球的攻击逐渐减弱最终恢复了平静耳朵里惊天动地的轰鸣亦随之沉寂。林熠大吁一口长气身上的衣衫湿了干干了湿不晓得已是几回这刻风吹上竟有些冷飕飕的感觉。静坐良久嗡嗡的耳鸣方才消失气息亦变得平缓他睁开眼睛侧旁顾雁鸾霜见她面色稍显苍白亦正在收功。回想刚才的遭遇虽无层出不穷的玄异变化可消耗的真气心力殊不下于天地塔一战。如果光球的攻击再持续得久点而背后又无古木护持那可就不是如此轻松了。忽然感到雁鸾霜清澈而略有疲惫的目光正默默凝视着自己明眸深处隐隐闪烁着一抹欣喜与意外樱唇旁也藏着一缕快乐的笑意。是贵宗的雪长老将你的事告诉我。林熠望着她憔悴的俏脸柔情忽动涌起强烈的怜惜和歉疚。也许从道理上而言雁鸾霜这么做纯粹出于心甘情愿他并不需要为此承担什么责任但林熠内心无法逃避。你不该来的。雁鸾霜垂下眼帘轻轻道:不过你来了我很欢喜。林熠霎时失语喉咙被一团复杂难言的情绪堵得严严实实。他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甚至连视线都下意识地避开。头顶透过茂密的枝叶一轮皓月静静悬在空中玉华如水泼洒人间却照不到树下的这一隅方寸天地。你要替我顶罪代过我能不来么?他注视着当空秋月缓缓道:我已见过了贵宗的四位席长老也向他们说明了当日的真相。雁鸾霜低声道:谢谢。林熠摇头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只是纵然你替我揽下这桩命案天宗便会放过林某了么?你何苦如此?雁鸾霜沉默半晌悠悠道: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况且卓师兄死在我的面前我却不能为他报仇。长老会罚我幽居锁雾林正可稍赎我心中愧疚。林熠腾地明白了过来。更进一步想到来日天宗召集正道八派将与冥教进行一场惨绝人寰的血战雁鸾霜惟有自请幽居于锁雾林方能避开和自己的正面一战。用心良苦如斯就算精钢也要化作绕指柔。他心潮起伏难以自已热血柔情交织涌动脱口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随时带你离开天宗虽厉害也未必能够拦住你我!雁鸾霜脸上的喜色如花盛开照亮了迷蒙林间茫茫夜色然而转瞬里神色一黯默默地摇了摇头。林熠一怔问道:你是怕我与贵宗冲突激战之下两败俱伤?雁鸾霜低声道:是我自己我不能离开锁雾林。林熠没有再问为什么他晓得自己这么做等于是让雁鸾霜背叛师门和自己一样从此背负骂名沦落天涯无所归依。她自幼身受天宗如海深恩将她从一个幼小的女孩儿倾力培养成前途无量的不世高手而今又岂能为了一个魔头辜负师恩一走了之?他点点头沉声道:我问过贵宗长老尽管澄清了你同门相残的大罪但仍难逃同谋之嫌最轻也要在锁雾林思过三十年。雁鸾霜听了只淡淡一笑道:这已是极轻的惩罚了多谢你为我开脱。林熠看了眼光球道:恐怕只有你才会这样想。三十年幽闭仅仅因为你亲历现场更为我替罪这让我林熠于心何安?雁鸾霜静静道:任何人犯了错受门规处罚都是罪有应得不必挂怀。稍后神罚目又要开始今夜第三轮的考验我需全心应对才能度劫。林兄你能冒险来看我鸾霜已深感此情乘今晚尽早离开观止池罢或许三十年后你我还能有缘再见。林熠五脏六腑如有火灼摇头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受罚。雁鸾霜轻叹道:你在这里陪着我也于事无补快回去罢容姐姐还在等你。林熠如遭重雷轰顶铁青着脸艰涩答道:她已决定独自留守虚芜之城今生今世我与她很可能无缘再见。雁鸾霜回山后即被配到锁雾林幽居尚是次听闻到这个消息她怔了怔大感困惑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林熠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徐徐道:是天意是宿命谁清楚? 雁鸾霜静默许久说道:你不该这样轻易放弃离开这里赶快回虚芜城去找容姐姐我相信她的内心深处也一定在默默期盼你的出现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绝不会错。 林熠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回答道: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回头了虚芜城已经关闭谁也不可能再见到她。除非…… 话音未落沉寂的光球忽然又嗡嗡鸣响转动起来表面纵横交错的光束亮度也在不断增加将林间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林熠一皱眉问道:这神罚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雁鸾霜神色肃穆说道:据说神罚目是仙界留在人间的一处上古遗迹其中隐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敝宗千多年来始终严加守护着它。 林熠道:奇怪圣教、密宗乃至观止池好像每一家都在守护着各自所谓的千古之谜天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雁鸾霜道:没错这真是只有老天才明白的谜团神罚目悬浮在锁雾林中央千年不移每日早中晚三次要爆接连九轮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更奇妙的是体验者的修为越高神罚目施加的力量亦越强竟是因人而异我所倚靠的这株返璞仙树乃敝宗开山祖师亲手所植出处已不可考。 大凡受罚弟子进入锁雾林后每天都必须在仙树下经受九轮神罚目的试炼其中固然有惩戒之意但对修为提升、仙心磨砺亦大有裨益。 同时也可借此机会尝试解开神罚目的秘密对么?林熠问道。 雁鸾霜微笑颔道:对依据记载至今被罚入锁雾林的天宗门人前后共计一百六十九位能活着离开的不过五十三位。 其中就包括戎宗主和大长老。但可惜的是他们都未能破解神罚目的秘密。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愈加沉静从容道:也许即使没有卓师兄的这桩命案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也会被送入锁雾林承担起每代天宗翘楚弟子都必须实践的使命因此我今日受此磨砺实不关你的事。 林熠摇头道:你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慰我想让我心无愧疚地离去。哼我偏要留下来陪你再一次领教领教这神罚目的厉害。 雁鸾霜眸中异彩连连却立即垂下头不让林熠看见婉拒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更无须这样。 林熠道:别劝我我自有分寸。至少我要等到你的事情有个了结再见机行事在此之前我便每天陪你一起承受神罚目的试炼。 轰隆隆― 一束束强光闪耀在幽暗凄迷的林间从光球内爆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将林熠的话语淹没。 两两相对的眼睛犹如黑夜里的晨星脉脉地闪烁吟唱。 神罚目表面盘绕旋动的电光越来越亮腾跃扭曲如同章鱼的触角向着两人张牙舞爪地逼近他们却视而不见。 幽幽地雁鸾霜说道:记得我们在抚仙湖上的雪中相逢么?在船上你扮作一个穷酸儒坐在曹彬的身旁却将我也骗了过去。 林熠回想起当年艰辛遭遇感慨道:我那时惶惶如丧家之犬见到你这位谪仙莅临好生惶恐就怕自己泄露了行踪引得天宗仙子动手擒拿。 雁鸾霜唇角的微笑里充满温馨说道:林大教主不必自谦当日湖上放歌一曲鸾霜闻之亦不禁动容相和哪有一丝丧家之犬的惶恐? 她眼神里盈动着缅怀之色轻轻吟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林熠安静地聆听着。 漫天凶猛的滚雷声也遮掩不住她天籁般的嗓音忽然间他的思绪走得很远很远。 被努力禁锢在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此刻犹如一缕清泉不可抑制地流淌心间牵动这一夜的柔情。 轰― 神罚目的怒啸无情地打断了两人的思忆数十道闪电像天神斩下的雷斧分朝两人轰落。 雁鸾霜柔情万千向林熠递过最后的深深一瞥突然御剑冲向神罚目。林熠大吃一惊左手抓出已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雁鸾霜轻盈优美的身影迎上两蓬激射而来的光电寒烟翠碧华如虹盛绽出千百道绚丽的光涛竟是祭起了云海大真诀。鸾霜―林熠的呼喊声中两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凌空激撞光流如潮飞裂崩散宏大的声响吞噬了世间万籁。雁鸾霜的娇躯停滞空中宛若一朵迎着惊涛骇浪开放的青色百合在一束束电光咆哮卷裹里飘摇沉浮硬生生把所有的攻势挡在了身前。这一瞬林熠禁不住热泪盈眶他醒悟到雁鸾霜的用心良苦满身的热血亦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躲在一个少女的身后以她的生命为代价替自己阻挡雷暴这绝不会是他林熠的选择!然而即使他立刻冲上去神罚目同样会生出另一轮攻势对付自己根本减轻不了雁鸾霜所承受的压力。他知道惟有自己马上离开雁鸾霜才会心无旁鹜地退回返璞仙树下借助仙树的力量继续周旋。她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催促自己离开!还记得古殿那日的舍身相救么?还记得来时路上关山万里伊人独坐返璞树下无怨无悔的执着么?他的双脚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半步。他的心像是让铁索狠狠勒紧无法跃动。慢慢地他忘却了一切眼前只有一个奋不顾身的纤柔身影;慢慢地从他袖口里掠起一束黑色的绚光。东帝释青衍曾经警告过他破日大光明弓在魔圣聂天全盛之期也只敢拉动两次此刻他偏忘了。雁鸾霜方才告诉他神罚目是天宗瑰宝隐藏着天地间的千古谜团毁了它后果不堪设想这时他竟再无顾虑。呼―魔弓暴涨一抹浓烈而熟悉的气息透过掌心渗入他的心底。久违了破日大光明弓他喃喃地想道这已是自己第三次将它执起。第一回碎裂了千仞神木力挽血奕天危局。第二回穿透了冥海让他的目光直抵奈何桥前追寻容若蝶魂逝的方向。今夜他要用它射爆神罚目终结雁鸾霜未来三十年的噩梦。纵然触怒上天纵然油枯灯尽他也在所不惜!当林熠走出虚芜之城后这个世上再无神萦梦绕的牵挂再无朗朗月明的寄托。叮!破日大光明弓应声镝鸣穿越滚滚雷声体内的太炎真气刹那成群涌出如川入海毫无吝啬。林熠的灵台一片冰冷沉静漠视天地的目光里闪动着两簇渐亮的殷红光焰依稀燃烧起岁月的漏*点与决绝的坚毅。弓身两端盘踞的魔兽齐齐爆出威武雄壮的呼啸亮红的光丝涌动沿着细长弓弦飞延伸会合于弦的中心。林熠的手指坚定而沉稳地扣上弓弦破日七诀的心法在脑海里电闪雷鸣般掠过迅攀升至碎空的无上化境。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刹那里弓身上的真言流动闪耀诉说着他的桀骜他的不屈。林熠嘴角浮起一丝漠然的讥诮。大道无情谁的宿命能够逃脱过天意?最终他不得不与心爱的少女分离;最终他为了另一位少女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可有恨他可有悔?在举起弓的片刻里他的抗争又是为了什么?丹田猛地抽空一股痛彻心扉的酸楚弥漫全身破日大光明弓仿佛化作一头贪得无厌的魔兽猛烈吸吮着他的精元。哼!血涌咽喉强忍不屈他紧紧咬住牙关忍耐着经脉似欲碎裂的痛苦凝动真元继续拉动手里的弓。轰―在热血怒声喷溅的一瞬灵台深层潜伏的绝强魔意骤然苏醒脑海里仿佛耀过一道灿烂的光元神脱窍腾升。弓在手心已空一束光箭由弦上伸展向着十五丈外的神罚目傲视张扬。林熠的元神如同燃烧的星辰冉冉散出雄浑刚烈的殷红光涛似要将这无尽的黑暗摧毁。嗡―弓至满盈箭在弦上四周的景物甚而包括雁鸾霜窈窕的身影在内陡然退隐。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黑色光壁铸成的隧道。一头是爆烈肆虐的神罚目象征着天界至高无上的权威;一头是孤独的他与弓拥有的只是永不可摧的斗志。奇迹出现了破日大光明弓黝黑的弓身突然如春蚕蜕茧、化蝶而出般亮起雪白无瑕的光晕紧接着殷红的弦与箭亦幻化成煌煌金芒直指苍穹。碎空呵碎空破碎开天宇撕裂去光阴谁在你的光芒里苍老? 啊―他仰天怒吼元神倏忽凝炼成一道金色的光融入箭体消失不见。他已是箭―一支破碎虚空的箭一支挑战自己、挑战命运的箭。金色的光箭遽然再次暴涨尾端牢牢凝定在颤动的弦上锋利的箭头跨过尘世的枷锁羁绊在黑色的隧道里一往无前地奔跑怒啸。时空停顿宽广的天地里仿佛惟有这一束金色的光芒卷涌着一切奔向期盼的彼岸。砰!金箭刺入神罚目中心空间宛如一块块水晶碎裂剥落深黑色的隧道亦随之轰然坍塌。一蓬用世上任何言辞都无法形容的光壮阔迸绽开从神罚目的深处金箭在光澜的激撞里像花一样的谢去消失。林熠!雁鸾霜忘乎所以地呼喊不顾一切冲向兀自不断爆炸崩散的光球。一束束流光割裂了她的衣衫她的肌肤她不觉有痛一滴滴泪珠沾湿了她的面颊她的樱唇她尝不出苦涩。如飞蛾投火她用和神罚目娇小得不成比例的肉躯迎上去在流乱的光里搜索那道熟悉的身影。但是她失望了光澜渐淡依旧不见林熠的影踪。破日大光明弓永不复见在最后一波的光浪崩流中碎裂成尘埃。然而林熠林熠―你的命运是否也如这柄魔弓悲壮辉煌地永远逝去?泪水朦胧眼前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光斑在游离闪烁她甚至没有感觉到身后段默陇、雪宜宁等人的到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景象深深震慑。死寂里不知是谁先惊讶出声数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凝视向神罚目。表面的光球在刚才催枯拉朽的轰炸里颓然破碎清除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神罚目中央悬浮的一块黑色方碑。这块碑寂寞千年无人见过上面流动着金色的光平滑的碑身上却看不到一个文字乃至是花纹和图案。等了良久那一缕缕流动的金光逐渐变成一行行文字自左向右徐徐书写。天碑!一向老成持重寡言少语的查长老竟颤抖失声道:天碑终于现世了!每个人的眼睛都有些热极力克制住激动紧张的心情目不转睛打量着天碑上的文字。可惜他们失望了天碑上跳跃的一排排金色字元居然无一人能识。雁鸾霜也在凝望天碑却根本没有去注意那些文字到底在叙述什么她只是万念俱焚地看着那一缕缕金色的光―那是林熠用自己的生命在天碑上留下的最后告别话语么?原本就不该有人懂得。世间芸芸众生又有谁能够读懂一颗孤独而骄傲的心?想到这里木立神痴泪流满面……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三部续集下集预告:林熠为洗脱雁鸾霜杀害同门的罪名孤身前往天宗。他与大长老等人一番交谈后虽澄清了真相但仍被告知雁鸾霜将幽居三十年。为此林熠夜入锁雾林不意开启了神罚目中隐藏的天碑。天碑上的文字记载正是合璧《云篆天策》的方法林熠前去岩希望从东帝那里获取最后一卷天策完成合璧。不料当他抵达岩所目睹的竟又是一番触目惊心的场景―释青衍已遭人暗算从此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替他证明清白! 第一章 归来 返璞树下肉躯犹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余温尚存斯人已渺。 晨曦从黎明无声无息的步履后探出了脸默默凝视着痴立不动的雁鸾霜。 那一轮明月沉入山后启明星的光芒微弱而温柔照在她苍白的面庞上。 人都散了只剩下她独自静静地守望着林熠的肉身和那座冰冷的天碑。 她何时爱上了他;她何以爱上了他? 雁鸾霜自己也无从解答。 只是隐约觉得如果他的元神真的一去不返那么自己在林间孤单地站上一世也好至少可以伴着他的身与剑。 世上本无后悔可寻匆匆溜走的光阴从不因谁人的叹息而倒流。 大长老的慨叹兀自回荡在她的耳畔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泪去了哪里? 雁鸾霜伸出手温柔地想替林熠阖起睁开的星目。手松开时他的眼睛竟又重新张开失去了神采却彷佛在与她固执对望。 雁鸾霜的心抽紧到痛极好像那两缕目光如同一把无形而冰凉的剪裁开了她的身躯把思绪与悲欢尽剪成碎。 林中的风吹动她的衣然后轻轻吹拂向黎明的天际。 朝霞慢慢映红了她的脸让苍白的容颜闪烁着玫瑰色的光泽让遍谷的红枫也黯然失色。 天碑上的金色文字徐徐流动起来像一道漩涡朝着中心收缩逐渐凝练成一个小小的光丸。 而天碑表面的所有字迹消失不见。 雁鸾霜眸中有光闪了闪似是舞动起一缕生气目不转睛地瞧着那团金光小丸。她竭力地屏息彷佛丝毫的动静都会惊扰了它的变化。 慢慢地金丸缓缓钻入天碑内。 天碑宛如一盏被点亮的风灯骤然从内部盛放出柔和而又耀眼的光芒红日映射下那份金光灿烂耀眼夺目。 雁鸾霜的心随之开始欢欣雀跃惊愕、紧张、欣喜、茫然、期待五味杂陈环绕心田天碑焕放的光点亮了她失彩的双瞳。 一蓬金煌煌的光晕从天碑顶端冉冉腾起在空中形成一团云絮般的金云。 渐渐地金云幻化成一个人的元神背后极遥处的山巅上是一轮跃动升腾的旭日。 林熠―她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欢呼一股狂喜的酸楚令她难以自己。 叮!沉寂多时的心宁仙剑陡然龙吟弹射如一缕银色电光透入主人的怀抱。 林熠的元神探手执剑威猛俊挺地浮在空中一如王者归来。 雁鸾霜心神俱醉失而复得的狂喜充盈心间多年精修的仙心此刻竟然柔肠百结以至于忽略了从双颊边不由自主淌落的珠泪。 元神归窍。 彷似有疾风扫过树梢林熠的丝如猎猎卷动的飞扬旌旗在朝阳照耀下闪烁着银紫色的绚柔光华不羁而飘逸。 他木滞的眼珠里流动着光彩深邃而平和地向着雁鸾霜投去醒来后的第一瞥。 满满都是笑意与柔情。 林熠!此刻的锁雾林内空幽宁静而少女的矜持禁不住生离死别的痛击早成粉碎雁鸾霜不顾一切地投进他的怀中紧紧拥着他再不愿放手哪怕仅仅是一个呼吸的短暂。 心宁仙剑不知何时已然收起。 此时此刻又有谁还需要一柄剑呢? 林熠展开双臂将她拥在胸前感受她的狂喜感受她的馨香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新生。 我在这里。他微笑着满是怜惜。 林熠!她仰起头注视着他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带我走罢天涯海角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的大手抖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她晶莹的泪珠上半晌后问道:你不后悔? 不后悔么?从此放弃天宗仙子的荣耀沦落为一个十恶不赦魔头的女人;从此之后再没有清风淡月漫长岁月中多了血雨腥风、披荆斩棘的苦;只为了眼前一个割舍不去的人真的可以让一生不后悔么?雁鸾霜摇了摇头柔水般的眼神里盈动着神采。她无怨无悔。林熠用双手捧起近在咫尺的这张俏脸低声道:好我带你走!雁鸾霜明眸里噙着泪绽开柔美娇艳的笑靥反问道:你……不后悔?林熠深吸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心绪莫名地飘忽了刹那而后什么也没有说垂下将灼热的双唇印烙在了她的樱唇上。一股销魂蚀骨的感觉如电流般在两人的身心间蔓延传递开来。雁鸾霜的手紧紧缠住林熠的后颈主动迎奉着他火热的深吻彷佛使尽了所有的力量如一羽美丽的翠鸟在他的怀抱里瑟缩着却又勇敢地迎合着。忘记人世间一切的悲苦罢放下肩头所有沉重的枷锁罢……这刻彼此擦亮点燃的火花已足以融化冰冷与寂寞让一瞬成为永恒。他不顾一切甚或有些狂暴地探索纠缠着那娇嫩的丁香小舌狠狠吸吮着压榨着直要把她柔若无骨的丰盈胴体揉搓进自己的身躯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永远也不会遗失。他的胸膛内涌动激荡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是快乐还是憧憬?是酸楚还是失落?谁能说清上苍在给予他诸般磨难与考验的同时又究竟赐予了他多少珍爱与垂怜?一幕一幕的过往数说不尽的悲伤还有怀中婉转温从的仙子有一股强烈莫名的异样感觉几乎要炸裂他的身体令他无以自持。雁鸾霜在他近似蛮横的痛吻下几已透不过气禁受着林熠一轮接着一轮毫无间断狂风暴雨般的冲击守护了二十余年的心锁霍然开启毫无保留呈献给这个令她百转千回无法或忘片刻的男子。返璞树上淡金色的叶片缤纷洒落飘荡在两人周身吹送深秋情怀。天碑上的光芒缓缓黯淡林雾如薄纱温柔多情地笼罩在他们的身上。唇分她的玉俯贴在他的肩头痛并快乐着地感受到他十指坚强有力的抓握细细的芬芳娇喘如这个早晨最动听醉人的旋律回荡在他的心跳声里。忽然林熠的肌肉骤地有些紧绷慢慢挺直了他的身躯。雁鸾霜心一颤没有回头但已知道是谁来了。在天碑的对面一名中年男子白衣如雪遗世独立孤傲而飘洒的目光静静注视着面前两个短暂沉醉的年轻人。他的丝银黑相间由一根木簪无心而随意地披束到脑后金色的光芒在它的表面泛起驿动的光弧似水一样的流淌。他的嘴唇很薄抿成一条慵懒落寞的弧线在嘴角形成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深不可测。一把扁方形仙剑从他的肩头探出暗红色的剑柄有束比朝霞更红更亮眼的剑穗随着锁雾林间的晨风怡然飘漾展示动与静的谐和。一条翡翠玉带环束腰间光润的表面以巧夺天工的技艺镌刻起一圈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金色麒麟。还需要谁来介绍么?他的存在早已说明自己独一无二的身分。天帝戎淡远。普天之下正道各派高山仰止、神一般敬慕的人物终于与林熠面对面不期而遇地伫立相视!鸾霜你想跟这个人走?戎淡远缥缈淡漠的眼神拂过两人的脸庞问话的方式与他的眼神一样高傲。雁鸾霜轻轻挣脱林熠的怀抱向着戎淡远盈盈拜倒声音虽低但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求宗主成全。也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戎淡远出人意料地爽快道:你要随他去我不阻拦。少了你天宗还是天宗观止池的水也依旧流淌。宗主!雁鸾霜悲喜交集更有七分难以置信的惊讶望着戎淡远。但请把寒烟翠和太极青虚镜留下来。戎淡远的语气忽又一转冷峻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天宗传人自然也无权继续保留它们。雁鸾霜从身后解下仙剑寒烟翠横执手中眷恋难舍地来回抚摸神情伤感凄楚。戎淡远无动于衷一如传说里无情无欲的仙家大圆满境界中人也不催促只木无表情负手屹立。叮!寒烟翠陡然自动弹鞘而鸣露出半截碧凉如水的剑锋哀哀悲吟。玉指拂过一缕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渗落凝在一汪似洗的剑上犹如一颗颗南国红豆。呼―寒烟翠脱手掠过十丈连鞘带剑斜斜插入戎淡远脚前的沙土。与此同时一束青光飞纵从雁鸾霜袖口里祭起的太极青虚镜亦盘桓在了戎淡远的头顶。戎淡远拂袖收去太极青虚镜仍旧冷漠地盯着雁鸾霜道:还有一样最重要的。雁鸾霜的玉颊刹那失去血色徐徐道:宗主要收回弟子的修为?戎淡远淡淡道:十七年前你到观止池时只是个一无所长的小女孩儿。而今既然执意要离去自应明白该怎么做。雁鸾霜平静地颔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彷佛带着碎裂的痛楚缓缓回答道:鸾霜明白。一阵压抑窒息的死寂之后戎淡远冷然道:怎么你不愿意?呜―凭空生出一道风将插在土中的寒烟翠拔起平平稳稳地托送到雁鸾霜面前悬浮不动而戎淡远居然连衣袂都未曾动上一动。只凭这手已经清晰地显示出他的修为赫然臻至天人合一的神奇化境。那么拿起寒烟翠我给你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戎淡远说道:只要你能赢下一招半式我准你全身出门。啪!横空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寒烟翠顺势再次插进土中。林熠悠悠道:你为何不先问问我是否答应?戎淡远漠然道:林教主似乎阁下并没有干涉我清理门户的权力。原本是没有。林熠的目光从容自若迎了上去回答道:但从鸾霜答允随我离去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了。对不起戎宗主晚来半步。林熠!雁鸾霜星眸里闪过难以言喻的异彩想说什么却被林熠摆手截断道:交给我来处理好么?耳畔听到她的一声幽幽叹息如诉如泣。林熠朗声说道:如此我便替代鸾霜邀戎宗主一战。倘使不幸落败我们两个听凭阁下处置。如果侥幸林某赢了就请戎宗主放人。 戎淡远的瞳孔迸射出形如实质的精光宛若万钧大雷神锤重重敲击在林熠的灵台上让他的心神如千顷波澜剧烈摇荡有一瞬险些失去了控制。你威胁我?戎淡远冰寒的脸上不见喜怒缓缓问道。林熠银紫色的飞飘扬刚刚他在戎淡远突如其来的锋锐目光穿视下略一震慑好在旋即稳住阵脚此时淡然反问道:你以为呢?再不多话右掌掌心嗡地一响托起团金辉烁烁的光丸。呼!光丸迅扩展幻化成一柄夺目的金色魔弓林熠的身上散出蒙蒙雾光巍如山岳左手双指徐徐地扣动弓弦出金石激越的镝鸣。有破日大光明弓就能为所欲为么?戎淡远冷傲低哼左手托起一方铜台玉马。四四方方的青铜底座上一尊肋生双翅神骏之至的宝蓝色玉马奋蹄昂通体焕出绚烂的光彩好像随时要蹬云而起。林熠嘴角浮起一抹讥诮道:宗主为何不把那条麒麟玉围也祭了出来?莫非是怕打斗时一个不小心裤子会滑落?雁鸾霜听了险些没晕过去这个混蛋竟拿天帝戎淡远开涮稍后他若不全力相拼、搏命争取还有任何后路可言么?但戎淡远的心绪毫不为林熠的讥讽所动掌心光焰大盛低喝道:起!铜台玉马应声腾空底座倏忽化作一朵朵翻滚激荡的青云环绕空中那匹玉马登时也通灵长嘶双翅拍打乱云遽然膨胀十数倍更见威武。林熠笑意不泯一双眼睛里却漾动着光彩左手双指拉动弓弦一束金色光箭横空出世像条不甘蛰伏的苍龙对着铜台玉马愤怒咆哮扩散出一圈圈璀璨的光浪。血战当前他居然还想到安抚雁鸾霜的心情回微微一笑说道:别担心他伤不了我。戎淡远白衣飘荡如同画中仙人静静待林熠说完话回转过头才并指虚点玉马寒声喝道:咄!铜台玉马蹄踏青云鼓荡双翼似一蓬青蓝二色的惊涛骇浪席卷过十丈空间排山倒海般迫向林熠身前。四周的林木落叶齐齐摇曳回荡在场外形成一团冲天掠起的庞大旋流不住嗤嗤锐响。林熠心晋空明血气沸腾灵台从流光溢彩的青云深处清晰映射出玉马的踪影心神锁定吐气扬声射出第一支光箭。叮!金箭挟起激越轩昂的金石清鸣雷霆万钧劈开长空犹如天公雷斧斩落出的无俦电光撕裂团团青云精准击中玉马脖颈。轰鸣声震耳欲聋一串串电火光花散溅从青云中迸绽出来金箭射入玉马半截似一支冰棱被周围灼烈耀眼的宝蓝色光芒熔化。玉马的脖颈在眨眼间迸开一道碗口大小的黑洞却又即刻弥合只是去势稍稍一滞。戎淡远与林熠气机牵动不约而同晃了晃身躯各自低嘿了一声。林熠第二支、第三支金箭次第射出分取玉马双翼。如今他的金箭并非以破日七诀射在融合了天碑神秘的力量之后浴火涅盘后任意一箭足以抵得上仙家一流的御剑诀而所耗损的真元则远较昔日为少。若不是一来新得至宝见猎心喜二来对面的戎淡远号称正道至尊三甲子未尝一败他哪里需要召唤破日大光明弓?铜台玉马在破日大光明弓的接连打击之下光澜飘飞颤动不已然而天宗至宝终是非同凡响仍奋蹄行空不断迫近。林熠神色泰然沉静双目紧锁玉马身形忽地飘起朝着南面那株返璞仙树顶端掠去。铜台玉马如影随形越追越近青云扑面。林熠人在空中默念心诀太炎真气汩汩注入第四支光箭已运起破天诀待到双足点到树梢猛一个回头望月鼓啸龙吟气吞山河破天之箭离弦而出绽放开不可一世的瑰丽光华。轰―冗长的一串闷雷惊响四株返璞仙树几乎被连根掀起剧烈摇晃落下森森黄叶。金箭射中玉马额头似有一团血红泛起箭影不散落地生根般紧紧抵住马头不放。玉马鬃毛飘飞长声嘶吼双目射出幽幽蓝光像一堵光盾亦牢牢挡住金箭不让毫厘竟成僵持之局。林熠借助返璞仙树特异的灵力卸去光浪反挫的力道稳稳站住身形左手不再弯弓搭箭反而于电光石火里捏攥成拳纵声喝道:再接我一记五极光龙拳!振臂轰出一束五彩绚光滔滔如长江大河煌煌似星月奔流绕过铜台玉马与天碑隆隆啸动掩袭向对手。原本的那条赤色光龙已被青丘姥姥毁于天石宫一战中只剩下其它四条光龙为林熠炼化;但此刻五彩绚光里竟又多出一道金色的恢宏光飙高昂龙傲然居中策动两侧四龙雷霆奔腾。声势更胜往昔十分!戎淡远面罩寒霜眉宇轻扬冷哼道:飞蛾扑火!右手屈指捏诀意起形生腰际束着的麒麟玉围哗地变身翠华绮丽美轮美奂赫然幻作一头神威凛凛的碧色神兽朝着五极光龙掠到。林熠见状心念催动五极光龙突然中分散开将翡翠麒麟围裹在中央猛烈冲击轰炸梅花间竹似的爆响声差点刺破三人的耳膜。一场龙争虎斗竟这么快就进入到短兵相接、生死一的地步令人始料未及。林熠和戎淡远棋逢对手均是激起心胸豪情莫说已然骑虎难下纵是能够收手亦是欲罢不能谁也不愿向对方率先低头!蓦地一束如虹电光掠起贯穿全场轰轰剧震里拦腰破开金箭玉马、光龙翠麟剑光瞬即黯淡似断线风筝洒溅了一路血滴无力载落到北方那株返璞仙树下。林熠和戎淡远的身躯被肆虐爆散的蓬蓬光浪横掀而起朝着后方翻转飘飞耳朵里嗡嗡响鸣除此之外已是什么也听不见。喀喇喇、喀喇喇―四株在此屹立千年的返璞仙树亦终于碎裂飞洒连深入泥土的根基亦不能幸免惟有那座天碑安然无恙巍立林心彷佛是与天地日月一样永恒的存在。 林熠也不晓得自己横七竖八撞飞了多少根古木全身麻痹真气窜腾也不晓得疼痛眼前一阵金星劈啪乱冒咽下两口涌到喉咙口的热血正打算出声呼喊不防甫一张嘴一股雄浑的罡风结结实实灌了进来堵得他胸口窒息欲死砰地靠到一株树上堪堪稳住身子。 喀!那株扶住他的古树却不堪重负又告折断。他屏气调息视线扫荡锁雾林每个角落找寻雁鸾霜的影踪猛然只见北数十丈外雁鸾霜血染仙衣一手拄剑艰难站起苍白的脸上安详恬静在层层光波照耀里却又娇弱得彷佛再承受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那边戎淡远一步步从林内缓缓行出虽然白衣上沾满泥泞的枯草落叶可脸上依旧从容不迫冰冷无情。雁鸾霜笑了笑向着戎淡远勉力行礼道:宗主鸾霜自逐师门已是罪不可赦又擅自御剑出手累您受伤更难轻饶。一切惩罚鸾霜都是甘之如饴只是不敢再劳您亲自用刑弟子自我了断就是。她清丽绝俗的秀脸陡然焕起一层青光紧接着全身散出缕缕光束像烟雾一样地蒸腾。寒烟翠戚戚镝鸣竟似呜咽。林熠心飞神散不顾一切飞扑向她大喊道:鸾霜住手―轰―一团光雨从雁鸾霜的体内崩散又如花般零落。凄迷的光雾里林熠仍能看到她温柔而深情地款款一瞥。 第二章 逐浪岩 风还在吹么?云还在飘么?灿烂的阳光去了哪里? 为何心上一团沉重的阴霾覆压? 林熠也不清楚他是如何将雁鸾霜揽进怀里拼命输送着真气替她梳理几已寸寸断裂的经脉。 往日充盈如海的丹田如今空空荡荡仅剩一两丝游离的真气如同暴晒在烈日下的露珠转眼挥。 林熠单膝叩地右手轻轻搂住雁鸾霜剧烈起伏的娇躯左手为她抹去唇角凄艳的血丝低声道:何必为了我毁了自己我…… 他的嗓音忽而哽噎无法继续只恐眼中有泪行将潸然而下。 雁鸾霜蹙紧眉头忍住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不令自己呻吟出声浅浅一笑反倒安慰林熠道:不要紧过一会儿我就没事了。 林熠取出一颗九生九死丹塞入雁鸾霜晦暗歙动的樱唇百感交集再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底宛如有一团被狠狠压抑而愤怒咆哮翻滚的火山熔岩渐渐升腾窒塞胸臆围在雁鸾霜纤腰后的拳头不自禁地捏紧! 雁鸾霜喘息稍定眉心失去了以往的光泽然而星眸明亮清澈如初彷佛感觉到林熠要做什么颤抖的纤手悄悄按住他的拳头却用另一只手吃力地拔出寒烟翠朝着戎淡远道:宗主弟子的剑也该交还给您了。 戎淡远默然在一旁伫立许久。 林熠和雁鸾霜的心神都专注在对方的身上无从留意到他眼睛底出闪烁的一抹痛惜与怒忿然而当雁鸾霜的视线挪移到他的脸上连这丝若有若无的眼神也立即消隐。 他探手虚摄却并不接剑寒烟翠划过一道弧光叮地收入远处的剑鞘内。 林熠挽着雁鸾霜缓缓站起身与戎淡远冷冷对峙说道:动手罢! 雁鸾霜一惊虚弱的声音透出焦灼:林熠― 林熠不待她接着说下去轻声道:我说过要带你走就一定能够做到现在你什么也不要管更不要再费神谁也别想拦住我们。 外圈段默陇、雪宜宁、连长老、查长老乃至唐若素等人俱已赶到鸦雀无声地凝视着这对旁若无人的年轻男女。 谁都明白纵然林熠真的是魔圣聂天复生也绝无可能在天帝戎淡远面前带走一个散功之后、伤重垂危的雁鸾霜。 更何况这里是观止池高手环立如林哪有可能让林熠全身而退? 但没有人开口甚至没有人讥笑林熠大言不惭。 所有人都静静地将目光聚焦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那位曾经在谷口截杀林熠的女弟子神情复杂虽愤恨依旧却多了几分同情和艳羡。 他们两人一个为情舍身甘愿百死一个挺身挡难睥睨天下。 又有什么力量还能将他们分开? 雪宜宁嘴唇动了动但听段默陇传音入密低低道:雪师妹这件事还是交给戎师弟来处理罢。 雪宜宁默默点头眼前的林熠和雁鸾霜却渐渐地化作了另外两个人的模样她的目光不觉温馨起来又有一丝感伤在飘漾。 戎淡远道:鸾霜你废功之后已是自由之身从此天高海阔敝宗却与你再无半点关系望你好自为之。 听着戎淡远冰冷无情的话语再看诸位同门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的模样雁鸾霜油然升起一缕酸楚不禁热泪盈眶垂颤声道:多谢宗主开恩! 从天宗万众瞩目寄托厚望的千年传人沦落成手无缚鸡之力的飘泊少女仅仅是一夜之间的工夫。 在场许多人都难以理解。 什么样的力量促使着她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所有作出如此逆转一生的决定? 戎淡远并不领情冷冷转向林熠道:今日我本可以有很多理由将你留下。 林熠手不离雁鸾霜后背源源不绝输入真气蔑然道:林某何惧请! 戎淡远竟是一摇头淡然道:你携了鸾霜去罢不是老夫怕你戎某不屑乘人之危。尽管方才一战你我平分秋色但眼下鸾霜身受重伤令你生出后顾之忧再战一场我自信你绝无胜望。戎某今日便放你离去未竟之决留待他日又有何妨? 林熠神色不动颔道:好天帝终究是天帝。异日狭路相逢林某必还此情! 戎淡远洒然一笑道:老夫岂是沽名钓誉、施恩索报之辈?七日后我将在昆吾山会盟正道八派共商围剿贵教之事林教主若有兴趣便上昆吾再续今日之战。如果担心我正道八派会设下埋伏对你不利尽管在万潮宫中引颈相候等着老夫登门造访一决高下。 他几句话说来语气平淡可听入任何人的耳中都尽显自负与不可一世。 林熠一路坎坷走来岂会三言两语就被人镇住?轻声笑道:多蒙戎宗主抬爱七日之后昆吾山林某准时赴约! 戎淡远负手朝后退出三步加诸在林熠身上的庞大压力骤然消失。 林熠却不急于离开低头柔声问道:鸾霜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雁鸾霜环顾天宗众人微笑着哀伤道:诸位师叔诸位同门兄妹鸾霜去了。 沉寂须臾唐若素看了眼段默陇还是走出数步低声道:雁师妹多多珍重。 雁鸾霜含泪点头道:唐师姐你也多保重若是…… 忽然想到今后纵然还有机缘见面亦是阵营分明再不可能如从前那样姐妹情深、连床夜话后面的话说了也不过徒增伤感顿时怅然收住。 其它人或垂看着地面呆或者把目光投向别处再无一个人作声。 林熠搂紧雁鸾霜朗声笑道: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猛听一个少女厉喝道:林熠慢走!一名女弟子冲出来拦在面前。 林熠不以为然道:怎么难道仙子还有想法么? 那素服少女瞪了林熠一眼道:好好对雁师妹不然新仇旧恨我周冰卿与你不死不休! 林熠一怔不由对她恶感尽消反升起敬重之情肃容道:周仙子放心绝不会有那一天! 雁鸾霜听到林熠面对恁多曾与自己朝夕与共的师长同门慨然承诺既喜且悲。 想到从此之后除了身旁男子以外自己已然一无所有黯然神伤处慧心早乱。 忽听得林熠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啸已拥着她御剑而起锁雾林刹那在脚下变成一片小小斑痕旋即整座山谷也被周身飘浮弥漫的云雾遮掩。 别了观止池曾经的家曾经的依靠记载着成长的地方。在不断飞逝的云澜雁鸾霜挥了挥衣袖成为她心中一段永远的过去。 雁鸾霜双手环住林熠多年来第一次不是倚靠自己的力量御剑飞行然而近乎与生俱来的敏锐依旧令她清楚地觉察到他们正迎着红日的方向飞去而并非南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们先到东海拜会释青衍他医术高称绝当世或许有法子恢复你的修为。似乎看出雁鸾霜心中的疑窦林熠解释道。 东海曾几何时他立下誓诺有朝一日要功成身退回返东海迎娶自己的新娘。 而今他终于要回来了。 只要从释青衍手中收齐最后一卷《云篆天策》运用天碑仙诀合璧开启即可大功告成。 剩下的就是扫荡九间堂揭龙头真面目。 但陪伴在自己身旁往后无数岁月要比翼双飞的少女却已非容若蝶换作成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天宗仙子。 得失之间又有谁能够说得明白? 回过往时光已是匆匆三年。 九死一生的三年物是人非的三年。 恍惚里林熠感慨万千默默无语。 雁鸾霜恬静地伏在他的胸前听着风声里强劲有力的心跳与他共同品味着两世为人的情怀。 傍晚时分碧波金鳞映衬着落日辉煌岩遥遥在望。 林熠的心头倏地有些感慨像是浸染了世间各种滋味的一支画笔饱蘸了虹彩偏又无从落笔。 他对身边飘浮着的淡淡云絮笑了笑向怀中的雁鸾霜介绍道:看那就是岩了。 岩在他的脚下渐渐扩展渐渐清晰。 这个他曾在其上度过一生最幸福时光的小岛这个令他魂断神伤暗下决心今生禁足的伤心之地在这一刻重又近在眼前。 经过一整日的御剑飞行雁鸾霜身心疲惫越见憔悴但有林熠的真气绵绵汩汩护持心脉周身暖洋洋甚是舒服况且她精修多年远常人的意志力并不会随着散功而消失闻言振作精神凝目俯瞰含笑道:也不晓得东帝是否正在岛上? 林熠也不说破微笑道:管他在不在先找丹室搜得几味上好的灵药给你用上难道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他还能让咱们吐出来? 雁鸾霜莞尔道:不愧是统领魔道的圣教教主居然连东帝的霸王餐也敢吃。 林熠胸臆稍抒慢慢往岩降下身形他在这岛上曾盘桓过数日与容若蝶携手并肩几乎走遍了每一方青石深知释青衍在岩百年经营岛内阵法埋伏机关暗门数不胜数外来之人需先落在岩西的鼋头礁上方能寻径而入。 但莫名其妙他的心底隐约泛起一抹怪异的不安灵台涌动的魔意缓缓流转似有感应当下不动声色飘落到鼋头礁上扬声道:释老先生在下林熠前来拜望请不吝赐见! 声音传出响彻岛屿百鸟齐惊振翅翱空却久久没有等到释青衍的响应甚至不见一名灵仆露面。 雁鸾霜卧在林熠怀中蹙起琼鼻低声道:不对这海风里有种煞气! 林熠点点头沉声道:出事了否则就算东帝不在他手下的灵仆也会出面迎接。走上岛查一查! 他将雁鸾霜挽在左半侧怀抱内右手暗捏剑诀只需稍有异样便能立时掣出心宁仙剑给对手雷霆万钧的一击。 他舒展灵觉搜索四周携了雁鸾霜举步登岛沿着一条蜿蜒小径径直朝上善若水轩行去。 暮色低垂海岛空幽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征兆但林熠心中不妥的警兆竟是越来越强烈全身真气游走将他和雁鸾霜护得风雨不透步履踩过碎石小径穿花绕柳不敢有一瞬松懈。 叮!当两人走到上善若水轩外心宁仙剑蓦然振动镝鸣声声示警! 林熠砰地飞袖卷开虚掩的门户尚未入内整个人却已然怔住了。 轩中的陈列摆设完好无损只是有一层细细的淡青色粉末散落各处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东帝释青衍匍倒在门前背心上赫然印有一只鲜红的掌痕深陷入体伤口周围乃至绒毯上的鲜血早已干透转深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厅内横七竖八躺卧着五名灵仆的尸体均都一击毙命绝无还手余地其中有一个竟被一脚硬生生压进了地面只双手还死死抓住一对椅脚。 先生!林熠霎时脑海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释青衍竟也遭人暗算身亡。 反倒是雁鸾霜置身局外犹能保持清醒镇定俯身用纤指轻扣释青衍脉搏、印堂、身上诸处关节经脉然后抬向林熠摇头道:他全身经脉骨骼尽碎五脏六腑遭受致命创伤已至少逝去了两日。龙头!刹那里林熠眼前闪过那道诡异可怖的黑色身影深深吸了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将释青衍的遗体翻转过来果不出所料胸口凹陷存在着第二处致命伤从伤痕的形状判断依旧是碎裂金石的轰然一掌。雁鸾霜仔细俯身观察着血迹上沾着的青色粉末用玉指粘起一簇放在鼻底下嗅了嗅摇头道:这是什么?像是某种物品受力爆裂后形成的残粉。她举目四望说道:林熠能否帮我将这里所有的青色粉末搜集到一处或许可以查找出些许端倪。林熠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双掌蓦地扩散出一团金色光雾如风般席卷过整座客厅一会儿的工夫他两手攥捏成拳金光也徐徐褪淡不见。沙沙沙沙―从他的拳眼下部泄落一蓬青色烟雾正是从四下搜集来的粉屑顷刻已在绒毯上积累成堆。雁鸾霜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和适才被林熠袖风荡启的厅门道:应该全在这里了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林熠不答忽然反过双手掌心朝下亮起两抹金光。呼―绒毯上堆积的青色粉末无风飞起凝聚到了林熠两只手掌中。渐渐地这些青色粉末在他的掌下还原成两只青瓷茶杯可惜已不能完整。是先生惯用的清平自意杯。林熠翻过手将青瓷杯托在手心低声说道:而今也随他一起去了。雁鸾霜注视清平自意杯轻轻说道:这么说东帝接待了一名十分熟悉和信任的朋友。林熠点点头冷冷而又重重一哼道:岛上阵势全无动的迹象已能说明一切。第一击打在了东帝背心待他愕然回身时第二掌又拍中了胸膛两股强劲掌力前后夹击大罗金仙也活不成!雁鸾霜接着道:这些灵仆想来都是闻讯赶至被凶手一招之间格杀可见来人的修为卓。林熠脑海混乱得要炸将开来凝视释青衍略微变形的面容僵硬的唇边还含着一缕讥诮笑意应是在嘲讽自己枉负睿智到头来却终于倒在对手眼前。哗―清平自意杯重新散落成粉。林熠俯身抱起了释青衍掠过种种前尘只觉像一场梦般恍然。这个人他曾痛恨过因他将自己一手推入风起云涌的漩涡中失去若蝶自己百战余生亦都缘此而起。可当他突然走了只留下一具冰冷冰冷的遗体林熠才真切地意识到潜移默化里自己对他有着怎样的一种钦佩怎样的一种感情。严格算起来他和释青衍仅只三面之缘更多的时候是通过传音法阵进行联络。然而无形里他的身影与影响却又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在前方引导着自己。令他怒忿令他抓狂令他无从摆脱。如今他悄然去远甚至不及交代给自己最后一句话让林熠又是如此的怅然若失像一脚踏空在云端。如果你现在想改变主意我非但不会失望反而会感到解脱带着蝶儿远走高飞罢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太多何必一定要由你们来背负?再一次地林熠彷似听到释青衍唏嘘低语语重心长。故人已去惟余一座上善若水轩从此空对悠悠沧海暮暮苍穹。他慢慢低下头:先生失去了您我在这世上已没有羁绊。您仙魂不远就等着听那些混蛋绝望的嘶吼罢!当林熠说完最后一个字释青衍的双目居然缓缓闭合伤处砰地轻响有一蓬光澜冒起冉冉蒸腾不知去往何方。他抱着释青衍遗体起身对雁鸾霜低声道:走罢先找一处地方葬了先生。鬼使神差般他竟又来到难老泉前。路上灵仆尸随处可见对方立意要赶尽杀绝显然没有人能在这场浩劫里幸免于难。难老泉一如往昔静谧地流淌着恰似双手无法掬起的青葱岁月。时间的印记可以烙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眉上却不会在那一汪清柔碧波中留下什么。溪畔蝶恋花与蝶入林在深秋的晚风里凋零。残瓣飘落水中顺着清溪渐去渐远往着余晖遍洒的山外。莫名地浮现起容若蝶站在花海里向自己俏笑倩兮轻怒薄嗔道:这都可以把整株花苗全部埋进去了你说可不可以了呢?林熠的心一下子生疼急忙转过头强自笑道:鸾霜你说将先生葬在哪里好?雁鸾霜幽幽一叹道:青山何幸埋仙骨日暮谁处是关乡?我若是先生必定希望身后能葬在清泉花海怀抱之中再不理俗世纷扰。 林熠沉默片刻赞同道:你说的是其实像他这般洒脱的人无论埋身哪里都是一样。他的音容笑貌早流传于岩山水之间盘桓于东海长涛明月之上。 他将释青衍的遗体安葬在了蝶恋花下方遥遥对着垂醉台的方向接着劈手切下一方山石并掌如刀削作墓碑。指力所及石屑嗤嗤洒落碑上刻上了若水先生释公青衍之墓晚辈林熠泣立审视半晌把它端端正正竖在坟冢前。 洗了洗手林熠坐到难老泉旁的草地上雁鸾霜也在他的身侧坐下却不出声打扰。 林熠双手抱膝凝望那方青石墓碑静静思忖。 释青衍的死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不言而喻。 先自己的身分从此再无人可以证明清白尽管林显也是知情者但是他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并且最后一卷《云篆天策》的下落也成悬疑。 更麻烦的是仙盟连失盟主和总召集人顿时形同一盘散沙已无资本对抗九间堂。 而正道里亦难以找到释青衍的替代者有此威望和手段重整旗鼓。 再有就是释青衍亲手拟制的斩龙计划也因他的突然身亡而永埋黄土。 