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桥·将军竟是花魁》 第1页 [穿越重生] 《梦浮桥·将军竟是花魁》作者:小龙包子【完结】 本文关键词:he+宠文+重生 姜九烟是一团从小被养在雪地里的火,后来被魏千霖接回家认祖归宗。 她以前是个嚣张跋扈,风风火火的女人,谁知转世后竟变成了一个小纯情。 “丫头,以前我都是在青楼窑子里找到的你。” 姜九烟瞬间脸红了一大片。 魏千霖盯着她红透的脸,满脸不可思议,“丫头,你现在变得这么纯情,让我好不习惯啊。” 多重身份多重宠妻男vs二世轮迴嚣张小纯情 有虐有宠有甜,宠文更多~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重生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千霖,姜九烟 ┃ 配角:楚柏舟,玄音柔,伙凌弋 ┃ 其它:重生仙侠奇幻 第一章 姜九烟来到梦浮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戊时。初冬来了,夜黑得早,鹅黄月光高挂,梦浮桥旁盛开着胭脂色的虎刺梅。 薄薄的白雪轻掩火红梅瓣,远远看去,魏千霖就在那一片胭脂色的虎刺梅中同一些妇人嬉笑打闹。 细碎雪花簌簌而落,一望无际的漂亮花海中,魏千霖披散一头慵懒黑髮,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几丝妩媚。他只身着一件薄透的白色里衣,肩头缓缓滑落肘窝处,露出一边雪白肩头。他半卧于软榻,整个人看起来风情万种。 人间有青楼,天界有梦浮桥。谁都料想不到,这座独一无二的男妓院楼,会开在一条通往地狱之门的梦浮桥中央。 谁也料想不到,天界三门花魁之首,会是梦浮桥的男妓——面首魏千霖。 姜九烟走到梦浮桥中央时,魏千霖身旁正有几位身穿富贵衣锦,头戴玲珑珠钗的凡间妇人。 “魏公子,这是黄金百两。”妇人拿出几箱黄灿灿的金银,拱手献之。 很明显魏千霖对这些金银并不喜爱,只粗略的瞟了几眼,唇角微扬笑道:“人来了就好。” 姜九烟自然明白他话中蕴含的深意。他要金银无用,他要的是这些凡人的精气。 他在梦浮桥开妓院,以俊美少年吸引凡间富贵妇人而来,再一点一点吸光她们的精气,直至殆尽。 姜九烟抬头看了他身边面黄肌瘦的妇人,妇人已经被魏千霖吸食得骨瘦如柴,命不久矣而不自知。 一枝红梅探入他狭长的眉眼,他的目光朝着姜九烟方向缓缓而来。微风轻抚他雪白里衣,他五官无比精緻,眉目之间故作妩媚风情。 “姑娘来梦浮桥,可有老相识?”他笑了笑,眉目间风情万种,手指轻捻一朵梅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我是来找你的。”姜九烟环视四周,坐在软榻边,侧身正撞上他的眼睛。他深邃的瞳孔像是蛊惑人心的情药,就连一向镇定自如的姜九烟,也不由失了失神,她手中茶樽一晃,茶水溢出,烫红了她的指尖。 “可今天我的客人已满。姑娘若是要找我,得排队。”魏千霖微微翘起兰花指,一瓣一瓣撕下梅花,不耐烦道。 姜九烟回头看了看他身边几位骨瘦如柴的妇人,从长袖中掏出一把锋利匕首,横在妇人面前,威胁道:“你们都给我滚。” 姜九烟伸出纤柔指尖,轻轻勾起他的微尖下巴,满脸轻浮道:“这个男人今天晚上我包了。” 妇人见姜九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深感不妙,迅速离开了。 “小丫头,你这是在妨碍我做生意。” 魏千霖笑了笑,单手撑头若有所思看向她,“我伺候一晚上价格可不低。”他指了指身旁几箱黄金,“谁来见我都得带黄金百两。” 他站起来,俯身望着身高只及他胸口的姜九烟,他似笑非笑道:“可是丫头,你看起来……很穷啊。” “我没有带银两。”姜九烟喝光了盏中冷茶,她抬头直视着他狭长的眼睛,“但我带了你要的东西。” “我一身的精气随你吸食。”姜九烟用匕首割破了手臂,血水长流。她咬了咬干裂的唇,“你若是喜欢,血肉我也可以给你。” “我只求换你一样东西。”她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他几眼。 魏千霖突然看起来很疲惫,他慢慢阂上双眼,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你这就等不及了。刚刚活过来就来替人寻东西了。” 姜九烟身子一僵,许久才回过神色,“你怎么知道我死过一次?” 魏千霖收拾好松松垮垮的里衣,苦笑道:“我知道的可多了。” “有人给你重生的机会,不是为了让你再替别人死一次,而是为了让你重新选择自己的命运。’他撑头,表情有些无奈。 “你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利用你。你为他死过一次。现在你重生于百年前,竟还是迫不及待的要来替他死。”他半睁眼眸,眉头紧皱,“我是该说你笨呢?还是说你眼瞎呢?” 姜九烟往后退了几步,眼中对魏千霖充满警戒,“你到底是谁?” 狂风袭来,吹落几朵红梅,魏千霖站起来,收回妩媚的神情,表情看起来有点冷,他向她慢慢走近,一字一句清楚道:“我是给你重生的人。”
第2页 他一步一步将她逼到角落,用一双炙热的眼睛直视着她,“我是这世间最想要你活的人。” 第二章 梦浮桥头虎刺梅开得正艷,魏千霖手执一把玲珑羽扇,轻掩口鼻。姜九烟顿在原地,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两幅面孔的男人。他一双眼睛,笑起来时可以极致妖娆,冷漠的时候也可以阳刚极致。 这个男人,充满了神秘。姜九烟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单单是一取悦女人的面首而已。 姜九烟抵住墙角,她用力摇了摇头,“你说你给我重生,但我记得此时你我之间并未见过。” “你为什么要救我?”姜九烟避到角落,始终不敢相信重复问道。 “我啊……”一只半透酒樽在魏千霖掌心中摇晃,他双颊微微泛红,眼中有了点醉意,嘴角衔起一抹笑意,“当然是因为你有利可图咯。” “果然,你们都想我活,也都想我死。”姜九烟弯下眉头,眼中似乎含泪,“你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魏千霖用一枝梅花随意盘起散落的黑髮,突然对姜九烟笑了笑,“丫头,你不必来找我换东西了。” “未来一切都会变。”他放下酒樽,满屋都是浓郁的梅花香。“所以你不要着急替他寻东西。” 他侧身望了一脸茫然的姜九烟几眼,她似乎没有听懂,魏千霖又耐心解释了一遍:“也就是说,未来他不一定会死,你也不一定会活。” “我看过易命书,上面谈及命运一旦定格,很难更改。如若逆天改命,会有意想不到的反噬。” 魏千霖点燃一盏烛灯,火光影影绰绰,映出一半他的脸,阴沉不定。他修长指尖轻轻在木桌上敲打,语气透着一丝威严,“因为从今以后,我要掺合你的人生。命运,必须重来。” 一把玲珑羽扇之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庞。这个看起来比女人还倾城的男人,让姜九烟莫名感到恐惧。她着急忙慌的走出梦浮桥中央,她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桥头桥尾乌云密布,黑云之下摆放的是一堆人骨头。成山的头颅、肢体凌乱摆放,四周氛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压抑到极致。 姜九烟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你既然不是凡人,就应该看得见梦浮桥的桥头和桥尾都有什么东西。”魏千霖横卧于软榻,单手撑头,雪白里衣松松垮垮,时不时露出丰满腹肌,姿势撩人。 姜九烟心底一凉,掌心中不由自主发出冷汗,不可置信般问道:“可我来的时候,桥头桥尾明明盛开的是虎刺梅。” 烟鼎飘出白烟,缭绕于魏千霖的身周,显得他更加诡谲莫测。魏千霖眼角一弯,仿佛在讨论是桃花酒好喝还是梅花酒好喝一般,若无其事道:“一朵虎刺梅,便是一根人骨头,都是我吸干的。” 姜九烟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杂乱的心绪,扶着墙头,故作镇定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 “桥头是地狱,桥尾是死亡。”魏千霖用玉齿梳认真梳理自己披散的黑髮,语气透露着神秘,威胁道:“丫头,你选一个吧。” 姜九烟浑身发软,将整个身子都依靠在墙角,声音不由发颤道:“你……既然给我重生,便是因为我有利可图,你……怎么可能让我死呢?” 魏千霖捂嘴笑了笑,“都说你笨。看样子,你还不算特别笨嘛。” “你还有第三条路,就是留下来陪我。”魏千霖放下透明的玉齿梳,“你陪我,我就不吸干你的精气。” “桥头桥尾我都设了结界,入之必死无疑。”魏千霖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揽紧她的细腰,“丫头,你做他的童养媳,不如让我来养你。” 他俯身,与姜九烟仅离了一件薄衣距离,他匀称的唿吸滑过她白皙的脸颊。姜九烟用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他,冷笑道:“你怎么养?让我当梦浮桥的头牌吗?” 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冷嘲热讽道:“下贱。” “哦?”魏千霖撩了撩头髮,身体往前一倾斜,又将她揽入怀里,“我还可以更下贱。” 他俯身,撩起她的一丝髮丝,以极其暧昧的方式放在鼻尖嗅了嗅,意乱情迷道:“丫头,你的头髮真好闻。” 突然,一阵烈风席捲而来,带有几丝香火气息,那是令她魂牵梦绕的熟悉味道。 万朵祥云降落,她看到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大红佛衣。 她知道,是他来了。 第三章 眨眼之间,白烟散尽。一个身穿佛衣,手戴琉璃佛珠的男人站立在魏千霖和姜九烟面前。 他半睁双眼,佛珠在修长指间滑动,“九烟。”他的声音轻如飘云,可语气却透着威严。 魏千霖此时刚好抱着姜九烟,姜九烟还来不及挣脱,两人以极其暧昧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佛衣男子用余光瞟了几眼,转身闭目不为所动,只对姜九烟淡淡道:“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将你扛着走?” 他虽然表情平淡,但姜九烟知道他是生气的,不然不会亲自来接她。姜九烟慌了神色,极速从魏千霖怀中钻出来,立即躲在他身后。
第3页 “丫头,你这么做可不人道。”魏千霖虽然笑着,但气势却并不比不苟言笑的男人弱。 姜九烟藏在佛衣男子身后,怯生生的不敢说一句话。佛衣男子径直走到魏千霖面前,“我的人,你再敢碰,我要了你的命。” 魏千霖捂嘴讥笑了几声,“佛门讲究的是普度众生,看来你佛经读的不够通透嘛。” 佛衣男子的眼神更冷了,比初冬的雪还要阴冷,“你不男不女,不三不四。就算杀了你,你也是罪有应得。” “就凭你?”魏千霖转身,眉目一转,眼底一冷,是深冬的寒。 眼见两人的火焰越烧越旺,姜九烟走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大红佛衣,小心翼翼道:“你别生气,我……跟你回家。” 佛衣男子回头用阴鸷的目光望了魏千霖几眼,随后牵起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梦浮桥头走去。 姜九烟望着眼前成堆的人骨头,突然停驻,十分紧张道:“桥头是地狱,桥尾是死亡。这里有魏千霖设的结界。” 他似乎正在气头上,听不得这个名字,抬袖轻轻一挥,这堆人骨头便碎成渣,一层蓝色结界也被他彻底碾碎。 “地狱?”佛衣男子回头看了梦浮桥中央,“这人世间才是最大的地狱。” “九烟,他骗你的。”他嘴唇轻泯,冷冷道。 姜九烟再次回到了菩提雪山,她是极其怕冷的,每次都会被冻得半死不活,可她偏偏在这座菩提雪山生活了几十年。 一望无际的雪景,雪花一片接着一片簌簌而坠,像极了三月的梨花落。她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个佛衣男子——楚柏舟。他总是喜欢隐藏。用一身佛衣隐藏内心的怨恨,用佛经来隐藏自己的戾气,用佛香来沖淡自己的薄情。 一棵冰透的霜花树下,他盘腿端坐在木雕桌旁,修长指尖下是九弦琴,他看起来很平静,嘴唇却被他不经意间咬破,溢出了血珠。 “你未经我允许,擅自离开菩提雪山。”他微微波动琴弦,凝视着跪下的姜九烟,“九烟,你可有什么要说?” 几片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之上,她将头埋得很低,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两颊被冻得绯红。 她不可能告诉他,她那么着急的去梦浮桥,那么着急的去找魏千霖,都是因为百年后的他可能会死。而魏千霖的东西,是此生最难求的东西,是可以让楚柏舟活下来的东西。 最后,她顿了顿,嗓子都被冻哑了,却只能嘶哑道:“我无话可说。” 他表面无比冷静,可杂乱的琴音展露出了他的心绪,他停下抚琴的动作,掌心放在九弦琴上,自顾自的站起来,语气压抑到极致,整个人充满威严道:“那你跪着吧。” 白雪越下越大,她跪在雪地里整张脸被冻得绯红,纤瘦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他从来不会这般惩罚她,明明知道她是极其怕冷的,却还让她跪在漫天雪地里。 他用余光瞟了瞟姜九烟,又疾速收回了心软的神情,摆袖离开雪地。 她以前爱闯祸,也不见楚柏舟这般惩罚她。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四章 孤山葛岭,纤帘树影。远处一座万年雪山寒气袭人,悬崖之巅戾风袭来。那座雪山便是菩提之门的菩提雪山。 菩提雪山是楚柏舟二十年前创建的佛门重地。菩提雪山的弟子总说姜九烟是早产,大脑发育不全,脑子笨得很。 二十年前,姜九烟早产于菩提雪山山底,她的娘亲死于菩提雪山之处,她随后被楚柏舟捡起来,养到至今。那会儿姜九烟因在她娘亲肚子里还尚未成形,早产时还是一团不明形状的红色东西, 楚柏舟发现她时,她已经快被冻死了。 随后,姜九烟被养在他用玄力搭成的结界内,成为菩提雪山唯一一处暖界,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姜九烟养大了。 那会儿姜九烟太小,暖界护不住她身上的寒气,楚柏舟就将她暖在胸口,用炙热的体温一点一点暖着她。后来,姜九烟长大了,戴着楚柏舟送的暖石,挂在胳膊上,也能在至阴至寒的菩提雪山行走自如。 楚柏舟总说姜九烟没大没小。自打她能说话起,她就从不和菩提雪山的弟子一般,称唿楚柏舟为‘师父’,而是直唿其名道“楚柏舟”。撒娇时,还爱叫他‘阿楚’。 楚柏舟在菩提雪山创立了佛门,有着百位修道弟子,他却并未成佛。佛门修四果,初果须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四果阿罗汉。楚柏舟以最快的时间修成阿罗汉,还差一步便可成佛。 儿时的姜九烟,望着楚柏舟身后用纯金铸造的释迦牟尼佛雕像,双手捧脸,笑着问楚柏舟,“你以后是不是也会成为这个样子?被人铸造成一个又一个雕像。” 楚柏舟那会儿是极有耐心的,俯身笑着跟她说:“或许吧。若是成佛了,我就不能再陪着九烟了,我得去五净居天,那个地方除了金佛和得道高僧,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的。” 听他这么一说,姜九烟连忙抓紧了他的袖角,大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那我……我不要你成佛。” 楚柏舟抱着她,哄着她。她却依旧没有安全感,乘着月黑风高,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用一把铁刀,将菩提雪山那座金佛雕像给打碎了。
第4页 即便姜九烟毁了释迦牟尼佛的雕像,犯了佛门大忌,楚柏舟也不会生她的气,只是让他的弟子重新修缮,这事也就了却了。 那会儿,姜九烟才六岁孩童大小,圆滚滚的一张脸,五官是可见的精緻玲珑。楚柏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她却经常半夜叨唠他。时不时地乘他熟睡时,就混入他的屋内,再钻入他的被褥。 “九烟。”楚柏舟掀开被子,只见小小一团的姜九烟像只壁虎一般黏在他胸口,他两手一摊,无奈道:“这样不成体统。” 姜九烟小小的拳头攥紧他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奶声奶气道:“阿楚,我怕冷嘛。”她紧紧抱着他,伤心的呢喃道:“我小时候,你也这样暖着我。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楚柏舟任由她抱着他,表情充满无奈道:“因为……九烟你慢慢长大了。” 姜九烟又哭了出来,搂着他的胳膊,两只圆滚滚的眼睛都哭肿了,“那我不要长大……你用点法术,你可以让我不要长大嘛……” 每次她一哭,楚柏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她胡来。他可以宠她,也可以任她胡来,耍小孩子脾气,但他唯独不允许她离开菩提雪山一步。 他告诉姜九烟,外面有吃人的妖怪,有杀人的恶魔。他告诉她,她若是不听话,他就不要她了。 这句话,让姜九烟害怕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楚柏舟是男二~楚柏舟是男二~ 第五章 楚柏舟从不教姜九烟武功,他说姜九烟体质属阳,是练不得阴冷的功夫。所以姜九烟十五岁那年,最喜欢的便是躲在雪地里,偷偷看菩提雪山的弟子们修炼道法。 那会儿夜深,她正撞见三师兄和五师姐在月光下发愤修道法。她躲在一棵茂盛的冰梨花中,担心贸然出去,会打扰了三师兄和五师姐练功的兴致,只能屏住气息,躲在一处规规矩矩看他们修炼仙法。 三师兄和五师姐先是面面相觑,眨眼间便抱在一起,师兄修长玉臂紧紧禁锢住师姐的三寸柔肩,可惜师姐力气始终不敌师兄,挣扎几次无果,只能任由师兄将紧闭的微唇压过来。 姜九烟躲在树下,看着师姐低头,唇若丹霞,两颊绯红。姜九烟想,师姐必定是丹田之力用多了,体力耗损过多,显得师姐似乎有点疲倦。而师兄一身雪白朝服,依旧精神抖擞。 姜九烟心里嘀咕道,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招数,能在不经意间将对方累得气喘吁吁不说,搞不好还能将对方杀于无形。 楚柏舟曾告诫过她,笨鸟就要先飞。姜九烟见他们练得差不多了,这才扒开眼前几米高的冰梨树,双手捧着脸,一脸兴奋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呀?” 只见师兄和师姐面色突然一惊,两具雪白之躯迅速分离,师兄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师姐伸出纤纤玉手抚平凌乱髮丝,两人刚才还近之毫釐,如今一个望东,一个望西,仿佛彼此之间并不认识。 自创道法本就是一件好事,姜九烟搞不懂他们的脸为什么忽然一阵惨白,就像她时常偷吃灵果,被楚柏舟逮到后的心虚模样。但姜九烟转眼又想,这套法术大抵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有他们必须稍加隐藏,免得到时候修炼不善落人笑柄。 姜九烟见他们沉默下来,只好打破沉寂,一副瞭然于心的样子,朝他们使了使神色,“我知道,你们在打架对不对?” 一朵冰梨花飘落,师姐抬起白袖,遮住一半雪肌玉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展露无遗,用很是惊讶的目光看向姜九烟。 姜九烟起身拍了拍裙角沾染的雪,朝他们点点头,就像窥视了一件上古宝物,压抑不住眉目间的喜悦,“我就不打扰你们修炼了,来日你们大功告成,你们定要教我。” 师姐愣了许久,待回过神来,朱红的唇色不可置信般吐出几个字,“傻子,她姜九烟真是个傻子。” 后来姜九烟生辰那天,她特别想去菩提山底看一看自己死去的娘亲。那会儿,楚柏舟正闭关修炼,她才得以偷熘出了菩提山境,去了山底娘亲的坟前。 她不过偷偷出去了一会儿,楚柏舟似乎发觉到了不对劲,便提前出关,连忙到山底来寻她。 “九烟。”他站在她身后,冷冷道。 他一生气,语气就冷如霜雪。姜九烟不用回头,都晓得他现在必定是一副极生气的面孔。她也知道,每次只要她一哭,他就会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姜九烟提前大哭出来,哭得伤心极了,“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今天特别想我娘亲。” “我马上回家。”姜九烟一想到他说过的话,哭得更伤心了,“我听你的话,你不能不要我。” 微风拂过,霜花落地。楚柏舟紧皱的眉头一松,轻轻上前去扶她,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下一软,语气渐渐暖和起来,“不准再有下次。”他生怕她不长记性,又装出一副生气的面孔,威胁道:“再有下次,我真的不要你了。” 第六章 姜九烟离开菩提雪山不过一会儿。第二天,鲜少有外人出入的菩提雪山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云夕雾兮,璇霄丹阙。小雪飘落,稀薄的气流中夹杂几缕陌生的气息,不远处似是有仙前来。
第5页 那会儿,姜九烟在菩提雪山养了一朵狸猫花。那位不速之客身披几朵祥云,眨眼之间便降落在姜九烟悉心娇养的狸猫花上,还踩得稀烂。 待云烟散尽,姜九烟抬眉瞥见一个玄衣背影,身姿挺拔如松,锦服沾染檀香。他微微侧身,雪白肤色刻着一张阴沉不定的脸。姜九烟那会儿仗着身后有楚柏舟宠着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仰头怒视着他,咬紧牙齿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养我长大的?” “楚柏舟!菩提雪山的楚柏舟!”姜九烟仇视着他,压弯眉毛,作出一副不好惹的兇狠模样。他换了个姿势,从头到尾将姜九烟又横扫了一遍,他蹲下来,与姜九烟齐高,嘴角含笑着问道:“哦?” “他楚柏舟是水神的儿子,体质偏寒。他养一团火来做什么?当他的童养媳?”一朵霜花划过他银光甲冑,他眼角弯了一弯,单手撑头,饶有兴趣问道。 姜九烟低头看着被毁为一旦的狸猫花。那花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异花束,只盛开在地狱陌上,是楚柏舟好不容易寻来送她打发时间的。 姜九烟盯着被压碎的狸猫花,顿时火冒三丈小,飞到一颗冰梨树上,一把扯过他滑熘熘的锦衣,嗓门大到堪称歇斯底里,怒吼道:“你毁了我的狸猫花,我要跟你打架!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她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学着三师兄那样将嘴巴靠过去。他的唇腹很薄也很凉,莫名其妙就炽热起来。 他愣了愣,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姜九烟觉得自己有点胜之不武,便意犹未尽的推开他,“这个招式有点新颖,你不懂得还招很正常。你毁了我的狸猫花,我一定要正正经经的和你打一架。” “哦?打架我可从来都没输过。”落霞斜晖,橘黄的夕阳之光融入他高挺的鼻樑,他唇角微扬,笑了笑,左手一把揽紧她的瑶,想也没想俯身吻下去 。 姜九烟正愁该如何发力时,楚柏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楚柏舟来的时候,四周的雪突然下得异常勐烈,雪花飘及他纤长的睫毛,他慢慢阖上双眼,指尖不自然的滚动着佛珠,冷冷道:“魏将军,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 姜九烟一把推开魏千霖,正对上楚柏舟冷冷的眉眼。 那是魏千霖和姜九烟第一次相见。可姜九烟那时的眼睛,除了楚柏舟,再也放不下其他人。魏千霖并未将楚柏舟放在眼里,俯身轻轻摸了摸姜九烟的头,笑着说:“楚柏舟养你长大,念在养育之恩,今天我不会动手。” 楚柏舟的情绪似乎有点压抑不住,眼神渐渐凶起来,对站在他身后的几位弟子道:“给我清理门客!” 魏千霖站起来,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以几位菩提雪山弟子的功力,根本近不了魏千霖的身,魏千霖没有理会楚柏舟隐忍的神情,走到姜九烟面前,笑着说:“丫头,我们很快便会再次相见的。” “我还欠你一朵狸猫花,来日我送你一片花海。”魏千霖仰头,斜视了楚柏舟几眼,便离开了。 楚柏舟冷冷的站在原地,掌心蜷缩成一个拳头。他不常生气,即便生气也不及今日这般,一副极力隐忍的暴怒神情。 姜九烟心惊胆战的轻轻拉他的袖子,压低声线,轻声道:“我下次不打架了。” “你不要生气,我听你的话,我不打架了。”姜九烟埋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他这般生气,但还是埋头诚心诚意的认错。 “谁教你的?”楚柏舟本想平和一下心情,端起茶樽,茶水还未入口,他便单手碾碎了茶樽。茶器破裂的声音在空旷的菩提雪山响起,吓得姜九烟浑身一颤。 楚柏舟俯身,用阴冷的目光凝视着她,嗓音嘶哑低沉,“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教你的?” “你不说,他们就得死了。”破碎的茶器成了锋利的瓷角,割破了楚柏舟的手,鲜血流了一地。 姜九烟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平日他都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他如今的不仅没有半点修道之人的样子,反而戾气十足,一双黑色瞳孔甚至变成了火红色。 姜九烟虽然怕极了他这个样子,但还是往他身边靠了靠,死死抓紧他的袖角,嗓音颤抖道:“阿楚,你吓到我了。” 楚柏舟因她的这句话,瞳孔由火红又转为了黑色。他渐渐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强大的男配是为了衬托男主哟~ 第七章 百万年前,混沌世界被天帝分为三门。 火生门代表着天族的‘希望’,掌管天族一切生回。 水兵门代表着天族的‘稳定’,掌管天族一兵一卒。 雪狱门内藏着天族的‘阴狱’,掌管天族地狱轮迴。 可就在千年前,天帝归于混沌,三门无首,火神、水神、雪神对天帝之位皆虎视眈眈,天族内战由那一刻拉开帷幕,陷入无法自拔的战火硝烟。 姜九烟那日不过离开了就在菩提山底呆了半个时辰,没过多久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出入菩提雪山。直到半个月后,姜九烟在楚柏舟的佛堂翻到一纸火书。 上面清清楚楚写道:再不归还吾女,本神必将菩提雪山烧成平夷。 姜九烟总觉得有股恐惧,她连忙收回了那纸火书,装作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呆在楚柏舟身后嬉笑打闹。
第6页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知道,一切都会如往常。 魏千霖再次来到菩提雪山的时候,楚柏舟正在佛堂与他的弟子们诵读佛经。姜九烟则在殿堂外玩弄着花花草草,乖乖等着楚柏舟诵完佛经,接她回殿。 “我始终搞不明白,他楚柏舟养一团火来作什么?”魏千霖身穿银光盔甲,一头银髮梳得很高,用一根玉簪固定。他似乎法力很高强,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绕开菩提雪山的防卫,再嬉皮笑脸的出现在她面前。 姜九烟咬紧牙关,扭头不去看他,愤愤然道:“我讨厌你。” 魏千霖也不恼,俯身笑嘻嘻的问她,“你就不想知道,你阿爹是谁吗?” “他弃我,还弃我娘亲。我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我恨他。”不经意间,姜九烟咬伤了自己的唇瓣,几滴鲜血溢出。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倔强。 “你阿爹要是听你这么一说,肯定伤心极了。”透明的冰梨花簌簌而落,魏千霖伸出袖子,俯身温柔擦干她嘴角的血,“你还小,楚柏舟暂且还能压制你体内的烈火。” 一片雪花落在魏千霖长长的睫毛上,他笑了笑,饶有兴趣的问道:“丫头,你想看看你体内的烈火吗?” 姜九烟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尚未理解他话中涵义。只见魏千霖嘴角微扬,伸出修长的指尖,笑着在她白皙额间轻轻点了点。 剎那间,一股烈风四起,席捲了周遭飘雪,形成一个极大的风暴。姜九烟突然觉得体内血脉疯狂涌动,有股巨大的力量在她五脏六腑间乱窜,她难受极了,只能埋头紧紧抱着自己。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这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时候,魏千霖俯身将小小的她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丹田之力,一点一点将她的力量步入正轨。 突然,一团烈火从姜九烟体内涌出。那是一团大红炽热火焰,慢慢悬于空中,不过一会儿,方圆百里的雪地全被融化成了一片山河川水,露出荒芜的丘陵,四周几棵冰梨树被那团烈火瞬间烧成灰烬。 “丫头,你果然很烈嘛。”魏千霖直视着姜九烟,似乎赞许般点了点头。 她原本的一袭雪白裙裾变为大红锦衣仙裙,她头顶的素簪变为雍容的火红凤冠,她的朱唇越发红润,映衬她的雪肌越发白皙。夕阳之光淡淡洒入她精緻的眉眼,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不一会儿变成了透明冰珠。 楚柏舟听到异常动静,从佛堂内疾速赶出,却只见到真身暴露的姜九烟,他掌心微微用力,手中的佛珠便被他碾碎了,成了檀木灰。 姜九烟回头望了楚柏舟几眼,心中无比忐忑。随后,魏千霖朝姜九烟单膝跪下,抬头一脸严肃认真道:“火族郡主,臣奉火神之命,前来接你回家。” “自古水火难融,一阴一阳是相剋的命数。”魏千霖起身握紧她的手,诚恳道:“这里不属于你,你该回家了。” 水火两不相容,是永远都无法求全的姻缘。火生门是天族三门之一,火族乃天界贵族。能作为火神的女儿,火族的郡主,那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殊荣了。 姜九烟却只觉得难过极了。她拼命将头上的火红凤冠撕扯下来,用力摔在地上,她褪下一身华服,坚定无比道:“我才不要当什么郡主……” 她抽噎着往楚柏舟身边靠近,她小心翼翼的抱紧楚柏舟,伤心的呢喃道:“我只想呆在你的身边。” 魏千霖倚靠在雪石边上,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楚柏舟,质问道:“水神的儿子什么时候开始修佛了?” 他故作沉思了几秒,捂嘴似有似无的讥笑道:“也对,水神不止一个儿子,你是被赶出来了,只能在这一方雪地以修佛的名义,苟延残喘……” 楚柏舟神色淡然,不动声色。眨眼之间,魏千霖拔出了腰间上古宝剑,刀尖在楚柏舟皮肉之间停下来,魏千霖嗓音低沉,眼神透着杀气,冷冷质问道:“你处心积虑养我火族的郡主,到底是何居心!” 鲜血从皮层溢出,楚柏舟脸上觉察不出丝毫疼痛,他赤手握住魏千霖手中的剑,似笑非笑道:“没有居心。” 魏千霖冷冷笑道:“成佛需戒七情六慾。你戒不了七情,永远都无法成佛。你满口谎言,不怕脏了这身佛衣吗?” 鲜血从楚柏舟掌心间疯狂溢出,滴落在雪地里成了一朵又一朵艷丽的红梅。他埋头望了姜九烟几眼,眼神温柔极了,“如果我真的戒不了七情,那我也可以不用成佛。” 姜九烟痴痴地望着楚柏舟,两只小手将楚柏舟抱得更紧了。 第八章 “讨厌鬼!你敢对他动手,我便敢死在你面前!”姜九烟一跃挡在楚柏舟面前,替他挡下了锋利的刀尖。 魏千霖握紧上古宝剑的的手一抖,目光移向姜九烟身上,看起来失望极了,“你非得这么跟我僵持吗?” “我就不跟你回去,讨厌鬼,我讨厌你!”姜九烟咬紧牙关,一身娇柔的身躯死死护在楚柏舟面前,眼神充满坚定。 姜九烟死活不跟魏千霖回到火生门。三人就此僵持下来。 “丫头,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便在菩提雪山呆到你想走为止。”魏千霖生怕伤到姜九烟,连忙收回了宝剑,身子疲乏的依靠在冰梨树边。
第7页 “给魏将军准备一件客房。”楚柏舟用袖子擦干脖子上的鲜血,朝身后弟子吩咐道。他出乎意料的并未逼退魏千霖离开,反而任由魏千霖在菩提雪山住下了。 一朵透明的冰梨花飘落在魏千霖宽厚的左肩,他伸出修长指尖轻轻弹开,冷笑道:“火生门与水兵门这仗打了几千年了,水族的殿下突然肯对我以礼相待,看来丫头的事情,你要开始跟我谈判了。” “火生门和水兵门的恩怨,属父神这辈间的恩怨,我乃修佛之人,一向不愿管这些恩怨。”楚柏舟手中滚动着佛珠。 “修佛之人?”魏千霖理好衣襟上的皱褶,冷冷讥讽道:“你少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说完,魏千霖便自顾自的往菩提雪山山巅走去。 姜九烟体内的封印接触后,菩提雪山半个月都未下过一场雪。就连山顶的积雪都开始融化,一座常年大雪的雪山竟然开始有了春天的徵兆。 姜九烟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将体内的烈火给压制下去。她是极其怕冷的,但为了压制体内的烈火,她每日都泡在雪地里,企图用千年积雪抵制体内的烈火。 一切都是无济于事。雪与火,火与水从来都是相剋的属性,除了两败俱伤,一无所获。 雪山顶那片堆积了万年的积雪融化了,那日楚柏舟在山央处,竟然看到一棵枯败的桃花树重新盛开了。他俯身轻轻触及那朵娇艷欲滴的桃花,手中转动着通透佛珠,转身对姜九烟轻声说道:“九烟,或许这里真的不适合你。” 姜九烟一张小脸被雪冻得红透了,她纤柔指尖甚至都被积雪冻伤了。 “菩提雪山百位弟子所修得的善果都埋在雪山底。”楚柏舟用掌心碾碎了桃花,指了指山底,“善果用极寒之地冷冻,是为了保存善果寿命,这也是我为什么将佛门选择修缮在菩提雪山的原因。” “菩提雪山若是化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楚柏舟深吸了一口气,佛珠在他指尖不停转动。 姜九烟当然知道菩提雪山化了,对菩提雪山百位弟子意味着什么,对楚柏舟又意味着什么。菩提雪山百位弟子潜心修炼的善果都在雪山底,雪山若是化了,意味着习惯了极寒之地的善果全部都会干枯而死,所有人的修为都毁为一旦。 姜九烟抬头看着楚柏舟大红佛衣背影。他越走越远,姜九烟捂着冻伤的手指,落下了热泪。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的离开,便是永恆了。 一抹夕阳落下,撩过她朦胧的泪眼。她咬伤了青紫的唇瓣,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朝着魏千霖的客房走去。 “讨厌鬼,我讨厌你!”姜九烟怒视着魏千霖,“如果不是你,我会是原来的样子。”她望了望四周有了春意的菩提雪山,“这里也会是原来的样子。” “丫头,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魏千霖朝姜九烟走了几步,姜九烟立即又往后退了,故意离他很远。魏千霖顿了顿,继续苦口婆心道:“火生门才是你的家。” “我是阿楚养大的。”姜九烟背过身去,“我不是火生门养大的。火生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魏千霖见她情绪激动,不敢再言语,生怕激怒了她。他只能慢慢走近她。 他刚刚朝她走了不过三步,姜九烟便沖他吼道:“讨厌鬼,我不想看到你,你转过身去!” “好好好。”魏千霖一边哄着她,一边背过身去。 “讨厌鬼。”姜九烟轻声唤着她。待魏千霖不经意间转身时,姜九烟乘他不注意,从袖中疾速掏出迷雾粉,迷乱了魏千霖的眼睛。 “丫头,你骗我?”粉雾入了双眼,魏千霖眼前突然一黑。 “魏千霖,我讨厌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姜九烟刚刚说完,便消失于菩提雪山,下落不明。 第九章 半刻钟后,迷雾粉效果消失。魏千霖火急火燎的找到了楚柏舟。 “丫头在哪里?”魏千霖怒了,一把抓过楚柏舟的衣襟,凶神恶煞的说道。 楚柏舟倒显得十分淡定自如,他眉目淡然,只轻声道:“她不管去了哪里,总会回来。” 魏千霖俯身用阴鸷的目光直视着楚柏舟,用强大的气场逼迫着楚柏舟,“你最好祈祷她没有任何事情,否则我定夷平菩提雪山!”他放开了楚柏舟,手执宝剑,离开之前再次用阴冷的语气威胁道:“不,是屠尽整个水族!” 魏千霖寻遍了五湖四海,就差没把整个天族都翻了一遍,他还是没有找到姜九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地狱换魂庙内找到了她。 那会儿,姜九烟已经割破了手腕上的动脉,一股又一股烈焰血水从她体内流出,她整张脸惨白至极。 “讨厌鬼,你别过来!”姜九烟往后退了退,血水疯狂从她腕间溢出。 换魂庙,是地狱用以交换的场所。魏千霖不敢向前走,“好,我不过来。”他顿在原地,小心翼翼的问道:“丫头,你告诉我,你换什么东西了?” 地狱一片漆黑,仅有一盏昏暗的灯光,四周氛围黯淡压抑。魏千霖见姜九烟不肯回答他,他转身瞟了瞟端坐在桌案上的狱官,眨眼之间,魏千霖手中上古宝剑离鞘,锋利的刀剑横在狱官颈脖间,“说!她跟你换什么东西了!”
第8页 狱官瞟了瞟剑柄火生门的火印,瞬间吓得冷汗直冒,“原来是魏将军……小官有失远迎……” “你少跟我废话!”刀剑割破了狱官的皮肉,鲜血从皮层溢出。魏千霖威胁道:“你最好如实招来。” 魏千霖在天族颇有威望,狱官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好如实招来,“九烟姑娘想要剔除体内的烈火。” “你是不想活了吗?”魏千霖火冒三丈,“她的真身本就是一团火,剔除了她体内的烈火,不就是要她死吗?”他一怒,手中的刀剑就掌握不了轻重,直接将狱官一刀斩了。 此时姜九烟血脉都要流干了,朦朦胧胧中,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她拖住自己的身体,努力往前爬了几下,嘴里呢喃道:“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魏千霖见她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却是心疼极了,他俯身将虚弱至极的她抱在怀里,咬了咬干裂的唇,目光黯淡下来,“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对他这么好,我会很伤心的。” 姜九烟用尽全力,半睁眼眸,捏紧他的袖角,苦苦哀求道:“魏千霖,我求求你。你不要带我走。”她剧烈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口血,她哭喊着:“我不想做什么高高在上的郡主。” “我只想呆在他的身边。” 魏千霖俯身在她额间轻吻,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只轻声道:“好,我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姜九烟满身是伤的回到了菩提雪山,羸弱的身躯仅凭魏千霖一口丹田之气强撑。见到楚柏舟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了几分力气,她欢喜的凑到楚柏舟面前,“阿楚,我回来了。我不再是一团烈火了。” 楚柏舟回头,只淡淡瞟了瞟她身上的伤,目光又归为平静,“火生门和水兵门一向不和,九烟你还是回到你的火生门,当你的郡主吧。”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她伤心极了,攥紧他的佛衣,“阿楚,你不能不要我。” “水火不容。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楚柏舟轻轻推开她,将衣袖在她掌心中抽离出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眼前姜九烟跪在雪地里,身体虚弱的就快要坚持不住,魏千霖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他蹲下来,与她齐高,认真的跟她说道:“楚柏舟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 “他不是一个善人。” “那你呢?”姜九烟冷哼了一声,“你就是好人了吗?” 魏千霖突然沉默下来。姜九烟整张脸惨白至极,她用尽周身力气,质问道:“楚柏舟为什么要逼我回火生门?” 她抓紧他的衣襟,眼中是一抹恨意,“你是不是逼他了?” “没有人逼他。”魏千霖俯身直视着她,“火神殿下,你的父神,承诺用火生门边境的土地来换你。” “那他答应了吗?”一片雾遮住了姜九烟的眼睛,她疲惫的阖上双眼,一滴热泪从她眼角滑落。 魏千霖顿了顿,细细打量了她的表情,才敢小心翼翼说道:“他楚柏舟,欣然接受了。” 姜九烟掌心一握,不经意间碾碎了他送她的暖石,她咬伤了苍白的唇瓣,一边落泪一边执着道:“我不信。” 第十章 姜九烟深受重伤,又在雪地受了极寒,很快便陷入昏迷,魏千霖将她抱回了火生门。 当初地狱的狱官为了得到姜九烟至阳的烈焰之血,骗姜九烟只要血脉没有了,她身上的烈火就消失了。殊不知,她本就是一团烈火,除非死去,烈火永不熄灭。 魏千霖用自己的血脉养了她半个月。半个月后她醒来后,她魂牵梦绕的阿爹就守在她床边。姜九烟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勾勒阿爹的模样,而真正见到了,即便是最亲的血脉,她也只觉得陌生极了。 “阿九,你醒了?”火神将姜九烟扶起来。姜九烟抬头看了看他的阿爹。他一身火红朝服,头戴火红龙冠,硬朗的轮廓,眉目间有种与生俱来的君威。 姜九烟轻轻推开他,只生疏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认识你。” 火神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你刚醒来。父神不逼你,你先好生休息。”他见姜九烟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在他身上,脸上甚至露出抗拒的神情,知道认亲这事儿并非一日可成,只能先离开,给她一个缓和的时间。 姜九烟见火神走远了,这才敢抬头环视四周。突然有个脑袋窜到她眼前,吓得姜九烟一个激灵。 “你是谁?”姜九烟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抬眸问道。 那人一身玄黑朝服,袖口处用红丝线绣了火生门的印记。他微微转身,轮廓精緻好看。他伸出温暖的掌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火族的殿下——伙凌弋。” 姜九烟连忙避到一旁,眼神闪躲道:“我不认识你。” “阿妹,原来你长得这副模样。”他又凑到姜九烟面前,眼神温柔极了,“你长得跟阿娘太像了。我火族的郡主,果然是有几分姿色的。” 姜九烟埋头,将雪白的脸蛋藏在衣襟间。伙凌弋支开一把羽扇,轻轻抬起她的脸,认真的问她:“阿妹,你什么时候改回伙姓?什么时候认祖归宗啊?”
