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战国,有人要杀我》 第一章 将门麟子娶邯郸第一丑妇 神州大地现,妖魔鬼怪始。 上古之处,人、妖、魔三族并立,妖吃人、人灭妖,怨气凝聚,则化为魔,相互厮杀,绵延万年,不分胜负。 三族英杰辈出,各领风骚,直至千年前而止。 西国有子,姓姬,名发,传说其诞生时天降祥瑞、地涌仙光,不似凡人,弱冠之际成西国之主,其后十年统一各部,而后聚四方名匠,以地火为基,天陨为料,铸得九鼎。 九鼎镇神州,焚妖炼魔、断其生路、毁其根基,自此妖魔不显。 姬发凭此功,成人族之主,建立周朝,史称周天子。 为防止妖魔复生,周天子分隔九鼎,定于九州,迁其民、封其国,前后封国36处,其后百年,神州大地一片祥和,人族迅猛发展,无奈后人昏聩,先有烽火戏诸侯,后废除礼法、败于巫族,天感其恶,降下天火,十年内颗粒无收,民怨沸腾,诸侯亦离心离德,自此,周天子势弱,列国纷起。 36国相互征伐,绵延数百年,而今只剩七国:秦、楚、齐、燕、赵、魏、韩,去年年初,强秦灭韩,七国只剩其六。 强秦居于西,外有函谷天险,内有沃野之地,商公变法后,国力日强,秦王政继承先祖之志,定民扩军,兵峰之盛,已有气吞天河之势; 齐国居东临海,商贸繁华,富庶为天下之最; 楚国位于南,横跨两河流域,气候湿润,四季如春,其女妖娆多姿、娇而不艳,为各国王侯所喜; 魏国地处中原,人杰地灵,才者辈出,历朝历代皆有名臣良将; 燕国地处北疆苦寒之地,国主姓姬,周天子血亲,然地广人稀,虽民风彪悍,却无称霸之姿。 赵居于北,与巫族接壤,为神州之屏障,每年春融之际都要面临巫族入侵,六十年前,巫王祝乞亲率二十万铁骑攻破长城,一路烧杀抢掠,直指都城邯郸,九州为之震动。 危急存亡之际,武牧横空出世,率三千之兵,奇袭巫族后部,诛杀大巫祝十二人,其后聚四方之民,与巫王决战,先示其弱,后破两翼,再击主阵,斩祝乞于刀下,自此,武牧之名天下皆知,人称武安君,后封武安侯,武家也与巫族解下血海深仇。 武牧常驻北疆,后人承其志,武汨、武济、武车、武晏先后出任北疆、战死沙场,去年年春,巫族大巫祝九阴血祭数万人咒杀武晏之子武左,毙其于主帐之内,自此,武氏一门只剩一子,名曰武奕。 武奕者,年过十七,生的眉星剑目、英气逼人,因巫族刺客,很少外出,却因婚约为世人所笑。 将门麟子,未来的武安候,居然要迎娶邯郸第一丑妇。 此间事,怎能不乐。 武安侯府,穿过正门,入眼是摆放刀枪剑戟的操场,与其他王侯不同,武家以军功起势,家风亦是如此,仆从多为身体残缺的军中锐士,美婢没有,厨妇倒有几个膀大腰圆的。 进入正厅,仿佛进入军阵一般,气温陡然下降。 一个头戴玉簪、眉形如剑的年轻男子跪坐于主座上,身着深色交领襦裙,目光如刀锋一样锐利,此人正是武晏之子武奕。 其下两侧各有数人,分别是国主赵迁之兄赵嘉、司马中卿之子司马显以及两位随行门客。 这些人来此皆是为了婚约一事。 堂堂武安侯,居然要娶一丑妇,实在有辱体面。 武奕心中感叹,却只能躬身拒绝, “婚约是家父所定,断不可更改。” 赵嘉正要开口,旁边的司马显已经坐不住了, “你可想清楚,那苏青号称青面修罗,可止小儿啼哭,你若娶她妻,先不说受不受得了,祭天拜祖又当如何,领一丑妇招摇过市,其他世族会怎么想,堂堂武安侯要为天下人耻笑吗?” 赵嘉亦是道, “丑倒是其一,关键君上。”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君上欲立郭开为相,正暗中搜集苏相罪证,你若娶了苏青,君上会作何想,武安侯,国之柱石,何苦为一丑妇闹得君臣失和。” 武奕嘴角抽搐,心头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谁想娶那个丑女人当老婆,但凡有一点选择,也不会这么憋屈, “公子好意,奕心领了,然君子一诺,千金不改,若临阵毁约,如何面对武家众位先祖,此事已定,各位务要再劝。” “你……” 赵嘉、司马显皆是苦笑,有些失望,也有些佩服。 送别众人后,一个身穿白色素服、年纪约在二十二三岁的美妇人从厅外走来,妇人名叫莫离,父亲乃是赵国大工尹莫其玉,14岁嫁于武左,是武安侯府现存的唯一女眷, 看到妇人,武奕下意识站直身体, “嫂嫂身体可安好。” 妇人冷冷地回了句,“不好!” 武奕只能顺势关心道, “哪里不好,可曾看过医师。” “心里有疾,医师何用?” 武奕行了一礼,“是奕不好,又惹嫂嫂生气了。” “你还知道我生气,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娶那丑妇,苏伯伊自身难保,前日不断催婚,不就是想拉上武安侯府作救命稻草,此事你不会不知道。”缓了口气,满脸无奈地问道,“奕弟,你到底怎么想的?” “婚约是父亲定下的。” 武奕抬起头,“去年因兄长之事已推拖一年,而今丧期已过,再无理由推脱,武家以信义立本,断不可辜负了信义二字。” “那苏伯伊……” “苏相之事另当别论,不可混为一谈。” “你…你…你好自为之吧。” 美妇人冷哼一声,气的拂袖而去。 目送对方消失后,武奕那张脸瞬间拧成苦瓜状,抬手在前面一挥,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屏幕浮现出来。 有人要杀你! 危险程度:三星 潜在敌人:木岐,山栾、阿九宫、飞魄、九离 事件:巫族大巫祝九阴深恨武安侯府,咒杀武左犹不解恨,派遣门下五人潜入邯郸,意图断绝武安侯血脉。 可供选项:血色婚礼,若你履行婚约,五人会扮作宾客,于十日后的婚宴上行刺,若不结婚,则无此选项。 奖励:培元丹一枚(以13种灵药,搭配天露、地泉调配出来的神药,可滋养气血、消除内伤,更有壮精扬魄、金枪不倒之神效。) ps:新书,求多多支持。 第二章 卧龙凤雏? 武一是个幸福的人,生活在五口之家,父母感情和睦,收入不菲,除了如花姐姐太过欠揍,刁蛮妹妹太过欠打外,其他都还好。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幸福生活下去,没想到一觉醒来:一变成了奕。 最初的时候以为这是一场梦,眼前的屏幕却打破幻想。 有人要杀你! 巫族大巫祝九阴,那个咒杀武左的王八蛋,居然不远万里派人行刺。 多大仇?多大怨? 小爷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居然下此狠手。 愤怒过后,武奕不得不冷静下来,一边吸收脑中记忆,一边理清现状。 所处位置:战国七雄之赵国邯郸, 身份:武安侯后人,军武世家,有一位寡居嫂嫂和一群忠心耿耿的军中老卒 国主:赵王迁 国相:苏伯伊 下任国相:郭开 敌人:秦国嬴政、王翦,巫族九阴、王室。 嘶!!!!! 这特喵的不是地狱副本,而是炼狱。 北有巫族血海深仇,南有秦国虎视眈眈,一旦战争开启,身为国之柱石的武安侯,想不上场都不行,即使不去,嬴政和九阴也不会放过他。 理清情况后,武奕差点崩溃,还让不让人活了,就算真的穿越,也应该变成扶苏公子,再不济姓黑的秦国人也不错,哪能来到赵国。 娼妇之子赵迁,秦国战神郭开。 好家伙,卧龙凤雏全到齐了。 好在此战国非彼战国,除了国家之争,还有学说门阀:道、儒、法、墨、兵、阴阳等等都隐含了不为人知的力量。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武道。 武道来历久远,人族诞生之初就开始流行,修行武道的先辈与妖魔厮杀争夺生存空间,传承至今,已形成完整体系。 武、极、丹、玄、仙! 武道归元、极境三关、丹分九转、玄武通天; 至于仙,那是遥不可及的境界,据说可以长生不死,飞升天界,史书中没有记载有谁成仙,或许根本不存在。 这具身体的前身就是归元巅峰,为报父兄之仇,动用禁忌之法引雷入体试图攻破玄关,结果……人没了。 要不是武奕过来,武安侯忠勇之血很可能就此断绝。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思索几天后,武奕只得接受新身份,这个世界既然有,那就存在回去的可能,当然,前提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摆在眼前的第一道关卡就是巫族刺客,木岐,山栾、阿九宫、飞魄、九离,作为大仇人九阴的弟子,修为定然不差,至少也是极境,很可能有丹境高手。 这样一群心狠手辣的角色潜伏在周围,想想都刺激。 左右权衡后,武奕只得决定遵循系统建议,在婚宴当日,设下层层埋伏,来个瓮中捉鳖,把该死的刺客一网打尽。 这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至于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政治问题……命都没了,想那些有什么用。 武奕是个果断的人,想通之后立刻行动,聘请最好的媒婆到苏家提亲,一切都按照公候之礼,没有丝毫削减。 这一举动也让邯郸人为之惊愕。 苏伯伊之女苏青是出了名的丑陋,脸有青斑,眼珠犹如蛇蝎,望之生畏,普通人家都不会娶,更别说堂堂武安侯了。 为了承诺,居然娶这样女子回家,那位少将军还真是与众不同。 …… 相府后院,一处环境清幽的院子里。 满园桃花纷纷绽放,还未接近就有清香扑鼻,赵国丞相苏伯伊推开挡路桃枝,甩着衣袖穿过桃林,在木亭前停下。 亭中有两位女子,一个年约十四五岁,身着青衣,容貌清丽,眼神却很冷,看到苏伯伊,动也未动。 另一个身着白衣,跪坐与塌上,肤色洁白如玉,身段婀娜多姿,只是那张脸……左脸右脸各有一处巴掌大小的青苔,眼珠也不似常人,瞳孔向内收缩,如恶鬼般摄人心魄。 饶是经历过风浪的苏伯伊看到这双眼,也忍不住心生畏惧。 白衣女子就是他名义上的女儿苏青。 “纳吉已经结束,不日即将完婚,你若后悔,此时还来得及。” 白衣女子冷漠地回道, “我有别的选择吗?” 苏伯伊摇头,“前后因果你已明白,婚约是不得已的选择,苏家而今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已无力履行当年之约,你若想安稳度过二十年,只能前往武安侯府。”说罢,洒然一笑, “想想也有趣,以你这般姿容,哪户人家敢娶,何况苏家日薄西山,旁人避都来不及,怎会迎头往上,那武奕还真是呆傻,居然行如此蠢事,不过,这对你来说却是好事,呆在武安侯府,安安分分地度过五年,之后记得履行当年之约,若敢毁诺,休怪我不客气。” 说到最后一句时,陡然加大语气。 白衣女子抬起头,语气淡漠地回道,“你不会失望的。” “那就好。” 苏伯伊不敢和她对视,甩袖离开,到门口时停下,迟疑了许久才问道,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是巫族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伯伊抓握门栓,五指如刀深深地陷进去,“巫族与赵国有血海深仇,若你是巫人,伯伊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你诛杀在此。”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 “放心,吾与巫族没有任何关系。” “最好如此。” 苏伯伊冷哼一声,大步离开别院。 青衣女子跪坐在塌上,想起即将到来的婚宴,神色难掩担忧, “真要嫁过去吗?” “赵王迁与苏伯伊有隙,呆在苏家早晚会受到波及,只能离开。” 青衣女子顿时陷入纠结,突然,眼睛一亮,“我们跑吧,少主,跑的远远的,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要度过五年,一切都结束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里是神州,不是东海,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还有哪些人,几十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若不是相府之女的身份,早就被他们找到了。” “可是……” 青衣女子满脸苦涩,最终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塌上,“婚约倒没什么,问题是武安侯,他对你行周公之礼怎么办?拒绝的话,对方肯定会生气,要是同意,主上还有三太子……” 白衣女子长袖一挥,眼中喷涌出泼天的杀气, “他若敢碰我,我就吞了他。” 第三章 苏青 战国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甚至可以说糟糕。 堂堂武安侯府连个吹拉弹唱的美婢都没有,每天看到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军中老卒,就是虎背熊腰的悍妇。 生活方面更不用提了,水煮羊肉是顶级美味,三四天才能吃一顿,平常就是加了盐的菜团、糊糊粥,粥又黏又稠,菜团子又干又涩。 放到二十一世纪,狗都不会吃这些东西。 武奕想不明白,公候之家怎会过得如此清贫,查过账册后发现,是真地穷。 赵国原本有和秦国类似的军功贵族制度,正是凭借这一制度,才能在抵御巫族的同时和强秦掰手腕,奈何,上上任国主赵丹太过“英伟”,一次长平之战打没了近五十万精锐,自此军功体系瓦解,宗室、地方豪强趁势兼并土地,国力每况愈下。 立了功的士兵得不到封赏,将军只能自掏腰包,武安侯府田产所得的收入大都给了兵卒,府内供应不足百分之十。 得知缘由后,武奕不禁长叹一声,桌案上的菜团子和棒棒粥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 婚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样不可少。 随着流程进行,武安侯迎娶邯郸第一丑妇的消息广为流传,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笑料。 城东某家酒肆内,时至正午,正是用餐时分,两位胡商打扮的商客跪坐于大厅一角,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倾听周围人谈话。 听到武安侯三字,手中酒觥慢慢落下,眼中也多了几丝锐芒。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半盆烹肉吃了一个时辰,直到客人离去,两个胡商才起身回到后院。 不多时,又有三人回来。 一人守在门外,另外四人来到密室,为首的胡商从包裹里取出一扇铜镜,拔出匕首在手指上割开伤口,血珠从伤口溢出,滴在铜镜上,平平无奇的镜面荡漾出水波光辉。 红光从中射出,分别落在四人脸上,宛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胡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发色各异的壮汉。 为首的赤发蓝睛,额头凸起,正是九阴五弟子、拥有巫族王室血统的飞魄, 左边一人生有碧绿色头发,体型消瘦,宛如木杆,是巫族六大部族之一句芒氏传人木岐。 此二人皆为九阴亲传弟子,亦是五人中身份最尊贵的,余下三人也非泛泛之辈。 五人不远万里潜入邯郸,目的就是断绝武安侯血统,为以后入主中原打下基础,可惜武安侯府戒备森严,武奕又不外出,他们苦等一个月,愣是没找到下手时机。 卸下伪装后,飞魄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沉声道,“武奕要迎娶苏伯伊之女苏青为妻,你们认为如何?” “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喜之日,击毙武安侯血统,此事传回族内,必然举族欢庆。” “此次机会决不可错过。” 山峦、阿九宫纷纷开口,飞魄沉默不言,扭头看向木岐, “老十,你觉得如何?” “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问题是如何脱身,婚宴当日,宾客云集,一旦我们暴露身份,定然会遭到围攻,到时……” 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屋内就响起大笑, “吾等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你若是怕了,现在就可以走。” 木岐冷哼一声,“师兄不怕,我有何惧。”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包裹内还剩四十金,正好做那武奕的祭品。” …… 婚期临近,侯府也多了些欢声笑语,自从武左死后,还是第一次。 仆从们褪下素服,换上新衣,忙里忙外,张灯结彩。 作为武安侯唯一后人,武奕的婚姻自然是大事,世族大户纷纷送上贺礼,赵王迁也派人送来一箱锦缎、十几份珠宝。 唯一问题是未来的侯府夫人。 邯郸第一丑妇! 这个名头实在不好听。 莫离对此最为介意,弟弟生的眉星剑目、仪表堂堂,又是未来的武安侯,天下哪个女子娶不得,偏偏要什么一诺千金,娶丑妇为妻,房内之事也就算了,祭祖大典怎么办,不怕别人耻笑吗? 每想到此,都忍不住唉声叹息,对那个弟妹愈发不满。 整个侯府都在忙碌,唯一的闲人可能就是武奕了,午饭过后,提着肥肉、浊酒来到侧院门前,伸手敲了几下,没人回应,索性一脚踹上去。 砰! 木门四分五裂,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武奕微微皱眉,跨过门槛,把酒肉放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掀开袖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明日我就要结婚了。” “妻子名叫苏青,丞相苏伯伊之女,听说长得不怎么样,有邯郸第一丑妇之名。” 听到这话,角落里两个蓬头垢面、如乞丐一般的男子动了一下,眼中多了一丝光彩。 “丑不丑并不如重要,重要的是誓言,兄长如此,父亲如此,家祖亦是如此,武奕也不例外,明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巫族九阴派了五名刺客作为贺礼,我希望你们也能给一份。” “五颗人头,多不多?” “不够,远远不够,五百万巫族人头才能为少将军贺。” 房门打开,一个须发灰白、只有右眼的老汉从中走出,与此同时,角落里的两个“乞丐”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地来到石桌前,双膝着地,用力磕了个响头, 砰! 力道之大,地面都崩裂开来, “多谢少将军给我等赎罪的机会。” 武奕莫叹一声,缓缓道, “兄长之死并不是你们的错,若真有恨,就该把仇恨记在心里,磨练自己、提升修为,来年随我一起踏入巫族皇庭,杀他个尸山血海,这才是好男儿该做的,而不是整天龟缩在角落,如妇人一般哀哀低泣。” “父兄若在世,看到你们这幅样子,会如何想。” “吃饱喝足后,好好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别丢了侯府的脸。” 三人再次叩首,“谨遵少将军令。” 第四章 武家忠魂 独眼老卒姓武,名忠。 两名乞丐一个叫武守,一个叫武北。 上上任武安侯武车曾收养了八名军中遗孤,以武为姓,赐下“忠心报国、誓守北疆”八字。 八人长大后,随武晏一起征战沙场,前后十几年,立下累累功勋,八人也只剩下三个。 武晏死后,三人遵从遗命,来到武左身边担任亲卫,不曾想,大巫祝九阴血祭数万人与百里之外实施咒杀。 当时,三人就在帐中,眼睁睁地看着红光从西天飞来,贯穿少将军身体,被誉为二十年来赵国第一武道天才的武左就这样七窍流血而亡。 他们用尽所有办法,仍改变不了结局,自此,三人过上行尸走肉的生活,若不是莫离规劝,早已自裁谢罪了。 武奕不知道他们的战力如何,嫂嫂曾言,三人早已跨过丹道门槛,武忠还是军中有名的高手。 有他们护卫,应该没什么问题。 应…应该吧? 武奕很不自信,刚来到战国,对武力值还没有清楚概念,何况九阴还会咒杀这类旁门左道,那五人是他门下弟子,难保不会类似法门。 想到这些,越发不安起来,眉头紧缩,觉也睡不圆实。 侯府管家卞哲从屋外走来, “少将军,夜深了,该歇息了。” 武奕轻出一口气,回身道,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暗地里搜查了邯郸城所有酒肆,共找到胡商一百二十三人,其中并没有巫族人。” “一个都没有?” 管家摇摇头,“赵国与巫族有血海深仇,邯郸城绝不会让巫人进入,少将军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 武奕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管家微微躬身,放下茶水后,转身离去。 对方走后,武奕忍不住一拳打在桌案上, “到底藏哪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巫族人外表与神州人有明显不同,不可能没有线索,难不成是系统在耍我?” “不会,系统怎么可能说谎。” “看来只能等明日婚宴了。” 武奕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只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被人行刺,还是五个,万一发生意外,岂不是要拜见弥勒佛祖。 该死的九阴,都是你,好好的大巫祝不当,偏偏搞什么暗杀,你以为你是戴笠啊! 也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毒酒、毒烟、毒针、毒虫……还是像荆轲那样图穷匕现,拿着匕首硬怼。 tmd,烦死了。 “系统!系统!” “在吗?系统小姐姐,能不能把刺客的长相告诉我,名字也行。” “要不这样,你给我一点提示,我给你打个折,培元丹不要了,你卖给其他人,金枪不倒的神药啊,肯定有很多老头喜欢。” “系统……” “系统……” “奕儿,你在和谁说话。” 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屋门打开,换上新衣的莫离出现在门口,扫了一眼房间,不禁露出疑惑。 武奕连忙道,“没有别人,是奕在默诵兵书。” “今夜就算了,早点休息,明天有很多事要做。” “知道了,嫂嫂,奕这就休息。” 莫离吩咐仆从把婚宴用的东西摆好,又叮嘱几句,确保武奕没有忘记流程,这才转身离去,到门口时想到什么,回身道, “苏伯伊之女,你见过没有?” “没有,嫂嫂见到了。” “远远看了一眼……”莫离面露难色,微微叹息,“明日相见时,注意好仪态,你是未来的武安侯,切不可当着客人的面失了礼数。” 武奕心中一沉,忍不住道,“她真的很丑?” “身段倒还不错,只是脸上有胎,五官有些不对称,看多了还…还可以。” 最后一句,那叫一个牵强。 武奕的心瞬间冰凉,嘴巴歪,眼睛斜,脸上还有胎记,通常情况下,患有这种疾病的青少年都伴有一定程度的智力问题。 好你个苏伯伊,堂堂赵国丞相,居然养傻子女儿糊弄我。 这份仇,小爷记下了。 武奕暗暗咬牙,刚穿越就娶个傻瓜老婆,倒霉到家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刺杀,只能忍下心里不爽, “嫂嫂放心,奕知道怎么做,绝不会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那就好。” 莫离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是摇头叹息,和仆从一起离开。 月升月落,新的一天来了。 天刚亮,武奕就被嫂嫂揪出被窝,站在铜镜前,双手张开,吉祥物一样任由仆妇们摆弄。 新郎官要有新郎官的样子,换衣、修面、采眉、束发……每一样都要精心处理。 换上艳妆的莫离在一旁笑津津地看着, “奕弟不愧是我武家男儿,堪称邯郸第一美男子。” “嫂嫂莫要说笑,奕儿是将军,可不能当美男子。” 战国时的贵族荤素不忌,美男子大多用来形容那些跪在地上被人攻破旱路的美少年,他可当不起这个称呼。 “将军怎么了,将军也不一定是糙汉。” 莫离打开宝盒,从中取出蓝田龙玉系在腰带上。 美玉陪佳人! 这一刻简直完美。 望着铜镜里的人影,恍惚间,武奕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好了,衣装完成了,该出去见礼了。” 武奕轻吸口气,在仆从的陪同下走出房间,等候在门外的老卒齐声大吼, “贺少将军新婚之喜!”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 武安侯和苏丞相联姻,是邯郸城年初来的头等盛事。 天未亮,就有好事者聚集在丞相府外,一边淘赏,一边大声呼喊新娘的名字,小门开启,时不时有仆妇出入,把夹杂着点心钱币的喜礼分发给众人。 得到喜礼的好事者拱手道一声贺,没得到的继续吆喝。 相比于喜庆热闹的正门,内府略显安静,丞相苏伯伊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堂上,老妻就在旁边,同样冷漠。 自家事自家清楚,那个苏青只是名义上的女儿,根本没有感情。 在苏府这十几年,她一直呆在后院,从不外出,若不是和武安侯的婚约,没人知道苏丞相还有一个女儿。 老妻有些担忧地说道,“待会儿武安侯看到那女子长相,会不会心生不满,怨恨于你。” 苏伯伊喝了口茶汤,淡漠道,“婚约已定,不管他作何感想,都改变不了事实。” 老妻微微叹息, “伯伊,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女子到底是你和谁的孩子?” “不要问了,此事到此为止,从今往后,苏府和她再无任何干系。” 老妻一怔,看到夫君脸上的冷漠后,愈发困惑。 难道那女子真不是苏家血脉? 吉时已到。 苏伯伊起身来到后院,盛装打扮的苏青跪坐在竹亭中,青衣女子立于一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连个服侍的仆妇都没有。 “该出发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你就是武安侯府的人,二十年之约,吾已履行十五年,余下五年只能靠你自己。” 苏青抬起头,露出异常丑陋的脸, “五年后的今日,就是我履行约定之时,你会得偿所愿。” “希望如此。” 苏伯伊紧了紧拳头,心中忽然涌出强烈的悔意,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带上面纱吧,以这幅相貌出门会遭人耻笑的。” 青衣女子大怒,“少主怎么做,用不着你教。” “我这是为你好,你是未来的侯府夫人,一举一动都代表武安侯府脸面,若因长相让夫家被人耻笑,武奕和他那嫂嫂定然会怨恨于你,别说五年,一年都待不了。” “若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五年,最好学会适应妻子的角色。” 第五家 真卧龙凤雏 钟鸣声响,丞相府正门大开。 聚集在外面的邯郸人蜂拥上前,迫不及待地想要目睹新娘子的风采。 四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车窗四面通透,可以看到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玄服,乌发盘于脑后,其上有彩翼飞簪、金银雨露,五光十色交织在一起,突出一个奢华。 丞相嫁女果然与众不同,光这发簪就惊掉人的眼球,只是……不知面纱下的容颜究竟如何? 坊间早有传闻,丞相之女苏青生的极为丑陋,可止小儿啼哭,当然,传闻毕竟是传闻,外人很少得见,今天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邯郸第一丑妇! 不知这丑,是如何丑法? 好事者伸长脖子,不断向里张望,迫切想要透过面纱看到隐藏起来的那张脸。 街道上一片混乱,不断有人吆喝,随行护卫只能拔出佩剑震慑,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邯郸人亦如此,民风彪悍,无惧生死,别说拔剑,就是用刀抵住脖子,也挡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再者,武安侯是北疆脊柱,一门四代殉国,浴血沙场,提起他,那个赵国人不竖起大拇指。 今日武奕娶妻,怎么着也要热闹一番,至于丑,哪家婆娘不丑? 好事者越来越多,各种污言碎语络绎不绝,听着这些话,跪坐于马车中的苏青慢慢握紧拳头。 青衣女子拉开布帘,一脸担忧地问道, “少主,你没事吧!” “还要多久?” “可能还有一会儿。” “告诉他们快点。” “嗯!” 青衣女子来到车队前,把苏青的话转告给队领,后者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耐,燕赵之地的民俗与其他国家不同,结婚之日,闹得越欢越喜庆,若是没人闹场,只说明主人家品行不端。 今日捧场的人这么多,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让加快速度,真没见识。 青衣女子碰了软钉子,气的拂袖离去。 车队的速度越来越慢,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到达正街,正街也是邯郸城最繁华的区域,街道两边酒肆云集,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望归楼。 一望一归,望的是儿郎赶赴沙场,盼的是英雄得胜归来,至今已有百年兴衰,望归楼浊酒乃邯郸一绝,平日里宾客云集,今日却很冷清。 望归楼一层,身着便衣的卫士把守各个出口,禁止外人出入,老板乔庸怒气冲冲地站在台前,若不是双手被人牵制,早已冲上去和对方搏命。 赵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投向富丽堂皇的大堂,传闻望归楼一日流水近五十金,若能把它搞到手里……想到粉嫩如水的楚国美婢,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贪婪。 一楼被卫士把守,二楼闲人免进,唯有三楼,偌大的客厅站着寥寥数人,其中一名男子格外引人注目,二十岁的年纪,头戴银冠,身着华服,腰间悬着两块美玉,从上到下散发着浓浓的贵气。 若有内廷官员在场,定会面露惊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赵国君主赵迁,旁边那位留着八字胡、体型稍胖的中年男子则是近臣郭开。 两人立于窗前,似乎在谈论什么,见迎亲车队走来,赵迁忍不住举目瞭望,奈何有面纱遮掩,怎么也看不清楚。 郭开故作好奇地问道, “君上在看什么?” 赵迁兴奋道,“那苏伯伊之女当真生的面如青鬼、目似罗刹?” “臣亦有所耳闻,却未曾一观,今日恰逢良机,若君上不介意,臣想看一看。” 哦! 赵迁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君上稍等。” 郭开微微躬身,转身离去,不多时,和一名身形魁梧、体壮如牛的糙汉走来, “好一个壮士!” 赵迁忍不住发出赞叹,“此乃何人?” 糙汉双手握拳,屈膝跪地, “颜艺之子颜聚见过君上。” 颜艺? 赵迁微微皱眉,语气透着询问,“是齐国那个被绞杀的中大夫颜艺?” 郭开忙躬身道,“回禀君上,正是此人,颜聚乃颜艺独子,从小受父亲教导,深谙兵法之道,武艺亦是不凡,此次前来正是为君上效力。” 颜聚再次叩首,“草民愿为君上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赵迁明白了,原来是个叛将,想到这里,脑袋不由自主地上扬,多了几分淡漠, “你有何本事?” 颜聚起身走到窗前,“君上请看。” 话落,深吸口气,胸腔如气球般臌胀,内息与气流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罡风,向下方车队吹去。 队领意识到什么,脸色阴沉地抬起头:哪个不要命的毛贼,居然敢使这般下作手段。 下一秒,注意到窗前闪过的青年时,面色一僵,满腔怒火只能咽回肚子。 罡风刮过车队,吹得人仰马翻,马车左右摇晃,苏青头上的面纱亦随之飞舞。 颜聚一声暴喝,罡风瞬间增强,直接把面纱吹起来。 面生青苔、目如厉鬼! 看到真实面目的赵迁吓了一跳, “好一个邯郸丑妇!果然有驱鬼辟邪之能。” 郭开打趣道,“那武奕娶如此丑妇,不知今晚洞房之时,该如何下手。” 赵迁一怔,想到洞房花烛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欢快的笑声肆意回荡着,丝毫不掩饰,队领和青衣女子紧绷着脸,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不用管他,继续走。” “少主!” 青衣女子满脸不情愿,看到苏青眼中的警告后,只能压下杀意,狠狠地瞪了一眼三楼窗户,把那三个家伙的长相记在心里。 插曲过后,车队再次前进,穿过主街道,远远就是威严肃穆的武安侯府。 侯府正门大开,各路宾客云集,随着一声炮响,身着华服的武奕在卫士拥簇下走出正门,和亲朋故旧叙旧后,走到众人前,静待车队。 人群后方的飞魄死死盯着他,右手插进怀里,握住抹了蛇毒的短刃。 木岐按住他的胳膊, “时候未到,待会再说。” 武奕身后的卫士各个英武不凡,一看就是修炼有成的军中精锐,此时动手,成功率极低。 飞魄也意识到这点,只能满脸不甘地放下短刃,继续扮成宾客。 车队慢慢逼近,武奕也终于看到那个即将过门的便宜老婆。 第六章 婚礼 《诗经》有曰: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然而,看到马车内的新娘,武奕却没有一点心理波动,甚至有些不耐。 女子身着玄服,依稀能看出窈窕的身体曲线,头戴彩凤琉璃簪,在阳光中熠熠生辉,至于长相……有面纱遮掩,也挡不住脸上的青胎,还有眼睛,着实不对称。 嘴巴歪、眼睛斜! 苏伯伊也算个风流倜傥之辈,怎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武奕莫叹一声,说不出的失望,本来奢望“所谓的丑”是异域风情,就像黄月英那般,谁曾想,是真滴丑。 这么丑的老婆,怎么下得去嘴,关上灯也不行啊。 算了,不想这些了。 武奕上前和苏相侄子李文严见礼,而后走到马车前,伸出右手,等了几秒,冰凉滑嫩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就像在抚摸剥了壳的冷鸡蛋。 好凉! 武奕下意识转头,冰寒的眼睛突兀地闯入视野,深色瞳孔向内收缩,如毒蛇般摄人心魄。 卧槽! 武奕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意识到什么,强行停下,今日是大婚之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众出丑。 想到这里,用力扯出笑脸,手指却暗暗发力。 让你特喵得吓我! 让你特喵得吓我! 作为归元巅峰的武者,武奕的力量和后世顶级拳手持平,然而,这么大的力道作用在手掌上,却没有效果,反倒是手掌传来的寒意冻得他身体发僵。 这女人不对劲? 武奕连忙松开手指,寒意随之消散。 好家伙,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二人携手来到门前,向诸位叔伯行礼。 嫂嫂手持红绸到二人跟前停下,扫了一眼面纱,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不摘吗?” 战国时的婚姻习俗可不像后世,没有新娘子红盖头的说法,大家都是素面朝天,尽可能地展现容貌来为夫家争脸。 像这样登门的,怕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空气有些安静,所有人都转过头,有好奇的、冷笑的,也有期待的、摇头的。 丞相之女的丑陋早有耳闻,此时摘下面纱,众人即使表面上不说什么,心中也会暗暗耻笑,公候之家,娶如此丑妇,能不笑话吗? 青衣女子双手紧攥在一起,急的都冒出汗来。 以少主的面容,一旦暴露,定然引起喧哗,得罪武安侯府倒是其次,关键是丢人,少主如此尊贵的身份,怎可受此侮辱。 “最好还是摘下来,无论长得如何,都是要见人的。” 莫离再次开口,多了几分冷漠,一边说话,一边扫向武奕,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丢人? 和他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刺客,鬼才愿意娶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丑老婆。 正想着,中指和食指被冰柔的手掌握住,稍稍发力…… 咔嚓! 骨骼发出清脆的声音,痛觉还没传来,就被寒气冰封,寒气顺着手掌向上攀爬,眨眼间,整天手臂都变成青灰色。 武奕整个人都傻了,顾不得其他,哆哆嗦嗦地解释道, “不…不…用摘了,古诗有曰:千…千呼万唤始出来,犹…犹抱琵琶半遮面,就这样,挺…挺好。” 莫离皱起眉头,搞不懂奕弟在说什么,见对方不断使眼色,甚至面露哀求时,只能压下怒火, “随你们便吧!” 话落,把红绸套在新娘脖子上。 苏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散去指尖寒芒,解除冰封状态的武奕长出口气,连忙把手拽出去,结果,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对方愣是没动一下。 拽不动? 堂堂武安侯世子,居然拽不动老婆一根手指! 武奕整个人都蒙了。 这时,扮作家仆的武北从侧方走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找到刺客了。” 武奕瞬间清醒,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苏青向这边看了一眼, 刺客? 目标是谁?他?还是我? ……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身为主角的新婚夫妇却心不在焉,只是机械性地服从礼官安排。 苏青脑子里想的全是刺客,在丞相府十几年,从未经历过刺杀,没想到刚出相府,又要面对熟悉的字眼。 武奕心更乱,不但要关心隐藏在人群中木岐,山栾、阿九宫、飞魄、九离,还要留意身边的女人。 