不晓得林显对此了解多少可失去了东帝这样一位主持全局的人整个计划的进程无疑将大受影响甚至可能再无法继续。 诸念纷杂林熠越想越乱。 抬眼处最后一缕霞光收于天际。 夜来临。 第三章 诀别 夜更深了。 凄风冷月岩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的生机。 就像是一场盛宴已近曲终人散的时候虽说天下从来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太过沉重也太过酸楚。 一草一木历历如昨宛如释青衍并未真正离去一样。 然而冰冷伫立在如水月光下的那抔黄土孤坟已宣告了一代宗师的诀别。 十六具从岩各处搜集来的灵仆尸体亦被林熠另挖了一个大坑葬在了释青衍墓穴的侧旁。 有他们的相伴东帝在九泉之下的另一种人生或许不会太寂寞。 再想想他原本就是一个甘守寂寞的人僻居东海这多年默默地苦心经营着仙盟为着理想而生而死又怎会害怕寂寞? 其实真正感觉到寂寞的是林熠好在他的身边还有雁鸾霜陪伴。 往后的风雨路还长他却比拥有任何时候都强大的一种坚持下去的信念。 为了逝去的人也为了活着的人从东海走向日出的彼岸绝不退缩绝不回头。 看流星!轻轻一声隐藏着欣喜的叹息他怀里的雁鸾霜仰用美丽温柔的目光追逐着远方海平面上一羽飞划过夜空的璀璨流星。 神思恍惚间林熠险些以为昨日重来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只是这次他失了追逐流星的冲动只静静看着它消逝于黑暗的天幕底处。 夜又恢复静谧与萧索连星星都躲进云幕中不再眨动它们的眼睛。 似乎懒看这无情人世一眼。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雁鸾霜低声问道:先回南海还是设法追查真凶? 回南海罢。林熠悠悠眺望大陆的方向回答道:与戎淡远的昆吾之约迫在眉睫我必须早作准备。至于杀害先生的凶手─眸中蓦然闪过冷厉的光芒徐徐道:我和他最后摊牌的日子就快到了。 似乎觉得有点凉雁鸾霜的娇躯向他胸前缩了缩双臂揽住林熠的虎腰问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许罢先生的死绝非毫无价值。林熠缓缓颔说道:很晚了我们在岩暂住一宿明天一早便回返万潮宫。 昆吾之会……他低头怜惜地打量雁鸾霜憔悴的面容道:妳就不必去了好好地在南海疗养等我回来。雁鸾霜幽幽一叹道:你是担心我见着戎宗主和诸位同门处境尴尬对么?林熠点点头抱着她起身道:放心我会妥善处理不令妳为难伤心。他略作思忖决定还是返回上善若水轩而非容若蝶往日曾住过的那栋小楼。回到上善若水轩林熠与雁鸾霜上了二楼的一间厢房点亮屋里的火烛然后说道:妳该饿了罢我去找找看这儿还有什么可吃的。雁鸾霜浅笑道:别把我当成娇贵的千金小姐好不好?如果是你自己耐不住酒瘾尽管直说好了却也不必拐弯抹角。林熠明白她是有意疏缓自己压抑的心绪才如此笑侃当下笑了笑道:知我者鸾霜也好我去去就来妳等我。他掠身下楼片刻后抱了一坛酒和两裹用荷叶包得鼓鼓囊囊的食物面带笑容走了进来说道:运气不错还真的找到了一坛好酒。两人在桌边坐下打开荷叶包吃了起来。雁鸾霜散功后身体虚弱那坛释青衍留下的美酒便成了林熠独自享用的专利。睹物思人平日鲸吞海饮的林熠喝了几口就再也提不起兴致只一言不望着桌上跳动的灯烛火苗出神。雁鸾霜也只拣了些素淡的干果用了便停下筷箸默然陪坐。屋里寂静无声隐约从外面传来澎湃的海潮声和呼呼刮过的咸湿夜风。最后一卷《云篆天策》会藏在哪里?抑或已落入了龙头的手中?林熠反复思索但这已非问题的全部。释青衍的死等若龙头要揭开底牌前掷下的最后一笔重注博弈了两年多的赌局即将到了揭晓的时刻。虽然岩和尚已死加上早先除去的云怒尘和卧底多年的林显龙头在无涯山庄布下的筹码已然不多但谁敢断言其实这不过是九间堂的冰山一角?越来越惨烈的战斗永远都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而这一切都将从昆吾之会开始。他仰灌下剩余的大半坛烈酒有一团火从胃里燃烧起来一直升到了胸口。 放下酒坛林熠长长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却现不知何时雁鸾霜玉臂枕竟似疲倦不堪地睡着了。 他暗自歉疚轻手轻脚将雁鸾霜抱上床榻脱去了小靴又替她盖上薄被静静凝视良久见她呼吸渐渐平稳柔缓玉颊亦生出一抹淡淡的胭脂一样的红晕知道伤势已经控制只是万里奔波劳累不堪才睡了过去于是放下心来。 柔和的昏黄烛光映照下佳人如玉恰似一朵海棠慵懒而恬静。 林熠不由得心头一热俯下身来在她玫瑰花瓣似的樱唇上轻轻一吻。 哼!窗外猛然响起低低一记冰寒的冷笑。 啪地窗纸破裂一束红光来势如电从外射入直掠林熠背心。 谁!林熠沉声喝问侧转过身。 由于急切间来不及判断那束红光到底是何物事他不敢托大用手硬接而身后就是榻上熟睡的雁鸾霜更容不得闪躲当下扬袖飞卷啵地卸去红光挟持的凌厉气劲将它裹进袖口隐隐觉察到似乎是个晶莹玉润的圆筒。 他心里一动回想那冷笑声竟甚为熟稔立即挥掌凌空拍开合起的窗户纵身飘出。 冷月清辉如洗小楼外的庭院中草木摇曳幽香阵阵有蓬光华亮起就听那人的声音恨恨道:臭道士我恨你! 林熠闻言如遭雷击脱口叫道:仙子师父!话音未落光华呼地散淡来人已借着流风珠遁走。 林熠更加确认无疑掠身扑到庭心急声道:等一等仙子师父! 可这么一瞬的工夫黎仙子早去远了。 只是天地浩荡无垠林熠纵使想追也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找寻。 他一声苦笑同时也解开了一直缠绕心头的疑窦。 老峦果然没有真的杀死黎仙子只是将她蒸藏匿却不知为何今夜会突然出现在岩? 难不成这两年她一直都隐居于此受着东帝的庇护么? 他松开袖口打从里面取出一支玉筒正是落入释青衍之手的最后那卷《云篆天策》。 顿时似喜似悲怔怔望着黎仙子逝去的地方无以为言。 雁鸾霜也被惊醒步下楼来看到他手里握的玉筒诧异道:《云篆天策》? 林熠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刚才那位朋友送来的可惜我没能留住她。陡然脑海里灵光乍闪醒悟到黎仙子那句话里的真正意思。臭道士我恨你!─她定然是瞧见了方才屋内的一幕才忿忿掷出《云篆天策》立刻转身遁去与自己缘悭一面。天晓得他以后是否还能见到她?她离开岩又会去向何方?是回雾灵山么?真的找到了这位仙子师父自己又能如何?此刻的林熠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通天神力亦不禁泛起了苍白无力感。雁鸾霜慧心玲珑剔透她察言观色窥出了端倪轻声道:她还会回来么?林熠用力甩了下头彷佛是在回答雁鸾霜的问题又彷佛是要从脑海里驱除去某种感伤说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雁鸾霜不再追问慢慢地将头倚靠在林熠坚实的胸膛上仰仔细端详着黑暗中情郎鲜明的五官轮廓徐徐道:我只希望当我拥有幸福的时候不会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里有失望和痛苦但还是把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云篆天策》交给了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林熠环抱雁鸾霜柔弱无骨的腰肢深吸了那么一口从她身上散出的淡淡少女幽香低声道:不错我欠她的太多也许这辈子都无力偿还。手心紧紧握住那卷《云篆天策》犹能感受到黎仙子留下的温暖。翌日中午林熠携雁鸾霜拜过释青衍的坟冢离开了岩回返南海。他终究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容若蝶曾住过的那栋小楼只将它默默保存在记忆的最深处。那些曾经带给他欢乐与神伤的光阴统统沉进东海汹涌澎湃的波涛中随着自己身影的离去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苦涩。一路无话抵达了冥教总坛万潮宫却没见着仇厉、凌幽如等人只有叶幽雨在。叶幽雨见着跟在身后的雁鸾霜不觉愣了愣然后才对林熠施礼道:教主您总算回来了。林熠当时就是心一沉预感到有事生。按理说正魔两道的昆吾决战迫在眉睫仇厉他们理应紧锣密鼓的整兵备战绝无理由不等自己返回南海便擅自外出眉头微蹙问道:出了什么问题?仇副教主去了哪里?叶幽雨欠身禀报道:从西域回来的路上由天石宫石宫主做媒邓宫主和盈姑娘已第二次订下婚约。依照花宫主的建议订婚仪式就在明日举行。故此仇副教主他们都已直接前往青木宫凌长老赶去观止池找寻教主惟有属下回了南海。 林熠一怔颇感意外道:邓宣和花纤盈要订婚了?这次新娘该不会再想逃了罢? 叶幽雨显然也听说过这段逸事唇角泛起微笑道:应该不会。不过邓宣和盈姑娘一致希望教主能作他们的证婚人这杯喜酒您同样是逃不掉了。 林熠心知花千迭老奸巨猾石品天粗中有细绝非不通时务、不晓轻重缓急之辈值此兵凶战危天宗携正道八派枕戈待旦之际忽然提出要为邓宣和花纤盈重新订婚自是另有深意。 一方面青木宫和金牛宫的联姻进一步地巩固己方势力利用喜宴魔道群雄毕集的机会作为幌子暗地商议筹备应战之策;另一方面也给天宗和正道各派下点迷魂汤可谓是一石数鸟。 而花纤盈、邓宣这对小冤家终能修得正果林熠也禁不住要替他们欢喜颔道:我明白了咱们稍事休息等鸾霜用过糕点茶水便一起赶往青木宫凑个热闹。你命人通知凌长老请她径直前去与咱们会合。 叶幽雨躬身应了却没有马上退下而是用目光瞥过雁鸾霜。 雁鸾霜会意微微一笑道:叶长老能否替我准备一间浴室?赶了这老远的路身上实在难受。 叶幽雨有些弄不清楚雁鸾霜和林熠之间的关系又觉察到她竟似修为尽失的模样更不便多问客气道:雁仙子恕罪该怪老朽疏忽了。吩咐一名侍从引着雁鸾霜出了客厅。 待到雁鸾霜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不见叶幽雨的神情越肃穆凝重压低声音道:教主令尊如今正在万潮宫。属下将他秘密安排在受持园休养周围布下重重警戒目下应该没有外人知晓。 林熠眸中精芒一闪似道电光劈过虚空令叶幽雨为之心间一震。他缓缓问道:林显眼下正藏身受持园内秘密休养?莫非是受了极重的伤? 是!叶幽雨答道:前日夜间令尊突然找上圣教设在闽州城外的一处隐秘联络点向接待他的唐坛主主动亮明身分说是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见到教主。 唐坛主不敢怠慢急忙日夜兼程将令尊亲自护送到万潮宫。总坛闻讯也立即派出三十多位一流高手由方长老、袁长老统率前去接应。所幸路上平安无事不然我等还有什么颜面再见教主? 林熠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杯沿上一动不动问道:他的伤到底有多重? 很重小腹和背心各挨了一掌左肩已经经脉粉碎五脏六腑几乎全部碎裂移位。叶幽雨说着悄悄瞧了眼林熠的面色见他双唇紧抿沉静异常才继续说道:本教的神医方长老曾为令尊诊脉疗伤无奈他生机断绝全仰仗精纯的真元强力支撑但恐怕……也活不过这两天了。 林熠的牙齿紧咬唇肉一股淡淡的咸湿味道从舌尖徐徐渗入咽喉半晌后用冰冷彻骨的声音问道:是谁干的? 叶幽雨摇头道:令尊没有说可从伤势判断像是受了三名以上高手的围攻。 林熠静坐许久慢慢松开手里的杯盏起身道:你在这里等鸾霜命人保护不得松懈。说罢走出客厅步履竟是异常缓慢。 叶幽雨暗暗叹了口气视线无意中扫过林熠留下的那个杯子只见杯沿上已被他用双指无声无息地印下了两个深深的凹坑却并未破裂。有茶水顺着杯面轻轻地淌落彷佛两滴泪珠。 受持园位于万潮宫西南角的一座半山腰间俯临沧海背倚群山极为清幽僻静。 由于得着叶幽雨的命令林园四周警卫密布戒备森严但谁也不至于傻到要阻拦本教教主入内探视的地步。 林熠步入受持园微一凝神随即朝右的一栋水榭行去。 清溪淙淙从水榭后的山石间泉涌出汩汩流向山脚的小湖最终汇入南海苍茫碧波里。 海是它生命的终结也是永远的归属。 那么人呢? 在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尘世之后又将去向哪里? 是化作天上的星辰还是如泥土一样地腐朽? 林熠想着走进了水榭。 林显卧坐在凭栏前的一张躺椅中半靠着软垫一任上午的温暖秋阳洒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灰间映射出一个个闪烁的小光点。 他闭合双目黯淡的脸上神态安定而悠闲一反往日的严峻生硬。 一袭新换的宽松黑色长袍罩着身躯有海风吹过时微微荡漾起涟漪。如果不仔细观察近乎难以相信这是一位生命行将燃烧到尽头的孤独旅人但眉宇间隐藏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然忧郁彷似在诉说着他的寂寞他的疲倦。 林熠没有打扰他在对面坐下。 朱栏外小小的碧水池中荷花早已凋谢仅剩下一片片绿色的莲叶漂泊水上点缀深秋的肃杀与萧索。 几头散养的麋鹿懒洋洋地漫步池边绿茵这里是牠们的庇身之所、世外桃源。 一头小鹿欢快地在父母身旁奔来绕去不时亲昵地探出脖子在母亲的身上蹭蹭而牠的父亲─那头雄壮的公鹿默默守在一边。 守护自己的幸福。 林显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芒却依旧深邃而沉着。 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惟一嫡子冷寂的脸上多了一丝欣慰说道:我本有些担心你不愿意见我。幸好你还是及时赶到了。 林熠压抑着心情淡淡道:我不过是想知道你将娘亲葬在了哪里而已。 林显轻轻一笑道:很快我就能见到她了甚至已有点迫不及待。 林熠静默了些许时候说道:我还有一颗若水先生留下的九生九死丹。 林显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神情里却有了一缕欢愉回答道:我不需要。 林熠一言不慢慢伸手搭住他的左腕脉门片刻后星目里掠过几不易察觉的悲哀和无奈松开手恢复原先的坐姿道:谁干的? 魔崖三君。林显答道看见儿子露出沉思之色解释道:他们是百年前成名的三个老魔头因为窥觑魔圣三宝曾不自量力地登门挑战逆天宫结果被打得屁滚尿流狼狈而去。没想到龙头秘密招揽了他们。 龙头。林熠一字一顿地问道:他要杀你? 林显坐直身躯从袖口里取出一方乳白色的玉简微笑道:因为有件东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我拿了。 林熠接过玉简上面雕刻了一圈金边花纹顶端还镶嵌了一枚指甲大小的银色宝珠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这是什么?他问道。 林显微笑道:你用一根手指按住那颗显形珠注入真气。 林熠依言在圆珠上轻点太炎真气到处宝珠嗡地亮起盛绽开一蓬水波般的银色光晕。 玉简的表面渐渐浮起数行稍纵即逝的篆字不断地飞变幻竟是一份冗长而详细的名单。 山海经!林熠心神动荡真气随之一断玉简上的银光迅消逝。 不错玉简的正面是山经海经则藏在了它的背面。这世上除了它还有什么宝贝值得我甘冒生死之险将它盗出? 林显傲然道:虽然被魔崖三君觉可他们想留下林某哼那是痴人说梦。好歹我这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终究不至于一事无成。有了它你只管点人头将隐藏在正魔两道的九间堂奸细连根铲除更可一举攻陷无涯山庄彻底扭断龙头的左膀右臂。 或许因为心情激动语过快林显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他拿出一支青瓷瓶从里头倒出最后一颗水红色的丹丸吞入口中瞑目歇息良久叹息道:这是恩师在世时赐我的续生丹亏得有它我才等到了你。惟一的遗憾就是我至死居然也没能查清龙头的真实身分只隐约觉得他和天宗必定有莫大关系。 林熠低声道:可能你还不知道若水先生在三日前也已遇害凶手应是龙头。 林显次变色可满脸的惊愕又仅仅在一瞬中隐去轻轻一声苦涩的低笑道:他倒走在了我的前头仙盟内部必定还有地位极高的内奸。我察阅过山海经上面登载的人没有一个清楚若水先生的真正身分。这个人一定是个比辟魔老尼更为棘手的重要人物。 林熠点点头说道:先生的遗体面朝地面扑倒手指里捏有一缕极其细微的绒毯毛线而他所受的第二掌是正中胸膛。 林显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物一点即透沉吟了一会儿移转话题问道:你已经去过东海岩了? 林熠回答道:是在此之前我还去过一趟观止池已知道了破解《云篆天策》的奥秘。原本打算从先生那里取出最后一卷天策完成合璧不料晚到了半步。 林显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打断道:难怪龙头会说只有他掌握着开启天策的方法竟是这么回事!那你是否见到了黎仙子?那卷天策就在她的手中。 林熠笑了笑说道:你瞒得我好苦也幸亏你当日没有杀她不然我如今找谁去拿回那一卷《云篆天策》? 林显松了口气徐徐躺回座椅道:合璧《云篆天策》封镇冥海是昔日恩师的心愿可惜他老人家功败垂成。 以往一提到聂天之死林熠不免就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但这些日子频遭大变他也想开了许多平静道:我明白了我会用它阻止冥海倒涌你放心就是。 林显道:你是我的儿子我会有什么不能放心的?现下我惟一的担心反倒是觉得整件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总隐隐约约感到有哪里不对偏又想不出龙头究竟会用怎样的阴谋对付你。 林熠道:我早就想好在解决龙头之前绝不开启《云篆天策》他能奈我何? 林显道:很好你既有了主意我就安心了你没有辜负若水先生的期望我到九泉之下见到你娘亲亦可交代。只是直至今日你……还恨爹么? 第四章 雄聚 有些人活着你会恨之入骨;然而一旦他永远离去了才会明白在自己的心中他曾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居然令林熠眼角红沉默良久。 好像是在自问自答林显用平淡的语气唏嘘道:也许这便是命运。如同用无数种选择和永远惟一的结果编织成了罗网我们只不过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猎物逃脱不出偏又在拼命挣扎。 他自嘲地微微一笑抬眼仰望天边游离的浮云接着悠悠说道:自从我接受了恩师托付的使命就清楚地知道会有今天的结局。 其实上苍已待我不薄至少让林某在有生之年看到了自己的爱子功成名就卓然成*人。你今后的路还很漫长我和你娘亲还有若水先生已无法再帮助你丝毫儿子你要独自顽强地走下去。 听父亲爱怜地呼唤自己林熠心弦不由自主地震颤波动过难以言喻的滋味。 林显的眼睛里流露出哀伤之情歇了口气道:东帝身故仙盟无疑会成为一盘散沙其中地位越高的人你便越不可轻信。何况他们也必定对你充满敌意更不会让谁晓得斩龙计划的真相。 我们父子的路都是那样艰难和孤独但不管到了任何时候请你坚持。 林熠知道林显的这段话与其说是对自己身后之事的交代还不如说是一个父亲临终前语重心长的最后叮嘱。 他忽然感觉自己快抑制不住几近决堤的感情下意识挪移开了视线道:这世上我还有什么再可放弃和失去的? 林显呵呵笑了起来他已听出了儿子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坐直了身躯惨白的面颊泛起两团奇异的红光低低说道:在我死后将我的骨灰和你娘亲合葬她孤苦伶仃了那么多年我该去好好陪着她的。不要拒绝我这是爹最后一个也是平生惟一向你提出的要求。 林熠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说道:看在娘亲的分上我答应你。 林显宽慰颔探身握住儿子的手气息逐渐急促道:归云山八丈岭高岗那儿是她幼年生长的故土坟前的一株榆钱树还是我和她当年一同亲手栽下的。上次带你娘亲骨灰回去时它已枝繁叶茂挺拔参天就像……我跟她的儿子一样。 林熠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终究没有甩脱林显潮湿冰凉的大手他略微不自在地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遗愿么? 林显哈哈一笑依稀显露出往昔的洒脱峥嵘说道:将来等你攻陷无涯山庄别忘到我的小屋里找回那头六眼灵猫有时候魔兽远比人更懂得知恩图报。他握紧林熠的手含着笑意又道:至于无涯山庄的具体位置和庄内的地形、部署我已传入玉简最后一页你看过即知。说罢林显慨然叹道:我不能亲睹你手刃龙头为先师和逆天宫洗雪深仇大恨但能早一天再见着你娘亲我没什么可抱憾的!这多年我已走够走累该好生歇一歇了……他轻松地倒回躺椅里目光拂视过天空片片白云深深呼吸风中的芬芳喟然赞道:这阳光真好为何我以前却从不觉得?缓缓地他闭起了眼睛将修长的身躯完全松弛尽情地曝露在秋阳底灵魂乘风归去。他的右手依旧有力冰冷地垂落在林熠的掌心面容上的表情永久地定格在最后那一抹微笑里直如安详睡去。有那么短暂的一剎那林熠头脑里所有的意识如同华厦般轰然坍塌化作一片荒芜的废墟弥漫起的烟尘令他的思绪一团混沌没有了方向。目睹过太多的死亡只是在这个秋阳正艳的静谧上午面前的林显……自己曾不齿过、痛恨过、矛盾过的亲生父亲真的就这么撒手人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忽然现自己哭不出来甚至无力轻声呼唤惟有呆呆地静坐着用平生最漫长的时光再一次仔仔细细审视父亲的脸庞。他蓦然明白自己的父亲这一生默默背负着何其沉重的枷锁在冷眼与敌视的厚甲中坚强地走过二十多个春秋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实践了对于师门的承诺。百年之后有谁会记得曾有一个名叫林显又或峦先生的人?又有谁能知晓他默默无闻的付出?抑或他根本不在乎人们是否感激他的巨大牺牲当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步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于青山绿水间永远陪伴在爱人的身旁。让所谓的使命感都见鬼去罢只要坟上有一株茂盛的榆钱树随风低吟;树下有两个相互依偎的灵魂坐看云淡星稀。 终究他没有等到最后的结局。 他想林熠在为自己立碑的时候一定会在碑文上刻下先父二字那就已经足够真的足够了。 不知何时空桑珠忽地一暖青丘姥姥旋即出现在林显的遗体前。 她的神情冷漠得一如既往然而眼眸深处仍不可抑制地透射出感伤轻声道:云怒尘死了岩和尚死了如今连老峦也不在了。这两年走掉的人委实不少。不知道接下来是哪一个?是我或是南帝? 林熠凝视父亲沉着的面庞徐徐说道:其实妳还有另外的选择。 青丘姥姥流露出与她绝美容貌极不相称的一缕风霜倦意自嘲而无奈地一笑道:你以为龙头真会让我转世生么?我不过是捏在他手心里的一件工具用到哪里丢到哪里。等不再需要时还可攫取去我修炼千百轮回的灵魄精华权当作对我最终的报答。 林熠的目光挪移到了她若隐若现的脸上问道:妳不担心我也会这么做么? 青丘姥姥无动于衷道:假如结局都是一样至少我该挑选一个我愿意给的人对么?而且我知道你不会。如果我猜错了那是我活该。 林熠慵懒地笑了笑双唇扭曲成一条失色的弧线抬头道:中午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应已到了青木宫。那里会有一场喜宴。 青丘姥姥道:以你现在的心情不必勉强自己去出席一场订婚喜宴。 林熠颔道:说的也是不过难得这对冤家有了情投意合的一天我怎能扫了大伙儿的兴致?妳替我安排一下他的后事我想在这里再坐上一会儿。 青丘姥姥默然点头借着灵魄闪遁去了。 水榭里又只剩下林熠独自一人还有满园瑟瑟的秋风相伴着林显渐渐冷却的一生。 当天傍晚林熠一行离开南海御剑赶往青木宫经过一夜的仆仆风尘于次日天明抵达。 果不出其然不仅仇厉、邓宣、花千迭和石品天等人尽皆云集更有上千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方魔道豪雄人头攒动沸反盈天简直比过年更要喧闹百倍。林熠的身分非同等闲离青木宫还有十里便有人传讯进去。花千迭忝为东主责无旁贷地率众出迎将他和叶幽雨接入大厅落坐。雁鸾霜知这些人寒暄过后必定有要事密商自己虽脱离了天宗门墙但为免旁人疑窦更不想彻底搀合进正魔两道的纷争中便由叶幽雨作陪退入内府的精舍休息。林熠才刚落坐花纤盈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像羽欢快的小鸟儿一般冲入大厅欣喜叫道:嘿林大哥真的来了!我还担心你赶不及呢!花千迭笑喝道:盈儿妳都快作新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毛毛躁躁也不怕邓宫主见笑?花纤盈瞥了眼坐在自己爷爷下的邓宣娇哼道:他敢!邓宣顺时应势立刻作出双手高举的姿势道:在下绝对不敢盈公主的五指神爪比林教主的破日大光明弓更厉害我哪里有胆子去捋虎须?花纤盈见邓宣在众人面前如此俯帖耳不禁得意洋洋道:这还差不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突地杏目圆睁嗔怒道:好啊你敢骂我是母老虎!众人哄堂大笑花纤盈白了邓宣一眼暂且罢兵且待秋后算帐。然后她又换上一副甜蜜而灿烂的笑容凑到林熠身边神神秘秘地低声问道:林大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把雁仙子骗到手了?不愧是圣教教主光看这手本事邓宣比你可差远了……不过你以后也不准教他!石品天就坐在林熠身旁听到最后一句噗地一声险些把满口的茶水喷到他脸上。林熠对这丫头亦是无可奈何就如一位兄长碰上个娇宠的小妹子。他摸了摸鼻子道:鸾霜为了我已被迫散去全身功力脱离天宗。至于骗人的本事青木宫的小公主不才是天下第一么?我可清楚记得当年那位小公主赌咒誓宁愿嫁猪嫁狗也绝不嫁邓宣敢情也是哄大伙儿玩的?小姑娘双颊腾地通红心虚道:谁会说喜欢嫁猪嫁狗来着?哼你也欺负我!门外有人只听到了最后半句扬声叫道:邙山双圣在此谁敢欺负花丫头?一溜酒气扑面而来白老九白老七兴冲冲奔进大厅。这两人本与花千迭等人同路返回中土忽听说邓宣和花纤盈要订婚喜宴上自然少不了美酒佳肴也不管人家是否请他大剌剌地一路跟来。花纤盈闻言笑嘻嘻地伸手一指林熠道:大恶人在此你们上啊?白老九眼睛一亮有林熠在哪里还有花纤盈的地位惊喜道:林兄弟你什么时候到的?这次是不是已经顺道把天宗给灭了?林熠忍着笑说道:少了两位白兄小弟人单势孤想灭天宗是心有余力不足。白老七舒坦地意气风道:没关系下回你想灭谁叫上咱们兄弟就是。别说天宗就是天界咱也一锅端了!花纤盈翻他们一个大白眼气呼呼道:尽瞎扯!邓宣咱们不理这帮家伙。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白老九不识趣地伸长脖子问道:花丫头有啥好玩的也带上我们两个行不行?花纤盈牵起邓宣的手就往厅外走头也不回道:你们还没帮我教训过大恶人呢!白老七嘟囔道:不能换个题目么?不过就是想出口气嘛干嘛还要挑三拣四的你把我当大恶人揍两拳不就得了。林熠同情地看着这两位道:人家小两口恩爱你们跟去做什么?来两位白兄咱们好久没在一块儿好好喝一顿酒了青木宫的酒窖你们都打探好了罢?怎么样?白老九还拧着脑袋张望直到花纤盈和邓宣走出大厅才说道:还不错我们兄弟凑合着已喝了好几十坛啦。不过再陪你喝点也没什么。花千迭微笑道:七兄、九兄不知你们尝过敝宫的醉春秋么?白老七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醉春秋?不可能!花千迭一笑提高嗓音吩咐道:来人将本宫珍藏了三百多年的醉春秋挖两坛出来请诸位贵宾高朋品鉴!眼前一花邙山双圣已经窜出大厅乐呵呵地跟着奉命挖酒的人去踩点了。 邓宣几乎是被花纤盈拖着出了大厅问道:妳要带我去哪儿?林教主到了稍后大伙儿必定要商议与正道决战的大事我缺席可不好。花纤盈道:放心罢耽误不了你的大事你们这些男人满脑子打打杀杀就不会想点别的么?邓宣道:当然想! 花纤盈奇道:想什么? 邓宣道:想天快点黑咱们两人的订婚礼马上开始。 花纤盈心里一阵甜转念又警告道:你这家伙以后不许油嘴滑舌的戏弄小姑娘!突然转过身勾住邓宣的脖子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邓宣打量了一眼头顶老槐树茂密的枝叶老老实实回答问题道:这里是青木宫的祖先祠堂那日你我曾在里面襄助木太君击杀了花自鸯。 花纤盈满意道:量你也不敢忘还不跟我进去祭拜列祖列宗? 邓宣摇摇头道:我不是青木宫的子弟擅进贵宫祠堂要格杀勿论的我怕。 花纤盈知道他是故意旧话重提消遣自己狠狠瞪了眼道:好没意思一个大男人都两年多了还在记恨人家。好啦大不了人家重新赔你一个。 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尊小小的檀木雕上头用一根红线系着牵在玉指上垂到邓宣手心里。 邓宣难以置信地望着手心中的檀木雕。虽然雕刻者的手艺明显很糟糕虽然与当日被毁去的那尊圣檀木雕仅勉强七分相似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份礼物凝聚了花纤盈怎样的浓情厚意! 花纤盈瞧见邓宣呆如木鸡的样子也霎时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拼着手上被锋利的刻刀划破一道道血痕私下里不眠不休的种种辛苦已全都值得。 她甜甜地一笑食指轻点邓宣额头道:傻瓜变呆瓜! 邓宣如梦初醒珍而重之地将檀木雕纳入衣襟挂到心口握住花纤盈的小手说道:纤盈我会把它戴上一辈子谁也抢不走毁不去! 花纤盈妙目流波直比秋水还要温柔清澈轻轻道:你呀只要不嫌我做得粗陋就好。 邓宣满怀柔情说道:妳送我的是天底下最完美的木雕!妳不是要进祠堂么会不会里面再藏着一个怪人?我还是拼着小命陪妳进去罢! 花纤盈又被逗乐只觉得和这臭小子在一起时内心甜蜜安宁偏又充满生趣实是最幸福的时光。 她那曾经充满幻想与憧憬的少女情怀如今已不知不觉完全牵系在了邓宣的身上一任快乐填满心海。两人走进祠堂在青木宫先祖灵位前双双跪拜。花纤盈点香叩满面认真与诚挚喃喃低声道:列祖列宗在上盈儿和邓宣结为夫妇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求列位先祖保佑他早日凯旋从此远离干戈凶险平平安安。如果有什么灾祸不测盈儿愿意替他承接。因为有他在身边盈儿才有快乐……声音越来越低渐至呢喃。邓宣这时才明白在花纤盈开朗欢快的外表下其实埋藏着一颗同样是多愁善感的少女心害怕自己的未婚夫会战死沙场害怕自己失去所爱。只是他此时此刻又岂能退缩岂能只顾儿女情长?一腔热血沸腾全身邓宣真诚地承诺道:纤盈有妳做的护身符保佑着我有青木宫的列祖列宗庇护着我还有我娘亲、爹爹和外公冥冥中注视着我我一定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来青木宫娶妳回家让妳永远都做我的快乐新娘!花纤盈泪光盈盈抬起头含着笑任凭邓宣将自己拥入怀中。有那一瞬她忽然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不再迷惑失落而是一个懂得珍爱眼前幸福的人。两人祭拜完毕花纤盈将邓宣送回大厅外悄声道:进去罢。别跟他们傻喝酒他们都是酒鬼喝多少也没事你可不行。听花纤盈宛如小妻子一般地叮咛邓宣噗哧一声笑了点头道:其实我也是酒鬼……妳先别瞪眼我会乖乖听妳话的不跟他们拼酒。缓缓松手拍拍花纤盈的脸颊一挺胸膛抬步走进了大厅。厅里的众人还在闲谈显然是在等他邓宣暗叫惭愧抱拳道:对不住劳大家久候了。林熠扫了眼邓宣胸口衣襟一片沾湿未干的痕迹轻笑道:邓兄此行不虚呀收获必定不小可喜可贺。邓宣脸热心跳赶紧回原位坐下转移话题道:两位白兄呢怎么不见他们?石左寒道:我们已连手将他们灌醉现在正睡着呢。石品天一拍巴掌道:好啦人都到齐了林教主请你号施令罢商量完正事咱们还赶着喝邓宫主和花小姐的喜酒呢。林熠徐徐环顾左右道:在开始之前咱们先肃清会场。各家均只留三人其余都退到厅外劳烦花宫主安排他们用茶歇息。叶长老、木仙子、石头和爆蜂弩队请你们各守大厅一面任何人未得准许擅自接近五丈之内无需通禀立杀无赦。 再麻烦石宫主亲自出手在大厅布下贵宫的泰石真符以测万全。 林熠这番兴师动众厅里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在小题大做相反花千迭等人的面色逐渐凝重深知林熠布置得越是周全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便会越惊世骇俗、石破天惊。 一阵井然有序的忙碌后诸事停当大厅的八扇红木门慢慢关闭泰石真符漾起的青色光华映照在每个人身上忽明忽暗。 厅里只剩下十二个人林熠仍被花千迭请到了正中的主位落坐。 他看了下各家留下的人青木宫是花千夜、花千放;石品天身后坐的则是石左寒和石道廷;邓宣留下了于恒、郝城两大护法至于裘一展因要坐镇金牛宫此次并未出席;而冥教一方仇厉当仁不让地留了下来另外一个端坐席位上的赫然便是号称风雨如晦四大西冥长老之的周幽风。 一贯利用漫不经心的大模大样掩饰自己城府的石品天这时亦变得罕有的严肃沉声道:林教主客套话咱们都不必说了如今圣教和我们三大神宫可谓兴亡一体、同荣共辱。你打算怎么干只管说来我等惟林教主马是瞻! 林熠道:三天前我在观止池已接下了天宗宗主戎淡远的昆吾之约与正道各派的一场正面冲突已是迫在眉睫。 千年以来据林某所知这是天宗次抛开两大圣地的然地位直接出面召集天都、不夜岛、昆吾、漱心庵、神霄宫、正一剑派、云中剑派以及太甲门这八家名门正派共同举兵。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起一缕讥诮自嘲道:动用如此浩大的声势用来围剿在下和圣教真够抬举我林熠。难得诸位宫主仗义襄助要与在下和圣教同舟共济并肩御敌林某先行谢过。 说着他在座椅上抱拳向花千迭等人一揖接着道:但今日请允许林某先私后公先和诸位了断一桩近年的公案而后再共商大计。 石品天、邓宣和花千迭交换过一个眼色均看到各自目光里隐含的诧异但谁也没有开口打断林熠。 只听他继续说道:近两年来在圣教、金牛宫、青木宫乃至天石宫接连生一系列的血案背后主持之人除了乌归道外还有林某的亲生母亲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大伙儿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刻意宽容林某心知肚明感激不尽。可各位宫主都由此死伤了不少亲朋好友甚至包括邓宣的父母和外公……如此罪责林某岂能当作什么也没生不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就过去了? 邓宣摇摇头道:林大哥不提令堂已然仙逝乌归道重伤出逃后踪影全无多半已是完蛋了再说那些事情和你并无直接关系你何苦再揽到自己的头上? 林熠摆手道:不常言道父债子还。我既为人子该有所担当的时候怎能自私退缩?早在天石宫养伤时我就向石宫主承诺过必定要给诸位一个交代。如今各家苦主均都聚齐林某正可一偿旧债! 石品天道:林教主几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说什么旧债谁家没欠过?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完全干净?你若再提叫我老石和老花以后还怎样做人?是这个道理罢小邓? 林熠斩钉截铁道:正因为我当诸位是朋友所以该我还的一定要还清! 第五章 末世 他起身先来到邓宣座前低声道:对不起邓兄。在赶往西域前我已下令撤走雪衣楼安插在各宫的所有卧底径自往虫草海隐居修炼从此不再踏足中土半步。 说着将一枚古朴无华的铁令双手递给邓宣道:这是一枚铁偿令日后但凡你有任何疑难凭此令相召林某赴汤蹈火即便舍了性命也一定会替你妥善办成! 邓宣感慨万千接过铁令掂在手上道:林大哥两年前我还在受人耻笑连先父都不看好我。是你不但教我做男人要有骨气凡事要靠自己争取的道理还帮我平定内乱。邓某有今日的成就全赖林大哥的再造之恩我邓宣此生矢志不忘! 林熠轻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们还有笔酒帐未了。记得么当初在金牛宫话别时我们曾约定有朝一日要在咱们最初相见的酒楼再喝一回?等这次解决完手上的事就请邓兄弟赏光。 邓宣笑着一点头道:一定去!兄长! 林熠摸摸鼻子笑道:可我不知为何更怀念你当日诚惶诚恐喊我舅舅的日子。 他搭在邓宣肩头的五指突然力透入一股太炎真气立时封住了他的经脉。 邓宣浑身酸麻愕然道:大哥? 身后的郝城、于恒忽地一下都立起身来却不敢动。 林熠面色如常松开右手蓦地屈膝跪地沉声道:邓宫主这三拜是林某代母亲向令堂、令尊和金老宫主谢罪请你代受! 一语说罢在众人惊愕的眼神聚焦下砰砰砰掷地有声连叩三头。 厅里的人全都惊了最苦的还是邓宣他经脉受制连根指头都动弹不得只能乱骨碌眼睛寻求帮助哀声叫道:大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林熠抬头挺身一滴鲜血自额头淋漓而下脸上却兀自带着笑容悠悠道:这是眼下我惟一能想到向诸位偿还家母罪责的方法待在下完成了身前大事了无牵挂之后只消拿铁偿令来要林某以命相偿也绝无半句多言!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寻常的山野村夫尚晓得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何况是统帅圣教的林熠? 林熠如此举动虽看似草率可远比在他身上捅上两刀甚至是要了他的性命更加需要决心和勇气。若非诚心为母忏悔偿罪绝无可能至此!邓宣急得脸红筋胀忽然身上暖流一动手脚恢复如常原来林熠拿捏的火候恰到好处经脉的禁制已是解了。他二话不说噗通与林熠对跪涩声道:大哥这三个头小弟代父母和外公生领了。往后水里火里哪怕要拿邓宣的脑袋去用也只要你一句话!石品天在旁打着哈哈道:两位对跪不起莫非是在金兰结拜?我老石厚颜想自荐做个见证人可好?他起身一手一个扶起邓宣和林熠又唏嘘道:可惜左寒已和林教主拜过兄弟了不然我老石也想和你拜个把子。林熠道:石宫主石右寒之死家母也难辞其咎……石品天没等他说完一个旱地拔葱朝后一跃拉开与林熠的距离摇晃蒲扇大手道:别别!生个祸害儿子当老子的也是头疼我还没谢林教主替咱们天石宫保住基业呢。林熠摇摇头身子已欺近到石品天跟前道:石宫主请受林某一拜!石品天早已全身戒备看到林熠转眼工夫即欺近到身前朝下跪倒明白跑是必定没人家快的只得一探双手抓住林熠的双臂运劲上抬竟用上了分金裂玉手的绝活。孰知林熠高瘦的身躯重逾千钧硬生生压着他的双手跪地未等他再有下一个动作砰地额头又撞碎了数块青砖。石品天头皮麻暗道:好家伙这小子的修为让我老石是望尘莫及啦不知以后我家小石如何?他果真脸皮够厚一呆之后立刻哈哈大笑着道:没想到我石品天老了终于混到能受圣教教主一拜荣耀啊!下回请邓宫主喝酒的时候我老石也想去凑热闹。他运劲再扶这次林熠没有运功相抗顺势起身。石品天神色一整说道:林教主待解决完那帮乱找茬的家伙之后老夫便要荣休退隐。你和左寒的交情自不必说咱们天石宫和贵教往后那是亲如一家有你这株擎天大树在天石宫从此便能后顾无忧我老石也先行谢过啦!说着一躬到地。轰隆隆─彷佛从地下极深处传来一记异常沉闷模糊的雷鸣偌大的厅堂恍若海上巨舟般微微地摇晃。随着巨响的消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然而从林熠用额头叩碎的青砖底下却冉冉冒起了一蓬极淡的雾气。众人纷纷起身诧异道:怎么回事闹地震了? 花千迭盯着脚下升腾的雾气渐渐转红神情里掠过一抹紧张与惊骇默默摇了摇头。 似是在嘲笑花千迭的判断不久后又是一串冗长低沉的轰鸣大厅的振动感更加明显青砖表面冒出一个个细小透明的淡红色气泡薄雾徐徐扩散弥漫。 已无需花千迭做任何的解释每个人都醒悟到这地底接连的两声轰鸣意味着毁灭已经粗暴地拉开序幕。 每个人都沉默着感受着心深处的颤栗齐齐紧张注视着地面。 千放立即派人去血奕天打探回报消息!花千迭的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焦灼与恐惧。 花千放一声不吭飞快冲向厅门只是此时已无人会为他无意露出的这手绝妙草木一秋身法喝彩。 门开处就见木仙子面色苍白奔入厅中急报道:大哥血奕天出事了! 轰!第三记剧震传来也不知是因为地面的晃动还是由于木仙子带来的消息众人的身躯都是一摇。 厅外的光线从开启的红木大门射入阳光竟成淡淡的血色。 花千迭听到这消息似乎反而镇定下来啪一拍身旁巨大的立柱赫然印下五根清晰的指痕冷静道:千夜立刻统率羽林队封锁全宫。任何人不得鼓噪生事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花千夜应声领命而去。 花千迭深吸一口气道:走到血奕天去看看! 众人鱼贯而出跟在花千迭身后往血动岩的入口驰去。 花千迭也顾不上其它施展御风术一路风驰电掣。 地底轰鸣不断响起青木宫宛如坐落在火山口上的一块小石头在剧烈震颤中等待着覆灭的厄运。 滚雷声越来越疾彷佛在飞接近地表。 地面逐渐出现龟裂有更多的雾气从地下冒出在半空形成一蓬薄纱喷散出灼灼热意。 忽地身影一晃花纤盈掠了过来高声喊道:爷爷是不是血奕天要爆啦? 花千迭平日对这个宝贝孙女从无半句重话可这时哪有工夫搭理?低喝道:凑什么热闹!快回内宅守护妳娘亲!话音未落人已绕过花纤盈飞出数十丈。 花纤盈哪有被自己的爷爷当众训斥过小嘴一嘟老大不开心。 邓宣从旁而过一把握住她的玉臂低声道:妳该没有忘记两年前在雍野唐教主曾经说过的话罢?别惹妳爷爷着急快回内府去。 没料花纤盈反一手抓住邓宣的胳膊道:不行我要和你一块儿去! 邓宣急道:不成那里危险。 眼见石品天等人都从自己身边过去了一咬牙拂下花纤盈抓住自己的手道:听话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再告诉妳细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脚尖一点追着花千迭等人去了。 花纤盈气道:什么嘛摆什么大男人的架式教训人! 忽听身后有人问道:盈姑娘妳在和谁说话? 花纤盈回头见是刚刚赶至青木宫的凌幽如来到近前她尚未回答又听邙山双圣遥遥叫道:花丫头青木宫在闹地震么? 花纤盈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没见过地震么问我做什么? 邙山双圣略带晃悠地飘落到跟前白老九拍着脑门沮丧道:格老子的咱们兄弟难得睡个香甜觉老天爷还眼红! 凌幽如无奈道:不是老天爷眼红你两兄弟睡觉恐怕是血动岩下的冥海即将泉涌否则花宫主他们断不会如此紧张。如果当日敝教唐教主传示的预言不幸成真天地万物尽皆大难临头在劫难逃! 邙山双圣混球两个听到万物劫难竟不觉得与自己有何关系反倒颇为兴奋。 白老七嚷嚷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追啊原来他们是有热闹看却不带我们兄弟!一马当先冲出数丈忽然回过身嘿嘿笑问道:花丫头这血动岩该往哪条路走? 花纤盈暗道:真要是冥海大爆万物都在劫难逃我待在上面就能躲过去了么?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主意打定一面飘身朝血动岩御风飞去一面招呼道:想去的就跟我来! 几个人来到血动岩前血奕天的总管郭千疑正奉命率人把守入口。见着花纤盈他一欠身道:小公主花宫主适才已传下令谕谁也不能下去。 花纤盈怒道:那我爷爷他自己怎么下去了? 郭千疑瞠目结舌苦道:小公主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请妳网开一面。邙山双圣眼看到了门口还跑出个人不让进不由火大再听到一声声闷响从地底传来腾腾红雾愈浓烈那血奕天里不知是如何一番奇妙壮观的情景越加心痒难熬捋胳膊挽袖子怒声道:你让不让开小心老子揍扁你!郭千疑对花纤盈恭恭敬敬那是忌惮她的身分至于对十处捣乱九处在的邙山双圣他可没那么客气了冷笑一声道:两位最好安分一点花宫主已下话来凡有鼓噪生事者立杀无赦。你们是敝宫的客人希望不要令我等为难。凌幽如站在花纤盈身后笑吟吟地一言不就看这小姑娘如何闯关开路。果然小丫头不负期望气呼呼瞪着郭千疑道:郭千疑你认识这个东西么?玉手一翻高举起青木罗天令。郭千疑翻了一下眼睛却十分无奈万没料到花纤盈会亮出这么个要命的东西来赶忙单膝跪倒垂恭声道:属下郭千疑拜见执令长老!花纤盈见他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动松了一口气道:现在本小姐要带人进去了看谁还敢拦?引着凌幽如三人穿过关卡。郭千疑叫苦不迭但见青木罗天令如见青木宫先祖莫说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血奕天总管就算是现任宫主花千迭见了也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儿!木太君啊木太君妳把这要命的牌子传给谁不好偏要交给一个小丫头……郭千疑偷偷抬眼目送花纤盈脸上在微笑心里却在痛哭。冷不防听到魔星又在前头叫:郭总管我该怎么进去啊?郭千疑毕恭毕敬禀告道:石壁上设有一座光门需特定之人的手印按下才能开启。他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果不出其然花纤盈朝他招手道:郭千疑你是血奕天总管罢?那就麻烦你辛苦一趟陪咱们下去罢。郭千疑恨不能自己掌嘴迟疑道:花宫主严命属下把守血动岩不得擅离职守请小公主见谅。轰─一记石破天惊的轰响彷似是从地底下炸开震得众人几乎站不住脚跟。