第9页 姜九烟目光一冷,只淡淡道:“我姓姜,不姓伙。” “姜,乃属水姓。楚柏舟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以姓为命,压抑住你体内的烈火。”伙凌弋咬了咬唇,“他水兵门,二十年前祸害我族不够,现在还要来祸害你。” “我是楚柏舟养大的。他让我姓姜,我就姓姜。”姜九烟看起来冷漠极了,故意与火族的一切撇得干干净净。 “暂且随你吧。我火族的烈焰也不是一个名字能压下来的。”伙凌弋见姜九烟蜷缩在角落,沉重嘆了一口气:“不过阿妹,你真是冤枉父神了。父神终身只娶了母神一人,他没有弃母神,更没有弃你。” “当年火生门和水兵门内战,当时母神有孕,不慎被水神俘虏,成了质子。”他顿了顿,回头望了望姜九烟,“后来水神徵得我族一块千里土地,母神对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被遗弃在菩提雪山。” 伙凌弋越说眼中的恨意就越多,掌心不经意间捏成了一团,“母神有孕,对于火族来说,被遗弃在极寒之地,没有玄术护体,那是致命的寒。” “这笔帐,我终究要找水兵门算清楚!”伙凌弋指尖颤抖的端起一杯茶,吮了一口,继续苦口婆心道:“父神很快就赶到菩提雪山,却只发现了母神的尸骨。” “你别怪父神。那会儿你月份太小了,我们都以为……你活不下来。”伙凌弋顿了顿,“父神也托人五湖四海找你,都没有你的踪迹,以为你是真的没能活下来。” “谁知道,你竟然就在菩提雪山,因真身被楚柏舟封印,让我们丝毫觉察不到。”他看起来对水族的人恨之入骨,尤其谈及楚柏舟时,掌心中的茶樽不经意间被碾碎了。 “他楚柏舟处心积虑封锁你的消息,真是其心可诛!” 姜九烟轻轻抬头看他,替楚柏舟辩解道:“他对我很好,他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是吗?”伙凌弋笑了笑,“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十一章 姜九烟在火生门呆了半个月。她本来是个爱胡闹的性子,却在火生门硬生生被憋成了一个文静娴熟的模样。 不是没有人跟她说话,是她故意使气,不和人说话。魏千霖每次要来看她,都被她拦在门外,他只要一走进珠帘,她立马就又哭又闹。 她每天都在钻研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绕过魏千霖的十万精兵,回到她心心念念的菩提雪山,楚柏舟的身边。 后来姜九烟觉得她不能死守闺房内,火生门那么大,她要出门勘察地形,日后才能顺利逃出火生门。 勘察就要躲在高处勘察,姜九烟爬上了内苑的一棵高大的火璃树。那是一棵大红火树,苍劲的枝头挂的并非枝叶,而是一团又一团怒放的火焰。 姜九烟抱着火红的树干,四处张望。树下的婢子着急忙慌唤着她:“郡主,快下来。你伤寒还未痊癒……” “郡主!别闹了……快下来!”三四个婢子呆在十米高的火璃树下,着急的不成样子,几个侍卫想爬上树将姜九烟逮下来,都被姜九烟呵斥了,并用自己性命相要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你们敢上来,我就敢跳下去!” 她受了重伤尚未痊癒,没有灵力护体,再加上平日修炼不精,若是不小心摔下来,那可是要再次受伤。几位婢子和侍卫又见她性子这么烈,死活不肯下来,只好围成一个圈,在火璃树下等着她。 这时,魏千霖正好来看她。婢子和侍卫见到魏千霖正要行礼,被魏千霖一个手势制止了,并让他们不要出声,他倒想看看姜九烟爬那么高是要做什么。 姜九烟东往西望,只觉得火生门地形太过复杂,弯弯曲曲密密麻麻的,她有点看不懂。 火红的夕光淡淡映入她的双瞳,她抱紧盘虬卧龙的枝干,指着火生门悬挂于空中的那团蓝色烈焰,小声问道:“为什么要挂一团火在空中呢?” “那是世间最烈的琉璃烈火,也是火族镇门之火,防止外族入侵。”魏千霖压低了声线,姜九烟暂时还未发现是他的声音。 “这琉璃烈火还有点漂亮呢。”蓝色半透的琉璃烈火,远看像一颗漂亮的水晶球,散发着炙热的光芒,一点一点映入姜九烟的眼中,她不禁感嘆道。 魏千霖在树底扶稳了树干,“火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光明且炽热。” 姜九烟发觉声音不对,她低头往下瞟了瞟,每次见到魏千霖,她脾气就上头了,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怒视道:“讨厌鬼,我讨厌你!你不要靠近我!” 她在火璃树上又蹦又跳,就算是几万年的老藤也经不起这番折腾,魏千霖只能用了点玄术,扶稳了火璃树,抬头对她说道:“伤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都开始胡闹了。” “要你管!”姜九烟扭头不去看他,她爬向的那根树干是细枝,很容易被折断。 魏千霖直视着她那双怨恨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离开火生门,你怕是连火生门的地图都看不懂吧?” 姜九烟在菩提雪山受的伤寒还未好痊,她咳嗽了几声,细枝就吱吱作响,一副即将断裂的模样。
第10页 “我要是不管你,我看你今天是自己滚下来,还是自己摔下来?”魏千霖故意玩弄她,松开了护住火璃树根基的掌心,火璃树立马晃晃荡盪,姜九烟惊魂未定,只能死死抱紧细枝。 一阵凉风略过,撩起一片黄沙,砂砾入鼻,姜九烟被呛得剧烈咳嗽。她一边咳嗽,火璃树的细枝经不起摇晃。一下子就断了。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姜九烟也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轻抬眉眼,魏千霖精緻的面容就出现在她眼前,她用力推了推,“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偏要离我近点!讨厌鬼,你真是一个讨厌鬼!” 她语气这般不和善,魏千霖也不恼她,只是伸出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点了点头似乎赞许道:“很好,不烫了,只是有点咳嗽。” 姜九烟在他怀里挣扎无用,只能任由他抱着,冷冰冰的将脸别过去,故意不看魏千霖。 待安稳落地,魏千霖将她放下来。他伸出修长指尖将她凌乱的髮丝别在耳后,唇角微扬,浅笑道:“丫头,我有要紧事,走之前来看看你。” 姜九烟看到门外等着魏千霖的千位将士。她本来是不关心魏千霖的去向,但这个节骨眼上,她总觉得魏千霖要去的地方跟菩提雪山脱不了干系。 “你要去哪里?”姜九烟问道,语气依旧兇巴巴的。 “火神答应了用边境千里土地换你,我要去给楚柏舟进行交接。”魏千霖戴上银光头盔,走之前,掏出绢帕擦拭着他心爱的宝剑。 姜九烟回头望了他几眼,“我要你带我去!” 魏千霖擦拭的动作一停,眸子突然冷了几分,“看来你的伤还没受够。” 夕阳之光折入他的刀剑,反射一道刺眼的银光。他将锋利的刀剑收回了剑鞘,温暖的掌心牵紧她冰冷的纤柔细手,“好,我带你去。” “我让你看看,他究竟有多么薄情寡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期九烟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我们要看着她慢慢长大~ 第十二章 天上空降千朵祥云,火生门前千名将士整装待发。 “魏将军,小郡主也要跟着去吗?”副将白时泞问道。 魏千霖握紧了掌心中软绵绵的细手,侧身瞟了姜九烟几眼,“让她跟着也好。我不在火生门,倒也还担心她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情。” 姜九烟不服,仰头气鼓鼓道:“讨厌鬼,我什么时候给你惹事了?” 魏千霖俯身,一张俊脸离她极近,他温润的唿吸匀称的喷在她脸上,他似乎话中有话道:“你以前给我的惹得事还少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起来。姜九烟拼命挣扎道:“魏千霖,你干嘛?又动手动脚!” “你再动,我就不带你去菩提雪山了。”魏千霖附身,挑眉威胁道。 那会儿,姜九烟没有学会腾云驾雾,只能任由魏千霖抱着,才能随着军队去了菩提雪山。 他的怀抱其实很温暖,总能带给她意想不到的心安。若不是当初他硬要将她带回火生门,她定是不讨厌他的。可偏偏他让她真身暴露,是他让她再也回不到楚柏舟身边。 “讨厌鬼,你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楚柏舟?”姜九烟在他怀里难得安生一阵,她有些不悦道:“他又没有惹你。” “他是没惹我,但他招惹你了。”魏千霖埋头,一双狭长的眼睛直视着她,目光意味深长,“你那么喜欢他,你了解他吗?” 姜九烟沉默下来。 魏千霖顿了顿,一双眉眼深沉似海,“水神妻妾成群,他有七个儿子,楚柏舟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他的生母是条卑微的水蛇,世人都说他的生母是个蛊惑人心的蛇妖。” “那会儿还是小小年纪的楚柏舟,将说他生母坏话的人舌头全部割断了。”他低头望了望姜九烟,“就连水神都说,水族出了个杀人不眨眼的魔。” “后来楚柏舟渐渐长大,人也阴沉的可怕,水神忌惮楚柏舟,当初分封地的时候,六位殿下都得了封地,唯独不敢给楚柏舟。” 魏千霖身子往前一倾,继续说道:“水神找菩提佛祖卜过一卦,菩提师祖说楚柏舟要么是统一天族的帝才,要么就成为祸害苍生的妖魔。” “我从不认为楚柏舟是要修佛道的人。”魏千霖目光重回云海,“他眼中充满戾气及恨意,他怎么可能修成佛道。” “他修佛必定是为了掩饰什么。”风浪太大,云有点抖,魏千霖又将姜九烟抱紧了些,“楚柏舟要火生门的地,要么就是养兵谋反,要么想用地来同他的兄长争夺水族储位。” “水族有个规定,必须有土地的殿下才能争夺储位。”魏千霖说完后,姜九烟突然觉得身子有点疲冷,魏千霖用披风替他挡住了簌簌而来的冷风。 姜九烟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这个从小养她长大的男人,她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半柱香过去,刚刚落地菩提雪山,姜九烟就按奈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往内殿撞。 副将担忧姜九烟安危,拔剑大步向前,连忙吩咐身后的火兵道:“保护小郡主。”
第11页 魏千霖一把拦下了,目光望着姜九烟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双眸深邃,“让她去。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让她撞,撞多了自然知道痛。”魏千霖双手环抱,棕黑色瞳孔深不见底。 “可是水兵门和火生门一向不和,微臣担忧楚柏舟会以小郡主相挟。”副将看起来依旧忧心忡忡。 “他姓楚的敢!”魏千霖冷哼了一声,“你放心,他现在还不敢与火生门为敌。” 姜九烟和楚柏舟相见的那一刻,姜九烟几乎是朝楚柏舟飞奔而去,她死死抱紧楚柏舟的佛衣,哭得不成样子。 她想说的话很多,但真正见到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呢喃道:“阿楚,我不要当火族的郡主,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乱出菩提雪山了。”姜九烟哭得声音都哑了,楚柏舟才轻抬一双淡然的眉眼,望着她说:“你我不是一路人。” “水族和火族从来都是相剋的命数。”他站起来,转身离开,“九烟,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姜九烟固执己见的挡在他面前,哽咽问道:“你是不是在怕什么?我不信你会弃我。” 楚柏舟回头,眼神淡然如水,没有掺杂丝毫的情绪,“我养你长大,也得了火生门的地。我并不吃亏。” “我们没有必要再见了。”他轻轻推开姜九烟,自顾自的往内殿走去,至始至终眼中都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姜九烟紧紧握住他的大红佛衣,直到佛衣在她掌心中慢慢消逝,她才意识到他已经走远。 那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雪。雪花铺满了她的长髮,她的睫毛,她整张脸被冻得发紫,她觉得委屈极了,蹲在原地对楚柏舟渐行渐远的背影哭喊着:“我等你来火生门接我。” “我可以等你很久很久……” 第十三章 天界三门,火生门、水兵门、雪狱门三门原本各为敌对方。千年前,水兵门因有天兵天将,一家独大,甚至有了吞併火生门和雪狱门的野心。自那时起,火生门和雪狱门两门联手,才能将当时势利强大的水兵门压制住。 后来火生门和雪狱门各自修炼了各自的精兵,这些年三门都在彼此抗衡,彼此制约。 火生门和雪狱门关系算是交好,火神与雪神有相互利用关系,火族和雪族之间也算和善。 火神一生只有一个妻子,无婢妾,故火神只有一儿一女。火神找到了遗失多年的女儿,在昭告天下的同时,还设了华宴,算是替姜九烟回火生门接风洗尘。 姜九烟原本对华不华宴是不感兴趣的,她那段时间被勒令在火璃殿不得出,把她憋坏了。她十分积极的参加华宴,完全是因为自己想透透气而已。 听说雪狱门的郡主来了,传闻那可是天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姜九烟早先还在菩提雪山的时候,就在书阁碰巧看过雪族郡主——玄音柔的画像,那可真是水灵灵的倾城美人。 宴席之上,丝竹管弦,歌舞升华,好不热闹。火神和雪神正座,姜九烟、伙凌弋分别侧座,魏千霖原本该坐伙凌弋身边,但他因为放心不下姜九烟,硬是找了个离她最近的,好随时看紧她。 姜九烟撑头等了很久,也不见传闻中的雪族郡主来。没有美人可赏,没有知音可聊,姜九烟觉得有点落寞。 待宴席时间过了一般,众人饮了烈酒,微醺状态时。一曲婉转琴音悠然而来,姜九烟单手撑头,看着大殿中央白烟滚滚,待烟缕散去,一个身穿雪白朝仙锦服的女子穿透烟缕出现在人们面前,似白雪般冷艷。 姜九烟一时竟看得出神,这个长得干干净净的漂亮女子想必就是雪族郡主,果然美得不可方物,眉目总有一抹我见犹怜的忧愁感。 轻勾琴弦,曲音婉啼时,玄音柔柳腰转身,目光正对上魏千霖。原本清冷的美人脸庞,此刻却莫名娇羞起来。姜九烟双手捧脸,细细琢磨玄音柔脸上的表情,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魏千霖啊,想不到你竟也有被人暗许芳心的这一刻。”姜九烟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想着,给魏千霖找个女人,这个讨厌鬼就没有那么多心思来管她了。 宴席结束,姜九烟特地挑了个极好的时刻,乘着人多眼杂,混出了魏千霖紧盯的视线。 “你是不是喜欢魏千霖啊?”空荡荡的火灵池旁,姜九烟一把拦住了玄音柔的去向,挑眉一脸不正经道。 天界贵族正经长大的闺秀听到这句话,一张冰肌玉脸立即红透了,扭头连忙否认道:“没……没有。” “我可都看到了。”姜九烟使了个眼神,让身边所有婢女都退下了,仅剩她和玄音柔两人。姜九烟向玄音柔走了几步,“你看着魏千霖的目光,我知道的。毕竟我也有心上人,这种感觉我懂得。” 玄音柔脸红透了,咬了咬朱唇并未说话。 “不要不好意思嘛。”姜九烟一副大义禀然的模样,大气揽靠玄音柔的细小肩臂,俯身轻声细语道:“姐姐我帮你。” 玄音柔脸越发滚烫,她捂着红彤彤的脸颊,沉思许久后,终是半信半疑道:“你……如何帮?”
第12页 “绣荷包!”姜九烟点点头,再次重复道:“我看过戏子仙写的书,这个是定情信物,不仅能表达自己的心意,还能间接告诉其他女人,此人已名草有主,切莫垂涎。” “这计策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很妙?”终于要摆脱那个讨厌鬼了,姜九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可是绣荷包需要一定时间。”玄音柔埋头,嘟囔道:“我上次来火生门,已经是三年前了。” 姜九烟一听要等三年,顿时慌了神。她心下一计,俯身将玄音柔腰间的艾草荷包捧起来,她闭眼嗅了嗅玄音柔身上好闻的味道,“这个就挺好。还沾有你的体香,男人不沉醉都不行啊。” “可我有点怕……”玄音柔手执不自觉的搅动着衣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姜九烟今天必须得把他两事情给办了,日后讨厌鬼可就没功夫守着她了。见玄音柔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姜九烟直接将荷包取下来,大气道:“姐姐我帮你送。” 这是第一次姜九烟主动找魏千霖。白烟散尽,一排熊熊燃烧的火烛旁,魏千霖一脸焦虑的对身边副将道:“还没找到郡主吗?” 姜九烟藏在一棵茂盛的火璃树下,用火焰花遮住了自己身形,她转身对玄音柔神神秘秘道:“你若是怕,就在这里等我。” 玄音柔乖巧的点了点头。原地默默等她。 “魏将军,你在找我啊?”姜九烟从他身后鬼鬼祟祟的窜出来,目光看向远处,看样子高兴的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她第一次对魏千霖正经称唿,魏千霖觉得有点玄乎。他左手扶脸,故意取笑道:“倒不是担心你跑出去,是担心你找不到路,你在火生门都分不清天南地北。你连火生门地图都看不懂,又怎么跑得出去?” 姜九烟脸上略有不悦,她将艾草香包捧出来,回头望了望躲在角落的玄音柔,朝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姜九烟转身,将艾草香包递到魏千霖面前,“送你的。” 一个玲珑小巧的荷包映入他的瞳眸,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正打算触碰,又突感不妙将手缩了回去,“这荷包……有毒?” “你嘴巴才有毒!”姜九烟白了他一眼,又转身捧着荷包认真赞扬了一番,“有位美人对你可是倾心的很啊。” “雪族的郡主,那可是个顶顶的美人。”姜九烟将荷包在魏千霖眼前晃了晃,“你真是有福气。” 一阵微风撩过他渐渐黯淡的双眸,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子离她极近,声音有几分刺骨的凉意,“她是很漂亮。”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魏千霖往前逼近,高大的身子近乎贴近她的。他的目光看起来有点冷,甚至还有点生气,整张脸都冷冰冰的。 第十四章 姜九烟不知道她是哪里又惹怒了魏千霖。 只见他将她逼到墙角,姜九烟试着用手推了几下,他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她脾气又有点上头了,“你是不是又想跟我打架?” “是。”魏千霖极力隐忍,咬牙说出了这个字。随后他俯身,吻住那两片丰满的朱唇,还带有惩罚意义的啃噬,撕咬。姜九烟几次挣扎无用,那个玲珑精緻的荷包也在不经意间滑落地上。 片刻之后,姜九烟咬伤了他的唇瓣,才能将他推开。她摸了摸嘴上的血,冷哼道:“哟呵。” “你生气归生气,又来和我打架做什么?我可没惹你。”姜九烟越想越气,回头怒视着他,“你信不信我打回去?” 魏千霖双手一摊,不顾唇上的血珠,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这次你先来,我保证不还手。” 姜九烟蹲下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来,用手拍了拍灰。事情没有办妥,她总觉得有些愧疚。她抬头,目光看向躲在角落的玄音柔。 她正愁该如何安慰玄音柔时,玄音柔却一声不吭的转身而去,留下一个绝望且伤心的背影。 姜九烟连忙追了过去。 华宴连办三天,算是天族百年来难得的盛宴。 姜九烟追到了玄音柔的客房,却吃了闭门羹。她无论怎么在外喊玄音柔,守在外面的婢女总是说郡主歇息了,不宜面客。 姜九烟懊恼极了。她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火璃殿,正看见伙凌弋正在殿内等她。 “魏将军说你不见了。”伙凌弋站起来,“我想来想去,最后来这里碰碰运气。” “阿妹,你干嘛这么垂头丧气?”伙凌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姜九烟喝不下,重重嘆了一口气,“现在姑娘都这般经不起爱情的打击吗?” “嗯?”伙凌弋疑惑问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姜九烟心里清楚,以往的事情,这些个恩怨与她这个哥哥没有任何关系。说来算去,他也是个失去娘亲的孩子。 所以,火生门姜九烟还没有认父,但这个哥哥她是认得。 诺大的火生门中,姜九烟认为唯一能袒露心声的,也就她这个哥哥了。于是,姜九烟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故事的伙凌弋身子明显顿了顿,望了望垂头丧气的姜九烟,许久后才说道:“阿妹啊,你难道不知道人是不能乱亲的吗?尤其是男人?”
第13页 “菩提雪山的弟子,就是这么打架的,有问题吗?”话说得太多,姜九烟觉得喉咙有点干,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肌肤之亲,是爱人之间才能有的。”伙凌弋宠溺的笑了笑,“阿妹,你还真是……” 一口茶水呛得姜九烟满脸通红,她不可置信,反覆质问道:“你说什么?可是菩提山的弟子,是修佛道的,不能相爱的啊。” “楚柏舟创建的佛门从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伙凌弋冷嘲道:“他楚柏舟都教了你什么东西?” “你便宜可没被他占吧?”伙凌弋问道。 姜九烟连忙用绢帕使劲儿擦着嘴巴,“没有。”她越说越伤心,“但我便宜都让魏千霖那个讨厌鬼给占尽了。” “魏将军是我火族的肱骨之臣,当初火生门差点被水兵门灭门,是他救活了整个火族。”伙凌弋挑眉继续道:“以他在火生门的地位,他娶你父神也是欢喜的。” “我才不要跟这个讨厌鬼有任何瓜葛!”姜九烟一懊恼,擦得嘴巴都出血了。 第二日,华宴之上,姜九烟对魏千霖总是避之不及,甚至还带有一抹心虚。 宴会散尽,姜九烟第一次没有在外逗留,而是非常主动的回到寝殿。 火璃殿门前,魏千霖不知从哪里一头窜出来,挡住了姜九烟,“你今日避着我是做什么?” 姜九烟埋头,越来越心虚。本来她也是受害者,偏偏这件事情始端是由她开头的,便让她这个受害人好像有点有苦说不出。 “你这么心虚是干什么?”魏千霖俯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我书读的少,我以后会多看看戏子仙写得情戏的。”姜九烟有点胡言乱语。 半柱香燃尽,姜九烟顿了顿,朝魏千霖真情实意的鞠躬道歉,“我实在有点对不住你。”她抬头,怯生生的望着他,“我哥哥告诉我了,这个人……原来是不能乱亲的。” “我对不住你,断了你的姻缘。”她一脸诚恳道:“我会想音柔解释清楚的。” “你要解释什么?”魏千霖单手扶脸,饶有兴趣的问道。 姜九烟始终维持着鞠躬的姿势,道歉道的诚意十分,“解释你我之间,乃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也。” “清白?”魏千霖一脸坏笑,随后拉高了声音,似乎故意说给守在火璃殿门前十几位婢女侍卫听得,“你我之间,何时清白了?” 姜九烟勐地一抬头,侧目望了那些瞬间脸红的婢女侍卫,有点欲哭无泪,“魏千霖,你可别污衊我。” 第十五章 三日宴席过去,火生门由热闹又恢復了安静。玄音柔临走之前还是不愿看姜九烟,姜九烟愧疚极了,只能写了一封书信,还把火神赏给她的那些珍贵首饰合着书信找人全部寄了过去。 后来,姜九烟又越发觉得无聊了。守在她身边的婢女侍卫,从来不敢和她聊天。她的哥哥伙凌弋忙着处理火族内外事务,鲜少得空来看她。只有魏千霖来火璃殿的次数最殷勤,也喜欢和她说话,但她一向都表现的爱搭不理。 她只有在房间外的一片苑子里玩弄花草,火生门到处都是火,只盛开烈性植物,那些姜九烟都不喜欢,她就喜欢水养的花草,细嫩一点。火生门本来水养花草不多,被她天天玩来玩去,草都要被她拔秃了。 魏千霖见她喜欢花草,也蹲下来,颇有兴致的问她:“我记得我还欠你一株狸猫花。” “别。你别送我。”姜九烟扭头不去看他,“ 你送我一株,我就养死一株。” “你还生我气呢?”魏千霖朝前挪了几步,抬脸刻意求和道。 “你毁我清誉。你让我以后怎么嫁人?”姜九烟紧闭朱唇,两腮气鼓鼓。 这下魏千霖反而有点不高兴了,他似乎是在极力隐忍,许久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冷冷道:“你还想嫁给谁?” 姜九烟瞅了瞅他的神情,双手环抱道:“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时常阴晴不定。我是哪里又惹你了么?” 魏千霖嘆了一口气,眼中突闪一抹忧愁之感,他站起来,目光有些黯淡,“上次华宴,雪神带来了许多雪族的特产,火神说你喜欢吃东西,让你去尝尝鲜。” “今晚戊时,你别迟到了。” 魏千霖走后,姜九烟一边玩着一边竟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想着,她并非火神养大,也没有几十年的感情,她若是惹出些大事,说不定火神一恼火,就赶她出去了。她就又可以回到菩提雪山了。 于是,姜九烟把精力又放在了如何惹怒火神这件事情上。 后来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要做事就得把事儿闹得大一点,最好闹到不可开交的那一步。 她就来个假意刺杀火神吧,只要刺不死就行了。他堂堂火生门门君,总不能养个刺客在身边吧,那该是多大的隐患啊。 他总得大义灭亲不是。 姜九烟挑了匕首,选了一件最是小巧玲珑的,方便藏在袖子里。 她走入了大殿,火神早已命人摆了一排排的美食,等着姜九烟。魏千霖和伙凌弋都在旁边,三人似乎才商议完什么事情。
第14页 姜九烟围着琳琅满目的美食走了一圈,以往她是极喜欢糕点和吃食玩意儿的,现下她虽然目光在雪酥糕上,心里却一直惦念着何时下手。 她一边咬着雪酥糕,一边斜视着火神。 “好吃吗?小九。”火神一脸慈祥的望着她。他对这个女儿是深感愧疚的,便极力想对她好。 “好吃。”姜九烟露出心虚的笑容。魏千霖合上折章,撑头看着姜九烟的异常表现。 当初她生病,火神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她也没笑过。这段时间,火神一有好玩的玩意儿就赏给她,也不见她笑。且她笑就笑吧,还笑得无比心虚。 魏千霖在一旁註视着姜九烟。只见姜九烟一边吃着香甜的雪花酥,一边眼神时不时的往火神的方向瞟。 半柱香后,姜九烟雪花酥正吃到一半,一边手中不知在掏什么玩意。 待明晃晃的刀剑露出袖头时,魏千霖反应灵敏,一把挡在她面前,伸出宽厚的掌心一把握住她拿匕首的那只手,并将她手中的玲珑匕首神不知鬼不知拿下了,被藏在他袖子里。 魏千霖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九烟被她禁锢住是动也动弹不得,脸上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干嘛,你看不懂啊?我这是要杀人啊。” 幸亏姜九烟声音不大,火神并未听到。 “不准有下次。”魏千霖在她耳边轻声道。 坐在侧座的伙凌弋捻起一块糕点,在嘴里咬了咬,回头望了望魏千霖和姜九烟。他们的身子离得很近,看起来委实有点不成体统。 “你们在哪儿做什么呢?”伙凌弋饶有兴趣的问道。 魏千霖回头,扬起一个满是官腔的笑容,“没事,她跟我在这儿玩呢。” “玩归玩,可别伤着我阿妹了。”伙凌弋笑着说。 火神坐在正殿之上,手中捧着一卷奏摺,眼里却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第十六章 姜九烟回到火璃殿后懊恼极了。她坐在软榻之上,望着火生门明亮的景色,愁眉苦脸。 既然行刺不成,姜九烟心想,那就下毒。这世间七七四十九种死法,她就不信,她伤不到火神。 第二天,姜九烟难得起了个早,一向对火神冷漠的姜九烟,竟然兴致勃勃的要给火神熬了凝神的安汤。药是她昨夜大晚上去火医哪里偷来的。食之会昏迷三天,醒来后便可与平日无异。 三天时间,无论怎么都够她回到菩提雪山了。 天色未亮,火生门烛光熠熠,接二连三的山峦只见密密匝匝的火光,漂亮唯美极了。她支走了小厨房的婢女,兴致勃勃的说火神最近太操劳,要给他熬安神汤。 大家都以为是火族的小郡主开窍了,不再跟火神使气了,要好好的对她阿爹了。故放心的让她独自在小厨房熬汤。 姜九烟将药粉抖入安神汤里,后来觉得汤是冷的,总得热热才像是安神汤的样子。可火生门的小厨房是没有柴火的。 其实姜九烟偶尔还是能使唤出一两团小火苗,但她还不能很好驾驭体内的烈火,这东西经常都使唤不出来,尤其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就越发使不出来。 正焦虑时,她只好双手合一,使劲用意念,小声念叨道:“小火苗你快出来……你快出来……能不能回去就看你了……” 很快,一道火升起来。姜九烟看着这团异常兇勐的火焰,感嘆她的意念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火苗也越来越兇勐了。 “你今天兴致那么好啊?”听到熟悉的声音,姜九烟四周环视,最后抬头在小厨房的窗户栏上发现了魏千霖。他横坐于檀木窗前,几缕珠帘遮掩在前头,他的脸若隐若现。 姜九烟做贼心虚,不敢抬头看魏千霖。她用木勺搅动着汤药,没底气的说了一句:“要你管。” “你在熬什么呢?火够不够大?需不需要我再添点?”魏千霖指着那团火焰,双手捧着脸问道。 “这火……是你弄出来的?”姜九烟突然有点低落。 魏千霖从窗边跳下来,伸出宽厚的掌心俯身揉了揉她的头髮,笑着说:“不然呢?你还真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姜九烟脸上不悦,却又不敢耍脾气。毕竟这火是魏千霖弄得,要是他不高兴把火给灭了,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曦阳之光缓缓升起,明亮的阳光透入珠帘,映出她红嫩的小脸。魏千霖见汤药热了,用木勺舀了舀,“我帮你生火,喝一口总没事儿吧?” “这是安神汤。可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姜九烟连忙护住汤药。 她越是躲藏,魏千霖就越是要喝。万般无奈下,姜九烟只好舀了一勺在玉碗里,递到他面前:“你别喝多了。” 这可是还要毒翻火神的。她心里想着,魏千霖喝就喝吧,晕倒了他还少了个大麻烦。 谁知道魏千霖喝了一口,半刻钟后他就开始吐血,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他开始七窍流血,两只眼睛都滴出了火红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姜九烟顿时慌了神,她手足无措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普通的……安眠药,她不过剂量加了十倍罢了。”姜九烟一慌起来,就很容易哭,她一着急,就立即眼泪汪汪,“难道是我拿错了药……”
第15页 “魏千霖,你别死啊……”姜九烟努力将魏千霖扶起来,可她力气实在太小了,她扶不动他,只能任由他睡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的血越流越多。 “我去找火医。”姜九烟抹干眼泪,定了定神色,自顾自的呢喃道:“对,火医能救他。” 她刚刚起身,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慢慢张开眼睛,发现魏千霖身上的血液全都没有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生龙活虎,还冲她笑,“那是我使出的障眼法,丫头,你还是关心我的。” “魏千霖,你能不能不要吓人?”被欺骗的感觉让姜九烟很不高兴,她推开魏千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死也死别在我跟前。” “免得拖累我。”姜九烟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待魏千霖,她从来都口无遮拦。 魏千霖单手撑头,饶有兴趣的望着她,苦口婆心劝诫道:“你别总想着伤你阿爹,你就能离开火生门。你的这点药就连我喝了,都无济于事,火神哪里是你说伤就能伤的。” 姜九烟重重嘆了一口气,随后沉默下来,目光越来越黯淡。 魏千霖将目光从姜九烟身上移开,语气泛着酸意,就像是吃了酸熘熘的果子,阴阳怪气道:“你对楚柏舟还真是上心啊。” “你那是什么语气?”姜九烟抬头看他,将壶中的汤药倒了,“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姜九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堂堂火生门的将军,天族有名的战神,竟然会在此时发出软绵的声音,再配上他可怜巴巴的神情,那音调甚至还有点娇嗔,“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醋。” 姜九烟见惯了他拿刀舞剑的模样,此时身子不由抖了抖,转身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魏千霖,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第十七章 不知不觉,姜九烟在火生门已经呆了很久,久到她都忘记了时间。算来算去,她已经快要到了百年成人礼。这个年纪对火族普通的臣女来说,已经是可以舞刀弄枪的年纪了。 姜九烟一向都将火神拒之千里,有些事情火神只好派伙凌弋来跟她交谈。 这一次,伙凌弋还带来了魏千霖。 火璃殿被姜九烟养了很多花草,泱泱火生门中,只有姜九烟这处是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 伙凌弋坐在金丝凳上,饮了点茶水,才缓缓对她说道:“听说你想杀了父神。” 姜九烟勐地一惊,抬头直视着魏千霖,冷哼了一声,小人,爱打小报告的小人。 伙凌弋支出指尖轻弹了她的额头,姜九烟吃痛,捂着脑袋一脸茫然的看着伙凌弋。伙凌弋端起茶樽,瞟了瞟姜九烟:“你别看着魏将军,他没告密,你那些小心思,真当我和父神看不出来?” 魏千霖坐在一旁,捂嘴偷笑。伙凌弋放下茶樽,点起龙涎香,屋子很快就香气袭来,“父神说了,你要想杀了他,必须先得好好修炼。” “给你找了个师父。”伙凌弋指了指魏千霖,“魏将军。” 姜九烟呆滞在原地,她凑到伙凌弋面前,卖力讨好道:“魏将军乃将领,教我一个弱小之辈,是不是太浪费了一点……” “魏将军平日诸事繁忙,我哪里敢叨唠他……”她见伙凌弋不为所动,着急的声音都在颤抖,“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伙凌弋转身正欲离开,他俯身只嘱咐道:“跟着师父好好学。” 待诺大的屋子仅剩她和魏千霖两人。她转身瞧见魏千霖一脸得意的样子,就怒气冲天,“讨厌鬼,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叫师父。”魏千霖凑到她跟前,半躬身子,脸上笑意不断。 “你作为火生门的将军,你怎么看起来成天都如此游手好闲?你不忙吗?”姜九烟咬牙切齿的问道。 “忙啊。”魏千霖离她很近,“但是想见一个人,想方设法都有空的。” 姜九烟顿了顿,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他。只见他狭长的一双眉眼,目光是极温柔的。 不知是不是他眼神太过撩人,姜九烟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间,脸竟然红透了。 “丫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魏千霖单手撑头,就这样望着她。 姜九烟突然出现心悸,她捂着胡乱跳动的心脏,连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什……什么……问题?” “无论是你的哥哥,还是婢女侍卫,你对所有人都很和善。”他凑近了她,“你在楚柏舟面前也总是小心翼翼的。” “唯独我。你对我一点儿情面都不留。”他又往前凑了凑,高挺的鼻尖触及她红透的脸颊,他温润的唿吸匀称的扫在她脸上,她觉得脖子间有点痒。 很快,她的脸越来越红了,她着急忙慌推开他,支支吾吾道:“你不是要教我修炼吗?” “我想学了。”姜九烟觉得胸口有点闷,她连忙跑到外殿,勐地深唿吸。 调整了半柱香,姜九烟才恢復了冷静,拿出一把古剑,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我先教你驭火。”魏千霖在姜九烟面前放了一张易燃的白指,随后慢慢阖上双眼,双手合一,面色平静,“闭气凝神,集中精力……”
第16页 姜九烟也像模像样的学起来,她闭气凝神,集中精力…… “成了。”姜九烟能感受到有火在她指缝间溢出。眨眼之间,她只听得身后一声尖锐的惨叫。 她缓缓张开眼睛,发现眼前的白纸没燃,伺候在身边的婢女一头乌黑的秀髮就这样熊熊燃烧起来。 “哎呀,对不起。”姜九烟笨拙的向前帮忙,她慌忙之中,捡起白纸意图扇灭婢女头顶的火苗。谁知白纸一燃,越烧越厉害。她连忙埋头道歉道:“对不对,对不起,我弄错了。” 魏千霖见她笨拙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她今天,又是脸红又是心悸,也确实太不冷静了些。 第十八章 听值守在火璃殿门口的两位婢女说,火生门又要打仗了。这次是由水兵门的大殿下楚天离带兵,攻打火生门东边的土地。 魏千霖带兵打仗之前,又去看了看姜九烟。他说姜九烟这个丫头脑子笨,偏偏心里又有一万个不甘心的小九九,他最放心不下了。 那日魏千霖在去了一趟火生门的藏经阁,出来以后整张脸都苍白了。他几乎是强撑着去了火璃殿,姜九烟那会儿正攀爬在火璃树上,认真钻研着火生门地形变化。 “你还想着离开火生门?”魏千霖顶着苍白的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嬉皮笑脸的走到火璃树下,“火生门为了避免外敌入侵,每日地形都在变换。” 姜九烟双手紧紧抱着树干,眼中失落了几分,“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团漂亮的琉璃火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又在北面。” 鹅黄夕阳光一点一点透入她精緻的脸庞,几团鲜艷的火璃花映入她圆滚滚的大眼睛,她从树上轻松跃下。这段时间在楚柏舟的悉心教导下,她不仅学会了驭火,还能腾云驾雾。 姜九烟没有娘亲,她只知道怎么能活,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舒服的活着。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绣花鞋其实并不合脚,也从来不知道鞋子不合脚会磨破脚跟,会出血会疼。 魏千霖盯着她一双绣花鞋脚后跟处溢出来的血,可她就像个不知道痛楚的小孩子,继续蹲在火璃树下,双手捧着簌簌而落的火璃花。她最近又找到一个好玩的东西,她曾在书上看过凡人,里面提及这些只能活几十年的生物,却可会享受了,自酿桃花酒、梅花酒、梨花酒……还有各种桃花糕、梅花糕…… 于是,她突发奇思妙想,她捧起大红鲜艷的火璃花,兴致勃勃的要酿酒。 魏千霖目光看向她脚上的伤,皱着眉头朝她走来。 谁知他刚刚朝她走来,姜九烟就立马从地上窜起来,双手环抱自己,露出惶恐的表情,“讨厌鬼,你别靠近我。你一靠近我就要动手动脚!” 事实上,姜九烟挣扎无效,很快就被魏千霖轻易制服。 “餵……你……”姜九烟声音又刚开始的尖锐慢慢变成如鼠般小声,再沉默下来。她一脸茫然的盯着魏千霖,看着他很细緻小心脱下她的足衣,再用温暖的掌心附上她的足跟,一边轻揉,一边担忧道:“丫头,我要去打仗了。” 姜九烟只觉得他所触之处,如火烧火燎般灼热。魏千霖抬头看着她,眼中甚是焦虑,“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姜九烟坐在一块火石上,低头看着魏千霖小心翼翼的用绢帕擦干她足跟的血,她终是忍不住说出来,“讨厌鬼,你这样还有点母爱呢。” “以前我师姐在菩提雪山修炼,她娘亲来看她,见她脚跟受伤了,也是这样做的。”姜九烟双手靠在身后,难得乖觉了一次。 魏千霖不由笑了笑,抬头轻瞟了她一眼,“我这可不是又当爹又当娘么?”他用了点玄术,一边揉着,姜九烟的足伤就好了七七八八。 魏千霖命人找了一双合适的绣花鞋,亲自给她穿上。他今天似乎很喜欢笑,一笑眼睛弯弯的,就容易让人忽视掉他面色苍白。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团蓝色的火焰,他指了指漂亮的火焰,“我给你找了个灵宠,让你打发日子。” “这是一团火精灵,你将她养大了,她就能陪你说话了。”魏千霖将那团掌心大小般的蓝色火焰递到姜九烟掌心里。 姜九烟觉得有趣极了,目光一直落在火精灵上,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火精灵,连手指头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碾碎了,她一脸紧张道:“那我要是养死了怎么办?” “我给你的东西,必定是好生养的东西。”他俯身,见她欢喜他脸上也不由笑起来,“你放心,她又不是玻璃球,死不了的。” “我是说万一呢?”此时风浪有点大,姜九烟换了个位置,用小小的掌心努力护住那团小火焰。这团火精灵,小巧玲珑,可爱极了。 “不会有万一。她长大以后会保护你的,会像我一样保护你的。”他伸出宽厚的掌心,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髮。 最后一抹夕阳之光落幕,天黑下来,他的目光越发深沉。 “丫头,我要走了。”魏千霖站起来,回头望了望她。 姜九烟握紧手中的火精灵,抬眸凝视着他,突然心底还有点不舍,“那你多久能回来?”
第17页 魏千霖笑了笑,唇色越发苍白,“等这个火精灵长大了,我就回来了。” “好。”姜九烟指了指火璃树下埋着的酒罐子,她故意笑的很快心,好像巴不得他快点消失一样,“你终于可以不用缠着我了。” 魏千霖望着她口是心非的脸,眼睛里都是笑意。 待魏千霖越走越远,姜九烟竟然觉得失落极了,沖他的背影吼道:“讨厌鬼,我等你回来喝我新酿的酒。” 魏千霖回头看了看她,转身披上银光盔甲,手执上古宝剑,带着火生门的精兵,离开了。 时间转瞬即逝,火生门一如往常。 魏千霖走了十年,这场仗也打了十年,还未定局。 火精灵很快就由一团火长成了一个小小的姑娘。个子不高,只及姜九烟细腰处,一张奶声奶气的小圆脸,声音软糯酥甜,就像个可爱的邻家阿妹。 姜九烟没有给她取正经名字,事实上按照她肚子里残留的几滴墨水,也取不了什么正经名字,她又觉得火精灵这个名字叫起来不太亲切,便唤她‘小不点’。 小不点脾气很好,至少对姜九烟这个主人是挺好的,即便姜九烟再怎么戏耍她,她也不烦不闹。 魏千霖告诉她,若是火精灵长大了,他就能回来。可他到底还是骗她了,小不点都修成人形三年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每天都守在火璃殿门口,说是要看火生门漂亮的炙热风景,实际却总是在看魏千霖有没有回来。不经意间,他在她的生活刻下了难以抹去的烙印。 火璃花酿的酒已经可以喝了,那个酒罐子已经埋了十年了,酒盖子上全是灰。她一直捨不得喝,就等着魏千霖回来。 她答应过他的,等他回来喝新酿的火璃花酒。 她时常在殿门外守到日出云落,可她没有等到魏千霖,却等到了菩提雪山弟子偷偷派人送入的一份书信。 上面字迹刀头燕尾,清楚写道:师父染重疾,快不行了。 九烟见信,速回。 有火在的地方,风总是热烈的。烈风吹乱了姜九烟的一袭红衣,她头顶的凤冠细微作响。她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她抹了抹冰冷的脸庞,全是滚大的泪珠。 第十九章 姜九烟手握书信,突然觉得周身乏力,一头跪下来。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楚柏舟苟身患重疾,卧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样子。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 “烟姐姐,你怎么哭了呢?”小不点圆滚滚的眼睛闪现一抹忧虑,她身穿淡蓝色琉璃仙裙,头戴一支素簪。她俯身用袖子轻轻擦去姜九烟的眼睛,用娇小的身躯抱住姜九烟,轻声哄道:“烟姐姐不哭。” 一种无助感遍布全身,姜九烟咬伤了干裂的唇,嗓音颤抖道:“我必须要去菩提雪山。”一滴热泪再次从她雪肌滑落,她回头望了望火生门前复杂且随时多变的地形,“就算是死,就算是爬着去,我也要出火生门。” 姜九烟回殿内拿出一把剑柄,毅然决定硬闯出火生门。 “烟姐姐。”小不点在身后轻声唤她,她的眼睛突然由黑色变为淡蓝色,和她的一袭蓝衣一般的瞳色。姜九烟回头望了她几眼,只轻声嘱咐道:“你别乱跑出火璃殿,外面危险。” 小不点顿了顿,倾身上前去拉住姜九烟的红色袖袍,“烟姐姐,我带你离开火生门。” 姜九烟一脸茫然,“小不点,你才修成人形不过三年,哪里知道火生门的地形……” 小不点又往前走了几步,软糯的小手牵着姜九烟,“我在火生门呆的时间可比你长。我们火精灵,那可是千万年前留下来的火种。我原来是不能修成人形的,得亏魏将军我才能有修成人躯的这一天。”她的目光看向泱泱火生门,“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火生门的一切了。” 她踮了踮脚,凑到姜九烟肩膀,替姜九烟理好凌乱的衣襟,笑着说:“我们火族的郡主必定是雍容尊贵的。” 仅凭姜九烟一人之力,是无法离开地形复杂的火生门。她半信半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小不点,小不点看起来就像个十岁孩童一般。姜九烟始终有点难以相信,这个小小的娃娃,竟然是火生门存活了千万年的火精灵。 “火生门地形随时变化其实都是障眼法。”小不点指了指游动的火璃树和街巷,“这些游动的花草树木和小街小巷,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小不点带着姜九烟走到角落深处,俯身挪开一棵看似不同寻常的火璃树,树干移开后,一道窄长的暗道就映入眼帘,姜九烟惊讶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小不点,一时竟挪不开腿脚。 “烟姐姐,快走。”小不点着急的眉头紧皱,她拉住姜九烟的袖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小不点十分熟悉火生门的地形。熟悉到她能绕开所有精兵,甚至走了一条常人不知的暗道。两个时辰,她便带着姜九烟顺利离开了火生门。 姜九烟学会了腾云驾雾,便能自己赶回菩提雪山。 她是一路哭着回去的,一想到楚柏舟就快要死了,她就压抑不住眼泪,甚至几次差点从火云上翻下来,都是小不点扶稳了她。
第18页 姜九烟曾经无数次幻想楚柏舟会来火生门接她。她想过,那会儿他或许庄严素净,亦或许会清寡无言。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她跪在千年寒冰床前,失落绝望看着没有一丝气息的他。 一抹寒烟缭绕,迷乱了她的眼睛。不知是冻得,还是哭得,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他得什么病了?”楚柏舟还是一身大红佛衣,就这样横卧于寒冰床,一张脸苍白无比。 六师兄顿了顿,许久后才道:“九烟,你冷静一点。”他拉走了跟在姜九烟身边的小不点,“你还是好好跟师父说会儿话吧。” 小不点身上很烫,菩提雪山的雪又被融化了一点。她为了护住姜九烟,死活不肯离开。别看她娇小,却是任何人都动她不得。 “小不点,你出去等我。”姜九烟从袖中掏出两颗学雪白药丸。那是可以暂时压住体内烈火的丹药,她从火神医哪里死皮赖脸要来的。她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只要他来接她,她就能立马跟他离开的准备。 小不点性格时而有点乖戾,但姜九烟养她成形的主人,她一向以姜九烟唯命是从,只好避到门外,乖乖的等她。 待四周无人的时候,姜九烟才敢紧紧抱住楚柏舟,她才敢胆大妄为的将脸贴近他的胸膛。就像她小时候缠着他一样,在他温暖的胸前蜷缩成一团,她伤心的呢喃道:“阿楚,你起来好不好?” 汹涌的泪水如瀑布般留在楚柏舟俊朗的脸上,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你为什么不来火生门接我?”寒冰床冷极了,冻得姜九烟浑身发颤,“我要救你。” “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姜九烟起身,着急离开寒冰床。 突然,后面伸出一只宽厚的掌心抓紧了她,不过轻轻一拉,尚未反应过来的姜九烟又跌入一个冰凉的胸怀。随后,楚柏舟用低沉好听的嗓音缓缓说道:“你忘记了寒冰床有封印丹田之力,也会让人看起来没有唿吸?” 姜九烟以为自己产生的幻觉,她双手扶上他的脸,很认真的跟他说道:“我是你养大的。无论是生是活,你都不能弃我。你带我走,好不好?” 楚柏舟反手握紧她冰凉的指尖,唇角微扬似乎是笑了笑,他抬眉细细打量了她几眼,“模样瞧着倒是长大了。” 姜九烟擦干泪水,直到咬伤了干裂的唇瓣,鲜血溢出,传来一丝痛楚。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她伸出指尖摸了摸他的脸,确实有体温,“师兄写信告诉我,你……得了重疾。” 楚柏舟轻轻将她凌乱的髮丝理好,“那封信是我写的。” “为什么?”姜九烟不解。 “不骗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楚柏舟取下一件温暖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 姜九烟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她捂着哭红的眼睛,委屈的控诉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会当真的?” 黯淡的烛光映衬他深邃的眉目,即便没有乌黑长髮,他也是精緻的好看。他沉默了许久,才抬眉用温热的目光盯着她,轻声道:“九烟,其实我很想你。” 他从身后将她紧紧框在怀里。姜九烟不敢相信这样温存的话语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的盯着他不同往常炙热的目光。她就这样被他抱着,浑身又烫又热,不敢动弹。 菩提雪山的月夜很快落下帷幕,鹅黄月光洒入雪白的地,他将她揽得很紧,就快嵌入骨头里,“我从来就没有弃你,我也想去接你。” “可是我不能。”楚柏舟看起来有些疲惫,慢慢阖上双眼,“我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我在水族一直都不受宠。后来更是被父神逼来菩提雪山,他剃去了我的头髮,他逼着我修佛道。”冰冷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到姜九烟锁骨处,她能感受到透过眼泪的刺骨冷意。 “父神不会放过我的。”楚柏舟拳头捏紧,手背青筋暴起,“他一直以来就没有放过我。” “我要火生门的地,我要自立门户,都是为了有一天,能保全自己。”楚柏舟咬紧唇片,缓缓睁开眼睛,“我父神、母神、就连我的亲哥哥,都当我是一个弃子。” 他抬眸,“但我知道,九烟是不会离开我的。” 姜九烟回头,正对上他灼热的目光。他的目光充满戾气,让姜九烟莫名产生一股怯意。 “我只想要保全自己。”楚柏舟是这样跟姜九烟说的。 姜九烟坚信不疑。 第二十章 菩提雪山的月夜已经完全黑了。姜九烟盯着檀木窗外残缺的月牙,密布的繁星点点,她以往最喜欢的星月景色,现下她确实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姜九烟极其怕冷,他便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护在他温暖的怀里。他翻了个身,用狐裘遮掩住她全身,他若无其事般提醒道:“魏千霖快回火生门了。” “仗打完了?”姜九烟眉头一皱。 “嗯。魏千霖败了。”楚柏舟轻声道:“这次魏千霖有点不在状态。身体状态感觉不太好,一开始就错失了先机。” 姜九烟顿了顿,许久后才捂紧被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他受伤了吗?”
