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保命指北》 第一章全力倚父 甜水村遭了大旱,蝗虫也没有放过这个村子。 实际上整个锡州都是这次天灾的受害者。 魏西是个哑巴,她爹带着她去嫁到邻村的姑姑家借粮。 魏东,我们的女主角的哥哥,按照魏西很不礼貌的想法,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等着粮食救命。 魏老三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装粮食的破布袋子塞在他的腰带上。魏西她娘手艺很好,父女两个人的衣服没有太多的补丁。 但好手艺改变不了魏西的面黄肌瘦,这显得她的眼睛大得吓人。 魏西一开始很满意这个效果,因为她可以静静地站在人后,假装自己是什么重返人间的怪物,吓得那帮欺负她的孩子连声尖叫。但随着这些孩子一个个消失在饥荒里,魏西不情愿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苦水村的水又苦又涩,它的耕地是大片的盐碱地,只有一种据说仙师青牛牛角上结下的苦麦子能够在这中盐碱地存活。这次旱灾,反而只有苦水村因为这种又苦又粗的麦子勉强度日。 魏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太阳神奇地在他那张坚毅的脸上复刻了大地的龟裂,他扭过头停下脚去看自己的小女儿,发现她手里拎着根细小的腿骨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地跟在他后边。 魏西手上的那根腿骨,从一个老猎户的角度看,绝对不是该出现在一个小孩子手上的。魏老三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把抢过了魏西手上的骨头远远地扔开。 魏西的眼睛黏在那根腿骨上,她对付老爹爹有一套,她老爹爹也对自己的哑闺女没辙,他掏出水囊递给了小脸上全是汗的魏西。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魏老三远远地看见苦水村的男女老少围在一块。 魏老三挠了挠掺了白的鬓角,往边上挪了挪挡住自己的小闺女。“二丫,”魏老三的嗓子很干,“你在这等爹。”魏西点头抱着她爹的水囊往被扒了树皮的树干后边藏了藏。 确认自己闺女藏好了,魏老三就往人群走过去,他一个猎户很自然地挤到了前面。 原来是有仙门来挑弟子。几位穿着各式仙袍的仙人围着一块大石头,苦水村能走的小孩没到十五岁的不论男女都在场上。魏老三的外甥刘虎也在里面,顶着个光头站在队伍中间。 魏老三往自己妹妹哪里挪动,但是他灵光一现,拔腿就往魏西的藏身处跑了过去。 小魏西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水囊,魏老三去看她的脚,果然她在踢一个老鼠的头骨。魏老三一把将自己女儿拽了起来。 “二丫,”魏老三说话难得又急又快,“一会儿你站你弟虎子后边儿,仙师来选徒弟了,你得选上!记住了!你一定记住了!” 魏西用力点了点头,她穿着草鞋脚趾头努力地夹着那个老鼠头骨。 魏老三基本上是拖着小小的魏西狂奔进了苦水村的人群,但是苦水村的十几个壮汉在人群里把魏老三包围了。 “对不住了猎户,”领头的是苦水村村长人高马大的女婿,“滚回你的村子。” 魏老三松开了拽着魏西的手,“给孩子一条活路。” “滚回去,”壮汉说这话的时候十几个同伙站在他身后增加了可信度,“仙师都快选完了,你家这个哑巴也想修仙?” 魏西像个小狼崽子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壮汉。魏老三是个嘴笨的,他在附近这几个村子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不然也没有人有胆子拦一个猎户。 老实人魏老三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然后一脚踹在了魏西的屁股上。 魏西被踹过人群时脑子里全是:原来魏东被踹的时候是这种感觉。魏西是脸朝下着的地,她抬脸只能看见草鞋和各种小腿。 这时候父亲的声音穿越人群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里:“往前爬!魏西!往前爬!听爹的!” 听见自己的大名,魏西就知道事情很严重,顾不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她下意识地按照她爹的指示往前爬。 苦水村的人大多数还没反应过来,很不幸那些能在一片混乱中逮住魏西的人都在围起来的空地里排队。 魏西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她还踹了一脚一个试图抓她的小伙子,成功地突破了人群,钻进了空地。 有个穿蓝色道袍的小姑娘站在高台上,她看见了魏西。主要是几个壮汉弯着腰抓一个匍匐前进得飞快的小姑娘想不显眼都难。身着蓝色道袍的姑娘示意身边一个抱着剑的青年去看看。 此时魏西还在努力往被自己咬过好几口的表弟爬。后面的壮汉还是想抓住她,但他低估了魏西这些年的摸爬滚打的经验,魏西爬的比她跑的更快! “师姐派我下来查看,”青年把剑横在魏西和壮汉之间,“你为什么在抓她?” 壮汉正要解释,山羊胡村长气喘吁吁地拦住想要叫嚷的壮汉,“小孩子不懂事,劳烦仙师了,我们村子里这些小孩子闹着玩。” 那青年迟疑地看了村长一眼,但魏西已经爬到她表弟附近,村长瞪了一眼那个壮汉,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仙师,我们村子里适龄的孩子都在这里了,您看有几个有幸能拜入仙门?” “此行下山北疆门派招生不到二十个,”青年把剑收了回去,“这都算上了青城派的招生标准。” “仙师,”村长堆出了一个笑容,“苦水村的孩子能吃苦,这辈子让他们摸一摸仙门的台阶都是荣幸,您看能不能带几个孩子上山,打杂都是他们的造化。” “我们不用打杂的,”青年面露难色,“怀心派用不上这些,我们都念口诀。” 村长还想说什么,但青年被场上的动静吸引了。 “看来我们凑够了二十五个人,”青年冲着村长点了点头,御剑飞了回去,留给村长一句话,“只不过这个估计是青城派的新弟子了。” 村长扭过头,发现是隔壁村猎户家哑巴闺女的手按在仙师带来的石头上,那石头亮了但只亮了一点,更准确的说,有点发黑。 魏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是她做完测试的表弟推了推这个表姐,“二哑巴!你要去修仙了!” 第二章贵人与怪人 修仙这个词对魏西来讲是陌生的。 她常年被村子里的小孩排挤,魏东对上树掏鸟的兴趣远大于听村里的老人说书。 所以魏西完全不懂自己按在上面的石头叫仙缘石。这玩意越亮说明天赋越高。魏西,很不幸,属于修仙界这杯果茶里的柠檬籽:食之无用,弃之嫌累。 魏西盯着表弟,浓眉拧在一起。刘虎捂着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退。 “小姑娘你可以把手拿下来了,跟我走吧。” 仙缘石旁边有个穿着赤色袍子的男生,他看了一眼魏西攥在手上的老鼠头骨继续说:“我们用留影石记录你们的信息,等到测试结束后,你们可以回家待一夜,明天我们会上门带你们回各自的宗门。” 回应这男生的是一片寂静,他有些疑惑。 魏西瞪着她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盯着他,他开始觉得有些诡异,联想到之前一次年度考核他遇见的旱灾娃娃,他的手开始在身后掐法诀。 “她是隔壁村子的哑巴,仙师,”刘虎难得换上恭敬的语气,显然是被他娘用扫把威胁过,“哑巴也能修仙吗?” 不是喜欢钻进小孩骨头里的旱灾娃娃就好,男生把法诀掐灭。 “得入仙门,不拘外物。”他冲魏西笑了笑,“小姑娘,我是万法宗陈周,你且随我来。” 说完陈周牵着魏西的手往西南角走去——顺手把她攥着的老鼠骨头抢了出来。 魏西回头找爹,却发现已经看不见了,但她又想起来她爹嘱咐她一定要选上。魏西把头扭了回来,心里想着这算是选上了吧? 陈周带着魏西来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前,一个头上插着鲜红色鸡毛的少年架着腿坐在后面,脸上盖了本菜谱。 陈周敲了下桌子,那少年被吵醒,把菜谱抹了下来。 “赵大嘴!给你们青城派送来了个人!” 赵大嘴人如其名生了一张阔嘴,他还有些迷瞪,陈周又狠狠地敲了两下桌子,他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菜谱放下,在桌子上好一通翻才翻出一块巴掌大的淡蓝色石头。 “谢天谢地,这是锡州最后一处村子了,招不够人师傅回去肯定要责罚我。”赵大嘴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魏西,“这是给我的?” “这姑娘刚才按亮了仙缘石,”陈周把魏西往前推了推。 魏西早上只喝了半碗水嚼了两把树叶子,现在早就眼冒金星任由陈周把她推了出去,“只是其他四派都不太合适,她与你们青城派有缘。” “我知道,”赵大嘴摸了下头上插的鸡毛,陈周嘴角抽搐了一下,“天资摸不到其他门派的台阶,石头发灰?” “黑。”陈周小声说,魏西饿得不想抬头去看他。 “就是勉强入门的。”赵大嘴抿着嘴眉毛皱了起来,陈周余光扫到站不稳的魏西和她枯黄的头发。 “你们青城派又不是没收过这样的弟子!此次下山所见所闻你亦有数,这小姑娘留在尘世多半是活不成了,既有仙缘你就收下她,”陈周压着嗓子跟赵大嘴说,“再说你师傅的指标!” “所见所闻,陈铁蛋,万法宗给你熏入味了?”赵大嘴面露难色,他看着魏西,叹了一口气,“算了,也不是没收过这样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个哑巴,你把她的脸录下来就行,明天去隔壁村子领人。” “哑巴?不是你......” “青城派仙法深厚,自然有办法治好她,”陈周堵住了赵大嘴的话头,“她口不能言,心性自然比同龄人坚定些,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天下的道理都让你说完了,”赵大嘴把手举了起来,“我服气了,这小姑娘我们青城派收了,你赶紧回去吧。” 陈周看着赵大嘴把魏西的脸和指尖血录入了留影石,又嘱咐魏西明早卯时三刻在甜水村村口等人来接,待魏西点头后才带着魏西和赵大嘴告别。 陈周把魏西送到在外边踮着脚一脸紧张的魏老三旁边,又把同样的话交代给魏老三,魏老三听见自己女儿选上了,当即就要给陈周跪下。 陈周阻止了他,摸了摸魏西的脑袋顶,只说了一句“是魏西自己争气。”便离开了。 魏李氏心神不宁地坐在门口,她细长的眉蹙着,手里缝着孩子的衣服,她时不时起身去屋里看看自己浮肿的大儿子。 太阳快落山了,去借粮的爷俩还没回来,魏李氏咬断了线,拿起另一件衣裳。 终于她瞧见自家男人和自己气鼓鼓的小闺女,她迎了上去。 魏西头也不抬钻进屋里,魏李氏摸不清楚自家姑娘的脉,“怎么了,她让虎子欺负了?” “东子咋样了?进屋说吧。” 魏李氏把门带上,瞥见魏西坐在炕头魏东的旁边。 “二丫被仙门选上了,明早就走,你给她收拾收拾东西。” 魏李氏大惊失色,怀里的衣裳掉了一地。 “当家的什么,不是,二丫,她被仙门选上了?” “苦水村瞒着这事,今儿也是撞见了,二丫选上了是好事,”魏老三把衣襟拉开,露出里面装了不到半袋的粗面,“这是他姑借给咱们的面,东子咋样了?” 没等魏李氏搭话,魏西气哼哼地从炕上滑了下来,趿拉着草鞋冲了出去。 到底是小孩子,发再大的脾气也得回家睡觉,魏西晚上吃了点掺了面的热汤,晚上躺在她哥旁边睡不着。 “当家的,二丫她能不能不去呀,”魏李氏压低嗓子,平时舍不得点的煤油灯晕出了暗暗的光。 魏西背对着父母想着魏东怎么还不好起来。 “我听人家说修仙的大多数都填了阵,二丫留在咱们这至少能好好活着。” “哎,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苦水村那帮人藏着掖着,好不容易来的运道。” “我不管什么运道不运道。我要我姑娘平平安安的!” “这世道!我腿还得半个月才能好,家里两亩地都被蝗虫糟践了,过几天那帮饿昏了的冲进来,咱们能保住二丫吗!吃孩子的孽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像是怕吵醒孩子,魏老三停了下来,魏李氏捂着嘴不出声。 “东子还好说,二丫是个哑巴,就算留下,大了也是嫁个残废光棍,不如去仙门,再说那阵几十年才开一次,二丫以后有自己的运道。” 魏西背后只有沉默,她好像看见了墙上晃的光晕。 “当家的,苦水村那帮人有没有难为你?” “没事,二丫选上了,他们对我也就客气了,你给二丫做两个饼拿着,哎,等我腿好了去打点什么还上这半袋面,冬天过了也能收点粮食,慢慢就好了。” 魏西在家的最后一夜她爹娘渐渐不说话,魏东的呼吸声有些微弱,到最后魏西也睡着了。 第三章修仙界有自己的刻薄鬼 赵大嘴有些头痛,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傅交代。 此行下山北疆五个门派,跑遍了全境也只招到了二十五个新弟子。 其中有一个,赵大嘴扭头看了一眼坐在牛车里抱着自己包袱皮的魏西,还是个哑巴。 还是个被自己招进青城派天资奇差的哑巴。 赵大嘴也没有办法。青城派名声在外,在修仙界大大小小正经不正经的排行榜上排名都是倒数,每五年的宗门大比更是整个修仙界的受气包,门下弟子以各种方式狠狠地摔在地下。 宗门实力低微的下场就是收不到好苗子,收不到好苗子的下场就是宗门实力进一步低微。 恶性循环,青城派的未来在赵大嘴嘴里可谓酸甜苦辣一锅炖毫无前途。 最近二十年宗门的招生标准已经变成了能招多少是多少,但是,他想了想自己带回来的这五个崽子:资质最好的也离万法宗的门槛一步之遥。 今年他更是突破下限,收了个哑巴。 这哑巴总用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别人,赵大嘴偷摸吃零嘴都没有胃口了。 但是陈周偷偷找他照顾照顾魏西——这个名字还是魏老三告诉他的。 回宗门第一件事就是教这几个小孩识字,他收了陈周三包美味至极的牛肉干,只能照顾好魏西。 好在魏西很好养活,每天给她干粮和水,休息的时候她处理好卫生问题就坐在那里转一根可能是从路边捡的细细的骨头,睡觉也自己裹着发给新弟子的毛毡缩在篝火旁边。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姑娘别的小孩没法交流,赵大嘴担心她会被排挤,但是他也才十六岁。 幸好这五个小孩来自不同的州,赵大嘴也没有告诉他们仙缘石的结果,因为他们差不多的烂。 但是这就让魏西的沉默变成了一种天才的标志,赵大嘴很满意地偷听到了,“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天才。” 但带孩子的天才赵大嘴的美梦被他在怀心派停下的一个下午毁灭了,赵三川这个小人给他美好但全是废柴的小队伍扔下了一枚炸弹。 “赵四方,我那在青城派当厨子的堂弟!” 赵大嘴那一刻发誓自己想用纵火术烧了堂兄身上的蓝色道袍,很明显怀心派把他身上的种种的缺点都放大了。 “今年你成了青城派的大忽悠了?” “我没忽悠他们,”赵大嘴抱起了胳膊,“他们都是自己送上门的,还有我不是厨子,我只是修炼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食材的用处。” “你就是个厨子,而且,你们门派最喜欢残羹剩饭,”赵三川从身后拉出来一个小姑娘,“正好这有一个,你把她带回青城派慢慢烂掉吧。” 那姑娘眉眼英气,鼻梁高得一看就不好惹,她恶狠狠地挣开了赵三川的手。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塞进你的臭嘴里。” “是吗,秦枫,”赵三川笑得很嘲讽,“你能拿起来剑吗?对了,剑这种东西在青城派是烧火棍,你真得需要跟我的好堂弟学一学。” 赵三川转过来薅掉了赵大嘴脑袋上的红色鸡毛,“我们大师兄已经和你们门派的掌门打好了招呼,这姑娘现在归你们了,快走不送。” 说完这句话,赵三川就把怀心派的大门关上了。 秦枫咬着牙踹了一脚汉白玉的大门。 赵大嘴看了一眼这个不好摆布的小姑娘挤出了个苦笑,“秦姑娘,进了青城派尊严这种东西你还是省着点用吧。” “是吗,”秦枫把自己的包袱皮甩到后背上,长眉上挑,“我要好好留着!” “不仅如此我还要当上你们这个门派的掌门,在我成为天下第一剑修之后,那时候估计你已经去陪你在地狱里复炸了百十来年的尊严!” “复炸了百十来年,我绝对不会让你进我们系的大门,”赵大嘴耸了耸肩膀,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根绿色的鸡毛插在脑袋上。 “你想当掌门也容易,毕竟咱们的掌门看起来也没几年活头了,估计没几个人跟你抢。” 说罢赵大嘴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枫第一次知道了百闻不如一见是什么意思,青城派的人自尊心低得令人发指,她气冲冲地跟着赵大嘴回到了停在山脚的牛车处。 “这是什么?”秦枫指着牛车和它周围几个一脸菜色的孩子震惊地质问赵大嘴,后者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招呼在一旁看护几个新弟子的林英豪准备继续赶路。 “你回答我呀?” “这是牛车,没见过吗?”秦枫气笑了,她抱着胳膊,剑就在怀里这让赵大嘴想起了赵三川。 “我当然没见过!青城派已经穷到用牛车了吗?这是噩梦吗?” “我们穷到没有车!”赵大嘴把魏西放到牛车上,“牛是跟农耕系的青牛长老借的,车是我们厨房用来拉菜的。” “大小姐,这之后也是你的门派,现在上车!你这个脾气才是最大的噩梦。” 秦枫冷笑了一声,打掉了赵大嘴帮她上车的手,把剑拍在车板上,两手一撑就上了车,她坐在车上冷酷地宣布要让赵大嘴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噩梦。 赵大嘴的噩梦开始了,这比他和师傅偷了隔壁雀鸟系的三只冰原鹊还糟糕。 要知道那次他被常年遛鸟的那个泼妇打断了腿,更糟糕的是他还要拖着断腿照顾自己被打的起不来床的师傅。 苍天,那三只鸟根本不好吃! 秦枫人是中午到的,晚上睡觉之前就已经嘲讽了队伍里的七个人。 这个刻薄的魔鬼!赵大嘴悲愤无比。 秦枫管那个米行老板八代单传的独苗叫米虫,他只是与饥荒不匹配的白胖而已! 秦枫给剩下的三个小男孩起了外号,分别是:一点亮、或许亮、以及借光,就因为这三个小男孩告诉了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姐自己“把手按在大石头上亮了一点/或许亮了/感觉是上一个人留下来的余晖。”。 而秦枫听了之后大声地跟他们三个解释了仙缘石是用来干什么的,并且跟他们炫耀了自己石头“亮得跟太阳一样。” 赵大嘴也被这个刻薄的烧火棍嘲笑野鸡成精,跟赵大嘴一块来的同门平时看山门的铁塔一般的林英豪则被秦枫叫做大闷葫芦,因为小闷葫芦是一言不发的魏西。 终于,赵大嘴爆发了。 第四章修仙界有自己的语言系统 “秦枫,你跟魏西睡一起!” “你们四个!”发火的模范教师赵大嘴用手指头狠狠地指了指要哭不哭的四个男生,“我罚你们不许跟秦枫讲话!现在睡觉!” 秦枫做了个鬼脸,拖着发给她的毛毡往已经在火堆旁边围好窝的魏西走过去。 好不容易她折腾好舒服的姿势,抱着自己那把剑,看着魏西紧闭的双眼,她开始絮絮叨叨自己一年打遍宗门无敌手,五年称霸北疆门派,十年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计划。 魏西不为所动,她有个整日嘴巴不停的亲哥哥,秦枫根本烦不到她。 “总之,”秦枫的声音和晚风混在一起,周围是偶尔迸出火星的火堆,赵大嘴他们已经睡熟了,防护阵法把他们和星空无形地隔开,“保守估计我最慢在十年后的今天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这还是考虑到青城派垃圾一样的资源。” 秦枫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那是些北疆七夜梅的浮雕,行家一看就知道浮雕出自名师之手。 但是我们的魏西,她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她也完全没有给出秦枫意料之中的反应。 相反魏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秦枫等了片刻,她披散着头发爬了起来,接着伸手去推魏西,受害者只是挪了挪屁股,秦枫手上加大了力气,魏西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你还真是个闷葫芦,听了这么半天一句话都不说是吧?”秦枫咬着牙阴阳怪气道。 但她攻击的对象没有什么反应,她甚至都没有起身再推回去,只是又打算闭上眼睛睡觉。 气不过的秦枫去拍魏西的脸,手刚伸过去魏西就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尖牙狠狠地咬了上去,但是魏西只咬到了秦枫的指尖——毕竟她闭着眼睛搞伏击。 秦枫把手收了回来,她到底是练了八年的武,反应快多了,但是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她把手举了起来,看见血珠子渗了出来。 “你这是一口什么牙?你不是闷葫芦,你是捕兽夹!” 秦枫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去看魏西,她发现魏西那张不讨喜的脸挤出了个相当夸张又得意洋洋的表情,甚至在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魏西还伸出舌头舔了圈嘴。 “你!”秦枫话刚出口就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秦枫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还在渗血的指尖,又抬头看着变换鬼脸的魏西,她突然意识到像闷葫芦报复心如此之强、行为无比阴险之人为什么没有用言语回击她。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像流星一样消逝,随即灵光一现,答案呼之欲出,世界在秦枫眼前展开。 “你,”秦枫的表情从自己是个天才的满意变成了小心求证的探寻,其中还掺杂着一两分隐约可见的愧疚,“你是不是口吃呀?” “所以你招了个,”秦枫叉着腰去质问赵大嘴,她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给宗门招了个哑巴?” “你怎么知道的?”赵大嘴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 “秦枫我非常严肃地跟你说一件事,你给我们起外号就起了,但是魏西,你不要去欺负她,这是我告诉并且希望你记住的事。” “你是谁,”秦枫下意识地去反驳,“你一个在青城派烧火的修士,教我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做事?” 赵大嘴往水里灌了口水,他表情严肃,鸡毛也不抖了。 “青城派也是你的门派,我是你师兄,从你说的这些鬼话上看,我能教你的还有很多,现在把饭吃了,和魏西坐到车里去。” 秦枫眯了眯眼睛,憋着一肚子气爬上了牛车。 她刚钻进去就发现魏西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包袱皮,要睡不睡的模样。 秦枫想起来昨夜自己问完她是不是口吃之后魏西变了的脸色,她以为是口吃的人又躺下背对她睡着了,被愧疚包围的秦枫没再去纠缠魏西。 但她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一看就睚眦必报的小姑娘没跟她犟到底。在破晓之前她终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并且在赵大嘴哪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秦枫现在觉得自己太坏了,但是魏西都要睡着了,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至于米虫和三光兄弟被秦枫这个恶霸欺负的只敢坐在外边,车厢里面只有两个小姑娘。 秦枫偷偷瞄了好一会儿魏西,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和她拉近关系。 “我叫秦枫,从中州来的,今年十二岁了,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一口牙好用些,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罩着你。” 秦枫语速快得很,她不敢去看魏西的表情,但最后横着心抬了眼,于是她发现魏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你同意了?”秦枫探着脑袋去问魏西。 后者突然把手举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秦枫疑惑的眼神中手指头快速地抖动。 秦枫的眼神越来越疑惑,魏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秦枫恍然大悟,自己说得太快了,魏西没有听清自己讲什么。 这下好了,愧疚和自责彻底占据了秦枫的心。 她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在她期待的眼神中,魏西的眉毛困惑地挤在了一起,随即她指了指秦枫的嘴,秦枫只好又调慢了语速。 就这么重复了几遍,秦枫终于得到了魏西的点头,这是多么伟大的胜利! 在这个过程中,秦枫完成了和魏西语言系统的适配,秦枫有些兴奋,她继续和魏西交谈,基本上就是她慢慢地问出是或不是就能回答的问题,魏西只要点头摇头就能和秦枫完成交流。 两个人就这样唠了一上午,主要是一开始秦枫不得不给魏西重复两三遍,但熟能生巧,秦枫很快就能用稍慢的语气和魏西完成一次对话。 两个人在牛车上比比划划的时候,伟大的教育家赵大嘴正在赶车,林英豪抱着胳膊把斗笠盖在脸上,三光一虫缩在一起治疗心灵上的创伤。赵大嘴的心和他脑袋上的鸡毛一样乱颤。 第五章大水冲烂龙王庙 一行人在路上跑了五天,赵大嘴才放过那头老到懒得吃草的牛。 马上就要到青州首府青城了,这里没有旱灾和遮天蔽日的蝗虫,但很不幸今年青城遭了雪灾。 青城地处极北之地,一年有九个月都被积雪覆盖,人口稀少,农户大多都要打猎或者做些手工活才能度日。 加上这些年中州要的赋税越来越多,青州的日子也越来越难,青州的府君而立之年就愁白了头发。 今年入冬几场大雪毁了一批没来得及收的粮食,压垮了下属郡县的好多老房子,几个偏远的村落更是被封了路。 青城派是青州的门派,门下弟子大部分都被派去救灾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让两个刚入门派五年的修士去各地招揽门徒。 可惜赵大嘴和林英豪两个人根本抢不到什么好苗子,算上怀心派塞给他们的毒舌恶霸,两个人也就带回来了六个人。 离门派越近,赵大嘴越紧张,赵大嘴越紧张,他吃得就越多。 陈周贿赂他的三包牛肉干已经被他吃光了。加上赵大嘴确实修为不高,他担心自己一路护不住这几个孩子,睡觉都少打好几个呼噜,这让和他轮流值夜的林英豪少了好多乐趣。 赵大嘴为了减少风险都让孩子们坐在车里,因为他已经遇见好几回拐子了,现在三光一虫死活不肯跟“给我们起外号还拿剑划破我们裤裆的妖怪”坐在一起。赵大嘴只能让他们坐在外边。 就这么绷紧了神经,终于在落日之前一行人到了一丈原——青城派的山头。 “好了,”赵大嘴把魏西抱下车,“这就是咱们青城派的山头,名声在外的一丈原。” “为什么我们在山脚就停下了?” “名声在外?我看是臭名昭著!” “为什么叫它一丈原呀?” 赵大嘴头疼得很,他瞪了一眼搂着魏西的秦枫,挨个回答这几个营养不良的萝卜头的问题。 “因为修仙要求意志坚定,如果爬山的苦都吃不了,你也不会修成仙。” “秦枫我再说一遍你也是青城派的弟子。” “这座山冬天积雪可以达到一丈厚,老百姓管它叫一丈高的雪原,大家嫌麻烦就变成了一丈原,现在把嘴闭上爬山!” “放屁,放屁,还是在放屁!”秦枫大声地宣布。 她松开了魏西的肩膀,指着山头,挑起一边的眉毛,“修仙跟你吃多少苦没多少关系,西域的合欢宗可没吃什么苦,南江的一法仙师做了个梦就飞升了。” “要我说,修仙靠的是天资和机缘,最重要的是人。你这么说无非是你没办法把我们几个都带上去。” 赵大嘴耸了耸肩膀,秦枫被他这副完全没有尊严的样子刺痛了,语气变得激昂起来“我是青城派的弟子吗?我是尊严派的弟子!天啊!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没有,有的话就是道心不稳,”赵大嘴说着还去看林英豪,后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你们谁第一个到谁就能第一个吃上晚饭!开爬吧!” 秦枫想要抱着胳膊冷笑,没等她摆好姿势就看见魏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她赶紧去追。 “你做什么?跑这么快?”魏西看都没看秦枫,只是揉了两下肚子作为回答。 秦枫骂了声娘,把魏西按住,魏西还惦记着晚饭,力气很大的秦枫只能控制住她。 “服了,你也不看看这地方这么冷,你是哪的人?” 秦枫一边数落魏西,一边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来一整块皮子,抽出自己佩剑划成两块,把魏西的草鞋脱了下来,将皮子裹上她的脚。 “我不会女红,倒是有皮子,上山找人给你做双靴子。” 魏西在雪地里踩了几下,拦下了想要把草鞋丢了的秦枫,她把草鞋系在腰带上,拉着秦枫冲着山门跑过去。 行至山门,几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正想修整一番,只听见一声“闪开!” 六个孩子一抬头就看见一条水龙冲破了山门,魏西拽着秦枫往边上倒,三光一虫还愣在哪里,是林英豪从后面冲了上来抱住他们几个往边上倒。 水龙直接冲开了山门,势头太猛太强生生在这寒冬冲出了数十丈远才停了下来,砸在雪地里的魏西吐出来呛在嘴里的雪,往山下看去才瞧见水龙的痕迹冻成了一条滑道。 回过神的魏西去雪里扒拉秦枫,秦枫比魏西大两岁,人也不似魏西面黄肌瘦,在雪地里砸出了个大坑,魏西好一通扒拉才把秦枫刨出来。 这时候林英豪赶过来查看两个姑娘,他帮着魏西把秦枫拉了出来了,秦枫这姑娘死死抱着自己的剑,脸被雪糊着,魏西狠狠拍了她的后背,她才把嘴里的雪咳了出来。 “妈的,肯定是胡来那个王八蛋,”赵大嘴牵着牛在底下喊,他因为这头牛走的慢,现在那头牛根本不肯挪动尊贵的蹄子到冰面上。 “铁定是被罚了,师姐他们下山去救灾,他就在山上胡来!” 秦枫把眼睛睁开,张嘴就要骂,但又不知道骂什么,张着嘴任由冷空气钻进了口腔。 三光一虫里面的那个米虫爬过来抓着林英豪的衣摆,“林师兄,我能回家吗?我不想修仙了!” 林英豪难得黑着脸,他看也不看哭得鼻涕眼泪冻在脸上的米虫,拎着剑擒拿罪魁祸首。 不怪林英豪生气,青城派的大门直接毁在了这次灾难中。 虽说两扇木门也不值多少钱,但是现在这两扇门的残骸七零八落的到处都是,知道的是青城派被大水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城派被人灭了门。 “赵大嘴把你那张破嘴闭上吧,隔八百里都能听见你的废话。” 几个人闻声向影壁看去,从后面晃出来一个扛着扫把的青年人,头发乱糟糟的,灰色的道袍穿得也是歪歪扭扭。 他看见魏西这几个萝卜头,眼前一亮,晃了晃肩上的扫把。 “看看,大水冲烂龙王庙,新人进了青城派,好日子呀!” 第六章修仙界有自己的教导主任 “我就说是他干的!”把青牛拴在路边树上的赵大嘴跑着上来了,气还没喘匀就要往那青年身上扑。 那个青年把扫把横在身前大喊,“赵大嘴,别,韩仙师回来了!” 赵大嘴紧急刹车,险些没摔一个狗啃屎。 借着林英豪的肩膀重新站稳,赵大嘴指着青年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韩仙师回来了,那正好!” “你破坏宗门财物、险些伤到新入门的弟子,”赵大嘴露出讥讽的表情,“还有宗门门口的这条冰道,韩仙师数罪并罚,你等着跪到宗门大比吧。” 胡来颇为潇洒地把扫把抗到肩膀上,两只手挂在扫把柄上。 “我这不是想清一清屋檐上的落雪吗,要是不清清,早晚把白露阁那个危房压塌了。” “你这是清雪?你能整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赵大嘴归拢了六个新弟子,几个小孩刚回过神,米虫还在那里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胡来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着光念清扫的法决也没什么意思,就做了点小改动,谁知道这玩意直接变成水龙了。” 赵大嘴冷哼一声,挥挥手示意魏西几个人跟他走。 但胡来一把攥住了赵大嘴的袖子,“好师弟,帮帮师兄我吧,这些冰得想办法除掉,”他转了转眼珠子,“师兄给你改锅,一块灵石都不收。” “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事!”赵大嘴一脸不可置信。他唰的一下就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你把我求爷爷告奶奶弄来的听骨锅改成了嘣爆米花的锅,我攒了三年的灵石买来的鸡骨藤因为这件事全坏了,我下次宗门大比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也不能让韩仙师真罚我吧!”胡来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赵大嘴越看越恶心,拽着哭得腿软的米虫往宗门里面走。 “小林子,你不会也要抛弃师兄吧?”胡来又把希望放在林英豪身上。 林英豪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关我屁事!”说完这四个字林英豪拎着剑就要走。 大雪天的,胡来站在一塌糊涂的宗门门口,哭丧个脸,嘴里喊着自己被罚死你们都没地方哭! “罚你什么?”胡来一听见这声音,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闭了闭眼睛,在回头之前挤出了一个悔不当初的表情。 胡来背后站着一个束发手拿浮尘的中年女子,女子面容严肃,嘴角平直好似不会笑,头发斑白。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只有眼白,左眼白上面有一条摆尾的鱼,右眼白上是只嘴衔虫子的乌鸦,现在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好像乌鸦口中毛虫一般的胡来。 胡来、林英豪以及没走远的赵大嘴都冲她施礼,“弟子参见韩仙师。” 韩仙师抬了下手,赵大嘴并林英豪都站了起来,垂着脑袋立在一旁。 三光一虫有样学样大气不敢出,贴着赵大嘴的大腿站成一溜,秦枫只看了一眼,就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倒是魏西一点也不害怕,仰着脖子盯着韩仙师看。 “胡来,檐上落雪你可曾打扫?”韩仙师好似感觉不到魏西的注视一般,冷着嗓子问胡来。 胡来只是好玩闹,不代表他傻。 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胡来任由扫把砸在脊背上。 “弟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是弟子顽劣,记错了法决,这才失了分寸,毁了大门,弟子愿意到为霜殿领罚。” 韩仙师听了这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倒是秦枫试图提醒魏西不要再傻傻地看着韩仙师了,可惜魏西还在那看戏一样,头是一点都不低。 “仙师,”林英豪施了个弟子礼,“胡来本是无心之失,他既已认错,还请仙师教诲。” 韩仙师脸冲着林英豪这个方向转了转。 她左眼的那条鱼是会游动的,现在已经游到眼珠后面去了,于是她就这样盯着林英豪。 “你认为该怎么罚这个胡作非为的弟子?” “弟子以为不如让他收拾了山路上的冰,再把大门修缮好,抄写十遍门规送到为霜殿,仙师以为如何?”林英豪声音低沉,许是不爱说话的缘故,他说这几句话说得很慢。 胡来还跪在大雪里,韩仙师也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她突然把脸转向还在盯着她看的魏西。 “魏西,新收的弟子?”韩仙师的语气询问里是八分肯定。 赵大嘴想起了三包牛肉干,拦住了想要出来回话的秦枫,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回仙师,魏西是这次新招来的弟子,她年纪小,口不能言,若有冒犯,还请仙师包涵。” 魏西听见这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脑袋,示意赵大嘴说的是真的。 韩仙师像是没了兴趣,转过去问胡来,“你可能清了这山路上的坚冰?” 跪在地上的胡来脊背被砸的火辣辣的,但是他现在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通红一片,呼出来的哈气萦绕在他脸旁,“不能。” 这回答声音小,但大家都听得见。 林英豪心知不妙,就听见韩仙师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掌门一会也要回来,入门五年的弟子法力微薄到无法清除坚冰,新招来的五个人各个天资极差,有一个还有哑疾。” 韩仙师挥了挥手,身后数十丈的坚冰变成了烈火,照亮了众人不一的脸色。 “还有一个别的门派不要的弟子,青城派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秦枫的脸色比跪在地上的胡来还难看,魏西察觉到了她的难堪,伸手摸了摸秦枫的后背,后者好像没有感觉。 “胡来,你任意妄为,毁坏宗门财物、险些伤到同门兼之破坏了青城派形象,”韩仙师左眼的鱼露出来个嘴巴,“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愿受责罚。” “知错认罚也不可不罚。数罪并举,你去为霜殿跪上三天。后山逍遥涧里的两只龟你照顾到开春吧。” 韩仙师说完就隔空把那不肯往上走的青牛抓了上来,赵大嘴接了缰绳,胡来领了罚,大家老老实实地往山门里面走。 第七章奇葩门规和魔法掌门 经了这一遭赵大嘴也没了心情,把魏西他们几个领到了弟子住的地方,帮他们安顿好,嘱咐他们早些睡,明早卯时一刻要收拾妥当便离开了弟子房。 几个小孩子吃完了把碗碟收拾好就各自回房了。 魏西和秦枫自然是住在一块的,赵大嘴也是心细,估计是下山招生之前就收拾过这几件宿舍了。 她俩的屋子还用布料堵住了漏风的地方,炕是烧好的,两个铺盖卷之间摆了张炕桌当隔断。 魏西洗干净手脚就站在炕上把自己薄薄的包袱皮装进了她的柜子里,秦枫东西多就坐在炕沿上收拾。 “魏西,你知道韩仙师是什么来头吗?” 魏西穿着中衣盘腿坐在炕上摸着吃撑的肚子看秦枫收拾东西,听见秦枫问她,她摇了摇头,指了指秦枫挠了挠下巴。 “我确实知道,”秦枫回答道,“魏西你知道每五十年阴阳两界的交界处就会打开,修仙者大多折在这件事上,但是这样对仙门的力量削弱太强,于是仙门就联合起来以免彻底沦为尘世帝皇的工具。” “宗门实力此消彼长,除了青城派万年垫底,而宗门中最强的会被举荐为万宗之主,他们可以影响修仙界资源的分配、参与其他宗门的内务。” 秦枫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了又一个包袱,从里面抖搂出一套棉衣,往魏西身上比划。 “韩仙师就是如今万宗之主万剑宗的弟子,她曾是万剑宗的大师姐,后来在一次历练中被困了十年之久,脱困后一身修为尽失,掌门之位也落入了她师弟高明先手上。” “韩仙师的一双眼睛也是在脱身后变成了这样,这双眼睛看人知来路,以命祭之可见去路,这就是为什么她看了你我一眼就知道咱们的底细。” 魏西的脸上全是惊讶,她怀里抱着秦枫塞给她的衣物,然后猛地抬头,手指头抖动模仿火焰的形状又学韩仙师抬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 “你问她怎么放的火?” 魏西连连点头,秦枫把一双皮靴子递给魏西。 “符,她用的是符咒,我听说她出事后和高明先关系恶化,等到老掌门仙逝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之后韩仙师就被派到一些小门派当长老。” 秦枫撇了撇嘴,“韩仙师没了师尊的帮扶,丹药可能都捉襟见肘,现在头发都斑白了。” “不过,”秦枫手上的动作一停,眼睛眯了起来,“她在这对我是好事呀!” 魏西一脸不解,皱着眉头用手摸了摸秦枫的后背。 秦枫知道魏西在疑惑刚才韩仙师当众给她没脸的事。 “修仙者不拘小节!我若真能成为第一剑修,她骂我几句又能怎么样?韩仙师待过的门派弟子都被她操练得叫苦连天,但是宗门大比上这些门派排名都有上升,青城派有救了!” 魏西不赞同地看着一脸兴奋的秦枫,两只手在后背比划着一个长条,然后又做了个扫地的动作,摇了摇脑袋。 “胡来不靠谱不能整个门派都不靠谱吧?” 秦枫越说越觉得青城派还有救,她攥着魏西的两只胳膊,对着魏西的眼睛说,“我跟胡来那种能一样吗?” 就在秦枫畅想自己的未来、魏西保持怀疑的时候,胡来的嗓音突然响彻整个青城派。 “青城派门规第一条:放弃尊严和追求,纵享修仙人生!” 秦枫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魏西一脸的震惊告诉她她俩都没有听错,随后胡来的朗诵更是印证了一切。 “青城派门规第二条:机缘第二,保命第一!” “青城派门规第三条:其他一切事项以第一条第二条为准。” “什么鬼,”秦枫喃喃道,魏西开始套衣服,她那根细细长长的骨头被留在桌子上,“这什么门规?” 魏西震惊地看着秦枫,她觉得奇怪这人的关注点居然是门规奇怪,但是在魏西眼里最奇怪的不应该是半夜这个鬼门派的人都不睡觉的吗? 等到魏西站在门外,她发现全门派的人都被吵醒了。 赵大嘴睡在隔壁院子,他出现的时候还在扎腰带,“你们几个跟我去为霜殿,掌门和韩仙师要所有弟子集合。” 到了为霜殿,魏西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踮着脚往前边看。 胡来还跪在为霜殿的大殿上,魏西第一次看见为霜殿,觉得它跟自己在县城里看见的县太爷的府衙差不多,灰扑扑阴沉沉的。 胡来跪在地上嘴里还不老实,一直在背那三条门规。 韩仙师站的笔直,魏西看见了在韩仙师的对面是个胡子编成麻花辫的老头。 这老头穿了件橙色的道袍上面花花绿绿的好像春天到了,惬意地躺在一张棉布裹起来的躺椅上。魏西眼睛尖,她清楚地看见了那老头往自己的嘴巴里快速地塞了一块坚果,胡子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魏西拽了拽秦枫的袖子,秦枫顺着魏西的眼神看见了惬意老头,那老头好像注意到了她俩的视线,还冲着两个小姑娘挤了下眼睛。 这回轮到秦枫眼角抽搐了。 老头晃了晃自己的腿,开口道,“韩素,你不要这么严肃吗,胡来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倒是你来了青城派还是要多笑笑吗。” “掌门,还有十年阴阳交界的缝隙又要开始泄露了。” 韩仙师的眼睛在为霜殿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奇怪,那尾鱼缓慢地游动,乌鸦却一动不动。 “你是一门掌门,你要为门派的孩子负责。” “素姐,”掌门又塞了一块坚果到嘴里,“这些孩子我照顾得很好。” “你知道吗,我今年一百零五岁了,我五岁拜入青城派门下,一百年了我经历了两次泄露,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因为我足够弱,他们都不会让我去泄露的缝隙,倒是那些和我一批修士,十不存一。” 掌门伸了个懒腰,“素姐,你跟我一块入的仙门,天资远胜于我,可你的那些同门还有几位能和你唠唠嗑。” “掌门,你的这些都是胡诌,”韩仙师难得破了音。 随即她稳了稳情绪,“这些人得入仙门,我们就要尽心尽力培养他们,胡来入门五载,不是招猫就是逗狗,自我来到青城派他一门理论课都没有上。” “韩素,你那个理论课不开也罢,”站在掌门后面的一个美女说道。 她美目流转自有一番风流在身,只听她俏生生地继续道,“我的弟子都没办法睡美容觉了,他顶着双熊猫眼怎么能卖出我们的美颜丹。” 第八章初入门落进卷王手 “楚秀琴,但凡你把你捣腾那些美颜丹药的功夫用在正处上,”韩仙师的脸转向了楚秀琴,“你也不会现在还是个结丹期的药修。” “多奇怪呀,韩素!”楚秀琴的语气很嘲讽,“你把功夫都用在了正地方,现在是谁被自己的师弟赶出了门派?” 楚秀琴用手扇了扇空气,半扭着脑袋冲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帅哥说了句,“乖徒儿,咱们走。” “这就是这个门派的问题,”韩仙师气愤地冲着掌门说,“从长老到弟子,没有一个把精力放在修仙上,他们只顾着眼前的享乐!” 掌门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摇了两下椅子表示自己在听。 “你看看新招来的这六个弟子,天资不足,若任由他们被青城派的教学方法荼毒,五年后他们就是现在的胡来。” “首先,素姐那不是门规,那是保命指南。” “其次胡来在创造法诀上颇有天赋,”掌门终于积攒够了勇气直面韩仙师的怒火,“最后就算他一辈子都没能力放出烈火诀那又怎么样人各有志。” “你要是真想教导有上进心的,我把林英豪指给你,我用了十年都没消磨掉他的追求。” “够了掌门。”韩仙师举手叫停掌门的荒谬发言。 “在我担任青城派驻派长老期间,所有弟子必须参加改革后的理论课程,新来的这六个也必须接受我的督导。” 韩仙师继续输出:“十天后宗门各系必须交上来一份计划书,经我和掌门审阅后,通过的施行,以下次宗门大比为界限,凡是成绩没有进步的,全部接受我的驻系指导。” “哇,看来高明先确实是给了你不少气受,”掌门收了自己的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你就这么做吧,不过我不敢保证这些学生会不会听你的。” 掌门苦笑了几声,“你知道的青城派的弟子大多都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接手了新弟子的教导,”韩仙师冷冷地说,“趁他们几个还没变成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你再怎么努力,我们的弟子都不会像万剑宗的孩子一样,”掌门起身,林英豪把躺椅收了起来。 掌门摸了把胡来的脑袋,“你在这里跪倒明天中午,素姐,我真的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这是你要做的,你就做下去。” “至于长老们听不听你的话,他们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还有一件事,楚秀琴可是青城派的金库,所以对她客气一点。” “我不用她的钱。”韩仙师素来简朴,手上有余钱也都拿去接济有天分的弟子。 “但是我不想让她停了我的坚果,”掌门从衣襟里掏出了一袋坚果冲着韩仙师抖了抖,“你要吃吗?” 魏西发誓她看见了韩仙师脸上的肌肉在跳。 到底是当了多年的仙师,加上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不好把这袋玩意扬在掌门的老脸上,韩仙师微微摇了下头,她左眼的鱼又游了回来,魏西瞧着倒是比只有眼白顺眼多了。 “行了,你们六个也跟我回去吧,明天有的受了。”赵大嘴一胳膊把几个萝卜头拢到一块往院子里带。 “哎你们六个就秦枫壮一点,剩下的不是虚胖就是瘦得剩一把骨头,这可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魏西顶着黑眼圈出现了,昨天夜里秦枫翻来覆去,吵的魏西睡不着觉,早上包子都少吃了两个。 因为山下闹了饥荒,赵大嘴知道这几个孩子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饭能给碗碟舔的干干净净,因此他看了好几眼魏西。 但是韩仙师和她的拂尘准时出现在闻道堂,青城派全部弟子大概能有一百来号人都在里面。 魏西好奇地看着年龄不一的修士们,这些弟子有的须发全白,有的看着比魏西还小,男男女女挤在闻道堂。 倒不是一丈原场地小,青城派穷得叮当山响,加上北疆冬天取暖不便,只能把弟子上课的地方建的小些,幸好青城派的弟子年死亡人数大于新弟子加入人数,这就意味着青城派还能这么将就下去。 看着台下哈欠连天的青城派弟子,一代卷王韩仙师发誓她要整顿青城派的不良风气。 她心知老弟子脸皮之厚近乎无可救药,但新弟子还没有被青城派邪恶的作风污染,韩仙师左眼的鱼甩了甩尾巴,魏西等人悲惨的命运就被敲定了。 从这一天起,魏西她们六个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韩仙师规定她们每天卯时二刻到闻道堂习字,教她们的是掌门的大弟子、林英豪和胡来的师姐谢莹莹,谢莹莹恪尽职守每天给这帮小孩子读些道法,魏西这种大字不识的听这些东西启蒙直接就是昏昏欲睡,偏偏韩仙师也跟着她们一道,稍有走神就要被韩仙师的拂尘抽一下。 辰时二刻谢师姐离开闻道堂,韩仙师开始给这群崽子普及修仙界常识。她授课分为常识、历史、公共关系三个部分,灌了大家两个时辰鸭子,才放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六个孩子去吃饭。 午时一过,韩仙师就提溜着这帮崽子去后山打坐,这时候胡来一般在后山求爷爷告奶奶让那两只王八不要再叼他了。 魏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就想着睡觉,腿一盘她就闭上眼睛直接睡觉。 倒是秦枫逮住机会,按照韩仙师的指导吸收天地之灵气,睁开眼神采奕奕。 吃完晚饭,六个人又被处理了一下午公务的韩仙师到各个系观摩学习。 其实魏西也就是看个新鲜,她年纪不大加上口不能言许多事她都不懂,秦枫除了剑有关的事也不太在意别的,两个人就跟观光一样在各个系转。 倒是一点亮—大名叫郑星—进了农耕系眼睛就亮了,青牛长老摸了摸他的根骨,就收下了他,郑星就这样退出了每晚的旅游小分队。 观摩学习结束后,魏西他们还要回房做作业,魏西看着自己毛毛虫一样的字,琢磨这东西能交差就行了。 但是她这样偷懒,在韩仙师组织的第一次月考中就迎来了报应,这次考试险些葬送了魏西和秦枫刚刚启航的友谊小船,也让魏西不得不正视自己已经踏入修仙界这一事实。 第九章再相见勘破小心思 韩仙师那时候正忙着和各系交上来的狗屎改革方案做斗争。 但屎山屎海也阻挡不了这位卷王的心。 韩仙师仍有时间嘱咐谢莹莹给这六个新弟子布置一次月考。 郑星考成什么样子都有青牛长老给他撑腰,而秦枫以其远超平均水平的天赋和格格不入的努力给魏西留下了她铁定会是第一的印象。 这是魏西第一次上学,在她出生的甜水村,贫困使得教育水平达到了远超时代的男女平等,如果不是魏老三的一脚,魏西也没有识字的机会。 所以不难想象魏西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考试这种东西的惊讶。 倒是米虫——名叫钱粮丰的米行老板儿子——他在家的时候上过学堂。尽管一路上他表现的拘谨又懦弱,他面对考试的通知倒是泰然自若。 在秦枫给魏西解释过考试的含义后,魏西比比划划地向她确认那个眼睛里有鱼的仙师会不会踹倒数第一的屁股。 得到可能的答案后,魏西感觉天塌了。在她初入青城派的一个月她完全把闻道堂当做她老家的柳树:完全就是她发呆的地方。 鉴于魏西一个月屁都没学,她出了考场就顶着一副魏东死了的神情。秦枫给魏西展示自己剑法的时候她也魂不守舍。 不过秦枫也没察觉出来魏西有什么不同,她不算是个细心的人,魏西又总是定定地看着别人,所以秦枫只当小哑巴在出神,全然不知道魏西盘算着如何逃出青城派。 魏西趁着秦枫在院子里打坐,悄悄地溜了出去,她花了三四天把青城派的边边角角摸排了一遍。得益于秦枫的卷王时间安排以及魏西鬼鬼祟祟的童年,她规划了一条逃离青城派的路线。 对于魏西来说,在她终于搞明白父母没有把她卖给拍花子后,她就萌生了逃离青城派的想法。 魏老三夫妇以为他们给自己的小女儿找了个好出路,陈周以为自己帮到了这个猎户家前途晦暗的哑女,秦枫以为自己照顾好了魏西...... 但所有人都忘记了魏西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成长环境的闭塞和先天的疾病,她对世界的理解是匮乏的。 魏西是个聪明又睚眦必报的孩子,但她一时也无法理解这个修仙的世界。 野兽受伤了第一反应是回自己的山洞。所以魏西在经历了一群人管她叫哑巴、胡来的大水龙以及韩仙师的改革,尤其是屁股上还悬着一脚,魏西决定要跑回自己的老家。 魏西聪明地利用了自己的哑疾。根据她的观察,除了村子里那个讨厌的铁蛋,没有谁会一直纠缠自己,在一开始的注意后,自己就会迅速沦为背景板。 月考后第五天,一丈原下了场雪,除了来自南江的郑星,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在后山打坐,魏西则在脑子里复盘逃亡路线。 就在这个时候,韩仙师出现在了后山,把一脸疑惑的魏西拎着脖领子带走了。 最近吃出了点肉的魏西像只懵懵的猫猫被韩仙师放下,这是她第一次来韩仙师的往来阁。 往来阁是韩仙师来着之后自己收拾出来的,按照楚秀琴的说法,“一股子疯剑士的味”。 但魏西在这屋里一把剑都没看到,里面冷冷清清的。 这是个山洞一样的房间,少有的几件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放好,里面连座屏风都没有,魏西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石床。 “魏西,谢莹莹把你们的试卷送到我这里,”韩仙师的在案几前坐了下来,“从你的成绩来看,你一点都没学。” 魏西摆出一个茫然的表情,但对韩仙师来说魏西完全糊弄不了她。 “你知道你只是个十岁的小孩,锡州对你来说路途遥远,一路上饥荒风雪,你那一包袱的馒头能挺到什么时候?” “更不要说流民了,锡州的饥荒可是让很多人流离失所,我相信你父母把你送上山肯定不是因为你根骨奇佳,想想吧。” 茫然的表情早就消失了,魏西蹙着眉头,但她盯着韩仙师,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你有仙缘,虽然不多,”韩仙师把拂尘收了起来,她挥了挥手,茶壶飘了起来给韩仙师斟了一杯茶,“掌门说弱小可以自保,但你也要试着学进去,不然漫漫仙途很是无聊。” 韩仙师喝了一口茶,她接着说,“很久以前我是个剑修就像秦枫一样,我天赋异禀,我去过阴阳交界处,因为想要凝成金丹必须去那里。” “我也在宗门大比里位居榜首,拿到那把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是天下第一剑修。” “但不是这样的,我困在秘境里十年,修为全无,只有一双眼睛,靠着师傅的怜悯过活。” “到了今天,我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了,魏西,哪怕你的天资再差,你也比我一个空余寿命等待死亡降临的老妪有更多的可能。” 魏西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很困惑,她瞥了一眼自己被放在一边的卷子,她不懂话题怎么就偏离到了这一步。 “你看起来是个有很多话要说的孩子。”韩仙师递给魏西一块卷起来的牛皮。 魏西疑惑地接了过来,摊开她发现牛皮的里面是处理过的,底色变成了白色。 “你的月考成绩不好,而且字也写得,”魏西看到韩仙师思考了一下,“七零八落。” “这是个法器,你可以在上面划出自己想说的话,不需要笔,但是需要你会写字,所以你这个成绩可不行,你想要字迹消失它就会消失,你想要字迹出现在谁面上它就会出现在谁面前,当然不能太远。” “最巧妙的就是它不需要法力驱动,每个月喂它一块灵石就行了。” 韩仙师俯身过来,魏西近距离观察韩仙师那双神奇的眼睛,她感觉那只乌鸦并非看上去那样一动不动。 韩仙师满是老茧的手指指了指牛皮背面的一个凹槽。 “在这里喂灵石,灵石就是修仙界的铜板,或者是铜钱,我记得锡州用的是铜板。总之,”韩仙师重新在案几后面跪得笔直,魏西双手捧住那卷牛皮,“等你通过了基础考试,你可以自己挣一些。”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魏西,”韩仙师把自己的袖子抚摸平整,“你要踏出第一步才会有路,当然了不是让你跑回锡州送命的路。” 第十章别扭和旧梦 那天魏西从往来阁回来还是摸不到头脑,她手上攥着那卷法器还有韩仙师塞给她的三块灵石稀里糊涂地参与了晚间观摩活动。 魏西塞着干粮和衣物的包袱藏在柜子里,幸好北疆冬天冷,不然能把耗子招来,她暂时还不想动那个包袱。 掂量着自己手上这卷牛皮,魏西拿不准韩仙师说的自己要不要去做,但是隐约有一种微弱的渴望在她的心间扎根。 但是这种渴望很快就被打入冷宫,原因是第二天谢师姐给魏西加重了任务,她残忍地宣布魏西每天的字帖数量翻倍,同时她还要订正自己的试卷。 魏西真的不想干了,她想回家养牛,她割草割得很快,虽然她家的牛为了给她爹治腿已经卖掉了,但是她也不是不能把门派的牛带走,毕竟赵大嘴叫一声那牛也不会答应他。 在青城派自己要识字练字写作业,天天在后山打坐屁股生疼,唯一好玩的那双眼白还长在跟她说了一堆废话阻止她回家的韩仙师上,魏西越想越来气。 但她不得不承认,韩仙师说的对,自己一个人很难囫囵个到家。 所以为保小命,魏西只能想办法完成谢师姐布置的作业。 已知魏西的字烂到别人没办法帮她写——这里的别人指秦枫和对这六个孩子有一种老母鸡情怀的赵大嘴。 又知魏西如果想用那卷法器就要写出让人看懂的字。 可得魏西必须要自己完成字帖的作业。 那么答案摆在眼前,魏西可以想办法在订正试卷上钻空子,她把主意打在了自己唯一的朋友秦枫身上。 秦枫,先怀心派弟子,天资奇高却被困在青城派。 但秦枫遇见了韩仙师,斗志昂扬的秦枫不仅疯狂研习练气之法,还在理论课的学习上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魏西敢打赌这次月考第一是秦枫,第二是钱粮丰。 秦枫虽然和魏西不怼不相识,但她在学习上总是像极了童年鬼鬼祟祟的魏西。 魏西自己鬼祟惯了不觉得秦枫总是背着人写作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只知道卷王秦枫那里有她梦寐以求的铁定是满分的试卷。 如果拿到秦枫的试卷,魏西的试卷修订岂不是小缸里摸王八——手到擒来。 魏西是个实干派,她当天晚上特意等给自己加练的秦枫回来,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秦枫的睫毛上还挂着雪,许是脑袋冻得宕机了,她没察觉魏西的反常。 魏西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枫,“不是,你是被谁欺负了吗?胡来还是谁?” 魏西摇头,她掏出了自己的试卷,指着上面朱红色的分数,接着翻了个白眼,然后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韩仙师让你改卷子?”秦枫问道,魏西点头,接着她又指了指秦枫,期待地看着她。 秦枫的脸色变得很古怪,她把插在盆里的双脚拔了出来,也顾不上擦脚,撇下一句,“我要出去练剑。”就跑了出去。 魏西摸不到头脑,她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边奇怪秦枫的态度,一边发愁自己的作业。 那一晚上秦枫都没回来,到了闻道堂魏西和秦枫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魏西黑着张脸,秦枫脸色也不好,两个人离得老远。 魏西把字帖交给了谢师姐,谢师姐看了看,给她圈出了几个字。 “你这几个字写的比以前好一点,今天还是给你一些字帖,你好好练,明天交上来。” 谢师姐说完又拿出一打字帖,魏西眼瞧着那字帖比昨天的还厚,眼前就是一黑。 魏西抱着字帖回到了宿舍,秦枫还没回来,她这个时候还在外边练剑。魏西把字帖扔在炕桌上,她抱着手开始啃手指甲。 韩仙师递给她的那卷法器被魏xz在了柜子里,她的视线兜兜转转总会回到柜子上。魏西需要帮助,她睡过了一个月的理论课,字也认不得几个,如果她想用那卷法器和人沟通,她就要尽快掌握这些东西。 魏西决定去找秦枫,她是魏西唯一的朋友。 紧接着就是魏西非常迷惑的一天,秦枫几乎没有回到宿舍的日子,要不是魏西还能在闻道堂上看见秦枫,她都要跑去找赵大嘴说秦枫丢了。 第二天,迷惑被阴郁取代,魏西的脸又有了她在甜水村的样子,阴沉沉的。 钱粮丰本来胆子就小,现在魏西这幅样子吓得他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在听课的同时离那个阴郁的小哑巴远一点。 魏西阴郁地观察了秦枫两天,秦枫则继续躲躲闪闪。 但好像老天也不想让她俩分道扬镳一样。 魏西从被窝里钻出来点上油灯,一件一件套衣服。 这时候她发现应该在外边雪地里扎马步的秦枫居然还在屋里。 魏西揉了揉眼睛,秦枫确实躺在被窝里,眼睛紧闭着,额头上全是汗。 伸手去摸秦枫的额头,魏西发现是滚烫的,看来是发烧了。 魏西盯着秦枫看了一会,继续收拾自己,就在她要下炕的时候,她看见了地上自己的皮靴,那是秦枫给她的,魏西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就当是报答秦枫了,她嫌弃她是她的事情,自己可不想欠人的恩情。 而秦枫困在梦里,她赤着脚在森林里奔跑。 突然她停了下来,伸出双手,她两手空空。 弟弟和娘亲去哪了?秦枫开始往回跑,她想弟弟和娘亲一定是累了在后面歇脚。 秦柳!娘!秦枫在大声地喊,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奔跑的过程中她被落叶里的树根绊倒了,滚下山坡。 她爬了起来,抹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和灰,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开始在迷雾中奔跑,呼唤声回荡在密林里。 守着秦枫打盹的魏西就是被秦枫的梦话吵醒的。 魏西搓着手给秦枫换了条冷手巾,她耳朵好使得很,听见秦枫痛苦地说着胡话,她起先以为是秦枫想家了,可秦枫不见醒来的迹象。 魏西便跑去找谢师姐,谢莹莹看见魏西过来比比划划,她秀气的眉都快打成死结了。 “停!魏西停下来!我看不懂你要干嘛!” 谢莹莹把纸笔推给魏西,魏西抓起毛笔开始写,她的字本身就丑,加上她认得的字也不多,谢莹莹细细看了五六遍才看懂。 “秦枫在炕上,不醒,火。” 魏西着急地又要比划,谢莹莹按住了她的手,“别比划了,你想说秦枫发烧,一直醒不过来是吧?” 第十一章知识就是力量 见魏西点头,谢莹莹打了个响指把纸笔收好,拎着魏西和药箱跑到了她们的宿舍。 魏西看着谢师姐摸着秦枫的脉,脸上的疑惑逐渐变多。 “摸着不像是伤寒呀。”谢师姐自言自语道,魏西则拿着筷子给秦枫喂水。 “那还能是什么?怪事......” 谢师姐扒了扒秦枫的眼皮,突然一个念头窜了出来。 “魏西,秦枫最近是不是心绪不宁,多思少眠?”一提到这个,魏西的嘴撅的老高,她不情不愿地比划了几下,大概就是秦枫突然躲着她。 说实话她手速太快了,谢莹莹根本没太看懂,不过看魏西的表情,带过三届新弟子的她多少也猜到了魏西和秦枫应该是闹矛盾了,不过这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搞明白秦枫为什么高烧不退。 “那她是不是起得比你早,睡得比你晚?” 谢莹莹换了个说法,魏西点了点头,然后她想起来了什么,去秦枫的柜子上把她那把宝贝剑拿了下来,比划了两下。 心里大概有了谱,谢莹莹看了一眼胡话不断地秦枫和焦躁不安的魏西,心想安抚住醒着的这个才是正事。 “你先不用着急,秦枫没有大事。”听谢师姐这么说魏西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太累了,我记得她才十二岁,有一种小鬼叫若梦,靠寄生在别人的梦里果腹,但是它们的力量弱小,只能选择那些年纪小的又疲累的修士寄生,不会真的伤害到她。” 魏西把手靠近脸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又指了指窗外的太阳。 谢莹莹摸了摸下巴不确定地说,“这个得看秦枫,她要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若梦就会离开,她也就能醒过来,我记得东夷璇玑岛有个弟子睡了三个月才醒过来。” 谢莹莹摸了摸魏西的头,“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若梦也可能寄生你呀。” 魏西想还有这种好事,自己能睡到天荒地老。 倒是秦枫这个卷王,天天嚷着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上课腰板挺得笔直,练剑练得一丝不苟,要是她睡上三个月,醒过来不得拆了青城派? 魏西不免有些胆寒,她又看了看表情痛苦不堪的秦枫,也不知道她做的什么梦。 噩梦,绝对是噩梦,但秦枫梦里不知身是客,她还在迷雾里奔跑。 突然她又被绊倒了,这次不是树根,是人惨白的手。 秦枫想要尖叫,但是她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样。 秦枫几乎是爬到了自己娘亲的身边,她娘面朝地,后背上扎着一根箭。 “娘!娘!你没事吧娘,你醒醒!女儿在这儿,咱们去找爹!”秦枫哭着去扶她的母亲,她弟弟的尸身在母亲的怀里,秦枫俯在自己亲人的尸骸上恸哭。 几乎要把眼泪哭干的秦枫怀里突然空了。 她猛地抬头,看见自己的父亲胡子拉碴,铠甲上面都是血,他坐在太师椅上嘱咐杜副将。 “把城中百姓疏散到哥兰城,我断后,”说着父亲咳了两声,杜副将上前去扶,他摆了摆手。 “切记一定要守住哥兰,我和留下的将士会全力拖住敌军,杜杰,”父亲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秦枫身上,“枫儿是我和夫人仅剩的骨血,她跟你一起去哥兰,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秦枫想要爬起来,跟她父亲一起守住骨碌城。 但那条路好长,她手脚并用,就是摸不到父亲,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秦枫几乎要在绝望中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了扭扭曲曲的图案,秦枫看了几遍才看出来,这是魏西画出来的丑玩意。 “魏西,”秦枫怔怔的说,“可是我不是在青城派才认识的……”,她的话消散在骨碌城呼啸的寒风中。 秦枫张着嘴,脸上脏兮兮的,“我,骨碌城......” 她看着周围的一切,魏西的画还在半空中,“这不是真的?我在做梦?” 梦境开始坍塌,周围的一切都在崩裂,但秦枫一动不动。 当最后的碎片消失,秦枫猛地睁开了眼睛,魏西把手上的牛皮卷扔到了一边。 秦枫眨眨眼,她浑身没劲,被子和火坑给她焖出了一身汗,“我睡了多久?”秦枫开口问。魏西比划了个二,秦枫叹了口气。 “我梦里的丑画是你画的?”魏西点头,她把韩仙师给她的法器拿给秦枫看,秦枫接了过来仔细端详。 魏西则跳下炕,去火笼旁边把热着的粥端过来。 “吓坏了吧?”秦枫问魏西,魏西这才想起来秦枫被若梦寄生之前还躲着自己,她有些不乐意,往后挪了挪屁股。 许是梦里天崩地裂,梦外秦枫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她哑着嗓子,撑着精神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赵大嘴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魏西?我进来了?”话音刚落,赵大嘴推门而入,他体格壮实,进了这间小屋子把风雪挡在外边,头上插满了羽毛,看得人眼花缭乱。 “呀,秦枫你终于醒了,”赵大嘴提着餐盒说。 “这两天把魏西着急坏了,也是谢师姐学识渊博,认出来你这是被若梦寄生了,按理说你睡着也没什么大事,偏偏魏西着急,你姐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这么快就醒了?” “是魏西用了仙师的法器,”秦枫指了指魏西拿给她的牛皮卷,“我才醒得这么快。” “到底是万剑宗曾经的首徒,”赵大嘴啧啧叹道,一头的羽毛跟着他晃悠,“韩仙师看着那么吓人,对你们几个还挺好,奇事儿!” 他把食盒放在炕桌上,打开盖子往外端碟子。 “幸好我多带了两碟小菜,不然都不够你们两个吃的,这里面有一碟拌水藤,我亲手做的,他们都说好吃,你俩也尝尝。” 赵大嘴抽出两双筷子,递给魏西和秦枫,继续道:“你俩都不壮实,多吃点,开春北疆的天地门说是邀请咱们北疆的门派去他们找的一个小秘境,你们几个正好也能放放风。” 第十二章来时路血泪怎敢忘 “那时候我们几个估计筑基的都没有吧?” 秦枫的筷子停下来,她眯着眼睛看着赵大嘴,脸上写着你要是骗了我你就死定了,“秘境也不会让我们几个进去。” “没筑基的在外边观摩学习,”赵大嘴给狼吞虎咽的魏西拍了拍后背。 “再说了,某天才不是放言自己要当天下第一剑修,怎么天才四个月筑不了基?” 秦枫把筷子攥得吱吱响,她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也没筑基,少在这里冷嘲热讽。” 说完秦枫夹了一口蘑菇,赵大嘴则浑不在意,他把油灯往边上挪了挪。 “我又不在意这个,不过看你精神头不错,我就放心了。” 魏西一个进食暂停的动作,她比划着问赵大嘴哪来的钱让他们去秘境。 “咱们门派也就掌门带着这三代的弟子去,之前的那些弟子要么有自己的事做,要么犯不着和小弟子抢机缘,要用的灵石也没多少,老头还有点私房钱,实在不行你们几个就要饭回来。” “天地门?多少年没动静了?” 秦枫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蒸蛋,“我记得五年前收徒弟的时候他们门派都没收。” “天地门那帮人看机缘吧,现在的掌门还是老掌门半夜三更夜游祝山捡来的弃婴。” 赵大嘴拍了下大腿,“说起来,天地门这些人会的东西杂,到时候让他们瞧瞧魏西的哑疾,说不定能治好呐!” 秦枫瞪了一眼赵大嘴,赵大嘴嬉皮笑脸的,魏西知道青城派穷,但也不会饿死弟子,便继续吃饭。 赵大嘴絮絮叨叨的一会儿功夫,两个孩子吃完了饭,赵大嘴把食盒收拾了。 “我跟师姐说你俩明天都歇一天,今天晚上早些休息吧。” 赵大嘴的离开让尴尬的氛围又回到了秦枫和魏西之间。 论起冷战没人比得过魏西,她老神在在地把自己的字帖掏了出来,她铁定要把字练好,看谁还敢说她的字丑! 秦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向魏西低头,她估摸着魏西是因为自己高烧昏迷前躲着她的事生气,但她实在难以启齿。 活了十二年,秦枫难得这么纠结,她性格倔,嘴也硬,让她认错比拿刀剜了她还让她难受。 偏偏魏西定力无边,更别提她根本不会开口。 魏西任由秦枫在哪里纠结,她有小动物一样的本能,就像她总能感觉到魏东身上的愧疚,她指使自己哥哥指使的团团转。 先前她以为秦枫也不想跟她这个哑巴玩,现在看来是秦枫自己遇见什么事了,魏西从阴郁的死胡同里爬了出来,自然有的是脑筋和手腕和秦枫耍。 于是魏西今天的字难得有了舒展的架构,她甚至还有心情对着刚写完的字吹气。 慢悠悠地写完了谢师姐给她留的功课,魏西掏出了自己一个字都没改的卷子。 秦枫看见魏西拎着的那张卷子,愧疚都要溢出来了,她凑过去,“魏西,我给你补习吧。” 魏西面无表情,拽着卷子挪到桌子的另一边。 这下秦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魏西就是因为自己之前不给她卷子的事气成这个样子的。 魏西竖着耳朵留意着秦枫的动静,她装模作样地看着卷子。她屁都不会,盯到眼睛发酸,才听见秦枫爬了起来,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哪里翻什么。 一张白卷被秦枫推到了魏西眼皮子底下,魏西疑惑地抬起了头,她看着满脸纠结的秦枫,指了指白卷,示意秦枫解释。 魏西发誓秦枫要是说让她重新写一份,她肯定把这张破纸撕了。 “这是我的卷子,”秦枫苦笑着说,魏西则一脸震惊,她手势打得磕磕巴巴,指了指灯又指了指秦枫。 “我都是在默背,魏西,你知道怀心派为什么把我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子送到青城派吗?” 魏西下意识地指了指嘴,她一直以为秦枫嘴巴那么毒,得罪了怀心派的长老才被就放到青城派。 “我没办法认字或者理解任何书本。” 秦枫拢了拢中衣的衣襟,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 “换句话说,我没办法理解仙法,我的天资被锁起来了,但我没有钥匙。” 魏西目瞪口呆,她看着嘴唇发白的秦枫试图理解她说的每个字。 “我是北疆莒国秦将军夫妇的女儿,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 秦枫说起这些的时候不再冷着脸,灯下是张美人画一样的脸。 “我喜欢练字,父亲母亲就带我拜访名师。” “我六岁那年,父亲轮防骨碌城,那是座边陲小城,哥兰河穿城而过,城中人口不多。刚年冬天我母亲听说哥兰山有个隐居的书法大家,就带着我和弟弟去拜访。” “没想到,路上弟弟闹着要去看梅花鹿,我们就停下来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我们遇见了胡匪。” 眼泪顺着秦枫的脸庞滑落,魏西张着嘴,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秦枫。 “......娘亲和弟弟都死在了胡匪手上。” 秦枫抹了把眼泪,眼里是愤怒的火苗。 “我被李侍卫护着回到了骨碌城,父亲丧妻失子,点了府兵和将士追了百里,将胡匪尽数斩杀,回来整个人都垮了。” “头七没过,胡人联合西域的博罗国举兵来犯,那本是场偷袭,幸好有一支商队的镖手跑死了三匹马报信。” “父亲强忍悲痛组织军民守城。骨碌城不是什么重镇,兵力有限,敌军见偷袭不成就要围城,城中根本没有那么多存粮和物资。” 秦枫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魏西攥住了她的手。 “最后,我父亲决定让杜副将护送百姓去哥兰城,他和剩下的军士断后。” “我也被托付给了杜副将,但是我太害怕了,我跑回去找父亲,”秦枫哽咽地说,魏西想让她别说了,但是秦枫摆手。 “我看见他被那个胡兵砍了头,血就溅在母亲捉着我的手题的将军府的牌匾上。” “李侍卫紧紧捂住我的嘴,他又把我带回了哥兰城” “李侍卫的家人早就死在了战乱里,加上早年跟我父亲打仗的时候伤了身体,那年夏初旧病复发,撒手人寰了。” “他死后,朝廷的援兵才到哥兰城,哥兰城解围后,我随杜副将返回莒城,在他家住了半年,正好赶上那一年的仙门选徒,我被怀心派选上了。” “怀心派的长老见我天资好便大力栽培我。” 秦枫的眼泪擦的差不多了,提到怀心派她又强硬起来,“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没办法读书写字了,心法我也记不住了。” “我在怀心派待了五年,眼见修为毫无长进,又霸占着长老亲传弟子的位置,自然有人想把我踢出门派。” 第十三章三个问题 魏西生在闭塞的甜水村,打仗啊,皇帝啊,怀心派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她固执己见,指着秦枫,又指了指燃烧着的油灯。 伤心的秦枫看着魏西比比划划,她做了两天噩梦,脑子转得有些难,见魏西去拿她的剑,秦枫才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说我还是有天赋的?” 秦枫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到底是难上加难,说句难听的,你和我在修仙一途上没什么区别,都注定有一条不好走的路。” 听了这话的魏西怔怔地坐在哪里。 秦枫把两张卷子放好,放缓了语气说:“我不是不想辅导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还要谢你,毕竟那么丑的画也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 那天夜里话说开了,魏西每次进屋都觉得有些凄凉,毕竟一个屋里两个人拼在一起才算个正常人。 不过友谊危机总算是解除了,但魏西的麻烦也不少。 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魏西的专业问题。 修仙界主流是剑修和法修,前者主要是借助刀剑一类的法器打出伤害,后者则是借助法决发挥力量。 还有药修也是一个主要流派。其余的通通都是杂派,从常见的炼器的、驯兽的、养草的,到不常见的算卦的、鉴宝的,甚至还有赵大嘴这种做菜的,总之就是花样百出。 青城派弟子资质平庸者多,但他们拓展了多条赛道,研究种植技术的农耕系、专注灵禽规模养殖的雀鸟司、全门派吃货的圣地烹饪系…… 甚至还有一个入门十年的弟子专门搞观赏灵鱼育种的,只不过他养出来的鱼一个赛一个的丑,裤子都快赔光了。 通过构建多元化的修仙体系,青城派不仅成为了宗门大比的倒数第一,还成功的让弟子们一个比一个穷。 但魏西,她根骨差到在近两个月的观摩学习后,各个系的主任(综合考虑青城派弟子的平均寿命以及院系开设现状,很多主任其实就是这个系唯一的弟子)都拒绝了她。 土木系的牛马长老看着魏西直叹气,对着韩仙师一通抱怨。 “赵大嘴那小子咋想滴,招来这么个瘦娃娃,根骨差的埋土里十年都学不得缩地,愁的!” 牛马长老又板着魏西的小身板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个多月,新来的六个人都有了去处:郑星去了农耕系,钱粮丰根骨差但算数好被看天象的天文系要走了,秦枫跟着万剑宗出身的韩仙师学剑名字则挂在了掌门那里,剩下的两个男孩被牛马长老收了。 魏西有一种微妙的不爽,虽然她对修仙的兴趣不大,但秦枫总是嫌弃青城派,鉴于魏西获得信息的主要渠道就是眼高于顶的秦枫,锚定效应让她很难对青城派肃然起敬。 谁知道魏西居然被自己看不上的一群人嫌弃了! 愁上加愁的是秦枫的修炼问题,由于不能理解修炼的法决,她连突破练气都成问题。 魏西不情不愿地跟着秦枫在冷风里煎熬,秦枫试图摸索出一条自己的剑修道路。魏西实在是不想每天喝西北风了,她比比划划地建议秦枫去找韩仙师想办法,没想到秦风梗着脖子说韩仙师也没有办法。 “仙师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的月考成绩是怎么回事。” 秦枫在休息的时候给魏西解释,“就连听的理论我都没办法理解,走投无路就是这样。” 因为这事魏西垂头丧气了好几天,她从小对自己的要求就低,但是秦枫跟她不一样。 魏西拄着下巴看着秦枫喝了口水就回去接着练那一招剑法,她希望秦枫成为天下第一剑修,到时候自己跟着她混岂不美哉? 可她这么愁着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秦枫自从跟魏西摊牌了,她就要求魏西上课必须好好听讲,这样等她们想办法解决了秦枫的问题,魏西就可以给秦枫补课了。 魏西就这样被迫过上了好好听课的日子,幸好韩仙师最近都在和各系的消极态度作斗争,否则她可能会被魏西好好听课的理由气到白眼都需要另一副白眼。 魏西上课一走神,秦枫就给她一胳膊,被韩仙师委托全权管理新弟子的谢师姐只当没看见,可怜的魏西完成了人生第一份八百字作业《简述修仙界七级级修炼制度的利弊》。 魏西的水平只够她描述清楚修仙界分为练气、筑基、结丹、识神、奉道、破名、万象七级,每一级别分上中下。 练气和筑基这两个阶段都是打基础,到了结丹期修士才开始修炼正式的分支也可以叫做职业的功法,像是郑星这种只不过是去学些基础知识。 魏西有限的词汇量和基本没有的修辞手法,迫使她蹲在青城派食堂逸香斋听了三天的八卦,搜集到了青城派主要修士的修为水平做为水字数的东西,以下是魏西收集的情报: 首先出场的是青城派的掌门。 魔法掌门是个法修今年一百零五岁,这老爷子也是个传奇,拜入门派时候五岁,四十年后阴阳两界交界开始渗漏,所有准备结丹的弟子都去了,他那时候还在筑基下卡着。 等到他老人家九十五岁了终于能去阴阳两界了,他的老胳膊老腿让负责人员安排的万剑宗弟子捏了一把汗把他安排到了边缘地带,结果他就突破了境界,结丹成功。 回门派赶上之前的掌门噶了,他就成了青城派的老掌门,有几个牙都掉光的老修士把他认成之前的掌门也不是不能理解。 魏西听来的第二位青城派修士等级倒是高,据说是青城派的镇派之宝,后山还在折磨胡来的那两只王八就是他养的。只是他修的是炼器,主打一个辅助,哪怕五十出头修为就已经到了奉道也改变不了青城派门垫底的惨痛事实,但他本人常年盘踞在“修仙界各大门派猎头最想挖走的人才”榜首,江湖人称鲜花长老,用来表达对插在牛粪上的鲜花的惋惜之情。 第三位就是耄耋之年开始修仙,一百四十五岁修为达到识神上随时进入奉道的青牛长老。 这事还是魏西在韩仙师组织的一次学风突击活动中得知的。 韩仙师破获了青城派的赌局,其中最热的一个话题就是青牛长老是先突破还是寿元先尽。 魏西震惊地看到韩仙师的脸直接变黑,右眼框里的那只乌鸦居然化作一团黑雾钻出眼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具象为一群乌鸦把涉赌的弟子全部啄得鲜血淋漓,秦枫则看得啧啧称奇。 最后是郑星的师兄师姐几个人把青牛长老请了过来,好说歹说韩仙师才不再体罚这帮弟子。 青城派还能数得上号的修士就是楚秀琴和她的弟子卫安,她俩也是修仙界的一对传说师徒,别误会,这两位不是什么虐恋情深也不是师徒伦理。纯粹是这两个人都是结丹期的丹修,偏偏一个爱财一个爱色。 爱色的楚秀琴是爱好欣赏美色,以至于收了个独苗徒弟卫安都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帅哥,更不用提她招惹的各式美男。 她的独苗徒弟卫安天赋不错,本来都要被鼎辛门收去了,但楚秀琴给他展示了跟着她卖美容丹能挣多少钱,不到八岁的卫安就两眼发光拜入了青城派门下。 而困扰魏西的第三个问题也跟这对奇葩师徒有着不解之缘,秦枫也不得不感慨,魏西确实是脑子好用的那一个。 第十四章钱从四面八方来 魏西的职业生涯规划和躺平少做作业计划都遭收了重创。 但这两个事情以魏西的条件实在是没什么能改善的地方,而且就算不改善魏西也不会有什么悲愤情绪。 但有一个问题确实让魏西笑不出来:她没灵石了。 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自己用韩仙师送给她法器和谢师姐补习的时候,这时候已经是魏西加入青城派三个月了。 韩仙师上次开大不仅重创了青城派的赌博勾当,还重创了自己的身体,青城派的魔法掌门摸了摸自己让赵大嘴做了玉米烫的胡子,叫停了韩仙师的一系列改革活动,强迫韩仙师卧床休息。 本来韩仙师负隅顽抗,奈何魔法掌门直接质问她还想不想多活几年了,又飞鸽传书给万剑宗的掌门。高明先让灵鹤给自己师姐捎来了口信,具体内容是什么大家不知道,只知道韩仙师听了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卧床养病了。 韩仙师的卧床养病让青城派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尤其是闻道堂,每天下午各派系不同批次的弟子来听半个时辰的课就空了。 秦枫她们几个两个月理论课上完就去按着功法自行修炼去了,偏偏魏西因为月考不及格只能接受谢师姐的一对一辅导。 谢师姐又不是韩仙师那种填鸭式教学,她喜欢和学生互动,但魏西就算用牛皮卷和谢师姐的交流也是慢上许多,所以两个人进度不算快。 魏西只能在空荡荡的闻道堂和谢师姐学习州域划分、《引气入体》、《万剑宗秘卷:入门弟子版》还有各大门派恩怨纠葛。 大雪一场一场地下,闻道堂一天比一天冷。 魏西在给牛皮卷换上第三块灵石的时候这场补习已经接近尾声了。 通过牛皮卷和别人交流,这让魏西的识字量大幅进步,同时有笔没笔的书法水平也得到了提升。 魏西突然意识到韩仙师只给了自己三块灵石。 这意味着灵石用完自己就又要回到比比划划状态,相当于青城派全员秦枫化,毕竟在谢师姐和赵大嘴的努力下,除了秦枫处于不识字的状态,魏西跟其他人的交流都主要通过牛皮卷了。 但魏西穷得除了青城派和秦枫给她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你让她去找卧床养病的韩仙师?魏西打了个哆嗦。 自从她见识过韩仙师的一群乌鸦——尽管魏西很喜欢乌鸦——她面对韩仙师除了尴尬还有一丝畏惧。 而且从韩仙师的教学方式来看,她应该喜欢自食其力的弟子,给魏西的三块灵石都算是启动资金了。 “想什么呐?手都扎了,”秦枫的声音响了起来,魏西这才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钝痛,“我看看!” 魏西的手被秦枫抓在手上细细看了一圈,“还好没扎破,也不知你每天哪来的那么多心事。改衣服还能出神。” 秦枫把手松开,接着去玩她那个玉的九连环,她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灯底下看着惬意又舒坦。 魏西把线咬了,她手艺是魏李氏教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她把棉衣放好,把放在枕头旁边的牛皮卷拿给秦枫看。 “你让我看什么?”秦枫懒洋洋地扒拉了一下她中间的玉环,眼皮略微掀了掀,魏西指了指凹槽上面嵌着的灵石,又指了指自己摇摇头。 秦枫现在对魏西这些手势一猜一个准,“你没灵石了?”秦枫放下手上的玩具,膝行到她的柜子边上,掏出了个荷包递给魏西,“我这有一些,你先用着!” 魏老三夫妇都是庄稼人,她爹跟她姑姑借半袋面都要咬着牙还上,魏西自然不敢去接秦枫的灵石,她摇手拒绝,秦枫这人对朋友倒是没话说,把荷包往魏西那头推。 “你跟我客气什么,这些是我在怀心派的弟子分例,我之前那个师傅给的品质还不错,等今年莒国把租子兑成灵石送过来,我给你留些好的。” 魏西不肯收,秦枫多少也知道魏西的性子,也不勉强,魏西比划着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赚些灵石。 秦枫把荷包放在一边杵着下巴看魏西拿起棉裤开始改——这几个月魏西在青城派长了肉又长高了些之前秦枫给她的衣裳都不合身了。 “赚灵石?”秦枫坐不太住够了把剪子剪灯花,但她被谢师姐强制要求减少训练时间,不然这个点她也不会搁屋里看魏西改衣服。 “我们现在都要自己赚,像钱粮丰天天帮青牛长老算天气。他看星星看的准,青牛长老稀罕他的心比郑星都多,每月给他一块上等灵石。” 魏西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她是乡下长大的孩子,让她天天坐在学堂里她浑身不自在,说起来挣钱她倒是浑身使不完得劲。 见她这样秦枫摸了摸鼻子,“对哦,你这一个月都在闻道堂补课来着。我忘了告诉你了,修仙界有个自己的任务体系。” “你像丹修这种战力一般的就会掏灵石让别的修士给他们采草药,资源配置吗,”秦枫抓了两下手,“这种难度比较大的任务一般都在风雨山庄挂牌子。” “门派间的也有私下联络,风雨山庄的老板脑子活,眼看着门派这么大的市场,他干脆找了几个有名的炼器修士炼制了个共享面板,每个门派存一面铜镜,可以发布任务也可以接任务。” “当然了咱们这种修为的小修士现在还够不上风雨山庄的牌子,大多数门派也有限制风雨镜使用的人。青城派是达到筑基才能发布和承接风雨镜上面的任务。” “我偷摸去看过,咱们门派这面镜子因为鲜花长老参与了风雨镜的炼制所以规格很高,根本糊弄不过去。” 魏西昨天费了好大劲才来引气入体,堪堪是练气下的门摸到了一点,等她能接任务了,估计早就憋死了,她眯着眼睛看着秦枫。 “额,但是正常门派会给弟子发一些灵石,青城派包吃包住但是穷的厉害,自然不能给一百号弟子每个月发灵石。” 秦枫撇了撇嘴,显然是不满青城派的作派。 “所以所有弟子都要自己养活自己,弟子在门派里或者风雨镜接任务,现在我们几个就帮整个门派打杂。你不是还有两天就补完理论课程了吗,你也可以过来呀。” 魏西开始比划数字,“额,”秦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要练剑就挑了个看后山的活,他们几个把轻松的都挑了,对不住了姐们儿。” 魏西摇了摇头,摊手问她还剩什么,秦枫咧了咧嘴。 “扫山门一个月一块灵石,还有抓耗子一个月一块灵石,另外白露阁的老弟子昨天刚没,掌门让新来的六个人轮流去白露阁打更,每个季度给每个人一块灵石。” 魏西点点头,她甚至有些怜爱地看着秦枫。 秦枫富贵出身,罪当然没少遭,但是她也确实不懂劳动人民的辛苦,扫山门抓耗子这算什么,魏西会走就开始帮家里干农活了。 扫山门口的阶梯对她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简单重复机械劳动还不用动脑子简直就是魏西梦寐以求的工作,你让她在青城派扫一辈子台阶她都没意见。 魏西跟秦枫商量,她替秦枫打更,秦枫不缺钱她还能借打更的由头去练剑,再确认两个人的打更顺序不会连着后,秦枫同意了。 有着挣灵石这件事吊着魏西,魏西接下来两天听课听得极为认真。 不明真相的谢师姐感慨魏西变得上进了,又不免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秦枫。 索性魏西只是假模假样,以一个中等的分数通过测试,在赵大嘴和谢师姐殷切的眼神中狂奔到为霜殿找值班的师姐领任务。 第十五章仙师学猫 “欸!小师妹,这还有一个任务!” 值班的师姐叫住魏西,“说起来也算你歪打正着,楚仙师在松林里种了半亩雪萝卜,前天过来说想找个人照顾,一个旬给一块中品灵石。” “你那几个同期一直没再过来,你看看你要不要接?” 魏西疯狂点头,她昨天晚上缠着秦枫讲灵石的事,秦枫跟她说五块下品灵石够一个修士吃喝一个月了,十块下品灵石兑换一块中等灵石,十块中等灵石兑换一块上品灵石。 不愧是楚仙师,出手就是阔绰。 师姐给她登记好,嘱咐魏西一定要留好牌子,每个月过来领钱。魏西穿的厚实看着跟个雪团子似的,师姐撸了两把才放她离开为霜殿。 正好今天是魏西打更,她是北疆人在雪地里走路也是跟飞一样,很快就到了白露阁。 白露阁是百路的谐音,青城派的风格,里面装的是青城派的藏书。 胡来说这里是危房有些夸张了。白露阁是青城派维护最好、防护最到位的建筑,青城派虽然高阶修士没有几个,但是它专修各种法门的修士很多,这就导致白露阁的藏书不仅五花八门而且稀奇古怪。 在青城派百花齐放不结果的发展格局下,针对白露阁的防护也是手段颇多,白露阁于防火、防盗、防蛀等方面表现优异。 魏西举着灯笼在白露阁巡视了一圈,便去丹药区寻找照顾雪萝卜的资料。 白露阁的占地面积很大,而且还格格不入地使用了奢侈的法器和阵法用于图书的保存,比如一些禁书被放置在混沌法阵里,还有一些书架倒扣在天花板上,书本却一本没有掉下来。 幸好魏西要找的资料不是那些珍贵的需要保护起来的书籍,她用扫把够下来了一本放得高的,抱着几本书就回到了她挑选好的位置。 魏西没有留意到,一个半臂高的影子溜进了白露阁。 熬了大夜的魏西一觉睡到中午,她练气阶段的理论课已经告一段落了。 至于山门几个月都没人扫了她玩扫一会儿也没什么。魏西从赵大嘴院子里的小厨房摸了两个馒头,扛着赵大嘴院子里的扫把去了山门。 只能说感谢韩仙师的符咒,不然魏西要清除胡来的烂摊子,那是个大工程。 青城派弟子确实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派门,一丈宽的石阶他们在最中间踩出了一条路,而且只有这一条路。 魏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山路。 扫了一个时辰,魏西就暂停了工作,这条路不是一天就能扫完的,她把扫把放好顺着路去了山下。 魏西记的山脚下有个村落,因为青城派的援助,雪灾造成的损失得到了及时的控制,现在正是年节的时候,村里的百姓正筹办新年的事。 进村子魏西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在村口打闹的小孩见她穿着青城派灰扑扑的弟子袍跑过去找人。 魏西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她从小就不受小孩子待见,没想到在青城派待了不到四个月她就不习惯这位种感觉了。 魏西还在那里愣神,就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精瘦老头匆匆走了过来。 “小仙师可是有什么要事?可是山上的菜不够了?”那老头冲魏西行了个礼便说了这些。 魏西有些不自在,她年纪小被这么一个长者如此恭谨的对待总有些别扭。 魏西掏出自己的牛皮卷,划拉完字递给很明显是村长的老头看。 村长在衣襟上擦了擦手用双手接过,一打眼他就面露难色,“这,仙师,我不识字。” 很尴尬,魏西咬了咬嘴唇,她想了想灵石。两手曲成爪子状,上身前倾,之后又在嘴边比划胡子的形状。 魏西发誓她听见了那些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孩在偷笑,显然他们没见过学猫的仙师。魏西倔脾气上来了,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村长。 “仙师是要一只猫?”魏西点了点头。 活到这个岁数村长对人情世故也有了解,他没有刨根究底魏西为什么比划,也没问魏西为啥要猫咪,他瞪了还在偷笑的小孩子,接着请魏西去他家里稍等。 那几个孩子收了笑脸,只敢用眼睛偷偷瞄这山上来小仙师:她还会学猫咪呐! 魏西屁股挨着村长家的椅子,村长的媳妇给她端来了一碟干果,魏西摇了摇头。 老婆婆问魏西是不是刚上山的弟子,家在哪里,多大年纪,山上住的习不习惯,魏西如坐针毡。好在村长没一会就掀开布帘子走了进来。 “仙师,”村长把柳条编的的筐拿了过来,“这是邻居家的一窝猫,你瞧瞧?要是不满意我再去找找。” 村长估计也猜出来了魏西不是想养猫玩,给她抓来了一窝两个月左右的猫,现在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想从筐里跳出来。 魏西挨个把小猫抓出来,掰开嘴查看牙口又去观察它们的眼神,最后挑了只机警的狸花猫。 “仙师是否留下来吃顿饭,”魏西谢过村长后,村长打发自己儿媳妇把剩下的猫送回去。 “庄稼人自己做的饭,倒是我小儿子昨天在山上抓了只野鸡,还有些山货什么的。” 魏西是猎户的女儿,多少知道大雪封山抓点东西也不容易,她摇了摇头,从衣襟里掏出半包糖递给村长,指了指自己的怀里的猫。 “仙师你看,这猫本身也是要抱养给别人的吗,何必再给东西?”村长要把糖还给魏西,魏西直接起身告辞。 上山的路上魏西担心这小猫冻出个好歹,把这小猫揣进自己的衣襟。 那半包糖是赵大嘴给他们几个人做的零嘴,魏西不喜欢吃甜的就没吃,小猫在魏西的衣服里闹来闹去,没一会儿把脑袋探了出来,喵喵叫了两声才老老实实地趴在魏西衣襟里。 到了宿舍的时候秦枫也在屋子里,原来是给弟子们做的棉衣发下来了,一人两身,秦枫直接把她和魏西的都拿了回来。 “冬天都过了一半了,棉衣服才发下来,不知道还以为要冻死谁。”秦枫站在火盆旁边烤手,下巴抬了抬,“你的衣服给你放那了,待会试试合不合身。” 这火盆还是秦枫贡献的,她俩的房间原来都是标配,一张炕,炕上一张桌子两个柜子,炕下两把椅子和一张大点的桌子。 弟子们没结丹前都统一住在一丈原东边的院落,新来的这六个弟子就住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秦枫去怀心派的时候,杜夫人给她准备了五六车东西,后来秦枫被踢出怀心派,她用之前带她的那个长老给她的乾坤袋把东西都搬来了青城派。 秦枫是官宦之后,虽说没有什么骄奢淫逸的毛病,但是讲究起来也够魏西一呛。在秦枫要掏出绣着十二美人图的屏风的时候,魏西阻止了她,比比划划地告诉她现在屋子也不错了,以后结丹跟着师傅有了自己的院子才能摆下她那些家具。 魏西把两个人的晚饭从饭盒里端出来摆在桌子上,这饭盒也是秦枫的,里面放了个小阵法,一直温着菜,魏西看着里面的上等灵石在心里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秦枫昨天被魏西折磨的时候翻出来的琉璃灯放在桌子上,魏西把筷子递给秦枫。 “你今天去扫山门了?天还是冷,你会不会做护膝?我有两块好皮子,等会吃完饭你给你自己缝副护膝,就是麻烦点。” 秦枫坐下开始吃饭,魏西把怀里的猫掏出来,她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小狸花蹬着腿发出不满的叫声。 第十六章心灵捕手 “你从哪来的?”秦枫顾不上吃饭,把猫接了过来,随即她想明白了。 “你养它抓耗子?”魏西点了点头,秦枫佩服地看了她一眼,“你脑子转的挺快,但是这一只猫能抓过来吗?” 魏西挤眉弄眼的,看上去很有信心。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秦枫也知道魏西脑子好使,说难听点魏西蔫坏蔫坏的。 所以秦枫也就等着看魏西如何生物防治了。她也确实喜欢猫咪,贡献了自己的旧棉衣给小猫咪搭了个窝。 魏西拿晚饭的时候还要了半碗牛乳,倒在茶碟里给小猫当饭吃。 吃完饭秦枫抱着小猫玩,一会儿拋给魏西一个名字,魏西拿着秦枫给她的皮子坐在灯下缝护膝和手套。 秦枫说的一块皮子是一整块皮子,魏西和秦枫两个小孩子根本用不了。 魏西先做手套,她和秦枫一个扫地一个练剑,她只能做那种无指的。最后小猫睡着了,秦枫不让魏西做了免得伤眼睛。 第二天魏西起了个大早把路扫完了,她咬着肉包子扛着挂着小锅的铲子和打火石去松林里照顾雪萝卜。 根据《药学入门》这本书籍介绍雪萝卜是一种常见的低级灵药,性寒,主要用来延缓腐败,多用于炼制美容丹。 这种灵药只长在积雪厚达半尺的树林里,生长期为两个月。 魏西算了算自己挣这份钱也就能挣四个月。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魏西开始在树林里捡树枝,她挑的都是那些干枯的、烧起来比较快松枝。 捡的差不多了,魏西在比较大的一块空地清出一块地挖了个火坑,抓了好多雪放到带来的锅里,把锅架在火上烧。 雪萝卜这玩意种下来不用浇水只需要防止地下的虫子啃它就行。 魏西严格按照书上的方法进行害虫防治:把雪烧成水冷却之后浇在地里,接下来把事情交给吸收雪水的雪萝卜。 就是有个问题,魏西看着这半亩地愁得很:自己这个锅太小了,浇一次确实很麻烦。 于是她领到灵石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负责采买的师兄哪里拜托他帮自己买一口铁锅。 而魏西的倒霉也渐渐显示出来。 自从她开始扫山门,隔五六天就要下雪,秦枫都被迫帮魏西扫过两次雪。 而且一个月了,被秦枫起名叫灭鼠大将军的狸花猫根本不抓老鼠,魏西拿着死耗子趴在地上训练它,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魏西,看累了就蹲在一边舔爪子。 还有打更的事,因为钱粮丰夜观天象入了迷险些把白露阁烧了。谢师姐第一次发火罚钱粮丰到为霜殿跪了三天,还不许他再打更,五个新来的工作量都增加了,报酬一点没变。 魏西唯一进展顺利的就是那半亩雪萝卜。 楚仙师这半亩雪萝卜魏西可是尽心尽力,每天都要去看着,魏西照着自己家的灶台垒了个小型的在林子里就为了方便自己烧雪水。 魏西还扎了两个稻草人吓唬山里的鸟,因为这事养鸟的那几个修士还找过来把魏西臭骂一顿,说影响到鸟的心情。 秦枫拎着剑被装懦弱的魏西按住了,当天夜里魏西领着秦枫翻墙挑贵的鸟放。 最恶毒的是魏西只放走了两个人的鸟,果然第三个人成为犯罪嫌疑人,雀鸟司爆发内讧。 所以可以想象魏西发现自己每日精心照顾的雪萝卜少了时候的愤怒,在她确认不是自己每天用雪水浇的害虫干的也不是山里的鸟吃的,怀疑的对象就是山里的小动物和人了。 魏西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捕鼠大将军警觉地往窝里钻了钻。 再一次感谢她的父母,魏西拿着树枝和雪盖住了坑,猎户的小寄巧。 魏西夜里蹲在雪里思考自己需不需要准备那种放在坑底的竹签子。 就在这个时候,魏西的坑传来了动静,她有些惋惜地拎着灯笼赶到陷阱边,灯光顺着溅起来的雪花照亮了坑底正在爬起来的人的脸。 魏西瞳孔放大,毕竟卫安卫师兄的帅脸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我不认识你,你是新来的师妹?” 卫师兄笑了一下,把手伸向魏西,“我听说有个师妹半夜在后山练剑,不知道谁挖了个坑在这,搭把手。” 魏西的脸黑得吓人,卫安见她一言不发。 “这是你挖的?”魏西缓慢地点了下头,卫安肉眼可见的尴尬,他是个结丹期的修士,现在距离下一次阴阳交界泄露还有十年,这意味着他虽然长了张帅哥的脸,实际年龄已经六十多岁了。 卫安被一个刚入门的小姑娘挖的陷阱抓住了,好在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羞耻心,他期盼地看着魏西,那双手还在半空中悬着。 这招对女修士从不失手,魏西也不能免俗,她的脸色好多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拉卫安上来。 魏西把灯笼插在地上,比划着问是不是他拿了雪萝卜,卫安摇头表示自己的没看懂,魏西把牛皮卷掏出来用手指写了几下,“这几天是不是你拿了地里的雪萝卜”就浮现在卫安眼前的半空中。 “我今天才结束闭关,出来清点药材的时候发现缺了雪萝卜。” 说着说着卫安两眼放光道,“开春的时候天地门邀请北疆的门派去小秘境,这是商机呀!我要一炉子接着一炉子的炼美容丹!师妹你要不要?年纪小起点高,师兄给你打九五折。” 魏西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卫师兄了,帅得惊天动地,爱钱爱得名不虚传。 鉴于这药本身就是卫师兄的师父楚仙师种的,魏西识趣地把绳子递给了运动无能的丹修。 卫安道了声谢,抓着绳子便一动不动。魏西给他展示了根本拉不动他的身板,卫安才认命地往上爬。 有些人从坑底爬起来叫灰头土脸,有人从坑底爬起来风采夺目,挂着泥巴的卫师兄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帅气,魏西都不免缓和了脸色。 “所以师父雇佣你照顾雪萝卜?”卫安掐了基础的净身咒,魏西把灯笼拔起来,指了指药田。 “有人偷雪萝卜?这玩意整个青城派只有我和师父用,拿出去药材不如深加工赚的多,谁会来偷?” 第十七章一报还一报不是开玩笑 魏西狐疑地打量卫安,那眼神让卫安老脸一红。 “我只是缺药材拿点应应急,我是生意人,讲究诚信!” 魏西两手一摊,开始收拾卫安踩空的大坑,继续抓偷她药材的小贼。 “小师妹!”卫安跟着她屁股后面喊,魏西抱着松枝继续完善陷阱。 “我觉得可能是山里的小动物,今晚就把它抓到,不然每损失一颗雪萝卜就耽误我热销丹药的库存。” 送上来的劳动力魏西才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师兄,直接点头同意。 “《百植纪要》上记载,北疆兰雀好食雪萝卜,而且兰雀体型小,吃不了多少。” 卫师兄打了个响指召唤出随身的点点星火,俯下身去查看药田里的犯罪现场。 “这个量,药连着丢了几天了?” 魏西想了想,比了个五出来。 “五天,看丢失的雪萝卜的数量,应该是一对正在孵蛋的兰雀,怪不得食欲大增。” 卫安蹲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你看!这些爪印,咱们顺着找过去。” 魏西赶紧去看,果然一排爪印踩在褐色的泥土里,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这串爪印消失在低矮的灌木里。 “按照兰雀的习性,”卫安指点魏西,“应该是在灌木里坐了窝,仔细找一找把这对小夫妻送到雀鸟司。” 魏西才不会把这对毛贼送到雀鸟司吃香喝辣,她只会把这两只鸟带回宿舍给自己和秦枫当宵夜。 魏西根本就没听卫安在哪里唠叨什么兰雀孵蛋的时候很凶、这种鸟白天抓很可能会变成雪水、小心一点,她沉浸在吃了毛贼的幻想里,阴恻恻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雄性毛贼被惊扰了,看到它竖起来的冠毛,魏西终于知道为什么赵大嘴头发上插鸟毛看上去那么好笑了。 雄性兰雀斗志昂扬,像蓝色的流星奔着魏西的脸冲了过来。 敌人不躲,兰雀失策了,它没想过还有这种打法,但是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它的爪子给魏西鼻梁中间划出道伤口,但是它也被撞的晕头转向。 魏西忍着疼一把抓住这个毛贼,连带着它眯着眼睛孵蛋的同伙一起抓住,两口子惊恐地在魏西的左右手里尖叫,魏西则把鼻梁出血这件事记在了这对毛贼身上。 卫安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鸟笼子,魏西却没有把鸟放进去。 卫安在魏西审视的目光下装不下去了,掏出两块上品灵石。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师妹这回能把兰雀给我了吧?” 魏西还是不肯,她下巴冲雪萝卜地那头扬了扬,卫安认命的点了点头,“我会跟师父说雪萝卜是我摘的,以后我也不会摘了。” 魏西这才满意,她看到这两只鸟的时候才知道哪里不对劲,这么小的两只鸟怎么能吃那么多,就它俩这身板吃一个都够呛,电光火石之间魏西就想通了一切。 首先这个任务就很奇怪,楚仙师为什么会种这么多雪萝卜,还特意在松林里种,要知道一丈原可不缺符合条件的空地。 其次,魏西问过秦枫雪萝卜市价几何,秦枫说这玩意她随父亲在军中见过是很常见的药,士兵用来治冻疮,价格算是灵药里最低的了。雇魏西去种雪萝卜的灵石都够楚仙师买雪萝卜了。 最后,爱财如命的卫师兄大半夜在这里帮她抓偷药鸟,有这时间他回去炼丹不好吗? 除非,这雪萝卜种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仙师估计是种雪萝卜引兰雀,这鸟估计是炼丹要用的。 根据魏西去食堂提饭听来的情报,天地门的一位长老之前给楚仙师下过一笔大单子,要她练一种能够隐藏身形的丹药,名字叫兰息丹。 而神出鬼没的天地门邀请北疆门派估计让楚仙师想起了这笔生意,就连时间都对上了。 魏西大胆假设自己手上这对毛贼就兰息丹的原料。自己白天种雪萝卜,夜里睡美容觉的楚仙师就派自己的徒弟来抓兰雀,卫安这人多爱财,顺手拿点雪萝卜炼丹岂不是很正常? “现在的小孩越来越精了。” 卫安把灵石递给用雪擦手的魏西——刚才魏西把鸟塞进去的时候有一只在她手上拉了泼鸟屎,“也不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魏西把灵石收好,心想自己可算遇见点好事,她也没指望卫安给她的是市场价,毕竟自己也算占了便宜。 “我说真的,你挺聪明的,要不要跟我们学炼丹?” 卫安用笼布遮住鸟笼,连笼子带鸟收进乾坤袋。 楚仙师抵抗韩仙师,之前新弟子去各系观摩的时候丹药系闭门不见。所有卫师兄不知道魏西的底细。 魏西掏出牛皮卷,卫安这才知道她的根骨青城派大大小小的院系都看不上。 修仙界所谓的天资实际上是看两个方面,一个是气府,一个是根骨。 气府是吸纳天地精华之所在,根骨是输气为法之渠道。 仙缘石测的是气府,有气府的人就是有仙缘的人,他们可以将天地之精华化为己用。 但根骨是要摸出来的,筑基及以上的修士给被测试的对象输入一股温和的法气,感受这股法气在其根骨中的运行,就知道被测者适合走什么道路。 魏西的气府先天资质极差,但有了气府她就可以拜入仙门。但魏西的根骨,用雀鸟司那个烦人精的话来说就是“道阻质疏,妄入仙途”。 卫安得知了原委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魏西的脑袋,“小师妹,别气馁,你既有仙缘,便别怕难走。有时候人的心性和智慧比天资更难得,修仙若一味看天资,那就不叫与天争。” “不过你真得考虑从我这购置丹药,毕竟你的仙途很漫长。” 卫安看着魏西怒气冲天的样子,笑着离开了。 气鼓鼓的魏西站在原地,她眯着眼睛看着卫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会儿青城派大多数修士已经睡着了,魏西却毫无睡意。左右她还有个烂摊子要收拾。魏西把她挖的陷阱回填,把松枝这些易燃物清走,做完这些天都要亮了。 把工具收拾好,魏西准备回宿舍睡觉,路过她捕获那对毛贼的地方,她听见了细小的声音——她是个哑巴好像补偿一样她的听觉较常人更加敏锐。 魏西扒开灌木丛,她在草丛里看见了噪音制造者。 在毛贼遗落下的几片蓝色的绒毛下面是兰雀的窝,里面有两枚淡青色的蛋,上面是白色的雪花。靠在一起的两枚蛋,安稳地窝在雪做的小窝里。 魏西看见其中一枚小一点的壳在拦腰的地方裂开了个小缝,有一个地方的裂隙正在一点点扩大。现在魏西的想法是幸亏是她抓住了那对小毛贼,这两只幼鸟孵出来自己又可以赚一点。 从缝隙中间伸出来一只伶仃的鸟腿,相似的一条腿不久前还给魏西的鼻梁来了一道口子,接着这只幼鸟钻了出来。 这鸟刚生出来丑得很,身上还全是蛋液,魏西担心这只鸟被冻死,没想到这小崽子挣扎着扑到了另外一枚蛋上,魏西不清楚兰雀的习性。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这小崽子开始啄它兄弟的壳。 魏西想着这样还能快一点,也就放任了兰雀拯救它兄弟的行为。 但事情并非魏西预料的那样,这只兰雀给了它还没出世的兄弟细弱的脖子一口,魏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这小畜生的舌头上全是倒刺。 魏西赶紧把两只鸟分开,太迟了,这只鸟破壳不足半刻钟就谋杀了它的兄弟。 小畜生还拱魏西的手,魏西倒要看看这小畜生能干些什么,她挪开了自己的手,那只小鸟叫了一声,扑上去啄食自己兄弟的尸体。 魏西眼前一黑:这就是她放走雀鸟司的鸟的代价吗? 第十八章偷吃的猫 “所以你把这只鸟带回来了?”秦枫指着魏西摆在炕桌上的丑鸟问。 见魏西点头,秦枫难得有些头痛。 秦枫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准备出去打坐,没等穿好衣就看见魏西黑着张脸掀开了绣着喜鹊登枝的门帘。 魏西跟她比划着今晨的经历:卫师兄偷药、卫师兄抓鸟、卫师兄掏灵石。而这只被她放在炕桌上的鸟吃了它的兄弟,之后还缠着魏西叫个不停,她只能把这脏鸟裹着一把树叶子带了回来。 “不是你把它带回来干嘛?这玩意看着有点邪性。” 秦枫拿手指头戳了一下,那小畜生装的纯良,往后倒了一下。 魏西掏出衣襟里的灵石往桌上一摆,秦枫明白了,尊重地竖了个拇指。 捕鼠大将军凑了过来,它用鼻子嗅了嗅四仰八叉的兰雀,魏西拿手去拦。 捕鼠大将军一只老鼠都不抓,也不知道秦枫背着她给这猫喂了什么,它就是不肯抓老鼠,肉倒是一两不落地长,幸好雪灾有效控制了青城派老鼠的数量,不然魏西可就糊弄不下去了。 估计是谁喂过它了,捕鼠大将军嗅了两下就对这个玩意失去了兴趣。 秦枫心疼猫猫,赶紧把大将军抱了过来。 “你把这东西带回来养,大点了猫能吃了它,要不然把它送到雀鸟司,让那几个烦人精养着?” 魏西冷笑一声,她脾气上来了死也不会去讨好雀鸟司的那几个烦人精,再说这东西搞不好还能卖给卫安。 小畜生挣扎着站了起来,讨好地蹭了蹭魏西的小臂,魏西嫌弃地挪开了胳膊。 “这玩意估计是把你当成它妈了,”秦枫把捕鼠大将军放到地上,猫猫抖了两下毛就小跑着去火盆旁边窝着了,“破壳看见的第一个就是你。” 秦枫出去打坐后,魏西拿了点秦枫给大将军用来搭窝的棉花,围了个小小的鸟窝,又用茶碟给它倒了点水。 鉴于它吃了比自己还大一圈的兄弟连带两枚蛋的蛋壳,魏西估计它一时半刻饿不死,脱了衣服就钻进了被窝。 雪萝卜收获后,为霜殿的师姐告诉魏西楚仙师的任务结束了。 拿着报酬结束了松林里的浇水的生活,魏西转道去了逸香阁,找到负责采买的师兄,拿到了自己买的灵药的植株。 在打更的时候,魏西把她找来的那几本关于草药的书看完了,打发时间的同时,她想既然雪萝卜这件事是用来抓兰雀的,楚仙师估计也不会一直雇她照看意义不大的雪萝卜。 所以魏西惦记上了松林里的半亩药田,她在书里找了几种条件差不多的灵药,综合考虑了灵石、销路和难易程度后,她选中了林下这味灵药。 林下是火属性的灵药,但这味药需要用严寒锻炼自己,生长周期三个月,按照北疆的气候,一丈原这种高度的冬天还能持续大概三个半月,正好能收获一次。 这种灵药是低阶灵药里价格适中的,因为它是用来制作防护丹药的重要材料。 魏西忙活了两个月,除开花销手上还剩两块上品灵石、五块中品灵石还有两块下品灵石。 林下的幼苗不算便宜,魏西就留了一块中品灵石,剩下的买了十六株林下的幼苗,师兄把买种子老板送的小半袋雪萝卜的种子一并给了魏西。 魏西谢过师兄,抱着幼苗、种子还有厨房师兄塞给她的一油纸包糕点回到了宿舍。 屁股还没坐热,魏西就听见院子里有人气冲冲地嚷道,“他妈的,这猫谁养的!” 心知不妙,魏西有些犹豫,但捕鼠大将军的叫声是那么尖锐。 魏西在心里骂了一声,冲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青年人,他长得颇为秀气,个子很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两个黑眼圈挂在眼下。 他举着捕鼠大将军,见魏西钻了出来,他冲魏西嚷嚷,“这猫是你养的?” 尽管很不想承认,魏西也只能点头。 那青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养的猫!把我的鱼都吃了,我的鱼!” 魏西掏出了自己的牛皮卷开始划字,青年被她这动作阻碍了怒气。 魏西知道这青年所说不假,毕竟捕鼠大将军的胡须上还挂着鱼鳞。她先给青年道歉,接着问捕鼠大将军吃了他什么样的鱼,自己可以赔偿。 希望青城派的弟子不要养什么贵的离谱的灵鱼,这是魏西唯一的想法。 那青年抱着一肚子气来的,物随主人形,想来这偷鱼猫的主子也是个刁蛮的,没想到认错态度倒是挺好,这气一时没有发出来就没了气势。 等他反应过来这师妹好像是口不能言的样子,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这猫断断续续吃了好久我的鱼,我那一个育苗的池子都被它捉空了。” 听了这话魏西的心已经开始凉了,脸直接就烧了起来,那青年看她这个样子把猫扔在了地上,捕鼠大将军一落地就窜回了屋子里。 “你也不必着急,这些鱼是我自己培育的,看你这个样子也不是故意的,你按照成本给我就行。对了,我叫陈双鲤,养鱼的,都是些观赏的灵鱼。” 陈双鲤本来也不是多爱和别人起冲突的性子,他天天就研究养鱼的事,不然也不会不知道新来的弟子里有魏西这个有哑疾的师妹了。 魏西不好意思地告诉以后一定看好自己的猫,又问到底要赔多少。 陈双鲤一脸心疼,“鱼苗倒是不贵,只是我花了很多心思,”陈双鲤看了魏西通红的一张脸,嘴里的数生生打了个折,“一池子鱼你陪我三块中品灵石吧。” 还好不是特别贵,虽然也是魏西给楚仙师打工一个月的报酬,但事已至此,自家的猫吃了人家的鱼,该赔赔。 魏西面红耳赤地给陈双鲤写字,浮现在半空中的字迹都要飞起来了。 “你手头没有这么多?”陈双鲤看完之后跟魏西确认,魏西赶紧接着写自己一定在开春之前把灵石还上。 陈双鲤自己也穷得厉害,那里能指望一个刚上山的师妹拿出来灵石赔他。 “那你开春之前把灵石还给我,”陈双鲤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憨货,事情有了交代他也不多纠缠。 “只是你一定看好自己的猫,不要再来吃我的鱼了。”陈双鲤走之前还特意跟魏西交待了一遍。 送走了宗门里又一传说级的师兄,魏西冷了脸撸起袖子就往屋里走。 第十九章怪异的鸟 秦枫回来就看见捕鼠大将军被拴在门口。 她一向心疼这只猫,伸手就要把这猫救出来,魏西剜了她一眼,她也不怵魏西。 “谁把你一只小猫拴在这里?姐姐给你解开。” 魏西不让秦枫把猫解开,养在屋子里的鸟站在门框上嘲笑蔫眉耷眼的大将军。 秦枫在院子里听郑星说了——这小子进了门派那点八卦天赋全发挥出来了——她护短不觉得有什么。 “我听说了,陈双鲤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养那些鱼,要不是咱们大将军帮他吃了,他那些鱼一条也卖不出去。” 魏西冷冷的笑了,比了个三。 秦枫这人大事上拎得清,小事上脾气多得很。 “陈双鲤也真敢要,三块中品灵石,他养鱼养了七八年了,卖的钱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吧?” “实在不行,我帮捕鼠大将军把陈双鲤的那些破鱼都买下来,省着他拿这事烦你。” 秦枫把捕鼠大将军解救出来,后者谄媚地贴着秦枫的手蹭。 “再说了那个小畜生天天上房揭瓦也没见把它关起来。” 门框上的兰雀歪了下脖子,已经长出来的冠羽抖了一下,它不满地叫了一下,秦枫美目一瞪,这鸟从门框上飞下来,站在魏西的肩膀上。 魏西想起陈双鲤痛心疾首的样子,估摸着他是真心疼自己鱼,再说自己养的猫吃了别人的东西,自己就要负责任,这才是事实。 但她想的这些没办法告诉秦枫,她突然有些生气,自己是个哑巴,自己怎么想就不重要吗? 爹娘问都不问就把她送到了青城派修劳什子的仙; 青城派的人对她不错,但都说她天资不好; 还有秦枫一开始对自己跟郑星他们没什么分别,只是自己是哑巴她愧疚了两个人才开始当朋友; 卫安一个结丹的修士也不过是看在自己是个哑巴的份上才没计较自己拿兰雀换灵石的事; 还有陈双鲤今天肯定没跟她说实际损失。 魏西只是口不能言,她又不是低人一等,凭什么要在别人的怜悯或者歧视里度过一生? 她越想越生气,其中还有几分利用自己哑疾达成各种小目的的羞愧,这样她的怒火满天的烧开。 魏西如果永远在甜水村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么想,但她现在是修士,读了些书,这些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子里。 今天是自己养的猫闯了祸,自己教训它有什么不对的? 魏西气愤之下掏出牛皮卷开始写字,她告诉秦枫这只猫如果不改了这个毛病自己就要把它拴在院子里,要是她拦着自己就把它送到村子里,秦枫看不懂字正好,也让她体验一下自己的心情。 秦枫看着魏西写出来的字飘在半空中,她的毛病让她根本看不懂,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魏西哭了,她认识魏西快半年了,哪里见过她哭? “祖宗,你可别哭了,我把它栓起来。不是,你比划呀,我看不懂字!” “这猫要是不改......我就......把它送.......回去。” 秦枫和魏西都停住了,这屋里那还有第二个人会说话? “送回去!”两个小姑娘看见魏西肩膀上的鸟兴高采烈地蹦来蹦去,嘴里重复着,“送回去!” 秦枫一直管这只鸟叫小畜生,这只鸟大概也意识到了秦枫不喜欢它,平时就跟着魏西,魏西不在它就站地高高的离猫远一点,它讨厌那只猫,总觉得它要吃了自己。 这鸟看见向着那只猫的婆娘看自己,收敛了动作,还不死心地说了一句,“送回去。” “兰雀能说话吗?”秦枫自言自语道,魏西也听见了,她把捕鼠大将军拴好,把鼓着翅膀准备跑掉的兰雀抓在手心。 “这鸟,怎么回事?”秦枫看向魏西,魏西泪痕尚存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魏西把这鸟带回来也没怎么管过,倒是这鸟总是热情地缠着她,在它长出来蓝色的羽毛后,喜欢飞到魏西的头上坐着。 猫不在身边,自己又坐在魏西手上,兰雀心满意足,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它的羽毛长得很快,秦枫审视着这只兰雀。 “这鸟今天一看才觉得奇怪,它羽毛长得也太快了吧?” 秦枫拿手去戳兰雀的羽毛,惹得那只鸟不满地挪开了屁股。 听了秦枫这话魏西也觉得这只鸟有些不对劲,一个月的鸟没有大鸟带着就能歪歪扭扭地飞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只鸟出生时的异样,秦枫通过魏西的手势知道这只鸟吃了另一枚蛋,但是魏西的手势没能告诉她,这鸟是把它的同巢兄弟从壳里拖出来吃掉的。 “我小时候在莒城见过一些夫人养的鹦鹉,那玩意倒是会说话。” 秦枫皱了皱眉,看样子在试图找到相关的记忆,“但是那些鹦鹉都是教过的,这玩意你我都没有教过它,它怎么会的?” 魏西没见过国都的繁华,但是她也知道理论上这个一个月大的兰雀不可能认识字,魏西把牛皮卷掏了出来,开始默写自己倒背如流的引气入体的相关理论——因为她试过不下一百遍所以记住了。 接着在魏西和秦枫震惊的眼神中,这只鸟蹦到牛皮卷旁边把引气入体的流程读了出来,一开始还有些磕绊带着鸟类的尖锐的音调,后来就变得通顺起来。 读完这只鸟还颇为骄傲,踩着牛皮卷趾高气昂。 “魏西,要不要去找雀鸟司的人问问?”怀心派主修剑,除了常识和八卦,秦枫关于修仙界的知识也不多,她给魏西提出了意见,魏西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几个很讨厌,但是这可能是得到解释的最快途径了,”秦枫瞥了一眼那只鸟,“实在不行咱们把放了的鸟给他们抓回来?” “不行!”这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已经很接近人的声音了,魏西举起了手,“我没有写字。” “你连嘴都没有张开,”秦枫一把抓住这只鸟,“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不能把兰雀送到雀鸟司,不仅是因为他们几个烦人,”那只鸟继续陈述魏西的心思,“他们会扣住这只鸟的。” 秦枫眯了下眼睛,这是她思考时的动作。 “我知道你更喜欢这只鸟,我现在也有点喜欢它了,如果这玩意能帮你说话的话,但是我们得确认它没有危险。” 魏西知道秦枫说的是对的,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句话兰雀没有说出来,所以它能读懂自己的想法? 但魏西也想到了一点,如果自己想用兰雀说话的话,自己根本藏不住它,所以第一个人找谁很重要。 通过兰雀魏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秦枫,秦枫知道这一点很关键,毕竟魏西是真的要确保这只鸟的所有权在自己手上。 “我们找谁?雀鸟司的不能找,”秦枫揉了揉脑袋,“韩仙师?让她看一眼就知道这只鸟怎么回事了!” 第二十章福祸论 其实刚听见这句话魏西不是很情愿,毕竟韩仙师是一位刚正不阿的修士。 魏西看着梳毛偶尔露出舌头上倒刺的兰雀,韩仙师要是看见它谋杀兄弟的过去,这鸟大概率留不住。 “不然咱们两个去白露阁看看?”魏西的话被兰雀怪异的嗓音复述出来,秦枫真想捂住自己耳朵。 “你去白露阁,”秦枫无情的指出,“我现在不识字你不知道吗?” “白露阁的书那么多,你把眼睛看瞎都不一定能找到这畜生的来历。”秦枫抱着胳膊很嫌弃地看着尾巴毛没长出来的兰雀。 魏西伸手挡了挡,说实话她也觉得不太雅观。 兰雀当魏西的外置喉咙当累了,探出自己的脑袋观察了一下环境,见偏心女人还在这儿,它只能伸长了脖子去够茶碟里的水。 “不过要我说,快刀斩乱麻,”秦枫一脸嫌弃地看着魏西把茶碟往秃屁股鸟那推了推,“韩仙师见多识广,她说没问题的话,至少在青城派你肯定能留住它。” 其实秦枫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建议魏西找权威人物背书,大概官宦之后不自觉都会带点这种思想。 听了这番话,魏西心里也清楚韩仙师确实是最优解。 只不过这个阴暗的小东西想的是韩仙师和青城派并无直接利害关系,无论是韩仙师要走这只鸟还是雀鸟司想要这只鸟,魏西都可以联合另一方破坏另一方的计划。 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只鸟一定留在她手上。 如果它没什么危险的话,魏西看着喝饱了水的兰雀下定了决心。 大概是韩仙师的卷王作风和青城派格格不入,她养病的时候真正实现了静养。 两个小姑娘带着兰雀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往来阁。 韩仙师辗转多个门派都是孤身一人,要不是这次高明先捎了口信过来,大家都以为韩仙师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虽说秦枫是韩仙师教导的剑修,但两个人心知肚明,在秦枫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阅读障碍之前,她只能练练剑,实在不行还能女承父业下山当个女将军。 所以魏西反而是熟门熟路的那个,进了冷冷清清的往来阁,她还有心思擦擦顺手摘来的野果子,不干不净的就祭了五脏庙。 魏西给袖子里的兰雀留了一口果肉,兰雀也不挑囫囵个吞了进去。 不愧是韩仙师,养病的时候也正襟危坐在案几后,要知道魏西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能睡觉绝对不会醒着。 “你们两个为何而来?”几日不见韩仙师似乎老了几分,但她毫不在意,一双古怪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两位不速之客。 开门见山,魏西捧着手上的秃尾巴鸟,期待的看着韩仙师。 看着坐在为魏西手心里趾高气昂的兰雀,韩仙师迟疑了片刻说道:“魏西,这是兰雀,你可以参考《百鸟图鉴》第五卷第三篇。” 预料中的发难并没有出现,魏西和秦枫面面相觑。 秦枫拦住了魏西想要伸到韩仙师眼前晃悠的手,她小心翼翼地问韩仙师:“仙师不奇怪吗?” 大概是病中无聊,韩仙师对这种幼稚问题的包容性得到了提升。 “如果你是指它被魏西抓在手上没有变成雪水,我猜是它破壳看见的第一样活物是魏西,之后和人类相熟,就不会受惊变为雪水了。” 怪事,魏西和秦枫在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这句话,一双障目知来路的韩仙师居然没看出这玩意的怪异之处。 想起破获青城派赌局那晚韩仙师呕出的鲜血,魏西的心底浮起了淡淡的担心:韩仙师不会真的被青城派气死吧?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西在心里勒令兰雀复述她的话。 韩仙师的耳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兰雀的声音着实有些怪异,而且韩仙师也没料到这屋里还有第三张能说话的嘴。 “仙师,弟子偶然得到这只兰雀,”处变不惊的韩仙师在青城派破防总是如此的顺利,她震惊地看着嘴巴都没动的魏西,“它破壳后第一个看见了我。许是因为这个它能转述弟子心里话。” 秦枫想要补充这只鸟吃了另外一枚蛋的故事,但是魏西狠狠掐了她一下,秦枫欲言又止的表情变成了忍痛的表情。 “闻所未闻,”韩仙师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我看不见这只兰雀的过去。” “不过我也相信你没有把实情全盘托出。” 韩仙师左眼的鱼有气无力地抖动鱼尾,秦枫担忧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老师。 天赐良机鬼才和盘托出,魏西在心里想到,兰雀试图躲进魏西的袖子里,未遂。 “弟子想请教仙师,这鸟对魏西是否危险。”秦枫见魏西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忧心忡忡的开了口。 “魏西既然想留着就留着吧,”韩仙师淡淡地说,“修仙一道,机缘众多。魏西生下来口不能言,又有仙缘在身,谁知道这不是她的机缘?” 魏西警惕地往后挪了挪,很明显她想起了青城派深得她心的三条门规。 韩仙师看着这个毫无斗志的狐狸崽子,决心要在她没长成狐狸完成体之前把远大志向根植在她的心中。 “你好好养着这只兰雀吧,至于它的来历.......” 秦风紧张地看着韩仙师,魏西则半信半疑。 “你半真半假就糊弄过去了,不要轻易把它到底怎么来的说出去就好。”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日子还长,你慢慢摸索这只兰雀吧。” 听了这话秦枫眉毛拧成麻花,她在盘算要不要把这只鸟喂猫,魏西当个哑巴自己还能养她一辈子,要是魏西被这畜生吃了,自己可救不回来她。 “秦枫,修仙一途本就是与天争命,若是魏西连这只鸟也处理不好,”韩仙师虚虚指了一下碰着鸟的魏西,“她也堪不破大道,度不了苍生。” 魏西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 韩仙师算是被青城派这帮没志气的鬼东西气死了,余光看见了旁边那个护短木头,这位倒是有志气,就是没什么运气。 越想越气,想起来自己杀千刀的师弟,韩仙师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 “来都来了,吩咐你们俩个一件事。” 魏西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了,开什么玩笑又没有报酬,打白工不是她的风格。 但是秦枫对于帮助韩仙师很感兴趣,拜托,韩仙师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修,若能得她指导自己以后也是天下第一剑修! “天地门开春邀请你们去小秘境,”韩仙师从案上拿了个盒子,递给秦枫,“我有一物,你们俩个将它交给万剑宗驻怀心派的石碏长老。” “但记得一条,不要打开这个匣子,切记切记!” 第二十一章翻身做主 韩仙师一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魏西的意思是毕竟韩仙师那么喜欢留堂。 魏西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鬼,秦枫有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武将爹。 两个人对韩仙师给她俩的盒子一点都不好奇。 在韩仙师哪里过了明路,这只奇怪的兰雀也就有了名分。赵大嘴围着这只鸟啧啧称奇了一阵,谢师姐也只是摸摸魏西的脑袋瓜说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看来在修仙界大家对古怪事物的接受能力都很强。 魏西对秦枫的想法嗤之以鼻,兰雀窝在她的脑袋上,一人一鸟坐在大石头上看秦枫扎马步。 “不是接受能力强,”兰雀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怪异了,只是因为舌头构造的略有不同,个别字听起来很是奇怪,“是大家都喜欢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这话也太悲观了。”秦枫五官挤在一起,看向啃甜杆的魏西。 魏西吐出来嘴里的渣子,三白眼往上翻。 “我是哑巴的事大家接受就没有那么良好,大家只是不愿意相信坏事。”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能说话了。”秦枫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春天提前来到了一丈原。 魏西啃了一口甜杆,她头上的兰雀又在试图梳理自己的不存在的尾巴毛。 随便她怎么想,魏西心里嘀咕,脑袋上的兰雀看上去满肚子的话,魏西哑巴了十年了,现在也不是多爱说话的人。 但她内心戏很多,毕竟当没人听你说话的时候,你只能跟自己说话。 就像现在,魏西不忍心破坏秦枫的好心情,她就没让兰雀说出来自己真实想法:只有这只喜欢到处拉屎的兰雀活着,自己才能说话。 但无论是让秦枫伤心,还是让这只鸟亲口说出自己的死亡都太过残忍。 看着扎马步扎到双腿发颤的秦枫,魏西的心里又有了别的烦恼。 自己可以在青城派混吃混喝一辈子,可是秦枫怎么办?魏西尝试过用优美的音调给秦枫朗诵功法,结果灵音累到瘫软秦枫都没能理解这只鸟到底在念些什么。 顺便说一下,灵音是魏西的活体外置喉咙的名字。秦枫建议魏西给它起名字叫出声,谐音畜生,好让魏西时刻记住这只鸟干过什么。 魏西面无表情的否决了秦枫的提议,她不想被叫做畜生的主人,太超过了。 打更的的时候魏西直接从自己用来打法时间的《仙界传说》中偷了“灵音”这个名字给秃尾巴鸟。 终于,在灵音把秃尾巴当做自己名字之前,魏西给它取好了名字,挫败了赵大嘴的阴谋。 魏西把收获的林下连同自己种的雪萝卜都卖掉了,她拐去陈双鲤的院子里。 陈双鲤堪堪筑基,自然住在弟子们的院落里。同期受不了院子里陈双鲤挖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池塘,纷纷搬出了这个院子,陈双鲤也乐得自在。 魏西进去的时候,陈双鲤围着块破布踩在一个大池塘的边上,魏西感觉忧愁好像在他身边凝聚成了实体。 陈双鲤感觉后面有只手拉他,心中大喜:难道是自己养殖的双手鱼终于成功了?欣喜之余他扭过头去,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师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钱。”灵音忙着吃魏西特意留给它的雪萝卜,声音又短又急。 陈双鲤等大了眼睛,麻杆一样的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池塘里。 “师师......妹???”陈双鲤眼疾手快捂住了自己的兄弟,“我记得你不能讲话来着!” 魏西眨了眨疑惑的眼睛,她指了指无暇转播的灵音,示意自己得了个外置喉咙。 陈双鲤狼狈的爬起来,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是个正经......算是个正经修士,前后一想就知道了魏西大概有一场奇遇。 “恭喜师妹!”陈双鲤套上了外衣,“所以师妹来这里干什么?买鱼吗?” 魏西摇摇头,“我来还灵石,我的猫吃了你的鱼。” 陈双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师妹你入门不足一年,手上还是留点钱应急吧,我这不着急。” 看着陈师兄衣服上的补丁和削瘦的身形,魏西坚持把灵石还给他,又郑重地给他道了歉。 “哎,师妹你......”陈双鲤也没想到魏西真的说到做到,“要不然你拎两条鱼回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有猫,多谢师兄了。”魏西拒绝了陈双鲤那些宝贝灵鱼,陈双鲤也想起来那只蹲在池塘边专挑大的抓的狸花猫,肉疼了一下。 “我这有个东西,”魏西这么守规矩,陈双鲤有一种自己欺负的人感觉,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兜子,“这个给你,我以前抓鱼苗用的。” 魏西接了过来,这是个蓝色的小布兜有两个宽宽的系带,料子不错。 “我以前把饵料放在里面,不过已经洗干净了,你拿这个绑头发,正好可以把你的灵禽放在里面。”陈师兄跟魏西解释道。 “谢谢师兄!”魏西没客气,当场就绑上了。陈双鲤又把魏西给他打的欠条翻出来递给魏西,这事才算了结。 还完了灵石,魏西带着缩在自己新家的灵音回到了宿舍,坐在炕上数灵石。 抛掉日常开销,魏西手上还剩下六块上品灵石,还有两块中品灵石。毕竟魏西自己要吃要穿,还养着一只猫一只鸟。 魏西有些发愁,还是要找到些法子挣钱,不然都付不起头上这只鸟的月租。 灵音现在的体型很接近它的父母,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魏西总觉得它怪丑的,尤其是尾巴上秃掉的那一块。而且它吃的越来越多,动的越来越少,天天窝在魏西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但是魏西还得养着这只翻身做主人的鸟,秦枫说她不愧是这只鸟的妈妈,魏西说也不是不行。 马上青城派就要去天地门的小秘境了,魏西多次向谢师姐表达了自己勤奋好学,想要留在白露阁苦读的心,但是都被谢师姐温柔的拒绝了。 魏西实在不懂自己一个刚刚练气下的修士去那干什么。练气下!除了秦枫这朵奇葩,只要有气府、能引气入体就能到达的境界。 因为要去秘境,魏西继续在松林里种药材的计划只能推迟,而且因为要出远门魔法掌门勒令魏西管好到处乱拉的灵音。 我恨秘境,魏西如是说。 第二十二章赴约路上 纵使魏西再不情愿,青城派动身赴约的日子还是到了。 跟赵大嘴说的没什么区别,门派里去的都是这一届和上一届的弟子,掌门带着他的亲传弟子林英豪领着八个弟子动身。 掌门的大徒弟谢师姐留在门派里管事,他老人家则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玩。 估摸这就是林英豪被师姐打包送出来的原因,队伍里总要有一个靠谱的大人。 入门九个多月,魏西这一批六个弟子没有一个筑基,钱粮丰虽然性格怯懦但已经是六个人中修为最高的练气中。 这六个人掌门再胡闹也不会让他们去秘境送死的,天地门神秘得很,因而也不太守规矩,谁知道他们说的小秘境到底是个什么难度的? 因此这次掌门自掏腰包,领着他们几个出来拜码头,虽然目的是让自己的好徒弟对自己玩忽职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确实掏了钱。 这次青城派赴秘境的两位选手是上一届的一对龙凤胎法修,王欣和王欢。 哥哥王欣是温和的水属性法修,妹妹王欢是暴烈的火属性法修,兄妹两个都是筑基下的修士,不过他们才拜入门派五年,这个水准已经达到怀心派弟子的中等水平。 魏西长了双顺风耳又喜欢去食堂提饭,自然也听说了这对兄妹的情况。 据说他们哪一届各大宗门都没招到多少新弟子,青城派更是颗粒无收。 就在掌门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他路过了老掌门的老家。 近二百年过去了,村子里还记得老掌门的人都死光了,踏入修仙界的人有的死在了阴阳交界处,有的寿元耗尽未能飞升,还有的死在了各种历练里,你不混出来个名头来村里的人也不会记得你。 掌门唏嘘不已,幸好他偷懒了一辈子,如今半只脚都要踏进黄土里,没遭什么大罪。 就在掌门要离开的时候,村里有个寡妇要改嫁,膝下的一双儿女留在夫家还是跟着她都是寄人篱下,抱着侥幸心理,她带着孩子拦住了掌门。 王欣和王欢按亮了仙缘石,而且天资不低,掌门窃喜自己可算是能跟自己的好徒儿交差了。 问题是,当时和掌同行的还有万剑宗的长老。但掌门觉得这两个孩子万剑宗可有可无,正想先声夺人,寡妇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也按在了仙缘石上面。 仙缘石大放异彩,这寡妇是个修仙的好料子,进了万剑宗都能当长老亲传弟子的那种。 听了万剑宗和青城派的待遇,寡妇自然选了万剑宗。 掌门自觉没戏,正要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脸面离开时,寡妇主动提出让孩子拜在青城派门下。 王欣和王欢就这么成了青城派的弟子。 魏西把这事当睡前故事讲给秦枫,秦枫不以为然,她一边通头发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结丹是修士的一道坎,如果不能结丹,那在哪个门派不会有本质上的差别。”秦枫漏掉了脑袋上的一个银饰,勾住了她的头发。 “既然两个孩子不能保证结丹,那她就没有必要把她带到万剑宗那种虎穴龙潭,她还要分神照顾孩子。” “把两个孩子放到青城派,青城派自然会宝贝这两个天资不错的苗子,加上有一个在万剑宗当长老亲传的娘,也没人会欺负她,以前在军营里,也有别的将军把自己孩子放在我父亲麾下。” 秦枫总算把银饰拆了下来,魏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秦枫这么一说魏西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想,若是寡妇混出了头,把孩子接回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但魏西设身处地想了想,万一这个改嫁的寡妇只是不想再被两个孩子拖累了,也能讲通,毕竟甜水村也有死了男人自己拉扯孩子长大的寡妇,魏西可不觉得她们的日子好过。 总之这是魏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王氏兄妹,两个人倒是出奇好性格,跟师弟师妹有说有笑的。 可惜了,魏西盯着前面几个身影想到,万剑宗是东夷的门派,并未被天地门邀请,不然自己还能一探究竟。 说起来这件事,天地门送过来的口信说小秘境在西域的宝象城城郊,让受邀的门派直接到宝象城的悦来客栈等接头的人过来就行。 掌门的钱袋子下山第八天就丢了,他老脸一点都不红,大言不惭地说锻炼弟子们,大家腿去宝象城。 魏西和秦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赵大嘴的一路乞讨回来,意识到那可能不是吓唬她俩的话。 幸好林师兄还是靠谱的,走之前从为霜殿领了些钱财,但是不算多,满打满算只能让这十个人来回饿不死。 秦枫正要掏钱袋子,魏西按住这位散财童女的手,摇了摇头,头上的灵音也有样学样。 财大气粗的秦枫是不在意包了这趟行程的费用,但是魏西自然有她的道理。 果然林师兄冲掌门伸手,掌门假装没看见,林师兄直接上手把自己师傅举了起来。 “逆徒!你这个逆徒!我老胳膊老腿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有个好歹!” 林师兄才没有理会掌门的鬼话,王欢嘿嘿一笑,上前去脱掌门的鞋子。 “掌门可别骂师兄,师兄也是心疼你一把年纪带着银子走路多累呀。” 王欢把掌门的鞋倒了倒果然各有两块银子,她特意把手举起来让掌门看清楚,然后笑嘻嘻地把银子扔给兄长。 缴了掌门的金库,林师兄气的脸都红了的老爷子放了下来。 用这两块银子,一行人拦下了一队往西域去的莒国商队跟着他们的驼队去宝象城。 起初领头的商人还不太乐意,但是掌门这老头刚被弟子搜了身,一身的火没处发,便手搓了两条火龙,吓得这商人不敢拒绝这几个修士,就这样青城派这十个人过上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好在队伍里没有什么矫情的人,大家都接受良好,商队走得颇快,秦枫却忧心忡忡。 魏西以为是秦枫不能进秘境在这里伤心,没想到挑起话头秦枫却说不是这事。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秦枫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左右我们只是借他们的脚力,”魏西控制灵音压低音量说,“到了宝象城咱们就跟这个商队再也不见了。” 秦枫点了点头,期待起了天地门口信中的秘境。 第二十三章宝象城 宝象城是西域百十来座城池中最大的一座。 叫它宝象城不是因为它产大象,毕竟沙漠里的绿洲城市养活不了大象。 因为商贸的发达,宝象城常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商队,南江过来的商队有的是骑大象的,这些商队曾经是宝象城一大势力,因而得名宝象城。 时移世易,虽然南江商人的势力被西域博罗商人取代,但宝象城这个名字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再好的西域风光骑在骆驼上吃了十来天的沙子也不好看了,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魏西她们几个跟女鬼一样从骆驼上爬下来,揉好一会屁股才算好受了点。 “师姐,我们以后出门都要这样吗?”钱粮丰一边揉一屁股一边苦着张脸问王欢。 “小师弟,咱们门派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用不起那些法器,师姐劝你好好锻炼锻炼,省着到时候遭罪。” 听了这话钱粮丰都要哭出来了,他虽然只是米行老板的孩子,但是从小到大也没遭过这许多的罪。 “爹娘还说修仙是享福嘞,”他要哭不哭的嚷道,“我来这起早贪黑,打坐挨打读书习字......” 王欣递给妹妹一枚果子,招呼魏西她们自己拿他取出来的那些果子。 “享什么福?”王欢笑够了钱粮丰这副倒霉样子正色道,“趁早歇了你这点心思,不拿你去填阵法都不错了......” “小妹,”王欣适时插话进来,“吃完早些睡,半夜还要换林师兄的班。” 王欢自觉失言,顺着自家兄长给的台阶下去了。 秦枫给自己和魏西抢了避风的好位置,两个人卷在铺盖卷里,灵音把脑袋塞进翅膀底下睡着了。 商队没有谨慎,没敢点篝火,只敢点了几个火堆,毕竟夜里不太平。 几个驿站之间常有胡匪出没,商队雇的镖师倒是多,分了三班来回倒着守夜。 青城派的一行人除了万事不管的掌门和魏西这几个不顶用的小孩子,就剩下林师兄和王家兄妹,他们三个自然也轮流守夜,毕竟出门在外也要留个心眼。 只是修仙者有禁令不得滥杀弱小,这里的弱小不是指魏西这种弱小的修士,而是相对于修士弱势的人。滥杀的下场就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因而修仙的人一般都不和人直接起冲突。 也就是说胡匪摸过来给这几个修士一刀,魏西她们也只能就事论事给他们一刀,不能取他们性命。 魏西第一次听到这条规矩的的时候真心觉得修仙不如去落草为寇。 只能在修仙界打打杀杀,魏西猜这是一种天道上的平衡,她在闻道堂学了点东西,大概知道了因果循环这种东西的存在,虽说她不怎么信。 只有一种情况比较特殊,就是修仙者裁决人与人之间的恩怨。这种情况下,修仙者多半是充当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天道的代言人,帮助天道匡扶正道,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一般弟子下山历练都会碰上这种情况。 至于为什么是修仙者,睿智的魏西女士给出了答案:大家疲于奔命,这种屁活就让闲着没事干的修仙者干好啦。 魏西他爹农忙的时候伺候自家地还要去地主家打短工,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打猎;魏西他娘早上起来做饭、收拾屋子、伺候牲口,这些完事了手上拿着汉子和孩子的衣裳缝缝补补。都不像是有闲工夫管这些事的人.......青天之下,芸芸众生,各有所忙,谁去匡扶正道? 不过魏西打定主意自己要在青城派当个混子,秦枫的榜样是韩仙师,魏西的榜样就是魔法掌门。 没看见掌门他老人家喝完小酒就呼呼大睡了吗? 幸好商队脚程颇快,青城派在约定时间前进了宝象城。 商队行色匆匆,和青城派的众人在城门口就分道扬镳了,秦枫心里又起了怀疑,但是魏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祖宗你可消停点吧,她也只好把这点疑惑抛诸脑后。 进了宝象城,王欢师姐对一个守城门的西域士兵甜甜一笑,换来了悦来客栈的位置,一行人拖拖拉拉地往接头地走。 队伍里上到一百岁出头的掌门,下到年纪最小的魏西都被宝象城的异域风光吸引了。 这确实是繁华的绿洲之城,身穿各色服饰的小贩操着口音各异的北话叫卖自己的商品,酒肆茶馆的门口大腹便便的商人穿着绸缎交谈着,还有刚进城的驼队,上面的人都蒙着脸,甚至还能看见修士打扮的同行,只不过看上去就是西域的门派,不是魏西她们找的人。 “好!”秦枫看着顶着白瓷在毛毯上跳胡旋舞的异域舞姬,叫了声好,掏出一块银子扔到她的毯子上,那舞姬冲着她盈盈一拜,接过一把琵琶接着跳舞。 因为还有时间,她们在大街上逛了起来,秦枫大手大脚的,一路上被魏西劝说不要漏财,到了宝象城终于能释放自我了。 幸好秦枫眼光颇为挑剔,买了串嵌着绿宝石的手链,又买了一座小小的钟表,里面是十二幅西域胜景的油画,每个时辰换一次景,小动物还能动,掌门眼馋不已,秦枫直接收到了乾坤袋里,绝了他的念头。 魏西务实多了,比着自己和秦枫的身量买了两身不显眼的袍子,秦枫正在兴头上不想换,就把两身衣裳一并塞了进去。 万般无奈,魏西又买了两顶斗笠样的帽子,宝象城的太阳太毒了,这才堪堪开春就晒得人有些发晕。 终于,和一队巡逻的兵士擦肩而过后,青城派一行人到了悦来客栈。 客栈一层很是宽敞,摆了十五六张大大小小的桌子,柜台后面放着十来个成人高的酒缸,盛酒的勺子大咧咧的挂在上面。 林师兄问伙计可是有修士来过,伙计说有两个门派已经到了两三天了,林师兄点了点头,旋即让伙计给他们一行人开三间大房。 “开一间就行,省着点花!”掌门在后面跳脚,林师兄置之不理。 他们手头的钱确实不多,算下来三个人挤一间也不算委屈,掌门开一间那可就太委屈人了,大家也知道掌门就是刷脸的吉祥物,真做主还得是林师兄。 “可是青城派的道友?”就在掌门长吁短叹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人温和的询问声。 第二十四章故人 不用转身魏西就知道这是陈周的嗓音。 陈周冲着魏西笑了笑,魏西回了个笑脸,接着不着痕迹地往后稍了稍。 “万法宗陈周见过掌门,”陈周冲捋着胡子的掌门行了个弟子礼,“一丈原到宝象城,天气可是差别很大,师弟师妹可还习惯?” “是差的多,”掌门笑呵呵地回了这个后辈一句,“你瞧着这两个都带上帽子了。” 被点了名字的魏西和秦枫又得当话头的传递者。 掌门往陈周后面看看,单陈周一个人立在大堂里。 “你们门派的小孩都去哪了?” “他们贪玩,和怀心派的小弟子们出去玩了。”陈周和赵大嘴是一批,掌门瞅着陈周现在可比自己门派里那个做饭的厨子强多了。 “正心派的没跟他们一块?” “丰弥长老传了口信过来,说是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天地门的几位长老,直接在秘境的镜眼处等我们。” 就在几个人在门口寒暄的时候,有个穿着朱红色道袍的公子哥兴冲冲地进了客栈。 “师兄,我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动身?我可打听好了,明天晚上宝象城有花车游街,说是什么选圣女......” 