地面豁然开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缝隙血红的气浪如同喷泉一样从底下飙射而出直喷上百丈高空。花纤盈心急如焚转眼瞧见缩在郭千疑身后的另一人娇喝道:莫千慎你来开路回头我让爷爷升你作青木宫的执法长老! 莫千慎心里那个冤啊这儿守着近百的青木宫部属能打开血动岩的少说也有二十多个找谁不好偏找上自己? 虽说当执法长老确实够威风可也要想想先自己要去的地方! 如今的血动岩内不啻是座鬼门关下去了谁有把握一定能活着上来? 万一这待嫁的娇娇女有点好歹自己还不被抽筋扒皮? 他偷觑郭千疑指望能帮自己推脱。 可郭千疑也是泥菩萨过河好不容易花纤盈另找他人他哪里还敢再自触霉头?当下不仅没有劝阻反而大大地一躬身道:莫兄保护小公主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这不是落井下石嘛莫千慎好险没背过气去但谁让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也只好忍气吞声应道:是属下一定拼死护得小公主周全。 众人刚进甬道一股热浪如火如荼扑面鼓荡含着刺鼻的异味令人眼睛酸。好在莫千慎早有准备给花纤盈等人先一步分食了特制解毒丸。 甫出甬道来到血盏天里震耳欲聋的红色风暴将一株株血盏花连根拔起在空中碾得粉碎。 地面气泡直冒浓雾鼓面别说看不清周围的情景就是想呼吸一口空气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凌幽如真气护体运功喝道:莫兄领路大伙儿相互牵引千万不要失散! 无需她提醒邙山双圣早已紧紧揪住莫千慎。 这两个家伙见此风云变色的惊骇场面酒劲全消没做完的梦也在这一刻全醒了但众目睽睽之下退堂鼓是打不得的于是抱定主意亦步亦趋盯牢莫千慎心道:看紧这老小子死也不当无头苍蝇。 莫千慎肩膀上被白老七抓得疼痛难忍咬牙哼道:放手! 可白老七哪肯扯嗓子喊道:少啰唆还不赶快仔细认路? 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嘴巴里已被灌进数口热风顺着咽喉直入五脏六腑体内像有一把烈火烧了起来熏得他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他暗叫倒霉心里后悔道:还是老九聪明不肯张嘴说话。 当下众人以莫千慎为一个牵着一个向通往血炎天的传输法阵飞去。血盏天里风势如狂、毒瘴肆虐不住把他们吹得歪歪斜斜朝上空抛飞。亏得这几个人的修为均都不弱才未有性命之虞。轰隆隆─一声轰然巨响差点刺破众人耳膜更是震得花纤盈真气一散身子猛地变沉向着底下栽落好在她后面就是负责殿后的凌幽如手疾运劲一提襄助花纤盈重新稳住身形。花纤盈惊魂未定没来得及向凌幽如道谢眼前蓦地光华大炽。原来巨响过后血盏天的地面开裂出上百道长达数十丈的豁口打从底下迸射起亮红色的耀眼光芒一蓬蓬血红狂飙冲天而起令人近乎无处躲藏。花纤盈心神一慌叫道:莫千慎快想个法子不然咱们全都得完蛋!莫千慎哪有什么办法心想:叫妳别下来死活都要下来现在害怕了又有什么用?眼瞧着一束狂猛的血飙窜升到了脚下凌幽如低嘿一声空着的左手激射出一缕丝光间不容中如同春藤绕树缠上那束狂飙朝身后一引。说来也怪纤细柔软的光丝犹如一道罗网稳稳兜住了狂飙牵引它堪堪从凌幽如的身后侧划而过。呼地热浪滔天若非有真气护体只怕已将凌幽如蒸成水汽。那边邙山双圣齐齐催动白金月牙轮飞击另一道血飙也是砰地一响将它砸得四散崩裂几点火星溅到白老七头上登时燃了起来。白老七龇牙咧嘴大叫道:哎哟不好老子的头被点着了!白老九侧转身挥臂一扫白金月牙轮从白老七头顶飞快掠过。但见银白光飙一闪丝飘飞转眼不见。白老七勃然大怒也不管会吸进多少毒瘴破口骂道:你***老九搞暗算啊?白老九无辜道:我不剃了你的头那火转眼就要把你烤成烧猪你不谢老子也罢还骂个鸟啊!白老七悻悻然自知理亏又不肯服输一口唾沫狠狠吐出被狂风一吹居然不偏不倚贴上前头莫千慎的后脖颈上忿忿道:谁要你狗拿耗子了老子自己不会剃头?突然拧身挥动白金月牙轮就往白老九头顶削去。白老九猝不及防一缩脖子只来得及叫了声王八羔子的脑门一凉断纷纷也飘飞而去。他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肘锤重重捅在白老七左肋上怒道:老子头好好的谁叫你剃的? 白老七吃疼兀自笑嘻嘻道: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的道理你懂么?忽然想到以此类推那白老九身上的衣衫、鞋子也都是易燃之物何不好人做到底替他统统除去了?可惜想法虽长远手却不够长度只得颓然作罢一双小眼却紧紧盯上了莫千慎只盼他身上哪处也被火星子点着。花纤盈心烦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没人拿你们当哑巴!邙山双圣异口同声怪叫辩驳道:当然不能!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却不能不吵嘴、不喝酒、不打架!花纤盈恨道:再胡搅蛮缠我就请莫总管把你们丢在血盏天不管让邙山双圣从此变成烧烤双猪!白老七笑道:吓我们也没用妳没瞧见我把莫老头拽得紧紧的么?倒是咱们兄弟一松手后面的人要变羊肉泡膜啦。凌幽如冷然道:烧烤双猪前我会负责免费添加蛊料叫猪别说笑连哼也休想哼出半声!邙山双圣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蛊字更何况是哑巴蛊抱着头可断、血可流话不能不说的毕生宗旨乖乖合紧了嘴巴。花纤盈见状忍不住道:凌长老将来有机会能不能教我用蛊?莫千慎简直听得欲哭无泪心里哀嚎道: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幸好通向血炎天的传输法阵已启动光华一闪血炎天出现在眼前。面对眼前较血盏天更凶险可怕的景象目瞪口呆的众人终于停止了吵闹。一蓬蓬黏稠的火红色云柱此起彼落地迸射向高空出轰轰闷响脚下深红色的熔岩状物体宛若一锅煮开的血粥咄咄翻滚蒸腾起无数个巨大的血泡再啪地脆响破裂像炸散的烟花朝四面八方崩流。五个人屏住呼吸改用内息流转有若实质的浓雾像一汪波澜壮阔的海涛不停侵袭而来连凌幽如的脸色都变得益慎重专注。陡然地底一串震耳欲聋的轰鸣血炎天彷佛在剎那之间倒转了过来十数蓬云柱似万马奔腾激着众人凶猛异常地涌来。在一通天崩地裂般的异变中五个人再保持不住阵形被迫散开来。花纤盈失声尖叫赶紧掣出奼紫青烟护住周身忽地眼前金芒如日热意顿减身子靠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只听到那人在耳畔微笑。就知道妳不会听话。 第六章 情怀 血奕天。地动山摇轰声鼓荡如同置身在一座恐怖的铜炉里。众人各展魔宝神兵形成一团流光溢彩的球状结界伫立于一片高崖之上。四周奔流的焰光与气浪一波连着一波撞击在结界表面迸击起串串夺目的光花。魑魅浆自渊底窜腾犹如从牢笼里释放出的野兽凶猛疯狂地咆哮着一路狂奔。金芒泛滥那是一蓬蓬让人谈虎色变的极冥魔罡若有一丝一毫飘溢到地表上就足以夺去千百苍生的生命。喀喇喇、喀喇喇!下方血炎晶铸成的悬崖峭壁不间断响起崩裂之音一股股血雾混合着极冥魔罡乘隙涌入粗暴地蚕食着内部的晶石。悬崖在抖血奕天在动整个天地都在战栗。每个亲眼目睹此情此景的人内心也不断的颤抖。花纤盈的俏脸原本已丧失了血色但在浓烈红光的映照下却是一片通红她紧紧抓住邓宣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她想说什么可惜声音被天地间无与伦比的宏声完全掩盖只有邓宣注意到了她的唇动运功说道:冥海真的爆了。 花千迭道:现在不过是爆的前奏曲否则咱们哪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待到冥海喷涌全部动整个血动岩将在短时间之内完全坍塌先化作废墟的是青木宫然后从底下崩流出的冥海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朝四方扩散把所经之地全部化作它的一部分。 届时冥海魔物也会随之狂涌而出四处横行吞噬苍生除了极个别修为极高人士其它的人也好兽也好甚至这人间的千年繁华也好都将在数个时辰内尽皆化为乌有。郝城听得不寒而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问道: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花千迭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三五日也许一两个时辰也许就在下一刻。邙山双圣道:那……实在不行大家各自有多远逃多远管他娘的! 仇厉冷笑道:逃?天毁了地灭了仇某愿听两位指教该如何逃?往哪里逃?说话间木仙子携着花千放和顾幽风赶至三人的模样均是狼狈不堪。花千迭神情一松问道:东西取来了?木仙子飘落高崖点了点头喘息道:多亏周长老襄助不然属下险些到不了血奕天。双手捧起一个半透明的深蓝色琉璃罩小心翼翼送到花千迭面前。花纤盈端详琉璃罩见它有婴儿拳头大小表面光滑闪着荧荧蓝光壁上镶嵌有一圈八颗金灿灿的宝石交映生辉。在琉璃罩的底部镌刻着一道形似八卦阵图的印盈动起阵阵璀璨的深蓝光芒。她生于青木宫长于青木宫却从未见过这宝物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它没有名字。花千迭接过琉璃罩回答说:我只知道青木宫中每一个人无论妇孺幼小为了它可以舍弃生命因为我们如今只有用它来努力延缓冥海喷涌的度但愿咱们能逃脱此劫。花纤盈这才明白众人守在崖上是在等木仙子取来宝罩。但这玩意儿在此之前从来没用过到底管不管用?又能坚持多久?花纤盈不禁满腹疑窦。花千迭问道:诸位方才老朽传下的御宝真言是否已尽数牢记?如果有什么地方尚未明了请尽管垂询稍后一旦启动此宝容不得任何人半点差错。众人肃穆道:记下了!也有不说话的只用力点了下脑袋。白老七插嘴道:是什么御宝真言也教给咱们兄弟如何?凌幽如干脆利落道:你们两个再乱讲话就是在逼凌姑奶奶乱放潜焚蛊。白老九悻悻退藏到林熠身后才小心翼翼道:怕了妳这恶婆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花千迭道:老夫这就祭起宝罩不知哪八位朋友愿意打这头一阵?石品天抢先道: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我老石和左寒先上!仇厉、顾幽风没有多言默不作声出列站到了石品天的身侧。紧接着是邓宣、木仙子、花千树叶幽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出。 花千迭颔道:第一阵人已足够剩下的各位请静心调息以作候补千放你将御宝真言传给凌长老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 至于邙山双圣虽功力不俗花千迭却不敢劳动他们两位的大驾。 邙山双圣闻言满心不服不忿刚想话质问突感到有两束冰寒的目光射来嗓子眼便有点干低头暗道:一堆烂口诀稀罕!再说难道咱们兄弟就不能竖起耳朵偷听么? 花千放问道:大哥要不要我再上去一次多召集一些人下来助阵? 花千迭心里苦笑道:各家的顶尖高手多半已聚集于此剩下的光是穿越血盏天和血炎天都凶险万分哪里还有余力助阵?况且万一我们这些人全都不幸葬身血动岩也得给各家留下点精英免得不等天地大变先被正道的人给灭了。 这番心思他也无意对花千放表明只是回答道:不必暂时这里人手已足够。 花纤盈也是被花千迭排除在外的人选之一小姑娘也没闲心计较蹙眉问道:爷爷这小玻璃罩真的能够镇住冥海不令它喷泉涌么? 花千迭叹道:人力终是有限岂可与天地之威相争?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安天命罢了。走一步算一步总好过睁眼等死。 白老七终于憋不住了牢骚道:这算什么狗屁主意?早也是死晚也是死还不如省点力气留着黄泉路上喝酒、赌牌玩儿。 众人尽皆忧心如焚听得这番狗屎良言无不怒目以视。 白老七得意道:你们为何不问问我是否还有更好的法子? 花千迭心头一动赶在其它人喝骂前问道:请问七兄你有什么好方法? 白老七道:你们都吓傻了么?早在两年前唐守隅不就说过他日浩劫降临惟有林兄弟能力挽狂澜平定冥海么?大家伙儿还瞎忙活什么咱们直接请林兄弟出手把冥海搞定了就是。 其实这个念头几乎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翻来覆去转了好多遍只是林熠未曾开口众人也不敢擅自提出而已如今最后的窗纸被白老七点指捅破没一个人再接话茬或沉思不语或低头打量着喧腾的冥海好似没听到一般。 白老九浑浑噩噩地问道: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兄弟的主意如何? 石品天嘿嘿笑道:两位白兄所说的事我老石的确也听说过可那毕竟是虚无缥缈的所谓预言当不当得真谁也说不准。白老九哼道:千仞神木不是就被林兄弟一箭射散架了的么?其它不管只凭这点老天爷也该注定冥海要由他来摆平!林熠自立在高崖上便不一言似乎在聚精会神地思索问题。邓宣看了他一眼道:花宫主我有一事不解如果那预言确凿无误冥海的爆最早也应该是一年后为何会突然提前?花千迭摇头道:这个我也回答不了兴许是天意所致不愿瞧见咱们正魔两道在昆吾山进行血战横尸遍地索性先一步把所有人都解决了也好图个耳目清净。石品天喃喃道:他***死就死罢二十年后─蓦地想到从此人间不存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二十年的事情无可奈何地干笑了声打住话头。林熠忽然问道:花宫主依你的预计宝罩能够支撑多少个时辰?花千迭一喜与林熠互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均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计算己方的实力而后回答道:冥海何时完全爆老夫难以断言所以这时间拿捏上颇为困难不过坚持三到五个时辰应该可以。林熠轻吁口气道:三五个时辰应该足够用了那就有劳诸位在此坐镇。木仙子喜道:林教主您真的可以阻止冥海泉涌?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凝视林熠人人都透露出欣喜与期待的神情如同在漆黑如夜的风暴海上寻找到了一座伫立在不远处的灯塔。林熠淡然一笑回答道:我想试上一试但是否能够成功却不敢断言。白老七一拍巴掌道:我就说林熠一定有办法大家这下都该相信了罢?众人明白林熠并不是邙山双圣他如果说愿意试上一试那至少也该会有七八成的把握。每个人悬着的心不觉都有了着落这才感到不知是由于冥海波涛的热力还是自己内心的无比紧张身上早已汗出如浆。孰知林熠袖口猛地掠出一道光束在他面前幻化作青丘姥姥的灵魄面罩寒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林熠你绝对不可以。林熠问道:难道妳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制止眼前的灾难? 青丘姥姥盈盈闪动的光影竟有一丝颤栗像是在抵御着某种令她异常恐惧的情绪半晌之后艰涩道:龙头等的就是你开启《云篆天策》的那一刻。 林熠微笑道:我明白但眼下还有其它的选择么?何况一旦开启了天策我就会立即运用它的神力封镇冥海他想抢夺却也未必来得及。 青丘姥姥用近乎失态的生硬口气道:笨蛋你没有察觉这一切都是在龙头的掌握之中么?六卷《云篆天策》你只花费了两年就收集齐全;无人可解的开启秘密你也得来全不费工夫难道你竟天真地以为这是巧合? 我远比你了解龙头的可怕之处你打开《云篆天策》的封印只是在为龙头作嫁衣非但挽救不了这场浩劫甚至把自己也一并搭了进去! 花千迭等人面对突然出现的青丘姥姥本已惊讶非常听她与林熠的争论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人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林熠静静听青丘姥姥说完依旧从容笑道:妳是说龙头已经潜入了血奕天现在就在旁边等我开启《云篆天策》? 青丘姥姥紧咬下唇没有回答但她那双紧紧迫视林熠的眼睛已说出了答案。 忽然之间明明冥海在疯似的咆哮地底的轰鸣一记记劈裂着空间人们却彷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花纤盈悄悄用传音入密低声问道:爷爷龙头是谁? 花千迭摇摇头他也不清楚龙头是谁但他终于明白刚才林熠沉默忌惮的原因。 这已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现在他惟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林熠的决定。 其它的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但他们的心头尽皆掀起了甚至凶猛过冥海狂潮的滔天巨浪。 《云篆天策》─竟真的被林熠收齐了而且还破解了开启之法! 莫非果真是上苍不忍人间沉沦生灵涂炭要借这年轻人的手为尘世留下清平天空? 喀喇喇─高崖一阵强烈地摇动一块块硕大的坚硬晶石从崖上崩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冥海顷刻被吞没消融得无影无踪。 石道廷变色道:不好再有三两次巨震这座山崖便要崩塌了! 林熠轻轻吁了口气平静吩咐道:花宫主等我的元神进入冥海后你就可以祭起宝罩了。我的肉身就有劳诸位护法。林熠!青丘姥姥厉声喝道:你这个笨蛋你会后悔的!林熠缓缓道:对不起姥姥我不能放弃这惟一的希望先父牺牲前曾告诉过我坚持才有希望!青丘姥姥怒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地英雄么?你从来不肯听我的话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林熠笑了笑道:我一直都相信妳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不过假如横竖都是完蛋我为何不竭尽全力地试一试?纵是真的不幸如妳所言好歹也算个烈士。他凝望青丘姥姥惶急的面容忽地柔声道:其实我该谢谢妳这两年来一直是妳伴在我身边不计一切地帮助我、关心我如果没有妳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今天就凭这点我就该好好感谢龙头才是。你不是笨蛋而是混蛋!青丘姥姥脸上浮现起凄凉的笑意无力而又缓慢她道:带上我让我用锺灵空罩与你元神合体如果你拒绝我就从崖上跳下去也省得见到你……心烦。林熠点点头努力作出轻松的笑容说道:好不过我真的有那么令妳厌烦么?青丘姥姥不再说话光影一闪纳入了空桑珠。多少个百年轮回后她心中第一次涌起想哭的冲动。只是灵魄滴不下一颗泪珠。花纤盈叫道:林大哥我陪你一起下万一真生什么事我或许能帮忙。邙山双圣也跟着道:林兄弟带上咱们哥俩儿有邙山双圣在管他什么龙头蛇头敢来就全灭了!林熠心道你们以为我是在组织冥海一日游么?如此狂暴猛烈的冥涛入内元神有几个能保得魂魄不散?但对于三人的殷切好意亦是心下感动笑着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们三位。邙山双圣暗道林熠果然慧眼识英雄不找别人偏把至关紧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们兄弟白老九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包在我身上!林熠道:稍后我要元神出窍请七兄、九兄和盈姑娘帮我守护住肉躯别等我辛苦从冥海回来却无所皈依成了孤魂野鬼。白老七一搥胸脯:林兄弟你尽管放心我要丢了你的肉躯就把我的让给你。这时高崖又是一记猛震摇摇欲坠地出喀喇喀喇的爆响。 林熠颔道:如此上面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待会儿不论我在下头生任何状况大伙儿只管紧守宝罩千万不要下来救援。说罢就地盘膝坐下双手在小腹前捏作法诀抱元守一晋升空明之境。众人目不转睛盯着林熠须臾后见他身上散出一蓬绚烂金光头顶随之升腾起一团光雾。光雾越来越浓如同一团团波涛在空中翻滚凝聚逐渐形成*人形林熠的元神倏忽出窍站起身形朝着四周一抱拳道:诸位珍重我去了!呼─华光灿灿他似一股刮起的金风跃出高崖朝着肆虐翻腾的冥海深处投去一眨眼间元神便消失在茫茫雾涛中。众人怅然若失好像自己的神思也随着林熠的元神一起离体远去一阵崩山裂海的剧震将他们从迷茫里唤醒。花千迭抖擞精神环顾众人道:接下来就看我们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林教主大功告成元神归来!他的左手在琉璃罩的底部一托掌心泛起青光满脸庄严凝重喃喃念动真言。琉璃罩底部的法印先亮起然后那八颗金光闪闪的宝石亦开始焕放出刺眼的光芒令人不能以目直视。嗡─宝罩一声悠鸣脱手飞起朝着高空冉冉飘升。花千迭左掌保持姿势凌空虚托右手眼花撩乱地变幻着御罩手诀双目精光炯炯整个身躯也徐徐地抬升起来。石品天举目观望突然低声骂道:咱们这些魔道孽障为了拯救世间苍生不惜性命在此全力相拼那些正道的老不死们却在磨刀好砍咱们的脑袋。妈的什么替天行道娘的狗屎鸟蛋奶奶个熊!他骂得少有的酣畅淋漓若放在往常自少不了邙山双圣的大声附和可这时早已没有捧场起哄的人都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守护在林熠肉身的周围大手按住随身魔兵好似随时要跟人拼命一般。邓宣瞧见花纤盈少有的严肃模样不由好笑突听叮地激越脆响宝罩猛地翻转如一座倒扣的穹顶悬浮在距离悬崖三十丈的高空。八颗金色宝石齐齐朝上方激射出一道光束八卦法印亦在罩底飞快转动了起来琉璃罩骤然膨胀不可思议地变大近百倍直可笼罩住几十丈的方圆。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冥海而言亦不过是如同一叶扁舟般渺小。花千迭头顶光雾腾腾凝声吟道:八荒朝阳四相归一─咄! 琉璃罩犹如泰山压顶向冥海轰落八卦法印转动更疾已化作一团深蓝光云。身后仇厉八人早得指示不待吩咐同时起身飞射向高空依照先前商定的次序各自破入其中一道金宝石迸射出的光柱里。甫入光柱仇厉立刻感到身外有一股汹涌绝伦的力量将自己牢牢吸附在光柱中心体内的真气宛若开闸的洪水无需他的意念催动便源源不绝地朝外涌出注入了光柱之中。他凛然一惊旋即凌空盘腿打坐心无旁骛驾驭着汩汩真气暗运花千迭传授的心法口诀稳住了身形。砰!宝罩稳稳当当降落到冥海汹涌澎湃的云涛之上。由于光柱护体魑魅浆与极冥魔罡难以伤到八人只在周边怒啸奔腾。罩底的八卦法印呼地似涟漪般扩展遥遥就见深蓝色的光晕如水银泻地渗入殷红如血的冥涛里忽闪忽暗恰似点点光芒。半炷香后冥海表面由深而淡浮起一层蓝色光华原先湍急的狂涛似受到安抚高崖的震动感也逐渐趋于平静。花千迭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宝罩已封住这方圆百多里的冥海令其暂保无虞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关键和希望依旧牵系在林熠一个人的身上。身旁林熠的肉躯安静地盘坐着然而苍茫冥海无尽血涛又到哪里找寻得见他的影踪?突然守在花千迭身后的于恒倏地身形暴起左臂一振运起焚金神掌向着林熠的肉躯扑击而下。邙山双圣和花纤盈齐声惊呼白金月牙轮与奼紫青烟齐齐出手横空拦截孰知又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侧旁迅捷无伦地掠出穿过邙山双圣和花纤盈之间的空隙探爪插向林熠的头颅。花千迭欲待救援已然不及怒喝道:花千放你敢─砰!跃在空中的花千放猛然毫无征兆的身子一震狠狠摔落到崖上燃木神爪相距林熠的头顶不过三尺却永远也不能插下。凌幽如无声无息地从他跌倒的身影背后闪出袖口里的光丝一闪而逝不屑冷笑道:秋水先生流花先生幽如奉林教主之令等候二位多时了! 第七章 合璧 人人都视冥海为畏途林熠却一次次投身进来。 也许是老天爷太看得起他了要立他为典范向世人演示所谓的强者成长箴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青丘姥姥运起锺灵空罩与林熠元神合而为一用心语说道:没想到两年后我和你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原来《云篆天策》竟需在冥海中才能开启。 林熠的元神匀下沉昔日令他九死一生的极冥魔罡此刻犹如隔靴搔痒再不能构成丝毫伤害反而被他用融精诀不断的吸纳转化直当作补药吃。 他微微一笑道:《云篆天策》并非传说中的那样神乎其神、无所不能。事实上它本身并不具备任何法力只不过一旦合璧开启它便能随心所欲地召唤、运用天地间的一切自然神力譬如风、火、水、土、光、暗。 所以龙头根本不会在乎部下的死活也不在意浩劫之后人世繁华将荡然无存。他一心想要拥有的只是一种能使人脱胎换骨、操纵天地的力量成为堪与日月同辉的绝世主宰。 青丘姥姥道:就像容若蝶那样在虚芜之城甚至可以随意操纵虚空星海? 林熠沉默了一小会儿回答道:虚芜之城仅不过是沧海一粟。 你却毫不犹豫地要用这样的力量去换取冥海镇平值得么?她问道。 林熠的元神陡然一定稳稳悬浮在呼啸的魑魅海深处道:在虚芜之城时若蝶曾讲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深意。 我本无意去充当什么挽救生灵的救世主只是不愿那些在与不在这个世上却都同样深爱我的人失望。如果上天选择的人不是我我宁愿选择当个逃兵。 他忽地笑了笑悠悠道:何况世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到最后只剩我想不称寡道孤都不行这种真神做起来好像也没多大意思。 青丘姥姥叹道:我不知道上天是否选择你不过龙头的确选对了人。我猜你已知道他是谁了甚至也有了对付他的完全之策但冥海突然爆打乱了你的步骤假如你能狠下心不管不顾束手待毙的人就应该是他了。可惜他看死了你。 尊师玄干真人不愧是正道名师教给你太多害死人的责任感但愿是我的直觉错了。 林熠哈哈轻笑道:妳还在试图劝说我放弃?我故意潜入冥海深处就算龙头真的藏身在血奕天内在不能舒展灵觉又难以御风遁形的情况下还能找着咱们? 一声嘶吼两头遗浆烈蛇远远游了过来目放凶光瞪视林熠元神。 林熠满不在乎道:看有老朋友来拜访咱们啦。 他稍稍抬头看到上方的冥涛隐约泛动起深蓝色的光晕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花宫主那边已经开工我们两个也开始罢。 笑容一敛右手亮出孔雀明王面具缓缓罩在了脸上。 面具眉心那点银红彷如浸染蔓延的血泊弹指间覆盖了整个表面一双微微闭合的眼眸乍然睁开迸放出慑人心魄的冷厉光焰宛如地狱里燃烧的幽明之火红光大盛照亮幽暗魑魅海。 孔雀明王面具瞬间彻底光华与林熠的元神水乳交融。 一股猛烈至极的冰冷寒流铺天盖地破入青丘姥姥的灵台令她情不自禁低低冷哼了一声。 饶是类似的经历已有过一回但这次明王面具合体所带来的庞大冲击感却远胜昔时十数倍。 她忽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戴上明王面具的林熠在冥海中已是睥睨幽冥的魔神又何必再去苦苦追求要成为所谓的人间真神?打从两年前从地府回返他收集《云篆天策》的用意恐怕就是为了今天自己还苦口婆心地妄想劝阻其实这个家伙心里比谁都明白。 忽听林熠笑呵呵道:姥姥过奖了其实我可远没有姥姥想的这般伟大。原来他与青丘姥姥之间形同一体彼此的心念转动都能瞬息共享。 青丘姥姥先一怔继而猛然一惊:上次他戴上明王面具后性情大变宛若换了一个人如今却能谈笑自如显然是将面具的力量完全操控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冥冥中的天数?真的是我在杞人忧天? 思忖间林熠元神暴起像是一尊伫立于惊涛骇浪中的雄伟山岳浑身闪烁着金红两色光华彼此交替转换在周身旋转流动。 莫说那两条遗浆烈小蛇吓得落荒而逃连同周围的血海魑魅浆亦悉数退避三舍往四下退去。他嘴角含着惯常的笑意将六卷《云篆天策》依次取到巨灵般的手掌心里悠然道:妳有没有尝过把自己变做一把弓的滋味?青丘姥姥恍然如在梦中一醒问道:什么?林熠笑笑神态飘逸而悠闲好似自己正要去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没有第二次重复。他哼地一声眉心银红蓦然张开飙射出一束璀璨光芒直令冥海所有的光辉都黯然失色。六卷《云篆天策》次第从手心掠起连成一线飞升到上空十丈形成六瓣梅花那束银红光束嗤嗤有声正从花心的空洞穿过。砰!光束顶端炸散分作六缕银红破入《云篆天策》。玉筒齐声镝鸣释放出各色光彩彼此交相辉映如风轮般转动玉筒表面镌刻的九行奇异花纹却平静如初彷佛丝毫不受银红光束轰击的影响于漫天绚烂华光里格外异样。林熠的元神如同一座巨大的磁场片刻不停地肆意吞吮着如潮的极冥魔罡。一缕缕金色的光丝好似飞蛾投火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涌入他的体内转瞬炼化作滔滔不绝的魔气飞壮大着他的元神力量。足足半个时辰方圆百里的冥海极冥魔罡几乎被林熠吸得干干净净险些让他的元神也要撑爆开来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住眉心银红光束低低道:时候到了。呼─元神猛然突破了常理的限制幻化成一张血红色的光铸魔弓遥遥对准上空用六卷《云篆天策》组成的绮丽彩梅。好像有一只无形的魔神之手扣在了弓上亮红的弦慢慢张开拉至满盈弓身上赫然仍是有一行真言金光泛动的是:大道天赋!青丘姥姥的心里生出怪谬绝伦的感觉彷佛自己是在以最近的距离见证─不是亲历着、开创着一段前无古人的壮观历史!她霍然明白林熠为何必须进入冥海才能开启《云篆天策》。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运用明王面具尽情吸收极冥魔罡直达饱和状态好支撑起光化魔弓所必须耗损的能量。也许他与生俱来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片浩荡壮阔的血海。 剎那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千百世的轮回是何其的渺小而无用惟有这刻惟有此地伴随着这个年轻而不可思议的男子生命中忽然拥有了新的天地。 然而心底深处那一抹不安的惊悸却如附体的恶魔片刻不停地紧紧缠绕挥之不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清晰。 嗡─弓弦满盈颤动一束金色华光骤然凸显一支碎空光箭搭在弦上。 此时在青丘姥姥心里居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陪我作一次穿越时空之旅怎样? 青丘姥姥彻底失语实在难以相信到了这个时候林熠还能有暇轻松调笑?心神恍惚间光箭铿然激射离弦掠起。 呜地劈空之声破日大光明弓─如果还能够用这名字称呼它的话倏然凝缩成束注入光箭尾端犹如一羽飞划过的流星奔向天宇深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时间消失了空间不存在了。 漫长而短暂缓慢而飞她彷似再次经历轮回前世今生种种往事多希望能忘却所有的悲哀与眼泪只留下快乐与微笑。 不知、不晓、不觉过了多久又划破了多远的长空光箭正中花心爆裂出一团奇异的黑光。 一瞬里连带《云篆天策》和金色箭芒都被吞噬不见。 整座的魑魅海近乎兜底掀了起来一蓬蓬汹涌的浪潮自海的深处以雷霆万钧之势窜腾过数十里的高度愈奔愈烈破出海面。 轰然巨响里宝罩被数道狂飙狠狠抛起险些翻转倾覆。 邓宣只差一线便要心神失守从空中摔飞反倒亏了光柱强劲的吸附力量帮助他堪堪稳住一通天旋地转后砰地琉璃罩又落回海面。 他隐隐约约听到高崖上传来一声惊呼像是花纤盈出的却给他陡添无穷的力量与勇气。 事实上将近一个时辰的坚守作为八名阵容里功力最弱的一个他已濒临真气匮乏之境。 但他不愿成为第一个退出的人! 坚持住就是邓宣如今脑海里惟一的念头。他摒弃杂念将丹田真气竭尽所能地催动压榨出来毫无吝啬地供给琉璃罩。头顶水雾蒙蒙他已管不了那许多只心无旁骛地咬牙强撑。花纤盈的心随着宝罩载沉载浮从海面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她努力想看清楚那道熟悉的身影但可恼的波涛、凄迷的血雾阻挡了她的视线勉强只能看见一个淡淡的身影悬浮于光柱之中与天抗衡。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快被拧干蒸腾她咬着贝齿不让自己失声终究忍不住还是问道:爷爷他们还能支撑多久?花千迭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微笑道:妳放心我不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女婿就这样葬身冥海。花纤盈脸一红可悬着的心如何能就凭着花千迭的一句话而放下?她瞥了眼地上横躺的花千放和于恒恨恨道:这两个叛徒反而清闲!清闲?换妳来试试!于恒和花千放只差没涕泪横流、纵声痛哭了自他俩被撂倒在地凌幽如花样繁多的蛊毒摧残就片刻没停过五脏六腑每趟从里到外疼痒酸麻到失去知觉后那看似风情万种实则让人生不如死可排上天下第一的婆娘却偏有更多狠毒的手段直教两人百蚁噬心痛不欲生。他们不能喊其实倒不是因为被种了潜焚蛊实在是因为嗓子早已喊哑了。凌幽如瞅着两个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也有点束手无策狠踹于恒一脚冷笑道:好得很算你是块硬骨头可碰上我凌幽如就是骨头也要熬成渣!石道廷摇摇头道:凌长老这两人既然如此硬挺用普通手段恐怕不会开口。可否将他们交给在下或许能有办法?凌幽如颇怀疑地望向石道廷问道:道廷先生你真有法子能让他们听话?石道廷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在下姑且一试也不晓得是否能够成功。他驱动轮椅来到两人跟前修长的手指梳理过羽扇毛翎慢条斯理道:二位什么都不肯说想必是害怕幕后主使之人将来报复的手段会比凌长老残忍百倍对不对?于恒和花千放紧闭双目理也不理然而各自的眉毛均不由自主微动了两下显然石道廷的话一语中的。木仙子愣道:凌长老施加的严刑纵是铁打的金刚也难以忍受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更加可怕的刑罚?石道廷悠然道:木仙子有所不知这两人所受酷刑的确已无以复加。但我们所做的也仅此而已其实他们内心还有更加害怕的事情偏巧又笃定我们无法作出来因此他们宁愿熬刑也绝不肯说。凌幽如诧异道:你晓得他们最害怕的是什么?石道廷道:他们最大的恐惧莫过于自己的家人异日会被满门诛绝、鸡犬不留。比之自己一人的生死妻儿老小的性命自是珍贵百倍。可惜咱们就算了解这点也难以下此狠手对不对?于恒抛开不谈花千放的妻子儿女与木仙子和花千迭无不沾亲带故、血浓于水闻言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极是。花纤盈不服气道:难不成咱们就对这两个家伙无可奈何了?于恒猛地睁眼嘶声喘息道:你们既然都明白何不干脆给我们一个痛快!石道廷道:当然不!他转头朝着凌幽如说道:凌长老在下能否擅自替贵教作一回主?只要二位开口招供事后就烦劳您和顾长老亲自护法将他们本人和一家老小秘密送往雍野隐居。听说雍野设有重重禁制外人不得其门难以进入可谓固若金汤之地对方势力再大恐怕也难以再动如今的雍野分毫。凌幽如想也不想回答道:好我就代林教主答应了下来。石道廷抱拳一礼道:多谢凌长老成全。如此去除后顾之忧两位总该开口了罢?于恒和花千放相互看了一眼问道:凌长老妳的话算数么?凌幽如傲然道:笑话我堂堂圣教长老何曾说话不算数过?花千放猛一咬牙道:好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罢事后必须由二位长老用最快的度将我们送往雍野。花纤盈见原本十分棘手的问题居然被石道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不禁埋怨道:道廷叔叔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何非得憋到现在才说?石道廷心下一笑也不说破。若非凌幽如用尽种种酷刑将于恒和花千放的肉体和心理压迫到了极限自己这画龙点睛的一笔又如何能够灵验?他徐徐问道:你们突然暴起要毁去林教主肉身是受何人指使?花千放略一犹豫低声回答道:你们不是已猜到了么便是龙头。石道廷眼里睿智的精光一闪追问道:龙头能未卜先知预算到林教主会元神出窍留下肉身而恰巧你们又正好在左近?于恒摇头道:当然不是可惜我们即便说出来你们也未必能够相信。花千迭厉喝道:说!花千放看了看自己的兄长舔了下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嗫嚅道:就在林教主下去不久我们便听见龙头用传音入密下令击毁林教主的肉身至于他本人藏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凌幽如冷笑道:你如何能确定下令给你们的人就是龙头而非别人?花千放道:一来他的声音别人万万模仿不了;二来他有说出表明身分的联络密语。凌幽如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戒备地环顾左右却现每个人都在用同样警觉与惊恐的目光扫视周围。唯独石道廷居之若素道:不必找了龙头不在我们中间。花纤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石道廷苦笑道:诸位没忘记林教主和青丘姥姥的对话罢?假如龙头已潜入血奕天他此刻怎会继续逗留在此处?想来早已追着林教主下了冥海。白老九叫道:不可能!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从哪儿溜下去的?石道廷道:龙头必定有他独门的匿踪之术否则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血奕天?当于恒和花千放偷袭林教主把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时候他便能悄无声息地潜下冥海。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事实证明这两位仁兄根本不可能伤及林教主以龙头的智慧焉能不知?因此他们只是被利用作障眼法的工具罢了。花千迭勃然变色道:林教主尚且不晓得此事岂不是万分危险?石道廷叹道:咱们想去示警也来不及了。冥海凶恶自不必说而林教主的元神身在何处更是难以找寻。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求上苍保佑林教主平安无事人间能逃过这次天灾劫难。人们的心口一分分地压上了千钧巨石迫得窒息迫得无法说话。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冥海深处暗暗祈祷最可怕的事情千万不要生。与此同时魑魅海中。黑色的光洞徐徐退隐取而代之的则是从它的最深处闪耀起一团彩虹般的绚烂光芒。一朵六色灿丽奇葩徐徐浮现水晶般晶莹纯清的花瓣表面兀自驿动着一行行金光闪闪的奇异纹理像是水线一样轻柔地流动着散出令人心旌摇曳的动人光彩。它被一只手轻轻地托起宛如一个美丽而极易破碎的梦在幽暗无垠的冥海里盛绽出圣洁无暇的花朵。林熠静静凝视着它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是欢欣激动是兴奋解脱;抑或是临近成功的空虚还是对往昔峥嵘岁月和那些逝去的亲人油然飘升的那一缕伤感缅怀?终于合璧了在金箭粉身碎骨的剎那却由此诞生出了这朵尘世间最美的奇葩。他托起它就如同小心翼翼捧起了自己的骨血那种流通在《云篆天策》和自己之间的微妙感觉前所未有更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它没有眼睛他却觉得它正注视着自己像个惹人怜宠的婴孩需要倍加呵护;它不会说话他却感到自己听到很多很多像是心灵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青丘姥姥也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在碎空光箭击中花心的那一剎那她的灵魄彷似幻化出千百万个无处不在的分身轮回浮沉在无数场红尘的梦中漫长而真实。回到了冥海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却又都那么的不同。她莫名想起了那个光着双脚在蛇蟒丛生的密林中奔跑着的女孩跋涉过万水千山摆脱死神步步逼近的足音到头来却依然躲不过自己的宿命。黑洞彻底消逝他们重新站回了这个世界却看见不远处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地无声无息地出现。他果然还是来了!一瞬间青丘姥姥的心冰寒到极点。好久不见真难为你居然能在冥海里找到我。林熠好像没有一点的惊讶悠悠说道:也好这样我们就不必等到四天后的昆吾山再来做最后的了断。 龙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云篆天策》幻化的六色奇葩高深莫测的神情里隐含着一缕激动与舒畅微笑道:这需要多谢青丘姥姥如非通过她的空桑珠我又怎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血奕天?她修炼的不过是所谓的灵魄闪遁而我用的却是连冥海也不能阻滞的元心电掣。 林熠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当日我索要空桑珠也早在你的计算之内。 龙头道:你不觉得我是有意安排青丘姥姥做你的助手么?其实即便你不主动提出我也会想方设法将空桑珠交给你。林熠你太高估自己的智慧了。 林熠漠然一笑道:也许是你太低估了我。若水先生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是。龙头道:包括云怒尘、岩和尚甚至你的父亲林显他们的死也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对我有异心的人通常结局都不会太好至于青丘……你该明白我留着她就是为了今天。 林熠冷笑道:这么说魔圣聂天的死也是阁下的一项计划? 谁让他辜负了我的期望无法开启《云篆天策》呢?我给了他将近一百年的时间他却一事无成反而要背叛我。龙头轻描淡写地道:也是我错算了一步没有预料到他的心魔如此之重根本无力抵挡天碑的威力反倒白白损失了七成功力。 因此我才安排你成为昆吾弟子自幼静修道心再由道入魔揭开天碑之密。如今我又成功了。现在的美妙结局难道不是因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有耐心所以理所当然换来更大的回报么? 第八章 生死渺 林熠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那还得看你能否杀了我。 龙头轻轻叹息道:你是我毕生最完美的作品我真舍不得亲手割下你的脑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杀害令师玄干真人的真正凶手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林熠摇头道:不必!等解决了你我自会上昆吾山找他算帐。 龙头笑了道:原来你已经查到是谁了。很好总算我没有对你失信。世上的凡夫俗子将所谓的三圣五帝奉若神明其实也不过耳耳。天下英雄惟老夫与阁下尔其它的人皆不足入老夫的法眼。 林熠蔑然道:好大的口气可惜林某从未想过要自充什么英雄。而阁下充其量只不过是个藏头缩尾的鼠辈用小人这两个字来评价都怕玷污了词意! 龙头一点儿也不生气哈哈低笑道:伶牙俐齿的小儿可惜老夫不在乎这个你以为将《云篆天策》合璧后它就理所当然属于你了么?你似乎忘记我曾说过你不过是一把开启宝藏的钥匙而已大门打开后钥匙还有用么? 林熠忽然微笑道:其实我真的很佩服阁下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站在这里向我索要《云篆天策》难怪云怒尘他们玩不过你因为他们远未能将不要脸的本事修炼提升到一种近乎艺术的境界死也活该。 龙头竟是笑容不敛道:成王败寇这是永远的竞争规则青丘我给妳最后一次机会离开林熠待老夫收了《云篆天策》之后就助妳脱轮回成为天地间永生的魔神否则就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起灰飞烟灭永沦冥海。 他的话和缓平淡偏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诱惑与压迫感。青丘姥姥的心不由一颤却听见林熠满不在乎地笑道:也好就请妳坐壁上观瞧我如何撕下他万元聚阴的鬼把戏! 龙头一哼道:是她泄漏给你的? 林熠道:不需姥姥提醒聂天在《幽游血书》的最后一章末端早已留言世上有一种霸道的魔功能将他人的元神吞噬炼化成为自己的奴役和分身。