这老婆不对劲! 该不会是暴龙转世,修为也是匪夷所思。 她到底什么来历?真的是丞相之女? 一系列疑惑在脑中浮现,脸色也悄悄变化,觉察到什么的武忠用力咳嗽,声音不大,传到武奕耳旁却化作惊雷。 他立刻清醒过来,轻吸口气,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抛掉,只关心刺客。 沃盥、同牢、饮汤、换杯,而后焚香、祭祖、告天、承礼,一系列流程结束,二人正式结为夫妻,肃穆的武安侯府也变得热闹起来。 贵族们纷纷落座,一边享用美食浊酒,一边和友人谈笑。 武奕和苏青跪坐住正堂,接受街坊邻居的祝福贺礼,这是赵国婚礼的习俗,只针对没有爵位的平民商户,武安侯作为国之柱石,在民间拥有极高声望,前来祝贺的民众足有数百人,不出意外的话,五名刺客就藏身其中。 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机会。 武奕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与此同时,扮作侍从的军中精锐悄无声息地运转功法,用余光审视堂内的每个人。 五名刺客,已经确认一个,余下四人尚不清楚,不过刺杀往往在同一时间进行,也就意味着,五名刺客极有可能一同进入大堂。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武奕的后背不知不觉布满汗珠,神情也多了一丝紧张。 刺客? 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他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场面,尽管做了周密部署,心里还是没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咳嗽。 武奕心中一紧,下示意看向正门,一个商户打扮的中年人步入大堂,中年手提礼盒,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他真的是刺客? 武奕暗暗低语,警惕心提升极限。 一旁的苏青若有所思,旁人不清楚,她却很明白,步入大堂的三人用了某种幻化手段,本体是巫人,其中一个还拥有巫族皇室血统。 巫族刺客? 目标应该是他的便宜夫君。 怎么办?要不要出手? 第七章 婚宴刺杀 刚入门就守寡,可不是什么好事。 侯府一定会认为她是不祥之人,很难待下去,为了未来五年能安稳渡过,苏青决定给便宜丈夫一点恩惠。 商户打扮的中年慢慢靠近,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六米、五米……五米是能接近武奕的极限距离。 “贺少将军新婚之喜。” 武奕面色僵硬地点点头, “同喜,同喜。” 说话时,瞳孔收缩,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跑路。 中年行了一礼,把礼盒交给侍从,转身离开。 不是他? 武奕皱眉,紧绷的身体随之松懈。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怒吼, “去死!” 声音未至,泛着蓝光的匕首已来到胸前。 好快! 武奕瞪大眼睛,根本做不出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射向心脏。 苏青手指微抬,正要动手,耳边传来凛冽的破空声,酒盅后发先至,击中匕首,将其弹飞。 化妆成老妇人的九宫怒吼一声, “师兄,动手。” 不等他开口,中年和另一名宾客已经扑向武奕,六米距离转瞬即止,看着近在咫尺的新郎官,两人不禁露出嗜血的笑容。 他们都已凝丹,武奕顶天了也就是破极,极与丹,天地之别,何况还是如此近距离的刺杀。 武安侯之血将于此刻陨落。 想到这里,二人愈发狂暴,把所有内息凝聚于手掌,掌力吞吐不定,空气都跟着扭曲。 武奕瞪大眼睛,想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两人散发的狂暴气息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把他死死罩住。 轰! 手掌击中身体,爆发出恐怖冲击波,周围的宾客纷纷被震飞出去,武奕却纹丝不动,所有冲击都被身前的人影挡下。 武守! 以一敌二,挡住刺客的攻击。 与此同时,扮作侍从的的军中精锐纷纷暴起,从四面八方冲过来。 “抓刺客!” “保护少将军。” 三名刺客瞬间明悟,武安侯府早有准备,这是一个陷阱。 他们怎么会知道? 十几名精锐围攻三名刺客,大堂乱作一团,武守和两位卫士保护新婚夫妇往后退。 武奕有心说什么,手掌却颤抖的厉害,刚才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丹道高手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了,近距离刺杀,自己竟做不出反应。 “少将军,你没事吧!” 武奕摇摇头,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什么,系统说是五名刺客,现在只出现三个,余下两个在哪。 不对! 刺杀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屋顶炸开,一团火焰从天而降,直指武奕,火流迎面吹来,把武奕的眼睛都照成红色。 巫族皇室,祝融血脉! 天下间能把身体变成火焰的只有巫族皇室。 “少将军小心。” 武守纵身而起,和火团相撞,拳对拳,掌对掌,周身气息翻涌,火团被打飞出去,武守则重重摔在地上。 相互对冲,他居然落入下风。 武奕眼皮子直跳,继续往后退,九阴真是不惜血本,四名刺客全部凝丹,其中一个还拥有巫族皇室血统。 幸亏早做准备,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 五名刺客已出现四个,剩下那个在哪? 武奕下意识看向周围,方圆六米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两名卫士和丑老婆。 卫士都是熟人,绝不可能是刺客,只剩下便宜老婆。 这丫的不会是刺客吧! 苏青眼皮子下拉,瞥了地板一眼。 武奕一怔,瞬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向右飞扑, “下面,他在下面。” 角落里的武忠和武北同时暴起,一个用拳,一个用掌,重重下砸, 轰! 地板爆碎,气劲透过泥土,轰在木岐身上,后者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传来剧痛。 句芒族人不擅长正面作战,却是最完美的刺客,因为他们拥有遁地天赋,不借助任何工具就在泥土中穿行,正因为此才会被派来刺杀武奕。 飞魄、九离、山栾、阿九宫正面佯攻,木岐藏于地下执行致死一击,计划天衣无缝,几近完美,没想到还没出手就被发现了。 遭受重创的木岐连忙向下钻,随着他移动,泥土也开始起伏,虽然很微弱,却逃不过武忠的眼睛, “句芒族人!” “决不能放他走。” 武北毫不犹豫,疯狂发动攻击,两人一边轰击,一边向下挖。 他们都是修为有成的丹道高手,没过一会儿就挖出几米深的大坑,找到昏死过去的木岐。 “碧绿色头发,树干一样的躯体,果然是句芒族人。” 武忠神色狂喜, “老七,看住他。” 话落,化为一道幻影,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来到飞魄面前, 憾山拳! 拳力如山,带着恐怖至极的力量。 飞魄脸色狂变,操纵火力抵挡。 轰! 火力破碎,铁拳击中手臂,以狂暴的姿态砸在胸膛上,身上的衣服瞬间爆裂,碎裂成无数碎片。 飞魄口吐鲜血,不甘、绝望、苦涩,扫了武奕一眼,慢慢倒在地上。 武忠冷哼一声, “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跑。” 不过片刻,刺客就被府中精锐拿下。 战斗结束了,刺杀结束了。 武奕长出一口气,紧张半个月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听闻消息的莫离从堂外赶来, “奕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嫂嫂。” 武奕笑着摇头,扭头看向四周,刺杀发生时,堂内一片混乱,所有客人都往外逃,躲在安全的地方向这边观望。 未来的武安侯于婚宴之日遭受刺杀,这可是天大的新闻,也是天大的麻烦。 武奕心思微转,突然大笑起来。 “宵小之辈已被擒,各位有没有兴趣观瞻一下传说中的巫族刺客。” 巫族? 刺客? 两个词仿佛拥有某种魔力,掀起大片波澜。 邯郸不是北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只听过巫人的残暴,根本没见过。 一个中年商户走出人群,拱手道, “少将军,真的是巫族刺客?” 武奕摆摆手,“打断手脚,丢出去。” 武北亲自动手,折断手骨、打折腿骨、卸掉下巴,把他们如死狗一样拖到院内,任由众人围观。 第八章 登天 战斗开始时,五名刺客已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神州人和巫族人在外表上有极大差异,尤其是眼睛和头发,神州人黑发黑睛,巫族人则是各种颜色交相辉映。 当五名刺客丢到院内时,人群发出惊呼, “真的是巫人?” “看那头发,蓝色的,眼睛也很奇怪,第一次见到绿色眼珠。” “巫族人就这样,都说巫人生性残暴,体大如牛,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位衣装得体的贵族走到武北跟前, “敢问这位将军,巫族中是不是只有皇室血统才有赤色头发。” “不错。” 贵族瞬间狂喜,指着昏迷不醒的飞魄说道, “那他是不是巫族皇室。” 话音落下,场面为之一寂,所有人都忍不住打量飞魄,赤色头发,额头凸起,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天啊! 居然是传说中的巫族皇室。 战国很重视血统,原则上讲,巫族皇室在级别上和周天子血亲对等,比各大诸侯王还要高一级。 武北扯了扯嘴角,对邯郸人的土包子行为很鄙视,正要开口,武奕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向宾客躬身行礼, “宵小之徒于堂中行刺,惊扰了各位,此奕之过,武奕向诸位赔罪。” 话落,再次行了一礼。 “少将军无需如此。”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叹道,“武安侯满门忠烈,世代守护北疆,我等有幸得见今日之事,实乃人生快事。” “都是该死的巫族人,与少将军何干?” “对,都是巫族人干的。” “要赔罪也是我们,刚才刺杀时,吾等只顾得逃亡,想想都惭愧。” 这句话落下,众人的表情都多了丝尴尬,赵人尚武,行侠义之举,最讨厌的就是懦夫软蛋,刺杀发生时,他们只顾着逃跑,没人上前帮忙。 武奕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是武奕的大喜之日,不曾想遭遇如此变故,好在一切都已平息,诸位若是不介意,还请移步堂内,吾等把酒言欢。” “卞哲!” “在!” 管家从人群中走出。 “收拾一下,婚宴继续。” “诺!” …… 插曲过后,婚宴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尽管房梁上有个大洞、地板大量破损,却没人认为这是失礼之举,反而对武奕赞赏有加。 临危不乱、从容有度,不愧是武安君后人。 战国时的婚礼冗长繁琐,直到月亮升起才落下帷幕,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后,武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房,还没喝口热汤,武忠就走了进来, “少将军!” “审出什么没有。” “他们一个字都不肯说。” “刑罚无用?” 武忠脸色有些不好看,强忍着怒气说道, “所有刑罚都试了一遍,没人开口。” 哦? 武奕眉头微挑,着实惊讶,难怪会被九阴选做刺客,骨头果然很硬,沉思片刻,缓缓道,“不用审了,先把他们关起来,忠叔,你也累了一天了,今晚好好休息。” “属下惭愧。” 武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刚走不久,莫离就来了,身着青衣,面色古井无波,隐隐透着怒火。 看到她,武奕本能地绷紧身体, “见过嫂嫂。” 哼! 一声冷哼,武奕的脸瞬间变成苦瓜色, “嫂嫂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说刺客的事,您千万不要生气。” “你还知道我生气,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着我,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嫂嫂。” “认,当然认,从小到大,是您一直照顾我,您是我最亲近的人,武奕从小就发誓,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护好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刺客的事。” “其实我也不确定,以防万一,才做了部署,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 莫离眉头紧皱,“谁告诉你刺客的事?奕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武奕无奈,不可能把系统的事说出来,只能苦笑道,“嫂嫂不要问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 “你……” 莫离怔怔地看着他,最终叹气一声, “不想说就算了,你已成婚,不再是以前的少年,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武奕明白。” “那就这样吧!天色不早,赶紧去新房,别让苏家小姐苦等。” 话落,莫离起身离开。 夜色渐浓,不知不觉到了戌时,休息时间到了,武奕满脸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婚房,推开屋门,迎面便是跪坐在塌上的苏青。 脸生青苔,目似罗刹,火光一照,比厉鬼还吓人。 武奕手脚哆嗦,差点被吓死,这丫的放到后世不化妆都能当贞子了,难怪被人称作邯郸第一丑妇,这长相也没谁了。 正思考怎么开口,脑中响起滴滴的声音。 有人要杀你! 潜在敌人:苏青、骄耳 事件:洞房花烛夜,提刀杀夫时。 可供选项:1吾乃位面之子:征服她,用你强大无匹的男性魅力征服新娘子,让她为你生儿育女。 危险等级:七星(最高) 奖励:大结局,羽化成仙,一炮登天。 2夫纲不振:在婚房里苟活至明早太阳升起。 危险等级:三星 奖励:《混元真经上册》(凡人梦寐以求的功法,可聚先天之气,得纯阳之体。) 3家有悍妇:有多远滚多远,躲到她看不到你的地方。 危险等级:零 奖励:零(是男人绝对不会这么做。) 武奕呆住了,嘴角抽搐,表情突出一个怪异。 七星级! 一炮登天! 要知道飞魄、木岐、山栾、阿九宫、九离五名丹道刺客加起来才不过三星,而这个女人,光在房间里睡一晚就有三星。 我到底娶了什么神仙? 白素贞、三圣母、七仙女、聂小倩…… 这婚房不能待了。 武奕默默转身,刚走一步就停下,打炮是不可能了,苟活到明日应该没问题吧! 三星级危险,换一部功法,可以尝试一下。 武奕轻吸口气,关上屋门,走到案前,和对方相对而坐。 第九章 一白一青 婚房内,烛火摇曳,作为夫妻的二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 武奕屏气凝神,不断思索对方身份。 十五岁的年纪,力大无穷,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婚宴刺杀时,没人知道第五个刺客藏在地下,她却一眼看出来。 要不是那一个眼神,武奕很可能遭受句芒族人突袭。 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 嫁到侯府又有什么目的? 一系列问题浮现出来,却没有一点头绪,思索片刻,武奕率先开口, “白天的事,多谢了。” “你早已作了部署,不用谢我。” “那好吧!” 武奕起身来到橱柜前,从里面拿出崭新的棉被铺在塌上, “夜深了,早点休息。” 说完,脱掉外衣,盖上棉被,不多时,便有鼾声响起。 苏青定定地看着,闪烁的瞳孔里时不时露出杀机,从小到大,她从未和男性同房,这是第一次。 废了他? 还是就此作罢? 青衣女子从门外走来,手指并拢,指尖喷出青色光刃,苏青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少主!” 苏青再次摇头,“勿要多事。” 青衣女子恨恨地跺脚,少主何等身份,可恶的武奕,决不能这么便宜你。 …… 红烛燃尽,夜色悄悄降临。 座榻上的武奕睁开眼睛,斜着脑袋往后看,发现躺在床上的新娘子时,长松口气。 娶了这么一个婆娘,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希望今夜能安稳度过。 武奕闭上眼睛,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索性枕着胳膊,思考未来计划。 按照进程,秦灭韩后,接下来就是北边的赵国,不过这个世界的历史稍有不同,巫族强盛,每年必犯边疆。 一旦赵国灭亡,抵御巫族的重任就会落在秦国头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秦王会那么做吗? 若不攻赵,会选谁? 魏?还是楚? 不,不对。 六国中,秦国战力最强,接下来就是赵,其余各国军事力量远远不如,如果我是秦王,一定会以雷霆之势覆灭赵国,到时天下震动,各国再无抵抗之心。 这是诛心之策,虽然会带来很多副作用,却是一统天下的最快方法。 秦赵之战,恐怕难以避免。 武奕莫叹一声,着实头疼,身为武安侯后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赵国,这不是脑袋决定的,而是屁股。 武安侯世代忠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等名望是四代人用性命积攒下来的,也是武奕的最大依仗。 名望这种东西在后世没什么用,在古代却是行走天下的资本,譬如那刘玄德,操劳半辈子就为了一个皇叔的身份,成为皇叔前,不过是个织席贩履之辈,没人在乎,成为皇叔后,一切都变了。 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可若是不背叛,又该如何? 君主是赵迁,下任首相是郭开。 卧龙凤雏在此,谁敢逆天而行。 正想着,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武奕扭头,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出现在眼前,相距距离不过二十公分,武奕甚至能看清它不断吞吐的黑色蛇信。 蛇? 毒蛇? 思维进入停滞状态,足足过了三秒,才恢复意识,身体以极小的幅度颤抖着,武奕却动也不敢动。 他了解蛇类的习性,百分之九十九的蛇类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主动招惹。 这时,耳边又响起沙沙的声音。 一条手腕粗的黑斑蛇顺着梁柱向下攀爬,到达武奕身前才停下,三角形脑袋高高扬起,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武奕蒙了,两条蛇,都带有剧毒。 气氛变得极其诡异,之前不敢动,现在更不敢。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沙沙声不断响起,短短五分钟,就有二十多条毒蛇光临寒舍,青色、银环、碧绿、乌斑……无一例外,都是剧毒之物。 被它们咬上一口,以现在的医疗技术,绝不可能活下来。 武奕感觉心脏以每秒一百二十的速度跳动着,汗水浸透衣服,四肢变得冰凉。 二十七条毒蛇,全部卧在榻上,根本不符合常理。 是谁在搞鬼? 苏青?还是青衣女子? 武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真的是苏青,为什么要这么做? 谋杀?惩罚?警告?还是威胁? 她的实力极强,很可能在武忠之上,杀人的话,用不着这种方法,那么只剩下后三项,后三项也就意味着自己不会死。 想到这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毒蛇不攻击,武奕也不敢乱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天色发亮、屋外传来仆从的声音,蛇群才离开座榻,顺着梁柱离开房屋。 武奕瘫倒在床上,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一夜的经历比刺杀更惊恐,二十七条毒蛇盘踞在周围,时时刻刻盯着他,那种让人窒息的死亡如影随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武奕暗暗咬牙,等到太阳升起,立刻起身离开,绿衣女子就在外面,嘴角上扬,笑容充满深意。 这一刻,武奕明白了,毒蛇是这家伙搞的鬼。 “你叫什么名字?” “骄耳。” “哪个娇?哪个儿?” “骄傲的骄,耳朵的耳。” “你和苏青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 “亲姐?” “义姐。” 武奕点点头,上下打量一番,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着青色裹群,头戴青色玉簪,皮肤白皙,容颜精致,比嫂嫂莫离还要漂亮,只是眼神太冷,让人不敢直视。 姐姐身穿白衣,妹妹身穿青衣,还会操控毒蛇。 该不会是白素贞和岑碧青吧! 若真是白素贞,我不介意当许仙,问题是你们不是。 武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骄耳撇撇嘴,蹦蹦跳跳地来到婚房, “姐姐,那家伙被我赶走了。” 苏青无奈道,“你干嘛吓他。” “这不是吓,而是警告。” “你想的太天真了,这里是武安侯府,想要安稳度过接下来的五年,最好和他达成协议,而不是用武力恐吓。” 骄耳哼了一声,骄傲地仰起头, “谁让他和你睡一间房,我就是看着不爽,昨晚过后,他肯定不敢对你有别的想法,是人都怕蛇,那家伙也不例外。” “他最好永远不要来,要是再敢来,我就让毒蛇咬他。” ps:上章发错了,已修改。 第十章 公子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过了一晚,武奕被刺的事就传遍邯郸城大街小巷。 去年年初,武左被大巫祝九阴于百里之外咒杀,这才过了多久,就派人行刺,其中一个还是皇室成员。 武安侯和巫族当真是血海深仇啊! 邯郸人议论纷纷,高层亦是如此,得到消息的赵王迁派了一名内侍前来侯府慰问,管家卞哲接待了他,寒暄过后,内侍原路返回,刚穿过街口,远远就看到一辆马车。 四匹骏马,公候之驾! 是公子嘉的车! 內侍闪身躲起来,而后跟在马车后面,马车一路前行,在侯府门前停下,身穿襦裙的赵嘉从车内走出,踏入武安侯府,随行侍卫跟在后面,手里抬着大箱子,应该是礼品。 內侍静静地看着,确定全部进去后,转身跑回王宫,一路连滚带爬,还未到宫殿就大声叫嚷, “君上,君上!” “小人有要事禀报。”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禁卫军队长赵舍冷声道,“君上正在享乐,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內侍向内瞟,看到衣着暴露的舞女时,连忙收回目光,神色急切守在一旁。 赵舍沉声道, “何事如此慌张?” 內侍行了一礼,“回禀将军,是关于武安侯的。” “武安侯怎么了。” “这……” 內侍迟疑片刻,还是说出来,“小人刚才回来时,看到嘉公子,他正前往武安侯府,带了两箱礼物。” 赵舍一怔,急道, “你亲眼看到他进去?” “是的,小人跟在后面,亲眼看到他和随行侍卫进入侯府,侍卫抬着两个大箱子,分量不轻。” “在这儿等着。” 感觉事情不对的赵舍步入宫殿,来到赵王跟前低声说了什么,后者脸色微变,挥手赶走舞女,招內侍到跟前, “把刚才见到的复述一遍。” “诺!” 內侍躬身,一边擦汗,一边描述遇到嘉公子的过程,任何细节都没有落下。 “两口大箱子!” 赵迁咧嘴冷笑,眼神异常冰冷,“兄长真会收买人心啊!武安侯!好一个武安侯!” “赵舍!” “臣在!” 赵舍后退三步,跪伏在地上。 “你亲自去,看看我那兄长在侯府呆了多久。” “微臣明白!” 赵舍领命离开,留下一脸阴霾的赵迁,作为王室后人,他的长相颇为不俗,称得上美男子,只是狭长的眼角和薄薄的嘴唇破坏了整体美感,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毒刻薄。 君上不说话,內侍自然不能开口,只能低头跪下,过了许久,才听到冷漠的声音 “换身衣服,去我兄长府外,不要让别人发现。” “诺!” 內侍爬起来,倒退着离开宫殿。 …… 先王有两个儿子,长子赵嘉,王后所生,次子赵迁,母亲为一娼女,先嫁于赵氏宗族,其夫死后,先王爱其貌美而娶之。 因为母亲的缘故,赵迁不受宗室待见,相比之下,人们更喜欢血统纯正、品性醇和的赵嘉,武安侯亦是如此。 武左与赵嘉是挚友,和武奕的关系也不错,时常往来,谈论兵书战阵之道,得知他遇刺后,更是亲自登门,带了两箱名贵药材, 武奕无奈道, “公子太客气了,奕并未受伤,用不上这些药材。” 赵嘉沉默地摇头, “你错了,这些不是用来治伤的,而是辅助修炼。” “巫人残暴,每年秋季必犯边疆,今年也不会例外,北疆离不开武安侯,更离不开你,武奕,好好修炼,早日踏入极境,到了战场也多一份保证。” “左兄死了,武安侯府只剩下你一人,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出事,赵国不能没有武安侯。” 武奕怔怔无言,在心里莫叹一声,躬身行礼, “那奕就收下了。” “这样才对嘛!” 赵嘉用力拍拍武奕的肩膀,“走,咱们对弈一局,让我看看你近期有没有偷懒。” 武奕笑道,“公子的棋力可不如我。” “那是以前,近日我拜了一位师父,棋艺大进,这次定要杀的你丢盔卸甲。”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别院,仆从摆下象棋,赵嘉持白,武奕持黑,这时候的象棋和后世不同,只有相、王、炮、兵、车二十二个棋子,规则也较为简单。 作为有段位的高手,武奕只用三分钟就诛了赵嘉的王,后者惊愕地看着他, “半个月未见,你的棋风怎会变的如此犀利。” 武奕淡笑道,“公子碰到高人,奕亦如此。” 赵嘉心里不服, “再来一局。” 棋局再开,这一次赵嘉做足准备,坚持了五分钟才落败,失败后他并不气馁,反而哈哈大笑, “再来!” 三局、四局、五局……等到第八局时,双方已杀得难解难分,武奕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当然,这一切都是装的,若真想赢,半分钟就解决战斗。 仆人从门外走来,躬身道, “少将军,该用膳了。” 武奕抬头望天,不知不觉,时间已来到正午。 赵嘉放下棋子,意犹未尽地说道, “今日先这样,改日再战。” 武奕迟疑道,“公子不留在府内用餐吗?” “不了,府中还有客人,光顾着对弈,差点把人忘了。” “武奕,你的棋路吾已洞悉,下次定能赢你。” 武奕笑道,“公子棋艺确实厉害,但想赢我,怕没那么容易。” 赵嘉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走着瞧。” 说完,大步往外走,武奕起身相送,一直送到门口,马车离去,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昨日遇刺,今早亲自登门,言语恳切,至情至性,先不说能力如何,光这份人品就值得称赞,反观赵迁,身为国主,公候遇刺居然派个太监慰问,这是什么意思? 武奕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即使厌恶、反感,也该做好表面工作,成年人都懂的道理,他却不理不睬。 难怪很多人说赵迁品行无端,今日算是见识。 武奕莫叹一声,摊上这么一个老板,倒了八辈子血霉。 回到正堂时,嫂嫂就在这里,身前放着两口箱子,正是赵嘉送来的, “奕儿,这些药材,你不能要。” 第十一章 混元真经 “奕儿明白,这就命人把它们送回去。”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想解释的莫离怔了一下,语气无奈地说道, “嫂嫂并不想干涉你交友。” “嫂嫂不用解释,武奕心里清楚,这两箱药材万万不能收的。” 武奕盘坐在案前,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君上品行无端,非宽厚之人,对嘉公子更是忌惮至极,若不是膝下无子,早已暗杀之,此时与其交往,定会引起君上猜忌,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这些道理奕儿都懂,只是……” “你是在为赵国的未来担忧吗?” 武奕点点头,“秦国国力蒸蒸日上,戴甲之士将近百万,秦王虎视鹰扬,刚毅强盛,有一统天下之志,反观赵国……” 微微一叹,没有说下去。 “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堕了武安侯的威名。” 武奕轻轻一笑,“放心吧,嫂嫂,我知道怎么做。” 吃过午饭,武奕换上短衣,来到后院操场,这些天一直在为婚礼忙碌,很长时间没有修炼了。 赵嘉有句话没错的,上战场前一定要破武入极,只有迈入极境,才有资格对抗丹道高手,即使不敌,也不至于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武道修行共分五段,从弱到强依次是武、极、丹、玄、仙,武道归元、极境三关、丹分九转、玄武通天。 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除了日以继夜的修炼,天赋也很重要,二十岁入极、三十岁凝丹是天才门槛,能做到的无一不是天资卓越之辈,至于更上一层的玄……那不是普通人奢望的,事实上,武奕从没听过玄级高手,即使初代武安君—拥有战神之称的武牧也不过凝丹九转,到死都没破玄。 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当然,这道沟离武奕很遥远,他现在连极境都没跨过。 从穿越至今,武奕共完成两次事件,一次刺客,一次洞房,前者奖励培元丹,后者奖励《混元真经上册》,都处于可领取状态。 培元丹暂时用不着,混元真经到可以试试。 武奕环视四周,确定没人后,心念一动,手中金光闪烁,一本由不知名材料编撰的古书出现在掌心。 混元真经! 金色大字异常醒目。 “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三星级奖励,还只有上册,应该不错吧。” 武奕半信半疑地掀开第一页:非童子之身,不得修炼。 童子? 武奕回忆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是个不懂情趣的家伙,一心只想光耀门楣,每日不是练武,就是读书,对男女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应该是处男无疑。 想到这里,翻到第二页:功成之日,不得破身。 卧槽! 武奕惊了,不得破身,什么鬼? 这不是让自己当童子鸡,堂堂武安侯,独苗一样存在,不破身怎么生孩子,没有孩子怎么向嫂嫂和下属交代。 玛德,什么破功法?不练了。 武奕随手把古书丢出去,沉默一会儿,又捡起来。 先看看再说,真不行就烧了。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通本看完,才意犹未尽地合上。 好一个混元真经,简直绝了! 聚先天之气,得纯阳之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与其说是练武,倒不如说修仙,配套的两种武技更是吊炸天: 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先天罡气,以自身内息为引,调动天地之气,在体外形成罡气护罩,可攻可守,至刚至阳,威力惊人。 另一个则是丹阳真火,凝丹境方可修习,以纯阳之气凝练真火,无物不焚,无物不烧,对邪魔外道有天生的克制作用。 两种武技都是世间罕见的绝技。 怎么办? 要不要练。 武奕背着手来回踱步,心里跟猫爪似的,按照书中描述,得纯阳方可破身,也就是至少要当四五年的童子鸡。 都娶老婆了,还是处男,传出去不让人笑死。 可若是不练,就错过天赐的机缘! 武家有自己的传承功法,名曰奔雷,功成时可获得雷电之力,威力不俗,可与混元真经相比,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不在一个层面上。 罢了,练! 不就是处男!又不是没当过,这年头谁还不是童子鸡。 下定决心的武奕再次打开古书,书中记载的法门可以修炼至丹境九转,往上就没有了,应该记录在下册上。 看过两遍后,合上书本,来到操场中央。 此时烈日当空,正是修炼混元真经的绝佳时机。 武奕脱下外套,双手至于背后,小腿弯曲,呈圆球状,体内的奔雷之力按照混元真经的法门运转。 渐渐地,身体开始发热,日光受到某种牵引,渗透皮肤,汇入奇经八脉,身体各处传来灼热的痛感,好似放在火炉上烤。 武奕屏气凝神,抛却一切杂念,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功法运转上。 奔雷之力转化为至阳之力,修为也跟着下降,由归元巅峰跌至后期,仍没有停止。 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直至太阳落山,武奕才睁开双眼,一口浊气吐出,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体内的变化更让人兴奋。 修为由归元巅峰降至中期,内息运转速度却增强了五倍不止,还有体魄和气血,一双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七十斤的石墩轻松举过头顶。 果然变强了! 不愧是系统出品,才练一下午就有这么强效果,简直不可思议。 武奕兴奋至极,收拾好东西,来到厨房,啃了一只羊腿、半盆糊糊粥,而后回到操场,等到明月升起,再次进入修炼状态。 混元真经走的是至刚至阳的极致线路,没有阳极生阴、阴阳调和的说法,为了弥补功法对身体造成的危害,需在夜晚逆转功法,吸收天地间的阴气滋养身体。 一阴一阳,相辅相成,一样都不能少。 与此同时,邯郸王城内。 在嘉王府外守了一天的內侍低着头走进寝宫,五体投地, “小人拜见君上。” 斜靠在塌上的赵迁张开嘴巴,身着轻纱的美姬叼起泡过凉水的果子,喂到他嘴里,芳唇甜美、果香沁人,赵迁忍不住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其中的美好。 內侍一直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过了许久,耳边才传来回响, “说说吧,都看到什么。” 第十二章 操场比试 赵迁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烟火,內侍却从中听出了森然杀机,不由得擦擦脑门,心情惴惴, “嘉公子早上出门,午时回家,在武安侯府待了大约两个时辰,在他返家后不久,武安侯府管家卞哲出现了。” 嗯! 赵迁眼神一凝,“确定是真人?” 內侍忙道,“小人前往侯府,正是卞哲接待我,绝对不会看错。” 赵迁靠在床榻上,眼睛眯起,语气愈发平静。 “继续说。” “卞哲前往嘉公子府上时带了两口箱子,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早上嘉公子送给武奕的礼物。” 赵迁眉头上挑,顿时来了兴趣, “你是说武奕把礼物退了回去。” “小人并不能确定,但那两口箱子确实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 赵迁狂放地大笑起来,搂着身边的美姬用力啃了一口, “好,好,实在好极了,你赵嘉不是自诩平易近人!没想到也有今天,好,太好了,干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诺!” 內侍恭敬地往后退,临出门时偷瞄了一眼,美姬身着轻纱,胸前的雪丘若隐若现,煞是诱人,內侍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 美姬姓琴,没有名字,以琴女代称,是郭开花费重金从楚国买来的舞女,身材曼妙,相貌不俗,深受赵迁宠爱,此时听到一个好,不由得问道, “大王,您刚才说的好,不知好在哪里?” 赵迁冷冷笑道,“寡人那兄长外表忠厚,实则奸滑的很,这些年四处奔波,暗地里结交朝中大臣,那些蠢货一点都不自知,居然和他搅到一起,真是蛇鼠一窝。” 琴女眉目微转,淡笑道, “所以,这个好指的是武安侯。” “他还不错,知道把礼物退回去,只是不晓得里面有几分真心。” “是不是真心,大王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迁反身把琴女压在身下,“美人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跟寡人说说。” “大王讨厌,您都做好准备了,还来调戏奴家,真是坏死了。” “寡人就喜欢你这句坏死了。” …… 婚宴过后,侯府生活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争,武奕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修炼当中,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拉屎、睡觉的五个时辰,余下的全部在操场度过。 