第19页 “战场上,只要死不了都是小伤。”楚柏舟往前贴了贴。 姜九烟翻身,对上他深沉的眼眸,“我们离开这里吧。”她凑到他眼前,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从今以后这世间的恩怨都与我们无关。” “九烟。”楚柏舟顿了顿,“父神是不会放过我的。就连菩提雪山……他也一直派人监视我。” 烛光被冷风吹熄了,姜九烟原本明亮的目光黯淡下来。楚柏舟抱紧姜九烟,在她耳边轻声唤道:“九烟,帮我一个忙。” “杀了魏千霖。”楚柏舟眼中藏着一抹狠意。 姜九烟浑身一颤,她转身不可置信般问道:“为什么?” “他看我不顺眼,你应该知道。”楚柏舟瞳眸很深邃,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他不会放过我。” “如果他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他俯身,凝视着她,“九烟你会怎么选呢?” 姜九烟眉头紧皱,她抓紧被角,突然头疼起来,呢喃道:“我不知道。” 月夜很暗,仅有一抹残月光。姜九烟用被子捂住脸,瓮声瓮气道:“其实……那个讨厌鬼,也没那么讨厌的……” “他是火生门的将军。”楚柏舟压低了声线,“他日后会处处与我为敌……” “他以后还会来杀我。”楚柏舟抬眸看她,很认真的告诉她,“乱世之中生灵涂炭。” “我想结束这个乱世。还天下一个安宁。”楚柏舟温柔的望着姜九烟,很认真的重复道:“我想换天下一个安宁,就必须要有人牺牲。” 姜九菸头疼剧烈,她捂着轻疼的脑袋,迷迷煳煳回了一句,“好。” 楚柏舟将她暖在胸膛,低沉的声音如金鼓鸣响,他将微尖的下巴抵到她的细肩,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温热的气息胡乱扫过她的颈脖,她觉得有点痒。 “你等我十年。”楚柏舟语气诚恳道:“十年后,我来接你回家。” “回我们的家。” 那是姜九烟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动人到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翌日,姜九烟和小不点鬼鬼祟祟的回到了火生门。她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魏千霖已经在火璃殿等候她多时。 “你去哪里了?”外面的阳光很炙热,可魏千霖拉紧纱帘,一点儿光线都透不进来。殿内仅有一盏柔弱的烛光,倒衬魏千霖一半的脸,阴沉的可怕。 姜九烟不敢抬头看他,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待她目光扫到他阴沉不定的精緻轮廓时,她才发现,他脸上有一刀深长的疤痕。 “你受伤了。”姜九烟故意转移话题,她拿出火神医送她的药水,“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就像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百般纤柔,只为全力讨好他。 “我再问一遍……你去哪儿了?”魏千霖凑近她,从抖颤的身体可以看出他在极力隐忍,才没能暴怒。 站在姜九烟身后的小不点往前走了一步,意图将事情搪塞过去,“郡主贪玩罢了……” “我没问你!”魏千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姜九烟,根本没将小不点放在眼里,他声音冷极了,“她胡闹,你也跟着你主子胡闹吗?” 看起来小不点似乎怕极了魏千霖,低头闷声不再看他。 姜九烟护在小不点们面前,“你有什么沖我,别凶小孩子!” 魏千霖一点一点靠近她,眼神冷漠。他一步一步将她逼到角落,俯身闻了闻她身上的梅花味,“你去菩提雪山了。” “你又去找他了?”魏千霖咬牙,冷冷道。 一不做二不休,姜九烟扬头,大方承认道:“是又怎么样?” “我去找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姜九烟也同样怒视着他。 魏千霖低头看了她几眼,冷哼了一声,“好,你不要后悔。”随后,他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魏千霖,你敢!”姜九烟急了,整张脸被气得通红。 魏千霖握紧手中的剑鞘,回头冷冷道:“除了你,我没什么不敢的。” 第二十一章 回到火生门的第一个夜晚,姜九烟彻夜难眠。那夜的月光十分黯淡,就像要下一场极大的暴雨,风雨前总会有乌云将明亮的月光遮掩。 姜九烟看着手中的玲珑匕首。那把匕首只有小指般玲珑,本是她用来防身所用,这下竟要用来杀人了。她要为了楚柏舟,杀人了。 三日后,姜九烟去了将军殿。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将军殿。火生门赫赫有名的将军,天族名声颇响的战神,他的殿府却很普通。没有她想像的雍容,也没有她想像的华贵。她往殿内走去,发现殿内几乎没有婢女,甚至连侍卫都没有。 将军殿不大,和她的火璃殿相比几乎只能算是民宅。掀开一道翡翠珠帘,他玄黑背影映入眼帘。 姜九烟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下子跳到他跟前,捂住他的眼睛,佯装笑意道:“你身为火生门将军,殿内没有侍卫也就罢了,自己还不小心一点儿。”
第20页 “假如我是来杀你的,你且不是就被我杀了?”姜九烟埋头,用余光看他的反应。 魏千霖转身,轻声道:“很少有人能近我百米之内。” “你嘛。”魏千霖笑了笑,“我是听得出你脚步声的。” 姜九烟抬眸,眉头忽然紧皱。他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无法下手。 殿内烛光黯淡,魏千霖起身点燃安神的奇楠香,寥寥白烟从香鼎溢出。魏千霖俯身,直视着她疲乏的神色,“丫头,你看起来没有休息好。” 姜九烟依靠在软榻之上,撑起疲惫的小脑袋,闻着芳香的奇楠香,慢慢阖上睏倦的双眼。这香有点厉害,不过一会儿,姜九烟就睡得很香甜。 三个时辰后,奇楠香燃尽。姜九烟这才缓缓醒来,望见魏千霖守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姜九烟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然。 “丫头,你来将军殿,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魏千霖双手捧脸,温柔问道。 姜九烟埋头,目光不敢直视着他,许久后才支支吾吾道:“那日是我错了。我不该离开火生门还不跟你说一声。” “嗯?”魏千霖凑上前去,“你还有这等觉悟?”他捂嘴惊讶道:“难得啊。真是太难得了。” 姜九烟再次沉默下来。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姜九烟才敢怯生生的抬头看他,小声问道:“魏千霖,你有什么心愿吗?” “你干嘛?”魏千霖侧身,若有所思的看向她,“你今天真是奇怪极了。” “有吗?”姜九烟瞟了他几眼,不自然的笑了笑,轻轻扯了他的玄黑袖袍,小声请示道:“魏千霖,我想出去玩玩。” 魏千霖顿了顿,倾身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带你好玩的地方。” 似乎是算好了时日,魏千霖带着她混入人间时,那会儿正是人间花灯会,热闹极了。 那是姜九烟第一次入凡间,她的眼睛一会儿被五颜六色彩灯吸引,一会儿又被琳琅满目的吃食吸引。眨眼之间,她身上已经挂满了彩灯,嘴里还嚼着糖人。 “魏千霖,你哪里找的这些风水宝地?有吃有喝还有玩……”姜九烟兴奋极了,嘴里舔着糖人,嘴里含煳不清道。 魏千霖身上也挂满了兔子灯、莲花灯,他回头,望了姜九烟几眼,“因为以前有个人也很喜欢来。” “也像你这般爱闹。”魏千霖俯身,塞了一块桃花糕在她嘴里,虽然表情很不耐烦,目光却是宠溺的,“不知道你们女子怎么就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 “因为吃了甜甜的东西,就会很高兴,还可以不生气。”姜九烟突然在醉玉坊下停驻,她抬头看了看醉玉坊挂满的灯笼,眼中来了几分兴致:“这家卖灯笼的,灯笼真好看啊。” “要进去吗?”魏千霖俯身,一脸坏笑着问道。 “去啊,怎么不去。”姜九烟还未入门,门口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卖弄风情道:“姑娘,我们这儿的相公可是俊得很。” 姜九烟闻着老鸨身上浓郁的胭脂水粉味道,忽然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回头望了望魏千霖,发现又有一个穿红戴绿的的老鸨已经凑到魏千霖身边了,“公子,我们这里也有漂亮姑娘……” 魏千霖朝老鸨使了一个眼神,嘴角轻扬道:“不用了,我熟客。”随后,他扶着姜九烟走入醉玉坊。 姜九烟摸了摸不舒服的鼻子,“现在卖灯笼的人,都这么热情啊。” 魏千霖花了大价钱,他们坐在了顶层最好的包间,不仅能将楼下舞姿轻盈的姬女一览无遗,还能无人叨唠。 姜九烟趴在护栏上,看着楼下左拥右抱的男人,还有那些胭脂粉末的漂亮女人,不仅感嘆道:“这家卖灯笼,也卖得太不正经了点,都卖到酒桌上了。” 魏千霖端着酒樽的手一抖,他单手撑头,话中有话道:“丫头,你现在变得这么纯情,让我好不习惯啊。” “嗯?”姜九烟一脸茫然的问道:“我……怎么了吗?” “你以前可喜欢逛这些窑子了。”翡翠酒樽在魏千霖手里摇晃,“我好几次都是来醉玉坊才找到你的。” “窑子?”姜九烟顿了顿,她虽然书读的少,但她还是在书里见过几次‘窑子’二字的。她瞬间脸红透了,矢口否认道:“我哪里喜欢逛这些窑子!讨厌鬼,你老是喜欢污衊我!” “你以前来醉玉坊,倒不是因为这些相公。”魏千霖笑了笑,得意洋洋道:“毕竟这些人都没我好看。” “你来,是觉得醉玉坊的酒好喝罢了。”魏千霖晃动了几下酒樽,明亮的烛灯斜入他的眉眼,他招唿道:“你要不要来喝喝,你以前最喜欢的酒。” 姜九烟坐回原位,白了他几眼,“你总是喜欢胡说八道。我哪里来过醉玉坊?” 魏千霖端起翡翠酒樽一饮而尽,语气很无奈,“罢了罢了。” 一会儿,琴师在抚琴,歌姬开始吟唱,舞姬柳腰细转。歌舞升华,奢靡至极。姜九烟单手撑头,看着魏千霖喝光了桌上的酒,喝得一脸醉醺醺的。
第21页 姜九烟俯身看了看几只酒瓶子,有点嫌弃道:“堂堂火生门将军,几瓶酒就撂翻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魏千霖醉倒,扑在桌上上不省人事。这下她无奈极了,这里属凡界,不能乱用玄术。她四周都是泱泱人群,乱使出玄术怕是会引起躁乱。 她正手足无措时,一位老鸨前来,“这位公子喝醉了,不如就在醉玉坊歇息了吧。” 老鸨看她穿着锦衣玉服,乘机想讹诈一笔,“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房间……” 姜九烟力气太小,怎么扶魏千霖都扶不起来,她渐渐失去耐心,“随便你安排。倒是快点将他弄到床上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反正也不是她给银子,魏千霖可有银子了。 不一会儿,醉玉坊派来了几位壮士,将魏千霖抬到了床上。 这个房间是醉玉坊最大的房间,从屋顶玲珑装饰到屋内一物一用,全都纯金相镀,奢侈到极致。让姜九烟觉得两个人睡这样一个房间,委实有点太浪费了。 魏千霖不省人事。姜九烟凑到他跟前,用尽全力才将他的披风取下来,晃动之际,竟然将魏千霖晃醒了。 “丫头。”他迷迷煳煳唤了她一声,随后他轻轻捧起她的脸,眼中似乎委屈极了,“有些事情,我盼着你记起,又盼着你永远忘记……” 他一头扑到她的身上,在她耳边唿着浓郁的酒气,他抱紧她,“因为我想保全你。” 姜九烟觉得耳朵先是发痒,后来变得滚烫至极。她一把推开他,喘着粗气,“讨厌鬼,你莫不是生病了?” 她掌心附上他滚烫的额头,他身上热热的,从头到尾烧得跟个火球一样。姜九烟不知道他究竟是喝醉了,还是生病了。她只能学着小时候她染风寒,楚柏舟给他退烧那样,拿了一块小帕子打湿冷水,轻轻敷在他的额头。 那一刻,夜深。月光很静,烛灯很静,一切都很安静。 姜九烟这才发现,魏千霖果真是极好看的。微风撩过他精緻的眉目,撩过他如羽扇般黑长的睫毛。淡红的烛灯映入他玲珑脸庞,他的脸被酒劲儿红透了,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喝醉酒的魏千霖,乖巧至极。 姜九烟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此时他醉酒神志不清,没有比现在更容易得手的时候了。她掏出了袖中的玲珑匕首,锋利刀剑划破了他的衣服,刀尖在他胸膛前停留下来。 她的手臂越来越抖。她慢慢阖上双眼,让自己不去看魏千霖。 此时她的脑中闪现的全是魏千霖对她的好。她只要一想起这些,腕间就再也用不了力道。 “讨厌鬼。”姜九烟咬紧牙关,最后在刀尖快要深入皮肉时,还是松开了匕首,“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的。” 那一瞬间,姜九烟还来不及收回匕首,魏千霖却突然一头醒过来,看着她手中的匕首,“丫头,你要杀我?” 姜九烟突然有点慌张。她不自然的问道:“你……醉酒是装的?” 此时魏千霖的面容已经恢復正常。他取下额头的湿冷帕子,“我不过是想逗你玩玩。” 他回头,目光冷冽下来。他转身冷冷道:“丫头,你让我太失望了。” 第二十二章 姜九烟和魏千霖回到火生门后。魏千霖近半个月都没有来火璃殿。 他应该是讨厌她了。也对,谁会想要亲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了。 姜九烟卧于火璃殿的软榻之前,她一头扑在枕头上,眼里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她直言直语道:“真好,魏千霖终于讨厌我,也终于不再来烦我了。” 守在她旁边的小不点,探出一个小脑袋认真打量了姜九烟,最后皱眉道:“可是……烟姐姐,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啊。” 姜九烟翻了个身,立马矢口否认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我开心,我开心的不得了。” 小不点揉了揉眼睛,十分认真的回道:“我用两只眼睛看得啊。” “郡主,有人送信给你。”此时门口婢女传唤。 “进来吧。”姜九烟懒洋洋的回应道。 一位火生门侍卫装扮的人走入殿内,朝姜九烟跪了跪,低头道:“参加郡主。殿下诸事繁忙,特地让微臣来送信。” “送信?”伙凌弋的寝殿与姜九烟的隔了不过十里,他使点玄术,眨眼间便能赶来。他连亲自前来的时间都没有,看来确实太忙了点。 姜九烟翻开书信,发现落款之处是楚柏舟三个字。她勐地坐起。这位‘殿下’,原来并非火生门的殿下伙凌弋,而是水兵门的殿下楚柏舟。 她故作镇定,她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位侍卫,他以染面疾为由带着黑色面纱。他楚柏舟胆子也太大了点,竟然敢放人入火生门。不知道火生门守卫森严,若是被人发现,随时都会死吗? 姜九烟当即命人全部退下。 “你胆子也太大了点?竟敢闯入火生门。”姜九烟环视四周,发现没有异常才敢敞开说道。 “六殿下之命,我必须前来。”侍卫埋头道。 “火生门地形变化多样,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姜九烟撑头,提出了质疑。
第22页 侍卫轻抬头,看着姜九烟,许久后才说道:“半个月前,郡主和魏将军去了一趟凡间,我跟着你们一起入的火生门。” 姜九烟心底突然凉了半截,她冷冷质问道:“他竟派人来跟踪我?” 侍卫再次低头,苦口婆心道:“六殿下也是担心你安危,毕竟魏将军这个人,不好对付。” 姜九烟身子突感疲软,她重新卧回软榻,支开一把羽扇捂住嘴,朝他挥了挥手,“我杀不了他。” “六殿下说了,你心软下不了手。他亲自来。”侍卫起身,望了姜九烟几眼,“郡主珍重。臣先告退了。” 姜九烟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快要不认识楚柏舟了。 在她的印象里,楚柏舟是那个晨起总会去诵读佛经的无妄修佛道之人。他身穿大红佛衣,目光总是淡然如水。他曾经是个连虫蚁都要普渡的人,如今竟然要亲自杀人。 她突然觉得头疼剧烈。小不点走入殿内,关切的问道:“烟姐姐,需不需找人来看看?” “不需要。”姜九烟低头望了望小不点,小声问道:“如果一个人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是他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了解过以前的他?” 小不点抬眸,眨了眨圆熘熘的眼睛,不解的盯着姜九烟,“我不知道烟姐姐问的是什么。”她顿了顿,轻启圆润的唇瓣,“但我知道一个道理,任何东西都是藏不住的。” 忽然一道烈风袭来,掀动殿门的珠帘。随后,一团凉飕飕的不明状东西袭来,待快要到达姜九烟面前时,东西散开,出来了一个黑衣人,是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姜九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呆滞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烟姐姐小心!”小不点大声吼道。 突然,一把锋利的刀剑横在姜九烟面前。姜九烟回头,看了看小不点,想让她躲远一点,别伤着她了。 谁知小不点在一瞬间,瞳孔变得血红。有烈火在的地方,便有烈风。 姜九烟竟从不知道,平日看起来小小个子,奶声奶气的小不点,发起火来竟这般兇狠。 狂风吹乱了小不点的头髮,她咬紧牙关,怒视着这个要行刺姜九烟的黑衣人,一字一句冷漠道:“我……叫你放了她!” 黑衣人身子往前倾斜,利剑就快要割破姜九烟的咽喉,小不点疾速挡在姜九烟面前,用一双软软绵绵的手,将利剑捏碎了。 随后,小不点快步飞到黑衣人面前,掌心中燃起一道烈焰,瞬间将黑衣人烧成了灰烬。 “小不点。”姜九烟目瞪口呆的望着小不点,惊讶道:“你好生厉害啊!” 第二十三章 姜九烟险些被刺客所伤的消息很快传出了火璃殿。她懒洋洋的卧在软榻上,眼睛是不是瞟向殿门,就像在等什么人。 她眼巴巴的盼了半个时辰,第一个赶来火璃殿的人竟是她的哥哥,伙凌弋。 “你们干什么吃的?”伙凌弋先是呵斥了守在殿门的侍卫,随后赶到殿内着急询问姜九烟有没有受伤。得知姜九烟没有受伤,他起身,对他身后的下属道:“谁敢动我火生门的郡主?” 姜九烟抬袖,轻轻拉了拉伙凌弋的衣袍,“哥哥,我没有受伤,不打紧的。” “查!给我认真查!”伙凌弋严肃极了,眉头紧皱,透着几丝焦虑。他的目光朝小不点身上移去,“你做得很好。本殿有赏。” 伙凌弋火族内事务繁忙,嘱咐姜九烟小心,再加强火璃殿的防卫,就离开了。 以前姜九烟一有风吹草动,魏千霖都是第一个赶到。姜九烟这样想着,抬眸看到殿外空荡荡的,竟还觉得有点落寞。 看来魏千霖,是真的讨厌她了。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不想要他讨厌她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姜九烟垂头丧气的,不知所以。 小不点似乎看出了姜九烟的心事,凑到她面前,似有似无的解释道:“魏将军近日太忙了,等忙过了,就会来看郡主了……” “谁?谁稀罕他来?”姜九烟扭头,将身子翻过去,不去看殿门,“他爱来不来。”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嘀咕着,以前他无论再忙,都会来看她。看来,他真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了。 这么一想,姜九烟竟然觉得越来越难过了。 那夜,将军殿内。 魏千霖端坐在殿前,手握竹卷,目光在竹卷上的人名滑动,他很快就看完了,随后‘啪’的一声,将竹卷摔在地上,转身对跪在殿下瑟瑟发抖的下属道:“这就是你们查的今天出入火璃殿的所有人?” “简直毫无用处!”魏千霖看起来很生气,跪在地下的下属有点恐惧。 魏千霖叉腰,转身背对着下属。看起来,似乎在极力隐忍。 一炷香燃尽,副将白时泞走入殿内,他走到魏千霖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魏将军,查到了。” 魏千霖抬眸看着白时泞,随后他挥了挥衣袖,让下属退下了。 殿内只有魏千霖和白时泞两人。白时泞这才对魏千霖说道:“今日白天有人乔装成火生门的侍卫,还来给郡主送过书信。当时他以面疾为由,戴了黑色面纱。”
第23页 “后来他离开了火璃殿,鬼鬼祟祟的待了一会儿,取下了面纱,对郡主进行刺杀。” “他是哪里来的?怎入得了火生门复杂的地形?”魏千霖冷冷问道。 “臣查过了。”白时泞抬头望他,“魏将军还记得半个月前你和郡主离开火生门吗?” 魏千霖回头看着白时泞,冷笑道:“他倒是会钻空子,跟着我们入了火生门,还潜伏了半个月。”他回头坐下,摊开雪白宣纸,“看来是背后有人了。” “是。”白时泞顿了顿,随后才说道:“是楚柏舟的人。” “楚柏舟养郡主长大,他竟然对郡主这么狠心,要杀了郡主。”白时泞脸上有点不悦,“亏得郡主对他那般好。” 黯淡的烛光映入魏千霖狭长的眼睛,他神色飘忽不定,透着不怒自威的从容,“他哪里是要杀郡主。”他目光冷冽至极,“他是要杀我。” 白时泞抬头,满脸疑惑,“臣不懂。” “楚柏舟肯定想到,我会随时都在丫头身边。”魏千霖目光冷冽极了,“他下达命令,刺杀火生门郡主,他料到我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护在丫头前面。” “他却万万没有料到,这段时间我与丫头并未见面。”魏千霖冷哼了一声,“这黑衣人也太不懂得变通了。差点就杀错了人。” 魏千霖拂开遮住眼前的碎发,沉重嘆了一口气,“看来以后,我得离丫头远一点了。”魏千霖抬袖,碾了碾墨汁,“这姓楚的,真是不屑一切代价都要来杀我。” “那这件事情要公之于众吗?需不需要告诉郡主?”白时泞问道。 “暂时不用。也别告诉丫头。”魏千霖埋头,理平白纸上的皱褶。 “为什么?”白时泞再次不解。 魏千霖撑头,一想到姜九烟,就无奈的笑了笑,“她是不会相信的。不会相信楚柏舟会杀她。” 鹅黄月光高挂,黑夜中繁星点点。魏千霖手执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了隽秀的字。随后他将写好的白纸递到白时泞面前,“我找了个替死鬼,这事就这样了却吧。” 第二十四章 姜九烟和魏千霖三个月没有说话了。姜九烟好几次有意无意路过将军殿,绞尽脑汁找了一些理由想进去看看,硬是吃了好多次闭门羹。她能感受到,魏千霖在有意无意的躲避她。 也对,谁会和一个曾经想杀他的人说话呢? 其实姜九烟也很想跟魏千霖解释。虽然她想过要杀他,但是却下不了手之类的。但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亲密到需要解释,这些起来可有无无的东西。 那日,姜九烟又收到了楚柏舟的书信。倒不是由人带来的,而是由一只菩提雪山圈养的信鸽。那信鸽是灵鸟,姜九烟以前经常朝信鸽投食小米粒,那灵鸟是无论飞到哪里,都是认识姜九烟的。 姜九烟取下了信鸽脚下的那封书信,鬼鬼祟祟的躲在火璃殿角落深处,才敢翻开来看, 信上写着,九烟,需借琉璃烈火一用。 此时小不点正从外面赶回来,看到蹲在角落深处,姿势怪异的姜九烟,疑惑的问道:“烟姐姐,你蹲在哪里干嘛?” 姜九烟勐地一惊,心虚的将书信藏在身后,再用掌心中的烈火将它燃成灰烬。姜九烟抖了抖手上的灰,干巴巴的笑了笑,“没事,真没事。我就喜欢蹲在这里。”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回到了殿内。 姜九烟并不知道,琉璃火对火生门的意义。她只知道,琉璃烈火乃世间最烈的火焰。世间上只有火神和拥有火神血脉的子女才能驾驭它,旁人触之即灰飞烟灭。 姜九烟当晚就採取了行动,谁让她是他养大的,谁让她这辈子都是欠他的。 那天夜里很黑,月亮冰冷的悬在琉璃火上空。那团炙热的琉璃烈火在黑夜中更显炙热明亮。那道蓝色的火焰漂亮极了,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远看就像一个透明的水晶球,近看确实一团大气磅礴的火焰。 姜九烟娇柔的身躯站在庞大的琉璃烈火之下,就像一只渺小的蚁虫。她用内力稳住自己,努力不要让自己不要受周遭影响。 姜九烟不确定她能不能驾驭这团世间最烈的烈火,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她碰到这团琉璃烈火,会不会触之即灭。 有烈火的地方,必有烈风。忽然,狂风袭来,吹乱了姜九烟一袭红衣,吹散了她的髮丝。她整个人,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几次险些被风吹翻。 月光拂过蓝色火焰,姜九烟驾起一团火云,飞到高空中和琉璃烈火同高。 狂风越来越烈了,她能感受到琉璃火那股致命的烈焰。她轻轻的伸出指尖,咬伤了唇瓣,碰触了那团蓝色琉璃烈火。 她刚刚触及到琉璃火,身后就探出一只宽厚的掌心,一把捏住了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是魏千霖的声音,不过是冷极了的声调,“你要偷琉璃火?” 被抓现行总是有些让人苦恼。姜九烟回头,怯生生的瞟了瞟看起来冷漠至极的魏千霖。魏千霖掌心的力道并未松懈,姜九烟觉得手腕有些吃痛,她眉头皱成一团,心虚至极道:“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
第24页 “我这是借,借琉璃火一用……”她试着嬉皮笑脸的应对。 “火生门律令,偷盗琉璃火者,杀无赦。”魏千霖不再用温暖的神情看着她,而是用那种冷漠到生疏的目光,像把利剑,一点一点穿透她的胸膛。 姜九烟突然有点站立不稳,她扶了扶身子,咬唇对他说道:“魏千霖,你难不成还要抓我吗?” 月光撩过他冰冷的眉目,魏千霖停顿了一下,随后用冷冽且陌生的目光直视着她,嘴里只一字一句,清楚说道:“郡主犯法,与庶民同罪。” 姜九烟一怔,她抬头看着这个曾经时常对她笑的男人,现下却用那样陌生的神情看着她。她揉了揉眼睛,直到眼角传来一阵刺痛,她才确定,眼前这个人,确定是魏千霖。 “魏千霖……我……”姜九烟想替自己说几句,可现下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千霖转身,狭长的眼光黯淡至极,他对姜九烟冷冷道:“你让我很失望。”他冷哼了一声,“为了那个姓楚的,你先是要来杀我,现在又要置火生门的子民于不顾。” “他只是借一借……”姜九烟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借?”魏千霖冷哼了一声,目光望着头顶冷冷的月光,“我火生门的琉璃火,谁都别想借!” 魏千霖用余光瞟了姜九烟几眼,随后冷漠转身,对站在他身后的副将白时泞道:“将郡主给我抓起来。” 白时泞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反覆问道:“魏将军,她可是火神的女儿……”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魏千霖周身散发强大的气场,他怒视着白时泞,再次重复说道:“我说——将她抓起来,关入狱牢!” 姜九烟往后退了退,心里莫名有点难过。倒不是因为要被关入狱牢,而是因为他竟然连什么都不问,就把她抓了起来。 她难过的是,魏千霖现在很讨厌她,已经讨厌到不愿意相信她。 第二十五章 泱泱水兵门内,是楚柏舟和水神百年来第一次相见。 “你私自收下火生门的地,可是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水神坐在殿堂的水龙宝座前,俯身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他这个小儿子。 楚柏舟跪在殿下,不敢动丝毫,就连面目表情都处理的小心翼翼。他磕了几个响头,毕恭毕敬道:“父神让儿臣在菩提雪山修佛,儿臣这些年潜心修炼,不敢多言。” 水神拂袖,似乎听腻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表情看起来很不和悦。楚柏舟顿了顿,继续说道:“儿臣要火生门的地,只是为了扩大水族的江山,为父神统一天下尽一点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水神周身散发阴冷的气息,他从来不曾对楚柏舟笑过,就算笑,也是像现在这样,有点嘲讽的趣味。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正襟危坐的楚柏舟,最后捂嘴冷笑道:“你既然那么想尽绵薄之力。” “那你就回来吧。”水神走到楚柏舟面前,用玄扇轻抬起楚柏舟的脸,唇角微扬,目光却是冷漠的,眼里看不出一点父子情长,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个陌生人。 水神转身,理了理衣襟,语气从始至终都是冷冽的,“吾儿在菩提雪山修佛道的这几百年。本神都有点看不清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一滴冷汗从楚柏舟额间滑落,他盯着水神那张严肃威仪的脸,心里不由闪现几丝怯意。 水神渐渐发现他已经有点掌控不住楚柏舟,他让楚柏舟回到水兵门,让楚柏舟回到他身边,似乎是能控制楚柏舟最好的方法。 火生门审讯内。 姜九烟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冰冷的审讯台。而魏千霖则一身玄衣,端坐在审讯台上方,冷冷的看着她。 “我身为火生门的将军,保护琉璃火是我的职责所在。”他俯身,冰冷的质问道:“说,你为什么要偷琉璃火?” “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姜九烟被捆得浑身不舒服,她扭了扭身子,“我说了是借,只是借!” “你知道琉璃火对火生门意味着什么吗?”魏千霖顿了顿,“当年,火生门差点惨遭水兵门灭族,是琉璃火护住了火族的子民。” “琉璃火是火生门防御的最后一道底线。”魏千霖挑眉,冷冷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听魏千霖这么说,姜九烟倒真觉得自己做错了。魏千霖脸上渐渐不悦,甚至可以用怒气来形容。他咬了咬唇,声音听起来冷漠极了,“你别仗着我宠你,就无法无天。” “那都是以前了。”魏千霖低眉,眼神无比冷冽,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很重,似乎是在刻意强调。 没有什么会比这一刻,更让姜九烟伤心了。姜九烟抬头,看了看冷漠的魏千霖,故作镇定的吸了吸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柏舟让你来偷琉璃火做什么?”魏千霖向她的方向走来,语气似寒冬酷冷。 姜九烟咬唇,许久后才说道:“我不知道。” 事实上,她真的不知道楚柏舟借琉璃火来做什么。
第25页 “不知道你也敢借?”魏千霖冷笑,转身反问道。 姜九烟沉默下来。魏千霖抽出腰间的上古宝剑,蹲下来,用锋利的刀尖挑起她白皙的脸,“不说话,那就是没有说实话了。” 姜九烟咬紧牙关,再三否认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哦?”魏千霖眼底一冷,是三千寒雪,他收回锋利的刀剑,冷漠道:“你不解释清楚,就一辈子呆在狱牢里吧。” 那是魏千霖第一次对姜九烟这样说话,没有凶她,也没有骂她,只是用陌生冷漠的语气来对她。 就像一个平时对你很温柔的,突然间对你生疏起来。即便这件事情她确实做错了,她还是难过的想哭。 魏千霖听到抽咽的几声,甚至都回头看她了。可他最后还是收回了心软的神情,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伙凌弋得知了姜九烟被关入狱牢的消息。他火速赶到狱牢,怒气沖沖的坐在狱牢首座,看起来很生气,望着座下跪着的狱官,冷冷道:“我阿妹,他魏千霖也敢关?” 姜九烟其实在狱牢中好吃好喝待着,也并未吃苦,就是不太自由罢了。她起身,见她哥哥的样子似乎气急了,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意图解释道:“其实……我没有吃苦的。” 狱官深知此事不妙,急忙唤人去叫魏千霖。半柱香后,魏千霖便赶到了。 魏千霖先是朝伙凌弋行了一个礼数,其次站起来,为自己辩解道:“郡主意图偷盗琉璃火,殿下也知道琉璃火对火生门来讲有多么重要。” 伙凌弋单手撑头,黯淡的烛光衬出他眼底的三千寒。 “火族律令,凡偷盗琉璃火者,一律杀无赦。”魏千霖抬眉淡淡瞟了伙凌弋一眼,沉默了许久,最后似乎是刻意让步道:“鑑于此事待查,郡主就先暂时被扣押狱牢。” 伙凌弋一身玄衣,坐在角落里不怒自威,嘴角冷冷道:“你跟我谈火族的律令?” 魏千霖也同样抬头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他。两个平时互相尊称的人,现下有种快要撕破脸皮的既视感。姜九烟抬眉环视互相不肯退步的人,想要打破这种僵局,故走上前去,善解人意道:“其实……魏将军说的也挺有道理。” 她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魏千霖,似乎在刻意讨好他,规规矩矩的坐回狱牢内,还自己给自己关上了牢锁,“我还是暂时不要出去了。” “这里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伙凌弋勐地推开门,一把牵起姜九烟的手,“阿妹,今天哥哥必须带你出去。” “其实我吃得挺好呢。”姜九烟往后退了几步,“穿得也挺好……每天都有新衣服穿呢。” “我火生门的郡主,哪里是说关就关的?”伙凌弋浓眉一弯,转身怒视着魏千霖。 狱牢里面很暗,灯光也很冷。姜九烟突然意识到,她身为火生门的郡主,这已经不单单是关不关的问题,这事关火族皇脉的颜面。 这些做神仙的,果真是爱面子的很啊。 三个人僵持了两个时辰,最后伙凌弋还是将姜九烟硬带出了狱牢。 她觉得这次魏千霖可能真的会讨厌死她了。她这样想着,目光又再次黯淡下来。 小不点在火璃殿眼巴巴的等她。见到姜九烟的那一刻,小小的身子立即飞奔过去,抱着姜九烟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烟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小不点往姜九烟身上蹭了蹭,坚定不移道:“我们火族的人,一辈子都得琉璃火庇佑,怎么可能偷琉璃火呢?” 姜九烟埋头看着小不点一脸信任的表情。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想骗小不点。她咬了咬牙,坦然道:“其实……我真的想去偷琉璃火来着……” 小不点满脸困惑,“你偷来干嘛?” “有一个人需要。”姜九烟目光不自然的往外瞟。 “他要琉璃火来干嘛?”小不点再次困惑。 “我不知道。” “我的好姐姐,琉璃火对火生门来说,不可或缺。当年若不是有琉璃火,火族已经不再存于世间了。”小不点有点着急。 姜九烟单手撑头,沉重嘆了一口气,“我也认真反省了,这琉璃火对火生门这么重要,我是万万再也偷不得了。” “好像这样做,很讨人厌。”姜九烟目光再次黯淡下来。无意间她瞟到殿内有一个金丝鸟笼,圈养的是那只从菩提雪山飞来的信鸽。 “小不点,你什么时候把这只信鸽养起来了?”姜九烟还以为这只信鸽回到楚柏舟身边了呢。 小不点捂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见这只灵鸟生得可爱便养起来,原来它是信鸽啊。” “火生门这么热,这信鸽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姜九烟不敢相信道。 “我用冰块降温啊。”小不点一边说着,一边演示了一遍。只见小不点掌心中燃起一道烈焰,很快她用意念将烈焰化为了一块寒冰。 “你是怎么做到的?”姜九烟捂嘴,目瞪口呆的盯着这一幕。 “我们火精灵源自千万年前,当初三门大战,各门都是冰火两重天,为了适应水族和雪族的习性,日积月累形成下来。”小不点顿了顿,似乎有些得意,“不过我们适应能力比其他两门强,甚至还偷学到了雪族的驭冰术。”
第26页 这个小不点总是带给姜九烟惊奇,姜九烟惊讶的鼓掌道:“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这信鸽还是放了吧。”姜九烟俯身望了几眼灰白色的信鸽。这信鸽若是不能顺利回到菩提雪山,她怕会楚柏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不点虽然捨不得,但还是打开了金丝鸟笼。 谁知这只信鸽竟然不飞走,还往殿内挪了挪,依偎在姜九烟身上,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样。 姜九烟正打算运用玄术硬逼信鸽回家时,魏千霖此时却来了。 那一瞬间,她盯上魏千霖微冷的眉梢,是又惊又喜。她连忙用手抚平额间的乱发,甚至还想去换一件衣服,她觉得这身衣服不太好看,魏千霖定是不喜欢的。 魏千霖唤了殿内所有人离开。姜九烟端坐在软榻之上,看起来还有点紧张。 魏千霖只是淡淡瞟了她几眼,冷漠道:“你不是想偷琉璃火吗?” 姜九烟身子一怔,她以为魏千霖是专门来看她的,却未料还是因为琉璃火一事。殿内很明亮,她的眼底却越来越黯淡。 “那我来告诉你。”魏千霖凑近了她,只是不再用温暖的目光看着她, “那琉璃火是假的。” “百年前,琉璃火在护住火族子民之时,就已经同水兵门万千敌军,同归于尽了。”魏千霖往后退了退,玄黑背影看起来冷漠至极,“为了稳住民心和防止外敌入侵,我和火神用内力重新铸了一个酷似琉璃火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关我?”姜九烟咬紧唇瓣,目光看起来难过极了。 魏千霖回头用阴冷的神色看她,一字一句清楚道:“因为讨厌你。” 姜九烟低头沉默下来。毕竟这样的自己,她也挺讨厌的。 魏千霖很快便离开了,那只也信鸽也飞走了。望着空荡的月夜,姜九烟觉得更难过了。 第二十七章 半个月后,正是满山丘陵的火枫树飘落时节。整个火生门都美极了,随处可见簌簌而落的火红枫叶,浮光掠影,梦幻极致。 这个时候,雪狱门的郡主,玄音柔来了,带了侍女几百,守卫三千,后面还跟着几大箱珍贵的珠宝首饰和上古武器。她这一趟,来的委实有点太奢靡了。 姜九烟打心里喜欢这个玄音柔。上次一见,玄音柔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温柔的美人。这在民风普遍豁达火辣的火族来说,实在太稀少了。 姜九烟很主动的去找玄音柔,玄音柔也不再气恼上次的事情,很大方的唤她进殿内玩。 以往来火生门居住的外族,都被安排在火生门的火乐居,乃客房。但这次,玄音柔住进了火生门八殿之一,苏琉殿。苏琉殿同火璃殿尊位相同,乃郡主住处。 玄音柔被火神安排在苏琉殿,必定是长住。姜九烟更欢喜,还从自己殿内搬了好些玩意儿去苏琉殿。 “音柔这次来玩,一定要玩够了才能回雪狱门。”姜九烟见玄音柔妙曼身姿顿了顿,连忙凑上去,着急的说道:“你不会又像上次,只呆三天吧?” 玄音柔目光有些忧愁,她拂袖坐下来,饮了一口醇香的茶水。白鋆香鼎飘出几丝淡雅的香菸,她一张微蹙的脸被烟缕半遮半展,她咽了咽,最后难为情道:“我……可能不会走了。” 这下有一个年纪相当的朋友能在火生门陪她了,姜九烟欣喜若狂,一脸兴奋的凑上前,“这是好事情啊。” “我要嫁人了。”玄音柔回头瞟了姜九烟几眼,语气听起来很镇定。 姜九烟更加欢喜了,她连忙拿出带来的珠匣子,翻出那些火神赏赐给她的玉镯珠簪,手里捧着满满的珠宝,凑到玄音柔面前,笑着问道:“你喜欢什么,我都送给你。我听说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 “我要嫁给魏将军。”玄音柔脱口而出。 姜九烟身子一顿,她看起来目光呆滞,有点失态。一支珠簪从她指缝间滑落,刺耳的声音唤醒了失神的她。她连忙蹲下,俯身胡乱拾捡遗落的珠簪,手上的珠宝却莫名其妙的散落一地。 她看起来十分笨拙,狼狈到了极致。 半柱香后,姜九烟终于看起来正常了点。她扶住身后的珠帘,手心全是冷汗。她嘴角微扬,似乎很想笑,却笑得很不自然,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将军殿的魏千霖吗?” 玄音柔避开姜九烟质问的目光,淡淡饮了一口茶水,轻声应了一句,“是。” 一道微风拂过,窗外火红枫叶簌簌而落,迷乱了她的眼睛。姜九烟咬紧下唇,许久后才作出一副迎合的笑脸,故作热情道:“这是喜事啊。” “喜事……”确实是喜事,可姜九烟背过身去,眼泪却突然落下来。她连忙伸出袖子,将眼泪擦干了。 姜九烟觉得她再呆下去,必定会将丑态展露无遗,她胡乱找了个七七八八的理由,匆忙离开了。 那夜,姜九烟来到了殿外的那棵火璃树下,她抛开了泥土,翻出珍藏了许久的火璃花酒。她答应他,等他回来喝新酿的酒。 她掀开封口,勐地一口惯下去,火生门的花鲜艷至极,酿出来的酒也是刺喉的烈酒。 酒劲儿刺鼻,她被呛得两眼泪汪汪。许是酒太烈,姜九烟很快两颊便闪现红晕,眼中似有微醺醉意。
第27页 小不点在不远处忧心忡忡的看着姜九烟异常神情,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姜九烟看起来伤心的很。 一个时辰后,夜色更加深沉,明月悬挂,月色下是飘落的火枫叶,大红色的叶片落到姜九烟疲惫的脸上,触及她纤长的睫毛。她的脸红透了,肤色却更加白皙了。 姜九烟抱着一罐火璃花酒,跌跌撞撞的似乎要出去。小不点立即往前扶住她,担忧的问道:“烟姐姐,你要要去哪里?” 姜九烟身子摇摇晃晃,她俯身捏了捏小不点肉乎乎的脸蛋,“你别跟过来。我……去去就回来。” 姜九烟推开了小不点,走得东倒西歪。小不点刚想上前搀扶,却被姜九烟怒声呵斥道:“你别管我!” 小不点一向听姜九烟的话,这下是不敢再动了。想来火生门守卫森严,她走到哪里,身后都会有侍卫,她只要不离开火生门,总归是安全的。 姜九烟一向记不得火生门地形,唯独对去将军殿的路途记忆犹新。神志不清时,她几乎是本能的走到了将军殿门口。她醉醺醺的在将军殿门口吐了好一会儿,一阵冷风吹过,她抬眉瞥见金笔相刻的将军殿三个字,兀自冷嘲道:“我大概是中了魔怔。” 守在殿门的白时泞见到喝得醉醺醺的姜九烟,赶快前来扶她,“郡主,你怎么喝醉了?” 姜九烟两颊红晕,抬头傻乎乎的笑起来,“听说你们家将军要成亲了,我来恭喜的呀。” “你先进去歇息一会儿吧。”白时泞环视四周,连忙将她扶起来,“外人看着不好。” 堂堂火生门郡主,喝得不省人事也就罢了,还在别人殿前吐酒,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将军殿内,魏千霖似乎还未歇息。支起一盏烛灯,不知道正在看什么东西。 白时泞搀扶着东倒西歪的姜九烟,本来想将姜九烟扶入客房歇息,路过书房时,魏千霖喊住了他。 “魏将军,郡主喝醉了。”姜九烟整个身子都瘫在白时泞臂弯间,白时泞手臂又酸又累。 魏千霖俯身看了看醉酒的姜九烟,将她抱起来,便唤白时泞撤下了。 姜九烟又往他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待殿内一切又恢復安静。书房内门窗未关,一股冷风灌进来,姜九烟略微清醒了点,朦朦胧胧中,她单手撑头,抬眉看着魏千霖,嘴里含煳不清的问道:“魏千霖,你就要成亲了。”她顿了顿,扭头问道:“你开心吗?” “你当初不是要撮合我和雪族郡主吗?”魏千霖放下竹卷,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啊。”姜九烟双手支起脑袋,两颊红透了,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还有点难过呢。” “这样很不好。”姜九烟垂眉,目光失落极了,“你马上就要成别人的夫君了,我这样做很不好。” “嗯?”魏千霖单手撑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胡言乱语。 姜九烟一头扑在软榻上,满脸都是醉意,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将从来不敢问的话,问了出来,“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啊?” “是。”魏千霖认真的回答道,“但那是以前了。” 姜九烟难过地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她咬紧红色唇瓣,伤心的呢喃道:“可是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月色很凉,烛光撩过他深沉的眉眼。他重新翻开沉重的竹卷,目光在竹卷之间停留下来,只淡淡提醒道:“郡主,你喝醉了。” 姜九烟翻了个身,背对着魏千霖,眼角落下热泪,她兀自冷嘲道:“是啊。我喝醉了。” 姜九烟自小酒劲儿就极好,从来没有醉过,又怎么喝了几口烈酒就醉了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只是对自己虚荣自尊心最后的保全。 作者有话要说: 借着酒性发酒疯的女主,咋就这么畏头畏尾呢…… 第二十八章 火红枫叶坠落时节,是火生门最漂亮的时候。姜九烟是极喜欢这个时节的,因为随处可见簌簌而落的枫叶片,有些叶子由于漫长时间,还形成了镂空叶片,漂亮好玩极了。 以往姜九烟这个时候,天天都在外面熘达玩闹。现下她却天天都懒散的躺在火璃殿软榻上,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无所事事。 玄音柔在火生门住了五天了。以往以她雪族的体质,吃个寒冰丸,在火生门住上个三天已经是身体的极致。 这不,才住上五天,玄音柔就因为体质偏寒,在四季都处于热火朝天的火生门,显得体力不支。 伺候玄音柔的婢女说道,玄音柔病倒了。得了眩晕症,时常还泛噁心呕吐。 自从知道玄音柔和魏千霖婚讯之后,姜九烟都懒洋洋的。可得知了玄音柔染疾,念在往日情谊,她还是得要去看一看玄音柔才合礼数。 苏琉殿已经算是火生门最凉快的住处,可一个长期在雪地里的女子,是受不住这等烈焰的,姜九烟去看玄音柔的时候,还特地向火神医寻了一点清热的汤药送过去。 生病的玄音柔依旧是个美人,眉目似蹙非蹙,我见犹怜。她就横卧在锦丝床上,微风轻拂,时不时撩动轻纱,只见玉体若隐若现,果然跳舞好看的女子,体态也是极美得。
