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悲欢,半生痴缠》 第1章 大婚 新婚夜。 宁佳微的大红盖头猛地被人扯下,这动作太过突然,她有些始料未及,惊魂未定的抬眸看他。 沈寒诺的唇角勾起,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才一见到本王就开始做戏了?宁佳微,你这攀龙附凤的心思,还真是一点没变。” 宁佳微被这话砸的措手不及,“什,什么?” “还装!” 沈寒诺只觉她这个样子刺眼极了,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神色讥诮。 “你说说,你用这种神情欺骗了多少人呢!三年前你弃我于不顾,狠狠践踏我最后的尊严,没有想过我能东山再起,能回来吧!” 宁佳微愣愣得望着他,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发生了什么? 她何曾践踏过他? “诺,诺哥哥……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怎么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紧抿了下唇,“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你为何还要娶宁佳茗?” 曾经,他不是答应过她,一生只娶她一人么,如今怎么…… 而且他明明也知道,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宁佳茗! 他怒急,“你闭嘴,你这种女人怎么配提起佳茗!” “佳茗?” 他们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宁佳微难以置信的看他,“三年了,我等了三……” “闭嘴!”沈寒诺猛地扼住了她的脖颈,眼神凶狠道:“你还有脸跟我提三年前?” 三年前的他多可笑啊,他沈家刚失势,她立刻就送来了退婚书,而他竟然傻到以为她有苦衷,跪在她宁家的大门口几天几夜,就只为求见她一面,大雪一直在下,他差点冻死街头,可她呢? 她连面都没露,只送来一封羞辱信! “呵!”他嗤笑一声,眼神极冷,“想必你还记得三年前说过的话吧!” 说着,他的手用力一扯,锦帛应声而碎。 宁佳微顿时惊怒交加,“诺哥哥……” 话未说完,沈寒诺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径直压下,“连狗都不如是吗?就算本王是癞蛤蟆,你也不会是那白天鹅!” 宁佳微完全没有机会反抗,更没有机会质问,只能任由他羞辱。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诺穿戴整齐,俯视着双眼无神的她。 “宁佳微,这才刚开始,你欠本王的……” “本王必会一一拿回!” …… 翌日,大雪纷飞。 宁佳微有腿疾,这般寒冷的天气,膝盖发疼的厉害。 她独自坐在桌前,双眸失神的望着一门之隔的漫天飞雪。 直到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对相拥而来的壁人,她的眼眸才有些酸涩的眨了眨。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微微屈膝,“王爷。” 沈寒诺连眼角余光也不曾给她,揽着宁佳茗径直略过她。 被沈寒诺扶着坐下,宁佳茗状似为难地看向他,柔声道:“王爷,姐姐……” 沈寒诺冷声道:“王妃好歹是名门之后,却如此敷衍的向本王行礼,怎么,是看不起本王吗?” 说着,他的黑眸如利剑般射向她。 宁佳微紧抿双唇,语气平淡的道:“不知佳微如何行礼,王爷才会满意?” 沈寒诺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宁佳茗便语气轻柔的开口:“不如姐姐就跪拜叩首吧,这样,也可让王爷知道姐姐的诚意呢。” 说完,她娇娇软软的朝沈寒诺撒娇道:“是不是呀,王爷。” “爱妃所言极是。”沈寒诺抬手拿起桌上的热茶,冷然道:“跪吧。” 宁佳微的婢女翠儿有些担心的出声:“小姐……” 小姐三年前落下腿疾,今日又是下雪天,必然疼的很,下跪岂不是更疼…… 宁佳微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到底没说什么,面朝着沈寒诺,缓缓地跪下。 她双眸直直地望着他,重重的叩向冰冷的地面,“恭候王爷。” 沈寒诺双拳紧握着,冷冷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宁佳茗夹起一块桃花酥,送往他嘴边,“王爷,尝尝这块桃花酥,可好吃了。” 沈寒诺咽下到嘴边的话,神色莫测地看了宁佳茗一眼,咬下了嘴边的食物。 见沈寒诺迟迟不发话,翠儿心急如焚。 不知过了多久,宁佳微的额头早已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一道冰冷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 “起来吧。” “多谢王爷。”宁佳微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如此,佳微就不打扰王爷与宁……茗侧妃用膳了,佳微告退。” 说着,她又朝沈寒诺叩了一头。 沈寒诺眸色一深,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在宁佳微直起腰板后,翠儿急切的上前慢慢扶起她,眼中都浸满了水光,忍不住狠狠瞪了宁佳茗一眼。 都是这个女人! “王爷。”宁佳茗仿佛受到了惊吓,身子一斜依偎进了沈寒诺怀里,“王爷,姐姐的婢女好凶啊……” “大胆!”沈寒诺面若寒霜,“敢如此看着府中主子,你这奴才的双眼要来何用?来人,给本王挖去她的双眼!” 闻言,宁佳微苍白着脸,踉跄的站起身。 她将翠儿护在身后,请求地看着沈寒诺,“王爷,都是佳微管教不严,佳微此去必会好好管教于她,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翠儿吧。” “如此不知礼数的奴才,若是不好好管教一番,岂不是令本王的爱妃受了委屈!” 沈寒诺的语气不容反驳。 宁佳微愣愣地看着沈寒诺,心脏忽地一阵钝痛…… 沉默片刻,她握住了翠儿因害怕而发抖的双手,“既是佳微的丫鬟,也是佳微并未管教好她,王爷要罚就罚佳微吧,求王爷饶了翠儿。” “既然你如此犯贱,本王便成全你!”他抬手,指着外面漫天的白色,毫无感情地道:“去,跪上一个时辰。” 见她眸光依旧平淡,沈寒诺一字一句,说完了后面的话:“解下棉裤!” 第2章 他的羞辱 什么! 宁佳微身形趔趄,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寒诺。 而宁佳茗闻言,也是一惊,可望向宁佳微的目光里却满是讥讽与嘲弄,更多的是兴奋! 外面风雪大,穿着棉裤跪在雪地里都冷得打紧,解了棉裤的话…… 呵,宁佳微那双腿,就等着废吧。 “不行的王爷……”翠儿反应过来后立即跪在地上,不断地向沈寒诺磕头求情,“王爷,您要怎么罚奴婢都可以,求求王爷放了我家小姐。” “怎么?不愿意?”沈寒诺未曾理会翠儿,只冰冷地看着宁佳微:“来人,挖去她的双眼。” 眼看翠儿即将被拖走,宁佳微慌忙中一把抱住她,双手死死的拽紧她的衣衫,她望向沈寒诺,艰涩的道:“我……跪!” “小姐不可以,”翠儿连忙抱住宁佳微的双腿,不断朝沈寒诺求情:“王爷,您不能这么羞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而且……而且我家小姐的腿在三年前为了……”为了见您已经被茗侧妃害得落了腿疾,连路都不能多走,外面天寒地冻的,又怎能再经受这些? 可她没机会说出后面那些话,便被宁佳微厉声打断了,“翠儿,起来。” 一听到三年这个字眼,沈寒诺一掌拍向桌面,眼带寒刃,“现在就去!” …… 此时厅外,有随侍的侍卫和丫鬟。 当翠儿跪在地上哭泣,尽量用身子挡着宁佳微,伸手去够她衣裙里的棉裤时,宁佳微的目光还是死死的定格在沈寒诺脸上,连手指甲嵌进掌心,被鲜红浸染都不可知。 此刻,沈寒诺冰冷厌恶的目光,深深刻进了宁佳微的灵魂深处,不可忘,不能忘! 帛锦坠落,寒意袭来,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无处遁形! 她终于不再看沈寒诺,低头,重重的跪下。 一瞬间,寒凉带着无数的利刃从膝盖骨处,直窜上四肢百骸,原就有旧疾的双膝,彻底裸露在冰冷的雪地里,痛得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随双膝一同砸向地面的,还有两滴被风雪卷盖的热泪。 纵然这般情景,她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 沈寒诺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嗤笑一声,沉着眸子,大步流星的从宁佳微身侧走过。 带着疾风冷雪,以及那一声“贱人!” 待沈寒诺走后,屋内的宁佳茗嗤笑出声,双目中尽时快意。 谁曾想过,满是清高做派的宁佳微,竟会有如此一天! 毫无尊严的像个妓子! 真是快慰! 宁佳茗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了宁佳微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缓缓俯身,挑起宁佳微的下巴,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眸。 宁佳微一抬头,入眼的就是她脖颈处暧昧的痕迹! 瞳孔一缩,她甩开了宁佳茗的手。 见状,宁佳茗眼中盛满了戾气,气到发笑:“怎么,这样跪着你是不是很爽啊,果然同你哥一样,是个贱胚子!” 闻言,宁佳微苍白的脸上难得浮现情绪,起身就给了她一巴掌,眼眶中流露出刻骨的恨,“你住口!” 要不是她,这世间唯一爱她,疼她的亲人也不会死! 见她起身,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的翠儿还来不及抹眼泪,急忙站起来。 “你敢打我!”宁佳茗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之后眼中怒气高涨,抬手就要打回去。 宁佳微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又是一巴掌下去。 “宁佳茗,你不配提我哥。” 说完这句话,宁佳微就带着翠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只是走出大门后,她险些跪倒在地,翠儿慌了,“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宁佳微的膝盖处一阵痛过一阵。 从前她的腿就被宁佳茗弄残了,每逢阴寒之日必是疼痛难忍,而此番……更是钻心的疼。 宁佳茗愤恨的瞪着宁佳微离开的背影,抬手给了身侧的丫鬟一巴掌。 “你们是死人吗!” 居然让她白白挨了那宁佳微两巴掌! 她还以为宁佳微学乖了,看来也只是在沈寒诺面前乖巧而已,该带刺还是带刺的。 她的眼里流露出冷意。 呵,走着瞧。 …… 沈寒诺站在书房中,眸色极深的看向窗外,谁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王爷……王爷,你可要为妾身作主啊!” 听完宁佳茗的哭诉,沈寒诺眉头紧皱,吩咐管家道:“去王妃那儿!” 这厢,翠儿扶着宁佳微回到房间,宁佳微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冷汗连连,脸色惨白。 坐回床上,她虚弱的道:“翠儿,你先出去休息吧,我也想休息会儿。” “小姐……”翠儿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却只得应道:“是,小姐累了,先休息休息,翠儿去给小姐熬些暖汤。” 待翠儿掩门后,宁佳微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双眸无神的望着头顶的大红帷幔,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角滑落。 她想,她还能失去什么呢? 苦苦等待的良人,已经是别的女人的夫君了,而她这副残败的身子,又还能支撑多久…… …… “咳咳。” 屋内传来咳嗽声,翠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端着红糖姜汤推门而入。 “小姐。”扶起越发虚弱的宁佳微,翠儿的眼眶通红,一点点喂她喝汤。 只是,这汤才喝了一半,外面就传来了吵闹的动静。 宁佳微眼眸微动,眼睫低垂,“这么快就来了……” …… 沈寒诺带着人闯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宁佳微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福身给他行礼的画面。 那副清清冷冷的面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陡然点起了他心中滔天的怒火! “宁佳微,你好大的胆子!” 第3章 时日无多 宁佳微抬头看向沈寒诺,又看了看他身侧的宁佳茗,“王爷说笑了。” “呵!”沈寒诺上前,一把掐住她细嫩的颈子,神色暗沉道:“你这是在忤逆本王吗!” “佳微不敢。”宁佳微呼吸有些急促,双眸却不偏不倚正对上他。 “你最好是不敢。”沈寒诺一把甩开她,看着她踉跄几步,摔向地面。 膝上的痛意瞬间席卷而来,宁佳微眉头紧皱,脸色白了几分,她的手指动了动,生生忍住了想要伸向膝盖的本能。 “王爷。”宁佳茗带着哭腔,望着沈寒诺。 沈寒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狠厉地看着宁佳微,“王妃,你趁着本王不在,竟敢欺压佳茗,你可知罪!” 宁佳微抬眸望向曾经最护着她,而如今却在指责她的男人,嘴角扯了扯,“王爷,想要如何?” “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给佳茗下跪奉茶,直到佳茗满意为止。二,杖责三十!” 宁佳微的心不受控制的颤了颤,纤细的手指缓缓收紧了。 她微微垂了眼帘,“侧妃辱我在前,佳微不愿屈膝,王爷若要为美人出气,佳微可以受罚。” “王爷,求您饶了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受不住的,她也没错啊!”宁佳微话音刚落,翠儿立即跪倒在沈寒诺脚边,苦苦哀求着。 “怎么没错,她打了我呢!”宁佳茗委委屈屈的哭道,沈寒诺一脚踢开翠儿,上前一步俯视着宁佳微:“你确定?” “是。” “好!好的很!”沈寒诺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攥紧,高声道:“来人,拖出去,上刑!” …… 此刻,外面的风雪不停。 翠儿被侍卫死死的抓住,唇也被捂住,一句话都说不得。 她眼泪直掉,小姐…… 而宁佳微趴在冰冷的刑椅上,紧抿双唇,望着对面坐着的一对男女。 第一杖落下,剧痛袭来,宁佳微冷汗连连,却一声未吭,她死死的抓着刑椅,指甲寸寸断裂。 沈寒诺眼底的墨色愈加深沉,抓着扶手的手指骨节突出,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熬住了,可别死了。” 闻言,宁佳微咽下逆涌而上的血气,望着他,笑了,笑的眼角不自觉有了丝丝晶莹。 “佳微若是死了……不正好如你所愿吗?” 一如她的娘亲过世以后,父亲的日子过得是越发滋润快活了。 毕竟,再无人碍眼,确是好事。 沈寒诺怒火中烧,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外砸去。 杯盏应声碎落,飞溅而起的碎片从宁佳微眼下擦过,腥红的血液瞬间溢出,在那苍白无色的脸上涂抹了色彩。 沈寒诺瞳孔一缩,握了握拳,起身拂袖离去。 宁佳茗看沈寒诺离开后,立即收起了于心不忍的神色,满含笑意地瞧着宁佳微脸上不断流出的血色。 “哎呀,这个人呢,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你就算等了他三年又如何,现在他还不是为了我,而责罚你?” 宁佳微没理会她,眼中的光却越发黯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娘亲逝世时说的话—— “这世间的男子最信不得,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心什么时候就变了。” 娘亲从未骗她,是她……痴妄了。 宁佳茗掩觜轻笑。 谁能想到当初对宁佳微千依百顺,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的沈寒诺,现在会如此对她呢? 她也是没有想到的,毕竟沈寒诺消失了三年,一回来便直接被皇上授封异姓王,颇得殊荣。 而他一回来就要娶宁佳微为妃,还真让她暗恨了许久呢,可谁知…… 仿佛想到了什么,宁佳茗看着宁佳微笑的得意极了。 她缓缓走到宁佳微的身边,见她后背被鲜血浸湿,宁佳茗朝执刑的侍卫说道:“用点儿力,你们没吃饭吗!” 闻言,两名侍卫恭敬的应道:“是,茗侧妃。” 之后打下去的每一板子,都加重了力气。 宁佳微的唇被她咬出了血,脸色惨白。 “哎呀,今日的天气真好。”宁佳茗睨了眼痛的发抖的宁佳微,随意对丫鬟吩咐道:“昨晚王爷好生勇猛,我今日还真是乏力呢,回了。” 说着,她嗤笑一声带着丫鬟走了。 待杖刑完毕,宁佳微的眼中也只剩最后一丝清明。 侍卫放开翠儿,一并退下。 毕竟是个不受宠的女人,没有人有这个闲工夫管那么多。 “小姐……” 翠儿冲过去,小心翼翼的扶她回去,待她躺好后,便马不停蹄的跑出去找大夫。 她一走,宁佳微的嘴角立即涌出了鲜血,她剧烈的咳嗽,涌出的鲜红越发惊心。 宁佳微费力的拿出手帕,处理好后,便直接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屋内多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为她把脉。 “小姐。”见她醒来,翠儿忍着哭腔道:“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宁佳微喉间干涩,又咳了两声。 “王妃……”那老者收回手,叹了口气道:“王妃本就旧伤未愈,此时在加上这伤,根子已然毁了,若不好好调理,怕是时日无多了……” 翠儿大惊,“不,怎么会……” 宁佳微神色不变,细白的手指却微微颤了颤。 老者更叹道:“虽然好好调养了也是时日无多,但……唉。” “总还有生个孩子,为王爷留下念想的时间。” 第4章 被他看见了 翌日,外面的世界一如昨日的白。 “咳咳。”宁佳微忍不住咳嗽出声,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 此时,一阵脚步声急促的响起,“佳微,你还好吗。” 宁佳微转眸,就对上了三王爷满含担忧的目光。 “三王爷。”她欲起身行礼,却被他制住。 “不必起身。”替她掖好被子后,三王爷秦离看着她异常苍白的脸,眉头不禁皱的更深。 翠儿行礼道:“小姐,翠儿去给三王爷煮些茶水。” “好。”宁佳微应了声,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秦离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朝他笑了笑,淡淡道:“无碍。” 秦离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扶着她的头轻声道:“来,把它喝了会好些。” 看着嘴边的瓷瓶,宁佳微抿唇片刻,才缓缓的喝了起来。 扶她躺好后,秦离凝着她眼角的伤口。 已经止血了,但那细长的红痕,依旧触目惊心。 “佳微,我没想到你嫁给他会是这样。”他的眼中布满了疼惜。 听着这话,宁佳微嘴角一扯,勉强挤出笑来。“我……也不曾想到。” 秦离认真道:“不要笑了,不想笑就不要笑。” 宁佳微敛目,紧抿双唇。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阵沉默蔓延开来。 “跟我走吧。”秦离无数次更在喉间的话,最终还是开了口。 宁佳微倏地抬眸看他,见他神色无比认真,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秦离的眼中闪过疼惜,“我不愿你在这里受委屈。” 闻着这屋中掩不住的血腥味,看她苍白如纸的面容,想必她身上伤的不轻,这……这何止是受委屈,分明就是虐待了! 当初如此娇娇软软的人儿,如今却…… 宁佳微转眸看向头顶的帷幔,脑中浮现的都是沈寒诺冰冷的脸,还有他与宁佳茗交握的手…… “佳微,”秦离握住了她的手,恳求道:“求你了,跟我走吧。” 宁佳微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很轻很轻的说道:“好。” “真的?”他双眸一亮,立即咧开了嘴:“必然是真的,必然是真的!不能反悔!” “不反悔。”宁佳微的声音更轻了。 “好好好!我……我这就去准备。”他拿出一个小罐子放在她的枕边,“这是上好的伤药,擦了后也不会留疤,一会儿翠儿回来就让她给你擦上。” 他起身,眼神灼灼:“等我,很快我就会接你回去。” 她轻轻地点头,笑道:“不急……” 她不知,站在掩着门外的沈寒诺,此时死死的捏着手中的药瓶,清隽的面容阴沉的可怕。 “主子,王妃不值得您如此,更不配得到您的好!”一旁的侍卫愤愤不平,看向宁佳微的目光里全是愤怒与鄙视。 这种爱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他家王爷! 一想到三年前王爷家中着了难,王妃在王爷最需要她的时候抛弃他,羞辱他,害得他家王爷险些失了性命。而现在嫁了王爷,还不知羞耻的与其他男子这般,甚至还要跟别的男子走…… 当真……当真是太坏了! 沈寒诺一语不发,眼底冰凉一片。 待看着秦离从后门离开后,沈寒诺深深的望了宁佳微一眼,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出了大门后,他狠狠的将手中的药瓶砸向假山碎石间,浑身冒出的深冷气息,足足冻的人不敢靠近。 待沈寒诺远去后,宁佳茗从另一侧走出,她看了看沈寒诺离开的方向,之后又望向屋内正在咳嗽的宁佳微,讥笑道:“宁佳微啊宁佳微,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宁佳茗心情大好,带着侍从来到花园闲逛,却无意瞥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正是宁佳微的婢女,翠儿。 宁佳茗眼中恶毒的神色一闪而过,吩咐道:“拦住她。” 第5章 给本王打 之后,她又在一名丫鬟的耳边耳语了什么…… …… 屋中,宁佳微在秦离走了许久之后也不见翠儿回来,内心有些不安。 “就是活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和屋里这位一样……”这时,屋外隐隐有着私语声传来。宁佳微本也不在意这些,可听到这儿时,她原本焦灼的心,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翠儿出事了! 宁佳微来不及想其他,立即便翻身下床,可才动了动身子,脸色就是一白。 她死死的咬着唇,站起身来,迈出的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宁佳微打开房门,外面扫雪的两名侍女看了她一眼,纷纷翻了个白眼后,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干涩的三个字从宁佳微口中溢出。 那两名侍女对视一眼,极为不耐的说:“哎呦,王妃有何吩咐啊?” 她们脸上不屑的表情,都不曾掩饰。 宁佳微顾不得其他,有些焦急的问道:“你们可知翠儿在何处?” “哈,我们忙着呢,可没空管什么翠儿李儿的。” 说完,也不等宁佳微说什么,她们加快了脚步离开。 宁佳微望着空空旷旷的院子,抿了抿唇,朝着翠儿可能出现的地方寻去。 不知找了多久,无意中瞥见花园里的一幕,宁佳微双眸瞪大,立即高声喊道:“住手!” 然而,她这一声也只是让其他人注意到了她,翠儿还是被压着掌嘴。 宁佳茗瞧见宁佳微走过来,还朝她得意的笑了笑,随后握住了沈寒诺放在桌上的手,“姐姐不好好歇息,来这做什么?” 见四周之人皆不为所动,宁佳微费力上前,用尽力气推开正在掌刑的侍女,一把将翠儿护在怀中。 “小姐。”翠儿双颊红肿,嘴里鲜血直流,口齿也不甚清晰。 看着翠儿这副模样,宁佳微的心脏处一阵阵绞痛,抬眸看向一脸冷漠的沈寒诺,“翠儿所犯何事,你们要如此罚她?” 沈寒诺只冷然的看她,仿佛不屑于开口。 “姐姐呀,你有所不知,这贱婢好生大胆。”宁佳茗娇声道:“我只不过在这花园中赏赏花,她竟然就跑过来对我出言不逊。” “姐姐你说,如此不知尊卑,竟敢公然对主子破口大骂的贱婢,妹妹是不是该好好教教她呢?” 翠儿血泪横流,紧紧抱住宁佳微,口齿不清的道:“小姐,翠儿没有,是茗侧妃……” “你瞧,这贱婢还学会撒谎了。”宁佳茗倚靠向沈寒诺,语气委屈道:“王爷,现在连一个奴才都不把佳茗放在眼里了,佳茗……佳茗……” 说着,她泫然欲泣的看着他。 沈寒诺也不看她,只冷冷的望着宁佳微,沉声道:“继续打!” 宁佳微慌了,死死的护住翠儿,声音有些颤抖:“王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翠儿不会如此的。翠儿一向懂规矩,绝不会有如此行径。求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她。” 沈寒诺本就怒气未消,此时见宁佳微这般模样,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冰冷。 “都没长耳朵?给本王打!” “是。”几名侍女吓得赶紧应道,就要把宁佳微拉开。 “不,不可以。”宁佳微死死的抱住翠儿,拉扯间,身上的伤口不断裂开,血溢出,很快背上的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王爷,是佳微的错,没有管好身边的丫鬟,要罚就罚佳微吧!” 宁佳微太了解沈寒诺了,她凝着沈寒诺阴沉的面容,知道今日无论对错都免不了这一遭了,只希望不要牵连了翠儿, “求王爷饶了翠儿,佳微愿接受一切责罚。” 沈寒诺气笑了,讥讽道:“既然你要担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抬手,搂住了宁佳茗,语气却毫无感情:“你的奴才冒犯了佳茗,本王要你三跪九叩,同佳茗奉茶道歉!” 闻言,宁佳微倏地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眸光近乎震碎。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宁佳茗害死了唯一爱她的亲人,明明知道宁佳茗从小到大都在欺压她,明明知道自己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她,也明明知道,她做不来这种事情,甚至甘愿受罚也做不了,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宁佳微就这样望着他,望着他漠然的看着自己,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宁佳茗。 第6章 再不会有任何的妄想 “怎么?不愿意?”见她迟迟不开口,沈寒诺讥笑着:“打!” 宁佳微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一把扯开,一抬头就见几巴掌重重的落在翠儿脸上。 “不!”宁佳微立即起身护住翠儿的脑袋,眼角滑落下滴滴热泪。 她望着沈寒诺,一字一句的说:“好,我道歉,我给她道歉!” 闻言,宁佳茗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在她眼中,宁佳微应该要被弄得半死不活才好,这罚跪的惩罚也太轻了。 沈寒诺微微扬手,几名侍女退下。 “跪吧。” 宁佳微一直望着他,缓缓松开了翠儿。 “小姐,不要。”翠儿泪流不止,拉住她:“翠儿愿意受罚的,都是翠儿的错,小姐,不要跪。” 宁佳微拂开她,凝着沈寒诺冰冷的目光,慢慢的面向着宁佳茗,眼中的光越发黯然。 跪在地上的瞬间,她的眼中不复光亮,双膝也觉麻木。 一跪三拜,她不再看他,木木的盯着地面,泪滚下,滴落在地上,却掩不去她眸中的屈辱。 直到跪拜在宁佳茗的面前,最后一拜时,她的左手处忽然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宁佳微颤抖着抬头,见宁佳茗朝她笑着,还重重的碾了碾脚。 疼,真的疼,妃子的鞋都是高底的,宫里做的质量还很好,这一脚踩下来,宁佳微感觉自己的手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她冷汗连连,唇色褪去,颤抖着想要收回手,可手上的痛感却剧烈加剧。 这一切,沈寒诺都看在眼里,他瞳孔微缩,却只冷声道:“奉茶。” 侍女奉着杯盏来到宁佳微身旁,宁佳茗只得收回脚,娇声说道:“姐姐的命可真好呢,这世间优秀的男子都倾慕姐姐,不管是三年前姐姐还是闺阁少女,还是现在姐姐已为人妻。” “王爷,你说是吧?”宁佳茗一脸娇俏地看着沈寒诺:“不过佳茗还是觉得,礼义廉耻是十分重要的呢。” 宁佳茗一说完,沈寒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阴沉,看向宁佳微的目光盛怒不已。 宁佳微仿若未觉,颤抖着手抬起茶盏,低头,奉于宁佳茗。 她竭尽全力控制着手抖,“还请茗侧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翠儿。” “唉,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都如此诚心道歉了,妹妹也不会揪着不放呢。” 宁佳茗伸手接过茶水,手忽地一抖,“呀,姐姐,你这是怎么?” 瞧见滚烫的热茶浇到宁佳微的手上,疼得宁佳微手完全控制不住的颤抖,宁佳茗眼含笑意,佯装委屈道:“姐姐,你要是不想道歉就算了,何必如此折腾妹妹呢……” “王爷。”说着,她又看向了沈寒诺,“佳茗被烫伤了,手好疼……” “宁佳微,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沈寒诺一拍桌子,目光极冷的盯着宁佳微,  “来人!给本王打断她的腿,以示惩戒!” 宁佳微忍着双手的灼烧,愣愣的望着他,像是出现了幻听一般,双眼失神的望着他。 他,他说什么?要打断她的腿? “王爷,王爷息怒,饶了我家小姐吧,不要这么对我家小姐啊!” 一听沈寒诺说了什么,翠儿顾不得其他,跪倒在沈寒诺脚边,苦苦哀求着,“小姐的腿有伤,王爷,不可,真的不可啊……” 沈寒诺一脚踢开她,翠儿倒飞出去,砸向地面时,吐出了满口鲜血。 “翠儿……” 宁佳微就这么看着她,无声的喊出这两个字,唇都是颤的,就这么被人拖着上了刑椅。 沈寒诺凝望着宁佳微,眸子里毫无温度,只是双手青筋暴起,骨节突出。 重重的一板子砸向膝盖骨,疼得宁佳微忍不住叫了一声,她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比雪还要白上几分,但她只叫了一声,便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伤痕累累的手颤着攥着,眸光破碎,却再也没了泪。 “啊……小姐……”翠儿被人压着,目眦欲裂,朝着沈寒诺绝望的吼叫:“沈寒诺,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家小姐。当年要不是……呜呜呜。” 在宁佳茗的示意下,翠儿的嘴被堵住。 