体内的奔雷之力已全部转化为混元真经的至阳之力,修为更是节节攀升,只用两周就回到归元巅峰。 同样的修为,战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后院操场内,武奕手持长矛,静静看着身前的老卒,老卒姓王,人称王老五,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手掌格外粗大。 “少将军,您要找人陪练,武七就不错,那小子刚刚破极,很适合当您的对手,我就算了。” 武奕轻轻一笑,“怎么,怕伤着我。” “哪能呢?”王老五舔着脸,不着痕迹地送出马屁,“少将军天资卓越,未来肯定是牛逼到天的人物,我就算骑上八匹马也伤不着您。” “行了,别说没用的,叫你来,只是想测试一下我的力量极限,没想让你当陪练。” “小心了。” 武奕深吸口气,至阳之力顺着经脉汇入各大关窍,难以描述的饱腹感传来,一声暴喝,大步向前,力量由腰部传到右手,和内息融合成灼热气流。 平平无奇的长矛浮现出淡淡红色,还未接近就感受到那股不同寻常的热能。 王老五的脸色变了,身为极境巅峰的他居然感受到死亡气息,当下不再犹豫,挥舞铁鞭,横在身前, 当! 长矛与铁鞭相撞,如同火药桶爆炸,狂暴的力量居然震得后者双手颤抖。 一击不中,武奕抽身再刺,长矛迅捷无比,宛如一道惊雷,正是家传绝学惊雷刺,没有乱七八糟的招式,就一个快,堪比闪电的速度,是赫赫有名的战场武技。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已经拆了七八招,王老五不断后退,到达墙角后,右腿蹬墙,身体腾空避开长矛,半空中翻转手腕,回身就是一鞭。 武奕去势已尽,来不起回挡,眼看就要被铁鞭击中时,上半身以诡异的姿势向右扭转,生生避开这一招。 “好!” 远处观战的武北和武守同时叫好,那一招是王老五的成名绝技,参照回马枪而成,俗称回马鞭,角度刁钻,突出一个诡异,死在这招下的巫族士卒数不数胜。 王老五苦着脸,“少将军,能不能不打了,我手疼。” “那就用脚。” 武奕举起长矛,再次发动攻势。 砰砰砰砰!!!! 操场内碰撞声连绵不绝,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落下帷幕。 “王叔,才半个小时,你怎么就虚了,这可不像你啊!” “呸!我可不虚,是少将军你太不对劲了。” 王老虎气喘吁吁,连续激战半个时辰,累死了,武奕却满面红光,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这小子不会吃了虎狼之药! 王老虎暗戳戳地想着,眼神极其怪异。 武奕把断裂的长矛丢在地上,拎起酒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浊酒, “三位叔叔,你们觉得我现在的实力如何?” 武北凝声道,“少将军,你是不是改换功法了。” 武奕点点头,这件事没什么可瞒的,武家不藏私,凡事有功将士和亲卫都可修习奔雷,三人亦如此,他们对奔雷很熟悉,自然能看出端倪, “我得遇名师,传授了一套不知名功法。” 三人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武奕继续道, “我对功法之类的并不很熟悉,三位叔叔帮我点评一下。” 武守摸着胡子说道, “少将军现在的内息刚猛霸道,还兼具炎阳之力,从威力判断无疑要好过奔雷,只是……” “只是什么?” “你这套功法太霸道了,老五修为比你高一个大境界,武器碰撞时,他的手指在发颤,可以想象你的内息有多狂暴,老将军在世时常跟我们说,练功就和打仗一样,不能走极端,过刚会折、过柔会娘。” 武奕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继续练下去有可能伤到自己。” 三人同时点头,表情难掩忧虑, “内息与气血息息相关,平和的内息能滋养身体,延年益寿,狂暴的内息却恰恰相反,古往今来,有不少威力强大的功法,都是因为副作用太强而被废弃,少将军修炼的应该就是这类。” 第十三章 不当臣子、不为女婿 “狂暴的功法大都会损害自身,练得越久,损害越大,除此之外,还有武技问题。” 武守绷着脸,言语颇为恳切,“功法不同,配套的武技也不同,比如奔雷,凝雷电之力,速度极快,与惊雷刺、飞云击相配,能把快推到极致,是赫赫有名的战场功法,不知少将军练的这套功法可有配套武技?” 武奕默默不言,混元真经当然有配套武技,一是先天罡气,二是丹阳真火,听名字就知道有多吊,问题是两套武技不适合战场,身为未来的武安侯,总不能赤手空拳上战场! 这也是把三人叫过来的原因,武奕想找一门适合混元真经的战场武技。 见他不说话,三人顿时明白了, “少将军还是考虑一下比较好,一旦破极,就很难改换功法了。” “我觉得不用改,现在就挺好。” “老五,休要胡言。” “你们不懂。” 王老五扣扣鼻孔,随手弹出去,大腿一伸坐在武奕对面, “来,少将军,咱俩掰手腕,让这两个蠢货开开眼。” 武奕嘴角抽搐,他可不想和抠过鼻屎的人掰手腕,目光一转,落在武北身上, “北叔,我想和你比比。” “这不合适吧!” “放心吧,北叔,我不用全力。” 武北顿时恼了,一脚踹在王老五的屁股上,扯开衣袖,露出异常粗壮的胳膊,修为越高,身体素质越强,丹道高手大都有千斤之力,非常人所能及。 “少将军要比,属下自当遵命,不过事先声明,在下已经丹道三转。” “没事的,我有信心。” 混元真经带来的不止内息上的变化,还有身体,强筋锻骨,增强体魄,这半个月来,武奕感觉身体每天都在变化,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到底增加多少,一百斤?一千斤?甚至更多。 两只手握在一起,不用内息,只拼力量。 “小心了。” 武北骤然发力,石桌咯咯响,手臂发出的千金之力,仿佛打在在一座山上,他的表情顿时变了,一旁观战的武守和王老五也是暗暗心惊。 一个丹道三转,一个归元巅峰,足足差了两个大境界,一击之下,居然没赢。 武北深吸一口气, “少将军果然神力,属下不客气了。” 话落,肌肉臌胀,青色血管如虬龙一般向外凸,显然已用上十分力气。 难以想象的压迫感从手腕传来,武奕咬紧牙关,气血涌向右手,衣袖爆裂,手臂膨胀了将近三分之一,生生抗住了对方的力道。 “好!” 王老五轰然叫好,武守捋着胡须,暗暗点头。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放弃,力气之大,石桌都不堪重负,发出咯咯的声音,脸颊更是变成通红色,浑身气血都集中手臂上,青色血管几乎变成紫色。 不知不觉,半分钟过去了,仍没分出胜负。 充当裁判的王老五围着桌子转圈,兴奋得不行,刚才比试的时候,他隐约觉察到少将军不同寻常的气力,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归元巅峰的人居然可以抗住丹道三转! 简直是天生将种。 武北憋得脸颊通红,好几次都想动用内息,生生忍了下去,武奕亦是如此,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咔嚓! 石桌出现一道裂缝,从中间一分为二,比试中断,武奕长长地吸口气, “等我突破了,咱们再比一次,到时我一定要赢你。” 武北也被激起战意, “少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输的。” “好” 武奕兴奋地大笑起来,喊来管家卞哲,让他准备酒肉,四人一同吃喝,期间,武守忍不住问道, “少将军为何要改换功法,你这套功法虽然有种种神妙,却太过霸道,恐怕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这句话也是武北和王老五想问的,武家家传奔雷中正平和,还能吸纳雷霆之力,搭配相应的武技,能起到一击必杀的效果,这么好的功法不练,偏偏要学别人的,完全说不通。 武奕笑着摇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三位叔叔跟随父兄征战多年,如何看待秦国?” 王老五摆摆手,“这你就问错人了,咱是大老粗,只会杀人喝酒,搞不懂天下大势。” 武奕看向武守,八义子中武守排行老六,一个“守”正好对应本人性格:性子沉稳、不喜欢笑,是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 沉默片刻,武守缓缓开口, “秦国外有天险,内有沃野,国富民强,堪称天下第一,当今秦王有虎狼心,继位以来,整顿吏治,改革军政,气吞天下之势昭然若揭,去年灭韩,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我们。” 武北疑惑道,“为什么不是魏?魏国最弱啊!” “魏国地处中原,与赵、楚、齐、燕四国接壤,秦王若灭魏,必然遭受四国夹击。” “那楚国呢?” “楚国疆域辽阔,横跨两河之地,想要灭楚,首先得有船,秦国地处关中,哪有水军。”顿了顿,抬头看向武奕,“少将军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不错!” 武奕放下酒盅,“不出两年,秦必伐赵,到时会是举国之战。” 武守凝声道,“少将军担心我们会输。” “输倒不一定,只是……” 脑中响起滴滴声。 有人要杀你! 潜在敌人:苏伯伊、赵迁等。 事件:赵王迁,娼妇之子,得位不正,欲以苏伯伊之头树立君威,后者不愿束手,暗中聚集兵马,废除赵王、另立新君。 可供选项:1不为臣子:协助苏伯伊,干死赵王迁。 危险程度:五星 奖励:还阳丹一枚(活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复生之效。) 2不当女婿:护卫赵王迁,干死老丈人。 危险程度:两星 奖励:《兵、形、势》(兵之道,阵之道,煞之道。) 第十四章 无敌猛将 “少将军,少将军!” 武奕骤然惊醒。 “少将军你怎么了?” “没什么。”武奕随意笑道,“刚想到一个问题,你们说我该用什么武器好?” 武守捋着胡子,陷入思索, “少将军力大,内息狂暴凶猛,步战该用刀,马战的话……矛、戈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只有铁支了。” 铁支? 武奕好奇道,“那是何物?” “巫族六部之一,蓐收族的武器,蓐收族人高大威猛、天生巨力,是有名的战斗部族,族中勇士喜欢骑乘猛兽,使用的武器也与常人不同,兼具矛和棒的特性,重量奇大,一般人用不了。” 矛和棒?那不就是槊。 武奕眼睛放光, “有样品吗?” 武守笑道,“少将军想看的话,兵库就有现成的。” “那还等什么。” 四人一同来到兵库,说是兵库,其实就是收藏馆,里面堆放了历代武安侯从战场缴获的战利品,不乏名刀名枪、武技功法。 当然,这些武技功法大都不能练,能练的品级不高,远不如家传武学。 武守走到角落里,双手放力,把那根用来挂竹篮的铁棍抬下来, “少将军,这就是铁支。” 王老五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擦掉灰尘,露出武器的本来样貌。 通体乌黑的长柄武器,似矛非矛,似枪非枪,手腕一般粗大,长度约在两米八,前端是半米左右的双开刃,后端是刻满螺纹的铁杆,远远望去,给人以沉重的美感。 果然,所谓的铁支就是枪棍混合体、有骑战之王美名的马槊。 马槊是重骑兵发展到巅峰时出现的武器,可刺可砍,威力惊人,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被巫族发明出来。 武奕上前,双手握住枪杆,用力一提, 呼! 好家伙,至少三百斤,难怪一直放在仓库里,这么重的枪一般人根本用不了,即使修为有成的丹道高手也不能长久使用。 武守在一旁解释道,“这根铁支是老将军击杀巫族名将乌木拓缴获的战利品,据说锻造时加了铁精,重量是一般武器的三倍,少将军想用的话,可以到外面试试。” 武奕点点头,扛着铁支来到操场。 内息勃发,从手腕传至枪身,乌黑的枪身浮现出淡淡红芒。 哈! 武奕爆喝一声,握紧枪柄用力下砸。 轰! 石砖破碎,巨力和内息混合在一起,在地上炸出半米宽的坑洞,随后脚踢枪头,身体翻转,一记回马枪直指石墙。 枪刃毫不费力地刺破墙壁,武奕双臂发力,把碎裂的砖墙挑到半空,身体随着枪身舞动,横扫、竖劈、上挑、下落,黑红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如一道毁灭龙卷风,疯狂破坏沿途的一切东西,此情此景当真应了西游记的那句话:擦着伤、碰着死。 旁观的三人目瞪口呆, “少将军这是要成为无敌猛将啊!” 王老五喃喃自语,不小心揪了一根胡子,疼的直咧嘴,三百多斤的武器,再加上凶猛狂暴的内息,这要是砸下来,别说人了,就是一座山也能给移平了。 武守感叹道,“武家军可能要换一种作战方式了。” 武北点点头,很是赞同。 将是兵之胆,将军的性格决定了部队的作战方式,少将军选用三百多斤的铁支做武器,意味着他可能走一骑当千的野路子。 当然,这不一定是坏人。 是男人,谁不喜欢天下无敌。 …… 当夜,练完武的武奕脱去衣服,跳进飘着各种药材的浴桶里,浴桶下方垫着火炉,热气蒸腾,说不出的舒爽。 武奕满足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曾经的他手不离机,认为没有手机的世界就没有幸福,搞了半天,也不过如此。 人啊,果然都是鳝变的。 武奕闭上眼睛,一边享受,一边思索即将到来的麻烦。 苏伯伊造反! 老丈人和赵王! 真头疼! 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是苏伯伊的女婿,一旦苏伯伊造反失败,武安侯府必定受牵连,甚至被安上逆臣的名头。 该死的系统,居然坑我! 明知道苏伯伊要反,还建议我娶他女儿。 可怜我堂堂武安侯世子,百年不遇的绝世男儿,居然娶一个口眼歪斜的丑八怪做老婆。 天道不公啊! 武奕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思索解决方法,系统给了两个选项:要么干死君王、要么干死岳父,没有别的选择。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第三项,除非劝说苏伯伊放弃计划,远遁他国,可能吗?根本不可能。 一个权倾朝野十数年的宰相,门生故旧遍布全国,怎么可能放弃辛苦得来的权势,跑到他国当叛臣。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不愿当砧板上的羊羔,只能拼死一搏。 “该怎么办呢?” 武奕喃喃自语,目光变得幽深,如果站在“岳父”那边,意味着要直面赵国宗室,风险系数太高,即使侥幸成功,也会有很多后续麻烦,排名第一的就是秦国,秦王政绝对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北方的巫族也会伺机而动。 南北夹击,灭国之兆啊! “只能对不起你了,岳父大人,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丑女儿吧!” 武奕双臂发力,从水中一跃而出,一百八十度倒空翻,平稳落在地上,被热水烫过的皮肤红彤彤的,搭配饱满健壮的肌肉,突出一个性感。 这要是放到后世,妥妥的人形自走炮。 武奕披上衣服,换上鞋袜,顺着小路来到主院,门上的红绸已经拆了,屋内亮着灯,隐约看到两个倩影。 一个是便宜老婆,一个是便宜老婆的丫鬟。 按理说,丫鬟有通房的义务。 武奕也就在心里想象,青衣女子来历神秘,还会操纵毒蛇,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让她通房,下辈子吧! 抬步走到门前,还没敲打,屋内就传来不耐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武奕瞬间怒了,吃我的、穿我的、睡我的,还这么豪横,他么得木有枉法,气恼之下,一脚揣上去。 砰! 屋门大开,脑中响起熟悉的滴滴声。 有人要杀你! 第十五章 爷爷是男人! 有人要杀你! 潜在敌人:苏青、骄耳 事件:河东狮吼。 可供选项:1重振夫纲:睡她、睡她、睡她,展现男性魅力,征服眼前的小娘子。 危险等级:七星 奖励:佛法无边,一炮归天。 2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老婆:待在房间里至明早太阳升起。 危险等级:两星 奖励:养元丹一瓶(加快修炼速度,一粒可抵十天。) 3奔跑吧,男人:尽快离开,远离是非之地。 危险等级:零 奖励:零 武奕嘴角抽搐,都结婚半个月了,还要谋杀亲夫,简直不能忍。 骄耳厉声呵斥, “谁让你来的,赶紧出去。” 武奕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武安侯府,没有哪件屋子是我不能进的。” “这间屋子你就不能进。” “是吗?” 武奕冷笑一声,心中怒火滔天,眼神却愈发平静,“那你到给我说说,凭什么不能进。” “小姐住在这里,你就不能进。” “我和你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你们……” 骄耳咬了咬牙,恨声道,“你们没关系。” 哈哈哈哈!!!! 武奕发声大笑,“好一个没关系,说的好,来人!” 候在院外的卞哲和几位仆妇立刻走进来, “少将军!” “刚才的话你们听见了,丞相府的苏小姐和我没关系,既然没关系,那就没必要呆在侯府了,收拾东西,让她们滚。” “诺!” 几分纷纷点头,走进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骄耳又惊又怒,右手冒出青光,瞳孔冒出青色竖纹,眼看局势不对的苏青连忙站出来, “少将军……” “你叫我什么?” 苏青神色一怔,强忍着尴尬低声道, “夫君!” 武奕咧咧嘴,“我可没当你夫君的本事,走吧,带上东西回你的丞相府,休书我会交给媒婆,从明天开始,武安侯府与苏伯伊再无任何瓜葛。” 话落,转身就走。 卞哲和仆妇们对视一眼,颇有点幸灾乐祸、迫不及待,他们对这位新来的女主人很不满意,身为丞相之女,相貌丑陋也就罢了,毕竟是天生的,问题是无才无德,整天躲在房间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日常事务一点都不过问,比猪还懒。 还有那个骄耳,骄横暴戾,动则伤人,哪有一点下人的样子,什么人养什么狗,通过她就能看出苏青是哪路货色。 几人速度飞快,整理好家具后,着手处理装饰品。 苏青彻底急了,快步追出来, “少…夫君,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我也不想和你多说话,告诉苏丞相,如果心中有气,随时可以来,我等着。” 武奕表情冷冽,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一抹青影冲过来, “你给我站住。” 声音未至,人已来到跟前。 好快! 武奕瞳孔收缩,本能地做出防御姿态。 骄耳愤怒地盯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过分? 居然说我过分。 武奕彻底怒了,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桩婚约我有一万种推掉的方法,可是我没有,为什么?因为武家人重诺,一诺千金,答应的事绝不反悔,正因为此,我才冒着得罪君上的风险娶你家小姐为妻,至于长相,我不在乎,只要贤良淑德、懂得操持家务就够了,可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 “嫁入侯府以来,从未踏出房门一步,府内事物一概不管,全靠嫂嫂支撑,还有你,骄横霸道,伤了多少人。” “我倒想问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白吃白喝还不够,难不成要我立碑建祠、把你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最后一句话,陡然加大语气,震得骄耳张嘴无言。 武奕缓了口气,继续道, “丞相之女不愁嫁,祝你家小姐早日找到合适夫君。” “卞哲!” “在!” “备马,把苏小姐送回丞相府。” 管家迟疑道,“今晚就送吗?” “对,就现在,马上,某人不想看到我,我更不想看到她。” 卞哲一脸尴尬地走到苏青跟前,小声道, “苏小姐,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尽管吩咐。” 苏青静默不语,心情乱成一团,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怪骄耳吗?不,不能怪她,她也是为了我,可若是离开侯府,又能去哪?难道要像以前那样四处漂泊、躲避追杀。 “对…对不起!” 就在这时,青衣女子开口了,脑袋下垂,语气止不住地颤抖,“我为之前的事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武奕呵呵冷笑,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奕儿,不要胡闹了,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怎可轻言合离。”莫离带着几个仆妇从远处走来,扫了一眼骄耳,最终把目光定格苏青身上, “苏小姐年纪尚小,不通俗务,给她一段适应时间,她会明白的,卞管家,春妮,你们都出来。” “是,夫人。” 卞管家和仆妇们放下东西,一起离开院子。 莫离给武奕一个充满警告性的眼神,带着一众仆从离开。 合离合离,哪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何况对方还是丞相之女。 武奕甩甩袖子,跨过骄耳,背着双手,大步走进新房。 苏青满脸苦笑地跟在后面,骄耳狠狠地跺脚,甭提多憋屈了,都想杀人泄愤,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三人回到原来的房间,就像半月前的新婚之夜,形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奕心中暗爽,表情却依旧冷冽,伸手在桌子上一敲,摆足男主人的架势 “给我倒杯茶!” 骄耳一声不吭,跑到隔壁小房倒了一杯茶放在桌案上, 武奕看了一眼,淡漠道, “换一杯,我要热的。” 骄耳暗暗咬牙,收起茶杯,回到小房换了杯温水。 武奕冷笑道, “突然不想喝茶了,我要喝酒,去,给我端壶酒来。” “你……” 骄耳暴怒,黑色瞳孔喷出近乎实质的青芒。 武奕心里一突,却强装镇定,甚至面露讥讽, “想杀我,好啊,来杀,杀了我你家小姐就不用再当侯府夫人,天高地阔,想去哪就去哪,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来,动手,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第十六章 夫妻对弈 “武奕,你到底要干嘛,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过分?笑话。” 武奕长袖一挥,“这里是我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管,还有你,苏小姐……你真是苏丞相的女儿?” 苏青淡漠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若怀疑我的身份,可以直接问父亲,他会告诉你。” “相府那边我会查,现在只是在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苏丞相的女儿?是不是我的妻子?” 苏青目光转冷,右手紧握成拳,过了许久,才点点头, “是,我是你的妻子。” “那她呢?” 武奕指向脸色难看的骄耳,“她又是谁?什么身份?” “她是我的妹妹。” 武奕笑了,语气却前所未有地严肃,“当你踏入武安侯府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休戚相关的一家人,我出了事,你脱不了干系,你惹了祸,我也会跟着倒霉,丞相府的事我派人查过,有些事不方便明说,我只问你一次,她是妹妹?还是婢女?” 苏青骤然抬头,目光如剑,这是武奕第一次直视她的双眼,不对称的眼睛里各有墨一般的漆黑瞳孔,光线向内收缩,宛如吞噬一切的深渊,弥漫着丝丝寒意。 武奕强忍着没有移开目光,继续道, “妹妹、婢女只能选一样,想好再说。” 骄耳厉声道,“妹妹又如何,婢女又如何?” “若是妹妹,我会把你赶出去,永远不准回来;若是婢女,那就遵从武安侯府的规矩,再敢胡作非为,我打断你的腿。” 骄耳暴怒,“武奕,你找死!” 砰! 桌案被一掌拍碎,“这里是我家,找死的是你。” 狂暴的声音几乎掀开屋顶。 骄耳恨恨地盯着他,眼睛仿佛要吃人。 苏青亦是面无表情,神色如冰块一般,三人相互怒视,谁也不开口,气氛变得极其焦灼,稍许,屋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少将军,夫人说让你们小点声,都睡了。” “知道了,下去吧!” “诺。” 卞哲躬身,一脸无奈地离开。 经过这个插曲,处于临界点的气氛稍稍缓和,武奕指着地上的水壶道, “去,换杯凉水。” 骄耳动也不动,直到苏青使眼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小样,还治不了你。 武奕呵呵冷笑,盘坐在塌上,对身前的丑老婆说道, “学过象棋吗?” “会一点。” “外边那个,去管家那儿要一套象棋过来。” 咔嚓! 院内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 武奕不以为然,继续道,“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武安侯府的婢女,婢女要有婢女的样子,要是再让我听到她胡作非为,别怪我不客气。” 苏青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到底想干嘛?”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为什么嫁入武安侯府?因为苏伯伊?还是别的?” “我和有婚约。” “明白了,你我有婚约,所以要嫁给我,同样的,我身为侯府主人,为什么不能立规矩?” 苏青默然,对方的话她没法反驳,寄人篱下就是如此。 武奕继续道,“你不想说出秘密,我也不勉强,有一点必须讲清楚,这里是武安侯府,不是丞相家的后花园,想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必须学会适应,你可以不履行妻子的义务,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高人一等。” 话音刚落,骄耳就出现在门口,把装满棋子的木盒摔在桌子上。 武奕打开木盒,摆好棋子,伸出右手邀请, “你是夫人,你先走。” 苏青扫了眼棋盘,随意走了一步,心烦意乱,哪有心情下棋,武奕却很专注,每次行动都做好部署,结果不出意外,不到四分钟,就结束了第一局。 武奕一边摆正棋子,一边随口道, “长得丑并不可怕,就怕蠢,若是长得丑还没脑子,哪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了。” 苏青脸色微变,从小到大,从没人敢说她是废物,骄耳咬牙启齿地喝道,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武奕夹起一枚棋子, “这一局,我让你一子,还是你先走。” 苏青沉默了,深深地看了武奕一眼,盘坐在塌上,专心致志地下棋,在相府深居十几年,为了打发时间,她学了很多东西,琴棋书画,颇为精通,然而第二局,只坚持七分钟就被灭了王。 武奕再次摆好棋盘,拿起两个“兵”, “第三局,我让你两子。” 空气转冷,苏青什么都没说,屏气凝神,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棋盘上,堵上所有自尊,她一定要赢下第三局。 由于让了两子的关系,第三局极为焦灼,双方你来我往,异常惨烈,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武奕才扭转颓势,用一招暗渡陈仓攻破对方老巢。 “你输了。” 苏青怔怔无言,多了两字居然输了,一旁观战的骄耳也是目瞪口呆,少主的棋艺堪称世间一流,居然输的这么干脆。 苏青深吸口气,“我们再来一局!” 武奕扫了一眼窗外, “夜深了,该休息了,明早还要去相府,拜见岳父大人。” “见他干什么?” “新娘子回娘家省亲,是基本礼仪。” 武奕走出橱柜前,拿出被褥铺在塌上,想到什么,笑眯眯地看着青衣女子, “夜深人静、孤枕难眠,这位美女,要不要同赴周公之宴。” “滚,鬼才要和你一起睡。” “那实在太可惜了。” 武奕脱去外套,躺在塌上,眼睛一闭,很快进入梦乡。 鼾声响起,骄耳的表情也发生变化,眼中浮现妖异的青色光华,莲步轻挪,鬼魅般飘到武奕跟前,伸手向他喉咙抓去。 “够了,勿要多事。” “少主!” 骄耳不依,气呼呼地说道,“他不但欺负我,还挑衅您的威严,决不能放过他,我要报仇。” “你准备怎么报仇,把他杀了?” “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像从前那样。” “那是最差的选择,除非万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 苏青素手轻抬,棋子升空,有序飘入木盒,“今晚的事到此为止,你以后不可欺辱侯府下人……这是命令。” 骄耳咬牙,纵使心中不甘,也只能点头答应。 两女没有压低声音,然而奇怪的是躺在塌上的武奕丝毫未觉,依旧酣睡。 第十七章 兵府 第二天一大早,塌上的武奕睁开眼睛,感受到仍健在的四肢后,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过去了。 扫了眼系统,新任务已完成,奖励的一瓶养元丹处于可领取状态。 “骄耳!骄耳!” “喊什么喊!” 身着青衣的骄大小姐气冲冲地走过来,“干什么。” 武奕张开双手, “更衣。” “滚!” 武奕:“……” 小丫头片子,不信治不了你! “大胆,你还想不想在侯府待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轰出去。” “随你的便,想让本小姐伺候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不,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可能。” 骄耳拿起衣服摔在武奕头上, “穿上你的衣服,赶紧出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嘿!!! 武奕也是没辙,只能暗暗记下,心想早晚有一天让你跪在地上唱征服。 骄耳不肯服侍,苏青更不可能了,他也不敢让对方站在跟前,那张脸跟青面罗刹一样,能把人吓死。 昨晚下棋的时候,武奕趁机观察对方,脸上的青斑不是粘连上去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胎记,加上不对称的五官,着实提不起性趣。 偏偏这样丑陋的女人却拥有让人垂涎的身体。 玉石一般皮肤,白皙红润,仿佛能掐出水,身段更是万里挑一,即使穿着宽大襦裙,也盖不住纤细的腰身和饱满的屁股。 个高、腿长、腰瘦、臀圆……妥妥的大美女! 可惜了。 武奕穿好衣服,对跪坐于桌案前的便宜老婆道, “准备好了就出发,莫让丞相等急。” “诺!” 两人登上管家准备好的马车,带着礼物前往相府。 新娘子婚后第一天登门,女婿还是武安侯这样的贵族,丞相府自然不敢怠慢,天未亮,李文严就候在门口,看到车队后,连忙吩咐管家通知丞相。 不多时,灰白色头发、潇洒俊逸的苏伯伊缓步走出,身边跟着老妻胡氏。 武奕下车,恭恭敬敬地行礼, “拜见岳父大人,拜见岳母大人。” 卞哲着手示意,六个仆从上前呈上礼盒,分别是白玉、玉斗,金枝、银叶,翡翠、玛瑙,银丝、绸缎,人参、鹿茸,古籍、玉阙。 六个礼盒正对应贵族六礼。 胡氏满意地点点头,再看武奕,仪表堂堂、英姿勃发,身份更是尊贵至极,如此佳婿,人生快事也,可一想到面目可憎的苏青,心情立刻不好了。 苏青在骄耳搀扶下走下马车,微微颔首, “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语气平淡,没有丝毫亲近之感,脸蛋被白纱遮挡,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伯伊理都没理她,眼中只要武奕, “十几年前,吾与令尊一同征战沙场,结下生死之谊,不曾想天有阴晴,月有圆缺,昔日好友故去,只留下两个儿子,武左之死吾倍感心痛,恨不能亲赴北疆,为其报仇雪恨,好在还有你,武安君之后,忠勇之血,他日必定龙腾四海,震惊天下。” “来,随我一起入府。” 说罢,亲切地拽住武奕的手,武奕不喜欢和老男人拉拉扯扯,奈何“岳父大人”太过热情,只能一边应付,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 战国时的建筑没有后世那般富丽堂皇,色调单一,以威严肃穆为主,穿过正门就是厅堂,花园在东,隐约可以看到桃树下对饮的宾客。 苏伯伊为人豪爽,广交豪杰,传闻其门客有八百之多。 看到二人,门客纷纷起身,苏伯伊拉着武奕大笑道, “这是我的贤婿,赵国武安侯。” “见过侯爷!” 众人行礼,武奕略显尴尬地还了一礼。 丞相府很大,是武安侯府的三倍之多,从正门到客厅足足有五百步,期间亭台楼阁,仆从无数,还有姿容不凡的舞女、英武不凡的豪杰、从容不迫的文客。 这些人都是苏伯伊招揽来的。 武奕越看越心惊,表情却没有变化,甚至露出希翼向往之色。 见他这样,苏伯伊愈发欢快起来。 来到客厅时,早有五人候在这里, “孙启、折空、白晓聂、齐卷、庆之见过丞相。” 苏伯伊呵呵道,“这五人是我心腹。”话落,扫过五人,语气淡漠地说道,“还不见过武安侯。” 左边第一位上前,躬身行礼, “齐人孙启,拜见侯爷。” 好威猛的汉子! 武奕啧啧称奇,这家伙身高将近一米九,骨骼粗大,体魄摄人,眼中神光流转,显然也是修为有成的高手。 苏伯伊笑道,“孙启乃孙武后人,第十二代玄孙。” 哦! 武奕脸色一怔,连忙拱手,“原来是兵府高徒,失敬失敬。” 春秋战国数百年,兵荒马乱,相互征伐,同时也是学说思想最井喷的时代,诸子百家:道、儒、墨、法、兵、阴阳等等等等,其中人称“兵圣”的孙武就是兵家集大成者,晚年创建兵府,广招门徒,凡神州学子,都可前往兵府修习武道韬略、行军布阵之法。 兵府创建至今已有二百六十年,门生遍布四海,不乏谋臣良将。 这孙启身为兵圣玄孙,定是兵府核心成员,苏伯伊居然把这等人物招致麾下! 武奕心中的警惕又提升一截,语气却充满敬意, “家父年少时曾到兵府求学,拜孙老先生门下,不知孙老先生身体可好。” “谢侯爷关心,爷爷身体尚可,每顿饭能吃半斗米、肉三斤。” “那就好,那就好。” 武奕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而笑道,“阁下是孙老夫子后人,就是侯府亲人,不介意的话,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 孙启下示意就要点头,想到什么,连忙看向苏伯伊,后者表情淡淡,见状,他只能改口道, “谢侯爷宽恩,孙启布衣之身,不敢与武安侯并称兄弟。” 武奕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扭头看向左边第二位的长须老者,老者身着墨色道袍,胸前刻着周易八卦图像,眉毛极长,从眼角垂落,颇为不凡, “这位应该就是传闻中前推三百载、后算五百年的神算子折道长,早听闻道长高名,今日方才得见,幸会,幸会。” 第十八章 贪恋美色、爱慕奢华? 折空神色平淡地回了一礼, “侯爷过奖了,在下徒有虚名而已。” 苏伯伊笑道,“今日恰逢良期,折道长不妨为我这贤婿算上一卦。” “这……” 折空稍显迟疑,拗不过苏伯伊要求,只能点头答应, “那好吧!侯爷请端坐于太阳之下。” 武奕好奇道,“算命还需要太阳?” 折空捋着胡子淡淡道, “我这算法与旁人不同,以阴阳为基,五行八卦为辅,侯爷为男,自当坐于太阳下,方能参透命理,测得运数。” “有趣有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算法。”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武奕是资深的唯物主义者,绝对不搞封建迷信,不过是岳父开口,也不好拒绝,只能走出大厅,立于阳光之下。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洒落下来,仿佛给他披上一层银灰色装甲。 折空拿出龟甲,一边观察,一边计算,忽然,脸色大变,像发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死死盯着前方。 “火!火!” “来人,救火,救火,快,快救火。” 他惊恐地大叫起来,连滚带爬,无比慌乱。 武奕愣住了,心想我好心好意让你算命,你居然污蔑我放火。 其余人也是满脸懵逼,晴天白日的,哪有什么火,折空却不依不饶,用力抓住苏伯伊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吼道, “快灭火,用洪水浇他,快,快,不能让他烧,不能让他烧。” 苏伯伊脸色阴沉至极,一脚踢开折空,冷声道, “道长累了,带他回房休息。” 候在外面的家仆连忙走上来,拖着折空离开大厅。 武奕满脸无语,心想这叫什么事儿,难不成是苏伯伊故意的,看他的表情不像啊! 经过这一插曲,欢喜的气氛略显尴尬,武奕也没兴趣结识下面的三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各自回到桌案前。 苏伯伊叫来一群舞女助兴,这些舞女都是从楚国买来了,十六七岁,身着轻纱,露出白皙的皮肤、曼妙的身体,一瞥一笑娇媚横生,让人忍不住流连忘反。 武奕看得入迷,甚至忘了回答岳父的话。 