第28页 姜九烟手里提着药包,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如果是别人还好,偏偏她是玄音柔,雪狱门的郡主,无论是身份还是长相,都是和魏千霖极配的。 “我给你带了点清热的汤药。”姜九烟坐到床边,轻轻扶了她起来,“音柔,你好些了吗?” 玄音柔微微阖上眉目,嘴唇是苍白的。姜九烟埋下头,小声呢喃道:“你就要成亲了,身子可得照顾好。” “嗯。”玄音柔看起来疲惫极了,闭眼轻哼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魏千霖便来看玄音柔了。姜九烟只觉得自己来的太不巧了些。 当初魏千霖救下了火族,保住了火生门,火神特此赦令,他是不用朝火神乃至于殿下郡主行礼的。故魏千霖来的时候,只淡淡瞟了姜九烟几眼,目光又重回虚弱至极的玄音柔身上。 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担忧,那种宠溺神情,以往他只用来看姜九烟的。 “我刚从雪狱门君哪里去了一趟,搬来了哪里的雪山给你祛热。”魏千霖俯身轻触了玄音柔额头,“一个月后,我们就要成亲了,你可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姜九烟看着苏琉殿外的那座雪山。冷风一灌,她觉得心底都寒了。她放下了手中清热的药包,干巴巴的苦笑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魏千霖没有说话,玄音柔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听到姜九烟匆匆而去的脚步声,急促且狼狈。 那几天,姜九烟有些睡不下。小不点替姜九烟去火神医哪里找了安神的药丸,可她还是睡不下。 姜九烟怎么都睡不下,望着窗外偶尔还会落泪,小不点怕她太伤心了,每天夜里都陪着她。 “小不点,你既然在火生门呆了千万年,你必定见过很多故事。”那夜是轮残月,月光是冷冽的,姜九烟扶着轻疼的额头,目光有些伤情道:“我睡不着,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千万年天族发生惊天动地的事情不少,说那些战场上血腥的,又怕姜九烟泛噁心。说那些火族歷史的,姜九烟又一向不喜欢那些复杂沉闷的东西。小不点绞尽脑汁,才想起了天族一件陈旧往事。 “曾经火生门和雪狱门是没有精兵的。火生门原来是用来管理天族生灵的生回,那会儿三门在天帝的管理下,那可真是风调雨顺,民众安乐。”小不点的小脑袋趴在床边,“天帝是个心善的帝王,喜欢普度众生,六界生灵一遇到困难都喜欢来找天帝帮他们解决危机。” 姜九烟听着有点无聊,又见小不点讲得津津有味,只好翻个身继续听她说:“天帝和魔尊是死对头。天帝帮助六界,扰乱了魔界的秩序,那个女魔头要吸人精气,她嫌天帝阻断了她吸食六界万物的精气,便天天来找天帝麻烦。” “天帝原来是喜欢一个漂亮姐姐的,被这个女魔头一打搅,天族从此不可安宁。”小不点说到这里,眼中有点惋惜,“可惜那个漂亮姐姐。女魔头为了让天帝不痛快,只因为天帝喜欢那个漂亮姐姐,女魔头便将漂亮姐姐吸食的干干净净,连块骨头都不给留。” 姜九烟渐渐有了点兴致,单手撑头问道:“最后那个女魔头肯定不得好死吧?做了那么多坏事。” “嗯。”小不点往下点了点小脑袋,“最后天帝为了给漂亮姐姐报仇,他还跟那个女魔头同归于尽了呢。” 说完,小不点圆乎乎的脸凑上来,在姜九烟耳边神神秘秘道:“你别跟外人说,外人只晓得天帝是天命所归,才归于混沌。他其实是为了杀那个女魔头呢。” 姜九烟点了点头。小不点双手怀抱,又继续说道:“最后天帝死后,三门无首,每家都想独大并将对方置于死地。”小不点沉重嘆了一口气,“火神原来也不想争夺这些,偏偏水神要置火族于死地,火神逼不得已,才自己修炼精兵,予以反击……” 月色越来越黯淡,小不点也越来越困。最后她一边讲着故事,一边困得睡着了,而姜九烟还是彻夜难眠。 姜九烟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劲。恍惚之间,她好像都产生了幻觉,她盯着玉窗外,朦朦胧胧之间,她好像看见了魏千霖。 他就站在玉窗旁,单手撑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双狭长眼睛是笑着的。 火神医说的没错,几天没睡觉,是会产生幻觉的。姜九烟用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可魏千霖还在哪里。 姜九烟嘆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疯了,做梦都梦得见你。” 魏千霖倚靠在玉窗旁,没有说话。姜九烟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爬到玉窗边,无奈至极,“算了,梦便是梦吧。”姜九菸嘴里碎碎念道:“我也梦不到你几次了。” 魏千霖始终单手撑头。月光透入玉窗,掠过他微皱的眉头和深邃的眼睛,火红枫叶随风飘落,他就像画中的男子,身周所有绝美景色都成了点缀他的睛笔。 “是你先招惹我的。”姜九烟咬唇,一双灵动的眼睛生气得凝视着魏千霖,委屈的控诉道:“现在你又不要我了。” 姜九烟双手抱头,难过极了,“我欠楚柏舟太多了,我现在只想快点还清他的这些恩情。但你没有欠他,我不能拿你的恩情去还他,这样是不对的……”她脑子犯晕,说话也有些胡言乱语,她抬眸,目光楚楚的看着他,“我是曾经要杀你,但我捨不得啊。”
第29页 “我是做得不对。”她一下子又想到,魏千霖和玄音柔成亲时那番热闹场景,委屈的控诉道:“但你也是一个坏人。” 姜九烟端起身边的一壶烈酒,勐地惯了自己几口,嘴边伤心的呢喃道:“魏千霖,你真是一个坏人。” 她脑中全都是魏千霖迎娶玄音柔时,脸上的笑容。她觉得更加委屈了,抱着一壶酒罐子,两颊红红的,眼角还落下一滴热泪。 梦中的魏千霖,是以前那个喜欢对她笑得魏千霖。他站在玉窗外,弯腰用温暖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头髮,宠溺般哄着她,“你说得对,我魏千霖就是个坏人。” “现在还能不能睡觉了?”魏千霖弯腰,替她掖了掖被褥。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姜九烟果真有点犯困了。她握紧他温暖的手,“魏千霖,现实中你喜欢谁,要娶谁,我留不住你。”她往玉窗边靠了靠,“但是在梦中,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我不贪心的……” 第二十九章 直到魏千霖和玄音柔请帖发下来的那一刻,姜九烟才相信魏千霖是真的要成亲了。 选在半个月后,火璃花盛开的时节,那是一个万全的好日子。 那段时间,火生门来来往往很多人,都在往将军殿和苏琉殿送祝婚贺礼。姜九烟身为火生门郡主,也挑了个适当的礼物,托人送去了将军殿。 本来新娘子是要成亲后再从雪狱门七抬八轿回到火生门,但玄音柔因为体质属寒,要嫁到火族,怕适应不了火族的体质,必须提前适应火生门的属性,便提前在火生门住下了。 听说玄音柔身子好多了。姜九烟便挑了好一些漂亮首饰,亲自去苏琉殿看她。 “伺候我的婢女说,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姜九烟俯身,给玄音柔别了一件琉璃玉珠簪。美人果然是美人,什么漂亮首饰在美人面前,都只能是点缀。 “九烟,你最近面色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玄音柔抬眸看着姜九烟。 姜九烟生怕露出了马脚,偏偏又紧张的语无伦次,“我啊……你知道的,我贪玩嘛。” “我成亲,你是不是很不高兴啊?”玄音柔小心翼翼的抬眸问道。 姜九烟义正言辞地否认道:“我高兴啊,我高兴的不得了呢。” 玄音柔盯着姜九烟,目光重回微黄铜镜,她看起来有点忧愁,“他待我很好,也对我十分生疏。”她的目光看向珠帘玉窗外,语重心长道:“或许我们都是棋子。” 玄音柔妙曼的白衣身姿顿了顿,脸上更加忧愁了,“女人在江山面前,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姜九烟目光垂落下来,看着此时忧愁万分的玄音柔,如鲠在喉。 玄音柔回头看了看她的嫁衣。那件嫁衣美得不可方物,一丝一线都是精心绣制,旁边放着的凤冠霞帔,雍容至极。她就要成亲了,可她却跟姜九烟说:“我羡慕那些为了女子抛弃江山的男人。” 她双手环抱,轻声道:“对于那些喜欢权势的男人,那该得多喜欢才会抛下这一切,只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玄音柔顿了顿,沉重嘆了一口气,“可是魏千霖不是的。至少他对我,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喜欢魏将军,但他若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的。”玄音柔单手撑头,眼中柔情似水。姜九烟这才知道,玄音柔虽然看起来是个柔软美人,但她却是个极大气的女子。 大气到让姜九烟有些自愧不如。 姜九烟坐下来,不解的问道:“他都将雪山给你搬过来了,要是不喜欢你,又何必做这些呢?” 玄音柔倾身向前,凑到姜九烟面前,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讨厌一个人是看得出来的,喜欢一个人也是看得出来的。” “他像是故意这么对你,并不是真的讨厌你。”玄音柔此刻的眼睛很深邃,像有万颗星空一般,她的目光却很失落,像跌倒云底的青雾,“而我至始至终,人生从来由不得我自己决定。” 几日后,泱泱火生门挂满了红灯笼和喜帖。姜九烟盯着火璃殿悬挂的灯笼和大红喜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魏千霖从此以后,都与她无关了。 那日,是火生门最热闹的日子。火神关掉了火生门复杂的地形,邀请了雪狱门的子民一同来火生门,庆祝着普天同庆的喜事。 午时,良辰已到。魏千霖玄衣纁裳,白绢单衣,赤色履。玄音柔大红嫁衣,凤冠披霞,点绛唇。 姜九烟躲在人群中,看着天造地设的人,只能眼底暗自伤情。小不点不喜欢热闹,不愿意来参加魏千霖的婚宴,姜九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看起来更加尴尬了。 火生门地形开放,两位新人正在火神和水神面前行礼,雪族和火族的将臣和子民分列两行。玄音柔裙摆纤长,很容易绊倒。姜九烟看着魏千霖细心搀扶着玄音柔,目光温柔到了极致。 这个情节,她在脑中幻想了许久,也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里防备。可当这一幕真正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刺眼,刺得她快要落泪。 她想再呆下去,她必定要失态了。这种场合,失态必定会丢了火生门的面子。
第30页 她欲离开,空中却嗅到一股她熟悉的味道。 万朵祥云降落,她看到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金胄甲衣。 楚柏舟来了。 姜九烟回头。云雾散尽,她才发现,不仅楚柏舟来了,他还带着水兵门十万精兵来了。 那是姜九烟第一次见到身披盔甲,手执利剑的楚柏舟。她记得他以前手上戴的是通透佛珠,她还记得他嘴里念的是无妄佛经,她从未见过他这副眼里都带着狠意的模样。 她看着居高临下的楚柏舟,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 楚柏舟下达了命令。水兵门十万精兵,立即对现场火生门和雪狱门的将臣和子民进行屠杀。 楚柏舟曾告诉过姜九烟,他想结束这个乱世,还天下一个安宁。他告诉她,他只想要保全自己。 可是火生门瞬间流成河,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为了再次引发伤亡,伙凌弋带着火神和火族子民避到远处。 姜九烟奔到楚柏舟面前,指着他屠尽的那些火族子民,大声质问道:“你说你想要结束这个乱世,你想要保全自己。你就是靠杀戮吗?” 姜九烟回头怒视着楚柏舟。楚柏舟看起来镇定自如,他嘴角微扬,很笃定的跟姜九烟说:“九烟,今天我便来接你回家。” 楚柏舟肩上有只鸟,是那只曾经飞到火璃殿送信的那只信鸽。沉默许久的魏千霖,突然褪下身上的大红礼服,泛着银光的盔衣露出来。就像知道今天要打仗一样,他提前就穿好了战衣。 “今日我大婚,我记得我可没宴请水兵门。”魏千霖拔出银光剑鞘,目光随着银剑晃了晃,“六殿下可真是不请自来。” 楚柏舟不动神色,神情冷静。魏千霖很爱惜他的那把上古宝剑,袖中掏出绢帕,镇定自如的擦拭剑尖。 “六殿下带礼了吗?”魏千霖放下绢帕,眼中闪现一抹狡黠。他环视了楚柏舟一眼,随后冷哼了一声,“没带礼,那便拿命来抵吧?” 楚柏舟身后站立着十万精兵,都是水兵门数一数二的兵力。他用阴鸷的目光凝视着魏千霖,周身散发强大的气场,他嘲讽道:“你现在哪里还有说这句话的底气?” “火生门的琉璃火是假的。”楚柏舟不屑道:“你们火生门,要不是有这道烈火,我们水兵门何惧哉?” 魏千霖冷冷一笑,表情不见一丝慌乱,反而露出运筹帷幄的表情,“楚柏舟,没人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他侧目,望了姜九烟几眼,“你处心积虑,利用丫头,一步一步机关算尽,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魏千霖仰头,指了指头顶悬挂的那道琉璃火,“这道琉璃火确实是假的。” “但真的——在这里!”魏千霖朝着空中怒吼一声。 不知小不点何时来的。她从魏千霖身后窜出来,表情冷漠严肃。 姜九烟目瞪口呆的盯着小不点。只见小不点稚嫩的皮囊突然融化,她慢慢悬在空中化成了一道蓝色烈焰。 原来小不点就是火生门那团琉璃火。她就是那团存活了千万年,也守护了火族千万年的琉璃烈火。 第三十章 原来,这是魏千霖设得一场天衣无缝的局。他抓姜九烟入狱牢,是要楚柏舟放弃姜九烟这颗棋子。他要自己做一场局,里面不涉及姜九烟的任何安危。 他知道那只信鸽是灵鸟,能给楚柏舟通传消息,他故意在灵鸟面前说琉璃火是假的,而真的被他隐匿在了姜九烟身边。他设了婚宴,乘机打开火生门复杂地形,给了楚柏舟能名正言顺进火生门的机会,再将楚柏舟一网打尽。 原来,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就连玄音柔也知道,只有姜九烟被蒙在鼓里。 那天,姜九烟看着楚柏舟带着水兵门十万精兵来犯火生门。她看着小不点在空中化成一团巨大的蓝色烈焰,那团烈焰散发着炙热的光芒,朝着水兵门的精兵袭去。 不过一刻钟,水兵门的十万精兵便被琉璃火烧成了灰烬,很快便灰飞烟灭。 随后,姜九烟眼睁睁看着琉璃火将楚柏舟包裹,最后他只成了一具焦黑的尸骨,被烧得面目全非。 楚柏舟的尸骨很快被送回了水兵门。水神十万精兵被毁为一旦,这次水兵门大败,水神气急败坏。那时楚柏舟已经是具焦黑的尸骨,他的父亲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怪他行事鲁莽,毁了水兵门十万精兵。 水神甚至都不让楚柏舟的尸身入水族的祠堂,转身便将命人将楚柏舟的尸骨送回了菩提雪山。 水神说,他没有这样丢人的儿子。 火生门内,烛光黯淡。火神坐在大殿中央,火红烛光映入他深邃的瞳眸,他的目光看起来很冷,整个人都散发不怒自威的气场。 魏千霖反将楚柏舟一军,算是立下了一件大功,但火神也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住魏千霖了。 这个时候,应该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魏将军,你擅自动用火族的琉璃火。”火神坐在火龙玉座上,头戴龙冠,面色不悦,冷冷道:“你很清楚火生门的律令。” “臣清楚。”魏千霖朝火神跪下,朝火神磕了三个响头,一身浩然正气,“任凭火神处置。” “有一件事情本神一直不明白。”火神单手扶脸,指尖轻轻点了点木浮桌,表情充满疑惑,“你并非火族子民,为何当年要救火生门?”
第31页 “为了正义。”魏千霖诚恳道,目光灼灼。 “正义?”火神最近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这倒是个很好的解释。” 火神撑头想了想,更加匪夷所思问道:“琉璃火只能由本神及本神血脉子女才能驾驭,你并非火族的人,又是如何能驾驭本门琉璃火?” 魏千霖埋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嗓音嘶哑道:“这个臣不能说。” “很好。”火神语气很淡,全身却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气场,“当年你救了整个火族,本神感激你。” 火神站起来,玄衣龙袍垂地,身姿挺拔如松,“火生门律令也不可不罚。” 魏千霖抬眸,只淡定的笑了笑,“臣认领所有罪罚。” 一个时辰后,魏千霖褪去了身上的银光甲冑,他又去了火璃殿,看望姜九烟。她正襟危坐的坐在火璃殿殿中,表情看起来惊魂未定。 “丫头。”魏千霖轻轻唤了她一声。 姜九烟脸上有了些许神色,“魏千霖,楚柏舟是死了吗?”她至始至终都不敢相信,或许是不愿意去相信。 “嗯。”魏千霖蹲下来,宽厚的掌心附上她冰冷的额头,“他的尸骨已经寄回了菩提雪山。” 火璃殿内仅有两盏微弱的烛灯,光线很暗,看不清魏千霖的神情。他伸出修长指尖将她额间碎发别开,他轻声道:“对不起,丫头。” “我骗了你。这是火生门和雪狱门一同做的局。”魏千霖站起来,轻轻抱了抱她。 姜九烟指着殿门外长跪的小不点,“当初你送我的火精灵,就是琉璃火?” “是,我不在时,她能护你周全。”魏千霖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直视着她。 姜九烟双手捧脸,有些不敢相信道:“当初你是为了驾驭琉璃火,又急着赶去前线打仗,你体力不支,才输掉了那场战役?” “为什么呢?”姜九烟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魏千霖俯身抱紧她,嗓音低沉嘶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火生门,太危险了。” “我刚才去藏书阁翻阅史书了,上面记载谈若是要将琉璃火铸成原形,便要废掉驾驭琉璃火之人千年修为。”姜九烟一阵哽咽,“一旦控制不好,那是会内力紊乱而死。”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姜九烟眼中突闪一抹泪珠,那眼泪在殿内火红烛光映衬下,明亮且炙热,“魏千霖,我们认识也并不算太久。” 魏千霖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深沉,他的眼神看起来温柔极了,满脸都是宠溺。他笑着对姜九烟说道:“你觉得你欠楚柏舟很多。” “而我,却一辈子都是钱欠你的。”姜九烟抬眸,对上那样楚楚动人的眉眼,她嘴里呢喃道:“是啊,我欠楚柏舟很多。” “你别怪小不点了。”魏千霖指了指殿门外长跪着的小不点,“这一切都是我让她做的。” “我没怪她,是她自己要跪。”姜九烟觉得殿内光线太暗,又倾身点了一盏烛灯,“楚柏舟残害火生门子民,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是非黑白,我很清楚。” “很好。”魏千霖笑了笑,“这才是我认识的丫头。” 魏千霖起身,松开了手腕,埋头看她,“我知道你想救楚柏舟。”他的目光又向小不点移去,“你还要靠小不点离开火生门。” “我给你一次,还清他恩情的机会。”魏千霖抬眸,狭长的眼睛都是笑意,“不过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再有下次,我会很生气的。”魏千霖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火璃殿。 此时,姜九烟才得到了一件消息:魏千霖私自动用琉璃火,火生门律令,收回魏千霖主将之位。火神将魏千霖赶出了火生门。 那也是姜九烟第一次知道,火生门的将军,当年救下整个火族的人,竟然不是火族之人。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姜九烟只想着,等她将楚柏舟的恩情还清了,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求一波收藏关注~ 第三十一章 姜九烟又去了地狱换魂庙,那个可以换取自己想要东西的地方。小不点在外面等着姜九烟。 上次的狱官激怒了魏千霖,这次换魂庙的狱官是另外一个人。 “我想要换一样东西。”姜九烟开门见山的对狱官说道。 狱官正翻阅着换魂鬼书,“火族郡主想换什么东西?” “我想换一个人活。”姜九烟直视着狱官,一字一句清楚道:“菩提雪山,楚柏舟。” 狱官翻开一页换魂鬼书,抬头不可思议问道:“起死回生会扰乱生死秩序,我们这里不换生死,也无法置换生死。” 姜九烟有点失落。狱官慢慢合上换魂鬼书,撑头很认真的说道:“我倒知道这世间有一人,他的心头骨能使人起死回生。”狱官停顿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姜九烟焦虑的神情,“不过那人下落不明几千年,本来就无人看过他真颜,现下更是无影无踪。”
第32页 “什么人?”姜九烟问道。 狱官将换魂鬼书放好,倾身倒了一盏茶水,开始谈价了,“这个人无人知他真名。你若是想知道他的踪迹,得用一杯火族之血来换。” 姜九烟当即用匕首割破了手腕,流了满满一杯血水,递到狱官面前。 “你去一趟梦浮桥吧,离这里不算远。”狱官端起姜九烟火族之血,再次提醒道:“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你不一定能遇到这个人,这个人已经消失几千年了。” 姜九烟用绢帕按住手腕上的伤,“多谢。”语毕,她便急匆匆的赶去了梦浮桥。 姜九烟在附近打听了梦浮桥,他们都说几千年前有人在梦浮桥开了一间男妓,专门吸引凡间妇女,用以吸□□气。但梦浮桥里面的人,无人见过其真颜,后来那人走了,梦浮桥再无人烟。 梦浮桥中央屹立着一座似宫殿般的楼宇。楼宇两旁盛开着胭脂色的虎刺梅。开在地狱之门的殿宇总是诡谲莫测,姜九烟不想小不点涉险,毕竟小不点的生死关乎火生门的命运,她命小不点在这里等她。 小不点也同样担忧姜九烟会有不测,执意要跟着姜九烟,姜九烟坚定地拒绝了。小不点只好在梦浮桥外等着她。 梦浮桥是极美的,也是极冷的。姜九烟被冻得浑身一颤,细碎雪花簌簌而落,梦浮桥铺上一层白雪,看起来唯美至极。姜九烟拂开错综复杂的虎刺梅枝,缓缓走入富丽堂皇的殿宇,看见一个白衣背影正在殿中央,似乎正在软榻上小歇。 梦浮桥是极冷的,殿宇确是温暖至极。姜九烟环视清冷的四周,周围散发着诡谲莫测的白烟,还掺杂着梅花香味。 她总觉得,这个人是在这里等她的。姜九烟望着殿中央的白衣背影,感觉有点熟悉,她的步履很慢。 “丫头。”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姜九烟浑身一震。 待那个白衣微微转身,魏千霖俊美的脸庞刻入姜九烟眼眸中。姜九烟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当她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魏千霖的时候,她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千霖横卧于软榻,只着一件轻薄白色里衣,衣服松松垮垮,可见白皙肤色。那是姜九烟第一次知道,魏千霖穿上银光盔甲,手执上古宝剑,能是火生门英姿飒爽的将军。他身穿白色里衣,披着一头玄黑妖娆长发,也可以是梦浮桥风情万种的面首。 “丫头,你来了。”魏千霖又唤了失魂落魄的姜九烟一声。 姜九烟渐渐回过神色,她不可置信般问道:“魏千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需要。”魏千霖起身淡淡道,一头黑长直发逶迤于地,他取下一顶木簪,将长发随意盘成一个髮髻。 “我不懂你说这话的意思。”姜九烟疑惑地望着他。 魏千霖单手撑头,温柔的望着她,“就像你需要一个人接你回火生门,那我便是火生门的将军。” 他身姿顿了顿,随后凑到她眼前,高挺鼻尖轻触她的脸庞,她能感受到他匀称的唿吸,他换了个姿势,又继续说道:“就像你此时需要一个人在梦浮桥等你,那我便是梦浮桥的面首。” “我是火生门的将军,也是梦浮桥的面首。”他修长指尖轻轻划过她红透的脸颊,他眼睛里都是笑意,“可不管我的身份是谁,我都只因你而存在。” 姜九烟越来越听不懂,她觉得有点头疼,她捂着轻疼的脑袋,随意倚靠在一根柱状上,“换魂庙的狱官说,梦浮桥有个人的心头骨能救活楚柏舟。” “那个人,是你吗?”姜九烟小心翼翼的抬眸问道。 魏千霖重卧软榻,轻声应道:“是我。” 姜九烟垂头,一脸难过。魏千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一切,她脑子现在很乱,她又开始没头没尾的说着:“我欠了楚柏舟很多,没有楚柏舟,我肯定早就冻死在菩提雪山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他……可梦浮桥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你……” 魏千霖目不转睛的盯着此时无比纠结的姜九烟,俯身捧起她的脸,很认真的问道:“丫头,如果我告诉你,要救楚柏舟的方法,就是用我的璃妄心,救了他我就会死,你还会要我救他吗?” 姜九烟听到他这样假设,心中更加难过了,她伤心的呢喃道:“那我就不要你救他了。” “因为我也想你好好活着……”姜九烟声音有些颤抖。 魏千霖笑了笑,俯身用袖子擦干她眼角的泪,“我只是假设,你不要当真了。” “我的璃妄心,百年前就给了一个人。”魏千霖指了指冰冷的胸膛,“你看我没有心脏,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姜九烟纤柔指尖附上他的胸膛,果然是没有心跳的。世间万物所有生灵,无心即无血脉流动,无血脉则无法生回。她抬头望着他,“魏千霖,你果然是没有心的,你可真是个怪人。” “我听别人说梦浮桥那个人消失了几千年,”姜九烟面容有些忧愁,“原来你消失的几千年在火生门当了将军。” “世人应该不敢相信,火生门的将军也会是梦浮桥的面首吧?”她疑惑极了,“他们说你在梦浮桥吸食凡人的精气,你要这些东西来干嘛啊?”
第33页 “续命。”魏千霖语气很轻,仿佛是在讨论一件再为平常不过的事情。 姜九烟再次不解,“天族之人,有仙躯,怎会需要吸食凡人的精气续命?”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都是妖魔做的事情。” “是吗?”魏千霖凑到她眼前,故意挑逗她,“可我也没说我是天族之人啊。” 姜九烟身子一顿,一脸惊愕的望着他,“你难道是魔界或者是妖界的人?” 魏千霖凝视着她,撑头好奇的问道:“如果我就是魔界或者是妖界的人,丫头你还敢喜欢我吗?” “我才不管你是魔还是妖。”姜九烟很认真的说道:“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果然话题一转,她就想不起来她原先问的问题是什么了。魏千霖看她一脸认真,捂嘴偷笑道:“丫头,你可真好骗。” 姜九烟站起来,抚平衣角的皱褶,她轻声道:“楚柏舟我不能不救,他的恩情我不能不还。”她往前走了几步,“我总会找到办法救他。” 夜渐渐暗沉下来,月光悬挂,外头虎刺梅开得正艷。她回头看了魏千霖几眼,很认真且坚定的说:“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救了他,我就回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看官,这边建议收藏一个呢~ 第三十二章 姜九烟又去了换魂庙,小不点已经有点不耐烦,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你为什么非要救那个坏人?” “水兵门与火生门为敌。”小不点双手环抱,满脸不高兴,“他楚柏舟自己起了坏心思,还想一口吞併火生门和雪狱门。” 小不点有点语不饶人道:“他楚柏舟就该死。” 姜九烟再次站在换魂庙门口,听到小不点不停的抱怨,也不禁变得很不耐烦,“你若是不喜欢,你便回你的火生门。”她回头凝视着门口金刻的三字牌匾,“楚柏舟我是一定要救的。” “那你救吧。”小不点第一次不高兴的顶撞道:“你救一次,我伤他一次。” 姜九烟回头怒视着小不点,被小不点气得不成样子,最后极力压抑,声音都在颤抖道:“我命你马上返回火生门。” “郡主……”小不点用余光偷偷瞟了姜九烟几眼,知道她这下是真的气急了,埋头不敢看姜九烟,“我不乱说话了。” “你要你马上回火生门。”姜九烟怒声道。 “魏将军让我必须时刻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小不点埋头,手指不自然的打圈圈,“我不能离开你。” 姜九烟推开了换魂庙的门,“你究竟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她转身威胁道:“你再不走,我就用玄术逼你回去。” 姜九烟不过百年身躯,是比不上小不点千万年的修为,但成为他人灵宠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主人是要灵宠生还是死,灵宠都是不能动手的。 小不点见姜九烟果然生气了,也不敢去惹她,只好答应她马上回火生门。她虽然活了千万年,但心智都只有小孩儿大小,是个实心的小丫头。姜九烟让她回火生门,她果然就乖乖回到火生门,在火璃殿眼巴巴的等她。 这是姜九烟第三次入换魂庙,狱官见过姜九烟两次,自是熟悉。 “果然梦浮桥那人不在,是吗?”换魂庙内光线太暗,狱官起身点了一盏烛灯,四周还是很暗,毕竟这属地狱。 姜九烟想替魏千霖护住他的身份,她没有回答狱官问题,而是反问道:“我想你这里还有第二个起死回生的办法。” 狱官抬眸看了看她,眼中透出狡黠的光,“这个办法不太好。你是火族的郡主,搞不好火神都要来跟我拼命。”他埋头,吹熄了那盏微弱的烛灯,看起来似乎在逐客,“我们换魂庙只靠换取一些东西和办法来苟且生活,犯不着跟火生门为敌。” 狱官轻抬衣袖,在空中点了点,换魂庙的木门就打开了,他挥了挥袖子,似乎是在让姜九烟离开。 姜九烟一把拦下狱官,“你告诉我这个办法,我可以让火神不找你麻烦,且不是双全?” 狱官回身,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见他嘆了一口气,“你们火生门跟水兵门打仗都打了几万年了。”他疑惑问道:“真是奇怪了。两门一直互为死对头。你身为火生门郡主,竟然要救水兵门的殿下?” “犯不着,犯不着……”狱官走到门前,抬头看了看月色,他回头再次催促姜九烟离开,“时辰已晚,郡主请回吧。” 姜九烟哪里肯死心,她走到狱官面前,“我以性命担保,你告诉我,火生门不会找你麻烦。” 狱官有些干着急,“你咋就这么倔呢?” “我非救他不可。”姜九烟斩钉截铁的说道。 狱官看着姜九烟一脸认真的神情,埋头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说出:“天族三门未开战前,火生门掌管的是天族所有生灵生回……” 他支支吾吾,许久后才难为情道:“火生门能掌管天族所有生灵生回,火神及其继承有火神血脉的子女自然也是能掌管天族的生回。”
第34页 “不过……”狱官回头瞟了姜九烟几眼,“即便是神,也不能扰乱了生死秩序,即便是你爹,赫赫有名的火神来了,也是要以命换命的。” 姜九烟懂了。要救楚柏舟的第二个方法,就是以命换命。 “多谢。”姜九烟疾速掏出匕首,规矩她懂得,正欲割下手腕,狱官这下却惧怕的拦住了,“听说上次在这里的狱官,被魏将军一头斩杀了。” 狱官怕的全身发抖,“你上次来,我也只敢要你一杯血脉。你别给我了,我只想保命。” 姜九烟笑了笑,“你别怕,魏将军已经不是火生门的将军了。”她走到桌案,掌心中燃起一团火焰,点燃了烛灯,她执笔亲手写下了一封信,“这个东西你收好,要是哪天我哥哥来找你了,你给他看,他肯定不会找你麻烦。” 狱官半信半疑的接过那份信。姜九烟很快便消失了。 姜九烟记不清自己离开菩提雪山有多久了。待她回到菩提雪山,这里已经是残垣断壁,物是人非了。 菩提雪山的弟子已经全部消失了,赝本安静的菩提雪山更加清冷了。姜九烟往菩提雪山走了走,心里五味陈杂。直到她看到楚柏舟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就躺在漫漫雪地上,心里不由产生怜悯。 其实楚柏舟也是个可怜的人,死都不能回到水兵门,就连死后也无人收尸。 姜九烟环视菩提雪山四周,她还记得楚柏舟曾经就在这片雪地里穿着大红佛衣,嘴里念着无妄佛经。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时常缠着他。她还记得,她是被他救下来,艰难养大的。 “楚柏舟,如果你能留在菩提雪山一心修佛,不问其他,你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姜九烟盯着他焦黑的尸体。直至现在,她对楚柏舟,也仅只剩往日恩情和几丝怜悯了。 菩提雪山很冷,也冻住了楚柏舟的魂魄。姜九烟掏出匕首的那一刻,想到了魏千霖。 她这次可能要食言了,他可能在梦浮桥再也等不到她了。但是没关系,他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会有好多人喜欢他的。 心乃血脉之源。匕首刺入皮肉那一刻,鲜血疯狂涌出,剧烈痛楚瀰漫全身。姜九烟扶住一根枯树,咬伤了唇瓣,狠心剜出了自己的心脏。她把那颗鲜红的心脏刻入楚柏舟焦黑的身体内。 忽然,狂风四起,乌云瀰漫,天地变幻多端。 鲜血从唇瓣溢出,从她的嘴角流淌,她咬紧牙关,慢慢阖上疲惫的双眼,对尚未恢復意识的楚柏舟说道:“楚柏舟,答应我。” “再遇见我,不要救我。”她咬了咬牙,面色惨白,“不然不会觉得,此生都是欠你的。” 一道烈风袭来,吹乱了四周的白雪。雪烟散尽,只见魏千霖身着薄衣,站在已经失去神志的姜九烟面前。 “丫头。”他俯身将她抱起来,紧紧揽在怀里,“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 第三十三章 往事梦中停止,那些往事好似昨天才发生。姜九烟重生后,便去找梦浮桥找楚柏舟要东西,她总想着以备后患。 姜九烟醒来后,全身滚烫至极。她突然想起来,她昨日被楚柏舟罚跪在雪地,跪了一天一夜,她都冻得神志不清。她是火族的人,是极怕冷的。 她艰难起身,咳了几声。楚柏舟就在她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如果不是见过他心狠屠杀的模样,她定然觉得楚柏舟就是一个诚心诚意的修佛之人。他每天晨起便去庙堂诵读经书,手中随时捏着通透佛珠,他看起来清心寡欲到极致。 可现在,她有点看不懂他。这副无欲无求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些怎样的戾气。 “当年你为什么救我?”姜九烟捏紧他的大红佛衣袖角,“你是为了以后能跟火生门谈判吗?” 楚柏舟身体一滞,表情看起来诡谲莫测,“谁在你跟前胡说八道?” 姜九烟凑到他面前,一双桃花眼直视着楚柏舟,不依不饶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不是烧煳涂了?”楚柏舟倾身附上她的额头,目光是温柔淡然的。 姜九烟埋头,眼中闪现一抹失落,“你不愿意正面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魏千霖告诉你的?”楚柏舟放下手中降温的冷绢帕,任由雪白丝帛浸入水中,他抬眸认真道:“魏千霖是火生门的将军,现在看来还是梦浮桥的面首……”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瓶药,再抖出一颗药丸,“魏千霖嘴里没一句实话,战场上他也是狡猾多端,他的话信不得。” “是吗?”姜九烟直视着他,“他也骗过我,但他从来都是为我好。” 她染上了风寒,努力倾身凑到他跟前,冷冷问道:“但是你呢?你就没有骗过我,利用我吗?” 楚柏舟放下手中的佛珠,盘腿坐下,不去理会姜九烟的怒气,“九烟,你从梦浮桥回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性情大变。” “可我再怎么变,都不及你的伪装。”她一头闷入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楚柏舟虽然面容看起来没有丝毫不悦,但他的手背青筋暴起还是暴露了他的隐忍。他不再理会姜九烟,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诵读佛经。
第35页 第二天,魏千霖就来菩提雪山接她了。那个时候,他还是火生门的将军。 “火族郡主,臣奉火神之命,前来接你回家。”一样的场景,一场的人,不过这次魏千霖是笑着说的。 姜九烟往魏千霖方向挪了几步,很快就被楚柏舟拦下来,他挡在魏千霖面前,“我前几日才在梦浮桥看见你,你今天又成了火生门的将军。”他捏紧手中佛珠,冷冷道:“魏将军的身份,除了将军还是面首,你还真是多重身份。” 魏千霖单手撑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在梦浮桥当面首了?” “梦浮桥是男妓院,当天你应该看见梦浮桥还有其他人。”魏千霖凑到楚柏舟面前,嬉皮笑脸问道:“怎么?那种地方,男人就不能进去玩啊?” 姜九烟捂嘴扑哧一笑。楚柏舟始终挡在姜九烟面前,冷目问道:“我的人,你敢带走?” 魏千霖将腰间的上古宝剑卸下来,随意丢在雪地上,“今天我不动武。”他看起来十分有自信,“你问问丫头,他愿不愿意跟我走?” 楚柏舟那会儿是极信任姜九烟的,甚至都没有回头问姜九烟,直接帮她应道:“她从小在菩提雪山长大,怎么可能愿意跟你去火生门。” “你不问,那我问了?”魏千霖从一块银白雪石上跳下来,凑到姜九烟跟前,“丫头,你……” 话还没说完,姜九烟就直截了当的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楚柏舟回头,一脸匪夷所思,“九烟,你……” “我就是这么狠心,就是这么不顾你的养育之恩。”姜九烟抬眸凝视着楚柏舟,“我就是一个白眼狼。” 一串通透佛珠被楚柏舟捏碎了,他极力隐忍,才能没有动怒,他抬眸,冷冷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九烟径直走到魏千霖身后。她牵住魏千霖的袖角,回头望了楚柏舟几眼,最后苦口婆心的劝诫道:“楚柏舟,你就在这里安心修佛道吧。不要理会外面的事情,我不希望在火生门见到你。” “九烟,你是故意这么说。”楚柏舟抬眼,语气冷极了,“为什么?” “你如果要去外面招惹事端。”姜九烟并没有理会他隐忍的神情,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嘶哑,“那么死的人会是我。” 眨眼之间,魏千霖便带着姜九烟离开了。楚柏舟呆滞在原地,孑然背影看起来萧条冷寂。 刚回到火生门的第一天,在菩提雪山生活了几十年的姜九烟,显然有点不太适应火生门炙热的天气,再加上之前在雪地里受的风寒本身就未好痊,她一头就病倒了。 魏千霖伸出温暖的掌心触及姜九烟的额头,“他楚柏舟真这么狠,罚你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 “嗯。”姜九烟捂在被窝里,一张脸被烧得红透了,她胡乱推搡了魏千霖几把,“你跟我倒点水来,我渴。” 火神医来看过了,也开过一些药材,但这都是身体水火服造成的,需要时间才能缓和下来。姜九烟好的很慢。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天色暗沉下来,月光都凉透了。魏千霖一遍又一遍换着手中湿冷的绢帕,可她的烧始终不见退。 “这样烧退得太慢了。”魏千霖面色焦虑。他看了看虚弱的姜九烟,毫不犹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仅剩一件薄透的白色里衣,他用冷水灌了自己一身,再一头钻入姜九烟的被褥,用冰冷的身躯抱紧姜九烟。 姜九烟难受的翻了个身,看见脱得光熘熘的魏千霖,圆润的脸庞更加红透了,她连忙捂住两只眼睛,“你这是干嘛啊?”她推了推他渐渐变热的躯体,“羞!真是羞死了!” “哦?”魏千霖又一把将她揽紧了,“我什么你没见过?” 姜九烟的脸无比绯红,她害羞的将脸整个都藏在被子里,“我哪里看过这些,你又污衊我。”她用力推开魏千霖,“你离我远些,热。” 谁知魏千霖死皮赖脸的又凑上去,“原来你小时候,也是这般纯情的啊?” “魏千霖!”姜九烟瞪着眼睛,怒吼了一声。 “你还可以再吼大声一点?”魏千霖紧贴着她,嬉皮笑脸的威胁道:“本来我是把火璃殿周围的侍卫和婢女都支开了,你若是不介意别人来看,我是更加不介意的。” “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魏千霖一脸坏笑,“怎么,又想要跟我打架么?” 姜九烟肯定是脑子烧坏了,在魏千霖说出‘打架’两个字时,她的目光竟然朝着魏千霖的唇角移去。她赶紧摇了摇头,身子一阵哆嗦,闭上眼睛自顾自的呢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佛祖在上,我这都是被逼的……” 魏千霖盯着她红透的脸,不由笑了几声。 第三十四章 半个月后,姜九烟在魏千霖细心照料下,身子好得七七八八。 魏千霖见她在殿内憋得慌,一有空就来陪她火璃殿陪她玩。 “丫头。”魏千霖看着她躺在软榻上,一副懒懒散散的神情,俯身问她,“你想出去玩吗?”