那青年的话头打住了,立在自己师兄旁边,等着师兄发话。 “掌门这是我师弟,冯晓天,晓天快见过青城派的掌门。” 冯晓天本来还老老实实地充当师兄的人肉挂件,这时候猛地抬起了头,“原来是青城派,怪不得,排名垫底,现在也是最后......” “不懂规矩!”陈周喝住了自己师弟,冯晓天看不上青城派,但是听师兄的话,把嘴闭上了,“师弟才拜入门派三年,我也没教好他,冒犯前辈和诸位师弟师妹了。” 掌门摆摆手,他是青城派门规的拥护者,面子这种东西看的不是很重。 况且这老爷子听得清楚,这后生拜入门派才三年,各大门派五年招一次徒弟,好端端的怎么能是三年前拜入的门派? 再看他年纪十四岁左右,通身的气派,估计是修仙世家的子弟。若是正常拜入仙门,估计下次阴阳泄露他也要去结丹。现在这个岁数卡的正好,长辈煞费苦心,自己何必为了一两句话与他计较。 掌门笑眯眯地受了陈周的人情,“既然正心派要和天地门直接去镜眼,估摸天地门也不会来客栈了,咱们三个门派正好一块去。” 万法宗这次派沉稳持重的陈周主事,怀心派主事的是驻派长老石碏,三个门派里论资历和地位,都是掌门为尊,自然以他的意思为准。 “天地门的长老说是明天正午派人过来接应咱们,镜眼就在城郊,咱们三个门派今夜还能修整一番。” “好,”掌门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问陈周,“这次秘境只要筑基的弟子进去,我们门派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徒弟就放在客栈等事了......” “我们门派也有七个弟子不参加,”陈周答道,“樊慈会留在这里照看他们,前辈大可放心。” 樊玲比陈周还大上一届,老掌门对她有印象,是个不走运的好孩子,有她在这帮小孩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听到不会带她们去秘境,秦枫的嘴撅得老高,她本来就是冲着秘境来的,现下一百个伤心不必多提。和她一样伤心的是冯晓天,嘟嘟囔囔地说自己看不成花车了。 倒是魏西郑星他们几个高兴得很,毕竟他们几个是门规的坚定拥护者,什么锅配什么盖,修仙界也是这个道理。 寒暄过后,青城派的十个人上楼整顿,三个小姑娘自然是睡一个屋,将就一宿明晚就是两人一间屋子了。 “千里迢迢跑过来,”秦枫把包袱扔在床上,开始跟魏西发牢骚,“秘境进不去就算了,连镜眼都不让我看一下,那个冯晓天拜入门派三年就筑基了,人比人气死人。” “你只是时运不济,”魏西安慰道,“那天你开了窍,你三年就是天下第一剑修。” “这几天宝象城还是可以转一转的,”魏西把两个人的东西放好,“韩仙师的匣子还要交给石碏长老,明晚还有花车可以看。” “行吧,来都来了,”秦枫提起来兴致,“你生辰快到了,我看看能不能在宝象城给你淘点好东西。” 秦枫的生日是大年初一,魏西猜许是因为这个她才如此争强好胜,现在秦枫已经十三岁了。魏西的生辰是四月廿三,算来确实是要到了。 之前秦枫过生日,魏西给她的宝贝剑做了个剑柄套子,用的是三冬狼狼皮,秦枫用上练剑也没有那么冻手了。 魏西见秦枫没有那么生气了,开始盘算起来这几天怎么在宝象城里玩了。 到了饭点,魏西在楼下看见了樊慈师姐和一帮小弟子。 樊师姐长得很是英气,瓜子脸长眉入鬓,丹凤眼,鼻子又高又直。 但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坐在轮椅上。 万法宗的弟子穿着赤色的道袍,站在自家师姐的轮椅后面,有几个背上扛着裹着布的法器。 怀心派就松散许多,十来个穿着蓝道袍的弟子没等其他人自顾自坐下了,菜都上的差不多了。 “樊慈!近来可好?” “多谢掌门挂念,”樊慈笑着说,她递给掌门个油纸包,“我听说青城派也要来,特意做的糖。” “慈姐!我这满门派的逆徒都没你贴心。”掌门摸出来一颗糖放在嘴里,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掌门说这话莹莹怕不是要气死了!”樊师姐打趣道,“我瞧她没来就知道她留在青城派打理门派呐。” “下次我一定让莹莹来,好让你们姐俩好好聚一聚。”掌门得了好处好话一句一句往外蹦,樊师姐也不把这话当真。 魏西不想多搭理人,秦枫情绪也不算高涨,两个人坐下就往嘴里塞饭,一点也不关心怀心派那桌的情况。 菜式是万法宗点的,正心派是排名第二的宗门,万法宗是排名第三的宗门,但论起有钱,万法宗可谓修仙界第一,魏西她们吃了小半个月的沙子,终于能吃点好的了,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但是这顿饭吃完了,怀心派的石碏长老都没有出现。 第二十五章身死道消 “明天石碏长老就要去镜眼了,韩仙师嘱咐的东西要不要今晚给他?” “没必要吧韩仙师又没说亲启,”魏西不想大晚上踏入蓝袍子的地盘,“再说了现在也没看见他出来,谁知道到没到?要问你去问怀心派那群人。” “明天交给他们门派的就行,实在不行让代收的写个收条。” “也行吧,”秦枫跟怀心派也不对付,“反正东西交给他们,就算弄丢了倒霉的是他们。” 三个姑娘在一间房里对付了一宿,没想到再睁眼屋里只剩下魏西和秦枫两个人。 不明所以的两个人穿戴好下楼找伙计打听。 “早上的时候来了个穿绿袍子的仙师,”伙计跟魏西她俩说,“然后那些仙师就跟着他走了。” “魏西,天地门的人穿绿袍。”秦枫小声交代道。 “怀心派应该还有人,交给他们算了。” 两个人拖拖拉拉吃完了早饭,打算去找石碏长老。 顺便欺负欺负怀心派的小崽子。 “你们的驻派长老在哪里?”秦枫一马当先拦住了一个在二楼闲逛的怀心派弟子,那小姑娘看着比魏西还小,手上全是冻疮,魏西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冬天在水里洗衣服洗出来的。 不过魏西不是什么大善人,自然也没有制止秦枫恶狠狠地质问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声音颤颤巍巍的,“长老,长老他在屋里休息,你们,直接给他就可以了。” “石碏长老没有跟着去镜眼?”秦枫有些疑惑,按理说石碏长老应该跟着去,就算不考虑怀心派弟子的生死,也要考虑把这的情况报告给万剑宗。 但魏西说得对,这些事跟她们俩个都没有关系,东西送到了任务就完成了。 魏西听秦枫这么问,就知道有些事不对劲。 但是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实在闹不明白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比秦枫矮上一个脑袋,倒是比哪个小姑娘高出来些。 于是魏西留了个心眼,强拉着怀心派的小姑娘到了石碏长老的房门前。 “弟子青城派秦枫、魏西奉驻派长老韩仙师之命前来拜会石长老。” 秦枫嘴里恭敬,实则皱着眉头看魏西控制住怀心派的小姑娘。 屋里没人回答,秦枫和魏西对视了一眼。 “这位道友,”秦枫缓和了脸色去问还想着挣扎的小姑娘,“石长老是不是出去了?” 小姑娘只是胆子小又不是眼睛不好使,当即点了点头,她怕秦枫不相信她,又补充道,“我...听师兄他们说,说石长老半夜到的客栈,我们怀心派......都住在这层,长老要是出门,肯定有人听见的。” 见这小姑娘信誓旦旦的,魏西和秦枫也只当是石碏睡眠质量好,秦枫又恭恭敬敬地喊了了两遍。 还是没有回答,这就奇怪了,他一个驻派长老负责看护怀心派的弟子,睡得这么死? 没等另外两个人做出反应,魏西面无表情地上前给了门一脚。 魏西本身骨架就大,在青城派抽条了也胖了些,加上到底是修仙的,那门被她踹开了。 石碏长老就躺在客房的床上,胸口插着一把断刀。 “啊!”怀心派的小姑娘直接瘫软在地,嘴里发出了高亢的尖叫声,秦枫冲进屋子,魏西则拖着小姑娘跟上秦枫。 “已经死了,”秦枫摸了石碏的脉搏,对着魏西摇了摇头,“要是还有一口气,拿丹药也能救过来。” 魏西和秦枫都见惯了尸体倒是不怕,只是怀心派的小姑娘被拽进来,靠的这么近险些就要晕过去。 魏西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防止她晕过去坏事。 她迅速扫了一眼石碏长老的尸体。除了胸口被开了个口子,石长老身上倒是没有其它伤口,当胸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估计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魏西又去看断刀,发现断口处十分整齐。 刚才的那声尖叫把二楼的人引过来,几个商人模样房客出来看热闹,但是看见穿着道袍的人挤进房间,他们就知道这是仙门中事,有再大的单子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了。 “这是怎么回事?”怀心派的一个领头的弟子问道。 “我和魏西奉驻派长老的命拜会石长老,叫了几次门石长老都没有答应,我就带着你们门派的人想要进来查看,一推看门就看见石长老胸口插着刀,我想去救他,搭上脉搏才知道石长老已经身死道消。” 魏西推了一把顶着巴掌印子的小姑娘,怀心派的人看着自家弟子。 “她这脸?”领头的弟子迟疑地问,秦枫眼也不眨,“我同门看她要晕过去好心帮她挺住。” 还没等领头的弟子开口,他背后有个弟子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耿哥!别听她们胡说!她们保不齐就是杀害石长老的凶手!” 这话着实让人无语,魏西真想知道有人长脑子都不用的吗? “血口喷人!且不提有你们门派弟子目睹我和秦枫进门的过程,以石长老的修为,岂是几个练气修士能够匹敌的?” 魏西这回做足了样子,嘴一张一合的,加上秦枫在她身边遮挡,对面的也不会想到魏西是通过一只鸟和他们辩驳。 那蹦出来的弟子脸色涨红,显然是出了丑,但是他浑身上下最嘴硬,“你们杀害长老还不认罪!是不是瞧我怀心派无人?” 他这话倒是把话头转到了青城派看不上怀心派上,青城派那可是万年垫底结丹就能当掌门的门派,被这样的门派看不上,几个小弟子气坏了,看秦枫和魏西就跟看杀人凶手一样。 可能是被自己同期蠢到了,耿成材闭了闭眼,“把嘴闭上!” “出了什么事?”樊师姐被两个师弟推着进了房门,她看见床上躺着的石碏,面色凝重。 秦枫把话又说了一遍,她说完耿成材也对樊师姐行了个半礼,“樊师姐,虽说怀心派此行没有自家管事的过来,但是驻派长老横死客栈怀心派也不会草草了事,还请樊师姐主持公道。” “我一个小辈也不敢说主持公道,但是能做的也会做,”樊师姐不戴高帽,她扫了一眼没说话的怀心派的小姑娘,“你把你看到的说一遍?” “我......”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耿成材,见对方点头,她才哭着说,“我太饿了,出来找吃的,路上遇见,遇见这两位道友,她们说奉命过来拜会石长老......” “问了我石长老的情况,就,带着我去找石长老,”小姑娘哭的伤心,说也断断续续的,“喊了几次石长老没有答复,我们,我们就推开门,发现石长老胸上插着刀躺在那......” “我吓坏了,瘫在地上开始喊,两位道友带着,带着我想去救长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话和秦枫的话大差不差,看她这吓破了胆的样子,九成是真话,而且她们三个的战斗力加起来也打不过石碏长老一个奉道中的剑修。 “这位师弟......” “耿成材。” “耿师弟,你往万剑宗、怀心派还有镜眼哪里送三个口信,把这的情况说明,”樊师姐从袖子里拿出三块手指粗细的留影石,“我把刚才的过程记录了,耿师弟、秦师妹还有我这里各一份。” 耿成材的面色不好看,但他也知道秦枫她们不可能是凶手,万法宗的樊师姐处置也没有偏颇,只是到底死的是驻派长老,万剑宗哪里不好交代,回了宗门自己少不了也要吃挂落。 樊师姐叹了口气,“耿师弟节哀顺变吧,”随后她把视线转向三个门派的弟子,“大家两两睡在一间,轮流值夜,出门的一定要在酉时之前回来。” 第二十六章破窗 樊师姐的这番布置也是保护大家,万法宗和青城派的人都没什么意见。 怀心派的那个刺头又要跳出来,耿成材瞪了他一眼,他便噤若寒蝉。 见众人都答应了樊师姐交待人轮流看守现场,她又问了那个怀心派小姑娘的名字。 “我叫葛沧。”葛沧声音还是发颤的,樊师姐摸了摸她的脑袋,交待耿成材,“照顾好她。” 耿成材知道轻重缓急,自然应了樊师姐。 魏西和秦风两个人也是倒霉,好好地送东西,收货死了不说,自己还被指责是凶手。 不过这地方也不宜久留,看着钱粮丰他们几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秦枫觉得烦,拉着魏西出去溜达。 “希望那个葛沧不要没事找事,”秦枫接过两包干果小食,递给魏西一包,顺着大街溜达,“要是说咱们打她今天又是一番口舌。” “好酸!”魏西尝了一口牙都要酸倒了,灵音挺着毛绒绒的胸脯,惦记着她手上的果脯,“总不能让她晕了,那才是说不清了。” “怀心派还是那副样子,”秦枫嘲讽地说,“幸好撞上她了。” 魏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什么正义感丰沛的人。 “你也看见了,葛沧手上全是冻疮,衣裳也是薄薄的。” “与你我有什么关系?”魏西反问道,秦枫烦躁地摆了两下手。 “就是想起来自己在怀心派,刚入门的时候众星捧月,时间长了,我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那群人就开始欺负我。” “但是你反抗了,”魏西喂了一口灵音,“管好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秦枫嗤笑一声,拉着魏西拐进首饰店,这家店的首饰和北疆的风格不太一样,价格也让人咋舌,但是秦枫又不差钱。 所以魏西就陪着秦枫在里面挑了好一会,魏西又不懂这些,拄着下巴看秦枫挑挑拣拣的。 “坏了,”秦枫对着镜子试戴发冠的时候突然说,“缺了一个。” 秦枫头上常戴的一组花钿,最左边的那块现在只有乌黑的头发。秦枫的这些成套的首饰基本上都是秦夫人在世的时候准备的。 在怀心派的时候秦枫因为服丧和自己的修行问题没什么心思戴这些,还是到了青城派她才有心思戴这些。这一套是七个,正好是北斗七星,雕工和料子都挺好。 “是不是掉哪了?”“可能吧,我身上没有。” 两个人也没心思逛了,顺着来的路一路找回去,最后回到了悦来客栈。 回了她们住的屋子,两个人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到丢了的那枚花钿。 “得了,”秦枫冲着魏西叹气,“去拜访石长老吧。” 万法宗的两个弟子守在石长老的房门口,万剑宗和怀心派派人过来之前这间屋子都要封锁起来。 秦枫跟他们说东西可能掉在这里了,这两个小弟子还有点犹豫,但是架不住秦枫言辞恳切,便同意了。 打开门魏西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花钿,正要进去拿,突然感受到一阵晚风。 可是石长老的尸体还在这里,樊师姐不可能开着窗户。 “不对劲秦枫.......” 魏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人影从床帐子上钻了出来奔着窗口去,真的就是那靛蓝色的布料上钻出了一个人。 “什么东西!”看门的万法宗弟子有一个喊出了盛,手就开始掐法诀。 魏西正想往外退,就被秦枫抓着往那黑影冲过去。 “放下我的花钿!” 魏西一整个无语住了,不是大哥你都要跑路了还要顺走地上的东西。 进了屋子魏西就看见窗户已经被打开了,人影速度快得很踩着窗框就跳了出去。 秦枫自然是要追,也就是魏西还有理智,难得大声地喊“留一个人报信!” 也不知道万法宗的那两个人听没听见。 反正魏西是被秦枫拽着跳出窗户去追那个人影,再次感谢石长老住在二楼。 秦枫底子好跟着那个人影在各类违章建筑上面腾挪,魏西则没那么好运,她直接跳到了大街上,幸好没几个人。 魏西赶紧掐了个寻物诀——她找灵音的时候练出来的,这才锁定了紧咬着人影不放的秦枫。 这两个人在宝象城的违章建筑上上演了一出追逐好戏,前面的那个身姿灵活,后面的那个也不遑多让,只有在下面大街上的魏西努力摆动自己的腿,试图不跟丢。 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魏西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花车游行,她在心里骂了句娘,心里想着秦枫这个祖宗可赶紧逮住那个毛贼呀。 没想到那个人影倒是聪明得紧,从违章建筑上面跳了下来,魏西眼睁睁看着人影消失在出来看花车的人群中。 秦枫迟了几步面对着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主街她也找不到那个人影。 “跟着我!”魏西追上了秦枫,扯着她的袖子往前跑,“我刚才给你的花钿念了寻物诀。” “魏西没你我怎么活!”秦枫大喜,魏西没功夫跟她贫,希望下次这个祖宗遇见事想一想门规。 两个人跟着魏西的寻物诀拐进了两座府邸之间的防火巷子,这里面没什么人黑黢黢的, “法诀停在这儿了,”魏西小声说,她冲秦枫使了个眼色,“给我。” 秦枫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把匕首递给魏西,她自己则把剑拔出了剑鞘,两个人背对着进了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在这里月亮避开了花灯,给巷子镀上了一层月光。 魏西竖起耳朵,想起来自己和魏东在山里抓兔子的情景了,也是这样的专注,专注猎物的一举一动。 但是还是一无所获,巷子里空无一物,那人好像就那么消失了。 “妈的,”秦枫收起了剑爆起了粗口,“难不成石长老诈尸了?” 魏西却没有收起匕首,寻物诀告诉她秦枫的花钿就在这里,还在缓慢的移动。 “总不能是咱们花了眼吧?”秦枫还在那里撒火,魏西挤了下眼睛。 秦枫不明所以,魏西指了指墙,秦枫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就是院墙的影子,她刚想出声就见魏西瞪她,秦枫只好又去看墙上的影子。 还没等秦枫看出来个所以然,魏西直接拿着匕首往墙上扎,墙上钻出来一个人,还想跑但是衣服被魏西的匕首扎住了。 可惜了,魏西看着秦枫一把擒住那人想到,匕首没扎到肉。 第二十七章最毒妇人心 “不是,你还真扎呀?”那人惊呼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石长老的房间?”秦枫押着那人的胳膊,魏西则阴恻恻地晃着匕首,乍一看她确实不像个好人。 “什么石长老?”月光照到那人的脸上,魏西和秦枫才看清他长了双琥珀色的眼睛,长得有几分胡人的痕迹。 秦枫手上使力气,因着家里的缘故,她对胡人谈不上喜欢。 “疼疼疼!”那人抻着嗓子喊道,他年纪看着和秦枫差不多,力气却没有自幼习武的秦枫大。 “你别说你不知道谁是石长老?”秦枫假笑道,“这双手要不要了?” “修仙者不可滥杀!你身上可还穿着道袍呐!” 这人倒是敏锐,魏西却也有脾气,上去给了他两巴掌,听着动静就知道很痛。 “滥杀自然不行,我妹妹的巴掌管够。”秦枫的语气阴寒,“石长老你不知道,我花钿哪去了?” “......你的花钿?”那人顿了一下,开始威胁秦枫,“原来你是做贼心虚,杀了人回来拿花钿!速速放开我,要不然我找你们管事的长老!” “你......”秦枫刚想驳斥就看见魏西拿匕首拍了怕他的脸,说实话有点好笑,魏西是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个头自然也是最矮的,要不是她沉着张脸真看不出来她在威胁人。 “你可以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信你的鬼话。” “倒是你,既不是修士也不是城中的官差,”魏西收回了匕首,“出现在石长老的房间,还能藏匿身形,要我说你才是最大的嫌犯。” “到时候可就不是滥杀无辜了。”魏西这条背的熟,因为韩仙师每次上课下课各念一遍,没有人比魏西更懂滥杀的含义。 “你心是真坏,”那人目瞪口呆,“阿古果然没有骗我,最毒妇人心。” “说什么你?”秦枫不乐意听这话,又狠狠勒了一下,“不跟他废话了,找到花钿押他去见樊师姐。” “别!别别!”那人也是识时务,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善茬,“我们信任一下彼此,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杀了仙师?” “那也不一定,”秦枫讥讽道,“普通人能在屋顶上跑那么久?” “多谢夸奖!讨生活罢了,我是个惯偷。” 秦枫向魏西投去询问的眼光,魏西示意听听他怎么说。 魏西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惯偷,她也分辨不出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倒是他那藏身技巧也不是不能偷东西。 那人见有戏,赶紧接着说,“我是惯偷,客栈往来人多,我经常行窃,今天正好撞见了你们去的那间屋子,刚进去就看见死人了,正想跑就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我想着先藏起来看看热闹。” “我就想看个热闹!”这人不禁强调道。 “你唬谁呐?你这身手,听见我们在门口你能顺着窗户溜之大吉。”秦枫指出了问题,戒备地看着他。 “不是!你不了解我!我真是想看个热闹!” “我问你,”魏西打断又要吵起来的两人,“你刚才能藏那么久,怎么在客栈没藏住?” “啊?”秦枫一脸疑惑。 那人被打断了,脑子有些卡壳了,“我......就是,你让我想想。” “当时我感觉后面有东西在盯着我,一时心急就露了马脚。” 听他这么一说,魏西和秦枫都摸不到头脑。 不过这件事终归还是要万剑宗和怀心派去查,魏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门规。 “你把她的花钿放哪了?” “衣襟里,”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就是顺手牵羊,职业病。” 秦枫翻了个白眼,空出一只手去翻自己的花钿,摸了两下就找到了。 她也琢磨出魏西的意思了,把这个胡沁的毛贼带回去才不可控,石碏长老的事情也不是两个小修士该管的事,若不是韩仙师的委托,她和魏西也不会牵扯其中。 秦枫虽然对青城派保命为主的门规嗤之以鼻,但她的兵行险招是为了潜在的利益。若是石碏奄奄一息交代谁抓到凶手就把自己的灵剑传给他,秦枫肯定押着这个毛贼回去,对天发誓目睹此人杀了石长老。 可惜了,秦枫松开了毛贼,对方赶紧离秦枫远远的,活动自己的胳膊。 他站直了身体,魏西才发现这个毛贼比秦枫高上一点,估计是在抽条,身体算不上壮士,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 “你早说你要花钿呀,我还以为你们要我的命,追了这么久。”他活动着胳膊嘴里还抱怨着。 魏西和秦枫不想搭理他,正想离开这条防火巷,就听见一声巨响。 “怎么了!”毛贼一箭步冲到她们两个身边,魏西和秦枫把头扭回来才发现。 刚才是花车游行的主街发生了爆炸了,火光冲天,人群吓坏了,哭喊声和尖叫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这种规模......难道是修士?”毛贼震惊地看了魏西一眼,毕竟这小姑娘看上去阴恻恻的,很像是当街放火的人。 “别在那胡说,”秦枫打断道,“军营里有火药,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魏西倒是不知道火药是什么,不过秦枫见多识广,说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出了事等会怕是樊师姐着急,咱们两个回去吧?”魏西看着秦枫说,后者点了点头。 “唉唉唉,”那毛贼赶紧叫住了魏西,“能不能把我带出去?估计等会就要布防了!” “不能,”魏西拒绝道,“你能藏那么久,自然能绕开防守。”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我今天用完了,现在藏不了了。” 秦枫肯定是不想管他了,带着魏西往客栈走,毛贼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们两个。 街道上的人面色各异,但都行色匆匆,有的哭嚎着,还有的带着伤,有带着水桶和水盆去灭火的。 但眼睛尖的魏西看见有兵士在捉拿莒国人,虽说她们两个人穿的是道袍,但是她们两个长得就是莒国人的样子,为了不惹事,魏西和秦枫不约而同地拐进了小巷里。 “看样子是在抓莒国人,”秦枫押着嗓子说,“我听我爹娘说宝象城一直在博罗国和莒国之间当墙头草,难保不是借机生事。” 魏西瞥了一眼跟着她们钻进巷子的毛贼,赶紧跟秦枫说,“我昨天买了两身衣裳,换上混回客栈。” 听见这话,秦枫去摸自己的乾坤袋,但是怎么也摸不到。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毛贼举着秦枫的乾坤袋得意的笑。 “你打不开,乾坤袋认主的。”秦枫直接把剑拔出剑鞘,准备砍了这个胡人的毛贼。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惯偷?”毛贼一脸得色,“我掏出来一样东西,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魏西和秦枫眼睁睁地看着毛贼把手按在乾坤袋上,接着他的手消失了。 没等她俩反应过来,毛贼就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个匣子。 “怎么样?现在想要回你们的东西就带我绕开防守!” 听着巷子外面的脚步声,秦枫咬了咬牙,直接冲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魏西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就冲进去拉架。 没想到,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咔哒一声,韩仙师嘱咐不能打开的匣子被打开了。 第二十八章连钩漌 拜入仙门十五年,二十二岁的樊慈第一次到焦头烂额。 真的,她因为意外昏迷醒过来发现自己伤了腿都没有这种情绪。 短短的一天她经历了一桩谋杀、一场爆炸还有两个师妹的失踪。 “你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樊慈语气颇为严厉,万法宗的小弟子开始复述那个“长得漂亮的修士和那个头上有只鸟的修士”去案发现场找东西,结果看见了人影追出去的故事。 “那个头上有鸟的道友说留下一个人留口信,我就留了下来。” 樊慈头都要大了,她又问另外一个师弟,“你追出去都看见什么了?” “师姐前面两个人动作太快了,我只跟上了那个养鸟的道友,但是街上人太多了,我跟了一会就跟丢了,我还用了追踪诀,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好了,这事你们两个能做的已经做了,”樊慈递给两个哭丧着脸的小孩,“你们先回去休息,这头有我们处理。” 头疼,打发走师弟的樊慈如是想到。 刚才守门的师弟跑过来报信,说青城派的两个修士来案发现场找东西,结果刚打开门里面窜出来个人影,青城派两个修士就追了过去。 没一会追人的师弟也回来了,说是跟丢了。 也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两个师妹冒然追过去,不知道是凶是吉。 偏偏没过一会儿,大街上传来了爆炸声,樊慈本来要派修士去灭火救人,没想到客栈让官差围了,宝象城的官差开始抓莒国人。 若非他们穿着道袍,估计这三个门派的小孩也要被抓走。 官差搜捕到石长老停尸的那间客房,樊慈强硬地说这是仙门中事,又塞给领头的一锭银子,这才把这事解决。 这么一圈事下来,樊慈也不敢轻举妄动,掏出五六张符咒交给官差,尽心而已。 等到这些事忙完了,才想起来青城派那两个追人的师妹还没回来。 樊慈揉了揉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认命般地捏了个法诀给镜眼的几位主事的传信,只说青城派两位师妹去追知情人,现在还没回来,宝象城内有异动,暂时不便搜寻。 希望这两个师妹不要出事,樊慈这么想。 魏西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她头痛欲裂,整个人躺在地上。 不是地上,魏西推翻了自己想法,她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那触感很柔软不像是坚硬的地面。 魏西的脑袋昏沉沉的,黑暗的空间让她的感官变得更敏锐。 她感觉不到身边有人的存在,可是她之前是和秦枫还有那个毛贼在一起的。 魏西站了起来,她把匕首换到左手,捏了个照明的法诀。 捏出来的火不大也不是很亮就像萤火虫的冷光一样,那么几点。 不过也够魏西看清楚了,她踩的东西确实不是生养万物的大地。 魏西蹲下来仔细查看,看着像是蛛网和棉花一样的东西,看上去暂时没什么威胁。 趁着自己的小法术还有用,魏西又站了起来,去看周围的环境。 光照的范围实在是有限,魏西只能尽量看清,不过她周围空落落的,实在是找不到秦枫的踪影。 魏西灵光一现,借着最后那点微弱的光亮去看自己的头顶。 头上也是偏乳白色的丝状物,织物密度看上去很高的样子。 魏西的法诀随即失效了,也就在这个时候,魏西突然往自己脑袋上摸过去。 魏西的手指摸到了灵音的羽毛,发现这玩意还裹在陈双鲤送给她的兜兜里。 魏西轻轻地把了毛绒团子拿了下来,灵音这玩意估计是睡了一觉,被魏西掏出来的时候还蹭了蹭魏西的手心。 见灵音还活着,魏西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问题是秦枫在哪?如果秦枫也在附近,魏西她们又在什么古怪的地方。 灵音这回也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动物夜视能力比较好,她感受到魏西的气息就不在扑腾了,低低叫了两声便老老实实窝在魏西手上。 魏西心里在打仗,小时候她跟着父亲进山的时候她父亲叮嘱过她,走散了就待在原地不动。但是这环境不仅魏西摸不到头脑,秦枫估计也理不出头绪。要是干等着,魏西身上只有匕首、灵音还有半满的水壶——他妈的那个果脯太齁了。 鉴于秦枫生死未卜,魏西又只有半壶水,她只能另寻出路。 但是,魏西抬头看了看,又试探地踩了踩脚下,她该怎么找出口呀。 “魏西!魏西!你在吗?”秦枫的声音钻进了魏西的耳朵,魏西驱使缩在兜兜里不肯出来的了灵音喊一声。 那头听见熟悉的鸟叫声,就知道魏西还活着,因为秃尾巴绝对不会主动冲自己叫。 “魏西,魏西你在哪?”秦枫的声音是从下面传过来的,魏西又逼着灵音规律的叫了两声,秦枫没听见魏西的回答,正纳闷呐,忽然知道了这是魏西故意的。 魏西不想在会和之前说话,或者说她不想让喊话将自己暴露给暗处潜在的敌人。 知道魏西这么谨慎秦枫倒是放心了,暴露她自己也没关系,自己比魏西能打。 魏西跪了下去,拿匕首划开这绵密的丝状物,她也用衣襟裹着自己的手尽量不直接触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用匕首扩大这道口子,魏西刨出了一个能让她钻出来的口子。 魏西擦了几下匕首,攥着它,另一只手护住灵音,眼都不眨就跳了下去。 魏西屈着身子减少震感,这是她在老家掏鸟的经验。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摸索着前进,秦枫偶尔喊两声给魏西指路,听着这位祖宗中气十足的叫魂声,魏西告诉自己至少秦枫没啥大事。 到了地方灵音叫了两声,“你往边上让一让,”魏西拿着匕首试探,“我划开个口子。” “你划开口子,不是这是什么东西?” “你身上带着火折子吗?有的话出来点一个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接着魏西听见秦枫摸摸索索的声音,“还有两个,剩下的在乾坤袋里。” “妈的,”秦枫好像突然想起来,“在你那吗?” “不在。”魏西找准了地方准备下手。 “那就是在哪个毛贼那儿。”秦枫恨恨的说,魏西没有搭理她。 但有一个声音搭理了秦枫,“我叫连钩漌,你别一口一个毛贼叫我。” 冷不丁听见这个动静魏西险些没把匕首捅歪,幸好秦枫手稳不然她的剑掉下来魏西也就小命不保了。 “歪!你们别不理我呀!”连钩漌委屈道,“你们的东西把我卷进这个鬼地方,你们得负责到底。” 魏西划开口子,秦枫点燃一个火折子,那么点光弄得两个人好像干坏事的人,见到对方的脸,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枫跳的更干脆,魏西刚把口子让开,秦枫就闪亮登场。 “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鬼地方。”秦枫站稳就举着火折子照明。 魏西心里大概有点数。 但是在秦枫把火折子举起来后,两个小姑娘还是震撼了。 火光照亮范围,目之所及,整整齐齐的都是巨大的丝蛹,像是什么扭曲的墓园。 第二十九章天黑请闭眼 “......有些瘆人。”秦枫如此评价道,魏西也颇为认同。 “什么东西?你们俩说什么呐?”连钩漌生怕被这两个狠心人扔在这倒霉地方,顾不得惯偷的基本修养,在陌生的环境大声喧哗。 有这么一个大嗓门的人在这里喊,这几个人还没被黑暗里窜出来的东西偷袭,估计暂时还没什么危险。 虽说是这样,魏西也不敢完全放松,她攥紧了匕首。 “这人话真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风嘀嘀咕咕的,她跟连钩漌好像天生不对付,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再烦这个毛贼,魏西也得把毛贼从他的丝蛹棺椁中释放出来,毕竟秦枫的乾坤袋还在他身上。 “什么钩,”秦枫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把东西划开就能出来了。” “我叫连钩漌,连钩是博罗语音译过来的莒国话,我教给你一个新知识,不必叫我老师,我就是这么的博学且慷慨。” 虽然身心都很不情愿,为了乾坤袋魏西和秦枫还要去救连钩漌。 幸好连钩漌的丝蛹就在附近,魏西挡住秦枫拔剑的手,用已经身经百战的匕首开始划连钩漌的丝蛹。 “不是,你倒是吱一声呀!” 魏西是那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人,连钩漌的用户体验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三下五除二她就给连钩漌挖出了个口子。 “劳您大驾,搭把手。 “你是不是没长腿,”秦枫压着火但很明显失败了,“出个蛹还要别人帮忙?” “我这不是被缠住了吗!”连钩漌的脸皮倒是颇为结实,“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脚,我也不敢乱动呀。” “什么东西?”魏西问道,灵音不敢大声说话,因此听上去有些小声。 连钩漌那头没着急接话,倒是站在旁边的魏西感受到他好像在挪动自己的身体,丝蛹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这玩意儿,”连钩漌顿了一下,“好像想把我裹进去.......” “你现在就在丝蛹里。”秦枫对连钩漌的智商不是很信任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这些丝还是网已经缠到我小腿上了。”连钩漌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人在蛹里的缘故。 “你能不能出来?”魏西自己没注意刚才有没有东西要裹着她,因而她也不知道连钩漌是不是在耍人玩。 “我试试,”连钩漌倒是有问必答,“......我能把脚拔出来,等一下.......” 在秦枫耐心用完之前,连钩漌从丝蛹里钻了出来,因为没有光照,险些撞到魏西。 秦枫会武功钳制住连钩漌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她动作也快,在连钩漌身上摸了两把,就把乾坤袋摸了出来。 “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都不用看清他的脸就知道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样子。 “都怪你,要不是你偷我们的东西,我们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秦枫把乾坤袋放好,嘴上的功夫也没落下。 “我下次可不敢动修士的东西,”连钩漌连忙说道,“这次都出了差错,下次看见道袍我都绕着走。” 魏西把秦枫刚才塞给她的火折子点亮,另外两人也不傻,正事要紧,借着这光秦枫翻起了乾坤袋,连钩漌则赶紧观察环境。 火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摇摇晃晃的就熄灭了。 “.......这是什么地方,宝象城里可没有这种地方。”连钩漌喃喃道。 “韩仙师的匣子。”魏西突然说。 “啊?那个匣子哪能放下咱们三个.......”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魏西是要看那个匣子,“没在你那吗?” 魏西又不说话了,这时候又有了光,原来是秦枫找到了盏灯笼。 灯光下连钩漌看清了魏西脸上的“没在我这儿”,他又看向一手拿灯笼,一手翻东西的秦枫。 秦枫头都不抬,“你看我做什么,东西是你偷的,我们两个才是失主。” “我是惯偷,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我门清儿!”连钩漌这下是真吓坏了,声音都发颤。 “那就是匣子把我们送到这儿的。”魏西一锤定音,“就是不知道我们是在匣子里还是被匣子弄到了什么地方。” “匣子里?”连钩漌重复道,魏西指了指自己身上灰扑扑的道袍,连钩漌了然。 “既然你们两个是修士,赶紧弄个法术,或者拿剑把这鬼地方劈开,”,连钩漌灵光一现,继续说,“或者你俩是那种用符咒的,还是有宝贝能把我们弄出去。” “你对修仙有什么误解吧?”秦枫把自己找来的东西分装,“我们还没研究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根本没办法出去。” “你们都是修士了,”连钩漌兴冲冲地说,“一剑破万法,这小小的障眼法不在话下,你剑还在你身上呐!” “我的建议,多读点书!”秦枫真的很怀疑自己需要把东西分成三份吗?分了这兄弟能派上用场吗? “我和秦枫拜入门派不到一年,”魏西解释了一下,连钩漌看上去还是很困惑的样子,“现在也就能捏个引火诀。” 连钩漌的脸色肉眼变得难看起来,他才反应过来,要是这俩人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会追着自己跑了那么久? “回去我就掀了老孙头的摊子,”连钩漌恨恨道,“他那叫说书吗?他那叫骗人!” “行了,省点体力吧,”秦枫嘴是刻薄,但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团结起来找出路,她递给魏西一个布兜子,又交给连钩漌一个,“我没准备多少,每个袋子里面有五个火折子、三块面饼、一捆绳子还有一瓶止血的药,应急用的,效果不错就是有点疼。” “多疼?”连钩漌把那个棕色的药瓶拿了出来。 秦枫微微一笑,“有个被博罗人砍断手的大头兵,用了这个药血一下就止住了,但是被活活疼死了。” 听了这话连钩漌立刻把药瓶塞进了布兜里,他还不死心接着问,“能给我防身的东西吗?” “那你是个惯偷,万一给我和魏西身上来一下,你自己想办法。” 被质疑的连钩漌连呼冤枉,不过看秦枫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不会给自己武器了。 “我看着也没什么危险,不给我正好,省得我带着还沉。”连钩漌嘴硬道。 “话说的太早了,”没参与进战争的魏西突然说道,秦枫和连钩漌都去看她,灯笼的光摇摇晃晃,魏西指了指看不到尽头的丝蛹,“你们把眼睛闭上,看看有什么吧。” 第三十章空蛹 秦枫知道魏西是个有成算的,连钩漌脸上的巴掌印还在隐隐作痛。 所以两个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尽管不知道闭上眼睛能看见什么。 结果还真让他们看见了非常恶心的东西:洁白的丝蛹里面都裹着东西,有几个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裹得是人,有的则裹得大大小小的动物,上面还有东西在缓慢的蠕动。 看到这些,三个人身上都有点发毛的感觉,连钩漌睁开眼睛去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恶心的东西在爬。 “没有,”魏西倒是淡定,“完全裹住才有。” “你这么确定?”连钩漌一边检查一边问,秦枫倒是没吐出来,可是脸色也不好看,抿着嘴皱着眉。 “没裹住的都没有,空了的也没有。”魏西解释了完又闭上眼睛去观察。 连钩漌下意识地去看秦枫,后者一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她脑子好使,我刚才看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魏西没有管连钩漌的纠结,她闭上眼继续观察。 她能发现这个也是因为灵音有些太害怕了,这鸟在青城派作威作福,没道理因为一点黑就缩在布兜兜里不出来。 也就是说这里一定有什么灵音能感觉到但是她们还未察觉到的危险。 魏西闭上眼睛想要专心听声音,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了藏在黑暗里秘密。 由于灯光实在有限,她也看不见太远的丝蛹,不过附近这几个已经够恶心了。 有一个是半透明的,就在魏西前面的那个丝蛹里。魏西看的真真的,里面裹的东西已经成为了固液混合物,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偶尔还有气泡冒出来一两个。 在魏西左手边的那个丝蛹里,里面的东西被裹得严严实实,魏西只能看见表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如果非要魏西形容,魏西只能说好像一群虫子在吃自助餐。 “是不是东西裹进去会变成液体,”秦枫有些不确定地问,“我看见不同阶段的状态,又一只蛇正在被缠起来。” 连钩漌打了个哆嗦,他刚才也被缠住了小腿,他不敢轻举妄动,要不是魏西和秦枫,自己可能犹豫着犹豫着就变成这鬼东西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这些丝蛹在吞噬东西?然后把他们变成......”秦枫在努力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汇,“吃的?还是什么?” “我们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了。”魏西睁开眼睛,恶心的丝蛹从眼前消失,丝蛹又变成了无害的模样。 “我们还要接着看这些东西?”连钩漌问道,看他的表情他也没好受到哪去。 唯一一个没被恶心到说不出来话的魏西点了点头,“弄明白才能想办法出去。” “或者我们等到你们宗门的找过来。”连钩漌的脸上写满了诚恳,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右上方悬着的丝蛹,他刚才可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都化成汤了。 秦枫看向魏西,她在等魏西表态。 “等到你有能力再藏起来?”魏西反问道,抓起了灯笼,“你可以等,不过你也不一定能靠那东西活着出去。” 秦枫看着连钩漌褪去诚恳的脸,才意识到这小子是想拖到能使用他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能力,高下立判,秦枫选择和魏西去查看这些东西。 魏西也拿不准,不过在山里采药的人告诉过她,要是被东西咬了,可以先看看周围有没有解决办法。打更时候看的草药的书也告诉她,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魏西走几步就停下来闭眼睛看这个把秘密藏起来的丝蛹世界,秦枫自认为没有魏西那么好的耐心,她就举着灯笼按着剑警戒。 没走出多远,想明白的连钩漌就追了上来,秦枫给了他一剑,但是连钩漌展示了惯偷的身法,躲了过去。 “没必要,你看魏西就没那么大火气,”连钩漌这时候也不忘气秦枫,“这种时候我们要团结起来,站在一起。” “算你聪明,只是别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就好。”秦枫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很不好听。 魏西猛地把眼睛睁开,两个人赶紧问她怎么了。 “没事......”魏西摇了摇头,示意继续探索周围这片丝蛹聚居地。 刚才魏西她们三个都是从丝蛹里跳下来的,而她们现在就站在一个个丝蛹上,从缝隙往下看,还能看见一层。这说明这东西至少有三层。秦枫把灯笼往上举,连钩漌仰着脖子去看。 “这些东西至少垒了四层,”连钩漌小声说,“也就是说我们平白无故地掉进了这一堆丝蛹的中间部分,还他妈被裹在里面。” “我们刚才没查看我们划开的丝蛹,”秦枫接着连钩漌说道,“如果除了我们划开的口子没有别的入口,那就有点像茧子了。” 秦枫这么一说,大家确实觉得这些丝蛹有点像茧子,作茧自缚的那种。 “.......要是这么说,得是多大的虫子能吐出来这么多丝?”连钩漌迟疑道。 “灵音很害怕。”魏西突然说,秦枫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连钩漌则一脸懵。 “这还有第四个人?” 魏西把缩在头顶兜兜里装死的灵音掏出来,灯光下这鸟试图用翅膀盖住自己一起一伏的心脏。 “你把鸟养在脑袋上?”连钩漌看不懂这奇怪的修仙世界,在心里大骂修仙的都是神经病。 “你还藏在墙里,毛贼!”秦枫这人最是护短,哪里能让魏西受委屈。 “我那不是藏在墙里,说出来吓死你!” 两个人就在那里斗嘴,很自然地把找出路的任务交给了看上去很擅长解决问题的魏西。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走烦了还是被这两个人烦到了,魏西停了下来。 “怎么啦?”秦枫赶紧问,连钩漌也不吵了,两个人都紧张地看着魏西。 “这里太大了,”魏西说,她把匕首从鞘里拔了出来,“走起来没完没了,而且我有个想法。” “你拿匕首干嘛?我只是偷东西!” 魏西懒得搭理在哪里贫嘴的连钩漌,她示意秦枫闪开,“验证我的想法。” 说罢魏西直接拿匕首刨了斜上方的茧房,手法相当的利索,插进去用力一划手腕用力拔出来。笔直的一道口子就出现在洁白的茧子上,咧开的的黑口子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张嘴。 魏西拿匕首继续扒拉,秦枫举着灯笼给她照里面。 果然,里面已经单独结出了一个茧,魏西没有挑那种已经透明的,因为她实在不想成分不明的固液混合物掉在她们身上。 “一层套一层,跟棺椁一样。”秦枫说道。 魏西和连钩漌都是平头老百姓,死了也只是一口薄棺,不过秦枫见多识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的想法是什么?”连钩漌问魏西,后者摇了摇脑袋。 “我还要再拆几个,只不过不知道能拆出来什么。”魏西这会也不擦匕首了。 秦枫是个爽快的,“拆都拆了,不差多拆几个。” 主意既然已经打定了,三个人也不叽叽歪歪了,一个把风一个举灯,魏西拿着匕首剌口子。 拆了能有几个,魏西停了下来,秦枫问她怎么样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倒是连钩漌看着一路拆过来的狼藉,眉头紧锁。 “.......魏西,你这拆的都是,没有重复的。”连钩漌向魏西提出问题,语气却是肯定的。 听了这话秦枫回想了一下,刚才她们拆了裹住一半的、全裹住的、有点透明的——魏西还不顾上面可疑的蠕动把茧子里的茧子拆开了,露出来的是具表面又湿又黏的尸体,味道终于成功地让连钩漌吐了出来,还有半透明的、透明的。 魏西喘了口气,把匕首插了回去,“没有重复的,这些就是一个完整的阶段。” “东西不知道怎么掉到丝蛹里,慢慢的就被这些丝裹起来,变成茧子,一点点被化成固液混合状态。” “所以?” 看着秦枫和连钩漌疑惑的脸,魏西指了指自己,“我们如果没从里面出来,就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裹成茧子。” “还有一件事,”魏西指着她拆开的最后一个挂着铁锈色液体的丝蛹,“这个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去哪了?” 第三十一章你是不是修士? “蚕.......蚕从茧子里出来就变成了,”秦枫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丝蛹,“变成蚕蛾。” “你的意思是,这些茧没吃东西,而是把它们变成了别的东西?” “就算变成了别的东西,”魏西回答连钩漌的问题,“这附近除了咱们三个和灵音还有别的东西吗?” 听见她这话,秦枫她们两个瞬间警戒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哪怕最近破茧而出的是他们三个。 “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办法,赶紧把咱们弄出去?”连钩漌说道,他实在害怕,掏出自己防身用的飞刀,但他连个攻击目标都看不到,只能手足无措的杵在那里。 “有办法早就出去了,”秦枫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出来,“我们连现在在哪都不清楚,是人是修士还是什么突然出现的秘境搞的鬼?” “我觉得像是秘境。”魏西没去过秘境,但她想起了韩仙师嘱咐她们不要打开匣子,猜测可能是那个匣子是个随身秘境。 “其实也不一定,”连钩漌眼睛不够看的了,语速飞快,“宝象城的权贵玩得也挺花,保不齐这是他们用来搞什么秘术的地方。” 看着连钩漌颇为俊美又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脸,秦枫的表情称得上一句异彩纷呈,她吭哧瘪肚,憋出来一句,“.......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连钩漌想都没想直接说,“那是,小爷我见多了。” 想到魏西还小,十三岁已经知事儿的秦枫选择闭嘴。 “养鸟的,你说这是秘境?” 丝毫不知道秦枫一脸古怪所为何事的魏西思考了一下,“可能是,你拿出来的那个匣子是我们宗门的长老的东西,她叮嘱我们不能打开,我猜那个匣子可能是个随身的秘境。” “这事跟匣子有关系,”秦枫缓过神,“但匣子不是秘境,修仙界还没有那个修士能炼制出折叠空间的法器,秘境本质上就是折叠起来的空间。” “一般来说只有奉道及以上境界的修士通过分割气府的方式能弄出来秘境,”这些不需要理解的东西秦枫还是能记住的,“或者是天然形成的,总之不可能是法器。” 听秦枫这么说,魏西回忆了一下,那个匣子确实是实打实的人工产物。 连钩漌还不死心,“有没有可能,你们的那个匣子是什么,成了精的树做的?然后它对修士怀恨在心,变成了你们嘴里的秘境,伺机把修士拖进来裹起来,还连累了前途无量的我。” 他说完向魏西和秦枫求证,魏西非常自然地耸了耸肩,“不知道。” “两位大姐!”连钩漌都要崩溃了,“你们到底是不是修士。” 秦枫脸色涨红,魏西倒是坦然,开玩笑她可是三条门规的拥趸,“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 “我们是修士,但是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修士,”魏西现在的态度魔法掌门要是看见都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届更比一届强,“你等我歇一歇,说不定在咱们死在这个鬼地方之前我还能给你搓几个火星子玩。” 连钩漌一时语塞,魏西这人嘴贱起来比起秦枫更胜一筹,索性他也闭了嘴,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 一时间这个诡异的丝蛹墓园变得寂静起来。 魏西一直留意着灵音的动作,毕竟动物的直觉更加敏锐。可是灵音真就是躲在兜兜里不动弹,连给魏西当传声筒的时候声音都不大。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魏西可不想交代在这。 个子矮些的魏西猫着腰压低重心,这些硕大的丝蛹比较结实,三个人在上面走也不见它们有动静。 走了大概能有半个时辰,魏西三个人到底不是铁打的,只能停下来歇一歇。 “这么走下去不是个办法,”秦枫接过魏西的水壶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先别提我们能不能走到边际,就算是走到了也未必有出路,这地方压了好几层,能不能是上下走。” 魏西把水壶递给连钩漌,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渴还是懂事。 自认尽到了心意,魏西把水壶拴好。 秦枫的话倒是打开了新思路,保不齐爬上爬下的真能找到出路。 而且自从看了那个空蛹,她们三个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的,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们三个失去意识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若是拖的久一点,蛹里的东西找过来,保不齐三个人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修仙的人也要吃饭。尤其是魏秦两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修为可以说是没有,这地方要水没水要吃的没吃的,真要耗下去铁定是一个死字。 既然秦枫有了新思路,三个人也打算试一试。 魏西薅了灵音一根羽毛,挑的还是比较大的,这鸟颇为不满,装死也不忘给魏西来上一口。 得了羽毛的魏西也不跟它计较,她让秦枫把灯举高些,便站在脚下这个茧的边缘,撒手把羽毛送了出去。 那羽毛晃晃悠悠地往下坠,一点没有被风往两边吹的意思。 这么看来两侧没有风的流动。 “......所以我们往上还是往下?”连钩漌抱着胳膊,他不似魏秦两人穿的厚实,此刻已经感到冷了。 “要不然你们算一下?”连钩漌还是不死心,认为修仙的人都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他那里知道修仙的大多都是输出伤害的剑修和法修,眼前这两个人对算命更是一窍不通。 “算个屁,”秦枫的粗话水平很对得起她的生平,“往上走得了。” “往上走吧,实在不行放灵音去看看。”魏西这么说也没什么依据,秦枫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向上爬吧。 连钩漌算是怕了这个鬼地方,他大招的cd还没结束,只能跟着这两位了。 三个人就这么往上爬,这些丝蛹滑不溜秋不说,形状也委实不适合着力。 最后还是魏西把匕首插进蛹里当着力点才好爬一点。 三个人就这么借着手上的武器一路往上爬,连钩漌那个飞刀太小了,最后还是秦枫摸出来一把短刀给他用。 就这么爬了七八层,体力最好的秦枫往上看,“有光!大概还有五六层的样子就能上去了!” 听到这个,底下的两人精神一振,赶紧爬到秦枫那一层。 “还真是!太好了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但是,高兴的太早了,一阵啃噬的声音传过来,魏西头上的灵音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第三十二章侵略如火 “它叫什么?”连钩漌绝望地问魏西。 “可能是死到临头了。”魏西按住了毛都炸起来的灵音。 “你还说!”连钩漌的绝望都要溢出来了,三个人站的丝蛹为此一颤。 魏西粗暴地安抚了灵音,“可能是东西钻出来了。” “你是说丝蛹里的东西?”秦枫巡视四周的丝蛹,希望也不希望发现声音的来源。 “赶紧爬吧,”魏西把匕首插进了头顶的丝蛹,里面淅淅沥沥的掉出来一些液体,魏西毫不在意,“没几层了。” 魏西一马当先,秦枫示意连钩漌跟上,她好断后。 远远看过去三个人就像是在无形丝线上爬行的小蚂蚁,顺着光照的方向爬过去。 连钩漌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个聋子。他听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的脚下还有左右都有爬行声音。 可是他头上的魏西置若罔闻,脚下的秦枫速度不减,架在两人中间的连钩漌也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向上爬。 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前面爬的魏西听得清楚,依稀还能听见滑腻的声音。 魏西这下可以确定,爬过来的东西就是丝蛹里的东西,她看了一眼头上还:有三层的样子。 “魏西!下面也有东西!” 听见秦枫的声音,魏西下意识地向下看。秦枫的灯笼还插在腰带上,摇摇欲坠的,魏西就借着这摇摇欲坠的光,看清了下面的东西。 那些东西通体翠绿,上面挂着铁锈色的液体,有着四肢和躯干,躯干上只有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没有五官,皮下有东西在蠕动,遍布全身。 有着人形的东西四肢是僵硬的,动作是灵活的,就这么一小会已经快要够到秦枫的脚腕了。 秦枫见魏西的脸色有异,向下看就发现那疑似大型虫穴的鬼玩意要碰到自己的脚。 “够恶心的了!”秦枫说罢一脚踹了过去。她自小习武,这一脚虽然不似在平地上杀伤力大,但是也够下面那东西喝一壶了。 “你挪挪屁股!”秦枫冲着连钩漌嚷嚷,“别他妈挡路!” 人家连钩漌也有话说了,他已经尽力地爬了,但是实力就是这样了。 被骂的连钩漌颇为委屈往下一看,他原谅了秦枫,因为秦枫踹下去一个,下面还有好几个,秦枫爬几下就要踹一脚。 可惜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因为那些绿色的疑似可移动虫穴,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增多。不光是殿后的秦枫受到威胁,连夹在中间的连钩漌都能看见从两边爬过来的怪物。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上边不要再出现绿色的怪物了。 魏西时不时往下看一眼,她也发现离她们近的丝蛹陆陆续续破开,不管里面是蛇、山羊还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掉在这里面的人,从丝蛹里钻出来的都是人形的绿色怪物,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魏西逼灵音把她的话喊出来,“看样子咱们的方向是对的。” 她这么一说,下面的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她们在下面乱转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些东西钻出来,怎么她们往上爬,这些东西就跟闻到血味的狼一个接着一个钻了出来? 既然路是对的,往正路上走就好了。 眼瞧着还剩两层丝蛹就要出头了,魏西突然听见头顶的这个丝蛹隐约有爆发的趋势。 魏西停住了,连钩漌和秦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魏西把匕首插进头上的丝蛹,接着把点燃的火折子塞进了即将爆发的丝蛹里。 “你!”连钩漌看着成包围之势的绿皮怪物,实在是不知道魏西在干什么。 秦枫顾不上畏畏缩缩的连钩漌,把连钩漌当踏石,抓着连钩漌的脑袋爬到魏西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丝蛹的可燃性太好了,小小的火折子瞬间就借着丝蛹照亮了大半个洞窟。 洞窟里面密密麻麻的丝蛹大都破开了。已经爬出来或者正在爬出来的怪物都冲着这三个活人爬过来。 魏西点燃的那个丝蛹里面没来得及出蛹的绿皮怪发不出声音,但它被火舌舔过的躯干扭曲起来,像是什么无声的尖叫。 它伸出来一只手试图抓住魏西,魏西只冷眼看着它被火包围的身躯坠落。 这人工的流星不仅划破了黑暗,还把火星溅到了周围的丝蛹上。霎时这座丝蛹和绿皮怪物构成的墓园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走!”秦枫拽着魏西挑还能落脚的丝蛹向上爬,后面的连钩漌也紧跟着。 火势拖住了这些绿皮怪物,但是架不住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上面的绿皮怪物还在源源不断的爬出来。 三个人看准那个丝蛹要破开就往里面塞火折子,秦枫的剑上全是绿皮怪物身上的汁液,但冲过火势包围的怪物还是源源不断。 “小心头上!”秦枫抬眼就是眉心扎着飞刀的绿皮怪物掉了下去,而飞刀的主人连钩漌用短刀砍断了抓着他小腿的绿胳膊。 魏西感觉自己要脱力里,她毕竟年纪还小,就差那么一层丝蛹,她们就能出去了。 可是因为她放得火还有那些绿皮怪,她们只能七扭八拐的逃命,始终没办法爬过最后一层丝蛹。 “这些东西根本砍不完,”不仅是魏西,连钩漌也要撑不住了,他抓住秦枫递过来的手,这才站稳,“魏西你想想办法!” 魏西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灵音彻底罢工,躲在兜子里大气不敢喘,魏西要是长了它的两个膀子早就飞出去了。 “别让那些虫子爬上来,”秦枫看着自己剑上蠕动的褐色肉虫,嫌弃地捅了一个绿皮怪,“我用火烧了这些恶心的东西。” 魏西告诉自己要冷静,只要想办法爬过最后一层就可以了。 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刚才她们在下面这些蛹没有动静,甚至自己刨开了好几个都没有这种绿皮怪。 所以是为了抓住她们这些东西才爬了出来? 那应该有一个东西能控制住它们,魏西抓住了这个想法,但是她没有时间了,火势不仅包围了绿皮怪物也包围了三个小孩子。 在火烧光这层丝蛹或者绿皮怪杀死她们之前,必须想办法爬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西发现脚下的丝蛹变成了黑色,难道是熏成这个颜色的? 接着魏西就发现这是一片没什么动静的黑色丝蛹。 魏西狠狠地掐了一把秦枫,后者还在砍怪物,抽出空看了一眼回归小哑巴状态的魏西。 这一看她发现魏西指着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丝蛹。 “这能上去!”秦枫领会了魏西的意思,招呼了连钩漌,三个人还是魏西打头阵。 这会也顾不上安全不安全了,魏西直接把匕首插了进去,顺着口子烫出来黑色的蠕虫,魏西闭紧嘴就借着力往上爬。 秦枫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三个人站在最顶层的丝蛹上,绿皮怪也在往上爬。 “那儿!”连钩漌指出了最近跑出这片丝蛹的方向,依稀能看见草木颇为繁盛。 三个人在丝蛹上跳来跳去,还躲着偶尔爬到上面的绿皮怪物。 魏西给了抓连钩漌多灾多难小腿的绿皮怪一匕首,三个人终于逃离了那片噩梦一样诡异的丝蛹。 那些绿皮怪好像无法离开丝蛹的表面,等着火把它们烧死。 三个人瘫软在地,看着火吞噬了那些恶心的东西。 “行吧,”连钩漌缓过来一口气,“这把短刀归我了。” 三个人顶着烟熏火燎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名声在外 宝象城是西域诸多绿洲城市中最大的一座。 平日里宝象城作为交通枢纽和区域中心总是车水马龙,因为花车游行那日的爆炸,这两天城内风声鹤唳。 樊慈等不来城里的仵作,因为一只手数的过来的这几人正在处理爆炸那日的尸体。 石长老的尸身现下是用法诀冰冻着,不过樊慈也拿不准这样会不会破坏潜在的证据。 死人不能困扰樊慈,活人也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生死未卜的魏西和秦枫才是让樊慈最操心的。 因为这件事,青城派剩下的四个师弟跟鹌鹑一样,镇日躲在客房里。樊慈心知他们害怕,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两位师妹一日下落不明,樊慈和客栈里的修士就一日心神不宁。 解救樊慈的是来自天地门长老的口信。 “青城派两位弟子在秘境,勿怀念。石碏长老身死为凶,慎之。” 樊慈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魏秦两位师妹在秘境,想必暂且性命无虞。自己只需要琢磨天地门关于石碏长老的话,并且尽快找仵作给石长老验尸。 秘境内的三人很怀疑自己保住小命,她们三个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是十分清楚,哪里谈得上逃出生天。 魏西是第一个爬起来的,她脸上是纵火留下的烟痕,让她看上去像是老家冬天炕洞的野猫。 幸好她还剩一个火折子,累得要死的魏西看上去和被烧的怪物没什么区别,但是秦枫和连钩漌都没有力气躲避了。 魏西挑了一个粗细合适的树枝,她从衣摆上撕下了一块布用它擦拭了三把武器上不明的液体,根据绿皮怪物的燃烧速度,她觉得这诡异的液体拿来做火把也不错。 “你为什么还在动!我们刚刚从坟地里爬出来,”连钩漌有气无力地说,“当然了,里面的尸体会动,睡在网做的棺材里。” “起来,”魏西毫不留情地踢了连钩漌一脚,“天要黑了。” “我感觉我还在晕厥,”连钩漌像一摊死肉躺在地上,“为什么你的嘴没用动,我却能听见你的声音。” “因为我是个哑巴。”魏西这才想起来查看灵音,这小畜生精神抖擞起来,撅着鸟嘴向魏西讨东西吃。 “魏西说得对,”秦枫挣扎着起身,“天黑之前,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至少离这个火坑远一点。” 连钩漌哼哼唧唧地不愿意起来,秦枫给了他好几脚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至于魏西,她根本不想费这个力气。 “所以,我们得怎么回宝象城?”秦枫用草把手擦了擦,“或者怎么让青城派的人找到我们?” “不如等我缓过来,我跑出去报信,你们只要给我银子......或者,”连钩漌把短刀别在腰上,“你们修仙的用灵石,一百块中等灵石。” 秦枫是个富婆,她当然出的起,但是她对这个毛贼没什么好感,因此只是冷笑一声。 “如果你能出去,”魏西把她做的火把递给秦枫,“而且你能出去的话,门派也能找到被我念过追踪诀的人。” 后半句纯属胡诌,魏西是在糊弄连钩漌,但是她低估了青城派毁坏自己名声的手段和决心。 连钩漌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魏西和秦枫,“你们两个是青城派的!” “我听说你们门派有个弟子冬天嫌山上太冷,跑去别的门派当杂役,冬去春回,结果有一年去的路上太着急了,把腿摔断了,直接原地坐下,在那间饭馆门口当了三个月叫花子。” “道听途说!”秦枫说道,“掌门腿没断,他就是饿得走不动了。” 连钩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魏秦两人也没心思辩解了,魏西是因为掌门要饭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不必担心回去的路上饿死,秦枫是因为要饭的又不是她。 “你信不过青城派,但是这次还有万法宗、正心派和天地门,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了魏西这话,连钩漌也知道了这哑巴没打算给自己好果子吃。 “赶紧走吧,”秦枫又递给魏西几个火折子,“离这晦气东西远点。” 连钩漌一时拿不准嘴毒的那句“晦气东西”说的是还没烧完的绿皮怪物还是自己,但他脸皮比较厚,决定跟着她俩。 也不知道这是块什么风水宝地,藏了那么个全是丝蛹的洞窟。离了那处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沿途草木葱郁,偶尔还有野兔、野鸡什么的。 就是他们三个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这会马上就要星垂平野了。 秦枫坚持要往远走一点,她可不想半夜还要提剑砍怪物或者是妖兽。 就这么走了能有一个时辰,月亮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连钩漌说再不睡耽误魏西长个,这才停了下来。 把地上的杂草清干净,几个人捡了点柴火,生了堆火,胡乱吃了几口面饼就裹着秦枫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皮毛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经亮了,秦枫看了一眼余烬和睡得正香的魏西,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 她拿出绳子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拴在魏西手腕上,接着拿着剑空空如也的水壶钻进了晨雾笼罩的森林 魏西是被踩着她眼皮讨食的灵音吵醒的,她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灵音,后者狠狠地叨了一口魏西。 昨天那个洞里那么多虫子它不吃,现在又在这里折磨自己。 挣扎着清醒的魏西如此想到。 魏西浑身的关节像是被人卸下来又装上,疼得要命。魏西摸索着给灵音掰了一小块面饼,这没心没肺的讨债鬼叼着这块面饼飞回了魏西鸟窝一样的头发。 感觉到自己手腕上有东西,魏西抬了一下胳膊,这才意识到秦枫可能是出去了。 连钩漌睡得香,脚踹到火堆里都不知道,魏西没看见自己的水壶,估计是秦枫拿去了。 甜水村有个赤脚老大夫,是从别的地方逃荒过来的,经历过瘟疫,他告诉村民水尽量要烧开了喝。魏西毫不犹豫给了连钩漌两巴掌。 挨了巴掌的连钩漌从睡梦中醒来,“起来,捡柴火,秦枫去找水了,咱们烧了才能喝。” “......你说话......不张嘴真的很奇怪,”连钩漌顶着巴掌印说,“你到底是哑巴还是会腹语?” “我养了只鸟替我说话,”魏西手腕上的绳子一直在动,她真的怀疑秦枫到底给自己准备了多长的一根绳子,“我现在还养了个毛贼替我捡柴火。” “你说这话好像说书的嘴里的地主婆。”连钩漌爬了起来,任劳任怨地去给魏地主捡柴火去了。 第三十四章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没一会儿,秦枫和晨曦一同归来。 “西边有条小溪,”秦枫把洗干净的擦脸巾递给魏西,“一时片刻看不出这有人。” “这根本不像宝象城附近的环境,”连钩漌把柴火扔在地上,指着周围的植物,“这么不要水的长法,北疆、南江和东夷肯定有,但是西域绝对没有。” “先吃点东西喝点水,再想办法吧。”秦枫把水壶递给魏西,魏西刚才把火烧开了,现在把水壶架在火上煮。 “如果是秘境我们怎么出去?”魏西把缺了一块的面饼捧在手里啃,连钩漌则羡慕地看着说话不耽误吃饭的魏西。 “若是秘境,肯定有镜眼,找到就能出去。” “我试一试能不能出去。” “您梳妆好了?终于能给我们两个人开开眼了?”秦枫吃饱了也有力气跟连钩漌贫了,连钩漌皮笑肉不笑。 “冲你这个态度,我出去了先去珍馐楼吃一顿,再去眸清池泡三天温泉,希望你和你养鸟的朋友那时候还活着。” 说完这话连钩漌站起来,颇有气势地站在那里,闭上了双眼。 魏西和秦枫好整以暇看着连钩漌能玩出什么花样。 等到魏西把面饼啃完,连钩漌人还杵在那里,灵音鬼鬼祟祟地想要到他头上拉屎,被魏西制止了。 “行了,大哥,你还是跟我们老老实实找镜眼吧。”秦枫拍了拍手,走过去把连钩漌嘴里叼着的面饼掰了下来,“瞧瞧,面饼都要化在你嘴里了。” 连钩漌不可置信,“可是我感觉到灵力已经用了。” “你站在那儿就需要灵力?”秦枫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那倒不是,”连钩漌心烦意乱的,“你们说的这个秘境确实古怪,正常我已经不在这了。” “菜就多练,”秦枫把面饼塞了回去,接着她火上取壶,“你要是说灵力,那你也是修士了?” 连钩漌看着直勾勾瞅着他的俩个人脊背发凉,故作镇定道,“我要是修士能让你们两个人追着跑?” 趁着放凉的功夫,秦枫掏出了自己之前在集市上买的钟,里面的景正好换到了门口两座大象、巍峨壮观的城主府。 “留意着时间吧,”秦枫给另外两个人看了一眼,“说不定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秦枫,要是找不到镜眼,我们会怎么样?” “困在这里吧,然后咱们三个有一个会被妖兽吃掉,有一个受不了要杀了我结果被我反杀,”连钩漌抢答道,“我抱着两具白骨活到九十九,我以后真应该当说书先生。” 秦枫翻了个白眼,“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灵音撕烂你的嘴,”警告完连钩漌,秦枫换了个柔和的语气对魏西说,“我只听说秘境开启一段时间后就会自行销毁,不过外力也可以摧毁它。” 魏西点了点头,她喝了点水,递给秦枫和连钩漌,两个人都说不喝。 “我在西域长大,”连钩漌点了点魏西烟熏火燎的水壶,“非常的耐旱。” “我听说沙漠里骆驼把水藏在驼峰里,”魏西把水壶拴在腰带上,把匕首攥在手上,“你是不是把水藏在脑子里。” 太歹毒了,连钩漌看着又陷入不说话状态的魏西,如是想到。 “我们应该顺着小溪走,”秦枫把火堆踩灭,“宝象城外不会有两处秘境吧?” “顺着小溪走说不定会碰见王师姐或者其他门派的人。” 魏西和连钩漌赞同秦枫的观点,三个人收拾好就往西边走。 散了晨雾就没有那么冷了,日头好,秦枫也展示了她的好箭法,射了一对兔子,箭矢穿耳把野兔钉在地上。 现在魏西大概知道秦枫哪来的那么多皮子了。 连钩漌认清了自己的地位,狗腿地去把一对兔子捡了回来。 “你箭法真好!”连钩漌拎着两只兔子,可怜的兔子还蹬着腿想要挣脱,“还有那些药!你是在军营待过吗?” 秦枫把染了血的箭矢拔了出来,连箭带弓扔进了乾坤袋。 “家父莒国虎威将军秦铎,外祖是莒国定远候刘老将军。”秦枫难得正经跟连钩漌说话,这一张嘴就让连钩漌大吃一惊。 “......怪不得,”连钩漌讪讪道,“身手那么好......” 魏西看那兔子蹬腿,烦的厉害,从连钩漌手上夺过一只兔子。魏西掐着兔子的脖子把它的头往后推,一手抓头一手提腿,往上拧兔子的头,倒提着兔子稳准狠地砍了一下兔子的脖子,可怜的兔子就直接下了黄泉。 