见他如此,苏伯伊不禁摇头,露出几分鄙夷,堂下几人也是如此,唯有至于末座的庆之皱起眉头。 一曲结束,武奕恋恋不舍,目送舞女离开,直至门口才意犹未尽地回过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不由得摸摸鼻子, “相府歌姬果然与世不同、与世不同。” 苏伯伊轻笑道,“贤婿若喜欢,我将这些舞女送与你。” “不可不可。” 武奕连连摆手,“奕怎可夺丞相所爱。” “区区舞女而已,有何不可,来人……” “等一下。” 武奕连忙站出来,仿佛受到某种惊吓一般,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武奕从小受父兄教诲,不敢行风月之事,若是让嫂嫂知道,祸事来矣,还请丞相饶了我这一回吧!” 苏伯伊忍不住笑出声, “武安侯不愧是国之柱石,竟有如此家风,佩服,佩服,既如此,这些美姬我就替你养在相府,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前来赏玩。” 武奕尴尬地笑了下,心中着实怪异。 老丈人鼓励女婿嫖娼,还心甘情愿地替他养情妇,什么鬼,他就没考虑过苏青的感受?怎么说也是他女儿啊! 几人有说有笑,聊着没营养的话题,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午宴结束后,武奕起身道, “前段日子,骄耳常提起相府旧事,语言间颇为欢乐,想来有不少趣事,今日有空,我想和苏青游览一番,希望岳父成全。” 苏伯伊不疑有他,把李文严叫过来, “带侯爷和小姐在府内转转,记住,万不可怠慢。” 最后一句,语气颇为严厉。 李文严明白话里的意思,躬身行礼,而后对武奕道, “侯爷请跟我来。” 武奕朝厅内几人拱手,和李文严一起离开。 他一走,气氛立刻进入安静状态,苏伯伊收起伪善的笑容,斜靠着屏风,目光幽冷地盯着武奕离去的方向, “折道长那边如何?” 管家卓锦站出来,小心翼翼地回道, “折道长已醒,正在房内禅坐,他让我转告主上,小心武奕,他是一团火,灭世之火。” 灭世之火? 苏伯伊不屑地撇撇嘴,堂堂道门高首,居然也做起危言耸听的勾当,说什么灭世之火,简直可笑,随即看向左手边第一人, “白先生,我那贤婿可入你的法眼。” 头发花白的白晓聂轻轻摇头, “武安侯府怕要亡于此子之手。” 苏伯伊扭头看向他人, “你们呢?” 齐卷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古语有曰:听其言、观其行、知其心,武安侯待人处事彬彬有礼,称得上纯良二字,然心智薄弱、喜好美色、爱慕奢华、无胆无谋,不堪大用。” 苏伯伊面色不变,心中却暗暗点头,这些正是他一路观察得到的结论。 那个“贤”婿空有武安君之名,却无武安君之实。 齐卷继续道, “臣斗胆问一句,主上是否想要收服他。” “你觉得我能收服吗?” “收服武奕并不难,难就难在他身后的武安侯府,武安侯以忠勇著称,旗下的兵将也以此为荣,他们忠于武安侯、忠于赵国宗室,主上想以他们为刀,并非易事。” 苏伯伊沉默不语,手指敲打桌案,陷入思索。 武安侯世代镇守北疆,可以说,凡是在北疆待过的将领都与侯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能把这些人纳入麾下,无疑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庆之站出来, “主上,在下以为应该小心武奕,此子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嗯? 苏伯伊愣了一下,眉头微挑,颇有些不悦, “你在说什么,小心武奕!” “是的!” 庆之没有理会众人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武奕此人,看似沉迷美色、贪恋奢华,其实都是装的,他是故意做出这幅样子麻痹主上,他今天来肯定有别的意图,请主上派人盯着,决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说吧,双膝着地,长长地行了一礼。 第十九章 相府庆之 当老板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下属,比如庆之这类,方案已经选定,你偏偏站出来,说一不行,应该选二,还振振有词,长跪不起。 这不是打老板的脸? 苏伯伊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不好喝骂,只能摆摆手, “吾知道了,会派人盯着他。” 长袖一甩,起身走向后堂,管家卓一连忙跟着,路到庆之跟前时,狠狠地给了他一眼,这头榆木疙瘩,还法家高徒,呸!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厅内几人对他也有所不满,白晓聂捋着花白胡须笑道, “庆之既然认为武奕故弄玄虚,不妨亲自盯着,也好为吾等解惑。” “自当前往。” 庆之起身,向诸位行了一礼,而后真如之前所说,向武奕离开的方向大步追去。 这…… 几人愣住了,不禁摇头失笑, “法家高徒!法家高徒!师尊常言,刑法有伤天和,为道所不容,如庆之这般,恐怕命不远以。” 苏伯伊非宽宏大量之人,若不是碍于庆之法家的背景,早就将这个屡次顶撞他的倔驴杀了泄愤。 齐卷起身,对白晓聂行了一礼, “敢问先生,主上举事之期该如何定。” 话音落下,对面的孙启绷紧身体,神情异常严肃,几人身为心腹,自然明白苏伯伊的谋划。 废除旧主、另立新君! 这等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一旦失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成功,则风从虎、云从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白晓聂看了二人一眼,摸着胡须轻笑道, “不可言,不可言,诸位安心做事即可,主上自有安排。” …… 丞相府甚大,兜兜转转好半天,武奕才来到传说中相府别院,这里是苏青的家,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刚进正门,就看到满园盛开的桃树。 桃花朵朵,香气宜人。 武奕摘下桃枝插在头上,甩着衣袖,大摇大摆地穿过桃林, “仆人呢?堂堂相府千金,连个服侍的仆人都没有,人都死哪了。” 骄耳撇嘴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干什么都要别人伺候,小姐从不喜欢别人服侍。” “是吗?” 武奕瞥向苏青一眼,有意无意地说道,“可我听说,不是没人服侍,而是不敢,夫人,你真是苏丞相的女儿?” “你应该问他,不是我。” “我问了,他说不是,你们俩都是领养的。” 骄耳脸色微变,苏青却淡笑道, “夫君身为武安侯,国之柱石,怎么也喜欢胡说八道。” 武奕咂咂嘴,“你怎么知道我在胡说八道。” “猜的!” 武奕叹了口气,“夫人如此聪慧,以后我可怎么找情人啊!要不这样,把骄耳送给我,我纳她为妾,你们姐妹相称。” 骄耳瞪大眼睛,可恶的家伙,又在调戏我。 苏青平静道, “我把她送你,你敢娶吗?” 武奕思索一下,叹息地摇摇头, “老实说,不敢,你家骄耳脾气暴躁不讲理,除了那张脸,别的一无是处,我要是娶她,万一哪天惹她不高兴,招条巨蟒塞我裤裆里取而代之,那武家不是要绝后?” “登徒子,你不要脸。” 骄耳脸色通红,抬手就打,武奕连忙躲到一边, “听闻相府建筑颇为不凡,夫人可愿随我一起转转。” “你若想看,可邀他人作陪,不必惹我。” “那怎么成,今日回娘家省亲,你不陪我谁陪我,要是传出去,武安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快点,别磨蹭了。” 苏青无奈,耐不住武奕纠缠,只能答应。 三人收拾一下,一起离开别院,刚出大门,就看到一个不讨喜的中年男人。 庆之! 苏伯伊心腹之一,刚才在堂中见过,据说是法家门徒,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阔口宽鼻,长得颇有特色,刚才在堂内说话时,诸人皆与武奕谈笑,唯独此人一言不发。 难怪他置于末座,这种家伙一般都不讨老板喜欢。 武奕左右看看,“李文严在哪?怎么不见他。” 庆之躬身道, “文严先生有事要做,特命在下陪同侯爷,二位若有需求,可尽情吩咐。” 武奕打量他一眼,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难道苏伯伊有所警觉?算了,既然来了,怎么着也要查探一番。 “你长居相府,对府中之事有所了解,我问你,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相府庄严肃穆,没有好玩的地方。” “那有没有好吃的,听说丞相花重金从齐国请来一位擅长鱼料的庖厨,他在哪?带我去见见。” 庆之依旧老老实实地拒绝, “主上为人清廉刚正,不好口舌之欲,庖厨之说子虚乌有,不可当真。” 武奕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好你一个庆之,当老子是要饭的, “吃的没有,玩的也没有,行,看的总该有吧,把舞姬叫到东苑,我要品桃赏美。” 庆之躬身行礼,“回禀侯爷,舞姬是主上从酒肆借来的,侯爷若感兴趣,可到酒肆赏玩,在下愿在前面引路。” 气氛变得极其僵硬。 武奕彻底怒火,眼睛眯起,死死地盯着他,苏青和骄耳也是一脸难看,怎么说他们也是相府的小姐姑爷,居然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 随行小厮不断使眼色,然而这位阔口宽鼻的中年人似乎没有改变说法的意思,面无表情,宛如一尊判官。 哈哈哈哈!!!! 武奕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好一个清廉刚正的苏伯伊,告辞。” 话音落下,大步向外走。 “侯爷!侯爷!” 小厮快步冲上去,被武奕一脚踹飞。 三人一前一后,径直向正门走去。 小厮急的膝盖发软,招呼人手拦着姑爷,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冲到后院,还未到门前,就大声吆喝, “主人,主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管家卓一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厮顾不上其他,滑跪在地上,满脸急切地说道, “主人,您快去看看吧,庆之先生他…他把侯爷赶走了。” 什么! 苏伯伊一惊,差点把墨盒打翻。 第二十章 庆之之谋 “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庆之会赶走武安侯。” 小厮慌乱道,“在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主上还是追侯爷吧,他快到正门了。” 苏伯伊放下毫笔,大步向外走,小厮和管家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复述刚才的对话,听到庆之连续拒绝武奕三个要求、让他到酒肆欣赏舞姬时,气的苏伯伊一掌拍在横梁上, “竖子,坏我大事。” “卓一,去把夫人请到门口,还有李文严,那个混蛋,让他滚过来。” 诺! 管家不敢停留,身形一闪,如一道狂风冲向别院。 苏伯伊加快速度,到达门口时,正好看到大步走来的武奕三人。 “贤婿,贤婿,你这是要去哪?相府莫非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武奕拱拱手, “相府招待很好,在下还有急事,不多留了,告辞。” “不可!” 苏伯伊飞身来到武奕跟前, “吾与令尊乃兄弟,我的女儿又是你的妻子,亲上加亲,宛如一家人,若遭受不公正对待,尽可直言,岂能说走就走。” 武奕冷着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古语有云:道不同不相为谋,丞相乃清廉刚正之人,武奕乃贪花好色之辈,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苏伯伊连忙抓住他的手,深情地说道, “刚才之事绝非在下之意,是那庆之故意为之,贤婿切不可为他人所间啊!” 武奕寒声道,“丞相当武奕是黄口小儿乎?庆之乃你心腹,若没有你默许,他安敢如此,丞相不喜欢我,尽可明言,何必派一下人折辱。” “今日之事,奕记住了,告辞。” 言罢,强行挣脱双手,大步向外。 苏伯伊张嘴无言,手指发颤,心中升起无限怒火,怒火不是针对武奕,而是该死的庆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武奕我儿,武奕我儿,留步,快留步。” 胡氏大声吆喝,一边跑,一边喘气,苍老的脸变得通红,看到她,武奕只能停下来,躬身道, “拜见岳母大人。” 胡氏缓了口气,语气急促地说道,“刚才的事,我都听到了,我在此向你保证,庆之所为绝非丞相授意,而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分化你们父子之情。” 武奕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苏伯伊,后者忙道, “不错,确实有人暗中挑拨,贤婿若是相信在下,尽可在府中游玩,一个时辰后,我一定给你一份交代。” 武奕陷入沉默。 苏伯伊向苏青和骄耳示意,二人却纷纷扭头,她们可没兴趣掺和这种事,再者,那个叫庆之的家伙着实可恶。 二人不应,苏伯伊只能“深情”地看着武奕,这个年轻人代表北疆、代表勋贵、代表十几万兵士,若能将其收入麾下,造反的成功率至少提升两成。 思索了片刻,武奕微微躬身, “刚才之事多有得罪了。” 苏伯伊长松口气,把李文严叫到身边,语气严厉地叮嘱道, “从现在起,你就是武安侯的仆役,若有丝毫让他感到不满的地方,我砍了你。” 李文严连忙跪下,“侯爷,刚才的事实在抱歉,文严在此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恨死庆之,该死的韩国人,居然假传丞相口令,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武奕扫了一眼众人,莫叹一声,扭头向后院走去,萧索的背影也不知受了多大委屈。 胡氏气恼道, “看你找的什么人,好好的女婿,第一天上门就让人把他赶走,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苏伯伊烦躁地摆摆手, “你别管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庆之在哪?” 管家连忙道,“正在后堂。” 苏伯伊点点头,大步离开,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后庭,庆之就在堂内跪着,苏伯伊理也不理,径直走向主座,森然的眼神宛如毒蛇,直勾勾地盯着他。 庆之! 韩国贵族之后,家道中落,母亲变卖家产送他到稷下学宫就读,师承荀子(法家学说集大成者),学成归来后,恰逢秦国攻韩,不得已带着母亲逃到赵国,苏伯伊爱其才名,将其招致麾下,视为心腹,没想到今日犯下如此大错。 “说说吧,为何假传我的命令?为何羞辱武安侯?谁让你这么干的?” 庆之叩首,“臣这么做都是为了主上。” 为了我? 苏伯伊笑了,眼神冰冷如铁,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继续说,说出你的理由。” 庆之沉声道,“君上要想成功,首先要做的就是灭掉武奕,他不会成为助手,只会成为仇敌。” “武安侯府以忠义立家,世受王恩,与赵国宗室关系密切,他们绝对不会背叛赵王,与主上为伍。” “武奕此人看此轻佻,实则城府极深,大婚之日,在下就在堂外,亲眼看到刺杀过程,面对巫族刺客,此子临危不惧,指挥府内卫兵围攻,自己则在一旁观察,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惊恐的神色,此等人物怎么可能贪恋美色、爱慕奢华,他今日来到府上,言行种种,皆是伪装,他在试探主上,试探您是不是有谋反之心。” “在下正是觉察到这点,才不惜假传命令,也要将其赶走。” “主上,武奕此人决不可留。” 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苏伯伊背着双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许久,才发出压抑的声音, “武奕,如何处置?” “将其软禁在府中,用药石囚之。” 苏伯伊裂开嘴角,哈哈地笑起来, “庆之,你知道我出生在哪里吗?” 庆之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回道, “丞相祖籍在代郡。” “是啊,代郡,代郡往北,七十里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巫族人的地盘,每年秋收过后,巫人就会挥着马刀冲进代郡,抢粮食、杀壮丁、烧房子,那种场景到现在都忘不了。” “庆之,你是韩国人,可曾见过巫族入侵?” 庆之身体发颤,长跪不起。 “小人……未曾见过。” 第二十一章 血肉教训 当苏伯伊提起巫族时,庆之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他是韩国人,从未经历过巫族入侵,来到赵国后,虽然常听人说起北疆之患,却不怎么在意,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地想为主上除掉隐患,根本没有想过武奕死亡带来的种种恶果。 提起赵国北疆,首先想到的就是巫族,然后就是武安侯。 武安侯,北疆之屏障,自武牧开始,武汨、武济、武车、武晏、武左一门四代先后战死沙场,数十年浴血化成一座丰碑,镇在两国边界上,也塞进北疆人的心里。 对生活在北疆的赵人来说,武安侯就是他们的守护神,所有士卒都以加入武家军为荣,那些军中悍将都与武安侯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连丞相苏伯伊也曾追随武济与巫族厮杀。 而今武安侯府只剩武奕一名男丁,一旦他死于相府,可以想象,十几万北疆士卒、曾受过侯府恩惠的将领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 想通这些后,庆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属下错了,但属下并不收回刚才的话,那武奕绝不会为主上所用,主上一定要当心他啊!” 一边说话,一边叩首,言辞之恳切,让人动容。 苏伯伊眼中的杀机渐渐敛去,走到庆之身旁,把他搀扶起来, “庆之之心日月可鉴,吾当然清楚,只是……” 长叹一声,神情难掩忧虑。 庆之沉声道,“主上是在担心武安侯。” 苏伯伊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庆之一咬牙,当即跪在地上,“此番过错皆由属下一人所起,与丞相无关,属下愿承担所有责罚,请丞相斩吾之头颅,供武安侯泄愤。” 苏伯伊再次把他扶起来,按着他的胳膊宽慰道,“安能如此,安能如此,汝乃吾肱股之臣,岂可因为外人横死,卓一,送庆之先生下去休息,武安侯那边,我会亲自赔礼,请求他的宽恕。” “万万不可。” 管家直接跪下,“您乃赵国丞相,又是长辈,怎可向武奕屈膝,若是传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您,您不能这么做。” “不这么做,又该如何呢?” 苏伯伊仰天长叹,透着无尽的凄凉。 庆之长吸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果决,解开腰带、褪去外衣、赤裸着身体、跪伏在地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丞相押送在下到武奕跟前,刑杖八十,以泄其愤。” “庆之……” 苏伯伊满脸深情,庆之却异常严肃,“主贵臣荣,主忧臣辱,此番过错皆由庆之所起,岂可让主上受辱,卓先生,劳烦你了。” 言罢,闭上眼睛,双手置于身后。 卓一偷偷瞄了主人一眼,见对方面露不忍,却没有表露其他情绪时,向后招手,候在门外的卫兵立刻走入大堂,捆住庆之的手,将其押出去。 “主人,要活的,还是……” 苏伯伊抬头看天,一句话不说。 卓一顿时明白了,躬身行礼,倒退着离开大堂。 所有人离去后,苏伯伊才收起哀伤,长袖挥舞,面如寒霜地穿过后门,找到正在禅坐的折空,看到他,折空连忙起身行礼, “丞相!” “庆之的话你可曾听到。” “听闻了一部分。” “几分可信?” 折空轻轻摇头,“在下乃方外之人,不通庙堂俗事,不过,那武奕确非人臣之相。” 嗯? 苏伯伊眉头皱起,十分诧异,武安侯府以忠良著称,不养门客、不纳私兵,几十年来从未有逾越之举,怎么就成了非人臣之向。 折空沉声道,“丞相可知,在下为武安侯测命时看到什么?火,无穷无尽的火焰,漫山遍野,焚尽一切,火焰中有一个太阳,高高在上,宛如天神,正是看到这些,在下才会如此失礼。” “武安侯非俯首之人,丞相想要收他所用,几乎不可能。” 苏伯伊沉默了,一人这么说,他并不相信,两个心腹都是这种想法,不得不让人怀疑。 …… 相符别院,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安静的氛围。 武奕站在桃林中,冷冷地看着押送过来的庆之,此时的他双手被缚、上本身赤裸,披头散发,说不出的狼狈。 负荆请罪? 呵呵! 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想的也太美了。 卓一满脸笑容地向武奕行礼,而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打”字。 侍卫把庆之按在木凳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举起木棍, 砰! 一棍落下,皮肤立刻充血。 砰砰砰砰!!!! 二人你一棍我一棍,力道十足,完全没有留手的架势,只过了一会儿,庆之就被打的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他依旧不吭声,仿佛认命一般,认打认罚。 卓一恨声道,“侯爷,事情经过已经查清楚了,这庆之原来是秦国黑冰台的人,潜入相府多年,一直在暗中谋划,为了挑拨是非,假传丞相口谕故意折辱于您,此等贼子着实可恶。” 话音落下,闭目认罚的庆之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卓一。 “瞪什么瞪,继续打,打死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名壮汉对视一眼,同时加大力道,生生把庆之嘴里的话打咽回去。 手腕粗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敲在肉上,皮肤崩裂,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血液就像落入油锅的水珠迸溅的到处都是。 此情此景当真一个字—惨! 骄耳吐吐舌头,悄悄看向苏青,后者立于武奕身后,脸庞被白纱遮掩,看不出任何情绪。 武奕亦是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木棍落下,看着庆之被打的浑身抽搐、嘶声哀嚎。 好一个苏伯伊! 够狠! 够绝! 武奕顿时明白了,对方不是在演戏,是真的下死手,一个心腹被活活打死,他就不怕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念。 不对! 苏伯伊是故意的,借庆之的脑袋警告他人,假传命令、擅自行动就是这种后果。 庆之也意识到什么,哀求地看着卓一,鸟兽都有求生之念,何况人,他才三十多岁,有大好人生,怎么能死,若是死了,家中老母谁来奉养。 管家冷笑一声,故意装作没看见。 棍棒一下一下地落下。 血肉迸溅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桃林中。 第二十二章 夫红妻白 不知不觉,木棍落下三十次,庆之被打的意识模糊,求饶的能力都没有。 武奕冷漠地笑着,“打得好,小小韩国人,也敢折辱于我。” “继续打,把这贼子给我活活打死。” “侯爷放心,小人一定打死这贱人为您出气。” 听到这句话,垂死的庆之发出濒临绝望的哀嚎,如同回光返照般,再也没了精气神。 武奕裂开嘴巴,充满恶毒与快意, “卓先生,干得不错,告诉丞相,我很满意。” 说话的同时,双手背于身后,各种揉、搓、把、捏,不断向苏青暗示。 管家微微躬身,“此贼子本就是秦国间客,此番故意挑拨侯爷与丞相的关系,实属可恶,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确实该死,本候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巫族,然后就是秦人,尤其是秦国间客,该诛。” “侯爷放心,庆之活不了。” 骄耳嘴角微抽,忍不住看向少主,她实在搞不懂武奕的意图,一边放狠话,一边暗中做手势,到底要干嘛。 脑子抽风了! 苏青倒是明白什么,扫了一眼快要昏死过去的庆之,又看了眼卑谦的管家,沉默数秒,开口道, “你们两个,别再打了,给我住手。” 清凉的声音在院内回荡,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两名壮汉下意识停下,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苏青虽在不受宠,毕竟是丞相之女,现在又是武安侯正妻,身份尊贵,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她既然开口,两人只能作罢。 武奕冷笑道,“怎么,你要为这贼子求情。”说话的同时,左眼不停乱眨。 骄耳扭头,不想理会这厮。 苏青平静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回府,不想看到死人,卓一,把他叉出去,地上的血清理干净。” “……” 管家不敢行动,偷偷打量武奕,后者脸色青白交加,好似受了什么屈辱,目光凶狠地瞪了苏青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这架势,武安侯似乎惧内之向。 卓一咧咧嘴,事已至此,借刀杀人是不可能了,只能暂时罢手,抬手一招,侍卫上前,拖着半昏半死的庆之离开,没过多久,又有仆从来到院子,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小人告退。” 卓一躬身行礼,缓缓离开别院,而后径直前往书房,把刚才的事告诉苏伯伊。 “主人,要不要……” 手掌一横,杀意顿生。 苏伯伊默默不语,若当着武奕的面将其打死,一切完美无缺,毕竟是庆之假传命令、擅自行动,问题是他现在没死。 庆之为人忠勇刚直,立了不少功劳,又是法家高徒,将其秘密处死,难免引起非议,现在是关键时期,决不能让门客寒心。 “他的伤势如何?” “伤势颇重,倒没有性命之忧。” “送点药过去,让他慢慢死!” 管家眼睛一亮,“属下明白了,侯爷那边……” “派人跟着,别让他乱跑,苏青那边也加派人手。” “属下这就去安排。” 作为心腹之人,卓一很清楚苏青的身份,那个女人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 苏伯伊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贪官,家里比王宫还别致,桃园、花园、假山、池水,阁楼深处,碧绿葱葱,亭台楼阁,看不到边际。 这地方建的,啧啧!和它一比,武安侯府就像乡下土财主。 武奕四处游览,碰到有趣的地方就停下,让随从介绍。 一行人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东苑,若有若无的当当声从前方传来,好像有人在敲打什么。 李文严上前,拦住去路, “侯爷,这里是苏氏祠堂。” 武奕了然地点点头,“我说怎么没看到人,原来是祭拜先祖的地方,不过,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李文严淡笑道,“哪有什么声音,侯爷是不是听错了。” 话音落下,声音消失了,好似没有出现过。 武奕心中古怪,故作不解地说道, “我明明听见了,有人在打铁。” 李文严脸色微变,忙笑道, “侯爷真会开玩笑,相府又不是铁匠铺,哪来的打铁声。” “是吗?” “当然,侯爷肯定听错了。” 武奕扫了他一眼,又看看身边的随从,扁扁嘴,“好吧,确实是我听错了,走,带我去桃园,听说丞相有门客八百,都是侠义之辈,正好见识见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李文严擦掉额头虚汗,狠狠地瞪了随从一眼,没用的废物,一点眼力都没有。 苏伯伊爱桃,府中多种桃树,十几年下来,桃树已变成桃园,每年春夏之际桃花盛开,满园粉色,香气宜人,是品酒聊天的绝佳去处。 还未临近,就听到各种欢笑之声,衣着白净的文人侠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欢饮,一边谈论天下之事。 齐卷也在其中,喝的脸颊泛红,看到武奕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众人大笑道, “诸位可知门口之人何也?赵国武安侯也,丞相之婿也,诸公,随我敬他。” 门客纷纷起身,武奕拱手还礼,正要开口,耳边传来狂笑: 千乘之国,亡乎! 满堂公卿,坐乎! 百战之将,降乎! 忠勇之家,灭乎! 脸上笑容瞬间定格,武奕抬起头,目光穿过桃林,盯着瘫桃树下的身影,那人约莫三十多岁,坦胸露乳、衣着邋遢,左手拿着酒葫芦,右手抓着桃花瓣,一边喝酒,一边吃桃花。 好一个放荡不羁的狂生,杀了一定很顺手! 李文严连忙解释道,“侯爷莫要动怒,那人是一个狂生,行为放荡,平日里最好口出狂言。” “来人,把他叉出去。” 侍卫上前,拿掉酒葫芦,拖着他离开。 “慢!” 武奕开口,穿过人群,走到对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叫什么名字?” 那人打了个酒嗝,吐出带有桃花味的口臭,“卫人张迁…嗝!拜见武安侯。” 张迁! 卫人! 没听说过,估计是个不入流的货色,想到这里,眼睛微眯,透出几分森然, “本候年少气盛,最不喜欢受辱,刚才庆之言语轻慢,被我打个半死,现在你又口出狂言,你觉得本候该如何处置你?” 张迁吐出几片花瓣,哈哈笑道, “听闻武安侯不养门客、不纳私兵,在下不才,想打破这个先例。” 第二十三章 发难 明日高悬,阳光普照,桃园内的笑声似乎比那天上的红日还要灿烂。 所有人都在笑,武奕亦是如此,几十双眼睛落在张迁身上,鄙夷、唾弃、讥讽,嘲笑他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武安侯世代镇守北疆、抵御巫族,为防君上猜忌,自先祖武牧开始,就定下不养门客传统,正因为此,才能传承四代。 这狂徒开口就要破例,简直狂妄至极。 张迁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一边饮酒,一边吃桃花,好不惬意。 武奕冷漠道, “想破侯府先例?好,我倒要问问,你有何才能?” “鄙人不才,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治国安邦无一不懂,上可从龙,下可为相,不外乎姜太公重生、管夫子再世。” 嘶! 众人惊了,好大一筐牛逼。 武奕亦是目瞪口呆,这丫的放到后世绝对是当网红的料,装起逼来眼睛都不眨。 “侯爷莫要理他,这人就是一浪荡子,平日不是喝酒,就是嫖娼,什么正事都不做。” 李文严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堂堂丞相府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人才。 武奕抬手打断他,继续道, “你说你精通军事,我倒要问问,读过什么兵书。” “兵书于我如同嚼蜡,不读。” “可曾看过公文?” 张迁撇嘴冷笑,“公文不过口舌之辩,看之何用。” 武奕气乐了,“不读兵书,不看公文,就敢吹嘘自己姜太公再世。” 张迁拱拱手, “鄙人不才,十五岁离家,二十年来游荡六国,坑蒙拐骗、吃喝嫖赌,靠的就是这张嘴。” 呸! 众人看不下去了,身为士大夫,竟如此不要脸面,丢人。 武奕懒得搭理他,回身道,“文严兄,我府里缺一个倒马粪的家奴,你觉得此人如何?” 李文严不犹豫道, “侯爷放心,稍后我会将此人押送至武安侯府,任凭侯爷处置!” 武奕不再多言,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甩袖离去。 他一走,桃园瞬间炸锅,门客们纷纷指责张迁,各种污言秽语,后者却面无表情,张开双手,任由侍卫上前缉拿。 李文严一巴掌甩过去, “竖子,丞相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张迁冷笑不语,看对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 桃园插曲并未对武奕造成什么影响,这里是战国,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狂生,乱七八糟的故事一大堆,有些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割肉饲主、送妻上门、城门前跳**、宴会上拉大便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了。 礼乐崩坏,远不止字面解释那么简单。 游逛一圈后,武奕返回别院,带着丑老婆一起拜访岳母,随后坐上马车,在丞相满是“关怀”的目光中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很安静,直到踏入内房,武奕才出声道, “夫人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妾身不明白夫君的意思。” 武奕深深看了她一眼, “夫人姓苏,乃武家苏氏,武在前,苏在后,希望夫人好自为之。” 一句话似乎另有所指,骄耳听得满脑子迷糊,正要询问,那个可恶的家伙已经走了, “少主,他说什么?” 苏青凝视武奕离去的身影,眼中有乌光闪过。 “武在前、苏在后?什么意思?” 骄耳抓着头发,很是不解,忽然,耳边响起脚步声,密密麻麻,两人连忙走出房间,大门外,武北正在指挥卫士,足足有二十多人,四面八方把主院团团围住。 骄耳厉声道,“喂,谁让你们来的。” 武北向苏青拱手,“回禀夫人,近期刺客猖獗,少将军担心夫人安危,特命在下护卫在侧,还请夫人不要离开别院,若有需求,可告知仆妇。” 两名膀大腰圆的厨娘走上前, “拜见夫人!” 声如洪钟,震得耳朵嗡嗡响。 骄耳大怒,上去就要动手,被苏青拖回房间仍喋喋不休, “姓武的什么意思,派兵保护,分明就是软禁……”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我们跑吧,少主,这地方不能待了。” 苏青白了她一眼,“你就知道跑!” “不跑能怎么办?” 骄耳急的抓耳挠腮,“姓武的看起来人模狗样,实则卑鄙无耻、阴险下流,今天派兵,明天就会动手,咱们还是跑吧。” “你觉得他是因为觉察到我们身份,才会动手吗?” “难道不是吗?” 苏青无奈地叹口气,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啊!凡事就不会动点脑子,多少年了,还是这么冲动,武奕之所以派兵,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而是苏伯伊。” “苏伯伊怎么了?” “他要谋反。” 骄耳尴尬地吐吐舌头,“姐姐你都知道了。” “你都发现了,我会觉察不到?” 骄耳连忙扶着少主坐下,脸色发苦,好似吞了黄连,“你说我们怎么办啊,姓苏的要谋反,姓武的要忠君,咱们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都快给我愁死了,你看,头发都掉了。” 说着,拽掉两根黑丝来回比划。 苏青不想理会她,凝声道,“逃跑是最后选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下比较好,从今天开始,我要你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苏青俯首在骄耳身旁低语,后者严肃地点点头, “明白了,我今晚就去。” “万事小心,千万不能被人发现踪迹。” “放心吧,有我出手,谁能发现。” 女孩得意地挑着眉毛,偌大邯郸城,她骄耳称第三,谁敢当第二,至于老大,当然属于少主。 …… 夜色之下。 侯府别院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武奕盘坐在书桌后,一边啃羊蹄,一边浏览记载上古传说的古书,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了。 人人都道穿越好,真穿越了受不了!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漂亮的东京小姐姐彻夜作陪,最贴心的五姑娘也渐行渐远,身为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他还能玩啥! 忽然,耳边传来破空声。 武奕起身来到屏风后,窗户打开,身着黑衣的武守偷偷溜进来, “少将军!” “务要多礼,怎么样,查到没有。” 第二十四章 家有王母 武守一脸惭愧,“回禀少将军,属下只查到庆之住所,其他暂无头绪。” “好了,六叔,此事不急。” 两人一起回到主座,武守神色不安地问道, “有件事属下一直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我打探邯郸城内矿石铁器去处,这些都是违禁品,少将军,您千万不能……” “怎么,担心我谋反!” 