第36页 姜九烟一下子就有了精神,目光神采奕奕,她轻轻扯住魏千霖的玄袖,用力点了点头,“想。” “嗯?”魏千霖撩开她遮住眼睛的碎发,“你想去哪里玩呢?” “算下来……”魏千霖闭目算了算,“现在正好事凡间的七夕节。” 姜九烟更加兴奋了,小脑袋高兴地一晃一晃,“七夕节是什么?有好玩吗?有好吃的吗?有像上次那样有很多漂亮灯笼卖吗?……” “有的。”魏千霖侧身,一脸坏笑,“还能做一些平常不能做的事情。” 玉龙香鼎飘出一抹白烟,烟波散尽,魏千霖和姜九烟也消失在了火生门。 他们又去了醉玉坊。魏千霖点了顶楼的包间,无人叨唠。 醉玉坊依旧歌舞升华,舞姬漂亮动人。楼下的诸位相公和姑娘游走在人群中央,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姜九烟随性趴在桌案上,端着一壶酒,直接往嘴里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上次来没喝成,这醉玉坊的美酒果然好喝的很吶!” 她又往嘴里灌了灌,脸上微红,显得她肤色更加白皙。魏千霖俯身看了看,又坐回了原位,给自己甄了一杯茶,“你别喝多了,喝醉了发酒疯我可不管你。” 姜九烟轻抬微醺眸眼,笑着说:“我酒量可好了。菩提雪山有个小酒窖,不知道是谁放的酒,我经常去偷喝。”她往魏千霖的方向倾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喝醉过呢。你可见我的酒量该有多好了?” 她拾了几颗花生米往嘴里嚼,又喝了点酒,浓郁酒香在舌尖瀰漫,“这喝酒嘛,就喜欢那种微醺又不醉的感觉。” 魏千霖端起一杯茶樽往她方向挪了挪,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双手撑脸饶有兴趣问道:“那你 上次醉酒来我将军府,是装的咯?” 姜九烟身体一怔,手里的花生米洒落一地,脸上突然绯红一大片,支支吾吾道:“那个……那天……我……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哦?”魏千霖放下手中的茶樽,专心致志的看她,“我还看见你背过身偷偷哭呢。” “你当时是不是以为我要娶了雪族郡主,你伤心极了?”魏千霖扭头,身子与她挨得很近,他一脸坏笑道:“我看见那天你借着酒醒耍酒疯呢?” 姜九烟顿了顿,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最后咬牙横心道:“是啊,我可伤心了。你既然知道,还仍由我伤心,你说你是不是一个混蛋?” “简直混蛋透顶了好吗?”姜九烟赌气不去看他。 魏千霖眼底都是笑意,他又凑到姜九烟面前,“你难得为我演一场戏,我怎么好意思打断你?” 姜九烟略有不悦,故意侧身不去看他,“所以我说你是个混蛋啊。” “嗯?”魏千霖蹲下来,双手趴在姜九烟大腿上,抬头坏笑着,“我还可以更混蛋,你要不要看看?” 说完,他突然跃起,在姜九烟勐地啄了一口。姜九烟捂着脸上那个口水印子,许久后才反应过来,随后控诉道:“魏千霖我警告你,我现在可是未成年,你这么做老天爷都不会原谅你的!” “哦?”魏千霖单手撑头,目光都是笑意,故意逗她,“可我就是老天爷啊,我要原谅谁?” 姜九烟转身,看着他满头乌黑长髮,皮肤一脸皱褶都没有,怎么都不像个老天爷的样子,“吱吱吱,你就会在这儿装呢。” “你是老天爷,我还老天娘呢?”姜九烟端起了酒壶,摇了摇头,“还是美酒靠谱。” 傍晚戊时,楼下传来悦耳的九弦琴声,姜九烟觉得这曲音好听极了,端着一壶酒,趴在玉雕护栏上看。 那是一个白衣背影,看着倒是挺玉树临风的。姜九烟喝了一口酒,往上望了望,还是个在头上点了九个戒疤的光头和尚。她感嘆着摇头,“在凡间当个和尚也不容易,还得到醉玉坊卖艺才能养活自己……” 魏千霖坐在一旁,只是轻笑。 直到那个白衣和尚转身,姜九烟看到楚柏舟冰冷的脸庞就刻在她眼中,她掌心一抖,手里的哪壶酒就落下去,在地上摔得粉碎,还差点伤到了人。 “对不起啊……”姜九烟本能的脱口道歉,楚柏舟顺着声音来源,一边抚琴,目光忽然就与姜九烟撞上了。 姜九烟连忙缩回了金色帷帐内,忽然紧张起来,“楚柏舟,外面那个人时楚柏舟!” “我知道。”魏千霖倒是看起来淡定自如,“我早就知道他来了。” “我们快点走吧?”姜九烟拉着魏千霖就要走。 魏千霖不肯,双手撑头问道:“丫头,你心虚什么?” “对啊,我心虚什么?”姜九烟坐回原地,勐地灌了自己几杯冷茶。冷静过后,姜九烟一脸疑惑问道:“不过,他来醉玉坊干嘛啊?” “你说呢?”魏千霖撑头,笑着反问道。 “我说……我不知道。”姜九烟停顿了几秒,随后还是硬拉着魏千霖起身,“我们还是快走吧。”
第37页 弦音尽,曲音停。姜九烟极易想和楚柏舟避开,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在醉玉坊门口等她了。 魏千霖双手环抱,只是凝视着楚柏舟。楚柏舟目光冷冽,浑身上下都透着几丝冷意。 “九烟,跟我回去。”楚柏舟上前拉了姜九烟几下。魏千霖随意倚靠在柱栏上,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看着。 既然躲不过,她也就不躲了。姜九烟两颊微醺红润,她浑身都是酒气,冷冷道:“楚柏舟,你还真是奇怪。”她似笑非笑道:“当初我想方设法要回菩提雪山,你将我拒之千里。现在我不想回去了,你又偏偏要来带我回去?” “你是不是有病啊?”姜九烟捂嘴冷笑道。 楚柏舟目光冷极了,极力隐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回家了?” 姜九烟心里盘算了一下,那会儿他确实还没赶她出去。她也不想做过多解释,毕竟也解释不清楚,只是淡淡道:“家?菩提雪山可不是我的家。” 今夜的月光有点冷,楚柏舟的目光更冷。他径直走到魏千霖面前,嗅到姜九烟身上的酒气,“她还未满百岁成年,你都给她喝得是什么?” “你都教给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姜九烟忽然想起来,那会儿她确实还没百岁成年。 “喝了又怎么了?”果然是当惯了将军的人,随时都透着一抹气势。魏千霖看着姜九烟,嘴角笑了笑,“丫头开心就好了。” 姜九烟往后在魏千霖身上蹭了蹭,抓紧魏千霖的玄色衣袍,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那一刻,一阵烈风袭来,吹散了姜九菸头上的髮簪,她一头秀丽黑髮随意散落下来。她抬头,只见楚柏舟瞳孔变成了猩红色,那是嗜血般的双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柏舟看起来似魔非魔,“你会后悔的。” 这是姜九烟第二次看到他这副仿佛走火入魔的神情,姜九烟只觉得现下不能再呆了,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狠心道:“楚柏舟,我是不会跟你回菩提雪山的。” “你一个修佛之人,就好好修佛,不要再过问天下事了。”姜九烟声音极冷,嘱咐道。 如果心狠手辣能够保全楚柏舟还能保全自己,如果他真能呆在菩提雪山好好修佛,那就让她让这个坏人吧。 姜九烟这样想着,拉着魏千霖匆忙离开了。 “丫头,其实你不欠他什么了。”魏千霖目光看向火璃殿的窗外,他声音有些嘶哑,“你总是这样,别人救了你一命,你非要用两条命来还,你才觉得能心安。” “但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欠他什么了。”魏千霖慢慢阖上眼睛,目光看起来有点难过,他离开之前嘆了一口气,“你若再为他死一次,我真是会很生气的。” 第三十五章 魏千霖又要打仗了,世间算下来,正是上次水兵门楚天离带兵,赢了魏千霖的那次战役。 “你走之前还想送我火精灵吗?”姜九烟抬头问他。 魏千霖回头笑了笑,“我走之后,找个人来陪你不好吗?” “嗯。”姜九烟随口应道,眼里却没有一点儿开心。 那夜,姜九烟非要跟着魏千霖去琉璃火底下,她说想看看他是怎么驯服琉璃烈火的。魏千霖被她缠的不行,只好让她在庞大的琉璃火下等着,不准轻举妄动。 “魏千霖,我以前一直有个疑问。”姜九烟乖乖蹲在琉璃火下,双手捧脸问道:“琉璃火乃火神及拥有火神血脉的子女才能驾驭,你是如何做到驯服的?” “驾驭和驯服是不一样的。”姜九烟抬头看了看蓝色炙热的火焰,“琉璃烈火太烈了,驯服比驾驭更难的。” 一股狂风吹鼓了他的袖袍,他乌黑的长髮随风凌乱。他转身,阖上一般眼睛,嘴角露出狡黠一笑,“这是秘密。” “你在下面等我,不转乱动。”魏千霖不太放心,再三叮嘱道。 姜九烟在琉璃火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开始还很温顺。后来魏千霖正要伸手去碰那团琉璃烈火时,姜九烟一下子飞跃过去,从身后用力抱紧了他。 “丫头,快放开。”魏千霖眉头紧皱,“等会儿会伤到你。” 姜九烟两只小手死死扣住他的腰,死活不肯放手,“魏千霖,如果琉璃火是需要你牺牲一些东西才能得到的话,我宁愿不要它。” “我牺牲什么了?”魏千霖笑着说。 狂风吹乱了姜九烟的头髮,她觉得烈风有点刺眼,便将整个脸都埋在他背后的衣袍里,瓮声瓮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为了琉璃火,元气大伤,状态不好才输了水兵门的那场战役。” “这次我小心一点,不会受伤。”魏千霖转身,将小小的她搂在怀里,“听话。有它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都会放心一些。” “把琉璃火放在我身边对整个火生门来说都太危险了。”姜九烟生怕魏千霖会推开她,死死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火生门可就完了。” “你不是怕你打仗去了,就顾不到我了嘛。”她抬头,很认真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你就能放心了。”
第38页 魏千霖轻轻推开她,姜九烟又一头勐扎入他的怀里,“魏千霖,我知道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我不动,但是我真的不想你伤自己身体。” “你今天要是敢把琉璃火送我,我就不理你了!”姜九烟着急忙慌道。 魏千霖停顿了许久,最后才轻声道:“那你跟我一起去打仗吧。” 火神一向信任魏千霖,姜九烟又死缠着跟着去打仗,火神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应允了。 三日后,他们到达了火生门和水兵门的边界,这块打了很多年的地方。 火生门和水兵门都在对立面。水兵门以前就一直是天族的军械库,是养天兵天将的地方,军力自然雄厚。楚天离身后跟着百万精兵,看来对这一仗势在必行。 楚天离是水兵门的大殿下,嫡出长子,日后继承水兵门门君的机率很大。此时楚天离就在对面驻扎的军营外,用余光瞟了魏千霖身边的姜九烟几眼,“魏将军,你带个女人来打仗,是不是看不起本殿?” 姜九烟不悦,正欲顶撞几句,被魏千霖拦下了。魏千霖倒是皮笑肉不笑道:“大殿下此话差异。” “你就是火神遗留在外的明珠吧?”楚天离目光看起来很不屑,他又回头看了魏千霖几眼,嘲讽似的叮嘱道:“魏将军可要注意了,别让你们火生门的郡主成为你的累赘了。” 姜九烟瞪了楚天离几眼。魏千霖揽着姜九烟回了火生门的营帐内。 魏千霖怕姜九烟出意外,将她和他安排在一个营帐内。 夜深,暮色暗沉。姜九烟掀开帘子,走入营帐内,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军营的生活都有点艰苦,一顶营帐内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床。她觉得尴尬倒不是因为那张硬邦邦的床,而是只有一张床,让他们两个人咋睡啊。 考虑到主将的睡眠质量更重要一些,姜九烟很自觉地就抱了一床薄薄的被褥睡在地上。魏千霖走进来,脱下身上的银光盔甲,看到姜九烟睡在地上,抱紧被褥,看起来睡得很紧张。 “睡床上去。”魏千霖踢了踢地上装睡的姜九烟。 姜九烟不好意思的张开眼睛,“别了。你得睡好点,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指挥作战。” “滚床上去。”魏千霖看起来还有点生气。姜九烟不想惹他生气,灰熘熘的从地上抱了被褥起来,一头钻上床。姜九烟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脸,“要不你去隔壁营帐睡吧,睡地上多不舒服。” 魏千霖一遍褪下外袍,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最后他脱来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姜九烟立马转身背对着他。 “谁说我要睡地上了”魏千霖一头挤进小方小小的硬床,一块小小的被子,一把抱紧姜九烟,“你裹得这么厚,睡着能舒服吗?” 姜九烟被他这样搂在怀里,只觉得身子一阵滚烫。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长大的女子,也不太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现在好歹也是火生门的郡主,这样跟一个男人睡在一起,我感觉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魏千霖又抱紧了她,匀称的唿吸扫过她的耳廓,她只觉得耳垂又烫又痒。 姜九烟往里面躲了躲,“我现在比较还未满百岁,你这样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嗯?”魏千霖哼了一声。姜九烟越往里躲,他就越往里靠,“那你想怎么样?” “我嘛……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样进展的快了点。”姜九烟抵住墙角,从头烫到脚,脸红透了。 魏千霖又往前靠了靠,她已经无处可避,“如何快了?” 姜九烟耳根子都红透了,她死死抵住墙角,“比如现在就挺快的。” “快睡吧。”魏千霖力气是极大的,一把扯她入怀,她就再也无法动弹。 姜九烟觉得这样有点难以入睡,她往外面钻了钻,又马上被魏千霖框在怀里,威胁道:“你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姜九烟抱着枕头角,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魏千霖看着她,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第三十六章 夜深之时,水兵门敌军突袭火生门。 姜九烟睡得迷迷煳煳,她翻个身时,魏千霖已经起身去前线了。 外面刀剑相融的碰撞声,嘶吼声……此起彼伏。魏千霖走后,姜九烟也睡不着,起身穿好外袍。 突然背后窜出一个人影,用袖子一把捂住姜九烟的嘴巴。 姜九烟用余光看着捂住她嘴巴的大红佛衣,她嗅到了那股熟悉的佛香。如果没猜错,站在她身后的应该是楚柏舟。 姜九烟突然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煳,有股很深的睡意袭来,她几经挣脱无用,她很快就陷入昏迷,而眨眼之间,身后的人已经将她带走了。 当姜九烟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个牢笼里面,她双手双脚都被上了枷锁。 她醒来没多久,楚柏舟就来了。姜九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沉思了许久,才抬眸问道:“楚柏舟,你在这里干什么?” 楚柏舟双瞳是嗜血的红,他虽然穿着佛衣,但没有丝毫佛门的样子。他的表情像是走火入魔,他的眼睛里都是恨意。他蹲下来,用那双赤色瞳孔凝视着姜九烟,他面露几丝悲痛神情,“九烟,我对你不好吗?”
第39页 “我养你长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楚柏舟凑上前去,修长的手掌用力卡住她的脸,他的力度有点大,姜九烟下颌有点痛,他看着姜九烟露出痛楚的神情,那双红色瞳孔又忽然消失了,他掌心间的力度也松了点,“九烟,你若是跟我回去,我便放了你。” “不可能。”姜九烟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艰难挤出这三个字。 楚柏舟的瞳孔突然又变得赤红。他的表情一会儿和善,一会儿狰狞,他死死扣住姜九烟的下颌,他的眼睛睁的很大,面容看起来有点恐怖,阴阳怪气道:“父神不要我,母神也弃我而去。” “我明明最疼你了。”楚柏舟表情越来越狰狞,姜九烟觉得就快唿吸不过来,他充满戾气道:“就连你也这么对我。” 窒息感瀰漫全身,她就快神志不清时,脱口而出本能的唤了一声:“魏千霖!” “你和他不过只见了几次,可我养了你那么多年。”楚柏舟掌心间的力度越来越大,姜九烟额头青筋暴起,她难受的挣扎,在快要失去唿吸的那一刻,楚柏舟放手了。 “我说过,你不要后悔。”楚柏舟转身离开,姜九烟蹲在原地勐地咳了几声。 “一切都乱了。”深黑的夜里,逼仄的空间内,没有一丝灯火。姜九烟忽然觉得心中恐惧至极,她失魂落魄的跪在原地,嘴里无助的呢喃道:“一切都乱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开始都朝着她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水兵门军营。侍卫全部退下了,营内只有楚天离和楚柏舟两人。 “火生门的郡主是魏千霖的弱点?”楚天离目光游走在眼前的一副火生门地图上,似有似无的说道:“弟弟,我可没看出什么区别。” “王兄,我不敢骗你。”楚柏舟跪下来,地上的泥尘弄脏了大红佛衣。 “弟弟在菩提雪山苦修佛法,倒还挺关心天下事。”楚天离转身,眼底一冷。楚柏舟知道他的哥哥不高兴了,一头跪下来,连忙卑微的磕头道:“小弟确实很想要回到水兵门。” 楚天离面色越来越难看了,楚柏舟用余光瞟了几眼,又连忙缩了回去,语气卑微的恳求道:“小弟只想帮助王兄得到储位,那些脏活以后就让我来做。”他顿了顿,揣摩了几下楚天离的心思,顺应道:“待父神千年后归于天命,王兄会是水兵门的门君。” 楚天离甩了甩袖袍,眼神阴鸷可怕,他转身提醒了楚柏舟,“弟弟你错了。” “那个时候,我会是统一天下的天帝。” 水兵门有七位殿下,大家都有夺储之心,只有楚柏舟不受宠也没有封地,不在他们威胁范围内。楚天离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身后的脏事儿,确实需要一个人去做。 楚柏舟被楚天离留下来了。 那夜,楚柏舟又去牢笼看望了姜九烟。 牢笼空间很小,仅能装下两个人活动空间。里面漆黑无光,不见月色也不见人烟。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怕黑。”楚柏舟开了牢锁,倾身进去,点了一盏烛灯,端在姜九烟面前。 姜九烟被折磨的身心疲惫,她面色苍白,微微抬头看他,咬牙道:“楚柏舟,你究竟要干嘛?” “我不会伤害你的。”楚柏舟的瞳孔忽而似火般赤红,忽而似黑夜般深沉,他凑到姜九烟面前,语气又突然变得很和善,“你知道,我最疼你了。” “你把我关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姜九烟看着他那身大红佛衣,只觉得刺眼的很,她沉重的闭上眼睛,“楚柏舟,你好好修佛道,不好吗?” “那条道路有多孤独你知道吗?”楚柏舟咬紧牙关,抬头看着姜九烟,“我不想再每天诵读佛经,我不想再伪装了。”他嘴角扬起一抹惨烈的笑容,他俯身盯着自己强劲的手腕,“我这双手不应该握住的是佛珠,而是刀剑。” “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他凑到姜九烟面前,面容再次变得很狰狞,“你也觉得我那副样子很窝囊是不是?” “楚柏舟,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姜九烟摇头,往后避了避。 “这都是你们逼的!”楚柏舟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姜九烟,你不是很喜欢魏千霖吗?” “让你看着他为你而死。”楚柏舟摇了摇头,眼中神色难辨,“你是不是也会难过?” 姜九烟又往后退了几步,她咬了咬干裂的唇,“你动不了他的。” “王兄已经在四处设下了埋伏。”他顿了顿,嘴角冷冷一笑。 “他要是来救你,必死无疑。”楚柏舟一双红色瞳孔散发嗜血的戾气,“他若是不来,你便看得清这世上究竟是谁对你最好了。” “楚柏舟,你真可怕。”姜九烟抬头看着这个曾经无欲无求的修佛之人,如今面容狰狞,浑身充满戾气,她觉得浑身一颤,伤心的呢喃道:“你脏了这一身佛衣。” 第三十七章 楚天离关押姜九烟,魏千霖暴怒,当即命令火生门精兵整装待发,与水兵门正面交锋。 铁骑踏过,一抹黄沙飘然,只见魏千霖屹立于万千祥云之中,他的表情看起来冷的可怕。魏千霖悬在水兵门境地的高空,埋头对楚天离冷冷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第40页 楚天离知道魏千霖要来救姜九烟,提前设下了埋伏,就等魏千霖入瓮。 “魏将军,别来无恙。”楚天离皮笑肉不笑道,“郡主在我这里,很安全。” 魏千霖早就看穿了楚天离在水兵门境地四周设下的埋伏,看起来确实很致命,魏千霖语气冷极了,“幼稚。你以为这些东西能困住我?” “楚天离,我每次都故意放你一马,你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我灭你满门了。”魏千霖眉目一弯,眼底是彻骨的寒。 楚天离抖了抖衣袖,回头不屑的望了魏千霖一眼,“本殿是佩服魏将军骁勇善战,但你说要灭我满门,是不是口气太狂妄了?有点不知好歹了?”他轻蔑一笑,“你当我们水兵门千万年炼造的兵力是瓷娃娃?” 魏千霖嘴角微扬,怒气锐增,声音低沉的可怕,“你说是谁不知好歹?” 楚天离侧身,神色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魏千霖摊开修长的掌心,开始了驭水之术,眨眼之间,一道瀑布烈水从魏千霖铸造的结界内疯狂涌出。驭水之术,乃水族之术,魏千霖不仅能驭水,还能将它使用的炉火纯青,楚天离不可置信般问道:“魏千霖,你究竟是何人?能使我水族之术?” 魏千霖冷哼了一声,并未理会楚天离,只对站在楚天离背后的楚柏舟说道:“你再不放了我火生门的郡主,我让你今日就遭遇灭门之灾!” 突然火生门的边境十万精兵涌入水兵门境内,楚柏舟连忙将牢笼中的姜九烟拉出来。姜九烟手脚被捆住,只能任由楚柏舟用刀剑横在她的脖子上,以姜九烟的性命威胁魏千霖,“你再不退兵,我就把她杀了,反正大家都是死!” 魏千霖轻泯嘴唇,转身对楚天离冷冷道:“楚天离,我现在很生气。” 说完,魏千霖轻轻挥动衣袖,一道瀑布涌出,直接将挡在前面的千位水兵门精兵灰飞烟灭了。魏千霖驾驭的水不是普通的河水,乃是千里之外的毒袅水。此水极其难驾驭,寻常修为的人碰之即死。目前毒袅水尚且只有水神能驾驭。楚天离轻轻抬头,看着站在祥云之上的魏千霖,心底一凉,声音颤抖问道:“魏千霖,你究竟是谁?” 魏千霖从祥云上降落,他一把扯过楚天离的衣襟,用阴冷至极的目光直视着他,好心提醒道:“你再不放人,真的会被灭门。” 楚天离以往是不信的,但现在他望着魏千霖有点信了。火生门有镇门之火——琉璃火,水兵门有镇门之水——毒袅水。他魏千霖能驾驭毒袅水,是能做到毁灭水兵门。 “你究竟是什么人?”楚天离再次问道。 魏千霖被问的烦了,看着远处被楚柏舟捆住的姜九烟,指着姜九烟说:“我是这丫头的人。”他随意倚靠在一块裂石,很轻松就使出了毒袅水,几千水兵门精兵马上就灰飞烟灭,他若无其事的望着楚天离,“再给你一炷香思考的机会,不放人我今日就灭了水兵门。” 他点燃一炷香,盯着香一点点燃尽。楚天离看着损失的精兵,立即慌了神,回头对楚柏舟道:“快放了火族的郡主!” 楚柏舟不太愿意,往后退了几步,“王兄,不行啊。要是放了人,他魏千霖又变卦了怎么办?” “我魏千霖说话一言九鼎,你放人,我就留你们一条生路。”魏千霖盯着燃尽的半柱香,“哦,你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放人!”楚天离极了,眼白都红了一大片。 眼见水兵门精兵一点点被毒袅水吞噬而尽,楚柏舟只能放人。待他解开姜九烟身边的枷锁,姜九烟安全回到魏千霖身边时,魏千霖才收回了毒袅水。他背着姜九烟离开了水兵门境内,转头对楚天离冷冷一笑,似嘲讽道:“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他的后背给她安全感,姜九烟从后面搂紧他的脖子,模样看起来很乖巧。 “丫头,他们让你吃苦了吗?”魏千霖问道。 她的长髮随风飘扬,她紧紧搂着魏千霖,“除了把我关在一个笼子里,没有虐待我。”她顿了顿,许久后才说道:“楚柏舟比以前变得更多了,他那双眼睛都红透了,像入魔了一样。” 魏千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道:“你没受伤就好。再有一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魏千霖,虽然你不是火族的人,但你除了驭火,为什么还会驭水啊?”姜九烟满脸疑惑问道。 “这是秘密。”魏千霖笑了笑。 姜九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追问他。反而抬眸眼里都是歉意,“对不起,我拖你后退了。” 魏千霖回头看了她几眼,伸出温暖掌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张开。你以前可厉害了,我反而还拖你后退呢。” “你不必安慰我。”姜九烟咬了咬牙,很认真的跟魏千霖说道:“我以后会好好修炼灵术,努力不拖你的后退。” “没关系。”魏千霖又笑了笑,“你想修炼就修炼,不想修炼这不还有我。” 有他,成了姜九烟最有力的底气。 水兵门和火生门就此僵持下去。火生门不愿意撤兵,水兵门损失过重,也不敢轻易再犯火生门。
第41页 水兵门军营内,楚天离被彻底激怒,他回头目光阴鸷,直视着楚柏舟,冷冷问道:“这火生门的郡主,究竟是何来头?” 楚柏舟沉默了一会儿,许久后才小声道:“她是我养大的。” “你养火生门的郡主做什么?”楚天离单手扶脸,意味深长的望着楚柏舟,意图窥探楚柏舟的内心。 楚柏舟跪下来,极力为自己辩解道:“当初火生门的君后死在菩提雪山,早产了。我见生得可怜,就养下了。” “没有其他原因?”楚天离冷冷逼问道。 楚柏舟身子顿了顿,抬眸道:“我不敢骗王兄。” “行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楚天离目光看向水兵门和火生门的那道边境线,“现在重要的是知道魏千霖究竟是谁,竟会驭使毒袅水。” 楚天离回头,从袖中倒出一块小巧的铜镜。那块铜镜很漂亮,小巧玲珑,边缘处细细雕刻着花朵。他把铜镜丢到楚柏舟面前:“去找个人混入火生门,我要在三天之内知道魏千霖的身份。” 楚柏舟接下了铜镜。 第三十八章 军队里没有婢女,只有一群舞刀弄剑的男人。姜九烟从水兵门回到火生门营帐内后,头髮一直乱乱糟糟。她自己试着弄了弄,却总是弄不好。 “丫头,你现在邋里邋遢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个女人。”魏千霖取笑道。 姜九烟脸上露出不悦神情,她回头冷冷望着魏千霖,“你嫌弃我?” 魏千霖连忙收回笑脸,目光不自然地瞟向远方,“不敢,不敢嫌弃你。” 随后,魏千霖起身拉开了帘帐,吩咐外面的人,“给我找一块镜子和一把鱼骨梳。” 很快便有一个小兵卒拿来了一块镜子,那是块漂亮的铜镜,也是照灵仙镜,人一旦照了这块镜子,他的原形变会在镜子里展露无遗。 魏千霖握着这把小巧玲珑的镜子,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回头望着这位陌生面孔的小兵卒,意味深长道:“这块镜子很漂亮,就是有点漂亮过头了。” 魏千霖转身望了姜九烟几眼,随后对小兵卒笑着说道:“本将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小兵卒被魏千霖拖出去。魏千霖端起铜镜照了照,铜镜里闪现了一个白衣人影,他将镜子中的自己转到小兵卒面前,脸上的笑容不由让人发颤,他俯身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小兵卒抬头看了看,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一头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话还没说完,魏千霖直接将他一刀斩尽了。 “魏千霖,你不是去找镜子了吗?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姜九烟见魏千霖走进来了。 “我去处理了一点事情。”那块照灵仙镜在魏千霖掌心里真正化为了一块普通的铜镜,他将铜镜递到姜九烟面前,“这镜子挺漂亮的,送你了。” 姜九烟小心翼翼的端着铜镜,欢喜极了。魏千霖取下了姜九菸头上的素簪,用鱼骨梳小心翼翼的替她梳发,看起来动作很流畅。姜九烟回头,试探着他,“你的动作很流畅,就像跟别的女人梳过头一样。” “丫头,我记得我以前也跟你梳过头髮。”魏千霖笑了笑,“你当时可感动了。” “什么时候?”姜九烟狐疑问道。 魏千霖认真算了一下,后来实在算不出来,只好道:“很久很久以前了。” “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姜九烟略感没趣,开始把玩手中的漂亮铜镜。 他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头髮,再细心在两边盘起小髮髻,虽然比不上婢女梳得漂亮髻发,但总归看起来是精神的,不凌乱的。 姜九烟用铜镜晃了晃,似乎对他的手法很满意。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魏千霖,“你是不是真的能将水兵门灭门?” “你是火生门的将军,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直接灭了水兵门,这样火生门就没有劲敌了。”姜九烟圆乎乎的脸蛋凑到他面前,疑惑问道:“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魏千霖放下鱼骨梳,横卧在硬床上,似有似无说道:“火、水、雪,对天族以及六界来说都缺一不可。”他翻了个身,“三门互相制衡,这个世间才能真正太平。” 姜九烟听得云里雾里,最后魏千霖笑了笑,“你不懂我不怪你。” 水兵门内,楚柏舟派去潜入火生门的探子未回。 “今天是第几日了?”楚天离彻夜未眠,单手撑头,看起来疲惫极了。 楚柏舟正从外面回来,看起来有点紧张,他沉默了许久,才敢缓缓说道:“王兄,那名潜入火生门的探子,死了。” 楚天离越发觉得头疼剧烈,没有说话。 楚柏舟抬眉,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兄,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天离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放弃道:“撤兵。” 水兵门很快撤退,姜九烟和魏千霖也回到了火生门。 火神已经在大殿等候魏千霖多时,接风宴席完成后,火神单独叫了魏千霖去大殿。
第42页 “魏将军可是水族的人?”火神开门见山问道,“听闻战场上,你还驭使了毒袅水。” 魏千霖知道火神在忌惮什么。如今水兵门和火生门不合,若是养了一个水族的人在身边,那是灭门的后患。魏千霖俯身朝火神鞠躬,认真道:“臣儿时偷学过驭水之术,不过都是些皮毛,那毒袅水是假的,臣用来骗水兵门大殿下的。” “魏将军在火生门也很久了。”火神坐在火龙玉座上,双手轻轻搭在两边的龙头,表情令人琢磨不透,“你却一直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魏千霖跪在地上,虔诚道:“不管我是谁,臣对火生门都是忠心耿耿。”他抬头,直视着火神,一身正气,“臣知道火神在忌惮什么,但臣不是水族的人,臣若是水族的人,当年大可不必救火生门,火神殿下你说呢?” 火神紧皱的眉头缓和了些,他俯身扶魏千霖起来,“魏将军当初救下火生门,本神感激不尽。也希望魏将军是我们火生门一直的忠臣。” 火神并不是真正放下戒备之心。魏千霖心知肚明,抬头只是轻声应道,“是。” 那夜,魏千霖又去了火璃殿。姜九烟已经在殿内等了他很久,见到他的第一眼,双手怀抱,一脸严肃的控诉道:“你不是说你戊时便来吗?” “这都亥时了!”姜九烟气得两颊鼓鼓。 魏千霖凑上前去,笑了笑,“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突然,魏千霖的长袖动了动,姜九烟的目光朝着他的长袖看去,不一会儿,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探出来,怯生生的环视四周。 “是小猫!”姜九烟欢喜极了。她伸手入他袖中,小心翼翼将掌心大的的小猫咪捧出来。 那只小猫与寻常的小猫外形没有区别,但魏千霖送她的这只浑身通红,就像一团火。 “你既然不想要琉璃火,那我便送你一只火璃猫。”他指了指乖巧软萌的小猫, “这是一只灵猫,长大了会修成人形,成为火璃猫妖。” “那它会喜欢我吗?”姜九烟一脸担忧,“我没有养过猫呢。” “这本来就是你的猫,我不过是托人找到了它罢了。”他俯身笑着说:“这只火璃猫不温顺,这世间也只有你才能驾驭它。” 果不其然,火璃猫习惯了周围环境后,便开始露出兇相。它虽然掌心大小,却对魏千霖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怒视着魏千霖。而当姜九烟凑过去,它就突然变得很温顺至极,甚至还伸出舌头去舔舐姜九烟的脸颊。 “好可爱。”姜九烟不由赞嘆道。火璃猫此时小小的身子,圆乎乎的小脑袋,温顺起来确实是很讨人欢喜的。 魏千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喝了一口,“这世间怕也只有你才觉得它可爱。” 姜九烟将火璃猫捧在掌心里,温柔的顺着它火红的皮毛。 “我送了你火璃猫,你又要送我什么呢?”魏千霖俯身,将脸凑到她面前,可怜巴巴道。 姜九烟心里欢喜,正欲亲他一口。谁知她身子刚刚凑过去,掌心中那只火璃猫一爪子就唿到魏千霖脸上,凶神恶煞的怒视着他。 “猫肉炖起来好吃吗?”魏千霖捂着被抓伤的脸,气急败坏道。他正要俯身去揪火璃猫的耳朵,姜九烟抱着它躲开了。 香吻不成,魏千霖气急了,酸言酸语道:“也就你觉得它可爱。” 第三十九章 魏千霖送给姜九烟一只火璃猫,听说这只浑身火红的小猫世间仅有一只,长得很烈,脾气也很烈。魏千霖总是隔三差五送些稀奇古怪的好玩东西给姜九烟,姜九烟也想寻点稀奇玩意儿给魏千霖。 听闻南海奇珍异宝无数。每月初十五月圆之夜,乃至阴至阳交汇的时刻。火神医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外出寻找珍贵药材。姜九烟想去南海讨些好玩意儿,给魏千霖一个惊喜,可她自己无法走出火生门,便只能偷偷摸摸的跟在火神医身后,独自离开了火生门。 火神医寻药心切,倒没注意到姜九烟就在他身后跟着。 南海守卫森严,姜九烟用火生门郡主的身份,倒还轻易入了南海水晶宫。她本以为南海龙王是个难对付的糟老头,谁知南海龙王虽然是个老头儿,却是一个看起来很和颜悦色的老头儿。 “听闻南海有很多奇珍异宝,我想跟南海龙王讨几样稀奇东西。”姜九烟提前吞下在水中也能稳定丹田的丹药,在南海水境内也能行动自如。她一身大红锦丝仙服在水中像朵妖艷的花。 南海龙王凝视了姜九烟几眼,眼中神色莫辨,他单手扶脸,明明看着是个慈祥老头儿,笑起来却让人莫名感觉背心凉飕飕的。他单手一挥,朝身后的下属嘀咕了几句,下属面带惊讶,随后很快恢復冷静,离开了。 待半炷香后,下属抱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回来了。待掀开一层红色锦布,一颗漂亮到极致的夜珍珠就在眼前,琉璃通透的晶莹身子让人挪不开眼睛。 “哇。”姜九烟从未见过两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还是质地纯净的夜明珠,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嘆。 南海龙王看了看夜明珠,脸上笑容依旧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这颗万年才得一颗的夜明珠,世间仅有一颗,火生门郡主可喜欢?”
第43页 姜九烟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从袖子里掏出几只翡翠玉镯,“南海龙王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只带了几只镯子,肯定是换不了这颗夜明珠,我还是换些小玩意儿吧。” “比如一些小颗小颗的珍珠,这种东西就可以。”姜九烟凑到南海龙王身边,“也不能让你亏本不是。” “没关系。”南海龙王指了指那颗浑身通透的夜明珠,“你喜欢,拿去便是了。” “不行不行。”姜九烟连忙摇头,“我这人是有原则的。” 南海龙王顿了顿,嘴角轻扬,原本笑着的脸突然一冷,转身用阴鸷的目光直视着姜九烟,“那便用你的心来换吧。” 姜九烟还未反应过来,一群虾兵蟹将就团团围住了姜九烟。姜九烟往后退了几步,身后便有一把利剑指着她。 “南海龙王,你不想跟我换东西,不换便是。”姜九烟不高兴了,“你为何要这般作为?” “这颗心,本王今天非要不可!”南海龙王身手敏捷,直接抽出身边侍卫的刀剑,就往姜九烟胸口上刺。 姜九烟躲了躲,倒是避了几次。但以她目前的修为,是定然斗不过这个火了万年的南海龙王。 正在生命危急之时,楚柏舟却出现了。 “南海龙王,你敢动她,你们整个南海都不想活了吗?”楚柏舟没有使出利剑,只呆在原地,用阴冷的语气质问着南海龙王。 南海龙王见到楚柏舟的那一刻,整张脸忽然煞白,他强撑着,冷笑道:“六殿下不是在菩提雪山修佛道吗?” “我已经回到水兵门。”楚柏舟眉头一皱,眼底是深冬的寒。姜九烟回头,这才发现他已经蓄起了长发,将那身大红佛衣褪下,换成了一身白衣朝仙服。 南海龙王没有说话,沉思了许久。楚柏舟环视了四周朝着姜九烟竖起的利剑,冷冷道:“我们水兵门除了有兵将,水族还掌管世间所有水源。你敢拿剑这么指着她,你们万里水源是不想要了吗?” 南海万里河川都得依仗水族的水源,缺水不可。南海龙王老脸略青,他故作镇定,可嘴角还是微微一抽,“火生门和水兵门不合,六殿下为什么要救她?本王只是想要她的心。” “火生门生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个人跟我有关系。”楚柏舟指了指姜九烟,转身看向南海龙王的目光依旧阴冷。 南海依附于水族,只能命下属将刀剑放下。 “九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柏舟转身问道。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姜九烟直视着他。 楚柏舟往前走了一步,“我本是路过南海,见你入了南海水晶宫,便顺道跟来,想看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姜九烟起身,正打算离开。 楚柏舟拦下了她,“南海龙王这么想要你的心,我倒想看看你的心与常人有何不同。”姜九烟挣扎了几下,楚柏舟硬是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腕,要摸清楚她的血脉。 忽然,楚柏舟面色一青,似乎不敢相信又摸了一遍她的血脉,“你……何时有了一颗璃妄心?” 姜九烟也是一惊。不过她并不想跟楚柏舟有过多的纠葛,落下一句,“你别管了。” 她转身想要离开,回头见楚柏舟眼中的戾气似乎又深了一点,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楚柏舟,我希望你还是回到菩提雪山,别管这些事情了。” 姜九烟出了南海,却发现魏千霖正在南海门等着她。 “你在这里杵着干嘛?”她见他像一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疑惑问道。 魏千霖微微侧身,表情竟然还有点委屈,“我来接你回家啊。” “谁知道,有人已经比我先赶到了。”魏千霖双手环抱,语气还有点酸。 姜九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楚柏舟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正有话问你呢。” “什么话?”魏千霖故作不解。 “回到火生门再说。”姜九烟斜视了他几眼。 火璃殿内,魏千霖倚靠在一个软香椅上,手指有意无意玩弄着自己的头髮。姜九烟沉思了许久,最后咬牙乘魏千霖不注意,一头扑到他身上去。 “丫头。”魏千霖轻轻唤了她一声,随后摊开双臂大方的抱紧她。 姜九烟盯着他胸口处许久,最后还是咬牙双手摸了上去。魏千霖埋头,看着她全身扒拉在他身上,还东摸西摸,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你这么做,可是在玩火。” 姜九烟闭上眼睛,将双手小心翼翼的从他衣襟处探入,认真感受着她的体温。直到最后她始终没能感受到楚柏舟的心跳声,她才讪讪然的收回手,“魏千霖,你果然是没有心的。” 她收拾了凌乱的衣袖,正欲坐起,又被魏千霖勐地抱紧,两人身子贴得极近,近到鼻尖挨着鼻尖,她一双桃花大眼惊魂未定的直视着他狭长的眼眸。魏千霖伸出一只手,用纤长细指认真划过她的脸庞、她的鼻尖、她的朱唇…… 他指尖撩过之处,是火烧火燎的灼热感。魏千霖意乱情迷的凝视着她,“丫头,谁许你撩完就跑的?”