阁下出现在我面前的这道黑影不过是本尊在万里之外遥控着的一道元神分身罢了。亏得你能由此千变万化否则早已被我揭破真面目! 龙头静默片刻缓缓道:聂天可惜了他。突然提高嗓音冷喝道:青丘妳拿定主意了么? 青丘姥姥轻声道:多谢你还想着放我一条生路但我已不需要了。 龙头道:妳是听到林熠点破老夫这道元神不过是分身才升起侥幸之心妄图赌命搏一把罢?愚蠢之极!我很快就会让你们连后悔的工夫都没有! 林熠嗤之以鼻道:阁下真的老了啰里啰嗦一大堆光打雷不下雨是等我设宴招待你么?要动手就赶紧! 龙头脸上现出一丝讥诮道:林教主似乎已经胜券在握迫不及待?假如再有一两个时辰你能潜心将《云篆天策》完全炼化收为己有老夫当然只能逃之夭夭然而现在它在你的手里仅仅只是一件漂亮的摆设罢了。 林熠泰然自若道:没有《云篆天策》我还有孔雀明王面具换作其它地方我或许没有必胜把握可是在冥海之中你死定了。 是么?龙头无动于衷地一笑问道:林教主看我是飞蛾扑火的人么? 呼─一股绝强而熟悉的冰冷魔意从林熠的灵台漫延升腾剎那间完全摆脱了他的意志控制遍布全身像一条可怕的巨蟒缠绕吞噬着他的意识。 元神蓦然散出诡异黑光在金色的光影里犹如一道道黑色的裂痕迅开裂扩展相互盘根交错连接流转倏忽形成一张蛛网将林熠生生锁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变化来得毫无征兆而又雷霆万钧当林熠觉察到灵台异样的时候元神宛若被千万把冰锥从内部分割蚕食一阵阵彻骨的冰寒近乎将他的神志封冻体内的真元像雪崩般失去控制任由那股猛然复活的魔意肆无忌惮地吞食。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过来这股打从自己进入无涯山庄之后才神秘出现连青丘姥姥都难以洞察其奥秘的古怪魔意并非上天赐予也不是什么生命印记的苏醒而是彻头彻尾来自于龙头的阴谋。 万元聚阴!林熠的心底几乎是在悔恨和震撼中呻吟着闪过这四个字。 难怪龙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始终放任不问甚至故意促成却不虞自己有朝一日会反戈一击。 原来他早已在自己的身上做过了手脚! 更为可怕的是这股潜伏在自己身上的魔意实为龙头自身元神中所有阴气精华的提炼从种植进林熠灵台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沉睡状态随着林熠修为不断地飞升它也以异乎寻常的度茁壮成长逐渐融入宿主的体内。 平时它的存在对于林熠毫无负面影响甚至能够在短暂的觉醒过程中帮助他抵御转化外来的魔意入侵。然而此时此刻当龙头将它唤醒后赫然便成为能够置林熠于死地的终极杀招!青丘姥姥的心亦沉入谷底她的灵魄非但无力阻止这股魔意的扩张反而由于和林熠元神同体共存的缘故连自己也成为了对方侵袭的猎物。如果如果这里不是冥海而是换作其它任何地方她必会施展灵魄闪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欺近龙头。纵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林熠老夫把将近五成的元神都种入了你的灵台如今终于可以连本带利地收回这一局你彻底赌输了也再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龙头扬声大笑中居然还用一种夹杂着惋惜和遗憾的眼神望着林熠更多的却是快意的嘲弄。林熠死死盯视着他左手艰难地攥捏成拳想要催动五极光龙再做最后一搏。可是龙头已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轰!那一缕缕缠绕元神的黑丝如同导火索般引爆了他的真元爆出惊天动地的一记巨响仅仅是声波就足以将魑魅海推高十丈!尽管林熠有锺灵空罩护体但正如一座坚固的堡垒虽能够抵抗任何外来的轰击却无法防止源自内部的迸。况且这次引爆的是他雄浑绝伦的自身真元!他的元神在漫天光澜里被轰得千疮百孔扭曲变形将体内的青丘姥姥亦狠狠激飞而出手中的六色奇葩不由自主地高高抛起急翻转跌落向冥海深处。龙头的笑声不绝于耳即使那样震耳欲聋的轰鸣也难以遮掩却似在为他的声音做着伴奏他的右手微扬祭起一束银色光华堪堪将六色奇葩笼罩收去。林熠─青丘姥姥已无暇管顾其它或许她原本就对此毫不在意。林熠元神的爆裂同样令她的灵魄受到致命重创一缕缕青色的丝光从体内蒸腾飘散她若无所觉拼命施展身形冲向风暴中心。林熠的元神像一盏被抽干香油的金灯剧烈地摇曳流散奄奄一息。他输了。如龙头所说再没有翻盘的可能。奇怪的是他的心中并不是被绝望和悲哀占据只是充盈着一股麻木的冰凉。他倒入了青丘姥姥的怀里居然疲惫而温柔地笑笑用喘息沙哑的嗓音说道:妳着急时的模样真可爱至少比冷冰冰的样子强多了。青丘姥姥呆了一呆一声笨蛋却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她的眼睛里有两汪似水的柔光在闪烁。是眼泪么?原来历经多少尘世轮回的沧桑她终究不曾遗落流洒在丛林里的那滴泪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龙头收住银光正是一盏仙昙宝灯他抬起手观赏着在灯罩内缓缓转动的六色奇葩微笑道:很好恭喜两位得做同命鸳鸯这样的结局果然是皆大欢喜。林熠勉力振作道:不要得意太早你未必就能炼化六色奇葩!龙头笑道:这个不劳你关心当然倘使能将林教主的元神一并收入仙昙灯以供炼化那就更美妙了可惜现在你的元神已如风中残烛即便收了亦不堪重用白白浪费我的精力。青丘姥姥徐徐道:你太自信了却忘记世上有一种力量能让他起死回生!龙头哈哈一笑道:我实在看不出妳还有什么方法能救活他倒很想见识一下。青丘姥姥淡然微笑道:你会看到的。她低下头凝望林熠惨淡的面容轻轻道:你说过我们是这世上最好的拍档对么?林熠艰难颔努力笑道:不错是古往今来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最佳拍档。青丘姥姥摇摇头道:你错了。因为在我的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拍档。她冰冷的樱唇在林熠的嘴上深深一吻彷如用尽了千百年积聚的情感销魂蚀骨到永恒。呼─她的灵魄内突然亮起一团灼烈的光将自己化作一盏燃烧的烛火照亮了冥海永远的夜。她的脸侧到林熠的耳边低低地、低低地说道:如果下一个轮回我们还能相逢答应我要爱我宠我照料我一生一世……不等林熠的回答灵魄蓦地像潮水般笼罩住他的元神徐徐地一点一滴涌入而后犹如投入沧海的溪流消失无影。林熠呆如木鸡连龙头也愣住了。 天地间好像没有了一点声音只剩下青丘姥姥最后的低语渺渺回荡。 而他的元神如同干涸的土地重新获得了甘霖的滋润缓缓亮了起来又有了生命的悸动。 只是这生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我要杀了你─林熠猛然似一头爆的狂兽悲愤暴戾地嘶吼。 轰!饱含着无比仇恨与怒火的五极光龙拳劈过苍茫冥海排山倒海般疯狂涌向龙头。 夜的海海的夜在这一刻充满悲壮浩荡的不朽光芒。 见鬼!惶怒之下龙头居然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千算万算依旧做梦也想不到青丘姥姥会将毕生的灵力尽数注入林熠的元神不仅令这小子起死回生还以莫大的悲愤向自己轰出了五极光龙。 如果是自己的本尊林熠这刚从鬼门关转回的一拳仅仅不到平日五成的功力根本不必忌惮;然而他现在只是一道元神分身面对着林熠本尊还远在万里之外爱莫能助。 此消彼涨要接下林熠激愤的一拳谈何容易? 可是这一拳令他无从闪躲眼看怒啸奔腾的五彩光龙掩袭而至龙头也只能沉声低喝左手飞划出一道道青色的光环锁向光龙。 砰、砰、砰砰!光环一个接一个地崩裂就如冥狱腾起的怒龙又岂是尘世枷锁所能禁锢? 龙头的眼里掠过怒意或许他是在记恨青丘姥姥又或许他是在懊丧自己刚才太过心慈手软。 他的整条左臂突然暴涨起青色的光陡地幻化成一头咆哮的威武魔虎轰地击出。 又是一串地动山摇的轰响光与光的激撞迸出绚丽的华辉。 龙头左半边的身子被轰得粉碎却借势激飞向十数丈外的侧后方。 他哪里还敢傻呆呆地停在这等待林熠轰出第二记五极光龙拳?急运元心电掣残破的黑影一闪消逝在漫天翻滚的冥波里。 而林熠也近乎抽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无力再阻止龙头的逃逸。 他默默地飘立着不散的风从身旁掠过吹走了青丘姥姥最后的气息。心空空荡荡。 莫大的虚脱感弥漫全身。 当脑袋里意识到她已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一种强烈而灼痛的悲哀直要撑爆他的元神。 又或者其实她并未远离只不过改变了存在的方式? 从此以后她便真真切切地活在他的体内他的心里。 不论再生任何事永远都在一起直到他死。 然而这样做值得么?放弃了不尽轮回孜孜以求的永生之梦放弃了无数个日升月没斗转星移的过往只为换回一个失败者的苟且偷生? 是的他失败了就在成功在望的一刻。 林熠不仅无法挽回冥海泉涌的浩劫也无端牺牲了青丘姥姥的生命。 一切的希望所有的努力此际无情地化为乌有却让自己依旧活着眼睁睁去见证天地的沉沦。 混蛋─他蓦然仰天爆出悲恸的长啸滚滚的声浪令冥海翻腾血雾瑟缩风云也在为之变色。 啸声中他的神志渐渐恍惚模糊依稀看见她冷漠如霜的面庞近在咫尺像一蓬如梦似幻的水雾缥缈地浮动着再也拥握不住。 在这里了! 茫然之中彷佛听到有谁在远远地惊喜地叫道林熠怔了怔转过头去猛地一阵天旋地转元神宛如断去线头的风筝在波涛汹涌的魑魅海里无力地飘起去向海的无垠深处。 林教主!凌幽如惊声喊道飞掠到揽住了林熠的元神。 后头的邙山双圣和石道廷接踵而至齐齐围住林熠尽皆大吃一惊。 原来花千迭等人终究放心不下急商议后便由凌幽如、邙山双圣和石道廷施展元神脱窍冒险潜入冥海找寻林熠和青丘姥姥。 花纤盈本是不甘人后但自忖修为低微元神难以抵挡冥海凶涛去了只会拖累别人这才忍住没跟来。 四人在冥海里找寻半天循着林熠元神爆裂的轰鸣往这里赶来遥遥就听见他穿云裂天的长啸声音里满是哀伤凌幽如立时感到事情不妙待万分火急赶到时正救下万念俱焚的林熠。 林熠得凌幽如真气入体神志稍振勉力聚起精神无奈而淡淡地微笑道:对不起我失败了……《云篆天策》终是落入了龙头之手。 凌幽如心一沉尽管早有预感但仍禁不住元神一震输入林熠体内的真气亦不由中断。 邙山双圣哎哟一声道:龙头在哪儿咱们兄弟追过去把它再抢回来! 林熠却没了回应已然陷入昏迷。 凌幽如想要施救石道廷摇摇头道:林教主是心力交瘁脱力昏厥不如就让他歇上一歇咱们尽快回返上面将这消息通知花宫主好让大伙儿早作安排。 当下四人护持林熠回程。 冥海的魔物本畏惧林熠佩戴的孔雀明王面具但他这一昏迷面具也随之消沉一堆魔物不免又蠢蠢欲动朝凌幽如等人掩袭上来。 凌幽如和石道廷心情沉重也无意和牠们纠缠不清可邙山双圣一向是只能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主从来都是他们哥儿俩招惹别人何时让人欺负到头上过? 两人的元神甫一出窍便告分离难得不再束手束脚眼瞧一群群的魔物不识好歹欺将上来哪还有客气的道理?一前一后挥舞白金月牙轮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回到了血奕天的高崖上。 这时邓宣真气不支由郝城入替正在崖上盘坐调息见到凌幽如等人护送林熠元神回来急忙抢身站起道:林教主怎么了? 石道廷面色凝重沉声道:龙头夺走了《云篆天策》林教主身负重伤。 所有人都骇然变色面面相觑没了声音。 花千迭目光闪烁冷静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大伙儿立刻撤回地上! 凌幽如将林熠元神送回肉躯一怔问道:花宫主你打算放弃了? 花千迭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不放弃又能怎样?乘着冥海还没有彻底爆还是赶紧撤离或许还有最后的一线生机。 石道廷闻言颔道:不错我们必须刻不容缓往西域走。 西域?邓宣豁然醒悟道:对了依照别哲法王的说法只要有容小姐坐镇虚芜之城圣城方圆千里都可保无恙。不过……我们还来得及么?就拿死马当活马医罢。花千迭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叹了口气念动真言徐徐收起宝罩。仇厉等人受到气机感应纷纷回转高崖愕然道:花宫主为何收了宝罩?花千迭把事情一说石品天勃然怒道:**他龙头十八辈祖奶奶!但教我老石不死此仇不报老子便是龟儿子养的!周幽风劝道:石宫主骂也没用了。咱们赶快按照花宫主的安排撤离血奕天如果老天垂怜还能将各家的老幼眷属一并送到圣城。唉圣教百万信徒散布四方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众人一想到自家少则千百口、多则上万口的部属家眷尽皆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马上赶了回去。凌幽如虽为女子行事却最是干脆抱起林熠招呼道:仇副教主劳你和周大哥、叶二哥开道咱们立即分头回转万潮宫和雍野。花千迭道:凌长老此去万潮宫何啻万里不如将林教主交由敝宫保护径直前往圣城避难。若是林教主出现丝毫差池惟老夫是问!仇厉当机立断道:好请叶长老留下照料林教主。凌幽如话也不答抱着林熠由叶幽雨和周幽风在前开路往传输法阵掠去其它人纵身紧随惟独邙山双圣不紧不慢托着他们的肉身走在后头。敢情这对活宝没了连体的束缚大感轻松竟舍不得就此元神归位宁可带着肉躯一摇一晃施施然地殿后。突听于恒声嘶力竭叫喊道:邓宫主别把我留在这儿求您带我一起走!邓宣身子已出去数丈回头瞧见于恒和花千放兀自躺在崖上动弹不得原来大伙儿心神已乱谁也顾不得这两个叛徒。邓宣已知于恒刺杀林熠肉身之事心下也是既不齿又痛恨可看到他哀号恐惧的模样情不自禁心中一软哼了一声飞回崖上。他一手提起于恒望了望旁边的花千放微一犹豫探左手抓住后者衣襟喝道:走!刚携着两人飘身而起脚甫一离开身后轰隆隆巨响高崖坍塌一块块硕大的晶石碎裂坠落扬起浓郁尘雾。众人回到地面青木宫占地数千亩的恢宏建筑群接二连三地倒塌到处都是妇孺老弱的尖叫与呻吟。 天空被一层浓重的血云遮蔽阳光再投射不到人们的身上地表千丘万壑不断开裂与隆起吞噬着一个个鲜活生命。 花千迭不觉惨然低声道:二妹备齐所有的翼犍先送走各支家眷。瞥了眼邓宣腰间挟着的花千放接着道:把他的一家老小也都带上。 木仙子应了声快步离去与赶来的花千夜擦肩而过连招呼也无心再打。 花千迭淡然一笑道:千夜你来得正好。二妹已去安排家属撤退你帮她维持调度。此去圣城路途遥遥一切都拜托了。 花纤盈诧异道:爷爷你要去哪里?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花千迭心灰意冷道:爷爷哪儿也不去祖先的基业毁断在我的手上妳爷爷若再贪生逃跑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我要留下! 众人不约而同惊愕道:花宫主! 第九章 填海 忽然听见一个从容柔和的声音道:花宫主不必如此冥海之灾未必不能消弭。 花千迭一愣回头却见容若蝶由筝姐搀扶着与无断、无灭两位秘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讶异道:容小姐妳怎么也来了? 容若蝶嫣然一笑回答道:是的我也来了幸好还不算太晚。 她灿若晨星的眼眸流转过林熠的脸庞将深深的爱恋与疼惜隐藏在秋波之后继续说道:诸位都无需绝望若蝶自有平定冥海的办法。 仇厉且信且疑道:容小姐《云篆天策》已被人夺去妳还能用什么法子封镇住冥海的喷涌? 容若蝶胸有成竹地道:不需《云篆天策》我一样能让冥海恢复平静。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花千迭一定当疯子看但出自容若蝶口中却不由他不信踌躇了一下问道:容小姐妳真的有办法? 容若蝶点头道:花宫主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他单独相处片刻。 花千迭见容若蝶神色笃定绝不似在说笑心里重新燃起一线希望颔道:好。便率着众人朝后退开十数丈只留下无断、无灭两位秘师和筝姐陪在容若蝶左右。 石品天等人原本归心似箭此刻事有转机便不再急着离开。 凌幽如将林熠交到容若蝶怀里低声道:他只是真元耗损过度虚脱昏迷并不碍事。 容若蝶接过林熠含笑道:谢谢。怀里一沉顺势坐到血动岩前的一方大石上。 她并没有试图去唤醒林熠只安静地凝视着他沉睡的面容。 由于元神受到重创林熠的肉躯也生出感应唇角旁有一缕将干未干的血丝。 容若蝶伸手用衣袖替他轻轻抹去柔指无限深情滑过他惨淡若金的憔悴面容恍然未觉间眸中涌动起晶莹的泪光。 容颜依旧俊挺眉头却已紧锁自己跨越了万水千山的到来他已无法知道。 他熟睡着缥缈的梦里是否会有她? 虽有南海万潮宫朝夕相处的两年可惜那时的她失去所有的记忆只留下他不离不弃孤独地信守人生一段漫长的空白。 严格说来自从与他筑玉山初会以后每一次的相聚都是那么的短促匆忙充满了生离死别的辛酸与无奈。 东海岩上的数日盘桓缠绵竟是彼此在一起最长的日子他却从未抱怨更未放弃无论有多难多苦也不曾松手。 她拥着他想就这样永远拥着他再不放手、再不分离然而地底传来的一阵阵轰鸣宛若擂动的鼓点不停震颤着她的心把时光浓缩得无比之短、之快。 知道我曾经对流星许下的愿望是什么?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东海之底建起一座我们自己的家园园子里会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所有的建筑和装饰都要作成如夜空一般的深紫色。在那儿不让任何人打扰只有两个人静静厮守直到海枯石烂…… 恍然如梦里她的耳畔隐约听到他在说话。 她的心弦猛地扭紧注视着林熠紧紧闭合的双目落寞而笑轻声道:也许你说的没错咱们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已不可能会有实现的一天但你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啪!她的泪滴落在林熠浸染着鲜血的胸襟上慢慢化开像一朵盛绽的杜鹃。 缓缓地她从玉颈上解下了那枚佩戴了一生的玉坠挂到了林熠的胸前与他的执念玉牢牢相贴形如一对比翼双飞的爱侣。 玲珑龟无声无息从她的袖口里爬出翘望着容若蝶似乎意识到将要生什么牠死死攀住容若蝶的衣袖不肯松口圆溜溜的小眼珠中竟也充盈泪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容若蝶微笑着将玲珑龟接到掌心像是长姐在叮咛自己的幼弟说道:等我走后筝姐会把你送回唐纳古喇你的家乡就是在那里罢? 玲珑龟缩了下头也不晓得是否能算作回答。 容若蝶将牠交给身侧侍立的筝姐浅笑道:剩下的事情就拜托妳了。 筝姐颤声哀求道:小姐求妳让我陪妳一块儿下去! 容若蝶摇摇头拒绝道:有两位秘师陪着我已然足够妳的身体也抵御不住血奕天内极冥魔罡的侵袭。说着取出一封信笺嘱咐道:等他醒了麻烦妳将这封信交给他。然后妳便可前往筑玉山找寻雨老爷子。他也该出关了或许有法子令妳魂魄转世再修来生。 筝姐攥紧信封难以自抑地悲声道:小姐妳走了我活着还有何意思? 容若蝶温婉一笑没有回答轻轻地替林熠拔下一根隐藏在银紫色丝里的白端详良久怜惜叹息道:他这么年轻修为又是如此之高竟也白早生。然后将这缕银白丝缠绕在手指上轻轻打上一个结。 筝姐悲不自禁想再说上点什么已是哽咽难言。 两位秘师低垂双眼似殭尸立定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侧饶是他们拥有千多年的人世阅历此时此刻怎也不忍再听再看。 忽有脚步声动恰是雁鸾霜到了她看见容若蝶俏然静坐于一方大石上怀里拥着的正是昏迷的林熠情不自禁娇躯一颤停下了步履。 容若蝶却已觉察抬起头脸上的戚容瞬间退隐展颜问候道:雁姐姐。 雁鸾霜的樱唇边勉力露出一缕笑容回应道:若蝶原来是妳来了。 容若蝶吃力地揽着林熠起身说道:妳是来看林熠的罢快请过来。 雁鸾霜犹豫了一下走到容若蝶身前。 容若蝶离开虚芜之城便与常人无异怀里揽着林熠百多斤的分量颇有些力不能胜刚站起来便摇摇一晃吓得筝姐赶紧伸手托住她的左臂低声道:小心! 雁鸾霜也不假思索一手扶住容若蝶右胳膊另一只手顺势搭到林熠垂落的左腕脉门上凝神察看觉并无性命之忧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容若蝶朝雁鸾霜微微一笑道:多谢。 雁鸾霜百感交集、心乱如麻纵然她睿智聪慧并不输于面前的少女半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摇了摇头。 花纤盈远远观瞧着强忍住没有施展偷听之术兼之周围巨响如雷也听不清她们两人的交谈但仍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幸好林大哥昏睡不醒不然对着雁仙子和容姐姐两个人真不晓得他该怎么办才好。 邓宣深以为然地赞同道:不错我若是林教主面对此情此景也宁愿昏过去。花纤盈突然一瞪眼道:咦听你的口气怎么像是很有心得的样子? 邓宣吓了一大跳虽说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不算稀奇可也要看家里主事的那一位是谁。 感到花纤盈一脸不快用不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连忙表明无辜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设身处地为林教主着想罢了。 话头到了这里本已了结偏偏两人身后白老七的元神晃荡过来刚巧听见邓宣的话笑呵呵道:花丫头小心上当小邓一定是想先用林兄弟当样板预先在心里演练一遍今后当真遇上也就胸有成竹依样画葫芦了。 白老九紧接着道:我看妳成亲前最好先拜凌长老为师她的蛊术独步天下妳学会了便在小邓身上先种上点潜焚蛊啊、断肠蛊啊什么的从此就不必害怕他红杏出墙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说着还偷眼瞧瞧凌幽如。 老子大拍特拍妳这臭婆娘的马屁往后妳也不好意思再用蛊毒对付咱们兄弟了罢? 可惜凌幽如心无旁骛关注着容若蝶那面恍若不觉害得白老九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邓宣满脸涨红哭笑不得他也真怕花纤盈这丫头脑袋热真听了白老九的建议那自己这个堂堂的金牛宫宫主还有活路么?赶忙摇手道:别听这两个混蛋胡说八道。我邓宣若有此心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花纤盈听他说得真诚换上甜甜的笑脸道:傻瓜我要是信不过你又岂会答应你的求婚? 邓宣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背后却感觉冷飕飕的他狠狠瞪视邙山双圣。 这两个混球总有一天要找两头母猿和他们拴在一起! 这边一走神的工夫那边的容若蝶已在雁鸾霜身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雁鸾霜摇了摇头容若蝶声音更低又说了句什么雁鸾霜登时脸色大变看着容若蝶恬静秀丽的俏脸隔了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容若蝶舒畅而笑彷佛卸下了满腹的心事脸上漾动光彩她低垂下了玉似是旁若无人般在林熠额头上轻轻一吻。 无心去计算这是两人第几回的离别她的眼眶里又再盈润湿漉漉地慰贴在他的脸上舍不得分开。 真的舍不得。 雁鸾霜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妒忌之色反而努力隐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和矛盾。 白老九不晓得到底生了什么事飘到近前困惑地挠挠脑袋道:咦奇怪容姑娘为何亲个没完没了生怕冥海喷明天就没日子了么? 筝姐朝他怒目而视白老九还她一个白眼嘀咕道:准她亲就不准我说么?容若蝶仰起头脸颊一片晕红如霞道:七兄、九兄还记得你们答应过赴汤蹈火也要替我做成一桩事么?白老九一凛暗道:坏了老子怎么忘了这个茬?小丫头定是要报复咱们兄弟了。白老七忿忿瞥了白老九一眼满脸堆砌讨好笑容道:容丫头……啊不容姑奶奶您有啥事尽管吩咐咱们哥俩儿。容若蝶道:我走后你们两位护送筝姐前往圣城和筑玉山一直守到北帝雨抱朴出关才准离去倘若路上出现差错往后两位的双圣之名便需改作双鼠。如果是旁人听了多半会隐约察觉出话语里的问题但邙山双圣只关心容若蝶吩咐什么赴汤蹈火的差使也没往别处多想。不过是护送筝姐往返西域立时放下心来忙不迭拍胸脯答应下来生怕应承的晚了容若蝶要变卦。容若蝶安排完所有的事情恋恋不舍再看林熠一眼将他送入雁鸾霜的怀中一语双关道:雁姐姐请妳照料好他。说罢举步来到等候多时的花千迭身前道:花宫主烦请你命人开启血动岩送晚辈前往冥海。花千迭道:容小姐若不嫌弃就由老朽为您亲自开道。他感怀于容若蝶的恩德不知不觉便用上了您字。光门开启花千迭当先而入。容若蝶的娇躯在走入之前略微停顿了半拍而后平静走进门内密宗两老亦步亦趋也跟随进入。其它人都留在了原地焦灼而沉默地等待结果。邙山双圣老实了一小会儿旋即故态复萌凑到雁鸾霜跟前问道:方才妳和容丫头嘀咕了半天究竟在说些什么能不能告诉咱们兄弟?雁鸾霜注视关闭的血动岩光门神情复杂莫名徐徐道:你们会知道的很快。白老七不肯罢休追问道:很快是多久?是眨眼的工夫么?筝姐厉喝道:不要胡闹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白老九本待反唇相讥可瞧见筝姐凄楚的表情忍不住一呆嘟囔道:咱们这不是也在关心容丫头么?白老七同样闲不住瞟了眼林熠转换话题道:林兄弟怎么还没醒?忽听凌幽如森然道:邙山双圣你们看看自己肉躯鼻尖上粘着的是什么?邙山双圣齐齐回头险些魂飞魄外原来这对活宝说得高兴竟没注意到凌幽如将一双潜焚蛊种在了二人肉身的鼻尖上。白老九刚想挥掌震飞潜焚蛊凌幽如先一步警告道:想试试你快还是牠快? 白老七急忙双手乱摇道:凌姑奶奶快把牠们给收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凌幽如冷冷道:放心牠们远比两位听话你们乖乖的元神归窍坐在那儿不准开口也不准动弹等容小姐出来后我自会解去禁制。 邙山双圣的小命捏于人手记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老老实实将元神收回肉身里一动不动地安坐在地上莫说嘴巴不敢开口说话连眼睛也不敢眨动半下惟恐惊动了鼻尖上的小宝贝毒无救终生成了哑巴。 嘴里不能说话不代表心里不能骂人两个家伙大气不敢出一口私下已将凌幽如翻来覆去咒骂了不晓得多少遍。大伙儿见状均感好笑奈何谁也笑不出。 这么安静了一炷香突然听到筝姐肩头匍匐的玲珑龟盯着昏睡不醒的林熠爆出一记地动山摇的呼吼直盖过由地下传来的隆隆轰鸣。 众人尽都惊讶不已不约而同望向玲珑龟。 唯独邙山双圣目不斜视额头冒汗心里直骂玲珑龟的龟祖龟宗。 这要命的当口冷不防地一叫万一吓坏了潜焚蛊可怎生是好?不由暗自念叨:蛊兄蛊叔叔……蛊爷爷你可要挺住啊!只要不往咱们兄弟的鼻孔里钻回头请你们吃肉喝酒上最好的酒楼! 正悬着心却闻听花纤盈惊喜道:林大哥醒了林大哥醒了!却是玲珑龟惊天动地的呼吼将林熠从昏迷中震醒。 白老七大喜过望扯开嗓子叫道:林兄弟快救救我让那婆……猛地一醒把娘咽回肚里字改口道:让凌姑奶奶收了潜焚蛊。 林熠醒转就听见白老七拼命大喊大叫昏沉沉睁眼瞧去。 白老七哎呀大叫猛跳将起来老脸惨白惊惶道:不好了牠、牠爬进我的鼻孔里啦! 背后白老九怒道:你动什么动惊着我鼻尖上的乖宝宝如何是好?啊……救命老子要元神归位了! 凌幽如拂袖收起潜焚蛊喝斥道:吵什么吵再闹就真把你们两个给毒哑了! 邙山双圣满脸紧张顾不得回答调气内视巡查了足足三回现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也不用打招呼心有灵犀凑到林熠跟前寻求保护。 林熠虽然不明前因但已猜到定是这两家伙胡闹凌幽如看不过眼放出潜焚蛊吓唬他们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继续躺在雁鸾霜温暖舒适的怀里起身问道:冥海的情形怎样?为何大伙儿还聚集在这里? 雁鸾霜道:冥海不会有事大家都在等你苏醒你感觉好些了么要不要先调息疗伤? 尽管她的神情表现得十分自然沉静可林熠依旧隐隐从她的眼神里窥出一丝端倪似乎雁鸾霜是在有意地努力隐藏起什么。 不要紧我没事了。他回答说一扭头正看见筝姐讶异道:筝姐妳怎么会在这儿?若蝶呢她在哪里? 白老七嘴快抢先道:容丫头和花宫主还有密宗的那两个老和尚又进了血动岩说是要封镇冥海。 白老九意犹未尽接着道:她临走前抱着你又亲又说好像回不来似的可惜林兄弟你正睡着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林熠面色骤变急迫喝问道:筝姐若蝶是不是去了血奕天? 筝姐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迫视下丝毫不敢对视低垂下双眼答道:小姐已进去有一阵子了她不唤醒你说要等你醒转后好有个惊喜。 妳骗我!林熠身形一晃冲到筝姐面前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起数次见到的可怕幻象沉声道:告诉我她到底要干什么? 筝姐记着容若蝶的叮咛狠心咬牙道:等小姐回来你自己问罢。 林熠摇摇头用异乎寻常的肯定语气道:其实她早已做好回不来的准备对么?不要骗我也骗不了我她是打算牺牲自己封镇冥海对不对?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你望我我望你连邙山双圣都瞠目结舌成了哑巴再回忆容若蝶与林熠临别依依的情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雁鸾霜也受过容若蝶托付此际本该出声劝慰林熠然而不知为何尚未开口清修二十余年的慧心已是一团乱麻背过脸去黯然地幽幽一叹。 筝姐明白隐瞒不了终于失控叫道:你既然都晓得还逼问我做什么?是的小姐已下定决心要用她的血肉之躯平复冥海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林熠如遭五雷轰顶身不由己颓然倒退数步喃喃道:原来噩梦是真的!她一定也是早已知晓所以才会那般绝情在虚芜之城里将我赶走! 猛地一省回身喝令道:木仙子马上开启血动岩我要下去! 雁鸾霜握住他的胳膊竭力压抑自身的激动情绪柔声劝阻道:林熠不要冲动容若蝶临别前再三嘱托我无论如何要将你留在上面即使你赶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她已决心要牺牲自己。 林熠握住她的玉腕轻轻挣脱她的手指摇头拒绝道:鸾霜请不要阻拦我。 雁鸾霜迎上了他的视线剎那间读懂了很多她恬静而苍白地微微一笑颔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众人的心情可谓矛盾之至既不忍容若蝶以生命的代价封镇冥海也生怕如此一来灾劫难免所有人都要成了冥海里的虾米小鱼。 莫千慎悄悄向木仙子问道:副宫主这血动岩的光门到底要不要打开? 木仙子思量道:我若拒绝纵然冥海无事林熠也要恨上咱们青木宫一辈子罢了一切都是天数况且大哥也在底下!狠狠把心一横低喝道:打开! 莫千慎见木仙子神色骇人不敢违拗赶忙再次开启血动岩的光门。 筝姐眼看阻止不了林熠情急之下叫道:林熠小姐有封信留给你! 林熠猛一回头凌空摄过信笺却看也不看紧攥在掌心喝令莫千慎道:带路! 莫千慎被他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磨蹭忙在头前引路林熠携了雁鸾霜紧随其后。 若蝶等等我不要让噩梦真的上演!爹爹和娘亲去了恩师和若水先生也去了连青丘姥姥都因我而死我不要再失去妳不要! 石左寒一言不侧身越过木仙子追了进去邓宣和花纤盈不约而同携手跟入仇厉纵声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不怕死的一起再随林教主下到血奕天去! 谁怕死了?人家顶多不过是对潜焚蛊有点毛而已邙山双圣心里哼哼后悔这么充满豪情的话语让仇厉着了先鞭不甘人后地冲入光门嘴巴里嚷嚷道:他***谁不跟下来便是龟儿子养的! 大凡男人又有谁肯当龟儿子? 这下石品天、石道廷、郝城等人纷纷涌入连木仙子也追了进来。 众人虽不说话内心的沉重犹如万钧巨石不晓得何时能放下? 第十章 希望 冥海在翻腾天地在咆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容若蝶伫立在摇摇欲坠的血奕天最后一处峭壁上俯瞰着脚下涌动肆虐的血色深渊不禁一阵目眩。无断、无灭一左一右施展无比精纯深厚的佛门真气护持着她的娇躯。这弱不禁风的娇柔少女竟要用她的豆蔻芳华去换取悠悠苍生的永世安居。上天为何偏偏选中了她?为何将这等无比艰难的使命压负在她脆弱而坚毅的肩头?两位大师多谢你们万里迢迢护送晚辈至此我们就此作别恭祝两位能早日得参大道修成正果。容若蝶宁静的俏脸上没有慷慨赴难的激昂没有命不长久的悲戚徐徐告别。两位秘师肃穆庄重近乎虔诚地向容若蝶双手合十深深一拜道:小姐有悲天悯人之善心忘乎生死之脱老衲妄修千多年的佛门已是无地自容小姐交代的身后事老衲定当竭尽全力以稍赎愧疚。容若蝶淡雅悠然地微笑道:这是晚辈宿命如此与两位大师毫无关系。花千迭迟疑片刻咳嗽了一声说道:容小姐妳打算如何封镇冥海?容若蝶道:花宫主稍安毋躁很快就能明白。她向无断、无灭微一颔道:再会!就这样向着峭壁尽头镇定自若举步行去。花千迭深感不妥可又摸不准容若蝶到底准备做什么只好站在两大秘师身后静观其变目送容若蝶一步步走向悬崖尽处。蓦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缓缓回转过头。视线的另一端登时牵系到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面庞上。是他他终究赶来了。你到底还是来了。与噩梦里的台词不同她轻轻一声叹息露出一缕淡淡的温柔笑容说道:为何不先看过我留给你的书信?林熠克制着焦急回答道:我怕来不及若蝶妳能不能往里走一些? 容若蝶摇头微笑道:好好活着相信我们来生还会再见那时别忘了告诉我你是谁这样我就不用再在芸芸众生里辛苦找寻。记得等我…… 她毅然回头纵身跃下! 众人此起彼伏的失声惊呼中林熠将雁鸾霜送入凌幽如怀里用最快的身法扑向容若蝶飘飘下落的倩影。 他跃出悬崖加下坠在半空中堪堪追到了容若蝶身后探手抓向她的香肩。 众人不约而同赶到峭壁边缘低头屏息观瞧心情亦是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林熠五指碰触到容若蝶娇躯的剎那她的身体里突然迸出一团绚丽夺目的紫色光华呼地张起让所有人的眼帘中盈动着紫蒙蒙的雾光却再也看不清其它任何物事。 林熠清晰感觉到容若蝶柔弱无骨的肩头像是骤然幻作一汪温暖空灵的泉水从他的指尖轻轻滑出他分明牢牢抓住了却又让她从指间溜走! 若蝶!浩荡绮丽的光澜倏忽吞没了他的全身他功聚双目舒展灵觉想找回容若蝶的影踪。 可是她便似化作了那团紫色的光芒陡然间凭空消失在呼啸的魑魅海上消失在他的眼前了无踪迹。 紫澜徐徐褪淡空气里闪烁起无数细小的亮丽紫色光点像是满天飘洒的勿忘我盘桓在人间眷恋难舍最终还是洒散进冥海宛若一朵朵浮萍在血涛之上若隐若现地飘荡着消融着。 林熠呆呆停在空中右手尚且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伸向前方的虚空中。 他眸中的热泪难以自制地缓缓淌落还未到面颊就已被狰厉狞笑着的无边狂风吹去。 人们呆立在峭壁上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不可思议而又惊心动魄的场景好半晌忘了呼吸也忘了说话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林熠却真切地明白幻梦中预演的情形果然无可避免的生了。 她……以她的娇柔之躯毅然决然地投拥冥海要令汹涌的狂涛不再泛滥要令红尘苍生永享清平。 只是为何要留下自己继续煎熬? 若蝶妳真的忍心么! 林熠的心彷佛也随之沉入冥海最底化作一块冰凉坚硬的顽石任由胸膛中滔天的巨浪扑打撕裂。电光石火里他猛然觉醒到假如自己能够用《云篆天策》顺利封镇冥海容若蝶就不必舍身镇海消弭浩劫。 归根结底是自己的无能和自负害了她! 撕心裂肺的疼又怎抵得上心头悔恨的万一? 如果能让光阴回流如果能让自己重新选择一次他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留下龙头、留下《云篆天策》! 同样的也能留下容若蝶和青丘姥姥那永恒的芳华! 可是纵是大罗金仙也无力让过去的事从头再来走遍天涯海角亦买不到逝去的时光。 该生的终究生了。 命运不为任何人的意志转移。 命运按照它冥冥中早已设定的轨迹无情地前行剥夺去一件又一件他曾经拥有的世上最美好、珍贵的情感。 还有泪可流么? 心已麻木他已不在乎。 甚至他恨不能这绝情冷酷的天地就在下一刻被冥海彻底淹没吞噬摧毁所有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 然而地底深处的轰鸣渐渐退隐像是远去的噩梦。 奔腾怒吼的冥海也逐渐趋于宁静慢慢落潮回向它的故乡。 静静的静静的人们眺望着这一切欣喜的改变却没有丝毫的欢欣欲狂心口被结结实实地堵住郁闷得难受直想立刻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花纤盈更是热泪满面紧紧握住邓宣也在颤抖的手哽咽着却是怎么不出一丝泣声。 过了许久林熠才想起容若蝶留给自己的书信。 他举起手心底却是倏地一凉那封被他紧攥在左手里的信笺早已粉碎只剩下最后一个小角还捏在掌心。 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打开。 幸存的纸笺上仅仅留下了两个娟秀沾满泪迹的小楷。 爱你。 林熠无比贪婪地默读了一遍又一遍如同是在阅览一封万言书凄楚的热流涌上咽喉禁不住低哼一声从嘴唇间呛出殷红凄厉的血。啪!血滴沾落到纸笺上和着容若蝶的泪慢慢化开像是一颗相思的红豆。容若蝶最后的遗言仅仅替他保留了两个字。两个令他一生已足够的字。泪水模糊了视野。爱你这是他曾经拥有的幸福。然而只在一瞬间他便失去了所有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自古红颜多薄命不使人间见白头。她是何其善良完美的一个少女璀璨的生命不过刚刚开始老天爷却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她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从此永远长眠。浑浑噩噩中林熠听见峭壁上的白老七关切地喊道:林兄弟你没事罢赶紧上来啊!林熠木然抬看到花千迭、仇厉等人正要下来接应自己他厉声喝道:你们谁也不许过来!花千迭一怔瞧着林熠狰狞可怕的眼神不由凛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与仇厉悄悄互换了个眼色说道:林教主你身负重伤不宜在下面久留有什么事咱们上来再说罢。林熠恍若未闻不经意里风吹动丝遮掩到眼帘。他愣住了。不知何时满头银紫色的长竟霍然化作银白丝落寞地在风中起舞。他苦涩地一笑垂下头。冥海里泛动着紫色的光斑宛如容若蝶那双温柔的星眸正在对着他一闪一闪的微笑。 好好活着相信我们来生还会再见那时别忘了告诉我你是谁这样我就不用再在芸芸众生里辛苦找寻记得等我……耳畔响起容若蝶最后的话语他的心痛楚地扭曲抽紧。妳还在骗我……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妳用自己的魂魄永镇冥海哪里还可能再有来生?我纵然等上千年万年人世间却又何处去寻妳爱妳? 妳骗我! 猛然他向着冥海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泪流满面白如霜。 妳骗我骗我─ 空旷的冥海上空此起彼伏飘荡着回声他呆了一呆忽而状若疯狂纵声大笑道:妳骗不了我!我知道妳一定正在底下等着我! 灵光乍闪记忆起容若蝶曾经说过她是那样的热爱大海而今她的身与这海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这是命运的巧合是宿命的安排?林熠不由生出一阵阵彻骨的寒意。 一瞬间万念如焚不再剩下一丝一许。 《云篆天策》已为龙头攫取容若蝶也以生命的代价封印了冥海自己活着已然无事可做。 他大笑着突然将丹田真气凝结成铅。 林熠纵身投射向冥海波面! 仇厉失声叫道:不好! 身旁人影一闪无断无灭两位秘师竟是更快一步飞掠下峭壁直追林熠焦灼喊道:林教主切莫自寻短见辜负了容小姐苦心! 林熠陡然翻转向二僧拍出势大力沉的两掌怒喝道:滚开! 以无断无灭秘师的绝世修为亦不敢大意急忙各自举掌相迎四掌轰然激撞无断顿时感觉不妙脱口道:糟了! 原来最后关头林熠掌力猛收一任二僧雄浑的掌风破入他的体内顺势借力度愈快眨眼沉入冥海。 两大秘师收住掌力顿足长叹凌波踏在冥海上说不出话。 林熠的修为固然了得奈何他一心求死硬受了摧枯拉朽的两掌再以肉身投进冥海岂能还有生望? 无断秘师低嘿一声忽地元神出窍与无灭秘师双双跃入将一对肉身留在冥海低空也顾不得了。 此时崖上亦乱作一团。雁鸾霜在第一时间纵身扑向崖边可惜她修为尽失教凌幽如死死扣住动弹不得猛地天昏地暗她失去了知觉。花纤盈也是哭叫道:林大哥!追着仇厉、石左寒就要下去。花千迭一把拽住她道:妳疯了!血肉之躯一入冥海立时消融不要性命了么?两位秘师和仇副教主他们已经入海搜救林教主定会无事!花纤盈拼命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林大哥连着肉身跳下冥海哪里还活得了?我要去救他!邙山双圣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一个猛子栽了下去再加上叶幽雨、石品天等人刚归于平静的冥海又开了锅。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底下的人浮起又沉落每一次带回的都是失望。 渐渐的失望变成了绝望。 但没人想放弃寻找。 一向坚强的凌幽如情不自禁地潸然泪落俯视冥海喃喃道:林教主你究竟在哪里? 花纤盈早已泣不成声凄然道: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林大哥定是不在了! 林熠并没有死。当他纵身跳入冥海的一剎那遽然有一蓬白色的光不知从何处而来笼罩全身使得他的肉躯未受到冥海腐蚀安然无恙。但硬受了无断、无灭的两掌登时引了林熠之前未愈的内伤口中鲜血喷涌几欲昏死。迷迷蒙蒙中他感觉到有一股雄厚无伦的冰流注入体内瞬息平复了他的伤势也令他的神志逐渐清醒。他这才现自己居然已置身在一间舒适幽暗的小厅里。头顶上悬着的是一盏古铜色圆盘散着银白光华一望即知是年代极为久远的上古魔宝。请坐。身后有人说道。林熠回头看到久违的小白赫然坐在一张椅子里脸上带着素来的冷漠静静凝视着自己。他坐了下来好像一转眼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脑海里混乱一团不知从何说起。小白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半天后林熠略微回过神来问道:你救了我?是。小白回答道:你还不能死也根本死不了。哦?林熠萧索的笑了笑自嘲道: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连寻死的自由也被剥夺?小白道:天界的主宰、冥府的魔主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两位你都得罪光了想死当然也就没那么容易。我?林熠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在说笑罢?你看我像在说笑么?小白道:我在冥海等了半天救下了你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你等了我半天?林熠的眼神突然变冷缓缓道:你眼睁睁看着若蝶纵身跃入冥海却袖手旁观?小白笑了说道:即便是神帝和魔主也有不能干预的事情何况是我?今日的结局早在千多年前便已经注定谁也改变不了什么除了你和她。若蝶已死了我又能改变什么?林熠冷冷道:你们高高在上就像在欣赏一出出人间的闹剧把凡夫俗子的悲欢离合当作笑料!骂得好!小白不怒反笑道:可惜你把自己也一并骂了进去。林熠心头一愣道:我不懂。不你懂!小白道:有些事情今天也该让你知道了。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容若蝶会突然幻化成光以血肉之躯平复了冥海?别人任何一个其它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林熠静静地倾听着等待小白的答案。小白一字一顿道:因为她是天之娇女中最小的一位紫薇星君轮回转世在尘世浮沉十生为的就是完成今日的使命─为人间消除浩劫!我不信!林熠心神剧震咬牙说道。你已信了因为种种事实不由你不信。 小白接着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么?你我本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都是冥府大魔主的嫡子事实上就是他的分身。