武奕脑袋上扬,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武守立刻跪在地上,神色庄严,如同宣誓,“若少将军欲行田陈之举,属下誓死相随。” “行了,行了。” 武奕把他扶起来,“武家以忠义立家,怎么可能谋反,让你打探这些是为了苏伯伊。” 苏丞相? 武守一怔,想到什么,眼睛睁得极大, “苏伯伊要反?” “你小声点,还怕别人听不见。” 武守连忙收声,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武奕身旁, “少将军,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谋反,岂能儿戏。” 武守眼珠子直转,心中慌乱至极,怎么也想不明白, “苏伯伊身为赵人,受先王厚恩,为何要谋反。” 武奕冷笑道,“赵迁不逼他,或许还不会谋反,可惜,新王想要用旧相的脑袋树立君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可能不反。” “那我们怎么办?少将军,不能干等啊!” 苏伯伊年轻时曾追随前任武安侯征战巫族,现在又和侯府缔结姻亲,一旦事发,身为女婿的武奕必定受到牵连, 武奕当然清楚这些,早早就下了决定,“身为武家后人,自当精忠报国。” “属下明白了。” 武守深吸口气,“属下这就安排人手,搜集苏伯伊罪证。” “记住,找心腹可靠之人,即使找不到证据,也不能暴露身份。” “少将军放心,属下晓得利害。” 屏风摇曳,人影消失在窗外。 武奕拿起羊腿,用力啃了一口,苏伯伊啊苏伯伊,你要是姓武,小爷不介意帮你干掉赵迁那个龟孙儿,可惜你偏偏姓苏。 老丈人造反,干女婿鸟事儿。 吃饱喝足后,武奕从密盒里取出装有养元丹的瓷瓶,共四十颗,按照系统说法,养元丹能加快修炼速度,一颗顶十天。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今晚月色不错,可以试试。 武奕来到操场,拿出一枚吞进肚子,丹药入腹,化为清凉气流,遍布四肢百骸,刹那间整个身心都变得开阔起来。 酸酸甜甜! 比薄荷好吃! 武奕闭上眼睛,启动混元真经心法,月光仿佛受到牵引,透过皮肤渗入肌肉,站在天空向下望去,扭曲月光形成一片色彩斑斓的区域,吸收速度比平常快了将近十倍。 不愧是系统出品,果然厉害。 武奕全力感受,吸收月光的身体散发出阴凉舒爽的感觉,体魄得到滋养,精神也变得亢奋,经过这段时间摸索,他大致摸清了混元真经的路数,一日两练:白日练功,吸收太阳之力,壮大修为,增强体魄,缺点是霸道炽热的内息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夜间练功,吸收月华之力,滋养体魄、壮大精神,更有修复伤势的奇效,一正一反,刚好弥补白日练功造成的损伤。 此等功法比家传奔雷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武奕专心练功,不知不觉来到清晨,一夜过去,没有丝毫疲惫,反而通体舒畅。 爱了爱了! 吃过早饭,武奕吞下一枚养元丹,继续练功。 苏伯伊谋反在即,难免有刀兵之祸,归元巅峰的修为根本不够,只有突破极境、习得先天罡气才算有自保之力。 这个时代属于高武世界,身为将军,没有战力是不行的。 接下来的三天,武奕全都待在修炼场,上午练功,下午练武,晚上吸收月光滋养体魄,在养元丹的帮助下,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离突破极境只剩最后一步。 一名仆从来到院外:“少将军,离夫人要见你。” “知道了!” 武奕收起内息,长吐一口热气,等到体温恢复正常时,换了身衣服,大步向莫离居住的和苑走去。 武家人都短命,武奕母亲早亡,父兄驻守北疆,府内大小事务皆由嫂嫂处理,幸好她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要是换成某个恶毒婆娘,小武奕早就归天了。 来到和苑时,嫂嫂正在梳理账册,看到他,立刻冷了脸, “你给我过来!” 武奕嘴角一抽,心里万分不情愿,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跪坐在案前。 莫离放下竹筒,静静地看着她,柔美的面容仿佛挂了一层霜,不知怎么,武奕突然变得惶恐起来,仿佛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语气都开始打哆嗦, “多…多日不见,嫂嫂又漂亮了,呵呵`呵呵!”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莫求语气威寒,“我且问你,你和苏青到底如何,半个月来,你只进过婚房两次,近期还派兵围了她的院子,照此下去,何时能诞下子嗣,武家四代忠烈,而今只剩下你一人,你想要武家绝后吗?” 武奕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告诉我,到底想干嘛?是不是不喜欢她,如果不喜欢,就纳个美人,量他苏伯伊也不敢多说什么。” 美人? 武奕脸色一喜,美人当然要越多越多,穿越古代的唯一福利不就是三妻四妾七十二个老婆,可一想到自身状态,立刻苦了脸。 二弟不在状态,纳个毛的美人! “嫂嫂务要心忧,奕处理完事务,自然会考虑子嗣问题。” “事务?” 莫离皱起眉头,“你整日呆在修炼场,不是练武,就是读书,有什么事务?”见武奕脸色有恙,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绝对没有,奕所虑者皆是为了国家,而今天下大变,强秦居于南,巫族悬于北,南北边患随时有大夏崩塌之势,身为武家男儿,自当奋勇直上为国守边,岂可因为儿女之情荒废武功。” 一番话慷慨激昂,十足的男儿气概。 莫离沉默无言,看着豪言壮志的少年,忍不住悲从心起,曾几何时,夫君也说过同样的话,时光荏苒,旧日场景再次重现,她莫叹一声,“你的话固然没错,只是…总不能让武家绝了后,要不这样,我安排美人照顾你的起居,也好过那丑妇。” 武奕眼珠子微转,试探性地问道, “嫂嫂不喜欢苏青!” 啪! 莫离一掌拍在案上, “苏伯伊枉为人子,若早知苏青品性,绝不让她进武家大门。” 第二十五章 家中两座山 “身为妻子,可以面目丑陋,决不可没有修养,父亲在世时常言,观行知言、闻言知心,那苏青嫁入侯府以来,从未踏出院门一步,不理俗事、不同人伦、不为人妻、枉为人妇,此等女子岂能为侯府正妻,我真是瞎了眼。” 莫离气的脸色通红,她本就不喜欢苏青,长的丑也就算了,关键是懒,整天跟条咸鱼似的窝在房间里,哪家公婆会喜欢这样的丑媳妇。 “这种女人不配进武安侯府!” 莫离怒气上头,不但骂苏青,还骂苏伯伊祖上十八代,各种污言碎语听得武奕头皮发麻,想劝她小点声,又不敢开口,只能像雏鸟儿一样缩在嫂嫂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惹不起! 真惹不起! 两个女人,都惹不起。 …… 侯府主院,骄耳怒气冲冲地推开屋门, “少主,那个女人在骂你。” 苏青放下棋子,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听到了,不用你重复。” “你不生气嘛,她在骂你唉!” “她骂的是苏伯伊的祖宗,关我苏青什么事。” 骄耳张口无言,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只能双手抱胸气哼哼地矗在门口,她的听觉极好,相隔百米也能听到莫离呵骂,越听越不爽,越听越生气, “不行,我忍不了,那个臭婆娘,我要撕烂她的嘴。” “站住。” “少主!” 骄耳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苏青面无表情,后者不敢违背,蹲在地上画圈圈,姓武的耍流氓,姓莫的狗仗人势,这一家人坏死了,好想放蛇咬死他们。 苏青安慰道,“世间之事哪有两全其美,你我身负重任,只要安稳度过这五年,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骄耳不怕委屈,只为少主感到不值,少主何等身份,岂能受那婆娘喝骂。” “既然选择嫁人,有些事无法避免……”顿了下,笑道,“当然,也不能任由她骂下去,你去请武奕过来,我有事情跟他谈。” 骄耳眼睛一亮,“准备摊牌吗?要不我弄点毒,那家伙修为不高,很好控制的。” 苏青白了她一眼, “别整天想那些歪门邪道,这里是神州,不是东海。” “神州有什么了不起?说的我们好像很怕似的。” 骄耳满脸不爽,大步走到院外,抬手一招,把武北叫到身前,传递少主的要求,武北领命离开,没过一会儿,武奕就过来了,一边走一边擦脸上的吐沫星子,表情着实尴尬。 虽然他贵为武安侯,奈何府里有王母娘娘,娘娘的话,谁敢不听。 “少将军!” 武北上前一步挡在门前,脸上带着担忧,身为丹道高手,他能觉察到常人不注意的地方,比如少夫人和她的丫鬟从来不入厕。 身为女人,怎么能不拉屎。 这太不正常了。 武奕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一刻钟,如果我没出来,带人冲进去。” “明白了,少将军。” 武北用力点头,左手按住剑柄,严阵以待。 武奕轻吸口气,推开院门,入眼便是靠在门轴上的骄耳,女孩一如既往地穿着翠绿色长衫,五官稚嫩却不失精致,再过几年定是绝色美人,可惜了那张充满恶意的脸。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夫人有约,怎敢不来,劳烦让一下,你挡着路了。” 骄耳撇撇嘴,起身让开身位, “进去吧,姐姐在等你。” 武奕左右看了一眼,小心谨慎地迈入房间,身后房门瞬间闭合。 女孩眯着细眼,瞳孔变成青色,散发着诡异的青色光芒,犹如毒蛇一般,武奕本能地觉得不安,浑身肌肉紧绷,脖子上的绒毛根根直立。 “骄耳,不得无礼。” 女孩哼了一声,收起眼神,望向别处。 如芒在背的气息消失了,武奕忍不住长松一口气。 下马威!绝对的下马威! 可恶的女人,今日之仇来日必以钢鞭百倍还之。 武奕缓缓心绪,迈步走进内室,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棋盘、熟悉的女人,头戴面纱,身穿襦裙,裸露出来的肌肤如玉一般洁白细腻,身材更是完美,修长不失婀娜,陡然收紧的腰部更显的胸口饱满圆润。 作为二十一世纪专业鉴黄师,武奕只看一眼就能估算出衣服下的内涵。 34d大长腿!再过几年,4会变成6,妥妥的御姐风。 可惜了那张脸! 当然,不仅仅是脸的问题。 “夫人,许久不见了,这段时间过得如何?下人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甚好。” “那就好。” 武奕脱掉靴子,盘坐在塌上,打量一遍棋局,拿起棋子,推兵过河,气氛安静起来,两人不再开口,只是下棋,三分钟后,棋局结束,武奕杀得她丢盔卸甲。 “几日不见,夫君棋艺愈发精进了。” “残局而已,算不了什么,本来就是我占优势。” 苏青重新摆好棋子,“夫君有没有兴趣再下一局。” “你就这么想赢?” “不能赢吗?” “当然能赢,你站在我这边,我就让你赢。” “夫君说笑了,我本就是你那边的。” “既然是我这边的,为何不拜会嫂嫂。” “妾身相貌丑陋,怕见了嫂嫂惹她生气,只能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 “不想见人就不见,一两个闲人而已,侯府养得起,只是……”武奕抬起头,神色冷漠地盯着她,“侯府的饭食只养朋友,不养敌酋。” 苏青平静道,“夫君认为我是敌人了!” “夫妻同心,我怎么会把你当成敌人?” “和夫君说话好累,太费脑子了。” “我也有这种想法,不如咱们来点实际的。” “什么实际的?” “投名状如何。” “你想拉我入伙。” “不行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苏青白了他一眼,拿起“兵”吃掉武奕的“马”,“你不配。” 武奕也不恼,出車吃掉对方的过河卒,“配不配另说,正巧,我有事情要问你们,夫人,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你们是谁?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高的修为?” “夫君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不过,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不伤害我们,我们绝不会碰你还有你的家人一根汗毛。” 武奕迟疑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对你的身体图谋不轨呢?” 苏青笑了,露出明亮的小虎牙,“奉劝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妾身发起火来,很吓人的。” “有多吓人。” “比打雷还吓人。” 武奕哀叹一声,“看来为夫要注意一下,绝对不能惹夫人生气。” 骄耳撇撇嘴,暗骂一句胆小鬼。 第二十六章 夫妻同心? 苏青的来历武奕并不清楚,只知道她是苏伯伊独女,生母不详,听说是个姬妾,十几年前出现在相府,一直在别院定居,从不外出,也没有仆人服侍。 堂堂丞相之女,却受这种待遇,确实让人费解,但从刚才的对话判断,她似乎不是苏伯伊秘密培养出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 武奕心思百转,捡起一颗棋子放下,“夫人的心意在下已经明了,不妨敞开了说,夫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苏青笑问道,“武安侯世代忠烈,夫君作为武牧后人,是否秉承先祖意志,忠于赵国、忠于赵王迁?” “奕绝不做背主之人。” 一句话沉稳有力,表情也变得严肃,苏青不疑有他,继续道, “如果有人要背叛赵王,夫君如何自处?” “手刃之。” “如果那人是我的父亲呢?” 武奕骤然抬头,双目如电,直勾勾地盯着她,“夫人的话为夫不懂,苏丞相服侍先王十几年,忠于赵国,忠于宗室,岂会谋反?” “夫君何必遮掩,那日祠堂下的打铁声你不是听到了。” 骄耳在一旁不忿道, “你这家伙真不爽利,我们在帮你,你还装模作样不领情。” 武奕继续逼问,“夫人身为丞相之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女儿出卖父亲,可不是为人子女该有的行径。” 苏青叹气道,“前日回家,夫君问我,姓武?还是姓苏?妾身苦思数日,终于做出选择,夫君却不喜,既然不喜,不如立刻离开,权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不不不,夫人能站在我这边,为夫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武奕连忙告罪,试探性地问道,“夫人既然开口,想必已经掌握什么。” “不错,苏伯伊军械、私兵、兵甲位置都在我手里。” 武奕长吸口气,忍着欢喜道, “夫人想要什么,尽可直言。” “武安侯府正妻位置,期限十年,在此期间,你必须保证正妻该有的待遇,不得逼迫、威胁或进行其他不利于我的举动,包括同房同睡。” 武奕眉头上挑,十分不解,他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没想到这么简单。 会不会有诈? “夫人的要求还真是奇怪。” 武奕摸着下巴,忍不住摇头,“你已经是正妻,却要以此为条件,不是多此一举。” “世间男儿多薄情,妾身相貌丑陋,自然要多一层保障。” “那义务呢,夫人身为侯府正妻,可愿履行妻子的义务?” “不愿!” 简单两字,说的理所应当,好像别人欠她似的,武奕心中暗恼,“夫人的话在下已经明了,简单来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我全心全意保护你十年。” 骄耳大怒,“姓武的,你什么意思,找死。” 砰! 屋门被一脚踹开,武北带着侍卫冲进房间。 “少将军,你没事吧!” 武奕摆摆手,“先出去,这里用不着你们。” 武北冷冷地看了二女一眼,眼中杀意弥漫,透着浓浓的警告,随后才和侍卫一起离开。 经过这一插曲,房间内的氛围愈发僵硬。 苏青抬起袖腕,轻轻一挥,棋盘上的棋子纷纷腾空,如子弹一样激射而出, 砰砰砰砰!!! 衣柜被轻易洞穿,后方墙壁出现蛛网一样的裂纹,两枚棋子甚至穿墙而过。 好快! 武奕呆呆地坐在那儿,僵硬的表情仿佛表白失败的中二少年。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女人什么鬼,真的有十五岁?不会是万年老妖怪吧! 苏青夹起最后一枚棋子,神色淡淡地说道,“妾身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夫君多多担待。” 担待你个鬼! 武奕心中大骂,却不敢有丝毫表示,只能掰扯嘴角,露出无比谄媚的笑。 “在下细想了一下,夫人的条件不但不过分,还很简单,要不这样,把十年改成一百年,咱们夫妻同心白头偕老,为夫每日端茶递水、揉腰捶背,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 呸! 骄耳撇嘴,“姓武的真无耻。” 武奕哪有功夫搭理她,眼巴巴地瞅着老婆,这老婆丑是丑了点,腿是真的粗,要不要抱一下。 抱自家老婆的腿,不丢人。 苏青算是看明白了,姓武的外表忠勇,实则奸猾。 “夫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没有,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绝无意见。” 苏青暗暗撇嘴,对这番回答很满意,抬手一招,镶入墙壁的棋子纷纷脱离,回到棋盘上, “上局还未结束,咱们继续。” 武奕尴尬道,“那个,苏丞相的事。” “都在骄耳手里,夫君若是有空,可让骄耳带你前往,一看便知。” “好,好!” 武奕拿起棋子,心中七上八下,我是该赢呢?还是该赢呢? 傍晚时分,连赢四十八局的武奕在苏青咬牙启齿的目光中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对骄耳做个鬼脸,气的后者哇哇大叫。 “姓武的,你别得意,小姐一定会赢的。” “下棋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打不过你没关系,想赢我绝对不行! 骄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内室,看着对棋盘发呆的苏青,忍不住道, “少主,你没事吧!” 苏青不着痕迹地扯扯嘴角,“下棋而已,不用较真。” 话音未落,手里的棋子化为泯粉。 骄耳:“……” “少主,您要是觉得心里憋火,我今晚去教训他,让他以后不敢赢你。” 苏青淡漠道,“你是说我永远赢不了他。”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只是……”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盯紧武奕,尤其是这段时间。” “少主放心!” 骄耳滋着大白牙,颇有些咬牙切齿,“姓武的交给我吧,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图谋不轨。” 第二十七章 卫人张迁 明月高悬,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留下斑驳光影。 独坐案前的武奕仔细思索这些天的经历,看似平淡的外表下实则波涛汹涌,先是巫族刺客婚宴刺杀,后是苏伯伊暗中谋反,两件事都与自己密切相关,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而在这些人中,最神秘的莫过于便宜老婆。 她和苏伯伊到底是什么关系? 武奕眉头紧皱,仔细回想白日种种,每次提到苏伯伊,苏青都很平静,不像父女,反倒像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旁的骄耳甚至会露出鄙视、不屑的表情。 苏青也许会骗人,骄耳哪个蠢丫头绝没有这份城府,也就是说苏青和苏伯伊不是父女关系。 不是父女,却在相府居住十几年,苏伯伊也没有揭穿她的身份,反而把她嫁到武安侯府。 为什么这么做? 目的是什么? 思索片刻,挥笔写下一行字:便宜老婆的来历? 婚宴当日,苏青只用一根手指就镇压处于归元巅峰的自己,下午对弈时凭空操纵十六枚棋子,像机关枪一样打出,威力比子弹还强,更心惊的是棋子丝毫无损。 这份修为太吓人了!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仙家弟子? 武奕感觉阵阵牙疼,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思来想去只能维持现状,让她呆在武安侯府,至于对方的真正意图……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些事急不来。 夜色渐浓,换上短衣的武奕来到操场,开始每日修行。 经过一个月苦修,他的修为已达瓶颈,只差一脚便能突破归元,现在要做的是不断积累,征求一次成功。 院内的月光被某种立场牵引,如燕归巢般向体内汇聚,武奕屏气凝神,正要运功,耳边突然响起噪杂声。 大半晚的,谁在吵架? 推开院门,循着声音走去,马厩旁边的仓库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正在和府中侍卫厮打,一边打一边大声叫昂: “我要见武安侯,只有我能救他!” “你们这群蠢货,快带我去见武安侯。” …… 武奕打量几眼,终于想起这家伙的身份,张迁,喝酒吃桃花的卫国狂生。 那日过后,李文严把他押到侯府赔罪,嫂嫂听闻他的行径后,把他安排到马厩里挑粪,由吃喝不愁的门客,变成一无所有的粪奴。 可笑的家伙! 武奕摇摇头,冷声道, “好了,都住手。” 三人立刻停下,侍卫扭头,看到来人时,慌忙行礼, “拜见少将军。” 武奕嗯了一声,“因何在此喧哗。” “都是这厮。” 侍卫恨恨地指着张迁,“不好好干活,整天说什么侯府要亡了,侯府要亡了,着实可恶。” 张迁整理一下仪容,穿过两名侍卫,在武奕身前三米处停下, “见过侯爷。” 武奕上下打量他一遍,冷漠道, “他们说可是真的。” “不错。”张迁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依旧口出狂言,“最多半月,武安侯将成为历史。” 大胆! 武奕怒喝,“一阶狂生,也敢诽谤赵国公候,来人,把他舌头割了。” 诺! 侍卫大喜,饿虎扑食般把张迁摁在地上,他们早就受够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狂生,此时逮到机会,当然要好好料理他。 “侯爷不可。” 张迁彻底慌了,语气慌乱地大叫起来,“在下有破敌之策,在下可以帮侯府度过难关,请听在下把话说完再杀人不迟。” “饶命啊!侯爷,不可妄杀良臣……” “好了。” 武奕摆摆手,没有求贤若渴的心态,只觉得心烦意乱,张迁的一系列行为不难推断,他在刻意接近自己,所求的无非是富贵权势、高人一等。 “说吧,你有什么指教。” “关于苏丞相的。”张迁缓了口气,“侯爷可知相府有多少门客,他们又去了哪里?” 武奕面无表情,“继续说。” “外人传言,苏伯伊有门客八百,实则不然,相府客卿早已超过千人,其中不乏豪侠剑客,那日侯爷所见的不过是三分之一,余下门客并不在府内。”缓了口气,张迁抬起头,神情恳切地看着武奕, “在下愿以此中内情相告,恳请侯爷听在下一言。” 武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跟我来。” 张迁挣开侍卫的擒拿,整理衣袖,不紧不慢地跟在武奕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操场,来到书房,侍卫守在门外。 武奕点燃烛火,跪坐在案后,面色古井无波,宛如一潭死水。 张迁甩了甩衣袖,故作洒脱地笑道, “早听闻武安侯以忠武传家,这几日总算见识了,堂堂公候之家,却无半点富贵气象,反倒是军规森然、刀兵林立,犹如军阵,了不起,真了不起。” “少说废话,本候叫你来,可不是听你拍马屁。” 张迁好奇道,“何为拍马屁?” 武奕嘴角一抽,随意解释道,“巫族人爱马,与旧友相遇时,会拍一下对方的马屁股,感受马膘肥厚加以奉承,来让马主人开心。” “还有这种说法。” 张迁大感惊讶,仔细想想,忍不住点头,“很贴切的比喻,拍马屁,不错,在下确实在拍侯爷马屁。” 武奕:“……” 这厮好不要脸! 张迁双手合十,长长地行了一礼,脑地几乎垂到地面, “此前种种狂言非在下本意,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求活,飞鸟走兽、蛇虫鼠蚁,皆有求生之念,何况乎人,请侯爷勿要怪罪。” 此时的张迁哪还有一点狂生的样子。 武奕默然道,“谁要杀你?” “赵王迁。” 哦! 武奕顿时来了兴趣,“你与王上有仇?” “素未蒙面,何来冤仇。” “既然无仇,他为何杀你。” 张迁抬起头,“苏伯伊欲反,身为相府门客,按律当诛。” “大胆!” 武奕暴怒,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个小小的卫国人也敢污蔑本候的岳父,苏丞相为国尽忠十几年,先后服侍三代君王,乃国之柱臣,岂会谋反,说,谁派你来的,敢说一句谎话,本候宰了你。” 张迁懵了,怔怔地看着武奕,有些想不明白,更多的却是面对死亡时的慌乱,他本就是个惜命的人,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侯爷!” 扑通! 张迁直接跪下,“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任何欺瞒。” “还敢妄语,真当吾宝剑不锋利乎!” 武奕拔剑而起,杀意毕露。 第二十八章 仁君子赵嘉 张迁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不成武奕真的没有觉察到苏伯伊谋反,又或者,二人早已串通好了! 手腕一抖,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 心中惴惴的他不知如何言语。 武奕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透着审视,还有几分不易觉察的古怪。 这家伙几次三番接近自己,还用苏伯伊作投名状,鬼知道他是谁的手下,李逵与李鬼?呵呵! “今晚的话到此为止了,来人……” “侯爷且慢。” 张迁顾不得多想,急切道,“在下愿说出其他门客的藏身位置,只求侯爷饶在下一命。” 武奕持剑而立, “他们在哪?” “han郸城北三十里有座小村,名齐家堡,齐家堡往东,翻过山脉,可以看到一条河流,相府客卿就藏于河边营寨内,侯爷若不信,派人一看便知。” 武奕叫来一名侍卫, “通知守叔,让他来一趟。” 侍卫领命离去,没过多久,一身劲装的武守来到书房, “少将军!” 武奕拿剑指了指身前的张迁,“这个卫人说苏丞相欲谋反,还在齐家堡东边的河寨里藏私兵,你去看看,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武守心里一惊,忍不住抬头,武奕不着痕迹地打个手势,后者微微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武奕继续施加压力,“张先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等武守归来,你可没机会了。” 张迁满脸苦笑,事到如今,哪还有反悔的可能。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等着,来人,上酒。” 武奕收起长剑,回到案前。 大难不死的张迁长舒一口气,刚才的种种经历让他有种肝胆俱裂的刺痛,也不知怎么,竟对眼前的少年升起几分敬畏来。 武安君后人,果然与众不同。 稍许,仆人端来美食浊酒,武奕一边喝酒,一边询问, “先生曾言周游六国,不知是否。” 张迁不敢隐瞒,“家父张须乃卫国中大夫,秦军破城之日,家父殉节而死,迁侥幸逃脱,随叔父一起外出求学,二十年来辗转各国,说句见多识广不为过。” 武奕笑道,“先生周游列国,想必见过不少奇闻异事,挑几件有趣的说来听听。” “侯爷想知道什么?” 武奕沉思片刻,缓缓道, “天下。” “侯爷能否说的具体些。” 武奕笑了下,神情透着揶揄, “先生自比于姜太公、管夫子,肯定知道当今的天下大势吧。” “这……” 张迁倍感为难,想了想,拱手道, “迁才疏学浅,看不懂国运未来,不过,若要论列国现状,倒能说上一两句。” “哦!说来听听。” 张迁从容一笑,显得极为自信, “天下七分,秦灭韩,只剩其六,魏地处中原,人杰地灵,却无人可用;楚横跨两河,上贪下腐,污毒恒流;齐地繁华,却无强兵,早晚为刀下鱼肉;燕地处北疆,苦寒之地,即使上下一心,也难有作为,唯有秦国,兵多将广,富荣强盛,为天下第一。” “六国还有赵,阁下为何不谈。” 张迁叹息一声,“赵地,民敝也。” 一句话道尽了现实。 武奕亦是沉默,长平之战打没了五十万青壮,赵国总人口加起来不过七百多万,一下没了近十分之一,自那之后,军功体系瓦解,国力日益衰竭,上上下下就剩一个穷。 现在的赵国就是穷横穷横的,论国力,我不如你,真要打起来,你未必能赢。 见武奕不语,张迁当即起身,言情恳切地说道, “在下背叛丞相,并非只是为了保命求活,也是为了赵国,秦国强盛,赵国暗弱,本就处于守势,若爆发内乱,岂不为外敌所乘,还有北方巫族,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侯爷身为武安君后人,自先祖开始,四代为赵将,身家未来早与赵国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赵国内乱,侯爷又该如何。” “此中因果,还请侯爷三思。” 武奕摆摆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道, “你认为苏伯伊会输?” “是的,苏伯伊必败,绝不可能赢。” “我很好奇,你哪来的自信。” 张迁拍拍肚皮,半开玩笑地说道, “在下腹中饥饿,可否备些吃食。” 武奕摇摇头,“来人,准备晚宴。” 听到这话,张迁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在地上,眼前的少年真不好相处,明明只有十七岁,行为举止却如此从容,看来必须拿出真本事了。 “侯爷,在下有一事请教,丞相谋反之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苏伯伊的事稍后再谈,现在要说的是你,你为何断定他必败?” 张迁轻轻一笑,伸出三根手指, “原因有三:一,准备不足,先王与苏伯伊交情深厚,先王在世时,他无谋反的想法,还与公子嘉交好,可惜,先王突改遗诏,任命迁公子为王,这一举动打乱先前部署,迁公子与苏伯伊有仇,一旦为王,苏伯伊必死,认清这点后,他不得不反,奈何时间仓促,不到一年十年,又能准备什么。” “二,民心,赵国立国数百年,北地皆以赵姓为尊,苏伯伊身为外人,与民无恩、又无私德,赵人岂会拜他为王。” “三,也是最重要的,宗室力量,宗室弟子握有禁军、城防军、骁骑军三军之力,仅凭苏伯伊如何与之抗衡,除非他与嘉公子合谋,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武奕好奇道,“苏丞相谋反,对嘉公子而言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迁笑着摇头, “嘉公子为人厚重,有古君子之风,不会做有辱私德之事。” 武奕默然,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这家伙人品不行,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赵嘉尊崇儒学,为人宽厚,信奉以仁德治理天下,最讨厌见利忘义之徒。 事实上,只要他开口,即使有先王遗诏,赵迁那小子也当不了王,毕竟支持他的人太多了,宗室、百官、丞相、武安侯等等等等,就连平民也认为血统高贵的公子嘉比娼妇之子赵迁更适合为王。 可惜,他选择遵从先王遗旨。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第二十九章 对张迁的试探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苍凉的夜色。 四匹骏马沿着官道狂奔,为首那人身着黑衣,年级约在四十岁左右,容貌坚毅,眼神沉稳,一看就是心思谨慎之辈,其后三人稍稍年轻,最大的二十七八岁,最小的还没变声。 此四人不是旁人,正是奉命调查水寨的武守以及武家下一辈武大、武六和武七。 武安侯不养门客,却有培养亲卫的传统,上一辈是“精忠报国、誓受北疆”,这一代则是武大到武七,七人都是军中孤儿,从小和武左、武奕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即是家臣,也是兄弟。 几人在齐家堡入口处停下。 武守举目瞭望,静静打量悄无人烟的村落,按照张迁的说法,藏有私兵的水寨在东边山林里,也就是说,齐家堡很可能与苏伯伊有牵连。 想到此中的利害关系,武守不得不谨慎。 生性跳脱的武六好奇道, “守叔,咱们要去哪?” “废话少说,跟我来。” 马蹄震动,沿着田间小路向东急行,一路穿过树林,来到山顶,银灰色的月光下,那条南北走势的河流就在前方。 武守下马,留下小七警戒,和武大、武六一起沿着河流向下搜寻,没过多久就找到那处藏于密林中的营寨。 “果然在这儿。” 三人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慢慢向营寨逼近。 营寨不大,前后不过五百米,东边是悬崖,南边是小山,北部和西部则是茂密树林,林中不乏猛兽,时不时能听到鬼哭狼嚎之声。 武六缩缩脖子,小声嘀咕道, “这鬼地方,也有村寨。” 战国时的山林可不像后世那样平静,狼、獒、虎、豹……各种猛兽应有尽有,除了猎户,没人会在深山老林里安家。 武大突然道,“上面有人。” 二人下意识抬头,寨门上方的木阁里隐约能看到走动的身影,似乎在巡逻。 哨岗?守卫? 该不会是兵营吧! 武大愈发不解,营寨的建筑风格和兵营极其相似,更让人迟疑的是地理位置,从方位判断,营寨离han郸城直线距离不过五十里,全速前进的话,不消半日即可到达,这等于悬在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斩下。 谁敢在这种地方下寨。 就连一向跳脱的武六也感觉不对。 武守没有多做解释,绕开哨岗,爬上南边的小山,借助地势居高临下观察,今晚的月色很好,即使相隔百米也能看清营寨布局。 箭靶、兵器、马匹、木桩……各种训练设施应有尽有。 果然是一处兵营。 武大皱眉道,“守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武守不答,把小六叫到身边, “你立刻回府,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少将军。” “你们呢?” “不该问的别问,快去。” 武六撇撇嘴,他年纪小,资历浅,即使不爽也只能离开。 武大暗暗估算营寨规模,得到的数字令人大吃一惊,这座营寨至少能收纳千人以上的部队,若算上仆从,甚至能达到两千人。 han郸外几十里的地方居然有千人以上的私军? 念及于此,饶是经历过战阵的武大也忍不住倒吸冷气, “受叔,此处营寨究竟是何人所设?” “明天就知道了。” …… 武六一路急行,返回侯府后,立刻前往书房,把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武奕。 “少将军,那营地到底是谁建的。” 看着一脸好奇的小年轻,武奕冷漠地摆摆手,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今晚的事给我烂进肚子,谁也不许说?” 武六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小六嘴巴严实,绝不外传。” 武奕冷笑道, “记住你的话,若让我听到风言风语,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树梢上,让厨娘抽你的屁股蛋儿。” 武六身体一僵,心里那点小九九立刻飞的没影,他虚岁十七,已经是大人,可不敢让别人欣赏自己的烂屁股,那样还不如死了算逑。 “行了行了,赶紧滚蛋。” 武六不敢多言,连忙离开。 武奕缓和下情绪,再次回到客厅。 张迁就在案前,一边喝酒,一边哼唱歌谣。 “先生唱的可是楚颂?” “然也,列国之中,楚女最妖,楚歌最宜人。” “可惜了,侯府没有歌姬,怕是满足不了先生的爱好。”话锋一转,武奕突然开口道,“不过王宫倒有不少楚地来的歌女,若先生有意,在下可代为举荐,以先生的才华,必然被王上重用。” 张迁心中一动,仿佛点燃希望之火,漂泊二十余载,熟读法、儒、道三家经文,为的不就是出将入相、重振家族。 武奕笑津津地看着他,很期待对方的回答。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战国是百家争鸣的时代,人才不缺,缺的是晋升渠道,若能得到武安侯举荐,无疑是平步上青云。 空气陷入安静,透过烛火,可以清楚看到张迁那张挣扎的脸,他似乎在纠结什么。 “先生有所迟疑,是怕武奕翻脸不认人吗?” “怎会?” 张迁连连摆手,“武安侯以忠义立家,谁人不知,在下不过是心思激动,不知如何言语。” 别狡辩了,你丫的就是这么想的。 武奕心中冷笑,继续道,“先生勿要多虑,武奕是守诺之人,既然答应,不会反悔,再者,你举报苏伯伊谋反本就有功,王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无论如何,都不会轻视于你。” “这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先生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一番话听的张迁颇为心动,恨不得立刻点头,可那份“求生”的本能却像利刃一样悬在心口,他不得不按下心绪,仔细思索其中的利害关系。 