第44页 姜九烟本来就觉得有点臊热,偏偏他的声音又好听得要命,她脸上越发红透,支支吾吾道:“我……这不是想看你……是不是骗我嘛……” “上次……你不是跟我说璃妄心已经给了别人……怎么现在这颗璃妄心又在我身上了……”姜九烟觉得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她连忙推了魏千霖几把,可手脚顿时有些无力。 魏千霖笑了笑,目光似火般炽热。姜九烟往后退一步,他便往前凑一步。不知何时,他又凑到她耳边,用低沉好听的嗓音轻声道:“上次是骗你的,我随意用点玄术,你就感受不到我的心跳了。” “我的璃妄心,只有一颗,只能给你。”魏千霖一口咬上她的耳垂,姜九烟浑身一颤。 姜九烟又往角落避了避,唿吸越发急促,她无助的呢喃道:“魏千霖……你离我远点……热。” 魏千霖俯身从她的耳垂一路吻上她的朱唇,他的身子紧紧贴着姜九烟,他嘴里意乱情迷的嗯哼道:“丫头,怎么办呢?我也很热。” 姜九烟抿紧嘴唇,魏千霖却疯狂撕咬啃噬她的唇瓣,直到将她的唇都咬肿了,她一个吃痛,就让他滚烫的舌尖有机可趁。 “啪——”一击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唿到魏千霖脸上,打扰了这副春景。 魏千霖怒了,回头想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只见还是巴掌大的火璃猫不知何时跑入了内殿,打了人不说,还凶神恶煞的凝视着他,俨然一副要将魏千霖同归于尽的模样。 “你找死吗?”魏千霖捂着脸,瞪了火璃猫一眼。此时他还搂抱着姜九烟,火璃猫怒气不减,警惕性极高,一跃跳到他的身上,死死缠着他,让他不能再胡作非为。 直到魏千霖跟姜九烟完全分离开,火璃猫才心满意足的从魏千霖身上跳下来。此时魏千霖已经不能用暴怒来形容,他的眼神是要将这只火璃猫千刀万剐才解恨的神情。 姜九烟扑哧一笑,理好凌乱的衣襟,在魏千霖就要将火狸猫千刀万剐前,连忙将它护在怀里,火璃猫似乎也感受到了魏千霖的怒气,往姜九烟怀里又钻了钻。 “行啊,还知道躲?”魏千霖转身勐地灌了几杯冷水,弯腰直视着姜九烟怀里的火璃猫,威胁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炖了。” “你别忘了,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魏千霖咬了咬牙,一脸怀恨于心,瞪着火璃猫威逼道。 “你堂堂火生门将军,跟一只猫计较什么?”姜九烟单手顺着火璃猫的大红色毛髮。 “这不是第一次了!”魏千霖眉头紧皱,气急败坏道。 他越想越气,正欲离开,姜九烟在他身后唤着,“诶,你别走,我话还没问完。” 魏千霖气得头也不回,转身就离开了火璃殿。 第四十章 其实姜九烟去南海讨些稀奇玩意儿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魏千霖要过生辰了。她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未料她在南海不仅没讨到好玩意儿,还差点被南海龙王剜了心。 魏千霖生辰那天,姜九烟凌晨便偷熘入了将军殿,偷偷钻进他的被褥,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夜,残月将圆,光景刚好,纱窗外的火璃花盛开正旺,火生门景色撩人。 魏千霖那天忙得很晚才回殿。他一向对外人都是极冷漠的,应该无人知晓他的生辰,更无人为他操办宴席,将军殿如往日一般冷清。 姜九烟之所以知道,也是去翻了火生门的史册,才知晓魏千霖的生辰。 魏千霖回到殿内,卸下周身银光盔甲,放好佩剑,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放冷的茶水。他一边饮着茶水,一边看着自己的寝床上凸出一个形状,用锦丝被褥包裹,是个女人的体型。 魏千霖单手撑头,盯着寝床上那团不明物体,嘴角只是笑了笑。 他故意左右翻弄书柜耽误了很长时间,直到一炷香燃尽,他知道她瓮在被子里就快要憋不住了,这才走过去,一把掀开锦丝被子。 姜九烟被憋得两脸通透,但她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条手鍊,在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兴奋至极的唤了一声,“魏千霖,生辰快乐!” 魏千霖不为所动,埋头淡淡的“哦”了一声,转身回到书桌,随意翻开一本古籍。姜九烟以为他还在为前几日被火狸猫扇巴掌而不悦,她想着今日是他的生辰,不能同他一般计较,便舔着红彤彤的小脸凑到他身边,哄着他道:“我用自己的头髮给你编了一条手鍊。” 魏千霖端起茶樽,目光一直盯着古籍,再次不为所动。 “红绳结青丝,相思与君知。”姜九烟小心翼翼的捧起红绳手鍊,举到他眼前,“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我本来想去南海讨些欣喜玩意儿给你,这不出了点意外嘛。” 魏千霖这才放心手中的古籍,抬眸望了望她,捻起那根精緻的红绳,不敢相信道:“你编的?” 姜九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这个……头髮是我的,手鍊是我找人给我编的……”她见魏千霖脸上有了些许失落,努力解释道:“你也晓得,我哪里会做女红嘛。”
第45页 “罢了罢了。”魏千霖嘆了一口气。姜九烟见他和悦了些,这才将手鍊绑在他手腕上。 魏千霖似乎还不解气,又端着茶樽自顾自的喝着茶水,目光又重回那本厚厚的古籍书。姜九烟也沉默下来。 “你以后别离开火生门。”魏千霖吮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就算要离开,也得我跟在身边。” “为什么?”姜九烟抬头,满脸不解。 魏千霖放下古籍书,很认真的直视着她,“璃妄心可起死回生,这颗心放在我身上,别人不敢动分毫。但在你身上,没有我在你身旁,觊觎的人太多了。” “南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魏千霖似乎不再气恼了,倾身将她抱在怀里,“南海龙王有万年修为,肯定一眼就知道你身上有璃妄心。这世间,谁不想要这颗能起死回生的璃妄心?” “丫头,你可得跟我护紧了。”魏千霖再三叮嘱道,“从此你我就一条命了,为了我你也得好好爱惜自己的命才行。” “嗯?”姜九烟再次不解。 魏千霖搂紧她,将微尖的下巴挨在她肩膀上,“我之所以有这颗璃妄心,因为我还是南钰的控心师。” “控心师?”姜九烟疑惑了,转身问道:“火生门的将军,梦浮桥的面首,南钰的控心师……魏千霖你究竟有多少身份?” 魏千霖笑了笑,又将满脸疑惑的她揽入怀里,“不管我有多少个身份,丫头你记住,我都是为了你。” “你不想说,我本来也不想问。”姜九烟抬头,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很认真的问道:“但是魏千霖,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我谁都不是。”魏千霖从身后抱紧她,慢慢阖上双眼,似乎享受着她的体香,“我只是你的人。” 姜九烟眉头紧皱,虽然心里充满好奇,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魏千霖将她越抱越紧了,他将脸贴着她的脸,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南钰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明列。” “控心师与璃妄心,共同生,共同死。”他抬眸,声音低沉嘶哑,“我把璃妄心给了你,从今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一起死。” “丫头,我可是很惜命的。”一抹烛光刻入他深邃的眼眸,他搂紧她的细腰,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道:“你不惜命,我可惜命了。” “嗯。”姜九烟乖巧的轻声应道。她俯身捻起那根精緻漂亮的细绳,很认真的问道:“这个生辰礼物,你满意吗?” “不满意。”魏千霖单手撑头,一脸委屈的望着她。 姜九烟坐在魏千霖大腿上,抱着他细长的脖子,小脸闪现一抹失落,“那你喜欢什么嘛。” 魏千霖搂紧她的细腰,俯身一口吻下去,不过只是淡淡啄了一口。 姜九烟立马意会,双手捧起他俊美的脸,很认真的亲上去,“这些满意了吗?” “还是不满意。”魏千霖不高兴的嘟囔道。 姜九烟原本想着今天是他生辰,便尽力哄着他。可她百般讨好,他都这样那样不满,姜九烟不再哄他,别过脸去,双手环抱:“魏千霖,你别得寸进尺。” 魏千霖捂嘴偷笑,揽过她的双肩,就这样紧紧抱着她,随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丫头,其实今天不是我生辰。” “嗯?”姜九烟身子一怔,“可是火生门史册上,你的生辰就是今天呀。” “那些都是假的。”魏千霖撑头,见她憋屈的样子又笑了笑。 姜九烟顿了顿,随后沉思道:“没关系,我就当提前给你过了,你生辰究竟几时?” 魏千霖身子往后倾倒,单手撑脸,饶有兴趣的回道:“我与天同寿。” 殿内烛光昏黄,他的轮廓玲珑有致。姜九烟盯着他,脸上满脸不信,嘲讽了几句,“你可不能耐了嘛。” “走开。”姜九烟打算从他身上起来,魏千霖又一把将她抱住。姜九烟试图挣扎,可无奈魏千霖力气实在太大,她挣扎着反而被挣扎着上了他的寝床。 “唔唔唔……魏……唔……你……不要脸……”魏千霖整个身子都压在姜九烟娇躯上,单手将姜九烟双臂控制的很稳当,他俯身吻下去,吻得很是动情,很是真挚。 姜九烟情急之下,慌忙使出了一团火,正烧上魏千霖头顶的房瓦。 魏千霖抬头看了看那团不小的火焰,随即用手一挥,那团火焰便熄灭了。将军殿的房瓦有一缕灭尽火焰的白烟。 副将白时泞以为将军殿出了什么乱子,顺着白烟方向火急火燎的推开门,连招唿都来不及通传,白时泞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姜九烟是化作一团火,偷熘入的将军殿,白时泞并不知晓。他推门入殿内,看着此时紧紧抱着的魏千霖和姜九烟,惊讶的手中刀剑一抖,随后别扭的转头,支支吾吾道:“将军……臣以为有刺客……” 白时泞一转头,身后十几位火兵也跟着不好意思的转头,姜九烟脸皮一热,连忙整个身子都钻进被窝里。
第46页 “咳咳……你们继续……继续……”白时泞将利剑收回剑鞘,转身拉着周围所有火兵退下了。 姜九烟觉得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待人完全走了之后,她才敢一点点钻出被子,怒视着魏千霖,“你又毁我清誉!这如何解释得清楚?” 魏千霖单手撑着身子,一只手玩弄着她的秀髮,一脸坏笑道:“将军殿的所有人嘴巴都很紧,不会有人外传。” “再说,是你把人招惹进来的,你怪谁?”魏千霖挑了挑眉,眼睛充满笑意,“今夜也是你闯入我的寝殿,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能怪我。” 月色和暖,春色更甚。姜九烟急了,奋力往外奔,“魏千霖,我要回火璃殿了,太危险了,简直是太危险了。”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魏千霖高大的身子,很轻易的将他拦下了。 姜九烟连忙抵住他的胸口,十分有底气的控诉道:“若是以前便罢了,现在我可未满百岁成年,魏千霖你这样是要受道德理论制裁的!” “你都一把年纪了。”魏千霖顿了顿,捂嘴笑道:“行,这次我放过你。” 姜九烟连忙抱紧被魏千霖脱得七七八八的衣物,匆促离开,刚刚走出门,魏千霖就在后面吼道:“丫头,你等等。” “你又要干嘛?”姜九烟抱着一堆衣物,转身怒视着他。 只见魏千霖随意横卧在寝床上,鹅黄月光从纱窗透入,一点一点洒入他的脸庞。他小指勾起一件雪白里衣,眼中充满调戏,一脸坏笑道:“你的里衣掉在我这儿了。” 姜九烟咬牙,连忙冲进去夺下那件白色里衣,疾速赶回了火璃殿。 第四十一章 几日后,火生门收到了一封宴帖。宴帖来自水兵门。 这是水神千年来,第一次设宴,还宴请天族三门。宴帖上写着水兵门要与其他两门重修旧好,不再开战。宴帖尾端,还让火神赏脸参宴的同时,记得带上火生门的郡主姜九烟。 那日,火神便唤了姜九烟入大殿,“小九,三日后同父神去趟水兵门。” “我不去。”姜九烟一听到水兵门这个名字,又想到去了还会遇到楚柏舟,她的眉头就一阵紧皱。 “水兵门要停战,想要与两门交好,你必须跟着去。”火神倾身,苦口婆心的跟姜九烟说道。 “哪里是要交好?水神那老头怕是想着打不过魏千霖,不敢再轻易冒犯,只好停战。”姜九烟随性脱口而出。 火神回头望了姜九烟几眼,想凶她,又觉得这些年亏欠她太多了,最后只能压低声线,低沉道:“这话出了火生门可别乱说。” 姜九烟坐在檀丝木椅上沉思了许久,想来三门千年来第一次聚首,乃是大场合,她硬扭着不去也不太好,她便妥协了,“我去也可以,但要把魏千霖带着去。” “他是火生门的主将,自然要去。”火神听到姜九烟同意了,这才定下心。 三日后,姜九烟因年纪尚小,修为不够,入水兵门之前,魏千霖餵了她一颗封印丹田的丹药,以免水族的寒气攻体,她又惹得一生病。 水兵门这场宴席举办的无比浩大和奢华。姜九烟跟在魏千霖身后,入了宴席。 三门门君一同坐在主位,三门的殿下和郡主分别以嫡庶顺序前后排列。姜九烟是火生门独一无二的嫡公主,本该坐在侧边首位,但她为了不引人注目,故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拉着魏千霖一同坐下了。楚柏舟是庶出,在水兵门身份并不高赫,只能坐在右边角落,和左边角落的姜九烟更好正对。 宴席一开始,是火生门、水兵门、雪狱门三门带着官腔问候,大家都端正坐姿,一本正经的听着三门门君假惺惺的彼此含嘘温暖。只有姜九烟是认真的,认真来吃饭喝酒的。 她一杯一杯试着宴席上的几罐美酒,最后全部尝试过后,将最中间的一杯递到魏千霖面前,“其他酒一点儿都不香,只有这个将就,跟醉玉坊的美酒相比还是差多了。” 魏千霖凑到她耳边,抬眸小声问道:“你猜水神指名点姓要你来参加宴席,是干嘛?” 姜九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杯一杯喝着酒,“我管他呢。” “火族郡主。”坐于正方的水神突然提到姜九烟。 姜九烟已经躲在了角落,未料水神还是提到了她。作为小辈,那些礼数也不是不懂,姜九烟端起一杯酒,皮笑肉不笑道:“小辈拜见水神。” “长得标緻。”水神望着姜九烟,接连赞许道:“你母神当初可是艷冠三门,你的模样比你的母神还要好看三分。” 姜九烟扬起一个尴尬的笑脸。她认真打量着水神,当初不就是他扰得三门不宁,进攻火生门,将她的娘亲俘虏,最后她的娘亲在菩提雪山被冻死。他怎么好意思提及她的娘亲? 可是这样三门聚首的大场合,关乎着天族今后的安宁,姜九烟只能灌了自己一杯酒水,将那些怨气合着酒水一口咽下去。 水神瞟了姜九烟几眼,起身扬起一个虚伪的笑颜,端起一杯酒鞠躬敬道:“本神今日借这场宴席,还想同火神提亲。” 火神手中握着的酒樽一紧,他故作镇定问道:“水神且说。”
第47页 “吾儿天离为了水兵门,千年来不娶。现下天族安宁,便想和火生门联姻,两门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水神扬起笑脸,端起酒樽碰了碰火神的酒樽,随后潇洒的一饮而尽。 火神顿了顿,并未饮下这杯酒。 魏千霖在一旁,面色一冷,酒樽在他有劲儿的掌心中不由捏碎了。、 坐在对面的楚柏舟也一怔,许久没有回过神色。 火神放下了酒樽,也同样假意笑道:“天离骁勇善战,这些年战功赫赫。不过九烟太小了,还未满百岁成年,这等福气恐怕只能无福消受。” 明眼人都知道,火神这是委婉的拒绝。谁知水神深知其意却故作不懂,继续言:“没关系,天离可将王妃位置给九烟留着,待她百岁成年便可成为水兵门的王妃。” “这不还有两年,九烟就百岁成年了。”水神眼神又往姜九烟的方向瞟去,看起来势在必行。 姜九烟手中一抖,酒水从杯中溢出。她侧身,瞟了瞟魏千霖那冷到极致的目光,他看起来在极力隐忍。 火神望了望水神,心中掂量许久,扬起一个赔笑的笑脸,“九烟好玩,是万万担不起水兵门大殿王妃的头衔,依本神看……” 一抹白烟飘过,水神为等火神说完,就抢先一步用威逼的语气道:“火神这是有意拒水兵门千里之外,火神应当知道,三门之合对天族以及六界来说都犹为重要。” “两门联姻,乃天族喜事。”水神坐回正座,转身再次问道:“火神,你说呢?” 好话都让水神说尽了,火神若是不同意,倒显得火神不想天族三门和睦。 魏千霖冷哼了一声,径直站起来,没好气的水神道:“你敢娶我火生门的郡主,我就敢灭了水兵门!” 水神早就视魏千霖为眼中钉,当即怒吼道:“放肆!” 魏千霖气势不减反增,他走到水神面前,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水神,嘴角微扬,冷笑道:“上次毒袅水的味道好吗?” “本神还没问你为什么能驭使水族镇门之水——毒袅水。你倒来质问本神?”水神手背青筋暴起,玄袖一挥,眼底是三秋寒。 “水神这是要来跟我比试了?”魏千霖面色阴冷,单手扶脸,抬眸冷冷道。 见状不妙,火神连忙前来拉住魏千霖,稳定住了局面,笑着打破局面,“三门好不容易聚首,不能伤了和气。” 魏千霖不依,一跃飞到水神的正座,俯身目光阴鸷,不给水神留丝毫颜面,威胁道:“你敢让你儿子娶她,我就敢灭门。水神不妨试一试?” 姜九烟呆滞在原地。三门门君在六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下水神被后辈威胁,这于情于理都让水神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随后,魏千霖不顾众人脸面,走到姜九烟面前,问道:“丫头,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你跟我走吗?” 姜九烟神色回暖,她躲在魏千霖身后,小声提醒道:“这可是三门千年来首次聚首,关乎今后天族太平,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给水神面子了?” “那你是要嫁吗?”魏千霖回头怒视了水神几眼,转身对姜九烟道:“我不许。” 姜九烟轻轻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看着如今尴尬的氛围,一脸担忧,“我又没说我要嫁。” “那你跟我走吗”魏千霖俯身问道,朝她摊开了手。 姜九烟环视了四周,反正现下场面也不受控制了,已经尴尬无比了,她咬牙,伸出娇柔细手紧握他的掌心。 魏千霖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就这样堂而皇之且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宴席。 “小孩子不懂事。”火神举杯赔笑道。 殿内水神面色青紫,气氛瞬间诡异下来。只有楚柏舟,捂嘴饮了一杯酒,脸上有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当夜,火神回到火生门,当即传唤了魏千霖和姜九烟。 大殿内,火神不留情面的数落着魏千霖,“本神知道魏将军对火生门贡献很大,但魏将军怎能不顾三门门君情面,这样跟水神讲话?” 魏千霖沉默,一言不吭。 “今日三门聚首,为得就是天族以后能归为平静,”火神似乎气急了,继续数落道:“魏将军一向知人情世故,今日怎犯这么大的煳涂?” “本神不得不罚你。”火神唤了身边的下属,“等会儿将魏将军送至火刑,受烈焰七七四十九道。” 沉默许久的姜九烟听到要受火刑,勐地一惊,抬头制止道:“阿爹,你别骂他了。” 火神原本微冷的面色突然一暖,他有些高兴的回头望着姜九烟,欢喜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爹。”姜九烟很认真的再唤了一遍。火神一看到她,就想起他死去的娘子,激动地快要落泪。 经歷过重生的姜九烟,已经较之前成熟许多,且这一切失态的发生和火神并无多大关联,火神对她极好,她再无理取闹下去,也不太合理。她倾身上前,掏出绢帕轻轻给火神擦拭眼角的泪,“阿爹,你别罚魏千霖了,他只是不想我嫁给别人。” “水兵门善用阴诡之术,而我火生门一向光明磊落,为父也不想你嫁入水兵门。”火神顿了顿,苦口婆心道:“不过今日确实让水神有点难堪,不知水神今后还会不会冒犯我族。”
第48页 “火神放心。”魏千霖抬头道:“水神暂时不敢再冒犯火生门和雪狱门。轻重缓急,水神心中自有掂量。” 魏千霖和姜九烟之事,火神也早有耳闻,只不过现在姜九烟年纪尚小,暂且故作不知。有魏千霖镇守火生门,水兵门确实不敢再冒犯,可是魏千霖的身份至今让火神困惑,火神不敢交出大权,也不敢轻信魏千霖的话,转身对魏千霖质问道:“九烟虽为你求情,但七七四十九道烈焰,魏将军可心服口服?” 魏千霖跪下来,朝火神鞠了几躬,忠心耿耿道:“服。” 姜九烟眼中闪现一抹忧愁,正欲说几句,再求求情,魏千霖拦下了。 第四十二章 魏千霖背着姜九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受了七七四十九道烈焰。 待姜九烟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魏千霖已经被副将白时泞抬入了将军殿。那夜是轮残月,四周有点凉。姜九烟连夜赶过去,正看到魏千霖独自扑在将军殿的寝床上,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一张脸无比惨白。 火生门的烈焰,不是那么好受的。虽然它不似琉璃火会让人灰飞烟灭,但四十九道烈焰足以让普通人丢掉大半条性命。即便他是火生门的将军,有高深莫测的修为,这四十九道烈焰下去只怕也会让他身受重伤。 殿内仅有一盏烛灯,光线很暗。姜九烟一脸担忧的走过去,见他趴在寝床上,面色苍白,她心疼得眉目紧皱,咬紧唇瓣道:“魏千霖,你还好吧?是不是很痛啊?” 魏千霖见她来了,这才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双唇一阵惨白,最后只轻声道:“有点。” “阿爹真狠心。”姜九烟不高兴就会咬唇。 魏千霖回头看她,反而宽慰道:“火神也并非要真罚我,这都是做给水神看呢。”他顿了顿,捧起她雪白的脸蛋,继续说道:“毕竟我在宴席上不给水神面子,总归要罚我的,不然水神下不了台面。” “我看看。”姜九烟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确实舒服许多。她伸出纤柔细指,就要掀开他的外袍,魏千霖拦下了,护着后背转身一脸坏笑着问道:“你这下又不害羞了?还要来扒我的衣服?” 姜九烟一怔,随后一本正经的要看他背后的伤,魏千霖左避右躲,硬是不让她看。 魏千霖躲在角落里,单手撑住墙角,凑到她跟前,嬉皮笑脸的跟她说道:“你让我亲一下,亲一下我就不痛了。” “流氓!”姜九烟死活要去掀开他的外袍,魏千霖只好摊开双手无奈道:“其实我骗你的,这点火刑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身子骨这么健硕,怎么可能受伤?” 他的面色依旧惨白,连带两片唇瓣也没有丝毫血色。姜九烟半信半疑,直到他掀开了外袍,她见他确实没有受一点儿伤,才落下了心。 夜深,姜九烟起身回到火璃殿。后来她越想越不对,在离开寝殿后,当即化成了一团小火苗,躲在将军殿角落。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魏千霖便唤了副将白时泞入殿内,还请了火神医。将军殿一下子热闹起来,无暇顾及其他。姜九烟小心翼翼的趴在纱窗外,透过薄透的纱窗,可见火神医在为魏千霖细心处理伤口。 刚才还完好无损的后背现下鲜血淋漓,还混杂着火烧的黑焦。姜九烟就知道刚才是他使出的障眼法,好让她不要担心。 姜九烟在纱窗外停顿了很久,直到见到火神医处理好了伤口,说出了‘无恙’两字,她才放心回殿了。 他既然不想让她担心,她也对这件事情再也闭口不提。 三门回归太平以后,火生门那个尘封千年的门阁打开了。 魏千霖的伤口总是好得很快,不过两日,他面色如初,气色重回。他带着姜九烟来到那个很久未打开的门阁。门阁很大也很宽阔,中央有个富丽堂皇的桌案,四周氛围十分严肃,就像凡间审讯犯人的朝堂一样。 “三门未打仗以前,火生门是掌握天族生灵的生回。”魏千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用指腹摸了摸桌案,全是灰尘,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用来审讯天族亡魂,以判定他们是轮迴转生,还是入雪狱门受地狱之灾。” “不过后来火生门要打仗了,天族亡魂没有经过正规审讯,有些胡乱投胎,有些又成了孤魂野鬼,实乃六界不幸。”魏千霖越说脸越悲痛,“这千年来,打仗的是天族三门,可扰乱的却是六界。” 姜九烟盯着四周,对火生门第一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指着桌案后面那个金铸的龙头椅,“那审讯亡魂的人是谁呢?” “主审是火生门的主将或是副将,遇到身份比较特殊的,便会由火神亲自审讯。”魏千霖用帕子打湿了水,擦干了桌案的灰尘,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有别样的情怀。 魏千霖从那时起就很忙了,作为主将,他时常都要扎堆在火生门审讯殿内。姜九烟时常来陪他,她可喜欢审讯殿,因为每一个歷经火生门的亡魂都会诉说他们自己的故事。 姜九烟每次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这次来了一位牡丹花仙子。这位仙子喜欢上了凡间的男子。可凡人没有仙躯,是会生老病死的。待仙子的夫君在人间老死后,牡丹仙子便用自己的仙命续了她夫君的生命,倒使得那凡间男人还有了长命百岁之身。
第49页 魏千霖听完牡丹仙子说完的故事之后,他翻开狱薄,修长指尖在狱薄上点了点,随后一本正经问道:“这是一个悽美的故事。你用了你自己的仙命,续了你夫君的命,你打乱了地狱的生死簿,实乃第一罪过。” 牡丹仙子埋头,哽咽道:“是。” 魏千霖见她潜心认错,又点了点狱薄,俯身看着牡丹仙子,“人仙之恋也属不伦之恋,实乃第二罪过。” “小仙认罪。”牡丹仙子见魏千霖一副铁面无情的样子,跪下磕头,语气恳切道:“但小仙还是奢求魏将军能让小仙有个转世。” 魏千霖不为所动。牡丹仙子继续卑微磕头道:“小仙不求转世为人,哪怕是当一只家犬,一只野猫,只要能陪在我夫君身边就好。” “小仙虽给了他仙命,但我夫君腿脚一直不太方便,我夫君从小父母便不在,也没有亲戚兄妹,他需要人陪……”牡丹仙子说到此时,由最初的抽咽,变为小声啜泣,看起来不免让人怜悯。 姜九烟见到这一幕,眉头不由一皱。魏千霖依旧铁面无私,冷冰冰的一张脸,抬头对牡丹仙子义正言辞道:“可论仙律,你扰乱地狱轮迴,你也是要下雪狱门,受狱寒之苦。” 姜九烟眉头再次紧皱,手中原本捧着的一块雪花酥也顿时味如嚼蜡。她扯了扯魏千霖的袖袍,小声问他,“这件事情就没有转机吗?”她指了指跪在下面的牡丹仙子,“她甚至都没有要求成人,哪怕只是化为猫狗,她也愿意陪在她夫君身边。” “我听着都感动极了。”姜九烟放下手中的雪花酥,拍了拍掌心的酥屑,走到下面将牡丹仙子扶起来。 魏千霖顿了顿,盯着姜九烟,“打乱了地狱生死簿,除了会扰乱本人的生死,还会连累别人的生死,此乃大罪。” 牡丹仙子再次跪下,诚心诚意道:“小仙自知罪孽深重,不能不罚。”她抬头,泪眼朦胧,“小仙不敢免责罚,只求魏将军能将刑数缓了缓,待我去人间陪伴夫君百年归宁后,再来受罚。” 姜九烟眉头一皱,抬头看着魏千霖,面色渐渐有些不悦。 魏千霖自然知道姜九烟是想让他放过牡丹仙子,但无仙规不成方圆。他翻完了牡丹仙子的狱簿,看到狱簿上除了罪行,她也在人间做了不少好事。魏千霖松了一口气,这下两边都有了交代。 他重新端正坐姿,理了理厚重的袖袍,转身重新对牡丹仙子道:“念你在人间有功德,便允你百年之后再来受罚。” 姜九烟面色和悦了许多。魏千霖这才松懈了下来,“不过你这次转生,只能化作家犬,你虽能陪伴你夫君,但你也只能作为家犬陪伴,你可愿意?” 牡丹仙子听闻后,感激涕零,接连磕头道:“小仙愿意,谢将军郡主成全。” 待目送牡丹仙子离开,姜九烟坐在魏千霖身边不由感嘆起来,“想她也算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的仙子,竟为凡间男子痴情与此,竟不惜转世做家犬,也要陪她夫君共度一世。” “真是悲悯至极。”姜九烟一边悲悯,一边又喝了几口烈酒。 魏千霖倒是不为所动,回头看了看姜九烟,“这酒烈得很,你别伤到胃了。” 姜九菸酒量很好,最喜欢烈酒,但烈酒总归是极伤身的,她又喝了几杯,魏千霖一生气,转身就没收了。姜九烟只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外面等待魏千霖审讯的亡魂有很多,都排着队等着轮迴转世,也有些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做孤魂野鬼的,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火生门一般不管,毕竟做孤魂野鬼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可若是这些孤魂野鬼做了坏事,火官便会抓他们回来,分配入雪狱门受极寒之苦。 千年以前,火生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便是做这些事。可现在火生门除了要做这些事,还得养兵蓄力,毕竟三门无首,水兵门虎视眈眈,火生门必须养兵保护自己。 “下一个。”副将白时泞站在门阁外,唤着身后排队的亡魂。 姜九烟本来正美滋滋的吃着雪花酥,见到下一个来火生门的亡魂后,惊讶的盘子都打翻了。她反覆揉捏眼睛,直到眼角传来刺痛,她才敢确定。 眼前这具亡魂,就是雪狱门的郡主——玄音柔。 第四十三章 初春来了,火生门春意盎然,烈花也争相怒放。一阵寒风袭过,像是倒春寒。 火生门审讯室突然一阵沉默。姜九烟坐在魏千霖身旁,看着下面玄音柔半透的娇躯,心头不由一震。 “音柔。”姜九烟唤了底下那个面色苍白的美人一声。 门阁内仅有一盏烛灯,光景黯淡。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玄音柔身着雪白衣裳,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精緻的表情透着几丝冷漠,似乎是对这世间的冷漠。 她是一个清冷的美人,五官淡然似水,透着大气从容。她轻抬冷漠的眸子,对上姜九烟紧皱的眉头,她也礼仪得当的唤了一声,语气有着几丝陌生,“今日一见火生门郡主,果然和深闺女子不同。” 姜九烟这才恍惚过来,她还并未与玄音柔见面,哪怕上次水兵门宴请三门,玄音柔也并未出席。准确算下来,这是重生过后她和玄音柔第一次相见。她过度热情,反而显得很不正常。
第50页 姜九烟顿了顿,有些正襟危坐,魏千霖侧身看了姜九烟几眼,随后将手中玄音柔的狱簿交到姜九烟手中,示意让她来讯问。姜九烟收下了狱簿,清了清喉咙,指尖不由发颤,抬眸小声问道:“雪狱门的郡主,是因何而死呢?” 玄音柔妙曼的身姿一怔,沉默许久后才道:“因为不想嫁人。” “你明明年纪尚小,雪神为何要让你嫁人?”姜九烟翻开狱簿,里面只有寥寥几笔,很快便翻阅完毕。 魏千霖在一旁淡定自如的喝着茶,时不时抬头看姜九烟。 玄音柔嘆了一口气,抬起似水的眼眸看向姜九烟,“火生门郡主可还记得那次水兵门设宴邀请三门?” 姜九烟隐约觉得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心里越发紧张,她握紧狱簿,故作镇定道:“记得。” “水兵门要和火生门联姻,本来是属意你嫁给水兵门大殿下楚天离……”玄音柔突然沉思,许久后才抬头咬牙继续道:“那日你拒绝了水神的提亲,水神的颜面受损,一时下不了台面。” 姜九烟眉头紧皱,凝视着单薄的玄音柔。 “三门关系好不容易重修正好,天下好不容易就要太平了。为了稳固水神的情绪,我父神便提议将我嫁给水兵门大殿下当侧妃。”玄音柔一边说着,眼眶中泪珠快要溢出,她伸出袖子,在泪要落下的那一刻,将它擦干了,“我父神,为了维护水神的面子,便主动提出要将我嫁入水兵门。” 姜九烟抬唇想说几句,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玄音柔脸上十分冷静,她说完后眼中却没有丝毫怀恨之意,反而笑着对姜九烟说:“我不恨你。我只是羡慕你,火神只有你一个女儿,定然是捧在手心里哄着,怎么可能让你嫁给水兵门大殿下,那人在天族一向都是善用阴诡之计、不择手段的小人。” 姜九烟再次沉默下来。玄音柔目光转而看向微弱的烛灯,杏花般的眼眸中闪现一丝哀恸,“而我的命运就不同了,我父神有很多女儿,我是最可有可无的那个,随时都要为了雪狱门做牺牲的那个。” “大家都羡慕郡主身份雍容华贵,可谁又懂得其中疾苦。”玄音柔慢慢阖上疲惫的眼眸,声音沙哑道:“我这一生,从来就不由自己选择。” “与其嫁给不喜欢的人,倒不如自己死了落得个干净。”玄音柔沉默许久,最后才慢慢抬起眼眸,小心翼翼的看了魏千霖几眼,又很快躲避了。 她应当还是喜欢魏千霖的,不过她将一切都放下了。 姜九烟现下心境繁杂,她从不知道,她的举动会给别人带来致命的困扰。 魏千霖坐在一旁,目光看了看窗外人山人海排队的亡魂,示意姜九烟应该将时间缩短一点。 门阁内香菸飘出,缭绕于身周。姜九烟翻开狱簿,重回正经,她看着狱簿上鲜红的一排字,读出来时嗓音都在颤抖,“玄音柔,你身为雪狱门郡主,不顾雪族子民,自剜而死,你身为雪族郡主未尽责任,此乃一罪。” 玄音柔表情却似乎放松了许多,她颔首表示理解。 “雪狱门郡主有请。”姜九烟合上了狱簿,指着火生门的那道通往生回地路口,执起酒杯同玄音柔饮了最后一杯,目送她离开。玄音柔的身子朝着火生门生回的路口越走越远,姜九烟满心愧疚,末了却只能朝玄音柔说了句:“愿你来生不入帝王家。” 玄音柔身子一停,回头清冷的脸庞却是笑着,她看起来十分轻松,就像卸下了重担,轻声应道:“但愿如此。” 那天,姜九烟只觉得愧疚极了。直到魏千霖将她送到了火璃殿,她依旧无精打采。 魏千霖倾身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人各有命,你别伤心了。” 姜九烟咬了咬唇,神色黯淡。她抬眸跟魏千霖说道:“往事全部被打乱,若是按住以前,玄音柔能好好活着。” “我总觉得是我的错。”姜九烟埋头,突然有些哽咽。 “丫头,你没错。”魏千霖扶住下巴,很认真且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一切才真正步入正轨了。” 姜九烟有些不解。 “你看她也是开心的。如果当一个没有自由的郡主并非她所嚮往,这样于她而言倒是一种解放。”魏千霖从身后缓缓抱住姜九烟,轻声道。 此时姜九烟面色微微和暖,嘴里只含煳道:“希望如此。” …… 姜九烟圈养的那只火璃猫很快就长大,成为了火狸猫妖,还修成了人形。火狸猫妖说她叫‘火璃’,是以前有人给取的名字。 那日,火狸猫在殿外一棵火璃树下修成了人形,修成了一个女儿身,到底是妖精,骨子里透着娇媚。她的模样是好看的,浓眉大眼,却硬被她眼中戾气渲染的凶神恶煞。 她能开口说话,第一句话便是唤姜九烟:“殿下。” 姜九烟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指了指自己,“你确定,你唤得是我?”她顿了顿,试着解释道:“我是火生门郡主,你怎会称我为殿下?这不太合礼数。” “殿下轮迴转世,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火狸猫妖来迴环视了姜九烟几眼,看着她稚嫩清澈的双眼,不由嘆气道:“殿下,你变了。”
第51页 姜九烟越发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凑到火狸猫妖跟前, “你怕是认错了人。” “不会认错。”火狸猫妖朝着姜九烟跪下来,“无论殿下轮迴几世,臣都生生世世忠于殿下。” 姜九烟倒是觉得有点意思,倚靠在软榻之上,双手环抱,笑着问她:“那你且说说,我以前都是些什么来头?” “殿下啊,那以前可是颇有名声……”火狸猫妖正说得有声有色,魏千霖此时却来了,冷冷的瞥视了火狸猫妖几眼,火狸猫妖便沉默下来。 姜九烟回头看了看魏千霖,又看了看火狸猫妖,原本她只是当个玩笑话,现下倒还真觉得有些古怪。姜九烟单手撑头,扶住下巴,凝视着火狸猫妖,“你以前可不怕魏千霖,还扇他爪子,现在你怎么看起来很怕他?” 火狸猫妖埋头,跪的中规中矩,怯生生的不敢看魏千霖,小声自顾自的呢喃道:“那都是年少不懂事……这世间谁人不怕他啊?” 姜九烟扶耳,有些没听清火狸猫呢喃什么,又凑身问了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火狸猫妖一脸苦笑打着圆场,火速找了个理由便退下了。 姜九烟有些不解,回头望着魏千霖,狐疑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嗯。”魏千霖倒是没有躲避,坐在她身边,苦口婆心道:“不过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回答你。” “为什么?”姜九烟更加不解,“火璃说我有过轮迴转世?” “一个妖精说的话,不能当真。”魏千霖拂袖笑了笑,端起茶樽饮了一口,不动声色。 “那火璃为什么怕你?”姜九烟皱眉问道。 魏千霖单手撑头,饶有所思的看了看姜九烟,“你且问问这世间谁不怕我?” “不对,也就你不怕我。”魏千霖扬唇又笑了笑,“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随时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你自然不怕我。” “魏千霖,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姜九烟埋头,陷入沉思,“我以前就觉得你对我有隐瞒,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 “但现在,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我又是谁?”姜九烟凑到魏千霖眼前,言辞恳切。 魏千霖却死皮赖脸的摊开双臂,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不急,不急这一时。”魏千霖微尖的下巴挨在姜九烟柔软的双肩,他抱着她,轻声哄道。 姜九烟心绪越发杂乱,她抬头看了看魏千霖,心中有很多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不会说。她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她选择了闭口不言。 第四十四章 火生门仲春时节,春意盎然,四周景色颇好。姜九烟在殿外盛开的桃花中,支起一个桌案,唤来婢女给她碾磨。她虽然不精通女红,但以前在菩提雪山时,楚柏舟曾认真教导她描画丹青。她的天资不聪慧,但在楚柏舟精心□□下,丹青也算不错。 姜九烟一时来了兴致,便摊开画纸,要给魏千霖描绘丹青。 不一会儿,画纸上便勾勒出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浑身颇具阳刚之气,一双狭长眉眼却又忽媚忽阳。身旁碾磨的婢女盯着画上的俊美男子,不由赞嘆道:“郡主画得真好。郡主画得是谁?生得这般好看。” 姜九烟身子一怔,回头看了婢女几眼。这个婢女自她入火生门便一直贴身伺候,魏千霖来火生门次数颇多,见魏千霖的次数很多,不至于认不得画像上的魏千霖。她认为是自己画的太糟糕了,特地摊开画纸,再次认真看了几眼。 虽说她的丹青不算极佳,但也不至于看不清画上的人是魏千霖。她转身回应着婢女,“画上的人是魏千霖呀,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了?” 婢女捂嘴笑了笑,随后抬眸道:“魏将军不长这个样子,魏将军五官硬朗,有雄鹰之姿,他虽然长相也不耐,但万万是比不得画上这个男子。” “那画上的又是谁?”姜九烟一脸狐疑,转身逼问道。 婢女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手中继续碾磨道:“我……怎么认识呢。” “这果真不是魏千霖?”姜九烟将画纸凑近了婢女,再次质问道。 婢女认真的扫了几眼,放下砚台,“真不是魏将军,他时常出入火璃殿,我且能不认识?” “倒是郡主,情人眼里出西施。”婢女捂嘴偷笑。 姜九烟突然觉得甚至有些疲软,她捂着轻疼的额头,婢女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道歉。姜九烟示意她起来,俯身很认真的问道:“你学过丹青吗?” 婢女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姜九烟几眼,埋头怯生生道:“儿时……粗学过一二……” 姜九烟俯身扶婢女起来,语气轻柔道:“你别怕,我不是要怪罪你。”她重新摊开一张画纸,“你能画出你所看到的魏千霖样子吗?” “郡主别说笑了。”婢女连忙推辞。 “你能不能画?”姜九烟掏出一支珍贵朱钗,放在她面前,“能画出来,我便有赏。”
第52页 婢女这才手执毛笔,轻轻在画纸上勾勒出人形。以她执笔的熟练程度,应当是学过一些丹青。 不一会儿,画纸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形。五官硬朗,眉目深厚,确实和姜九烟所看到的的魏千霖不是一个人。 “行了,你下去吧。”姜九烟觉得身子越发疲软,她拿起两张画纸,起身回到殿内。莫了,她又朝婢女吩咐了几句,“你且去将军殿通传一声,让魏千霖忙完了便过来找我,我有事情问他。” 傍晚夜深,魏千霖才来到了火璃殿找姜九烟。 那会儿,姜九烟正半卧于软榻,身上盖着一席薄薄的毯子,目光瞟向窗外,看着有些呆滞。 “丫头,你找我啊?”魏千霖随意坐下来,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茶。殿内仅有他们两人,姜九烟似乎想什么东西想得十分出神,待他唤了她一声,她才惊醒了。 姜九烟单手撑头,眉头紧皱,她从袖中掏出她画得那幅丹青,“我今日兴致好,便给你描绘了一幅丹青。” 魏千霖翻开雪白宣纸,细细打量了几下,似乎赞许道:“不错,颇有几分□□。” 姜九烟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她撑着头,扭头问道:“魏千霖,你是真的人吗?你会不会连人都是假的?” 魏千霖瞟了瞟姜九烟的神情,指尖忽然一抖,茶水溢出来,他还在强忍着,嬉笑道:“丫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见他始终不说实话,她只好又拿出另外一张丹青图,指着丹青图上那个硬朗的魏将军,质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别人看到的你,和我看到的你不一样?” 魏千霖沉默下来,姜九烟继续追问道:“魏千霖,你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半柱香燃尽,殿内绿鋆香鼎飘出淡淡清香,一抹白烟缭过他狭长的眉眼。他顿了顿,许久后才伸出双手紧紧环抱住她。两人心照不宣,再次沉默。 待中央那缕香菸都飘尽了,魏千霖高大的身子紧紧包裹住她娇柔身躯,他在她耳边很认真的说着:“骗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透着一股苍凉。姜九烟退了一步,只是问他,“魏千霖,你究竟是谁?” 姜九烟身躯僵硬,魏千霖仍旧紧紧抱着她。两人再次陷入无尽的沉默。 那是第一次,姜九烟发觉夜是安静的,连风拂过,都听得见树叶簌簌而落的声音。姜九烟疲惫的阖上眼眸,脸上闪现一抹失落,“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魏千霖眼中深沉似繁星,他许久后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丫头,如果我告诉你,当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便是我要永生永世离开你的时候,你还想知道吗?” 姜九烟目光一怔,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回头,有些哽咽,“魏千霖,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魏千霖抱紧她,下巴落在她娇柔的双肩,“刚才那句是真的。” 姜九烟心底一寒,她慢慢转身,很认真的看着魏千霖,“如果知道这一切,你便要离开我。那我便不要知道了。”她突然闪现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她紧紧搂着魏千霖的胳膊,“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 魏千霖目光垂落,眼神突然有抹不舍。他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只轻声唤着她:“丫头。” 姜九烟心里越发难安,就像很多事情就快要剖析在眼前。而那些事情,她不确定自己受不受得起。她紧紧抱着魏千霖,好像全身骨头都快要嵌入他的身体里,她努力感受着魏千霖的体温,他的身体还是温暖的,但她还是不放心。 她紧贴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魏千霖,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活人,还是依附在他人身上的魂魄?” 魏千霖目光低垂,一言不发。 姜九烟心里越发觉得惶恐,她抱紧魏千霖,全身都扑在他胸口,嘴里无助的呢喃道:“那些什么往事我都不问了,我不过问了,我只求你能好好的……” 那夜的魏千霖很少说话,他只是抱着姜九烟,看着纱窗外的月色一遍又一遍,凉透了。 姜九烟满百岁成人礼当天,火生门办了一场隆重的宴席,还宴请了水兵门和雪狱门。 那日,楚柏舟也来了。不过他似乎变了一个样子,瞳孔是嗜血的红,脸上充满戾气,他看起来不太像个清心寡欲的仙家,反而更像走火入魔的魔头。 楚柏舟一边喝着火生门的烈酒,一直都用一种不能明说的目光直视着姜九烟。姜九烟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找了个理由,暂时离开了宴席。魏千霖也陪着她出来透气。他们在火仙池停留下来,嬉笑打闹。 不知楚柏舟是何时来的,更不知道他是否早就在角落窥视了许久。 大概半个时辰后,楚柏舟才从角落里走出来,一双眸子猩红似火,他整个人散发暴戾的气息,他目光阴鸷,语气充满不屑,阴阳怪气道:“我一向好奇魏将军的身份。” 魏千霖铁躯一滞。楚柏舟环视了魏千霖几眼,似笑非笑道:“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未变。” 姜九烟扶着魏千霖,正欲离开,楚柏舟却硬拦下了她,冷冷道:“你要去哪里?跟我回去。”
第53页 “楚柏舟,我还要跟你说多少遍,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姜九烟有些不耐烦,往前又走了几步,可楚柏舟就是不让分毫。 楚柏舟俯身,用猩红色的瞳孔凝视着她,拉扯着她的外袍,“这里不属于你,跟我回去。” “放手。”魏千霖大步走上前,一把握紧楚柏舟的手腕,不一会儿,那片白色腕臂就红透了。 楚柏舟目光又回到魏千霖身上,冷笑嘲讽道:“我昨日去了一趟换魂庙,用一魂一魄换取了一些东西。”他甩了甩衣袖,大力甩开楚柏舟的手腕,一双红眸似乎在滴血,“我想起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魏千霖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姜九烟走上前,大力推开楚柏舟,狠狠瞪了楚柏舟几眼,转身便要离开。 楚柏舟叫住了她,“你就不想知道魏千霖究竟是谁?你也不想知道你自己究竟是谁?” 姜九烟拉紧魏千霖,转身怒视着楚柏舟,不留一丝情面道:“我不想知道。楚柏舟,我求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看着噁心。” 她勾着魏千霖,疾速离开了。楚柏舟站在原地,目光是猩红色的,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第四十五章 宴席散尽,火生门又归为宁静。姜九烟每日呆在火璃殿,该吃吃该喝喝,无聊了便翻出两本书来看,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火狸猫妖在一旁给姜九烟剥着瓜子皮,一边在她耳边谈及三门如今形式,“听说水兵门最近很不太平。” “哦?”姜九烟怀中捧着一本书,本来无意听这些,既然火狸猫妖想说,便提着兴致听了听。 火狸猫妖将剥好的一盘瓜子皮双手捧在姜九烟面前,“听说水兵门六殿下去了一次换魂庙,整个人都变得无法控制,现在连水神都要敬畏几分。” “楚柏舟现下在做什么,我并不关心。”姜九烟翻开书页,捻起几颗瓜子往嘴里送。 火狸猫妖就像知道些什么似的,轻声道:“其实,六殿下对你挺好的……” 姜九烟抬头看了火狸猫妖几眼,目光很快又回到书页上,很认真道:“魏千霖才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 “好虽好,但臣总觉得六殿下更适合殿下你。”火狸猫妖咬牙,将话说出来了。 姜九烟目光看向窗外,眼神有点深沉难辨。她不再说话,而是归为沉默。 火狸猫妖正欲再言几句,又再次沉默下来。 …… 外界传言,水兵门大乱。 楚柏舟自换魂庙回来之后,状态一直不对。那双眸子变得越发猩红不说,整个人还散发嗜血的怨恨。他呆在水兵门,却似乎在极力隐忍。直到那日他参加了火生门的宴席,回来后便是生气极了。 那日,楚柏舟在水兵门大开杀戒。水神越发能感受到楚柏舟难以控制,他尽全力用玄术牵制住楚柏舟,楚柏舟却总是轻易破除玄术。 “你敢动老子?”楚柏舟怒视着水神,额头青筋暴起。此时水神正欲用捆仙绳牵制住楚柏舟,可谁知捆仙绳刚刚捆住楚柏舟,他一生气,那根仙绳便断裂了。 水神不知楚柏舟是何时拥有了这份力量,竟然轻易就将无坚不摧的捆仙绳给硬生生扯断了。 “这一世,老子活得太憋屈了!”楚柏舟一跃径直飞到水神的宝座中央,直接将水神一脚踹到殿堂下面。 水神也怒了,抬头沖楚柏舟吼道:“楚柏舟,你究竟要干什么?” 楚柏舟翘着二郎腿,坐在水神的玉泷宝座,目中无人。 楚天离听到殿内动盪颇大,连忙赶到殿内,不由分说从身后跃出,再一把遏制住楚柏舟的身体。楚柏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反手一把钳制住楚天离的咽喉,他手腕微微一扭转,楚天离的头颅便与身体一分为二。 楚柏舟仍不解气,拾起地上滚了几圈的头颅,握在手中碾碎了。 鲜血疯狂涌出,大殿之上,楚柏舟的脸上,他的双手、他的双臂、他全身都是猩红色的血液,和他的双眸一样血红。水神看着这一幕,呆滞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怒吼道:“他是你哥哥!本神今日便要教训你这逆子!” 传闻毒袅水乃水族镇门之水,水神闭目凝神,从千里之外唤来了毒袅水。 楚柏舟眉头一挑,看着朝他袭来的毒袅水不为所动,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指尖的血液,似乎很满意这种血腥味。这个触之即灰飞烟灭的毒袅水,对楚柏舟看来并无作用,水神看着毫髮无损的楚柏舟,一时呆滞在原地,不知所以。 “你不是吾儿。”水神直视着楚柏舟,看着楚柏舟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戾气。 楚柏舟咧嘴笑容令人发憷,掌心中突然燃起一团黑色焰火,他猩红的眼睛微微一弯,是刺骨的冷意,“没错,老子叫季苍溟。” 水神听到这个名号,浑身一怔,表情由最初的镇定渐渐变得慌乱,他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季苍溟千年前就已经……” 季苍溟扭了扭脖子,目光寒冷似箭,他俯身一把扯过水神的衣襟,将水神雍容的朝服扯得七零八碎,凌乱至极。他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清楚道:“老子还想问问你们天帝老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4页 “魔……魔尊,饶水兵门一命……”水神苍老的脸庞露出慌张,卑微的磕头求饶道。季苍溟很轻易就控制住了水神,他单手卡住水神的脖子,将水神悬在空中,窒息感遍布水神全身。水神在空中拼命挣扎,不过也无济于事,他与苍溟而言,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季苍溟忽然仰头大笑,他的双眸猩红,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很快又冷漠下来,他左手提起水神,右手细指轻轻点着大殿上惊魂未定的侍卫。 “水神,你弄得老子很不开心。”季苍溟咬了咬紫红的唇瓣,咧嘴一笑,笑容阴森恐怖,他指着殿堂下跪着的十几个侍卫,“这个,那个……还有这个,这些人,全部都得死了。” 水神被悬挂在空中,窒息感令他已经自顾不暇。水兵门大乱,逃得逃,死得死,乱成了一锅粥。 季苍溟在水兵门大开杀戒,却唯独没有杀死水神,他将水神控制在了一个牢笼,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 火生门将军殿内,魏千霖和副将白时泞在大殿商议大事。 “听说水兵门六殿下是昔日魔尊转世……”白时泞站在魏千霖身边,埋头道:“魔尊已经在水兵门大开杀戒,下一个……下一个……会不会就是火生门了?” 魏千霖倚靠在软椅上,双手捂头看起来头痛剧烈,他抬起疲惫的眼帘,“不会。丫头在火生门,他是不会对火生门动手。” 白时泞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望了望魏千霖,许久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魏将军,你看起来和魔尊很熟?” “是。”魏千霖目光移向纱窗外,纱窗外是一轮残月。今夜月色极差,明亮月光被乌云笼罩,四周雾雾蒙蒙,不见月光。 白时泞盯着魏千霖的眉目,小心追问道:“魏将军身份多样,能告诉臣,你究竟是谁吗?” 魏千霖回头瞟了白时泞一眼,只是嘆了一口气,“你很快便知道了。” “这段时间加紧火生门的防备。”魏千霖看起来疲惫极了。 “是。”白时泞立即吩咐下去。 魏千霖撑头沉思半晌,又抬眸制止道:“不用了,他要是来火生门,便是来找我的。” “魏将军,此时夜深,你要去哪里?”白时泞在后面唤着魏千霖。 魏千霖褪下繁华的衣袍,疲惫的双眼终于有了些许神色,“我去看看丫头,你不必跟来了。” 那夜,魏千霖走到火璃殿纱窗前停驻,透过轻薄纱窗,正瞧见姜九烟正给魏千霖熬更守夜的绣着荷包,姿势倒是有模有样。 魏千霖推门进入,火狸猫妖原本守在姜九烟身边,见他来了,吓得连忙避退。 姜九烟欢喜的捧起荷包,端在他面前兴奋道:“你看这对鸳鸯好看么?” 魏千霖埋头瞟了几眼,唇角微扬,笑容却带着几丝苦意,他伸出掌心宠溺般摸了摸她的头,“好看。” 得到赞许,姜九烟又埋头刺了几针,“他们告诉我,男女之间得要有定情信物,才能算圆满。” 魏千霖俯身,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姜九烟一边绣着,一边抬头问道:“魏千霖,我都成年了,你多久才能娶我啊?” “哪里有女孩子像你一样求别人来娶的?”魏千霖笑了笑,“真是不害羞!” 殿内光线很暗,一切都朦朦胧胧。姜九烟两颊粉红,埋头又认真的绣了绣花,“你管我害不害羞。” 魏千霖就这样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姜九烟给他绣荷包。半柱香过后,他撑着头看向姜九烟,似乎酝酿许久,才跟姜九烟说道:“若楚柏舟是真心实意来接你,不是要来伤害你,你便跟着他走吧。” 姜九烟手中针线一抖,划破了她的指腹,她连忙将指尖上的血珠含在嘴里,“你胡说什么呢?” 魏千霖蹲下来,仰头看着端坐的姜九烟,目光炙热且坚定,“其实他能照顾你也挺好。” “魏千霖!”姜九烟气急了,沖他怒吼道。她莫名有股委屈,阖上眼帘的那一刻,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魏千霖抬袖轻轻给她擦眼泪,“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佯装笑意继续道:“楚柏舟虽然可恶,但确实是在真心待你。” “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姜九烟俯身紧紧抱住他的胳膊,“魏千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魏千霖顿了顿,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你且安心等着吧。” 魏千霖站起来,缓缓走出殿外。忽然,他转身望着姜九烟,似乎在刻意压制表情,最后佯装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所有人的生,所有人的死。” 末了,他沖姜九烟笑了笑,“丫头,你可要听话。” 殿内那盏微弱的烛灯熄灭了,方才在屋内光线朦胧,姜九烟尚未发现魏千霖有何不同,直到他走到了纱窗处。姜九烟看着头顶的那轮浑浊月亮缓缓落下几缕残破的月光,她才发现他的身子竟然是半透的。 她想唤他一声。可他的身子虚无缥缈,若隐若现,仿佛轻轻一吹便会飘散。