下一只兔子也这样被手法利落的魏西处决。 连钩漌缩了缩脖子,这两个姑娘看上去都比他厉害,他突然觉得自己爱得踹和巴掌也不算什么了。 “我爹是猎户,我外婆杀猪养大了我娘和舅舅。”魏西微微一笑,把兔子的尸体递给三个人中最适合拎东西的连钩漌。 因为魏秦两人远超连钩漌的实力,他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难得沉默。 魏西乐得清净,她留意着灵音和周围的动静,秦枫则拎着剑随时准备出招。 或许是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三个人发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已经站在沼泽的边上了。 秦枫主张进沼泽,能赶一段路是一段路,左右她们有火把,谁知道秘境开了多少天,她们还有多长时间。 持反对意见的是连钩漌,他说夜里沼泽这种地方肯定会起雾,找路本来就不方便,要是沼泽地里也有什么丝蛹,三个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两人各有各的观点,魏西又不怎么说话,辩的面红耳赤地两个人自然忽略了魏西。 “......要送死你自己去!我......”没等连钩漌说完,他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后面的魏西狠狠的踹了一脚,连钩漌一个不防备险些跌进沼泽。 “哈哈哈,看来魏西站在我这边!”秦枫看着堪堪站稳的连钩漌嘲笑道。 “我站在连钩漌那边。”魏西对秦枫笑了一下,试图消解她的怒火。 “那你踹我干什么?”连钩漌顾不上得意,质问魏西是他的第一要务。 “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魏西对连钩漌没什么好脸色,“你根本就不是人。” 第三十五章沼边夜话 “什么意思?”秦枫一脸疑惑,“魏西,他是热的。” 连钩漌指了指自己的,又指了指魏西,“咱们两个中间肯定有一个脑子不好使。” “闭嘴,”秦枫连眼神都没给连钩漌一个,“虽然连钩漌能藏在墙里,还神神秘秘的,总不能说他不是人吧?毕竟一起从丝蛹里爬出来的,我抓过他的胳膊,实心的。” 连钩漌捣头如蒜,魏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这么一打岔,秦枫也不好说连夜赶路,她招呼两个不说话的收拾收拾准备过夜。 魏秦两个人野外生活经验比连钩漌丰富多了,两个姑娘弄了一大堆苔藓垫了一片地,又架起来几根树枝,盖上皮毛。连钩漌在简易帐篷的前面生了堆火,又在附近捡了点干柴。 秦枫处理完帐篷的事就去处理那两只兔子,魏西则在地上挖坑,希望明天早上这个坑里能有过滤过的沼泽里的脏水。 “这兔子还得烤一会儿,回门派朝赵大嘴要点调料,下次也能吃点好的。”秦枫想把气氛带动起来,毕竟三个人还要一起出秘境,闹不愉快不好。 谁知道连钩漌一声不吭,魏西还是那副孤立全世界的样子。 秦枫第一次理解了赵大嘴,带孩子确实是不容易。 “秦枫,我要看时间。”魏西突然从神游中回神,兔子的油蹦了几点出来。 要是魏西不说,秦枫都要忘了这事了。 “......怪事......”秦枫看着手上的钟表,“这怎么才过了三个时辰天就黑了?” 这种表做工精巧,乾坤袋都是封了法阵的,东西放到里面绝不会被碰坏。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从她们三人出发到夜幕降临,只过去了三个时辰,正正好好三个时辰。 “这里面日升日落有问题.......”秦枫看着刚刚换了景的钟表喃喃道。 “秘境这么危险,”魏西盯着连钩漌,后者的脸被阴影遮住,“你不说实话,我们根本不好逃出去。” 秦枫:日升日落有问题是什么很多余的发现吗?你还在哪里逼问连钩漌? “什么实话假话,我不是人是什么?”连钩漌反驳道,扒拉了一下火堆。 秦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钟表,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相信魏西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因此按着剑柄静观其变。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不是人。”魏西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一种不顾连钩漌死活的直率。 连钩漌冷笑一声,他把扒拉火的棍子扔到一边,“你什么意思,张口闭口说我不是人?我还比你大几岁,你说我不是人?你拿出证据来!” “你不是修士,但能藏在墙壁和布料里,”魏西慢条斯理地说道,“正常人可做不到。” “小妹妹你听没听说过一种人,叫散修?”连钩漌反唇相讥,脸上写满了魏西不可理喻。 “你从我们见面就没喝过一滴水,你也不敢轻易进沼泽,人不会这么怕水。” “我是仙人球成精不行吗?” “最后一点,”这一刻魏西像是抓住猎物的猎人,志在必得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在丝蛹里,你被包裹的速度不一样。” “我们三个被困住的时间差不多,我和秦枫两个人都没有被丝蛹缠住,只有你在秦枫去救你的时候,你的小腿已经被裹住了。” 秦枫看看魏西,又看看连钩漌,实在不知她现在能做些什么。连钩漌则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们刨开的那些丝蛹里,有一具被裹的尸体,被衣服覆盖的地方全是丝网,”魏西说这话没有费心遮掩,因此她的嘴唇一动不动,看上去很是诡异,“但是他的脸还是干净的。” “......魏西,你要是不修仙,肯定能当个捕快。”秦枫不禁赞叹道。 “我是哑巴,就多观察。”魏西满不在乎地说。 “行吧,”秦枫把注意力转移到沉默的连钩漌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魏西有理有据,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连钩漌只冷冷地看着魏秦两人,一副我突然很孤僻的样子。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但是我们现在是串在一块的蚂蚱。”魏西的未竟之意很明显。 “你们还是修士,但是我看不出来你们俩是修士。”连钩漌也不委屈自己,先进行了一轮嘲讽。 秦枫正要反驳,魏西却坦然道,“我们俩个就是菜,你也看到了。” “我打了兔子.......”秦枫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无人在意。 连钩漌再一次认识到了青城派的脸皮,他长出了一口气。 “算我倒霉,”连钩漌看兔子烤的差不多了,撕了一只兔子的腿,“我确实不是人。” 已经铺垫到这了,秦枫接受良好,开始分兔子,听连钩漌讲故事。 “宝象城的老城主喜欢收集些奇珍异宝,来来往往的这些人总有投其所好的。” “十七年前有个赤膊画师从南江来,他的鼻子被人削掉了,据说是在部落战争中被俘虏受了刑。” “这画师的画也是奇怪,来的人想要什么,他都能画出来。” “但是这些东西是要代价的,全凭赤膊画师的意愿。一开始宝象城的人不信他,直到有个人她老娘病重,实在没办法她跑去求画师,画师给她花了一株草,这人去沙漠里找了三天,找到了这株画中草。” 连钩漌把骨头吐出来,从秦枫哪里接过兔头。 “这画师只要这人跳一支舞,那人是个舞娘,自然千恩万谢。” “画师的名气越来越大,宝象城里关于他的谣言越来越邪乎。” “老城主就请了画师入府,画师入府后一言不发,老城主脾气暴虐,险些要把画师丢到斗兽园喂妖兽。” “画师冲南边磕了三个头,就开始作画,画的是一幅美人图。” “宝象城城主一支子嗣不丰,到了老城主这里,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画师画完这副美人图就一言不发。” “老城主以选圣女的名义,吸引来了周围城邦的妙龄女子。” “最后,他找到了画中人,那女子是宝象城一家香料铺子掌柜的小女儿,堪堪十六岁。” “老城主敲锣打鼓,迎娶了小他四十岁的女子。” “婚后三载,还是没有子嗣。老城主想起了画师画的那幅画,就把那副美人图挂在卧房。” “十个月后,城主夫人生了个男孩。”连钩漌撕了两块兔子肉,“当夜,那幅画也生下了一幅画。” 第三十六章人像 “什么叫画生了一幅画?”秦枫实在忍不住了。 “就是那幅画里面分裂出一幅画。”连钩漌惦记上了第二个兔头,魏秦两人都吃饱了,也就没人跟他抢兔头了。 魏西示意秦枫别打岔,秦枫强忍着冲动,继续听连钩漌讲故事。 “老城主也算起见多识广,但这回真的被吓到了,但他马上六十了,土都埋到脖梗子了,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再诡异他也得保住这个孩子。” “他把那两幅画收到了书房,谁知道他儿子四岁的时候,溜到书房去玩,当天夜里就高烧不退。” “老城主赶紧命人去查,知道了自己宝贝儿子去过书房。他心知不好,去书房查看,结果发现美人图还是美人图,但是另一幅画,居然是他儿子现在的模样。” “老城主吓坏了,命仆人把这两幅画丢出去。” “这仆人偷偷藏下了这两幅画想着卖钱,把这两幅画带出了城主府。” 连钩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总之,我就是那副被生出来的画,我有了意识就从画里钻了出来,抱着卷轴跑了。” 连钩漌这故事铺垫的多,重点反倒被他糊弄过去了,比如那个画师要了什么报酬?他是怎么从画变成了人?他又怎么变成了毛贼? 但是魏西是实用的人,既然连钩漌交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没必要追究无关紧要的细节。 “所以,”秦枫擦干净手,“你是一幅画,你不喝水是因为你怕水。” “我还怕火也怕虫子咬。”连钩漌把最后一点兔肉吃光,指出了秦枫思想的狭隘。 “那在巷子里.......” “能画画的地方我都能融进去,”连钩漌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快来了,“墙壁、丝绸、布料、纸,我都能藏进去。” “厉害,”秦枫赞美道,旋即她想起来今天早上连钩漌站在那里,“那你今天上午?” “他以为能回到画里。”魏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她难得想炫耀一下。 “你真的,”连钩漌不服气喊,“太聪明了对别人不好。” “是,我以为我能回我一开始的那幅画里。谁知道这个鬼地方,我根本回不去,我连融进去都没办法,我变得平庸。” “等等,”秦枫打断了连钩漌令人作呕的顾影自怜,“你的那幅画.......不是你的本体在哪?” 连钩漌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你打听这么多干嘛?你一个官家小姐,不要这么不着调。” “你没见过她们的爹,”秦枫像是缅怀什么一样,“莒国的朝堂就是各种小道消息撑起来的。” 无论秦枫怎么逼问,连钩漌就是插科打诨,死活不肯说自己的本体到底在哪。 魏西不理他们两个,反正守夜她是中间那班,她抱着皮毛倒在苔藓地毯上,她睡眠质量好的出奇,从小到大沾枕头就着。 说实话魏西不是很担心这个秘境,毕竟天地门能放北疆这些门派筑基的弟子进来,就说明这个秘境的危险程度没有那么高。 当务之急是找到秘境里其他的修士,弄明白他们进秘境的任务是什么,这样才好出去。 魏西是被连钩漌摇醒的,她看着连钩漌那张焦急的脸,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醒醒,他妈的这沼泽不对劲!” 魏西脑袋晕沉沉的,她有点没闹明白什么情况。连钩漌趁机拧了一下魏西,也算报了她赏了自己好几巴掌的仇。 “秦枫你别睡了!当心折在这里!”连钩漌见魏西醒了又去摇秦枫。 秦枫没有给连钩漌报复她的机会,她清醒的比魏西快多了。 “魏西!魏西!怎么回事连钩漌!” “你还说,你是守夜的那个,我脚差点没让火烧了!” “我睡着了?”魏西终于看清了秦枫的脸,秦枫看魏西这昏昏沉沉的样子,心知不妙。 “先离开这儿,”连钩漌把火把放在火堆里点燃,他示意秦枫把魏西放在他后背上,“感觉是沼泽上的雾气。” “魏西不会有事吧?” “我哪知道!你那有没有什么药?喂她一口!” “我这只有治伤的药,还有送人下去的药。” 魏西完全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旁边的人,见秦枫和连钩漌都在,她便去摸灵音,灵音扑腾了一下翅膀。 “你这鸟真的古怪,”连钩漌把水壶拧开递到魏西嘴边,“你都晕了这么久,它一点事没有。” “你身上哪里不舒服?”秦枫摸了摸魏西的脑门,很是担心。 魏西喝了口水,摇了摇头。 “得了,脑子最好使的人没事就行。”连钩漌许是跟魏秦两人交了底,也不装那副市井无赖的样子了,“还得指望你带我们出去。” 秦枫白了连钩漌一眼,确认魏西没大事,她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多亏了连钩漌,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大恩不言谢,灵石给够就行。”连钩漌伸了个懒腰,“不过你真是够瘦的,不够结实,我背你都不怎么吃力,要知道我是纸片子。” “怎么回事?”魏西问道。 “你翻车了,差点我们三个都搭进去。”连钩漌躲过了秦枫打过来的手,正色道,“昨天夜里秦枫是第一班,但是我脚底板差点没被点了,我就醒了。” “醒过来我就发现你和秦枫两个人睡得死死的,我想把你喊起来守夜,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叫不醒你。”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可能不是秦枫懈怠了,是我们中招了。” 连钩漌的表情不似作假,“我扭头就发现沼泽起了雾。正如我之前告诉某个人不要夜里进沼泽。” 秦枫有的时候真想给连钩漌一嘴巴,但她确实考虑不周。 “灵光一现,”连钩漌拍了一下大腿,“我怀疑是雾的问题,我叫醒了秦枫,背上你就逃离了雾气,现在天亮了,你也醒了。” 魏西涨红了脸,她是彻头彻尾的失策了,掉以轻心给的下场就是险些交待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是沼泽的问题,那我们要换条路了。”秦枫也没有休息好,硕大的黑眼圈就挂在眼下。 “连钩漌是画,所以没有昏睡的那么沉,秦枫你是身体好......” “要不然我说你养的这只鸟奇怪,”连钩漌说道,“我药人的时候大概就是看看体型,你这小身板都晕了这么久,你养的这只鸟还活着,啧啧啧。” 灵音叫了一声,黑黢黢的小眼睛就这么盯着连钩漌,连钩漌双手举起,表示是自己嘴贱。 “找个人上树,”魏西看着外边大树,“看看都有些什么,留意别的修士的踪影。” 魏西这话指出了一条路,连钩漌和秦枫两个人猜拳,最后是连钩漌输了上了树。 魏秦两人看着连钩漌笨拙地上了树,没一会儿连钩漌的声音从树冠传了过来。 “......说出来你们两个别害怕,”他的语气有些疑惑,“这是个人像。” “什么?”魏西和秦枫异口同声,显然是不接受连钩漌的说法。 连钩漌从树上下来,捂着裤裆,“还记得咱们爬出来的那个洞窟吗?就是全是白色丝蛹的那个?” “那是人像的眼睛。” 第三十七章左眼 “我没太懂你在说什么,”秦枫向连钩漌和魏西发出了求救信号,“魏西,你呐?” 魏西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连钩漌的话,后者看上去也很不解。 “雕像?摆件?”连钩漌试图把自己看到的描述出来,“算了.......” 连钩漌捡了根小树枝,开始在地上划拉,他动作很快,须臾之间,一张人脸就被他画了出来。 “你画技不错,”秦枫评价道,“这是什么一张人脸?” 魏西看看秦枫又看看连钩漌的画,有一说一魏西不怎么懂艺术,但她有基本又朴素的审美,连钩漌这画确实好看。 “你还没看见过我画的工笔画,那才叫好看。” “这就是我们爬出来的地方?”魏西指着人像的右眼问道。 连钩漌点了点头,“虽然花花草草、溪流、石头什么的挡住了,但是我看见眼珠子那一刻我就看出来了,我们在一个巨大的人像上,目前我看到的只有这个脑袋的范围,没看见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 “只有眼白?”魏西问连钩漌,后者咧了咧嘴,“当然有黑眼珠子,就在中间,死气沉沉的,手艺一般。” 想到韩仙师那双古怪的眼睛,魏西有点期待连钩漌要是碰见韩仙师会有什么反应。 “谁这么变态,把绿皮怪物裹在人像的眼睛里?”秦枫想起来那些爬行的鬼东西,真的高兴不起来。 “我们是踩着黑色丝蛹上来的。”魏西补充道。 秦枫和连钩漌面色一变,“我不去想里面会还有什么鬼东西。”秦枫宣布道,连钩漌难得赞同她。 “这是什么?”秦枫指着左眼上的线条,“手吗?” 连钩漌点了点头,“这人像捂着眼睛,而且只捂了左眼,咱们现在就站在印堂这儿。” “这就是差点要了咱们小命的沼泽,”连钩漌指了指人像的鼻子,“幸好咱们换道了,不然要翻过沼泽山。” 三个人对着这张人像,想不出来到底是谁造了这么个秘境。 魏西睡了一晚上,可是秦枫和连钩漌折腾了半宿,魏西强迫他俩眯上半个时辰,到时候还能赶两个时辰路。 “体力不够耽误我们找人。”魏西摆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们两个也就不坚持了,靠着石壁就睡了。 魏西则在周围找了些土薯和野果子,由于她看书不仔细,因此只敢挑自己叫硬无毒的东西摘。 等补觉的两个醒了,魏西的土薯也烤好了,灵音把野果的籽吐出来,三人一鸟边吃边考虑往哪儿走。 最后是秦枫拍板,三个人向人像的左眼走,毕竟他们在的地方这么古怪,谁知道被捂住的左眼处有没有镜眼。 “实在不行,顺着手臂往下走就行,遇见别的修士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大个脑袋摆在这,他们不过来看看?” 连钩漌想起一开始的绿皮怪,实在是不想进左眼,但是秘境是修士擅长的领域,他只能寄希望于青城派的人均素质没有江湖传言的那么离谱。 三人向左眼处的手掌出发,一路留心是否有北疆门派修士的踪迹。因着此地时间流逝怪异,秦枫射了只野鸡就罢了手。 “若是有小鹿就好了,”连钩漌自觉充当抗东西的角色,“炙鹿肉好吃得紧。” “你扛着一头幼鹿能走多久?”秦枫收了弓箭,还有心思和连钩漌谈笑。 秦枫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若是一辈子不入仙门,把弓箭做成法器也不是不行,就是不如自己修炼可靠,消耗也颇多。 因着这个秦枫也没落下弓箭,她的箭法是娘亲教的,也和外祖讨教过,准头好,射速快,就是年纪还小,臂力有限,因此总是谨慎些。 走了一个时辰,三人到了左眼处,本来想着直接登上手掌,魏西坚持去左眼那处看看。 “去哪干什么?”连钩漌想起来之前的怪物心里发毛,自然一百个不情愿。 秦枫和魏西相处多些,知道魏西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只要不打扰魏西活着,她都能忍一忍。这会子魏西坚持要去看看,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连钩漌拗不过这两个人,只能按着短刀跟着去左眼那里看看。 这处也是个洞窟,准确的说是个大坑,大概是个眼眶的形状。眼睛被手指挡住了一部分,可是站在边缘还是能看见坑里是什么。 连钩漌被秦枫拖着跟魏西一块去看坑里的东西。 原以为会看见黑色和白色层层叠叠丝蛹的几个人惊讶地发现,这坑里和她们爬出来的右眼不一样。 这是蓄满了水的一只眼,眼珠的位置也就是水的中央是黑漆漆的水,眼白的部分则是清澈的湖水。 没错这是一片眼睛形状的湖水,黑白分明,秋水一泓。 “别告诉我水里会钻出来东西。”连钩漌说道,短刀握在手里。 “为什么不是湖里的东西把你拖下去?”魏西的话音刚落,连钩漌连连后退。 “你别逗他玩了,”秦枫的视线还在湖水上,“他怕水、怕火还怕虫子咬,吓唬他干嘛。” “你刚才坚持要看左眼干嘛?”秦枫对着点比较好奇。 魏西耸了下肩,她还是习惯用肢体表达自己的想法,翻译一下就是她也不知道,就是单纯想看看。 “那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连钩漌催促道,“火海我能跑出来,沾了水我是真难救回来。” 这湖水古怪,她们也不敢喝,只好扭头往手掌地形哪里走。 “刚才湖上的那几根手指,颜色不像普通的岩石。” “你是说侵蚀出来的那几根跟手指差不多的石头?”连钩漌问魏西,后者点了下头。 秦枫回想了一下,“魏西这么一说,那几根手指头确实白的过分,有点像......” “像啥?”连钩漌催促着面带犹豫的秦枫。 “像骨头,就是那种人骨头。我在骨碌城见过,城外都是胡人和莒国人的白骨,那些骨头积累了好多年,颜色差太多,但是剥蚀的严重的颜色就像这个。” “......我先说一下,我只是长得有几分胡人的影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钩漌讨饶道,“你知道我只是一幅画,在宝象城长大,跟胡人与莒国的事扯不上关系。” 从见第一面,连钩漌就知道秦枫不太喜欢自己。 但在洞窟互相扶持后,秦枫的态度就缓和了些——至少比魏西好多了,连钩漌敢保证当初在丝蛹那,如果有必要,魏西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推出去保命。 但在知道自己是幅画后,秦枫隐隐约约的敌意才消失了。魏西则是在自己背着她跑出来,才会犹豫一点,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再一听骨碌城,连钩漌联系秦枫关于家世的只言片语,就知道可能是自己的长相惹得秦枫不满。 果然信任要靠自己的行动争取,连钩漌美滋滋的想到,全然忘了自己一开始以毛贼的形态出现在魏秦两人面前。 第三十八章骨质增生 走近了她们才发现这捂住左眼的手掌是处天然的通道。手掌和指骨扣在地上,隆起来的部分就是这处通道的遮盖。 “是我的错觉吗?”秦枫看着这处通道说道,“我感觉这块就差一块匾额,上书‘暴毙之地’。” “赞同,暴毙是死了的意思吗?”连钩漌十分有求知欲。 三个人现在已经被折腾怕了,实在不想冒这险。毕竟这秘境大概率是天地门打开的那个,只要找到其他的修士,不愁出不去,何必以身犯险。 如果连钩漌问秦枫,秦枫会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果连钩漌问魏西,魏西会说保命第一,机缘狗屁。 不必多言,三个人选择沿着手掌和手臂的方向走下这人头像的地形。 沿途都是些淹没到腰部的野草,魏西之前为了种灵药看过《百植纪要》,这野草她一点印象没有。 不过很快她就认识到了这种植物的险恶,不仅是魏西,秦枫和连钩漌也没能逃过魔掌。 “都出血了,这秘境里有没有东西不伤害我们?” 秦枫指了指正抱怨的连钩漌肩上的野鸡——为数不多不伤害她们的东西。 这些半人高的野草边缘是锯齿状的,带着淡淡的紫色。那些小锯齿像是这些沉默魔鬼长出来的一副獠牙,狠狠地刮着入侵者的皮肉。 魏西个子最矮——这不能怪她,年纪和饥荒带来的营养不良的合作成果——身上的凛子最多,她苦着一张脸,试图踮着脚减少伤害。 这样更糟糕了,因为这样不仅走得慢接触得更充分,而且重心不稳容易东倒西歪。 秦枫是爱莫能助,连钩漌是自顾不暇——总不能让他俩牺牲自己架着魏西走吧。 三个人自觉地加快速度,希望能够在太阳落山前走出这片野草。 “有声音。”灵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还在一前一后夹着魏西走的两人听见魏西说话,自觉地停了下来。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只侧着耳朵听声音。 有心跳声、风吹过草丛的的声音、偶尔的鸟叫声。 还有引起魏西主意的声音,哗啦啦的。 就知道这鬼地方没那么简单!三个筋疲力尽的人打起精神,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保命是第一优先级,其他的通通不重要。 魏西的这一发现让三人顾不得刮伤,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偏偏这声音越来越大,回头看只有野草和发白的石壁——她们还没跑出手臂的范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连钩漌最先崩溃,一边跑一边嘶吼道。 “艹!我也想知道!”秦枫骂道,“看不见摸不着只能跑。” “养鸟的!你想想办法!”连钩漌把希望寄托在魏西身上,毕竟目前为止魏西确实是比较肯动脑子的人。 “我不知道!”魏西难得破防,毕竟她十岁的人生中,还没见过这种只有声音看不到的东西,“我念个追踪诀?不对!追踪诀要知道是什么东西才能用!” “你多试几次!”连钩漌维持着一丝理智。 “我顶多念两个!我是青城派的!菜是门派的招牌!” 魏西尽量维持住自己的理智。但是这场景太诡异了。 声音越来越大说明发出声音的东西越来越近。但三人频频回头,什么都看不见。半人高的草丛更是只有三人趟出来的痕迹。 三人的体力即将告罄不说,身上的被草划出来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伤口!魏西的脑子立刻捕捉住了关键词! 旋即她变换速度验证自己想法。 “是这些草!”魏西大声警告同伴,“这些草吸了我们的血!” “草吸血和追着咱们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魏西停了下来,她刚才因为验证想法掉到了最后。 果然魏西一停下来,后面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留意着她动静的两人见状闻音,迟疑着停了下来。 声音停止了,三人看着满天的红霞,站在野草丛里一动不动。 “我们怎么办?用东西把胳膊和脚踝捆上,不让它们吸血?”秦枫看着逐渐隐匿容颜的太阳,给出了一个方案。 “但是它们已经吸了血,”连钩漌迟疑道,“会不会有影响?” 魏西没说话,眯着眼蹙着眉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野草。 更准确的说,她在看着野草的根部。 尽管怀疑魏西依旧会把自己推出去送死,但连钩漌还是在短短的两天中对魏西产生了依赖,他伸着脖子去瞧魏西到底在看什么。 “你看草根干什么?”连钩漌忍不住问了出来,秦枫也看向了魏西。 魏西用行动回答他们的问题:她握着一株野草,不顾划出来的伤口和后面微微的响动,把这株草连根拔起...... 未遂。 魏西白着一张脸,把无法连根拔起的野草举高给另外两人看。 那株野草哪里来的根?它应该长根的地方是一团根系状的红绳,那红绳红得发黑,看着就很是不详的样子。 这下三个人全变成了小白脸,这草下面怎么会是红绳?那这么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野草的岂不意味着....... “这下面全是.......“秦枫下意识挪了挪脚,“红绳?” 秦枫这么一挪脚,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武功底子好的她慢慢地抬起了左脚。 一根红绳颤颤巍巍竖在空中,连接着秦枫的脚底板和大地。 夕阳温暖的余晖无法改变这诡异的一切:无论是魏西举在手上的野草,还是秦枫举起来的左腿,都不应该有红绳出现在它们身上。 连钩漌微微侧起自己的双脚,果然看见了两根半指长的红绳。 他扭头去看魏西,魏西也刚抬起头,看脸色就知道,三人全部中招。 “怎么回事?”连钩漌这时候还有心情贫嘴,“这地方缺三根草?” 秦枫看着渐渐爬上来的夜幕,咬了咬牙,开口道,“赌一把吧!” 魏西脸色一变,没来得及让灵音吐出自己的话,秦枫就拔出佩剑砍向竖在空中的红绳。 那红绳猛地一抖,却没有断。 随即三人被脚下的红绳拽倒在地,接着极大的力量顺着红绳传过来,将三个人往回拖。 魏西下意识地抓着周围的野草,根本没有用。 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声音,三个人被红绳拽着在野草丛中拖行。 颠簸了一路,三个人几近绝望,但事实证明事情总能变得更糟糕。 在震耳欲聋的哗啦声中,三人借着冷淡的月光看见了彼此上下颠倒又满是血凛子的脸。 她们被红绳倒吊在掌心上。 和她们一起被吊起来的还有数量众多巴掌大的洁白玩偶。毫无意外,这些玩偶是骨头做的。 而玩偶空洞的双眼间都有一滴鲜红的血。 在皎洁的月光下,这些骨制的玩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脑子!脑子!长出来! 倒吊的姿势让眼前的世界更扭曲。 “不是!”连钩漌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了,“我的衬裤告诉我,这地方没风吧。” 作为惯偷的连钩漌偏偏穿了条桃红色的衬裤,现在他的衬裤露了出来。 不止他的,魏秦两个人的灰色衬裤露出来了。 三条衬裤没有感觉到一点风。 那这些玩偶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魏西伸手薅过来一个玩偶,仔细端详。这玩偶确实是骨头做的,工艺比较粗糙,眼眶的边缘一点都不平整,五官粗糙只能看见个大致轮廓。 “这东西不是人骨头。”魏西说道,见她没什么事,剩下的两人也各拿一个玩偶到手心观察。 “你们看出来这不是人骨头?”连钩漌把玩偶翻了好几次身好奇地问。 秦枫掰动手上玩偶的四肢,“她喜欢这样玩意,我们住的那屋有好几根她捡来玩的。” “你没事玩骨头?”连钩漌向魏西求证,但是被吊起来的她们晃悠悠的,而且魏西本身长相就有点阴恻恻的,这让她看起来委实有些不像好人。 连钩漌看见这样的魏西,打了个哆嗦。 “你不会还玩人骨头吧?”连钩漌声音有些发颤。 魏西理都不理他,还在那检查手上的玩偶。 “锡州大旱,路有饿死骨很常见,你别在那瞎猜。”秦枫赶紧安抚住要炸毛的连钩漌。 三人现在已经冷静下来,虽然情况还是一样的让人摸不到头脑,但是她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而且困扰她们的看不见的声音制造者就是这些无风仍起浪的骨制玩偶了。 魏西举着玩偶的那只胳膊伸出来,“草吸的血越多,这些娃娃就越多。” “你的意思是,”秦枫看着自己手上这个玩偶双目间的一滴血,“声音越来越大不是因为这些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是因为这些玩偶越来越多?” 魏西也只是猜测,不过这也好验证。 “我们现在被红绳拴着,这些玩偶会不会越来越多?”秦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话让连钩漌松开了自己手上的玩偶,那被红绳吊着的玩偶荡回了自己红绳所在的高度。 “要是按照魏西的猜测来,”连钩漌扭了两下脖子,“咱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玩偶越来越多。” “我们就会变成困在蛛网里的虫子,被这些玩偶吸干。”连钩漌的声音任谁来听都能听出来害怕,幸好他情绪还算稳定。 魏西一言不发,不过她既然没出言反驳就说明她觉得连钩漌说的有道理。 “咱们得想个办法,这么拖下去不行,”秦枫倒是没有连钩漌那么害怕,“还有一件事,这么吊着,没一会儿人就会头晕目眩,要真是熬上一夜,咱们半条命都能交代在这儿。” 秦枫的话增加了她们时间的紧迫性,但是目前的局面,她们也没有好办饭。 秦枫试图凭借强悍的核心力量在半空中抬起上半身,试图砍几下捆他们的红绳。 被玩偶的脚踩住脸,成功把自己上半身抬起来的秦枫做出了自己的尝试。 可惜红绳还是那么的坚固,佩剑根本没办法砍到它,枉费秦枫被玩偶踩脸。 连钩漌的注意力从秦枫哪里转向魏西,发现魏西吊在那里一动不动,跟蝙蝠一样倒吊在岩顶上。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连钩漌运转灵力,尝试回到自己的那幅画中。 但是他把自己今天的灵力用完了,人还是在这里。 甚至因为吊的时间有点久,脑袋胀胀的。 连钩漌拍了两下脑袋,试图想出一条逃生之路。 “别拍了,脑子不是说长就长的。”魏西冷不丁开了口,吓了连钩漌一跳。 “你有办法的话,怎么笑话我都行!” “等着吧。”魏西说出这三个字又开始装蝙蝠。 连钩漌不想看魏西这副好像什么东西都跟她没关系的样子,瞄了一眼秦枫,他开口道,“那你就看着秦枫这么折腾?” 魏西眼睛瞪的倒是大,“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见秦枫也不能撼动魏西分毫,连钩漌选择和魏西一样装蝙蝠。 秦枫试了半天都没办法挣脱红绳的束缚,她也意识到了这不是出路,真如魏西所说,不挣扎了。 “看月亮。”魏西提醒两人,两人依言去看,只看见月光下那些空洞的玩偶。 但是魏西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她们看月亮,灵石打的月亮还有可能。 秦枫和连钩漌盯着月亮看了一阵,这才发现,月光只照在了玩偶身上,她们三个人没有沾上半点光。 “......这什么意思?”秦枫迟疑了片刻,尽量维持住自己的冷静。 “不清楚,魏西你说话呀!” 尽管月光照不到三人,秦枫和连钩漌还是看到魏西很有针对性地翻了个白眼。 接着一直躲在魏西头上的灵音,十分不情愿地从自己的庇护所里挪了出去。 这可怜的鸟被自己的主人逼着暴露在月光下,很难想象一只鸟的表情可以如此丰富。 灵音的羽毛在月光下晕出了一层珠光,看来魏西没亏待这鸟,把它养的溜光水滑。 看来只是她们三人被针对了,魏西的目的也达到了,但她没急着让灵音回来,这只毛团子一样的鸟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站在月光下,和周围光秃秃的玩偶对比鲜明。 秦枫越看这一幕越觉得不对劲,她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这月光有什么用。 若是她们是活人,这月光偏偏照在同样是活物的灵音身上;若说这月光没古怪,偏偏这些玩偶能被月光笼罩,具有碰撞体积的两人和可能具有碰撞体积的连钩漌都无法被月光识别。 所以有问题的到底是月光还是玩偶?知道这些对她们逃出生天有什么好处? 秦枫的头也胀胀的,希望赶紧长个脑子出来想明白这件事。 没想到装蝙蝠的魏西又伸手捞了一个玩偶,看了片刻,掏出匕首割断了它的红绳。 和秦枫那冥顽不灵的红绳比起来,这玩偶的红绳可以说是判若两绳。 “不是,你……”连钩漌还想问问魏西又犯什么神经,没想到秦枫问都不问直接学了魏西搞了个娃娃在手上。 连钩漌在特立独行和依葫芦画瓢中屈辱地选择了后者。 “魏西,我们拿玩偶干嘛?”秦枫也有一肚子疑惑等着解答。 魏西耷拉着眉毛,看上去蔫蔫的,脸上的血凛子已经不渗血了。 其实三人看彼此的脸就大概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惨样,被拖行的时候那些野草狠狠地伤害了她们。 “试试绳子,”魏西的声音有点小,估计是太累了需要注意,“绑我们的和绑玩偶的绳子。” 魏西这个思路还挺简单,都是绳子,秦枫砍不断自己的,那这些玩偶的呐? 三人暂时不清楚这些玩偶有什么用,既然目前没什么危险,试一试的风险不会比干等着这古怪的月亮更大。 魏西把取下来的玩偶攥在手里,另外两个人也没有扔掉烫手。 “捆我们的和玩偶的不一样……”秦枫喃喃道,“为什么?” 秦枫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检查玩偶时,玩偶粗糙的五官和它们灵活的四肢。 “是因为,这些玩偶和我们不一样,它们不需要被控制!” 连钩漌听了这话险些没把怀里的玩偶扔出去。 “还有,我们要被控制。”魏西补充道。 一番推论下来,三人只觉得脊背发凉,到底是什么秘境如此诡异?这写玩偶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灵音又炸了毛。 有了上次的经验三人如临大敌,好在这次灵音没有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它当然发不出来,魏西控制住了灵音,让这只鸟把尖叫生生咽了进去。 月上中天,掌心地形挂着的所有玩偶都被月光彻底笼罩,这些骨质的玩偶颜色变得更加死白。 魏西把玩偶抓在手上,另外两人有样学样,把玩偶抓好。 灵音这只胆小的鸟则紧紧地抓住魏西的衣服,它还有些不放心,又用喙叨住一块布料,大有死也不松口的架势。 在月光的普照下,这些玩偶开始有节奏的摆动躯干。 就在这时候,秦枫和连钩漌才知道魏西为什么砍了玩偶的红绳。 除了比对两种红绳的区别,她还计划着借玩偶蒙混过关。 三人抓着玩偶的手,借了玩偶的光,有一小部分被月光笼罩了,通过了月光的识别。 连钩漌想象力比较丰富。 他甚至可以想像,月上中天时,他们三人没有想到沾光的办法,这些玩偶扑上来铲除异类。 或者更糟糕把他们同化。 但这些玩偶非人骨的材质还是提供了一点点保障。 这些玩偶摆动的幅度不大,频率却越来越快。 透过空荡荡的眼眶,还能看见这些骨制玩偶的颅腔。 接着它们的四肢也开始缓缓的活动,动作很僵硬,但是意外的整齐。 上肢,下肢,脖子。 魏西明白了,这些玩偶在渐渐恢复行动能力。 除了被她们砍断红绳的那三个,因为这些玩偶已经死了。 第四十章拼拼乐 三人紧张地看着那些活动四肢的玩偶。 或许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三人觉得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大。 为求稳妥,魏西控制手上的玩偶,贴心的让这个掉队的小东西和大部队心连心。 秦枫和连钩漌也不傻,摆弄着各自的玩偶。 但是大概是被吊起来的时间太长了加上刚才一番折腾消耗了太多体力,秦枫的手松了,玩偶脱手了。 骨制的玩偶摔在了地上,月光也从秦枫身上消失了。 那些还在热身的玩偶突然停住了,三人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些玩偶在转脖子,方向都是向着失去玩偶的秦枫。 秦枫不可能再去抢一个玩偶,这些可都是会自己动的玩偶!谁踏马敢动! 该怎么办?秦枫额头全是冷汗,这些玩偶奔着她来的,看样子就不是善茬,自己难逃一劫。不知道自己被解决后,魏西能不能和那个连钩漌跑出去。 秦枫心中闪过一个一个想法,一团乱麻中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死也要死得其所。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哆嗦着钻到了秦枫手上。 是灵音,它爪子有些尖,抓的秦枫皮肉有些疼。 照在灵音身上的月光让秦枫也沾了点光,那些砖头转了一半的玩偶像是失去了目标,齐齐的僵在那里。 秦枫下意识地去看魏西,魏西皱着脸操控着手上的玩偶,察觉到秦枫的视线,她使了个眼色,让秦枫把注意力放在玩偶身上。 灵音一向是能离秦枫多远就多远,况且有危险的时候也都是躲在魏西发带上的兜兜里,看来是魏西赌了一把,冒着失去灵音的危险尝试救秦枫。 想通这一点的不止秦枫,还有羡慕不已的连钩漌。 收回注意力的连钩漌一边摆弄着玩偶,一边想着魏西可是赌大发了,若是自己这小哑巴能不能来救他还两说。 想到这儿的连钩漌牢牢控制着自己手上的玩偶,不论魏西有没有这个救他的心,自己若是失手了,魏西都没有第二个灵音能救他。 玩偶们的僵直没有维持多久,它们又开始动了起来,只是脖子还维持着定格的那一刹那,越看三人脖子越疼。 魏西见灵音也能糊弄过去,便知道有玩偶或者借玩偶沾月光就能暂时安全,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毕竟她也不知道玩偶在干什么。 半夜发癫集体复活大做特做广播体操? 这些玩偶活动的差不多了,拴着它们的红绳像血一样开始往下淌,这些玩偶在三人的注目礼中顺着绳子往下爬。 很难想象这些做工粗糙的只有四肢形状的玩偶能抓着绳子往下爬,毕竟制作它们的工匠可没有给它们雕出手脚。 也是因为这个,这些东西爬的很慢。 连钩漌不敢发出声音,实在想不出办法的的他拼命给魏西递眼色,试图催促魏西想个办法出来。 但魏西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她死死盯着那些血一样的红绳。 拴着玩偶的红绳可以被斩断,玩偶顺着娃娃往下爬,魏西的手牢牢攥着手上一动不动的玩偶.......还有玩偶可以遮盖自己.......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取代玩偶? 魏西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危险,毕竟万一出了差错,要么自己被这些红绳爱好者撕了,要么变成红绳爱好者的一员。 结合这些娃娃的材质以及插在湖里的疑似人骨头,魏西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魏西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她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她实在拿不准主意,偏偏这局面诡异到了一定程度,缺少证据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魏西恨死自己了!早知道便拖上万法宗那两个的看门弟子,这时候也有试错的人。 魏西不是善良的人,她若是有些好胜心,进了修仙界迟早要走上邪路。 现在没有试错的人,偏偏时间所剩无几了。 魏西她们看到挂的最矮的一批玩偶已经到达地面了。 秦枫和连钩漌都希望这些小玩偶落地之后能跑出去玩,不必理会家里的三只蝙蝠。 但是这些巴掌大的小玩偶落地后,便向第一个落地的玩偶跑。 玩偶一个个急匆匆的,但歪着脖子跑步显然是跑不快的。 有好几个小玩偶跌倒,被别的玩偶踩过去,这几个倒霉蛋找机会爬起来继续向老大跑去。 三人摸不着头脑,幸好小玩偶善解人意,很快给出了答案。 它们在拼凑,用自己的身体拼凑出一个大玩偶。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枫和连钩漌面色如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玩意儿拼成了就是姐几个的死期。 连钩漌额头上的汗比红绳上滑落的小玩偶都多。他拿着自己的玩偶,力气大的仿佛要把它诡异的脑袋捏碎。 连钩漌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不禁把目光放在秦枫身上。 秦枫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她已经在心里检讨自己砍红线的行为——如果自己没有那么莽撞,或许三人就不会被吊在此处等死。 现在最冷静的是魏西,她把视线从已经拼出两条腿的玩偶建筑师身上挪了回来。 魏西仰着脑袋去看属于自己玩偶的红线,实在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魏西突然看见她们倒吊的壁顶上隐隐约约能看见纵横交错的红线。 拴着玩偶的红绳就是这些红线的延伸! 手掌、指骨、玩偶、野草、鲜血.......这些在一瞬之间被串联起来了! 这是手掌,红线就是掌纹,那些玩偶就是手掌的掌中之物。 割伤三人的野草亦是红绳的延展,捕食着路过的生物,悄无声息的吸着路过者的鲜血,唤醒这些嗜血的玩偶。 可是,魏西想不通月亮又在中间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再有就是要怎么利用这些逃出去。 “魏西!”连钩漌的声音打断了魏西的思路。 魏西向连钩漌看去,连钩漌没拿着玩偶的那只手指向了已经有他那么高的玩偶整合体。 红绳上已经没有玩偶了,有两个玩偶还在往大玩偶脑袋上爬。 在三人的注视中,最后两个玩偶在脑门上给自己找了位置舒舒服服地钻了进去。 大玩偶活动了两下脖子,四肢也在缓缓的扭动,它转动着脑袋好像在寻找什么。 走投无路的魏西三人一动不动,生怕把这合体版的玩偶引过来。 玩偶跪在地上摸索,魏西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它在干什么。 骨头和石头摩擦的声音像是地府大门的开合声,渐渐来到了秦枫脚下。 它摸到了秦枫掉下去的玩偶,迫不及待地把一动不动的玩偶塞进下巴上的缺口。 糟糕!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三个人的心里。 冷淡的月亮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顺手扯了块云彩当被。 皎洁的月光消失了,只剩下几缕清辉。 玩偶扭过头,空洞的双眼看向被吊在壁顶的三人......挟持的两个玩偶。 第四十一章月涌大江流 “艹!”连钩漌终于憋不住了,“太阴了!” 不管这秘境分割的是谁的气府,这一招都太阴险了。 不挟持玩偶,月上中天人就已经死了;挟持了玩偶,合体版玩偶出来也难逃一死。 总之就是个死。 眼看着这玩意是奔着自己手上的玩偶来的,连钩漌紧张的要命。既然月光已经不管用了,连钩漌留着玩偶也没有用。 被困在原地的连钩漌不想等死,他像是撞进蛛网里的蛾子,试图挣扎着闯出一条生路。 连钩漌想都没想直接把手上的玩偶用最大的力气抛了出去。 巴掌大的玩偶掉在合体版玩偶身后大约八丈(20米)远,只能说是为了保命他爆发出无限潜能。 跪在地上的大玩偶被连钩漌扔出去的玩偶吸引了注意力,摸索着想要找到它。 “魏西!”秦枫着急喊道,想让魏西把手上的催命符扔出去。 “别!”连钩漌生怕魏西犯糊涂,“你等它过来再扔!或者递给秦枫让她扔!多挺一会儿是一会儿!” 秦枫还是担心魏西的安危,正要开口让魏西不要听连钩漌的,就听见自己手上的灵音开始说话。 当然了,是我们的魏西在说话,“闭嘴!灵音回来!” 看样子魏西是不打算立刻把玩偶丢出去了,连钩漌稍稍放心,魏西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灵音和魏西的沟通一向是在一人一鸟之间的,这次魏西喊了这么大声是为了强迫灵音按她的指示做。 于是秦枫看着灵音哆哆嗦嗦的钻出自己手心,颤颤巍巍地向连钩漌飞去。 玩偶的动作还有些僵硬,估计是刚刚组装好的身体不太习惯。 “魏西你在干什么!”一直留意着合体版玩偶的连钩漌都要着急死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咬舌头能不能更痛快点!” “我在想办法!”灵音都要哭出来了,如果有人在制定打工鸟保护法,它希望是现在。 听了魏西的话连钩漌只能看着她养的鸟叼走自己砍断的红绳向上飞。 “快点飞!”魏西在心里威胁灵音,灵音再害怕也只能叼着绳子拼了命的飞。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魏西,”连钩漌又在催促,“但是你注意一下那个玩偶,它还有半丈就要摸到了!” 秦枫表情严肃,她盯着还在摸索的合体版玩偶,握着剑柄,“你不要吵!魏西在想办法!” 飞出一定距离,魏西勒令灵音把红绳还回去,这鸟回去的时候积极多了,像蓝色的流星冲到了连钩漌手上,接着一步不肯挪动。 与此同时魏西也没闲着,她把自己用匕首挑断的那根红绳栓到了手腕上。 接着魏西把自己脚上红绳的中段栓到了没被扔出去的玩偶身上。 “玩偶的红绳!把玩偶的红绳系在身上!”魏西说道,她一只手死死按住玩偶,另外一只手拿着匕首去挑断自己脚上的红绳。 魏西的话秦枫深信不疑,她立刻照着魏西的话去做,连钩漌捧着魏西的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没等连钩漌把话说完,他手上的灵音开始转述魏西的话。 “大玩偶过来,你们不要让它碰到我!”魏西两只手抓住她们仅剩的玩偶,“换了红绳就换了位置,我说砍,你们就砍掉自己脚上的红绳!” 连钩漌脸色一白,他大概猜出来魏西这个小疯子要干什么了。 所以魏西刚才是拿自己的红绳在试探断了的红绳是否能用,如果灵音回来的慢了,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不对,自己还要感谢魏西逼迫灵音及时飞回来,连钩漌这时候还能苦笑出来,不然自己可就失了这条可能的生路。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玩偶已经攥着刚找到的零件向吊着三人的位置走了过来。 “我没看错吧?”秦枫看着大玩偶一边走一边把找到的小玩偶塞进自己耳后的空隙,“它身上都是嘴!” 大玩偶越来越近,秦枫的话得到了验证。 这大玩偶身上都是小玩偶的嘴,有几个可能是在合体的过程中不小心磕破了,牙床都漏了出来。 这让被安排了防守任务的两人压力倍增,这玩意他俩能拦住? 大玩偶直奔自己的零件过去,魏西是三人中吊的最高的,这玩偶站直了也没办法够到魏西。 持剑的秦枫和拿刀的连钩漌都不敢轻举妄动,幸好这大玩偶执着于拼凑完整的自己,根本没搭理两人。 大玩偶身上的嘴恶狠狠地咬着空气,发出可怕的声音,魏西则一动不动。 气急败坏的大玩偶跺了几下地,之后迅速的扩张到两人高,一把抓住了魏西手上的玩偶。 魏西等的就是它,她死死地抓着玩偶。 大玩偶怒吼一声,空出的手就要去掐魏西,秦枫一剑砍向大玩偶的手臂,阻止它伤害魏西。 大玩偶连零件都没掉一个,但它的手臂被秦枫打离了原来的轨道,魏西还稳稳地抓着巴掌大的玩偶。 但是魏西也确实吃力,几个来回下来,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魏西!你还能撑住吗?”连钩漌的短刀都砍卷了刃,秦枫也是气喘吁吁。 魏西没功夫搭理两个人,她在等待稍纵即逝的生机。 大玩偶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零件,还有两个小虫子不停的骚扰它。在它模糊的记忆里,这些属于自己的零件应该很容易扯下来。 它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它要得到自己的零件,杀死所有的入侵者。 不耐烦的大玩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就是现在!感受到震动的魏西眼疾手快把玩偶塞进了大玩偶右边的眼眶里。 材质坚硬的小玩偶牢牢地卡在了大玩偶的眼眶里。 还有魏西拴在它身上的红绳。 大玩偶还在用力,它明明抓住了!为什么没办法把零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 随着大玩偶的力气越来越大,石壁晃动越来越严重。被属于玩偶红绳栓住的魏西捂住自己的脑袋,随着红绳摆动在空中摆动。 另外两个人被两种红绳固定在石壁上,但他俩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一阵轰隆声,拽着最后一个小玩偶的大玩偶赢得了它和手掌石壁的拔河比赛。 大玩偶收不住力道倒在了地上。 “砍!”魏西大喊道,听见声音的两人立刻把脚上的红绳砍断,魏西也把自己脚上残存的红绳挑断。 但轰隆声还没有结束,秦枫和连钩漌看向魏西,发现魏西脸上是玩脱了的惊骇。 石壁从掌心四分五裂,掉落的石块砸向三人和倒地不起的大玩偶。 云彩从月亮身边溜走。 左眼和指骨的方向,是决堤的水奔涌而来。 第四十二章药与猜测 甜水村的水并不甜,只是因为苦水村的存在,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但是甜水村有一种鱼,这种鱼刺多并不好吃。但穷苦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照抓不误。 魏西每年都会被娘塞个柳条筐去河边搂草。天气暖和的时候魏西会下水抓这种鱼,晚上带回去让娘做鱼汤。 河水轻轻拍打她的脚底板,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她又没在抓鱼,她是在一个秘境里。 魏西头痛欲裂,五感回笼,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寒津津的,身上不少地方都隐隐作痛,右臂疼得突出。 她尝试动一下右臂,果然,骨头应该是断了。 魏西强撑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流淌的星河。 她缓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秦枫脸朝下趴在魏西不远的地方,隐约能看见她后腰处的道袍红了一块,血被倾泄的湖水稀释成淡粉色。 魏西从不知在哪的河滩上爬起来,她左手掌心生疼,大概是卷进水流的时候一直紧紧抓着匕首的原因。 魏西走路还有些踉跄,右臂不自然地垂落,但是她还是尽量快地挪到秦枫身边。 走近了,魏西松了一口气,秦枫的身体微微起伏,应该只是晕了过去。 魏西查看了秦枫后腰上的伤口,伤口比较平滑,应该是被河道里锋利的石头割出来的伤。 担心秦枫呼吸不畅,魏西把秦枫的脑袋歪了歪。 还有一个连钩漌,魏西抬起头重新搜寻,她们三个一起被决堤的湖水卷走,连钩漌不出意外应该也在附近。 连钩漌那条鲜红的衬裤立了大功,魏西很是无语地用他衣服的下摆盖住了鲜红的衬裤。 魏西正想把连钩漌弄醒,就看见连钩漌按着胸口的左手下面钻出来一个蓝团子。 灵音身上的毛都湿了,它很不开心,看见魏西也只是叫了一声,接着就两腿一叉,一屁股坐在连钩漌胸膛上耍赖。 魏西还以为灵音这小畜生凶多吉少,她伸手把灵音放到头顶上,后者看见湿漉漉的兜兜更不开心了。 “咳...咳咳......扣”连钩漌把水咳了出来,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看见面无表情的魏西,他险些把水呛回去。 “魏西?”连钩漌叫魏西的名字,魏西怕他看不清,缓缓地点点头。 “这是哪?”连钩漌挣扎着起身,“能搭把手吗?” 魏西指了指自己的右臂。连钩漌看了一眼就知道指望不上魏西了,好在他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是额角破了,不耽误他从地上爬起来。 “秦枫你看见了吗?”连钩漌已经认清了自己在魏西心中份量不如秦枫的事实,笃定魏西是安顿好秦枫才来找他的。 魏西两人折回去找在趴着的秦枫,“她受伤了,需要止血。” 说完魏西从秦枫腰上的布兜里翻出了秦枫准备的药,倒在她的伤口上。 诚如秦枫所说,这药敷上痛的要死,褐色的药粉一接触到泡的发白的伤口,秦枫就抽搐了两下。 在这种情况下,秦枫被生生疼醒了。 一旁警戒的连钩漌暗暗心惊,想着自己身上这瓶药还是不要随便用了。 “.......魏西?我们还活着?”秦枫失血有些多,加上在水里冻的时间太久了,她嘴唇都是青紫的。 见她这样,魏西的声音放柔,“还活着,你受了伤,已经上了你的药。” “是好药,”秦枫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冻的,浑身都在哆嗦,“我伤的重吗?” 连钩漌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看到那伤口确实不出血了,决定出了这鬼地方也要留着这药救命。 “后腰有一指节深的伤口,没见骨头,敷了药便不流血了。”魏西知道这伤还不能要了秦枫的小命,便实话实说了。 闻言秦枫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 “打断一下,”连钩漌趁机插嘴,“咱们再吹一会夜风,待会就要打摆子了。” 他这话说的没错,瞧月亮就知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而且三个人折腾成这个样子,不仅筋疲力尽而且都负伤了,若是再染上风寒,可真就是凶多吉少了。 幸好决堤的湖水把她们几个顺着河道冲到了一处河滩。 这处河滩卵石多,地势平缓,看起来像是水流不急的河段,也正是因为如此,三个人才被冲上了河滩。 搁浅在此处的还有一些浮木。魏西和连钩漌穿着湿漉漉的衣裳捡了一堆。因着秦枫不好挪动,就把柴火堆放到她附近。 秦枫身上的布兜子是唯一幸存的那个,里面倒是还有一个被水泡的面饼,只是火折子已经不能用了。 连钩漌想自己钻木取出的不是火,大概率是明天的太阳。 正犯着愁,魏西念了个法诀,十几个不大的火苗落在了木头上,点燃了火堆。 菜归菜,用归用,到底是修仙者,连钩漌想到。 有了火这个夜晚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连钩漌本想让伤了手臂的魏西休息,自己守全夜。没想到魏西说天亮还要带着秦枫,他作为主力也要休息,最后两个人各守了半宿。 天亮了,秦枫唇上的青紫已经消下去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一个半干的面饼也喂不饱三个十岁多的孩子,三个人只糊弄了一番自己的胃,便出发了。 “你那个兜子,下次多放点吃的,”连钩漌一边走一边想着三人失去的野鸡惋惜道,“都能放那么大一把弓了,不差那口吃的了。” 秦枫那个伤口虽然止了血,但是走路还是有点困难,只能半靠在连钩漌身上,拄着他走。 闻言秦枫咳了两声,无力道,“乾坤袋没保鲜的功能,放那么多都坏了。” “魏西,”秦枫心里有疑问,她看着左手拿着匕首的魏西问道,“我不懂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连钩漌想起昨天上半夜吊在石壁上的惨状,心底钻出一丝寒意,他从魏西的言语和动作中能猜出来点,但是听听也没有坏处。 “石壁是手掌掌心,”魏西的声音也有些虚弱,应该是灵音饿了的缘故,“把我们拖过去的红绳是掌心的掌纹。” “把我们拖过去的红绳是能够伸缩的,但砍不断,”秦枫眼皮跳了一下,想起自己莽撞的一剑,魏西继续说,“被吊起来后,我们脚上的红绳不仅砍不断,而且无法伸缩。” “但是拴着玩偶的红绳还可以伸缩。”三人眼前都浮现出那些玩偶顺着不断伸缩的红绳爬下去的场景。 “你的意思是,”连钩漌斟酌着开了口,“被吊起来的后,捆住我们的红绳相当于和那个手掌地形......长死了?” 见魏西没有否认,连钩漌多了些肯定,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想,“所以你利用大玩偶和石壁拔河。石壁崩塌,我们能跑出去,要是大玩偶输了,我们也能争得一线生机?” 第四十三章钻空子 三人向下游走去,寄希望于同秘境里其他的修士会面。 如果秘境里有其他修士的话。 “那,”秦枫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确认大玩偶不会松手。” “我和它抢,石壁和它抢”魏西把自己看见的野果摘了,“大玩偶要想拼好,就不会松手。” 想到那个玩偶摸索零件的样子,魏西的说法也算是有理有据。 “为什么我们要拴上玩偶的红绳?还有,”连钩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拄着他的秦枫舒服点,“为什么我们脚上的红绳后来又能砍断了?” 魏西看了一眼满脸求知欲的连钩漌道,“拴着玩偶的红绳是栓死物的红绳,我们的红绳是栓活物的红绳。” “死物不会挣扎,它的红绳可以活动,我们的则相反。” “但这两种红绳都是从石壁里长出来的,我猜,这两种红绳或许能转换。”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魏西见没人问问题,就继续说,“转换是对的,但不仅是绳子。” “还有被绳子栓住的东西。” “小玩偶活了后,死物可以转换成活物。” “我们为了沾光弄来的玩偶无意中铺平了道路。”魏西也没想到走一步看一步真的走出了一条路。 “因为它们空出了三条绳子,”魏西骨折的右臂还在疼,表情和声音对不上,“可以伸缩,能砍断的绳子。” “我们手上的玩偶没有进行转换,所以它们的绳子一直是栓死物的。” “拴上它们的绳子,我们就变成了死物。” “而我们死后,活物才可以变成死物,那时候,栓我们的绳子才能被砍断。” “本来杀死我们的应该是大玩偶。” “但是我们拴上了空出来的三根绳子,我们也就变成了死物。” “而我们变成了死物就意味着活物可以转换为死物。” 这一步魏西是拿不准的,但她当时无路可走,唯有一试。 幸好这石壁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它被钻了空子。 既然活物消失了,那就说明活物可以转换为死物了,至于活物怎么消失的,石壁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趁机砍了两条红绳直接跑?”秦枫问道。 “要拖住大玩偶。”魏西回答道,“已经是死物的我把玩偶拴在绳子上,再砍断我脚上的绳子。” “等到大玩偶来找它最后一个零件的时候,我和它争夺这个小玩偶。” “等到石壁震动我才确信借力打力是可行的。” “把拴着红绳的小玩偶塞进大玩偶的眼眶里,它变成了大玩偶的一部分。” “红绳拴着活物,和石壁长死,大玩偶和石壁抢零件,导致石壁崩塌。” “只是手掌的指骨堵着左眼的那个湖,石壁崩塌,湖水决堤,”魏西也是没想到,眼神有些飘忽,“让你们受伤了。” 那大玩偶能生生把石壁拽塌,三人落到它手上死相应该颇为惨烈。 如今只是受了些伤,秦枫和连钩漌自然不会怪魏西。 “但是,”连钩漌回想起三人被倒吊的场景,不解地说,“灵音是活的。” 魏秦两人都知道灵音出生的时候吃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区别只是灵音同胞兄弟是以什么形态去世的。 “这鸟会说话,”秦枫打起了马虎眼,“你说它奇不奇怪。” 连钩漌听了这话,觉得也几分道理。 没想到秦枫为了遮掩灵音的丑事,继续道,“你还是一幅画,你脚上的绳子也不能动!” “你说什么!我是一幅画,但是我的形态还是人,不然我在丝蛹那都撑不到你们过来找我......”连钩漌突然停住了,他看向了喂灵音果子的魏西。 魏西刚才解释的,都是她的推测。 换言之,这个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只能靠观察和推测想办法活命。 魏西没有容错空间,她们被吊在石壁上无法脱身,下面则是一个邪性的大玩偶。 魏西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主要是为了钻石壁判定的空子—就必须确定那三根空绳是栓死物的。 灵音被她派过来测试,连钩漌是一幅画,如果出了错,或许还有保命的机会。 只能说魏西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做出了风险最小的选择。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连钩漌在心里劝自己,毕竟魏西也没直接把他推出去。 萍水相逢,何必深究。 只是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场对话草草结束。 魏西心里戏多但寡言少语,秦枫又受了伤,连钩漌这一闭麦,路上安静了不少。 走了能有一个时辰,三人决定修整一下,魏西把沿途摘的果子分了分。 秦枫这一伤,三人伙食水准直线下降,伤了右臂的魏西也没办法下河里捞鱼。 “也不知咱们在什么地方。”秦枫担忧地说,三个半大孩子,还伤了两个,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前途实在是渺茫。 连钩漌咽下最后一个果子,拍了拍手,“我上树看看?” 魏西瞥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古怪,“你沾了水,确定能上去?” “沾了水是我的能力不能用,”日光照在连钩漌身上,能看出来他落水之后确实是苍白了不少,“上树还是能上的。” 魏秦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连钩漌这样的存在,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 连钩漌抱着树干,慢慢爬了上去。魏西对比了一下他的速度,看来落水后他确实是虚了不少。 连钩漌爬到上面,没一会儿便冲魏西道,“有人!” “灰色的道袍,还有红色的道袍!”连钩漌探出脑袋向魏秦两人询问。 三人应该谨慎些,但她们的状态实在撑不住了。 于是,魏西示意连钩漌和修士们求救。 连钩漌爬下了树,准备和魏秦两人去和修士会和。 没想到魏西先开了口,“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连钩漌:? 见他和秦枫都很疑惑,魏西默默叹气,“我和秦枫是在案发现场看到的你。” 秦枫扭头去看连钩漌,发现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魏西一言不发。 “从秘境出去就是北疆门派,他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魏西继续说,“连钩漌你要想个借口。” 第四十四章身份是自己给的 王欣和冯晓天看见有人在树上招手。 只是那人似乎不是仙门子弟。 当世修仙者都穿道袍,仅靠颜色和花纹区分各门派子弟。 王欣很肯定招手的人并非仙门子弟,因此他拦住了想要直冲冲过去的冯晓天。 “冯师弟,”王欣有个暴脾气的妹妹,对付冯晓天这样的人颇有经验,“那人远观不似仙门子弟,在秘境里还是慎重些。” 冯晓天只是脾气骄纵了些,但是个听劝的。 听见王欣这话,冯晓天停下了救人的步伐。 “王师兄,我们宗门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冯晓天的声音中气十足,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这话换个心眼小的,冯晓天难免会落下个自傲又看不起青城派的坏印象。 幸好王欣知道冯晓天没有恶意。 王欣笑了笑,“人自然要救的,只不过我们要谨慎些。” 冯晓天应了下来,脑子里过了几遍常用的法诀,这才跟着王欣向连钩漌爬上的那棵树走过去。 耽误了一会儿,王欣和冯晓天穿过树林,看见三个人。 “秦师妹!魏师妹!你们怎么在这?”王欣说要谨慎,看清那两个小姑娘当即喊了出来。 魏西和秦枫见来人是王师兄,眼泪险些跑出来。 冯晓天也颇为惊讶,他记得清楚,青城派进入秘境的只有王欣和王欢兄妹,哪里来的其他弟子? 更别提边上还杵着一个长得有些像胡人的男孩。 冯晓天按下心中的疑惑,挑了个能观察到男孩的位置立住。 “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秘境里?”王欣见两个师妹性命无虞,便追问起她们出现在这里的原由。 “还有,”王师兄也注意到了杵在一边的男孩,“这位是......?” 秦枫开口道,“王师兄,他叫连钩漌,是个散修。” 闻言王师兄对连钩漌行了个拱手礼,“道友见谅,两位师妹没给你添麻烦吧?” 连钩漌还了个礼,“没有,没有,若是没有两位人美心善的道友帮助,我可能都见不到这位师兄了。” 见王师兄还在暗中打量连钩漌,秦枫开口道,“师兄,我们是在天地门的秘境吗?” “正是天地门找到的秘境,你们几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师兄看了看捂着右臂不说话的魏西,“还伤了自己?” “师兄,我们是被韩仙师的盒子卷进来的。” 秦枫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王欣和放松下来的冯晓天都满脸疑惑。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追人的时候我要找追踪符,不小心碰到了韩仙师交待我们交给石长老的盒子,当时连钩漌也在旁边,我们三个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追人?”冯晓天捕捉到了秦枫话里的关键词,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秦枫的身影,“你们在悦来客栈,有樊师姐在,你们追什么人?” 一直没出声的魏西开了口,“石碏长老被害,我和秦枫追一个可疑的人,连钩漌见我们是修仙者,帮我们一起追才卷了进来。” 说完这些魏西嘶了一下,捂着胳膊的手也在颤抖。 冯晓天还想追问,可王欣见魏西这样,秦枫也脸色苍白,便制止了冯晓天。 左右过了今晚就要出秘境了,一切等出去再说,这三个小孩都受了伤,不急这一时片刻。 所幸冯晓天对怀心派的人没什么好印象,撇了下嘴就不再问了。 “算你们走运,碰见了我和你们王师兄,”冯晓天翻着自己的乾坤袋,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然你们能不能出秘境还两说。” 冯晓天手脚麻利翻出来个药箱,从断了骨头的魏西开始包扎,魏西和秦枫都见识过这个娇纵的主,没想到他还会医术。 冯晓天一边包扎一边闲话,“今晚月上中天,天地门会打开秘境接我们最后一批人出去,你们三个也能出去了。” 一听能出去,战损三人组都发自内心的开心,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因着三人的伤,王欣决定五个人在此处修整,等待天地门长老打开秘境。 王师兄让他们自己留意,他去搜集些木柴,不然入夜几个人要难受。 连钩漌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魏西,想起了刚才魏西的话。 方才魏西让他想个借口,他是有些不屑的。自己又没杀她们那个劳什子长老,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只是魏西这个阴险的小孩儿大言不惭,说他必须跟她们回青城派。 “大姐!”连钩漌也不想得罪这两个人,毕竟自己还要从此处脱身,“饶了我吧,我就是个惯......毛贼,何必玷污了您二位仙女的洞天福地。” 秦枫茫然地看着两人,没搞明白这两个人在干吗。 “你在宝象城待不下去,”魏西的骨折的右臂疼得她额头冒汗,“我们失踪时在追石长老身亡现场的毛贼。” “你和我们一起出现在秘境里,自然可疑。” “从秘境出去你最少也要被怀心派审问。” “我又没杀你们的长老,”连钩漌耸了耸肩膀,“我对付你都费劲,哪里能杀了你们长老,审完我也就自由了。” “审完你会被移送官差,”魏西这时候还能挤出一个阴谋得逞的贱笑,“你躲了那么久,不惜对上两个不知底细的修仙者,你自己不会忘了吧。” “你们修仙的不都是杀人夺宝!抢占机缘!还有掳掠民女......说书的都这么讲!”连钩漌做梦都没想到修仙者跟府衙关系这么好,毕竟他蹲在茶楼听了不下百场说书。 秦枫的表情一言难尽,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说的都有伤天和,我们不做这些。各门派和官差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种情况......” “会被移交官差。”魏西贴心地强调了一下连钩漌的下场。 连钩漌被真实的修仙界震撼了,但魏西还有猛药。 “就算怀心派那关你过了,移交官差时你可能没恢复,跑不了。” 魏西说这话的时候重音强调了那个就字,连钩漌背后一凉,怕是这个门派不好惹。 更不用提尚未恢复能力的自己确实不想对上宝象城的官差。 魏大夫妙手回春,连钩漌审时度势,立马换了个笑脸,“那您看我要怎么跟两位姐姐走?” 魏西笑得眯起了眼睛,嘴唇没动,吐出来两个字,“散修。” 第四十五章串供 “他?”秦枫觉得不妥,连钩漌这副不着五六的样子哪里像个修仙者。 秦枫和连钩漌经常拌嘴,她对连钩漌的印象可能夸大了连钩漌的缺点,但连钩漌确实不像个修仙的。 魏西倒是不在乎这个,修仙界的奇葩和怪胎不胜枚举,青城派不就有一堆?等她把连钩漌骗到青城派,换上道袍他就是修仙者! 反正自己脱了青城派的灰色道袍也不像个修仙的。 “我装散修?”连钩漌对修仙界一知半解,“被人一试不就露了馅?” 魏西摇头,“你说与我水平差不多,而且受了伤,无法验证。” 到这儿,秦枫才知道魏西挑散修这个身份干什么。 “天之道取有余而补不足。”修仙者有超出凡人的本领和机缘,自然也有诸多限制。 其中有一条就是结丹时需要到阴阳混沌之处,也就是阴阳交界处。 阴阳泄露十分危险,各门派弟子集体结丹都有半数弟子折损,何况游离于各大门派之外的散修。 因此散修鲜有高手,连钩漌扮一个刚入练气的散修也不会露出马脚。 魏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连钩漌和她们回青城派。 可连钩漌是一幅画,秦枫猜他难过仙缘石那一关。 但如果连钩漌是个散修,那他加入青城派就不必测过仙缘石。 “可是,”秦枫还有一点没有想通,“我们说连钩漌是散修,他们就不怀疑他和石长老的死......” “秦枫,想想门规,”魏西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的连钩漌又看了看秦枫,“想想掌门,我们这么菜,谁会怀疑我们杀了石长老?” 这话说完连钩漌赞同无比,他不似秦枫,从小要强惯了,他可是知道示弱也是一种保护色。 连钩漌看了看出了这个主意的魏西:看来这位也深谙示弱装菜之法。 当然了,魏西也是真的菜。 “我倒是有能力装个什么都不懂的散修,”连钩漌说道,“只是我们三个的说辞要对的上,不然什么......怀心派的审讯我可能都过不了。” 这倒是好说,毕竟连钩漌也只是误闯犯罪现场的惯偷。 三个人从追着黑影出去开始串供,只说黑影太快,街上人太多,魏秦两人跟丢了。 侠肝义胆的连钩漌见两位道友似乎有困难,便主动帮她们追人。 最后误触了韩仙师的匣子,三人被卷入了秘境。 连钩漌强调侠肝义胆的时候,秦枫笑得好大声,魏西倒是没有笑出声,因为灵音拒绝发出这种无意义的声音。 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看着多,真做起来也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对了几遍口供确定没有破绽,便安心等着王欣和冯晓天的到来。 魏西最后嘱咐道,“要是问起没对过的细节,就装受了惊吓,想不起来。” 连钩漌想不通魏西为什么非要把他留在身边。 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魏西与他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但是魏西有一点说的是对的,自己绝不想和宝象城的官差碰上。 罢了,连钩漌想到,左右等自己好了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青城派。千防万防还是被水泡了,不然自己怎么能被魏西拿捏的死死的。 这时冯晓天已经给魏西的右臂用了药。他那药一拿出来自带柔光,不似凡品。 “这是什么药?”魏西心知冯晓天不会给她毒药,她这么问只是想打听打听价格。 “胶骨丸,是用滩涂里的五方胶鱼做的主料,”冯晓天说起这些倒是有耐心,他快速清理着魏西右臂上的脏污,“这东西好就好在是柔性的,不影响你之后长骨头,但不会立刻长好,你得养半个月。” 魏西一听就知道这药便宜不了,但是自己的身体要紧,深吸一口气,做好负债的准备把药吞了进去。 冯晓天见她吃了药,右臂也清理好了,探了两下魏西的断骨,取出药箱里的护板,“这东西护着你的胳膊,你自己注意些,别让骨头长歪了。” 