赵王迁宠信郭开,苏伯伊倒下后,下任丞相定是郭开,此事朝野皆知。 郭开上任,定然会打击支持公子嘉的勋功集团,侯府也在此列,自己作为被武安侯举荐之人,必然受到牵连,甚至会成为他人手中之刃。 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此间的种种凶险,一时间汗如雨下。 第三十章 突破(祝大家元宵快乐) 张迁是个聪明人,也是怕死的人。 作为没落贵族之后,漂泊二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渴望登堂入相、出入高阁,但要在权力与生命做选择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现在的赵国正直多事之秋,丞相谋反,两位公子明争暗斗,作为外人的自己毫无根基,贸然下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张迁只能忍下心中激动,言辞恳切地拜谢道, “迁本下贱之人,小有急智,却无才德,平生所愿为一刀笔吏足以,岂敢畅想高位。” 武奕沉声道,“有本候举荐,王上定会重用于你。” “背主之人不敢出入庙堂,承蒙侯爷看中,无以为报,若不嫌弃,愿为侯府一小卒。” 武奕冷冷地看着他, “你当真这么想。” 张迁愈发确定这是一个坑,双手合十,再次拜谢, “此乃迁心中所想,请侯爷恩准。” 武奕收回目光,“既然如此,本候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待营寨之事查清,本候自会奖赏于你。” “来人。” 侍卫走进客厅,“少将军!” “带先生去客室休息,衣食住行,不可怠慢。” “诺!” 张迁拱手道谢,和侍卫一起离开书房。 武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月色当中,才收回审视的目光,不管这家伙的来意如何,他提供的情报无意是绝好消息。 没有意外的话,苏伯伊的私兵就在齐家堡东边的营寨里,也就是说,只要把控好营寨动向,就能抓住敌人脉络,立于不败之地,不管进还是退,都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理清其中关节后,武奕心情大好,积压多日的紧迫感一扫而空,连关卡都有松动的迹象。 或许,可以借助这次机会突破。 武奕双眼一亮,一个月的苦修为的不就是这一刻,索性脱掉外衣,来到操场。 混元真经功法自动运转,真元如沸水,以身体为中心在周围形成一片若有若无的生命磁场,上空的月光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如万道银灰色线条。 光芒夺目的月辉映照着小院,忽明忽暗,犹如鬼火。 新房内,正在休息的苏青忽然起身,眼中露出诧异, “月华?” 骄耳也感受到那股与众不同的力量,和苏青一起来到院内,惊疑不定地看着操场方向。 银灰色的月光像棉絮一样,一团裹一团,垂柳般向下垂落,那种能量外人看不见,出身东海的二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是月华!” “是武奕,他……他居然在吸收月华,怎么可能?” 骄耳吃了一惊,苏青亦是诧异,月华之力非同小可,别说吸收,能感受到就不错了,那武奕如此顺利地把月华纳入体内,难不成还有特殊血统? 骄耳咬牙道,“少主,把他抓起来。” 苏青沉默地摇头, “他的秘密与我们无关,不要多事。” 这件事虽然古怪,但和她们肩上的使命相比,不算什么,没必要因小失大。 见少主这么说,骄耳只能不爽地撇撇嘴。 二人站在院内,仔细观察,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不知不觉,月亮落下,红日新生,徘徊在天空的异象没有削弱,反而暴涨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异象是阴凉绵软的水汽,现在则是狂放爆裂的热流。 万道火光从天空降下,乳燕归巢版向操场方向飞去。 “日精?” 苏青和骄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极度震惊之色。 如果把吸收月华的难度比作10,那么日精就是100,后者远比前者狂放爆裂,那是真正的太阳之力,代表无尽的光和热,是世间最极致的能量之一,可以燃尽一切。 即使放在东海,也没有多少强者敢吸收日精。 那武奕到底是什么血统,夜里吸收月华,白天吸收日精,两种完全对立的能量居然融入同一副躯体,他就不怕爆炸。 “少主!” 骄耳坐不住了,心痒的跟猫爪似的。 苏青也有些好奇,想了想,抬手召出一片云雾环绕在四周,二人脚踏云雾,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来到上空。 让人惊讶的是,侯府众人竟无一人察觉。 …… 太阳越升越高,不知不觉来到正午。 操场被侍卫团团围住,武忠、武北立于东西两侧,武二、武三等人立于南北两侧,众人严阵以待,禁止任何人靠近操场。 莫离攥着手指,紧张地来回踱步,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管家出声道,“夫人宽心,少将军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你说的好听,奕儿上次突破就失败了,现在又改换功法,万一……”想到失败后的结果,脸色越发阴沉。 管家不敢多话,只能挤笑脸。 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莫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武忠身上, “忠叔,奕儿那边……能不能成。” 武忠苦笑着摇头,“若是奔雷,属下倒有几分见识,可少将军练的功法在下从未见过,实在是有心无力。” “其他人呢?奕儿不是说那套功法是高人传授,高人在哪?” “……” 武忠张口无言,他哪里知道高人的身份,只能小声安慰,让莫离不要着急,可对于处于热锅上的莫夫人来说根本没用。 奕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武安侯府唯一男丁,他要是出什么意外,这一家子该怎么办。 不远处的武二武三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武奕改换功法的事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却没人赞同,武家家传功法奔雷并不弱,还有配套武技,搭配起来杀伤力十足,是赫赫有名的战场功法。 身为这代家主,武奕却要另辟蹊径,放着好好的家传功法不学,偏偏练什么真经,虽然那套功法确实很霸道,可霸道的功法极易损伤身体,万一练出个好歹来……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凄惨景象,众人免不了心生忧虑。 他们从小在侯府长大,身家未来早已和武安侯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希望少将军能平稳突破吧!” 帮不上忙的众人只能暗暗祈祷。 ps:前面几章的数据不对,已修改。 第三十一章 突破极境 烈日当空,火热的太阳熔炉一样挂在天空。 那炽热的光线如万道火流从天而降,垂落到侯府时被诡异磁场扭曲,纷纷向操场汇聚。 此时的武奕就像吸收太阳能的电池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燃烧,肌肉、血管、经络、脏腑……炽热的内息在体内奔腾,皮肤上时而鼓起气泡,时而浮现筋包,筋包四处乱窜,密密麻麻,足有几十道之多。 那种感觉就像有亿万条火蚁在撕咬身体。 痛! 难以想象的痛! 该死的系统,该死的混元真经! 早知道这么痛,打死也不会练。 武奕万般后悔,可惜已经晚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尚短,对武学没有太多认识,混元真经比家传功法高深,又是系统提供,所以就练了,根本没有考虑太多,这也是武忠他们一直反对武奕改换功法的原因。 这个世界的功法并不是只要秘籍就能练成的,看似简单的行功路线下隐藏了很多秘密,比如家传奔雷,在突破极境和丹境时有特殊限制,那种限制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真意,无法在秘籍上记录,只有亲身指点才能融会贯通。 如果武奕练的是奔雷,在武忠等人指导下,只要积累足够,自然水到渠成,可他偏偏练的是混元真经,众人听都没听过,怎么指点。 更无语的是,为了增加成功率,他还把系统奖励的培元丹吃了,本以为是固本培元的丹药,没多大影响,谁曾想,吃下去后,内息暴涨五倍,差点把身体撑爆。 面对这种情况的武奕欲哭无泪,只能忍着万蚁噬心的痛处运转功法。 庞大的内息仿佛冲开堤坝的洪水在经络里横冲直撞,田间小径里车水马龙,强行被撕裂成汪洋大道,那种感觉痛彻心扉。 若不是培元丹的药力滋养身体,光这般操作就能把他变成废人。 坚持了两个时辰后,内息有所削弱,武奕咬着牙,强行把它一分为二,一份按照正常路线运转,另一份则冲向奇经八脉以外其他经络。 混元真经有两种配套武学,一是先天罡气,二是丹阳真火,后者需要丹境才能修炼,前者倒没有门槛,却有很高限制,只有关窍齐开、经络通畅才能入门,这里的经络指的不单是十二正经,还有手、足、腋、心等寻常武学不会触及的地方。 只有全身经脉畅通无阻,炼出的罡气才没有罩门,否则就会像书中描述的那样漏洞百出,被人一击破功。 武奕想的是,反正都这样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借助这次机会强行打通全身经络,为先天罡气立下基础。 这样做的代价是双倍痛苦,一心二用的武奕不但要忍受万蚁噬心之苦,还要紧守心神确保内息流动,不至于走火入魔。 时间流动的每一秒,都是难以忘怀的煎熬。 武奕感觉自己要完蛋了,无时无刻不想着放弃,又生生忍了下来。 内息在经络里奔腾,一遍又一遍。 噗! 手足经络贯通,内息涌入腋下,一刻钟后,腋下关窍打开,内息汹涌而出,涌向最后一关—心房。 咚!咚! 心脏如擂鼓般震动,仿佛重物击打胸口。 武奕闭上眼睛,不断操控内息冲击心窍,每次撞击都会有血液从嘴角溢出,近乎自残的行为给身体带来剧痛,若不是培元丹的药力还有残留,他根本不敢这么做。 管不了那么多。 武奕怒吼一声,调动内息,如一柄重锤狠狠地向下砸。 噗! 锁住心窍的门户开来,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经络贯通的身体释放出难以言喻的气机,环绕在周身的磁场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心脏一起跳跃。 武奕喷出一口淤血,嘴角裂开,带着得意的笑,身体止不住地往下倒。 澎湃的内息恢复平静,按照行功路线自动在体内流转,一周天、两周天……运行七周天后回到丹田,在此扎根。 极境,成了! …… 日升月落,光阴流转,等武奕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来到第三天上午。 刚睁眼就看到倚在床边的嫂嫂,她似乎很疲惫,左手支着下巴,脑袋一晃一晃,听到动静,立刻惊醒, “奕儿,你…你醒了,太好了。” “怎么样,身体如何,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看着一脸关切的妇人,不知怎么,武奕有些百感交集,只能半开玩笑地说道, “放心吧,嫂嫂,奕儿好得很,通体舒畅,比牛犊子还壮。” 话音刚落,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见他这样,莫离总算放下心来,一边吩咐仆人准备食物,一边气恼地喝骂起来, “练功,练功,看你练的什么,就算要突破,也该跟忠叔打个招呼,哪有像你这样胡闹的,万一出了意外,你让我们怎么办?” “你是武安侯,一举一动都关乎几千人的性命,怎能由着性子胡来。” “还有你那个师父,怎么不见他人影?” 师父? 武奕茫然道,“什么师父?” “还跟我撒谎,就是传你功法的高人,他不是你师父?” 武奕顿时反应过来,混元真经是系统所赠,有个鬼的师父,见嫂嫂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能解释道, “师父是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可能一直守在身边。” “嫂嫂放心,等他下次过来,我一定带他见你。” 莫离面如寒霜,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见武奕讨好的模样,又不忍骂他,只能叹气一声,捏着鼻子离去,到门口时回身道, “吃饭前先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武奕疑惑地低下头,皮肤又红又黑,仿佛裹了一层泥,放在鼻尖闻了一下,难言焦臭味冲入鼻腔,仿佛烤焦的鲱鱼罐头。 卧槽! 这是什么味? 武奕忍不了,连忙跑到井边,挖了一桶凉水浇在身上,黑红色污泥随着水流脱落,露出健康饱满的肌肤。 肌肤在阳光中反射荧芒,竟如新生般细腻。 “混元真经难不成还有美容效果?” 武奕喃喃自语,用力按住胳膊,感受到肌肉传来的韧性后,越发地惊奇。 明明是血肉之躯,却如牛皮一般坚韧,做不到刀枪不入,但相比之前有了明显进步。 这功法还真是神奇。 武奕越摸越满意,心念一动,内息奔涌而出,汇入奇经八脉,贯通各大窍穴。 环绕在周身的无形磁场迅速收缩,如鸡蛋壳般包裹身体。 ps:求收藏。 第三十二章 初次修炼先天罡气(求收藏) 先天罡气! 以自身为引,调动天地自然之力,形成可攻可守的罡气护罩,练到深处可做到心随意动、气由心生,达成自动防御弹反的效果。 只要练成,就再也不用担心战场上的明刀暗箭,武奕甚至敢带兵冲锋,杀他个七进七出。 当然,作为传说中的功法,先天罡气修行难度极高,想要练成,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武奕屏气凝神,仔细回想功法要领,内息在体内流转,遍布各大要穴。 心念一动,罡气自生。 如水雾一样光滑从体内涌出,环绕在体表,形成一层又一层的气膜。 忽然! 嘭! 气膜炸裂,无形磁场随之散开。 失败了! 果然,先天罡气不是那么好练的。 武奕缓了口气,并不气馁,他的周身经络全部畅通,经络宽度远超常人,只要坚持下去,早晚能练成,相比于武技,他更在乎境界的提升。 极境分三关,分别是精、气、神,精代指精元,气代指内息,神代表精神感悟,只有突破三关,才能达到三元归一的无我之境。 无我之境是凝聚气丹、跨入丹道的先决条件。 以上就是关于极境的修炼流程,这个时代的功法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混元真经却不同,除了精、气、神三元,还有血、脉、骨,前前后后共分六步。 第一步开脉、第二步凝血、第三步化骨、第四步炼精、第五步聚气、第六步融神。 开脉、凝血、化骨、炼精、聚气、融神……每一步都是一道关卡,其复杂程度简直匪夷所思。 武奕搞不清楚混元真经的来历,他有种感觉这玩意儿属于地狱级别的功法。 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武奕暗暗皱眉,随即把不该有的想法丢到一边,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管未来如何,只能走下去。 清洗过后,换上新衣的武奕来到操场,武忠一直在这里等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少年时,刹那间竟有些呆滞。 别说她,仆人、管事甚至武二武三都是瞪大眼珠子,跟见了鬼似的满脸震惊。 武奕皱起眉头, “都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脸上有灰。” 管家咳嗽一声,“少将军,你的眉毛!” “眉毛怎么了。” 武奕伸手去摸,表情瞬间定格。 光秃秃,滑溜溜。 浓密的眉毛,居然没了。 武二咧着嘴巴,想笑又不敢,脸蛋抽搐不停。 武奕属于典型的北地血统,高大英武、锐气逼人,现在却没了眉毛,白生生的脸上没有一点毛,神似腿了毛的公鸡。 噗嗤! 武三忍不住笑出声,武奕冷冷地看他,后者连忙收声,身体一抽一抽的,说不出的怪异。 武忠出声道,“少将军,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好得很。”话落,扫了众人一眼,烦躁地摆手,“别看了,都给我滚,忠叔留下。” 喝走众人后,武奕走到桌案拿起羊腿往嘴里塞,两天两夜没进食,肚子饿的咕噜叫,此时吃起饭来当真是风卷残云。 一盆清水煮羊肉,两碗糊糊汤,没过多久就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的武奕拍拍肚皮,浑身上下透着咸鱼的气质。 武忠忍不住问道,“少将军,不知你现在的修为。” 武奕没有多说,抬手放在桌案上,没见怎么发力,就留下冒着热气的掌印。 武忠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检查,掌印清晰、边缘部位出现类似灼烧的痕迹, “好霸道的火毒掌劲,少将军,你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事,一切正常,完全没有问题。” “可……” 武忠不放心,如此炽烈的内息定然会对身体造成影响,还想再问,武奕却摆摆手, “功法的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问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这…好吧,既然少将军心里有数,属下就不过问了,武二武三那边我会叮嘱,让他们不要乱说。” 这样才对嘛! 混元真经是他的底牌,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武忠继续道,“营寨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忠叔回来了?” “昨天下午回来的,你一直昏迷,他就把情报告诉我,回去继续监视。” “是苏伯伊吗?” 武忠严肃地点点头,这两天武守和武大一直守在营寨外,经过连番追查中越查清负责人身份,齐国孙启,苏伯伊五大心腹之一,负责训练私兵的居然是他。 得知情况的武忠吓了一跳,丞相居然在han郸城外养的一千三百私兵!他这是要干嘛,造反吗? “少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谨慎处理。” 苏伯伊与武安侯府是姻亲关系,一旦他谋反,侯府必受株连,稍不留神就是灭门之祸。 “放心吧,忠叔,我知道怎么处理,不会有事的,对了,那个张迁在哪?这几日有没有异动。” “小四一直看着,没有发现异常。” “那就好。” 武奕剔了剔牙,心想那是个贪生怕死的聪明人,也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 …… 由于眉毛的关系,武奕不想外出,索性宅在家里,每天上午练功,下午则躲到库房里做各种实验。 作为二十一世纪食肉男孩,衣服可以不穿、老婆可以不要,饭一定要吃得好。 蔬菜棒子粥、糊糊炖羊肉、咸菜粟子汤……天啊,这都什么神仙食物,他竟然吃了一个月。 武奕受不了,他要改变这一切,从吃喝开始。 想要吃得好,必须要有食材,经过调查后发现,这个世界的生态系统极其复杂,除了小麦、高粱、粟子等基础农作物外,还找到野生茄子和野生土豆的踪影。 发现这点后,武奕立刻亢奋起来,既然有茄子土豆,那就意味着辣椒、花椒、八角等调味料很可能藏身于荒郊野外。 这些可都是宝贝呀。 武奕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他们,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酒,高浓度烈酒。 作为当代武安侯,除非放下所有,胆小鬼一样躲进深山老林,不然就免不了上战场的命运,上了战场就要拼命,受伤是无法避免的。 武奕不想放弃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地位,只能为未来做准备。 打仗离不开装备,这个世界的冶金术处于青铜与铁器之间,大部分将军配备青铜铠甲,士兵则穿贴了铜片的皮甲,马具方面,马鞍、马镫都已出现,不过样式极其简陋,只起到固定效果,远不如后世那般舒适。 这些东西需要时间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他现在要做的是制酒,在没有双氧水、碘伏、抗生素的年代里,烈酒是唯一可以用来杀菌消毒的东西。 除此之外,烈酒还可以赚钱,可谓一举两得,不管当下、还是未来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 位面之子! 酿酒是一项很复杂的技术,尤其是高浓度白酒,作为主修艺术的文科生,武奕不懂制造流程,唯一记的就是酒精沸点比较低。 操场旁边的仓库内,一架看上去很奇怪的管道摆放在正中央,管道由木头、布片、皮袄等混合而成,整体呈半圆,一段连着酒缸,另一端盖在倒满浊酒的圆鼎上。 武奕点燃火炉,看着圆鼎被烈焰包裹,脸上带着浓浓的期待。 充当劳动力的武二武三守在一旁,灰头土脸,止不住地叹气。 他们搞不明白少将军在干什么,好好的浊酒偏偏要放在鼎内煮,太浪费了。 武三小声提醒道,“少将军,煮过的酒是不能喝的。” “谁说我要喝。” 武奕翻个白眼,“本候这是做实验。” 实验? 武二武三相互对视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算了,跟你们说不明白。” 武奕懒得废话,直勾勾地盯着圆鼎,等到水面冒出气泡,连忙吩咐他们移开火炉。 浊酒沸腾,冒出屡屡白雾,刚蒸馏出来的酒雾包含硫化氢、硫醇之类的刺激性气体,不能直接饮用,武奕索性把它们排放出去。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把通道另一端塞入酒缸里,酒缸温度低,经过一系列物理变化,雾气凝结,变成水珠贴在缸壁上。 这应该就是原浆酒! 武奕兴奋的直咧嘴,一个艺术生居然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战国酿造出原浆酒,难不成小爷还有物理学天赋。 武二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浓烈而刺鼻的气味,像酒又不像酒。 “少将军,这是什么东西。”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三人一起工作,从正午开始,花了两个时辰,才捣鼓出半坛原浆酒,看着清亮如水、粘稠如油的液体,武奕忍不住大笑起来。 成了,居然成了。 小爷真是个天才。 武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的酒精味冲入鼻腔,不禁打个喷嚏, “这玩意儿能喝吗?” “当然。” 武奕拿起木勺,挖了一勺原酒递过去, “来,尝尝!” 武三满脸迟疑,黏糊糊的液体怎么看都不像能喝的样子,少将军莫不是在坑我。 “你要是不敢,让二哥来!” 武二接过木勺,仰头灌进嘴里,超过五十度的烈酒融入食道,刹那间整个人都炸了,喉咙火辣辣的疼,仿佛灌了一桶辣椒油,胃部更是火烧火燎。 那张布满灰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仅仅过了五秒就变成黑红色。 不会出什么事吧! 武奕心起嘀咕, “老二,你怎么样。” 武二长吐一口热气,白眼上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砰! 地面掀起尘土,二人目瞪口呆。 “这……” “二哥,二哥!” 武三吓了一跳,不断呼喊他的名字。 武奕上前检查,确定人还活着,不由得摇摇头, “人没事,喝醉了而已。” 喝醉? 武三满脸懵逼,二哥号称酒中豪杰,从小到大就没醉过,这才一杯就不行了,想到这里,不免对新酒产生好奇。 这是什么酒,居然有如此威力。 大部分原浆酒的度数都在五十度以上,这个时代的浊酒才六七度,差了将近十倍,不喝醉才怪呢。 武奕吩咐武三把老二扛回房间,自己则围着设备打量。 原理已经搞清楚了,程序也没错,问题是批量生产,眼前的设备过于简陋,大部分酒雾散入空气,只有一小部分融入酒坛,十坛浊酒才酿制小半坛原酒,太浪费了,想要大量生产,必须改进设备,不单是设备,还有原料、人手、销售渠道、保密措施等等等等。 想到这些,武奕不免有些头大。 他不擅长做生意,更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这些事情上,思来想去,只能找嫂嫂。 …… 傍晚时分,武奕提着酒坛来到和苑。 莫离正在织布,看到来人,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还知道出门,我还以为你躲起来,永远不想见人呢?” 武奕嘿嘿一笑,“嫂嫂,我给你带来一样宝贝。” 宝贝? 莫离好奇道,“什么宝贝?” 武奕打开酒瓶,放到妇人跟前, “来,闻闻。” 莫离吸了一口,浓烈的酒味冲入鼻腔,脑袋竟泛起晕乎, “这是…酒?” “不错,正是我这些天的研究成果,高浓度白酒,浓烈程度是普通酒水的十倍之多。” 武奕拿出玉蝶,倒了半碟白酒递过去, “口说无凭,嫂嫂尝一下,自然明白此种真意。” 莫离半信半疑,碟内的酒液看着清凉,却有种刺鼻的味道。 “能喝?” “当然,不过度数太高,嫂嫂要小心品尝,可不能喝醉了。” 莫离拿起玉蝶打量一番,随即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辛辣的感觉传来,舌头都麻了, “好辣!” “太辣了。” 武奕连忙把茶水递过去, “这酒是从浊酒里提纯出来的原浆酒,堪称酒中精华,想要正常饮用,需要进一步加工,除此之外,它还能治伤。” “准确来说是清洗伤口,用它清洗过的伤口可以大幅度减少腐烂、化脓的几率,是救命良药。” 莫离脸上的疑惑消失了,多了几分严肃, “你确定它能治伤?” “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见武奕如此确信,莫离也就不怀疑,如果真如武奕描述的那样,原浆酒还真是宝贝,既能疗伤,还能卖钱,可谓千金不换,只是…… 莫离微微皱眉,突然开口道, “如此珍贵的酿酒之法是谁告诉你的。” “……” 武奕顿时傻眼,想了想,直接来个莫须有,“除了师父,还能有谁。” “你师父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嫂嫂我不能见人?” “……” 想想那些神出鬼没的高人,莫离只得摇头,“罢了,既然你师父不愿露面,我也不强求,但至少要告诉我他的名号。” “这个…” 武奕眼珠子乱转,心里一动,低声道,“师父乃方外之人,周游天地,万象无踪,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至于他的名号,道一声位面之子即可。” 第三十四章 苏伯伊遇刺 位面之子! 莫离仔细品味这四个字,只觉得恢宏浩大、包罗万千,思索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武奕暗舒一口气,再问下去真不知道怎么编了。 “嫂嫂务虚担忧,师父既然赠法,那就是我们的,我想用这酿酒之法赚钱,嫂嫂觉得如何。” “用它赚钱,未尝不可,问题是产量,如果每天只能生产一坛,那它只能算奇物,奇物稀有,却不能当作商品。” “嫂嫂放心,酿造工序并不复杂,原料也简单,普通浊酒就行,唯一的问题是设备。” 武奕拿出设计草图,一边解释蒸馏原理,一边阐述设备方面的要求,莫离听不懂沸点、蒸发、冷却之类的化学知识,对画布上的器物模型倒有几分兴趣。 “这就是你设计的那个叫蒸馏器的物件?” “不错,高浓度烈酒需要提纯,对于蒸馏设备,我也不懂,只能用最简单的。” 莫离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简陋了些。” 武奕神色一愣,忍不住道,“嫂嫂能看懂?” “那有什么难的,不就是通风管道加了两个漏斗。” 平静的话语透着傲气,仿佛眼前的东西不值一提,这更让武奕摸不着头脑,他的图虽然简单,采用的却是机械学知识,按理说这个世界的人应该看不懂才对。 “你的图纸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这里,还有这里……” 莫离手指轻点,不但指出设计方面的漏洞,还能推陈出新加以完善,简单的图纸被她改的面目全非,却也更加实用,武奕越听越不对味,忍不住追问道, “嫂嫂还懂机械设计?” 机械设计? 莫离好奇道,“那是什么?”见武奕表情怪异,思绪间全都明白了,不禁捂住嘴巴,发出咯咯的笑声, “好奕儿,难道你忘了嫂嫂出身,我父亲可是赵国大工尹,专门负责军械改造、城池设计的相夫氏高徒,你画的图纸我不知见过多少。” 武奕瞬间红了脸,骑着驴找驴,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莫离出身三河莫氏,三河莫氏是墨家三派相夫氏分支,当代莫氏族长莫其玉是有名的墨门高徒,赵国军械、城池、祭台大都由他负责督造,作为莫其玉之女,怎么可能不懂设计方面的知识。 我真傻,白白浪费这么多脑细胞。 莫离轻笑道, “设备就交给我吧,至于你说的蒸发、高压、冷凝之类的……我虽然不懂,应该有几分道理,回头你写成书简,详细阐述一下变化过程,我觉得你设计的蒸馏器还有很大改进空间。” 最后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武奕心口,突出一个大写尴尬, 身为穿越者,居然被本地人鄙视了。 “既然如此,一切就拜托嫂嫂了。” 说完,起身离开,路过侯府大门时,耳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两个侍卫策马奔来,速度极快。 “何事如此惊慌?” 侍卫翻身下马,语气急切地说道, “大事不好了,侯爷,苏丞相外出时遭遇刺客伏击,生死不知。” 什么? 武奕身形巨震,下意识问道, “什么时候,怎么可能遇袭?” 他问的是怎么可能,而不是谁干的,两者意义完全不同,好在周围只有侍卫,没人察觉其中隐藏的含义。 武奕也反应过来,压下心中惊愕,把侍卫叫到身前,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不敢隐瞒,把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听完这些,武奕神情愈发严肃。 苏伯伊遇刺,胸口还被射了一箭,听起来怎么那么古怪呢? 堂堂赵国丞相,居然在han郸城内被人行刺。 谁有那么大胆子。 武奕眉头紧锁,思索片刻,把管家叫到身前,让他派人打探消息,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开了。 杀手共有十三人,埋伏在苏伯伊常去的酒肆对面,袭击发生的很突然,十三名刺客蜂拥而出,和相府侍卫交战。 混战中,一名刺客突施冷箭,正中苏伯伊胸口。 根据目击者描述,苏伯伊的身体几乎被长箭洞穿,若不是侍卫拼死拦截,很可能饮恨当场。 “他现在怎么样?是死是活?” 管家摇摇头,“相府大门紧闭,打听不到消息。” “刺客呢?” “十三名刺客,七人伏诛,两人伤重倒地,四人不知所踪,城防军正满大街搜寻刺客踪影。” “去把武六叫过来。” 管家点点头,正要离去,一队兵士出现在门口,为首那人三十五岁左右,浓眉大眼、身材挺拔,左脸上的刀疤尤为醒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城防军三位副统领之一李夫, “李夫见过侯爷。” 武奕微微颔首,“李将军率兵前来,所为何事。” 李夫拱手道,“苏丞相当街遇刺,得知消息后,王上大怒,特命城防军不惜一切代价捉拿刺客。” “苏丞相的事,本候也听说了,该死的刺客,居然敢当街刺杀赵国丞相,着实可恶。” 武奕杀气腾腾地骂了一句,表面功夫做的十足,顿了顿,又道, “李将军可查到刺客踪迹?” “未曾。” “既然如此,为何带兵来到侯府。” 武奕冷冷地看着他,苏伯伊刚遭遇刺杀,这家伙就跑过来,怎么看都有种指桑骂槐的意思。 “侯爷莫要误会,在下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刺客,而是奉王上之命前来慰问。” 武奕眉头轻佻, “王上派你来慰问?” “是的,侯爷于新婚之日遭遇巫族刺客,这才过了多久,就有歹徒于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先是武安侯,后是丞相,王上担心里面有阴谋,特命在下前来探查侯爷是否安康。” “原来如此,倒是本候多想了。” 武奕向王宫方向行了一礼, “回去告诉王上,臣一直居于府内,从未外出,更没有遭遇刺客。” “侯爷的话,下官一定带到,告辞。” 李夫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率兵离去。 武奕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颇为不解,赵迁在搞什么,派一个将军带兵前来慰问,什么意思? 警告我? 还是有所怀疑。 第三十五章 慰问丞相 苏伯伊遇刺事发突然,加之情报太少,武奕也搞不清楚,他只是本能地感觉不对。 “不行,不能等了。” 武奕紧了紧拳头,把武忠、武北、武六三人叫到书房,苏伯伊的事他们也听说了,堂堂赵国丞相,居然在国都han郸遭人伏杀。 谁有这么大胆子? 谁敢有这么大胆子? 是敌国细作,还是朝堂纷争,亦或者君王。 “少将军,我们怎么办?” 武奕轻击桌案,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小六,你即刻动身前往营寨,把这边的事告诉武守,然后听他安排。” “诺!” 情况紧急,武六也不再嘻嘻哈哈,领命离去。 “北叔,召集府中侍卫,穿上衣甲,带上兵刃,今夜怕是睡不了了。” “夫人那边……” “不要告诉她。”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武北严肃地点点头,他一走,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武忠捋着花白胡须,神情颇为疑惑, “苏伯伊今夜会反?” “你觉得他不会。” “他胸口中箭,伤重昏迷,就算要反,也该等到伤好以后。” 武奕凝望窗外,“我担心的不是苏伯伊,而是王上。” 武忠神色一震,竟露出几分惊骇来,古往今来,只听过佞臣谋刺君王,从未听过君主刺杀臣子。 “王上如此行事,就不怕臣子离心。” 武奕轻轻摇头,“事情没查清楚前,不能下定论。” 以赵迁的品性,未必不能干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人栽赃嫁祸,结果如何就看今晚,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说明局势尚好,若发生什么,那就糟糕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苏伯伊遇刺改变了所有人的生物钟,贵族、勋爵、将军、宗室……凡心有所感者无不怀着紧张的心情枯坐家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明月落幕,红日升起,新的一天来了。 han郸城一如既往地岁月静好。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武奕也是如此, “备车,我要探望苏丞相。” 眼圈发红的管家点点头,随着他离开,笼罩在侯府上空的烽火随之消散。 武奕脱去甲胄,清洗过后来到婚房,骄耳靠在门柱上,一如既往地青衣素服,她好像只有这一套衣服,从没见换过。 看见来人,骄耳没好气地撇撇嘴, “你来干什么?” “苏伯伊伤重昏迷,我要去探望,你们去不去。” “不去,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果然是大孝女! 武奕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那个…你等一下” 骄耳突然叫住他,“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你母亲,就是前任侯府夫人,她个是什么样的人?” 武奕微微皱眉,不悦道, “母亲的事与你何干。” “也没什么,心里好奇,所以就问了。” 骄耳甩着头发,眼珠子左右乱瞟,见武奕冷着脸不说话,就佯装愤怒地吼道, “我问一句怎么了,又不是大事,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怎么,难不成你母亲还是什么大人物。” 武奕呵呵冷笑,一句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喂,别走,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武奕头也不回,越走越快,“你要是闲的没事儿,就去找点活儿干,别整天靠在门栏跟条咸鱼似的,你是人,不是鱼,就算是鱼,也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 骄耳的脸色瞬间泛青,气呼呼地回到内室。 苏青正在和自己对弈,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手中棋子迟迟无法落下,显然,盘中局势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见状,她只能把到嘴边的怒火咽回去。 