第55页 那一刻,姜九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种患得患失,使她忍不住大哭出来。 第四十六章 那夜是轮残月,四周遍布冷意。火生门的春天,迎来了倒春寒。 魏千霖在将军殿彻夜未眠,他就坐在将军殿靠近殿门的那处角落,目光时不时看向冰凉的月色,时不时瞟向窗外,手中握着一串琉璃珍珠,指腹反覆摩擦,他的表情十分深沉,令人琢磨不透。 他似乎在等谁,可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等谁。 翌日,清晨的曦光透入黑色纱窗,魏千霖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紧抿唇瓣,面色有些苍白。 “魏将军,你是在等谁吗?”初春清晨总有点凉意,副将白时泞带了狐裘大衣出来,披在魏千霖身上。 魏千霖粗糙的指腹不自然的摩擦着珠串,他亲启唇瓣,目光诡谲莫测,只淡淡道:“快来了。” 白时泞虽然不解,但也只是安静守在魏千霖身边,不说一句话。 大概半刻钟后,原本和煦的太阳被万朵乌云遮掩。不见曦光,不见明亮,仿佛日暮垂落的黑暗时刻。 “今日明明没有雨水徵兆。”白时泞抬头看了看变化莫测的天,掐指一算,看着诡异的天气不解道。 突然一道天雷滚滚而落,噼向云端。乌云密布,雷电闪烁,天彻底黑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那道震耳欲聋的雷电在空中作祟。明明是晨起,却比傍晚还要黑暗。 魏千霖回头望了望殿内那根香烛,燃了快一半,白烟缕缕升起,很快也消失了。 很快,季苍溟来了。他带来了狂风暴雨,带来了乌云雷电。他端坐在火生门烈焰石上,一身玄黑衣袍,袖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金丝龙头从衣领一路盘延至袍角。他的双眼是嗜血的红,他整个人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天帝老头,我们旧帐还没算完,你就给我来了新帐?”季苍溟表情看起来凶神恶煞,他身周围绕着几朵黑色乌云,将他整个人渲染的无比黑暗,他单手扶住下巴,脸上笑意透着阴森,“我很讨厌这种被规划的感觉。” 季苍溟大概明白了这一世都是魏千霖安排的局,便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找魏千霖算帐。魏千霖坐在原地,没有说话。白时泞作为副将,当即打算冲出去,魏千霖一把拦下了他,“他是来找我的,你若是还听我的话,今天便不准离开将军殿半步。” 魏千霖缓缓起身,他孤身一人走出了将军殿。 季苍溟看着魏千霖单薄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他低头问道:“你带走我魔族的人,是不想活了?” 魏千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季苍溟。两人就像两团一正一邪的火,互相抑制,互相制衡。 季苍溟咬了咬干裂的唇,猩红色的眼睛散发着鲜血味,他侧身笑了笑,“你现在仅留了三魂一魄,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你可以试试。”魏千霖轻泯嘴唇,浑身散发强烈的气场。 火生门闹了不少的动静,所有人都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姜九烟看到季苍溟立于裂石之上,再看到魏千霖站在下面。看季苍溟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来者不善。 “楚柏舟,你究竟要干嘛?”姜九烟还并未知道楚柏舟便是魔尊的转世,只认得楚柏舟这具躯体。 季苍溟对姜九烟笑了笑,眼中渐渐有了暖色,指着魏千霖道:“阿笙,你和他属于孽缘,你如何面对你的臣民?”他从裂石上一跃而下,一把搂紧姜九烟的柳腰,俯身似乎就快要吻下去,“只有我,你跟我才是这世间最般配的。” 魏千霖面色一冷,手执上古宝剑,表情冷漠。 姜九烟奋力挣脱开季苍溟的双臂,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沖他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给我滚出火生门!” 火神和众位臣子都在四周,看着季苍溟都不敢轻举妄动。 季苍溟环视了四周泱泱人群,捂着被微红的半边脸,露出狂妄一笑,“天帝老头,你还打算骗他们多久?” 火神身子一怔,回头看了看魏千霖。 半晌,只见魏千霖从躯体中分离出来,他只有三魂一破,没有躯体,半透身子悬在空中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火神见到空中那道白衣魂魄,目瞪口呆。随后他浑身颤抖着跪下,对魏千霖支支吾吾唤道:“臣拜见……天帝……” 魏千霖扶了扶白袖,俯身瞟了火神几眼,身姿挺拔,周身散发帝王的威严,吩咐着周围的泱泱人群,“你们都退下,此乃孤私人恩怨,不愿殃及无辜。” 姜九烟知道他的身份多样,也幻想过他真正的身份,却从来没想过他就是三门之首的天帝。怪不得他动用琉璃火还能毫髮无损,怪不得他能驭使水兵门的毒袅水。原来……他本就是三神之首。 火神听从魏千霖命令,火速带人撤退。诺大的火生门瞬间变得空荡,只留季苍溟、魏千霖、姜九烟三人。 “新帐旧帐一起算?”季苍溟扭了扭脖子,似是在活动筋骨,他回头看向魏千霖,“我许久都没跟你打架了。” 魏千霖拿出上古宝剑,一身仙风道骨。不过此时的天帝并非以前的天帝,他以前三魂六魄聚在还能勉强压制住季苍溟,可现在他少了五魄,而季苍溟风头正盛,应该不敌季苍溟。
第56页 姜九烟见状不妙,一跃挡在魏千霖面前,仰头对季苍溟咬牙切齿道:“够了,你要杀便将我一起杀了罢!” 季苍溟猩红色的目光变得灼热,他不解的看着姜九烟,“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你的臣民……” “当你想当一个好人的时候,你就变了。”季苍溟眼神中有一丝哀恸,他嘴里反覆呢喃道:“你变了。” “一个女魔头,要当好人?”季苍溟嘲讽道:“阿笙,你说可笑不可笑?” 姜九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理会他,沉默下来。 突然,一道天雷落下,只见季苍溟化为一条黑色巨龙,在空中盘延一圈,随后伸出了利爪,穿透了魏千霖半透的躯体。 魏千霖顿时毫无还击之力,本就缥缈的躯体愈发虚弱。姜九烟看看魏千霖被穿透的躯体,她突然崩溃,转身一把抱住魏千霖。她抬头怒视着楚柏舟,咬牙切齿道:“我火生门跟你们水兵门,势不两立!” 黑色巨龙围绕在姜九烟身边,却始终不伤她分毫,他咬牙道:“三门算什么?这是三界的恩怨。” 姜九烟怒视着季苍溟,正欲上前拼搏,魏千霖拦住了她。他轻轻扯了扯姜九烟的衣袖,嘴里溢出了鲜血,很认真道:“你跟他走吧。” 魏千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他伸出指尖点了点嘴角的血液,随后他指尖颤抖着将血液点在姜九烟额头之上,“丫头,等你记起来了,你跟他走吧。” 黑色巨龙在姜九烟身边盘延,天雷滚滚,暴雨顷落。雨水淋湿了姜九烟的长髮,她的红衣,她的一切。 待血液在额间凝固的那一刻,她记起了,什么都记起了。她捂着剧痛的额头,眼泪簌簌而落,她紧紧抱着魏千霖半透身躯,她哽咽道:“你曾说过,当我记起的时候,便是你永生离开的时候。” “我不要。”姜九烟用力攥紧他越发透明的白袖,她全身颤抖道:“我不想要记起……”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身边的黑色巨龙对姜九烟道,“你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姜九烟看了看季苍溟,转身满是愧疚的抱着魏千霖,“对不起,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离楚柏舟远一点……” 魏千霖似乎在强撑身体。忽然之间他全身都是鲜血,血液染红了他的髮丝,他的衣襟,他的一切。他笑着说:“丫头,这一世你未经我允许,擅自对他人倾心。” 他嘴角笑了笑,眼角都是笑意,语气却略带伤心道:“我委屈极了。” 姜九烟俯身看着魏千霖身子越来越透明,她能感受他在她怀里渐渐消失。他消失一点,姜九烟就抱他紧一点。那是她第一次哭得如此难过,仿佛要将今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她努力抱紧他,嘴里无助的呢喃道:“魏千霖,你别离开我……” 魏千霖伸出透明掌心宠溺的触了触她的头,他努力笑了笑,轻声哄道:“丫头,你若觉得愧疚,那便下辈子还我吧。” “我不要……”姜九烟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她从来没有想这一刻如此清晰过,她哭得全身颤抖,哽咽道:“下辈子……哪里还有什么下辈子……” 一股烈风吹过,吹散了魏千霖渐渐透明的躯体,他就要灰飞烟灭了,脸上却是满足的一笑,“丫头,这样才是正常的。”他顿了顿,“所有人的生,所有人的死,这才是正常的……” 莫了,当他只剩一缕烟,姜九烟便追随着那缕烟的影子。 最后连那道烟她都握不住了,姜九烟看着空寂的四周,始终不敢接受这一切。 那一刻,乌云消散,阳光重新透入。 姜九烟呆滞在原地,看着头顶那轮重燃的太阳,她一边落泪,一边坚信,他还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可以看见女魔头了,是爽文,爽文吶~ 第四十七章 六界以天族为首。天族管辖天界三门,魔族管辖魔界地狱。 魔界分成两端。北面魔尊季苍溟,南面魔头孤煞笙。 楚柏舟便是轮迴的魔尊季苍溟,姜九烟便是轮迴的女魔头孤煞笙。 那夜,南面魔界内,昏暗的殿内仅有一盏火烛。殿内有一道玄黑纱帘,纱帘处有一个纤瘦的黑衣背影,那便是六界闻之丧旦,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孤煞笙。 她俯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用鲜血酿造的烈酒,回头吩咐者周围的下属,“记得三天前本殿逮到一只漂亮的银狐。”她回头,目光阴冷,“今日便用它来开荤吧。” 下属思酿许久,随后还是咬牙提醒道:“银狐属九尾狐最高贵的血统,殿下怕是还得看在狐王的面上,放过这只银狐。” “哦?”孤煞笙擦了擦嘴角猩红的酒水,阴冷的语气令人浑身一颤,“本殿什么时候还要看狐王的面子了?” 下属知道孤煞笙不高兴了。他深知孤煞笙不高兴便会杀人了。他一头跪下来,卑微的附和道:“臣知罪,臣不敢再乱说……” 两指纤柔细指拂开黑色纱帘。那是一双娇柔细嫩的妙龄女子之手,让人完全无法想像,那双白嫩的手是如何破开头颅,再掏出血肉,一点一点吸食殆尽。
第57页 孤煞笙脸上不悦,气氛低沉的可怕,她目光阴鸷,“你不必伺候跟前了,你去地狱之端找管辖的人吧。” 纱帘重新关回。魔界的人都懂得去地狱之端是什么意思,就是去领罚,重刑灰飞烟灭,轻刑也得毁掉半条命。下属当即被吓得嚎啕大哭,“殿下放过我,殿下放过我……” 孤煞笙用舌头舔舐指尖的血酒,若无其事道:“你再多言,可就真的性命不保……” 火璃原本守在殿外,听到此动静,立即走进内殿,在纱帘外停滞,回头看了看浑身发抖的下属,行礼求情道:“殿下饶他一次吧。” 孤煞笙并不理会,只自顾自的饮着血酒。火璃又求情道:“臣去给你抓那只银狐来。” 这下孤煞笙才满意的大笑起来,她放下了酒樽,目光移向下属,单手撑头道:“本殿养了你那么久,还不及当初本殿捡回来的一只火狸猫妖?” “你不知道本殿最喜欢杀生了吗?”孤煞笙冷笑道:“你这是要剥夺本殿的乐趣,你说你该不该去地狱之端领罪?”她的眼睛很漂亮,偏偏面露凶色,使得那双漂亮眼睛凶神恶煞,使了温婉色彩,她甩了甩衣袖,漫不经心道:“你不愿意去地狱之端,本殿许久未开荤,你既然怜悯那只银狐,不如你便替了那只银狐?” 火璃嘴唇轻泯,朝下属使了几个眼色,下属才退到一侧,去了地狱之端。 火璃正要退下去抓银狐,孤煞笙提醒道:“本殿要吃活的。死了就不新鲜了。” 冷风袭来,差点吹熄微弱的烛灯。火璃顿了顿,转身鞠躬道:“喏。” 半刻钟后,火璃火急火燎的赶回殿内,在纱帘外停下,全身也不由发颤。 “殿……殿下……”火璃说话也不自主的结巴。 “发生什么了?”孤煞笙手握一把乌云羽扇,轻掩口鼻道。 火璃咬了咬牙,这才敢一口气说出来,“那只银狐……跑了……” 孤煞笙掌心一用力,右手金铸的茶樽便被她碾碎了,她脸上微微带怒,“魔界守卫森严,且是一只银狐能跑掉?”她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阴冷问道:“是谁?” 火璃一头跪下来,接连磕了几个响头,“天……天帝。” 孤煞笙听闻名字,一生气便将两边垂落的纱帘扯下来,撕碎了,她气急败坏道:“他天帝老儿是闲得没事做了?开始普度众生了?”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管妖界的事了?”孤煞笙气得整张脸红透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他天帝犯我头上。” 算下这次,天帝确实从魔界救了三条生灵。孤煞笙暴怒,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事不过三。” “本殿要让天帝吃吃苦头。”孤煞笙眼底一冷。随后她化作一道黑烟,转身就去了天界找天帝老儿算帐。 …… 一代女魔头,名震四方。以她的名讳,大不了就是跟鋆天门的天兵天将打一架,出入天族十分容易。但她若是想入天帝的寝殿,需得耗费诺大的力气。她是去找天帝打架,在前期耗费了精力,对她来说并不占上风。毕竟天帝这人,也确实不好对付。 有时候除了英勇,还要懂得智取。孤煞笙换了一生仙婢的衣饰,潜入了天族。 一般天族的神仙都不会想去招惹孤煞笙,也从来没有招惹了孤煞笙还能活下来的,故天族并未见过孤煞笙的真颜,她又换了寻常仙婢的衣饰,常人只当是位才飞升的陌生仙婢,并未当一回事。 南庭北院,孤煞笙环视着四周复杂的殿宇,细细琢磨究竟那道才是天帝的内苑。 孤煞笙鬼鬼祟祟的在南庭北院盘旋了一转,最后都没见到天帝身影。她气得将头上那根素簪碾碎了。她走到仙境那处悬崖,环视着四周仙境。 拂开两片云雾,孤煞笙看见了云端之巅,有座若隐若现的山丘。孤煞笙蹲在仙境那处悬崖边,翘着二郎腿,嘴里衔起一根狗尾巴草,上下打量着那座山丘。 “新来的?”身后传来细柔的女声,看起来应该是掌事的仙婢,衣服首饰都要比孤煞笙的好许多,应该是高等仙婢,看着孤煞笙这身低等仙婢装束,说话也不禁傲气许多,沖孤煞笙挑眉道:“谁许你在这儿?” 孤煞笙嘴里的狗尾巴草被她衔得很高,她用余光瞟了高等仙婢几眼,阴冷提醒道:“不想死就滚。” “你在这儿呆着,是你不想活吧?”高等仙婢不知死活的凑到跟前。 孤煞笙看着眼前那座山丘,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前面是什么人的住处?” “你敢对我这般语气?”高等仙婢看着一脸拽相的孤煞笙,脸上渐渐不悦,“你可知我是仙乐宫的掌事?” “我管你是哪儿掌事的。”孤煞笙一跃起身,单手握紧高等仙婢的脖子,用力将高等仙婢娇柔的身子递到角落。这里人烟稀少,暂且只有她们两人。 孤煞笙俯身在高等仙婢耳边冷冷道:“你再不说,真的要死。” 高等仙婢此时被吓到了,支支吾吾道:“是……天帝……”
第58页 “你怎么知道?”孤煞笙又捏紧了脖子,高等仙婢整张脸都憋得快出不了气,她指着那座若隐若现的山丘难受地解释道:“我……我家姑娘与天帝交好,我还跟着去过几次。” “你若是敢乱说,天涯海角我都要弄死你。”孤煞笙渐渐松开了高等仙婢,高等仙婢立即捂着胸口呛咳了几声。良久,高等仙婢才冷静下来,抬眸怯生生的问道:“斗胆问一句,你混哪里的?” 孤煞笙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来,样子看起来痞里痞气,“你最好别问。” “为什么?”高等仙婢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孤煞笙转身,一双眸子阴森可怕,她冷冷道:“因为会死。” 高等仙婢见到这样一双恐怖的目光,连忙火速离开了。 远看是座山丘,混入丘陵之中只见四周闲云野鹤,是个清风雅静的居所。和孤煞笙黑暗雍容的孤煞殿来说,这里则是世外桃源,山峦叠翠、云雾迷雾。 孤煞笙其实内心十分崇尚山清水秀的隐居生活,可她是个女魔头,要吃肉饮血,断然就和清心寡欲搭不上边。故她见到这些春暖花开的美景也只是瞟了几眼,就去做她的正经事了。 她顺着诺大的山林走了好几圈,硬是没发现人影。 “他奶奶的,那女人敢骗我?”孤煞笙好心放她一马,现下找不到天帝,她气急败坏的甩了双袖,咧嘴骂道,“老娘出去非扒了她的皮!” 她绕过一道山泉池,下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声,警觉的唤道:“什么人?” 孤煞笙立马退到一片硕大的芭蕉叶后面躲着,她往下面瞟了瞟,是一个温泉池,有个半/裸的男人在跑温泉。隔得有点远,背影也有点模煳,孤煞笙努力凑了近脸,可还是很模煳。 忽然有一颗石头似是从温泉池弹来,孤煞笙只顾着看人,没注意到这颗小石头,待恍惚过来,那颗石头已经正击脑门中央。孤煞笙捂着红透的眉心,咧嘴骂道:“他奶奶的,敢弄我?” 男人应当是没听到孤煞笙骂她,他维持着泡温泉的姿势,嘴边轻飘飘道:“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孤煞笙眉头一皱,一脸兇相。她从芭蕉叶后面出来,从来没受过被人弹脑门心的屈辱,她挽起袖子正欲同这个男人大干一场。 她将匕首藏在袖子里,缓缓走入温泉池边。她匕首还未抽出来,男人就已经一把握住她的双手。 一翻,她和他一同滚入温泉池内。泉水很热,第一次看见男人半/裸身躯的孤煞笙也很热。 “你是那个宫的?”男人眉头一皱,上下打量她,单手撑头问道。 孤煞笙被他死死握着双手,现下若是暴露身份不太占上风。她别过脸想了想,随后脱口而出:“仙乐宫!” “哦。”男人瞟了她几眼,随后松开了她的手臂,“羽枝派你来的?” 温泉缭绕雾气中,他健硕的腹肌若隐若现。孤煞笙一身白衣都被泉水湿透了,她的脸不由自主越来越红,她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失态行为。她随口应道:“嗯。” “可是为了三日后的花朝节?”男人整个身子都潜入泉水内,一头乌黑秀髮在水中飘扬,颇有几分美感。 孤煞笙呆在原地,再次附和道:“嗯。” 男人并未回头,慢慢阖上双眼,闷声道:“你回去告诉羽枝,三日后花朝节来往仙家众多,她看着处理就好。” 不知是不是温泉水太灼热,孤煞笙茫然的盯着水中男人,身子也越发灼热。 “将衣服给孤拿来。”男人恢復了对自己的尊称,目标已经很明确,他就是三门之首的天帝。 孤煞笙咬紧牙关,从温泉水里湿漉漉的爬出来,走到泉池边拿起那套白龙朝仙衣袍。她捧着那身衣袍,就将匕首藏在衣袍之下,缓缓走过去。 她正打算动手,男人一回头目光又正对上她。听闻天帝老儿诡计多端,孤煞笙被他盯着,不敢轻举妄动,又不经意间将匕首收回自己袖中。 “孤这里没有婢女,正要找一个。”男人披上了外袍,袍外绣着一条颇具威严的龙身,他光脚在石岩上行走,“你回仙乐宫一趟,便来伺候孤起居吧。” 孤煞笙身子一怔,恨得咬牙切齿。她一代女魔头,众生闻风丧胆,他竟要她伺候起居?但她转而一想,这样且不是更有机会下手? 对付天帝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孤煞笙心想不能硬碰硬,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单挑她还能有胜算,可若是招来了天族有名的八位将军,她的胜算便很小了。 既然三日后便是花朝节,不是来往仙家众多么?她如果能杀了天帝最好,若是不能杀,她也必定将花朝会扰得不可开交,让天帝大丢脸面。 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第四十八章 孤煞笙根本就不知道仙乐宫在哪里,她不过掩耳盗铃走出山丘后,胡乱在周围熘达了几圈,浪费了一个时辰,又返回了山丘。 云雾缭绕之境,万千花草树林虽近在眼前,但被寥寥白烟半遮半掩,时常若影若现。此时天帝已经沐浴结束,坐在内殿小歇看书。 孤煞笙回到山丘后,一天没喝酒吃肉,让她整个人都不很舒服,看起来无精打采。
第59页 幸亏这是一座独立的山丘,四周围绕的是仙女湖,飞禽鸟兽数不胜数。孤煞笙抓点小鸟小鱼并不在话下。 孤煞笙喜欢吃血肉,还要新鲜的那种。云烟薄雾,山泉细叮,她站在泱泱山林之中,只见一只红色羽翼在绿林云雾中若隐若现,吸引了孤煞笙的眼球。那是一只漂亮且肥美的大鸟。谁让它长得太漂亮,孤煞笙在众鸟芸芸之中,一下子就逮到了它。 果然是长在天上的鸟,体积比寻常的鸟要大很多,甚至都超过了孤煞笙的身形,但这只大红鸟身形庞大又如何?到底不是孤煞笙的对手。它挣扎了几下,惨叫一声,就被孤煞笙纤柔掌心一抓,硬生生的捏死了。 孤煞笙先用匕首割断了大红鸟的脖子,放出了几碗红血,悠悠的饮用起来。随后她蹲下来,姿势豪放,她用手去扯那些丰满的红色羽毛,剥下皮毛,准备啃噬肥美的肉。 “你在干什么呢?”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孤煞笙身后悠悠传来。 孤煞笙打死也认得这个声音,可不就是天帝老儿吗?她呆在原地,埋头看到这只死相惨烈的大红鸟,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缘由。 “我回来的时候,这只大红鸟就死在这儿了……”孤煞笙往后退了几步,极力躲避问题道:“跟我可没有关系……” 我何时是敢做不敢当的龟孙子了?孤煞笙心理骂道,要不是现在不宜透露身份,她孤煞笙何时是吃只鸟还要看人脸色的?吃了不也就吃了,她还可以清蒸、红烧换着法子来吃。 “你手里握着的什么?”天帝也蹲下来,单手扶住下巴,饶有兴趣问道。 孤煞笙低头看着掌心紧握的一把红色羽毛,嘴角一抽,转而将那羽毛化成了一把红色羽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脸,脱口而出道:“热……太热了……” 说完孤煞笙就后悔了,这座山丘是块风水宝地,不凉不热,刚刚好的气候。她一边暗自骂着自己说话不经过大脑,一边使出了点玄术,她白生生的脸当即就滚落一颗汗珠,汗流浃背,她宛如身在西域酷暑之地一般。 “哦?”天帝扶脸,表情变化莫测,只微微扬起嘴角道:“你嘴角还有血。” 孤煞笙身子一怔,想来这天帝老儿是生疑了。既然如此,她便来个鱼死网破吧?她孤煞笙也不是怕事儿的人。她正欲出手,天帝又悠悠道:“你是才去羽枝宫的仙婢吧?” 他站起来,一身白衣被风吹鼓,想朵雪白的莲花,“你不懂规矩,孤不怪你。看你身周仙气颇弱,必定是才飞升入仙籍……” 她可是从天地分界就生出的女魔头?只有煞气没有仙气。就她身上那点薄弱的仙气,还是自己使了点玄术遮掩身份所用。孤煞笙见他没有生疑,又收回了魔爪。毕竟杀死天帝是项惊天动地的工程。 她不是怕那些天族将军,也不是打不过那些将军。只是她未在自己地盘上,没有自己的人,与其先跟天族八将过招,耗损体力再来折腾天帝。倒不如隐匿身份,乘天帝一个人时,来个神不知鬼不觉的错杀,且不轻易许多? 她也并不是名门仙流,下剧毒使阴招,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她也使得不少…… “你既然已经飞升成仙,不论仙阶如何,都不能再滥杀生灵。”天帝侧身,回头看了看孤煞笙,意味深长道:“我们仙家,是不吃荤的。” 孤煞笙丢下手中的红色羽毛,皮笑肉不笑道:“是。我这不是才飞升嘛,得习惯习惯……” “孤一向不喜欢计较,更喜欢同人说道理。”天帝看她一个劲儿的点头,认错态度尚且诚恳,便放过了她一马,“你既然听进去了,这只火凤凰,孤就不找你麻烦了。” 孤煞笙埋头看了看这只大红鸟,竟然会是世间罕有的灵禽火凤凰?她又回头看了看天帝,更加觉得这天帝老儿就是脑袋有病,底线实在太低了。 若是有人将她圈养的灵宠给弄死了,她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人给开膛破肚。 这些名门仙流实在是过得太慈悲了。 日落夕阳红,天帝抬头看了看火红的夕阳,忽而间闭目掐指一算。 孤煞笙乘着他阖上双眼的那一刻,纤柔五指一抓,就要去剜他的心。谁知她还没碰及他的胸堂,他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孤煞笙又疾速收回细指,惊魂未定的藏在身后。 “五月初十,五行归阳,是个好日子。”天帝掐指一算道。 “什么好日子?”孤煞笙不解的问道。 天帝埋头认真的看了看她,“是个收徒的好日子。” “你冥顽未灵,戾气未脱,虽然你天资不聪慧,但孤会认真□□。”天帝看了看一脸茫然无措的孤煞笙,“你不用觉得很惊喜,孤喜欢收徒,喜欢普度众生于水火之中。” 这简直不是惊喜,是惊吓好吗?这天帝老儿简直太自以为是,她生来便称霸一方,谈及‘南面女魔头’,没有人不认识孤煞笙这个名号。她甚至都能跟天帝潇潇洒洒的过上几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他有多大能耐,还敢收她为徒? 孤煞笙嘴角一抖,她尴尬委婉的拒绝道:“天帝平日事务必定繁忙,太多叨唠我心下难安……万一你累坏了,我且不是罪人一个……”
第60页 “没事。”天帝不以为然道:“外面有人帮孤镇守三门,孤平日也就在这儿钓钓鱼、种种菜,孤不忙。” 孤煞笙气得白眼一翻,努力压抑住憋屈的怒火,捂着轻疼的头,“这……” “跪下吧。”天帝未等她说完,便示意让她跪下磕头认师。 孤煞笙在魔界嚣张跋扈惯了,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她看着天帝这个难对付的角色,脑袋忽然犯疼,她迷迷煳煳不知道是该正面刚,还是继续隐匿身份时,竟然还真的下跪了,还真朝他磕了响头。 待响头磕到第三个时,孤煞笙突然反应过来,他奶奶的,她孤煞笙是个女魔头,在魔界称霸一方,何时需要朝人下跪?还磕头? 她勐地窜起来,却发现天帝已经走到远处,朝她指了指前方的路道:“进来同为师喝杯酒吧,喝了拜师酒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孤煞笙顿在原地,思酿许久。她越想越觉得屈辱,一屈辱她就想打架,弄死这个天帝老儿。 她回头看了看山丘之巅那处清风雅静的小房子,咬牙切齿的跟着天帝走了进去。 想来这天帝倒是个不奢靡的帝君,看这低调的住所,实在看不出六界之首的天帝所居,跟孤煞笙诺大的殿宇相比,这个小房子简直是寒酸至极。 走入小房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檀木香桌,一顶香鼎。天帝点燃了玲珑香,倾身从酒壶中倒了一杯酒水给她。 一想到她屈尊下跪磕头,她就气得咬牙切齿,她是没法忍耐了,再忍她气得心肝都要爆炸了。她顺手接过酒杯,倒不是真要喝拜师酒,而是她一整天没喝酒口渴的很。 有什么冤什么仇,都得等她干了这杯酒再说。 她潇洒的一饮而尽,却发现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她舔了舔唇瓣,还有点甜味,她越发觉得不对劲,抬头问道:“这不是酒,是什么?” 天帝扬起嘴角,笑着道:“锁魂水。” “什么锁魂水?”孤煞笙越发觉得奇怪,“这什么玩意儿?” 此时天色暗沉,他倾身挑了挑柔弱的灯芯,云淡风轻道:“锁丹魂之水,食之一月内力全无,犹如废物。” 孤煞笙心头一震,抬头咬牙切齿道:“天帝老儿,你早知道我身份?” 她试着动用内力,果真半点力气都试不出来,武功全无,形如废物。 “从你入天族境地的时候,我便嗅到了魔族的气息。”天帝放下挑动灯芯的笔桿,镇定自如的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自顾自的喝起来,“花朝节是在七日后,并非三日。你说谎也得提前做做功课,很容易露馅……” “去你奶奶的,你敢玩我?”孤煞笙面色一冷,凶相毕露。她一掌拍在天帝胸口上,失去了玄术,她这拳头就像棉花一样无力。 天帝单手便握住她的手腕,抬头看她,“我知道你的名号,南面女魔头,孤煞笙。” “你现在法力全无,你若是要闹些大动静也无妨,说出去也是伤你们魔族的脸面。”天帝凑到她跟前,放开了她,他说话虽然客客气气,但言语间却满是威胁。 “天帝老儿你使阴招?”孤煞笙气不过,虽然现下打不过他,也要怒视着他。 “你隐匿身份,不也是想对我使阴招?”天帝走到床沿边,天色已晚,他褪下白龙外袍,似是要歇息。 孤煞笙气得全身颤抖,“我是女魔头,你是名门仙流,这不一样好吗?” “有什么不一样?”天帝倒头便往床沿上睡,拉起被子盖住身躯,淡定道:“你不要道德绑架。” “行。”孤煞笙走到床沿边,“我不道德绑架,你有本事给老娘解药,咱们单独过两招?” 天帝慢慢阖上双眼,侧身道:“我不打女人,也没有解药。一个月后,药效自然消失。” “你还睡得着?”孤煞笙伸出拳头,一拳打在他肩上,他表情没有看到丝毫痛楚,他反手一扯,他们就扭打在一起。 他们在一张不大的锦丝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最后竟一同滚入被子里,被子被他们滚得很圆,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天帝老儿,你使阴招!你不要脸!”孤煞笙整个身子扑在天帝身上,喋喋不休的骂道,努力挣扎了几番,却是将他们越滚越紧。 “我看起来很老吗?”天帝答非所问的回到,“你怎么这么爱称我为老儿?” 与天同寿的他确实不老,眉目清秀,秀髮乌黑,是个俊俏男人。喜爱自称‘老娘’的孤煞笙也不老,看起来冰雪玉骨,明眸皓齿,也是有几分花容月色,是个漂亮姑娘。但他们自从天地分裂后,便存活于世,这世间也没有比他们两位年纪更大了。 “咱们这般年纪,还要装嫩么?”孤煞笙冷冷一笑,“你果真是不要脸!” “你觉得我们孤男寡这样裹在一起,”天帝笑了笑,眼睛都是笑意,“你这样贴着我,就很要脸了,是吧?” 直到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孤煞笙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行为不端。她正欲起身,可被子两端被天帝压住,她勐地一抬头,结果却是身子整个又弹了回去,一头撞在他胸膛。她捂着头,怒视着他,咧嘴道:“你给老娘让让。”
第61页 “不让。”天帝别过脸去,一脸傲娇。 孤煞笙整张脸呈青紫色,她这一动不能动,仿佛凌迟处死般的酷刑让她甚为不爽,她抬眸,一双桃花大眼戾气十足,“你弄死我啊?你有本事弄死我啊?你看老娘万千臣民来不来找你天帝老儿的麻烦?” “我说了,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天帝回过头,一双狭长的眉眼微弯,似是在笑,却更像是玩弄。 “你现在不弄死我,一个月后,老娘来弄死你。”孤煞笙说话中气十足,“现在你给老娘让开,你压到被子了!” “不让。”天帝咧嘴笑了笑。 “天帝老儿,你他妈就是个地痞流氓!”孤煞笙又挣扎了几下,这下可好,不经意间,她使出蛮力,被子用力反弹,两人嘴对嘴碰上了。 孤煞笙身子一滞,天帝也是身子一怔,时间仿佛在此凝固。两人不仅裹在一起,维持着女/上男/下的紧贴姿势,还吻到了一起。 “师父你在吗——”门口传来了一句娇柔女声,似是有人前来。 天帝回过神来,孤煞笙也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了她,两人脸色都有点红润,有点害羞,天帝掀开被子,坐在床沿边,唿吸莫名有点急促,“这可是你胡来的,可别怪我。” 孤煞笙用力擦拭滚烫的唇瓣,接连‘呸’了几声,随后咧嘴骂道:“老娘何时这么屈辱过?” “天帝老儿。”孤煞笙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清楚道:“老娘跟你不共戴天!” 作者有话要说: 孤男寡女的,还真是暧昧呢~ 第四十九章 半刻钟后,理好仪容仪表的天帝唤了门前娇柔的女人进来。孤煞笙此时衣衫正乱,头髮凌乱不堪,还来不及理明白,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就已经入了屋内。 理得太着急,反而像是有鬼。孤煞笙索性仍由自己的仪容凌乱,她又没有做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就这样坐在床沿边,翘着二郎腿,虽然现下没有了法术,但她依旧是个看起来很霸气的废物。 待绝代佳人抬头,那明眸皓齿,一双似蹙非蹙的眉眼水灵灵,她眉头一皱,连孤煞笙都不由心下一怜。 “羽枝,你来有事吗?”天帝端坐,一脸严肃,两颊却依旧有点粉红。 原来这就是仙乐宫的羽枝。这下孤煞笙就大抵明白了,昨天她遇到了高等掌事仙婢乃是羽枝宫里,那便是那位仙婢多事,回去通传了她的主子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要去找天帝,她的主子放心不下,特地来这里看天帝是死是活。 “师父,听说有人要擅入山丘……”羽枝轻抬眉眼,往孤煞笙的方向瞟了瞟,随即一双雪白的小脸变得一阵惨白,她似乎怕极了,许久后才镇定下来,声音颤抖道:“魔……魔头,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羽枝竟认识孤煞笙?孤煞笙别了别额间的碎发,开始认真打量了羽枝妙曼的身姿,陷入闭目沉思。 “羽枝便是在你们魔界受了委屈的那只银狐。”天帝见她抓耳挠腮,随后好心提醒道。 孤煞笙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后目光变得凌厉,她捂嘴轻笑道:“本殿为非作歹的事情干得太多,抓得小狐狸也太多了,不提醒还真记不住……” “怎么?”孤煞笙俯身,目光冷冽,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似乎对羽枝白白嫩嫩的肌肤很喜欢,咧嘴笑道:“你现在是要自投我网?” “美人,大概都是好吃的。”孤煞笙看着羽枝那匀称的身形,就差没流口水了。 天帝身子一怔,捂嘴咳了几声,回头看了看孤煞笙那狼吞虎咽的神情,再次好心提醒道:“这是天族,你怕还是要注意一点措辞。” “师妹怎么能吃师姐?”天帝回头看了看两人,笑了笑,“不合理数。” 听到这些个称唿,犹如一道天雷霹入孤煞笙的耳里,她没有反应过来,羽枝也没有反应过来。 “羽枝,叫师妹……”天帝轻轻扯了跪在他下面的羽枝,示意她叫人。 这下羽枝有些尴尬,一双杏花眼眸微蹙,她抬头看着凶神恶煞的孤煞笙,孤煞笙的目光阴狠可怕,一副‘你敢叫就把你弄死’的神情,一边的天帝又极力让她称唿‘师妹’。 万般无奈之下,羽枝竟然‘嘤嘤’哭起来,哭得那是个梨花带雨。 孤煞笙冷冷的目光移向天帝,随后冷嘲热讽道:“老娘何时是你徒弟了?你敢收我为徒,你又能教我什么?”她的头髮十分凌乱,但气场依旧是霸气的,她指了指外面空旷的场地,“要不咱俩出去打一架?谁赢了谁当师父?” 天帝修长指骨攀附于茶樽,他在掌心里摇晃了几下茶水,随后轻笑道:“你朝我下了跪,又磕了头,还饮了拜师酒,如此虔诚,我不收不行啊。” “天帝老儿,为什么会这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孤煞笙扬起嘴角,“老娘就是不认,你能把老娘怎么样?” 此时羽枝还在一旁‘嘤嘤’哭着,哭声软弱细绵,灌入孤煞笙的耳朵里,就像被猫爪一样。孤煞笙从来都没有哭过,生平也最怕女人哭,每次她把人欺负哭了,又硬逼着别人不准哭。
第62页 孤煞笙捂着轻疼的耳朵,怒视着羽枝,“你他妈别哭了,有啥好哭的?” 羽枝见孤煞笙那副兇狠模样,哭倒是不敢再哭出声了,眼泪倒是越来越多了。她咬紧唇瓣,慢慢朝着天帝身后移去,娇嗔唤道:“师父……羽枝……怕……” 孤煞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回头看了看躲在天帝身后的羽枝,将袖中的锋利匕首掏出来,横在桌子上,威逼道:“你他妈再哭,老娘让你哭都哭不出来,你信不信?” 似乎是有人撑腰,羽枝格外怕孤煞笙,她死死揪住天帝的衣袖,眼泪楚楚动人。长得美果然是有好处的,她一哭,无论有理没理,罪人都成了孤煞笙这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魔头。 天帝单手护着羽枝,抬头看着孤煞笙,面色略有不悦,“你别忘了,你现在……” 废物一个?他虽然话未说完,孤煞笙也晓得他下一句是什么,为了保护她兇狠的魔头形象,她一口答应饶过羽枝,可究竟是做惯了魔头的人,说话没轻没重,“老娘放过她行不?” “就该早点把你吃了!就没有后面这些事儿了!”孤煞笙不高兴的碎碎念道。 听清楚孤煞笙呢喃话语的羽枝,双眼露出惊悚的表情,瘦弱的身子靠天帝靠的更紧了。 一看就是一朵漂亮的白莲花!孤煞笙在心里暗自骂道,没关系,只有一个月,到时候谁能耐她如何? “羽枝,为师无恙。”天帝回头看了看惊魂未定的羽枝,“你回仙乐宫好生准备一下花朝节。” 惊魂已定的羽枝朝天帝行了个礼,声音娇柔应道:“是。” 见羽枝顷身就要离开,孤煞笙也起身要离开。可孤煞笙还未走出门口,就被天帝拦下,孤煞笙不悦,“天帝老儿,你这又是干嘛?” “你跟着羽枝走,万一你又伤害她怎么办?”天帝将整个身子都堵在门口,羽枝听到这句话,朱唇扬起一抹笑意。 孤煞笙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回床边,“行,我等你宝贝徒弟走了,我再走,这样总行了吧?” 天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待羽枝都走了一个时辰,孤煞笙也打算回到魔界,又被天帝拦了下来。 “不准走。”天帝摊开双手,就把这道狭窄的门口给堵得密不透风。 “???”孤煞笙不解,“你究竟要做什么?老娘回自己家还不行吗?” “不行。”天帝随后轻挥衣袖,山丘周围都落下了结界,他心满意足道:“我在四周都设下结界,你失去法术,离不开这里。” 孤煞笙抬头看了看四周密不透风的结界,若是她没有喝下锁魂水,这些结界又哪里是能困住她的。可惜她如今法力全无,只能任人鱼肉。 孤煞笙坐回床沿边,抖了抖凌乱的衣襟,单手扶住下巴,疑惑问道:“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没有理由。”天帝又是一脸傲娇。 “行。”孤煞笙随性的一头睡下去,拉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我算是见识了你的不要脸。” “你不放我走,总有人会来接我。”孤煞笙冷笑道:“到时候,天族散架了可怨不得我。” “女魔头,你睡得是我的床。”天帝指了指山丘唯一的床。 “哦?”孤煞笙翻身轻眯,“我失去了法术,你自己变一张床凑合着睡吧。” “想都别想!”天帝一头钻进被褥。这张床不大,两人平躺着紧紧挨在一起。孤煞笙实在不想此前那一幕重来一次了,她勐地起身,碎碎骂道:“为老不尊,老娘出去睡!” 孤煞笙找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树,赶走了树上所有的鸟禽,一个人爬在树枝上唿唿大睡起来。 没有吃肉的第一天,她觉得有点疲惫。 第二天,孤煞笙是被饿醒的,她被饿得全身发软,险些从树上滚下去。她从树上爬下来,正欲去抓点小鱼小兔来吃,又被慈悲为怀的天帝逮入了屋内。 “你好歹也是魔头,我就下厨好好款待你一番。”天帝说完便出去捣鼓了一番。 孤煞笙一饿就容易犯困,趴在桌子上小歇起来。她等了半刻钟,结果就等来了天帝弄来的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牡丹花粥、桃花碎…… 孤煞笙用筷子夹了一片桃花,不可思议道:“这就是你款待贵宾的礼数?也太寒酸了。”她嫌弃的筷子一丢,“你要是来我们魔界,我定然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着……绝不小气!” 天帝将折下的一瓣一瓣桃花递到孤煞笙面前,很认真道:“我是吃素的。” “你吃素,你不能逼着我跟你一起吃素啊?”孤煞笙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花瓣就毫无胃口,她推开那些花花草草,“昨天我不是杀了一只凤凰嘛,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埋了。”天帝舀了一勺牡丹花粥,语气淡淡道。 “你告诉我埋哪儿了,我亲自去挖。”孤煞笙单手撑头,整个人无精打采。她见天帝一副不理会的样子,知道他那该死的慈悲心肠又作祟了,故苦口婆心解释道:“这只凤凰已经死了,你总得让它死得其所吧?”
第63页 “不准。”天帝夹了一片桃花瓣,吃得可香了,随后他再次提醒道:“你现在失去法力,这山丘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皆是成仙的,你怕不是他们对手。” “你再不吃,可就真的一点儿都没得吃了。”天帝将那碗牡丹花粥移到孤煞笙面前,“你要饿死在这儿,也不错。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 孤煞笙实在是太饿了,饿到她只能忍辱负重,干了那碗不太符合自己身份属性的牡丹花粥。 不知道是不是饿晕了,还是牡丹花粥太好吃。第一次吃到牡丹花粥的孤煞笙竟然觉得口味还不错,三下五下就把粥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之后,她又回到树枝上睡下了。她一边睡着,竟还做了梦。 梦中的她啃着鸡肉,吸食着猪骨髓,喝着血酒……随后她勐然惊醒,看着四周茫茫山丘的陌生景色,她想起了魔界,想起了她酿的哪壶烈酒,想起了殿内那些还未临幸的小妖小兽。她突然有点想哭。 这他妈就是折磨啊!她一代女魔头,何时会有吃不饱的时候? 简直太屈辱了。 还有几天,还有几天……她兀自安慰道,等花朝节当日,便是她兴风作浪之时。 第五十章 花朝节当日,天帝不许孤煞笙跟着去。但这个有许多仙家的日子,她孤煞笙怎么可能让它安静和煦的度过?简直太没有她的作风了。她必定要扰得不可安宁。 她正在结界内一筹莫展时,羽枝这个时候却来了,忽然间就变得不怕她了,还变得特别懂事,“魔头,我来放你出去。” “嗯?”孤煞笙顿了顿,单手扶住下巴,心中忽然觉得有诈,“你为什么要来放我走?你师父可是非要将我囚禁在此的。” 羽枝雪白的小脸笑了笑,“六界各有管辖,师父怎么能将堂堂魔头囚禁于此?我来放你出去,还愿你能放我一马。” “哦。”孤煞笙撑头笑了笑,“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羽枝妙曼身姿一顿,抬头看了看孤煞笙,一双眉眼楚楚怜人,“魔头误会了。” “行。”孤煞笙大气一挥,“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往日恩怨,我也不追究了。” 羽枝笑了笑。孤煞笙离开结界后,又回头提醒道:“我说的是往日,不是以后。你以后若是再犯我手里,我该活剥还是得活剥,你可懂了?” 羽枝面色一青,努力扬起一个苦笑,唯唯诺诺道:“是。” …… 花朝节委实奢靡,来往仙家众多,实在太适合为非作歹了。 孤煞笙潜入了准备花酒的仙膳房,将事先准备好的剧毒鹤顶红全部倒入每壶酒中。要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永相伴,是她自认为的一种‘慈悲’。 随后,孤煞笙躲在了角落,看着那一壶一壶酒出了仙膳房,流入宴席。 待歌舞进行到了一半,估摸着该喝酒的都喝了,也是时候该她出场了。 她换回了一袭阴暗黑衣,髮髻盘的很高,眉目始终兇狠。虽然没有了法术,废物一个,但她依旧拽得走路带风。 “天帝老儿。”孤煞笙唤了坐于上座的天帝一声。随后她一跃飞到天帝身边,一只手靠在他肩膀上,冷冷道:“你以为你困得住我孤煞笙?” “是羽枝偷偷放你出来的吧?”天帝端起酒樽喝了一口,“她就是太善良了。” 底下众位仙家听到‘孤煞笙’这个名号,皆是面色惨白。孤煞笙看到他们一副对她惧怕的模样,就特别带劲儿。 天帝笑了笑,回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水里作了什么手脚。” “我已经提前换过了。”天帝唇角微扬,仿佛一切都运筹帷幄。 孤煞笙浑身一僵,瞬间嘚瑟不起来。天帝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可以选择嚷嚷,但丢的是魔界的脸面。”他看着孤煞笙使劲儿憋气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女魔头,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这来一趟天族,这是将她这辈子没受过的委屈一併受了。孤煞笙也清楚,此时她法力全无,干什么都缺了点底气,她讪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退了一步,底下的仙家第一次见到宛如怂蛋的孤煞笙,这次又有天帝在身后撑腰,一个二个开始得寸进尺。 下面大概有百余仙家,每个都开始一脸憋屈的控诉这些年孤煞笙的罪行。 “老仙上次圈养的灵宠,就被这个女魔头叼走了……”玉泉仙君说。 “还有上次,魔界的人来犯我桃花林,你说我一个隐居的老仙,他们魔界的人,非得将桃花林折腾的花不像花,树不像树才肯罢休,结果只是为了来找只狐狸……”琴璱上仙如是说。 …… 悠悠众口袭来,现场闹成了一团。孤煞笙做得恶事太多,实在记不清他们说的是那桩,她双手环抱,冷嘲热讽道:“你们不说,老娘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呢。” 玉泉仙君:“……” 琴璱上仙身体一怔,也是无言以对。 正在大家准备齐心协力,弄死孤煞笙时。外面突然来了一道乌云,紧接着天雷滚滚。
第64页 孤煞笙看着这变化多端的气象,扬唇笑了笑,俯身对着身边的天帝说:“你以为我出来,就是为了下个毒吗?” “有人来接我了。”孤煞笙有些得意,“天帝老儿,一个月后,老娘再来找你算帐!” 话语刚落,一条黑色巨龙便出现在眼前。随即那条黑色巨龙化成了人形,面相看起来比孤煞笙还要兇狠些。 “阿笙。”季苍溟轻唤了声,“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儿?” “兄弟,你真是好兄弟,太够意思了。”孤煞笙满意的笑了笑,随后一跃飞到季苍溟身边,长吁了一声:“此时,说来话长啊——” “这些仙家,今日令我有些不痛快……”孤煞笙目光一冷,环视着刚才还控诉着孤煞笙罪行的一帮人,她笑了笑,回头对季苍溟意味深长道:“给点苦头?” “全杀了?”季苍溟意会,当即掌心中燃起一团黑色火焰,一脸阴鸷的看着那些仙家。 魔界两大首领在天族聚首,此乃世间第一次。这些仙家清楚两人的威望,一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当即心下一颤,不敢再说话。 孤煞笙围着宴席上的仙家走了一圈,仰头看了天帝几眼,“这是天帝的地盘,咱们卖天帝一个人情。小打小闹就是?” 季苍溟按照孤煞笙的吩咐。两只玄衣袖袍一挥,无数团黑色焰火从天而降。 狂风四起,魔焰在天族熊熊燃烧。不一会儿,玉泉仙君嗓子便哑了,再也说不出来话。再过一会儿,琴璱上仙白皙的脸庞便被焰火灼伤,脸上烙下一道烧疤。 这传说中的小打小闹,委实将宴席上所有人都冒犯了一通,每个人都没得到好果子吃。 季苍溟指了指坐在上座的天帝,转身问道:“天帝老头,怎么弄?” “你别弄他。”孤煞笙气得咬牙切齿,“一个月后,老娘亲自来弄他!” 季苍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向都是任由孤煞笙。他们正准备离开时,季苍溟轻易驾驭了一团黑云打算离开,孤煞笙踌躇在原地,许久后才难为情道:“那个……我可能需要你带我走。” 季苍溟狐疑的看了看她,随后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知道她此时法力尽失,转头一脸不可思议道:“我的大魔头,你也混得忒惨了点吧?” “别嚷嚷,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孤煞笙扯住季苍溟的衣袖,命令道:“快背老娘离开!” “是。”季苍溟一向都是宠孤煞笙,他的名声比孤煞笙还要更威望些,但他却经常都被孤煞笙欺负。 …… 一个月转瞬即逝。孤煞笙一直都记得在天帝老儿哪儿受到屈辱。故当她恢復了法力之时,第一件事情,就是飞到天上找天帝老儿报仇。 她轻松解决了站在鋆天门的八将,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山丘,去找天帝。 她刚刚走入山丘,就见到天帝和羽枝呆在一起,看样子天帝似是在教她剑法,两人身子挨得有点近,气氛有点暧昧。 眨眼之间,孤煞笙便飞跃到他们面前,手中紧握一把帝魔剑,在掌心中把玩了一会儿,故作惊讶道:“哎哟,打扰了两位谈情说爱……” 天帝面色瞬间一冷。松开了那只执剑的手,羽枝很快就一脸娇羞的躲在天帝身后。 孤煞笙单手扶住下巴,端坐在一块裂石上,俯身冷嘲热讽道:“天帝老儿,你喜欢你女徒弟,这有点不伦……有点乱啊?” 天帝这下眼底也冷下来,透着三千寒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喜不喜欢你女徒弟,老娘管不着也不想管!”孤煞笙晃了晃手中泛着银光的帝魔剑,“上次的帐,今日必须有个了结!” “这里是我的地盘,外面也都是我的人。”天帝拍了拍衣袖的灰尘,“这里打架对你不公平,我们换个地方。” “哦。”孤煞笙捂嘴冷笑道:“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那去哪里?”孤煞笙握紧帝魔剑,“去哪里老娘都奉陪到底!” 天帝闭目想了想,沉思一会儿道:“这世间有一处廖无人烟的地方,无妄幻境。我们在哪里打架,没有生灵,也避免殃及无辜。” “好。”孤煞笙潇洒的站起来,很快就先他一步去了无妄幻境,“就依你!” 半柱香后,两人就已站在无妄幻境两端。不一会儿,放心不下自己师父的羽枝跟过来了。 无妄幻境之所以没有人烟,没有生灵,便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幻境,周遭所听所看都不一定真实。 “天帝老儿,你可得照顾好你的徒弟。”孤煞笙笑了笑,“美人都是弱不禁风的,我打起架来可是顾不得怜香惜玉,伤及无辜你可别怪我。” 天帝镇定自如,回头看了看羽枝,只是轻声唤道:“羽枝,你去那边等一下。” 羽枝乖巧的躲在一边。孤煞笙首先出击,帝魔剑就从她掌心中飞出,直剜他的心脏。 孤煞笙不是好惹的,天帝也不是好对付的。天帝侧身一避,看着刚刚那把与自己心脏差之毫厘的帝魔剑,咬牙抬头道:“死丫头,真狠!”