沈寒诺并未管她,看着宁佳微,冷然的吐出:“宁佳微,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敢跑一个试试!” “本王劝你,弃了你那些痴心妄想,乖乖听话,本王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宁佳微看着他,感受着一寸寸碎裂的骨头,看着看着,她笑了,笑的眼角干涩…… 咽下更上喉间的血气,她轻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痴心妄想了……” 她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优美,像极了当年他们初见时,朵朵桃花落在她眼角眉梢的模样。 第7章 打断了她的腿 突然,沈寒诺的心中无端的慌张了起来,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 稳了稳心神,看着咬牙坚持的宁佳微,他想,这个人在三年前就抛弃了自己,他早就失去了她,现在又还能失去什么? 可,看着宁佳微此时的模样,沈寒诺却还是攥紧了拳。 “王爷。”耳边的娇俏声唤醒了他,也提醒了他。 宁佳微,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今日断了你的腿,看你还能去哪儿! 不愿再看着,沈寒诺起身离开。 宁佳茗见沈寒诺走了,快意的看了眼宁佳微后,也追了上去。 待他们走后,刑也受完了,两名侍卫只把浑身血污的宁佳微架起,随意丢在地上就带着刑具离开。 这时压着翠儿的侍女也松了手,翠儿赶紧爬到宁佳微身边,捂着嘴,看着宁佳微下半身血肉模糊的样子,想扶起她,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小姐的后背,也伤的好厉害啊…… 翠儿颤抖的哭着,“小姐,小姐……” 宁佳微勉强睁开双眸看向翠儿,她费力的抬手,擦了擦她不断落下的泪珠,有气无力道:“不要哭……” “小姐……”翠儿慌乱的抬头看向四周,试图祈求旁人帮帮她。 可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是极度厌恶宁佳微的,不仅不愿帮,还冷呵。 “看什么看,贱蹄子。” “你们主仆就是活该,当初明明就和我们王爷有了婚约,瞧着我们王爷一家落难了,就立马解除婚约,攀附上了其他贵人。” “那时候,咱们王爷才从狱中出来就去她家门外求见,足足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见这狠心的女人出来看一眼。” “可不是,她不仅不见,还让那些下人随意欺凌咱们王爷,最后见王爷还不走,甚至派人送了封信侮辱王爷……真是不要脸!” 翠儿见她们不仅不帮忙还满口胡言,带着哭腔吼道:“不是这样的,你们胡说,胡说!” “我们可没胡说,这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 “就是,这种女人还活着做什么,晦气……” 说着,有人朝宁佳微满是血污的身上丢起了碎石,碎石落在她耷拉着的双腿上,轻易就凹陷下去,染上了猩红。 宁佳微疼得已然麻木,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翠儿连忙用身子护着宁佳微,朝这些人大吼:“你们走开,走开,不要伤我家小姐……” 她一边说,一边使尽力气,拖着宁佳微离开。 一路的血痕,从花园处蔓延到宁佳微的屋子,触目惊心。 宁佳微的双腿彻底废了,碎骨与皮肉不断的摩擦着地面,头埋在翠儿的怀里,只听到翠儿不断的哭泣声。 宁佳微想叫她不要哭,却连开口的力气也没了,到最后,陷入了永不止境的黑暗中…… …… 沈寒诺把自己关进了书房,站在书桌旁不知想着什么,神色晦暗不明。 “王爷。”宁佳茗不顾管家的劝阻,打开了书房的门,看着沈寒诺的背影,娇声唤着。 沈寒诺神色未变,冷声道:“你来作甚?” “佳茗见王爷方才离开时怒气未消,怕王爷气坏了身子,所以才想来看看王爷。” 宁佳茗扭着腰身,缓步来到沈寒诺身旁。 “姐姐不懂得珍惜王爷,但佳茗珍惜。姐姐已为人妇还和三王爷纠缠不清,着实配不上王爷,王爷为姐姐生气不值当,要是气坏了身子就更不值了。” 说着,宁佳茗作势要去牵沈寒诺的手。 听着这话,沈寒诺侧头凝着宁佳茗,眼神阴沉的可怕。 这冰冷的眼神,也制止了宁佳茗的动作,她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内心涌上了深深的恐惧,“王,王爷……” “宁佳茗,看在当初救命之恩的份上,本王这次姑且放过你,倘若以后你还这么口无遮拦,本王必不会客气。”沈寒诺随意看了眼她身上并未遮住的痕迹,语气漠然道:“本王不会管你去哪儿鬼混,乖乖做好你的侧妃,你要什么,本王力所能及的给你什么。” “王爷。”宁佳茗还想说什么。 “出去。” “王……” “听不懂本王说的?” “是。”宁佳茗不甘的福身:“佳茗告退。” 出了书房,宁佳茗转头,恨恨的瞪着房门,她领着丫鬟走出主院后,气得抬脚踢翻脚边的盆景。 “吩咐下去,府上所有的大夫都不准为那个女人治疗。”说着,她看向一旁的丫鬟:“你去盯着,本妃不许有任何江湖郎中进府。” “侧……侧妃,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丫鬟心里有些害怕。 “混账东西!”宁佳茗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是要忤逆我?” “不……不敢……”那丫鬟赶紧跪下,瑟瑟发抖道:“奴婢……奴婢这就去。” 第8章 她死了 屋内,沈寒诺的心头越发焦躁不安,不断喃喃着:“我没有错,这是你欠我的,是你想离开我。你怎么能离开,怎么能在三年后,又再次背叛我!” 可,越想他就越平静不下来。 ‘哗。’ 一把拂开桌上的卷宗以及文墨,沈寒诺双手撑在桌上,重重的喘着粗气,眼中慢慢染上了颓废。 “王爷,您……”听到剧烈的响动,门外的管家急忙进屋查看,一见沈寒诺此时的姿势以及满地的狼藉,他便住了嘴。 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管的。 屋内一阵压抑,管家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诺的语气带着无力的嘲讽:“呵……或许至始至终,我都是输家……谁叫我偏就喜欢她呢。” 就是再多的背叛,也抵不过她的一个眼神,是他的心太软了。 转身,他的面容依旧冰冷,“带上药,找最好的大夫,去……去看王妃。” 闻言,管家眼中闪过诧异,还是低头应着:“是” …… 回到屋中,宁佳微苍白的脸上,睫羽微微动了动。 脑中一清醒,迎接她的就是阵阵疼痛。 宁佳微愣愣的望着床顶。 真疼啊!她想。 从小到大她最怕痛了,小时候有哥哥护着他,刺绣时不小心被扎了她都要找哥哥哭半天。之后哥哥没了,沈寒诺却出现了…… 那个时候,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是他了。 这辈子,就是他了。 可是,原来感觉是会骗人的。 她该知道的,娘亲早已告诉过她了,不是吗。 “小姐……”不待她多想,翠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宁佳微侧了眸,便见翠儿红肿着双颊,抹着泪朝她跑来。 “小姐,你醒了。”翠儿赶紧倒了杯水,来到床边:“来,小姐一定渴了,先喝杯水。” 只是,她想扶宁佳微起来时,宁佳微立即皱起了眉头,冷汗从额角流下。 “小姐……”翠儿更慌了,赶紧放下宁佳微,再也不敢动她。 “无碍。”宁佳微扯扯嘴角,想朝她笑笑,却不知自己此时,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翠儿拿起水杯,就着她仰躺的姿势,一点点的滋润她的唇瓣。 “小姐,对不起,都是翠儿没用,没能为您请来大夫。他们……他们都不肯来……翠儿找不到……一个也找不到。”翠儿说着,已经抽泣了起来。。 “没事的,小哭包。”宁佳微双目有些无神:“左右……也就这些时日了。” “小姐!不许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宁佳微费力的抬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痕,语气柔和:“翠儿,药带了吗?” “什,什么……”翠儿愣了愣,接着眼泪流的更凶,不断地摇头:“小姐,没有,翠儿没带,没带药……” “我知道你带了,来的时候,我看着的。”此时宁佳微浅浅一笑,语气中带着安抚。 “小姐……不要……”翠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是毒药啊,小姐都熬过那么艰难的时光了,现在怎么可以…… “乖,不哭了,去拿来吧。” “不,不行的小姐……不可以……” 宁佳微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需要它,你知道的,你家小姐最怕痛了……” 说着,她还笑了笑:“我怕,再这么痛下去,我会选择其他的方式。可其他的方式也好痛啊,翠儿,帮帮我吧……” 翠儿定定的望着宁佳微苍白如纸的面容,那双布满着痛苦与疲惫的双眸最终让她妥协了。 “好……翠儿这就去拿。” “嗯。” 看着她跑出去还踉跄几下的身影,宁佳微嘴角的弧度无力垂下,双眸不知望向了哪儿,毫无焦距。 很快,翠儿拿着个小瓷瓶回来,只是看到宁佳微的瞬间,她便放慢了脚步,从门口走到床边的距离,她生生走了许久许久。 只是,终究会有尽头。 “翠儿,过来。”宁佳微依旧含笑着看她。 “好……”翠儿几步来到床边,蹲下身子,握住了宁佳微的手。 宁佳微道: “翠儿,我死后,你去找三王爷,他会好好安顿你的。还有啊,我死后你记得要把我火化了,我怕地里的那些虫子会咬我,那多疼啊,是不是?” “……好……翠儿记住了。” “真乖。”宁佳微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喂我吧。” 闻言,翠儿颤巍巍的打开瓷瓶,眼前一阵模糊,开了几次才把这瓷瓶打开。 她使劲擦了擦眼睛后,呜咽着,抖着手把瓷瓶中的液体喂给了宁佳微。 “挺好的。”宁佳微感受着生机的流逝,极轻极轻的说着:“很快就能见到哥哥和娘亲了……真好,真好……” 说着,她的双目缓缓闭上,看上去安静祥和极了…… …… 沈寒诺步伐极快,后面的大夫都快追不上他的脚步。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阵阵的不安与忐忑,眉心也是紧紧的皱着, 本来一刻钟才能到的,硬生生被他缩减到半刻钟。 可一到宁佳微院外,他反而迟疑了,步伐微微顿了顿。 只是,还不等后面的人追上,他便猛地听到从屋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 沈寒诺神色一变,来不及顾虑什么,快步闯入。 看着宁佳微苍白宁静的闭着眼,沈寒诺浑身一震,冲到她的面前,握着药瓶的手越收越紧,声音不自觉的颤了颤:“宁佳微,宁佳微……” 翠儿看沈寒诺来了,听着他的问话,只觉讽刺:“你满意了吧,我家小姐走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沈王爷?” 闻言,沈寒诺只觉眼前一阵发黑,险些稳不住身形。 “你胡说,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眼中带着惊慌,一把拂开翠儿,单手撑在宁佳微的枕边,他颤着手,缓缓抚上了宁佳微的脖颈。 掌下带着淡淡的温润,却……也只留余温。 他的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如同掌下的脉搏一般—— 无声无息! 第9章 王妃已经走了 管家带着大夫进来时,只看见沈寒诺俯身挡住了宁佳微,地上的翠儿不停的抽泣。 内心阵阵恐慌,管家不敢再看,连忙低着头,“王爷……” 沈寒诺动了动手指,倏然回头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大夫。 “大夫……救王妃,快救她!” 沈寒诺颤着音,把身后的大夫提到床前。 “是……是。”大夫诚惶诚恐的给宁佳微探了探脉搏,又查看了下她的伤势,额角瞬间就开始冒冷汗。 颤巍巍的掀起宁佳微的眼皮看了看,他手一抖,慌忙跪下,“王爷……王爷,王妃她……她去了。” “混账东西,王妃还活着!本王要你治好王妃,治不好王妃本王要了你的脑袋!”沈寒诺寒着眼,呼吸停顿了片刻。 “王爷,王妃……王妃去了啊,草民……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大夫冷汗直下,脑袋抵着地面,颤抖着不敢抬头。 “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断腿之伤何以致命?啊!何以致命?”沈寒诺提起大夫的衣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咳咳。”这老大夫呼吸一窒,身子抖的如筛糠, “王……王爷,王妃本就有旧疾,身子孱弱,未能好好调养的情况下再加上这几次重伤,本,本就时日无多了……” 沈寒诺愣住,仿若晴天霹雳般,松开了手,踉跄两步撞上了身后的管家。 他喃喃的道:“旧疾?时日无多?怎么会?” 大夫得到喘息,赶紧跪下把话说完:“但……但是,王妃此时是中毒身亡。” 说完,他还真想把自己缩做一团,滚远算了。 沈寒诺厉声道:“中毒?怎么会中毒?你还不快研制解药!” “王爷,草民无能,王妃已经……已经……除非有起死回生的神仙法子,否则……” “废物,废物!”一把甩开他,沈寒诺赤红着眼,抱住了面容苍白的女子,“宁佳微,你怎么能?怎么敢走?你欠本王的还没还够,你凭什么可以走?凭什么!” “呵,沈王爷,我家小姐何时欠过你?难道不是你一直欠着我家小姐?”翠儿无惧管家的拉扯,癫狂道:“我家小姐费尽心思的救你性命,等你归来,谁曾想,等到的却是这个结果?哈,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一滴滴泪珠从红肿的双颊流下,翠儿恨恨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配,不配!小姐所有的好,你都不配得到!” 沈寒诺双目猩红地看着她:“她何是救过我?” 翠儿大笑,笑的泣不成声:“你以为三年前,你是怎么从牢狱中出来的?你以为你们一家老小皆被斩首,为何偏偏放了你?你以为你性命垂危,是谁请的大夫花钱照顾你,还为你筹够远行的盘缠?” “要不是我家小姐苦苦哀求三王爷,要不是我家小姐卖掉了夫人留给她所有值钱的东西,要不是我家小姐断了腿,还下跪请求守门侍卫给你送银钱请大夫,你以为……现在还有你沈王爷?” 沈寒诺面色惨白,神色慌乱:“一派胡言,明明……明明是佳茗给本王送来的救命钱,怎么会是她?” 翠儿讥笑着:“好一个宁佳茗,沈王爷的好侧妃。三年前,沈王爷跪在宁府外,老爷不准小姐出去,在小姐想要翻墙去见沈王爷时,就是你的好侧妃,让人抓住小姐,硬生生打残了我家小姐的腿!” “没有大夫来给小姐看病,小姐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也都换了银子给了你沈王爷。府里的人得了宁佳茗的话,对小姐更是欺凌。这几年小姐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要忍受腿疾的折磨,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偏偏还撑着一口气,来等你沈王爷……” 翠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管家怎么拉都拉不住,生怕惹怒了沈寒诺,他急的都想拿快抹布把她的嘴堵上了。 翠儿甩开他,“明明三王爷可以救小姐的,可小姐偏偏要等你,还说什么只要你回来一切就会好的。你瞧,我家小姐这是图的什么呢?等沈王爷回来受更大的折磨吗?” 沈寒诺双目通红,抬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宁佳微的眉眼,看到眼下细长的红痕时,他的手抖了抖,怎么都不敢触碰。 他喃喃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明明都要和秦离走了,我亲眼所见啊,怎么会是她说的这样呢?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这时,一直跪着不敢起身的大夫,颤巍巍的说了句:“王爷,王妃的腿,确有旧疾。” 