我们一个主掌生一个控管死一个蕴藏光的神力一个操纵暗的能量千万年来都是如此。 林熠深深震撼难以置信注视小白道:那为何我会流落凡间? 很简单小白道: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容若蝶─林熠想了想艰涩道:或者说紫薇星君? 小白颔道:不错这是一道选择题要么你放弃在人间肉身成神的机会要么她牺牲自己的生命只有这样才能挽救这一次的劫难。 可是我失败了所以逼得她义无反顾地去牺牲。林熠苦涩地说道。 不你并没有完全失败否则我何需阻止你自尽?小白道:你还有机会不仅可以夺回《云篆天策》更可以赎回容若蝶! 林熠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徐徐道:你是说可以夺回《云篆天策》? 小白道:《云篆天策》尽管已落入龙头手中但他毕竟只是凡夫俗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炼化收为己用。要知道天界的《云篆天策》偏巧只有你和我才能破解封印不然他何苦费尽心机地利用你去完成? 说到这里小白油然一笑道:这真是个绝妙的讽刺也幸亏事情如此你才有希望。 林熠热血沸腾像是焕了生机立即起身道:我这就回去! 别心急。小白劝阻道:收回《云篆天策》的方式你还需要求教一个人。 谁?林熠追问道。 神帝!小白道:只有他才晓得如何从别人手里收回已开启的《云篆天策》你想救回容若蝶就非见他不可! 林熠毫不犹豫道:请你告诉我怎样去找神帝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小白罕有的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的确有办法让你进入天界可能否见到神帝他是否会答应你的请求我却不能保证。 林熠诧异道:难不成他忍心让爱女永沉海底? 小白道:当然不会即便是神帝也同样不愿自己的爱女魂落冥海无所皈依。但是他可以等到下一个周期的冥海泉涌届时容若蝶的魂魄经历万年修行功德圆满便会重返天界。这样他便能阻止住你和紫薇星君之间的爱恋。林熠道:原来神和人都是一样的自私。小白道:他其实是要惩罚你们。因为你不仅要从他身边夺走最乖巧的爱女而且还打破了天界与冥府的禁制。无视他的权威公然挑战天界的仙律他如何能够隐忍?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其实父王对你也十分的不满所以我才说你有难了。当然也许神帝会答应你的请求毕竟他也希望自己的爱女少受一些磨难。不过刁难甚至惩戒你是势不可免了。我明白了林熠恢复了平静道:告诉我前往天界的路怎么走?小白道:冥府与天界之间有一条悬庭栈道入口就在冥海底部的天崖柱下。但是我要提醒你由于两界之间素来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故此双方均在悬庭栈道内设下了无比厉害的禁制别说你是尚未恢复魔神真身的凡人连我都从未敢试跨越雷池半步。但这条通道终究还是存在的对不对?林熠道:这就足够了。小白注视着他道:纵是你见了神帝他也未必会答应;纵是他答应了却提出用你性命作为交换的条件你又该如何?林熠淡然道:那又怎样?反正我刚才已死过了一回。小白笑了起来说道:好我陪你去见神帝大不了咱们两个连手把天界搅个翻江倒海再来一次大战。林熠一怔道:你要陪我去?小白点点头道:没有我你知道怎样开启悬庭栈道么?不知道。林熠老老实实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了笑意。这就是了。小白微笑道:何况我早看不惯神帝正想找他的晦气。林熠的心如同从废墟里重又崛起。只盼这缕微弱的希望不会再次泯灭。 第一章 日落 斜阳、霞光、鳞云、昆吾山门前长长的石阶通往峰顶的山道蜿蜒曲折。 距离各方约定的会盟之日只剩下最后一天路边的苍松翠柏上早早地挑起了灯笼不仅正道八大派中的漱玉庵、正一派、神霄宫、不夜岛、天都派和云中剑派遣出各自精英云集一堂更有若干正道修仙之士闻讯而来。作为东道主的昆吾剑派见此空前盛况自然是十分的欣喜只等着起本次会盟的天宗宗主戎淡远还有八派中一向行事低调神秘的太甲门掌门顾天机莅临。 谁都明白这是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一大盛事。尤其是一向不理俗务、地位然的天宗居然会主动出面召集八派掌门共同除魔卫道委实令人意外;当然同样也不会有人怀疑有天帝戎淡远的亲自坐镇今次的灭魔之战势必将高歌凯旋。眼看日落西山暮色渐浓观静峰在一盏盏灯笼照耀下亮如白昼若非道家修真之地忌讳肆意喧哗这千多的宾客早已沸反盈天。 天宗戎宗主携观止池诸位长老及门下弟子到─一声声唱喏从山门向渺云观内层层递报顿时令群情耸动。昆吾派的掌门玄雨真人早已等候多时闻讯率着门下众弟子鱼贯出迎;先一步抵达昆吾山的各派掌门、几十位称着正道的名家耆宿都纷纷随着玄雨真人一同赶向山门外。其它自忖资历稍欠、构不上会见资格的便摩肩接踵挤在道旁个矮又站不到前排的索性登岩攀树竞相争睹天帝丰采。 相对前山的隆重热烈在空幽静谧的昆吾后山有一人正抑郁寡欢落寞孤寂地独行在密林曲径之间。他就是林熠的师兄玄干真人座下六弟子之宋震远。数年前玄干真人在其静修的石府内被杀惨案轰动了正魔两道。而凶手居然就是他生前最为宠爱器重的关门弟子林熠实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此后林熠亡命天涯却在种种机缘巧合下屡创奇迹。不但得任冥教教主收服五大魔宫更为了一个小小的容若蝶聚众大闹西域最令人无法容忍的莫过于他单身独闯观止池带走天宗传人雁鸾霜。提起如今的林熠气势当真如日中天声威堪称臭名昭着。至于洗剑斋另一名俗家弟子罗禹因曾在人前执拗违抗师命为林熠喊冤申辩也早被逐出门墙从此隐居空幽谷与花妖玉茗重建百花园再未回返过昆吾山。 这一来昔日俗家三弟兄如今仅剩下宋震远一人可谓物是人非。他自知因着旧日与林熠、罗禹相交莫逆免不了会引起包括玄雨真人在内的同门尊长猜忌与防范心灰意冷下干脆闭门养性种花锄草起来。 但天宗会盟正道八派要围剿冥教进而诛杀林熠是何等轰动的大事宋震远想不晓得也不行;他自始至终都难以相信林熠会做出这种残害恩师、毫无道理的恶劣行径。然而铁证如山盖棺定论他亦是无可奈何。 一想到几天后各家人马即将出兵南海血战连场宋震远不由得心乱如麻难以自抑于是孑然孤影悄悄前往座落在后山的玄干真人坟前想把难解的心事、满腹的抑郁向着逝去的恩师一吐为快。 他缓步来到后山天光暗淡林间鸟鸣咻咻更增清幽。 忽然宋震远隐约闻到晚风里淡淡的一缕香烛气息不禁疑惑道:这时候都该在前山聚会才对还有谁会跟我一样偷跑来后山祭拜?好奇心起他加紧脚步转眼到了松鹤园外。这里葬着昆吾派开山祖师以下的历代先贤宿老其中自然包括他的恩师前任掌门玄干真人。 忽地他在汉白玉雕铸的牌楼前停步却是现平日里负责看管照料松鹤园的两位本门弟子躺倒在草堆里怒目圆睁、动弹不得。 宋震远一凛上前俯身欲替这两人解开经脉禁制。孰料他连换手法却不能见效不由惊疑道:这封经锁脉的手法真是古怪之极。不晓得是何人又来这松鹤园作甚? 当下暗自警觉对那两名同门低声道:二位师弟稍安毋躁待我探明了园内情形便立即回报掌门师叔请他派人来救。 起身施展潜踪匿迹之术借着幽暗的暮色和园中松木山石的遮掩宋震远悄然向香烛气味飘来的方向欺近。令他越惊讶的是这股香烛气息分明是从自己的恩师玄干真人陵墓前传出难道真的有人与自己为同一目标而来? 他心念波动道:莫非是罗师弟也悄悄回来了?隐到一方高逾两丈的山岩后头凝目朝玄干真人的坟冢前细细打量。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之下宋震远险些失声喊出。只见在墓碑前默跪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尽管只是背影但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却已足够让宋震远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林熠。唯一稍觉诧异的林熠披束的长赫然有银白色光华呈现恰如天上冷月播洒的清辉。在他的身后不远肃立着一位风华绝代的青衣少女半边侧脸在火烛映照下娇艳绝伦;她就那样不经意地站着却彷佛让天地间所有的色彩尽皆黯然。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任谁见了也会怦然心动。 在那少女的外侧还有两位老僧静立不动低声颂念度经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可断定这两位老僧绝非常人。 宋震远愣在了那里忘记自己该做什么。就见林熠烧尽手中最后两张黄纸又恭恭敬敬磕过头低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今夜我就要为您讨还公道、报仇雪恨请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庇护弟子马到功成! 说罢他回头道:鸾霜你也来拜上一拜吧。恩师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必定也会欢喜得很。雁鸾霜轻轻颔在林熠身旁跪倒向玄干真人的坟前盈盈三拜低声祷告。 礼毕林熠扶她站起来回转头朝着宋震远藏身的山岩后微笑道:宋师兄你也来了。咱们昆吾一别好久你还过得好么? 宋震远暗道:这些年外头的传闻果然不假小师弟如今修为卓早已察觉到是我来了。 他又是欣喜又是感伤从山岩后走出勉强含笑道:不好不坏就这么混过来了。林师弟此间守墓的两位弟子可是被你点倒的? 林熠道:是我两炷香后他们便会经脉自解不会有事的。宋师兄尽可放心。 宋震远在林熠面前站定一刹那间他感到这位近在咫尺、曾经与自己朝夕与共的小师弟如今变得恁的陌生遥远。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真的可以将两颗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心无情地隔离么? 他百感交集叹息道:林师弟你可知道眼下的昆吾山对你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你实在不该再回来冒险。 林熠清瘦的脸上笑意不减道:我不来昆吾他们便会很快杀到万潮宫。我来昆吾却可乘机做个彻底了断。 宋震远心一寒似乎看到无数人横倒在血泊中的惨象其中包括与自己一门同脉的昆吾弟子涩声问道:非要如此不可么? 我有得选择吗?林熠反问道:何况师父的血债也该有个结果了! 想到方才林熠拜坟时的话语宋震远踌躇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有眉目了? 林熠讳莫如深地笑了起来回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宋师兄为了师父、也为了小弟自己我也该回来讨个公道不是么? 他拍了拍宋震远的肩膀安慰道:不必担心假如丝毫没有胜算我又岂会傻到主动送上门来让人宰割? 这时远处身影一晃人已到了近前叶幽雨携着小金、小青向林熠躬身施礼禀报道:教主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即可开始。 林熠点点头。 宋震远苦笑道:林师弟愚兄有一句话不晓得你肯不肯听? 林熠注视宋震远眼里渐渐有了暖意沉声道: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也不管从前和将来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小师弟。所以宋师兄有话只管说来但凡小弟力所能及无不欣然从命。 宋震远无限感慨道:昨日之情令人好生怀念。林师弟无论你今日的成就如何辉煌愚兄只希望你能记着昔年恩师的教诲切莫让这座曾养育你我数十年的仙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林熠肃容道:宋师兄的叮嘱我当牢记绝不妄杀就是! 宋震远笑了笑接着嘱咐道:你自己也要多当心。也不晓得罗师弟和玉茗仙子怎样了?咱们三兄弟已有多少日子没能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过了? 林熠笑道:我相信快了。师兄我需先走一步!张臂抱住宋震远的肩膀重重一扣道了声:保重! 宋震远用力按住林熠的肩头狠狠地摇了摇目泛泪光低声道:师弟千万珍重! 林熠微笑着松开宋震远向雁鸾霜等人招呼道:我们走。 一众五人朝前山方向御风而去。 宋震远目送林熠去远一股强烈的惆怅酸楚之情盘绕心头怔立半晌后才来到玄干真人墓前俯身跪拜。头一低宋震远禁不住愣了愣只见泥地上印有故剑潭三个小字痕迹新鲜显然就是刚才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宋震远满腹疑窦百思不得其解。 故剑潭位于后山的五迭瀑下距离松鹤园不过十多里的山路那里景色怡人但常日里人迹罕至。林熠故意在泥地上留下这个地名提醒自己难道其中暗藏玄机? 他左右猜不透林熠的用意便在祭拜过玄干真人之后径自往故剑潭行去转眼来到潭前。五迭瀑水声隆隆碧潭空影清幽如故。宋震远伫立潭边凝神察看果然很快便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位于故剑潭西侧的几柱参天古木似被人摧折拦腰截断歪歪斜斜倒在杂草丛生的山石间四周碎石遍地甚为凌乱。 他提高警觉掠身过去目光触处惊见一具尸体扑倒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手旁落着一柄古朴厚重的仙剑。从穿着打扮来看显然是一位道士背影却更令宋震远觉得熟悉。宋震远深吸一口气稳住紧张的心绪蹲下翻转过尸身立时目惊口呆道:玄恕师叔! 玄恕真人双目圆睁直勾勾地令人害怕却无任何回应显已气绝多时唇角边一缕淤血业已干透身上的道袍破损数处露出一道道惊心掌痕似是经过一场激战后才不幸遇害。在尸身旁玄恕真人左手垂落的地方有用指力划出一个小小的字:林。 林!宋震远只觉得脑子中轰地一声人整个懵了。几乎想也不用多想他就能猜到在这个字背后所透露出的可怖信息。玄恕真人的伤口都在身前普天下能全凭真实本领将他格杀当场又姓林的人能有几个? 宋震远的全身泛起莫名的寒意不觉打了个冷战。就在刚才林熠还异常郑重地许诺绝不在昆吾妄杀。可其实他早已在数个时辰前杀害了自己的师叔玄恕真人!宋震远的双手在颤抖脑袋里混乱成一团糨糊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突然在迷乱中似有一道强光闪亮随即醒悟道:不对林师弟既故意指引我前来此地玄恕师叔临终前留下的字迹又如此明显他岂有看不见的道理?难不成有人在栽赃陷害而林师弟是有意要通过我将玄恕师叔遇害的事情公诸于众然后再谋解决之道? 想到这里精神一振思路顿时顺畅起来继续盘算道:对了林师弟向来聪明绝无可能如此疏漏大意。格杀玄恕师叔于正道各派的影响异常重大损失却微乎其微。况且他们之间并无甚怨仇林师弟根本没有理由在此刻强化众怒偏赶在各派会盟的这当口犯下一桩血案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略一沉吟他小心翼翼将玄恕真人的遗体照原样放好纵声长啸向前山示警。这啸声三长两短、段落分明乃是昆吾派传递特大警讯的联络信号。他连续示警三次表明情况万分火急随即静立一旁焦灼等待。 不一会儿四名负责巡山守值的昆吾派年轻弟子由玄澜真人率领急赶至。见此情形玄澜真人二话不说从袖口里取出一枚信炮弹指射上高空砰地散开喝令座下弟子道:封锁故剑潭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这枚信炮上天只眨眼的工夫玄雨真人和各派的掌门宿老以及将将抵达昆吾山的天帝戎淡远、大长老段默陇等三十多人迅即赶到。众人瞧见玄恕真人的尸身无不悚然变色场中一片死寂。玄雨真人与戎淡远、楚镇昙仔细检查过玄恕真人的伤痕后抬头问道:谁是第一个现者? 宋震远上前一步恭声回答道:启禀掌门师叔是弟子方才啸传警。 玄定真人蹙眉道:哦你不在前山相帮款待各派贵宾一个人到此作甚? 宋震远刚想回复猛听松鹤园方向又响起警啸自是那两名守陵弟子经脉禁制解除后迫不及待地长啸报讯。众人面面相觑均自诧异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挑选今日在昆吾山上大肆作案。玄雨真人面沉如水吩咐道:玄澜师弟劳烦你再到松鹤园走一趟。 玄澜真人领命而去正一派的费久盯着玄恕真人左手下露出的林字道:玄雨掌门这可是令师弟的笔迹?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字玄雨真人黯然道:只这一个字又是用手指在泥地上划出贫道也难以妄断字迹真假。戎淡远徐徐道:玄恕真人左手食指上沾有泥土应该是他。 段默陇摇摇头道:假如是有人在真人死后握着他的左手写下也是有可能的。楚镇昙道:应该不会。各位请注意看玄恕真人左手的姿势非常自然。 众人瞧瞧玄恕真人左手的形状只有食指迸立拇指蜷曲压在中指之上无名指和小指自然收缩并不似生硬造作之状尽皆默然点了点头。天都派掌门青松子道:玄恕道友临终前留字莫非在指引我们寻找凶手好替他报仇? 漱心庵掌门镇魔神尼动容道:阿弥陀佛难不成这凶手竟是姓林? 玄定真人切齿痛恨道:林熠!好贼子!可伶玄恕师兄一生光明磊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玄雨真人摇头道:玄定师弟真相大白之前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毕竟林熠和玄恕师弟并无冤仇平白无故为何要下此毒手? 玄定真人亢声道:那个小贼对自己的师父都能痛下杀手何况是一个师叔?当日他假惺惺回山领罪玄恕师兄秉公明断要严惩他林熠必定一直怀恨在心寻图报复。 宋震远听众人论凶断案锋芒直指林熠心中大急;但他只不过是个二代弟子在众多掌门、长老面前连插嘴辩驳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满脸惶急地站在原地苦等玄雨真人来讯问自己这个第一目击证人。 正这时玄澜真人已领着那两名看守松鹤园的弟子匆匆回转未到近前便高声通报道:掌门师兄林熠那魔头已到了昆吾。刚才他放倒了清悦、清为偷偷潜入过松鹤园现下又不知去了哪里。 人群里响起低微的惊咦之声玄雨真人脸上宛如罩了层寒霜对宋震远道:宋师侄林熠已潜入昆吾山这事你清楚么? 宋震远赶忙抓住机会回答道:弟子确已在松鹤园见到过林师弟也正是他指引弟子找到玄恕师叔遗体的。因刚才掌门师叔在与诸位尊长讨论案情弟子尚来不及禀报。 玄澜真人怒不可遏道:好嚣张的小贼!他唯恐咱们不晓得玄恕师弟遇害居然还故意藉宋师侄放出消息。 玄雨真人道:林熠来者不善多半是冲着咱们正道会盟存心来捣乱砸场的。他害玄恕师弟仅是个开始后头十有八九还有更加歹毒的手段! 从这一刻起昆吾山尤其是观静峰严加戒备派出三队人马由玄思、玄参、玄恒三位师弟负责将渺云观内外先搜索一遍务须找到林熠及其同党! 镇魔神尼主动请缨道:玄雨真人林熠乃正道公敌非贵派一家之事。贫尼此行所率的皆是敝庵精锐高手愿听真人调遣协力同心捉拿林熠! 其它各派的掌门见镇魔神尼开了头也纷纷表态愿意鼎力相助搜拿林熠玄雨真人反倒有些为难毕竟这次昆吾会盟的召集人大伙儿心照不宣的都明白该是天宗宗主戎淡远。玄恕真人遇害的事一出反是自己被推到了位不免有点顾忌戎淡远的感受。 戎淡远看出玄雨真人的心思淡然道:诸位大可不必兴师动众去搜寻林熠。莫说难以寻找即便真的现他的踪迹凭其修为亦能来去自如无人可挡。 这大长他人志气、灭尽自家威风的话幸亏是出自天帝戎淡远之口否则费久第一个就要怒声吼起来。他看看自己的掌门师兄天霆道人恨声道:难道咱们就束手无策任由这小贼猖狂? 戎淡远不置可否地一笑回答道:六天前林熠已和戎某订下战约。老夫既来他也该很快在昆吾露面与戎某一决高下。 众人暗自嘀咕但忌惮戎淡远的身分不便反驳。 同出观止池的连长老却少了这份顾忌摇头道:戎师兄恐怕高估了这小贼。他若真的是光明正大来履约对决的又何必鬼鬼祟祟地偷溜上昆吾山还下手杀害了玄恕真人? 宋震远终于忍不住振声道:凶手不是林师弟! 能站在这里自由挥的哪个不是名动一方的正道泰斗?突然被宋震远这一记高声断喝众人俱都一怔。 玄定真人挂不住脸呵斥道:宋师侄未经师门尊长的允许此处岂有你擅自开口的道理?还不向诸位尊长赔罪! 宋震远在道道精光的扫射下亦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小师弟在恩师墓前的慨然誓诺还有那一头未老先白的千千丝胸中陡然热血激荡反而挺直了腰板大声道:是林师弟指引弟子找到玄恕师叔遗体的弟子绝不相信他是做案凶手! 玄定真人见洗剑斋又跳出一个胆敢公然抗拒尊长旨意的弟子勃然怒道:若再胡言乱语休怪贫道不顾情面要请出执法长老治你的不敬之罪!蓦然想到本门的席执法长老眼下正横尸在荒草丛中一呆之下怒意更盛。 偏巧在这个时候渺云观内钟鼓声声大作轰鸣响彻全山。 玄雨等人齐齐色变惊怒交集道:不好太玄阁也出事了! 宋震远的心也是一沉暗暗埋怨道:小师弟啊小师弟师兄知道你胆子够大可你还嫌乱子不够多么? 第二章 月升 太玄阁周围火光熊熊亮如白昼数百支火把与风灯交织成壮观场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非但昆吾派本门弟子将太玄阁包围得水泄不通原本散布在昆吾山、来自四海八荒的正道人士都闻风而动拥到了太玄阁前的广场上。 玄雨真人赶到时几位玄字辈的长老正在紧张万分地维持秩序却不敢踏入太玄阁半步。看到玄雨真人和戎淡远等人到来几位长老如见救星忙不迭迎上道:掌门师兄林熠和雁仙子、叶幽雨还有两个不认得的老僧眨眼间连破太玄阁外的三道禁制全都进去啦。 玄澜真人诧异道:林熠带人闯进太玄阁做什么? 神霄派的掌门鹤云真人与林熠和冥教之间可谓苦大仇深闻言朗声道:既然小贼已自投罗网我等何须客气?冲进去会他一会! 玄雨真人为难地摇摇头道:鹤云道兄这太玄阁乃本门禁地没有镇守其中的四位上代长老令谕咱们谁也不能入内。否则纵是贫道也一样会被格杀勿论。 众人大感意外静云真人不甘道:难道咱们就只能站在这儿等小贼出来? 玄雨真人尴尬道:眼下好像只能这样了。他总不能在里面待上一辈子吧! 鹤云真人听了虽是不悦可也难以强求。毕竟他亦是一派掌门明白无论正魔各派对自家的禁忌均看得无比贵重一旦违逆便是等同叛门灭祖的大罪。试想天下正道顶尖人物此刻差不多尽数云集于此林熠再是强横亦难逃脱笼中之鸟的命运自己又何苦强出头?更有一个疑窦是雁鸾霜何以和林熠搅和到了一起?疑惑之中不禁悄悄望向天帝戎淡远。戎淡远一袭雪白长袍卓然傲立在人群之前尽管周围的人也都气质轩昂、卓尔不凡这刻却如同众星捧月般将他的身影映衬得异常伟岸。他神色平静徐徐扬声道:林教主戎淡远在此请阁下移驾一会!声音低沉平缓但空旷的群山里赫然响起悠悠回声。众人心头一阵激动与兴奋晓得戎淡远在正式向林熠出战约。以林熠今日之地位大庭广众之下断然没有胆怯拒战的道理。果然过不了一会儿太玄阁第三层中响起林熠的笑声道:戎宗主何必心急距离咱们约定的决战时间还差一个晚上。 虽然明明知道林熠就在太玄阁内可听到他的笑声阁外一干人等还是不由自主地倒抽冷气。 玄雨真人高声喝问道:林熠你理应晓得太玄阁乃昆吾禁地还斗胆无视禁忌强行闯入你是何居心? 太玄阁宏伟高耸的楼顶琉璃瓦上人影连闪林熠、叶幽雨、雁鸾霜和密宗两大秘师飘然现身在殿脊上。 林熠银飘扬神采奕奕气定心闲地对着太玄阁下仰头怒视自己的正道豪雄哈哈一笑道:我闯太玄阁当然事出有因玄雨真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玄雨真人一皱眉头哼道:贫道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林教主不妨明说! 林熠从容道:六年前玄冷真人曾冒大不韪夜闯太玄阁结果被先师所擒幽禁在思过壁中。这段往事并不遥远掌门真人应该还记得吧? 玄雨真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悦道:玄冷旧事与你今日闯阁有何干系? 林熠道:因为他冒险潜入太玄阁是想盗取一些文书。而这些文书数据记载的内容正是昆吾派四位上代长老鞠躬尽瘁、守护多年的绝大秘密! 玄定真人怒喝道:林熠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何这事贫道毫不知情?你将四位师叔如何了为什么半天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林熠笑道:放心四位真人只不过是累了小睡片刻而已。 玄澜真人斥喝道:胡说!四位师叔是何等的精深修为怎么可能短短片刻的工夫便被你制服?定是你卑鄙无耻突施冷箭暗算了四位师叔! 林熠双目中陡然射出慑人精光犹如两柄利剑直刺入玄澜真人的心底。 剎那间玄澜真人猛然涌起一种可怕的错觉彷佛四周数百人都齐齐消失只剩下自己孤单单面对着林熠而对方想要击杀自己就似割草一般容易。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醒觉到堂堂昆吾派的长老竟被个叛门小贼的眼神吓住大大的丢脸急忙稳住心神提高声音喝道:你不敢回答么? 林熠收回目光油然笑道:既然你一口咬定如此还需林某回答什么? 砰、砰、砰、砰!苍茫暮空中分从东西南北四面升腾起金、青、黄、银四色的烟花冉冉散开绚烂美丽。只听有一人的声音穿透夜空遥遥说道:圣教副教主仇厉携青木宫花宫主、天石宫石宫主、金牛宫邓宫主及各宫部属八百人前来拜山! 这声音冰冷雄浑、震撼人心恍若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响起正是令若干正道群豪闻风丧胆的血魔仇厉所。太玄阁下聚集的数百正道人士不由人人心中升腾怒意正一派掌门天霆道人嘿然道:来得好我正一派接住就是! 玄雨真人既为昆吾掌门自然无法装聋作哑。他暗暗运气扬声回应道:诸位高朋大驾光临令我昆吾山蓬荜生辉。仇副教主三位宫主请到太玄阁前说话!按他的想法既然此刻全体正道顶尖人物都聚集在太玄阁外普通的昆吾守山弟子根本没可能抵挡得住仇厉等人。与其妄送门下弟子的性命还不如将来犯强敌引到太玄阁下对峙。 仇厉却不照顾他有什么想法冷笑道:玄雨真人何须客套高朋之说仇某更是愧不敢当! 楚镇昙道:林教主既然贵教和魔宫的人马已经上山你何不放了昆吾派的四位真人下阁与我等一叙? 林熠摇摇头也显然没多费心思照顾这位正道巨子的面子说道:上面风大好凉快多站会儿也好。 众人又怒又恨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一盏茶后太玄阁西的人群潮水般分开当中走出一人仇厉到了。他的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百多人花千迭、石品天、邓宣等人在列自不必说各家的一流高手近乎空群而出甚至连久未露面的金鹤四雁亦颤巍巍走在队中。那边负责今夜守值的玄澜真人收到情报在玄雨真人耳边低声禀报道:仇血魔的话不假现下观静峰四周已被魔道妖人包围只消片刻就能杀入渺云观。想到人家近千人神不知鬼不觉顷刻之间将静观峰包围本门的巡山弟子居然无一人报讯好似浑然不知一般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玄雨真人面色铁青道:林教主你打算一直站在上面一边吹风一边说话? 林熠微笑道:我暂时还不想和诸位动手没办法只好借用这块宝地聊作自保。掌门真人不必着急待会儿林某自己会下来的。 镇魔神尼沉脸道:不管你站到何时你与我正道之间的笔笔血债总要结算。你既有胆量闯上昆吾却为何拖延时间不敢与我等当面一会? 石品天嘲道:老尼姑妳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么?林教主说得清楚他是担心打打杀杀起来一个不小心要了妳的老命所以宁愿自己委曲求全站到太玄阁上去吹风。不过若妳闲得难受浑身痒我老石愿意代林教主效劳。 镇魔神尼气得白眉竖立一抖拂尘铿然道:贫尼正要向石宫主请教一二! 楚镇昙横手一拦朗声道:石宫主、花宫主、邓宫主自魔圣聂天死后我正道各派素来与各位相安无事虽然难免有一两次小小的冲突却不至于结下深仇大恨。今次我等奉戎宗主之召昆吾会盟实在是因林熠小贼行事太猖狂之故我等有责任为天下除去一大公害并无与魔宫为敌之意。你们三位又何苦要蹚浑水白白为人家做了马前卒、替死鬼? 石品天搓着下巴上的胡子硬茬道:楚掌门舌灿莲花、出口成章话说得果真动听可惜我老石是个粗人听不太懂。我只晓得唇亡齿寒况且林教主与左寒乃生死之交儿子的朋友有人要找他麻烦你说我这个做老子的能不伸手帮忙吗? 青松子怒声道:巧舌如簧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花千迭哈哈笑道:笑话说什么助纣为虐试问我们这些人在诸位眼中哪个不是十恶不赦哪个不是魔头妖孽?说不得只好抱成一团不自量力也要和诸位斗一斗。 邓宣不紧不慢接口道:各位都是名门正派每天都在喊替天行道。可冥海泉涌浩劫降临之际你们都在哪里?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不过是群伪君子罢了! 鹤云真人怒极反笑道:好好!那林熠小贼弒师在前杀戮同道在后今日又下毒手害了玄恕真人难道他做出这些天理难容之事反成了堂堂君子? 石品天拖长声音道:鹤云真人吃错饭顶多拉肚子说错话可要割舌头的。你说林教主今日杀害了玄恕真人证据在哪里又是有谁亲眼目睹?倒是我老石和花宫主、邓宫主、仇副教主他们可以作证听到玄恕真人死讯的时候林教主正和咱们几个坐在一块儿商量今晚的大计哪有分身的工夫不辞辛苦地早一步去杀那老牛鼻子? 镇魔神尼冷笑道:一丘之貉相互包庇石宫主的话说来有谁能信? 雁鸾霜忽然开口道:镇魔师太此事晚辈可以作证。林熠确实没有杀害玄恕真人真凶另有其人。 镇魔神尼一愣转头瞧向戎淡远。 戎淡远木无表情恍若未睹。 一边的雪宜宁叹息道:鸾霜妳虽已放逐门墙可毕竟曾身受观止池十余年的教诲。何以执迷不悟一心一意要维护林熠这魔头? 雁鸾霜见天宗自戎淡远以下十数人早就看见了自己却始终装作不认得一般连目光都吝啬在自己身上多停驻半秒心里凄楚难受。 再听到雪宜宁的训责禁不住幽幽一叹刚想回答左手已教林熠轻轻握住在耳旁叮咛道:难为妳了接下的事交给我吧。 雁鸾霜心弦一颤侧脸望向林熠正迎上他明亮而温柔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的无断秘师缓缓道:雪长老不知老衲和老衲的师弟是否有资格作证? 底下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两名干枯却又气度凡的老僧闻言纷纷相互张望打听。 雪宜宁心一紧正色道:两位贵为密宗佛教的秘师高僧千年修行世所景仰就是别哲法王当面亦需恭敬求教晚辈岂敢质疑大师的资格? 话一出口全场噤声人人用惊骇崇敬的神情打量着站在林熠身后的这两位老僧同时也醒悟到守护太玄阁的四位昆吾派上代长老何以如此不济。 雪宜宁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两位早已脱化外于俗世的阴谋伎俩既不屑也无心知晓难免会受人哄骗利用两位悲天悯人、渡恶向善的慈悲之怀。 玄雨真人道:两位圣僧是否晓得正是这林熠受妖女蛊惑忘恩负义杀害了辛苦养育自己成*人的恩师投身魔道大造杀孽。纵在佛祖跟前也容不得这等奸佞之徒! 无灭秘师枯干瘦脸上现出一丝悲悯道:敢问真人所说的妖女是指容若蝶容小姐么?就在数日前青木宫血动岩下的冥海率先喷涌正是她舍生忘死毅然以血肉之躯封镇冥海平息浩劫。若她是妖女那老衲只嫌世间太少要多几个才好。 众人都听呆了直至此刻才晓得几天前世间万物竟是糊里胡涂地躲过一场灭顶之灾。而舍命力挽狂澜的居然是一向被众人不齿的妖女容若蝶。一时之间无人有信心再提妖女两字也无胆去质问无灭秘师此话的真实性。 过了许久才听云中剑派掌门乔冠羽道:即便这样也不能因此就纵容了林熠! 林熠泰然自若道:乔掌门你素负智多星之名林某有几个问题想向你当面请教不知可否? 乔冠羽看了看左右同道颔道:请教之说乔某不敢当林教主问来便是!林熠道:玄恕真人的遗体是林某先现再藉由宋师兄通知了诸位这一点乔掌门应该不会怀疑吧? 见乔冠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微笑道:那个指证林某是凶手的所谓证据被玄恕真人用指力印在地上异常明显我再笨也该知道毁尸灭迹这四个字吧?为何偏偏还要将这个林字留下? 乔冠羽在众人之前不愿堕了自己智多星的美誉沉吟道:或许当时林教主以为玄恕真人已死便放心离去却不料他一息尚存用尽余力写下了这个字。又或者林教主的确看到了却是满不在乎反藉此向正道挑衅。 林熠笑了笑道:乔掌门林某久仰你睿智刚正之名故此厚颜请你出来印证此案。不过在乔掌门心目里我只怕是个作恶多端、自负绝情的魔头吧? 乔冠羽略显尴尬回答道:公道自在人心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天下人自有公论。 林熠也不生气道:那么假如林某突然密约乔掌门前去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不晓得乔掌门是否会独自前往? 乔冠羽一怔醒悟到林熠话里的含意坦然道:若无十足理由老夫自不会去。 林熠点头道:想来玄恕真人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可他的尸体偏偏就倒在了人迹罕至的故剑潭边而留下的字迹更说明并非是有人事后挪移至此。这不值得乔掌门和诸位深思么? 众人一阵沉默楚镇昙道:或许玄恕真人是不得不去身不由己。 林熠摇头道:那他至少也该通知同门一声好留个后手对不对?更重要的是现场一片狼藉似乎经历过一番激战玄恕真人才不幸身亡恐怕多有蹊跷。 乔冠羽不解道:以玄恕真人的修为能抵挡住林教主三五十回合亦在情理之中这点好像不能作为你自我开脱的理由。 林熠纵声笑道:乔掌门宋师兄长啸传警的声音你是否听到? 乔冠羽道:当然听到了当时老夫正在??咦?他忽然语音一顿露出思索之色喃喃道:不对啊这没道理除非是─ 林熠轻笑道:你明白了在至少三十回合的打斗过程中玄恕真人绝对有的是机会啸示警请求救援。林某乃圣教教主连别西帝、戎宗主亦未必敢放言对在下有必胜把握玄恕真人纵声求援也就不算难堪他为何没有这么做? 乔冠羽眼睛一亮旋即又更加困惑道:除非你是突施杀手让他根本来不及求援。可现场的痕迹分明显示曾有一场恶战不免有点自相矛盾了。 林熠笑望着他道:那样一个僻静的地方玄恕真人又是孤身一人乔掌门以为林某有机会从正面下手偷袭么?也许凶手本想抛尸荒野令其成为无头悬案。但碰巧看到玄恕真人临终拼力写下的林字于是灵机一动想到嫁祸于我。当下便故意伪造出激斗假象其实却是欲盖弥彰、画蛇添足! 不用乔冠羽说所有人都能想通这个答案可心下又十分的不甘。 林熠悠然道:要想揭开谜底先需要知道玄恕真人为了什么要去故剑潭?约他的人到底又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要迫不及待地杀死他? 不知不觉场内的主动权转移到了林熠的手中没有人随便插话彷佛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合理的答案。 林熠的眼睛却忽地望向太玄阁南面的一条曲径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纷纷转头正看见楚凌宇、凌幽如和邙山双圣飘身掠来。 远远的楚凌宇便说道:林兄所料不差小弟这次搜索满载而归! 玄雨真人勃然变色道:好个林熠竟敢瞒天过海将我等诱骗在此暗中却教人潜入渺云观大肆搜掠!玄定、玄澜还不将他们拿下! 凌幽如娇声冷笑道:谁敢动一动?我这里有的是南疆毒蛊伺候! 只在玄定、玄澜略一迟疑的空档周幽风、木仙子、石左寒和爆蜂弩队已迅迎上将楚凌宇等人保护在正中。 楚镇昙怫然不悦道:凌宇你怎可听从林熠的差遣?还不回来! 楚凌宇躬身道:爹爹见谅待林兄洗脱冤屈凌宇自当向您老人家负荆请罪。 楚镇昙见儿子站在爆蜂弩队中动也不动涵养再好也不禁怒喝道:你也要造反么? 白老九看不惯咂巴咂巴厚嘴唇啧啧道:后悔了老子真的后悔了。怎么就没先见之明多生几个儿子等老子想摆威风的时候也好呼来喝去过过瘾。 两边正僵持不下蓦地听见山门方向有人宏声颂道:阿弥陀佛贫僧盘念不告而至尚请诸位施主海涵。观静峰上上下下登时一片欢腾更有年轻的正道弟子高声呼喊起来;谁也没料到不仅天宗宗主戎淡远来了连禅宗宗主盘念大师亦飘然驾临昆吾;这一下等若两大圣地齐齐出动任魔道妖孽手段通天此次也是在劫难逃。 玄雨真人兴奋道:玄思师弟请你代贫道去迎接并向大师谢过不恭之罪。玄思真人应声而去魔教散布在观静峰四周的包围圈却没有出现丝微的混乱或骚动林熠及一干聚集在太玄阁的属下更无一人露出惊慌神色好像盘念大师的突然到来纯属意料之中哪管太玄阁下正道群情振奋人人不约而同朝山门方向翘以盼。 不一刻盘念大师与大般若寺的二十余位高僧在玄思真人的引领下来到场内众人相见本该寒暄几句可惜两军对垒前各种礼数也就因陋就简了。 盘念大师和戎淡远、段默陇以及正道诸派的掌门见过礼后抬头说道:林教主老衲一回寺便接到你的亲书当即日夜兼程赶来不知是否迟到了? 他这一句话如同丢出一颗炸雷青松子措手不及道:盘念大师您、您竟然是赴林熠之邀来的? 盘念大师含笑道:正是!老衲在西域时曾和林教主结下善缘敝寺上下无不感怀他与容小姐的如海恩德。现今林教主传书相召老衲焉能不来? 玄雨真人呆住了看看盘念大师再瞧瞧戎淡远心道:这两大圣地的脑一个要杀林熠一个要帮林熠那他们之间要先斗上一阵么? 更多的人还是难以置信毕竟禅宗享誉四海以慈悲之心著称于世这莫名其妙地怎会入了林魔一伙了?鹤云真人强笑道:大师您这是在说笑么?大般若寺佛光普照度化苍生乃举世共仰的一方圣地啊!盘念大师摇头道:鹤云真人你看老衲万里迢迢奔波至此是为和诸位开个玩笑的么?今日之事我大般若寺与林教主同进共退要还世间一份公道! 林熠爽声笑道:大师盛情在下不胜感激!不过今日晚辈斗胆请大师来此并非是要借助禅宗的力量与正道各家抗衡。否则咱们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不仅有违佛祖好生之德也会让真正的奸佞之徒在暗地里笑掉大牙。在下只想请大师为我做个见证能让晚辈揪出杀害恩师以及玄逸、玄恕师叔的真凶。 盘念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林教主既有悲天悯人之心惩恶扬善之志老衲敢不从命? 林熠朗声道:多谢大师!身形一晃携了雁鸾霜飘飘落下站到了盘念大师的身前。叶幽雨和密宗二老亦随之飘落依旧静立在林熠身后。林熠转过身收起笑容沉声道:三年了林某一直背负弒师叛门的恶名为诸位所痛恨。今夜我就要藉此群雄毕集的机会把种种冤情内幕揭个水落石出!如果有谁故意制造争端妄图阻止我说出真相便请盘念大师将他请回大般若寺面壁八十年!空旷的太玄阁下一蓬清辉斜斜洒下明月已然悄悄升起。 第三章 入夜 冗长的寂静里林熠的视线徐徐从一张张各有表情的脸上掠过。没错自己是掌握了《山海经》但若这时揭破又有几人会信?当务之急必须先洗清自己的冤屈用雷霆手段制住罪魁祸。 而另一边花纤盈却偷偷溜到了凌幽如等人组成的阵势中来到楚凌宇跟前低声道:楚大哥谢谢你帮着林大哥洗清冤情。 楚凌宇微笑道:林熠是我的好兄弟他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正名洗冤楚某自然义不容辞要出手襄助。 花纤盈点了点头偷眼看了看远处的邓宣说道:我是想告诉你几天前我已和邓宣订婚了。再过一个月就要过门了。 楚凌宇颔道:我已听邙山双圣说了。恭喜妳邓宣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我看得出他待妳很好大哥代妳欢喜。 花纤盈咬着红唇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问道:我想请你来喝我的喜酒你会来么? 楚凌宇坦然轻笑道:当然会只要金牛宫的人不把我列为不受欢迎人士之列扫地出门。我妹子的喜酒做大哥的喝起来也是义不容辞。对了妳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无论什么大哥一定想办法为妳办到。 花纤盈轻轻摇头道:你来了就好我要礼物做甚?忽然间她陷入了一阵奇异的沉默而楚凌宇也不再说话。花纤盈凝望着这个近在咫尺曾经令她芳心忐忑、难以遣怀的英俊青年那一场属于自己、曾经青涩的梦真的悄然去远了么?她忽地幽幽轻叹旁若无人地从唇角边逸出一缕怅怅的笑容感觉到邓宣关切而深情的目光在剑拔弩张的战阵中须臾不离地注视着自己幸福、还有一丝淡淡的酸楚失落之情缠绕心尖。豆蔻年华时谁都会有自己崇拜与猎奇的对象可也许真的到手当新鲜蜕变为平淡时又忍不住会转而寻求新的刺激。而真正属于自己一生的爱人会永远在某个地方等待自己温暖自己爱惜自己。只要自己能够找到不会浪费。在重新面对楚凌宇的一瞬花纤盈终于彻底解开了埋藏在少女襟怀最深处的心结。渐渐地心头有了一种轻松舒畅的解脱感盈盈一笑道:楚大哥我先回爷爷那边了。记得我和邓宣等你来喝喜酒。 与此同时林熠的目光也如邓宣一般紧紧盯住了一个人。不过这束目光绝对不会让被注视者感觉如沐春风、柔情满怀。玄雨真人他平静的声音清晰地飘荡在夜空里半点透不出铭心刻骨的仇恨和鄙视问道:你能否告诉我恩师玄干真人遇害前的一到两个时辰内你在什么地方有何人可以作证?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投射到玄雨真人的脸上。也许是火光闪烁的缘故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异常冷静地回答道:当时贫道正在静室清修这难道需要向谁报备么?林熠道:再早些日子玄逸师叔是和你一起前往筑玉山找寻林某的吧?玄雨真人哼道:此事众人皆知你多问何意?玄逸师兄不幸被容??若蝶设计暗算含恨身亡少不了和林教主也有洗脱不去的干系! 林熠摇摇头道:我师父死了资历最高的玄逸师叔也不幸遇害昆吾派的掌门名正言顺地由你继任真正从中得到丰厚收益的人该是你才对。而林某除了背负一身骂名亡命天涯外请问又得到什么好处?玄雨真人怒斥道:笑话照你的逻辑倘若有一天贫道也遭人杀害凶手无着那本门还有哪位师弟敢接任掌门?林教主以你今日的身分实不该含血喷人。 林熠低声笑了笑道:不错这点确实不能证明什么而且我始终在奇怪一件事情当日我到书斋面见恩师他老人家正在练字从笔锋字迹上看绝不可能是旁人易容冒充。那么凶手是如何晓得我会在午后前去恩师修炼的石府收取他老人家的脏衣裳呢?否则他又何以能如此精准地嫁祸给我? 话音一落场外有人应声道:小兄弟老朽不辱使命已将人擒来。这家伙没两下什么都招了果真是个软骨头!说着话一位落拓老道轻松自如地手提一人足不点地切入人群。说来也怪也没见他振臂推搡身上自然而然散出一股雄浑莫御的无形力量将周围的人弹向两侧让开一条通道倏忽来到近前。仇厉二话不说当场跪倒施礼道:弟子拜见恩师恭祝您老人家安康逍遥!青松子头皮麻、目不转睛地盯着老道士喃喃道:巫圣云洗尘! 云洗尘嘿嘿一笑啪地把手提之人扔在林熠脚下说道:不错看来老朽让各位失望了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应小兄弟之请给诸位送来一份大礼! 自从两年前云洗尘将冥教教主之位禅让给林熠自己甩手不干、杳然远去后便不知所踪。渐渐地却有谣言风行说他已被林熠暗中下毒害死以免哪天他老人家想通了回来再争教主宝座。 今日乍见他活蹦乱跳地突然现身眼前让人吃惊之下更平添一缕忧虑。 宋震远可不知宿老们正在深谋远虑他瞧着委顿在地的中年道士诧异道:这不是清原师兄么?林师弟你怎么把他给抓来了? 玄雨真人断喝道:林熠云洗尘你们劫掠折磨清原师侄到底有何图谋? 林熠低头看着自己曾经的大师兄清原道人神态疲惫、面色惨白五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显然刚才的几个时辰里他对巫圣云洗尘的手段有了充分而深刻的体会和认识。 他暗暗感慨说道:清原师兄当日小弟回返昆吾面见恩师是你在外守值吧? 清原瘫坐在地不敢看林熠更不敢去试探碰触周身一道道恶狼悍鹰般的目光勉强振作精神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道:是贫道。 林熠叹了口气道:我和师父的对话你也完全听清了对不对?那么你将我午后要前往石府的事情又告诉了谁? 清原道人沉默片刻咬牙道:我只告诉过玄雨师叔!我有把柄捏在他的手中不得不违心听命于他。本以为你的行踪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孰知竟酿出这天大的祸事!林师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你一掌杀了我吧! 他的声音尽管很低又有些模糊不清但在场之人无不修为精深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人群先是沉默接着是骚动更多的人却是在怀疑。 玄雨真人咬牙切齿道:林熠你用什么卑鄙手段胁迫清原令他攀咬贫道? 林熠冷笑道:掌门的话真是有趣我不找别人为何偏要找上清原师兄? 玄澜真人见掌门师兄受困禁不住嘿然说道:林熠你好毒的心思!谁不晓得你们洗剑斋同门情深譬如手足?也难为你们前仆后继这次又让清原师侄来上演苦肉计将黑锅直接栽到掌门真人的身上。 今日你若不能拿出铁证就凭这条嫁祸本派掌门的无耻罪行我昆吾山全体弟子定不会与你善罢罢休! 林熠神情笃定好似把玄澜真人义正严辞的呵斥当补药一般轻笑道:要铁证么恰巧我这里除了人证之外还有一点书证正要请诸位过目。