少主下棋的时候不喜欢被外人打扰,骄耳默默守在一旁,结果,只看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的耐性一向不怎么好,对琴棋书画深恶痛绝,吃喝玩乐倒颇为精通,可惜,周围没有可供玩乐的东西。 等了半个时辰,棋局仍未结束,骄耳只能蹑手蹑脚地离开,出了房门,习惯性地靠在门柱上,就像之前做了无数次那样抬头仰望天空。 武奕说的没错,她真的很无聊。 放眼整个武安侯府,最无聊的人就是她了。 少主的精力全都用在棋盘上,无时无刻不再和自己对弈,侯府众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唯有骄耳,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睡、睡了吃……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难不成我真是咸鱼?” “不对,本小姐身负重任,怎么可能是咸鱼?” “对,我不是咸鱼。” “可我真的好无聊!” 骄耳唉声叹气,这日子过的比在丞相府还难受。 …… 一夜过后,相府仿佛焕发了新春,大门外车水马龙,都是前来“慰问”的士大夫。 司马显也在其中,由于身份关系,只能排队等候。 不多时,一辆四乘马车出现在街口,前后有甲士相随。 “是武安侯,他终于来了。” 众人纷纷观望,武安侯与丞相的关系朝野皆知,按理说他应该在第一时间赶到相府,却偏偏等了一夜,个中含义让人不得不深思。 武奕离开马车,向众人拱手示意后,走向司马显, “司马兄随我一起吧!” “不用了。” 司马显苦笑着摇头,“我是代我父亲来的。” 武奕听明白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来到相府的士大夫都是些不入流的,朝中重臣几乎没有,就连属于苏伯伊的党羽都不见踪影。 树倒猢狲散!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李文严一直守在门后,看到武奕,连忙向前见礼, “李文严拜见侯爷。” 说罢,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后打量,没有看到苏青,表情稍稍凝固, 大小姐,居然没来? 武奕低声道,“听到丞相遇袭,夫人心神大恸,一时不察竟昏死过去,她现在心力衰竭,无法前来探视,只好由我代劳。” “这…好吧!” 李文严用力扯出笑脸,比哭还难看, “侯爷请随我来,叔母等候多时了。” 武奕点点头,正要进门,远处响起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相府门口,车帘打开,走出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 中年约莫三十五岁,留着八字胡,个子不高,体型稍显富态,走路时脑袋上扬,脸上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第三十六章 郭开看伤 中年脸上带笑,和熟悉的士大夫一一见礼,来到正门时,笑容顿时收敛,冷冽的面容古井无波,宛如一座雕像。 “奉王上令,丞相苏伯伊,国之柱臣也,今为奸人所刺,寡人闻之大恸,特命少府郭开携两名医馆前来慰问。” 平静的话语在四周回荡,不知情的宾客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是宠臣郭开,王上居然派他来到相府。 莫非是来试探? 宣读完诏令后,郭开轻轻一笑, “文严先生,劳烦通告一声。” 说完,不再搭理他,目光转到一旁,试探性地问道, “这位英武少年,莫非是现任武安侯,武奕少将军。” “不错,正是本候。” “哟!那可真巧了,居然在相府门口碰见侯爷,王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高兴你妈! 武奕冷哼一声,“本候与相府有姻亲关系,丞相蒙难,做女婿的自然要前来探望,此乃人之常情,怎会让王上高兴,郭少府未免小题大做了。” “不不,在下不这么认为,殊不闻蔺相如与廉颇乎,自古以来将相和、国家兴,将相有隙,则国家蒙难,苏丞相乃文臣之首,侯爷乃武将之魂,两者交好,王上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郭开眼中带笑,极为诚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讨好,可话里的阴损却让人心寒。 司马显担忧地看着好友,生恐他冲动之下做出祸事。 武奕脸色微沉,对“死胖子”的观感降到负数,玛德贱人,小爷跟你第一次见面,你就下套整我,真以为有赵迁做靠山就能安稳无忧? “少府的话错了,错的离谱。” 哦! 郭开拱手行礼,“请侯爷指教,在下错在何处?” “少府称在下为武将之魂,实在是荒谬,在下寸功未立,如何称得上武将之魂,传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以本候来看,目前能担任赵军军魂的唯有廉颇老将军,可惜他被少府骗走了,害我赵国白白损失一位大将。” 武奕目光冷冽,毫不客气地嘲讽道,“郭少府真是忠臣啊!” 廉颇的事坊间早有传闻,若不是郭开诓骗先王说什么廉颇已老,那位功勋卓著的老将也不会奔走燕国。 这件事是郭开的得意之作,也是人生污点,被人当众提起,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好在他的脸皮极厚,见事不可为,索性邀请道, “侯爷来探望丞相,在下亦是如此,可否一同前往。” “自无不可。” 不多时,李文严搀着苏伯伊之妻胡氏一同走来,武奕连忙上前见礼, “武奕拜见岳母大人。” 胡氏眼角带泪,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对一旁的郭开道, “天使请随我来,武安侯也一同过来吧。” 武奕低叹道,“夫人宽心些,丞相福大命大,一定能度过难关。” “但愿如此吧!” 胡氏勉强地笑了笑,苦涩的面容透着无尽的哀怨, 苏伯伊谋反之事,她也有所耳闻,本就心惊胆战、彻夜难眠,现在又遭遇这种事,心全乱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 一行人向后院走去,与之前相比,此时的相府寂静无声,饮酒品花的文人墨客消失了,豪杰游侠也没了踪影,四周空落落的,透着衰败的气息。 武奕右手背在身后,向武忠打了个手势,后者微微点头,左手按住剑柄,严阵以待。 穿过走廊,远远就看到来回巡逻的士兵。 苏伯伊居住的别院被侍卫团团包围,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哭泣声。 胡氏愤怒地捶着拐杖, “去,把那些贱人全都赶走。” 李文严二话不说,带着士兵把哭哭戚戚的侍妾轰出别院,其中不乏二八少女、妙龄少妇,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好你个苏伯伊! 死了活该! 武奕暗戳戳骂了一句,各种羡慕嫉妒。 郭开也没想到年过半百的苏丞相还有这等艳福,望着一众环肥燕瘦,不禁有些口干,等他死了,一定要把美人弄到府里好好把玩…… “伯伊就在里屋,二位进来吧。” 武奕侧身让路,“天使先请。” 郭开拱了拱手,带着两名医官踏入房门,武奕和武忠紧随其后。 刚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草药味,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床榻上的老人,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嘴唇无血,额头浮现细汗,看起来极为虚弱。 若不是那张脸,武奕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苏伯伊。 “丞相、丞相!” 郭开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丞相这是……” 李文严哀泣道,“从昨夜开始,伯父就未醒过。” 郭开又道,“他何时能醒?” 李文严摇摇头,“不知。” 见状,郭开对身后的医官摆摆手,二人走到榻前,一人打开药箱,一人掀开被单。 “天使这是何意?” “夫人不要误会,这二人皆是妙手回春之辈,是王上特意请来为丞相治病的,有他们出手,必能使丞相病情好转。” “这……” 胡氏呐呐无言,扭头看向李文严,后者脸色阴沉,却没有阻止,见状,胡氏只能闭上眼睛。 医官掀开被单,可以清楚看到衣服上的血迹,伤口位于胸膛正中央,还没有完全止血,二人解开绷带仔细观察。 胸口有血洞,确实是箭伤! 长箭贯胸,深达三寸,已经伤到器官。 郭开低声道,“二位先生,如何?” 二人同时摇头, “回禀少府,丞相之伤深入肺腑,非一般药物能治。” “当真?” “老朽不会看错。” 听到这话,郭开心中大喜,脸色却没有变化,转身向胡氏行礼, “夫人还请节哀,但有所求,皆可报于王上,这些话是王上来时吩咐我的。” 说完,向武奕和李文严拱了拱手,带着两名医官离去。 他的任务完成了,走的那叫一个欢快。 武奕陪胡氏说了些贴心的话,也起身告辞,李文严一路相送,到达角落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侯爷救我!” 武奕把他扶起来, “文严兄这是何故?” “王上厌恶丞相,丞相若死,在下必亡,念在昔日之交,请侯爷宽恩,救在下一命。” 李文严惊恐交加,再次跪下。 第三十七章 武左留下的麻烦 “文严兄务虚惊慌。” 武奕用力把他搀扶起来,这里是相府,身为丞相义侄的李文严向自己下跪,若是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 “丞相辅佐三代君王,功勋卓著,而今又身受重伤,即使王上不喜,又岂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加害,放心吧,文严兄,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 李文严张张嘴,不知怎么开口,总不能把私造兵甲的事情说出去,一旦那样做,谁能保证眼前的少年不会翻脸不认人。 武奕拍拍他的肩膀, “文严兄身为丞相义侄,干系甚大,万不可听小人挑拨,若真遭受冤屈,可到侯府求援,能帮的本候一定帮忙。” 说完,就和武忠一起离开了。 李文严怔怔地看着他,几次想要开口,都生生咽回去。 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 相府门口,司马显正焦急地等待着,见武奕出来,连忙迎上去, “丞相那边……” “回去吧,不用在这里等了。” 司马显立刻反应过来,目露感激,没有多说什么,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武奕回身扫了一眼相府大门,不知怎么,凭空生出感慨来。 “少将军,该走了。” 武奕点点头,和武忠一起坐上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窥探的目光。 武奕闭目沉思,直到马车离开街道,才出声道, “如何?” “箭伤是真的,人,应该也是真的。” “有几分把握。” 武忠想了想,伸出拇指和食指,“八分。” 麻烦了! 武奕喃喃自语,眉毛皱成一团,本以为是场自导自演的闹剧,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苏伯伊重伤垂死! 谁会获得最大利益。 又谁又敢在han郸城刺杀他? 一切线索都指向赵迁,他是最大嫌疑人,可偏偏这家伙是王,王上派刺客伏击宰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武忠忧心道,“一旦苏伯伊倒下,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我们。” “少将军,不能拖了。” “你以为我迟迟不行动,是在拖延时间?” 武忠沉默不语,他就是这么想的,不但是他,武守、武大、武六、武七都认为少将军过于拖沓,既然抓住苏伯伊罪证,就应该早早禀告,借此缓和与王上的关系,而不是握在手里左右摇摆。 “事情要真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武奕长叹一声,望向窗外的眼神带着些许迷茫。 造成侯府当前困局的原因不是苏伯伊,而是公子嘉,公子嘉与武安侯府的关系才是导火索。 武左啊武左,你留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 回到侯府,武奕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谁曾想,还没安静一会儿,外面就响起吵闹声。 “谁在外面?” 侍卫尴尬道,“禀少将军,是那个卫人,非要见你,赶都赶不走。” 张迁? “让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屋门打开,换上新衣的张迁出现在眼前,别说,这家伙打扮后还有几分人模狗样。 “卫人张迁拜见侯爷。” 武奕指了指棉垫, “先生请坐,在侯府待的如何,可还满意?” “除了舞女美婢,其他的都好。” 武奕哈哈一笑,“本候也想手捧玉珠,可惜侯府规矩历来如此,怕是满足不了先生要求,好了,不说这些了,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张迁拱手行礼,“指教不敢,倒是有一困惑想请侯爷解答。” “什么困惑?” “侯爷是否与苏丞相结盟,共商大事?” 武奕微微皱眉,“先生为何这样问。” 张迁沉声道,“丞相膝下无子,唯有三女,长女嫁于关中,次女留守北疆,只有小女长在身边,且嫁于侯爷,若大事可成,则百年之后,赵国基业皆归侯爷所有。” 武奕沉默地摇头,“先生的想法真是出人意料,可惜你看错了,本候忠于赵国,绝不与贼子为伍。” “既如此,侯爷为何不告发苏伯伊。” 武奕把玩酒盅,语气嘲讽地说道, “你以为只要我揭穿苏伯伊谋反,王上就会不计前嫌,重用于我。” 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张迁心中自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 武奕倒了杯浊酒,笑着问道, “先生认为王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 张迁面露难色,他是卫人,怎么好当着公卿的面评价赵国君王。 “怎么,莫非先生担心本候走漏消息,坏了你的前程。” “在下绝无这种想法。” 张迁连忙请罪,见武奕眼神冰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王上年纪小,阅历不足,心胸也稍显狭窄,至于其他方面,尚好。” “好一个尚好,这个词很好,用的却不是地方。” 武奕喝光酒水,把酒盅丢到一旁,“先生在han郸待了数年,可知武安侯府与公子嘉的关系。” “这个…有所耳闻。” “是啊,连你这个卫人都知道,何况本地人,实话跟你说吧,本候的兄长武左和公子嘉是管鲍之交,早年曾对天立誓:一人为君,一人为臣;一人为长,一人为弟,此生此世,绝不背离。” “兄长曾言:赵国君主之位,只属于一人,也只有一人能做,那就是公子嘉,听到这句话的人不错,当今王上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张迁嘴角直抽,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后,本以为抱了根大腿,没曾想是个萝卜坑,妹的,早知道就不撒泼打滚了, 武奕调笑道,“先生似乎在后悔。” 张迁苦笑一声,“难怪侯爷迟迟不肯行动,原来还有这般隐情。” 王位之争关乎生死,武左拥护公子嘉,那就是赵迁死敌,若非武安侯府影响过大,早被连根拔起了。 至于说原谅……呵呵! 以赵王迁的心胸,怎么可能原谅那个曾让他彻夜难眠、心惊胆颤的武安侯府。 “在下斗胆问一句,侯爷作何打算。”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张迁仔细想过后,伸出两根手指,“无外乎两种结局:一,顺势而为,此乃中庸之道;二,逆势而起,此乃取死之道。”顿了顿,又道,“不过,在下有一策,可让侯爷多一种选择。” 第三十八章 太后可为依靠! 对于张迁所谓的策略,武奕并不抱多大希望,边喝酒边笑道, “先生若真能助本候渡过难关,本候就赏你一坛绝世佳酿。”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张迁端起酒盅敬酒,神情自若,极为自信,喝完杯中酒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王上与武安侯府属于私人恩怨,君臣有隙,怕是难以调和,而侯府又迫切需要来自王宫的支持,既然如此,侯爷何不换个人选。” 换个人选? 武奕神情一动,“你的意思是?” 张迁手指朝上,“君之上还有一人,可为依靠,只是……” “那人名声不好,宗室、贵族皆不屑与之为伍,侯爷投其门下,名声难免受损。” 武奕直起身子,表情极为严肃, “太后?” “不错,正是当今赵王之母倡姬。” “倡姬本为han郸城一倡女,先嫁于赵国宗室,后因姿容貌美被先王带回宫中,先王深爱倡姬,为了她甚至不惜更改遗诏,立迁公子为王,可以说,王上能有今天,全靠倡后。” “倡后出身低贱,早年卖艺求生,与多名男子有染,宗室贵族多厌弃之,即使成为一国太后,也得不到该有的尊荣,若侯爷肯屈膝投靠其门下……”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无意于雪中送炭暗室逢灯,倡后必定心怀大悦,视侯爷为心腹肱骨之臣,有太后做依靠,即使王上心怀怨恨,也不敢违背母亲意愿,对侯府下手。” “此乃一举两得之策也!” 武奕沉默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提出如此不要脸的计策,堂堂七尺男儿,为求保命居然投靠一妇人,还是做过倡女的妇人。 这让别人怎么想? 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武奕紧锁眉头,有些纠结。 张迁拱手道,“若侯爷认为在下的计策不妥,权当没有听过。” “不,你的想法很好,非常好。” 武奕摆摆手,神情说不出的复杂,赵迁为人狭隘,对母亲却极为敬重,若得太后庇护,即使赵迁心有怨恨,也不会对侯府下手,此乃万全之策,只是……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古代为什么那么多佞臣了,就连戚继光这等名族英雄都要贪污媚上,何况他人。 “来人!” 近侍推开屋门,“少将军。” “把那半坛酒取来。” “诺!” 近侍躬身离去,没过一会儿,提着酒坛回到正厅,武奕亲自下场,抱着酒坛交给张迁, “这半坛美酒是我亲手所酿,乃世间罕见的珍品,先生先用着,过几天我再酿一坛送你。” 张迁接过美酒,郑重地放在桌案上, “侯爷想好了。” “先生此计甚好,焉有不用之理。” “侯爷受委屈了。” “相比宗族,区区委屈算得了什么。” 武奕叹气一声,返回座位,并未注意张迁眼中露出的奇异之色。 尺蠖之屈、龙蛇之蛰、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 以忠勇传世的武安侯府居然会养出这等人物,也不知是好还是好坏,张迁捋着胡须,心中波澜起伏,不禁生出几分异样来。 作为没落贵族之后,他平生所愿乃谋取高位、振兴家族,地位离不开权势支撑,因此,他效忠目标只能是丞相、公子、诸侯王,像武安侯之类的军武世家并不在考虑范围,但武奕的出现却让他看到另一种可能。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赌赢了,扶摇直上;赌输了,换个名头,重新开始。 张迁一咬牙,沉声道,“侯爷准备如何行动?” “还未想好,先生可有良策?” 张迁起身行礼, “若侯爷相信在下,请将此事交于在下处理,迁保证,不出三日,侯爷定会收到太后召见。” “当真?” “绝无虚言。” “好!” 武奕大喜,抓住他的胳膊叮嘱道,“此事就交于先生全权处理,但有所需,尽可报于府内。” “请侯爷静候佳音。” 张迁起身告辞,满面笑容地离去。 他没有说具体行动方案,武奕也没问,因为没那个必要,这里是赵国,即使他要逃,又能跑到哪里,除此之外,武奕也想看看前倨后恭的卫人有多大本事。 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仅仅过了一天,武安侯府就迎来宫中诏书。 前来传令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个子不高,一米五左右,身材消瘦,站在那儿就像砍了头脚的麻杆,至于长相……一脸麻子坑,实在不敢恭维。 倡姬身为赵国太后,怎么会选这么一个“有辱体面”的家伙传召。 武奕心中孤疑,扫了一眼张迁,后者没有多说什么。 见状,武奕只得压下疑惑,没有因为眼前之人的丑陋选择轻视,而是整理仪容,带着两队侍卫走到对方跟前, “武奕拜见天使。” 双手合十,庄严地行了一礼。 这番举动吓了韩燕一跳,连忙摆手道, “不…不用多礼。” “天使代表太后,礼不可废。” 言毕,不顾对方阻拦,依照祖制再次行礼。 韩燕尴尬地站在那儿,手脚无措,不知道怎么回应,眼前可是赵国武安侯府,功勋卓绝,英雄一般的传奇人物,关于他们的故事实在太多了,han郸城长大的孩子,哪个没听过武安侯的大名,有不少人甚至把他当成生平偶像。 韩燕亦是如此,由于身体的关系,他比旁人更渴望证明自己。 “侯爷快起,太后口谕,明日上午召武安侯入宫觐见。” “臣领命。” 武奕伸手接过书简,顺势道,“敢问天使名讳?” “韩燕,我叫韩燕。” 韩燕? 完全没有听过。 张迁一旁解释道,“韩燕乃太后胞弟,自幼熟读兵法,胸怀韬略,乃不出世的奇才,在下与之交谈,收益甚深。” 哦! 武奕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 “原来是太后之弟,没想到还有如此才能,走,与本候手谈一局。” “这……” 武奕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往府里走, “大丈夫在世,何必扭扭捏捏,有才华就该展露,你若能赢了本候,本候就和你结为兄弟,将来入了战场,一起杀巫狗。” 第三十九章 倡后之弟 真金不怕火炼。 刚上手,武奕就知道张迁在撒谎。 眼前的小子没读懂兵书,只知道信口开河,用的兵法漏洞百出,别说奇才,连人才都不算。 武奕耐着性子周旋,一局手谈拖了许久才在对方“意犹未尽”的表情中取得胜利。 是的! 他赢了,没有像张迁暗示的那样输掉这一场。 事有轻重缓急,交友更是如此,一味讨好退让只会让对方轻视,展露符合身份的能力才会得到认可。 武奕端起酒盅品了一口,忍不住叹道,“本候从小熟读兵书,通晓古今战略,与人手谈从未有谁能坚持半个时辰,汝是第一个,没想到韩兄竟有如此谋略,不介意多问一句,阁下在何处任职,可曾从军?” 韩燕顿时红了脸,尴尬地看向别处。 张迁解释道, “韩兄年级尚小,未有官职。” 说完,不着痕迹地使个眼色,武奕领悟其意,沉声道, “人才难得,韩兄如此高才,留在han郸可惜了,可愿意随本候一起征战沙场、抵御巫族。” 张迁咳嗽几声, “韩兄乃天使。” 武奕神色一怔,尴尬地摆摆手,“倒是本候忘了,韩兄身为皇亲,又有如此才华,将来必定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罢了,此事当我没说。” “来,我敬你一杯。” “为赵国,为北疆。” 韩燕连忙举起酒盅,心中难受,仰头喝下去,谁知酒水入腹,仿佛一团火,烧的喉咙火辣辣的,止不住地咳嗽。 好烈的酒? 武奕哈哈大笑, “怎么样,韩兄,这酒如何,可比的望归楼的浊酒。” “侯爷的酒好烈,比浊酒浓烈十倍不止,这是什么酒?” “壮行酒,专为好男儿所设。” 张迁笑道,“这酒是侯爷花费七七四十九天酿造的绝世佳酿,只有半坛,全在这里,若不是韩兄到来,侯爷绝不会把它拿出来,说起来,在下也是占了韩兄的口福。” 话落,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说不出的潇洒惬意。 韩燕脸颊泛红,既激动又惭愧,自己不过是一废人,何德何能竟得到武安侯如此厚待,心绪翻腾下竟生出与之结为兄弟的念头来。 可一想到自己的长相,只得放弃 武奕摆摆手,“好了张迁,不要说扫兴的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韩兄一见如故,恰如此情此景,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三人端起酒盅,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宛如疯魔一般。 半坛酒很快见了底,是时候分别了。 韩燕眼中含泪,依依不舍地和武奕告辞,在仆从搀扶下坐上马车向王宫方向驶去。 武奕长吐一口酒气,转身返回书房,关上屋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热情”消失了,张迁亦是如此。 “先生给本候好大一个惊喜啊!” 张迁笑道,“侯爷认为此人如何?” “无才之人,泛泛之辈。” “侯爷目光如炬,一针见血,韩燕因长相为君上厌恶,甚至不准他说出自己的身份,不得已之下,倡后只能将唯一的弟弟请出hd城,在郊外定居。” “此人有大志,却无大才,乃一奇货也。” 自从吕不韦以商人身份入驻秦国相位,“奇货”就成了代名词,不是贬义而是褒义。 “先生似乎早就认识他。” “不瞒侯爷,在下与韩燕相交有一年之久,期间多次向苏伯伊献策,以此人为桥梁结交太后,奈何丞相心高,不愿与娼妇废人为伍。” 说到这里,不禁生出几分怅然,韩燕是有志无才的废人,在苏伯伊眼中,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苏伯伊自比孟尝君,交天下之友,实则迂腐自持,依仗的心腹无不是名门高首,即使出身最浅的庆之也是荀子高徒。 自己在他眼中算得了什么。 “先生何故叹气。” “无他,想起一些往事,侯爷府中还有酒水吗?” “若旁人相求,一滴也没有,若是先生,无穷无尽。” 市井之中不乏英杰,眼前这个卫人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人才,一个擅长权谋的没落贵族,武安侯府正缺少这样的人。 武奕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先生周游列国,见识高远,可愿长住府中,教导于我,在下愿以长史之位相待。” “侯爷此言当真。” “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张迁压下砰砰直跳的心脏,沉思片刻,果断摇头, “在下名声有污,担任长史,难免牵连侯爷。”说罢,洒然一笑,“主公府中战马甚多,唯独缺一个马夫长,在下不才,愿担此任。” 武奕皱眉道,“如此,怕是要委屈你了。” 张迁哈哈大笑,“迁少小离家,周游列国数十载,为求谋生,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什么样的腌臜事儿没干过,何况一马夫长。” “既然如此,侯府的战马就拜托先生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 han郸城王宫门口,吹了一路凉风的韩燕从醉酒中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宫门就在眼前,一如既往地庄严肃穆,想起昔日好外甥说过的话,不禁咬咬牙,低声吩咐道, “从侧门进去。” 随从抱怨道,“您好歹是君上舅父,每次进宫都要走侧门,别人知道了会笑话您的。” “闭嘴,赶你的车便是。” 韩燕瞪了他一眼,重新回到马车,车轮滚动,向西行驶,韩燕拉开布帘扭头看了一眼宫门,扭曲的面容充满苦楚不甘。 他是当今赵王的舅舅,太后唯一的娘家人。 这份殊荣本应带来尊崇与富贵,现实却事与愿违,韩燕感受不到任何尊敬,外甥的厌恶让他羞愧难耐,贵族的鄙视令他无地自容。 他本就是出身hd底层的贫家子,文不成、武不就,还有一张被天花折磨过的脸,除了姐姐没人关心他,也没人在乎他。 不,还有一个。 武奕! 武安侯! 韩燕胸中涌出无限豪情来,侯爷以手足相待,我必以手足报之。 赵国王宫并不大,跨过西门向右,六百米外就是倡后居住的慈朔宫,此处宫殿是先王专门为倡姬所建,红砖绿瓦、亭台楼阁,内部装饰极其奢华。 和它相比,其他地方的建筑就是乡下土屋。 韩燕整理一下衣服,满面笑容地跨过门槛, “姐姐,我回来了。” 桌案前,正在绣花的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娇媚的脸,这张脸约在三十岁左右,肤色白皙,眉角飞扬,带着天然的魅惑。 她身着华服,头上串着玉簪,淡妆浓抹,华贵至极。 论长相,妇人不如苏青,眉角展露的风情却让人过目难忘。 “见到武安侯了。” “见到了,多谢姐姐成全。” 韩燕走到桌案前,拿起水果就往嘴里塞。 妇人白了弟弟一眼,“就知道吃,告诉我谈的怎么样,武奕可曾欺辱你,他要敢欺辱咱们家,我让他好看。” 说到最后一句,妇人眼神发狠,闪过刀子一样的寒光。 第四十章 春平君 倡姬出身卑微,少年家贫,以街头卖艺谋生,偶然之下得遇贵人,自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成为一国太后。 卑贱的出身导致她在贵族中的名声不好,民间也多有微词,很多人说她以色眉上,是苏妲己一样的妖女。 然而以娼女之身荣登太后,纵观古今,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你可以说她不通政务、不懂治国,但她打败后宫数位美人,逼得王后郁郁而终,让骄傲放纵的先王独宠她一个,甚至把儿子推上高位。 这些经历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 朝野重臣对她颇有微词,但在宫墙之内就是她的天下。 韩燕知道姐姐的脾性,连忙解释道, “武安侯待我极好,没有丝毫不敬,他是难得的好人。” 好人? 倡后脑袋上冒出无数黑人问号, “他…没羞辱你?” “姐姐为何这样说。” 韩燕不悦道,“武安侯豪爽豁达、英武忠义,岂是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可比。” 倡后愈发不解,弟弟什么德行她会不知道,由于长相的关系,没人看得起他,儿子也不例外,每次见面都大声喝骂,还下令他不准从正门入宫。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夸奖勋贵。 韩燕一边吃水果,一边兴奋说道, “姐姐你知道吗?武安侯和我手谈一局,他果然好厉害,不愧是名将之后,他还邀请我一起到北疆杀巫狗……” 说到这里,顿时陷入沉默,鲜美的水果都没了味道。 作为一个身体残缺的人,韩燕比别人更渴望证明自己,不止一次恳求姐姐赐予官职,王上却不准,以辱王家体面为由把他驳斥出去。 每次想起,都愤愤不平。 我虽然长得丑,可我有才华,我能安邦定国、征战沙场,为什么你们看不见? 念及于此,突然有了决定。 “姐姐,我要加入北疆军。” “说什么傻话,不准。” “我是认真的。” 韩燕定定地看着姐姐,丑陋的面容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王上厌恶我,甚至不允许我出现在他面前,我知道,他讨厌的不只是这张脸,而是出身,他认为我配不上赵国王室血统,甚至不愿喊我一声舅舅。” “姐姐,我不想耗下去了,我要去北疆,立功,让那些家伙们看看,咱们家配得上王室,咱们家也有好男儿。” 韩燕面目扭曲,发誓般怒吼。 倡后吓了一跳,连忙把仆从赶出去,低声斥责道, “你疯了,怎么敢在宫里说这些话。”见弟弟狰狞的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连累你。” “这样吧,你去找郭少府,苏伯伊身受重伤,他死后,郭开就是下任丞相,你在他手下做事,能得不少功劳,有了功劳我就找迁儿,让他封你为侯。” 韩燕摇摇头,“郭开是王上近臣,我不想和他为伍。” “那…董公?” “董公师承道家,吾乃兵家。” “你……” 倡后有些生气了,双目含煞,韩燕见势不对,连忙道, “姐姐就答应我吧,武安侯视我为友,吾以视他为友,我们一起征战北疆,以军功封爵,总好过在han郸城厮混。” “弟出身卑微,想要被人看得起,只能靠军功,只有掌握军队才有说话的实力,皆时,姐姐在内,弟弟统兵在外,相互作为依靠,那些勋贵要是再敢欺负姐姐,弟弟就宰了他们。” 最后一句杀气腾腾,对那些“高人一等”的贵族宗室,他早就看不惯了。 倡后神色一震,不禁生出几分异样来。 她的母族势力太弱,连个能用的亲信都没有,所依仗的无非是太后本身的荣耀和地位,这远远不够,她需要帮手,最好是手握大军的将军,若弟弟能在北疆成势…… 各种谋划一一闪过,神色也随之变换。 “姐姐,您在迟疑什么,有什么可等的。” 倡后目光微转,试探性地问道, “你想去北疆立功,姐姐可以安排,为什么要找武安侯?你可知,王上并不喜欢武安侯府。” 韩燕不满道,“那是王上与武左的恩怨,武左为国捐躯,于国有大功,王上即使心怀不满,总不能把怨气撒到武奕头上吧,他若是这样做,与昏君何异。” “闭嘴,休得胡言。” 倡后大怒,“谁教你说这些话,是不是武奕,好一个武安侯,居然把心思打到本宫的弟弟头上,可恶。” “姐姐为何这样。” 韩燕万分委屈,“武左之事朝野皆知,臣弟不过是把大家的想法说出来,姐姐为何要生气。” “你…你……” 倡后气得咬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个蠢弟弟,根本不知道权力斗争。 “罢了,你回去吧,北疆之事我会考虑。” “那就拜托姐姐了。” 韩燕喜不自胜,起身行礼后,满脸笑容地离开宫殿。 倡后阴沉着脸,不断思索刚才的对话,弟弟一向胆弱,从不敢说王上不是,今天却反过来,还有武奕…… 对于这位新任武安侯,她可谓了解颇深。 以公候之尊迎娶han郸第一丑女、婚宴当日遭遇巫族刺杀,这类风闻趣事听得耳朵都烦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与苏伯伊的关系。 苏伯伊是赵迁亲政后的第一个阻碍,作为他的女婿,武奕自然是敌对目标。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是不该与韩燕接触的,可他的种种举动却让人费解,莫非…… 倡后心中一动,立刻喊来侍从, “骑快马,把春平君请到慈朔宫。” “诺。” 侍从躬身离去,不多时,一位面貌白皙的中年帅哥出现在殿内,这人头戴发冠,身着白色襦裙,步伐沉稳有力,气度刚毅不阿,妥妥的美男子。 看到他,倡后凭空感觉身体软了几分,心中的烦闷亦是烟消云散。 “赵佾拜见太后。” 中年躬身行礼,一板一眼,没有丝毫逾越。 “臣弟请起。” 倡后满脸笑容,连忙邀请他入座,赵佾不想多待,直接问道, “不知太后招臣弟来,所为何事。” “无事就不能相招吗?” 赵佾眉头一皱,沉默地看着前方,不回、不语、不言、不答。 气氛立刻陷入僵持。 见他如此,倡后凭空生出几分邪火。 第四十一章 刁难 赵佾年少时被送往秦国为质,一待就是十七载,直到前年,先王病重,才被秦王放归,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好在赵佾是个聪明人,回到han郸后闭门谢客专心读书,见他如此上道,先王也就放下心来,几次见面后对这位气度不凡的弟弟好感大增,下旨封他为春平君,自此,赵佾开始在han郸显名。 但他依旧沉默,除了宗室之事,别的一概不问。 先王死后,赵迁继位,倡后担心他有异心,多番试探,没有发现异常就开始拉拢他,许之以三公之位,赵佾依旧拒绝。 他愈是拒绝,倡后愈是不甘,每次看到那张俊朗白皙的脸,心里都跟猫爪似的。 “佾弟对本宫不满?” “臣绝无此意。” 倡后眼神一寒,“既无此意,为何连句慰问的话都没有,本宫就这么让你看不上吗?” 赵佾惊愕,不得不起身下拜, “臣弟……” “好了,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倡后长袖一挥,脸色愈发不善,“本宫叫你来,有事相问,你可知武奕,此人如何?” 赵佾老老实实地回道, “臣未见过他,听闻他是个守诺之人。” 守诺? 倡后冷笑一声,“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的品性。” “苏伯伊之女相貌丑陋,如青面厉鬼,世人称之为hd第一丑妇,以武安侯府之尊贵,武奕大可不必娶此等女子为妻,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尊先父遗命,立苏伯伊之女为正妻,由此可以推断他是守诺之人。” 倡后继续冷笑,“武安侯与丞相,呵呵,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勾结。” 赵佾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倡后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 “武奕此人会不会谋反?” 赵佾果断摇头,“武安侯府世为赵将,自先祖武牧开始,一门四代皆忠勇之辈,从未有谋反之举,太后务要听信谣言。” “你要为他担保。” 赵佾眉头紧锁,眼中露出浓浓的不解, “太后此举,臣弟实在不明,武奕不过一十七岁的少年,虽贵为公候,却未有军功,更无兵权,如何谋反?” “……” 倡后顿时说不上话来,见她如此,赵佾连忙跪在地上,语气严肃地说道, “太后若信任臣弟,尽可直言,切勿因为流言蜚语误了忠臣良将。” 倡后无奈,只得说出韩燕的异常,话还没说完,赵佾就明白了,感叹时局不易的同时,也生出几分悲哀来。 “武安侯此举并非针对韩燕,若臣弟所料不错,他的目的是接近太后。” “我?” 倡后不解,“他为何要接近我。” 赵佾恭声道,“苏伯伊伤重垂危,恐不久于人世,他死后,王上一定会清理亲信余党,身为女婿的武奕难免受到牵连,他心中惊惧,才有此举。” 一句话落下,倡后全都想通了,难怪他对韩燕那么好,难怪托人求见,原来是为了投靠我,念及于此,不禁生出几分自得来,堂堂武安侯,被誉为北疆屏障的武家居然投靠我……呵呵!呵呵! 