沈寒诺如遭雷击,时间仿佛停止般,一切都静悄悄的,再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音。 倏然,他抱着宁佳微的手松了松,愣愣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怎敢想,一切所谓仇恨都不过是他的自以为。 他又怎敢想,眼前的人儿曾今如此鲜活,而此时的累累伤痕,都是他一手促成…… 第10章 彻查此事 “查!给本王彻查此事!” 一路小心翼翼地抱着悄无声息的女人,回到自己的寝殿,沈寒诺躺在她身侧,细细描摹她的眼角眉梢。 昔日的音容笑貌,逐渐换成了望着他时的黯然无光,他脑中不断浮现的,是她受刑时直直望着自己的双眸,那双眼中好似痛到了极致,失望到了极致…… 而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心脏处传来阵阵绞痛,沈寒诺的眼底仿佛染上了血色,愣愣的任由无色的液体夺眶而出,映照出他凸起的青筋。 屋外,有人禀报道:“王爷,茗侧妃求见。” 沈寒诺毫无反应,倦怠的闭了闭双目。 屋外的宁佳茗听闻宁佳微死了,正准备去一探真假,就听说沈寒诺把宁佳微的尸身抱到他的寝殿处,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到这儿。 见迟迟没人应答,宁佳茗不得不娇声道:“王爷,是佳茗呀,佳茗听闻姐姐……” 话未说完,一声暴怒从屋内响起—— “滚!” 宁佳茗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王爷,佳……” “茗侧妃,您还是回去吧,不然该惹王爷发怒了。”一旁的管家低头劝阻。 “你敢拦我!”宁佳茗瞪了他一眼,还有些不甘心。 管家不为所动,抬手道:“侧妃请。” 狠狠跺了跺脚,宁佳茗暗恨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看了眼前紧闭的房门一眼,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回到院子里砸了不少东西,宁佳茗这才稍稍平静些。 一旁侍候的丫鬟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这宁佳微应该是真死了。”宁佳茗喝了口茶水,讥笑着:“碍眼的人,早该死了。但说来也怪,之前怎么折磨她她都活得好好的,现在倒直接死了个干净,才来王府几天啊。” 说着,她又啐了一口,“还有那个刘管家,竟敢如此与我作对,不好好教训教训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 这边,管家在门外站了许久,也不见沈寒诺出来,倒是一名家仆慌慌张张的跑来。 “何事如此失礼!”制止这家仆,管家厉声问。 “三王爷……三王爷闯进来了,此时正往这边赶来,小的见此赶紧前来通报。” 闻言,管家皱起眉头,朝紧闭的房门看去。 ‘吱呀……’ 紧闭的房门在他眼中打开,沈寒诺一脸沉重的出来,“看好这儿,不许任何人打扰王妃。” 管家应道:“是。” “带三王爷来书房。”言罢,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砰!’ 房门一下被用力推开砸响,沈寒诺一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拳头。 快速抓住眼前的拳头,沈寒诺双目一沉,轻巧甩开秦离,他就这样看着他,也不说话。 秦离虽也懂武,可这哪儿比得上浴血奋战,上阵杀敌的沈寒诺。 他也知这一点,随即颓然的冷笑了声,目眦欲裂的看着沈寒诺。 “现在这样你满意了?沈寒诺!你如此辜负她伤害她,你说,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热泪流过眼角,秦离说着就怒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为什么!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娶她?娶了她,又为何这般伤害她?嗯?你说啊!说啊!” 说着,他激动的抓起了沈寒诺的衣领。 沈寒诺喉间更着,想说什么,唇瓣碰了碰,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沈寒诺一言不发的样子,秦离冷笑出声:“明明当初我们是一同遇见她的,怎么偏偏她就看上了你这个恩将仇报、铁石心肠的禽兽?” “你根本配不上她!”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沈寒诺嗫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三年前我被释放,是……是……” 第11章 她为你求情 “当然是本王去向皇上求情,你才免于一难。”秦离语气嘲讽。 闻言,沈寒诺踉跄几步,面色隐隐发白。 “怎么?不敢相信?”秦离步步紧逼:“也是,我们本就针锋相对,本王从来看你不惯,又怎么会为你求情呢?” “可事实上,你能活着,就是因为本王!而原因你不会不知道!” 仿佛自虐般,沈寒诺还是问了:“为何?” “为何?”秦离撇开眼,不再看他,目光有些悠远,“自然是她来为你求情了!” “我看你不惯,自然,宁佳微那个没眼光的女人,也是令我生气。于是,我就晾着她,等了不知道几个时辰,下人回报她竟然还在等着,我这才觉得有些无趣,去见了她。一见到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径直朝我跪下,还说只要能救你一命,她什么都能做。” 沈寒诺无法想象,她如此要强的人,竟这般屈于人前。而这,都是为了他…… “你提了什么要求。”沈寒诺突然抬头看他。 秦离冷呵一声,“我说,救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她宁佳微做我的女人。” “你!”沈寒诺眼中冒出了怒火,一瞬,又颓唐了下去:“她……答应了?” 秦离回:“答应了。” “她从来就知道,要得到些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什么。”停顿片刻,秦离眼中一下子黯然起来:“可她答应时,本王却在她眼中看到了决绝与死志。” “你妥协了?”沈寒诺眼底血色更深。 “本王可不是你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她是我心尖上的人,我又怎舍得再为难她?之后本王知道她在宁府过的不好,无数次想救她出来,可每一次都被她回绝。你瞧,你就算走了她也要等你。” 沈寒诺此时就像一条脱水的鱼,心脏处的钝痛无声无息,喉间不断涌上的腥甜,都被他压下。 看着沈寒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秦离出声嘲讽:“别在这儿装了,她可是你一步步害死的,你现在又做出这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作甚?” “带我去见她。”秦离偏头抹泪:“我该看她最后一眼的。” “她是我的。”沉默了许久,沈寒诺才颤然出声:“我也该去陪她了,不能再让她等我太久……”也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 管家守在门前,看见他们一起过来时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的行礼。 沈寒诺推开门,立即如遭雷击,慌忙朝屋内跑去。 “佳微,佳微,佳微!”不断在床上摸索,沈寒诺双目充血,声色凄然。 秦离双目一凛,立即同管家冲进去。 看着沈寒诺慌乱的把被子扔开,可床上却空无一人时,秦离也颤了声,上前两步:“佳微呢,你在做什么,佳微呢!” 沈寒诺停了手,布满血丝的双眼就这样直直看着管家,“王妃呢!” 管家一个哆嗦,立即跪在地上颤巍巍地说:“王爷,王爷,奴才奴才不知啊。奴才一直守在屋外,没……没人进来过更没人出去啊。” “所以,王妃呢?”沈寒诺额角青筋暴起。 “奴才……奴才不知。”管家冷汗直流,被充斥的低气压压的直不起腰。 “废物!废物!”一脚把他踢飞,沈寒诺恍若疯魔。 “找!给本王找!要是找不到王妃,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第12章 毫无知觉的双腿 几日后,整个京城依旧是人仰马翻,街上的百姓,只要看见平南王府之人皆是能避则避。 “这平南王妃还没找到啊。” “可不是。” “你说,这就一个尸体,怎么会消失不见了呢?” “嘘!当心了,这要是让平南王听见了可是要丢去性命的!” “这平南王也是痴情,听说这王妃当年还背弃了他,结果平南王一回来还是要娶王妃。现在王妃的尸身不见了,还如此费心的去寻找……” 外面再是闹腾,三王爷府中却是一派静谧。 “怎么还没醒?”秦离深深皱着眉头,凝视着床上苍白脆弱的人儿。 “王爷,李太医说了,这是姑娘体内的药劲还未全失,待药劲一过姑娘就会醒的,您就放心吧。” 一旁的墨雨无奈摇头,回答着秦离一日不知要问多少遍的问题。 “这样对姑娘而言,或许还要好些,待伤口不疼了,姑娘再醒过来不是更好吗?” 秦离的眼中带着担忧,不禁点头道:“对,佳微怕疼,待伤口愈合再醒来也好,也好。” “只是,姑娘的双腿……”剩下的话,墨雨不敢说。 但,秦离也知道,她的腿骨已然碎裂,日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他们说话时,宁佳微浓密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了那双水墨双眸。 透入的光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昏睡的时间有些长了,她脑中有些混沌,茫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熟悉面孔。 秦离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此时一见她醒了,激动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佳微,佳微你醒了……” 墨雨见此,立即出去请太医。 思绪回归,头脑开始清醒的宁佳微,记得自己已然服药自尽了,听着秦离的话,她皱了皱眉,嗓音带着暗哑:“三王爷?” 秦离明白她的疑问,“醒了就好,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现在我们先让太医看看。” 话音刚落,太医就在墨雨的带领下前来。 秦离立即起身,太医细细把脉后面色沉重,摇摇头刚想说什么,秦离便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宁小姐,我与李太医去商讨抓药。” “说吧。”宁佳微面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却是无波无澜:“佳微自身的情况,心中还是有点数的,三王爷无需顾及太多。” 对上她的眸子,秦离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叹了口气,道:“罢了。” 他抬手,示意太医直说。 太医见状,反倒有些支支吾吾了,“这位姑娘的身子虚弱,怕,怕是……” 宁佳微轻声问:“还有多少时日?两个月可有?” 太医冷汗连连,“下官,下官会尽力的……” 秦离的眸光破碎了几分。 宁佳微的手收紧了些。 嗯,两个月都活不过了…… …… 在床上躺了几日,宁佳微恢复了一些气色,她抬手接住漏进屋内的碎光,点点光亮映在眼前,却照不进眼底。 “佳微,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秦离扬着温和的笑进来,只是眼尾却微微泛着些红。 咕隆咕隆的声响传来,宁佳微收回手,侧头看向门外。 秦离逆着光,手中推着一木制轮椅,细碎的光斑,随着转轮搅动着,微微折入她眼中。 墨雨抱着她,稳当的落入轮椅中,宁佳微有些诧异的望着她。 秦离笑道:“墨雨自幼习武,抱起你来还是不费力的。” 宁佳微朝他们颔首:“多谢三王爷,多谢墨雨姑娘。” 秦离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推着宁佳微出门,嗓音低沉温柔:“佳微不必与我这般客气,唤我沐然便可。” 闭着眼适应外面有些强烈的光斑,宁佳微依旧淡淡的说:“该有的礼数佳微不能不顾,且佳微也习惯了叫三王爷,这样挺好的。” “好。”只要能看着她,秦离不愿勉强她,“现在日头正好,我带你去逛逛吧,想来这么多天你也闷坏了。” “谢谢。”宁佳微没有拒绝,一双眼眸,落在了毫无知觉的双腿上…… 第13章 找到王妃了? 四周吹起微冷的风,冬日里的阳光也不带温度。 “想来你也猜到了,我和翠儿换了你准备好的药,就在那日我去看你的时候。”慢慢前行在阳光照耀下的小路,秦离缓缓开口。 “为何?”这是宁佳微这几日一直想问的。 “我们不能看着你走上绝路。”秦离低头凝望着她,眼中有着波涛汹涌的痛楚,“你向来倔强,从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但我不能再看你受此伤害。” 宁佳微紧抿唇瓣,出神的望着眼前出现的花丛,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人这一生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如你,如我。 宁佳微不说话,秦离依旧极有耐心的一边推着她,一边细细说着各地极富乐趣的佳话。 宁佳微知道他想逗自己开心,可内心深处却难起波澜。 她知道,自己并不难过,也不恨谁怨谁。 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许多事便也尘埃落定了。 再论对错或过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眼前的花束无风自动,一抹银白突兀的从花丛中冒出。 宁佳微的目光,不禁落在了这晃悠悠朝她靠近的小家伙身上。 银白的皮毛绵长而光滑,小爪子一跃就落在了她的膝上。 宁佳微被这变故惊的忘记了反应,垂在双膝上的手,就这样措不及防的与这雪白狐狸来了个亲密接触。 手指动了动,望着这小狐狸浑然不怕生的模样,宁佳微的眼低稍稍热了热。 手上的触感,一如想象中的轻柔温暖。 “喜欢吗?”秦离来到她身前,蹲下身轻抚着这小家伙,抬头望着宁佳微时,眼中有着殷切的碎光,“摸摸它吧,它喜欢你。” 宁佳微喉间更住,被小家伙压着的手都不敢动,另一只手缓缓的摸上它毛茸茸的脑袋。 她自小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曾几何时,有那么一个人也与她一同感受着手下的触感。 当时的相视一笑啊,眼中尽是温暖的笑意与羞涩。 而此时,宁佳微慢慢的收回手,声色淡淡道:“三王爷,你拿回去吧。” 秦离嘴角的笑僵住了,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他知道,她最喜这些小家伙的。 宁佳微把这银白狐狸塞回秦离怀中,轻声道:“佳微时日无多,不要平白的再加上些牵挂才好。” “佳微……”秦离望着她,认真道:“正因为如此,这最后的日子里你更要开心才是。无需顾及什么,无需害怕什么,你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好好开心的过完这辈子就好了。其余的一切,都有我。” 宁佳微避开他有些烫人的目光,紧抿唇瓣许久还是说了:“对不起。” 话落,她转着轮椅,就准备转身离开。 只是才转身,轮椅便有力的前行着,宁佳微回头,瞧见秦离依旧带着温和的笑。 他道:“你若是不想养,那这小家伙就让我照顾好了,等哪天你要是想看看它的时候,就可以找我要,这样可好?” 宁佳微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王爷,欢喜便好。” 随着车轮咕噜咕噜的轻响声,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 外处的艳阳满天自是与沈寒诺无关,他此时还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眸,无神地蜷缩在他们那日洞房的喜床上。 