他转向楚凌宇道:楚兄现在你可以告诉大伙儿你方才都有哪些收获? 楚凌宇点点头从容面对众人道:弟子和凌长老以及邙山双圣受林教主之托悄悄搜查了玄恕真人居所从一处极为隐秘的夹墙内找到几份东西。上面记载了玄雨真人为谋夺掌门之位接连杀害玄逸、玄干两位真人的内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玄雨真人已气得浑身抖怒喝道: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林熠你敢不敢将你所谓的证据公诸于众?众人听楚凌宇言之凿凿地指证玄雨真人或多或少增多疑心可瞧玄雨真人愤怒不已坚持要林熠公布书证又不禁动摇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时间谁是真人谁是真鬼是非莫辨。 楚凌宇和林熠交换了一个眼色迈步走到盘念大师身前从袖口里取出一迭纸笺双手奉上恭声道:大师您德高望重又是局外之人这书证就劳您过目鉴定。由于楚凌宇背对着玄雨真人尽管看不到他拿出的是什么东西可这位昆吾派的掌门依旧能清清楚楚地瞧见盘念大师脸上神情变化的微妙轨迹。盘念大师彷佛先是错愕而后是迷惑最终苦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玄雨掌门你却教老衲怎么说才好? 玄雨真人如遭五雷轰顶难以置信地失态道:不可能!盘念大师你可要仔细看清楚这笔迹究竟是不是玄恕师弟的?凌幽如唰地打开一张卷轴上面是幅龙飞凤舞的书法题字高声问道:有没有哪位能认出这是谁的手书? 玄澜真人明显呆了一下随即就觉自己突然成了人人瞩目的明星想推脱也是不能无奈道:是玄恕师兄的字本该挂在他的静室之中却被你们盗走! 盘念大师叹息道:原来凌长老早有准备倒也省却了一番来回奔波取证的周折。 这话等若是判了玄雨真人的死刑玄定真人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满怀困惑与警觉地看着掌门师兄涩声问道:真的是你?为什么?玄雨真人有口难辩、气急攻心手指林熠道:好你个孽障处心积虑陷害于我贫道今日与你誓不两立!林熠虎目放光逼视玄雨真人大步迫上坚定应道: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杀师血仇亡命之恨今日咱们一并了结! 他忽─地全身焕出一团浩荡的金色光雾犹如旭日东升磅@无伦、排山倒海般涌向玄雨真人。玄雨真人虽然与林熠相距将近十丈身边又有戎淡远、段默陇、楚镇昙可依托可一瞬间难耐惊惧之意不由自主叮地弹剑出鞘横于胸前堪堪挡住对方的霸道气势。但他一拔剑就立即后悔了和林熠的一场单打独斗已骑虎难下、势不能免。放在两年前玄雨真人自然无所畏惧然而今日的林熠还是当日狼狈逃亡的林熠吗? 不等他冷静下来仔细盘算对策耳中已听到林熠哈哈一笑道:好总算有点掌门的气派没让林某失望!我若在二十个回合内不能生擒你林某的这条性命就交你处置!玄雨真人忐忑的心头顿时像吃下一颗定心丸自忖林熠纵是强横可莫说二十个回合就算再多二十个自己只守不攻难道还撑不下来么?假如届时对方反悔正可掀起一场混战有天宗和八派的高手在场尽可一拼。至于盘念大师未必就会真格襄助林熠和正道作对到底。 他哼了一声道:谁不晓得林教主身怀破日大光明弓只需一箭贫道就难言接下。这话从堂堂昆吾掌门的嘴里说出来难免有点令人泄气。但在场并无人出讥嘲反倒有人暗赞玄雨真人思虑周密。林熠哑然失笑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也罢林某不用破日大光明弓也不用心宁仙剑只以拳脚身法向真人讨教如何?这也太托大了吧?玄雨真人既有欣喜又有一缕受到轻视的愤怒说道:贫道岂能占你的便宜你若不用剑我也空手相迎就是! 林熠笑道:说定了玄雨真人请!身上的金雾一收那股慑人的气势也随之消隐无踪。玄雨真人心中更定敢情对方的气势并不能持久可见功力并不见得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自己只要打起精神小心周旋绝无撑不过二十个照面的道理!一念至此迈步出列铿地收起仙剑在林熠面前五丈站定说道:你终究是贫道的晚辈贫道让你先攻三招。话说出口果真效果惊人轰动当场。却不晓得他早已抱定死守二十招的念头别说三招再多十七招也一样让了何不索性把话说满也好让人领教他一代昆吾掌门的不凡气度?林熠却是正中下怀只微微一笑道:第一招!也不凝神蓄气看似极其随意地举步向前当胸攻出一拳却是声息皆无。 在场人等多半尚是次亲睹林熠在成为冥教教主之后与人过招原本满怀好奇与兴奋的心情期盼他能出手不凡施展出惊天动地的玄妙绝技谁晓得他打出的第一拳却只怕连树上的枯叶也不会赏光掉落!许多人失望着更怀疑这位年轻的冥教教主是否被传闻夸大了? 另一方面也暗自替玄雨真人窃喜。然而他们哪里知道经过天界之行的林熠已彻底炼化孔雀明王面具。而当神帝如老猫戏小鼠般折辱这个将冒犯进行到底的年轻人却意外现他除了拥有非凡的意志更有不一般的好运相伴自始至终居然丝毫没有疯的迹象。泄气的神帝厌烦了游戏顺手赐给林熠一个金仙之身聊做见面小礼!因此如今的林熠实已臻至精华内敛的无上化境那是南帝萧照痕锄草弄花、巫圣云洗尘寄情山水所孜孜以求的俗世至高境界。 此刻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羽化飞天从此共日月而不朽拥天地而逍遥。段默陇的脸色微微变了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内几乎没人听到他在喃喃自语道:二十招二十招??唯有戎淡远彷佛是回答又彷佛在提出新的问题低低道:谁能挡他二十招?假如玄雨真人能听到当世正道的两大绝顶高手如此私下议论多半要斗志尽消另图良策可惜他正全神贯注地拍出一掌正是昆吾派绝学青冥神掌。啪拳掌相激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甚至连周边的风都没带起。 但玄雨真人只在瞬间已是血色尽失呼地袍袖由下往上飞旋转碎裂化作齑粉飞扬。只在瞬间对于玄雨真人来说却生出一种无比漫长的幻觉。透过林熠的拳头一道接着一道的可怕魔气宛如凝结成冰的锋锐尖锥不仅彻底破开他的青冥神掌掌力更摧枯拉朽般强势攻入了他的体内。那旋动的气劲沿右臂顺着经脉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令他体内的真气一触即溃竟作不出丝毫的抵御。 瞬间玄雨真人气血翻腾胸口如遭重锤轰击忍不住嘿地喷出漫天血雾踉跄飞退三丈方才摇摇欲坠地站定!没有喝采、没有惊呼每一个人、无论敌我都被惊呆。消失了时间、消失了意识只怔怔地打量着一个人。那个年轻人是神还是魔?殷红的血雾在林熠面前缓缓飘落他似乎没有打算过乘胜追击气定神闲地收起拳负在腰后淡淡道:这一拳算作三年的利息。狠这小子真够狠!玄雨真人顿生出欲哭无泪的感觉如负伤的野兽瞪视林熠。他体内的真气几乎被这一拳崩散一口口血气上翻又被狠狠压下喘息着调匀内息平复内伤道:还有十九招! 话音刚落林熠的身影彷佛一剎那在他视野里消失。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似乎对方已与天地一体无形无意而又无处不在。 灵台警兆乍闪侧后方有一股凌厉激荡的罡风突然平空涌现玄雨真人根本来不及回头观望更不敢再冒和林熠身体接触硬撼的危险。仓促间他选择了闪身飞掠朝左前方急挪移。 呼─依稀是耳边有一抹风动林熠的身躯陡然出现在他闪躲的线路前方含着淡淡的微笑化拳为爪插向他的咽喉道:第二招! 玄雨真人悚然惊心仰仗苦修两甲子的精纯道家修为硬生生煞住去势反手掣剑削向林熠的左腕。毕竟性命攸关什么长辈尊严的豪言壮语都是屁话。 林熠刚猛迅捷的左爪骤然劲力全消屈指在仙剑上轻轻一弹叮仙剑震偏落空林熠的右手施展淬火行风诀旋即攻到。 玄雨真人生死关头当真不含糊将一套九九弹指剑挥舞得淋漓尽致快若急电奔闪但求能抑制林熠无坚不摧的拳劲掌力熬过剩下来追命的漫漫十八招。 林熠身躯一晃登时四周响起情不自禁的惊呼与喝采。他近乎足不点地围绕着玄雨真人御风流转身形过处拖曳出一道道如真似幻的光影宛如转眼间就分衍出数十道身外化身将玄雨真人牢牢罩定在不到丈许方圆的狭小空间中难以动弹。 更可怕的是他施展的并非是真正的幻身术无论怎样千变万化真身始终只有一个。场中的光影任何一道都能随时化作实体动致命的一击令人防不胜防更无处可防。 玄雨真人只觉得自己被一团充满弹性的水波包围一股股潜流不断从四面八方奔流而来寻找着电光剑影中的缝隙与破绽。只要他稍有疏忽那道水流便能立时掀起惊涛骇浪将自己彻底吞噬。 可是他既冲不出重围又无法破解唯有竭尽全力将剑招掌式舞得风雨不透苦撑局面甚至无暇再去计数到底还剩下多少个回合。 渐渐地林熠的身影似在他眼中转化成一蓬无孔不入的夜风再看不清对方的招式和身法完全依靠本能机械地出招劈刺。头顶水气直冒喘息越来越粗重。 突然旋转的水波放慢了度改换成老牛拉破车诡异而缓慢与适才一轮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攻势形成鲜明对比。玄雨真人的压力却没有半点减少心头的窒迫感反而越明显眼睁睁看着老牛昂破车轰鸣冲过来逼过来而自己无论怎样周旋反抗都似一只可怜的挡车螳螂粉身碎骨难逃厄运。他的真气几乎在这漫长而短暂的十数招内被耗尽吸干脑海里嗡嗡轰响身心俱疲地陷入麻木与混沌里身体就像陷入无边的沼泽呆滞地紧盯着林熠一招一式、缓慢凝重的动作再想不到其它。 有个声音恍惚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敲打着他的灵台道:当日你在石府内假扮恩师玄干真人假借仙盟令谕要我施苦肉计扮做弒师叛逆亡命天涯。将我打成重伤后你又用我随身的秋水匕连戳恩师遗体数刀可怜林某不明不白地背上黑锅有口难言世所不容对也不对? 玄雨真人浑浑噩噩的神志勉励挣扎狠咬一口舌尖怒哼道: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蓦然那个声音暴喝道:你还不承认?其实那日我已看见了你的脸因此今夜才要找你报仇! 玄雨真人脱口道:不可能你当时已昏死了过去! 林熠扬声长笑道:去罢!右掌击中玄雨真人胸膛却仅仅用了两成掌力将他的身躯送出扑通软倒在魔道人马的阵前。可这一掌彻底震断了玄雨真人的经脉令其百年修行顷刻化为乌有从此形同废人。他昏沉沉连滚带爬地撑起身体迷惘中觉察到来自对面那无数双惊骇与鄙视的眼光正聚焦自己。模模糊糊里他猛地打了个寒战手指林熠声嘶力竭地惊恐喊道:林贼你方才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第四章 寒星 静寂静里可以听见玄雨真人不可抑制的喷气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林熠看也不看他猛地面向后山仰天长啸道:师父玄逸师伯弟子林熠今日要为你们报仇雪恨了!啸声回荡激扬起多少快慰、多少怅然。积压在心头整整三年的抑郁与折磨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尽情释放。一双寒星般的黑眸中闪烁起点点泪光。 玄澜真人怒不可遏若不是顾忌无端担了杀人灭口的罪名早恨不能冲上前去一剑砍下玄雨真人的头颅。他强耐性子喝问道:玄雨你为什么要杀两位师兄? 玄雨真人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喃喃道:我没有不是我杀掌门师兄的! 玄澜真人一怔追问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玄雨真人嘴唇嗫嚅了几下低声道:是玄恕师弟。事已至此他清楚再做抵赖已无人肯信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所有罪名推卸到已死的玄恕真人头上或可争得一线生机于是咬牙叙述道:但他却以玄干、玄逸两位师兄的死一再向我要挟迫我将昆吾派的掌门之位禅让与他不然就要公告天下。我真后悔当年受他撺掇上了贼船这三年来竟是寝食难安没有一天能够舒心! 玄澜真人悲愤道:所以你再动杀机索性连玄恕也一并杀了! 林熠摇头道:你错了他想杀害玄恕真人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从现场痕迹推断玄恕真人是遭人暗算在来不及反抗的情形下被害的;他与玄雨真人间既存在这般龌龊纠葛又岂会毫不提防? 玄思真人一省早忘了林熠前一刻还是正道中人的生死对头不由自主点头赞同道:是了今日一整天玄雨都忙于款待迎接各方宾朋根本无法分身杀人。 玄定真人望着玄雨困惑道:倘若玄干师兄真是玄恕所杀你又为何怕他揭穿? 玄雨真人看了眼盘念大师手里的纸笺苦笑道:他手里捏有我亲笔所书的陈情状写明了我杀死玄逸师兄的经过原委。一旦公开任谁都会相信玄干师兄的死也是贫道为篡夺掌门大位所为。玄恕作为席执法长老来个先斩后奏先将我害死后再把所有罪名全部推到贫道身上也绝非难事。 林熠冷笑道:愚蠢你真以为盘念大师手中握的便是你所担心的招供状么? 玄雨真人悚然一惊隐隐预感上了大当颤声道:莫非是你在诈我? 林熠嘿然道:现在你体会到受人陷害愚弄的滋味了吧?盘念大师劳驾您将纸笺上的内容当众读上一读! 盘念大师点了点头缓声颂读道:烦请大师万勿否认林熠拜上。玄雨真人老衲??可有说过这是一份什么东西么? 玄雨真人呆呆地看着盘念大师又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纸笺像泄了气的皮囊惨然道:不错大师从未说过那是什么是贫道做贼心虚失了口风。 林熠冷冷道:现玄恕真人遇害我当下就怀疑他必定是被杀人灭口。于是立即潜入他的居所进行搜查果然察觉屋内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尽管每一件物事都很小心地还原但在一些积灰的厨柜后壁上依旧可以找到几个新鲜的指印。这无疑说明有人在找某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我索性顺水推舟布局引凶手自动上钩就算玄恕真人的死与你无关但只要牵涉到恩师和玄逸师伯之死林某料定你会疑神疑鬼胡乱猜测! 玄雨真人彻底认命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我过招时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林熠回答道:你可以叫它惑魂术通过身姿变化可以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恍惚呆滞。你可以避开我的眼睛却不能不关注我的招式身法懵懵懂懂着了道却还在想破解妖术真是可笑! 玄澜真人喝问道:说是不是你指使他人杀害了玄恕师兄凶手是谁? 玄雨真人目光空洞抬眼瞧着玄澜真人道:若非他逼贫道要在昆吾会盟时禅让掌门之位我又岂会动了杀机?不过是谁杀死了他我真的不清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林熠蔑然扫过这位贵为掌门之尊的胡涂虫摇摇头道:你被人卖了还要替他烧香点钱着实可笑又可怜!见玄雨真人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他接着说道:你依靠玄恕真人的毒计相助登上了掌门宝座却又身不由己地成了他的傀儡。而今又再借助另外一个人的力量除去了玄恕真人本以为今后能够高枕无忧。可你是否想过这便犹如驱虎吞狼、饮鸩止渴一样的受制于人永无翻身之日? 玄雨真人颓然垂道:你不用再说了要如何了断给句痛快话吧! 林熠不屑低哼道:杀你我嫌脏手。事后林某自会将你移送昆吾派相信他们对你自有公断。 玄雨真人感触到来自同门师兄弟和门下弟子的数百道愤恨眼光禁不住不寒而栗嘴巴动了几动终究找不到可以让他哀告求饶的人。 一众掌门耆宿暗自相望忽然出现了冷场。 他们要诛杀林熠最大的罪名莫过于其大逆不道、弒师叛门眼下真相大白竟是玄雨、玄恕真人的栽赃嫁祸其实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那么这诛杀叛逆的理由自然不再成立。 可各家各派奉观止池天帝之邀龙会虎聚要替天行道总不能尚未誓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场那还不被一干魔道妖孽给笑昏过去? 可他们想归想戎淡远却仍旧稳如泰山对众人投递来的问询目光视若无睹。一干人虽不免心存腹诽却也无可奈何干脆大家一块儿装聋作哑起来。 忽见楚镇昙抖衣袖越众而出朝林熠抱拳施礼道:林教主多谢你查明玄逸、玄干两位真人遇害的真相揪出了真凶为他们报了大仇。只是敝岛连长老两年前不幸丧命于林教主之手此仇不共戴天不夜岛非报不可!昔日小儿凌宇曾与林教主两番邀斗未分胜负今晚老夫不才要向林教主再讨教一回! 终于又有人出头了那些不愿善罢罢休的人暗自心定。 自玄干真人逝后楚镇昙和天都派的青松子隐为八派牛耳威望之高几不逊色于天宗宗主戎淡远;尽管近年来楚镇昙深居简出极少有人了解其修为端的可古人早有名言儿子英雄父好汉错不了!既然戎淡远不知打什么主意一味袖手旁观那由楚镇昙出面替代确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不过好汉父亲这一话可难为坏了楚凌宇。先前自己顶撞父亲就惹得他老大不高兴这时要为连城雪报仇可谓名正言顺楚凌宇即便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劝阻不得只得拿眼偷望林熠。 林熠似知他心意悄然向楚凌宇颔微笑再对视楚镇昙道:连老先生虽非林某亲手所杀但他的死我的确难辞其咎。楚岛主要为他报仇理所当然。 他侧目拂视天都派的一众高手继续说道:青松掌门令师弟赤松子可说同样是死于林某手下不知贵派有哪位高人想要和楚岛主连袂复仇? 修为高不是谁的错可年少猖狂为自己招惹来劲敌就是大大的不对!林熠听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不经意间又得罪不少素来奉行韬光养晦的正义人士!可毕竟这是连手围攻胜败都会落下话柄。 青松子略一犹豫身侧的墨松子应声出列道:林教主的修为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化境我等有目共睹。但本派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贫道得罪了!说罢亮出摩云仙剑迎风一颤嗡嗡镝鸣。 楚镇昙却并不领情不动声色道:墨松道长便劳烦你为楚某压阵了!不等墨松子回答抢先掣剑近身攻向林熠咽喉正是天诛九式里的一招怒射天狼。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楚镇昙这一出剑风姿气度间顿时显出不同凡响。他的仙剑冷翡弹指幻化作一束恢宏浩荡的乳白色长虹犹如风行水上圆转如意不知要比玄雨真人的剑式招法高出多大一截。 众人看得心摇神驰、轰然喝采又多了几分信心。 林熠没有喝采捧场他蓦地掠起从对方剑光的上空堪堪划过。人群里随即又响起一阵惋惜声暗道楚镇昙的这一剑若能再高上三分林熠便逃不了开膛剖肚之灾。只有戎淡远、云洗尘这级数的顶尖高手明白楚镇昙的剑势实已舒展到极致。林熠的身法看似惊险其实是将分寸火候拿捏得精准无比。 林熠越过楚镇昙头顶并未还击如一阵长风卷涌直奔墨松子纵声道:与其让我担心你何时会在背后突施冷箭还不如一并上来罢!一招手到擒来罩着墨松子天灵插落。 墨松子早见识过林熠的厉害闪身挥剑劈向林熠的脉门这招以攻代守快、准、狠兼而有之将天都派一字电剑的要义展露无遗。 林熠手腕翻转五指并立如峰铿地在摩云仙剑上一斩。墨松子嘿然退身脸上血气一涌而逝显然在功力比拼上吃了苦头。 楚镇昙自恃身分负剑捏诀站在三丈开外冷眼旁观不愿上前夹击。 林熠偏不肯放过他借着剑上的反挫力量如同上足机括的石弹背朝楚镇昙倒撞过去沉声喝道:你不连手是想给林某机会各个击破么? 这是头一遭有人拿自己的肉躯作武器背身攻击众人惊异之余对林熠稀奇古怪的身法招式亦不禁再添凛然忌惮。 楚镇昙位于峰尖浪口越地感同身受明明觉得林熠的后背毫无抵御之能破绽毕露不堪一击。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猜不透对方的玄机冷翡仙剑斜立肩后始终难以刺出。眼瞧自己再不抵挡林熠的背心就要结结实实撞在胸口楚镇昙振声吐气缓缓拍出左掌冷翡仙剑蓄势待以应林熠的后招变化。 墨松子看得真切喝道:好!纵身飞剑与楚镇昙前后夹击。叮!心宁仙剑幻起一束璀璨深遂的银白光练从林熠腰间陡然弹出锋芒指向正是楚镇昙的左掌掌心。楚镇昙低嘿耸肩冷翡仙剑自腋下穿出正点中心宁剑尖真气到处将对方的剑势牢牢封杀。可林熠的心宁仙剑乃是软剑一遇阻力登时收缩弓起林熠的身躯竟毫不受阻滞杀到近前左臂反肘轰向楚镇昙胸膛。楚镇昙招式用老不及回防间不容中侧身飞腿踹向林熠小腹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果如其所料林熠不肯硬拼哈哈一笑振腕弹剑顺势飞退也是一脚登云踏霄点向墨松子的眉心。 墨松子正打算和楚镇昙合围林熠好令其顾此失彼无法招架。没想到自己的身子犹在空中林熠居然借助心宁仙剑强劲无比的反弹力量杀了回来。这一去一还潇洒自如完全越了常人所能。他措手不及急忙沉身挑剑甚是狼狈。好在楚镇昙一呼一吸缓过气来见墨松子疲于应付便宏声喝道:林教主看剑!出一式玉华泻壶居高临下罩向林熠。终于迫不得已和墨松子连袂出战鏖斗对手。 这一战较之刚才玄雨真人纯粹的被动挨打自是要精采纷呈上数十倍。楚镇昙和墨松子各展绝技如争奇斗艳偏就奈何不得年龄不及他们一个零头的林熠。转眼三十多个回合已过场中只见一团团光华闪耀流转几乎看不清身影与剑招更无从判断哪一方占据上风。斗到酣处突见林熠一声长笑冲天腾起挟心宁仙剑一路银光绝尘驰去。这下事出突然众人都是一愣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楚镇昙迟疑间就听墨松子低喝道:林魔休走!仗剑紧追不舍。他唯恐墨松子落单反遭林熠狠手旋即飞身蹑踪而上。两边人群都出一阵骚动不约而同前后推涌追着三人电射而去的方向跟进。 林熠和楚镇昙、墨松子一前两后身形如同跳掷星丸穿越过渺云观重重巍峨的楼宇不一刻抵达鉴月殿外。两名守值的昆吾弟子尚未瞧清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已被林熠震昏飕─地撞开虚掩的门户进到大殿内。 墨松子和楚镇昙心生诧异互视一眼提神戒备并肩闯入就见林熠独自傲立在昔日用于公审昆吾犯禁弟子的法堂中心呼一拂衣袂关闭重门。啵!林熠屈指飞弹侧旁伫立的八座铜鼎齐齐亮起光焰将幽暗的大殿照得通明。 门外脚步纷沓各派掌门和魔道的脑人物已捷足先至看见殿门紧闭不由得大感错愕不晓得是否该破门闯入。 忽然有人声响起道:诸位施主请留步鉴月殿已由敝宗的二十四位红衣法王严加封锁。林教主和楚掌门、墨松子两位在殿内有话需单独交谈望各位稍候。他的话音不疾不徐漫天的肃杀却无端消弥大半给人以莫名的安宁感觉。 一身雪白法袍的别哲法王手持金杖缓步沿廊走来高大的身躯渊渟岳峙于顶层石阶前任谁在他的气势笼罩下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众人的视线被他吸附牵引心头俱在狂震别哲法王!有人声惊呼连连。 尤其令正道阵营沮丧的是听别哲法王弦外之音分明是在鼎力襄助林熠那不等于是整个西域密宗都成了林魔的帮手这仗还怎么打? 花千迭讶异道:别哲法王莫非你也是林教主特意从圣城邀来的? 别哲法王面含雍容飘逸的笑意摇头道:我是不请自到主动向林教主请缨讨来了这份差使还望诸位旧友能够成全。 巫圣云洗尘独自一人在殿外的朱栏上坐下拿着酒葫芦灌了口呵呵笑道:来得好!我说嘛有热闹不看你老弟尽吃斋念佛也不怕寂寞? 青松子稽施礼道:一别百年法王的风采却犹胜往昔令贫道不胜仰慕。不过墨松子和楚岛主俱已入殿我等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还请别哲法王高抬贵手容贫道等人进去。 别哲法王和颜悦色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恕我不能放行。 戎淡远倏地逸起一抹微笑淡然道:东来兄你也帮定了林熠! 别哲法王报之以一笑道:我和盘念大师一样都自觉欠了容小姐和林教主天大的情分委实无以为谢只好豁上这副臭皮囊了。 双方正僵持不下蓦然身影一闪楚凌宇纵身飞向殿门朗声道:请恕晚辈无礼!毕竟父子连心林熠又是生死之交哪个他都放不下。别人都能安心稍候唯独他却是万万不能! 别哲法王纹丝不动从大殿上方呼地扑下一道红云阻住楚凌宇去路沉声喝道:楚公子请留步!正是密宗净土门门主红衣法王巴德鲁。砰!两掌相交罡风激荡楚凌宇抽身卸力退回石阶下。巴德鲁法王脸上红光一闪身子晃了晃吐口浊气赞道:年轻人好功夫! 楚凌宇咬刚牙正欲拧身再上盘念大师身形一飘拦在面前蔼色道:楚少岛主无需担心林教主既作出这般安排必有深意我们不妨就在殿外等上片刻。 楚凌宇看了眼黑沉沉紧闭的殿门明白有西帝别东来和其麾下的二十四位红衣法王镇守别说自己孤身一人就是不夜岛部属全体闯关亦势比登天。他又是焦灼又是担忧心里暗道:林熠你到底想干什么? 早一刻殿内的楚镇昙注视着林熠同样也在问道:你要干什么? 林熠笑了笑像是一个忠于职守的向导对两人介绍道:这里是昆吾派会审违禁弟子的鉴月殿当年林某便是在此受审。我已开启青铜八焰结界无论里头说什么外面的人都不可能听见。此刻别哲法王受林某之托业已封住所有出入口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墨松子的脸色真的黑了厉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这里原本是我预备与另外一位老朋友了断恩怨的地方不想楚岛主和墨松子道长自告奋勇抢先站了出来。也好咱们先把另一笔帐算清。 林熠伫立的地方刚好是八座铜鼎光焰交织的死角黑暗里拖长的阴影森然浮现宛如来自冥府。 楚镇昙皱起眉头缓缓道:我不懂林教主在说什么。要打便打何必故弄玄机? 故弄玄机?林熠嘿然一哼说道:如不是因为我和令郎情逾手足不忍见他痛心难堪林某又何需煞费苦心把两位引到这里? 墨松子怒斥道:楚少岛主年轻有为、光明磊落不过是受你蛊惑才一时胡涂!你大言不惭实是无耻之尤!飞身掠剑风驰电掣般挑向林熠胸前。林熠身躯陡然光化摩云仙剑穿心而过竟似刺到了空处。 墨松子魂飞魄散刚要抽身飞退金光萌动中林熠如一支羽箭呜地透过他的身子毫无阻滞地从背心穿出剎那恢复真身傲然负手屹立看也不看身后的墨松子一眼。墨松子的眼睛里光彩倏忽黯灭哑声道:破日大光明弓你??话没说完人一下枯萎衰老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显露头亦一片灰白。 真正无耻的人是你林熠漠然道:你迫不及待想杀我只因知道了《山海经》已落入我手。早先你还能自我安慰说不会有谁相信一个弒师叛门的贼子之言可现在情势急转直下所以你害怕起来对不对? 墨松子手抚心口摇摇欲坠颤声道:你、你废了贫道一百多年辛苦炼就的修为? 林熠道:不错你罪不致死却也不能轻饶!十多年前你指使司徒宛和孙奇武打入曹府搜寻魔圣三宝便是出于龙头的旨意吧?较之赤松子你这样的人还能堂而皇之地活在世上委实令好人心寒! 墨松子又羞又恨哇地一口血喷出身子软倒后脑重重撞地昏死过去。 楚镇昙神情冷漠徐徐道:在林教主的心目里难不成楚某罪该万死? 林熠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容反问道:楚岛主知道我为何要夜闯太玄阁么? 楚镇昙回答道:太玄阁内珍藏着仙盟历年的文文件数据包括一份完整的盟单。 北帝雨抱朴、先师玄干真人、不夜岛楚岛主、巫圣云洗尘、魔圣聂天这五个声威赫赫的名字再加上若水先生便是昔年草创仙盟的六大元老。再加上后来的楚凌宇、容若蝶真正知晓仙盟盟主底细的人不过八位!林熠悠然微笑道:当然算上我就应是九个人。其中是谁将若水先生的秘密泄漏给了龙头楚岛主能告诉我么? 楚镇昙的瞳孔渐渐收缩眸中的光像针芒一样闪动低声道:你怀疑是我? 林熠笑而不答悠悠道:玄恕真人临终前写下一个林字所有人都据此怀疑凶手是林某。可惜真正的凶手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注意到几个有趣的细节。 楚镇昙低哼道:似乎林教主早已当众侃侃而谈过就不必赘述了吧。 林熠铿然道:不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我当时没有说。也正是这一点破绽让我终于猜到了凶手是谁!他清澈的双目紧紧逼视楚镇昙犹如寒夜里的两点星光。如果天是黑的这寒星的光芒却已足够照亮夜幕。 第五章 悬陌峰 大殿内焰光中的楚镇昙与阴影里的林熠默默相对峙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玄恕真人的手指垂落在林字左下方按出了一个小小的凹坑;假如说他是想继续写熠字笔划空间明显局促过紧。这点只怕凶手也没有考虑到吧?林熠泰然自若地望着楚镇昙说道:更重要的问题在于玄恕真人的林字最后一撇短促异常倒像是一个点与正常人的写法截然不同。由于玄恕真人的手指已挪移到字体下方故而不存在他力尽而断的可能。我不由得想如果林仅仅是一个完整字的上半部分那么这个字该是什么? 楚镇昙静静听完然后他笑了道:你很聪明的确很聪明。 林熠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苦笑道:我若是真的聪明就不会摔得那么惨。我也曾想到过令郎毕竟昆吾山一千多宾客中有能力暗算玄恕真人的除楚岛主外楚兄也可算一位。可我在仙盟资料中查到玄雨真人正巧是楚岛主的下线而玄恕真人偏又是九间堂的卧底;况且《山海经》上并无令郎的名字显然此人不是九间堂的从属而该是龙头的合作者楚兄的分量就未必够得上了。 他顿了顿道:其实我前往太玄阁不过是想再次求证罢了。早在雍野通海宫你就是得到若水先生的暗示才暗助于我这点林某心知肚明我又故意请楚兄配合诈出玄雨真人要是他心中有鬼岂会掩饰得天衣无缝? 楚镇昙沉默许久忽地轻轻拊掌道:林教主推前想后论断果然精采令人很难不信。可惜没有证据你又当如何? 林熠笑意盎然问道:你承认了? 楚镇昙不以为意地扫过墨松子道:就算是我出卖了释青衍又杀死了玄恕真人那又如何? 林熠突然不笑了左手翻转举起一枚殷红璀璨的宝石道:你晓得这是什么吗?方才你我的谈话已通过这块听言石全数记录了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楚岛主你可惜了。 楚镇昙面色微变瞬间又平复道:林教主当我也像玄雨真人那般随便让你唬弄吗? 林熠收起听言石道:信不信由你就怕事到临头悔之晚矣看在楚兄的面上我也不打算将它公诸于众。待昆吾事了楚岛主自行谢罪也就是了。 楚镇昙打又打不得求也求不得实已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他沉吟半晌艰难涩声道:好吧我认栽! 林熠似是如释重负地松口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楚岛主名不虚传。听到楚镇昙以为他是在讥讽出低低一哼后林熠笑道:咱们也用不着再商量怎样统一口径瞒过外面的人吧?想必楚岛主早就盘算好了一套说辞。说着穿越长长的大殿向紧闭的殿门步去。 蓦地林熠身侧杀气狂现八座青铜鼎齐齐爆出丈许光焰呜呜呼啸。楚镇昙浑身散放紫光凝声沉喝道:楚某堂堂大丈夫岂能受制于一个小贼?冷翡光华大盛身剑合一竟是催动破碎驭魔诀朝林熠突袭而来。 林熠冷然一笑道:你真当我奈何不了你?振臂攥拳一股雄浑绝伦的灵力破体迸五条绚烂夺目的光龙冉冉蒸腾撕裂虚空惊涛拍岸般涌向楚镇昙。 楚镇昙箭在弦上唯有誓死一搏否则不仅多年的苦心经营付诸流水更会身败名裂成为世人鄙视不齿的伪君子。他近乎抽空所有真元注入冷翡仙剑惊天动地的断喝道:破!光澜如潮宏声如雷鉴月殿沉沦在一片浩荡剑气中瑟瑟颤动。冷翡仙剑划过长空一个斗大的魔字赫然浮现似巍巍高山势不可挡地压向林熠。 砰!五极光龙重重轰击在魔字中心流光溢彩顷刻四散奔腾硕大的魔字支离破碎幻作一块块残裂的碎片与天地同时塌陷旋转着罩落。林熠的黑色身影依旧伫立原地银白长在不羁地飘飞他的右手在胸前缓缓转动指尖流溢出一蓬金色光晕倏地形成一圈流转的光环;那一片片碎裂的光片与漫天纵横的剑气罡风从四周收拢成束如一道色彩斑斓的龙卷风旋转着涌入光环中。林熠的右手越转越慢光环亦在渐渐凝缩出嗡嗡的脆鸣。 楚镇昙心神剧震咬牙喝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冷翡仙剑再化为一匹虹光和身激射。 也许两年前的林熠早已倒在破碎驭魔诀下;也许再次跃入冥海前的林熠能够接住破碎驭魔诀却无法从容化解楚镇昙的最后一击。但时至今日他的修为已然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始料未及。手掌一顿一按轻轻地拍出林熠望着楚镇昙悯然道:何苦来由? 轰─旋动的光环从手中骤然迸射而出像脱缰的野马无视于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凝练成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光丸激撞在冷翡仙剑的锋刃顶端。金丸脆生生爆裂开来蕴藏在其中的庞大力量亦随之轰然炸散。那满天飞舞的彩光像是楚镇昙亲手为自己编织的一个噩梦被林熠收去的破碎驭魔诀剑气转眼就成为埋葬自己主人最后一点希望的坟墓。 喀喇喇─冷翡仙剑绞作齑粉恐怖的罡锋却并未因此停止而是顺着楚镇昙的右臂破入体内翻江倒海摧毁一切所能摧毁的。 噗─鲜红血雾弥漫楚镇昙狠狠倒撞在大殿的朱红巨柱上瘫倒在地浑身浴血满脸惊骇与失落怨毒至极地瞪视林熠道:你为何不杀我? 林熠冷冷道:玄恕真人是死有余辜但若水先生确实是因你而死!我杀你十次也不为过只是顾念楚兄情分留你一命。你修为尽废从此便安分养老罢。 楚镇昙嘶声笑道:你让我生不如死还妄想我会感激不杀之恩?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说罢猛然抬手一掌击向眉心。 殿门突然开启原来外面的人虽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但适才鉴月殿产生的剧烈震颤却让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别哲法王亦不再拦阻楚凌宇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正瞧见自己的父亲举掌自尽的一幕。 爹爹!他睚眦欲裂纵声呼喊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却终究晚了一步。 啪!楚镇昙一掌轰陷眉心当场气绝身亡鲜血与脑浆沾得楚凌宇一身。 楚凌宇呆如木鸡紧紧抱住楚镇昙的尸身拼命晃动道:爹爹你不要死啊! 林熠也怔住了甚至没有察觉雁鸾霜已来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别哲法王、戎淡远、云洗尘、盘念大师、段默陇等人站在殿门内愕然打量眼前生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会演变成这么一个惨烈结局。 腾!楚凌宇陡然横抱父亲的尸体站起凝视林熠森然道:你为何逼死我爹爹?你有什么权力不明不白地逼他老人家自尽! 林熠纵有千言万语想对楚凌宇解释却晓得误会已成他根本不可能再听进去。无可奈何地林熠苦涩一笑低声道:我本是想保全令尊他却选择了自尽我亦是猝不及防来不及阻止。 住口!楚凌宇血红的眼睛里泛动起泪光缓缓道:我自知不是林教主的对手但杀父之仇若是不报楚某妄为人子!数十年后但使楚某艺业有成定当再向林教主讨还这笔血债!转身僵直着身板向殿门外走去。 花纤盈回过神急忙叫道:楚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回不夜岛么? 楚凌宇停住脚步冰冷的眼神看着花纤盈的时候浮起一抹温暖的光彩沙哑着嗓子回答道:妳楚大哥自有去处。 白老九看着这对结下血仇的兄弟挠挠光秃秃的脑袋道:小楚你先听听林兄弟的解释嘛? 楚凌宇蔑然冷笑道:不必家父已死我还要恭候什么解释?头也不回率着一众不夜岛的门人扬长而去。 林熠听他一口一个林教主的称呼心如刀绞。只是他宁可楚凌宇痛恨自己一生也不想当众公布听言石的内容令他的好兄弟因父蒙羞终生。 雁鸾霜轻声问道:要不要我悄悄蹑上楚兄等你事了之后再找他解说? 林熠心里一阵迷乱摇头苦涩道:还是让他先冷静些日子吧。也许时间是治疗创伤的最好良药。 无断秘师走到跟前沉声说道:方才在殿外老衲已将血奕天冥海内生的事告诉了诸家掌门。各派有感于容小姐舍身填海的义举要前往血奕天祭奠芳魂。无灭秘师拂过半死不活的墨松子道:不过其它的事情还需要林教主亲自说明。 林熠疲惫地舒了口气道:我真的很累这些事都等我与戎宗主决战后再说。 决斗可以推迟。戎淡远就像平空出现般望着林熠淡淡说道:今夜林教主恶战连场劳心费神明早老夫纵是赢了却是胜之不武。 林熠一怔微笑道:多谢戎宗主好意不过休息半宿已经足够。至少在下还来得及写一份遗嘱。 戎淡远的眼睛里闪过笑意悠悠说道:看了林教主今晚的大显神威或许要立遗嘱的人该是老夫。 巫圣云洗尘踱步过来笑道:幸好要和戎兄打架的人不是我。老夫的银子都给了酒楼现在想去买一支写遗嘱的毛笔都只怕会被店家伙计打出来。 林熠失笑道:云老爷子你才是真正的高人。若非今夜闯入太玄阁我至今还对你的另一重身分蒙在鼓里。云洗尘眨眨眼一语双关道:这里有鼓吗不是已经被小楚给带走了么? 林熠一笑道:戎宗主对决的日期是你定的地点能不能由林某来选? 戎淡远道:悉听尊便戎某奉陪就是! 林熠道:那就请戎宗主随在下去一处地方保管你大开眼界。 段默陇诧异问道:林教主你这就要走么事情都结束了? 林熠诡异地笑了笑环顾大殿内聚集的正魔高手说道:想必大伙儿都十分希望能亲眼目睹在下与戎宗主的对决。也好便烦劳大长老、盘念大师会同各派的掌门先将昆吾的善后事宜处理停当再由仇副教主为诸位引路我和戎宗主先走一步多些工夫踩踩场子。 查长老不满道:林教主你这是何意?就算要换个决战的地方又何妨让大家一同前往偏要和戎师兄单独先行? 林熠摇头道:查长老的话可也不全对。我已邀请别哲法王、无断、无灭两位秘师和诸位红衣法王与在下和戎宗主同行。莫非你担心林某会乘机下手暗算? 戎淡远漠然道:查师弟不必担心戎某信得过林教主。更何况还有东来兄与两位秘师随行。 青松子、镇魔神尼等人见到墨松子半死不活的惨状原是义愤填膺但一想此事既然有戎淡远出头何妨暂时忍耐静观其变。毕竟每个人的脑袋不多不少刚好一个一身修为得之不易也是百年寒暑苦修换来。 查长老见戎淡远口气坚决只好低低道:戎师兄多加小心。 那边雁鸾霜也正柔情万千地注视林熠似有千言万语欲述还休。林熠朝她微微一笑彼此的心意已然莫逆于心更不需言语表述。 出了殿西帝别东来和二十四位红衣法王已守候多时。 林熠深吸一口冷秋寒气抬眼望着渐向中天升去的明月沉声道:戎宗主请随我来!率先拔起身形御剑往东而去转眼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 戎淡远、无断、无灭秘师和别东来率着的红衣法王次第起身追上。段默陇朝着林熠等人的背影消失处注视良久忽听身后云洗尘笑吟吟道:老段好不容易得着工夫咱们两个不赶紧拣个清静的地方杀上一盘棋?等他们收拾停当了好一块儿启程? 盘念大师闻言微笑道:老衲毛遂自荐来作个公证如何?在观看林教主与戎宗主的决战之前先瞧上一盘云兄和段兄的对弈亦是一大幸事。 段默陇唏嘘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难得你们两位还有心思品棋。云洗尘不以为然地笑道:闲着也是干等这儿的事任由他们去忙咱们只管下棋。段默陇强拗不过只好答应。 几人闲谈间林熠等人早已御剑飞出百多里静观峰被渐渐抛在了深沉的夜幕中。林熠忽地折向往南戎淡远居之若素也不多问。再行进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前方赫然出现一座连绵起伏的巍峨山脉极尽龙虎之气。 对于戎淡远来说这座大山并不陌生就在十多天前他还曾亲自到访过一回正道八派之中的太甲门便是座落在此山中的悬陌峰峰顶。难不成林熠要把两人决斗的地点安排在太甲门?正暗暗思忖着林熠已当先收了心宁仙剑御风而行不一刻就抵达了悬陌峰的后山一处僻静荒凉的高岗上。 那高岗上竟等候着另一群人令戎淡远大感意外的是非但隐居多年的北帝雨抱朴正站在人群当中连外界相传两年前就该死在林熠手下的巫霸云怒尘亦威猛肃杀地伫立在高岗尽头身后还侍立着十数名神精气足的血衣卫。稍远一些的林边罗禹、玉茗仙子、老奉、瞿道等人静默无声地聚作一圈空幽谷的精锐可谓是空群而出云集于此。戎淡远霍然一惊敏锐地觉察到林熠深夜引自己前来悬陌峰多半不只是为决斗。 果然林熠甫一飘落到高岗上雨抱朴、罗禹便围了上来唯独云怒尘视若无睹依旧倨傲无比地站在原地不动更不打一个招呼。罗禹低声道:太甲门已被我们完全控制并切断了它与山庄之间的联系。现在只需你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起攻击。 林熠沉静颔微微笑道:罗师兄辛苦你和三嫂了。 罗禹尚未回答雨抱朴眼睛一瞪很不满地哼道:就他们小两口辛苦么老夫我就清闲了?手一挥朱武、丁淮安押着一个颌下飘洒三绺长须的黄袍老者上来接着说道:这老家伙简直是个人精若非是我老人家亲自出手早让他寻机逃进山庄啦还轮得到你小子在此气定神闲? 林熠笑道:那是有你老人家亲自出马区区一个太甲派掌门还不手到擒来?戎淡远眼中精光微闪沉声问道:林教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你问他就明白。雨抱朴一指垂头丧气的太甲派掌门顾天机嘿然道:放着好端端的名门正派掌门不干偏要当九间堂的走狗更可气的是这老小子数典忘祖居然在自己的后山为九间堂经营起一处山庄作为秘密基地。戎老头今晚就让你开开眼! 戎淡远终于动容道:九间堂!难怪顾掌门行事向来神秘低调。 别东来道:我们此次行动的目的就是要迫出龙头。数日前他在血奕天夺去林教主本用以封镇冥海的《云篆天策》这才害得容小姐不得不舍身填海。今日借戎兄召集各派昆吾会盟之机正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戎淡远洒然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此次功劳簿上头一位该是老夫才对。不如功劳做到底雨疯子稍候雪师妹也会来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再怪我不给机会。 雨抱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腾地一蹦老高道:你这个家伙人都老了还来消遣我是不是想再打上一架? 戎淡远瞥过林熠道:可惜有人抢在了你前头。别以为参悟了金仙大道我就会怕了好在东来兄也来了你想打架还怕找不到对手? 别东来苦笑道:戎兄我最头疼这个打不烂、缠不死的老疯子你还偏来撺掇。 雨抱朴老大不乐意道:怎么有我陪你玩两手还有不开心的? 远远地云怒尘冷冷道:林教主时辰不早莫要在这里聊天说笑白耽搁了。 林熠笑了笑拍拍顾天机的肩膀和颜悦色道:没让顾掌门去出席昆吾盛会在下也很是抱歉。接下来的事情还需劳动尊驾希望你好生合作。 顾天机哼了声道:只要林教主不失言老夫自会引导诸位顺利进入无涯山庄! 雨抱朴呸道:很臭美么没有你咱们就进不了无涯山庄?若非我老人家顾念着和你师父的交情不想看他的心血毁在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手里早一巴掌把你拍扁了! 顾天机直愣愣看着林熠道:林教主可以开始了吗? 林熠神色一整道:胜负成败在此一举请各位务必依照计划行事。戎宗主你就权且把这当作咱们决战前的开胃酒随在下入庄一游如何? 戎淡远意味深长道:假如戎某拒绝林教主的提议恐怕诸位就要把我当作龙头了吧?一振衣袖道:好老夫就见识一下这无涯山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能挡得住林教主和我们这群老家伙! 当下朱武、丁淮安押着顾天机开道雨抱朴紧随其后组成前锋。林熠、戎淡远、两大秘师、别东来和麾下红衣法王与雨抱朴相距不到三丈构成最为强横的中军;后头跟着巫霸云怒尘与他的血衣卫最后则是罗禹率着空幽谷的精锐人马压阵朝着高岗下方的一座湖泊掠去。这样的实力放眼当今天下任何一家门派都莫与抗衡再加上云洗尘、盘念大师统领的正魔两道数百高手以为后援堪称近千年来最为恐怖的一支力量。 抵达湖畔顾天机停住脚步将手探进一方山石的窟窿内动了几下喀喀轻响湖面不可思议地缓缓朝四下退开露出湖心的泥泞底部。嗡─一束由下至上扇形散开的圆锥状蓝光从湖底升起跃出湖面三丈多高徐徐流转在夜空里散出幽幽的光芒。 这就是无涯山庄的门户了顾天机有气无力地介绍道:通过传输门便可进到庄外的翠晓亭负责镇守的是我太甲门的六位长老。只要稍有异动他们就会立刻开启山庄的法阵和禁制埋伏。不过由我出面劝说他们临阵倒戈应是没有问题。但控制整座山庄机关的总枢纽安放在龙园内如果不预先摧毁各处的守卫仍能动禁制埋伏老夫也无能为力。 巫霸云怒尘在后头阴冷警告道: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就别怪老夫把你扔进烛魂渊尝尝做鬼的滋味! 顾天机神色惨淡叹息道:如今太甲门上下人等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顾某只求能免一死哪还敢妄动他念?山尊你是多虑了。 林熠淡然道:这样最好解决了九间堂和龙头阁下继续做你的太平掌门再也不必受制于人对太甲门亦同样大有好处。