魏西感受到自己骨折的右臂没有那么痛了,她谢过冯晓天,并问他诊金能不能等她攒够了再给他。 冯晓天翻了个白眼,“青城派的月例,你别想了。这次算是有缘,我不收灵石,你好好养骨头就行。” 好话也被冯晓天这张嘴说成坏的了,不过魏西听过更难听的?冯晓天帮了她,她记他的恩不记他的仇,日后奉上一笔诊金便是。 秦枫的伤看着严重,但之前处理的及时,加之她的药确实好用,冯晓天看过之后,换了生肌的药重新包扎了一下,他也没收她的诊金,讨了一瓶药便算了。 连钩漌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是额头被撞了一下,他没让冯晓天给他看。 毕竟泡了水而虚弱的毛病不是冯晓天该看的病。 折腾到这个时候,王欣师兄也抱着一堆柴火回来了,冯晓天颇有眼力见收了药箱帮王师兄生火烧水。 五个人吃着王欣的面饼,围坐在火堆边等待天地门的接应。 “师兄,”秦枫在王师兄关心完她们的伤势并且感谢了冯晓天后开口问道,“怎么不见王欢师姐?” “她昨天夜里就离开秘境了,”王师兄回答道,“妖兽袭击后我们这批人陆陆续续被接离了秘境。” “妖兽袭击?” “我们进入秘境那天夜里爆发了妖兽袭击,”王师兄耐心地解答了秦枫的问题,“虽然这个秘境里不会有太麻烦的妖兽,但还是把弟子们分批接了出去。” 魏西眼珠转了转,她猜王师兄藏了话。秘境本来就是锻炼修士的,怎么会提前接出去弟子。 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冯晓天立刻为你答疑解惑! “还不是因为怀心派和正心派的弟子折了几个,”冯晓天好不容易来一趟秘境,还没琢磨出个意思就草草收尾自然不乐意,“修仙一途本就与天争命,平白坏了别人的机缘。” 冯晓天这话说的既无情又和青城派的保命门规相违背,不过他这话也不算太过分,秘境是难得的机缘,错失一次愤愤不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说大家也对冯晓天的那张嘴有了一定的认识。 “是出了些岔子,不过妖兽已经溃散,不必担心。”王欣很自然地把冯晓天的话带过。 魏西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之前魏西交待不要节外生枝,丝蛹和玩偶的经历不要主动暴露出来。 现在来看,王欣他们并没有遇见那些诡异的东西。 不过既然有妖兽,那就把她们的狼狈归咎到躲避妖兽不慎落水上好了。 三人收回自己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啃着面饼。 魏西看向远处的天空,她眯着眼睛,看不到那噩梦一般的人像。 第四十六章掌门的丰富性 魏西嚼了两下面饼,她拒绝去想那些古怪的东西。 只要出了秘境这些东西就是彻头彻尾的的过去式。 既然保住了自己一条命,何必深究那些藏在水面下的东西。 秦枫撑着精神和王师兄冯晓天他们搭话,连钩漌则坚持自己侠肝义胆的人设。这方便了魏西把自己隐藏起来。 “连钩道友不知师承何人?”王欣不经意地问。 “是个走街串巷的南江人,”连钩漌神色坦然,“小时候他路过我家,说我与仙门有缘,教了我几句功法。” “散修到底势单力薄,”冯晓天朗声道,“当心你的几句功法是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这四个字一出来,秦枫险些没露出马脚。 当事人四平八稳,笑了笑说,“乱世中能自保就够了。” 冯晓天自己志气高,最是看不惯连钩漌这种不求上进的人,闻言只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便懒得与连钩漌搭话。 王欣见两位师妹对连钩漌颇为信任,对他的戒心也就没有那么强了,只是最后关头,他还是决定谨慎点。 幸好,月亮有惊无险地爬到了中天。 就在河道中央,凭空撕出来一道口子,那口子扩大到容人侧身而过,便停止扩张。 河水都避开了那扇门。 “几位,”王欣指了指河道中心的口子,“这就是几位长老撕开的口子。” 看到那口子的位置,魏西的嘴角翘起,连钩漌则笑不出来。 踏马的!这帮人怎么回事? 自己出来偷东西、被人追着跑了好几条街、被卷进了秘境、被绿皮怪追杀、还被倒吊在石壁上、最后还要被水泡两次。 魏西的快乐建立在连钩漌的痛苦之上,因此她第一个爬起来准备出秘境。 王师兄扶着秦枫,几个人趟过河水从口子离开了秘境。 当冯晓天的赤色的衣摆离开后,口子像一道伤疤缓缓愈合,直到完全消失。 清风朗月,潺潺河水。 突然整个秘境像是被定格住一样,随即像是被摔的瓷器,四分五裂,裂隙处赫然是根根红线。 出了秘境脚下便是黄沙,干燥的空气一下夺走了魏西表皮的水气。 魏西眼前是个大石盘,竖在地上,上面都是名字。 魏西一眼就能发现上面有王氏兄妹的名字还有自己和秦枫的名字。 因为青城派那处的名字最少,只有四个。 “看来我们找到了青城派的两个孩子。”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钱的高瘦老头捋着胡子说道。 他身后青城派的魔法掌门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见自家失踪的两个小徒弟,干嚎了两嗓子。 “好孩子!怎么跑到秘境里了?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谢师姐不得揪光我的胡子!”掌门的声音无比洪亮,一点都听不出一百来岁的样子。 魔法掌门的嗓门让周围人都掏了掏耳朵。 “你也一把年纪了,”高瘦老头说道,“弟子无事便好。” “掌门,”秦枫打断魔法掌门的嚎叫声,“你们怎么知晓我们的下落。” “傅老鬼说的,”掌门情绪稳定多了,随意指了下高瘦老头,“他是天地门算卦的老鬼。” “多谢傅长老!”秦枫和魏西赶紧谢过高瘦老头。 “不必谢我,”傅长老笑眯眯的,“你们失踪了,樊慈那孩子急坏了。没想到记名石上有你们的名字,这才知道你们不知道怎么进了秘境。” “记名石是用来监控秘境的,”王欣知道这两个师妹进门派还不足一年,小声解释道,“凡是记录在各大宗门弟子名册上的人,进了它监控的秘境,名字就会出现在上面。” 魏西点了点头,宗门还是谨慎的,估计自己和秦枫一失踪,记名石上就有了两人的名字。 只是,魏西习惯性的蹙了下眉,既然有不到筑基的弟子进了秘境,这些长老怎么直到妖兽袭击、两个弟子殒命才打开秘境? 傅长老像是看懂了魏西的疑惑,开口道,“这个秘境并不危险,妖兽威胁不大,只是正心派和怀心派的那两个弟子运气不大好,这才不幸殒命。” 并不危险这四个字落在险些折在秘境的三人耳朵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开始隐隐作痛。 连钩漌对修仙者的实力有了盲目的崇拜。 秦枫则是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争取成为天下第一剑修,一剑要了各路妖魔的小命。 而我们的魏西则对人头像上发生的一切更加忌惮了。 “魏西?秦枫?你们两位没事吧?”一身赤色的陈周赶了过来,脸上全是关心。 魏秦两人表示自己没事,陈周看她们虽然受了伤,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也就放下了心。 “没事就好,下次遇见不知底细的人物不要冒进,小心点总不会错,”陈周想起樊慈递给他的消息中的细节就替这两个小孩捏了把汗,他又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连钩漌,“这位是?” 连钩漌又自我介绍了一番,魏西垂着眼睛听着连钩漌胡编乱造。 “这么说还是多谢连钩道友了,”陈周听完客套道,“只是不知道石碏长老房里的黑影......” 王欣同陈周一样,怀疑过连钩漌的身份。 毕竟这样敏感的时间这么巧出现了一个散修帮两个修士追嫌犯。 只是王欣面对两个师妹作保,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陈周不一样,可以说石碏长老是在万法宗樊慈的眼皮底下被杀害的,万剑宗秉公执法,可怀心派随意攀扯几句对万法宗也不好。 所以陈周挑了这个头,追问黑影的踪影。 “实在对不住,我道行不够,没追上你们要的人。”连钩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无事,这位小兄弟与石碏长老被害一事无关。”阴影里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出现了,他摘下兜帽。 魏西等人第一眼就看见此人生了一双重瞳。 “乖徒儿,”掌门给魏秦两人介绍,“这位是天地门的拓跋掌门,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爹不如叫哥。” 拓跋掌门听到掌门这胡话也不闹,只是对陈周说,“他没杀过人,尽可放心。” 连钩漌缩了缩脖子,这几个修仙的怎么看起来都不大正常? 搞了半天魏西和秦枫是最正常的。连钩漌不着痕迹地往魏秦两人身边缩。 天地门的人算卦、相面、制图、捕灵......是各大门派中玄之又玄的一个门派,且他们本领傍身,走的是精品路线。 拓跋掌门极少干预无关之人的事,但他可倒算因果,既然他说连钩漌没杀石碏长老,陈周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时候也不早了,几位早些休息,明天回城,”拓跋掌门带好兜帽,“怀心派和万剑宗派了人过来,石碏的事情也要有个说法。” 第四十七章印记 北疆的门派在此处扎营,青城派的帐篷和道袍一样都是灰扑扑的。 青城派本身也没有几个人过来,因此只有三顶帐篷:掌门一顶,林英豪和王欣一顶,王欢一顶。 今夜魏西和秦枫就和王欢睡一顶,连钩漌被塞进了林英豪的帐篷。 王欢见了她俩免不了又是一通嘘寒问暖。当然了,只有她和秦枫谈得来,魏西起到背景板的一个作用。。 “师姐,”魏西突然开口,王欢这才想起来魏西被自己忽略了,“妖兽很可怕吗?” “看具体是那种妖兽,”王欢只当是小孩被卷进这一串事吓到了,“妖兽跟修士一样,只是不到奉道不开神智。” “可是师兄说死了两位筑基的师兄师姐。”说完魏西还抖了两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师妹不必担心,”王欢除了开朗些,性格大致和同胞兄长一样,“这次是妖兽不知怎的发了狂。只能说运气不好,不然那两个人也不会死。” “修仙之人,死路比生路多。”王欢这话说得洒脱,帐篷里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见惯了战事,一个天性不避讳生死之事,倒也没什么大反应。 一夜无事,只是第二天启程的时候,队伍里多了两个盛放骨灰的盒子。 连钩漌凑过来问魏西,“你们修仙的还随身带骨灰盒?”换来了魏西的一记白眼。 许是因为折了两个弟子,这个基本上都是少年人的队伍安安静静地进了宝象城。 悦来客栈二层被财大气粗的万法宗包了,长老遇害加上弟子失踪,樊慈直接让剩下的这些弟子都住在二层。 城外的人回了客栈就遇见了焦头烂额的樊慈。 “各位前辈辛苦了,”樊慈坐在轮椅上一脸疲惫,“宝象城近来不太平,万剑宗和怀心派过来的人和官差起了冲突。” 闻言几位长老并陈周都知道这话重点不在官差。 是万剑宗和怀心派的人不好应对,和官差起冲突只是借口。 毕竟宝象城的城主和各大门派的关系尚可,哪里能和当世第一门派起冲突。 几人听了话心里就有了底,宽慰了樊慈几句,让门下弟子回房休息,他们去石碏处看看。 魏西见樊师姐脸色就知道等会儿自己和秦枫两个证人还要被提审,连钩漌也跑不了。 只是担心无益,上了二层,三人挑了三间屋子。 没一会儿就被带走提审了。 只是三人是分别被提审的,魏西也只能寄希望于三人的口供不会出纰漏。 毕竟她一定要把连钩漌弄回青城派。 提审魏西的两位修士,一位是万剑宗的,另一位是万法宗的。 魏西坐在桌子的一侧,她特意把手臂放到了桌子上。 “魏西,青城派弟子,练气下的修为。”万剑宗的修士开口核对魏西的基本信息,魏西点头确认。 “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好了,”万法宗的修士慈眉善目的,语气也柔和,“我们就是了解了解情况。” “青城派掌门同我们讲过你的情况,你的那只鸟要是体力不支,我们准备了纸笔。”万剑宗的那位只当魏西和灵音签了什么契约,贴心的准备好了备选方案。 “好的。”魏西回答完问题,就老老实坐在那里等待询问。 “你为何去石碏长老房里?” “送东西。” “送什么东西?” 魏西抬头看了眼万剑宗的修士,小声说,“是韩仙师的任务……” “没关系,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万法宗的修士说道。 得了允许,魏西像是犹豫了一下,“韩仙师让我和秦枫把一个匣子转交给石长老。” “匣子还在吗?” 魏西摇头,“追黑影的时候,我们不小心碰了匣子,进了秘境,匣子不知道去哪了。” 魏西瞥见万法宗的修士在纸上记下了“匣子”“韩仙师”这两个词。 “你遇见什么可疑的人?或是听见、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魏西扶了下右臂,“只是路上遇见了怀心派的葛沧,我们担心打扰到石长老就跟着她一起去的。” “为什么推门而入?” “我们在门口通报了好几遍,石长老都没有回答,”魏西说完咬了咬嘴唇,有些惶恐,“晚上有花车,我想办完事玩,就……谁知道发现石长老……” 魏西扮演了一个有些拘谨的角色,审讯她的两个修士平时也没见过她,只当这孩子贪玩。 “那你见到尸体时有没有留意到什么?” 魏西想了想,还是摇头,“流了好多血,胸口插了一把……断了的刀!” 审问她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小孩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想救他,但是他已经断气了……后来怀心派的弟子过来了……指责我们……” 魏西说到这儿声音不显,但是表情是委屈混了点愤怒,审问她的两人更放心了。 魏西接着说,“我们吵了几句,樊师姐就来了,剩下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你们为什么回去?” “回去?哦,是秦枫丢了个首饰,我俩找遍了,最后想起来石长老房间还没找……” “那你们和黑影?” “进去找首饰的时候看见了人影,秦枫追了上去,我……就跟了过去,路上遇见了连钩漌,他说他是散修,能帮我们……” 魏西演技精湛,俨然一副实力薄弱又受了惊吓的样子。 接下来就按照他们三个串好的供来,情节都是一样的,就是用的词句可能不一样。 这两人审要魏西,拿了口供就离开了,魏西回到房里,秦枫和连钩漌还在审讯中,一时三刻回不来。 魏西自己在房里,她脑子还在飞速转动,明明樊师姐把这些都记录好了,怎么还要分别审她们三个。 看来重点除了石碏长老,还有连钩漌。 还有另一种可能,魏西闭了闭眼,可能是万剑宗和怀心派对现有的说辞不满意。 无论如何,石碏的死和三人无关,她们就是倒霉蛋子。 魏西去脸盆那里洗手洗脸,挽起袖子的时候,手腕上红绳的印记若隐若现。 第四十八章各怀心思 晚些时候秦枫和连钩漌也被放了回来。 “死的那个长老到底是那个门派的?”连钩漌坐在椅子上也不老实,二郎腿翘着,“怎么好几个门派的人审我一个。” “石长老是万剑宗的修士,”秦枫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只不过被派到怀心派当驻派长老了。” “所以他是万剑宗的人,死在了怀心派,”连钩漌复述道,魏西点了点头,“那下手的人应该是怀心派的人!” 秦枫尝了一口茶就撂下了茶杯,“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钩漌冷冷一笑,“那句话怎么说,卧榻之上,岂容他人安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秦枫指正道。 “你有文化,你说得对,”连钩漌无所谓地说,“只是要我说还是怀心派的人动的手,就你和魏西,你们两个人哪里能偷袭那么一个仙师!” 连钩漌的目光在魏西和秦枫之间转了一圈,“我可打听清楚了,青城派的实力……青城派刚入门的弟子怎么能杀了第一门派的修士。” “莫欺少年穷,”秦枫淡然道,“等我成了天下第一剑修,你别哭丧个脸。” “魏西,你怎么看?”连钩漌不和秦枫多废话,他觉得魏西心眼多,这种事情她说不定很擅长。 闻言魏西收回了在秦枫和连钩漌手腕子上巡视的目光,“万剑宗和怀心派的风评怎么样?” “万剑宗是修仙界第一宗门,门中弟子众多,修为深厚的前辈不胜枚举,”秦枫整合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消息,“万剑宗修士以匡扶正道、守卫苍生为己任,跟他们有关系的故事都是斩妖除魔的。” 没等魏西说什么,连钩漌接嘴道,“你这么说,那就是怀心派有问题?” 魏西怜悯地看了一眼了撞到枪口尚不自知的连钩漌。 秦枫皮笑肉不笑,“怀心派吗,修仙不修德,门派中派系倾轧严重,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寡鲜廉耻。” “就拿小弟子来说,进了怀心派的大门,就交代清楚自己天资家室。累世修仙的弟子资质尚可那还好说,若是凡人一个,天资一般,就等着被欺凌吧。” 听到这魏西想起来那个细声细语的葛沧,她手上都是冻疮。 只是怀心派带出来的弟子天资不可能太差,那葛沧就是差在出身了? “怀心派的弟子修行就是你死我活,赢者通吃的局面经常出现。门派中长老也多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连钩漌有些惊讶,毕竟秦枫给他的印象还是个教养颇为好的官宦之后,哪里这么大肆点评过什么人什么事,“你这是?” 看戏的魏西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秦枫冷笑一声,“我一开始拜入的怀心派,自然知道他们的底细。至于长老的事,我剁了一个对我动手动脚的长老的手指头。” 魏西和连钩漌都有些愤怒,但又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枫不以为意,挥了挥手,“我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夫,那老东西躲得快,不然他掉的就不止手指头。” 秦枫既然把这事说出来就说明这事没给她留下什么终身阴影。 “要不然说这老东西上不得台面,”秦枫嘲弄地说,“我刚拜入怀心派的时候,是一个长老的亲传弟子,他对我恭恭敬敬。” “等到我不受重视,他知道我父母双亡,觉得我被欺负也不敢吭声,这才壮起他的狗胆。”秦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嫌弃,魏西则默默记住怀心派一个缺了手指头的修士。 下次见面自己想办法剁了他的手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禽兽都有,”连钩漌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下次碰见他的时候吱一声,魏西和我帮你教训他。” 魏西也是赞同的表情,只是,她想到了秦枫故事里的杜副将——上峰将最后的骨血托付给他,他却把秦枫送进了一个门风堪忧的门派,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另有所图? 看着秦枫惋惜没剁下对方手的表情,魏西暗暗记下这件事。 “你要教训人,”魏西开口道,“可是要修仙了?” “这话说的!”连钩漌正色道,“漌飘零半生,如今加入门派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自然踊跃加入。” 连钩漌指了指隔壁,他做贼做惯了,只担心隔墙有耳。 魏西知道连钩漌根本杀不了石长老,把他哄骗进青城派才是正事,此时顺着他点也没什么。 “你可跟掌门说过了?”秦枫自认和连钩漌出生入死过一回,已经将他视为兄弟,因此对此事也颇为上心。 “你们掌门见有人愿意加入青城派,张口就要答应,还是旁边那个抱着剑的,说等石长老的事有个了结再说。” 连钩漌昨夜就跟魔法掌门说了这事,一口一个老神仙把魔法掌门哄得晕头转向,若不是林英豪阻止,只怕昨天夜里连钩漌就成了青城派的弟子了。 不过此事也算是遂了连钩漌的愿,毕竟他只是想躲过宝象城的官差才答应魏西和她们回青城派。 现在谎已经说完了,魏西她们也不好反水,连钩漌自然也就不会和宝象城官差碰面了。 只是不知道魏西这个狐狸崽子打的什么算盘,连钩漌见识过这小姑娘的手段,自然觉得魏西给他挖了个大坑。 连钩漌看着目光深沉的魏西和武力值颇高的秦枫,只觉得这两人日后在修仙界也不好对付。 “魏西,说回来你觉得连钩漌的猜测对不对?”秦枫重新把谈话的重点放在了石碏长老身上。 “你说完怀心派,我就就觉得这事和怀心派脱不了关系,”魏西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石长老若真是万剑宗信条的践行者,那他和怀心派势同水火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你们的人有没有那么聪明,”连钩漌重新翘起二郎腿,“我只希望别攀扯到我身上。” “毕竟那戏文里有的是顶罪的唱词,”连钩漌意味深长地说道,“宝象城可没有下雪的时候。” 第四十九章闲话 接下来连钩漌喋喋不休自己听过的各种戏码,诸如才子佳人、杀人夺宝、明君贤臣……借此折磨魏秦两人。 秦枫听着连钩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回到了莒城,在绣幔丝帐、重重锦绣里听那些老封君、少夫人翻来覆去地说着戏文。 她一想起来这些脑袋就疼,直愣愣地站起来告辞。 魏西的屋里剩下魏西和连钩漌。 魏西在闭塞的山村长大,但她也不喜欢这些,便躺到床上假寐。 连钩漌没了听众,也不自讨没趣,出去找魔法掌门套近乎,临走还帮魏西关好门。 许是在秘境里疲于奔命,魏西居然睡着了。 她还颇为罕见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野草,被连钩漌连根拔起,她脚下全是缠在一起的红绳。 魏西猛地睁开了眼睛,因着她是个哑巴,灵音还安稳地窝在她胸口睡觉,不然这毛绒绒的鸟能在睡梦中发出尖叫。 感受到灵音的温热,魏西才有了一种真实感,她没着急从床上坐起来,只是半眯着眼睛适应光线。 魏西入睡是在午后,现在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顺着窗户铺满这间客房。 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魏西在甜水村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 春天要背着筐去挖野菜,夏天要去地里除野草,秋天收粮晒粮食,冬天还要去溜地和捡粪。还有搂不完的草和捡不完的柴火。 就连玩耍也是劳累的,她跟着爹去山里打猎,跟着娘学缝衣裳,跟着魏东放牛。 闲下来对魏西是一场缓慢的凌迟,毕竟哪家哪户的女孩突然闲下来,第二天就可能被卖到镇上有钱人家做丫鬟。 各种天灾更是让魏西畏惧闲暇——毕竟风调雨顺的年头还有活可以干,遇见灾年想干农活都没有。 魏西一个人玩的时候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有一天不用干活了,那自己会干什么。 可是她爹要打猎耕田,她娘要做饭缝衣服带孩子。往前数,她爹的爹也是个猎户,她娘的娘除了带孩子还要杀猪养活孩子。 甜水村的天上云朵变来变去,甜水村的地上男女代代如此。 有时候魏西觉得自己是个哑巴就是甜水村最大的变数。这个异数是小小的反叛,最终也会走向祖祖辈辈的结局。 现在她躺在西域的一张床上,到达了老魏家几代人不曾到过的地方。 魏西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仅仅是因为秘境里可怕的遭遇吗? 还是因为她拥有了出格的人生,所以惶恐自己会失去这样的人生? 魏西还不到十一岁,她现在想不明白。 洗了把脸,魏西用袖子盖住已经开始变紫的印记——她估计还要几天这印记才能变成淤青。 魏西估摸着快到饭点了,便出发去楼下抢个好位置。万法宗财大气粗,这几天的饭都是他们请的,魔法掌门带头冲锋。 在楼梯碰见抱着衣服的葛沧,魏西停了下来。 葛沧怀里的蓝色道袍都快遮住她的脸了,一双全是冻疮的手勉强抱住这些衣服。 很明显这些衣服没几件是她自己的。 “......魏道友!”也不知葛沧是怎么从衣服堆里看见魏西,“你没事......” “没事就好,”葛沧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听得魏西直皱眉头,“......他们都说......都说你们被......杀了石长老的东西一起杀了......” “东西?”魏西被提审后就睡着了,难道已经有了定论? 葛沧脸色苍白,“就是......你们追的那个黑影......我听万剑宗来的那个修士说......应该是有人寻仇,石长老的......气府都碎了......” 葛沧说完这话缩了缩脖子,见她这样子魏西就知道怀心派的弟子怕是没少欺负她。 不过魏西也不打算干什么,毕竟别人叫她哑巴或者欺负她,她要么咬回去要么下黑手;秦枫被欺负了也是拿剑就砍绝无二话;连钩漌自己扇了他两巴掌他还偷偷摸摸还回来。 别人只能帮她一时,她若是自己不反抗,那就只能被欺负一世。 “能找到黑影吗?”魏西接着问。 “不清楚......不过,”葛沧看了看魏西,“那东西没伤到道友就好。” 魏西漫不经心地应和着,毕竟连钩漌也没伤害别人的想法,他只有偷别人东西的想法。 “魏道友?”耿成材从楼上下来撞见魏西和葛沧站在一处。 “听说魏道友和秦道友安然无恙,总算是有点好事了,”耿成材看着抱着一堆衣裳的葛沧,皱着眉头说,“你有事就赶紧走,不要在这儿傻站着。” 葛沧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个“好”,急匆匆的就要走。 “待会吃饭,你坐在我旁边!”耿成材对葛沧说道,后者僵硬的点了下头,赶紧离开此处。 “都说怀心派门规森严,”魏西开口道,“今天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 耿成材烦着石碏的事情,他是上一届弟子中拔尖的那一批,对秦枫印象深刻,眼见这个用鸟说话的道友和秦枫交好,心知这人怕是在拿话刺他。 “规矩严些才好,”耿成材说道,“这样才不会走下坡路。” 开玩笑这种程度的闲话根本伤害不到青城派出身的厚脸皮。 魏西摆出一副惶恐的神情,“石长老这事闹的大,怕是没几天就会传遍修仙界,掌门说过些年有宗门大比,到时候不会有许多闲话吧?” 耿成材能在一众弟子中拔尖,自然能听出魏西的弦外之音。 狗屁闲话,青城派怕过闲话? 这踏马是在警告自己对葛沧别太过分,不然之后谁提起石碏这件事,重要的几个证人都会被提溜出来,葛沧若还是这幅样子,怀心派必然要出丑。 耿成材只觉得头疼,樊慈提点他也就罢了,怎么青城派这个哑巴也无缘无故地警告自己。 要说欺负葛沧这件事,耿成材自问是没参与过的,但他也没有制止。 如今倒要腾出手来照顾这么一个对他无益的人来,真是倒霉。 因为这个耿成材的脸色很不好看。魏西倒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样,心里则想村里婆媳战争的招式也挺好使。 第五十章小辈 晚饭的时候,北疆这几个门派的主事的单坐了一桌,其余各派的弟子都和自己门派的人坐一起。 一眼望过去,主事那一桌像是染房的的色彩展示板。 别人怎么其乐融融魏西不管,她旁边坐着秦枫。 连钩漌搬了个椅子跟受气小媳妇一样坐在她俩身边,最后是钱粮丰受不了了,收了收身上的肉,让连钩漌挤了进来。 “多些这位兄弟,”连钩漌大功告成,笑眯眯地跟钱粮丰道谢,“往后就是自家师兄弟,师兄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我们是一届的,”秦枫看不得连钩漌太过得意,倒不是想要出言维护钱粮丰,“你们俩论不上师兄师弟。” “好说,好说。”钱粮丰可是领教过秦枫那张嘴的,虽说现在秦枫没什么修为,可打他一个绰绰有余,他那里敢掺和她和她朋友的事。 “他怎么说我不管,”秦枫看都没看钱粮丰一眼,但钱粮丰知道那个他指代的就是自己,“你要是钱粮丰的师兄,我和魏西是你的什么?” 连钩漌占便宜未遂,又不好和秦枫这个武力值远高于他的人起冲突,赶紧赔笑道,“是我糊涂,原来是同期,钱兄弟如此瘦小,我还以为是师弟。” “瘦小”的钱粮丰挥了挥自己胖出肉窝的手,表示随便他。 魏西也没想到这事这么简单,连钩漌真说服了掌门,现在已经穿上了青城派的灰色道袍,因着他坐没个坐样,露出自己绿艳艳的衬裤。 不过既然连钩漌进了青城派,魏西把绿色衬裤从自己脑海中清除,那就说明他的嫌疑应该是没有了。 “你多吃点,”秦枫捡了块大的炖肉夹给魏西,上头的酱汁晶莹剔透,“你还伤着,吃不了这有名的银泉鱼。” 秦枫能讲究的时候绝不将就,给魏西夹菜的是她吃饭常用的那副镶银边的公筷,她出发前特意收进乾坤袋里的。 青城派穷得不至于揭不开锅,但弟子们吃的也都比较简朴。虽然每日不断荤腥,但也别想有多好的滋味。 也就是赵大嘴心疼这几个自己带回来小孩子,自己做的各式菜肴都送进了他们的院子。 冯晓天送的药好,魏西现在右臂已经不似昨夜那么严重,自然胃口也好起来了,这顿饭吃了个肠满肚圆。 难为魏西吃饭的时候还能分出精力去怀心派那三桌找葛沧。 葛沧跟个鹌鹑一样缩在耿成材边上,屁股就挨了个椅子边边,筷子是一动都不敢动。 耿成材也想明白了,葛沧这人自己人后不提,人前还是要照顾点的。 于是耿成材不管葛沧的口味,给她夹了几块子菜,省着她饿死在北疆五个门派诸多道友面前。 魏西的好心也就这么一点了:毕竟葛沧可是活着的人证。 而且自己还给了她一巴掌,就为了让她清醒地当人证。 这顿饭更像是石碏长老的丧宴,但六个门派的主事的也就象征性地哀悼了一下,接着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撰写起了这次事故报告。 魔法掌门倒是没参与这件事。他忙着吃饭。作陪的陈周和正心派的刘孝一个劝他慢些,一个给险些噎到的掌门倒果酒。 “那个散修?”万法宗的吴铭长老突然想起连钩漌,他是今天审问魏西的其中一位长老,容貌还是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本来正心派和万法宗都是弟子带队,出了这档子事才派了长老过来,主要是卖万剑宗一个面子,也是护住自家弟子。 吴铭长老提起来那个散修也是想留个后手。毕竟散修云游四方,以后怀心派和万剑宗扯皮,四个人证齐齐刷刷才是好事。 “唔......”魔法掌门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举了下手,“连钩漌现在不是散修了,他现在是我们青城派的弟子了。” “哦?掌门何出此言?”吴铭问道。 魔法掌门灌了口刘孝给他倒的果酒,“连钩漌说他仰慕修仙界各大门派,又听说青城派的种种事迹,希望加入我们青城派。我见他态度诚恳便应了下来。” 怀心派的长老今日本就吃了瘪,听了青城派这个废物掌门的胡扯额上青筋一个劲地跳。 种种事迹?是说年年宗门大比倒数第一、大年初一上门打秋风、全门派一百来号弟子只有两个结丹期的种种事迹? “也好,”没等他出言讽刺,拓跋这个重瞳的野种开口道,“他和你门中的两个弟子命格互补,三人在一处修行也多有裨益。” 两位掌门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吴铭长老知道最后一个人证也安排好了,神清气爽地打起了圆场。 石碏的死对于这桌人不算什么大事,你可以理解为他们习惯了,也可以理解为人老了心就硬了。 反而是小弟子们情绪低迷——他们在秘境折了两个同期。 这种情绪直到第二天各门派出发,怀心派的长老大演活丧才稍稍散去。 按理说石碏长老是万剑宗的修士,虽说死的不明不白,但是好歹身份上颇为过得去。因此不能像折在秘境里的那两个小修士,一把火炼出骨灰带回门派安葬。 樊慈师姐也是讲究人,等到各门派的长老看过石碏长老被害的现场和仵作的证词后,便安排候在一边的专业团队收拾了石长老的仪容仪表。 万法宗也不缺钱,这次批给樊慈的活动资金就有八百两白银——鉴于樊慈和陈周一共就带了二十七个弟子出来(含死了的那个),樊慈连棺材都挑结实的备了一副。 毕竟也不好大包大揽,万法宗只出一个态度,人还是万剑宗的人,最不济也是在岗猝死,怀心派不包丧葬费说不过去吧? “小樊就是妥帖,”吴铭长老听完樊慈的报告后十分满意,“这事也不是咱们万法宗的事,出点银子表个态就算了,陈周,以后跟着你樊师姐好好学。” 十分满意门派两个少辈表现的吴铭大手一挥,用自己的钱补上了这个口子,为了提振门下弟子的士气,还另出了一笔钱让陈周领着死了同期的小弟子们回程路上去博罗国散散心。 “唉,第一遭生离死别吗,”吴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肚腩,“进了仙门爹娘都抛在身后了。以后这种事多了,习惯就好了。钱可劲花,不够长老我这还有。” 说回怀心派大出活丧这件事。 怀心派的长老本来不想管石碏的丧事。 毕竟人是万剑宗的人,身死又和怀心派没关系。 万剑宗那帮人既然认了石碏是被人寻了仇,不管自己要押青城派那两个丫头片子拷问的建议,甚至还怀疑石碏身死和怀心派有关系,怀心派干嘛要倒贴银子。 还是耿成材提醒了他,“长老,石长老毕竟是怀心派的驻派长老,虽说凶手没抓到,细节也不清楚,但是北疆这么多门派在这看着,咱们还是要做做功夫的。” 见长老不再铁了心不管这事,耿成材再接再厉,“咱们该表态还是要表态,不然闲话起来就说咱们不敬万剑宗,”耿成材压低了声音,“毕竟还指着门派联合起来抗衡皇权,这时候成了异类可不好。” 耿成材说完这话就发觉长老审视自己的眼神,他愈发恭敬地候着,“这是你自己想的?” “弟子原没想到这些,是樊师姐提点弟子。”耿成材把樊慈提点他保住葛沧的事跟长老说了。 “哼,万法宗这几个小辈也跟成了精似的,”长老冷笑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那就看着吧。” 耿成材多余的一句没问,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第二天耿成材看见躺在棺材里的师弟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定睛细看师弟胸膛微微起伏。 怀心派的长老立在一边,堵着楼梯口,涕泗横流,“都怪哥哥我无能!石老弟生前还惦记着怀心派众人,我这做哥哥的带不回你的尸身,只能抬口棺材回去了!” 第五十一章肖娉婷 前面说过五个门派的弟子都住在二层,楼梯口一堵谁都出不去。 青城派弟子首当其冲——他们穷只能早出发。 魏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出活丧。有一说一她挺想代替那个弟子躺进棺材里——有人抬着还不舒服? “这唱的是什么大戏?”秦枫体面惯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倒是戏迷连钩漌本来迷迷瞪瞪的,听了这话赶紧凑上来,“什么戏?我看看?” 魏西嫌弃地挪了挪——连钩漌手里拿着张油饼,油渍麻花的。 “这棺材哪来的?板子都没刨平。”连钩漌背着自己的包袱皮,嘴里有吃的也不耽误他发表高见。 “何止,板子也很薄,”魏西补充道,“估计是最次一档的棺材。” 秦枫肃然起敬:这两位什么路数对棺材都这么熟悉? 连钩漌什么路数我们暂且不提,魏西纯粹是她在甜水村墓地玩出来的经验。 说起棺材魏西想起来个事,她回门派想打听门派的墓地需不需要人管理,她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岗位。 看见堵在哪里看热闹的魏西,耿成材放弃挣扎了:左右这脸是长老丢的,关他一个弟子什么事。 怀心派的长老嚎来嚎去就是那几句话,幸好这出戏的另一位主角出现了。 万剑宗的肖娉婷长老抱着她那跟魏西一边高的剑出现在了楼梯口。 魏西三人识趣地给肖长老让道。 万剑宗门规森严,不像乱设置长老的青城派,也不像怀心派走地鸡一般的长老,万剑宗的长老只有十位。 要知道万剑宗门下修士八百人,只有十位长老。 可想而知这十位长老的实力和地位。 万剑宗长老之位有七位剑修,一位法修,一位药修,一位主攻阵法的杂修,修为最低是一位奉道剑修。 要知道在万法宗十八位长老里除开两位破名,只有五位奉道,剩下的都是识神。 至于万剑宗派到其他门派的驻派长老,他们都是万剑宗才能比较出众、性格比较好的弟子, 眼前的肖娉婷就是万剑宗修为最低的长老。 但她仅仅五十二岁,这就意味着她四岁拜入万剑宗,十二岁就参与了四十年前那次阴阳泄露结丹成功。 这样一位修仙界传奇人物自然是能镇得住场子的,抛开秦枫的“小毛病”不谈,秦枫一向是以修仙天才自居,碰见肖娉婷这种也是服气的。 肖娉婷是个高挑的女人,长了张清丽的脸,没板着脸可也没什么笑意。 魏西打了个冷颤,想到了在青城派养伤的的韩仙师。 肖长老扫了一眼怀心派出的活丧,就知道怀心派打的什么主意。 怀心派的长老不是不怵肖娉婷,毕竟她十岁的时候在一个秘境里越级片了一头结丹的妖兽,后来镇压几个不懂事的门派也是雷霆手腕。 只是戏已经做了,肖娉婷又不能片了自己。 怀心派的长老撑起精神,“石老弟!你怎么就撒手人寰了!怀心派还等着你回去呐!有人浑水摸鱼不提!我连你的尸身也带不回去!石老弟呦!” 这话其实是在戳肖长老的肺管子。 石碏是奉道中的修士,当年他和肖娉婷都是奉道中的修士,两人竞争一个长老的位置,论起来石碏资历更老一点,他比肖娉婷年长二十岁。 现在结果摆在这,肖娉婷是万剑宗的长老,石碏到死也只是万剑宗派出去的驻派长老。 这话就是暗指肖娉婷对自己竞争对手的事情不上心。 更何况还有同出万剑宗的韩仙师的匣子。 论起来韩仙师算是一手带大了肖娉婷,如今发现石碏尸体的两个修士奉了韩仙师的命送东西。 你们怀疑怀心派,怀心派的人也有话说,我们还怀疑是你万剑宗长老伙同师姐杀害的石碏! 肖娉婷撩起眼皮,平静地说,“你既然这么挂念石碏,不如随我去万剑宗。万剑宗虽然比不上怀心派宽敞,给你在墓园找个守墓的地方还是有的。” “只是万剑宗墓园里前辈颇多,为了避免冲撞,守墓三年你还是茹素吧。”肖娉婷昨天在席间就觉得怀心派的这个人憋着火,想不到这个火是冲着她来的。 身处最佳观战位的魏西可看得清清楚楚,怀心派的那个长老听见守墓这个词脸色就变了,等到三年这个词一出来他黑脸直接变白脸。 这下魏西也拜服了,肖仙师不仅修为高,还是个噎人的好手。 那长老还想泼脏水,肖娉婷好像才看见那口躺着活人的棺材,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出来,“怎么好麻烦贵派长老自带住所,对了,您贵姓?我好找块木头刻上你的名字放前头。” 魏西三人好悬没笑出来,肖长老这话说的太毒了。 围观的其他修士可不全给怀心派面子,笑得一声比一声高。 许是真担心肖娉婷活埋了自己,怀心派的长老干笑了两声,就让开了楼梯口。 耿成材赶紧让师弟师妹把棺材抬走。 魏西颇为惋惜,若是她占了优势她可要把浑水摸鱼的帽子扣到怀心派身上。 看着肖娉婷和她身后几个着黑袍抬棺的弟子,魏西觉得可能万剑宗不愿意和别的门派计较。 这出活丧多少给这次颇为失败的秘境之旅增加了一丝幽默感。 还有一件好事,因为万法宗的财大气粗,青城派一行人的手头宽裕了不少。 没有办法施展自己要饭才华的掌门颇为惋惜,魏西看着林师兄深吸了几口气,心想掌门也有点太不靠谱了。 连钩漌一辈子没出过宝象城,如今跟着门派一路北上长了不少见识。 “你这包袱怎么这么少?”夜里在青州一座荒废的房子里过夜时,秦枫问连钩漌。 连钩漌拍了拍自己的包袱皮,大声道,“好男儿走遍四方,不拘身外之物!” “那你别用我的东西。”秦枫是三个人的移动仓库,连钩漌盖在身上的皮毛就是她贡献的。 “好姐姐!”连钩漌不装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这不是穷得叮当山响吗,也凑不出多少行李。” 秦枫嗤笑一声,打量她是傻子?一个惯偷还能没有钱? 只是这话不能说,毕竟连钩漌这过去委实是有些不光彩。 魏西也不信连钩漌的鬼话,她乖乖的躺在一边,火光照的她眼睛忽明忽暗,她可知道连钩漌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没关系,魏西笑得连钩漌心里发毛,人都拐到这一步了,还能让他跑了? 第五十二章命牌 出发时一丈原冰雪初融,现在则草长莺飞。 魏西手里转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骨头,带着弯的那种。 连钩漌昨天被魏西一脚踹进残雪里,好不容易养回来点气色的脸又苍白了回去。 而魏西和秦枫的伤在路上就好的差不多了。 这么一看连钩漌确实是目前队伍里最虚弱的。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连钩漌裹着秦枫花钱买的皮袄痛苦地说,“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魏西不理他,秦枫见状只捂着自己的伤处装痛。 “魏师妹年纪小,好玩闹,”王欣赶紧隔开这几个人,“再不许这样了!” 连钩漌一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地不让片雪沾身,结果魏西上来一脚就把自己踹进了残雪里这件事就心如刀割。 于是这个在西域长大的人学到的第一个关于雪的小知识就是:残雪踏马的和水只有一步之遥。 但他能报复魏西吗? 且不提魏西的阴狠狡诈,秦枫这个武力值奇高的护短女人也不会让连钩漌轻易得逞。 怀着不甘,连钩漌跟着青城派一行人到了一丈原。 “掌门辛苦了!”谢师姐在石阶尽头等着他们。 两个多月没见面,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啊,这不是我的好徒儿吗!”掌门抚掌大笑,可是谢莹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师傅的底细,肯定是出事了。 谢师姐扫了一下萝卜头队伍,人不少,又看向沉默寡言的林师弟.......等一下,人怎么还多了? “师姐好!”连钩漌敏锐地察觉到谢莹莹在青城派的地位,“我是连钩漌,以前是个散修,掌门不嫌弃,收了我进青城派。” 这孩子瞅着挺机灵的,怎么被忽悠进了青城派?谢师姐直觉这里面有事。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掌门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那就迎进来吧。 进了门就去了飘香阁。魏西和秦枫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谢师姐则用一顿饭的功夫摸清了连钩漌加入青城派的来龙去脉。 “连道友,”谢师姐斟酌地开了口,“青城派条件实在不出众,掌门惜才,我做师姐的却不得不劝你三思,你要是想去别的门派,我们给你出路费。” 魏西装模作样地吃东西,耳朵则一直留意着风吹草动。听到这段话,魏西只觉得谢师姐确实比掌门更适合掌门的位置。 连钩漌好似没听出谢师姐的弦外之音,只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饭。 不是他不想跑。只是魏西昨天那一脚直接又给这幅画踹湿了,他现在拿钱走人倒是潇洒,路上遇见点胡匪、流民、大雨,人没了也不是不可能。 谢师姐也不好把撵人的话说得太直白,连钩漌只顾着吃饭她也没辙。 饭后掌门带着连钩漌去为霜殿登记身份,秦枫留下来等着带连钩漌去她们住的院子。 撩开喜鹊登枝的门帘,捕鼠大将军就举着尾巴过来蹭秦枫的小腿,嘴里喵喵叫个不停。 “捕鼠大将军!”秦枫一把捞起这只肥猫,“看来没少去陈双鲤哪里吃鱼。” “你可别说了,”赵大嘴也在她们屋里,“这猫我可不敢让它去陈双鲤那儿去,天天吃我的吃成了这样。” 魏西临行前托赵大嘴管住捕鼠大将军,不许它去陈双鲤哪里捣乱,赵大嘴可不想让魏西瞪着黑黢黢的眼睛控诉自己监管不力。 “吃了就吃了,”秦枫撸了好几把捕鼠大将军,“陈双鲤只管计数,我付账。” 魏西一个眼刀,秦枫却没管她,撒开捕鼠大将军,自己去洗手。 连钩漌还揣着包袱皮,看上去有一点手足无措。 赵大嘴可能是这被招生激发出了带孩子的属性。虽说他也就比连钩漌大上一岁多一点,可是辈分差出来了,自然摆出了师兄的态度。 “快来,你们西域的人不知道,北疆这时候夜里还有寒气,”刚才吃的是晚饭,现在俨然已经天黑了,“来这头烤烤火。” 连钩漌看着摆满桌子的菜,自觉刚才席间吃的够饱了,挪了挪凳子给魏秦两人让开地方,他的眼睛则在桌子上的琉璃盏晃了两圈。 真好,碰见真富婆了。 连钩漌占秦枫便宜毫不手软,只是到底有些心虚,现在看见魏西也没少沾秦枫的光,他心安更理更得了。 “我和魏西早知道师兄有好菜等着我们,”秦枫顺手把头发也拆了,一边往手上抹香膏一边坐了下来,“飘香阁手艺确实不如师兄。” 赵大嘴啧了两声,“你夸师兄手艺好就行了,话说得我跟你府上的厨子一样,这饭菜只当我做给魏西吃的。” 秦枫砸了两下手背,“我吃饭,不说话了。” 赵大嘴也不和秦枫深究,捉起公筷给魏西夹了什锦小炒。 魏西:怎么,我看上去营养不良吗? 但是魏西老老实实地吃掉了赵大嘴夹的菜,她在飘香阁也没动几口:毕竟有赵大嘴开小灶,谁还吃别食堂的大锅饭? “连钩?这是你的姓?”赵大嘴倒是没吃,他跟连钩漌唠上了。 “是,音译过来的,原先的意思是荒漠。”连钩漌闻着菜味就后悔了,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 “连钩师弟,多亏你照顾这两个,”赵大嘴说道,“魏西心事多体格弱,秦枫是头倔驴,秘境里你指定是出了不少力。” 秦枫的筷子险些被撅断,魏西倒是忙着吃吃吃——回来的路上掌门一头扎进了客栈的酒缸里赔了不少钱,伙食自然不好。 “魏西和秦枫照顾我多些,”想起魏西的当机立断和秦枫的好箭法,连钩漌真心实意地说,“况且我现在也加入了青城派,以后都是同门。” “也好,我听说拓跋掌门觉得你们三个在一处修炼有好处,”赵大嘴想起来饭桌上掌门力挺连钩漌加入门派时讲的话,“本来我打算拖着林英豪带着她们俩个去今年的历练。” 魏西停止进食,但赵大嘴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如你和秦枫魏西组队?” “什么历练?”秦枫疑惑道。 “就是青城派每年一度的历练,结丹期以下的修士强制参加。”赵大嘴解释道。 “那基本上青城派全员都要参与了?”秦枫想起来青城派要命的人才储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批已经回来了,就你们去宝象城的时候。” “他们干什么?也是去秘境吗?”魏西问道,灵音传完话跑去魏西的菜碟里喝水。 “好师妹,想什么美事!”赵大嘴笑道,“秘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刚入门不到一年就进了秘境。” “这是放弟子去尘世历练的,有任务让你们做,你们现在都是……练气?” 赵大嘴看向连钩漌,后者点头肯定了自己应该存在的练气修为。 “任务难度都不大,一般都是帮忙做点体力活,有些小打小闹的妖兽,阴邪你们都碰不到。” “我在怀心派的时候只知道弟子可以接任务,”秦枫狐疑地看着赵大嘴,“怎么到青城派就强制弟子去历练?” “自然是青城派为了让门中弟子了解苍生疾苦、砥砺性情、把有限的青春贡献给无限的奉献中去。” “因为门派穷是吗?”秦枫看似求证实则笃定。 “因为我们穷。”赵大嘴毫不犹豫地改口道。 连钩漌目瞪口呆,青城派条件这么艰苦? 魏西倒是透过青城派贫穷的现象看到了一点点深层的东西。 宝象城之行,万剑宗、正心派、万法宗的长老和青城派的魔法掌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进入秘境的弟子数量也相差悬殊。 可以说,从掌门、长老到弟子青城派的整体素质远逊于其他门派。 既然如此,按照青城派保命的准则,不如让弟子多接触尘世,少放些心思在无用的苦修上。 若能帮人一把,也不算白白当一遭修士。 想到这些魏西摇了摇头,说不定只是没钱,放弟子下山自生自灭两个月减轻一下负担。 “这次任务有什么?”魏西破坏掉亲亲你的氛围,“总不能让我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出来一个任务吧?” “谢师姐正在安排,”赵大嘴回答道,“只不过你们不在这批,师姐的意思是你们刚回来,在门派老实待两个月再说。” 赵大嘴看了看魏西右臂的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你现在是修士了,还是等骨头长好再说。” 魏西晃了下右臂,“我们是下一批?” 赵大嘴点头称是。 魏西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马上就要汛期了……” 连钩漌听不得水字,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你这脑子真好使,”赵大嘴感叹道,“谢师姐说汛期之前各地要检查加固堤坝,人手比较缺,正好修士可以顶上。” “谢师姐有心了,”秦枫干巴巴地说,“就是我没干过体力活。” 从秦枫一贯的做派赵大嘴就能看出来,“你让魏西教教你,还有连钩漌,”赵大嘴拍了下连钩漌的肩,“半大小子,干活也不差劲。” 连钩漌长在西域,自诩靠手上技术吃饭,也没干过加固堤坝这种活,只胡乱应下来。 “不过你怎么看着比受了伤的两个还苍白?”赵大嘴这才看清连钩漌算不上红润的脸色。 “第一次来北疆,”想到外边春暖花开的场景,连钩漌补了一嘴,“刚才在为霜殿还流了点血。” “习惯就好了,就做命牌的那点血,不至于。” 魏西赶紧装作打扫盘底的样子。 连钩漌眉头拧了起来,“命牌?” “你之前是散修,”赵大嘴拍了下脑门,“命牌是用来追踪门派弟子用的,毕竟总有弟子遇见麻烦,命牌一知生死,二知位置。” “如此,”连钩漌的目光越过赵大嘴,魏西粲然一笑,“这么说入了门派的都知道?” “对呀,魏西她们的命牌都在奉安堂放着呢。 第五十三章妙笔丹青 这顿饭吃的魏西如芒在背。 “怎么,”赵大嘴看着剩下来的半碟菜,“胃口不好?” 秦枫倒是吃的满足,她眨巴眨巴眼睛。 赵大嘴怀疑秦枫吃不饱都不会怀疑饿死鬼转世的魏西。他只当是她们风尘仆仆累坏了。 “你看我,”赵大嘴把桌子收拾了,“连钩漌的屋子还没收拾出来。” “你先在她俩这屋待一会儿,等你那屋子收拾好了,火生起来我就喊你。” 赵大嘴把食盒先放在这屋里,走出去之前还嘱咐秦枫喂好捕鼠大将军。 门一关上,连钩漌就褪去了乖巧新人的伪装,“魏西!你老实交代你打的什么算盘!” 尘埃落定,魏西除了一点点心虚之外没什么不适,她在心里坚定信念,乖巧地笑了一下。 这下不止连钩漌警铃大作,秦枫也觉得事有蹊跷。 “你这么笑干嘛?”秦枫吓坏了,“你从来没这么笑过!” “.......我宁可你扇我嘴巴子,”连钩漌喃喃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拷问魏西,“你在觊觎我的什么?” “那个词.......”秦枫真的想劝连钩漌少听些杂书,“算了......” “就是让你加入青城派。”魏西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遮掩自己的目的。 连钩漌此时不吃这套,他眯着眼睛审视魏西。 “顺便让你锻炼一下画技,”魏西知道迟早要说,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秦枫需要......” “我需要什么?”秦枫一听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画他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连钩漌看起来也需要一个解释的样子。 “秦枫修仙需要有个人做图示,”魏西挡住跃跃欲试想要扑灵音的大将军,“就请你来青城派一趟。” “什么叫请!你这叫把我骗过来的!”连钩漌越说越激动,咳了好几声。 听完魏西的话秦枫一时没转过来弯儿,连钩漌这几声咳嗽好像打通了关节,她想起了自己的毛病。 “魏西,”秦枫感激地看着魏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毛病,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可是也不一定有用呀。” 没等魏西说话,咳得惊天动地的连钩漌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什么毛病?魏西你!” 秦枫从魏西的眼神里读出了功亏一篑这个词。 既然已经被连钩漌抓住了马脚,魏西选择先发制人。 “秦枫是个天才,”魏西诚恳地说,连钩漌的眼神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就修仙这方面她比一百个我还强。” “你还知道是修仙方面,”连钩漌人看上去气得要死了,嘴硬得很,“论阴谋诡计一千个她都赶不上你。” 听了这话魏西脸上浮现了一种微妙的欣喜,“谢谢,总之秦枫有点修仙上的小困难,我觉得你能帮助,这才请你入青城派帮助她。” “秦枫修仙跟我有什么关系?”连钩漌稍稍冷静下来,“我要回宝象城。” “你已经是青城派的弟子了。”魏西提醒道。 连钩漌抓着自己的包袱皮,横着自己的眉毛,“青城派困不住我,魏西你别以为你能算计所有人!” “好了!”秦枫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连钩漌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但你先听我说一句!” 魏西偃旗息鼓,连钩漌作势还要往外走。 秦枫无奈说道,“外面天都黑了,你身体还没好透,现在出去做什么?不妨把事儿捋清了再做打算。” 连钩漌想了想,确实不能便宜了魏西这个心眼子坏透的人,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事儿源头在我,”秦枫艰难地开了口,“我.......六岁的时候受了刺激,是家里的变故,从那之后我就没办法读书写字了,心法这类的新东西我也理解不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虽然天资出众,但一直没办法正式修仙,”秦枫苦笑了一下,魏西摸了摸她的手,“我连引气入体都没办法做到。”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怀心派那些人只当我气府有问题,韩仙师和魏西知道,”许是之前和魏西坦白过,秦枫发现这话再说一遍也没有那么难了,“魏西帮过我,试过念书给我,但是还没有用。” “我猜是因为这个,”秦枫抬起头去看连钩漌,后者好像没那么生气了,“魏西若真是因为这事诓骗你,我先道歉!你要是需要补偿,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你!” 魏西想了想秦枫的身家,很怀疑这位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用你赔,”魏西闷闷地说,“我做的事,秦枫她不知道。” “我以为是魏西不想让你泄露秘境里的事儿,”秦枫抱歉地说,“我想着你要是跟我们走也不错,毕竟也算是生死走过一遭。” 想到秦枫之前关于自己家室的描述,连钩漌大概能猜到她家里的变故是什么。 武将,大概率是马革裹尸,还有可能是被抄了家,戏文里都有,他知道。 搞了半天,魏西是个哑巴,秦枫也有点毛病,这让他一副画变成的人有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吗,青城派只是奇葩有点多。 魏西惊讶地发现连钩漌的怒火已经消失殆尽,原本准备好威逼利诱的她在震惊中开始考虑别的劝说途径。 没错,魏西没想到连钩漌居然能被真情打动。 真情大师秦枫还在继续输出,“青城派的事儿,你若不愿,我去掌门哪里扛下来,保证你想走就能走。” 秦枫态度算是好的,连钩漌现在还是个少年,没心硬到一定地步。 再说了,连钩漌看着好声好语的秦枫和敢怒不敢言的魏西,自己留在这儿还能作威作福。 回宝象城还有天大的麻烦等着他,不如就留在青城派再做打算。 魏西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连钩漌,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魏西!你说一下,我怎么帮她。”连钩漌摆出大爷的架势,魏西听见自己后槽牙咯吱作响。 为了秦枫和自己的躺平大业,魏西选择暂时的隐忍,她细声细语地说,“自然是您的妙笔丹青。” 第五十四章妙手回春 “魏西,”秦枫声音里揉杂了感激和歉意,“别麻烦连钩漌了。” 秦枫有时候太单纯了,魏西无奈想道,没看见连钩漌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让她说,我要听听她怎么算计我?”连钩漌在阴阳怪气魏西这方面持续发力。 现在连钩漌就是秦枫眼里的受害者,秦枫那该死的愧疚感让她噤了声。 魏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若梦和人头像,那两次你都能认出来画。” 严格意义上来讲,秦枫因为若梦陷入昏迷那次,她在梦里看见的鬼画符是魏西的丑字。 只不过魏西那时候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以至于秦枫把它认成了画。 “你的意思是,”连钩漌指了指自己,“让我把你们的功法都画出来让秦枫依葫芦画瓢?” 见魏西点头,连钩漌扭头看了看秦枫,“她这样,读不了书能看懂画?” “在秘境的时候,她点评了你的画工。”魏西给出了论据。 连钩漌撇了撇嘴,“正常人那时候就应该说出来了吧?你还瞒到现在。” 魏西心想,我那时候说出来你能跟着我们回来吗? 再说了在秘境里朝不保夕,最强战力秦枫要是因为太激动出了纰漏,三个人可能就折在里面了。 没等到魏西把这话岔过去,就听见连钩漌说,“好呀!你从那时候就打算骗我过来了是吧!” 秦枫本来还愧疚着,连钩漌又是瞪眼又是指着魏西脑袋喊,秦枫那点愧疚一下子就少了一半,“你别难为魏西了!秘境里没有她你早死了!” 这话让连钩漌无话可说,作威作福到一半卡在那里真的很难受。 大概是想起来秘境里的经历,连钩漌也收敛了些:魏西确实救了他,自己也不能太过分。 而且他算是看出来了,魏西完全是因为秦枫才忍气吞声,自己若是太过分,这小狐狸崽子指不定有什么后手等着他。 “行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魏西见连钩漌消停了些,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秦枫没有说行还是不行,日日苦练功法却没有长进的日子她熬了太久,以至于魏西说她可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畏惧。 但魏西好就好在勇敢这一点上,她不畏惧甜水村任何一个欺负她的孩子,她不害怕自己一人从青州逃回锡州(未遂),她毫不犹豫刨开丝蛹,她当机立断把该死的玩偶怼进怪物的眼眶里。 所以魏西敢骗连钩漌回门派,就因为秦枫可能用的上。 “你画吧!”魏西贡献出自己牛皮卷,还安上了一块灵石,灵音站在她脑瓜顶上,歪着脖子好奇地看着,“随便画点什么都行。” “我画画一点都不随便。”连钩漌两根手指夹起牛皮卷,表情颇为嫌弃,“这什么东西,我见过羊皮的,没见过牛皮的。” 魏西穷惯了,她能读书都是因为进了修仙界。 “那是法器,”秦枫去自己放在地上的箱子里找笔墨纸砚,“灵音没来之前,魏西靠那个和别人沟通。” “是吗?”连钩漌侧过脑袋去看牛皮卷的两面,“没看见有墨迹呀?” “法器,”魏西解释道,“读完就会消失,而且可以不用笔。” 连钩漌看见魏西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他把牛皮卷抖下去,抓着自己的右手,“我绝不用手指头在这上面画,太没有底线了!” 魏西想了想连钩漌和掌门套近乎的样子,觉得连钩漌的底线也就那么回事吧,总而言之和青城派挺合拍的,也不算委屈了他。 “我不管,”连钩漌捂着手,好像那是他的全部,“这么神奇的法器你自己留着用吧!” “给你,”秦枫甚至还用了个雕花的托盘端着笔墨纸砚,“纸是好纸,以前......我用的,就是不知道你用不用的惯。” 连钩漌一身画技都是生来带的,他自然也没用过上好的纸。但他看桌上的琉璃盏,就知道秦枫端过来的纸一定是好纸。 “研墨吧,”连钩漌铺开一张纸,把砚台和墨锭递给秦枫,“你也别闲着,念你们的功法!” 秦枫习惯把人拔高到她的背景看问题。魏西可不是,她还看不出来连钩漌就在这儿使唤她和秦枫? 开什么玩笑?这毛贼在宝象城的时候连墙他都不嫌弃,为了躲官差还被她忽悠到了青城派,现在却在这儿装风雅! 魏西在心里记好这笔账,只等着以后一起和连钩漌算账。 虽然秦枫因为心里的疙瘩很久没干过研墨这种活了,但是拿起来墨锭她的眼泪就沁在眼圈里。 《阳道》1是莒国百年前的一位将军撰写的兵法,全文不足八百字,却是兵家必读著作。 秦枫小时候喜欢习武又爱习字,她外祖就送了她十余锭镌刻着《阳道》全文的墨锭,还说乖孙以后一定能当将军。 才会说话的秦柳就趴在外祖膝盖上,嘴里塞着姐姐给的奶糕,重复着将军这个词。 “.......天地阴阳,春秋冬夏,衡者曰道......”2魏西还在那里背口诀,这些东西灌进秦枫耳朵里就是一个个音节,她根本没办法理解,但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连钩漌对着琉璃盏看毛笔上的毛,“这东西别说秦枫了,我都不懂。” “不懂就多听几遍。”魏西冲着连钩漌说,后者听她的语气脊背发凉。 “好说,”连钩漌赶紧回答道,“我画画你放心。” 连钩漌捉着笔,思索着魏西念的那些口诀,毕竟现在也就是试一试秦枫能不能照猫画虎。 因此捡个好画的试一试就行了。 有了主意,连钩漌画的毫不犹豫,而且连钩漌这一手画技确实拿的出手,挥毫落纸,神工意匠。 “来吧,”连钩漌撂下毛笔,“试试吧!别辜负了小骗子的一番谋算和我的一手好画。” 秦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了眼。 连钩漌画的应该是引气入体的一个环节,画得十分细致,一张纸上没有一个字,秦枫不知原理,但她看见了步骤。 收拾好屋子的赵大嘴掀开帘子,“这是干什么呐?怎么还画上画了。” 秦枫眼圈通红,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治病呢。” “生病不去找谢师姐?”赵大嘴笑着说,“你们谁是大夫?” “魏西是,”秦枫回答道,“还是妙手回春的那种。” 注:12都是我瞎编的 第五十五章天资 赵大嘴只当秦枫开玩笑。 “你们几个别闹了,伤还没好利索,”赵大嘴把食盒提起来,“连钩漌你的屋子就在她俩隔壁,你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炕给你烧了,你睡觉之前再添点柴火。”连钩漌谢过赵大嘴,后者回了自己院子。 一丈原东边的弟子宿舍能有七八座院子。 因为住的都是弟子,这些院子其实并没有东西厢房的概念。除开院门那一侧,其余三面各有两间屋子,朝院里开窗户,院子里留出来弟子练功的地方。 钱粮丰他们四个占了正对着大门的那两间屋子。因为取暖的问题,魏秦两人就住在靠着他们的屋子,现在连钩漌来了,自然也挨着她俩的屋子住下了。 魏西她们屋子这侧还一棵三春树,她看过觉得这树能有个十年了,树干都有她那么粗了。 三春树除了冬天一直都有碗大的花朵坠在枝头,风一吹蜷曲的花瓣纷纷扬扬挽留匆匆的时光。 也是这次回来魏西才发现,这树是修士种的,一丈原漫长的冬季让魏西以为这棵树就是普通的树,从宝象城回来这树一下就闯进她的眼底。 魏西哈欠连天地掀开帘子,捕鼠大将军一直在抓门,灵音吓得紧紧抓着魏西的头皮,她只能打开房门放大将军出去。 手一松,捕鼠大将军这只胖猫就没影了,魏西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一抬眼就看见秦枫精神饱满地在三春树下打坐。 “她一直在哪坐着,”连钩漌的的脑袋从窗子探出来,“她也不嫌冷!” 连钩漌是西域人,那见过一丈原这种苦寒之地,哪怕已经不下雪了,他还坚持这是冬天。 魏西也好奇秦枫她不知道累吗? 之前,用秦枫的话说她“心灰意冷”,她仍早课晚课课课不落。 要知道没了韩仙师的闻道堂只管托住修士知识的底线,其余一概不管。就这样秦枫都用功到谢师姐勒令她保证睡眠时间。 回青城派的第二天,秦枫就薅着魏西和连钩漌给她制作图示。 “你是不是疯了?”连钩漌痛苦地申诉道,“我怎么可能一天画出来炼气的功法?” “你不用画的很好,步骤别错就行。”秦枫眼神坚定,她又穿上了束袖口的衣衫,方便练剑。 魏西想要溜回去睡觉,秦枫把她按住,“小西!你得给连钩漌解释这些东西!” “他马上就去闻道堂了,”魏西呻吟道,“我已经给你开方子了,煎药喝药是你自己的事。” 眼看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了,连钩漌绝不放过魏西。 “我不是修士,去你们那个什么堂,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连钩漌不顾魏西仿佛要活剐了他的眼神,补充道,“再说,我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一定对。魏西已经是练气下的修士了,她肯定知道对不对!” 这话直接置魏西于死地。秦枫觉得连钩漌说的有道理,押着两人画废了一厚叠宣纸,终于把练气下的基础功法画了出来。 越基础的东西越玩不出什么花样。 修仙也是如此,练气和筑基这两个阶段就是引气入体,学会从外界充盈自己的气府。 连钩漌纠结了半天这个气到底是什么东西,逼问魏西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是从天地之间吸收的东西。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书读得最多的秦枫想出了办法,“绕过去,把这个概念绕过去,反正那些口诀也没描述过,根据我小时候背书的经历,前后文可以呼应的。” 魏西敬佩地看了一眼秦枫,连钩漌则嘟囔了一句读死书的,乖乖地按照魏西的口诀去画下面的图示。 练气这一阶段的主要就是把气府灌满,不要求精炼这些气府里的气。 画完这些,秦枫捧着这五六十张图示研究去了,画画的连钩漌和出主意的魏西累得一时半刻不想再看见秦枫了。 好在秦枫把心思都放在那些图示上,没功夫管两个累趴下的人。 从那天起,除了吃饭睡觉练剑的时间,秦枫都在打坐,试图照猫画虎进入练气。 在院子里还好,秦枫还有看后山的活,魏西和连钩漌每天猜拳给她送饭。 顺便提一嘴,贫穷的连钩漌也加入了魏西的打工小队。 连钩漌当仁不让顶替了捅娄子的钱粮丰白露阁打更的席位,还在谢师姐哪里得了个给课本画插图的任务。 秦枫在三春树下打坐确实赏心悦目,魏西和连钩漌在这个微微发凉的早上脑袋凑在一处欣赏着。 “要不是我手疼,这画面真应该画下来,”连钩漌轻声说,“太漂亮了,秦将军和秦夫人肯定都是相貌出众的人。” 子女就是父母的镜子,魏西没见过秦将军夫妇,但秦枫这副相貌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你说她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毛病,”连钩漌歪着脑袋问魏西,“要是没这个毛病,她现在可能都筑基了吧,等着结丹就行了。” “你想画多少画?”魏西直戳连钩漌痛处。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我骗过来,我至于给她当画匠?”提起这茬,连钩漌手腕就隐隐作痛,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嘲讽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连钩漌还是忍了,“你进入练气下用了多久?” 魏西想了想,她不算用功,修炼时长都是按照闻道堂最低标准来。 没错魏西就是这么的严于律己。 “差不多两个月吧。”魏西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谢天谢地,”连钩漌松了口气,“不然我这手腕子没法要了。” 树下秦枫睁开了眼睛,窗口的两个人正想溜之大吉,秦枫就站了起来。 “我到了练气下,”秦枫的语气是欣喜的,“这法子确实有用。” 秦枫等着自己的两个朋友道贺,却看见两人震惊的脸。 “怎么?”秦枫疑惑地说,“不替我高兴?” “魏西,怎么回事?”连钩漌感觉天都塌了,这怎么跟魏西说的不一样?单纯的他是不是又被魏西耍了? 魏西瞠目结舌,她自然替秦枫高兴,只是秦枫为了修炼太吓人了,魏西抓连钩漌就是为了让她奴役别人! “这么快?”魏西好半天才挤出这句话,连钩漌已经在心里收拾行李了。 “我琢磨了好久那个气到底是什么东西,”秦枫化身以前在学堂考完试侃侃而谈的学霸,“我卡在哪里好久,我一开始以为是金木水火土这些元素。” “毕竟那些结丹期以上的修士都有偏向的属性,”秦枫解释,“但是一直没找到,后来我想到法诀里根本都没有这些东西,会不会根本不需要。” “顺着这个路子,我就按照图示里的步骤做,不去刻意寻找所谓的气。” 说到这儿,秦枫古怪地看了魏西一样,“我以为你能注意到,总之我感受到气从天地来,向溪流一样汇入我的气府。” 魏西对修炼这事根本不怎么上心,哪里像是在秘境里,稍不留神可能就葬送了性命。 秦枫说到这儿魏西才想起来自己修炼的时候确实感受到有东西一点点钻进气府。 那感觉跟针扎一样。 怎么到秦枫这儿就成了向溪流一样汇入气府? 魏西第二次感受到了世界对她深深的恶意,第一次是她发现自己是个哑巴。 第五十六章山中岁月长 “我以前只当你在胡扯,”听完魏西的陈述,连钩漌忍不住开口道,“毕竟青城派名声在外。” “也不能这么讲,”秦枫说道,“有的门派只是实力弱,有的门派则是烂。我宁可待在实力弱的门派,青城派也有鲜花长老这样的修士。” 在场的三人心知肚明秦枫说的是那个门派。 圣人或许能做到处变不惊,但对于魏西这群俗的不能再俗的人来讲,处境和人的行为是分不开的。 秦枫现在对怀心派只是阴阳怪气,她刚被踢出怀心派的时候像只炸毛的猫,见谁哈谁。 现在她好歹能修仙了,身边有了朋友,也离开了怀心派那种是非之地,人也平和了些。 这几天连钩漌一直在吐槽秦枫是个修炼狂魔,魏西倒想让他见识见识怀心派台阶上跳脚的秦枫。 “照你这个速度,”魏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虽然对标不了万剑宗的肖娉婷,但十年后那批结丹的人里应该有你。” “取法于上,仅得其中。”秦枫拔剑出鞘,寒光凛凛,“肖长老固然优秀,我却有自己的路,三十年后天下第一剑修必然是我!” “你是真狂呀!”连钩漌感叹道,他看了看另外两间房,都没有动静,“就冲这句话,三十年后你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你放心,”魏西好像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坐享其成的未来,“我一定看着连钩漌努力画图!” 灵音这句话音调颇高,秦枫把剑收好,掏了下耳朵。 “话说出来了能兑现的叫狂,不能兑现的叫狂妄。” “就是你们……” “你刚进入炼气,”魏西十分自然地截住了秦枫的话,“还是反复充盈气府比较好,毕竟把基础打好有利于后面的修行。” 开什么玩笑?连钩漌的手不要就不要了,自己可不想越级做功课。 反应过来的连钩漌也过来帮腔,灵音闹不明白到底是魏西先说还是别人先说,音调越来越奇怪。 但她们都低估了秦枫的卷王心。 “我继续修炼,你们去闻道堂听课,研究炼气中的功法。”秦枫不顾两人死活,“毕竟还有个历练等着我们。” “赵大嘴说谢师姐安排的,没有那么危险。”魏西试图摆脱再入闻道堂的悲惨命运。 连钩漌听了这话都想笑,据他所知,那个秘境也是修士安排的,他们三个又是被火烧又是被水淹,没看出来安全在那儿。 “别在这里逃避了,”秦枫摆出自己坚决的态度,“你也不知道下一次我们能遇见什么?” 想到源源不断的绿皮怪物和歪着脖子的骨质小玩偶,又联想到魏西平时的态度,秦枫严肃地问,“你不会真把门规当真了吧?” “那不是门规,”魏西也正色道,“那是保命的指南!”魏西是青城派门规的拥趸,她觉得门规比秦枫靠谱多了。 但门规也不是魏西的朋友,所以秦枫和门规平分秋色。 “我听过你们那三条门规,”连钩漌面带欣赏,“把修仙这个词换成偷东西也合适。” “不过考虑到上一次我们三个人经历的一切,我们遇见意外的概率不小。”连钩漌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写七绕八绕的话术,搅得他唯二的两个观众脑仁疼。 “我在这儿打了一宿的坐,”秦枫手指竖起来示意连钩漌闭嘴,“我真的不想听你说这些。” “打了一宿的坐?”魏西和秦枫睡一间屋子,她昨夜确实没听到什么动静。 秦枫奇怪地看着魏西,“对呀,我要装满自己的气府。”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的人气府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有的人气府一夜都装不满。 最后是魏西和连钩漌去闻道堂学习功法去了。 因为青城派都是集中学习,没有课时闻道堂颇为空旷,魏西和连钩漌颇为显眼。 正好谢师姐也在闻道堂,魏西和连钩漌又不理解的地方直接就请教了谢师姐。 回去的路上,连钩漌琢磨怎么把炼气中的功法画成图示,魏西则示意他装傻充愣。 “我不懂了,把我诓过来给秦枫画画,怎么好端端的让我装傻充愣了?” “秦枫性子急,修仙的基础很重要,让她稳几天再说。”魏西说得恳切,连钩漌却是不信的。 他认识魏西不足两月,却也察觉到了魏西寡言少语,可能是因为哑疾的影响,也可能有她性格的原因。 无论如何,魏西都不像是主动开口解释这些的人。 “你……不对吧,稳几天有什么用?”连钩漌抓住了魏西话里的漏洞,他看着面色不改的魏西,恍然大悟道,“你要拖着……” “你不嫌累你就画,”魏西摊牌了,“我还是先练一练这些功法,到时候再对照你画的看看对不对。” 连钩漌颇为得意,他原先以为魏西是什么对秦枫无私奉献的人,搞了半天魏西也藏着小心思。 想到秦枫那副卷王模样,连钩漌也理解魏西:若真按照秦枫的节奏来,怕是不出一年自己的手就断了。 两人就这样拖了十来天,直到魏西过了生日,秦枫有些不耐烦了,魏西才磨磨蹭蹭地开始钻研炼气中的功法。 魏西练了两天,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和连钩漌合作制作图示。 其实这种方法并非最好的方法,语言和图画并非完全相同,秦枫最多是在重复画上的动作和步骤。 这种转述学习法不仅让连钩漌觉得自己和灵音同病相怜,而且减缓了秦枫的修炼速度。 不过就算这样,秦枫还是显示出了自己惊人的天资,十天后,她就来到了炼气中的境界。 秦枫还想让连钩漌接着画,但连钩漌强烈要求休息,他真得受不了了,秦枫一遇见问题就拽着他和魏西修改图示,他从么想过有一天自己不想画画。 因为连钩漌的不配合,秦枫只得不情不愿地放缓修炼计划,背地里也谋划着如何威逼利诱连钩漌。 不过威逼利诱这种事情也要看天赋,秦枫绞尽脑汁想了三天都没有魏西三秒钟想出来的多。 不过此时的魏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魏西这段时间除了兢兢业业地扫山门,就是在白露阁打更。 闲暇之余她就抽出时间练习自己掌握的三个法诀:纵火诀、追踪诀和净身诀。 