胡茬布满的脸上,此时狼狈不堪。 他紧紧抱着布满血污的被子,仿佛这儿还有着宁佳微一丝一毫的气息。 只是,血污已然干涸发臭,满室的腥臭中只听他不断呢喃着:“佳微……我在……” 门外的管家担忧但无奈,只能在门外焦急的守着,看到外出调查的侍卫回来眼皮就是一跳,生怕沈寒诺收到不满意的答复,而大发雷霆。 “王爷,王妃……”侍卫话为说完,房门便倏然打开。 沈寒诺颤着声问:“找到王妃了?” 第14章 她在哪里 侍卫低头:“回王爷,并未。”在沈寒诺发怒之前,他又连忙道:“属下查清了三年前关于王妃之事。” “说。”沈寒诺沉着脸,掩住微微发颤的双手。 “三年前王爷一家落难皆被下了牢狱,王妃独自去了三王爷府中,之后三王爷便出府进了宫。紧接着王爷被释放出来,去宁府求见王妃时,王妃当时曾翻墙而出,却被茗侧妃抓获。” “茗侧妃叫人打残了王妃的腿,且不准任何大夫去给王妃治疗。之后王妃变卖了所有的首饰,换成银钱送于王爷。只是,这事儿被茗侧妃知晓,便昧下了那些银钱,只留下少需,还以自身的名义,送于王爷。” “另外,王妃这几年在宁府中一直都受到茗侧妃的欺凌,有一回差点……差点被茗侧妃派去的一名奴才凌辱。” 咽了口唾沫,这侍卫顶着越来越低的气压继续道:“并且,王妃前几次受伤,茗侧妃都拦下了所有的大夫……” 不言而喻,宁佳微身上的伤,从未得到过治疗。 沈寒诺此时再也支撑不了沉重的躯体,趔趄几步撞向屋中的桌子。 他抬起猩红的双目,咬着牙说:“本王要那个毒妇千刀万剐!” 此时,宁佳茗还在屋中摆弄着新做的指甲,侍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还被她好一顿训。 宁佳茗根本不听这侍女说什么,只一个劲的责打她,直到沈寒诺带着人进屋了才察觉到。 “王……王爷。”有些慌乱的收回手,宁佳茗连忙起身行礼。 沈寒诺沉着脸,眼神阴鸷的瘆人。 “把这毒妇带走。”他的一字一句,宛若地狱的回声:“执——梳洗之刑。” “什么?”宁佳茗一下子傻了,觉得方才好像听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直到双肩被扣住,她才惊觉沈寒诺此时的神情极为难看。 内心阵阵不安,她有些慌乱的开口:“王爷,您这是为何,是佳茗做错什么了吗?” 眼前的女人嗓音婉转,面容娇弱,端的是一副委屈与不解。 沈寒诺皱着眉,内心徒然一阵作呕。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他的语气越发冰冷,极有压迫感的上前:“你如何欺凌本王的王妃,如何欺骗本王。这些,还要本王一一说与你听?” 宁佳茗脸上的表情一僵,眼中慌乱与恐惧一闪而过,皱起柳眉疑惑的问他:“王爷,您在说什么,佳茗不明白。” 沈寒诺嘴角牵起讥讽:“你伪装的真拙略。” 可我当初……竟信了你。 不是谎言多完善,而是……而是那卑劣的仇恨,为当时一无所有的自己,找到了完美的支点。 闭了闭眼,沈寒诺掩去眼中的沉痛,再睁眼便是满目杀伐:“拖下去,在前厅执刑,相关人等一律连坐。” 这下宁佳茗真的慌了,连连告冤,涕泗横流,“王爷,王爷明鉴,佳茗冤枉啊,王爷……佳茗冤枉……” 沈寒诺沉着脸,一挥手就有人堵着她的嘴,拖着她走远。 厅外传来阵阵惨叫,在惊心动魄人人自危中,沈寒诺静静的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安静、死寂、压抑。 空洞的眼揭示着他的渴望,但宁佳微的尸身还未找到,他还得继续,还要继续。 不可解脱。 这时,一位亲信匆忙前来,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沈寒诺神魂剧变,猛然抬头,急切的问:“在哪儿?” 第15章 不负苦心 “三王爷府中。” 沈寒诺双眸一敛,跌回椅座,呢喃着:“秦离?秦离!” 他的声音急切,  仿佛抓着了最后一根稻草。 抬手示意亲信附耳过来,沈寒诺眼含利芒的吩咐了几句,在越发微弱的惨叫声中,大步离开。 厅外,众人见沈寒诺离开后,才颤抖着长舒一口气,余光瞧着茗侧妃此时被刷下的堆堆血肉,森森白骨在阳光下泛起刺眼的光。 众人心下顿时寒意袭身,心悸异常,不由的打着寒颤。 …… 这厢,秦离正嘴角带笑的望着宁佳微,细细为她挑选吃食,一名内侍无声的前来。 秦离余光瞟到他,眸色不变,眼底却弥漫上寒意。 宁佳微又一次谢绝了他夹菜的动作,小口喝下碗中最后一口汤,掏出手帕擦了擦粉嫩的唇瓣,才道:“三王爷,墨雨姑娘陪同佳微回去就好,你可以先去处理你的事。” 秦离摇摇头,望着宁佳微的眼中始终带着温柔,“什么都瞒不了你,且让墨雨侍候你去休息,我一会儿就来。” 宁佳微唇瓣嗫喏了几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待宁佳微走远,望不着她的身影后,秦离眼中的寒意立即布满瞳孔。 他 望着内侍,沉声到:“说。” “平南王的人来过。”内侍恭敬道。 瞳孔一缩,秦离眼中讳莫如深,只让他继续盯着,就把人打发走了。 静静在原地想了会儿,秦离朝着空中说了几句话,才起身离开。 …… 宁佳微坐着轮椅,静静的立在阳光下,闭着眼,感受着吹过的和风与阳光的暖意。 秦离来时就见着这一副静谧美好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宁佳微睁开眼,便发现身旁多了个一身玄服的男子。 “王爷。”不能起身行礼,宁佳微只得朝他颔首。 秦离温柔的笑道:“我派人去收拾了郊外的一处水榭,想着今日日头正好,带你去小住几日,换换心情。” 说着蹲下身,免去她仰头的辛苦。 闻言,宁佳微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样太过麻烦三王爷了,还是不必了。” 秦离微微摇头:“不麻烦,况且已经收拾好了,只等你前去。我保证,那儿很美,你不会失望的。” 望着他眼中的倔强,宁佳微沉默了几许,语气淡淡:“好。” “佳微,那儿有一大片梅林,你看到一定会喜欢……”秦离还想继续劝说,突然听到宁佳微应下了,他还有些愣了愣,之后内心涌上狂喜,磕磕绊绊的道:“佳微,你……你答应了?” “嗯。”宁佳微不想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但再多的她给不起,也给不了。 “好,好,我这就差人准备,我们一会儿就出发。”说着就起身,他笑得一脸傻气:“佳微,我这就叫人备好马车,墨雨去给你收拾东西,我们一刻钟后就出发,可好?” “嗯。” 看着秦离急急忙忙出了院门的身影,宁佳微的眸光有些失神,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有些出神的望着阳光下的光斑。 失望?她想,她本就没了期许,这世间又存在什么失望呢? 就像脑中浮现的一张脸,从前有多温柔缱绻,现在就可以有多冰冷漠然。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杂念,宁佳微想,往日种种本就如过眼云烟,可以有,同样可以没有,一切本就不那么重要了。 秦离没有陪同宁佳微一起前往,他还需要处理好之后几天要忙的事,才可安心的陪宁佳微去别庄小住几日。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还需要应付一个人。 目送宁佳微离去,回到府中处理好了事物,秦离便进宫去向皇上告假几日。 他才从宫中回府,就见管家上前,禀报道:“王爷,平南王前来拜访。” 步子一顿,秦离神情淡漠:“嗯。” 见秦离不为所动,管家低着头继续道:“平南王才到府中,此时正在前厅候着王爷。” 秦离凝了管家一眼,迈着步子朝前厅走去。 一见到沈寒诺,秦离险些被他此时的狼狈模样惊到。眼前这胡子拉扎、双目颓然的人,与从前眼含傲然的人区别甚大。 不过,秦离心中一声冷呵。 这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秦离坐上主位,静静的喝着热茶。 厅内一时寂静无二,谁都没有主动开口,一阵沉默蔓延开来。 突然,秦离眉峰跳了跳,放下手中茶盏,双目如利剑直直射向低着头的沈寒诺,神色漠然道:“不知平南王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沈寒诺这才抬眼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目直直的望着他,声色暗哑道:“本王这几日总也找不到本王的王妃,想着三王爷与王妃也有些交集。” 秦离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露分毫。 沈寒诺见他端的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沉着声继续道:“素闻三王爷能力出众,才华过人,不知三王爷可否帮帮本王,帮本王找一找本王的王妃呢?” 第16章 本王要见她 他细细望着他,不放过丝丝神情。 秦离松了手,嘴角勾起嘲讽:“本王为何要帮你?” “佳微不见数日,本王心急如焚,难道三王爷不想早日找到她,让她入土为安吗?”沈寒诺步步紧逼。 秦离端起茶盏,轻轻拿起茶盖拂了拂,热气冒出,氤氲了他眼中的神色,只是淡漠的声音传来。 “本王自是希望早日找到她,本王也让人去找了,可……”他倏然望向沈寒诺,热气蒸腾,难抵双目的冷寒:“本王怎会帮你?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休想从本王这儿得到丝毫消息。” “南平王,请吧,寒舍简陋,实在招待不了如此金贵的南平王。” 出了三王爷府,沈寒诺回头望着紧闭的大门,眼底晦暗不明,待回到府中就去了书房。 此时,亲信已候在房中。 打开门,沈寒诺直奔主题:“如何?” “王爷,属下在三王爷的府中四处打探过,最后只在离主院最近的别院发现了此物。”说着,他便恭敬的呈上手中之物,“此物收纳在锦盒中,恐被发现,属下只取了锦盒中的一张。” 沈寒诺接过他递上的宣纸,不知是期许还是害怕,提着一颗心缓缓打开。 待看清这宣纸上的字,他顿时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颤着手,轻轻的抚摸着纸上的新墨…… 一撇一捺,一字一句,直叩进心脏,融进灵魂。 他似哭似笑,似疯似癫,只见这薄薄的宣纸上徒然被湿润晕染,他急忙伸手去擦,却越擦越模糊,只得把这纸张离得远些,不教自己再把它弄脏了,不能再把它弄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小心翼翼的把这宣纸收入怀中,哑着声问:“人呢?有找到吗?” “未曾。”亲信恭顺地说:“属下找遍了三王爷府,除了此物异常,不曾见到王妃。” “查,查清楚三王爷最近的动向。” 沈寒诺此刻基本已经确定,宁佳微被秦离藏了起来,且,她还活着,还活着! 一想到此,他整颗心都活了过来,她还活着,没有死,没有死。 只是,秦离如此谨慎之人,决心要藏个人,想要发现实属不易。 从天明到日落,沈寒诺都在小心的看着这宣纸,眼中似含着无尽的深情与悲痛。 门外管家依旧提心吊胆,但却习惯了许多,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沈寒诺别饿坏了身子时,沈寒诺暗哑的声音就响在他耳边。 “王妃的贴身丫鬟呢?” 此时房门大开,沈寒诺从黑暗中走出。 管家心尖一跳,忙不迭道:“王爷说的是翠儿?” “嗯。” “回王爷,翠儿之前一直留在王妃院里,说,会在王妃亡故之处等着王妃的头七过去。” 沈寒诺皱眉,“头七?今日!” “是……是的王爷。” “去找她。”说着,沈寒诺就大步离开。 管家在他身后追着,惶恐道:“王爷,可能,可能翠儿这丫头已经走了。” 沈寒诺回头,寒声问:“什么?” 管家喘着气:“翠儿的身契并不在府中,她说,待王妃头七一过,她便会离开王府。所以……此时……可能……” 管家被沈寒诺看的不敢再说。 “立刻,本王要见着她!” 待沈寒诺带着管家急速奔来时,看到的就是院子里一片黑暗,侍卫快速搜查了遍也不见半个人影。 正当沈寒诺浑身冒着寒气时,一位侍女颤巍巍的被抓到他跟前。 “王爷,方才搜查时见这女子偷偷摸摸的站在院外,有些异常。” 沈寒诺垂眸看他,一双眼中盛满了地狱烈火。 “王爷,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见王爷带着人来搜查,可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所以有些……有些好奇王爷想找什么。” 那侍女急忙磕头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沈寒诺双目一凛:“你怎知这里没人?翠儿不是一直住在这儿?” 那侍女抖着身子说:“这院子原来就只有王妃和翠儿姑娘住着,现在王妃……王妃……翠儿姑娘方才也走了,所以奴婢才知道这儿已经没人了。” 感受着四周温度越发寒冷,她愣是不敢说王妃已经走了这种话。 “你说,翠儿方才走的?”沈寒诺紧皱眉头。 “是,是。就在半刻钟前,奴婢撞见翠儿姑娘拿着包袱离开了院子。” 半刻钟,还未出府! 沈寒诺双目一亮厉声道:“拦住她,拦不回来本王要了你们脑袋。记住,每个门都派人去拦截。” “是!”众侍卫的脖子一凉,不敢耽误一分一秒。 沈寒诺在书房中踱步,眉头紧锁,时不时望向屋外。 直到一阵杂乱声传来,他才站定。 翠儿的包袱还挂在身上,被抓到主院书房时,心中就泛起阵阵不安,见到书房中的沈寒诺时俏脸更是一白。 第17章 他来了 稍稍镇定片刻,翠儿冷着眉眼说道:“不知王爷让翠儿回来有何吩咐。” 沈寒诺屏退旁人,在越发凝重的氛围里沉声说道:“王妃在哪儿?” “什么?”翠儿猛然抬头,对上沈寒诺莫测的双目,她一个激灵,忙低头道:“王爷,奴婢不知。奴婢也希望能找到我家小姐,让我家小姐能一路走好。” “不知?”沈寒诺眼中寒意更甚,“那你今日为何要走?不留在这儿等王妃回来?” 翠儿抬头,声色恳切:“我家小姐不喜欢这儿,她走之前说了,让奴婢离开。” 闻言,沈寒诺身躯一震,一阵剧痛从心脏冲向天灵盖,惊的他踉跄两步,痛的他眼前发黑。 隐忍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他一双手紧紧握住,青筋暴起,骨节却苍白而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翠儿跪着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她才听着沈寒诺沙哑的声音。 “可她是我的王妃,她不能离开,不能。”沈寒诺说完,双眸一瞬变得坚定而锐利,“她在哪儿?我知道她没死,你们藏不住她的。” 她只能是我的。 翠儿心悸了一瞬,眼中流露出了讶异。 虽然她不知道沈寒诺如何得知小姐没死的,但他没找着小姐,自己绝不能说。 “王爷,你在说什么?翠儿不明白。” 沈寒诺俯视着她,要不是佳微在乎她,他此刻已经上了刑,直到她说实话为止。 “你以为三王爷把她藏起来,本王就找不到了?” 一声惊雷炸响,翠儿一下白了脸,望着他的眼中连不可置信都来不及隐藏。 若先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沈寒诺就是确定了。 宁佳微被她与秦离合谋藏了起来! 沈寒诺的眼眶幽深,极力忍着想要一把掐死她的冲动,语气越发冰寒:“没有人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你最好乖乖呆在府中,不会太久的,待佳微回来她自会安排你。” “你真的想逼死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才离开这儿,你还想把她抓回来折磨她吗!”翠儿激动的大叫。 沈寒诺钝痛不止,转过身吩咐道:“来人,把她带回王妃院里,好生看护,直到王妃回来。” 这些宁佳微都不可知,她被秦离安排在这水榭中已经住了两日,本来秦离是要一直陪着她的,只是今日突然有要是处理,不得不暂时离开。 墨雨推着她行过小桥流水,望过火树银花,最后停留在后院满园的梅林深处。 “墨雨姑娘,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墨雨摇头:“墨雨的职责就是好好照顾姑娘,怎可先行离去。要是姑娘需要什么时找不到奴婢,那可就是奴婢的错了。” 