顾掌门是聪明人林某也就不多说。 顾天机沉默片刻终于彻底打消了仅存的反抗念头一咬牙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林教主请随我入庄! 第六章 化蝶 翠晓亭月过中天。 太甲门的六大长老和麾下二十余名弟子经过片刻的慌乱后齐齐投诚。不过总攻并没有立刻动因为他们还需要等待─等林熠潜入龙园毁去无涯山庄的机关总枢纽好将稍后行动的人员伤亡降低到最小。 林熠祭起秘虚袈裟潜踪匿形孤身进到无涯山庄内部。 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暗处的若干守卫漫不经心地监视着各处动静以外其它人或是做着各自的千秋大梦或是闭门修炼浑不晓今夜之后自己是做人还是做鬼? 林熠径直掠入龙园沿路之上神不知鬼不觉令无涯山庄的重重暗哨形同虚设。 玉华如洗龙园内万籁俱寂彷佛所有的一切都正沉浸在安祥幽谧的睡梦里。 林熠从墙头飘落前方是一座疏林。秋风萧瑟寒露深沉枝头的黄叶大半已凋零飘落硕果仅存的亦只是在风中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是他第三次进入龙园昔日的景象历历在目宛若一场空梦无涯山庄的五大巨头中林显、青丘姥姥和岩和尚无论善恶尽都先后去了。巫霸云怒尘劫后余生而今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报复龙头、血洗九间堂反成了林熠重要的盟军。只剩下从一开始便十分关照爱护自己的南山老翁─那位曾经叱咤风云又在最绚烂时归于平淡的帝级绝代高手。他还在每日月下劳作心无旁骛地修剪着龙园内那一丛丛的花树碧草么? 喀嚓、喀嚓─清脆而富有韵律的剪声在远处蓦然响起召唤着林熠的身心。 林熠平静的脸庞上徐徐浮现起一抹奇异的微笑似是老友的久别重逢有着无限的欣喜又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感伤。 他果然还在这里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踪迹。所以拿起剪一如当年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用这动听的剪声指引自己的路径。 没有犹豫林熠步着一声声修花剪出的脆响走过疏林走向溪畔。一排排花树间有一位垂垂老者悠然自得在月光下聚精会神地修剪着花树枝叶落下是一古老岁月的词曲。 林熠走到老者近前停住步履。然后他静静地伫立着满怀专注与虔诚地关注着老者修剪花枝的每一个动作就似在欣赏一位艺术大师出神入化的完美表演。 老者彷如并不晓得林熠的到来不紧不慢按照他固有的节奏继续工作。从这一株到那一株光阴在剪声里缓缓流逝。 林熠亦步亦趋默默地跟随在老者身后看他完成对每一株花树的修剪浑似忘却了身外的一切。 喀嚓、喀嚓!龙园里飘荡着彷佛永远不会停顿的声声剪响老者苍老枯干的手稳定而灵活小小的花剪到了他的五指之间就像被赋予了美妙的生命流动出的每一个音符无不充盈着生机的驿动。 已是深秋再过些日子这里的梅花便该开了。老者终于开口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他钟爱的花树上悠悠说道:这两年藕荷跟老朽学了不少栽花养草的技艺今后有她在龙园照管我也该放心了。 似想抵挡那从心底透出的一缕不祥预感林熠低声道:你为何不再亲自照管它们? 南山老翁淡然一笑说道:我等了你两年你终是回来了。打从你进入山庄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冥冥中已然注定了今晚的结局控制山庄机关的总枢纽就在老朽屋中的竹榻下但你想摧毁它就必须先过我这关。 林熠摸着鼻子道:如今这世上我最不愿举起剑面对的人就是您老。难道没有其它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么? 有你即刻退出无涯山庄。南山老翁的语气和缓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回答道:否则要么你倒下要么老朽实践昔日对龙头的诺言血溅花溪! 林熠摇摇头隔了片刻又摇了摇头道:我宁愿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可当我知道机关中枢就设置在龙园的一刻终于明白这担心毕竟要变成现实老伯您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南山老翁轻笑道:孩子你很好。我知道陪你一同前来无涯山庄的还有雨抱朴、别东来、戎淡远这三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有与老朽一战的资格最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原本可以请动他们来对付老朽就可以避免眼前自己的尴尬。但你还是自己来了所以我说你很好没有看错你但愿你能战胜我否则根本不必再去找龙头报仇了。 林熠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点点头道:多谢老伯的指点。 南山老翁笑了笑道:我什么也没指点你你不要想岔了。老朽的确是唯一一个见过龙头真面目的人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好在既然你今夜到了龙园相信已经猜到了他真实的身分。 林熠微笑道:有您刚才的那两句话我再不明白岂非是天字第一号笨蛋? 咯!南山老翁落下最后一剪好似完成了他这生所有的工作长长舒出一口气凝目欣赏着他精心照料了数十年的满园花草就像是看着自己一个个渐渐长大成*人的孩子般满是爱怜与宽慰沉声说道:亮剑!亮剑!南山老翁终于向他出了挑战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夜突然肃杀风突然嘶吼。呻吟的是往昔那一份温暖的记忆。天地中所有的所有一瞬都悄然退出将广阔无情的舞台中央留给了他们与他们的心和剑。林熠清晰地感觉到对面老者的心意已决无可更改。而此时此刻自己所能向他表达出的最大敬意与回报竟是举起自己的剑指向他?? 呜─起风了秋夜的风总是特别的让人心冷将满地的落花枯叶卷起汇成一道道漩流围绕在两人的周身慢慢抬升慢慢向无尽头的黑暗扩展。真想喝一碗粗瓷大碗盛上的凉茶呵蓦地不知什么原因林熠的思绪缥缈鼻尖依稀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 南山老翁的剪低垂于地与身躯形成一道奇妙的角度那双勘破荣辱的眼睛微微阖起缝隙中流动着一缕像是清泉般的光芒通过无形的虚空传递直达林熠心底激起层层涟漪。吭!心宁仙剑猛然自动弹出腾夭银芒凌空横亘在主人的身前似要为他抵挡住那两束洞悉思想的目光。剪未动招已出。人还在心已飞。漫天云卷遮蔽了今夜的月光四下变得幽暗深遂万物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林熠徐徐抬手握住剑柄从仙剑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空灵气息剎那他的心已与剑融为一体抛却了心头恩怨缠绕的种种杂念眼中所见唯剩下三丈外的那一把剪一个人一双眼。无声无息里是什么在呼吸?流水凝固了么为何耳畔听不到淙淙的溪声?夜色沉沦了么为何对面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剪竟是那样的耀眼夺目令他的视线难以穿透重重的光雾看清背后的老人?静极静于此间久久伫立、对峙任由光阴随着溪水流淌。在他们之间人世上所有的招式花巧都已纯属多余。往往判定生死胜败的仅仅是电光石火里的一次撞击一次抉择。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随意挑起攻击但短兵相接的较量却早已开始。没有观众自然也就没有人喝采。然而对于他和他这些无关紧要甚至正合心意。只是一场宿命中情非得已的相逢谁又愿别人看戏般地围观感叹?需要的是这片舞台今夜无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熠的心宁仙剑开始以肉眼无法辨别的度缓缓下压就好像这一个简单之极的动作要用整整一夜才能完成般。奇怪的是南山老翁的身形亦随之一点一点地朝后滑动双足挪移过的地面腾起若有若无的淡淡水气犹如是在冰上滑行。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林熠的剑下沉了三寸南山老翁的身躯后退了三尺。但是林熠的脸色不仅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显得越的凝重。 身前的老人与山水夜空水乳交融没有半分的霸气也透不出一丁点的杀机。自己的剑在攻却前所未有地不知道该攻向何方。假如情势没有改变当仙剑的剑锋垂落到地面的那刻就是他气势枯竭不得不冒险抢攻的最后时刻。 三尺、两尺九、两尺八??心宁仙剑下压的率越来越慢偏又像身边的时间不可抑制地在运动并且总有会抵达尽头的一刻。 喀!横生一缕风吹拂起一蓬落叶轻轻扫过南山老翁的脚踝。顷刻中静默的空间骤然沸腾奔流如同抑郁多时的火山勃然喷。 砰!这蓬无意打破了两人微妙平衡的落叶弹指凭空爆裂化作微小的粉尘散落开来。 气机感应两个人的身影同时动了向着彼此的方向举起了心中的剑。 南山老翁后退的身躯像被拉满弓弦的长箭在枯叶迸响声里化作一蓬无处不在的纯白光澜向林熠卷涌而去。三丈三尺多的空间犹如棉絮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压缩扁平那柄修理花树的铁剪似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赫然近在咫尺。 林熠在退剑抵泥地划出一条冗长而浅浅的痕印凌空横身用异乎寻常的度一退再退与铁剪始终保持着不到一尺的距离。退过花树退过溪流哗地冲天水浪层层激起有人自水雾飘摇里飞来。 南山老翁的去势越来越快雄浑而与天地融成一体的气势急遽膨胀彷佛足以摧毁去世上的一切。铁剪沉稳而锋锐自始至终保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拖曳出一团白光形同流星穿梭夜空紧追着林熠的身影。 只因为一蓬落叶的不而至形势骤然颠倒。南山老翁在心神受扰、气势波动的情形下只得抢先起攻击要在自己这一剑罄尽前刺中林熠。否则留给他的只有束手待毙这一条路。 林熠则毫不犹豫地后退全力避开对方如日中天的凌厉锋芒苦等两人之间气势攻守移转的临界点。如果在此之前他慢了哪怕仅仅一拍同样也将是魂飞魄散、肉躯崩裂的惨烈结局。 夜已停止了跃动龙园内彷似只留下这两团恢宏浩荡的光在电射流转。三十丈的空间一掠而过林熠的背后陡然出现一栋楼阁。他看也不看穿门而入好像在对决前就早已预料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而南山老翁借着林熠撞开门户的稍稍迟滞将铁剪的差距猛然拉近到六寸。 六寸林熠的咽喉已能清晰感觉到对面喷薄来的犀利凉意。但他别无选择还是在退!退过前厅退过后堂退到了楼阁后的天井中。 三寸!只剩下三寸铁剪的锋芒就能品尝鲜血的滋味。蓦地铁剪和弥漫夜霄的那缕凉意却齐齐隐没。 轰─林熠的灵台一震脑海里浮现出幕天席地的梅花雨。纷纷扬扬缤纷圣洁伴随今晚的秋风下在了他的心头。 心梅诀!南山老翁果然踏破金仙胜境参悟出了无形无意的终极功法─心梅诀。 林熠的嘴角逸出一抹欣悦的笑容没错他是在微笑为南山老翁感到欣喜而忘记了这一剑正要挑破他的咽喉。 心宁仙剑吭地在手中粉碎瓣瓣光花激扬闪烁布满无情天地照亮了寒冷的秋夜照亮了纷洒飘落的梅花雨。 这一招正是他从金裂寒的裂枪势和南山老翁的隐梅诀中顿悟而来将两种绝世奇学龙虎交汇再赫然升华上一个崭新境界。内心里他更愿意把它叫做化蝶??花香引蝶蝶舞花间。生死一中居然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感动。 此时此刻两人的剑法早已突破了招式的极限俨然蜕变成一种艺术一种道的艺术。 噗─像是一声所有的仙剑碎片从不同角度刺入了南山老翁的身躯一闪而没。唯一残留在外的只是额头中央的那一片碎痕。 吭!在铁剪碰触到林熠咽喉的剎那南山老翁的掌心爆出一团绚光将它顿时震成齑粉飘扬在林熠的眼前。 林熠呆住了脊背砰地撞击在照壁上却不知道卸力滑落硬生生把自己嵌在了坚硬冰冷的岩石里。 你可以用铁剪挡住的为什么不挡为什么你一定要寻求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在心中不住地问却有一股力量捏住了他的喉咙。 南山老翁笑了看得出他笑得很舒畅是一丝解脱后的轻松。他显然从林熠的眼中已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惊讶与心痛。是的他本可以用心梅诀从容化解林熠的化蝶绝杀然后继续两人间的对决。然而当林熠施展出化蝶的一瞬他已明白这样做毫无必要了。这个年轻人已越了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向龙头挑战完成上苍赋予他的使命。自己作为一块铺路石是该倒下的时候了。他曾向龙头许诺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让任何敌人踏入龙园半步。现在他做到了用自己的死兑现了诺言。他无意去解释什么原委相信很快林熠就能够醒悟到自己的用意。这是他早已注定的命运要让无涯山庄覆灭让九间堂崩溃先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死。他从内心出了无比欢愉的微笑注视着林熠道:很好你的剑从此后没有了你已不再需要它。我没有看错你??这是他今夜第二次在说同样的一句话含意却更深更重。 林熠一跃挣出照壁灵光乍闪已明白了南山老翁的苦心。从自己的父亲林显到东帝释青衍再到南山老翁多少人倒在了这条满是鲜血铺就的路上甚至凶手正是他本人!南山老翁伸出手按住他的肩头似要借助这份力量才能站稳徐徐道:我先前已开启结界封闭了整座龙园下令严禁任何人闯入。所以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生在这里的事情你要抓紧时间毁去机关中枢莫要让龙头抢先一步赶回来。 林熠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用龙头的头祭奠您的英灵! 南山老翁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死都死了我要看他的脑袋干什么?可惜终究看不到你决战龙头的一幕。不过我知道你会赢一定会??噗─身上猛地迸射出千百道浓艳血箭像是遍地开放的红梅渲染夜空。他最后一次微微含笑松开林熠的肩安详平静道:我去了─呼─一阵风吹过他的身躯便奇迹般地消失在了这风里从此充盈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护着他钟情的每一株花树。只是林熠再也不可能听到那一声声悦耳的剪声喝不到那一碗清香粗茶?? 夜静了人空了久久之后林熠依稀听见了有少女的声音在呼喊道:主人主人!林熠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藕荷道:妳在等我么?藕荷神情黯然点点头道:老伯让我给你引路带你去他的茅庐。 林熠拼命吸入清冽的空气多希望这股冰凉能麻木自己的哀恸。他的视线穿过后堂的门彷佛看到了楼阁前依旧潺潺流动的溪水。似乎这里什么也没生过就是一场梦而已。但天空了无痕迹鸟儿却已然飞过。逝去的不再回来;前方的尚在等待。林熠振作起精神低声道:难为妳了藕荷。我已答应老伯今后这座龙园就托付给妳照管。希望假如有一天我能再来这里的一切仍能一如他在时。藕荷潸然泪落抬袖拭干泪痕强笑道:我答应你。现在请跟我来吧。 两人重新穿过花溪来到南山老翁生前隐居的茅庐。藕荷驾轻就熟进到内屋在墙上的一根钓竿上轻轻转动两圈喀地机关开启竹榻翻落露出底下黑漆漆的一座地穴。藕荷站到竹榻边说道:这下面就是山庄的总枢纽只要破除底下的灵元宝珠整座山庄的禁制便会立时陷入瘫痪。 林熠颔道:麻烦妳下去走一遭我在这儿替妳护法。藕荷刚答应了一声林熠突然眸中精光如电射向屋顶冷冷道:我最讨厌别人进来时不敲门偏要和小毛贼一个做派。 屋顶寂静无声门外却响起笃笃敲门声。有一个难听的嗓音道:我们不是小毛贼所以我们敲门了。砰!外屋的门轰然碎裂有一股寒风刮入藕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三名一般高矮胖瘦、一般奇丑不堪的老者走进了外屋。也许是里屋的这道门太窄三个人又想一起进来轰─脆生生撞塌了两侧的墙壁。然而内屋彷佛存在着一股莫名的庞大力量撞开墙的三个人并没有继续阔步逼入而是站在了孤零零悬空的门楣下阴沉地看着林熠。 魔崖三君?林熠的声音蕴藏着寒意冰冷的眼打量着对面三人很仔细。魔有心!魔有灵!魔有意!身着红、黄、绿袍的三名老者依次报名道。 藕荷妳下去。林熠冷然道:上面的三个家伙由我负责。 谁敢动!魔有心的嗓子如闷雷滚动无奈龙园已被南山老翁打开了结界封闭再响的动静也休想传出去半分。藕荷想也不想纵身跃下入口。魔有灵低低呼吼探出巨灵神般的魔爪一束黄光摄向藕荷。这记攫灵爪要是落在实处藕荷的精魄呼吸间便要回归。 同一刻魔有心、魔有意向林熠出手了欲让他自顾不暇无法救援藕荷。孰料林熠的身形一晃已闪动到藕荷跟前稳稳当当抬手抵住黄光就像握住一根黄铜棍往前一顶。魔有灵闷哼踉跄退步攫灵爪忽地扭曲涣散。 魔有心狰狞笑道:好杀完了老子儿子又送上门来老夫助你们父子团圆! 林熠封死魔崖三君扑袭竹榻的所有角度一字一顿道:你们的死期到了! 喀喀脆响底下的藕荷已开始飞快地依照南山老翁交代的方法封闭灵元宝珠。 第七章 涤荡 当龙园上空爆散开一蓬烟火埋伏在翠晓亭外的人马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众人兵分三路向龙园包围合击。北路由巫霸云怒尘率领血卫负责攻占忘忧崖释放历年来被九间堂囚禁其内的正魔两道牢犯。这对云怒尘而言只是小菜一碟忘忧崖绝大部分的守卫都曾由他统领令到之处自是闻风归附。别东来与密宗高手由顾天机作向导从南路突袭经问天盘、覆水桥攻击前行最后的目标也是龙园。有无断、无灭秘师随行兼有西帝赫赫威名在前谁也不会怀疑有什么人能截击他们。雨抱朴和罗禹则统帅空幽谷一众人马中宫直进走玄动池、兽园一线担任主攻重任。这些地点和相关的人员配置、禁制埋伏林显的地形图里早已记载明细一路闯来果然分毫不差。 深夜里三箭齐声势浩大镇守无涯山庄的九间堂护卫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只是袭击来得太过突兀从太甲门到翠晓亭事先没有传来一丝的警讯难免令他们一阵迷惘慌乱浑不知到底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一时间无涯山庄内警笛铜钟此起彼伏各处的人马都在相互用暗号探寻情况。 而巫霸云怒尘已一马当先率先难。他本就是绝情薄幸、睚眦必报的一代魔杰若非当日林熠依释青衍之计手下留情如今恐怕早已投胎成小儿哪里轮得到在这里大耍威风?故此云怒尘委实恨极龙头苦苦忍受了两年终究等到了可以大开杀戒、泄怒火的一天。他做了数十年九间堂的脑人物又素来残忍嗜杀、喜怒无常无涯山庄的守卫未等靠近已先寒了胆加之事起仓促完全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甫一接战被云怒尘连掏出六颗血淋淋的人心后立时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与此同时忘忧崖中云怒尘的心腹弟子接到信号也开始动风卷残云般荡除了十数名龙头安插此间的九间堂死忠分子不等山尊驾到便已经不费吹灰之力控制了忘忧崖全境一干囚犯竟俱得保全。 别东来所率的南路大军乃密宗佛门的杰出高手只花了一炷香工夫也顺利攻占问天盘。只是佛祖有好生之德这一路无涯山庄的守卫多被打成骨断筋折修为是废了却极少有丢了性命的。一过问天盘就是无涯山庄另一处异常厉害的天险覆水桥。桥下的沉仙河蜿蜒穿流过整座山庄河对岸不到三十丈即是龙园。 沉仙河河水幽绿浓郁冒着腾腾瘴雾笼罩两岸十余丈方圆。寻常之人别说从河面上凌波翻越仅仅站在河畔吸入一口幽绿色的雾瘴便会满面青紫全身溃烂而亡。唯一能够安全跨过沉仙河的通道只有飞临其上的那座覆水桥。 更可怖的是倘若有大敌来袭山庄难以抵挡据守覆水桥的山庄护卫只需轻轻一按机关即可催动沉仙河水喷射而出纵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它剎那迸的淫威。可惜藕荷已毁了安置在龙园内的机关中枢覆水桥的守卫按扁了机括也动不起沉仙河水。惊惶失措之中密宗一众高手已势如破竹地杀到近前。 别东来站在桥头却并未立即冲过沉仙河。因为桥的另一端同样立着一个人虽只是个干瘦矮小的花袍老妪但在他眼中直比脚下升腾的幽绿瘴雾更加麻烦也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老妪的右臂上套着一串乌金魔环每一个都比手镯大不了多少熠熠闪烁黑紫光华。她望向别东来的一双鼓胀眼泡中射出灰冷的怨毒目光冷笑道:别哲过来和你姑奶奶再战上一场这次咱们单打独斗看谁能留得命在! 别东来的诧异仅是短短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从容优雅的神态笑道:鸠盘婆我只当绿鼎公死后妳已痛改前非、退隐修身孰知妳还是凶性不改又躲到九间堂里为非作歹!也好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今日老衲便送妳一程。 别东来一提起绿鼎公这名字鸠盘婆的身形往前撞上嘶声喝道:别哲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原来绿鼎公本为鸠盘婆的丈夫一百四五十年前两人初出茅庐便在西域创立了绿鸠门广揽门徒横行一时。为尽快扩充实力加深门下弟子的功力绿鼎公四处掳掠未成年的女童虐夺元阴炼制增强魔功的浮魄丸。 绿鸠门的暴行终于激怒当时尚为红衣法王的别东来孤身单杖怒捣绿鸠门以摩诃萨印力毙绿鼎公重创鸠盘婆救出了尚未遇害的数百女童。 其后三十年间鸠盘婆为报夫仇七次杀上无相宫皆被别东来击败。因顾念其节烈可敬别东来始终再不愿下杀手。哪晓得鸠盘婆意识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西帝对手后居然将泄的目标转向密宗僧侣弟子到处大开杀戒。已就任白衣法王的别东来当即出动十二位红衣法王张开天网搜捕鸠盘婆却被她早一步探得消息逃之夭夭从此百多年再无音讯。不想今日居然会在无涯山庄重又碰头。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鸠盘婆投靠龙头苦修百年为的就是击杀别东来替死去的绿鼎公雪恨。此刻更不多话右臂微振十二道乌金魔环喀啷啷作响脱手飞出在空中布成变幻莫测的一蓬黑云罩向别东来。 魔环未至一股暴戾腥风已扑鼻而到。 别东来恬淡的脸庞闪过一丝怒意呵责道:鸠盘婆为了修炼成重楼十二环这些年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生灵死在妳手?我若不破了妳的邪功妖法妄称白衣法王! 吭!代表秘宗至高无上象征的金杖遥指虚空杖端焕放恢宏柔和的如潮光芒宛如透明的琉璃罩将重楼十二环尽数吞没。他左手捏动法诀运起第二十七层无量天的盖世佛功磅@莫御的佛门真气浩浩汤汤席卷而出似在半空铸起一座金光煌煌的熔炉隆隆轰鸣。 鸠盘婆毛稀疏的头顶冒起一团黑雾将鸠盘魔罡提升到最高境界驱动重楼十二环乌云压城般缓缓迫向覆水桥的对岸。 那十二只乌金魔环在金色广罩里犹如狂躁乱飞的黑鸦蒸腾着慑人光焰不断轰击碾压别东来的宝相轮。然而每前进一尺所遭遇的阻力也成倍增长令鸠盘婆不得不耗损更多的魔功来维持自己的攻势。 乍看上去重楼十二环步步进逼别东来只能采取守势被动之极。但他身后的两大秘师和红衣法王却殊无惊慌的表情只见别东来气定神闲而鸠盘婆鼓目圆睁、横眉切齿的模样就知这场对决的胜负毫无悬念。 别东来瞧见鸠盘婆老态龙钟却兀自狰狞凶戾的丑脸心底生出一缕怜悯暗道:罢了这老婆子虽作恶不少但也情有可原我又何苦再伤她性命? 心念微动晋升无意天金杖转守为攻气势骤然暴涨十数倍。宝相轮嗡地凝缩像慢慢收起的罗网将重楼十二环压迫到极致再动弹不得。一道道金色光焰从法杖顶端涌入宝相轮乌金魔环光华暗淡哧哧镝鸣如要融化了一样。 鸠盘婆哦地狂喷血箭头顶黑雾陡然涣散。她妄图振作残余功力誓死一搏猛听啵啵连响别东来施展无常天的浩瀚佛功硬生生将十二只乌金魔环全部熔炼化作一缕缕黑丝在宝相轮里倏忽隐没。 鸠盘婆气机牵动之下再无力支撑身躯剧烈摇晃瘫软在地还恨恨盯着别东来声嘶力竭吼叫道:别哲我做鬼也饶不过你!又是一阵气急攻心竟昏死过去。 别东来收住金杖半晌瞑目不动却是在调息运气恢复功力。适才为炼化乌金魔环他动用了无常天功法真元耗损亦甚是可观。待胸口气血稍稍平静他睁开眼睛低叹道:将她带回无相宫好好照料希望能藉我佛慈悲之法化解去心中戾气。 这边别东来收服鸠盘婆闯过覆水桥中路的雨抱朴、罗禹和戎淡远也已攻到兽园的山脚下。黑幽幽的高空中突听两记刚柔相和的长啸一对中年男女降下身形拦住去路。罗禹心悬林熠安危正要迎上接战猛被雨抱朴一把按住道:这对同命鸳鸯交给我老人家来打。你小子站一边去只管看热闹。 戎淡远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两人乃是敝宗的叛徒还是由戎某解决!不等雨抱朴回话飘然升空来到中年夫妇近前他面寒如霜道:陈炎、莫菡二十余年前你们暗算雪师妹后败露出逃激得雨疯子闯到观止池大闹了一场。今日明知本宗在此居然还有胆现身莫非是想成全戎某多年来亲手清理门户之愿。 陈炎面对昔日的掌门师兄并不畏惧只略略苦笑一声道:戎师兄今夜之战本不关天宗的事您又何必插手? 戎淡远漠然道:我要给雪师妹和雨疯子一个交代更要还受屈被逐的赵奉一个公道你们明白么? 混在人群中的老奉闻言登时热泪盈眶挤身而出遥遥向戎淡远跪倒叫道:师父??原来当年雪宜宁闭关修炼时突遭陈炎、莫菡偷袭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后来亏得闻讯赶至的雨抱朴不惜损耗真元借用天宗的玄览心经片刻不断地疗伤三日三夜才转危为安。那夜负责守值的老奉因疏忽大意私放陈炎、莫菡进入雪宜宁的修炼静室事后遭到牵连被逐出门墙。这些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返师门故此甘冒奇险潜入血动岩欲立功赎罪。若非林熠相救恐怕从此也要永无天日。 莫菡冷冷道:炎哥既然戎师兄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你还求他什么?咱们并肩一战大不了一起死!陈炎沉默许久艰难地点点头道:戎师兄小弟冒犯了!猛地撮唇一啸兽园门户大开先是走出四名神情木然模样怪异的武士紧跟着又是四个再是四个竟是四人一排将近百人的兽营武士。更令人吃惊的是青丘上漫山遍野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长嚎声。一双双鬼火般闪动的眼睛若隐若现在黑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头形态各异而又凶悍无伦的魔兽。 攻击的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空幽谷的部属多半是由出身雾灵山脉的各色人马和来自血动岩获救的苦力构成原本都是些历经磨难、杀人不眨眼的骠悍之士。可突然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漫山遍野、毫无人性的魔兽无不有寒意生出。 雨抱朴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道:陈炎你什么时候沦落到专玩驯兽杂耍卖艺啦?想用几头连人话也不会说的畜生吓住我雨疯子门也没有! 陈炎嘿然道:雨疯子别把大话说得这么满。稍后就让你识得厉害! 雨抱朴笑容一敛道:你当这里只有你们夫妇才能驱动这些魔兽和兽营武士么?瞧瞧这是什么?一翻手举起一只小铃铛。 莫菡听雨抱朴叫破兽营武士的名头先是一凛继而想到这多半是林熠交代的并不稀奇。再看雨抱朴手里的小铃铛不由讥笑道:这是你一门心思想讨好雪师姐却送不出手的礼物么却不必丢人现眼亮给咱们夫妇看。 雨抱朴最怕别人戳他这个痛处勃然怒道:好妳个刁嘴婆娘老夫这就叫妳见识见识!默念真言缓摇小铃清脆的铃声在夜风中起伏传送分外好听。 蓦然陈炎现对面阵营里的人脸色都变了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惊喜。他隐觉不妙回身打量禁不住呆了。百余名兽营武士和遍布青丘的魔兽听到铃声均匍匐在地向着雨抱朴矮身跪下就如同觐见君王一般恭敬温顺。莫菡血色尽失颤声道:这是搞的什么鬼?雨抱朴你哪里骗来的这古怪小铃! 雨抱朴得意洋洋笑道:这可是林熠那小子送给我老人家的孝敬专治你的魔子魔孙。识相的就赶快跟他们一起跪下省得咱们多费手脚。 陈炎咬牙道:我就不信这个邪!再次作啸驱动魔兽却是毫不见反应。莫菡大骇厉声呵斥道:混帐东西都要造反么为何不听从主人号令? 一名兽营武士从地上抬头木无表情道:有万魔铃在我们只听从铃声召唤。这是我等与姥姥昔日订下的血誓不敢有违。 莫菡气急败坏道:青丘姥姥早已死了现在我们夫妇才是你们的主人!另一名兽营武士冷冷道:有万魔铃在你们不再是主人。 雨抱朴畅怀大笑道:没想到吧虽然青丘姥姥死了可她的铃铛还在。这些由她调教出来的兽营武士和满山魔兽凭什么要听从你们夫妇的命令? 陈炎神色惨然叫道:罢了!反手掣剑冲向戎淡远剑式大开大阖一往无前摆明了要和天帝拼命口中却招呼道:菡妹妳快走! 莫菡怔了怔厉笑道:你死了却叫我独活?一起拼了罢!奋不顾身扑上。 戎淡远只以一双肉掌独斗两人那一招一式潇洒自如、段落分明充满飘逸出尘的仙灵之气有那第一次目睹天帝出手的人大呼有幸为之心折。 雨抱朴可老大不耐烦了独臂叉腰道:老戎人家在玩命你却在玩人能不能快点?要不我替你拾掇了他们两个算了? 戎淡远素知雨抱朴的脾气听了也不生气只淡淡回道:不必!觅得陈炎、莫菡招式转换间的一线空隙拧身插入两人当中登使他们的连手阵势土崩瓦解。 陈炎剑招用尽本该抽身退避以求重新稳住阵脚但他担心妻子无法独力抵挡戎淡远的攻势当下不退反进一掌拍向戎淡远左肋。 戎淡远左掌招架右袖卷住莫菡刺来的仙剑顺势引向陈炎小腹。 陈炎欲待躲闪不料戎淡远的左掌光晕隐现手心幻出一道似光盾般的黑白二色仙印将他的左手包容紧吸不放。陈炎挣脱不得半边身子像受到雷霆轰击酸麻难当骇然变色道:谲伏印! 莫菡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仙剑被戎淡远的拂心忘尘袖牵引不由自主直刺丈夫的小腹花容失色惊呼道:快躲! 陈炎当然想躲问题是他的左掌已被谲伏印完全摄定连动根小手指头都是难事任凭自己苦苦运功相抗却根本无法再侧身躲过莫菡的仙剑。 那边莫菡拼命抽剑奈何真气似泥牛入海全没着落。戎淡远的右袖宛若一团浑不着力的柔波无形有意借力打力反将她破入的真气尽数转化更增这一剑的声势。 眼看丈夫就要死在自己的剑下莫菡当机立断砰地运劲横裂仙剑。剑刃片片粉碎戎淡远大袖一扬喝道:去!满天剑雨洒向莫菡。莫菡逼不得已朝后飞退同样施展拂心忘尘袖收去数十片自己仙剑的残骸。 戎淡远右侧压力顿消唇角逸出一缕微笑道:还不俯认输?谲伏印陡转变化排山倒海的雄浑功力朝陈炎左掌迫去。 陈炎正在逆转真气竭尽所能要抽开自己的左掌猛然间谲伏印庞大浩荡的吸附力量变成了石破天惊的反戈一击。他猝不及防哪里来得及反应?只觉左臂经脉犹如海水倒灌连同自己的真气摧枯拉朽般叩关而入直抵胸膛。 他哇地喷了口淤血魂飞天外眼睛一闭暗叫道:我命休矣!谁知左掌一松身躯往外弹飞数丈胸口激荡的凌厉锋芒骤然消失。除了稍感窒闷外居然并未重伤。睁眼再看莫菡怔怔站在不远处双袖卷着仙剑残片望着自己。 戎淡远背负双手退后一步冷哼道:我早已说过你运掌出招时总害怕自己功力不足而尽力施为不留余手防变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这般不长进。 陈炎汗湿重衣明白戎淡远手下留情在最后一刻卸去了谲伏印再听到他不留情面的批驳情不自禁回想起昔日同门切磋的年少时光黯然道:师兄教训的是。 戎淡远道:你们夫妻和雪师妹无冤无仇我不相信平白无故你们就会把她打成重伤并引来雨抱朴施救。说是什么人的指使传书给雨抱朴的人又是谁? 陈炎摇摇头道:戎师兄如果能说我们二十年前就说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戎淡远徐徐道:你们重伤同门其过非小但如愿戴罪立功随我回山受罚戎某会力陈元老会求情开脱。至多在锁雾林面壁三十年还可重列门墙。 莫菡听得怦然心动刚才交手险死还生再打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她犹犹豫豫看着陈炎道:炎哥你看如何? 陈炎惨烈一笑道:我们违心打伤雪师妹犯下弥天大祸已是不该怎可再忘恩负义出卖他人?戎师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领对师门的欠债我来世再报!说罢猛横仙剑切过咽喉身躯倒栽向地面。 莫菡尖声惊叫纵身抱住陈炎泪如雨下叫喊道:炎哥、炎哥! 戎淡远也未料到一向性格柔弱的陈炎竟会突然举剑自刎身形动了动终又忍住。 莫菡缓缓抬起头颤声道:戎宗主我和炎哥早在二十年前就该以死相谢师门能多做了这些年的夫妻实已心满意足只求你将咱们的骨灰洒在谷口红枫林内好日夜眺望观止池守卫师门愚夫妇感激不尽! 噗!胸口血花绽开莫菡将一枚袖口暗藏的仙剑残片刺入心头立时气绝。 被深深震撼的众人半天没开口。只听到龙园方向杀声震天是南北两路的人马已经合围攻到了。 而在龙园内林熠和魔崖三君的激战也接近尾声。林熠先后力毙魔有灵、魔有意茅庐也早被惊涛骇浪一样的罡风轰得支离破碎。魔有心双目赤红凝元铸光施展出大劈棺斧催动真元振双臂连环闪劈一道道暴戾凶猛的红色光斧隔空飞掠轰向林熠。 林熠一夜之间连战玄雨真人、楚镇昙、墨松子、南山老翁和魔崖三君可说毫无喘息然而他体内的真气竟似取之不尽、永不枯竭般依旧充沛浑厚。面对魔有心穷凶极恶的大劈棺斧林熠尽弃五极光龙拳和破日大光明弓不用只以右掌轻松应对。每接下一轮大劈棺斧的轰击他的身形便似闲庭漫步朝前迫上一步。待到魔有心一口气出四十八记大劈棺斧林熠已近至眼前。 魔有心猛地住手真元耗损过剧的他嘴角不住溢出血丝呼呼带喘道:好小子果然有种比你老子林显强! 林熠冷冷注视魔有心道:我说过你们的死期到了。 魔有心蓦地一声巨吼奋尽全力双掌齐出两道红芒如狂飙奔腾劈向林熠。林熠身躯一闪在大劈棺斧合围之前的缝隙间游鱼般穿过右掌轻轻一按魔有心的胸口淡然道:再会! 魔有心呆了呆砰地胸膛爆裂巨大的身躯直挺挺朝后仰倒。林熠缓缓收手听见龙园南北两面人声鼎沸知道是云怒尘和别东来的队伍杀到了。 第八章 龙抬头 天近四更四周的喊杀声逐渐平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知是谁点起的几处火头在烈烈燃烧映红无涯山庄上空的夜幕像鲜血一样的红。 木屋没有锁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竟是一尘不染似乎它的主人刚刚离开而且很快就会回来。只是林熠知道这间木屋再也不可能见到它原先的主人了就如同他再不可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样。微光从门外泻入桌上瓶内的忘梦花已凋零枯萎。几瓣残落的花叶静静躺在桌面上不见了往昔的娇艳。林熠点亮半截红烛木屋里有了昏黄静谧的光。他坐了下来桌上没有酒对面的椅子空荡荡也没有了那个人。殊无大获全胜的欣喜因为这胜利实在来得太过沉重况且还远未到可以欢笑的时候。 命运待他委实吝啬身边爱护他、关怀的亲友一个接一个地远去不与自己共享哪怕片刻的欢愉;但它又如此的慷慨一路走来爱过恨过痛过笑过体验了短短二十余年人生里别人难以想象的所有。 一声低低的呜咽从门口传来六眼灵猫一摇一晃走了进来跃上桌子抬头望他。你是想问我主人去哪里了么?林熠轻轻道:他远行了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回来所以临行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会带着你去到海边那儿有许多鲜美的海鱼你一定会喜欢。 六眼灵猫低鸣两声眼睛里的紫光黯淡了下来。或许牠并不爱吃鱼。主人云巫圣、盘念大师和各派的掌门都已到了正在龙园的书房等候。藕荷站在门边禀报道。 我知道了。林熠低声回答并未立刻起身默默将桌面上残落的几瓣花叶用一方绢帕包起收入了怀中。这是令父母双亲牵挂一生的花吧便将它们洒散在坟前用一股恒久的幽香浸润他们长眠的土地。 噗!吹灭了烛火林熠站起身道:和我一起走吧陪我一起寂寞。 唰─六眼灵猫突然躲开林熠抱牠的双手跃上房梁盯着花瓶呼呼低吼。林熠一怔目光再次扫视瓶内花枝似被人有意动过已非当日所见的摆放样式。他轻叹道:你是要我将忘梦花插成原来的样子么?一面回忆一面动手摆放。当他把最后一枝忘梦花复还原位花瓶嗡地亮起光润的表面缓缓浮起数行黑体小字。林熠咦了声凝目默读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激动左手用力握住瓶颈低下头喃喃告慰道:爹爹你放心孩儿不会令你失望! 黑字像水墨般溶化淡没花瓶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六眼灵猫彷佛举行完毕某种认可仪式从房梁上一头钻进林熠的怀中。林熠抬手抚摸牠毛茸茸的额头转身出了木屋再看了最后一眼反手轻轻关上门。天上的启明星沉默而温暖地注视着他犹如父亲的眼神指引着林熠走向黎明。 回到龙园书房满满当当里头坐了数十人。也亏得藕荷伶俐能干从四处搜罗来足够的座椅否则这些位叱咤正魔两道的翘楚高手至少又得论资排辈一番看谁该是那站着说话的一多半人。 巫圣云洗尘一贯地特立独行若无其事斜靠门框一口一口咂嘴品酒好像他的那个酒葫芦永远也倒不空。云怒尘独自坐在角落里收缩成针眼的目光一刻不眨地盯死他他老人家却似一点也没察觉只当没这个兄弟存在。 戎淡远、段默陇和天宗的另外六位长老自成体系坐在左侧靠窗的位子里下则是正道各家的掌门耆宿。只是顾天机、玄雨真人和死去的楚镇昙是无缘落座了。 雨抱朴、罗禹、别哲法王和两位秘师坐到了云怒尘对面的墙角边和盘念大师在低声絮语着什么。一旁的雁鸾霜与花纤盈两颗头凑在一起也在窃窃私语说的是楚凌宇的事情。 正道各派的对面仇厉、顾幽风、凌幽如、石品天、花千迭、邓宣等人依次而坐同样是交头接耳交换信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里如同即将要举行一场茶话会气氛宽松而悠闲。不过每一个人都在用松弛的表情掩盖着紧绷的神经。忘忧崖内数百正魔两道的门人弟子获救云怒尘功不可没而青松子等人的心里却越的困惑和矛盾。一方面是感激林熠攻破无涯山庄另一方面对于赤松子、辟魔神尼、连城雪、楚镇昙这些人的死又难以释怀。他们急切需要林熠给一个完满合理的解释好卸下压在胸口的千钧巨石。 雨抱朴看似心不在焉目光却不时瞥向端坐在段默陇侧旁的雪宜宁。然而雪宜宁低垂双眼一次次回避了他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人他老人家再疯狂也不能冲上去大吼一声:妳为什么不理我? 邙山双圣与罗禹和玉茗仙子挤在一堆竖着耳朵偷听雁鸾霜和花纤盈的交谈闻着打从门口涌过来的一股股酒香哥俩个不禁后悔为何没随身也带个葫芦现在有酒喝的人分明无意与人分享用抢的那个喝酒老头也肯定不给面子。无奈之下只得捏着鼻子抵挡要命的诱惑。 忽听门外叶幽雨传声道:圣教林教主到! 书房内所有的谈话声齐齐断落全体人员的眼睛都不约而同望向门口。林熠怀抱六眼灵猫步入书房身后一左一右是叶幽雨和藕荷。 小金、小青正攀在窗台上卿卿我我忽然现林熠这家伙转眼间就抱上了新宠不由勃然大怒四目瞪视六眼灵猫只差没扑上去揪住灵猫的尾巴。 屋中还留下最后一张椅子在书桌后林熠没有坐。他站定抱拳道:对不住劳诸位久等。好在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白老七抱怨道:你请大家到这来却让人干坐着说话? 林熠一笑道:七兄别着急等最后一桩事处理了要喝多少我都陪你。 白老七以为林熠指的是稍后与戎淡远的决战一醒道:那倒是喝得醉醺醺的可没法跟戎老头比画。 青松子看了看身边的同道起身施礼道:林教主你以雷霆手段攻破无涯山庄解救数百位被囚此间的各家弟子其中包括了敝派的两位长老贫道不胜感激。这里先代诸位同道谢过大恩! 林熠道:举手之劳林某难当掌门真人的大礼。 青松子道:不过对于赤松子、墨松子两位师弟的事贫道仍希望你能有个解释。 林熠泰然回答道:墨松子道长的事待掌门真人回山后私下向他询问即知原委。至于赤松子的死林某确实难辞其咎。 青松子略一犹豫问道:林教主你能否把其中经过说得更详细些? 云怒尘低哼道:青松子你大可不必对林熠死缠烂打赤松子是老夫杀的你要想报仇找云某便是。不妨再告诉你不夜岛的连城雪老儿也是自杀若不是林熠当初碍手碍脚幻云真人又岂能留有命在?至于辟魔老尼曾与老夫合谋诱使赤松子刺杀林熠。雍野一战林熠杀她其实是在为赤松子报仇。他说的铿锵有力又似炫耀往日威风听的人却是满堂惊心。 镇魔神尼白眉一耸呵斥道:一派胡言!我师妹素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岂能与云山尊同流合污? 云怒尘蔑笑道:老尼姑老夫连杀赤松子的帐都敢认下还用再扯谎骗妳?信与不信由妳云某只是看不惯林熠这小子至今还想一力承担替你们遮羞揽过。我呸!一帮自作聪明的伪君子要不要老夫从你们里头再揪出几个来说说话? 镇魔神尼面色苍白对他的话却已信了七分。她极力抗辩道:云怒尘你被巫圣逐出冥教销声匿迹百余年又在这里兴风作浪残害我正道同门是何道理? 云怒尘满脸不屑姆指轻拭辟情戒冷然道:怎么心疼洁雨那小尼姑了? 眼瞧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林熠淡淡道:云怒尘也不过是受人利用而已。真正的主谋之人恐怕在座诸位谁也猜想不到。 青松子迫不及待追问道:这人是谁请林教主明示!言语已客气了许多。 林熠点点头立在房中央徐徐环顾过众人脸庞。空气猛然凝滞每个人在接触到他清冷的目光时都情不自禁地心头一跳;尽管明知道这双眼睛所探寻的目标并非自己但仍清晰触摸到了其中的寒意。 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数日前血奕天中生的变故。不错在下确实已开启了《云篆天策》却最终功亏一篑、九死一生。林熠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声音并不算高然而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楚地敲击着人们的耳膜。夺走《云篆天策》害得若蝶舍身填海之人自称龙头也就是无涯山庄乃至九间堂的幕后脑。不仅像巫霸云怒尘这样的人被其利用连南帝萧照痕限于誓约亦不得不为他看守龙园。 林熠有意停顿了一下打量众人的神色。有些人对于九间堂和龙头已有或多或少的了解但听到萧照痕的名字依旧禁不住悚然动容。而更多的人则是露出茫然和惊讶等待他继续揭密。 林熠笑了笑忽然转开话题道:众所周知要开启《云篆天策》不仅需要六卷合璧还需知晓相应的解印法诀。否则昔年魔圣聂天亦就不至于坐拥六卷天策却含恨兵解。而这开启《云篆天策》的法诀偏就掌握在龙头的手中。甚至除了他之外普天之下更无第二个人清楚这个秘密! 乔冠羽愕然道:林教主这龙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此前老夫从未听说过? 非但乔掌门没有听说过他我猜这里还有许多人以前同样不知道龙头的存在。林熠回答道:所以我要将诸位请到无涯山庄亲身感受一下龙头的可怕。 别东来深以为然地颔道:此人的确深不可测。若非林教主邀集了正魔两道精锐力量又有云巫霸倒戈襄助无涯山庄固若金汤谁人能破?更想不到他能驱使太甲门为其附庸还搜罗到魔崖三君、鸠盘婆、陈炎、莫菡这般横跨两道的卓高手替他看守门户。 石道廷却从林熠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问道:林教主假如开启《云篆天策》的法诀只有龙头一个人掌握您又是如何将它打开的呢? 林熠向他一点头赞许道:问得好!七天前在下曾去过一次观止池阴差阳错之下在锁雾林内以破日大光明弓解开了天碑封印。原来开启天策的法诀便在那天碑之上! 这里所有的人都堪称精英无论哪个都不是笨蛋。林熠的话音尚未落下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齐齐射向以戎淡远为的天宗门人。 戎淡远神色不动说道:不错当日林教主确揭开了天碑之谜。不过这并非出于我天宗任何一个人的授意而是林教主不忍鸾霜受刑而要射穿天碑。 林熠笑道:所以我说这是阴差阳错。在得到开启天策的法诀之后林某即刻前往岩拜见东帝释青衍求取最后一卷天策。不料东帝已被人杀害。 不理睬书房里响起的低低惊呼林熠继续说道:好在上苍眷顾仍教林某取得了那卷天策。其后生的事情我就不必赘述。但有一个问题在下想向诸位见多识广的宿老请教。有谁知道那日在血奕天中龙头用来收炼在下《云篆天策》的仙昙宝灯是何人的宝物? 巫圣云洗尘依着门醉眼惺忪回答道:道圣霍白水别兄也该见过。 