秦枫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剑修上,连钩漌是个假修士。 所以这种基本法诀只能由魏西负责,尤其是净身诀,不能碰水的连钩漌强烈要求法力低微的魏西学会这个法诀。 第五十七章前奏 秦枫这么埋头苦练,魏西和连钩漌却一点没有效仿的意思。 只是有些事儿还是要处理的。魏西挑了个好天,放下自己的大扫把,去后山带走了秦枫。 “这是干什么?”秦枫不清楚魏西要干什么。 “找韩仙师,”魏西回答道,“匣子的事要交代一下。” 秦枫呀了一声,“你若不提,我都忘了这事!怎么没叫上连钩漌?” “连钩漌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魏西自然没说全,灵音是只鸟,韩仙师看不出来门道也就算了。连钩漌可是个大活人,他在韩仙师面前一晃,没异常还好,若是韩仙师发现了他的身份,保不齐连钩漌小命就没了。 说起那个匣子,魏秦两人把乾坤袋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魏西又去逼问连钩漌,得到的也是没有两字。 往来阁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数月不见,韩仙师的白头发更多了,听见有人过来,韩仙师抬头看了过去。 “弟子见过韩仙师!”魏秦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弟子礼。 “回来了?”凑近了魏西才看见韩仙师的眼白上布满了红丝。 魏西难得有些愧疚:韩仙师尚在病中,自己和秦枫不但没有完成她的嘱托反而弄丢了她的东西。 更糟糕的是还要告诉她石碏身死道消一事。 毕竟韩仙师和石碏同出一门,既然韩仙师能送石碏东西,两个人应该还是有些交情的。 魏西这时候又开始不说话了,秦枫把宝象城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讲到石碏长老身死,魏秦两个人都去偷瞄韩仙师。 韩仙师神色如常,秦枫迟疑了片刻就接着说她们被卷进秘境的事。 “弟子办事不力,弄丢了仙师的匣子。”秦枫说完这句话,就垂首等着韩仙师发落,在这种场合魏西是相信秦枫幼时接受的教育的,她有样学样,做出请罪的姿势。 没想到韩仙师叹了口气,“这不怪你们两个,那匣子叫明镜,是一种法器,用来找秘境的镜眼的。” “本来那个法器可能是石碏给自己弟子用的,没想到让你们两个并那个散修用了,就当你们三个的机缘吧!” 韩仙师左眼的鱼游得有气无力,她身体状况确实不太乐观,魏秦两人担忧地看着她。 “想来你们也是进了秘境的镜眼,那个秘境对你们可能有些困难了。” 想起秘境里的事,魏西下意识动了一下左手的手腕。 韩仙师把魏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进了修仙界,这些都是常事,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对你们秘境里遇见的事不感兴趣。” 魏西看见韩仙师的嘴角微微翘起,那一刻她懂了秦枫和连钩漌看见自己装乖微笑时的古怪反应了。 简直就是撞了鬼。 “石碏,”韩仙师的语气很飘忽,像是陷入到了往事里,“锡州一个渔村出来的孩子,胳膊比腿壮,黝黑黝黑的,天资在万剑宗不算出众。” “好在他够努力,那时候,门派里的小弟子都扔给我带,他是里面最用功的那个。别的小孩子做完了今天的功课就玩去了,他自己找个安静地方继续修炼,早上从食堂摸三个馒头吃饭的时间就省了下来。” “那时候肖落滨还在,功课下了就跑回自己家。万剑宗给弟子发冬衣,石碏长得快,很快就露出手腕脚腕,落滨就给了他一块拇指大的宝石让他换钱买冬衣。” “结果石碏换了钱就攒着,说找机会送回老家。” “等他筑基了,能下山了,才知道他上山三年后锡州闹瘟疫,他家里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就剩个妹妹据说被卖到了东夷。” 魏西是锡州人,那地方确实常常闹天灾,鬻儿卖女的事不少见。 “石碏那时候接任务都挑东夷的接,就为了能找到自己妹妹,因为这事宗门里的掌事没少罚他。肖落滨经常帮他遮掩,可惜死在了结丹上。” 韩仙师说到这止住了话头,往来阁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韩仙师问,“石碏的事儿,查清楚了吗?” “万剑宗派了人,几个门派的长老最后说是,寻仇。” 听了秦枫的话韩仙师微微皱眉,“魏西,你也是这么想的?” 被点名的魏西一脸茫然,石碏长老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不是凶手,韩仙师干嘛突然问她? 不过魏西为了不让韩仙师动用神奇的白眼窥视自己在秘境的事,还是绞尽脑汁开始回忆石碏长老的事。 魏西对修仙界的认识还不是很深入,但是石碏长老确实是比较高阶的修士,什么人能一刀杀了他?魏西相信韩仙师这种人不需要白眼也能把一个人看得七七八八,韩仙师口中的石碏长老是个颇为老实的修士,怎么会和人结下死仇? 但是修仙界的权威万剑宗都只说他死于仇杀,魏西谨慎地选择和万剑宗统一口径。 “弟子觉得石长老应该是死于仇杀,只是如此大的仇怨,按照石长老的性子怕是不多。”魏西这话也算照顾在追忆师弟的韩仙师的情绪。 毕竟氛围都到这儿了,听众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韩仙师听完这话有些失望,但是她实在精力不济,“明镜的事情不必在意了,那东西只能用一次。对了,万剑宗派了谁过来处理石碏的事?” “肖娉婷,”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和秦枫闲聊的场合,魏西继续说,“肖长老,万剑宗派了她过来。” “是她,”韩仙师有些惊讶,“倒难为她了。” 想起秦枫说给自己的万剑宗长老争夺赛,魏西心想,确实难为肖娉婷了。 毕竟查清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死亡的真相顺便处理丧事,怎么看都不是美差。 韩仙师既然不追究这件事了,魏秦两人也就放下了心,开始准备起半个月后的历练。 其实主要是魏西准备,连钩漌则给秦枫绘制练气上的功法,他现在也想开了,学会了摸鱼,这让秦枫十分不满,闲暇就看着连钩漌作画。 魏西生辰,秦枫送了个乾坤袋,因为魏西一再强调不要给她太贵的礼物,秦枫只能把里面塞满的灵石当面掏干净,连钩漌直呼权贵就是不一样,秦大小姐你愿意养一个画师吗? 这个乾坤袋自然比不上秦枫用的那个,魏西的这个也就能放下半个她。 不过魏西还是颇为过意不去,毕竟这东西一定很贵,秦枫则说要不是魏西自己命都没了,而且她还解决了自己修炼的难题。 连钩漌: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魏西备了三人份的药、绳子、衣服、干粮、水囊还有火折子之类的东西,因为连钩漌不能碰水,她还备了好几把伞。 之后魏西把手头剩下的灵石一分为二,一份买了些灵药的种子种了下去,雇佣穷困潦倒的陈双鲤照顾,另一份就留着用。 事情处理好了、法诀也练好了、物资也准备好了,三人去为霜殿领取任务。 连钩漌站在风雨镜前读出了属于三人的任务:“发布人:宿州府衙;任务等级:易;要求:炼气及以上;报酬:十五块中品灵石;任务地点:堂口镇。” 第五十八章堂口镇 “任务内容:帮助堂口镇加固堤坝。这个任务,为什么看上去给的报酬有点多?” 听见连钩漌的怀疑,魏西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十五这个数字上挪开。 也不知道谢师姐用了什么法子,给魏西这届和上一届一共十八位弟子接来了六个加固堤坝的任务。 魏西她们的任务在六个任务中报酬位列第二。 “宿州府衙?”秦枫脸上布满了疑惑,她现在是三人里最高的,魏西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不是堂口镇?” “先回去。”此处人多眼杂,魏西不想让自己这一撮人吸引同门的目光,毕竟她习惯暗搓搓地采取行动。 回到魏秦两人的屋子,捕鼠大将军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火盆五月初收了起来,现在摆了个大缸,养了两尾纳福鱼。 连钩漌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鉴于他在这间屋子的时间远超自己的宿舍,他甚至拥有了自己的茶杯。 “这个茶,你可以再买一点。”连钩漌很满意秦枫贡献的茶叶。 “我写信让杜叔叔送了另一种,这种魏西不爱喝。”秦枫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要是想喝,明年我让人送些过来。” 连钩漌心满意足,什么叫官宦之后?这就叫官宦之后! “不能这次就送过来吗?”连钩漌觉得自己画得辛苦值得今年就喝上喜欢的茶。 秦枫喝了两口,撂下茶杯,“不能,老皇帝下个月六十大寿,杜叔叔这两个月忙得很,我就不给他添乱了。” “在你经历了这些之后,你管他叫老皇帝,我一点都不意外。”连钩漌想起秦枫语焉不详的往事,如此表态。 “我教过她皇帝老儿,但是她说不出口。”魏西补充道,赵大嘴送了一碟荷花酥,魏西拿了一个,示意秦枫说出不对劲的地方。 “莒国皇权不下乡,虽说宿州是莒国的粮仓,防汛是重中之重,可是堂口镇的事情,宿州府衙直接发布任务,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哪怕秦枫已经在修仙界待了几年,她还是能说出莒国运作的基本特征。 秦枫的话让魏西不想参与这次历练的想法卷土重来。但弟子下山历练是青城派强制要求,魏西也没有办法拒绝:保命躺平的第一要点就是随大流绝不出头。 况且,没有人会一直倒霉遇见秘境里的那种事吧? “宿州的汛情你知道多少?”魏西问这话时没指望秦枫知道多少。毕竟秦将军驻守边疆,而且秦枫不到十岁就上山了,哪还记得这些。 “宿州境内有涣河、溧河、宿河三条大河,涣河流域大片的平原主要种植小麦,两年三茬。每年七月暴雨倾盆,涣河水位暴涨,具体涨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我能问一下,”连钩漌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这些天画的画只是魏西的骗局!” “我小时候背的,”秦枫目露怀念,“我那时候还能背书。” “你是将军家的小姐,你爱好背书、练字和习武。”魏西对秦枫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堂口镇,”在话题扯得更远之前魏西又开始问堂口镇的事,“白露阁会有相关的介绍吗?” 因为这次历练跑不了,魏西和连钩漌去白露阁找资料,秦枫则继续练剑。虽说秦枫炼气中的修为实际上还没有步入剑修的行列,但她不想落入险境时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秦枫能练到什么什么程度?”连钩漌给魏西搬凳子去拿上面的《山川纪要》,“就这么画下去?” 魏西翻开首册的目录,检索宿州,“慢慢练吗,能赶上下一次阴阳泄露最好。” “她这个天赋确实吓人,这还是她只能生搬硬套的速度,”连钩漌稳住凳子,“要是她没这个毛病,说不定你还在等着结丹的时候,人家就飞升了,实在可惜。” 魏西置若罔闻,按照目录抽出了第五册,翻找涣河的记载,连钩漌扯了扯她的衣摆强迫魏西答话。 “你担心这个干嘛?让你画你就画,你的事我和秦枫知道,你敢说你自己没轻松些?”魏西偶尔也站在连钩漌的角度想问题,她抓着这册书从凳子上爬下来。 “秦枫他日飞升,到时候你变成一幅画,看看她能不能带你飞升。” “我好端端的,凑那个热闹干什么?不是我的我接不住,老城主不就是这么回事,不然哪来的我?”连钩漌自认为是个俗人,绝不是修仙飞升的料。 魏西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心知总算没找错人,毕竟秦枫一时半刻离不开连钩漌,若是他存了借秦枫机缘的心思,那才是要警醒的。 “你还是要配合秦枫,毕竟她越能打,你我越安全。”魏西觉得自己有必要警醒警醒消极怠工的连钩漌。 “我哪里不配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修炼的秦枫多可怕,没日没夜的,饶了我吧大姐,谁能跟她一样不知疲倦。”连钩漌就差没跪下来喊冤枉。 魏西不想满足这人的表演欲望,又去找别的资料。 两人在白露阁磨蹭了一下午,回去路上还拐去飘香阁拎走了今晚的饭菜。 堂口镇位于宿州西南方向,涣河出龙虎山山口,除了冲积扇上种地,当地人还淘金。 只不过堂口镇的金沙产量一向低,往北不到二百里是宿州的龛蛮金矿。 宿州的府衙对堂口的灰色金沙产业态度暧昧,堂口的黄金产量极低根本无法扰乱市场,加上堂口镇确实交通不便利,民风却十分彪悍,派兵过去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最后堂口镇的金沙就这么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三人越商量越觉得这是府衙不想多费口舌才托了仙师。 “他们既然敢找青城派,就没想过这事能有多难,毕竟青城派菜得名声在外。”连钩漌最后说道。 “我们要慎重考虑到了堂口镇要不要报上门派名。”听见连钩漌的歪理,魏西如是说。 六月初,这批弟子陆陆续续出发,魏西、秦枫和连钩漌三人也动身前往宿州堂口镇。 第五十九章驿站 南下之路像是一场夏天的揠苗助长,短短五天,旅人身边的景色从暮春到了仲夏。 因为三人修为不够,加之秦枫还想赶回来见杜叔叔的人,她们只能跟着驿站上供时鲜的马队跑,不到五日就进了宿州界。 只是这一路跑马三个半大孩子都有些受不了。 秦枫幼时随父母驻守边塞还好,其他两人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连钩漌最后把自己藏进了画里,让秦枫带着画跑,虽说一天下来灵气都耗没了,但也比马上颠簸来的痛快。 魏西则避无可避,还要收拾连钩漌撂挑子的烂摊子,和马队里的人说连钩漌病了,夜里投了客栈。 到了宿州,上供的队伍继续南下,魏西三人和马队分道扬镳。 目送马队离开,魏西一把将秦枫包袱里的画扯了出来,作势要撕,连钩漌赶紧从画里钻出来。 “你干什么!我也很累好吗!”连钩漌在一丈原养出来的好气色被连日的灵力消耗折腾没了,险些没跌倒在地。 “你还躲?为了你要多赔人家一份钱!”魏西冷笑着把手上的画撕碎。 连钩漌好不容易站稳了又看见魏西天女散花般把纸片子扔了。 秦枫蹙了蹙眉头,连钩漌正要抱住秦枫大腿,就听见秦枫说,“你歇了一路,把这些碎纸收一收,别影响环境。” 连钩漌心死了,他一个人,怎么比得上人家姐俩情比金坚? “你们还能......罢了,今晚在这歇一宿吧。”看着两张命不久矣、随时身死道消的脸,秦枫说道。 连钩漌把纸片收的七七八八,连忙跟上魏秦两人进驿站。 三人要了两间房,简单收拾收拾就倒头开始睡。到了晚饭的时候才去驿站的大堂吃饭。 睡饱了的魏西对连钩漌的脸色好了些,三人要了四菜一汤,捡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这时节驿站往来客人不多,若是三个少年人出行怕是显眼得紧。只是魏西她们穿着道袍,旁人扫了几眼便干自己的事去了。 普通人看了道袍怎么敢去惹仙门中人,而修士看见灰色的道袍就知道是青城派的人。 连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呢。 “明天我们还跟着驿站走吗?”魏西问秦枫,虽说她垫了棉布,可是大腿内里还是肿了,实在不想接着骑马赶路。 “你不想骑马吧?”连钩漌今天就要平等地攻击魏西和秦枫,让她俩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魏西想骂又不能骂,灵音站在她的头,羽毛都炸起来了。 魏西和连钩漌都不会骑马,秦枫为了赶路紧急培训了两人。连钩漌还好,可魏西才十一岁,虽说长得也是长手长脚,到底也是有些勉强。 最后找了驿站里最矮的一匹马给她,魏西现学了一个捆绑术把自己捆在了马背上,这才成行。 魏西自己的狼狈固然让她不满,但连钩漌的清闲让她愤怒,这才有了她气急败坏撕了画的那一幕。 “行了,她是最小的,”秦枫出言劝阻连钩漌,换了温柔的语气劝魏西,“等你十四岁就不用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了。” 这话说出来也没有多少安慰,毕竟魏西可不想自己三年后还跟着这两个人骑马做任务,难道那时候秦枫还不能御剑吗? 魏西想想就觉得脑袋痛,想撕了连钩漌的心也淡了下来,毕竟还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驿站里的人把汤送了上来,三人就着炊饼开始吃完饭。 只是说什么魏西都不肯第二天接着骑马赶路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掀帘子进来了七八个壮汉,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中间的两张桌子上。 听差的立马凑了过去,领头的大汉要了七八样菜,都是些荤菜,样样都是两份,还要了三坛子酒。 听差的有些难为的说道,“这位爷,莒城那头下了令,说是禁酒,我们这是驿站实在是没有这种东西......” 络腮胡子甩了下手,“皇帝喝得,我们喝不得?只管拿来酒,少啰嗦!” 说罢甩给听差的一块银子,“剩下的赏你!” 听差的看清了银子的大小,一下子就把银子拢进了袖子里,“这位爷大气!这就给您准备!” 魏西坐在角落里,看得清清楚楚,这几人虽做莒人装扮,可有几人腿微微变形,像是长期骑马所致。 秦枫教魏西的时候说过,若是骑马姿势正确并不会造成腿部的变形。但魏西在宝象城见过胡人商人,发现他们很多人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可见若是常年姿势不当确实容易造成变形。 而莒国人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碰过马匹,这伙人的身份着实可疑。 魏西示意吃饭的两人那两桌人有异常。秦枫见过不少胡人,宝象城长大的连钩漌也对胡人颇为熟悉,当即给了魏西肯定的眼神。 这下可以确定,这两桌人就是胡人。 可是好端端的胡人怎么会出现在宿州边界的驿站里? 虽说入了仙门,可事有蹊跷不得不防,万一被卷进什么因果里,那可就坏了菜。 更别提秦枫这个莒国将军的女儿,说是入了仙门,可尘缘那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 三人分了些心神给那两桌人,听差的手脚麻利就送了饭菜过来,又遮遮掩掩地搬了两坛酒过来。 “怎么,不是说要三坛酒吗?”另一桌的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粗声粗气地问道。 听差的赶紧回话,“去年锡州闹饥荒,今年春天南边产粮的定州又闹了水患,莒城又要对东夷用兵,粮食这头就抓得紧,驿站里就剩这两坛酒,各位爷别见怪!” 那问话的人张嘴便道,“你们莒......”还没等他说完,络腮胡子就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两坛酒就两坛酒!你再去后厨要两碟水藤,宿州产这东西,今天老爷也见识见识仙人吃的东西!” 宿州产水藤,是因为宿州境内水网密布,连带着正心派的许家在这有些产业,除了供给仙门,这些东西还流进了宿州的市场。 听差的连连应是,这两桌人也是一边吃一边唠些闲嗑,魏西她们把汤喝光了都没听见有用的东西。 因为还要赶路,这事也只能撂在一边,三人叫了些热水,各自回房休息。 半夜睡梦中的魏西感觉有人叫她,她以为是睡在里面的秦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床头立着个人影,一瞧便不是秦枫。魏西抽出匕首就要捅,人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姑奶奶!是我!”听见是连钩漌的声音,魏西把匕首收了回去。 秦枫也被吵醒,“大晚上的,做什么?”她伸手就要去摸床头的油灯,连钩漌按住她的手。 “别点灯!”连钩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低的。 秦枫只觉得奇怪,“我们都知道你长什么样,不会被吓到,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这些事以后再说,”连钩漌松开秦枫的手,坐在床边,“魏西你往里挪挪。” 魏西巍然不动。 连钩漌继续道,“刚才我起夜,在茅房哪里听见两个胡人在哪里说什么王帐、大巫,距离太远我听不清楚,担心被发现,我慢慢靠近。” “最后我就听见他们说,他们也要去堂口镇,还说天天扮莒国人不方便,巴不得赶紧完事回博罗国。” “他们离开茅房后我才离开。我留了个心眼,回来之前查看了一下,这两人是值夜的,估计是开小差出去方便,担心被他们发现我之前在茅房偷听,我融进了墙里溜了进来。” 连钩漌不让她们点灯原来是因为这个,听了这话魏西和秦枫瞌睡也没了。 这波胡人什么来路,怎么也往堂口镇去? 现在缺少线索,只知道这波胡人绝不是良善之辈。 伪装潜入莒国、派人值夜都不像是一般的胡人。魏西她们有任务在身,堂口镇必须要去,也不知堂口镇到底有什么能把胡人引来。 三人心知这次任务还要提防着驿站这波胡人,万一胡人和堂口镇的人起了冲突,身为修士的三人还不知道要惹上多大的因果。 连钩漌万万不敢再回去单独睡了,魏秦两人也担心他半夜开门弄出什么动静,于是秦枫的皮毛和客房里多余的褥子成了连钩漌的好伙伴。 “说真的,这皮毛都快成我的了。”连钩漌感慨道。 魏西从床上丢了个枕头让他闭嘴睡觉。 第六十章快马加鞭 早上醒来,魏西险些没踩到睡得四仰八叉的连钩漌。 看了看床里侧睡得板板正正的秦枫,魏西闭了闭眼睛。 睁开眼魏西把枕头边上埋着翅膀睡觉的灵音抓在手上。这鸟天天在她头上猫着,连日奔波,一身羽毛脏兮兮的。 昨天好不容易魏西梳洗了一番,但没顾上这鸟,魏西现在就要清理清理这鸟。 灵音被魏西弄醒,叫了几声把秦枫吵醒了。 “你抓着它做什么?”秦枫没着急起来,难得想躺一会儿。 “给它洗个澡,脏兮兮的。” 秦枫看着魏西洗干净的头发,心想灵音确实应该洗洗了,这鸟成日里就窝在魏西头上,要不是之前在秘境里见到它还能飞,秦枫都以为这鸟丧失了飞行能力。 魏西以前在锡州的时候,她娘就爱干净,天天揪着魏东的耳朵让他去洗脸洗手,一家四口的衣服虽然都有补丁,但都是干干净净的。 魏西每次被欺负都狠狠地报复回去,除开性格原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娘要洗的衣服又增多了。 秦枫终于从床上起来了,下床看连钩漌还呼呼大睡,踩了他胳膊一下,“起床了!灵音都起来了!” “我们不能再歇一天吗?”连钩漌眼还没睁开,捂着胳膊翻了个身,“你踩我手,三个月画不了了。” “不能,还有,我踩的是的你左胳膊。”秦枫动作快,洗漱都完事了,连钩漌才哼哼唧唧起了身。 魏西抓着洗干净的灵音,回到客房就看见连钩漌撅着屁股收拾铺盖,秦枫则坐在桌子边梳头发。魏西把灵音放在桌子上让她喝水,自己去洗脸。 “这鸟你上哪洗的,怎么没见湿?”秦枫看着灵音重新焕发光彩的蓝色羽毛,有些好奇。 “鸟用沙子洗,羽毛不用湿,现在没有雪,不然兰雀用雪洗也可以。” “还能用雪洗鸟?”收拾完铺盖的连钩漌凑了过来,他一直对魏西养的这只鸟颇感兴趣,趁无人看管,他伸出手指捅了一下正埋头喝水的灵音的胸脯。 灵音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我刚才看过了,那些胡人在下面吃饭,驿站外边停着几辆拉货的车,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若有刀剑应该藏在里面。” 秦枫把梳子递给洗完脸的魏西,“博罗国和莒国近年来一直摩擦不断,想来边境戒备森严,断不会让胡人轻易带了刀剑进来。” “那几个小塔一样的壮汉?用不用刀剑都够人一受,”连钩漌想起那几个胡人的体型,颇为中肯地开口,“你看他们的样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没有刀剑?” 秦枫也有话说:“莒国的兵士也不是吃素的。刀剑这种兵器可能没有,说不定是匕首之类的,比较好藏匿的。” 连钩漌去看魏西,后者沉吟片刻,说道:“这些都是猜测,还要看他们去堂口镇做什么。” “总没有什么好事,若是行商、出使何必乔装打扮?”秦枫声音冷的掉渣,连钩漌缩了缩脖子。 “胡人在莒国有没有什么接应的?”因为都要去堂口镇,魏西不得不留意这波胡人。 “礼尚往来,有时候不用教,”秦枫委婉道,“只是私藏兵器甲胄是重罪,他们也无法藏有很多兵器。” “他们就七八个人,”连钩漌把铺盖塞进了秦枫撑开的乾坤袋里,“也不用很多就能武装起来。” “九个人,”魏西更新了情报,“除开昨天饭桌上的八个人,他们还有一个马夫,看押马匹车辆。” “我们还要去宿城吗?”连钩漌问道? 本来三人为求稳妥打算去宿城府衙要些信物,谁知现在横生变故,往小了说那些胡人会不会影响到这次历练,往大了说,连钩漌瞄了一眼面色不佳的秦枫,那可大了。 “此处到堂口镇也就两天路程,先去宿州一定会受制于人。”秦枫补上了另外一个理由,“他们货车做遮掩,肯定没有我们骑马快,先他们进堂口镇才好随机应变。” 好像想到了什么,连钩漌催促道,“他们都准备动身了,我们还不走?” “没事儿,跟踪容易被发现,我念了个追踪诀。”魏西做事还是比较缜密的,就算这帮人和她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她们也不会失了对方的踪迹。 “秦枫说的有道理,而且咱们对上他们本就没有优势,若是分出人手去宿城报信,恐怕要吃亏。”魏西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下去准备干粮和马匹,好了就上路。” 自从魏西在秘境里展示了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急智,秦枫和连钩漌就讲魏西的决断奉为皋臬,当下就按魏西说的做。 魏西则坐下写了封信,附上了接任务时为霜殿当值师兄给的任务牌。 这东西接了任务的弟子每人一个,上面是任务的摘要、门派和持牌人的姓名,魏西把自己的那块塞进了装信的竹筒。 做完这些,她下楼去找秦枫和连钩漌。 秦枫和驿站的管事买马,魏西下来的时候那管事的笑得老脸开花。 “驿站若是不卖,我们找别的方法也行。”魏西冲秦枫说道,驿站的马匹哪里能够随便卖买?再说魏西也不想骑马了。 连钩漌面色复杂,他算是发现了,秦枫在某些方面是真的遥遥领先。 比如他俩下来找管事的,秦枫直接亮出了一块虎头令牌,直言自己要买三匹马,管事的接过令牌,仔细看过便恭敬地还给秦枫,只说让秦枫挑。 秦枫却说不必要驿站的养的马,只管要这些人私下养的马,一边说着一边递给管事的一包银子。 “你已经在马上五天了,”秦枫对魏西说,“说你小那是之前的事,边关的小孩三岁上马跑得也好好的,且忍着吧!” 魏西面无表情但连钩漌知道她被秦枫戳穿了小心思。 “管事送一份东西到宿州府衙。”魏西把封好的竹筒递给管事。 管事的接过竹筒,看了一眼秦枫说:“几位仙师,加急怕是不行,毕竟......” “我知道,劳烦您尽快送过去,跟府衙的人说是仙门送过去的。”秦枫开口道,她那虎头令牌是莒国将领家属用的,驿站的人看见这令牌肯卖她马,加急军情怕是不行。 解决了这些事,三人骑上马向堂口镇出发。 第六十一章一水横金 涣河出山口,河道扩宽,晨曦洒在河面上。 马蹄踩在浅滩上,把晨光践踏成星河。 镇口两个身穿短打的汉子瞧见两匹马过了浅滩,赶紧迎了过来。 “吁!”马上的人勒住了马,下巴泛青的汉子这才看清马上是穿着灰色道袍的少女。 “这位仙师到我堂口镇有何贵干?” “府衙有命,前来防汛。” 领头的汉子拱了下手,“劳烦仙师跑这一趟,只是堂口镇现在不大方便招待外客,两位仙师,歇歇脚便回吧。” 马上的修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另一匹马刨了一下地。 领头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就戳上了他的脖子,他冷汗都下来了。 他根本就没看见对方出手。 “你有资格让我走?见了你们的知县才好说话。” “好了!”另外一匹马上的少年甩了一鞭子阻止另外一个汉子,“我这师姐本事大脾气大。我们远道而来,府衙和师门都要交差,让我们进镇子摆摆样子,两头都过得去。” 这两个修士没有一个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两个汉子交换了个眼神,“两位修士,我们两个也是奉命做事,小地方的人狗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师,这就带仙师去见知县。” “两位仙师倒是好说,这位是?” “这人我们从人牙子手上救下来的,可惜人被弄哑了,”秦枫张口道,穿的破破烂烂的魏西在她身后做出一副瑟缩的样子,“不然就找个人家安置了。” 两个汉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两位仙师年纪还小,心思单纯,当下放了一半的心,恭维了几句就领着三人进镇子找知县。 魏西一边演戏一边观察这个镇子,过了桥就是城门,城墙修得颇为高。进了镇子就是碎石铺的路,街边都是些不大的民房,稀稀疏疏能看见几家商铺。 大概是三人来的太早,街上没有几个人。 魏西心下觉得奇怪:一个零星产金沙的镇子,怎会如此萧条? 几人并两马走的倒是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县衙。 领头的汉子打发另一人去禀告县太爷,自己就在这儿陪仙师说话。 “几位是哪个门派来的?” 秦枫不理他,连钩漌笑眯眯的也不说话,魏西现在正在角色扮演,更不会回答,这领头的自觉没趣便没再问。 没一会儿,一个八字胡干瘦干瘦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程县丞!”领头的汉子赶紧打招呼,秦枫和连钩漌牵着马立在一边。 “胡闹!仙师怎么能拦!”程县城训斥领头的汉子,汉子点头哈腰不敢还嘴。 “几位仙师,真是抱歉,县太爷抱病实在是不能招待几位。”程师爷对着秦枫又是另一副态度。 “没什么,”连钩漌回答道,“本来县太爷不舒服我们不应该打扰,只是实在是师门有命,加上府衙那头也有交待,我们这才上门帮着防汛。” “仙师上门那是荣幸,哪里还能麻烦仙师防汛......” 没等县丞说完,秦枫打断道,“少废话,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理,你在这里墨迹什么?” 秦枫这话特意用尖锐的音调说的,突出自己的跋扈无理。 配合她,连钩漌戏谑地笑了一下。 县丞也不恼,只说,“看我多糊涂,仙师自然要帮忙,我们自然全力配合。只是还不知道仙师贵姓,还有要是有信物交给县太爷更好了。” “连钩漌。”“秦。” 两人把任务牌交给这人,县丞伸手像魏西,连钩漌开口道,“这孩子是我们从人牙子手上救的,不是门派的人。” 县丞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魏西,魏西像是怕他一样,抓着秦枫的一交往她身后躲。 “两位仙师,这孩子命苦,若是二位带着难免有些不方便,不如我给她找个人家养大。”县丞手上抓着两块牌子说道。 “刚才那人没跟你说吗?这孩子让人药哑了,怕是我们带回门派治好才能找出路。”秦枫语气不好,县丞闻言说了几句这孩子运气不错、仙师心善,便去找县太爷。 这下不用魏西说,秦枫和连钩漌都知道这堂口镇有蹊跷。 只是此处不好讨论,三人只能等那遮遮掩掩的县丞回来。 好在县丞回来地颇快,把任务牌还给秦枫和连钩漌,“各位仙师,县太爷已经看过了,只是实在不敢劳动仙师,吩咐我们好生招待仙师,几位仙师大可待到汛期结束,届时也好交差。” 连钩漌把牌子收好,鉴于角色分工,他先看了一眼秦枫,才开口道,“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堂口镇的汛期持续多久?” “往年大概是半个月,这里不比南江,大概五六天就要开始下雨了。” 魏西偷偷掐了一下秦枫,秦枫维持着冷面,开口问道,“还有五六天,那我们上堤坝,把事情处理好,岂不更好。” 县丞脸色一变,“这可不行,小仙师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罢了,这城里的人可不好惹。” “这堂口镇有个传统叫祭涣河,每年汛期之前都要往涣河里投放祭品,这时候不好让外人上堤坝,仙师可别再提这话了。” 程县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不似作伪,硬的钉子和软的钉子都碰见了,秦枫也知道见好就收,由着人把她们带到城中的客栈。 打发走了两个汉子,秦枫扔了个清音符,这玩意她买了好几个防止有人偷听。 “这地方没古怪才是怪事!”秦枫给自己倒了杯水,“魏西你这招能管用吗?” 魏西她们脚程快,几个人很快就超过了那队胡人,只是夜里魏西突然说,自己要装成无害的人。 连钩漌还想笑,魏西下一句就是他俩也要装的跋扈无理,并且关系还不好。 魏西说这样一来瞒下了她送信物到府衙的事,二来也好让别人放松警惕。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孩子、两个面和心不和的修士,不会让别人太警惕。 秦枫和连钩漌一开始还觉得魏西有些谨慎过头了,今日一看,魏西这招是真的妙。 “但愿有用,”魏西只是做个防范,“我们要想完成任务全身而退还是要谨慎些。” “确实,”连钩漌掏出了怀里的任务牌,“看看吧!” 任务牌还是那副样子,是两块竹板压在一起的。 连钩漌从夹缝里扣出一张小纸条,“我是个惯偷,这东西交回我手里我就知道不对劲。” 夹带的这张私货被展开,上书“一水横金”。 第六十二章争论 连钩漌把纸条递给魏西,“还有这种戏码?” “上面写的什么?”秦枫看见纸条上的字就觉得发昏,她胳膊碰了碰连钩漌,试图让对方解答。 “一水横金,这是什么典故吗?”魏西也没闹明白这纸条上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还指望三人中知识最渊博的秦枫给出答案。 秦枫听见这四个字,想了想,就开始摇头。“我没见过这个词,只不过我都好几年没读过书了,也不一定说得准。” 魏西想起秦枫修炼的样子,还是颇为惋惜。 三人中间最有文化的秦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魏西和连钩漌两个人更不知道这一水横金是个什么东西。 “且不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魏西提出了一个新思路,“我们想一想这张纸条怎么夹带在任务牌里的。” 连钩漌把任务牌放在桌子上,“那个县丞把牌子还给我的时候面色无异。这牌子做工不是很好,这么张纸都能塞进来。我接过来感到两块竹板之间有轻微错位,猜测有人动过手脚,谁知道是夹了东西。” 县丞接牌子还牌子都在三人眼皮子底下,动作都正常得很。 只有来回路上的县丞和那个没露过面的知县有动手脚的嫌疑,魏西把纸条凑到眼前,灵音从她衣襟里钻出来。 这纸条不大,虽然能看出来写的人很仓促,但是字迹比魏西工整的字漂亮太多。 魏西摸了摸墨迹,有些拿不准,她把纸条递给连钩漌,“你看看这墨迹像是新写的吗?” 术业有专攻,听魏西这么一说,连钩漌把纸条拿过来,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底下稳了稳,笃定地说道,“绝对不是今天写的,看这样子写了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这纸条是写好了很久,伺机塞进我们的东西里?”秦枫满脸都是不解。 “来到青城派的每一天我都在问为什么。”连钩漌一脸缅怀,“至少我们能解开眼前的这个疑惑。” 魏西白了连钩漌一眼,“你们觉得程县丞会干这种事吗?” “他?这老头很明显有事瞒着我们,就算知县病了,也不能在门口打发我们。” “不止,这个县丞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去涣河堤坝,我们几次三番说要去堤坝他才想了个祭河的由头。”连钩漌接上秦枫的话茬,语气又快又急。 “何止县丞,整个镇子都不想看见我们。”魏西想到了什么,她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向外看,接着她招手让秦枫和连钩漌过来。 “辰时都快到了,”魏西指了指窗外,“外面没几个人。” “更像是死气沉沉吧。”秦枫趴在魏西的肩膀上。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俩谁说话更恶毒一点,”连钩漌踮着脚尖往外面看,“不过这次你俩都含蓄了,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死哪去了?祭河了吗?” 魏西把窗户关上,灵音从桌子上飞过来,踩着连钩漌的头蹦到了魏西头上。 “这纸条如果是县丞给我们的,他也没安好心。”连钩漌如是说道。 “所以是知县给我们的?可是他给我们这种纸条做什么?”秦枫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点点距离了,但她死活摸不到真相的脚后跟。 “知县不是把消息给我们,他是把消息给外人,”魏西帮灵音撑开脑袋上的兜兜,灵音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我们这些从外面来的人。” “这就是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如果是真的,知县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魏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秦枫和连钩漌,补充道,“我们的处境也可能不太乐观。” “如果我们在客栈待到汛期结束,假装我们从来没收到过,”连钩漌夹起那张小小的纸条,“这张绝望的纸条,等着回青城派就好了。” 秦枫虽然没抓住真相,但是她抓住了一个可能,“我们不能待在客栈等着这些汛期过去!” “为什么?你等了好几年魏西和我才降临到你的生命中,就像阿古嘴里的奇迹一样!”连钩漌无比怀念过去在宝象城只需要考虑偷谁东西的日子。 “第一,这是我们的任务,加固堤坝。第二,堂口镇有古怪,县丞越俎代庖、知县不见踪影、街上死气沉沉,还有这张纸条。第三,谁知道那波胡人要干什么?”秦枫说这些的时候,责任感都要溢出来了,魏西和连钩漌都被她灼伤了。 “魏西,说服秦枫,就像你每天做的那样。”连钩漌寄希望于魏西摆平秦枫,毕竟在沼泽边上魏西展现出了她帮理不帮亲的优秀品质。 “我们要搞明白这个镇子发生了什么,”魏西看向了绝望的连钩漌,“不光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镇子上的人。” “你什么时候染上了秦枫的毛病,心系天下不是你的风格,你和我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为了我们自己,我们不会比这个好到哪去,”魏西晃了晃手上的纸,“不知道这个镇子的古怪你入画能不能逃出去。” “我们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连钩漌耸了耸肩膀,“毕竟我们是仙师。” “你可以试试。”魏西扔给连钩漌这句话,她把灵音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不顾它的反抗塞进了衣襟里。 “你要干什么?又骗我吗?”连钩漌惊恐地看着魏西往外走。 “我要去外面看看,顺便搜集一些消息。”魏西回答道,秦枫见状也要跟她去。 “等一下!”连钩漌权衡了一下,“我们要打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什么消息能用上,但是确实有两件事我们可以着重打听一下。” “我猜一下,县丞还有祭河?” “你可真聪明!”秦枫阴阳怪气道,连钩漌不以为意。 置身街道上,才发现秦枫说得对,这个镇死气沉沉的。街上没什么人,店铺也没开几家。 “这个镇不是产金沙吗?”连钩漌小声对魏西说,魏西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演戏别露馅。 这时候,魏西灵敏的耳朵捕捉到身后传来的车轮声,她拽着秦枫和连钩漌的衣摆,两人会意,跟着魏西躲进了一个脏兮兮的饭馆。 这饭馆光线阴沉,魏西灰头土脸的正好挡在前面遮住瓷白的秦枫,连钩漌则尽量把自己缩起来。 果然,那队被她们甩在身后的胡人,带着他们的货车进了堂口镇。 第六十三章兵分两路 “这帮人怎么进来的?”秦枫扒着魏西的耳朵说,“没人拦他们吗?” 魏西数了人头,九个人一个不少。她刚数完就看见连钩漌把短刀塞给秦枫。 “你拿着,我跟着他们。” “不带上刀吗?”秦枫问道。连钩漌晃了一下自己的手,魏西和秦枫看得清楚这小子指缝里的刀片。 连钩漌钻进墙里,跟着那队形迹可疑的胡人去了。 “走吧,”魏西耳语道,“双管齐下。” 魏西是放心连钩漌的,毕竟他那一手入画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不论是魏西还是秦枫去都有可能被认出来,两人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秦枫拿出骄纵无礼的样子,拽着魏西在饭馆找了张桌子坐下。 饭馆离她们落脚的客栈不远,现在也是冷冷清清的,要不是有一桌上面摆着还没收起来的碗,她俩可能就要换地方了。 小二靠在柜台上打盹,秦枫用力拍了一下柜台他才大梦初醒。 “这位客官......”小二的目光从秦枫身上落到戏瘾大发的魏西身上,“可要看看菜式?” 秦枫一脸不快,带着魏西往饭馆中间走了几步,挑了一张没那么脏的桌子坐下,跟着她俩的小二则陪着笑——开玩笑这位可穿着道袍呢! “你们这儿的人真忙,还要客人去请,”秦枫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菜式,随手指了两个,“真不知道师门派我过来做什么。” 小二赶紧给秦枫赔不是,“仙师说笑了,我们这小店能忙到哪去?只是最近镇上忙着祭河的事,昨夜我帮忙做了一宿的祭品,这才打了个盹,您别见怪!” “你都这样了,你们厨子还能做饭了吗?” 秦枫作势就要走,那小二赶忙解释:“我姑父自然能做,他哪里能掺和祭河的事?昨天晚上姑父自然睡得好,现在精神着呐!” 听见这句话魏西眼神一亮。 “那就要这几样菜,多出来的赏你了!”秦枫掏出了一小块银子,小二眉开眼笑,立马回答道,“堂口镇顶数我姑父做饭好吃!仙师你稍候!” “且慢,”秦枫继续从小二嘴里套话,“你们镇上有医馆吗?” “仙师找医馆做什么?”小二疑惑道。 秦枫拿胳膊推了推魏西,“这人是我那个师弟弄回来的,现在扔给我不管了,她是个哑巴,我想找个医馆给她看看。” 秦枫和魏西都记得自己的人设,时刻将三人的不团结展现在堂口镇镇民面前。 小二看了一眼存在感极低的魏西,见她和秦枫截然不同的气质,暗道了一句难怪,“仙师心善,只是镇上原来的医馆早就不干了,这位......”小二停顿了一下,“姑娘的毛病大概要出了堂口镇才能找医馆看了。” 魏西轻轻踢了一下秦枫,秦枫会意,“镇上没有医馆?肉体凡胎生病了怎么办?” 小二嘿嘿一笑,“仙师你不知道咱们这堂口镇,”他压低了声音,“堂口镇的人不生病的,都是涣河保佑!” “什么?涣河能保佑你们不生病?”秦枫一脸不相信,“涣河周边大大小小许多城镇,怎么就你们这儿这么奇怪?” “他们也不像我们堂口镇祭河呀!”小二一脸得意,“诚心祭河涣河才会保佑我们。” 秦枫还惦记着上涣河堤坝上看看,“那也不用找医馆了,我带上她跟你们祭河,她要是好了,就不算你诓我!” 小二哎呦了两声,“仙师可使不得,祭河这事可不是外乡人能参加的!因为这个忌讳,我们这几年祭河前几天都不让外人进镇子!” 秦枫原打算胡搅蛮缠下去,但是魏西又踢了一下她,她只能放下这事,继续打听别的事。 “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只是程县丞还跟我们说让我们安心在镇上待一段时间,看你这样子,我们反而成了累赘。” 听见程县丞这三个字,小二面色立刻变了,“仙师,这,这实在是镇上的规矩,求您别和程县丞说是我嘴碎,不然少不了我的挂落吃!” “我瞧着程县丞不像是你嘴里小气的人,”秦枫毫不犹豫给小二扣上帽子,“怎么,你得罪过程县丞?” “瞧我这嘴!”小二立刻抽了下嘴巴,“程县丞自然是好人,他在我们堂口镇做了十年县丞了。前几年知县总是换,镇里全靠着程县城操持。对了祭河的事也是程县丞操持的。” 现在闻到鱼腥味的不止是魏西了,秦枫眼睛一转,接着问,“程县丞看着能有四十了吧?能操办祭河这么重要的事?” “仙师您不也是年少有为!”听见这句话,想到程县丞那张话梅一样的脸,秦枫的脸扭曲了一下。 小二还以为自己拍马屁拍的好,继续说:“程县丞原先在李郎中的医馆当学徒,只是实在学不进去医理,幸好识得几个字,就跑到县衙找了个活干。没几年我们这淘不到金子了,程县丞就提了个法子说是祭河。” “您还真别说,祭品扔下去,我们又能淘到金沙了,程县丞也因为这个得了县丞的位置。” 小二说完这些就要去厨房,秦枫不用魏西再踢她,立马问道,“祭河既然去不了,你们镇上那个李郎中还在吗?” “在,仙师要是想领着这位姑娘去看病,那就得去槐树巷,他就住那儿。” 小二见秦枫没有别的吩咐,就跑到厨房要菜。 两人满腹心事地吃了饭,又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眼见着人虽然多了些,但街上还是不热闹。 魏秦两人没有其他收获,也没找到连钩漌,便回了客栈。 进了门,灵音就钻出来挑了个地方生闷气——它这几天总是被塞进衣襟,羽毛总是乱糟糟的。 “这也太古怪了!”秦枫扔了个清音符,“这镇子古怪,姓程的也古怪!” 魏西洗干净自己的手和脸,正在清洗脖子上的污渍。 “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李郎中?”秦枫问魏西。 “现在去太显眼了,”魏西回答道,“再说连钩漌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提起单独行动的连钩漌,秦枫不免有些担心。 连钩漌身手不算出众(参考系是秦枫),也不算修士,要是他被那些胡人抓住,自己和魏西还得想办法把他就回来。 好在连钩漌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关好门,第一句话就是,“程县丞有问题!” 第六十四章捕风捉影和眼见为实 “你看见什么了?”秦枫听了这话倒是不奇怪,只问发生了什么让连钩漌如此笃定地说程县丞有问题。 连钩漌从灵音爪子底下抢过来茶杯,往嘴里灌了两杯茶水,这才把他见到的事细细说来。 原来连钩漌一路在墙面上尾随那队胡人,因为这条路是镇子的干道,连钩漌得以借助两旁的建筑跟踪他们。 这队人虽然是外人,但由于他们乔装打扮,倒是没有太引起镇民的注意。 连钩漌看着这队人趁人少的时候绕到县衙的后门,敲了下门,没一会儿,程县丞就亲自给他们开了门,他们颇为警觉地看了一圈四周,这才进了县衙。 当活动壁画的连钩漌跟着他们进去了,于是发现这地方的诡异。 整个县衙都挂着白布,连钩漌藏身在漆黑的门上,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跟踪下去。 “魏西你在巷子里抓过我,”连钩漌苦着张脸说,“我真不能待下去了,那地方全是白布,我不好继续跟着,在门上被别人摸到也不好。” 秦枫想到自己带着钻进画里的连钩漌骑马,虽说他是一幅画,但是其实能摸出不一样的。 “我不是莒国人,但是他一个县丞和胡人有联系,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连钩漌说完就跟饿死鬼一样去翻他自己的包袱掏糖吃,“对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顺便要了一桌菜,等会儿就送上来了。” “我和魏西吃过了,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我知道,我给我自己叫的,”连钩漌趁付钱的秦枫骂他的话还没出口,赶紧说道:“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都是些捕风捉影,不过也够奇怪的。”秦枫回答道。 “那就让魏西说,她直接总结一下不好吗?”连钩漌用糖块顶起了腮帮子。 “我们在饭馆套了套小二的话,”魏西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当即开口道,“堂口镇十年前开始祭河,因为当时的堂口镇不产金沙,还在县衙里面打杂的程县丞出了祭河的主意。” “因为祭河有用,他才成了县丞,又因为知县总是换,实际上这些年都是他在管理堂口镇。” 秦枫这时候补充道,“按莒国律法,知县没有特殊情况三年是一个任期,那小二没说具体怎么换知县,只说经常换,而知县一般都是莒城选派的,跟我们一样,都是外乡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敲房门,三人噤了声,“仙师客官,你们的菜好了。” 连钩漌示意魏西装好,这才去开门让小二把菜端进来。 “怎么没有青羊腿?还有脂鲷鱼?”饿着肚子的连钩漌语气有些冲,客栈的小二赔笑解释说最近镇里要祭河,青羊都拿去做贡品了,至于脂鲷鱼许家最近不往这头送货了。 “你们这个祭河,阵势挺大,宿州的修仙世家你们都不让他们进来?”秦枫把话往祭河上引,意图再套出些话。 “这是仙门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一介凡人说这些。”客栈的小二倒是比饭馆那个小二嘴严多了,秦枫也不好继续问,套出荷包递给小二饭钱,又特意翻了个白眼,时刻保持团队不团结的人设。 等到小二走了,秦枫看着狼吞虎咽的连钩漌,“下次要点喝的上来。” “我喝不了!”连钩漌咽下嘴里的饭,秦枫敲了敲碟子,“做样子给别人看,算上没来的两道菜,一共六道菜,不要喝的怕不是要噎死,又不用你花钱!” “小的知道了,刚才说到外乡人,你和魏西打听到什么了?” 回答连钩漌的是魏西,“秦枫是指祭河的事,本来我以为不让我们上堤坝是程县丞的主意,结果小二也说,祭河这事不让外乡人参加是惯例。” “所以才会有在镇子门口拦人的事。而且不止外乡人不能参加祭河,”魏西回想那个困得不行的小二,“连镇民都是挑着人参加的。” “怎么挑的?”连钩漌问道。 魏西则诚实地摇了摇头,那小二根本没提这事。 “那这祭河的事,除了金沙还有什么好处?” “堂口镇的人不生病了,连医馆都开不下去了。”秦枫说这话语气里都是不可思议。 倒是连钩漌听见这话,眼睛一亮,用筷子指了指魏秦两人,“那正好你们两个混进去,说不定这涣河把你俩都治好了!” 秦枫抄起桌上的另一双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指着她俩的筷子,“不许用筷子指人!” 连钩漌做投降状,“说真的,这事要是真的,你俩可以试试。” “死人才不会生病。”魏西开口道,有意思的是灵音现在不是很高兴,它极尽可能地敷衍让这句话出乎意料的冷漠。 “你的意思是,”盲目信任魏西的秦枫一脸震惊,“这镇里的人都是死人?” “不是,我就是指出死人不会生病这件事。”魏西及时安抚了秦枫和连钩漌,“这镇子是有古怪,但我还没听说过死人能走能说话。” “我们怎么办?就算这镇子上的人有古怪,我们也得加固堤坝,”看了一眼秦枫,连钩漌又迅速补充道,“还要揭穿胡人和程县丞的把戏。” “想办法去堤坝上看一看情况,还要去县衙查一查县令和程县丞。”魏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秦枫,正常县令都是怎么换的?” “任期满调走、考核升迁或者贬谪,”想到魏西刚才的言论,秦枫说出了第三种可能,“死了?” “问县令做什么?” “县令也是外乡人,而且那张纸条估计就是他写的。”魏西耐心地为连钩漌答疑解惑。 连钩漌感觉脊背发凉,他总感觉魏西无利不起早,现在对他和颜悦色保不齐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 “别害怕,只是麻烦你夜入县衙打探一下消息。” 连钩漌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两个人调教好了,现在反而觉得大石落地。 “那我们干什么?”秦枫很是着急。 “今晚找机会去看看祭品的事,明天还要找李郎中。” “你俩怎么去看祭品的事?会不会危险?”连钩漌对秦枫带着魏西不太放心。 “跟着那个大嘴巴小二,”魏西说道,“危险不危险的,你若想代劳,也不是不可以。” 第六十五章一探县衙 夜里起了雾,水汽自涣河蔓延过来,洇湿了墙壁。堂口镇安安静静地卧在涣河畔,像是龙虎山的铁锚,起了锈,湿漉漉的把锈味连成一片。 “妈的,这味儿,”连钩漌干呕了两声,“这镇子弄了多少祭品?这么大的血腥味!” “难怪赵大嘴上次把你赶出去了,他上次就在院子里杀了只青羊!” “他把羊血放出来了好吗?”连钩漌嗓子实在不舒服,但还是要和秦枫斗嘴,“又膻又腥,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尸山血海里长大的!” 秦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连钩漌是指望不上她了,“魏西,你闻着这味儿不恶心?” 魏西的脸在雾气中浮现,连钩漌这才看清楚魏西脸上带了块三角巾,把口鼻捂得严实。 “你再坚持一下,”魏西的声音倒是不发闷,毕竟灵音又没被遮住,“等一会儿你就闻不到了。” 因为连钩漌死活不肯一个人夜探县衙,魏秦两人只能放弃今晚兵分两路的想法,跟着连钩漌一块儿一探究竟。 堂口镇晚上像是一座死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蒙在雾气里的房子也鲜有点烛火的,黑压压的夜直挺挺的砸了下来。幸好三人没有雀目的,不然今晚真是寸步难行。 三人十分警惕,因为她们三个太弱了,稍有不慎,县衙里的兵士不说,跟八字胡县衙牵扯不清的胡人就够她们喝一壶。 魏西一个炼气下的修士,会的法诀一只手不用弯手指头就能数过来,气府又狭小,这么几个法诀都用不了几次;秦枫倒是炼气中的修士,但是法诀根本别想了,只能借着自己佩剑——告寒打出伤害;连钩漌一个半大小子,秦枫几招就能制服他,遇见什么危险的事,入画倒是能让他及时脱身,但是救人那可太难为他了。 这么看下来,也不难理解三人如此谨慎。 三人绕到县衙后门,顺着墙根往边上走,打算找一处墙壁让连钩漌先去探路。 魏西是行动的策划者,她的想法是总归还有五六天才开始雨季,而饭馆的大嘴巴小二昨夜还在准备祭品,看来祭河的事倒是不着急。 但是县衙里给她们递纸条的知县以及可能是(连钩漌一个劲嚷嚷那个老头子肯定和胡人有一腿)县丞同伙的胡人也许过了夜就换了地方。 连钩漌先行探路,魏秦两人跟着他。 出来之前给秦枫和连钩漌断官司的魏西头大如斗,反复叮嘱两人进了县衙要随机应变,能找到那个神秘知县最好,找不到就搜集别的信息。 这话倒不是魏西对连钩漌的技术没有信心,只是她进了青城派运气一直不太好,她对今夜能撞见知县这件事颇为不自信。 “有什么不自信的!”连钩漌和秦枫斗嘴的间隙抽空回答了魏西的问题,“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值钱的.......位高权重的人都住在主屋,我们直接摸过去就好了。” 魏西一直对等级制度没什么概念,甜水村天高皇帝远,穷神都嫌弃穷的地方,要不是魏老三是个猎户,魏西可能都没有自己的裤子穿。 这种地方长大,魏西连镇上都没怎么去过,何况她还是个哑巴,大多数情况下村里人都绕着她走。 进了青城派这个从上到下都没规矩的门派,她更认识不到等级制度是什么。 毕竟魔法掌门他老人家把自己的院子抵给了卫安师兄。 最后是谢师姐掏钱赎了回来,掌门还吹胡子瞪眼,说反正青城派最出息的弟子就是卫安,掌门之位迟早是卫安的,就当他早用早享受了。 所以魏西虚心的向秦枫求证。 “按理说,这位知县应该是住在主屋的。”秦枫如此回答道。 既然秦枫和连钩漌都这么说,魏西也就同意了连钩漌提出的带路方案,进了县衙直奔后院最大的那间房。 连钩漌钻进选好的院墙,后院只有一轮雾蒙蒙的月亮,懒洋洋地把月光撒到微微摆动的白布上。 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连钩漌把石头向墙外扔过去。 魏西和秦枫得到信号。秦枫扎下马步,两只手交叠,魏西踩着她的手,勉强翻上了院墙,连钩漌在下面给她让地方,魏西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秦枫动作就快多了,魏西刚落地就看见秦枫从院墙上翻了过来。 时间紧,任务重,魏西压下心底的好奇,跟着难得严肃正经的连钩漌向最大、最中间的那间房子摸过去。 一路上诚如连钩漌所言,整个县衙都挂满了白布。这些白布看着质量上乘,堂口镇是个产金沙的镇子,根据魏西的观察,这么多质量不错的白布对县衙来说也有点难以承受。 因为不知道这些白布有什么用,魏西没有上手摸,只是仔细看了看。这些白布料子看上去跟秦枫拿给她让她帮忙做中衣的料子很像。 结实不薄不厚,因为雾气,吸了水,风也吹不大动。 三人出人意料地轻盈,躲过两队巡视的士兵,离目标越来越近。 “奇怪,”秦枫小声道,魏西和连钩漌都分出一只耳朵给她,“县衙居然安排了这么多人手巡夜。” “见不得人的勾当呗。”连钩漌回答道。 “莒城是天子脚下,寻常官员宅邸都没有这么多人巡夜,堂口镇小小的县衙哪里用得这种规格的兵士?” “我还以为堂口镇有问题已经是咱们三人的共识了。”连钩漌正经不超过半刻钟。 魏西让他们两个闭嘴,回客栈随便他们吵。 这么一折腾,三人顺利摸到了主屋,谢天谢地,屋里有光亮。 三人钻进窗下的草丛,这时候正是热的时节,这些窗户都留着缝,三人扒着缝往屋里看去。 程县丞并两个胡人坐在厅里谈事情,只有他们那处有两盏油灯,其余地方都黑洞洞的。 果然,魏西心想到,自己有够倒霉的。 不用想都知道连钩漌和秦枫也是一脸震惊,怎么这县丞是一点面子功夫都不做,就这么占了应该是主人住的地方? “桂老爷身体还好?”这对话的展开倒是让三人没想到。 被问的胡人笑着回答,“我家老爷身体还好!惦记着程县丞,托我问您好!” 程县丞哈哈一笑,八字胡在他的脸上抖了好几下,“桂老爷惦记我还是惦记堂口镇的黄金?” “堂口镇的黄金不就是县丞您吗?”那胡人几句话就哄得程县丞这个老鬼笑逐颜开。 “黄金倒是有,”程县丞眼里是挡不住的试探,“只是你家桂老爷这些年生意愈发大了,堂口镇的黄金基本上都被他包圆了。” “我们家老爷以前生意也大,只是没遇见程县丞这样的人物!”那胡人汉子忽的压低了声音,“还不是天爷赏饭吃,都是跟着人家走的!” 秦枫看见那胡人说到天爷这个词时,手指向上指了指,心下一紧。 第六十六章秦枫小课堂开课了 “桂老爷这官银换私金的生意看天爷吃饭,”程县丞声音虽然小,但是偷窥三人组听得真真的,“我这金沙的生意也要看涣河的脸色!” “我们家老爷说了,这些年也是多亏程县丞照顾。程县丞的面子大,涣河都照拂您,就是不知道今年的黄金能有多少?” 一听这话,程县丞倒也不含糊,直接把身边的一箱子打开。 金光闪闪,魏西哪见过这一箱子黄金,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能把魏西塞进去的箱子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金块,胡人那张埋在络腮胡子下面的脸都被照亮了。 程县丞拍了拍木箱子,“一共二十三箱,比去年多了五箱,希望桂老爷的面子也够大!” 那胡人把手插进去,“程县丞深藏不露,堂口镇的黄金都在这儿了吧?” “人人都说龛蛮金矿是宿州境内最大的金矿,”程县丞抓起大小不一的金块,眯着眼睛说,“要我说,堂口镇才是桂老爷的金矿!” 魏西现在开始担心堂口镇的镇民的去向。 到这时候魏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都说堂口镇产金沙,可是从她们进入堂口镇,就没看见一个淘金的镇民。 “我这儿的黄金越来越多,就是不知道桂老爷能不能一直包圆,毕竟许家可是来问过了。”程县丞这话意有所指。 那胡人在心里早就把程县丞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只是王帐那头吩咐了,程县丞这条路子还要好好维护,毕竟从这儿走私的黄金可是王帐指名要的。 “程县丞和我们老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家老爷和程县丞都发了大财,老爷对县丞更是神交已久,”这络腮胡子久在莒国活动,说着一口地道的莒国话,“我们桂老爷还带了些礼物!” 络腮胡子拍了拍手,另外一个胡人起身从身后搬了一箱东西。 也就是这个时候,魏西才看见还有一个人,是帮着抬箱子的车夫。 那车夫也蓄着胡子,身体强健,个头比络腮胡子矮上一些,左脸上有块指甲盖大的青色胎记。 箱子被放定,车夫和另一个胡人立在一边,络腮胡子把箱子打开,里面装的全是灵石。 穷鬼魏西今夜被富有的世界第二次击倒,她看得清楚,里面都是上品灵石。 悲哉,举世皆富我独穷。 “知道程县丞诚心祭河,我们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一箱上品灵石连带着外面的几车贡品就是一点心意。” “桂老爷大气!许家就不行了,不体谅我一个小县丞,还威胁我,”程县丞也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真对许家不满,说到许家语气里满是怨毒,“哪像桂老爷是真心程某人交朋友!” “桂老爷放心!堂口镇的黄金我说一不二,以后都卖给桂老爷!” 魏西三人今晚可是听了太多秘辛。连钩漌冷汗直流:堂口镇的水太深了,但凡自己被发现那可真是容易把小命玩完。 他赶紧去瞄魏秦两人,这两人面容严肃,看来也知道兹事体大。 就在这时忽悠狂风大作,豆大的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院里那些白布像是游魂在黑夜中疯狂晃动。 谁知还在那里和络腮胡子商业互吹的程县丞忽然面色大变,“谁在这里!” 魏西心想大事不妙,一手抓一个就要跑,连钩漌打掉她的手。 “不要慌!”连钩漌小声道,“原路回去!” 术业有专攻,伴随着程县丞呼唤兵士的声音,三人趁乱离开院子。谁知道那些白布跟成了精一样,三人走到哪,周围的白布就开始晃动。 “这些白布什么来头!”连钩漌哪里被人这么追过,“你能不能烧了它们?” “烧这些东西干嘛?”秦枫恶狠狠的说道,“只要跑出去就没有这些白布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举着火把的兵士从好几个方向包抄三人,说实话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幸好三人虽然各有各有的菜点,但由于各自奇妙的经历,逃跑这项技能还是略胜一筹的。 连钩漌虽然带头找知县失败,但他原路返回的技能还是不错的。 三人穿过白布丛林,终于看到了院墙。 秦枫停都没停,三步上墙,干脆利落翻了过去。 很好,魏西心里的一个小疑问得到了解决。 “别愣着了,”连钩漌半蹲下来,“你赶紧翻过去!” 魏西这一脚踩得连钩漌看着她消失在墙头的屁股脚痒痒。 魏西翻过去就是秦枫在下面要接她,因着在逃命,魏西犹豫都没犹豫,避开了秦枫跳了下去。 幸好连钩漌从墙里钻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不然两个人可能就要撞在一起了。 “没事吧你俩!”秦枫抓着魏西的脖领子,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连钩漌则摆了摆手。 三人夜奔了好久,感谢堂口镇的大雾,那些兵士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最后三个人为求稳妥从离开前留的窗户缝爬回了客房。 用光了灵气的连钩漌好险没从窗户摔进客房。 魏西扶住连钩漌,把窗户关上,脱力的连钩漌跟她道谢。 秦枫则是从连钩漌的包袱里摸出来一块糖,塞进了他嘴里,顺手扔了张清音符,幸好由于三个人的菜,她出发之前买了些应急的符。 “你这灵力这么久了也不见增长。”秦枫倒了杯茶水,连钩漌缓了一会儿,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我也没办法,我又不像你们有气府,灵气都是一天的量,今天真是遭罪了。” 连钩漌曾经也担心过自己的这个问题冒充修士会不会暴露。谁知道魏西嗤之以鼻,告诉他放心在青城派待着,青城派已经习惯了弱鸡修士。 “所以我求你们今天看出来点什么,”连钩漌痛苦地说道,“不然我今天透支的灵力都回不了本。” 连钩漌俨然已经是尽力了,但是魏西现在满脑子都是黄金和灵石。 秦枫挺身而出,“我们确实摊上大事了,官银换私金,这事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们两个对莒国的官银管制有什么了解?”秦枫见魏西和连钩漌脸上都是清澈的无知,不死心地问道,“那灵金汇兑知道吗?” “连钩漌在宝象城长大,我家穷得我爹打的兔子连毛都不剩。”魏西说完,连钩漌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莒国实际控制二十六州,北疆有十一州,东夷有十州,南江五州,南江的黛芝部、闳梯部听封,西域则有龟兹城、妲芎城等五座依附的城池。” “莒国实行郡县制,但也要和大大小小五六十个宗门打交道,这些宗门中间还有盘桓交错的修仙世族。” “为了控制莒国的经济,莒国将全部的矿藏官营,铜矿、银矿作为最主要的货币。莒城单设铸币司,管理货币的发行、兑换、回收。” “铜钱还好说,但是银子,莒城下了大功夫。”秦枫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了两锭银子,指着它们说,“今天就教你们如何鉴别官银。” 第六十七章官银 “这两锭银子,上面有字,”秦枫把银子翻了过来,魏西和连钩漌看的清楚,那银子底印着字,“这就是莒国的官银。” “就只有字?那也挺好冒充的!”连钩漌看了看。 魏西有些无语,什么好人第一反应就是冒充官银。 “这些字主要是为了方便使用,”秦枫把两锭银子放到桌子上,“官银会在银子底下打上规格,例如一两、五两、十两。” “但这些只方便了铸造,流通中除了铜钱,一般老百姓用不上这种成两的银子。因此莒国开朝初期,民间分割官银成风。” “除了为了方便,还有分割重铸,斤两不足的空子可以钻。” “莒国一开始占据北疆,向东夷扩张。和南江的贸易比较多,南江大量的白银流入莒国。莒国和南江的部落试图达成官银交易的协议,但南江部落群龙无首,且南江银矿众多,始终有大量白银不受莒城管控流入莒国。” “北疆和南江虽然都有大量银矿,但是南江产的白银较为劣质。民间又用劣等的南江银交换北疆莒国官银,劣币驱逐良币。” “最后,六十年前先帝花了大力气,打下了南江最大的两个部落,强迫它们成为莒国的附庸,控制住了南疆最大的白银产区。” “接着由万剑宗牵线,莒国和天地门的老掌门、鬼斧派的夏季还有青城派的鲜花长老合作,研发了官银防伪技术。” 魏西把桌上的两锭白银拿过来,连钩漌也凑过来看。 秦枫拿出来的这两锭白银,一锭是五两,一锭是十两,充分展现了她的财大气粗。 莒国的官银做的很漂亮。形状都是规整的一条,反面印着斤两,正面阴刻两竖行字:左边年号,右边是天下太平。 魏西没见过太多银子,因此也看不太出来,便乖乖等秦枫解释。 “大体上是把银子和灵石按照比例投入几位仙师做的熔炉里,铸成的这些官银不易分割、光泽夺目。把官银放在太阳底下,周围会形成一层光晕,一看就知道真假。” “这东西刚开始实行的时候,朝廷里有官员阳奉阴违,在回收民间私银的时候,和一些修仙世族谎报私银数量和火耗。” “先帝是铁了心要整治白银流通过程中的种种乱象,把五六个修仙世族连根拔起。朝里更不用说,菜市场的地有两年都是红的。” “这跟修仙世族有什么关系?”魏西问道。 “关系大了,”秦枫回答道,“人有两条上升的路,要么为官做宰,要么踏入仙门。” “只说这踏入仙途和阴阳泄露这两件事,皇帝就要和修仙界保持好关系,而把握了上升渠道的修仙世族自然也是实权派。” “你不知道是因为青城派没有这种东西。像是怀心派、万法宗、正心派包括万剑宗,都有修仙世族的存在,只不过势力大小不同罢了。” 连钩漌笑了,“好家伙,你是官宦之后,到了怀心派还是比不过修仙二代,看来赛道选择很重要!” 魏西在秦枫和连钩漌掐起来之前赶紧问,“皇帝铲除修仙世族,可是修仙的人会坐以待毙吗?” 秦枫嗤笑一声,“不需要他们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修仙的总要吃喝拉撒,这些资源大部分都控制在朝廷手里。” “就比如灵石,产量最高的矿脉可是莒国皇室的私产。” “还有粮食,修士们大多不事生产,除了青城派搁山腰上种了片梯田,大部分门派还要依靠民间的粮食。”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莒城的两个修仙世族,吴家和崔家手里的地可都被以各种方式买走了。” “还有修仙者有天道压制,不能对无辜下手,修仙的世族也得在皇帝手下讨生活。” “我草,”连钩漌震惊地说,“我以为修仙可以无忧无虑。” “你要是这么菜下去确实可以无忧无虑。”秦枫见连钩漌活过来的样子,又开始和他斗嘴。 “我以为万剑宗是现在各门派这头的。”魏西语气很轻,秦枫却听懂了。 “万剑宗是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看问题。这帮剑修虽说知道皇帝对百姓可能不是好事,但也知道稳定对天下苍生是好事。” “所以万剑宗在大事上和莒国朝廷还是站一边的。而且修仙之人,这些事还是少掺和,阴阳泄露、宗门纠纷、修仙界发展规划才是万剑宗该管的事。” “况且那些修仙世族里面的人大多数都不是修士,一代可能有个一两个?官银这事皇帝查的清清楚楚,万剑宗也得照着规矩来。” “这事影响太大了,现在莒城的官宦人家还私下里把这事当例子教育孩子。” 想起万剑宗那些长老严肃的脸,魏西是一点都不怀疑他们做出这种事。 连钩漌啧啧称奇,他这会儿体力恢复了点,脑子也开始转,“那这跟堂口镇的黄金有什么关系?” 秦枫喝了口冷茶,“这就要提到灵金汇兑了。” “灵石其实就是灵气的凝实,修仙者拿它当货币,用途也比较广泛,例如炼制和催动法器、炼药、喂养灵兽。” “像是魏西的牛皮卷就是灵石驱动的,用光了灵石就会消失。” “你可以把灵石矿理解为大地的气府,这些灵石可以生长。” “现在已知的灵石脉大概有半数被莒国控制。万法宗那么有钱,也是靠着他们的一条灵石脉起家。” “但是灵石这东西主要还是修仙者使用,而和修仙者进行交易,灵石就会流入世间。” “灵金汇兑也由铸币司管理,黄金相对于莒国的官银,并没有复杂的管理机制,同时黄金也适合朝廷和修仙界进行大宗贸易。” “所以灵石和黄金是固定的比例,莒国官方是五百块下品灵石兑换一两黄金。这样莒国就能掌控境内大部分灵石,黄金再折算成白银流入市场。” “也就是说,黄金是莒国整个货币体系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魏西向秦枫看去。 第六十八章魏西其人(已补齐) “杜夫人的长兄是铸币司的司库,我在杜大人府上的时候听说过好多把官银换成黄金的事。”秦枫全是肯定了魏西的想法。 “大的金矿规律森严,堂口镇这种反而是现成的漏洞可以钻。”魏西想起县丞那一箱黄金,“这么说,那帮胡人是在换黄金?他们那儿来的那么多官银?” “我担心朝中有人和胡人勾结,”三人中政治嗅觉最敏锐的秦枫说出了自己最担忧的地方,“官银管控严格。” “博罗国现在的王太后是先帝长兄的孙女安福公主,当年皇位之争,皇室倾轧,先帝长兄那一支就剩下这么个孙女,养在先帝生母膝下。” “中间波折不提,最后是博罗部求娶公主,先帝把她封为安福公主打发去了博罗部和亲。” “没想到博罗部在安福公主把控了博罗部,统一了胡人的部落,建立了博罗国,后来又把斗倒了老王妃留下的一串王子,扶持自己儿子上位。” 魏西听秦枫这么说,才捋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想到连钩漌说的王帐,莫非胡人的王太后惦记堂口镇的黄金? “今天听见这些,我才想起来,博罗国缺的不仅是金矿银矿,他们还缺铁矿。铁器一向是莒国和东夷盛产,而莒国对铁矿流通管理严苛。” “博罗国和莒国之间龌龊不断,莒国也一直提防着铁矿流入博罗国。胡人若是有渠道弄来官银,却也没办法用官银买来大量铁器。” “一是因为官银容易追踪,二是因为肯私下出卖铁器的人哪里会接受官银,恐怕换黄金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官银变现,购买铁器。” 秦枫话音落地,屋里便没了声音,三人心里清楚,这件事怕是不好全身而退。 魏西脑袋转的飞快,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真如秦枫所说,我还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程县丞是怎么弄来的黄金并且据为己有,你俩也看见了,箱子里的可不是金沙!” “第二个则是,程县丞知道和他交易的人是胡人吗?” “第三个问题,知县知情吗?” “堂口镇之前的知县常常更换,若是和魏县丞同流合污,估计不会更换得如此频繁。”秦枫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连钩漌也开口道,“程县丞口称涣河,怕不是他利用祭河的事控制了堂口镇的黄金资源?” “那程县丞看着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那些知县有没有可能是他不想分一杯羹给旁人才被逼走的?” 魏西审视了一眼智商占领高地的连钩漌,“现在也不好说,毕竟我们没看过祭河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找到知县。” “而且,有一件事我们也要警惕,”魏西难得有些忧心忡忡,“堂口镇知县更换如此频繁,宿州府衙当真一无所知。” 闻言连钩漌和秦枫都变了脸色,魏西继续道:“宿州府衙若是知情,那他们找修士过来是调查事情,还是觉得修士适合过来蹚浑水?” 三人越想疑问越多,这时候夜已过半,三人便轮流休息,毕竟堂口镇现在被她们搅得天翻地覆,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及时响应。 第二天巳时过半魏西才醒了过来,昨天连钩漌坚持让她和秦枫睡床,他自己则睡地铺。 魏西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她打算今天和秦枫以及连钩漌去李郎中那打听打听程县丞的过去,顺便晚上试试能不能溜到涣河上一探究竟。 要不是为了连钩漌可持续发展,天选斥候连钩漌可能今夜就要二探县衙。 三人醒了,魏西就说今日要去找李郎中。 “这程县丞好手段,”连钩漌调侃道,“堂口镇被他攥在手上,路上连个乞丐都没有,消息最灵通的都没有……” 连钩漌边说边摇头,就在这时,店小二领着人闪亮登场。 “两位仙师,”小二规规矩矩地问过好,就让出身后的两位兵丁。 “两位仙师,昨夜有人闯入县衙,知县病重受惊,派了我们来保护仙师。” 