宁佳微平平淡淡的望着她:“不碍事,你先去歇会儿,我想自己呆会。” 望着宁佳微虽平淡却坚决的双眸,墨雨不得不妥协,“那墨雨就去林外的亭子里等姑娘,半刻钟后要是姑娘还未出来,墨雨再来寻姑娘可好?” “好。”宁佳微声音很轻,嘴角微微弯起。 随着墨雨离开,宁佳微的双眸越来越淡,转着轮椅来到一颗梅树下,抬头望着枝头蜡红的花瓣。 道路的积雪被铲的很干净,而那枝头却缀满了皑皑白雪。 雪白中的深红越发令人动容。 宁佳微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她 看了看指尖,又望了望艳红的梅朵,微微抿了抿唇瓣。 正打算收回手时,一只遒劲有力的手却折下了她眼前的梅枝,抖掉了缀满枝头的白雪,把这支梅花放入她手中。 梅花入手,宁佳微下意识的握住,转眸,看向了身侧的人。 当沈寒诺的脸落入眼中时,宁佳微纤细的手指微颤,手中的梅花骤然掉落,陷入雪地里。 “……佳微。”沈寒诺蹲下身,目光剧痛而贪婪的看着她。 第18章 你不会死的 看着她的眉眼发丝,看着她的唇齿耳廓,看着她无力的双膝上一双平和交握的双手,看着她脊背笔直的坐落于雪地轮椅中。 “佳微,对不起。佳微,我错了。佳微……”他一遍遍,暗哑的述说。 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他不敢看着她,却又渴望看着她,他的双眸滚烫而热烈,却盛满了深渊寒冰。 热的是眼前人,冷的是对自我的厌弃。 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伤害她,怎么能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好恨,恨不得把自己抽筋扒皮,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鞭挞,再送到她的脚下。 他会在一旁看着,看着她狠狠的踩在那颗心脏上,看着她还能踩上去,还愿意踩上去…… 即便那样,他也甘之如饴。 宁佳微却挪开了视线,看了看周围。 四周很近,没有外人,也没有秦离的人…… 她唇角微抿,指尖发冷的厉害,她往远处望去,望不到头的梅林,雪白里缀出宛如岩浆般的深红,直刺眼底,流淌进心脏,滚烫进灵魂,最后再化为森森寒雪。 冷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肩上落下一道大氅,宁佳微的眼睫微抖。 “多谢沈王爷,佳微不冷,您拿回去吧。”她的语气无波无澜,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沈寒诺眼尾发红,更着声道:“佳微,我错了,不求你能原谅,但让我补偿你,可好?” 说完,他径直跪倒于宁佳微身前。 宁佳微瞳孔微缩,不曾想到傲骨铮铮的沈寒诺,此时竟这般央求于她。 可,有些事早已成过往,何须补偿?又怎能补偿? “佳微,求你,跟我回去,可好?”见她不发一语,沈寒诺的声音更加恳切。 宁佳微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若说不,你会放手吗?” 沈寒诺与她对视着,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双眼眸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了。 心神一震,他嗫喏几许,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抿着苍白无力的薄唇,愣愣的望着她。 “况且,沈王爷您并未做错什么,不必同佳微道歉。”宁佳微别开眼,不再看他。 沈寒诺垂下眼睫,遮挡住眼中情绪,“不,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佳微,我带你回去,请天下最好的大夫来为你治疗。一定,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你在。” 听着这话,宁佳微突然就想笑,那笑带着冷意,灌满心扉,却难达眼底。 宁佳微不说话,就这样漠然的看着沈寒诺带着她离开,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被带入早已备好的马车,带入平南王府,带入她从未踏足过的……王府主院。 这里都是沈寒诺生活过的气息,而她突然间的侵入,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中突然丢下了一颗石子,初时泛起波澜,最后终将归于平静。 天色渐晚,沈寒诺带着身后络绎不绝的侍女进屋,每人手上都端着吃食。 翠儿在宁佳微回来时,就被重新安排到她身边,此时见着沈寒诺,只低着头把宁佳微推到饭桌旁。 “我来。”沈寒诺挥手让她们退下,接过宁佳微,给她理好碗筷,坐在一旁给她盛了一碗汤。 “先喝碗汤暖暖胃,要是菜不合胃口就给我说,我立刻去换。” 汤碗递过来,宁佳微注意到他手上有着细微的创伤,脸上好似也沾了些粉面。 看着这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宁佳微抿着嘴,不发一语的喝着碗中的汤。 第二日,大夫一早就来给她把脉,摇着头,与沈寒诺细细交谈时,宁佳微的心依旧毫无波澜。 沈寒诺进屋时,眼眶还微红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又感受着她断裂的指尖上还未褪去的伤痕。 揪心只需要一瞬间,他遮住满目的悔恨与自责,虔诚的把宁佳微的每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像是在亲吻光明亲吻信仰,虔诚而圣洁。 在他的黑暗深渊中,眼前的人就是他唯一坚持的理由,唯一活着的理由。 可,他被镜花水月迷了眼,被假象迷了眼,被虚妄迷了眼,竟把光明拉入深渊,把烛光变为黑暗。 “佳微,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们会像曾今那样,你还是当年在桃花下翩翩起舞的精致少女,我还是只一眼就会被你吸引的笨拙少年。” “是吗?”宁佳微的目光异常冷静,语气不悲不喜:“可那是曾今,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你回不去,我也回不去。”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沈寒诺的手都在颤抖,望着宁佳微淡漠的眸子,哑着声:“一定可以的,我会治好你,和你去江南看花,去北岭看雪,去南海观潮。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爱吃的任何东西。” “王爷,”宁佳微平淡的吐出一字一句:“我站不起来,亦时日无多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沈寒诺面色青白,不断摇头:“会好的,你不会死,不会的。” “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宁佳微的眼光其实很平静,可落在他眼里却像是剧毒,扎得他心疼,轻柔的声音更宛若一支箭,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你也清楚。” 第19章 佳微,你杀了我吧 “所以又何必再费劲呢?” 沈寒诺双唇磕磕绊绊,终究颓然的望着她:“佳微,你杀了我吧。” 他眼中的悔,眼底的痛,仿若实质。 闻言,宁佳微瞪大了双眸,眼中难掩震惊,还有一瞬间的复杂无措。 阳光俏皮的洒进来,落在宁佳微浓密的睫羽上,映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她垂眸,极轻极轻地说:“我为何要杀你?” 她又……怎会杀他。 最后,沈寒诺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屋子,只觉今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竟觉寒凉,而心脏处的钝痛无不提醒着他——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你活该。 沈寒诺回去后,就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除了给宁佳微做吃的,陪她用膳,这几日都在翻阅典籍,同时出动所有人去遍寻名医。 直到,管家惊慌的禀报宁佳微突然晕倒,他才衣衫不整的匆忙离开书房。 看着宁佳微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的一颗心不安、焦躁、痛苦、麻木、后悔。 每一刻都如同万蚁噬心,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他。 大夫收回手,看着巍然立在一旁的沈寒诺,叹了口气,道:“王妃之前已然伤及根本,此次病情还有恶化的趋势,王爷还是早做准备吧,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顾及宁佳微还在昏睡,沈寒诺神色冰冷,压着嗓音说:“尽全力,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都尽力救王妃,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生怕说错一个字,沈寒诺会一刀砍下来,大夫诚惶诚恐的点头,“对,对,草民必定竭尽全力,必定潜心专研救治王妃的方法。” 沈寒诺屏退旁人,就这样守在床边,静静的望着她的面容。 这苍白的面色,这蹙起的眉头,这干裂的嘴角。 都是因为他! 双手掩面,沈寒诺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手心里,只是微微耸动的肩膀却泄露出他的绝望与哀痛。 宁佳微睁开眼睫时,看到的就是沈寒诺双手覆住脸庞的画面。 可能她刚醒来还不清醒,竟觉得他的双肩在轻微的抖动着。 可,怎么可能?沈寒诺怎么会哭? 喉间一阵干涩,宁佳微转眸见屋里并无旁人,不得不皱着眉开口:“王爷。” 这一声,迅速把沈寒诺从绝望的深渊拉回来,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把手放到身后,担忧的看着宁佳微,“佳微,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我这就叫人准备好膳食。” 宁佳微轻声说道:“王爷,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好好好。”沈寒诺连忙起身去倒水,宁佳微发现,他的身后有几许深色,仿若水渍。 沈寒诺扶着她喝水时,她看到他的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有着些微的湿润。 难道,沈寒诺他方才真的哭了? 正想着,外间有人禀报。 “王爷,三王爷求见。” 沈寒诺把宁佳微喝好的茶杯放下,闻言,僵硬了一瞬,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 不欲理会他,沈寒诺继续想把宁佳微扶好躺下。 “我想出去看看。”宁佳微阻止他的动作。 沈寒诺看着他,终究妥协:“好。” 推着宁佳微走出门外时,秦离也闯了进来。 “……佳微。”秦离的眼中只容得下宁佳微。 这一声令沈寒诺的脸色直接发青,他不得不沉声道:“三王爷此番闯我府邸,所为何事?” 秦离这才看向他,望着他脸色铁青的样子,嘴角挂起讥笑,“见平南王迟迟不见本王,本王这才有些心急,还望平南王多多海涵。” “至于我到此处的原因,想来平南王也是知道的。”说着他就看向了宁佳微,“我担心佳微的身体,特意来看看。” 沈寒诺攥拳,“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会照顾的好好的,无需三王爷挂怀。” 秦离丝毫不惧:“哦?平南王说的好好照顾,就是把佳微照顾成这副模样?” 第20章 初遇 沈寒诺一下子被刺住,低头看向宁佳微。 “翠儿。”宁佳微不欲听他们争辩,划动着轮椅就想离开,翠儿回神立即推着她。 沈寒诺与秦离一齐蹲在她跟前,都想说些什么。 眼眸扫过他们,在沈寒诺脸上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会儿,宁佳微轻声叹了口气,对秦离说道:“三王爷,府中一品红近日红的正艳,佳微可否有幸邀三王爷一观?” 秦离的脸上早已没有面对沈寒诺时的严肃,此时正柔和的笑答。 “能得佳微相邀,是秦离的荣幸。”他的眼底有着渴望,亦藏着恐慌。 沈寒诺死死攥着衣袖,目光阴沉的望了秦离一眼,可宁佳微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懂,他不会驳了她。 远远望着秦离推着宁佳微停在碧水湖边,宁佳微的身旁倚着一不高不矮的红绿花树。 沈寒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着不消一会儿,秦离似乎想朝宁佳微伸出手。 望着那双手离宁佳微越来越近,沈寒诺眼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他的爪子折断粉碎。 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看不见他们的神态。宁佳微似乎毫无察觉,径直抬起手抚了抚身侧的暗红花叶。 不知宁佳微说了什么,秦离仿若泄气的气球般,浑身的气势都在一瞬间干瘪下来,那僵持在半空中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沈寒诺见他侧头一直望着宁佳微,上下嘴唇碰了碰,而后宁佳微收回手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恭敬的颔首。 秦离终是苦笑着转身,一步一步远离了宁佳微。路过沈寒诺时,深深凝了他一眼,留下一句飘落于空中的话,“好好待她。” 沈寒诺步子一顿,之后更加坚定的朝宁佳微走去。 他眼中碎光流转,仿佛深渊中的幽冥,朝着世间最后一把火走去,捧起,最后穿过皮肉,穿过齿骨,穿过心脏,安于魂灵。 沈寒诺 缓缓蹲下,注视着宁佳微淡漠的双眸,沈寒诺火热的双手包裹着她。她的手冷极了,慢慢在一捧滚烫中吸取着热度。 “佳微在这府中怕是都待烦了,用完午膳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可好?” 沈寒诺的语气虔诚,神态柔和,在满是狼狈的脸上,眼神黝黑专注,眼中盛满宁佳微的眉眼——平静、淡漠,依旧无波。 “嗯。” 宁佳微只简单应了一声,沈寒诺却缓缓笑了。 像是一个乞儿突然得了一块梦寐以求的甜点,脸上尽是满足,尽是珍视,探头探脑的四下看看,乘着无人,把那甜点小心翼翼的珍藏与怀。他舍不得吃,吃了或许就再也得不到了。 被沈寒诺抱下马车时,宁佳微神情一顿,目光停在一块碑铭之上。 ‘千丈红’,是先皇为其后栽种的千丈桃园,承载着先皇对其后的一片痴心,素来为人称道。 沈寒诺让随侍在原地等侯,推着宁佳微慢慢行走于这古道迢迢,最后,在一颗巨大桃树下停滞。 冬日还未过去,其他桃树并未开花,可若是抬头望去,便可见身前这巨大树木上已零星缀着点点桃红。 看着这棵树,宁佳微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 她仿佛望到了一名少女在随行玩伴的劝说下,有些羞涩,又有些向往的随着落花翩翩起舞。 没有音乐,但朵朵桃花就是她的伴奏,片片花瓣落地的瞬间就是她要踩下的点。 她的绿衣鲜嫩而轻盈,她的舞姿曼妙而多姿,她的双眸炽烈而纯粹。 一舞终罢,她一抬头便落入了一双黝黑发亮的眸子里。 两弯清泉泛起粼粼碎光,那少年见她抬头,竟慢慢红了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记忆久远而镌刻,若不是突然看到五年前的自己,宁佳微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少年笑起来有个浅浅的梨涡。 