鹤云真人大吃一惊道:道圣这怎么可能? 林熠问道:雨老爷子在南帝萧照痕退隐前若你与他公平一战能有几分胜望? 雨抱朴想也不想道:不用假设我老人家曾在九十多年前缠着他打了七天七夜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再想找他他却藏起来不敢打了。 林熠微笑道:不是南帝不敢再和你老人家过招而是他后来在万里草海五日夜不幸落败只好遵守承诺退隐龙园。 别东来、盘念大师、戎淡远与云洗尘悄然互视一眼均察觉到对方心中的波动。 雨抱朴喃喃道:龙头龙头─嘿嘿聂天栽在了你的阴谋诡计之下老夫好生不服。但你能赢下萧老头那却是实打实的本事我雨抱朴甘拜下风! 林熠接着道:巧的是家母生前正是道圣霍白水的唯一弟子这点是我事后从她遗留的笔札中所现的最大秘密。 石品天恍然道:难怪那天令堂施展出流光千年的身法神乎其神。 林熠道:但是还有一点石宫主尚且不知家母在笔札中隐约提到道圣霍白水曾在无意中崭露过天宗绝学! 查长老哼道:那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霍道圣与本宗的高手私下切磋参悟到一两种观止池的神功亦非不可能。 林熠道:查长老请问你是否见过道圣?据我所知西帝东来之后曾在万潮宫大战云巫圣。霍白水突然现身要代表中土正道再与别西帝一决以洗刷八派高手全军尽墨之辱。结果剑、掌、棋连较三场竟是霍白水稍占上风此后道圣之名才得见于世。但他却在惊鸿一现后销声匿迹除了在数十年前偶露峥嵘外便再无音讯直至今日。 别东来徐徐道:那一战老衲记忆犹新更对他祭出的仙昙宝灯印象极深。回返无相宫后我也曾数次遣人秘密前往中土打探却始终得不到他的消息无缘再作一战一直引为平生憾事之一。 连长老冷冷道:林教主你滔滔不绝说了半天莫非是想告诉我们道圣霍白水就藏在天宗而这里生的一切也都是出自观止池的筹谋? 林熠沉静道:连长老陈炎和莫菡两位前辈可是贵宗的弟子? 连长老一怔回答道:那又如何本宗千年传承偶尔出一两个败类亦非怪事。 林熠望向戎淡远继续问道:戎宗主听说你在劝降陈莫二位时陈炎说过他绝不能忘恩负义背叛那人有没有这事? 戎淡远答道:有而且雨兄他们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林熠又问道:在他们暗算雪长老之前是否有离开观止池云游天下的经历? 戎淡远摇头道:他们的资质在同门里仅属中上没有得到尘世试炼的资格。 林熠道:所以他们都不曾离开过观止池也谈不上与外人有亲密接触对么? 戎淡远忽而淡淡笑道:你怀疑他们两人的背叛是受了本宗内部某人的唆使? 雨抱朴冷冷道:而且这个家伙的身分和资历一定很高否则绝不能让陈炎、莫菡这般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林熠接过话题道:雨老爷子你曾经答应要出席魔圣聂天的寿宴为何迟到了? 雨抱朴哼道:你小子明知故问老夫??当然先拣要紧的事办!瞟向雪宜宁的眼光即刻溜走却已见她娇躯一震。 林熠道:显然这是有人不愿雨老爷子按期抵达逆天宫坏了他围杀聂天的计划。而水无痕也曾亲耳听到龙头许诺说你老人家绝不可能如期前往逆天宫。 雨抱朴徐徐道:他是看准了老夫的命门却让我铸下弥天恨事! 腾!雪宜宁突然起身脸色惨白一言不奔出门去。 别东来一推雨抱朴道:雨疯子你还不赶紧去追? 雨抱朴站起来又颓然坐下道:我在闭关参悟金仙胜境前曾写信给她她今日见我却还是形同陌路。追出去叫我再去撞一鼻子墙灰? 盘念大师微笑道:你不明白么?她是对你心怀愧疚才一意躲避。错过今日的机会你索性皈依我佛随老衲回大般若寺做个和尚算了。 雨抱朴双目圆睁半晌不语猛然跳起来叫道:我懂了我懂了!一阵风冲了出去。 林熠心中暗笑但此刻已到最后关头容不得他多笑半声仍旧注视戎淡远道:戎宗主能令陈炎夫妇感恩戴德、死力效命的人贵宗里能有几个? 花千迭接口道:而且此人的修为惊世骇俗能让西、南两帝自叹弗如又有几个? 戎淡远不为所动静静端坐漠然道:的确屈指可数似乎老夫便是其中之一。 林熠目光炯然说道:东帝释青衍临终前手指里捏了一缕绒毛你作何解释? 戎淡远脸上惊异的神色一闪旋即波澜不惊道:不是我。 林熠默默凝视着他许久不再开口。 书房里陷入死寂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确实不是你。 不知为何林熠的话令人们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让天下正道奉若神明的天帝戎淡远竟是恶委实令人无法接受。 东帝连中两掌第一掌是背后偷袭而第二掌正中胸口一击致命。他根本无法凭空扭转脸孔朝下扑倒还能抓起毯子上的绒毛;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缕。试想那种情况下他还能做到如此从容么? 林熠目光转向段默陇问道:大长老您认为在下的分析是否有理? 见段默陇点头林熠微笑道:说起来在下还需感谢您将鸾霜贬入锁雾林试炼不然我如何能有机会勘透天碑奥秘从而开启《云篆天策》? 段默陇对望林熠过了半晌倏地油然一笑道:不错我就是霍白水。 什么段师兄?查长老一惊而起百年的修行也克制不住此刻的遍体冰凉。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段默陇居然如此爽快地承认也没有人注意到雁鸾霜失去血色的俏脸。只有云洗尘、盘念大师和别东来微含笑容似乎早已得知。 另外一个毫无惊愕的竟是戎淡远。 我原本希望你能怀疑戎淡远哪知道击杀释青衍竟是画蛇添足。段默陇悠然道:从踏入无涯山庄的一刻起我便明白你已知道了老夫就是龙头。等到你将众人请进这间书房对着空无一物的书桌坐下我就更确定了。 他站起身旁若无人走到书桌前手指抚过桌面道:其实它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 是以你的睿智精细不可能忽略两张特点如此鲜明的书桌。林熠赞同道:但你正是要我由此生出疑窦去猜忌龙园的这张书桌是否出于一个极其熟悉你的身边人嫁祸而为。 霍道圣我对你恨入骨髓却又佩服到五体投地。 所以我说过天下英雄唯老夫与君尔。段默陇叹息道:可惜天无二日偏偏我一招失算未能在血奕天置你于死地。否则焉有你今日在此高谈阔论? 云洗尘扭过头醉眼里闪烁精光道:段默陇咱们和你斗了这多年今日终有一个结局了。 段默陇摇摇头道:只怕??未必! 忽─仙昙宝灯骤然升腾满屋神光夺目四射。 戎淡远飘身而起弹指祭起铜台玉马冷喝道:快退! 砰!仙昙宝灯自动轰然崩裂上百道的绚光爆闪而出肆虐咆哮其中自也包括乌归道的那缕元神只是早已失去自我意识完全成为段默陇的傀儡攻击弹。 一束精光陡然掠出轰击破屋顶直射苍茫夜空竟比御剑还快用的赫然便是道圣独一无二的绝技─流光千年。 书房里乱作一团唯独林熠动也不动像是浑不关己似的气得白老九第一次对着林熠怒吼道:呆子快用你的破日大光明弓射他下来啊! 林熠从容自若回答道:不必着急他说得对今日还不能算结局。你瞧云老爷子他们不也没有出手拦截追击么? 这下轮到白老七呆道:那啥时候才算结局?你就这样让他跑了再到哪里去找? 林熠拂视过邓宣和花纤盈讳莫如深地一笑道:那就要看邓兄什么时候迎娶小公主咱们到青木宫讨杯喜酒喝过再说了。 第九章 双龙会 迎亲的大花轿已进了青木宫劈劈啪啪的喜庆爆竹震耳欲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新郎倌邓宣喜气洋洋率着浩荡的迎亲队伍一路吹打引得路人瞩目。一群小童嘻嘻哈哈追在花轿前后有那不怕闯祸的还从家里偷出洗脸铜盆用木棒敲得铛铛脆响不亦乐乎。 无涯山庄一役流淌的鲜血彷佛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去。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恢复到以往那种平和的日子。 花千迭老怀畅慰。小孙女出嫁联姻金牛宫不仅圣教教主林熠、天石宫宫主石品天和魔道的群豪争相来贺甚至正道各家的掌门也破天荒地连袂驾临恭祝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他们早已商量好要一起前往血奕天下的冥海祭奠容若蝶。假如没有她眼前的繁华盛世可能只待后人在灰烬里找寻遗迹。 别东来、云洗尘、盘念大师、雨抱朴这些位平日难得一见的帝圣大师居然不约而同也先后抵达实在是花千迭的意外之喜。更耐人寻味的是天宗宗族戎淡远虽未亲至却委托雪宜宁带来贺礼。 见到雪宜宁的到来最开心的人并非花千迭而是雨抱朴。两人纠缠抑郁了二十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然而迎亲队伍到花厅门口却出了状况门外台阶上一群人嬉皮笑脸地堵住邓宣的去路说只有被他们修理到顺眼的新郎倌才有机会接走新娘。 林熠、罗禹、石左寒、邙山双圣、姚人北还有一帮青木宫的太保太妹随便挑哪个邓宣也吃罪不起只好连连作揖道:各位兄弟姐妹、叔叔大伯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进去吧。 一向稳重的罗禹这时也原形毕露许是深知养育花草的不易毫不给面子地摇头道:不行!人家青木宫辛辛苦苦地撒种子养到开花你却想轻轻巧巧摘下来插进自己的瓶里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邓宣哭笑不得道:罗三哥好大哥我不是已经付过聘金了么? 石左寒的嘴角还是那般冷峻道:我可什么都没瞧见。林熠你有看到么? 林熠忍住笑应道:对啊说什么也是你摘花我出力不给点下力钱怎行你想过河拆桥? 姚人北嘿嘿笑道:盈姑娘能跑到那家破庙去撞见你难道不是多亏我老姚的指路功夫高明?邓兄弟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邓宣被他们一番狂轰乱炸过后额头上细细的汗珠都挤出来了再看陪同而来的裘一展、太阴四煞等人似在闭目养神自知今日命运注定多桀。他支吾半天终于认命道:各位老大千错万错都是小弟摘花犯错。你们今日饶过我异日邓宣必奉上厚礼回报。 白老七笑嘻嘻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瞧见门口画的白圈圈没有? 邓宣这才注意到门外的地上被人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白灰圈子他隐隐预感大事不妙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就听白老九道:只要你在圈子里一气不停翻上一千个空心筋斗咱们就放开一条道让你进去。 一千个空心筋斗? 邓宣倒吸一口寒气。别说一千个一万个连续不停地翻对他也不算难事。可今时不同往昔自己一身大红喜袍配簪花披绶带累赘臃肿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犹如猴子似的翻筋斗?而且是一千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老七见邓宣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颗粒又有增大得意道:小邓别说我不照顾你。当年林熠这小子骗咱们兄弟在昆吾山翻了几万个筋斗。千把个对你来说那还不是一碟开胃小菜?赶快翻完了咱们还要进去看新娘。 见鬼都要过年了怎么还这么热?邓宣苦着脸抬袖子也不知是在擦泪还是擦汗。 一边玉茗仙子大是不忍笑吟吟道:算了我看不如邓兄弟为大家唱支歌吧。 姚人北翘起大拇指道:好主意如此良辰美景正该一展歌喉。 没想到邓宣居然嗫嚅着推辞道:我、我怕唱不好。 林熠鼓励道:没关系就算再唱不好你也比不上七兄、九兄的金嗓一吼吧? 白老七不以为辱反以为荣道:不错咱们将就着听听便好。真要看表演不会找堆歌星舞仙来搭台么? 白老九纠正道:什么歌星舞仙有咱们兄弟在还能轮到他们登台? 邓宣无奈看看众人迟疑道:那我就唱了? 罗禹兴致勃勃点头道:罗某正要一饱耳福。 邓宣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碧云天黄叶地??而后顿了顿紧张无比地偷看众人表情。见林熠等人一个个悚然动容为之倾倒这才稍稍放心继续唱了下去。他越唱越投入越唱越高亢当真是婉转与激昂同和豪迈与缠绵并舞。待到一曲终了兀自意犹未尽将尾音拔高了再拔高把金牛宫的不世绝学金典梵章的运气之法挥得淋漓尽致堪称气死金裂寒不让开山祖。 平息了几口气他慢慢睁开陶醉的双眼惊讶地现除了林熠之外其它的人果然让出了一条宽阔大道都不知去了哪里。他愕然道:林大哥人呢? 林熠见他嘴动收起充耳不闻神功大法叹口气道:他们都为邓兄弟的歌艺折服正蹲在沟边倾吐呢。 邓宣脸一红辩解道:我说过我不太会唱歌。 林熠拍拍他肩膀笑道:没事。你的歌喉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瞧我不是自始至终都如醉如痴在欣赏么?接着林熠一推他催促道:快进去吧让新娘子等急了杀将出来可就糟糕了。 邓宣笑了笑进了花厅。一阵应酬后邓宣好不容易脱身来到后堂就看花纤盈坐在一边满身红妆似玉如花娇美绝伦正盯着几上一只尚未打开的礼盒出神。邓宣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走上去拍了拍花纤盈的肩以示安慰也不必再多问一句。 花纤盈如梦初醒转颜娇嗔道:你知道这是谁送的?见邓宣微笑着点头花纤盈怅然叹息道:楚大哥刚才托了不夜岛的弟子悄悄送了进来。他不肯来出席咱们的婚宴显然是不愿见到林大哥真不晓得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 邓宣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我相信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花纤盈轻轻道:但愿如此??突然她感觉邓宣的呼吸声短促粗重起来花纤盈奇怪地顺着邓宣的目光往床上看去正瞧见红褥高枕间露出一对兔子长耳。她笑盈盈地抱起那只养得水润光滑、几乎体重赶小羊羔的兔子送入邓宣怀中爱怜地道:以后你们多的是机会亲近!小阿宣乖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邓宣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在凝固吭哧了半天终于哀求道:我不太习惯跟一只兔子同床纤盈妳行行好成吗? 正当邓宣在为自己争取床位时有一人已悄然由木仙子打开血动岩的光门径自进到血奕天。陪他的只有小青、小金和六眼灵猫。灾劫过后的血奕天满目疮痍当日众人站立的高崖只剩下半边残岩孤独地守望冥海。血雾冉冉波平风静冥海似睡着的婴儿打着轻轻的鼾声。 而在三个月前它还是惊涛骇浪、幕天席地几乎要吞没整个世界。这里已看不到容若蝶留下的丝毫痕迹。林熠伫立在坍塌的峭壁凹坑里目光巡索良久似在追忆似在期待。我下去了。他回头望了望三头魔兽又叮嘱道:小金、小青帮我乖乖地看好肉身可不准欺负新来的朋友。 小金不满地吱吱叫嚷指手画脚意思要和他一起到冥海游泳。 林熠拒绝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们只需在上面等我回来其它都不用管。 小金委委屈屈地点点脑袋瓜。 林熠盘膝坐下片刻之后元神出窍徐徐飘向冥海上方再望小金、小青和六眼灵猫一眼身影投入海中。下沉约莫里许他停住身形弹指射出一缕流光。这束光忽地涣散成千万丝光线朝着深海不同的方向逸去。 林熠耐心等待了一炷香周围渐渐聚拢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冥海魔物尽皆含着敬畏神情远远匍匐跪拜。林熠运气吐声徐徐问道:你们有谁见过近日潜伏在冥海中的一个外来人? 没一会儿有头噬血鳌笨重蹒跚地游了过来战战兢兢向林熠探脖点头。林熠下令道:即刻带我前往其它的解散。 得到林熠的大赦冥海魔物纷纷游离只留下了那头倒霉的噬血鳌。林熠身形一纵跃上鳌背喝令道:走!说来也怪他足尖轻点噬血鳌后脑这家伙宛若脱胎换骨登时快如利箭朝着西南的海面下潜。 行出十多里前方隐约看到七彩的光芒荡漾噬血鳌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林熠跳下鳌背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冥海众鳌之王去罢!噬血鳌向他满怀感激与虔诚地连叩九头才缓缓向来时的方向回游。 林熠安步当车在冥海潜流中负手信步便如赴一个朋友的约会。渐渐地前方的彩光清晰起来。百丈外一朵庞大而圣洁的七色光花如含苞欲放般飘然浮动在冥海中。六片色彩各异的花瓣向上合拢将一个盘膝坐在花蕊间的男子笼罩抱拥。腾腾的金芒从花蕊底部升起收入了这人的体内。他的衣衫和裸露在外的丝与肌肤上熠熠流动着金色的光晕。他是谁?这个问题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林熠的眼前。然而林熠并未立刻上前倒像是位彬彬有礼的访客十分安静地远远站着不去打扰此间主人的清修。 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忽然花苞缓缓地收缩变小直到彻底纳入这人的体内。他站了起来七彩的光芒彷佛要从身体里满溢出来平静地注视林熠道:我知道你会想到这里可惜来晚了整整八天。 不晚还没过年呢。林熠回答道:通常年关前都是结帐讨债的日子也多谢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那人悠悠笑道:恐怕没有人能够料到我会在这里。 也许吧若非为了你这伤心之地我确实不会再来。林熠不以为意道。 那人道:可是这次你的的确确不应该再回来。 那我该等你来找我么?林熠讥诮低笑道:从这里出去后你第一个想杀的人就该是我吧。 那人道:一山不容二虎这道理你早该有所觉悟其实若非是老夫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昆吾二代弟子而已。我所做的仅是将赐予你的再收回去。 林熠摇摇头道:对我而言真正宝贵的东西绝非你能赐予的反倒是你一手将它们统统毁去。我不欠你。 是么?那人淡笑道:我破例用霍白水的身分收你娘亲为徒你不觉得奇怪? 段默陇─或许我该仍叫你龙头林熠道:就算你真的是我外公今日林某一样不会放弃! 真可惜龙头叹道:我原本打算给你最后一个意外惊喜的没想到??但你知道我为何要冒险这么做么?无需林熠回答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要给我的女儿一个高贵的出身。段默陇的女儿就该成为人所景仰的天之骄女即便她只是个私生女! 但我娘亲根本就不屑用你的身分四处炫耀所以你失望了。林熠沉静道:而她的死也是你一手促成! 龙头道:没办法谋大事者总会有所牺牲。你父亲林显不也舍弃了你们母子么?难道他就是理所当然而老夫便是十恶不赦? 两人相隔百丈遥遥对立着一点也看不出彼此身上流动着一份相同的血脉。玄干真人、南山老翁、释青衍、父母和容若蝶、青丘姥姥的灵魂似在林熠周身环绕滔天的恨意激荡着他的胸膛。然而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冷静─他已失败了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越是恨就越需要镇定沉着。 龙头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问道: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所有的疑点都指向戎淡远你却毫不犹豫地怀疑上了我? 很简单以你的智慧这些破绽都显得太直露了一点。林熠回答道:更重要的是当我在锁雾林看到戎宗主时第一个直觉就已肯定他绝非龙头。 为什么?段默陇在听很认真的问道。 因为他的傲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与自负。林熠道:像他这样的人宁愿自己孤身单剑挑战天地却压根不屑假手于人施展种种阴谋诡计。剑如其人记得我们很早以前就讨论过。 那么你在观止池第一眼瞧见我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段默陇问。 深不可测。林熠道:你故意让我瞧见你编织竹篾怡然忘尘的情形我却在一根根竹条里除了看出罕见的平衡外更现了缜密心思深沉心机。 段默陇静默须臾道:不愧是老夫的外孙我也越来越舍不得杀你。假如你愿意今后这天下就是你我的天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林熠漠然道:一问换一问我也希望你坦白回答林某的一个问题。 段默陇笑问道:什么问题竟让你这般郑重其事?林熠徐徐道:在《山海经》中所有的代号都有相应的身分对照。只有一个例外武仙。关于这个代号没有任何的身分记载是谁? 段默陇笑道:你既这样来问我就必然已知道答案了还来求证作甚? 林熠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道:谢谢你解开我最后的心障。请赐教! 你要老夫先出手?段默陇哑然失笑道:我的傻外孙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那所谓的正道虚名?面对已完全炼化了《云篆天策》的我来说其实你要怎样做都不算丢脸! 林熠木无表情负手伫立重复道:请赐教! 龙头的笑容渐渐消失凝望林熠道:既然你坚持我成全你。呜─他的身上焕放出一蓬浓烈至极的黑雾像浓重的墨汁顷刻渲染冥海将自己的身影埋没在了其中。 罡风骤起海岚宛若被惊醒的睡兽暴跳如雷掀动起无边无际的巨涛卷裹着所能涤荡的一切事物朝着四周乃至高空翻腾蔓延。 林熠金煌煌的元神渊渟岳峙像一座横亘千万载的礁石傲然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击扑打。每一波浪峰迫抵身前就如泥牛入海般融入他的元神彷佛是在朝拜奉献着它们的神。 黑雾越庞大笼罩了十丈方圆贪婪地摧毁吞噬着冥波。肃杀的寒意弥漫激扬永无休止地壮大扩张出可怖的呼啸。 轰!彷佛耳边有一声巨响百丈的冥海空间齐齐沦陷那蓬黑雾化作卷云鼓啸长风、遮蔽天地涌到林熠近前。 林熠元神陡然幻作一束金芒无所畏惧地迎面射向黑雾。哧─似一把解牛刀切入厚重的肌肉里金芒所到之处雾涛翻滚退让。 林熠神融冥海彷似此时此刻他的心就是海海就是他的身。清晰无比地灵台映照出隐藏在黑雾深处的龙头身影他并指如刀隔着三丈凌空劈出。 啵!龙头面前的黑雾蓦然凝铸成一堵有若实质的铜墙铁壁硬生生接住林熠的光刀。龙头的影像亦倏忽在他的灵台退隐。 哗─黑雾里涌起数道阴冷雄浑的元神就如同是被龙头从冥府召唤而出的恐怖分身鬼魅般掩袭向林熠。 又来万元聚阴的老套!林熠冷冷一笑掌尖嗡地亮起一把金色光剑埋身斩向左扑来的元神分身。 两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迎头激撞迸绽开汹涌的光澜。林熠掌上的光剑固然寸寸碎裂融入冥海那道元神亦同样禁不起这雷霆一击而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林熠身形一震朝后飞退另一道元神已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偷袭上来。眼看他一掌就要击中林熠的背心金芒璀灿剑气冲霄在林熠的后腰倏然腾起一束金色剑光咯地一响毫不留情地斩断偷袭者的右腕。 那元神分身嘿地低哼断落的截面不可思议地飞快生长出新的右手继续插落林熠的后心。 叮─林熠腰际奇迹般地又生出一束光剑与方才的那柄左右合围切入元神分身的两肋。 哧哧急响插入的光剑如冰雪般迅消融冒出腾腾金汽。那只堪堪要触及林熠元神的魔爪居然也同步从指尖往后眨眼熔化。 砰─元神分身似无法承受融入其中的光剑冲击轰然炸散消于无形。林熠翻手铸起第四把光剑双手合握沉立不动。等到另外三道龙头分身杀到近前他低低一喝漫海金光激荡手中之剑 化作无数碎光激射进龙头元神分身内正是那式化蝶。三道元神分身在光花四溅里粉身碎骨四周的黑雾亦立时主动收敛围绕在重新现身的段默陇周身。 林熠亮起第五把剑稳稳平举指向段默陇平静道:该我了。他的剑如这海已是无处不在。 第十章 斩龙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吭!”三尺光剑竟激越着金石镝鸣,不可一世跨越过千古风流劈向龙头胸膛。龙头的真元仿佛也同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左手微蜷,掌心涌出一团黑雾,随着手臂挥动,在身前拉出一道长长墨迹。“噗-”林熠的剑斩在这条手指粗细的墨迹上,高高弹起,疾点眉心。龙头左掌回收,光剑正中掌心涌出的黑色光团,如陷沼泽不能自拔,正是谲伏印。 林熠弃剑出拳,五极光龙漫卷云涛,气势磅礴压向龙头。龙头的身影一闪,居然比这光电更加迅捷空灵,在冥海里盘旋数圈消去龙拳锐气后,一舒大袖,轻盈精准地拂荡横扫,反引向林熠。 这是有史以来五极光龙拳第一次被人兵不血刃地破解反噬。好在林熠与光龙之间早已灵契交融,心念一动间便将其收入体中。龙头站稳身形,并未乘势反击,轻松微xiào道:“破日大光明弓、无剑心境,再加上五极光龙,该抖露的功夫差不多都亮齐了吧?接下来,我看你还有什么伎俩能与老夫争锋?” 林熠洒然笑道:“那你呢?连流光千年也施展了出来,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儿。”龙头摇头叹息道:“你这么想就死定了。”左手横在小腹前,掌心朝上虚托,右手缓缓拢成半圆状,凌空罩在左掌上方约三寸一分处。他的右手五指指尖像是飞瀑一样,汩汩泻落下一缕缕青色透明纯净的光束,洒落到左掌上汇聚成一汪泉水盈盈漪动。 “刚才我取巧用流光千年和忘尘拂心袖破去你的五极光龙,想必极不服气是么?”他犹有余暇对着林熠说道:“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正面硬撼的机hui,只怕你会输得很惨。” 林熠心晋空明,抱元守一,不甘示弱地回以一笑道:“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再惨又能如何?”掌心承托的青光不断增加,却并没有满溢出来,只是色泽在飞速地加深,逐渐凝炼成一蓬稠密的玉般光团。 “兰因青果-”龙头的右手慢慢往下按压,问道:“在你娘亲的笔札里,是否也记载了这项天宗从无人修成的旷世天技?”林熠的真元提升至巅峰,冷笑道:“你心术不正、逆天妄为,最终也只能自食恶果!”“啪!”龙头的右手如穹庐般覆盖在左掌上,青芒隐隐从缝隙间闪动。 “咄!”伴随他一声悠远飘洒的长吟,龙头的双手犹如蚌壳张开,一团青色光罩破茧崩流,似天罗地网涌向林熠。 青色光罩在空中急遽膨胀扩散,排山倒海、无坚不摧,很快暴胀至山陵般庞大,几乎吞噬了林熠的视野,也吞噬了无垠冥海。 “嗷-”是寂寞万年的海底戾魂被齐齐唤醒,发出欢畅的呐喊么?天地间充斥着滚滚雷动,驱风催浪,渲涌起无数漩涡。 林熠惊yà地发现,周围百多丈方圆,便如被这一个个突然生出的漩涡飞快分割蚕食,像让重拳砸碎的屏风,玉石飞溅、化为乌有。一股神秘莫名的力量从天上海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自己伫立的空间,甚至连他的元神都感应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迫力,身不由己地收缩。似乎,这片海本是团轻柔的云絮,但此刻却猛然要被揉搓成丸,凝炼成钢。 他别无选zé,更无从逃避,唯有抗争。一汪金雾如花盛开,林熠元神陡然幻化,青蒙蒙的冥海上,赫然亮起一把桀骜遗世的长弓。 箭在弦,心融海,呼吸在静默。 “吭-”一束金芒狂飙万里,撕开茫茫虚空,如长虹贯日、气吞山河,挟着无尽豪壮沧桑,激射向兰因青果。 是火与冰的碰撞,是生与死的瞬间。“轰!”地动山摇,百里冥海炸裂翻滚,从两道震古烁今的不世力量激撞的地点,乃至数十里外原本波澜不惊的深海,像是骤然抽空沉沦,现出一座万物不存的诡异空间。光箭雷霆狂奔,射中青罩中心。流光四逸,罡风在生成的刹那,如露珠一样被吸干。巨大的光罩急剧颤动,“嗡嗡”鼓荡,裂出数百缕金色的纹理,却又很快从周围流溢过汩汩的光晕将其弥补,转眼消弭。 箭锋嵌入厚重如水的青色光壁,燃起越发夺目的光焰,直似燃烧的旭日悬浮在青天云霄,傲视沧海大地。一寸,又一寸,箭芒在继续缓缓地破入光罩深处,爆发出声声龙吟。“呼-”光罩蓦地似花瓣般合起,幻化作一团硕大绚丽透明球体,把林熠以元神凝铸的碎空之箭完全包围封闭。龙头的身上散发出一层层青雾,无yi也是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了极致。双手开合的缝隙中,真元汹涌奔流,催动着“兰因青果”渐jiàn缩小,压迫向林熠。 林熠如坠冰炉。一方面四周摧枯拉朽的力量挤压而来,另一方面体内的真元不由自主地急速蒸发流散,冒出腾腾金缕。 “破!”他当机立断恢复原形,一拳重重轰在光壁上。五极光龙甫出,旋即分体各成一支,威武雄壮地切入光罩。 “喀喇喇-”光罩一阵抖动,再次开裂。五条光龙似破冰的烈火之锥高歌猛进,在光壁内部纵横跌宕、翻江倒海,所过之处青光颤碎、势如破竹。 然而兰因青果自我修复的功能异乎寻常的快,光龙撕扯开的缝隙,在它们将将前行后立刻又被填补。宛如是一座宽广浩瀚的海,柔水无形偏能包容所有。 “呼”地一声,林熠击出的左拳亦深深陷入光罩。周围万千潜流如春蚕吐丝吸附缠绕,顺着左臂,无休无止地衍生出更多的分支,将他牢牢钉住。 更麻烦的是,林熠体内涌出的真元,近乎有一大半石沉大海,融入光罩不知所终。只有小部分能够继续驱动五极光龙横阖纵拓,时间一久,光龙的行动逐渐滞涩,体表泛起斑斑青晕。 而整个兰因青果还在徐徐收缩,像是一座绞刑架,无情地收紧着勒在犯人脖颈上的绳索。林熠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眸里的光更深更浓。 “啪!”五极光龙终于不分先后炸裂涣散,庞大的反挫力,震得林熠元神晃动扭曲、气闷欲窒。 龙头再催动真元发起最后的攻击,漠然道:“我说过,你不该下来。稍后见到林显,请代老夫问好。” 光华大盛,兰因青果逐渐缩小到只有拳头那般大小,还在不停地压迫着有限的仅存空间,也压迫着林熠的元神。 林熠透过光罩静静凝望龙头,目光里没有绝望也没有惶恐,只是在等待。 “砰!”他的灵台像是挨了无形的一记重斧,犹如破裂的铜镜映射出无数龙头的身影。 侵入体内的恐怖气劲越发嚣张,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他每一缕真元。 “是时候了么?”他几近麻木地想道。眉心悠悠浮现起一抹银红的光,恰如凭空生成的魔眼霍然睁开。 “轰-”弥天的魔意如海水没顶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魔眼中激射出骇人的光芒,竟轻而易举刺穿光罩轰向龙头。 “啊?”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龙头也有些呆住了,迫不得已他闪身疾退,双掌齐齐推出。 “砰”地轰鸣,银红色的血芒居然无视他雄浑无匹的掌力,破甲碎胄,一举击穿了他的左掌掌心,更进一步洞穿了他的肩头。 血如泉涌,龙头踉跄退出十数丈,却亲眼目睹了更加骇异的诡谲一幕。被兰因青果笼罩的林熠,眉心魔眼放射着冷酷深沉的红光,全身赫然升腾起黑色的光焰。在他的背后,十一对烈烈燃动着地狱之火的光翼,迎风舒展,壮观至极。 “喀喇!”宛如捏碎一个瓷杯般不费吹灰之力,兰因青果在他遽然暴胀的身躯碾压之下,脆生生四分五裂,游离出的青光却不飞散,而是飞蛾投火融进了他的光翼。 “见鬼!”龙头藉着一口溢出的血疏通了淤塞的胸口,冷冷注视着林熠。林熠的眼神却比他更冷,更可怕。像万载寒冰封冻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伸手抓住一束从面前游弋过的青色光缕,在唇边轻轻吹散,缓缓道:“谢谢你。” 龙头哼了声,一时无法弄清林熠在搞什么名堂,索性兀自调息静观其变。林熠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却似一把刀,锋芒毕露劈击在龙头的心底。“过了一千年,我终于又回来了。你和你的先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很好。”林熠仿佛是在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在说话,悠悠道:“但你妄想霸占《云篆天策》,还要置我于死地,这就不对了。”又摇摇头,重复道:“很不对。” 龙头在他无与伦比的可怖气势压迫下,神魂不断动摇着涌起俯身顶礼膜拜的冲动,却终究抑制住。他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就算你重生了又能如何?我已得到《云篆天策》,在天地之间谁也奈何老夫不得!” “那你为什么迟迟不敢用它来对付我?”林熠道:“别忘记,这已是冥府的属地。在这万里冥海,我才是无所不能的主宰。” “宰你个头!”龙头突然爆出一记粗口,这对他来说,是从未体会过的心神受慑、方寸大乱。“哗-”一蓬七彩绚烂的光芒从龙头体内勃然盛绽,包围了他的身躯。他抬起右手,意念微动处,面前涌起一束高达七十丈的蓝色狂飙,阴冷笑道:“我就不信你还能强过这天地至极的力量!” “呼!”狂飙中腾起熊熊天火,那足以拯救一切也足以摧毁一切的骇人巨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林熠漠无表情,眼眸深底竟有一丝讥诮和怜悯,淡淡道:“你还是不够聪明。” 话音甫落,他的整个人犹如烟雾一样散开隐没,令龙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狂飙落到空处,“呜呜”急旋,却寻找不到猎取的目标所在,只能盘桓在原地。龙头的心中掠过莫名的惊悸,利用《云篆天策》赋予的搜罗天地**的神秘能力,探查着林熠的影踪。然而令他骇异的是,他的灵觉分明在告诉自己:正在寻找的那个人,仿似化作虚无的空间环绕左右,无处不在,又无处可觅。 “出来!”龙头的声音不自觉有一丝颤抖,催动意念奢侈地挥霍着独冠寰宇的力量,但依旧一无所获。忽然,他感觉到身下极远处亮起一团黑色的光。 不惊反喜,龙头又发出一道凝铸风之精华的狂澜轰了过去。没有回应,也没有声响。当狂澜接触到黑光的刹那,竟不可思议地消失了。 黑光如日行中天,错觉中的慢而实质中的快,形成了诡异的反差,梦幻般在龙头脚下张开一蓬六叶花盘。龙头隐感不妥,低喝道:“碎!”脚下虚空炸响,空间轰塌沦陷。然而,那一蓬六叶花盘,熠熠闪烁着黝黑深遂的微光,竟似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丝毫不受龙头破碎虚空的神力影响。 “嗡!”花盘中央升起一束光柱,射向龙头脚底。龙头“哼”地低哼,正欲借助《云篆天策》施展跨空挪移,孰料意念动处泥牛入海,《云篆天策》猛然主dong与他切断了所有联系,在他周身开放出流光溢彩的花瓣,徐徐下沉。龙头骇然变色,一再凝动心念想重新驾御《云篆天策》。可惜努力只是徒劳,六瓣光花稳稳当当降落在黑色光柱的顶端。 “你该明白了吧?我苦苦守候的正是你打开天策的一刻。唯有如此,我才能收回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明明四周没有声响,龙头却清晰听见林熠的嗓音在心头冰冷地响起。“所以你那天在无涯山庄故意放走我?”龙头顺势拖延时间,急速转动解围之策。“是,我需要借你之手将《云篆天策》彻底炼成。” 林熠回答道:“辛苦你了。不过,你也总算尝到了为他人做嫁衣的味道,我待你也不薄了。”龙头险些气得吐血,他已放qi了夺回《云篆天策》的念头,暗暗积蓄功力,准备寻准时机脱身逃逸。只要施展出“元心电掣”,相信林熠也莫能奈何。“你就不担心有可能找不到我?” 他问道。“找不到你?你也会主dong来找我的,对么?”林熠道:“况且还有六眼灵猫,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藏在了血奕天xià,只是,我在等你而已。” “噗!”龙头仰首猛喷出道血箭,激发起所有潜能想从周身的光花中挣脱。但他的身躯如同成了《云篆天策》的一部分,不仅未能分离,反而越发地泥足深陷。“嗡!”光花轻轻颤动,沿着收起的黑色光柱徐徐停在了花盘上,竟是丝毫不差。林熠蔑然道:“这就是作茧自缚。” 花盘慢慢发生了新的变化,化作魔神的林熠从底部倏忽现出,用右手托起《云篆天策》和底下的花盘,冷漠望着龙头道:“你不是渴望永生么?我让你如愿以偿。”光花微动,龙头的身影“呜”地幻化成一缕缕纤细的魑魅浆,朝着上空的冥海蒸腾而去,从此如他当年所愿,真正成为了海里一滴又一滴无从分辨的水珠。 林熠默然伫立许久,脸上毫无快意恩仇之后的舒畅与轻松,眉心的银红魔眼渐jiàn黯淡隐没。他望向对面空荡荡的深处,平静道:“我知道你来了。”一团霞光闪起,九霄之上,独一无二的至高统治者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个宏亮的声音道:“我是来收帐的。” 林熠颔首道:“我明白,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所以,你可以动手了。不过,还是要稍等一会儿,让我用《云篆天策》封镇冥海,唤回若蝶的魂魄。” 神帝道:“你是否考lu过?如果继续拥有天策,即便我收回你所有的力量,将你重新打入凡间再作九世轮回,你依旧能够成为主掌尘世的唯一真神。但你要是放qi了它,自然可以救回你的若蝶,不过,她亦将重返天界,从此与你天人永隔,再难有相见之日。” “这有什么好考lu的?”林熠笑道:“或者你可以坦率地承认,你真的不懂我们。”神帝摇头道:“你以为我是在考验你们?你错了,我唯一的职责,就是维护天界亘古有之的森严戒律,其它的在所不惜。”“在所不惜?”林熠点头道:“至少我们在这一点上终于找到了共通。”神帝道:“如果我突然改biàn主意,要收回《云篆天策》,不许你救她呢?”林熠反问道:“你会么?” “为什么不会?”神帝冷冷道:“她犯了天条,就必须受到惩戒。”林熠没有说话,静静地对视神帝,瞳孔渐jiàn凝缩。“我说过,他连我都不怕,怎么会怕你?”林熠的背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有点冷,却又透着不加掩饰的得yi。神帝的脸绷得更紧,对那人说道:“怎么,你想替他出头,再和我干上一仗?”那人走到林熠侧旁,身后跟着一个神色轻松的小白。他嘿然回答道:“当年咱们是如何约定的,你想反悔?” 神帝木无表情道:“当年你我击掌为誓,可没说过今日就要成全他们。”那人怒道:“你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我却偏想抢了她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神帝默不作声,看着那人忽而笑了起来,说道:“你输了。”暴怒的人平静了,脸上突忽出现抹快意的笑,回答道:“输就输罢。就算是我忍不住抢在你前头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可赚进一个媳妇也不算吃亏。”神帝向他眨眨眼道:“咱们难得碰面,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那人纵声笑道:“你骨头痒痒了么,我的拳头也刚好闲着。”笑声中竟与神帝自顾自光遁而去,丢下了林熠和小白。小白走到林熠身边,伸出手道:“恭喜你。”林熠握住他的手,居然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中,低声道:“多谢!”小白道:“且慢谢我,我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雁鸾霜走了,似乎她对你挑战龙头的结果信心十足,在你刚进血动岩后便独自离去了。” 林熠仿如早有预感,点点头道:“她经过两位秘师醍醐灌顶**的筑基培元,已恢复了过半修为,应该不会有事。”“你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再将她找回来?”小白问道。林熠抬眼遥望远方滚滚翻腾而回的冥海,喃喃道:“她会回来的,在解开心结之后。只是那需要时间,一段我和她都需要的时间。”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尾声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三个月后,又到草长莺飞时,座落在东海深底的一座瑰丽花园宣告完工。来自四海八荒正魔两道数以千计的宾客们蜂拥而至,不仅要竞相争睹这一美轮美奂的海底花园,更是要出席前任圣教教主林熠的婚礼。当然,私下里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目的,就是想再看一看那位传说里可以与天地一同起舞的新娘。 其后数十年间天xià升平,正魔两道各安其分再未发生大的磨擦。以至于仇厉这个新鲜出炉的圣教教主做得百无聊赖,终日里无所事事;有时候闷得发慌,倒又开始怀念起昔日人们呼唤血魔,小儿止哭的峥嵘岁月。 楚凌宇不知从何得知了父亲之死的真相,将不夜岛岛主传让他人,自己一人一剑云游山水,忘情天地。渐jiàn地,有关他的消息越来越少。直到某天,有几个渔夫在海边看见他正和一位美丽动人的女郎伫立于礁石之上,商议着前往海外寻找传闻中的蓬丘仙山。 海风隐约传来楚凌宇的声音,似呼那位女郎为“黎仙子”。至于石品天,卸甲归田的他,把天石宫宫主的宝座交给了儿子。他老人家当起人人羡慕的太上皇,想活动腿脚时,就跑到青木宫拉上花千迭切磋几手新近参悟的功法心得。但也有人静极思动,曹彬便是带着家人回到涟州重开镖局。至于能恭请林熠干儿子他爹护镖,货主们哪能不明白其中价值 的道理?三五年间曹家镖局已是做大,一干老臣早派出去成了各地分支的掌舵人。当然,每到年关,无论有多大的生意找上门,曹家总舵主都一概不接,而是不远万里赶至空幽谷,只为共饮一杯百花酒。 却说这年冬天,容若蝶怀胎十月诞下一婴。三江五湖的朋友们又不约而同赶来喝这孩子的满月酒。当容若蝶将婴儿从内堂抱出,众人却都看呆了。花纤盈期期艾艾地问道:“林大哥,这孩子怎么那样像青丘姥姥?”林熠与容若蝶相视一笑,缓缓答道:“我会爱她宠她,照料她一生一世!” 人群里也不晓得是谁先惊喜地喊道:“快看啊,这孩子笑了!”大伙儿忙不迭凑上来仔细打量,唯独邙山双圣破天荒地掇在了后头。白老九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巴道:“会笑算什么?要是她听小邓唱完一首摇篮曲后还能笑,我才服她!” -全书完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后记 牛语者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历时一年零一个月,《剑谍》的最后一个标点,终于在键盘上敲下。记起当初动笔时的情形,历历在目、恍如昨天。我写《剑谍》,既不是为了追求情节如何刺激诡谲,也并非要长篇累牍地去渲染主人公近乎悲惨的遭遇。只是想通过这样一个故事,描写出人性的挣扎和对命运的抗争。林熠最终胜利了,并非他的力量,而是来源于他永不放qi的信念。对林熠来说,他本无意争雄,只是天命如此,而他最dà的愿望,从始至终仅不过是能与相爱的人厮守,哪怕只有一生。 雁鸾霜也爱他,然而她却在最后胜利即将到来时悄然离去。细心如您,应该会读懂其中的奥妙。也许,她就是武仙,《山海经》中最后一个没有揭开面纱的神秘人。因为正是她,适时出现引导林熠寻找公揽月、夺取破日大光明弓与《幽游血书》;其后在雍野藏瀑洞内,又是她,将那卷穹海宫失窃多年的天策借手唐夫人送交给林熠。 但最后,感情还是战胜了一切。因此她毅然决然地自废修为,向龙头宣告自己的独立。林熠也在那时真正接受了她。又也许,她只不过是不愿体会与人分享爱情的无奈,所以,宁可选zé自己的默默离去,成全了林熠与容若蝶的千年爱恋。但不管怎样,她与林熠的最终结合都需要岁月的沉淀。明天该如何继续,一直走还是改biàn方向,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 选zé。在此感谢所有一如既往关心和支持我与《剑谍》一书的朋友。故事的结束并不意味我们的分离,相反这会是有一个崭新的 开始。当然,同样十分感谢鲜鲜文化的诸位同仁,是你们的辛勤负责的劳动,牛棚才多出阿牛这样的一头笨牛。另外请允许阿牛不胜其烦地感谢另一位对阿牛至关重要的人-牛太。不少读者在留言中称呼我“牛大”,实在让本人汗颜。而“太”比“大”更多一点,正由此显示出牛太往ǎng会比阿牛更高 明“一点”,更辛苦“一点”,有时候,还可能比阿牛更牛“一点”。最后的最后,谨以本书献给一位我所尊敬的师长。尽管她远在大洋彼岸,可能永yuǎn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她曾经教导过的学生,用最dà的谢意与热忱,正向她遥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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