魏西搁后边装叫花子,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县丞怕是怀疑上了三人,但又有确凿证据,便趁机把人塞到身边监视。 秦枫和连钩漌百般推脱,那两个兵士就是不松口,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魏西也没有踹他俩的的小腿,秦枫和连钩漌也没有坚持到底,让这两个兵士看着三人。 看来今日李郎中逃过一劫。 最后连钩漌把门关上,看着魏西打了个哈欠,迫不及待钻进了被子补觉。 第六十九章黄金 “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魏西跳下椅子,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两条拇指粗的绳子,熟练地把两个兵士的手脚捆上,“你在外面吵架,连钩漌叫停的时候。” “连钩漌又不会要汤汤水水,你气性又大,哪里会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以我就下在茶水里了。”魏西动作极快,那两个兵士被她手脚捆在一起,连钩漌越看越眼熟。 “我外婆捆猪就这么捆,”魏西拍了一下弄好的绳结,“应该蛮够结实。” 连钩漌恍然大悟,秦枫则对魏西钦佩有加。 “据这两位说,祭河还有两天开始。我想秦枫和他们这样吵都没见他们回去报信,应该没有和县丞有什么报平安的约定。”魏西重新坐在桌子上,开始吃饭。 “我打算等会儿去涣河打探一下,”魏西吃得快,她这个年纪什么都不干一顿三碗饭,“总要看看这涣河到底有什么古怪。” “那好,就是连钩漌不能碰水......” 魏西打断了秦枫的话,“你和连钩漌在这儿看着这两个人,我一个人去涣河。” “不行!”“早去早回!” 秦枫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轻松的连钩漌,后者很是无辜。 “堂口镇的水现在还不知深浅,你现在遇见事情自保都有问题,我怎么放心你一人去涣河?”秦枫对魏西自然是照顾有佳,她忧心于魏西的安危。 魏西冲秦枫安慰一笑,“我会小心,况且堂口镇镇民并不忌讳涣河,那儿估计没什么危险。” 见秦枫逐渐松动,魏西又道,“这两人还需要人看守,县衙暂且不提,还有楼下那个不知敌我的小二,连钩漌现在体力还没恢复,总要你留下来照应。” 连钩漌十分配合,咳了两声。 “你是体力透支,不是伤了嗓子!”秦枫怒道。 连钩漌赶紧劝她,“魏西说的有道理,再说了,上次在秘境就是魏西力挽狂澜,我觉得这种需要脑子的活你我去反而影响她发挥!” 秦枫两只耳朵被三张嘴劝,最后败下阵来,同意魏西一人夜上涣河。 “魏西你真的是这个,”连钩漌竖起了大拇指,“进镇之前想出了角色扮演这个主意,现在他们注意力都在我和秦枫身上,你去打探反而不引人注目。” 主意敲定,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秦枫把魏西捆的人拖到角落里,又搬了两把椅子过去,打造今晚的据点。 “你给他们喂的什么药?”秦枫看着睡得颇死的两人问。 魏西闻言探着脑袋去看被她捆的严实的两人,“我从卫师兄那买的药。我说就要能把人迷晕的,不要太贵的,他就给了我一瓶药,说是还在试验,药效不一定稳定。” “卫安?我听说他炼药很厉害,这药应该不错。”连钩漌进青城派也有两个月了,但卫师兄沉迷挣钱,他也只是听过的卫师兄的事迹。 魏西有些犹豫道,“卫师兄说这里面有一味药是陈双鲤养的鱼,他也说不好效果,我这才花了两块中品灵石拿下了这瓶药。” “那确实不稳定,”想到陈双鲤一院子奇奇怪怪的鱼,秦枫如实答道,“这次也算歪打正着。” 魏西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手上没多少钱,精打细算地扣出来点钱买了这瓶药,实在不敢保证药效,看着这两个人还没醒过来,已经开始担心剂量的问题了。 幸好这俩人虽然还晕着,但呼吸还在,魏西暂时还没沾上人命。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魏西带着秦枫塞给她的符和丹药,从窗户翻了出去。 堂口镇街上的人都着急回家,显得魏西没有那么显眼。这会儿城门早就关了,魏西也不会去城门自讨没趣。 刚到堂口镇的时候魏西留心过城门口那条宽阔的涣河,河滩上并没有淘金的工具。 可大嘴巴小二的话和程县丞的黄金都在提醒魏西堂口镇还有金沙。 堂口镇是一个小镇子,虽然把着龙虎山口,但地处宿州腹地,百十来年都没有战事,堂口镇的城墙修的不高。 比起走门,魏西更适应翻墙,就是现在个子矮一些,不过秦枫把飞爪翻出来给了她。 要是放在以前,魏西可能扔不准,但她也是练气下的修士,这飞爪好歹是被扔上了墙头。 魏西爬上墙头的时候,无比羡慕秦枫,几步就能上墙这身体素质和武术功底确实强。 但躺平的魏西在自己性命无虞的时候绝对不会想着锻炼身体或者努力修炼。 所以她也就停留在羡慕层面,真要她向秦枫那样勤学苦练,那才叫此路不通。 魏西把飞爪反扣,正想顺着绳子下去,骑在城墙上的她看见远处有些人举着火把在河滩上巡逻。 魏西赶紧顺着绳子爬下去,落地立马把飞爪收了回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魏西刻意佝偻着身体,躲进了半人高的野草,慢慢靠近河边,她还抓了一把淤泥涂在脸上,省着有人认出她来。 魏西潜行在野草丛间,她尽量不弄出动静,幸好她在甜水村的时候也没少在草丛里钻来钻去。 这么钻了一会儿,魏西突然意识到,这地方有点太安静了 这么大的草丛连声蛐蛐叫都没有,魏西只能听见河水的声音。 想起秘境里的事,魏西按住了自己袖子里的匕首,忍住自己抬起脚板的冲动。 魏西警惕地靠近了那批人巡逻的地方,靠近些她才发现,那些巡逻的人穿的和县衙里的兵士一样。魏西粗粗一算,加上县衙里的人,堂口镇的兵士能有五六十人。 这么一个小镇子,哪里用的上这许多的兵士? 况且就她们三个趴窗户的观察结果,堂口镇的人口实在不算多。 “真烦,本来一旬才轮一次夜班!” 魏西赶紧不动,半蹲在草丛里,听这些兵士交流。 “明晚一班,后天晚上一班,还有大后天的祭河,也就再熬三个晚上。” 那个抱怨的兵士现在离魏西也就一丈多一点,魏西感谢河边茂密的野草。 “等会儿还要去准备祭品那屋看一圈,不够折腾的。” “祭河才能让堂口镇产黄金,辛苦这几夜不也挺好的。” 声音渐渐远去,魏西记下了这附近有准备祭品的地方,打算等会儿去看一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魏西看准时机靠近了兵士重点巡视的那片河滩。 此时河滩上并无一人,皓月当空,寂静无声。 魏西想自己找到了堂口镇的黄金。 准确的说是堂口镇的黄金河滩。 涣河对着堂口镇的那一片河滩是涣河出山口第一弯,月光打在水面上,星河在河滩流淌。 而那些不动的星星是沉在水底的大小金块。 到现在魏西才知道“一水横金”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有人提醒她们,堂口镇的黄金全都在河滩上。 第七十章祭品 黄金沉在水底,魏西看着却遍体生寒。 因为这次任务在堂口镇,魏西在值夜的时候还找了点关于矿藏的书籍。 这种书在尘世自然是把控在朝廷手上的,只有许多事朝廷也管不到宗门身上。 黄金这种矿藏对于修士没什么大用,既不能像灵石和其他矿石一样可以辅弼修行,也不像银子能在下山历练的时候花销,若不是青城派还真找不到关于金子的太多描述。 白露阁关于矿藏的书魏西挨个翻了目录,关于黄金都是寥寥几笔。 于是魏西转投到了矿藏书区的笔记中。 青城派菜归菜,到底是有名有姓的门派,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也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前面的弟子实在是太猛了,修仙一个个没修出什么名堂,拓展研究范围倒是一个比一个狠,白露阁的藏书有半数都是历代弟子的笔记。 魏西毫不客气的享用起了前人的智慧,她在一堆笔记里折腾了两宿,连钩漌也被她抓来打第二份工。 大概五百年前的一个师兄用黄金掐丝做首饰大赚了一笔,同时期的一位师姐用黄金做了个叫黄金屋的法器,魏西甚至看到了把黄金化了治痔疮的偏方。 幸好一百八十年前有个热爱体验生活的前辈在龛蛮金矿体验过矿工的工作。 这位前辈致力于描述矿工的生活和工作场景,还记录下了矿工唱的歌谣,以及他们在矿洞下饲养耗子的习惯。 总之没有魏西想要的,魏西推崇快速解决问题,这样她才有更多时间啥也不干。 而且她讨厌老鼠,因为老鼠会偷粮食吃。 但是体验派也忠诚地把矿工关于黄金的一些见闻记录下来。 其中有一位矿工年轻的时候干过淘金的活,有一条记录就是河里的金沙一般都不成块。 堂口镇这处河滩上的黄金不能称之为金沙,叫金块都不为过。 魏西原以为是程县丞冶炼技术不行,那箱子里的黄金才没有秦枫展示的官银规整。 搞了半天这程县丞从事的是相当原始的采集业,大大小小的金块就散落在这处河滩上,他派人捡就好了。 魏西这下有些怀疑这些金块的来历,但她没有捡起来唾手可得的金块。 毕竟程县丞能控制堂口镇的黄金,保不齐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魏西现在没有后援,自然不敢冒险。 再者黄金可不是官银,有那么多防伪手段,靠的就是流通不及白银以及莒城从源头的把控。魏西刚才可没看见巡逻的兵士捡起来金块,她推己及人,要是这些黄金没问题,兵士还给程县丞打什么工? 堂口镇的人靠捡黄金就能发家致富,什么程县丞,一边去吧! 答应了秦枫要谨慎,魏西连水都没敢下。因着不确定巡逻的人什么时候回来,魏西亦不敢再多留,毕竟还有祭品的屋子等着她去查看。 正要重新钻进野草丛里,魏西灵机一动,顺着河岸往上游走了十几步。 果然,往上三丈远水底就没有任何黄金。 魏西的眼神很好使,是自小跟她爹在山里抓兔子练出来的,她看得清楚,一粒金沙都没有。 魏西了然,看来只有那一处有黄金。 确定了这件事,魏西继续自己的草丛潜行之旅,向着兵士们巡逻的方向走去。 堪堪在兵士进屋之前追上了他们的脚步。兵士们所说的准备祭品的屋子就在距离河堤不远的地方,只是离产黄金的那片河滩有些距离。 害怕被发现,魏西没敢贴得太近,兵士们敲了敲门,屋里有人应门,在门口交谈了几句,那些兵士就进了门。 魏西则老实地挑了一个的地方蹲守。 事情一时半会得不到解决,就要等待时机。 猎人的本能,很遗憾魏东就没有这个耐性,经常被魏西耍着玩。 不到半刻钟,巡逻的兵士出了准备祭品的屋子,魏西等到他们离开才保持着距离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这房子是石头垒起来的,看上去倒是不小的样子,只有一扇窗户背着涣河。 见房子外边没什么异常,魏西便绕回自己的蹲守点静观其变。 方才只见到了堂口镇的黄金和河堤,关于涣河的第三件事魏西可还一问三不知。 魏西指望着能从祭品里看出来点什么,还有一点就是她希望看一看都有谁在参与祭品的准备。 毕竟饭馆里的大嘴小二可不是什么好用的人,准备祭品这种大多数人眼里很严肃的事,怎么选中他去做? 说是大多数,自然不包括魏西。魏西对鬼神之事从不在意,闹饥荒的时候,她跑去墓地把风吹雨淋的祭品带回家,她娘气得破口大骂。 魏西则想着自己之前吃的太勤了,没剩下什么自己爱吃的。 等到灵音都睡着了,准备祭品的房间才有了动静。六个青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哈欠连天,魏西一眼就看见了提着灯笼的那个是饭馆的小二。 这六个人要说有什么共性那就是岁数都不大,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都是男孩子,体格较为壮实的大骨架。 魏西留意着这几人的交谈,大概是他们已经把祭品准备妥当了,明天县衙的人检查完毕估计就不需要他们再来了。 “唉真是的,准备这些东西准备了能有十多天了,东西也不多,哪里需要好几个人?” “杀了那么多牲畜,我居然都没看见多少,是不是都被那些兵士吃了?” “嘘!嘴上都尊重点,平日里也就算了,没几天就要祭河了,还没有个分寸!” 队伍里有个人训斥了嘴上抱怨的青年,六个人就这么走远了。 等到河滩上没人了,魏西这才把灵音戳醒,带着灵音靠近准备祭品的屋子。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魏西这时候才知道连钩漌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她看着黑黢黢的屋子,开始想里面要是有看守,自己可占不到便宜。 魏西没有一丝犹豫,把房门开了个缝,直接把懵懵的灵音塞了进去。 确定灵音没有尖叫后,魏西按着匕首,举着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的灯进了房间。 灯石照亮的范围不小,魏西见确实没有什么看守,就用立在一边的门闩抵住门。 这几人估计是真累了,连门都没关好。 灵音不计前嫌地飞回魏西衣襟里,大晚上的魏西也不计较它睡在哪里的问题。 屋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好几个木箱子,若是秦枫在她能认出来这箱子上的雕刻都是好手艺,只怕这些箱子价格不菲。 魏西数了数一共六口箱子。其中有四口装满了上品灵石,还有两个箱子里面堆的是些药草。之前为了挣钱,魏西种灵药,也读过基本关于灵药的书,倒也认得这两种药。 除开灵石和灵药,屋里能称得上是祭品的东西就是旁边剥了壳的坚果,还有一桌子的鸡鸭鱼肉。 魏西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东西:就这些东西六个人准备了十几天? 第七十一章醉酒 魏西举着灯石,往里走了走,屋里还有六个蒲团,和人数能对上。 时间紧张,魏西把这件事记下,反正堂口镇的谜团已经够多了,她快速检查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异常,便打算撤离。 把一切恢复原样,魏西查看四周,确认无人后,她看了一眼无声的涣河,转身向迷雾笼罩的堂口镇走去。 今夜的雾比昨天还大,魏西把三角巾提到口鼻处,她几乎看不见路,从她看到的祭品数量判断,这镇子的血腥味不应该这么重。 昨天魏西以为是全镇在准备祭品,现在看来,这雾也有问题,但是为什么,白天自己闻不到血腥味? 带着满腹疑惑,魏西爬到了二楼的房间,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惊动了房间里的人,一只手推开了窗户,秦枫的脸探了出来,见到魏西安然无恙,她一脸放松。 “快上来,”秦枫把手递给魏西,“这味真难闻,他们弄了多少祭品?” “说来话长。”魏西拽着秦枫的胳膊爬进屋子。 上半身进了屋,魏西就发现屋里的氛围和她离开的时候有些许不同。 魏西落地,闻到了秦枫身上淡淡的酒味,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发现秦枫眼里闪烁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嗜血的光芒。 魏西曾在一只野猪的身上见到过这种眼神,当时那只野猪把她刘叔的腿咬断了。 那之后甜水村只有魏老三一个猎户。 “她喝酒了?”魏西向连钩漌求证,后者点了点头,“她说她看军营里的叔叔和哥哥干这个的时候都喝酒。” “干什么,半夜酗酒?” 秦枫回答了魏西的问题,“刑讯,逼供,随便你叫。” “你走了之后,我和连钩漌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这还有两个人,我就想着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话。” 魏西看向了连钩漌以及他看守的两个兵士。 那两个兵士倒是没什么外伤,只是脸上汗津津的,手脚还维持着魏西捆绑的姿势,可怜地四肢朝天躺在地上。 “没见血,”秦枫对着酒壶喝了一口,“我就是告诉他们勾结博罗国人是要进大牢的,拿俸禄的罪加一等,莒城菜市场欢迎他们。” “他们就招了,”连钩漌注意到秦枫遗漏一些烙铁、喷酒和展示匕首的环节,“不费吹灰之力。” “父亲常说慈不掌兵,”秦枫似乎是有点喝多了,她坐在桌子上,用告寒拍打两个兵士的脑壳,“我真应该学两招他们对付叛徒的招式,我就记得浇酒那一步。” “她喝了多少?”魏西问连钩漌。 “她要了两坛酒,都浇了,之后又要了两壶酒,”连钩漌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的,滴酒不沾,洁身自好。” “连钩!你毛还没长齐,谈不上洁身自好。”秦枫边喝酒边笑话连钩漌。 “她醉了,”魏西得出了结论,“我们明早再谈。” 连钩漌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被秦枫吓得不敢动弹的两人,魏西示意她会解决。 连钩漌哄走了秦枫手上的酒壶,忙着照顾酒鬼,把另外一个烂摊子留给魏西。 魏西挪走了一把椅子,她坐在了剩下的那把椅子上,但是之前坐在椅子上的两人都比十一岁的魏西高出一块,魏西往前拽了下椅子。 魏西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给离的最近的那个兵士擦脸。 那两个兵士都要吓傻了:队长只是告诉他们有两个仙师需要看着,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 “我很抱歉,”魏西的脸上可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秦枫的脾气并不好,我和她住在一个院里。” 那两个兵士本来以为哑巴会说话已经很吓人了,现在又发现这位也是修士,都要哭出来了。 “嘘嘘嘘,别害怕,”魏西隔着布拍了拍对方的脸,“我们是修士不会伤害你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兵士想要抓着魏西的手求饶,但是魏西的绳结捆的太紧了,“我们就是跑腿的,刚才,刚才那位仙师问的话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 “我相信你,”魏西折腾了一宿,耐心也消失殆尽,“秦枫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我还没见过砍头,但是我敢保证程县丞的那颗头已经压在菜市场了。” “我需要你们帮个忙,”魏西胡乱擦了擦另外一个人的脸,“我会解开你们的绳子,你们只需要装哑巴、扮聋子,到时候府衙受审,应该会有一个从轻发落的名额。” “应该有一个。”魏西收回擦脸的布,催动纵火诀把它在指尖点燃。 这番恐吓比秦枫的效果更好,魏西满意地看到两人头如捣蒜。 那头连钩漌也成功地让秦枫倒头大睡,他见魏西已经解决了隐患,便让魏西也去休息,自己先值夜,魏西也没客气,告诉他轮岗了叫她。 第二天秦枫醒来头痛欲裂,“你这是断片了,”连钩漌幸灾乐祸道,“毛都没长齐,你还喝酒?” “我......魏西回来了吗?”秦枫是真断片了,想起来魏西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这一下她头痛得叫了出来。 连钩漌的嘴角都快裂了,他递给秦枫一杯温水,“还说,人家昨天累得要命,回来了还得给你擦屁股。” “她回来了?受伤了吗?” 连钩漌笑得停不下来,“你操的心真多,放心吧,魏西那个狐狸崽子,一点皮儿都没破,昨天还把那两个人吓得......” 想到那两人最后的脸色,连钩漌觉得光用吓唬已经不能形容魏西干的事了,“她应该是挑拨了这两人的关系,现在他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啧啧啧,那叫一个深仇大恨。” 两个人正说着话,魏西架着灵音提着饭盒进来了。 “醒了?”魏西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灵音叼着一块果肉飞到她的头上,“过来吃饭。” 连钩漌已就位,秦枫也坐了下来,魏西冲了杯蜂蜜水,递给秦枫。 “你昨天都看到什么了?”秦枫道谢后问道,魏西把小小的蜂蜜罐递给连钩漌,甜食爱好者丝毫不嫌弃地接了过来。 “先吃饭,吃完饭路上说。” “等会儿要去哪?” “去找李郎中。”魏西回答道。 第七十二章郎中 堂口镇的大街上没有几个人,魏西三人边走边说。 “按照你说的,我们不应该,”连钩漌压低了声音,“去县衙吗?我的意思是,那些古怪的都指向了程县丞。” “你知道你会是夜...游的主力吧?”秦枫的嗓子因为宿醉哑得厉害。 “你还醉着,你的意见没有任何建设性。” “我认清了,你俩动脑子就好了,”秦枫揉了揉太阳穴,“上次我动脑子,我们被吊起来了。” “印象深刻。”连钩漌如此点评道。 魏西出来之前当着那两个兵士的面给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但是保不齐街上有县丞的人,所以她没有张嘴,只让灵音小声说出她要说的话。 这一幕多少有些诡异,幸好秦枫和连钩漌都习惯了魏西的外置喉咙。 “就目前我们手上有的线索,”魏西沿着街道搜寻槐树的踪影,“我觉得这件事的症结是程县丞。” “那你觉得,”连钩漌努了努嘴,“这个李郎中嘴里能撬出来什么?” 魏西还在找巷口的槐树,她今天早上问的时候,那两个兵士争先恐后地告诉她槐树巷怎么走——沿着主街找有槐树的巷口。 连钩漌把手上的短刀换来换去,“就是感觉我们被困在了这个破镇子,被这些东西绕来绕去,我们像是乱撞的苍蝇。” “我比你小好几岁,自己想想吧!” “我以为你比我矮一头是因为你心眼太多坠的。”连钩漌摸了下魏西的脑袋顶,灵音啄了一下连钩漌的手心。 “这话你可以等到我二十岁再说,”魏西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现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既然涣河、黄金、胡人都和程县丞有关系,我们就好好查一查这位程县丞。” “毕竟,”魏西指了指前方的大槐树,“他变成县丞之前是李郎中医馆的学徒。” “等一下,”一直头疼的秦枫打断了魏西的话,“那个小二说过,涣河保佑镇民不会生病,连钩!昨天那个人怎么说来着?” “生病?”连钩漌卡了下壳,“你是说,搬运尸体?” “当时你去拿酒了,他们之前在说,说他们只帮程县丞搬过那些兵死的人的尸体,其他的事他们根本没资格参与。”秦枫甩了下脑袋,接着她说,“如果涣河......” “涣河并没有保佑镇民,”秦枫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她的眼神变得疑惑,“是程县丞在搞鬼?他为什么.......” 秦枫的脑袋又开始疼,“我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现在脑袋根本不转。” “你想说程县丞为什么组织人手搬运尸体,而且你还想问为什么会有涣河不让镇民生病的传言?”魏西补充完整了秦枫的疑惑,秦枫赶紧点头。 “或许,”魏西往槐树巷里走,“李郎中可以告诉我们。” “精神点吧,你们两个要打听出来李郎中住在那间屋子里。”魏西冲连钩漌和秦枫说道。 连钩漌和秦枫大摇大摆地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看样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小妹妹,你家大人在哪里?”秦枫下意识询问,站在她身后的魏西扯了一下她的衣摆。 连钩漌接下了重担,“小妹妹你知道什么叫仙师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连钩漌笑了一下,“那倒是好办了,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李郎中吗?” 那小姑娘定定地看着连钩漌,“为什么有些熟悉?”连钩漌呢喃道,魏西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连钩漌把魏西扯到身前,后者还没收起认为连钩漌是傻子的神情,“你看这个姐姐不会说话,我们需要找到李郎中给她看病,你能帮帮她吗?” 说完连钩漌还把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魏西往前推了推。 小姑娘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屋子,像是赶瘟疫一样把三人关在了门外。 “下次,”秦枫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连钩漌,“你来当哑巴。” 至少小女孩指的屋子是正确的,魏西敲了敲门。 三人听见了什么东西敲打地板的声音,下意识地把手按到了各自的武器上。 接着木门被大力地打开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了,他很老了,老到和魏西一样高,他混浊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最前面的魏西,“堂口镇还有叫花子?” 连钩漌一下就笑出了声,魏西狠狠踩了他的脚。 “堂口镇有程县丞,”魏西毫不意外地看到老人骤变的脸色,“你是李郎中吧?” “堂口镇一直都有县丞,倒是叫花子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了,”李郎中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拐杖,“快滚!这没有你们想要的!” 秦枫想要抽出告寒,连钩漌拦住了她的手,“郎中,我劝你,趁这两位还有耐心的时候,告诉我们程县丞的事情。” “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轮不到你们三个小屁孩指手画脚!” “这郎中蛮固执的,”连钩漌说道,“魏西你上吧。” “堂口镇的医馆是你开的,”魏西毫无波澜地说道,“你想要医馆回来吗?” 李郎中举起的拐杖停在半空中,片刻后他让开了门。 魏西三人跟着步履蹒跚的李郎中,走近了他的屋子。 这间屋子很暗,空间也很狭小,灶台上放着一盆脏碗碟,过了灶房,就是卧室,宿州也在北疆,里屋却只有一架床。 李郎中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个小杂种,我好心收留他,他被他那个畜牲爹赶出来,恩将仇报的王八羔子!” 魏西三人交换了眼神,李郎中指了指桌子,魏西看了看那几把缺腿的椅子,觉得自己还是站着比较好。 “程二,就是你们嘴里的程县丞,他十二岁的时候被郑木匠赶了出来,因为他偷主家的木料。当时我见他实在没什么去处,就把他带回了医馆。” “这小崽子,坐不住板凳,医书背不进去,还偷偷和地痞混在一起。我有心管教他,但说也不听,打也不听。” “我还有其他的徒弟,就给了他一点盘缠,打发他走。他走了没两天就回来了,跟我说他知道错了,但自己实在不是学医的料子,就想着留在医馆打杂。” 李郎中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头子当时糊涂呀!半点都没瞧出来他的坏心眼!” 第七十三章药材 连钩漌凑近秦枫的耳朵说,“这老头子怨气不小呀。” “感觉到了,”秦枫抬了下眉毛,“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李郎中的身体不算好,嚷出这句话后,他手撑在桌子上,咳得胡子都在颤抖。 “……程二他回来后,老实了一阵子,”李郎中喘着气说道,“至少我以为他老实了。” “程二的小毛病不少,但我年纪大了,医馆里的徒弟都出去自立门户了,程二留在我这儿,还能帮忙打杂。” “我白长了一双眼睛,”李郎中的愤怒溢于言表,“程二把药材换成了次品,闹上门来,我才知道。” “谁闹上了门?”魏西出声打断了李郎中的讲述。 李郎中愣了一下,“老头子好多年都不记得了……” “我要把他赶出去,程二求我,说他把药材偷出去,是为了救人。当时堂口镇已经不怎么产金沙了,镇上的人越来越少。” “我问他救什么人?他说救一个乞丐,他说他想像我一样治病救人。” “我……老糊涂了!都没想想,程二那种心性,怎么会救一个,救一个,乞丐?” “程二带我去看那个乞丐,那乞丐手腕上都磨破了,露出了腕骨。程二跟我说他从街上捡来的这个乞丐,他医术不好,又没有多少钱,现在镇上人心惶惶,他找不到人帮忙。” 连钩漌站了起来,秦枫看了一眼他,后者在房间里踱步。 “我给那个乞丐包扎了伤口,开了药,我告诉程二,他偷药的事情我没办法不计较。乞丐病好了,两个人就给我滚蛋!” “夜里送来一个难产的孕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程二去帮忙。” “程二和那个乞丐,住在医馆后院的厢房里,我去叫他,从门缝看见……” “看见程二在剜那个乞丐的肉。” 魏西三人都看向了气喘吁吁的李郎中。 “你确定?”秦枫的眉毛拧的像麻花,“恕我直言,你那时候大概多大年纪?年纪大了总会有点花眼……” 魏西低下了头,连钩漌则咳了一声。 “小姑娘,我倒是希望我看错了,”李郎中锤了一下桌子,“我还记得从刀上滑落的血。” “你做了什么,或者说,”魏西挑起了一边眉毛,“程县丞做了什么?你可是说他恩将仇报。” 李郎中浑浊的眼看向了魏西,“程二他威胁我!谁给他的胆子!威胁我,说他会向全镇的人说,说我囚禁了这个乞丐!” “李郎中,按照你说的,程二三番五次被店铺赶出去,他还和地痞混在一处,”连钩漌停在了李郎中堆着医书的柜子上,“他说的话,镇上的人会相信吗?” “黄金在他手上,堂口镇的人都会相信他。”李郎中裂开了嘴,露出了牙床。 “程二他,是个修士!” 这下魏西三个人的表情都变的有些奇怪,秦枫这回开口前看了看魏西和连钩漌的脸色。 见魏西没有反应,秦枫开口道,“修士?程县丞,我们见过他,他看上去不像是修士。” “程二把乞丐的肉变成了黄金,堂口镇只有黄金,没有黄金,我们这些人会做些什么?” “我只能容忍那个王八蛋在我的医馆里把那个乞丐一点一点变成了黄金!” 连钩漌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不止是他,魏西和秦枫也不免为那个乞丐的遭遇感到不幸。 “……一个乞丐不够用,他就跑到县衙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出了祭河这一招,”李郎中恨恨地说,“接着他威胁我,让我关闭医馆!” “他那时候已经控制了整个堂口镇,我只能关闭医馆。”李郎中又开始咳嗽。 “你们三个,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程二那个王八羔子不好过,我就开心!”李郎中的语气阴狠,“现在,滚!” “老头少生点气,你还能多活两年!”连钩漌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后退。 魏西三人显然不受欢迎,秦枫拉了下连钩漌的袖子,三人往外走。 “这郎中的话你们觉得可信吗?”秦枫把告寒系好,“他说程县丞是修士,天道压制,修士怎么可能伤害非修士?” “闻道堂里的课程,”连钩漌补充道,“除非他想五雷轰顶。” 魏西自然是不会对李郎中的话照单全收。李郎中铺垫了那么多,都是关于程县丞不端的品行。 很抱歉,这部分魏西不需要了解很多。 “乞丐,”魏西小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乞丐在堂口镇,还有那些病人!” “黄金,李郎中说……变成了黄金,这就是为什么堂口镇没有多少人、不生病的传言、那些尸体!” “什么意思?”秦枫顿了顿,“你是说,他们是祭品?” “昨天魏西去涣河,看见的祭品,看来不是全部了。” 三人在街上说这些不合适,魏西还在整理思路,三人回到了客栈。 “我们还有五个清音符可以用,”秦枫翻了翻口袋,“希望在用光之前我们能离开堂口镇。” “应该吧,还有两天就要祭河了。” “魏西,”秦枫坐在了床边,俯身撑着胳膊,“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甚至都不问一句我?”连钩漌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秦枫。 “连钩漌,你有什么想法?”秦枫闭上眼睛问。 “我有,”连钩漌笑着说,“魏西,你有什么想法?” “程县丞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通过祭河把黄金带回了堂口镇。”魏西眯着眼睛说道。 “祭品除了我昨天在屋子里看见了,最重要的是……人,恐怕那个乞丐就是第一个祭品。” “但是李郎中没有讲实话,他不是被威胁的,他是同谋,或者说,他曾经是同谋……”魏西的声音越来越轻。 秦枫还在等魏西把话说完,“怎么不说了?” “这就是个猜测,”魏西的语气是疑惑的,“毕竟,他那么生气,又待在堂口镇没有离开……” “你一猜一个准,”连钩漌手心露出了两根草药,“魏西,昨天你在涣河看到的是这两种药吗?” 第七十四章轮流上分 魏西看着连钩漌手上的两根草药,“你从李郎中那儿拿的?” 连钩漌把这两根草药摊在手心,“我说它们长腿蹦到我手上,你信吗?当然是我从那个老郎中,我们姑且这么叫他,我从他那里顺的。” 连钩漌把手伸过去,“李郎中说谎的技术比不上魏西。我猜魏西也注意到了,才会问到底是谁闹上了门。” “反正有魏西对付他,我就起来转一转,”连钩漌冲魏西挑了下眉,“能闹上门的一定不是小门小户。” “偷换药材还被人闹上门,更何况这件事还和程县丞有关系,他说他不记得了?这老头肯定是在说谎。” “这么一转我就留意到了,李郎中屋里收着一些草药。” “他是个郎中,”秦枫疑惑道,“他屋里收着草药很奇怪吗?” 连钩漌看向了魏西,表情好像在说:你没让秦枫被骗真是辛苦了! “秦枫,”魏西开口解释,“连钩的意思是,他已经没有医馆了,他收药做什么,而且只有他手上的两种。” “你注意到了?”连钩漌看向了魏西,他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 魏西耸了下肩,“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收药的筐,但是你只拿回来了两种。” 连钩漌得意地笑了,“这次我也来贡献一下。我在谢师姐哪里打工的时候,主要是帮助谢师姐画图,她在整理白露阁那些被留下的笔记。” “我们走狗屎运了。在我们离开之前谢师姐交给我画插图的那本书,是关于草药的,两位,李郎中屋里收着的两种草药,一株叫铎怍,一株叫鸣钟。” “确实走运,”秦枫说道,“鉴于你们两个基本不怎么读书。” 魏西皱了下眉,“我和连钩漌不读书,除非要用到。” “魏西又说对了,”连钩漌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说回这两种草药。铎怍和鸣钟都是金属性的灵药,铎怍是长在水上的无根灵药。根据我记得的部分,铎怍在水上开花之后从花蕊逐渐开始金属化。” “但是这种花只有夜里才能采摘,昨天夜里魏西看见涣河夜里才会产金块,所以这个李郎中,我猜他应该知道黄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枫把连钩漌手里的鸣钟拿了出来,“那这种药有什么用处?” 连钩漌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秦枫和魏西笑着看着他,“我对知识没有多少兴趣。”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秦枫把鸣钟扔回去。 魏西把铎怍拿到手里,端详着这株草药,“连钩,这株不是金属。” 连钩漌想了一会儿,“帮谢师姐整理的笔记里说,要在没开花之前起雾的夜里,乘坐小船到河上,采摘这种药。我就记得这些了,我画图的前一夜被秦枫抓去画画了。” “按照连钩说的,”魏西的语气缥缈,“李郎中,他现在也和程县丞站在一边,但是他不满程县丞这一点是真的。” “我昨天夜里看见的两箱草药就是李郎中准备的祭品,灵药、灵石,他到底在干什么?”魏西疑惑道。 “除非那条河是修士,不然灵药、灵石有什么用?”想到程县丞的样子,秦枫哆嗦了一下,“程县丞那副样子也不像修士。” “有随便杀人的修士吗?”魏西反问道。 “如果程县丞是修士,他早就被劈成黑炭了。”连钩漌在闻道堂补完了炼气下的理论课程,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没有气府的修士会不会被天道压制,但他害怕火烧,宁可信其有。 “既然他不是修士,那乞丐的......怎么会变成黄金?”秦枫十分疑惑,“还是李郎中骗了我们?” “秦枫,你还记得昨天你说那两人告诉你搬运尸体,”魏西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边,“他们告诉过你,搬运的都是谁的尸体?还有他们把尸体搬到哪里了?” 秦枫看向连钩漌,后者举起了手,“姑奶奶,你昨天吵着要喝酒,我去给你搬酒了。” 被魏西和连钩漌那两个人看着,秦枫的头又要开始痛了,“我再也不喝酒了,让我想想,......实在不行我们把外面那两个人拖进来再审一遍?” “尸体.....尸体......他们把尸体送到涣河,每年雨季结束后,搬到涣河在夜里扔下去。” “至于是谁的尸体,”秦枫拍了拍脑袋,“他们也不知道,尸体都装在麻袋里。” 魏西冲连钩漌使了个眼神,连钩漌起身。拉开门把两个盯着彼此的兵士请进屋里。 “你们昨天说你们只是给程县丞搬运尸体的,”魏西冷着脸问道,“我们可是知道,涣河会保佑堂口镇的人不生病,这么说,你们抬的都是寿终正寝的尸体?” 这俩人已经彻底把矛头指向了彼此,争先恐后地回答魏西的问题,“仙师,虽然尸体装在麻袋里,但是掂一掂就知道里面绝对是二十岁左右的人,重量能感觉出来!” “看来,你们在府衙上有好多话要准备了,”魏西满意地看到那两个兵士更加惶恐了,“还有一件事,你们每年雨季结束后送到涣河的尸体,大概有多少。府衙那头要具体数量,我们师门那头也要交任务书。” 刚才抢答失败的哪位时来运转,立马回答道,“仙师!每年的数目都不一样,我干了六年了,加起来能有二十个?” 连钩漌看了一眼魏西,又看了看牙都要咬碎了的秦枫。 搜集有效信息的魏西心满意足,扯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又许诺他们好好表现,说不定能争取到好的结果。 把人打发出去,魏西确定清音符生效后,她对秦枫和连钩漌说:“我知道那些准备祭品的人干什么去了。” “他们就是祭品!”说者大胆,听者惊讶,魏西继续道,“每年尸体的数目都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准备祭品。昨天夜里准备祭品的那些人都是十七八左右的年纪,那几样祭品那需要六个人准备那么久!” 想到那间屋子里的东西,魏西恍然大悟,“......难怪,难怪里面有蒲团,他们在里面准备了好几夜......他们不是准备祭品,他们是被挑选的祭品!” 第七十五章声东击西 “啊?”秦枫和连钩漌一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魏西抓住自己脑袋里的思绪,“程县丞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扔下去的人变成了祭品。我猜这个祭祀或者说仪式除了灵石灵药这些祭品,还需要特定的人!”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与到祭祀里,”魏西把线索串在一处,“只有候选人才能参加,被选中的就会扔进涣河里当祭品。” “那连钩找到的那些草药是怎么回事?”秦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人是祭品的话,草药和灵石又起到什么作用?” 连钩漌想了想,“宝象城每年都会有祭祀,是祭祀绿洲之神的,举全城之力,祭品就很多,堂口镇的人都靠着涣河,祭品多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有一件事,”连钩漌不解道,“用活人祭祀堂口镇的人就不反对吗?还有,如果真像魏西说的一样,尸体在哪里?” “我随父亲行军的时候,”秦枫忍住恶心说,“有的时候对战的双方会把尸体扔到对方的水源里,为了不被发现,可能会在尸体上坠上重物,所以......” 秦枫这话倒是让三人想起他们喝的也是涣河水,还是堂口镇直饮的那种。 “幸好我不喝水。”逃过一劫的连钩漌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魏秦两人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魏西忍住了想吐的冲动,“如果被扔下去的尸体坠上了重物,应该在河底可以找到;如果没有,尸体顺流而下,下游应该有人能发现。” 秦枫是三人中最熟悉莒国制度的人,“堂口镇在涣河干流上,下游就是人口密集的城镇和乡村。按照律法,河流上出现浮尸应该由就近的县衙进行打捞,在港口张贴告示。” “堂口镇六年接近二十人被扔进涣河,总会有人认出来他们是堂口镇的。一来二去,肯定会被注意到。” 听秦枫这么说,连钩漌凝重地说,“看来这些尸体还在河底。” “我们要去涣河摸骨头吗?”秦枫问道。 “我昨天没敢下水,”魏西想起了水里那些古怪的黄金,“去河里摸骨头一时半会也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秦枫有些焦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除了祭河的事,还有那些胡人,他们换了那么多黄金,要是不把他们扣在这儿,出了堂口镇,再抓他们就难了。” 相对于秦枫,魏西和连钩漌两个人更担心的是程县丞会不会对她们三人动手,毕竟他们三个现在拿的出手也就是秦枫这个半吊子修士。 “大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担心我们自己,”连钩漌提醒道,“程县丞已经派人监视我们了,要是他发现我们知道胡人的事还去找了李郎中,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是修士,”秦枫笑了出来,“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不觉得青城派有这个底气,”连钩漌想起了那个胡子编辫子的掌门,为自己的未来捏了一把汗,“而且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能打过整个县衙吗?” “这不是还有你俩吗?”秦枫理所当然道。 “我和连钩两个人加起来还没你一个能打,”魏西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我现在的灵力也就能放两个纵火诀。” “那我们也不能干等着!”秦枫说道,她眉毛挑的老高,像只山猫,魏西和连钩漌都感受到了秦枫发火的前兆。 “所以我们要谨慎,”连钩漌赶紧道,“现在去涣河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现在都是猜测,我们需要证据。” 连钩漌向魏西发出了求救的信号,魏西开口道,“昨夜我看到的金子,就是一水横金,我们要去找知县,知县很明显是知情人。” “我们现在就去!”秦枫立刻说道,“连钩漌!你恢复了多少?” “啊?”连钩漌没想到这位姐行动力如此之强,他看了一眼魏西,犹豫道,“差不多了,就是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只能用一次入画。” “魏西昨天听到县衙的人要检查祭品,”秦枫立刻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要用的东西,“午时已过,我们去县衙蹲点,等到县衙的人去检查祭品,县衙里守备应该空虚,我们伺机进去找人。” “县衙里面有白布,”魏西想到了那些奇怪的白布,“我们不能像上次那样直接溜进去了。” “你有什么主意?需要我帮忙吗?”连钩漌问道。 魏西看了一眼连钩漌,“还真可以。” 县衙外边秦枫手里捧着灵音,等她看到程县丞带着人离开了县衙,把灵音凑到自己嘴边,“去找魏西!” 灵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秦枫深呼吸了一下,摆出怒气冲冲的表情,走向了县衙。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秦枫抽出了告寒,寒光照在了看守的脸上,“我倒要问问他把我同门弄到哪去了!” 县衙后门附近,连钩漌有些尴尬。魏西把灵音交给秦枫,他第一次和哑巴魏西相处,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倒是魏西老神在在,这让连钩漌更尴尬了。 好在灵音飞了过来,连钩漌看着这只又蓝又肥的鸟落到了魏西脑袋上,爪子抓得紧紧的,“你先踩着我上去?” “不用,入画留着你保命。”魏西说完就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飞爪,钩住墙头就开始往上爬。幸好这墙不算太高,魏西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了上去。 魏西趴在墙头,看了一眼后院,还是布满了竖起的白布,魏西心里咒骂了一声,跳了下去。 见白布没有异常,魏西皱了皱眉,但现在找到知县要紧,魏西捡了块石头扔过墙。 片刻之后连钩漌出现在了墙头,魏西吸取教训立刻躲开,连钩漌顺利落地。 “这次我们去哪里找?”连钩漌问道。 魏西指了指那些竖起来的白布,“这些布上次显示了我们的踪迹,或许防的不是我们,可能是防止人逃跑用的。我们找这些白布看守的地方碰碰运气。” “你本来打算怎么办?”连钩漌跟上魏西的步伐。 “我本来打算去厨房跟踪送饭的,”魏西回答道,她已经来到了白布附近,但是身边的白布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 连钩漌点了下头,“那咱俩还是快点吧,秦枫不知道能拖多久。” 第七十六章知县 依着魏西的话,两人留意着白布的分布找知县。 县衙后院开阔疏朗,典型的北疆庭院风格,倒是方便了两人。 “我们真能找到知县吗?”连钩漌不太确定地问,魏西回了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 “纸条总不是凭空出现的,不是他,县衙里也有个人给我们递话,”魏西侧身从两面白布穿过,“找不到就去摸胡人的底,贼不走空,我以为你知道。” 连钩漌无奈地看了一眼魏西,“我下次不和你一起了,秦枫说话都没你过分。” 魏西没搭话,这片区域的白布太密集了,她猜测自己已经摸到了核心区域。 魏西和连钩漌的警觉性迈上了新台阶。这是个小院子,在县衙偏僻的一个角落,外面瞧着十分的破败,这地方疏于打扫,被冰冻了一个季节的落叶还残留在这里。 要说是白布的布局圈定了这个院子,独独院子门口干净得很,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往,这下魏西和连钩漌已经可以肯定这院子里面瞒着事。 连钩漌心焦秦枫在前面拖时间,立马就要撩道袍上墙,魏西一把拦住连钩漌,摇了摇头,“你若心急,当心漏了行踪。” 单论起来,连钩漌有些怕魏西,这会子被魏西这么劝住,他也知道自己冒进了,只退一步让魏西先行。 魏西领着连钩漌绕着这小院子绕了一圈,两人摸清外边没有看守,现在就担心里面到底有没有看守。 连钩漌认命地半蹲下来,把魏西架了起来,魏西让他慢点起来,魏西漏一双眼睛往院子里看。 果然里面有个侍卫,能有魏西两个高,肌肉一块一块的鼓起来,刀就挎在腰间,立在正屋门前。 因着前面还有一个秦枫拖着县衙的人,魏西也没时间去厨房要水掺药,直接摸进了腰间的乾坤袋,卫安给她的那个药,是粉状的,魏西估摸了一下距离,心想带准头好的秦枫来好了。 魏西示意连钩漌放她下来,“里面有个人,要想进去得撂倒他。”魏西小声说道。 连钩漌看着魏西塞进手里的药瓶,“你让我药人?怎么药?” 魏西见连钩漌用过飞刀,便问他会不会用银针。连钩漌这时候也没着急应下,示意魏西把他架起来。魏西立马蹲下,连钩漌顺势观察院子,这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 魏西把连钩漌放下,“那距离我能打进去,如果这药能像上次一样快速起效。” 想起卫安低价卖给她的超低价,魏西有些犹豫这药的稳定性,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西只管让连钩漌去做。 连钩漌那摸出了自己的一把飞刀,把刀把拆下来,露出里面藏着的银针。魏西看了一眼这心思颇多的毛贼,小道具还挺多。 丝毫不知道魏西腹诽了一把自己的连钩漌把银针戳进了药瓶,抽出银针,观察上面的粉末附着情况。 “要不要再沾一点?”魏西估摸了一下那侍卫的体型,问出了这句话。 连钩漌低声说,“我这针是加工过了的,”连钩漌把针凑到魏西眼前,“这上面有凹槽,又不止你一个人药过人。” 魏西竖了下大拇指,连钩漌挑了下眉,魏西把药收好,便架着连钩漌起来。 连钩漌瞄了瞄那个看守,估摸了一下风速,把银针飞了出去。 不得不说连钩漌又狠又准,银针直接就冲着那守卫的侧颈去了,生生扎进了裸露的皮肤。 卫师兄和陈师兄又靠谱了,只见那侍卫都没来得及摸一下自己的脖子,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这俩人出了青城派都没在走过正门,连钩漌直接翻过墙头,魏西险些没被他压倒,翻了个白眼。 魏西把飞爪扔上墙头,拽着绳子上墙。连钩漌一看魏西那张脸就知道这姑奶奶又生气了,作手要去接,魏西挪了下屁股,跳了下去,收爪子,一气呵成。 正事要紧,两人摸了过去,见那侍卫倒的不能再倒,要把银针抽出来,魏西先伸出手,把那银针转了转。 “别浪费。”魏西把银针抽了出来,交还给连钩漌。 连钩漌看见凹槽里的药粉基本上都没有了,脖子怪疼的。 魏西把门推开一个缝,灰尘顺着门缝露出的光线飘了出来。 屋内没人反应,魏西和连钩漌交换了一个眼神,按匕首的按匕首,攥刀的攥刀,连钩漌前跨一步,先魏西一步进了屋。 进了屋眼瞧着只有一张床,一条案,屋里光秃秃的,屋子狭窄昏暗,隐约只有床上有一个人影。 确认没什么危险,魏西立刻找到了窗户,推了推窗,发现都被封死了。魏西只能折回门那处,留了个缝,希望能起警醒的作用。 这一番折腾,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也听见了动静,但眼瞧着没什么动作。魏西拿不准县衙的囚徒是个什么路数,两人谨慎地靠了过去。 靠到床边,才发现床上躺了个年轻的男人,模样十分清俊,只是有些憔悴,躺在那里只是胸脯有些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闭着眼。 连钩漌扯了下魏西的衣角,顺着连钩漌的视线,魏西看见了被子右下角缺了一块,这人右腿已然是残了。 魏西不是大慈善家,她是奔着消息来的,便开口道,“胡人已然进城......” 没待魏西说完,躺在那处的人睁开了一双眼睛,他眼神倒是明亮,把魏西和连钩漌两人审视了一番。 “......两位是府衙派来的仙师?”那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咳了好几声,“前几日听说了,我是堂口镇的知县,孙籍。” 可算是摸到了这个知县,孙知县咳了两声,“两位修士,可是遇见了麻烦,先前说胡人进城,两位可有头绪?” 魏西这会子倒是不说话,连钩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讲话,恨不得自己跟秦枫在前面拖着人。 这人不吐出点真东西,魏西自然也不会张口,放出胡人的话只不过是让这人先开口。 左右着急的不是她一个远道而来的修士。 孙籍是正儿八经的选官出身,他虽是年轻却也清楚这破衣烂衫的小修士想要的是什么,他开口道,“仙师,程县丞与我势如水火,敢问一句胡人是否为黄金而来?” 第七十七章二探县衙 “我们奉了府衙和师门的命,路上撞见了掩盖行踪的一队胡人,”魏西说道,留心着这个孙籍的表情,“好端端的宿州境内怎么会有胡人的踪迹?” 孙籍略闭了闭眼,“仙师有心了,这队胡人是程县丞的老客了,程县丞把我困在此处,两位仙师也是费了心思进来的,只有一句话,希望仙师给府衙递个话,好保住一方百姓平安。” 这话要是秦枫在,保准就应了下来。 偏偏今儿来的是魏西和连钩漌,这俩人一声不吭。 见这反应,孙籍反应倒快,立马调转话头,“两位仙师瞧着年纪不大,想必师门也没有料到堂口镇是这番光景,怕是两位仙师已经被程县丞盯上了。” 这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魏西立马摆出了配合的态度,“孙知县口中所称,想必也是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我们递消息。” “我捡着要紧的说。堂口镇原先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府衙上心也不过是因为这十年从陈大人到武大人一共换了六位知县。” “上任知县武大人上任不足半载,武大人便在汛期掉进了涣河,府衙选派人选,叮嘱我此处有古怪,让我万事小心。” 孙籍脸上都是懊悔,“我来之前家里帮我打探了一番,我也去府衙找算官看了看往年的记录。我瞧见了三处不妥,一是堂口镇上报的金沙年年减少,二是堂口镇人背井离乡众多,三是宿州的许家曾经状告过堂口镇府衙,没等升堂,便撤了诉状。” “因着我那是在宿城,拿着牌子去宿城的府库,哪里存着下属各县镇上缴的物品。堂口镇速来只产金沙,但因着宿州境内又龛蛮金矿,堂口镇的这些金沙就可有可无,堆在府库里机会。” “那些金沙数目上没什么出入,只是细看就能看出了问题。我把近年的金沙和往年的金沙放在一处,发现近年交上来的金沙颗粒比往年的金沙更大,更像是大块的黄金打碎的。” 想到水底下那些成块的黄金和箱子里的金块,魏西和连钩漌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这知县好细的心! 孙籍倒了口气,又接着说,“我当时也就是往堂口镇私设金矿这方面想,没想到我撒出去的人带回来个原先在堂口镇淘金的老人。” “他告诉我,堂口镇祭祀涣河后,金沙的产量是多了,只是第二年雨季来的早了些,龙虎山口那地方涨水,卷走了几个外乡的淘金的,知县就把人打发走了,只留下堂口镇的那些人在涣河上淘金。” “我把这几年的金沙拿出来让那个老淘金客分辨,老人家说了这金沙不像是淘出来的。因着这事,走马上任我就多有警觉。” “进了堂口镇,我才知道这堂口镇都被程县丞把持在手上,尤其是那个关乎到金沙的祭河,只有程县丞一人讲得上话。” “我提出要去河堤上祭河,程县丞三言五语把我驳斥了。” 魏西见过程县丞,没想到这老头子对谁都这出儿,也不知道那河堤有什么古怪,是个外人都不让上去。 “上岁镇上有户人家,他家孩子没了,正好是在祭河之后,要下葬的时候,才发现尸体不翼而飞了。” “这户人家就跑来县衙,当时程县丞忙着祭祀,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把这事接手了。” 魏西问道,“祭祀和祭河不是一件事吗?怎么祭河之后程县丞还在忙祭祀?” “祭河只有那一天,”孙籍回答道,“祭祀能有半个月,那时候祭品就不下河了。” “那时候我带着人去查尸体的事情,最后事情查到了县衙身上,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暂且按下这头的事,转而从程县丞这头入手。” “这一查不要紧,程县丞之前是医馆的学徒,他的老师是李郎中,这人早些年在西域学医。宝象城有几个散修,李郎中跟他们掺和进了宝象城的几件事里。” “其中有一件事儿,就是宝象城金鸣寺的盗窃案,偷的就是几本旧书。” “之后李郎中返乡,改头换面了,开起了医馆,他脾气也不好,还经常卖一些次等的药材,因此在堂口镇风评不好。” “程县丞当学徒的时候,和一群地痞混在一处,还经常赌钱吃酒。后来手上突然有了一笔钱还上了欠的赌债。” “我着重查了那段时间,发现程县丞经常接济一个糊里糊涂的乞丐,后来那个乞丐失踪了,也就是那个时候程县丞手头开始宽裕了。” 这件事和魏西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既有重合,又有不同,魏西心里明白李郎中和这个孙籍都有所保留。 只不过眼下,这个孙籍的话让魏西更信服。 “这条线索到这就断了,我到这儿的时候,堂口镇人口已经不到十年前的七成,更不用提找到了解这件事的老人了。” “这时候我只能去追查县衙的人偷运尸体的事,城里不止这一家丢了尸体,还有几户人家也丢了孩子,只不过不是一年的事,每年都有,大家都声张。” “我留意着镇里的死了人的人家,看准其中一户,夜里守着他家,果然夜里有人把尸体运走,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涣河畔。” “夜里看见程县丞带着人,把尸体投进了河水。等到他们走了,我去涣河边上看了看了,站在堤坝上看见了,水底的黄金。” 孙籍说到这儿,魏西和连钩漌还有什么不懂的,魏西说道,“一水横金是你看到的?” “看来这纸条递给你们是对的,”孙籍咳了两声,“光看那河滩上的黄金,就知道堂口镇这规模,已经不能算金沙了,每年要是有这些私金,也是个大麻烦。” 这话也算是敞开了,魏西便说,“我们进了堂口镇也打听到了运尸到涣河的事,依您看,这和那些准备祭品的人有什么关系。” 孙籍又看了一眼魏西,“仙师们有什么想法?” 连钩漌也去看魏西,魏西估摸着时间,直接道,“那些人就是要被挑选的祭品,只是不知道那屋子有什么古怪,要他们在里面待着。” “仙师说的对……却也不对。”孙籍的下一句话直接让魏西两人惊掉了下巴,“古怪的不是屋子,是第一具被扔下涣河的尸骸。” 第七十八章人生如戏 “当时我心焦,就下水去看那些黄金,只是,”孙籍像是在找合适的词汇形容这件事,“投下尸体的那个地方只有一具白骨。” 魏西是在墓地玩大的,山里有时候下雨会冲开坟墓,露出下葬时间不同、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按理说刚扔下去的尸体不能直接变成一具白骨。 难道是那水有古怪?想到这魏西的眼神又飘向了一床薄被下缺的那一块。 孙籍焉能不注意到魏西的眼神,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仙师多虑了,有问题的不是涣河。” “我捡起了一块骨头查看。那骨头捡起来不像是在水里泡久了,有些坠手,总之沉甸甸的。” “孙大人,”连钩漌疑惑道,“您是坐衙门的人,怎么还知道这骨头的重量?” “你玩过嘎啦哈吗?”孙籍反问道,“羊骨头猪骨头和人的骨头虽说不是一个东西,但是重量还是能放在一处论的,我小时候没少摆弄,自然知道。” “可惜我是选算官出身,不像刑罚司的同僚,那尸骸再多的我也看不出来。” 说到这儿孙籍表情有些懊悔,还能瞧出几分惭愧。魏西正想开口提醒,孙籍自己回过神来继续说:“我那时有个主意,这尸骸摆明了有古怪,而祭河这事打的也是金沙的名头,我唉......” 连钩漌还在那里摸不到头脑:这人干啥了,火燎眉毛了还在这哀悼良心? 魏西明白了,她却没把这事当回事,直接道:“你掰断了骨头?为了去看截面?” 在市井摸爬滚打长大的连钩漌可没想到这文化人还干这活,眼神都变了。 孙籍长叹一声,“按照律法,这是毁人尸骸,少说也要送去服三年徭役,可是当时我想着这里面有事情,便做了。” “如仙师所言,我想看看这骨头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窍,就把那骨头掰断了。但是骨头的截面没什么古怪的地方,要说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也只能说掰断后那骨头摸着没有那么沉了。” “......但是被扔进涣河的尸体确实是没有了,我在涣河那地方没什么发现就回了县衙。” “第二天程县丞慌慌张张的,说是有人破坏祭祀,需要彻查。” “我问他具体情况他却含含糊糊。本来我想查明白这件事再寻法发作了这个县丞,没想到他如此猖狂!挨家挨户搜查不说,还抓了许多镇民到牢里。” “我想制止这件事,同他撕破脸,把他这个人踢出了县衙。没想到整个堂口镇唯他命是从,我反而被他关了起来。” 孙籍摸了摸自己的右腿,“这时候我哪里不知道之前的知县都是怎么回事,程县丞在堂口镇经营多年,最后还是查到了我头上......” 魏西没多余的精力为孙籍悲伤了,她直截了当地问,“胡人怎么和程县丞扯上了关系?” “如果我没想错,仙师遇见的那队胡人和程县丞至少搭上了七八年的线。堂口镇这么多私金,本身还是产金沙的地方,程县丞把持着黄金和那些有鬼心思的人换官银,最后账都做在堂口镇的镇民身上,就算是算官来查也查不到。” “那知县知道胡人换这么多黄金的目的是什么吗?”堂口镇现在是几方势力,魏西心里对胡人这头还没有什么数。 孙籍现在有求于魏西和连钩漌,他赶紧回答,“看这位仙师所穿道袍,应当是北疆的门派,应该对胡人和我莒国的冲突有些了解。” 实际上仅仅从秦枫那补了补课的两人现在装得很了解的样子,孙籍见不需要补充背景知识,便继续道:“黄金的管制远不及官银严苛,博罗国境内缺铁矿,近年朝中因为摩擦的事情缩紧了铁器交易。” “若那队胡人是为博罗国办事的,两位仙师一定要拦住他们!否则就是一场祸事!”孙籍说到激动处又咳了起来。 连钩漌估摸着是屋里光线暗,不然这人要是看清自己的样貌,怕是这话还不知道怎么说。又因着他自问耍心眼这方面比不过魏西,便缩着脖子不说话。 “那队胡人说是奉了王帐的命,知县大人有什么头绪吗?”魏西估摸着秦枫胡搅蛮缠的极限,赶紧问道。 “博罗国虽说是国家,实际上下面大大小小有十座王帐,若只说王帐是叫不准到底是那座王帐的”,孙籍眉头紧锁,“不过也坐实了一件事,这队胡人千真万确是包藏了祸心。” “烦请两位仙师速速给宿城的府衙递话,请他们带兵扣住这些人!” 魏西自然是一口应下,又云不让程县丞起疑心,眼下不好带孙知县离开,门外的那个人还请孙大人帮忙遮掩过去。 孙籍自然有一套瞎话等着那个被药晕的侍卫,目送着魏西和“沉默寡言”的仙师离开。 信息量自然是不小,但是拢共下来讲话的时间也就一刻钟,魏西两人沿路返回。 前面的秦枫还在那里闹,心里则挂念着魏西和连钩漌,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怎么样了。 虽说心里装着事,秦枫嘴里的话也没停过,“你们县衙什么意思?人来了不让上堤坝,还让人过来监视我们,姑奶奶我是修士!不是大牢里偷鸡摸狗的犯人!” “再有,人来看着我们也就罢了,这么一会儿,我同门就不见了,连带着那两个人也没了踪影!今天你们县衙不把人交出来,我是不能同师门交差的,你们也别想好过!” 秦枫在哪里闹着,县衙里的兵士都在堂下戒备,一个管事并一个教头在哪里劝着。 至于为什么这些人任由秦枫在这里闹,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秦枫进来先声夺人,把看门的惊了一下。秦枫提剑入了大堂,府上的兵士乌泱泱的过来要拿下她,她瞧着人来的差不多了,搭弓射箭,弓箭破空没入柱子,只剩箭羽露在外头。 这一手下来,谁还敢惹这个仙师,只能央告赔罪,派人去叫县丞。 程县丞匆匆赶了回来,见秦枫立在大堂上,手上提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背上背着把弓,也听见了她的话,赶忙上前解释,“仙师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担心两位仙师闷吗,派了两个人过去陪仙师说话。” “程县丞,”秦枫冷笑道,“我不与你理论这个,我同门若是找不到,你等着万剑宗同你理论吧!” 心里有鬼的程县丞哪里受得了这个,尽管此鬼非彼鬼,鬼鬼不一,但是黄澄澄的金子和白晃晃的银子可是做不得假。 程县丞正要张口劝,连钩漌进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连钩漌迟疑地说:“这是出了什么事?” 第七十九章猜猜猜 “哎呀,仙师,这位小仙师不是在这儿吗?”管事的自然不认识连钩漌,只是看见了道袍就知是个修士。 秦枫竖起眉毛,冷声道,“他人现在在这儿,早些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轮得到你讲话?” 连钩漌心里叫好,秦枫这气势,难怪能拖住这么长时间,嘴上还应答着,“昨个你吃醉了酒,睡到晌午还没起来,我说要出去,那俩人就要跟着我。” “狗仗人势的东西!看得我们这般紧,”秦枫见了连钩漌,就是知道这俩人已经完了事回来,但这头也要遮掩过去,“没听说那个仙门的弟子被如此对待!” 程县丞那头祭品的事还没结束,就被拉回来,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下里还有个摆出剑弓的秦枫,听她这一番话,只想糊弄过去,便道,“这倒是我们这儿忙着事情,知县身体还不好,怠慢了两位仙师,那两人仙师使唤得不舒坦,送回来便是了。” 连钩漌想到院里关着的孙籍,还真是身体不好。 秦枫把剑收进了鞘,“倒也不必,不放心我们就算了,放着这两个人,你也放心,我们窝囊也不必提!” 告寒入鞘也是甑的一声,态度摆的明明的,程县丞无意与修士起冲突,陪着笑送走了秦枫和连钩漌,那两个兵士更是不提。 离了县衙,秦枫和连钩漌绕了绕,才回到了客栈,这次从正门进的。 回到客房,就见魏西眯着眼躺在床上养神。 憋了一路的秦枫扔了张清音符出来,“你们俩个可找到了知县?” “找是找到了,”连钩漌说道,“身体也确实不大好。” 秦枫不明所以,魏西指了指小腿,连钩漌则做瘸了的口型。 “不应当呀,”身心俱疲的秦枫坐在了椅子上,“他是知县,身有残疾是不能参加选官的。” “估摸着与程县丞有关,”魏西开口道,“但他知道的事还不少。” 连钩漌直摇头,魏西坐了起来,把打听到的消息梳理出来讲给秦枫听。 听完尸骸、李郎中和胡人的事,秦枫更愁了,“这么说这胡人是个大麻烦。” “秦大小姐,”连钩漌挖苦道,“先想想咱们这三个可怜人吧,真起了冲突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只听说有破釜沉舟的,哪有未战先怯的道理?”秦枫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的,“我等莒国子民,自然要揭穿堂口镇同胡人的勾当!” “我是宝象城长大的,”连钩漌举手道,“真的有必要参与吗?” “魏西和我都是莒国人,”秦枫扫了一眼连钩漌,“这事就当你帮我们了。” 连钩漌觉得魏西应当持反对意见,魏西却说:“府衙的消息算起来应当是递了过去。” 当时用秦枫的令牌送出去的消息成了三人的指望,魏西没告诉孙籍这一茬是因为她要钓着孙籍把能吐的话都吐出来。 “这么说,”连钩漌险些喜极而泣,“我们三个可以跑了?” “往哪儿跑?”魏西反问道,“你以为那些祭品是谁?” 这话说出来秦枫连钩漌一齐看向魏西,秦枫犹豫道,“孙籍不是不清楚吗?李郎中也没提到这事……” “那些祭品都是有气府的人,”魏西面无表情道,“若是拿着仙缘石来测,堂口镇以前能出不少好苗子。” “这话怎么来的?” “猜的,”魏西晃了下手,“李郎中和孙籍话里都提到了个乞丐。” “李郎中说程县丞是修士,把人肉变成了黄金,那万一乞丐才是修士呐?” “孙籍说程县丞当学徒的时候接济一个乞丐,程县丞的人品也就那样,还欠着赌债,还有闲心接济乞丐?” 魏西眯着眼睛道,“只怕是李郎中在宝象城偷盗的秘术,回来之后程县丞偷学,把一个乞丐修士变成了涣河底的一具尸体。” “……这也,太牵强了吧,”连钩漌说道,“就算沉下去的尸骸只剩一副,但是也不能说那就是修士,而且,还是个乞丐?” “来了堂口镇这么久,见过乞丐吗?”魏西问道。 “修士的尸骸被丢进涣河,下一批人应当就是乞丐,这么说他们可能才是第一批祭品!” “李郎中的药草,还有那些……”想到自己在涣河边看到的年轻人,魏西停住了,她有些不相信。 “连钩漌,你在闻道堂的时候,学过根骨吗?”魏西突然问道。 “谢师姐考试的时侯考过我,”连钩漌有些奇怪,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那些人像不像是根骨偏金的长相?骨架瞧着比别人大,而且孙籍说他捡起来的那块骨头要重一些。” 魏西继续道,“果真如此,程县丞每年都在用根骨偏金的人的祭祀涣河,那涣河里的那个修士是什么来头?” “真要是这么回事,”秦枫回答道,“这修士可能境界不低,至少是结丹往上的境界。” “结丹往上的修士就能变出黄金吗?”连钩漌有些疑惑,他在闻道堂可没人教给他这样的道理。 魏西也只是猜了猜,她不爱读书哪里知道这些事,闻道堂炼气的理论课程也不涉及到这种层面的内容。 “不是变出来的,”秦枫说道,她换了个思路,“可能是把原有的金沙聚在了一块?” “会不会是气府那种东西,”魏西道,“程县丞扔下去的可是修仙的苗子,这些人的气府和根骨能吸引来天地灵气,不知怎么就凝成了黄金?” 这里面涉及的理论超过了三人的水平,魏西的猜测也没有太靠谱,三人一时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有一件事她们三人也清楚了:年年祭祀涣河的若是本该成为修士的人的命,程县丞很可能也不会放过三人。 更何况还有因果二字。 “只有咱们三人还不宜同他们起冲突……”没等连钩漌的话说完,客栈里的小二在外头敲门,两个兵士还要拦他,他便在外头回话。 “两位修士,县衙来人,说今晚摆了宴席,给两位赔不是!” 第八十章催命宴 没听见回话。门外的小二又问了一遍。 闻言三人恍若大梦初醒,慌里慌张地望向彼此,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想去。 连钩漌按住桌上的清音符撤掉了屏障。 秦枫一边看着魏西,一边清嗓子回答,“哪里来的赔不是?县丞忙着祭河,我们两个不过是来帮忙的,只要汛期不出事就好。” 隔着门,小二笑了一声,“两位仙师别难为小的,我就是传话的,县丞和仙师的事那轮得到我掺和?” 秦枫求助地看向了另外两人,就看见两个拨浪鼓一样的头,连钩漌的头摇的比魏西还快些。 “你也帮我们跑趟腿,只说我们不便叨扰,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秦枫把早些年家里教她的现成客套话拿出来应付人,只求能把这事搪塞过去。 三人现在视程县丞如洪水猛兽,屏气凝神等着小二回话。 门外小二被那两个兵士拦着,也没有硬进来的理,便回道:“仙师是镇上的贵客,我们递个话、跑个腿都不算什么,只是县丞是诚心招待,三请四催的总归麻烦......” 魏西和连钩漌都摇头,秦枫那里敢应下,本身她还有些脾气在身上,便道:“让你回话就回话,程县丞如何应对是他的事!怎么你能做得了他的主?” 那小二还想说什么,门外那两个等着立功的两个人赶紧把他劝走了,生怕这人惹恼了深藏不露的小仙师,到时候自己跟着程县丞一块儿掉脑袋。 听见人走了,连钩漌小声道:“这小二真烦人,保不齐就是程县丞的眼线,挣不脱甩不掉的。小西子,你能把吓唬那两个兵士的法子用到他身上吗?” “不能,”灵音站在魏西的肩膀上,魏西伸手端着茶盏让它喝水,等灵音喝饱了才继续说:“这小二糊弄不来。” “那两个兵士也不可信,他们不往县衙递消息就好。”魏西本来也没指望那两人能顶什么用,只不过是收拾自己把他们药倒和秦枫审他们的摊子,顺便让他们闭嘴不要碍事。 “现在情况这么乱,程县丞设宴又是打的什么算盘?”秦枫开口问道。 “明天还有一个白天,”魏西掰着手指头算着,“后天晚上祭河,那时候还不会死人,祭河结束之后就不好说了。” “宿城到堂口镇快马加鞭要三四天,等他们过来,再摸清这里面的事,咱们三个都开始烂了吧?”连钩漌一想到虫子在自己身上爬就难受,还是从他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不由得一阵恶寒。 连钩漌这意思还是要撤出堂口镇,秦枫却惦记着胡人的事不肯松口。 “再说了,现在事态还不明朗,程县丞还未和我们撕破脸,这时候还能撤出去,真要是等祭河,我们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连钩漌说这话的时候真是苦口婆心,秦枫也知道连钩漌说的在理,又见魏西不吭声,心下便有了计较。 “......堂口镇现在确实危险,我们的力量也微弱,只是让我抛下这些人,放走了胡人我是不愿意的,”秦枫恳切道:“魏西不引人注目,你有入画自然也好说。你们两个找机会先撤,我就跟程县丞说我们两个吵架,你回师门了。” “我留在堂口镇里能继续周旋打探,还能看住胡人。等你们同府衙的人碰见了,里应外合,解决了这件事。” 秦枫这话说的没有拖着魏西和连钩漌同她在堂口镇里冒险的意思。只是真按她说的做,秦枫在堂口镇的处境就会艰难,甚至程县丞狗急跳墙伤了秦枫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西和秦枫亲厚,自然不会让秦枫冒这个险,连钩漌虽说对魏西把他哄骗回青城派耿耿于怀,到底是和秦枫出生入死过的,也不想真让她置身险境。 “现在离开不好,”魏西道,“打草惊蛇不说,府衙的消息以后都要分辨的,总归是麻烦。” “留下就留下,我要看看程县丞耍什么花招,”连钩漌拍了下大腿,“我要是跑,他也抓不住我!” 秦枫那里不知道这两人是因着自己还留在堂口镇与狼共舞,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正想说什么,就见两人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 魏西一针见血,“程县丞是一定有鬼了。避免被他抓去祭河,拦住胡人才是我们的目的。” “那你岂不是危险了?”连钩漌还有心思贫嘴,“毕竟程县丞偏好乞丐这种。” 魏西的人设现在反而是个危险,她本来就是三人中武力值最低的,程县丞这种动粗的路数恰好克制魏西这种玩心眼的。 “那让魏西和我在一处?”秦枫提议道。 魏西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现在的价值就是完全隐身,能够在秦枫和连钩漌无法脱身的时候活动,冒些险是值得的。 再说她也没有那么倒霉,又是哑巴又是孤女的,魏西自信本人已经在堂口镇完成了社会意义上的隐形。 “胡人现在还在县衙里,后院停着他们拉货的车。”魏西想起了白布后面若隐若现的阴影,瞥了一眼连钩漌一眼。 连钩漌假装没注意到,毕竟当时在后院他职业病犯了,还以为被发现了,蹿出去老远。 “我在前面明修栈道的时候,过来的兵士、护院里面有两个人是那队胡人里的,”秦枫记人脸倒是清楚,“但他们缩在县衙里,我们还要去县衙吗?” 连钩漌飞针撂到县衙的看守,主使魏西还在这里,实在不是再去县衙的好时机。 “这帮人是为了黄金来的,”魏西回忆着一探县衙时的场景,“他们也在刺探消息,我们未必没有机会监视他们。” 三人现在愁的是府衙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就算没有程县丞,绊住这队胡人也是件麻烦事。偏偏祭河迫在眉睫,留给三人的时间不多了。 一筹莫展之际,小二又来到门外,声音微喘,像是跑着回来回话,“两位仙师,县丞盛情相邀,还说了,知县缠绵病榻,还交待他要好好给仙师赔不是。席面已经在县衙备好了,两位看?” 秦枫下意识要回绝,忽然想到,这席面是备在县衙的。 “县衙”秦枫做出口型,魏西和连钩漌也意识到了,她们大可以借这次宴席,进县衙摸一摸胡人的底,找到办法绊住他们。 秦枫回道:“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八十一章预言家(感谢飘扬的红领巾的打赏) 天刚刚擦黑,堂口镇就起了雾,这会儿街上也没几个人了,薄薄的一层雾倒像是这镇子枕畔上做的一个梦。 