那梨涡中好像还酿出了浅浅一坛桃花酿,闻着醉人,望着舒心。 她当时就想。 那,喝起来呢? 顿时,桃红就蔓上了她娇俏的双颊。 还不待她再想,那少年就一步步朝她走近。 她清楚的听到心跳骤然加快的声音,‘怦怦怦’在耳边炸响。 “此舞甚美。” 宁佳微突然抬头,不知方才这句话,是五年前的沈寒诺所说,还是此时的他。 沈寒诺蹲下身望着她,目光灼灼:“这是我们初识,我同你说的第一句话。” 第21章 她死了? “那时,我与几位皇子无意间闯入,望见的就是你一袭绿衣落英为伴。当时我不知你跳的是何种舞步,但我知道,你一步步一圈圈的转进我心里,从此再不能拔。” 沈寒诺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笑,那浅浅的梨涡又在宁佳微眼前浮动。 “这般偷看女子跳舞本就不得礼数,谁曾想我们刚准备悄悄离开时,你便看了过来。顿时,我的步子再也离开不了,它不再受我控制,跟着我的心一起朝你走近再走近。” “我当时不知所措,心慌意乱,所有的礼数仿佛都被摒弃,只傻傻的说了句‘此舞甚美’。” 沈寒诺嘴角的梨涡更深:“而你,波光粼粼的双眸就这么望着我,极轻极轻的说了句‘你也很美’。” “当时,所有的笑声我都听不到了,眼里心里只有你微微发红的眼尾,与一眼万年的心跳。” 握着宁佳微的手缓缓放在心口处,沈寒诺语气温柔缱绻:“从此,这心脏只为了你跳动。” 宁佳微把目光从他脸上离开,感受着手掌处汹涌有力的搏动。 ‘怦怦怦’一声胜过一声,就如当年她耳边的心跳,一刹那便炸响为烟火,绚烂却短暂。 “原来这浅浅一坛酒虽酿有桃花,甜劲过后,却还是苦的。” 宁佳微只轻声说了句话,便抽回了手,语气极轻极轻,沈寒诺并未听清。 这缓缓抽出的手,就如从他心头割出的血肉般,一点点抽离都带着无与伦比的痛楚,他想伸手,他想抓住,他想挽回。 可对上宁佳微平静的双眸,他竟连伸手的力气都发不出。 沈寒诺在宁佳微眼下慢慢敛下笑容,不知沉默了几许,他眼中含着恳求,更着声说:“真的,回不去了吗?” 宁佳微紧抿双唇,不发一语。 她的目光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沈寒诺低下头,眼睫洒下,掩住眸中侵染的水汽,他再次抬头,依旧面带笑意柔声说道:“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回去,你身子还未好,不可再劳累。” 天色渐晚,马车缓缓行驶在道路上。沈寒诺抱着宁佳微下了马车,推着她走入府内, 只是,两人才一进府,管家就有些焦急的迎了上来。 “何事?”沈寒诺皱起眉问他。 管家看了宁佳微一眼,低头道:“王爷,王妃,光禄寺卿协其夫人求见,此时正在前厅候着。” 闻言,宁佳微有些诧异,这是宁佳茗的父母,同样也是她的叔叔婶婶。只是,他们一向不喜欢她,宁佳茗无数次欺凌于她都是他们和她那个好父亲的纵容。 沈寒诺神色未变,只睨了管家一眼,语气淡漠道:“让他们等着。” 管家不敢说什么,退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沈寒诺低下头,柔声说道:“佳微,我先送你去休息,一会儿处理好他们就来和你用饭。” 宁佳微看着他,眼神有些莫名。 之前还亲昵的叫着佳茗的人,怎么此时竟对宁佳茗的父母,如此轻慢? 她垂下眸子,罢,左右这些事也与她无关。 可,就在沈寒诺推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后,便见前方一中年贵妇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快步甩下身后的几人。 原来是宁佳茗的好母亲,她的好婶婶。 这妇人一来就堵着他们的路,鼻孔朝天,满脸悲愤的指着沈寒诺,凄厉的哭喊着:“沈寒诺,你还我女儿命来!你个天杀的,我的宝贝女儿啊,我娇娇软软的女儿啊,嫁给你后竟成了一堆枯骨,你……” 这时,她身后的光禄寺卿追上来,赶紧捂着她的嘴,朝着沈寒诺谄媚的道歉。 这时,宁佳微才反应过来,也想起了,这几日在府中不曾见到宁佳茗的身影,更未听见下人提起她。 难不成,宁佳茗真的死了? 她有些疑惑的望了望沈寒诺,想起他之前对宁佳茗的百般疼爱,甚至为了她,而对自己的百般羞辱。 一想到此,她有些恍惚…… 沈寒诺从方才就一直关注着宁佳微,生怕因为宁佳茗而影响了她的心情。 见她的神色有变,他就知道,他犯下的错被人狠狠的从棺木中抽了出来,曝晒在烈阳下,无处可藏。 “佳微……我一会儿就和你解释。”沈寒诺嗫喏着,恳求的望着她。 第22章 她沉睡的时间变长了 这时,被捂着嘴的妇人也看到了宁佳微,竟一下咬在光禄寺卿的手上,挣脱他后,她就想扑上前扭打宁佳微,眼神刻薄狠毒的咒骂着。 “宁佳微,你个贱蹄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没死,为什么死的是我的茗儿,该死的是你……” 见她冲了上来,沈寒诺面色一变,急忙上前护住宁佳微,神色阴沉的制住她,冷声吩咐道:“来人,把这疯妇的嘴堵上,打出王府,日后谁再放她进来,本王摘了他的脑袋!” 宁佳微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们被赶出王府,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 她由着沈寒诺推着她进屋,看着沈寒诺跪在她面前,神色凄惶。 “佳微,是我错了,是我被宁佳茗拙略的谎言欺骗。是我蠢钝,是我愚昧,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伤害了你……” 沈寒诺声声哀求,字字悔恨。宁佳微的眸光闪了闪,最后望了望天空中的火红残阳,语气平静的开口:“所以,宁佳茗死了?” 沉默了些许,沈寒诺哑着声道:“……死了。” “是你?”宁佳微低头看他。 “是我。” “嗯。”宁佳微只应了一声就不再出声,神色有些恍惚的望着远处。 昔日仇敌就此殒命,她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只是很平静,平静的就算知道了是沈寒诺要了她的命,仿佛也与自己无关了。 她望着远处,沈寒诺就这么望着她,神色忐忑的望了许久许久。 最终,都不曾等来她一句批判或夸赞。 他的眸色,一寸一寸的黯下来了…… …… 翌日,天光大亮。 宁佳微缓缓睁开双眸时还有些迷糊,眨了眨眼后意识才开始回归。 拉开床幔,些微刺目的光亮让她下意识垂下了眼帘。 她睡着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开始咳嗽了起来。 外间的翠儿仿佛听到了她的咳嗽声,满目担忧的进来赶紧把她扶好,才倒了杯水给她喝下,就见沈寒诺逆着光,站在门扉处望着她。 看着他缓缓走进,宁佳微拧了拧眉,目光落在了他的左腿上。 沈寒诺仿若未觉,径直来到她床前,吩咐翠儿给她穿好衣服后,抱起她落于轮椅之上。 看着沈寒诺细细为她洗漱、净手,为她梳头、挽发、描眉。铜镜中映出的人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无端的,她内心涌起了一股烦躁。 其实她真的很讨厌这副残躯,事事要人帮忙的样子,卑微而残破。 这样想着,她又想到方才沈寒诺走路的姿势,仿佛有些不便? “好了,今日的发髻佳微可喜欢?”还不待她多想,沈寒诺已经放下手中的玉梳,正端详着铜镜中顾盼而立的一对壁人。 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他嘴角带起温柔的弧度,目光专注而深情。 “嗯。”指尖颤了颤,宁佳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神色。 用过早膳后,宁佳微的脑中又想起了沈寒诺方才离开时的异样,那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 她不禁将目光落在了门外的侍卫身上,这是今天沈寒诺来时随同他一起来的。 朝着那侍卫招了招手,宁佳微问道:“你家王爷的腿?” 侍卫本来恭敬的面容,在她语落时就浮现出了悲戚。 “王爷……王爷昨晚回来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直到今早奴才们才知道,王爷他竟自断了腿脚,还说……还说要亲自体会王妃当初的痛。” 闻言,宁佳微手中的茶盏径直摔落在地,茶渍飞溅,碎片叮铃。 她眉头紧蹙,眼中种种情绪略过,终是长长叹了口气,抬眸问道:“看过大夫了吗?” 侍卫点头,“大夫说,王爷自己打断了骨关节,最好是现在把它接上,再拖下去恐有后遗症。” 宁佳微眉头锁的更深,低着头沉思着,最后还是涌上喉间的痒意让她轻咳几声,抬起头看向了屋外洒下的阳光。 她的心绪有些纷扰,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用膳时间。 晌午的日光有了些微温度,宁佳微望着一直给自己夹菜挑刺的男人,沉默了几许,还是开了口:“你的腿……” 沈寒诺挑刺的动作不变,把碟中干净的鱼肉放入她碗中,浑不在意道:“无碍,小事而已。” 闻言,宁佳微愣了愣,顿觉口中之食味同嚼蜡,唇瓣一张一合,终究只说了两个字:“何苦?”又……何必? 沈寒诺顿了顿,抬头笑道:“这是我欠你的。” 第23章 是我欠你的 宁佳微避开了他的目光,“你不欠我,接回去吧。” 沈寒诺固执的摇头,也不说话,继续为她布菜。 用过午膳,沈寒诺陪着宁佳微,逛着府中她未曾观摩过的地方,曲径幽深,花木新芽,幽静到仿若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交相呼应着。 直到一名侍卫有些急切的,喘着气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才打破了这种幽静。 这侍卫附耳在沈寒诺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沈寒诺脸色大变,眼中的期许与狂热,就那么赤裸裸的不加掩饰。 宁佳微望着,说了句:“回去吧。” 他望了望四周,见已然快走到小道尽头后,点了点头:“好。” 沈寒诺送她回来,安顿好琐事之后就随着侍卫离开。 宁佳微看着他走远,看着他消失之后再也忍不住喉间的痒意,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兀自响起。 拒绝了翠儿的靠近,宁佳微掩口咳嗽了一会儿,放下手帕时,帕上触目的鲜红,让她的目光顿了顿。 仔细擦拭了嘴角,把手帕收入怀中后,宁佳微抬目,悠悠的望着晴空。 这几日的天空,真蓝…… 十分的好看。 这厢,沈寒诺急忙来到书房中时,已经有一亲信候在其中。 “有消息了?”沈寒诺一见到他便径直开口,眼中有着希望,希望中又带着惶恐。 亲信跪下说道:“王爷,属下调查多日,据说在南海中央有着一座仙岛,岛上有着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只是,那仙岛极难寻找,千百年来,找到之人少之又少。” 沈寒诺明白他的意思,但几乎不带犹豫地说:“今日安排好一切,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一定会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是。” 此去南海,路途遥远,但沈寒诺害怕宁佳微等不到那么久,因此安排的都是最快的路程,一番整顿下来也快到了晚膳时间。 他亲自做了满桌宁佳微爱吃的菜,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完。沈寒诺眼里心上都是暖的,仿佛带着希望一般,他必定会治好她,再用余生去好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用好晚膳,出了门宁佳微才发现,今晚竟是满月。 天上的月亮似银盘一般,大而圆,明且亮。满天的星斗簇拥着它,仿佛它散出的满空碎光,在它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闪闪烁烁。 沈寒诺忽然熄了烛火,蹲下身去望着宁佳微的双眸。 在月光下,这双眸子仿若两弯清泉,粼粼碎光下,此时却是无风无浪,平静延续着平静。 沈寒诺还记得上一次满月时,他们背着父母偷偷溜出来。当时的星空就如今日。 漫天银辉下,宁佳微走在前面,回头一笑的瞬间,月光仿佛都是她的背景,她眼中闪动的盈盈水光,竟比月色还要撩人。 他已经有三年,三十六个月没有看到这种满月的新辉。 可现在能这样看着她,沈寒诺就已知足,不敢再奢求什么,唯恐太过贪心,老天爷会把他仅有的希望也收走,从此教他落入无边的深渊地狱。 “佳微,你很快就会好的,明日我便启程去求药。待你好了,我们每个月都可以看到这满空的光亮,再一起走遍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沈寒诺握着她的双手,眼中有着热切的希望。 宁佳微望着他的双眸,看着他眼底的热切与恐慌,感受着他语气中的希望与向往。 突然,她的眼眸明亮了起来,不知是被这月色照亮的,还是被他黝黑发亮的双眸照亮的。 她看着他,应了声:“好。” “什……什么?”沈寒诺还维持着方才的表情,呆滞片刻后眼中迅速弥漫上了狂喜,嗓音都在颤抖,小心翼翼地问:“佳微,你……你原谅我了吗?” 宁佳微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面庞。 手心的温热让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心脏处涌上一股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时光了…… 第24章 无论如何,活下去 宁佳微的语气开始柔和:“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一定答应,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沈寒诺不假思索,抬手覆住宁佳微纤细的手指,贪婪的摩挲着,想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这双柔荑里,一辈子感受着她的温度。 “答应我,”宁佳微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不能愧对了……爹娘的生养之恩,栽培之意。” 沈寒诺怔住。 他内心的恐慌在一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止不住。他愣愣的望着她,薄唇嗫喏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阵剧痛从心底蔓延至眼底,他的眼眶发红,眼尾氤氲上了雾气。 宁佳微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但她还是沉着声,更着喉说:“答应我。” 沈寒诺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把头埋进宁佳微的双手间,哑着声说:“好……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 犹如困兽的挣扎,沈寒诺最终还是向宁佳微妥协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她是生是死,沈寒诺都要继续在这世间飘摇,直到生命的自然终结。 得到答案,宁佳微笑了,笑着笑着,一滴滴热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滴在沈寒诺丝滑的发带上,再缓缓滚落进他乌黑的发丝中,隐匿不见。 他的肩头耸动着,无声的抽泣,绝望的抽泣,又是含着希望的抽泣。 宁佳微的手心渐渐湿润,有水渍缓缓流下,她慢慢低头,想蹭一蹭沈寒诺茂密的墨发。 只是喉间涌上的阵阵痒意制止了她的动作,她想忍,眼眶脸颊都憋的通红,却还是发出了声声剧烈的咳嗽。 “佳微,佳微……”宁佳微一咳嗽,沈寒诺顾不得其他,慌忙起身轻拍着她的背脊,眼中尽是慌乱。 伴随着剧烈咳嗽的还有阵阵腥甜,来不及咽下这腥甜,宁佳微立即抽出手,从怀中拿出手帕掩住口齿。 