兴奋之情难以言表,眼睛也明亮起来。 她本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对武安侯这类军功勋贵有着本能敬畏,即使贵为太后,也不敢平等视之,总觉得自己不够格。 没想到岁月流转,曾经高不可攀、尊贵至极的武安侯府会拜倒在自己裙下。 倡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现在的心情,总之,她很爽,有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的畅快。 思索了一会儿,出声道, “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对待他。” “武安侯世代镇守北疆,与国有大功,无罪遭诛,北疆必生祸患。” 倡后凝声道,“你的意思是接纳他。” “这是太后的事,臣弟无权回答。” “好,本宫知道了,漂妮,送春平君出宫。”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宫女走出春平君跟前,做出邀请的手势,后者不再多言,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投靠我?” 倡后嘴角轻启,欢快地笑起来,“本宫要杀你,你却来投效,呵呵!” …… 时光飞逝,次日上午,天刚刚亮,精心打扮过的武奕就带着张迁、武北和一车礼物前往王宫。 今天是重要时刻,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好印象。 一行人穿过大han郸城,来到王宫门口,慈朔宫女侍早早等在这里,上前躬身道, “太后有旨,武安侯从侧门入宫。” 武北暴怒,拔刀就要杀人,堂堂武安侯岂能走后门。 “住手!” 武奕按住他,轻声对侍女道, “在下不清楚宫内布局,烦请女官引路。” 脸色苍白的侍女连忙点头,不敢看长相凶狠的武北,转身在前面带路。 武奕沉声道,“北叔,今时不同往日,侯府势微,必须得到太后支持,不管遭受什么,都请北叔忍耐。” “这……哎!” 武北长叹口气,神情无比落寞,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自从苏伯伊遇刺,侯府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委屈少将军了。”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到这话,武北也就不再说什么,架着马车向西而去,他今天的任务不单是充当车夫,还要肩负保镖的职责。 武安侯府受先王册封,有策马入宫的特权,武奕并没有动用,而是老老实实地下车,让侍从带上礼物,一起前往慈朔宫。 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赵王宫很不入眼,到处都是灰扑扑的砖墙,相比于王宫,更像堡垒,这也没办法,赵国本就是四战之地,han郸也不安全,每隔几年就要被敌人光顾一次,宫殿建的再好,也扛不住飞石弩炮。 不过,倡后居住的慈朔宫倒是不错,红砖绿瓦,别有一番风致。 众人来到宫殿门口,当值的女官走来,语气淡漠地说道, “来人可是武安侯?” “正是在下,武奕奉诏觐见太后。” “等着吧,太后正在安寝。”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女官转身离开,好似前面站着的不是公候,而是平民小户,武北握紧拳头,恨得咬牙。 武奕却是面色如常,恭敬地站在原地。 见他如此,张迁也就放下担忧,立于二人身后,沉默不语。 第四十二章 不累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幽静的王宫多了几分喧哗,宫女、內侍来来往往,路过慈朔宫时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众人小声议论,得知是新任武安侯,倍感惊讶。 武安侯,国之柱石,不管平民还是贵族阶级都有极高声望,为何会出现在慈朔宫,还带着大箱子,难不成…… 消息迅速传播,很快就落到赵王耳中。 赵迁顾不得和美人厮混,连忙把内官叫到殿内, “武奕来了?” “是的,王上,奴婢亲眼所见。” “多少人?” “五个,带着一口大礼箱,就在慈朔宫外,等了好长时间。” 礼箱? 赵迁一愣,忽然大笑起来,“想他武左自命清高,一向看不起寡人,没想到也有今天。” 一边笑,一边拍打桌案,只感觉无比畅快。 披着轻纱的琴女笑道, “您不去看看嘛!王上。” 赵迁意动,很想瞧瞧武奕卑躬屈膝的模样,转眼一想,又忍了下去,母后此举必有深意,没必要掺和。 “你去,盯着他们。” 诺! 內侍躬身离开。 琴女妙目流转,出声道, “王上,武安侯带箱子觐见太后,莫不是要送礼吧!” 赵迁冷笑一声,“他不是送礼,他是害怕。” “害怕什么?” 赵迁拍拍美人的俏脸,“当然怕寡人杀他。” 琴女惊呼一声, “王上要杀武安侯!” “怎么,很惊讶吗?” 琴女吃吃一笑,整个身子都伏在赵迁身上,“王上身为赵国之主,想杀谁就杀谁,这是您的权威,权威不允许冒犯。” “说的好,美人的嘴真甜。” 赵迁呵呵地笑起来,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很好,琴女顺势倒了杯浊酒递过去,有意无意地问道, “也不知道武安侯见了太后会说什么,真让人好奇。”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迁心中一动,不禁皱起眉头,苏伯伊死亡之日就是他清理朝堂之时,他要把那些和自己作对的士大夫全部干掉,该杀的杀,该罢黜的罢黜,武安侯也在此列。 武奕此时跑来觐见太后,不会发生什么波折吧! 赵迁有些拿不准,起身在殿内踱步,思索片刻,还是忍住前往慈朔宫的念头,母亲一向精明,知道怎么做。 ……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太阳如火炉一样悬挂在正上方,气温拔高,让身穿襦裙的几人很不舒服,一个个额头冒汗,衣服又粘又黏,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 武北咬牙道, “那个女人,她要睡多久?” 张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少小离家,漂泊二十余载,经历的苦难数不胜数,眼前这点羞辱算不了什么,唯一担心的是侯爷。 念及于此,抬头看了一眼,见武奕依旧面色恭敬,没有丝毫不耐时,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这位少年主公真是与众不同,如此羞辱,竟面不改色。 或许,他能成就一番大事! 张迁心中低语,愈发肯定自己的选择没错。 “少将军……” “休要多言!” 武奕直接打断武北的话,“你若不愿,就此回去。” 武北顿时说不出话,无奈地站在一旁。 武奕抬头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宫门,随即低了下去,双手置于腹部,面色淡然,没有丝毫不耐。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力不足,只能隐忍。 武奕从不认为自己是傲天故事里的主角,他更喜欢一步一步做事,那样才走的踏实。 侯府的现状并不好,看似高高在上,实则风雨飘摇,偌大侯府,只有一个十七岁的男丁当家,余下的要么老弱,要么病残。 最重要一点,他没有兵权。 武家四代为将,纵横北疆数十载,积累下的资本无比雄厚,毫不客气地讲,驻守北疆的将官,十个中有三个是武安侯的旧部。 这是隐藏起来的宝库,需要一把钥匙才能开启。 武奕再等一个机会,一个前往北疆、重掌兵权的机会,皆时,他有一万种方法壮大自己。 有兵,才能杀人。 有实力,才能无拘无束地活着。 至于赵王迁和倡后,让他们继续得意吧! …… 初夏的太阳异常毒辣,即使宽敞透亮的慈朔宫也感到阵阵闷热,身着单衣的倡后躺在竹椅上吃水果,四个婢女在后面扇风,清风阵阵吹来,让倡后躁动的内心多了几分畅快。 “漂妮!” “女婢在!” “武安侯还在外面吗?” “是的,他一直在外面。” “几个时辰了?” “卯来的,到现在刚好四个时辰。” “呀!都四个时辰了。” 倡后拍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你去问问武安侯,他累吗?” 漂妮转身离去,几分钟后折返回来, “奴婢刚才问了武安侯,他说慈朔宫恢宏浩大,能站在门前瞻仰是他的福分,不累。” 倡后翘起嘴角,露出一丝自得,任你出身高贵又如何,还不是在老娘面前求饶。 权力的滋味果然妙不可言。 倡后轻吟一声,忽然有把宗室贵族叫来的冲动,让他们好好看看,连武安侯都选择臣服,你们这群杂碎凭什么看不起老娘。 老娘是当过娼女,那又如何,老娘现在是太后,赵国最有权力的女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去,把这些水果送给武安侯,让他解解渴。” “诺!” 漂妮端起果盘离开,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果盘内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残留。 倡后眉头一挑, “吃光了。” “是的,不但吃了果子,果核也没放过,武安侯让奴婢回禀太后:感谢您的恩赏,武奕永世不忘。” “呵呵,倒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倡后喃喃自语,神情也多了几分犹疑,王位之争即生死之争,当初武左活着的时候,没少难为赵迁,作为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于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英杰,她没有办法,只能暗地里诅咒他不得好死。 没曾想,诅咒应验了,武左被九阴血祭万人咒杀,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倡后兴奋的想要大叫,武左一死,赵嘉失去最有力的支持者,先王也不再顾忌勋贵,强行更改诏书。 武左死了,那份怨恨自然要算在武奕头上,不过,武安侯威名太大,强行动手极可能动摇北疆根基。 母子二人一番商量,决定分清主次,先诛杀苏伯伊,把朝中大权握在手里,然后再对付武奕。 这是制定好的计策,平稳有序地进行着,但现在,她觉得可以更改一下。 第四十三章 武奕献宝 赵国是四战之地,西南有强秦,北方有巫狗,东边的燕国老死不相往来,唯一算得上盟友的只有魏国。 处于这种位置,军事力量必不可少。 灭掉武安侯府,固然能让母子二人念头通达、报当年折辱之仇,同样的,带来的问题也不少。 北疆年年征战,每年都要和巫族打上几场,之所以能把巫人挡在边境外,除了天下闻名的赵边骑,最主要原因就是武安侯了。 武安侯是一道招牌,军旗所到之处,巫人望风而退,这句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是用几十年的血火打出来的。 若是灭了武安侯,北疆那边谁能主持大局? 朝中有名的将领在眼前一一闪过,庞煖、赵葱、扈辄、司马尚、季解,庞煖老迈,无力出征,余下的赵葱、扈辄、司马尚虽有战功,却无威望,为将尚可,若是为帅…… 倡后不懂行军打仗,只是本能地感觉这些家伙不靠谱。 人的名、树的影。 让他们去北疆,谁能保证不出问题,一旦战败,就是灭国之祸。 或许,应该缓缓,至少要等到北疆稳定。 想到这里,倡后坐直身子,对侍女道, “请武安侯上殿。” 漂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也没多问,踩着小碎步迈出宫门,到达武奕跟前,屈膝行了一礼, “太后有令,请武安侯入殿。” “谢太后。” 武奕双手合十,对慈朔宫行礼,而后擦拭汗水、整理衣装,不紧不慢地走上台阶,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不耐之色。 见他如此,漂妮不禁心生赞叹。 不愧是名门之后,这份气度着实不凡。 跨过宫门,迎面便是一阵凉风,武奕缓了口气,目光一扫,看到角落里的两个不起眼的中年宫女时,瞳孔微缩。 宫女也看到他,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锐芒,随即消失不见。 高手! 比武北还厉害。 想想也是,侯府都有武忠这样的强者,何况掌控大好河山的王室,有几个贴身保镖再正常不过了。 武奕没多想,迈步走入正殿,恭恭敬敬地行礼, “臣武奕拜见太后,祝太后福泽安康、青春永驻。” “卿家免礼,漂妮,赐座。” 倡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英武俊朗,高大挺拔,眉宇间依稀有几分武左的影子,却更俊秀,单从外貌上,确实是好男儿。 可一想到他的身份,面色立刻冷下来。 “卿家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臣偶然得了几件珍宝,不敢藏私,特来献于太后。” 倡后撇撇嘴,武安侯府穷成什么样她会不知,有个屁的宝物,碍于礼节,出声敷衍道, “是何宝物?让卿家如此珍重。” “回禀太后,宝物共有三:其一乃是记载上古秘闻的天书,号曰:封神榜。”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安静。 众人惊愕地抬起头,好家伙,封神!谁给你的勇气,小小天书竟敢妄谈封神。 这个世界可不是地球,妖、魔、神皆存于世,虽然几百年来从未在人间显现,但古书中确有详细记载,周天子就是赫赫有名的神。 倡后凝声道,“武安侯勿要妄言,小心恶了神明,招来恶果。” 武奕心中不屑,神色却极为恭敬, “封神之说非在下之言,而是书中记载,太后一观便知。” “天书在哪?” “就在殿外。” “带进来。” 倡后面露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何为封神榜?” 几个侍女把武奕带来的礼箱抬到殿内,箱盖打开,里面堆满了书简,倡后随意拿起一本,本来不怎么在意,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 书中介绍的天地变化、日月阴阳仿佛打开一道天窗,让她窥探到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小小一份竹简描述了千变万化的奇妙世界,第一眼看去感觉平平无奇,仔细品味陡然发现其中奥妙,越看越觉的深奥诡秘,难以理解。 难道真是天书? 倡后楠楠自语, “此书何处所得。” “回禀太后,是家师赐予在下,臣愚钝,始终参悟不透,思来想去,也只有像太后这样的贵人才能领悟其中的天地之理。” “你有师父?” “家师法号位面之子,是云游世间的方外之人,” 原来如此! 倡后倒没有怀疑,书中记载的东西太过神异,不是普通人能写出来的,也只有那些避世修行的高人才有这份才情。 “武安侯有心了,天书不错,本宫留下了。” 武奕大喜,满脸激动地说道, “能入太后法眼,臣之幸也。” 见他这样,倡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压下心里的不爽道, “还有什么礼物。” 武奕从怀中取出精心包装过的礼盒,打开盒盖,光华一闪而逝,赫然是一颗光华圆润、熠熠生辉的宝珠。 宝珠散发着荧光,相隔几米也能清楚看见。 倡后一眼就瞧出珠子不凡,王宫宝库也没有如此品相的宝贝, “这是何物?” “回禀太后,此珠非寻常珠宝,而是上古大妖雷云兽的内丹,几百年来,妖魔绝迹,此丹可以说是当世仅存的珍品。” 内丹? 倡后神色一震,居然是一颗内丹,根据古籍记载,内丹是妖灵一身之精华,用处几广,可炼丹、炼药、可助人突破,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武安侯府居然拿出这样的礼物。 武奕语气兴奋地介绍道, “此丹极为神异,只要放于室内,便可免除蚊虫叮咬之苦,除此之外还能祛毒养颜,壮精强体。” “当然,这些都是基础用法,它最重要用途是炼药,据说,雷云兽的内丹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材料之一。” 轰! 整个宫殿瞬间炸锅。 倡后再也绷不住了,满脸惊容。 长生不老药! 怎么可能? 长生不老药是无数君王的毕生梦想,无尽的生命,无尽的权势,那种诱惑无人抵挡。 “武安侯,你确定此丹可以炼制长生不老药?” “回禀太后,内丹用途是师父告诉在下的,不会有假。” 呼! 倡后深吸一口气,礼物太过贵重,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禁心神激荡,甚至萌生怀疑的念头来, “卿家真要把此宝献于本宫?” 武奕恭声道,“古语曰:宝物天成,有德者居之,太后身为一国之母,气运加身,方有资格享用此宝,臣不过一俗人,何德何能占据它。” “请太后勿要推辞。” “卿…爱卿有心了,你的礼物本宫很喜欢。” 倡后郑重地接过礼盒,眼中充满喜悦。 第四十四章 武奕献药 殿内气氛诡异,几个宫女一动不动地盯着礼盒。 长生不老药,让人青春永驻、永生不死的究极宝物,没人能拒绝它的诱惑,即使礼盒里装的不过是原材料。 武安侯居然拿出这种级别的宝物。 倡后小心地抚摸礼盒,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让人无法拒绝。 “卿家之心,本宫知晓了,你既献出此等重宝,本宫也不能不表示,这样吧……” “太后!” 武奕突然开口,打断接下来的话,“臣还有一件宝物。” 倡后一愣,面露诧异,见武奕信心十足,又泛起嘀咕:难不成还有比雷云兽内丹更珍贵的。 武奕高声道, “这第三件宝物比较特殊,对男子来说百无一用,对女子而言,却是万金…不,十万金都不换的绝世珍品。” 倡后眼睛一亮,“十万金都不换,莫非又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材料。” 武奕当即露出苦笑, “太后太看得起在下了,那等材料何其难寻,光一雷云兽内丹就耗尽侯府气运,怎么可能得到其他的,在下要献的宝物乃是失传已久的上古丹药,名曰:驻颜丹。” 倡后本来有些失望,听到“驻颜丹”时,本能地露出好奇之色, “驻颜丹是何物?” 武奕解开衣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母盒, “驻颜丹,凝聚天地之精华、日月之光辉,由无数珍贵药草炼制而成,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有女子能服,可保留青春、容颜不老。” 轰! 宫殿瞬间炸锅。 容颜不老?保留青春? 天呀,这简直疯了。 别说小宫女,角落里充当守卫的女保镖都抬起头,死死盯着武奕手中的盒子。 对女子而言,世间最难受的结局莫过于韶华已逝,容颜已老,谁不想保留娇嫩可亲的皮肤,谁不想驻守青春靓丽的容颜。 这等丹药对女子而言,莫说十万金,百万金都不换。 倡后激动的脸色通红,以色侍人的她对自身的美貌极其看重,身为一国太后,吃穿用度自然是极好的,可惜,生活上的享受并不能留住青春。 她已经三十六了,尽管看上去如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般,内在变化却隐瞒不住。 皮肤开始松弛、胸脯开始下坠、白发夹杂在黑发当中,额头也长出皱纹,这些都在说明她已经老了。 或许,要不了几年,就会像曾经的母亲一样变成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太婆。 那种画面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驻颜丹! 倡后深吸口气,颤抖着接过木盒,打开盒盖,药香扑面而来,红布上摆放着十枚色泽红润的丹药,那种独特的气味,闻一口就觉得心旷神怡。 旁边的宫女也伸长脑袋,想看看传说中的丹药长什么样子。 倡后伸出手掌,缓缓摩擦,用尽所有力气才压下服食的冲动, “这丹药当真能延缓衰老、青春永驻?” 武奕当即立下誓言, “臣方才所言,但凡有一句假话,请砍了臣的脑袋,诛了臣的九族。” 见他如此,倡后也就不再怀疑,直勾勾地看着,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激动,心思全在丹药上的她并未注意武奕眼中闪过的讥讽。 这三件宝物是武奕专门为倡姬定制的。 第一件封神榜,不是天书,而是武奕闲暇时默写的神话小说,战国很缺乏娱乐活动,即使宫中太后,也不过看看舞、听听音乐,像“封神榜”这样的连载小说对她而言无意于精神毒药,看了第一卷,会忍不住看第二卷,看了第二卷,就有第三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雷云兽内丹倒是一件珍品,也仅仅如此,其他都是编的,长生不老药就是一笑话,除了傻逼,没人会信。 奈何,世上的傻子就是这么多。 第三件宝物有些特殊,那种色泽红润的丹药出自草原,是武家先祖讨伐巫族缴获的战利品,确有延缓衰老的神效,女子服之精力充沛、容光焕发。 不过,这种丹药有三大缺点:一,极高的成瘾性,一旦服用,就停不下来;二,不育,服用次数越多,怀孕概率越低;三,发情,丹药会激发人体性激素,让人情欲大涨。 当然,对倡后而言,些许缺点不算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礼物已经奉上,接下来就是讨价环节,不过看倡后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侍女提醒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合上盖子, “爱卿,驻颜丹如何服用?效果如何?可有什么禁忌。” “根据古书记载,一个月服用一枚,连续服用,可改善体魄、延缓衰老。”话落,武奕双手合十,长长地行了一礼, “太后若是相信在下,现在即可服用,效果如何,一试便知。” “……” 气氛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沉着脑袋不敢开口,最信任的漂妮也闭口不言,武安侯和太后不是一路人,谁知道他有没有暗藏祸心,万一送来的丹药含有剧毒…… 倡后本想让宫女试药,可一想到驻颜丹只有十粒,又不舍得。 武奕再次行礼,“臣,愿以性命担保。” 倡后神色一震,顺势笑道, “武安侯忠良之名,天下皆知,本宫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话落,拿起一粒丹药放进嘴里。 丹药入腹,很快便融化开来,那股独特的药力顺着血液在体内流动,仿佛热流一样不断刺激身体。 倡后脸颊泛红,胸口有憋闷之感,一口浊气吐出,身心仿佛经过洗礼,竟变得无比通畅,连腰部、胯部的小毛病也消失了。 “神药,果然是神药。” 倡后眼睛放光,精神无比亢奋,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舒爽过。 “卿家的药果然是世间珍品,本宫很喜欢。” 武奕大喜,“能得太后欢喜,是在下的福分,” 倡后暗暗点头,心中积压的怨恨全部化为乌有,韩燕说的没错,武左是武左,武奕是武奕,没必要把兄长的过失算到弟弟头上。 若能借此机会收服武安侯府,也算凭空得了一份助力。 还有这驻颜丹,十枚不够,至少要三十年的份额。 第四十五章 渴望变强的心 慈朔宫外,众人焦急地等待着,脸色阴沉的武北时不时举目张望,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什么,几次上前询问,都吃了闭门羹,张迁也没了最初的镇定,他不怀疑自己的计策,问题是实施者。 少将军毕竟年少,万一受不得苦,和太后发生争执,此前的布局就全落空了。 “主公,你可一定要忍住啊,不经历痛处折辱,又怎能像孝公、勾践那样成就王朝霸业。” 张迁喃喃自语,话音刚落,人就出来了,几人连忙迎上去, “少将军!” “侯爷” 武奕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向慈朔宫躬身一拜,而后大步离去。 几人神情各异,连忙跟着。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直到离开正街,武奕才收起严肃的表情, “想问什么的就问吧!” 张迁急道,“侯爷,计划如何,太后可有说什么?” 武奕长出口气,随即露出笑容, “多谢先生谋划,若不是先生,武家怕有灭族之祸。” 从之前的种种遭遇不难推断,倡后确实有诛灭武安侯府的想法,幸好觉察的早,不然悔之晚矣。 武北咬牙切齿,“那个娼妇难不成还要杀我们。” “闭嘴!” 武奕狠狠地瞪着他,“莫要口出狂言,那是太后,一国之母,不是什么娼女。”顿了顿,又道, “今后莫要再妄议太后出身,要对其多加恭谨,明白吗?” 武北咬咬牙,最终还是拱手道, “属下记住了。” “北叔,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今时不同往日,天象变了,赵迁主政,倡后临朝,母子二人与兄长有夺位之仇,若不选择蛰伏,早晚必遭横祸。” “这些道理,你可明白?” 武北面色通红,“少将军莫要说了,武北并非为了自己,只为少将军感到不值,老侯爷逝世时叮嘱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少将军,属下们无能,有负老侯爷所托,让少将军遭受如此羞辱,武北心里难受。” 说着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武奕神色复杂,什么都没说,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 马车缓缓行驶,不知不觉穿过正街,停在家门口,武奕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候在门外的嫂嫂, “累了吧!” “不累!” 莫离笑了笑,没有询问宫中遭遇,上前整理武奕的衣服,“饭菜都备好了,张先生也一起吧!” “多谢夫人。” 张迁连忙躬身致谢。 众人走进侯府,古朴厚重的大门随之闭合,一墙之隔,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 武奕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清洗过后,到正厅用餐,此时,天色已到了傍晚,算算时间,他们在宫里待了将近六个时辰。 张迁饮下杯中酒,笑问道, “侯爷心中可有怨愤。” 武奕摇摇头,“太后为君,在下为臣,何来怨恨?” 张迁又道,“今日之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han郸,武安侯府名声受损,侯爷当真无恨。”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日之祸、明日之福,世事无常,谁能意料,至于名声……”武奕轻轻一笑,“奕本就一小儿,要名声何用?” “侯爷高义!” 张迁拱了拱手,对这位主公越发看中。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胸襟,再加上武安侯府多年积累,待其羽翼丰满之日,恐怕就是风云变色之时。 正说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美貌女步入正厅, “听说你去了慈朔宫。” 武奕放下酒盅,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美少女昂起头,神色傲然冷漠, “我有事要谈。” 话落,瞥了张迁一眼, “你,出去。” 张迁呆呆地看着,这是哪家女子,居然如此蛮横,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天,对苏夫人之事有所耳闻,传闻苏夫人有一侍女,名曰骄耳,十五芳华,容颜精致无双,性格却嚣张跋扈,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作为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张迁懒得和一少女置气,打了个酒嗝,语气痞懒地说道, “在下酒醉,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 武奕目送张迁离开,随即瞥了女孩一眼,语气淡漠地问道, “她让你来的?” “姐姐可没工夫理你,是我自己有事。” “你?” 武奕上下打量她,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你能有什么事?” 骄耳上前几步,在武奕跟前坐下,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我问你,还记得之前的约定?” “当然记得。” “我可不这么认为。” 骄耳眯着眼睛,似乎要把眼前人看个通透,“你想反悔!” “本候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别骗我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武奕呵呵地笑了两声,“小妞,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我和你家小姐的约定是:她告诉我苏伯伊藏兵之地,我保她正妻之位,是也不是?” 骄耳冷哼一声,“不错。” 武奕摊开手,“这不就得了,你们到现在都没告诉我藏兵的位置,却指责我不守盟约,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骄耳怒了,“可你也没问啊!我等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呵呵! 武奕喝了口气酒,笑容嘲讽至极。 “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好笑的事情,骄耳姑娘,你长得这么天真,令尊一定很爱你吧!” “别岔开话题,说正事。” “正事只能和夫人谈,你做不了主。” “你……” 骄耳眉毛倒竖,“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话落,提着裙摆大步离开,不多时消失在夜色当中。 好一个刁蛮任性的野丫头! 武奕阴沉着脸,眼中尽是杀机,可一想到对方超乎常理的修为和神秘莫测的身份,只能选择沉默。 说来说去还是实力问题,若能打得过对方,也不至于处处受制。 该死! 武奕气得咬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变强过。 力量! 必须得到力量,不管是混元真经,还是军队,都要攥在手里,只有得到实力权势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第四十六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武奕并不是狂妄自大的人,没有世界之王的梦想,也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小资情调,娶一个端庄贤惠的老婆,纳两房漂亮可人的姬妾,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偶尔为国家做点贡献、为百姓谋点福祉。 生前不为利折腰,死后不为名所累。 这才是他向往的穿越人生。 奈何,天不遂人愿,自从成为武安侯以来,无一日不是胆颤心惊。 先是巫族刺客,接着是来历不明的恐怖老婆,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岳父就要造反,还有来自王宫的杀机。 一桩桩麻烦搞得人头昏脑涨,武奕感觉自己就像风暴海域中的小舟,身不由己中被此起彼伏的巨浪推向深渊。 人,都是逼出来的! 既然当不成好人,那就去做屠夫。 武奕深吸口气,脸上的阴冷消失不见,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 夜色渐沉,身着白衣的苏青来到厅内,脸上带着面纱,依旧如之前那般可远观不可近视。 “妾身见过夫君。” 屈身行了一礼,苏青来到案前端起酒盅, “骄耳行事莽撞,怠慢了夫君,妾身浊酒一杯,还望夫君不要见怪。” 哦? 武奕眉头上挑,被她的话惊住了,如果骄耳的傲气是写在脸上,那么便宜老婆就是刻在心里,虽然嘴上没说,武奕能感受出来,苏青看不起所有人,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带着疏离与淡漠,仿佛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众生。 这样一个骄傲的女人居然向自己敬酒,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武奕心中不解,试探性地问道, “夫人的酒在下不敢喝。” “怎么,夫君不愿意原谅骄耳?” 武奕摊摊手,故作无奈地说道,“我的态度对她而言没有丝毫意义,还是谈正事吧!” “饮了这杯酒,再谈也不迟。” 见苏青坚持,武奕只得把院外守护的武三叫进来, “去,把新酿的壮行酒拿过来。” “诺!” 武奕笑道,“夫人身为丞相之女,喝酒自然要喝最好的。” 苏青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 稍许,莫离带着仆妇步入大厅, 武奕连忙起身,“嫂嫂,你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酒。” 仆妇上前,放下烤制过的羊肉串和装满白酒的陶罐。 “白酒性烈,不可多饮,切勿伤身。” 话落,看了苏青一眼,转身离去。 “还是嫂嫂懂我!” 武奕哈哈大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羊肉串烤得滋滋冒油,上面撒了一层芥子酱,与清澈透亮的白酒搭配起来相当益彰。 “夫人,尝尝新酿的壮行酒。” “多谢夫君。” 两人端起酒盅遥遥相敬,一杯酒下肚,武奕食欲大开,抓起羊肉往嘴里塞,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不多时,半坛酒水就见了底。 他吃的嘴角流油、眼冒红光,酒精刺激下,脑子也泛起迷糊, “夫人认为这酒如何?” “浓烈至极。” “好一个浓烈至极,可惜啊,酒如人生,早晚有穷尽之日,来,为夫敬你最后一杯。” 苏青皱起眉头, “为何是最后一杯?” 武奕放下酒盅,笑问道,“夫人何时动身?” “夫君的话妾身听不懂,夫君是要赶我们走?” 武奕连忙摆手,“非我要赶你们,而是形势所迫,苏伯伊伤重垂死,待其死后,王上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侯府,本候自顾不暇,如何能护的了你。” “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们走吧,越远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性命。” “夫君的关怀令妾身倍感欣慰,可妾身不想走,妾身要留下。” 留你个卵子! 武奕心中大骂,脸上却写满愁苦,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何必因武某人断了前路。” “可我就想留在武安侯府,你说怎么办呢?夫君。” 苏青眼睛含笑,眼珠却如两个旋涡,死死黑气从中溢出,透着渗入灵魂的冷。 武奕激灵灵地打个寒颤,混蛋女人,又在恐吓我,该死的,到底哪里来的变态。 形势不对,武奕只得放软语气,“既然夫人如此重义,在下也就不隐瞒了,丞相危在旦夕,一旦病故,王上就会动手,身为苏伯伊的女儿,王上不会放过你,届时,你待如何?” 苏青反问道,“夫君又待如何?” 武奕长叹一声,“本候自顾不暇,能保全家人性命已是万幸,如何能护的了你,不瞒夫人,若王上下令将你处死,本候会袖手旁观。” “夫君还真是绝情啊!” 苏青翘起嘴角,说不出的讽刺。 “夫人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你我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自婚宴开始,到今也不过见了四次,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算是夫妻,你不认我为夫,我也不认你为妻,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们可以提出要求,能满足的本候一定满足,但之后还请离开。” 话已说尽,武奕表明意图。 他拿不准便宜老婆的出身,更猜不透对方目的,局势焦灼下,将其赶走是最优选择。 苏青听明白了,眼神如刀子一般锐利, “骄耳没说错,你果然要毁约。” 武奕摇摇头,神情异常严肃, “约定本就没有达成,何来毁诺一说,自你们进入侯府,在下从未怠慢过一分,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来历家室,一概不问,该做的本候都做了,说句掏心窝的话,武奕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苏小姐不妨摸着心口自问,谁家男子能做到像武奕这般恭敬谦逊。” 苏青沉默不语,被纱巾遮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武奕继续道,“苏丞相败亡在即,侯府风雨飘摇,苏小姐留下无意于羊入虎口、引火烧身,王上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太后也不会饶过昔日仇敌,本候自顾不暇,如何能保你周全,言尽于此,还请小姐早做打算。” 言毕,拱了拱手,起身离开。 “等一下。” 苏青叫住他,“我们再做个交易?这个交易你一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