县衙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远远看上去像是什么怪物的一对招子。 秦枫和连钩漌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穿过堂口镇潮湿的夜晚,心事也被浸泡的沉甸甸的。 程县丞的帖子自然不会下给一个孤女兼哑巴,魏西也就获得了打探的任务。 三人商量好了,进了县衙,上了席面,秦枫借口醉酒和魏西汇合,以防魏西碰见什么事无法自保。 说是去赴宴,心情跟参加丧事没什么区别。 真要是程县丞入土为安了他俩说不定还能开心点。 一路沉默着两个人到了县衙,那两盏红灯愈发惹眼,照着迎过来牵缰绳的两个护院像是用红纸抹了脸一般, 管事的过来揖了揖手,“两位仙师可算来了,县丞一直等着呐!快随我来!” 说实话挺新鲜的,第一次从正门进县衙。 这份新鲜魏西是享受不到的,她这回不敢从后面翻过去,毕竟下午闹了一次。好在魏西是个修士,秦枫那匹马被她念了追踪诀。等到那发诀追踪的位置大概不变,魏西在心里数了一百个数,抛出飞爪又开始翻墙。 马厩这处没什么人,侍卫估计是去别处巡视了,魏西收了飞爪开始往里面摸。 莒国为了方便调任官员,县衙、府衙建造的时候都是官府和宅邸建在一处,县衙周围还要建些小院落供配套官员居住。因此县衙里的马厩是在前院部分,同供官员及其家眷起居的后院分隔开来。 前院没有那些奇怪的白布,魏西松了一口气,尽可能快的去找藏在县衙里的那队胡人。 魏西怀里灵音露出个毛绒绒的脑瓜顶,爪子仅仅抓着魏西的衣襟。 大概是因为功能性强,前院连个让人遮掩行踪的树木花草都没有,魏西只能小心为上,沿着墙边走,生怕装上护院和兵士。 县衙里并没有点多少烛火,倒是方便了魏西,宴饮的厅堂倒是灯火通明,魏西却也不敢轻易靠近。 关键时刻魏西开动了自己的小脑瓜,秦枫曾说她在护院里看见了混迹其中的胡人,自己可以留意着护院和巡逻的兵士。 但这样风险大不说还要撞上合适的人才能行得通。 魏西果断地向茅房行进,人有三急,谁也跑不了,无论是换班的护院还是隐藏在县衙的胡人,茅房都有撞见他们的可能。 说实话找起来也方便,为数不多肯定点着烛火的地方,跟厨房比味道上也差远了。 靠近茅房的路上魏西避开了一队巡视的护院,只不过这队护院做事马虎,魏西就猫在黑漆漆的墙角一动不动,他们也没过来检查。 魏西有惊无险地找到了茅房。县衙还挺讲究,一行五六个茅坑还搭了棚子隔开。不巧现在是夏天,味冲了点,也是因为这个这附近种了好些味道霸道的花卉,想要把味道遮掩一二,几样味道混合在一起,魏西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冲开了。 头晕脑胀的魏西赶紧进了一个隔间守株待兔,希望快点摆脱这个鬼地方。 天杀的,魏西把三角巾提到眼睛底下想到,再有下次自己绝不会再干这种受累遭罪的活了,连钩漌就不错,这种活给他正好! 魏西被熏的眼睛生疼,正当她琢磨要不要放弃这个方法,就听见几个人吆喝的声音,她赶紧去听。 “下值了!下值了!奶奶的,这一泡尿憋了好久!” 魏西听见几个人走过来,伴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又感到旁边的隔间被打开,伴随着水流声,有人道,“这正忙着祭河,怎么就又请人吃饭?” “说是两个修仙的,这种不像那些人,拿刀吓唬吓唬就走了,实在不行割开脖子扔进......” 魏西一听心下了然,孙籍所说堂口镇人口锐减一事同程县丞也脱不开关系。 那人话还没讲完,另一个听着声音老成些的道:“喝了酒少胡沁!县丞请谁吃饭也轮不到我们说什么!” 这话说完那人便不吱声了,头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打圆场道:“队长说得有理,咱们只管听县丞的,年年分黄金自有咱的份!” 魏西颇为惋惜,这仨人知道的俨然比被自己忽悠瘸的两人多,现在一个个闭嘴了实在可惜。 “欸?怎么不见那个商队的人?” “那人也是个偷奸耍滑的,巡逻一半说自己肚子疼,估计跑到哪里躲着了。” 魏西心头一紧,下一秒就听见那人笑道,“我看到他了!搁我旁边的间蹲着呐!” 魏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脚,屏住呼吸,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想个办法脱身。 好在那人真是喝多了,也没看出来魏西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脚踝和那些小山一般的胡人的脚踝不一样,那人敲了两下墙,戏谑道:“哥们,没见你吃酒,倒钻进茅坑不肯出来了!” 魏西哪里敢回话,她实在不想被人在茅坑里逮个正着,倒是那人也不要魏西回答,系好腰带,嘴里也没闲着,“我们几个先走一步,回房热酒,等你出来,去我们那儿喝上几碗,好好唠一唠!” 听见那几人走了,魏西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次真是百密一疏,躲在这种地方连条退路都没有,不过也让她撞见了机会,跟着这几个人走,若是那队胡人同他们在一处最好,若不在,那就要看秦枫她们了。 魏西赶紧从隔间出来,准备去追那几人,这地方植物繁茂,再晚点真就看不见那几人的踪迹了。 这时候雾气又重了些,稍微离开茅厕那片,就又闻到雾气里难闻的味道,魏西不愿去想这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归又是程县丞造的孽。 跟着那几人魏西摸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夹在前院和后院中间,矮矮的院墙,看着应当是给县衙的护院、兵士住的。 魏西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去,正要想办法,就被人劈了下肩颈晕了过去。 没错,她就是这么倒霉。 第八十二章不动筷子一顿饭 席上的秦枫和连钩漌还不知道魏西已经不省人事了。 程县丞请了两个人作陪,一个是宿城府衙里的老吏,他是堂口镇出去的,如今也算落叶归根,在老家颐养天年;另一位则是商人打扮的胡人,秦枫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好险没有露马脚。 幸好有连钩漌在前面挡着,秦枫今天下午刚刚闹了人家县衙,入了席自然也是让连钩漌应酬。 因着只用充冷脸仙师,秦枫能分出心神观察程县丞。程县丞许是最近忙着祭河的事情,眼下青黑,眼袋老大,神色憔悴,不知情的人打眼看过去还要赞他鞠躬尽瘁。 想到被扔下涣河的尸体还有交换给胡人的一箱箱黄金,秦枫这个知情者看着程县丞的胡须梢梢都透露着阴险。 “两位小仙师瞧着年纪不大,”那老吏翘着筷子道,“是那个门派的弟子呀?” 秦枫下意识要回大,连钩漌开口道:“老先生抬举了,娘亲送我们去别的门派就是不想让我们靠着万剑宗的名头。” 连钩漌是知道的,程县丞还在上头坐着,自己三人若想全身而退,实话少说,筹码要多,对不住了王欣王欢,借两位背靠大树的寡母一用! 高手在身边,秦枫选择闭嘴让连钩漌发挥。 闻言那老吏乐呵呵的,“难怪,一看这位仙师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原来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子弟。” “府衙托来的仙师,自然是不一般的,”程县丞和老吏一唱一和,“小小年纪就踏入仙途,我们这帮泥点子能见仙人一面已是万幸。” “客气了,客气了,县丞帮着知县管堂口镇这么多事,换作我们可是弄不来的。”互相吹吗,连钩漌表示我熟。 可不是仪表堂堂,画像吗,总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在。要是再论起来修仙的事,算上不在堂上的魏西,三个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三人也唠了好一会儿,秦枫和那个胡人则不插嘴,心里各自有一把算盘。 连钩漌不管好坏话照单全收,实话却是半句不说。 程县丞见连钩漌滑不溜秋,便丢开手去拷问秦枫,“这位仙师,今天下午管事的不懂规矩,冒犯您了。今天摆这桌席,又请了两位老友做陪,除了我们和仙人说说话长长见识,也是给秦仙师赔个不是。” “秦仙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儿自然是千恩万谢。” 程县丞这话说的是秦枫下午来闹事,和县衙的人起冲突的那一段。秦枫的火看似是因误会发出来的,实际上矛头指向的还是程县丞派人过来监视她们。 若是平时,秦枫自是要细细辩驳这中间的道理:什么叫管事的不懂规矩?那两人可是程县丞派过来的;什么叫大人不计小人过?错了就是错,关人气量什么事;还有那句赔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吗?监视他们的人现在也没撤回去呀! 可惜了,现在秦枫还记挂着魏西,之前说好了,宴席上她找个由头溜出去配合魏西,现在那胡人都吃了半个肘子了,自己还没找到脱身的办法,焉能不急? 让憋着一肚火的秦枫去虚与委蛇那是不可能了,幸好秦枫今夜的人设也不是什么交际达人。秦枫冷着脸,举了举杯子没让这话直接摔在地上,碰了碰酒杯就撂下了。 那老吏已经喝过一轮了,“话说开了就好了,这位小仙师瞧着神采飞扬的,一看就是福泽深厚的人,难怪能和连钩仙师一处。” 听见这话,那埋头吃菜的胡人抬眼看了一眼连钩漌。 秦枫瞧这老东西越发不耐烦,只得道,“老先生怕是喝多了,我们两个是一个师门的,自然在一处。” “灵金汇兑,”那胡人突然开口,一口莒国话听不出来一点口音,“两位要是有灵石也可以在堂口镇换一些。” “瞧我这记性,”程县丞作势拍了下脑袋,指了指那胡人,“还是桂老弟提醒的好,我倒是忘了!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只有黄金,两位仙师要是不嫌弃,待会儿随我们去库房挑些练好的黄金!” 想到魏西关于黄金的推测,秦枫和连钩漌一阵恶寒,拿人命换的金子,他们可消受不起。 “这桂老弟看着年纪不大,他可是行商里的老手了,往返倒腾黄金和皮货,”程县丞像是刚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在屋里,赶紧介绍道,“今年多亏了他,不然因着许家的事,我们有几样祭品都凑不齐。” 早在连钩漌入席的时候,这装像的胡人就打量了自己好几眼,听见自己音译过来的姓氏后,才找了个机会开口。 那胡人不是之前同程县丞夜谈的几人,不过肯定是驿站遇见的那队胡人中的一个,连钩漌笑着回道,“祭河是大事,桂老板想必也是县丞的老朋友了,不然县丞也放心不下。” “举手之劳,县丞也没亏待商队的弟兄们,”那胡人摆手道,“做生意,最想要程县丞这样的客人了!” 闻言连钩漌道:“我看桂老板的举止,生意一定不小,怎么不去龛蛮金矿,堂口镇一家能供应足吗?” “小兄弟,眼睛毒得很!”那喝了好几轮的老吏脸已经涨红,“老头子我算过,桂老板的生意大得很!一年不下这个数!” 那老吏醉醺醺地比了个五的手势,又道:“这还只是看了黄金,若是......” “你看看!”程县丞打断了老吏的醉话,“这人,给算官当了一辈子的吏,现在还记得算数的事!” 秦枫颇为惋惜地和连钩漌交换了个眼神,连钩漌开口道:“这么说桂老板有幸参加过祭河?” “我是外乡人,”胡人回答道:“自然是参加不了这样的事。” 说罢这人就起身说吃多了酒要回去休息,程县丞留了几句,秦枫眼睛一亮,跟住这人顺藤摸瓜岂不美哉。 再说秦枫相信魏西的实力,只要自己跟踪他到胡人住的地方,就能碰见魏西。 秦枫扔下筷子,道:“我也出去透透气,这酒总感觉还没醒!” 没等秦枫站起来,就听见程县丞说道:“秦仙师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只是最近不太平,总有些毛贼溜进来,今儿还有个兵士被人药倒了。” “小仙师,可要小心点呀!”程县丞笑得让人胆寒。 坏了,连钩漌想到,这程县丞真是冲着他们来的。 第八十三章破局 连钩漌冷汗还没流下来,就见秦枫恶霸脾气上来了,“管他什么人!我只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罢秦枫就出了宴饮的厅堂,留下这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天知道连钩漌有多么无助,让你找借口出去有必要这么刚吗? 但事已至此,连钩漌只能道:“县丞不必管她,她身手好修为高,保不齐还能帮您抓到那个毛贼!” “哪里敢劳动仙师大驾!”程县丞笑道,举起了酒杯,“我先敬您一杯!” 连钩漌心里骂了一声,赶紧举起酒杯,“多谢县丞!” 说罢,连钩漌作势要喝,实则把酒倒进了袖子,希望这酒不要沾到他胳膊上。 “这酒今天是破例,”连钩漌拿出自己在宝象城学到的本领,敷衍道,“师门管得严,要不是程县丞在这里,我就不喝了。” “怎么,”老吏已经喝得晕乎乎了,带着些痴笑道:“那位小仙师还要醒酒,难不成是背着师门贪恋杯中之物?” 还要给魏西秦枫打掩护的连钩漌自然不肯把话题扯回到秦枫身上,“她是大小姐,自然是好说,只是我比不得她,这回上不得堤坝,回师门难保不会被责骂。” 这话是奔着程县丞的痛处去的,连钩漌信奉主动出击,逼迫对方反攻为守。 果然,程县丞被连钩漌忽悠了,“这么说秦仙师就是过来挂个名?” “反正问起来,不是都是我的,”连钩漌道,心里默念对不住秦枫,希望秦枫招呼这八字胡县丞的时候先让他嘴巴漏风讲不清楚话,“要是,我们能拿到知县的书信就好了。” 听见连钩漌说要见知县,程县丞的酒都醒了大半。 今天傍晚的时候看押孙籍的侍卫来报说是今天下午后院进了人,把自己药倒了,孙籍也被弄晕了,自己醒的时候这人还没醒。程县丞最近觉得自己不太顺,毕竟有人夜里在他县衙里闲逛是一码事,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是另外一码事。 这么一想,程县丞又觉得最近的事有些太巧了,怎么这两个修士(他已经忘了魏西)并桂老爷的商队一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半夜谈话被闯进县衙的人偷听,再是有人闯进院子把孙籍也弄晕了,还有那个姓秦的仙师来县衙闹了一场,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程县丞有人盯上了他。 程县丞很自然地怀疑到了两个修士和桂老爷的人身上,可是派到修士身边的两个兵士始终没有回来禀告异常。 这让程县丞坐立不安,这两个修士要是没问题,难不成是桂老爷的人有问题?要真是这样,贩卖私金这么大的把柄在他们手上,自己那有什么安生日子? 程县丞虽说作恶多端——他对自己做的事诡异的有一种符合大众观点的认知,但是他小心谨慎,这也让他能够在堂口镇维持多年骗局。 这时候他脑子里既想着要防着秦枫她们,又总拿桂老爷的人话里话外刺探他黄金滩的事折磨自己。 秦枫之前以为程县丞四十岁左右,实际上他也就三十出头,显老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说不着。 带着满腹心神和一腔怒火,程县丞组下了今天这个局邀了修士和桂老爷队伍里的人吃饭,希望借此试探出些什么。 听到连钩漌的话,程县丞的八字胡和他颤抖的嘴唇在一定意义上达到了和解,他稳了稳心神,道:“知县他到了堂口镇任上就有些水土不服,前一阵子又赶上调粮的事情,一下子就倒下了。” 连钩漌想孙籍那样也够呛能站起来了。 程县丞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知县素日里又忙碌,外边的郎中嘱咐他不要劳心劳力,这才慢待了仙师。” 正在摸衣袖的连钩漌动作一顿,他偷偷瞄了一下手指头,上面沾了些粉末。连钩漌都要气笑了,这人怎么回事?给别人下药都不舍得下点好药? 不过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尚不知情的魏西和秦枫两人的危险比他都大,连钩漌要做的就是帮助她们争取时间。 连钩漌松开袖子道:“听程县丞这么说,知县确实是无法帮我这个忙了,不过我这又一丸丹药,培本固元,百毒不侵,包管药到病除。” 说完连钩漌掏出了自己的糖罐子——就是之前魏西买的蜂蜜罐,从里面挑了块糖,一手举着它,一只脚踩在案几上,用激情澎湃的声音吆喝道:“固元丹,有价无市,今日你我有缘相遇,我就把他赠与县丞你!” 程县丞震惊地说不出话,老吏已然是醉得不能再醉,在那里说起二十年前的一笔账,胡人则充当沉默的观众。 热情洋溢的连钩漌生怕程县丞拒绝他的“好意”,胸脯拍的震天响,“县丞你看!知县病倒了这些日子,你管着上到祭河下到小老弟我的事……” “这药你喂知县吃了,他好了,我的好县丞你就没那么辛苦了!” 连钩漌一边说心里一边吐,只盼着魏西和秦枫谁能回来救救他。 程县丞才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东西……不对,这玩……丹药如此珍贵,自然是仙师您留着……” 连钩漌手一挥,“不必与我客气!县丞厚待于我,我是知恩图报的,自然要为县丞分忧!” “莫不是,您以为我是胡诌的?”一本正经在胡诌的连钩漌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悲愤交加地说道:“这药自然是好药,我自己都吃过,不然我喝了酒那里会不醉?” 程县丞这才知道原来连钩漌还没倒下不是因为自己下的药对仙师没用,而是因为连钩漌吃过那什么元丹。 “仙师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孙知县为官清廉,怕是不会让我收下这丹药。”程县丞自然是要推脱的,真要是接过来,明天怕不是孙籍就要站起来宰了自己。 闻言连钩漌颇为不忿,不过他弄这么一出也不过是遮掩自己根本没喝加了料的酒,顺便给魏秦两人争取时间。 至于程县丞的一句鬼话,他都不买账。 再说了,他那是临时起意,真把那块糖递过去,他赌程县丞不是瞎子。 就在连钩漌准备开口的时候,忽听见外面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第八十四章脱身 时间线往回推一推,秦枫还在宴席上的时候,魏西在板结干硬的泥地上醒来。 魏西的肩颈还是痛的,她的脸贴在地上,手被捆在背后,脚也动弹不得。倒在地上的魏西没办法看见自己的脚,加上视野受限,她也看不见屋子的全貌。 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魏西感受了一下,脚还在,应当是被捆住了。 松了一口气的魏西像海豹一样努力抬起上半身,她这才看清自己是被关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房间里没点灯,只能看那些东西不规则的轮廓。 魏西努力蠕动自己的下肢,协调全身的肌肉想要翻个身,费了好大的力气,吃了一嘴灰。累出汗的魏西像是被抓上岸的鱼,挣扎了一阵,有些脱力地和泥地旧梦重温。 喘了两口气,魏西换了个姿势,放弃了抬起上半身翻身的想法,她直挺挺地试了两下,终于翻到了正面。用捆在背后的双手做支撑,魏西坐了起来,她往边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物边上靠,找到一处比较尖锐的地方开始磨绳子。 解放了双手魏西赶紧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接着去摸自己的衣襟,灵音趴在乾坤袋上装死,看来打晕自己的人没有搜身。 乾坤袋里有火折子和匕首,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魏西看清楚了这确实是间没什么人来的仓库,周围的杂物和地上都有不薄的积灰。 看见了地上的拖痕,魏西想这人带着自己来打扫卫生了,拖着自己就进来了,地上一个鞋印都没有,都被掩盖住了。 魏西摸了摸自己的肩颈,这人出手很快,魏西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劈晕了,看来是个老手。只是不知道把魏西弄晕是为了什么,还把自己关在了这么一间杂物间。 毕竟要是县衙的大可把魏西扔到连钩漌讲的阴森地牢、关着饿了好几天的猛兽的圈里,总之,会有个审人关人的地方,再不济还有孙籍那种小院高墙,总不该是库房。 如此想来,打晕自己的人应当和县丞不是一伙的,或者说这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找回一点控制感后,魏西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摸了摸灵音,攥着匕首找出路。 魏西不清楚自己已经晕倒了多久,秦枫和连钩漌还等着自己,自己万万不能被困在此处。 火折子熄灭之前,魏西找到了门,做好了给门外可能存在的人一匕首的准备,魏西拉开了门。 外面没什么人,只有一轮月亮挂在天上,等着堂口镇的夜雾遮盖住苍穹的注目。 可算是能看清点东西,原来这是一片库房,自己之前被关在偏房里。 情况有变魏西只能随机应变,她拿不准在往外会不会遇见什么看守仓库的侍卫,毕竟她不是秦枫、连钩漌还是喜欢慨他人之慷打扫卫生的神秘人,她很难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处。 再说,现在再去找胡人已经是来不及了,按原计划和秦枫会和也不现实。 魏西选择主动出击打开局面。 通俗地讲被劈晕、憋了一肚子火的魏西要他妈的反击了。 魏西回杂物间翻出了半坛闻起来不太妙的的酒,又拢了些破布头子,把酒浇在布上,放在易燃的东西附近。 做完准备工作,魏西亮出了纵火诀,之前赵大嘴好奇问她怎么不练习攻击性强的火球。 魏西当时没说话,现在她要用行动回答。 五六簇火苗落在了魏西准备的可燃物上,那酒或许是口感不佳味道冲鼻才被人扔在杂物间无人问津,但这酒助燃真不错。 甫一搭边,火苗就成了火舌,哗啦啦火势蔓延出去。魏师傅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准备趁乱爬墙离开这处。 很快县衙的人看见这头着火嚷了出来,还在外边找魏西的秦枫和还在厅堂里装疯卖傻的连钩漌都毫不意外地想道:这姑奶奶咋玩这么大? 魏西的想法挺单纯的,既然今晚我老老实实潜入不成,那我就把你们都引过来。 毕竟着火了,管你什么胡人、县丞还是那个打晕自己的人都会很被捅了老巢的蜜蜂一样飞出来? 顺便还能告诉秦枫和连钩漌自己在这里。 魏西听见听见了走水的叫喊和逐渐嘈杂的声音,掏出没被没收走的飞爪离开了这处库房。 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和人影,魏xz匿好自己的身形,她寄希望于那帮胡人也被火情驱赶出来,自己好浑水摸鱼,看能不能打探出些消息来。 县衙里的兵丁、侍卫、仆役拿着水桶、木盆和能拿来盛水的东西过来救火。 魏西还没发现有胡人,可是这时候她又察觉出了不对:县衙失火,怎么不见有镇民来帮忙救火? 想到这儿,魏西揉了揉眼睛,可是她也没看到镇民来帮忙救火。 县衙是堂口镇中心的位置,夜里火光冲天怎么会看不见。再者,魏西记得清清楚楚,周围可是有些巷子的,怎么没有一个人进来? 靠近火场的魏西脑子里全是疑问,因为高温的缘故,她周围的空气都是炙热的,潮湿的夜雾只得暂避锋芒,蛰伏在大火的边缘。 幸好这时候,秦枫出现在了魏西的视野里。 魏西薅出灵音,让它赶紧去飞过去把找秦枫。这才让秦枫瞧见魏西躲在种树的一侧后边的阴影里,有树和夜色的遮挡,很难看出那里面藏了双眼睛。 附近乱成了一锅粥,知道了位置的秦枫轻而易举摸到了魏西的藏身之处。 靠近了才看见魏西脸上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还能闻见一股酒味儿。 这下秦枫也确定了,这活就是魏西放的。 只是不知道魏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魏西低声问秦枫,“连钩漌人呐?” “我出来找你的时候他留在里面同程县丞他们周旋,现下应当是无虞的,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猜到这火是你放的。”魏西三人商量的是,最晚到了酉时三刻也要撤出来,不要恋战,约定如此,倒也不必太担心连钩漌的安危。 “怎么还留在此处?”秦枫问道。 魏西告诉她机不可失,趁着大火的机会看看出来的人里有没有胡人,今夜过后,再想进县衙估计是不可能了。 一听魏西还没放弃打探胡人的事,秦枫打起精神同她一块找熟悉的面孔。 人群里还真找到了两个人胡人,只不过不是和程县丞夜谈的那位,是队伍里不起眼的两个。 第八十五章暴雨 魏西眉头紧锁,这两位看上去就是单纯来救火的,两人高大的身材在众人中颇为显眼。 出乎意料,实在是出乎意料,魏西在角落里窥视,秦枫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她,“可要去找剩下的人?” 这儿就两个胡人,坦坦荡荡的,让人看不透他们的意图。魏西心知这处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好在这也算是绊住了他们,不算白来一趟。 魏西和秦枫去找连钩漌,路上魏西快速地讲了自己昏了头躲在茅房的隔间里偷听、被人劈晕扔进杂物间以及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库房。 “连钩漌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两人想到身在敌营的连钩漌,动作更快了“对了,”秦枫想起了宴席上的那个商人打扮的胡人,“宴席上那个胡人不知道还在不在。” 走出来才发现魏西火烧的库房夹在前院和后院之间,大概是县衙和后院的仓库是设在一处的,左右都是程县丞说了算。 走水这种事,这顿饭自然是不用吃下去了,连钩漌的胡言乱语被迫停了下来,几个人跟着程县丞出去看火情。 几个护院不时过来跟程县丞汇报进度,连钩漌看着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这才明白魏西那小孩会纵火术却还用火折子的原因了。 感情她的纵火术真是为了纵火练的。 连钩漌留意着人群里的动静,那胡人凑过来,“小修士,你是从草原来的。” 连钩漌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小子在席上已经观察他好久了,左右自己这个姓氏像韩仙师那样的人怕是不知道,但是只要在西域和博罗国待过的就知道这是个胡人的姓氏。 见连钩漌没反应,那胡人也不恼怒,低声道:“修士,你们莒国有句俗语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在你有几分胡人血脉的份上,劝你早点抛下堂口镇的事走,否则......” “你莒国话讲的这么好,”连钩漌脸上噙着笑,嘴里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如今博罗国全然是安福公主的天下了吧?” 连钩漌在宝象城长大,他是对博罗国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这帮胡人哪里受得了安福公主一个莒国人把持权柄?博罗国内里不服她的人多的是,就是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她派出来的人。 连钩漌有心试他,那胡人也上了钩,神色悲愤,似有凄色,“王太后现在是代王摄政,日后自然会还政于王。” 那王能有二十岁了,连钩漌想到,这还不还政? 连钩漌知道这事倒不是他多关心博罗国政事,不过是市井把这事当笑话,他听来的。按理说时人成婚在十五左右,安福公主为了不还政给自己的儿子硬是说自己儿子身体不好,押着他不成婚。 现任博罗王的王座是从自己亲哥手上接过来的,这位先王也是死的莫名其妙。可能也品出来自己亲娘的意思,现任博罗王二十五岁了膝下就有两个女儿,生下来的王子没有一个养活的。 左右连钩漌也不是为了同这个胡人讨论他主子的,他现在要获得尽可能多的信息,说不定那条就用上了。 “看来你是真忠心,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干掉脑袋的事?”连钩漌搬出了魏西吓唬兵士的那招,试图劝降对方。 谁知道那小塔一般的人根本没像连钩漌预想的一样倒戈投诚,只听他嗤笑一声,“****。老子还怕莒国的皇帝老儿?” 听见这话,连钩漌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风。偏偏祸不单行,被不断扩大的火情折磨得焦头烂额的程县丞拍了下脑门,走到连钩漌身边,拉起连钩漌的手道:“仙师赶紧施展仙法扑灭这场大火!” 冒牌修士连钩漌:啊? 大哥,现实一点,在堂口镇的这三个修士没有一个又能力扑灭你的大火。 尽管其中一个放了这把火。 连钩漌的大脑飞速运转,自己是没有能力扑灭这场大火的,他连气府都没有!秦枫和魏西现在不在身边,就算在秦枫能练剑就不错了,魏西那气府不提也罢。 修仙救不了连钩漌! 好在连钩漌瞎编乱造的能力还是有的,他歉然一笑道:“县丞,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有心无力,......我是个丹修,炼丹的,连药修都不算......” “我是跟着师傅炼美容丹的,这东西你得找会念法诀的法修。”连钩漌继续盗用人设,他觉得自己和卫安师兄帅得不相上下,丝毫没有愧疚之情。 程县丞闻言眼里的恶毒一下就溢了出来,还在他这时候理智尚存,勉强维持住表情,开口问道:“那我派人去寻秦仙师?” 连钩漌把程县丞表情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他痛心疾首道:“实在是对不住,师门这次组队的时候只当是来加固堤坝,没太注意队伍搭配......秦枫她是个剑修。” 见程县丞眼里的怒火,连钩漌补充道:“她打架很厉害,杀人跟削萝卜一样。” 秦枫刚回来就听见连钩漌在这里把她描述成杀人狂魔,她清了清嗓子,连钩漌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 “怎么好端端的烧起了火?”秦枫睁着眼装糊涂,程县丞本身就烦,看见这两个没用的修士更烦了,也没有回答秦枫,这时候又有人来汇报火情程县丞正好离开这两个晦气东西。 “魏西干的?”连钩漌小声问,秦枫点了点头。 连钩漌接着问:“怎么没走,是没打探出来什么吗?” 秦枫摇头,小声道:“魏西让人打晕了,为了脱身才弄了这么场事。” 闻言连钩漌十分惊奇,现在这局面本来就错综复杂,怎么还能冒出来个人把魏西打晕了? “知道谁干的吗?”连钩漌问道,他还不忘留意着不让别人听见。 秦枫塞给连钩漌一张符,物资是魏西准备的,连钩漌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好在秦枫跟他解释了一下,“这是给你准备的符,能暂时不被火烧,叫绝火符。” 连钩漌赶紧收好,他见秦枫手上也有张符,便问她那是什么。 “双声符,”秦枫回答道,“魏西拿一个我拿一个,她能听见这头的对话,这两张符是这次买来最贵的符,要不然你以后往符修那个方向发展发展?” “我们指着你,魏西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撤?” “现在这里乱着,她抓紧时间去找那些人。”秦枫也担心魏西,毕竟这县衙还有个藏在暗处的人能打晕魏西。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库房那头的火势被遏制住了,程县丞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连钩漌却不大好,他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对秦枫说,“你那有没有绝水符?” 第八十六章不翼而飞(感谢腐烂黄桃的打赏!) 一开始大家以为这是场及时雨。 直到库房的大火被雨水浇灭都没有停的意思。 这时已经过了午夜,雨厚得跟帘子一样,不提别人,连钩漌是决计不能出去的。 程县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冒雨前来报告火情的人也有眼力见,禀告完就站在廊下,任由雨水从自己的衣摆下面滴下来。 秦枫在乾坤袋里摸蓑衣,魏西给连钩漌准备的雨伞显然已经不适合这种天气了。 秦枫一边翻一边在连钩漌的掩护下利用双声符和魏西沟通。 “魏西,火已经灭了,你小心,除了回去的胡人,还有府上的护卫。” 好一会儿,魏西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找机会脱身,”像是想到了连钩漌的特殊状况,魏西补充道:“现在雨太大了,他实在是不便脱身。” 秦枫正想回答,就看见脸色阴沉的程县丞跟那个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手下说了句什么,那人领命而去。 接着程县丞就冲着秦枫和连钩漌走过来,两人不动声色地遮住了那张双声符。 “两位仙师,实在是抱歉,本来是给两位赔罪,没想到让两位仙师受惊了。” 程县丞的话还算客气,只是语气算不得友善,勉强维持着体面。 秦枫和连钩漌对视一眼,也什么事让程县丞露了马脚。 客气了几句,程县丞就说明了来意,“瞧这架势,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两位仙师同我这老友一起留宿县衙?” 秦枫信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只有她一个,她自然是一口答应。夜里和魏西双线作战,争取把胡人按在县衙。 只是现在连钩漌还在,因此秦枫维持人设,不回答。 连钩漌真是纸片做的,这种泼天大雨他怎么敢出去? 只是他实在不想和程县丞待在一处,加上魏西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安全感(秦枫:?),他试图挣扎一下,“谢过县丞好意,只是库房刚刚烧了,知县还病着,我们不便叨扰……” 程县丞一摆手,“两位仙师不必客气,两间客房还是有的。” “再说,两位仙师有所不知,这两日我们县衙不太平,有两波人闯进来,今天库房还无缘无故的烧了。两位仙师留在这里,也好让我们安心,省着知县病中还要操心。” 这俩人可太知道了,他俩甚至怀疑程县丞这是要瓮中捉鳖。 连钩漌跟着魏西见过知县,他估摸着孙籍现在确实是忧心忡忡,只不过孙籍忧心的是胡人和程县丞。 程县丞坚持要让两个人留宿,语气越来越强硬,外面的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连钩漌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大概是有事要忙,程县丞派了个护院领着秦枫和连钩漌去客房。 客房不在后院,想到后院那些白布,秦枫不觉得意外。 至于连钩漌,护院离开他就开始抖落衣衫上的水。 醉醺醺的老吏睡在他们隔壁的一间客房。说是一人一间,秦枫和连钩漌直接进了一间。 秦枫和魏西说了这头的情况,双声符用完之前,秦枫说她看看客房这里能不能找到胡人的踪迹。 魏西手上的双声符用完了,方才趁乱,魏西把前院逛了个遍,没发现胡人的踪迹。 既然秦枫和连钩漌在客房,魏西在思考要不要找他们汇合。 程县丞帮魏西做出了选择,魏西看见程县丞领着两个兵士冒着暴雨往县衙外边走。 这就怪了,魏西想到,自己差点没烧了县衙,他现在冒雨出门做什么? 考虑到有秦枫在他俩不能出什么事,魏西跟上程县丞,离开了县衙。 程县丞步履匆匆,都没注意到有人跟着他。 越走这路越熟,这不是去城外涣河的路吗? 幸好雨伞够结实,这般大雨也没把它的伞骨打折,只不过魏西还是淋了不少雨,打了个喷嚏。 出了城门魏西远远跟着程县丞,果然程县丞带着那两个兵士到了魏西发现的那处河滩。 之前魏西觉得奇怪,她去河滩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孙籍故事中的尸骸,现在看见程县丞跳下河水做出翻动的动作,她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 程县丞并那两个兵士在涣河里不停的翻找,魏西趁机靠近他们。 魏西到了一个极限距离才停了下来,这时候程县丞已经把那一片水域翻了个遍。 魏西猫在高草丛里看着程县丞的表情越来越狰狞。那两个兵士虽说是程县丞的亲信,到底也受不住这瓢泼的大雨,纷纷劝程县丞赶紧回县衙,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说。 “你们知道什么!”程县丞大吼道,那两人哆嗦了一下,“尸骸不见了!这暴雨……不会……” 程县丞虽说不算聪明,但他在堂口镇经营多年,手段不高明但是够狠辣,这些人都怕他,那两个兵士也不例外,生怕一句话说错被县丞扔进县衙的水牢。 又一个壮着胆子说,“县丞,管它什么东西不见了,只要您还是这堂口镇的天,东西总能找来,我们这些人全指望着您,县丞,保重身体呀!” 魏西听见这话想吐的心都有了,另外一个还在那里附和,生怕晚了一步。 听见这半劝半恭维的话,程县丞把手里的石头放下,立在涣河中间,脸上的的愤怒惶恐还没散去,欣喜和庆幸又爬了上来,整张脸十分的怪异。 只听那程县丞说道,“不见了总能找回来,不就是个修……” 电闪雷鸣淹没了程县丞的后半句话,魏西也被天雷吓了一跳,勉强稳住心神,没有暴露位置。 程县丞像是被老天肯定了一般,拔腿像岸上跑,那两人自然也跟着他。 这雨越下越大,魏西却等不到雨停,不见了程县丞的身影,她便跑到产金块的河滩。 与月下所见不同,此时暴雨倾盆,密密匝匝地砸在人身上,河滩上哪来的金块?只有不断上涨的河水。 魏西急于求证自己的想法,她仗着自己年纪小,抓着河岸上的高草,下河去查看。 涣河一改往日的平缓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咆哮的河水自龙虎山山口倾泻,裹挟着泥沙向下游奔涌。 魏西的一双眼却只能看见,程县丞方才找的地方是个坑,坑底已经变成了黄金,观其大小,正好能放下一个人。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魏西对程县丞的畜牲程度有了一个新认识,只是想不通,这不翼而飞的尸骸到底去哪了? 暴雨如注,魏西不敢在河道里多待,她把疑惑暂且放下,抓着牢牢长在河滩上的高草往岸上爬。 就在这时,一股河浪直冲魏西而来,其势不可挡。 第八十七章轮流倒霉 魏西想过自己可能会被饿死,也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饥饿的流民手上,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淹死。 更别提死在堂口镇的河滩上,怕是秦枫和连钩漌也找不到她的尸身。 三丈高的河浪打过来,魏西憋住一口气,右手狠狠地抓住高草,左手把雨伞插进河岸,背对着河浪,希望自己能挺过这一劫。 河水先是砸在魏西的后背上,力道之大险些让她晕厥过去,她咬破了舌尖才没有晕过去,接着她整个人都被嵌进了水里,鼻子和耳朵里灌满了水。 全靠之前憋的那口气,魏西才没有被浑浊的河水呛死。 如此滔天巨浪,魏西拽着的高草根本无力抵抗,被河水从根部冲断,成为了洪水的一部分。 魏西临时插进去的那把雨伞也被拔了出来,被河水冲走。 魏西的心在绝望的嘶吼,她无声地呐喊:自己这条命,今天就要结束了吗? 生死交锋,只在一念之间。 就在魏西求生意志达到顶峰的那一刻,魏西手腕上钻出了两根迅速延伸的,这两根红绳不粗,但好像有意识一般捆在了那把出奇结实的雨伞上。 在波涛里挣扎的魏西来不及惊讶,就看见那把雨伞卡在了河底的两块巨石中间。 魏西当机立断,抓住一线生机,不管自己剧痛的手臂,站稳脚跟,迅速地往岸上走。 为了保命魏西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洪水里的石头、树枝、泥块打在她的身上,她却顾不上了,只谈死死地抓住红绳,使出牛劲往岸上走。 魏西差一步走到河岸,那把插在河底巨石间的雨伞终于撑不住了,魏西感觉到自己腕间红绳一空,殊死一搏,往河岸的方向扑。 砸在泥地上的魏西不敢有片刻停歇,赶紧往远离河道的地方爬,爬了几下才终于站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魏西看着咆哮奔流的涣河,一阵后怕,瘫坐在远离河岸的地方,身后是笼罩在暴雨中的堂口镇。 魏西举起手臂,她的手是干惯活的一双手,手掌和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手腕也是随父母的大骨架,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至少之前是这样的,现在她的手腕上各有一圈红痕。 魏西对这红痕并不陌生,宝象城秘境出来后,她手腕上也有红痕,当时她只当是秘境里红绳留下来的痕迹,之后这红痕也确实消失了。 如今这红绳从自己的手腕钻出来,还像秘境里一般活物一样的伸缩,魏西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河底的坑底以前分明埋着一具修士的骸骨。 魏西虽然不懂这骸骨如何能产黄金,不过程县丞之前说“不就是个修……”,因为雷声,魏西没有听清后半句,但结合蛛丝马迹和孙籍的讲述,那副尸骸十之八九是那个乞丐修士的,他死后被程县丞扔进了涣河产黄金。 现在程县丞赖以生存的尸骸不见了,他自然要再找一副。 正好送过来了两个,魏西要赶回县衙,保住秦枫和连钩漌。 魏西浑身湿透,肋骨断了两根,浑身都疼,幸好她的腿没断,还能赶回县衙。 灵音扑棱着翅膀栽进魏西的怀里,魏西勉强接住了它。方才魏西下水前让灵音飞起来,这才保住了灵音的鸟命。 这雨还在下,魏西怀里的乾坤袋还好好的,魏西从里面摸出了另一把雨伞,她睫毛被雨打湿,扎得眼睛难受。 只是她现在浑身都难受,鼻子被呛得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魏西带着灵音钻进了堂口镇,因着县衙起火连着暴雨,堂口镇的大门居然无人值守,魏西顺利回到了镇上。 县衙却是不好进,魏西不好硬闯,只能忍着肋骨处的剧痛,拿出飞爪翻墙过去。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正是人精神困倦的时候,护院大都在那里收拾魏西放火后的断壁残垣,魏西运气不错,避过了县衙的兵士和护院。 魏西按照之前秦枫说的大概位置,找到了客房,她理了理衣裳,推开一扇门,里面鼾声如雷。 虽说进错了屋子,魏西准备好的修辞也没用上,她关上这扇门,继续推下一间。 正好撞见了团团转的秦枫。 “魏西!”秦枫如蒙大赦,她指着桌边的一滩水,急道:“连钩漌不见了!” “连钩漌淋了雨,我让他在客房里处理,自己去打探消息。等我回来,屋里就没了他的踪迹,剩下打翻的茶具还有这滩水。” 魏西心里只说糟糕,自己还是回来晚了。程县丞果真冲着秦枫和连钩漌来的,只怕是不敢惹秦枫,正巧撞见连钩漌淋了雨,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反抗。 妈的,可算让他们捏到软柿子了。 魏西心里再担忧,也只能维持镇定,不然秦枫只会更慌乱。 “连钩漌淋了雨,入画的本事使不出来,应当是被程县丞他们带走了。”魏西稳住秦枫心神。 “涣河里修士的尸骸不见了,程县丞应当是要抓连钩漌过去填上那个坑。” 闻言秦枫抓起告寒就要去找程县丞,魏西扯住她的袖子,“我刚从涣河回来,没见到程县丞,我们得换个方法救连钩。” 秦枫又急又悔,她也没有头绪,下意识去问魏西,“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应当是走了别的路,”既然已经料定连钩漌被被程县丞的人带走了,落后他们的魏西只能去涣河截他们。 情急之下,秦枫灵光一现,她大声道:“那个老吏!他是程县丞请来作陪的,之前在府衙给算官当吏的,他有可能知道程县丞的底细!” 说完秦枫带魏西去隔壁找那个老吏,魏西一看正是自己找错的那间客房。 魏西没有时间磨叽了,她把茶壶里的冷茶泼在床上鼾声如雷的老吏脸上,一边喝住下意识想要去擦水的秦枫。 老吏陡然惊醒,正想骂,就看见一个长相阴郁、阴沉着脸的小孩把茶壶扔到一边,拿起了匕首, 老吏酒醒得不能再醒,正想求饶,就听见魏西说:“你们的事府衙已经知道了,万剑宗和府衙的人马上就到,现在程县丞走了我们不知道的路,你想生还是想死?” 想到自己帮程县丞做过的假账,老吏面色如土,魏西也是占了个老吏喝醉了的便宜,不然这一通恐吓不一定能拿住这个老吏,少不得动用些天道见不得的手段。 老吏哆嗦道:“仙师饶命!我选生!我知道程县丞的密道!” 第八十八章龙虎山 龙虎山中,暴雨冲刷山石,连钩漌惨白着一张脸,咳得撕心裂肺。 连钩漌的状态很不好,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他好好待在客房里,就被程县丞带着人捆手蒙头带到了此处。 本来连钩漌因为淋了雨就无法使用入画,更不必提这一路他被雨水浇得惨烈,估计不用等魏西和秦枫找过来,他人已经没有了。 连钩漌尽量让自己远离山洞里的积水,这处山洞其实是有火坑的,只不过连钩漌作为俘虏是没有烤火待遇的。 程县丞和他的三个兵士坐在火边,四个胡人和他们相对而坐。 这些胡人并非是程县丞想要带进龙虎山的,他们同程县丞大吵了一架,当时连钩漌被蒙着头,但他听得清楚。 这帮胡人想赶在暴雨阻塞道路之前把黄金运出去,但是他们派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个,还受了伤,晕死之前说遇见了正在往这里赶的宿城官兵,只有他一个逃了回来。 现在暴雨引发的山体滑坡已经挡住了进出堂口镇的路,怀疑是程县丞告密的胡人再不信任程县丞也只能胁迫他带着他们一起走。 程县丞手下的兵士打不过膀大腰圆的胡人,胡人也需要熟悉这一带情况的程县丞,两伙人带着猜疑再一次合作。 程县丞带着这一堆人走了县衙里的密道进了龙虎山,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山洞,一行人钻了进去,躲避瓢泼大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连钩漌还惦记着利用程县丞和胡人的矛盾伺机逃脱,只是没想到自己被浇成了这副样子。 又是想念宝象城的一天。 程县丞十分焦躁,他坐在火堆边,手上翻着一本老旧的书,嘴里念叨些什么,那几个胡人只顾看押自己的黄金,根本不理会程县丞在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程县丞怎么选的地方,这山洞里有好多的悬燕,一个个倒吊在山洞顶上,山洞里面好多鸟粪,又呛又恶心。 上一秒连钩漌正在嫌弃,下一秒看见混进来的灵音他热泪盈眶。 好呀,程县丞这地方选的好呀! 灵音是魏西使唤的鸟,连钩漌倒是没指望自己能让灵音给他带话,只是魏西敢让灵音进来就有办法让灵音起到作用。 灵音落在连钩漌的肩膀上,又滴了好多水在他肩上,连钩漌再疼也不敢叫唤,生怕引起程县丞的注意。灵音站在连钩漌肩上梳理羽毛,这鸟平时懒得厉害,这会儿也没有多勤快,幸好控制它的魏西知道轻重缓急,忍着雨水侵蚀身体的连钩漌感到肩膀上的灵音停下了动作。 之后灵音用自己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下了连钩漌肩膀上的一块道袍,叼着这么块小布就飞了出去。 山洞附近的魏西可不知道连钩漌是如何热切期盼她和秦枫神兵天降,她只知道程县丞身边的人可能比她想的多。 这是魏西从地上的脚印看出来的,没被大雨冲掉的部分至少能看出来五个人,魏西愁得厉害,这么多人怎么能把连钩漌救出来? 秦枫在那边审问老吏,老吏出了密道一淋雨就清醒过来了,想起自己干的事,已经不能再后悔了,只是上了贼船,断断没有下船的道理。 “仙师,方才那条密道原先是用来运金子的,”老吏很是配合,毕竟自己现在要争取这两位仙师的支持,瞧着这两位仙师年纪不大,应当比较好说话,“程县丞逼我做账的时候我走过两次。” 秦枫和魏西都知道这老东西不老实,只是眼下不知去向的胡人、被抓住的连钩漌、堂口镇这不停歇的大雨,那个都比处理这个计划给自己擦屁股的老吏重要。 “仙师倒也不必着急,一是连钩仙师是修士,虽然一时疏忽大意被程县丞抓了去,但程县丞要想伤他也是不易;二则程县丞此人一遇到祭河的事便有诸多讲究,等他动作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听见老吏说的话,魏西感觉刚才秦枫的药自己算是白吃了,肋骨又开始痛。 但秦枫给的药是好药,老吏说的这些都建立在连钩漌能挺住和程县丞没疯的基础上。 若是连钩漌真被程县丞抓住,他的状态可想而知。 想到自己在涣河看到程县丞疯癫的模样,魏西很怀疑程县丞的精神状态。 现在魏西只能像秦枫一样,祈祷连钩漌能挺住。 灵音穿过暴雨找到了魏西,水汽坠得它往下掉,它栽进了魏西的手掌心,吐出了自己喙里的灰色碎布。 见了这东西,秦枫和魏西都松了口气,看来连钩漌确实在山洞里的程县丞手上。 确定了人在这里,接下来就是救人的事了,可以灵音只能带回来这么一块碎布,并不能带回来山洞里的真实情况。 “魏西,你在外边接应我,我进去同他们厮杀,你接应我们……”秦枫这时候脑子已经和灵音没什么区别了,她抓着告寒就要冲进去同程县丞的人决一死战。 没见过秦枫打群架的魏西一把抓住了秦枫,见对方还要往山洞去,她赶紧装痛。 伤都受了,总要物尽其用。 魏西这么一喊痛秦枫立马卸了力气,转身去扶魏西,紧张道:“怎么了?是哪里痛?刚才的药不好用吗?” “救人要紧,”魏西不回答秦枫的问题,毕竟她是装的,“我们有别的办法。” 秦枫旁的都好,一遇见这种自己在乎的人犯险就着急,那里还想得到办法。 幸好魏西也没打算让她想办法,借着宽大的袖子,她指了指老吏。 秦枫恍然大悟,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由头吗? 安抚好了秦枫,顾不上和风细雨的魏西立刻执行自己的方案,转身对假装关切的老吏说:“想讨巧就要帮我们一个忙。” 老吏笑道:“仙师有话吩咐便是了,我这样的人哪敢说一个不字?” “你进去,看一下里面有多少人,再看看我们同门的情况,其他的你也不用我们教。” 时间紧迫,魏西和老吏开门见山,她估摸着程县丞同老吏也算有几分情谊,这老吏总能带出来有用的东西。 最低最低,这人也能告诉她们里面有几个人,就算放秦枫进去杀人,也要有个数不是? “仙师这话,倒叫我不知所措了,我进去又能说什么?”老吏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会儿心里还惦记着自己被魏西唬住的愁。 没等魏西开口,秦枫一声冷笑,告寒架在了老吏的脖子上,“我这把剑比起菜市场的断头刀只快不慢,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 第八十九章癫狂(补齐了,但是有一点血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刀就架在脖子上,老吏险些就要重温穿开裆裤的岁月。 幸好他也算见过世面,稳住心神,撑起了笑脸,“仙师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 说罢老吏去推秦枫的剑,开什么玩笑,秦枫的剑有那么好推开吗? 姜还是老的辣,这老吏不愧是在算官手下做事的,反应快得很,见秦枫和魏西严肃的表情,就自动往后错开了距离。 秦枫把告寒收了起来,魏西本来打算忽悠这人吃点陈皮糖,告诉他那是宗门炼出来的小惊喜。 不过殊途同归,魏西才不关心老吏的心里健康,要不是担心连钩漌那个脆皮,魏西也不是不能让秦枫一剑破万法。 从始至终都没有姓名的老吏展现了自己超高的心理素质,他被魏西和秦枫接连威胁后,还能面不改色地走进山洞。 连钩漌满心欢喜地等着魏西过来救他,谁知道进来的是老吏,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点魏西和秦枫的影子。 老吏进来就扫视了一遍山洞,程县丞和他的人占据了火堆的旁边,那队商人就坐在角落看押几口木箱。 与程县丞同流合污多年的老吏自然知道程县丞的买卖,那么多官银的账可都是他一笔一笔想办法做平的,他知道什么事垓打听,什么事不该打听。 就比如他从来没问过程县丞桂老爷的事,自然也不关心这支每年一度来堂口镇倒换金银的商队。 老吏自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连钩漌,见他还活着,有东西交差的老吏也就不再关注对方了。 “县丞!”老吏也是跟落汤鸡一样,很是狼狈,老吏拿出自己的演技,脸上是镇定盖不住的惊慌,“县丞怎么扔下我?” 程县丞这会也烦着,涣河里把河滩变为黄金滩的尸骸不知去向,他想要个修士,补上那尸骸的缺口。 但程县丞也明白,今天他绑来的这位可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又无依无靠的乞丐。要真是连钩漌不明不白地死了,仙门查下来,堂口镇的事很难瞒住,到时候自己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拔刀的胡人里有一个是被拉去陪席的,他认出了老吏,给了自家兄弟们一个眼神,领头的胡人收到指令把刀收回了一半。 程县丞一个脑袋两个大,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怎么回事?” “县丞,堂口镇暴雨不断,知县又不能主事,镇上的人都跑到县衙问情况,”老吏同程县丞合作多年,知道程县丞才智平庸阴毒有余,开口就是忽悠,“敢问县丞,是不是祭河出了纰漏,惹了涣河的河伯不开心?” 程县丞不疑有他,只是现在不是保护那帮刁民的时候,还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要紧。 再者说了,程县丞心底只冒冷气,现在这天漏般的大雨,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们要闹就随他们!”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程县丞喝道,“祭河能有什么问题?” “往回走几年,那时候也不祭祀涣河。怎么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就不知道以前年年涨水、台风入境的惨烈?”程县丞说完使了大劲把膝上的旧书合上,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 老吏顺着话茬道:“正是这个理,只是祭河是大事,一年到头堂口镇全指着这涣河产的黄金吃饭,这不是担心今年的产量。” 程县丞冷笑一声,晃着的手指点着老吏,“这些年要不是我费心,堂口镇早就不行了,如今一个个别的不会,只会给我添堵!” “实话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就能解决,旧的已然是去了,只看新的能不能顶上来!” 连钩漌可一直听着呐,现下面色如土。连钩漌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起来了:敢情程县丞并非看中了他英俊的容颜(他自认为的),只是看中了他仙师的身份。 至于程县丞要他做什么,他还是不清楚。可恨自己备受限制,无法自行脱身,只能寄希望于魏西和秦枫赶紧帮他脱离苦海。 老吏借坡下驴,道:“事不迟疑,不如现在就去?” 程县丞也是知道自己干过的事,于是知道自己犯的都是杀头的大罪,因此难得有些危机意识的他忽而怀疑起老吏的话。 “……时辰未到,”程县丞举了举自己手上的破烂的书,“这事若想要瞒天过海,还需要在昼夜交替之时把事办了。” 莒城和宿城的公文程县丞是一字不看,他从西域偷回来的书倒是被他看了不下百遍。 第九十章形势逼人(感谢书友20230324111031335的打赏!) 程县丞在哪里忆往昔的时候,连钩漌千方百计地像把绳子挣脱开。 可惜这世上那么多人,不只魏西一个精通捆猪手法的人。 连钩漌越挣脱不开情绪越激动,越情绪激动他的灵力流失的越快。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千万要维持住人形。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认为自己现在暴露了程县丞就能放过自己。这人明显精神状态堪忧,双目充血、呼吸粗重,真要是发现自己是幅画,他可没有魏西和秦枫的接受能力。 恼羞成怒的程县丞说不定直接把他撕了,连钩漌可不愿意。 好在听程县丞和那个老吏说话,无论程县丞要干什么事都要等到午夜。魏西之前放的大火扑灭时都过了子夜,程县丞至少要等到这个白天过去。 想到这连钩漌瞳孔缩了一下,今晚不就是祭河的日子? 山洞外的秦枫找了两身蓑衣,给自己和魏西穿上,“你的骨头怎么样了?” 在县衙的时候魏西威胁完老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忍不住疼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糊弄住了老吏,三人准备下地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枫才倒出功夫检查魏西的伤势。魏西那几声疼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秦枫本来想让魏西休息的,魏西却知道秦枫容易同他们硬碰硬,她要是也同连钩一样被程县丞控制了,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因此魏西只是摇头,俩人也不是冯晓天那样的修仙世家出身,手头自然没有能让魏西伤势好转的药,只能吃些镇痛的药。 这药都是秦枫父亲以前在军营里用的,虽说效果拔群,但药劲过了只会更疼。 没有谁比魏西更希望速战速决,她的肋骨是真断了。 “断了,不过换了条命回来,不亏。”魏西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那滔天巨浪吞没一个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若不是有自己那把出奇结实的雨伞和从秘境带出来的神秘红绳,魏西早就命丧涣河了。 两人穿着蓑衣,因着雨势颇大,两人也不敢站的离山石树木太近。 为了不让秦枫瞎想,魏西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看见的气急败坏的程县丞在涣河里翻尸骸、尸骸不翼而飞、自己下去查看险些被洪水卷走的事。期间隐去腕间飞出红绳不提,只重点说了程县丞的事。 “恐怕,”魏西在秦枫开口细问自己怎么跑出来的事之前,抓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连钩漌是要被抓去填那个空出来的坑......” 饶是秦枫信任魏西,她也有一肚子的疑惑与不解,她张开嘴,又闭上了,犹豫好了才开口问道:“这......他这是什么昏招?” 魏西也是一脸的无奈,这程县丞的行为着实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连钩,他,”秦枫一时试图找到一种不太伤害友情的形容,“他算修士吗?” “程县丞又不知道。”魏西回答道。 岂止程县丞不知道,因为连钩漌是“插班”进的青城派,事实上除了魏西和秦枫也没其他人知道连钩漌是幅冒充修士的画。 程县丞是撞上了硬茬变软柿子的运气,但确实是抓错人了。 魏西和秦枫一时有些无语,好一会儿秦枫才道:“......程县丞确实不知道,只是连钩那副样子,要是被他扔进了涣河,还有救了吗?” 也能救一救,魏西想到,湿了捞上来晒一晒或者成浆糊了想办法重新造纸。 “......那就别让程县丞给他扔进河,”魏西说道,眼睛一直留意着山洞的动静,“你在县衙找到胡人的线索没?” 秦枫摇头,“我要是找到了不会忘记和你说的,至少前院的客房没有胡人的踪迹,也不知道这帮人到底住在了哪里。” 闻言魏西也觉得奇怪,起初她以为自己被打晕扔进库房的事是不明势力的人做的,只是她想来想去又觉得胡人也有嫌疑。 毕竟自己当时鬼鬼祟祟地,那帮侍卫又把她当成商队的人,保不齐当时就有个胡人在旁边,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这个猜想只有一点说不通:假如真是胡人捆了魏西,为什么身为程县丞生意伙伴和客人的胡人没有押着魏西去见县丞? 魏西感觉自己和真相中间差了块关键拼图,偏偏她怎么都想不通,线索还断在了这里。 “要是真论起来,”秦枫皱着眉头说,“宴席上有个胡人,想必程县丞敢放他同我们吃饭,应当是双方关系不错,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魏西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程县丞和那山连山的胡人都在山洞里等待连钩漌以身殉涣河,重现黄金河滩的景象。 “秦枫,若是胡人也同程县丞在一处,你千万不要和他们硬碰硬。”魏西给秦枫做仗前思想工作,主旨就是保全自身,莫要以身犯险得不偿失。 听完魏西的话,秦枫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担心和程县丞手下的人过招,只是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秦枫担心的是程县丞的精神状态。 听魏西的描述程县丞扔下刚刚走水的县衙、暴雨不歇的镇子,就跑到河道里去翻东西。这么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难保不会和胡人起冲突,把连钩漌宰了祭河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心事重重,暂时又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老吏能成为突破口。 老吏在山洞里稳如泰山,他心知程县丞既然说午夜把人扔下去,那就还有时间。何况那小孩说的话自己清醒过来又觉得可能是在诓人。 不见兔子不撒鹰。虽说已经上了这几个修士的船,但他也要有把握再说。 酒醒了的老吏到底还是经验丰富,只是他来了这么一手,魏西和秦枫只得在外面干等着。 等了半天不见影的秦枫问道:“这人不会全盘托出吧?” 魏西咬牙切齿,她回道:“这老东西不会,他了解程县丞胜于我们。这县里的人畏惧程县丞,他现在只能帮我们。” 听魏西这番话,秦枫这才放心些。只是魏西的伤拖下去不好,胡人又可能趁乱跑了,暴雨也下个不停。 秦枫把忧虑说了出来。 “再等等,”魏西也清楚现在的情况,“等三刻种,没消息,我们就硬闯。” 第九十一章修订书画保存条例 三刻钟能发生很多事。 比如雨没有停的意思,山洞外的魏西和秦枫脚下积了水,山洞里的连钩漌越来越虚弱。 连钩漌撑着力气,灵音来了,魏西和秦枫肯定过来了,自己撑住就能得救了。 连钩漌的大脑越来越昏沉,按理说他淋了雨,虽说会越来越虚弱,可也不会虚弱到无法起身的地步,只能靠在石壁上,撑着眼皮不睡过去。 除非,连钩漌越来越迟钝的大脑里蹦出了一个想法,自己这样不仅是淋了雨。 想到这儿,连钩漌被恐慌淹没,自己又中了什么招? 为了活命,连钩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妈的魏西是怎么在秘境那个鬼地方被倒吊着还能想出来办法让三个人脱身的呀! 连钩漌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无比怀念魏西在身边的日子。 现在只能庆幸山洞里还没有积水,不然自己只能泡在水里等着自己彻底玩完。 等一下,连钩漌把思绪往回倒了一下,山洞里没有积水,那就是说,自己现在虚弱不是因为持续接触到水? 连钩漌作为一幅画,从小的麻烦就很多:口渴但碰水会虚弱,取暖但不能被火烧到,身上要挂着香囊防虫子。 宝象城干燥的环境是保存一幅画的绝佳条件。 甚至一丈原都不错,寒冷干燥,降水也多以雪的形势出现,只要小心取暖的时候不要字面上引火烧身即可。 所以到底是什么,突破了重重防线,给他本就艰难的人生增加难度? 连钩漌都要把脑子想干了,山洞里其他人的状态也渐渐不对了起来。 那几个胡人本来只是坐在一边看守着黄金,毕竟王帐看重这批黄金。 许是外边雨下得太大,又或许是他们死了几个兄弟,他们的表情越来越狰狞,额头青筋暴起,一张张胡子拉碴的脸好似被扭曲了一般。 有一个胡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攥着刀把几个跨步来到程县丞跟前儿,粗声道:“县丞!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全是鸟屎的山洞?” 早已不是那个被师傅训斥的程二、在堂口镇呼风唤雨惯了的程县丞脸色阴沉跟锅底一般,“你们只是客人,跟我扯着嗓子吆三喝四,撒泼尿照照自己!堂口镇不是什么狗崽子都能狗叫的!” 魏西要是在山洞里都要叫好了,她最喜欢拱火了。 没有魏西拱火,这话一般人也受不了,显然这个胡人不是什么唾面自干的人。 胡人张口就是一串脏话,弯刀直接抽了出来,他们使的刀又重些,挥过来破空的声音十分清晰。 程县丞早年躲债的基本功还在,竟然生生躲了过去。跟着他的三个兵士这才反应过来,站在程县丞前面抽出佩刀和胡人对峙。 连钩漌强睁着眼睛观察,缩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 程县丞扒开自己手下的脑袋,“你吃了豹子胆招惹我!” 没想到一个胡人抽刀对付他,后面还有三个胡人也要抽刀对付他。 连钩漌:咋就内讧了? 第一个动手的胡人见自己老大过来撑腰,立马让出位置,领头的胡人正是一探县衙时同程县丞看黄金的那位。 都不到三天,当时相互恭维的两个人就动起了刀刃,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老吏早就缩着脖子躲到一边去了。 领头的胡人寒声道:“县丞,我们诚心做生意,本不想同你起冲突。可我们的弟兄死了,死在了府兵手上。堂口镇被你把控着,我们只想活着把黄金带走,莫要让我们为难!” 程县丞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跳脚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莫不是你们要讹我?再或是你们想昧下黄金,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 “我把话撂在这儿,雨一停,你们就走!往后也别往堂口镇来!什么桂老爷、贱老爷的,不伺候了!黄灿灿的金子还缺买家?” 程县丞这话激怒了人高马大的胡人,别看他们只剩下了四个,马背上风吹雨淋、四处征伐的胡人体格健硕,对上几个常年不动兵戈的汉子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 而是考虑要留下几个活口的问题。 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虚弱呼吸变慢的连钩漌突然悟了。 同一时间,在外面久等老吏不见的魏西和秦枫冲进了山洞。 魏西甫一进来就扫视了一圈山洞,发现连钩漌被捆着手脚扔到一边,火堆旁边两伙人在对峙,没被她策反但被她威逼利诱的老吏躲在一旁。 对峙的两伙人见秦枫这个修士进来也是心惊,又瞧见魏西立在旁边,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脑子。 连钩漌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魏西秦枫!把鼻子捂上!这空气有问题!” 魏西和秦枫冲进来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没想到进来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她俩下意识地听了连钩漌的话,幸好堂口镇夜雾十分难闻,两位夜游神都有遮盖口鼻的三角巾。 秦枫程县丞是认得的,本来他想着一块绑过来填涣河里的黄金坑,只是这丫头片子看上去就是个硬茬,不似那个男娃娃好欺负。 倒是秦枫边上的那个人,程县丞眯着眼睛瞧了瞧才认出来:这不是他们带进来说是被人贩子药哑了的小女孩吗? 见魏西泰然自若立在秦枫身侧,手上攥着匕首,全然不是刚见面的那副畏缩木讷的模样,程县丞这才后知后觉:这丫头片子一开始就在忽悠自己! 领头的胡人也看了看魏西和秦枫,又扭头去看靠在石壁上喘气的连钩漌,这下他也想起来了,这不是在驿站碰见的三个修士吗!怎么她们也在堂口镇? 那胡人大惊失色,挥着刀向程县丞就去了,“无耻小人!卑鄙的杂种!你他娘的勾搭修士害我们!” 程县丞:你要不要看看被我绑在一边的软柿子呀! 只是这胡人跟杀红了眼一般,全然不过脑子了,两方人马就这样战在一处。 魏西立马示意秦枫掩护她,秦枫会意,手提告寒随时准备动手。 有秦枫在后面,魏西自然放心,要紧的是赶紧救下连钩漌那幅不堪一击的画。 魏西动作极快,兔子一般窜到了连钩漌附近。 但有人比她更快,老吏一把擒住连钩漌,手上拿着块带尖的石头抵着无力反抗的连钩漌脆弱的咽喉。 “不行,他必须留下,不然堂口镇就完了!”老吏这会儿胳膊腿也好使了,全然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 第九十二章一招鲜 魏西眼睛都没眨一下,纵火诀冲着老吏的裤裆就去了。 魏西是个狡诈的小混蛋,虽然纵火诀是修士入门的法决,但是魏西预设了几种情况,针对性的练习了纵火诀。比如弄出来一堆火星子方便她火烧仓库,又比如集中火力烧了敌人的裤裆。 高效地使用灵力控火,赵大嘴知道了都要流下欣慰的泪水。 事实证明,男人至死是少年,不论多大年纪,裤裆着火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捂裤裆。 老吏这一捂裆给了魏西机会,魏西把站不稳的连钩漌扯了过来,顺便给了急需水深救火热的老吏狠狠一脚。 连钩漌眼泪都掉下来了,魏西可不管他的千言万语,拖着他和跃跃欲试想要加入混战的秦枫汇合。 好在秦枫是个靠谱的,看见那终于扑灭了胯下火的老吏踉跄着往魏西和连钩漌哪里扑,她抽出告寒精准地劈了下去。 秦枫这一剑干脆利落,直接把这个老吏的手掌削得只剩下筋皮相连。 “帮一下!”魏西冲秦枫喊道,老吏玩了一辈子心眼,但他可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疼得正在秦枫脚下打滚。 幸好秦枫也不想要他的性命,赶紧去帮魏西拖着连钩漌往外撤。 连钩漌这时候已经要陷入昏迷了,他说不出话来,但手指还在努力地抖动。 赶过来的秦枫摸出来一块棉布把他的口鼻遮住,连钩漌这才放心的晕过去。 这时候那四个胡人已经控制住了程县丞,有一个要来抓魏西她们,这一扭头,魏西才发现那个胡人脸上血管隆起,一张脸充血到发紫的地步,细看几眼,魏西第一次领悟到闻道堂教的睚眦欲裂是什么意思。 魏西估摸这可能就是连钩漌说的空气有问题,只是这帮胡人没有意识到。 秦枫松开连钩漌,“你带他先走,我断后。” 要是平时,魏西肯定会放心武力值最高的秦枫留下。只是这地方明显有古怪,魏西担心秦枫出意外,立马把连钩漌靠在旁边的石壁上,掏出匕首打算同秦枫共进退。 “你赶紧走,”秦枫知道魏西的担忧,一边说一边去乾坤袋里拿弓箭,“这么几个胡人我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说罢,找到武器的秦枫搭弓射箭,箭矢如流星没入举刀扑过来的胡人胸膛。肿胀的人脸更加狰狞了,旋即定格在了最惊慌的表情上。 这胡人挣扎都还没挣扎,就这样被秦枫送上了天。 秦枫又射出一箭,冲着下一个胡人面门去了。 见秦枫一人足以应付,魏西这才放心她在这断后,自己拖着昏迷不醒的连钩漌往外走。 虽说产粮的宿州有大片的平原,但是龙虎山还真是不小,里面大大小小的山洞更是不少。 魏西带着连钩漌在雨里找落脚的地方,幸好连钩漌本体是幅画,就算是变成人也不算重,干惯农活的魏西不算太吃力。 只是外面的雨还在下,魏西一个伤患拖着一个泡不了水的连钩漌,,迫切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亏得魏西小时候跟着魏老三往林子里跑得勤,目力不错的魏西找了个不大的山洞,拖着连钩漌进去了。 山洞里面倒是干净,地上散落些许白骨,魏西扫一眼就知道都是好久之前的。估摸着这个山洞前些年是什么野兽的巢穴。 野兽早就不知去向,留下来的骨头也被山里其他的动物嚯嚯了,倒是帮了连钩漌和魏西一个大忙。 魏西挑雨水浇不到的地方把连钩漌放下,山洞里有些落叶,魏西跑到外面捡了点湿透了木头,火折子点费了三个才生起了火。 这是给昏迷不醒的连钩漌准备的,魏西留下来点干粮,救急匆匆的要去找秦枫。 两人在半路上撞见了,秦枫衣襟上都是血,魏西赶紧去掏药。 “不是我的血,你俩撤退后,我又宰了个胡人,”秦枫皱起了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顺着剑伤爆裂了。” “太好了!”魏西面无表情道:“又一件怪事!” “我把县丞的人放开,他们两拨人又打在一起了,”秦枫嫌弃地冲掉告寒上的血,把蓑衣重新穿好,“希望他们能砍死对方。” 魏西在洞口扯了枚野果子,灵音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有时间吃点东西了。 秦枫安全撤退,魏西这个伤兵总算能暂时下火线了,她坐在火堆边上一边热她们带出来的面饼,一边把秦枫捡回来的湿柴烤一烤。 秦枫捡了几趟柴,又接了些雨水烧熟了喝。 这时候魏西吃的药药效渐渐消退,她疼得冷汗直流,在她手上吃果子的灵音也不吃了,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贴在魏西的手心上,试图让魏西舒服一点。 “你要不要再吃点药?”忙活完了的秦枫担忧道。 “我断的是骨头,”魏西安抚的摸了摸灵音,“只能熬过这一关,找个郎中致伤。” “要不然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和连钩漌去跟他们周旋。” 魏西不忍地看向秦枫:秦枫和连钩漌对付阴谋诡计,她是真不放心。 注意到魏西的神情,秦风打量了一圈,“这地方是简陋,你在这儿养伤也不方便......” “我们三个尽快解决这件事,”魏西阻止秦枫的思路在让她养伤这个方向继续狂奔,“那个老东西靠不住,程县丞也会继续搜捕我们。” 这时候连钩漌苏醒了,他眼睛一睁开就拿手捂鼻子。 “吓得不轻,”秦枫笑话他,“不过空气有什么问题,你一直嚷嚷。” 魏西帮连钩漌坐起来,灵音蹦跶过来歪着脑袋看连钩漌。 “谢谢,”连钩漌确实虚弱,脸色惨白不似活人,谢过魏西和秦枫后,喘了好几口气,“我淋了雨但又不是被沉在水里泡了十年!” 疼得呲牙咧嘴的魏西冷笑道:“晚去一会儿,你就是那个下场,水下黄金墓坑,希望你喜欢。” “看来你遭了大罪,”连钩漌同情地看了一眼魏西,继续道:“那个山洞,我在里面越来越虚弱。可是我那时候已经烤干得差不多了,状态不可能越来越坏。” “我越来越虚弱,我的呼吸就越来越慢,”连钩漌说到这儿又开始咳嗽,魏西则啃面饼转移注意力,“灵光一现,我猜可能是空气的问题。” “那几个人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总之我推测是我们共同呼吸的空气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