缓和之后她细细擦拭着嘴角,再若无其事的把手帕收入怀中,语气平静道:“无碍,就是这风有些大了。” 那手帕上的鲜红,刺痛了沈寒诺的眼。 “对,风大了,都是我不好,都没注意到今晚的风有些大了。”沈寒诺死死的抓着轮椅后扶,眼中布满红痕,声色更咽道:“我这就带你回屋,再煮一碗雪梨羹,喝完你就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一定就好了。” “好。”宁佳微的声音轻响在这无风的月夜。 翌日,黎明才擦破黑暗的影子,迷蒙间,王府内已是烛火高悬。 沈寒诺回头深深看了眼王府内的某个方向,正准备上马时,一道身影映入了他的眼中。 沈寒诺形神巨变,松开缰绳大步朝府门走去。 他蹲下身,握住宁佳微冰凉的双手,担忧道:“你怎么起来了?太早了,冰霜露冷,赶紧回去暖暖身子。” 说着,他就起身想推她回去。 宁佳微制止他,浅浅一笑,柔声道:“我送你。” 沈寒诺动作一顿,压了压她身上的斗篷,把白色的羽帽带在她头上,俯身望着她道:“等我回来好不好?一定要等我回来,好不好?” 宁佳微的笑越发温柔:“好。” 沈寒诺不再耽搁时间,在她眉心落下一道深深的吻,紧紧抱着她好一会儿后,转身上马。 上马后,他深深凝了她一眼,把这娇小的白色身影牢牢锁进灵魂之中,之后转头策马狂奔。 在他转头时,宁佳微不自觉的伸出了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可沈寒诺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于是,他错过了她微微红了的眼眶…… 第25章 半生的痴缠 宁佳微嘴角的弧度慢慢凝滞下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双眸被泪水侵染的越发模糊,伸出的手僵硬而冰冷。 沈寒诺一走,宁佳微越发安静,时常望着府门发呆。 她咳出的鲜血越发多了,每次收回手帕时,瞧见翠儿泪眼朦胧的模样,总会扯一扯嘴角,自以为笑的宽慰她。 这几日,宁佳微清醒的时间越发短了,每次咳嗽过后,她总要问道:“他回来了吗?” 翠儿总是眼中带泪的笑道:“快回来了,小姐再等一等,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嗯。”宁佳微每次都应一声,接着继续望着府门发呆,双眸眨也不眨,仿佛眨一下就错过了某个人一样。 这日,外间阳光大好,暖暖的阳光从窗棂处漏进来,宁佳微费力的睁开双眼,望着漏进的光斑出神。 “小姐,你醒了。”翠儿眼中的悲戚越发浓重,却还是笑着给宁佳微先倒了杯热水暖暖喉咙。 宁佳微不想让她担心,却连进水都极其费力了,喝到水快凉了也只喝进了少许。 实在没力气了,宁佳微摇了摇头,翠儿忍着泪把水杯放到一旁。 她正准备把宁佳微扶起来时,宁佳微断断续续地说:“他……回来……了吗?” 翠儿带着哭腔:“快了,王爷之前来了书信,说是这两日就回来了。小姐再等等,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宁佳微还想扯一扯嘴角,却发现太难了,太费力了,她想把力气留着,留着等他回来,留着再看看他。 她想,他一定太赶了,回来时必定满身狼狈,就像那日在梅林见着他一样,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却依旧英俊。 她被救回来后,本没想过再见着他的。可,就如同五年前一样,他就这么兀自的出现了,直至她生命的终结都未退场,都未退场…… ‘咳咳咳。’阵阵咳嗽声响起,无力更无奈。可这次宁佳微连掏手帕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翠儿来给她慢慢擦拭咳出的鲜血。 宁佳微的目光开始模糊了起来,却还是撑着眼皮望着府门的方向,声若蚊蝇:“他……回……来……了……” 她用尽了力气,终是没有说完这句话。 宁佳微的双眸缓缓的阖上。 最后,脑海的画面涌现,她仿佛见着了当年桃花雨下,那少年黝黑发亮的的双眸,眼中倒映着她羞红的脸,从此就是半生的痴缠…… …… 这厢,沈寒诺终于找到了灵药,没日没夜,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几天几夜没合过眼,在马背上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他心脏处突然传来阵阵绞痛,眼前一黑,他好像看见自己身前亭亭玉立的人儿。 宁佳微就立在他身前,正巧笑倩兮地望着他,最后竟慢慢的走远。 “佳微……佳微……”沈寒诺径直伸出手,想叫她不要走,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砰!’ 摔落下马的一瞬间,沈寒诺眼中停留着宁佳微一如当年的笑容,就连眼中的清泉都泛起了粼粼波光。 “王爷!”剩下的亲信都下马,关心着他的伤势。 沈寒诺突然就害怕极了,抓住一名亲信就问:“王妃,王妃是不是没事?是不是?” 第26章 她在冰棺里 亲信们对视一眼,低着头道:“是的王爷,王妃正等着您带着药回去治病。” “对,对!走,不要停留,立刻就走!”沈寒诺站起身,踉跄了几步,抓着缰绳就翻身上马,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慌。 佳微,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很快,很快你就会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沈寒诺看见平南王府的府邸时,庆幸自己终于赶到了。 越发迫切,他抽打马匹,加快速度。终于到达府门处时,身下的马匹也超出负荷,腿脚一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沈寒诺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径直冲进府内,身后侍卫跟着他朝主院跑去。 迎面而来的管家看着他狼狈不堪,多处血痕的模样,眼前一亮,却来不及恭贺他回归之喜,神色敛起,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沈寒诺来不及关注四周异常的安静,他太急切了,双脚不停的奔跑,双眼更是不敢眨,死死捂紧怀中的瓷瓶。 终于,到了主院,他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他不想让宁佳微看着自己气喘吁吁的模样。 静,四周一片寂静,此时他才注意到,王府内今日有些静的可怕。 他的心跳了跳,奔跑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感受到四周的寂静,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一股股压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 他的脚步有些不稳,但还是一步步的朝宁佳微走去。 越来越近了,在院子里、在门外他都没有看到宁佳微的身影,他想,这或许是因为佳微需要休息的缘故。 她不可太劳累了,一定,一定是在房间中好好休息呢。 沈寒诺嘴角带着迫切的笑,他一步步走近,来到房门口,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房门,“佳微,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阳光伴着声响闯进幽冷的屋舍。 身后是欲语还说的管家和侍从,身前是一具冒着森然寒气的冰棺。 他的笑容顿时凝在嘴角,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手足无错,他浑身发抖,他木然走近。 每一步都是踩在他的心上,直到望见棺中之人苍白无色的面容,沈寒诺的意识才真正回归。 他一下跪倒在地,热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淌而下,流到棺木边缘,凝结成霜。 “佳,佳微……”他颤巍巍的伸手。想碰一碰棺中睡着的人,又害怕的一下子缩回手。他怕极了,他怕他把身上的风霜带给棺中之人,他怕冷着她。 他又想伸手抱起她,这棺中多冷啊,就像寒冬冷雪,佳微最讨厌冬天了,她也最怕冷了。 对,他要把她抱出来,他要她不在寒冷。 “佳微,别怕,马上就不冷了。”沈寒诺温柔的看着她,就准备把她抱起来。 “王爷,不可。”管家闭着眼终究颤巍巍的地说了句:“王妃在两日前就没了,就是为了让您回来时能看着她完整的模样,奴才才斗胆用了您的寒冰棺,您现在要是把王妃抱出来,她会腐烂的更快的。” 一句话,立即让沈寒诺呆住了。 第27章 火葬 两日前,他想起了两日前自己从马上摔落在地,当时佳微就在那儿,她在看着他,她在同他道别,她……在同他道别。 心脏处阵阵绞痛,他的视线模糊了,他抖着手把宁佳微放下,让她躺好,给她整理衣袖,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温柔、热切。 他望着宁佳微的视线有些花了。 他以为自己满身的泥垢,把宁佳微弄脏了,他要来干净的手帕给她细细擦拭。可,这么会越来越花,越来越脏呢? 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也不敢用力,就这样一遍遍的温柔的擦拭着。 有着滴滴热泪流淌在冰棺上,流淌进冰棺里,流淌在宁佳微素色的衣袍间。 沈寒诺抬手,温柔的抚过宁佳微的眉眼,一寸寸,一厘厘,最后停在她青白的双唇间。 沈寒诺的声色里带着委屈:“佳微,我回来了,说好的要等我回来的呢,你怎么就睡着了。是不是太累了?那你再睡一会儿,一会儿你醒了我就可以给你服药,你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然而,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佳微,佳微,你是不是太累了,那你多睡一会儿,你多睡一会儿。”沈寒诺把脸贴在冰棺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宁佳微,眼中悲痛欲绝:“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等累了,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你理理我好不好,佳微,你理理我……” 怀中的瓷瓶滚落在地,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只不过有神医配了疗伤的圣药罢了。这药生前必定管用,死后自然便是枉然。 沈寒诺就这样守在宁佳微的棺木旁,任谁也劝不了。 他整日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呆愣愣的守着宁佳微,说着她再也听不到的话,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日升日落,这几日的天空越发晴朗,阳光照在屋檐上,照在大地上,照在湖水里,却照不进这深冷的屋子里,照不进棺中之人的身上,照不进沈寒诺的心里。 真冷啊,他想,佳微会不会冷着了,会不会饿着了,会不会走太快了。 他好怕自己追不上她,他好想陪她一起走,可……他答应过她,不能死,不能死…… 佳微要他活着,怕是她给他最大的报复了。 他失魂落魄的想。 佳微,你没有原谅我,对不对? 日头渐渐升起,管家只能硬着头皮敲门,说道:“王爷,王妃该行葬礼了。” 不知等了多久,寒冬里管家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吱呀’一声,房门在管家惶恐的目光里打开。 外间的阳光有些刺眼,刺的沈寒诺敛了敛目,眼尾微红,眼睫湿润。 他木然的走出,木然的吩咐葬礼安排。 直到翠儿一脸悲戚的跪在他面前,他听见她说,“王爷,我家小姐怕疼,小姐之前说不想被地里的虫子咬,小姐……小姐想王爷把她火化了。” “你说什么?”沈寒诺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颈,怒目圆睁、青筋暴起,“你想毁了她,你想毁了她!我不准,不准!” 第28章 大结局 在翠儿快窒息而亡时,沈寒诺一把甩开她,接着木然的望着被抬出的宁佳微,眼神一下子又柔和了下去。 翠儿看到宁佳微,还想对沈寒诺说什么,被管家制止,叹了口气,她也闭了嘴。 …… 最后,宁佳微火化了。 沈寒诺全程木然而专注,直到宁佳微下葬,合棺,立好墓碑。 待众人散去,宁佳微的的墓碑前只停留着两道人影。 沈寒诺和秦离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宁佳微睡下的地方——安静、冷然。 不知过了多久,秦离沙哑的声音响在这片荒凉里,“这片地方选的好,佳微最不喜吵闹了。” 沈寒诺没有说话,望着墓碑的眼痴迷而温柔,热切而悲痛。 秦离仿佛也不欲听他多言,自顾自的说:“那日佳微说,她有一良人,一眼便是一生,桃花酿最后虽苦,可她还是品尝过了甜,那就够了……那就够了。” “我不想承认,我自欺欺人。于是我问她,如此有幸的良人在哪儿?”秦离唇角牵起的苦笑都盛满了悲戚,“她说,在天空中,在云朵里,在湖水中,在大地上。只要她心里想着,便无处不在。她无处可逃,她欣然接受。” “最后她看着我,笑着说,那人就在我身后。”秦离饮着微风,仿佛醉酒之人,眼带迷蒙,“我身后,是谁呢?” 秦离摇着头,苦笑着离开。只留下一句,“我身后是谁呢?沈寒诺?” 沈寒诺不发一语,秦离也离开了。 四周逐渐被幽静吞噬,他望着宁佳微的墓碑缓缓笑了,满面的冰凉顺着眼帘滑下,滴落进他嘴角的浅浅酒窝里,慢慢酿成了漫天桃花。 他终于开口,干涩的吐出:“是我,佳微,那是我……佳微……” 这一刻,他又哭又笑,像个孩子,失了归途。 笑着笑着,他改跪为坐,手起棍落,彻底砸碎了自己的膝盖骨。 就像当日他亲眼看着宁佳微的腿被打断,现在他也感受到了宁佳微的痛,一棍又一棍,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他还记得宁佳微当时看着他的眼神,他还记得她满身是血的模样,他还记得一声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就如今日,就像现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位置。几声脆响,他一直带着笑,笑的满脸冰凉。 没有人敢靠近他,管家侍卫皆闭上了眼。 沈寒诺一直靠着墓碑,絮絮叨叨的述说着宁佳微再也听不到的话。 管家请来的大夫都被他赶走,他不能医治,他不愿医治。他知道佳微当初也没能及时医治,这些痛是他应得的,是他应得的…… 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下去,昏睡在墓碑旁时,管家才敢叫人把他抬回去,才敢让大夫好好为他治疗。 春去秋来,寒来暑去,转眼间十年已过,又是皑皑白雪,又是凛然冬至。 沈寒诺拖着残躯,坐着轮椅来到宁佳微的墓地。 这一年他方而立,却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发丝间宁佳微滴下的热泪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干涸,早已不见,早已融入骨髓。 双鬓的斑白,揭示着他这十年来从不肯平静的内心。 他身形消瘦,面色悲戚,抬起双手慢慢抚摸着墓碑上的‘爱妻宁佳微之墓’几个字。 一阵咳嗽声急促的响起,沈寒诺看着手心弥漫开来的血迹,他慢慢的勾起唇角,他笑了,笑的无声却甜蜜。 像一个孩子一般,他抬起头,专注的看着这墓碑,邀功似的说道:“佳微,你瞧,我和你一样呢。当年你不希望我知道你咳出来的是血,那我就不去知道它。现在我也和你一样了,真好,对不对?” 偶然吹起的微风仿佛是在回应他,一点点拂过他苍白的面容。 沈寒诺把头靠在墓碑上,亲昵而自然。 他的双眸缓缓阖上,嘴角的笑变的释然,随风响起的是一句极轻极轻的声音—— “终于,可以去见你了……终于,能够去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