第65页 “哦吼。”孤煞笙接住了帝魔剑,目光细细打量着锋利的剑锋,“不错,百闻不如一见,你倒真是有两把刷子。” “老娘好久都没有认真的活动过筋骨了。”孤煞笙扭了扭脖子,甩了甩黑色锦花衣袖,仿佛很满意他的表现。 紧接着,孤煞笙使出了几团熊熊燃烧的魔焰,尽数朝天帝扑去。天帝又是侧身一避,那几团魔焰很快就堕入无妄幻境。孤煞笙生来便是女魔头,吸天地之煞气,所使出的魔焰也是具有毁灭的烈焰。 他们三人皆踩在无妄幻境之上。谁知那几团魔焰堕入无妄幻境之后,不一会儿,这片像镜面的幻境竟然开始出现裂缝。眨眼之间,裂缝越来越大,这个幻境开始一分为二。 “不妙。”天帝紧忙拽着羽枝的袖子就要往上跃,孤煞笙也跟着往上跃。 可幻境很快就分裂成两片,里面突然溢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已经超脱了孤煞笙和天帝能控制的范围,他们三人一头便跌入了无妄幻境之中。 他们坠入了这个透明的无妄幻境之中,随后,他们三人乘着幻境未闭合,正欲往上飞跃。 还没有飞到头,幻境一下子就闭合了。三人被封入了无妄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 无妄之境后面会发生什么呢?廖无人烟之地,当然要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啦~ 作者:一脸坏笑~ 第五十一章 半柱香后,三人在无妄幻境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有谁能解释一下,这个无妄幻境是怎么回事?”孤煞笙望着眼前这个又有山又有水,看起来和山林没有任何区别的幻境,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天帝现下正环视四周,无暇搭理孤煞笙。羽枝呆在原地,半晌才怯生生道:“无妄幻境是自天地分裂后就存在的一处幻境。没有人能解释这幻境的玄学,所以一旦被封入了幻境,也是无计可施。” 孤煞笙听了之后,立马转身沖天帝抱怨道:“天帝老儿,你找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找这个地方?” “这下好了。”孤煞笙环视四周,“咱们都出不去了!” “还不是你用力过勐?”天帝回头瞪了孤煞笙几眼,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出去。 幻境外面看是个透明的幻境,走入里面却是一个和寻常山林无区别的地方。孤煞笙往东边走了走,总是能顺着东边方向走回原地。 说明这就是个密闭的圆形空间。 孤煞笙有些没辙,开始陷入忧愁,“不知道这儿有没有鸡鸭鱼肉,我可是要吃肉才能活过来的人。” 天帝左右两边都用手敲了敲,回头白了她几眼,“那你最好死在这里。” “看看。”孤煞笙也同样嘴不饶人道:“这是身为天帝能说出来的话吗?” 天帝四处侦察完毕,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嘆气道:“看来,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孤煞笙也同样嘆了一口气。羽枝蹲在原地,面露伤心之色。 今日耗费了不少力气,孤煞笙饿得比较快,她打算先去自力更生,吃饱喝足一番之后再来伤心。可无妄幻境是个幻境,生灵少之又少,除了茂盛的花草就是山川瀑布,目前连个会跑会飞会游的都没看到。 孤煞笙产生了深深的绝望。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陷入了长久的伤感。 一刻钟后,三人便堆坐在一起,打算商量对策,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孤煞笙已经快被饿出了幻觉。她饿的时候,嗅觉和听觉都会本能的变得十分敏感。她似乎听到了那片茂密山林中有声娇柔的鸟叫,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直到那声鸟叫原来越动听,她仿佛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她顺着鸟叫声奔去,果然这只如麻雀般大小的鸟儿就隐匿于茂盛的山林之中。这只鸟儿似乎受了伤,呆在那根树桠上一动也不动,孤煞笙突然来了几分力气,她正欲伸手去抓,那只鸟儿却提前被人抓住了。 她回头不解的看了看天帝。只见他小心翼翼捧着这只小鸟,伸出指尖细细观察它的伤口,是在爪子哪里受了伤,还留了血。 天帝从袖子中掏出绢帕,疼惜的擦拭着小鸟爪子上的血迹,最后还细心包扎。 “天帝老儿,这个时候你就别慈悲为怀了。”孤煞笙以前是不屑吃小鸟,并不是因为怜悯,而纯粹是因为小鸟身上肉不多。现下时局改变食局,她见到一只小鸟也是口水长流,她见天帝始终不放过那只小鸟,咧嘴骂道:“老娘都快要饿死了!” 天帝不为所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小鸟,那只小鸟浑身是宝蓝色,一双眼睛也是宝蓝色,他指了指小鸟,“你看它多可爱?” “它可爱跟我有什么关系?”孤煞笙盯着这只小鸟,咽了咽口水,“我现在比较关心它好不好吃。” “不准你吃它。”天帝这下直接将小鸟放在了胸膛里面暖着,义正言辞道。 “天帝老儿,你是在这里还想跟我打架是吧?”孤煞笙怒视着天帝,“老娘要吃肉要喝酒,这种乐趣你们当神仙的不懂!” 天帝似乎没有心情跟她打架。他回头用余光瞟了她几眼,随后在她左手处停留下来。
第66页 她在抓鸟儿的途中,被错综复杂的枝桠挂上了,从左手腕到小指指尖,划下了一道伤。天帝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孤煞笙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只淡淡道:“哦”。随后她将受伤的小指含在嘴里,仿佛习以为常。 “把手给我。”天帝眉头一皱,目光微冷,命令道。 孤煞笙一脸狐疑,“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我受的伤可就多了。” “把手给我。”天帝两条浓眉皱成一团,再次命令道。 孤煞笙觉得肯定有诈,死活不肯伸出左手。后来,他直接大力一拉,掌心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孤煞笙尖叫着,“要打架,我们光明正大的打,你不要又使阴招!” 他温暖的掌心轻轻扶在她受伤之处,就像包扎小鸟的爪子一样,包扎着她的爪子。 孤煞笙一怔,抬头不解问道:“天帝老儿,你莫不是还憋着大招呢?打算将我一网打尽?” 天帝捂嘴笑了笑,包扎完毕后将她的爪子甩了回去,“你脑子像是有浆煳。” “回去吧。”天帝指了指羽枝待得地方,“这里应该有些野生果子,我去找找。” 孤煞笙一边想着天帝的用意,觉得这老头儿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测。羽枝则乖巧的等着她师父回来,不闹也不烦。 大概两个时辰后,天帝去林间拾了点野果和一些野花野草回来。 孤煞笙有些嫌弃,但现下实在是太饿了。她只能抓起一个野果,把它想像成肥美的鸡腿肉,“这是一只鸡腿……”她一边呢喃道,一边咬了一口,一个清脆的野果还真被它吃出了几分肉感。 “这是肥美的鱼虾……”她又抓起一朵野花,塞入自己嘴里,喃喃自语道。 吃惯素食的天帝和羽枝倒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天帝侧目看着孤煞笙闭眼幻想鸡鸭鱼肉的样子,竟然扑哧一笑。羽枝握着野果的纤柔细指停滞,她呆呆的望着天帝看向孤煞笙的神情,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故作冷静。 野果从羽枝指尖滑落,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安静到无人能知晓她内心的慌张。 …… 天帝以前在山丘是养花养草的种田人,他找了点枯枝搭了个简易的住所出来。他回头轻声道:“死丫头,你便跟羽枝住一起。” “死丫头?”孤煞笙听到这个不太好听的称唿,一下子又怒火中烧,“你叫谁死丫头?” “你就是一个狠心的死丫头。”此时的天帝竟还有点爱惩口舌之快的小孩子一般。 羽枝心头一震,这个看起来沉稳的天帝,此时竟然和孤煞笙在斗嘴。 孤煞笙不再理会他,开始在无妄幻境里面转悠。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孤煞笙开始找寻离开无妄幻境的办法。事实上,她只是饿得快不行了,想快点离开无妄幻境吃酒喝肉。 那夜,羽枝却出了么蛾子。不知怎么的,她就坠入了河川,被捞上来的时候全身湿漉漉,还染上了风寒,整个人都病恹恹。 “拖后腿的来了。”孤煞笙看着已经意识模煳的羽枝,不耐烦道。 羽枝到底是个姑娘家,全身湿着病情只会越来越糟糕,天帝走来请求道:“羽枝现在已经昏迷,你替她把衣服换下来吧?” “你这是在求我啊?”孤煞笙不可思议道。 “是。我是她的师父,求你是应该的。”天帝言辞恳切。 现下的局面是人多力量大,早点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孤煞笙看了看羽枝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你不是她老相好吗?你去换衣服也没啥不好意思啊。反正郎情妾意……” 天帝捂嘴咳了几声,小声纠正道:“她只是我的徒弟。” 孤煞笙皱了皱眉,“她衣服太湿了,脱下来又穿什么?”天帝的目光移向孤煞笙的身上,孤煞笙连忙拉紧了自己的外袍,“不可能,我没有那么好心,脱衣服给她穿!” 天帝笑了笑,褪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孤煞笙,“先用这个给她搭着吧。” 孤煞笙走去拔下羽枝的衣服。她看着眼前这具横陈的玉体,就想起了羽枝也是一只银狐来着,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又起了一些歹毒心思。她埋头看到左手他给她包扎的那条绢帕,不禁嘆了一口气。 她若是把羽枝吃了,天帝老儿指不定有多伤心。她一向有冤报冤,有恩报恩。 他送给她一条绢帕,她就必定要用其他还过去。这是她的处世之道。 她褪下羽枝衣服之后,支起一道火烘干潮湿的衣物。她回头见羽枝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想让她好的快一点,便用匕首割破了血脉,打算用自己的生血餵她。 生血暖体,是驱寒的好东西。况且这算是报了绢帕的那个恩情,她扶了羽枝起来,打算让她服下。 突然,虚弱至极的羽枝就醒过来,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喝孤煞笙的生血。 羽枝成功把孤煞笙惹毛了,孤煞笙直接沖她嚷嚷道:“你爱喝不喝,可别拖老娘后腿,好吗?” 说话没轻没重的孤煞笙,羽枝一下子委屈的哭出来,两人有短暂的争执,天帝感觉不对劲儿,立马赶过来,就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羽枝。
第67页 “你又怎么她了?”天帝看了看羽枝,抬眸又望了望孤煞笙,“她不舒服,你让这点不行吗?” 羽枝倒是会钻空子,当即就钻进天帝的怀里,可怜兮兮的带着哭腔道:“师父,我怕……她想吃我……” 孤煞笙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羽枝,这女娃子怕是有照心镜,她不过在心头想想,这不还没付诸行动嘛。她回头看了看娇嗔的羽枝,翻了个白眼,骂道:“白莲花!好大一朵白莲花!” 她将袖袍拉下来,遮住了手臂的伤,回头怒气沖沖的对天帝道:“你们就在这儿慢慢谈情说爱,老娘自己去找出路!” 第五十二章 那夜,孤煞笙就在无妄幻境里转熘了好几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生羽枝的气,还是在生天帝老儿的气,她感觉自己有点同人怄气的意思,这有点不像她,她一向不痛快了,就得马上令别人不痛快才对。 她四处熘达找出路,结果左顾右盼,出路没找到,反而遇到了一头上古凶兽。 这应该是镇守在无妄幻境的上古凶兽,名叫九婴火璃。那条凶兽站在一个诺大的洞口外,有着九只黑龙脑袋,两边却是色彩斑斓的丰满羽毛,下面还有两只爪子,它九双眼睛又大又凶,怒视着孤煞笙,时不时还朝她吐出两团蓝色火焰。 “那个……我就是路过……路过……”孤煞笙轻松避开蓝色火焰,手中紧握锋利帝魔剑。她知道上古凶兽从上古遗留下来,未被驯化的凶兽都兇残无比,有些厉害一点的,甚至需要六界帝王一起抗衡才能制服。 可看这个样子,九婴火璃并没有放过她的样子。孤煞笙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头凶兽,这绝不是孤煞笙和天帝单独一人就能制服下来的寻常勐兽。她心下一颤,但还是冷静对待。 她围着九婴火璃走了几圈,这就是一个没有死角的怪异凶兽,有着九只脑袋,无论她走哪个方向,都会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让她所作所为都在它监控之中,无法下手。 一团蓝色火焰朝孤煞笙喷射,孤煞笙一跃飞在裂石上站立,九婴火璃身后锋利的尾鞭又朝她甩来,一头重击她的后背,孤煞笙用帝魔剑撑住身体,感觉五脏六腑都受到震动,嘴角忽然流落一滴鲜血。 “去你奶奶的。”孤煞笙用玄袖擦干嘴角的血,一双眼睛充满煞气怒视着九婴火璃,她打算鱼死网破,一跃飞到九婴火璃后背,死死钳制住它庞大的身子。 九婴火璃怒了,扬天咆哮,它长着庞大的体型可叫声却犹如婴儿一般。孤煞笙用帝魔剑狠狠插入它的后背,咬牙嘲讽道:“你的声音与实物不相符啊。” 孤煞笙死死抱着九婴火璃的后背,她能感受到它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比她要高出百倍。她纤柔的身躯与庞大的九婴火璃面前犹如沧海一粟。 这是一场没有悬殊的战役,孤煞笙必败无疑。 九婴火璃用力甩了甩脖子,铁蹄一踏,孤煞笙就活生生摔了出去,一头重击于旁边的裂岩,头顶被磕出了鲜血。 孤煞笙捂着剧痛的胸口,勐地咳了几声,咯出了血。此时天帝听到怪异的声音,闻声而来,便见到已经受伤的孤煞笙,他眉头一皱,似乎有点生气道:“你怎么遇到事,不懂得求救?” “死了也就死了,我又不怕死。”孤煞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令天帝更加生气,他一双狭长的眉眼微眯,表情冷肃,他扶着孤煞笙起来,冷冷道:“下次不准再这么说!” 她是掌管南面魔界的魔殿,他是掌管天族的的天帝。两人从来没有如此齐心协力,共同抗敌。但因为天帝的到来,孤煞笙确实有底气了许多。 天帝站在九婴火璃正面,孤煞笙站在九婴火璃尾端。只见九婴火璃九只脑袋左顾右盼,开始有点不知道顾前顾后。 “看来九婴火璃的智商并不高。”孤煞笙擦干嘴角的雪,抬眸看向天帝,“咱们要智取。” 天帝许诺的点了点,两人频繁的变换位置,扰得九婴火璃九只脑袋胡乱转动,待它整个身躯开始往暴怒的方向发展时,便是他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 它支开五颜六色的双翼,它的胸膛便袒露出来,可见皮囊之下那颗心脏在跳动。 杀兽当剜心。天帝吸引了九婴火璃的目光,孤煞笙便握紧帝魔剑,将锋利的剑身一头插入它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也汹涌而出,孤煞笙被弹了出来,正要从空中摔下去的时候,天帝一跃轻松接住了她。 这个时候,还残存一丝气息的九婴火璃,伸出了脖子往惊魂未定的孤煞笙方向一咬。 孤煞笙始终无法理解,明明九婴火璃是沖她来的,天帝为什么要救她。他抱着她避开,九婴火璃锋利的牙齿一口咬在了他的左臂。 “为什么?”孤煞笙看着他血肉模煳的左臂,她怒骂道:“你凭什么要替我受伤?” “老娘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了!”孤煞笙夺走天帝手中的上古宝剑,将宝剑一头插入九婴火璃那只咬伤了天帝的头颅上。 天帝右手捂着受伤的左臂,面色惨白,却是笑着说:“我就想你欠我人情。” 孤煞笙扶着受伤的天帝回到原来的地方。伤寒未痊癒的羽枝看到这一幕,强撑着从木床上撑起来,一双漂亮的眉眼又嘤嘤哭出来,“师父,你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第68页 他的左臂被咬得血肉模煳,搞不好还得断臂。孤煞笙觉得有些头疼,倒不是心疼他的伤,而若是他当真断臂了,她决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断一条臂还回去? 她这样想着,就觉得天帝老儿这条胳膊断不得。她动手撕开左臂的袖袍,冷静的用刀割去伤口上已经腐烂的肉,她看了看一脸惨白的天帝,“天帝老儿,有点痛啊,你忍着。” 天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笑着望她。一旁原本就很虚弱的羽枝现下更加虚弱了,看着她师父受伤哭得不成样子,孤煞笙眉头一皱,朝天帝说了句,“你能不能让你徒弟别哭了?” 天帝回头看了看哭得惨兮兮的羽枝,只是轻声道:“小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孤煞笙白了她一眼,埋头认真清理伤口,羽枝凑到跟前,捂着眼睛关切的问道:“师父痛不痛?” “不痛。”天帝笑着说。 不知又是什么触碰到了羽枝的哭神经,她又哭了出来,哭得就像挖了她祖坟一般难过,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怎么可能不痛……” 孤煞笙顿时忍无可忍,左手扬起一团烈火,就要朝羽枝扑去,她咧嘴骂道:“你别哭了,你再哭老娘让你以后哭都哭不出来。” “你信不信?”孤煞笙左手那团黑色火焰就要朝羽枝袭去,天帝伸手一把拦下了,小声道:“你别凶她。” 孤煞笙怒火中烧,又欠人人情,她气急了,一边收回火焰,一边怒气沖沖的对天帝说道:“行。她就是你的宝贝心肝。” “谁让老娘欠你的。”孤煞笙嘆了一口气,又继续处理他已经腐烂的肉。 天帝看着她的神情,只是无奈摇头笑了笑。 伤口很快处理完毕,孤煞笙取下了绢帕给他包扎,她觉得有点疲倦,就飞跃到茂密丛林中,在一棵树上仰头睡着了。 …… 那夜,天帝受了伤,睡得很早。 孤煞笙的作息是白天睡,晚上出来造作。于是一到晚上,她便开始精神抖擞。 羽枝来找她。她一身白衣飘飘立于树下,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很意味深长道:“师父对我很好。” 她端坐在树下一块石头上,这些话似乎是故意对孤煞笙说,可目光又并未看向孤煞笙,反而像是在直言直语,“我原本是一只狐妖,是师父给了我仙籍,让我没有歷劫便飞升上仙。” 孤煞笙翻了个身,心里嘟囔道,这天帝老儿对羽枝还真是一往情深。 一般活在其他界的生灵要想成仙,就必定要歷劫,而且不止一场劫数,鲜少有人能撑到最后一劫,即便撑到了最后一劫,那人也必定是命都去了一大半。 天帝给了这只狐妖仙籍,相当于就是给了她后门,让这只银狐不再属于妖物,而是堂堂正正的狐仙。到底是心上人,不捨得让她受苦。 怪不得孤煞笙上次抓了银狐,天帝便将它救了。 原来羽枝并不是狐妖,而是狐仙,且还是他的心上人。这么说来,孤煞笙反而觉得是自己不依不饶,故意拆散有情人的感觉。 “我做了师父百年徒弟。”羽枝这才抬眸看了看孤煞笙,“第一次见到师父受这样重的伤。” 孤煞笙一跃坐起来,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姿势大摇大摆,她俯身问道:“你现在来,是要向我宣誓主权?” “天帝老儿救了我,你心慌了?”孤煞笙点了点头,示意理解。她这段时间确实与天帝走的太近,心上人有点吃醋这很正常。 孤煞笙在树上翘着二郎腿,沉思许久后道:“我以前琢磨不透他为什么要救我,现在我琢磨透了。” 羽枝身子一怔,抬头看了看她,“为什么?” 孤煞笙浑身都中气十足,她一口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来,咬牙道:“他就是打不过我。” “他打不过我就想让我欠他人情,他晓得我是有恩必报的人,不跟他打架,这样他就不会输,也能保全他天帝的名声。”孤煞笙一边说着,一边猝了一口唾液,“他奶奶的,老娘遭算计了,这天帝老儿果然阴邪!” 羽枝在一旁表情惊愕,她顿了顿,许久后才道:“那个……魔头……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点?” 她看着孤煞笙那副表情,试探结果她内心已经明了,她松了一半气。 “嗯?”孤煞笙双手环抱,一脸阴沉的看着羽枝。 羽枝见孤煞笙这张兇相,怯生生的垂头,不再说话。 第五十三章 谁也没有想到,经过细心包扎伤口的天帝,第二天伤口却越发恶化,他甚至开始发烧,整个人烧得快要神志不清。孤煞笙反应过来,九婴火璃的牙齿上有剧毒。 这下糟了,九婴火璃已死,这毒没有解药。看他烧成这个样子,怕是毒液已经溃散五脏六腑。 孤煞笙扶了天帝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天帝老儿,你别死啊。” 见他没有反应,孤煞笙又俯身说了几句,“你晓得我最是不喜欢欠人恩情,你要是断一条胳膊,我也得自断胳膊一条……” 这时天帝终于有点反应了,他慢慢睁开双眼,微微张开惨白的唇瓣,轻声道:“谁要你的胳膊了?”
第69页 孤煞笙心下松了一口气,“你还有点反应嘛,事态还不算恶劣到极致。” 羽枝看着她师父这副快要死的憔悴面容,又开始哭出来。孤煞笙已经够烦了,羽枝还在一旁哭哭啼啼,孤煞笙毫不留情的沖羽枝吼道:“你能不能别烦我?老娘头都要被你哭晕了!” “哭能解决问题吗?”孤煞笙看着羽枝永远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更是怒火中烧,“你要哭出去哭,现在天帝老儿昏迷不醒,你可没有他在你身后撑腰了,你再哭,信不信老娘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羽枝被孤煞笙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了,她虽然很想哭,但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于是身子一直都在颤抖。孤煞笙看着羽枝憋屈的样子,再次警告道:“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让我下次再说出这番话,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天帝撑腰,老娘都将你活剥了?” 羽枝觉得无比委屈,又不敢在孤煞笙面前哭出声,最后果真跑出去哭了。 孤煞笙顿时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些,她动手掀开包扎伤口的那处绢帕,见里面又出现了一堆腐肉,她只能先动手将腐烂的肉剔除干净,再俯身用嘴努力将毒液吸出来。 这样只能让毒性延缓,终究该是治标不治本。 孤煞笙看着天帝那副惨白的面容,心下还是有点愧疚。她没有学过医,这里也没有医仙,她急得焦头烂额,“怎么办,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孤煞笙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孤煞笙是从天地分裂便出生的女魔头,她的内丹集天地之煞气,没有比她的内丹更毒的东西了。 以毒攻毒,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现下却是唯一的办法了。 孤煞笙运用丹田之力,一颗黑色内丹从嘴里吐出,她分了一半给天帝服下,一半又还回自己身体。 半柱香后,天帝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手指微颤,迷迷煳煳中竟是唤了一句‘阿笙’。 那还是孤煞笙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小名,她以前总觉得‘阿笙’这个名字不够煞气,现在这个名字从天帝憔悴虚弱的声音里透出来,她竟还觉得有几分好听。 但她转而又想,万一他不是叫她呢?他是叫阿胜、阿生……他的其他徒弟呢? 一个人昏迷之后唤得第一个名字,肯定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她自顾自的说道,自己肯定是意会错了他的意思。 孤煞笙见天帝情况还算不错,便唤了羽枝进来照顾。 羽枝虽然怕孤煞笙,但不知道天帝现在究竟什么情况的她,还是硬着头皮,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师父现在怎么了?” “死不了。”孤煞笙脱口而出。 孤煞笙耗费了大量力气,她越发觉得有些疲惫,她有点饿,看到了树桠上有一只鸟,她也没有去捉。 一想到她吃了鸟,会引得天帝老儿不高兴。她竟然还真的没吃了,就独自一人躺在树桠上,饿得睡着了。 …… 第二天,天帝病好些了,行走自如。 他来的时候,孤煞笙正在树头,抱着一根枝干睡得正香甜。他没有大吼大叫的吵她,反而拾起一根狗尾巴草,单手撑头,玩弄似得用狗尾巴草刺激她的鼻尖。 孤煞笙感觉有东西蹭得她一阵痒痒,她勐地惊醒,正欲骂几句,发现天帝手里握着一根狗尾巴草,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不跟身受重伤的人计较,孤煞笙失去了半颗内丹,越发疲倦,她翻个身继续睡了。 “九婴火璃有剧毒,你是如何救的我?”天帝双手捧起脸,一脸疑惑的问道。 孤煞笙半眯双眼,故意说道:“我餵你喝了生血。” “天帝老儿,你开荤了,你晓得不?”孤煞笙背过身子,捂嘴偷笑道。 “不可能。”天帝依旧捧着头,不依不饶问道,“我知道九婴火璃是头厉害的上古凶兽,且是生血能救下来的?” “你别管了。”孤煞笙倒不是故意不说,要当什么好人。她知道他慈悲为怀,也同她一样是那种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人。 她若是说了,这一恩一报,还过来还过去,她们还真是要纠缠在一起了。 “你不说?”天帝伸出狗尾巴草去挠她的后背。孤煞笙被挠得发笑,“你再挠我,我打你信不信?” 天帝不肯收回狗尾巴草。孤煞笙觉得这番笑容不是身为魔头该发出来的笑容,她甚至觉得有点耻辱,她翻身一跃,又同他扭打在一起,“你别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两人一扭打,没轻没重。最后竟是他抱着她从树上翻腾了下来。 好在树下便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并不疼。孤煞笙怒火中烧,伸出爪子就要制服天帝,谁知天帝竟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开始对她诊脉。 “你放开老娘!”孤煞笙努力收回手,他力气却大得很,令她怎么也收不回去。她也不敢下重手,毕竟他还受伤,“你是病又好全了吧?都能跟老娘打架了。” “别动。”天帝闭目认真诊脉,随后他眉头紧皱,一双眼睛有点生气,他抬眸问道:“你失去了一半内丹。” “是又怎么样?”孤煞笙连忙缩回手腕,从他身上爬起来,若无其事道:“我最不喜欢欠人恩情,半颗内丹当还了你人情。”
第70页 “你知道失去一半内丹意味着什么吗?”天帝抬眼,一双狭长的眸眼更冷了。 孤煞笙撩了撩额间的碎发,一脸无所谓道:“不就是失去一半的修为,又死不了。” 天帝埋头沉思了许久,许久后才抬头看她,“你这个人,怎么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 “关你什么事?”孤煞笙回头,一脸狐疑,“你是不是慈悲心又作祟了?” 天帝被孤煞笙这种态度气到了,他抬头双眼散发着怒气,随后他强忍怒气,“你以后别乱出去了,危险。” “你管我呢?”他越是跟她讲道理,她就越是不听。 最后天帝一脸无奈,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起身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半刻钟后,天帝竟然带了一条死鱼回来,他把鱼肉递到孤煞笙面前,“你不是喜欢吃肉吗?” 孤煞笙看着天帝手中那条肥美的鲫鱼,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后,她一脸惊愕问道:“你不是不准我吃荤吗?” “这条鱼我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像是死了很久。”他将处理好鱼鳞的鱼身递到孤煞笙手里,“既然死了,你吃了也无妨。” 孤煞笙已经饿得快要神志不清,她双手捧着鱼身,一口就咬下去。她以前吃过很多活鱼、死鱼,凭藉这鲜美细嫩的口感,就不太像是死了很久的鱼。 她有些狐疑,一边吃着,一边问着他,“你有没有一个姓‘生’的徒弟啊?” “没有。”天帝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孤煞笙咬了几口鱼肉,心跳莫名增快,她双颊泛起阵阵红晕。 许是鱼肉太好吃,不然她没法跟自己解释,她的失态。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九点开车,各位请系好安全带~ 第五十四章 孤煞笙不会照顾人,于是天帝恢復的这段时间,皆是由羽枝照顾。 半个月后,天帝身子已经痊癒。那天,孤煞笙正在树桠上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戊时。 鹅黄月光高挂,河水微微泛起涟漪。四周很安静。孤煞笙习惯性的环视四周,一眼看到羽枝鬼鬼祟祟的在后面倒腾什么。 孤煞笙站在高处,将羽枝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这女娃子,怕是在吃独食?孤煞笙一边想着,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羽枝身后。 “喂!”孤煞笙皮了一下,却是吓得羽枝差点碗都端不稳。 “这是什么?”孤煞笙指着碗里装着的东西问道。 羽枝顿了顿,立即将碗藏在身后,“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了?”羽枝越是躲避,孤煞笙就越是要看这是什么玩意。 羽枝被孤煞笙缠的没法,将碗藏在身后,最后支支吾吾道:“是……是酒,师父说他畏寒,想喝点酒取暖……” 孤煞笙顿时有了些许精神,一听到‘酒’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我最喜欢喝酒了。” 这下羽枝一脸茫然无措,似乎说错话的表情。她一脸委屈的将瓷碗藏在身后,支支吾吾道:“这是……给师父的……魔头,你放过我吧……” 孤煞笙想到酒喉咙越发干燥,她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什么都能放过,唯独酒水不能放过!” “我错了。”羽枝一头跪下来,眼神飘忽不定,“其实……它不是酒,它只是加了点药的水……” “哦?”孤煞笙不信,争着抢着要去躲羽枝手里的瓷碗,“老娘才不信。” 羽枝一脸无奈。她哪里是孤煞笙的对手,孤煞笙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瓷碗,随后潇洒的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才发觉确实不是酒水,是一股子药味,“你给你师父弄药水,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羽枝看着被孤煞笙喝干的瓷碗,一脸欲哭无泪,“深山野林的,哪里去找酒……” 孤煞笙看羽枝这幅表情,心下生疑,扭头问道:“你给他弄得这是什么药?我正常人喝了也没啥吧?” “没……没啥……”两颊突然娇红,捧着一只空荡荡的药碗就要离开。 孤煞笙看着羽枝有些异样,随后拦下了她,俯身阴冷威逼道:“要是这药让我有啥,我弄死你,你知不知道?” “小仙不敢。”羽枝终究还是怕孤煞笙的,一脸怯意的跑了。 一个时辰后,孤煞笙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热得像一团火,炽热难受。 “他奶奶的,绝对是这药有问题!”就像有一团烈火在孤煞笙身上滚来滚去,孤煞笙正欲去找羽枝理论,一回头却突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胸口。 “你要去哪里?”天帝看她有点不对劲儿,俯身问道。 她捂着轻疼脑袋,抬头怒视着他,“老娘去找你那个宝贝徒弟,老娘这次非剥了她的狐狸皮!” 天帝用高大的身形拦住了她,埋头看她整个脸都红得不成样子,“你先说说,羽枝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第71页 “就是她给老娘的药。”孤煞笙觉得体内有股烈火在上窜下跳。 “明明是我受伤,她要弄药也是为我而弄,为什么又会入你腹中?”天帝单手扶住下巴,问道。 孤煞笙此时有些犯晕,扶头道:“老娘以为是酒,抢来喝的!” 天帝意会,俯身凑到她红彤彤的小脸跟前,“这么说来,是你抢的了?” 孤煞笙怎么听都像是他要替他徒弟开脱,她一把推开天帝,莫名其妙的越来越生气,“你别跟老娘讲道理,老娘一直以来都不讲道理!老娘今天非要剥了她的皮!” 她的头越来越晕,甚至开始神志不清。慢慢的,她的眼里出现了两个天帝,两道山川瀑布,下一秒,她不慎一头载入河川之中。 那是一道瀑布,汹涌的瀑布下源是平静的河川之水。她的身子从头到尾都滚烫至极,碰到这冰凉的河川之水竟然觉得舒服许多。 “阿笙。”天帝唤了她一声,随即也跳入河川之中。 他原本是想要将她拉回岸上,可当他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孤煞笙体内压抑的火焰又一下子全身乱窜,她觉得身子越来越热,努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往更加汹涌的瀑布边游去。 “你究竟要干什么?”天帝随着孤煞笙一同往上游去,两人纷纷到了瀑布之下,被汹涌的瀑布淋得全身湿透了。孤煞笙与天帝身子分开之后,终于觉得体内火焰被压抑下来。 天帝怕她受凉,又伸手去抓她,要将她拉回岸上。他一把抱住她的柳腰,孤煞笙觉得要疯掉了,神志也渐渐不清,她的唿吸越来越急促,她使劲儿推着天帝,嘴里痛苦的呢喃道:“你别管我……” 月光从瀑布之外透入,成了昏暗黑夜唯一的光。孤煞笙手脚越发无力,根本推不开他,天帝紧紧抱着她的腰,想将她拖回岸上。 瀑布之水汹涌,也是最凉的水源。孤煞笙刚刚从瀑布出来,浑身比之前更加滚烫,她本能的往阴凉之水游去,又一头钻入了瀑布里面,仍由汹涌的瀑布将她淋湿。 “要生病的。”天帝眉头一皱,又一同钻入瀑布之水去拉她。 “我热……我求求你,你别管我……”孤煞笙整张脸绯红无比,她努力往天帝身边挪了几步,脑子越发混淆不清,头晕至极,甚至都快看不清前方的路。 天帝眉头紧皱,拿不听话的孤煞笙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也同样呆在瀑布下面,任由孤煞笙在瀑布里扑腾。 半刻钟后,天帝看了看瀑布外的月色,已经半夜了,他哄着道:“这下能回去了吧?” 孤煞笙的脸越来越红,她的身子越来越滚烫,她觉得难受极了,开始撕扯她的外袍。天帝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示意她不能再撕了,再撕他都能看到她白嫩的肌肤了,他皱眉道:“跟我回去。” 孤煞笙已经神志不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双手竟然主动去搂抱天帝的脖子,她紧紧抱着他,红透的小脸在他的耳边蹭来蹭去,小声的呢喃道:“不回去。” 天帝身子一怔,他能感受到她现在很烫,就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他伸出冰凉的掌心附上她滚烫的额头,埋头看着她,“你究竟喝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孤煞笙一碰到他的身体,只觉得体内更加臊热,她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像只可怜的小猫,在他胸膛伤心的呢喃道:“我可能是得病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乖巧的孤煞笙,就像一只爱撒娇的野猫,她紧紧抱着他的腰,用脸在他耳边蹭来蹭去,似乎是在讨好主人一般。 “你冷静一点。”天帝压低声线,沉声道。这句话似乎是对她说的,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的。因为他也渐渐发现,自己也有点无法控制理智。 “天帝老儿……”孤煞笙又轻声唤了他,声音有点急促。 瀑布很急,水很深,他怕她不小心掉入水里,用双臂紧紧托住她的身子,他见她难得乖巧,便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叫玄亦。” 孤煞笙点了点头,又软软绵绵的唤了一声:“玄亦……” 玄亦埋头看着她双颊红透了,渐渐也明白她究竟喝了什么药。他这才发现,一向英气十足的她,腰肢也似女人般柔软,她蜷缩起来,也只有小小一团。他的双脸也跟着滚烫的孤煞笙红起来,他埋头也轻声唤了一声,“阿笙。” 孤煞笙顺着声音往上望,盯着他干裂的唇瓣许久,伸出纤柔细指在他干裂的唇瓣上游走,“你的嘴唇很干。” 指尖撩过之处,唇瓣火烧火燎。她竟然一跃,凑上去用自己湿湿漉漉的唇瓣反覆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反覆摩擦。唇齿/交缠,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两人急促的唿吸声。 玄亦呆滞半晌,随后恢復冷静,单手握紧她的左手,埋头很认真的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神志不清的孤煞笙根本无法理智思考,她轻抬双眸,舔了舔唇,竟然很无辜的‘嗯’了一声。 “好。”话语刚落,玄亦便俯身一口吻住她的唇瓣,几乎是撕咬啃噬。 他们在瀑布里,汹涌的瀑布河川遮住了他们两人的身形。只听得见河流喘急,他们急促的唿吸声也被隐匿在瀑布之中。
第72页 瀑布之水淋湿了他们的头髮,他们的衣物,他们的一切。身体是热的,河水是凉的。他们紧紧抱着对方,蔽体的衣物也在不经意间脱得七七八八。 “师父——”外面的羽枝找不到玄亦非常着急,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身处于瀑布里面。 似是听见了,又似是听不见。那一瞬间,玄亦和孤煞笙紧紧相拥,疯狂的吻着对方,吻着每一寸肌肤。 这天地,这山水,这草木……这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看得见彼此,眼中也只有彼此。 就这样,堕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玄亦:感谢天,感谢地,最要感谢的就是我的徒儿…… 第五十五章 孤煞笙依稀记得,那晚她是被人抱回了她常睡的那棵树下。有人给她铺了很柔软的稻草,她记得自己衣服很潮湿,穿起来很不舒服,她难受的嘟囔了几声,那人就脱下了自己干净的外袍裹住她。 她埋头嗅了嗅,她嗅觉很敏感,闻到了外袍上面有别人的味道,她不开心的褪下来,竟还有点伤心的呢喃道:“有那只银狐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 “嗯?”那人支起一团火,正在给她烤湿漉漉的衣物。 孤煞笙吵着闹着不喜欢这件外袍,玄亦只能无奈的褪下那道外袍,他的衣服也湿透了,只能摊开双臂就这样紧紧搂着她。 这下她终于不闹了,迷迷煳煳的在玄亦怀里睡得很安稳。 翌日,当清晨一抹曦阳透入,孤煞笙最先醒来,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怀中,还睡得十分安稳。睡就睡了罢,关键两人还一丝/不挂。孤煞笙俯身看着天帝的脸庞,突然觉得头疼无比,她连忙抓起烘干的衣物,很快穿好,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昨晚干得那些煳涂事还存活在脑海里,只要一想她便觉得头痛剧烈,“不可能,不可能!老娘是女魔头孤煞笙!怎么可能跟天帝老儿……?” 她一想便有股羞耻感,她从火架上取下玄亦的衣服,大力朝他丢去。 玄亦醒了,孤煞笙双手环抱,盯着他,“你先把衣服穿好,我有话要问你。” 玄亦嘴角轻扬,穿好衣服后,只是笑了笑。孤煞笙双手环抱,上下打量了几下玄亦。 “昨晚,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事儿终究是要怪你那宝贝徒弟。”孤煞笙顿了顿,伶牙俐齿道:“既然是你徒弟行事不端,你做师父的责任也很大。” 说来说去,责任又全在玄亦身上。玄亦没说话,只是单手撑头,目光看起来很温柔,笑着看向她。 “天帝老儿,我搞不懂……”孤煞笙满脸疑惑。 她话还没说完,玄亦就打断了,很认真的纠正道:“我叫玄亦。” “好,玄亦。”孤煞笙点了点头,抬头看他,“我是因为吃了药,你呢?你把持不住是几个意思?” 玄亦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道:“就这个意思啊。” 孤煞笙皱眉:“???” 为了避开昨晚会带来后续纠缠,孤煞笙表现的倒是爽朗极了,“我在我的孤煞殿中养了很多面首,我倒是不缺男人。” 玄亦听到‘面首’两字,双眼一冷,抬头冷冷的看着他。她回头看了看玄亦,拍了拍胸膛保证道:“我不会去找你的麻烦,你也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从今以后,我们两个该干嘛就干嘛,互不相干!”孤煞笙很认真的叮嘱道。 半晌过后,孤煞笙决定要先去找羽枝的麻烦。她勐地起身,下身的不适感又来了。她抬头瞪了玄亦几眼,便火急火燎的找到了羽枝。羽枝此时正若无其事的煮着桃花粥。 羽枝见玄亦来了,镇定自如的舀了一碗桃花粥,笑脸盈盈的递到玄亦面前,甜甜的唤道:“师父。” 孤煞笙上下打量了羽枝几眼,单手扶住下巴,冷笑道:“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她俯身,凶神恶煞的瞪着羽枝,“看来你的段位还有点高啊。” 羽枝一脸无辜的看着孤煞笙。孤煞笙一把夺下羽枝递给玄亦的那碗桃花粥,自顾自的吃起来。吃饱喝足后,她端坐在一块裂石之上,盛气凌人的直视着羽枝,“昨天你鬼鬼祟祟的弄得那碗药,你是要给你师父喝,还是要给你自己喝?” 羽枝两颊一红,立马又躲在玄亦面前,表情越发无辜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孤煞笙抽出了帝魔剑,用绢帕细细擦拭着她的刀剑,“你随身携带媚药,是打算随时对你师父以身相许吗?” 羽枝双目一冷,死死拽着玄亦的衣袖不肯放手。孤煞笙径直走到玄亦身后,将羽枝抓了出来。 “师父,救我——”羽枝又是一阵哭啼,回头看着玄亦。玄亦知道此时若是帮她,必定惹得孤煞笙更加不悦,她到时候才真的小命不保,于是就仍由孤煞笙将羽枝抓出去。 孤煞笙锋利的刀剑在羽枝漂亮的脸蛋上划过,她威胁着羽枝,“你再哭,老娘这剑可没有眼睛,刮破了你漂亮的皮囊,你可就勾引不了你师父了。” 羽枝当下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第73页 “说,你犯了什么错?”孤煞笙一双桃花眼戾气十足,她埋头逼问羽枝,“你说的好听一点,说不定我就能放你一马……” 羽枝看到那把锋利的刀剑在她脸上划来划去,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玄亦,玄亦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便不敢造次道:“我不该下媚药……我只是……喜欢师父……” 玄亦这厮呆滞了一会儿,表情倒是不为所动。 “本来我是想活剥你的狐狸皮,这种事情老娘也没少做过。”事实上,羽枝于孤煞笙而言,确实是小手一捏就可以解决的易事。可这次孤煞笙收回了刀剑,看见羽枝那张煞白煞白的脸,冷笑着说:“现在我觉得这样做,不太解气。” “多谢了你的媚药。”孤煞笙一脸阴邪之笑,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玄亦,“他玄亦现在是我的男人了。” 羽枝惊魂未定,顿了顿,随后伤心的呢喃道:“原来……师父叫玄亦啊……” “什么?”孤煞笙得意起来,故作听不到,凑到羽枝面前道:“你不知道他叫玄亦?” 羽枝妙曼身姿一顿,孤煞笙随后笑着补刀道:“看来你是倒追啊,你师父并不喜欢你。” 羽枝气得全身颤抖,可还得咬牙坚持,她故作淡定,扬起一抹苦笑。 两人正说着,这片无妄幻境竟发生了震动。 山头的泥石滚落,树木崩塌,似乎是幻境要被打开了。孤煞笙现在顾不得跟羽枝的恩怨,抬眉看着头顶那道愈发明亮的光,就像看到了希望。 “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孤煞笙看着无妄幻境由罅隙慢慢裂开成两半,随后熟悉的声音从分裂的缝隙里传来。 “阿笙——”是季苍溟的声音。孤煞笙有点兴奋,一头跃上缝隙之处,很爽朗的唤了一句:“季兄弟,是我啊!” 凭藉季苍溟的力量,只能勉强支撑无妄幻境一会儿,直到幻境分裂到能容入人的躯体,孤煞笙一跃,轻易出了无妄幻境。 分裂幻境需要动用很深的内力,季苍溟正欲收回手,孤煞笙埋头看了看玄亦,觉得不能见死不救,便也用内力,努力将幻境的裂口分得更开了些,她朝下面唤道:“玄亦,你们快点上来!” 季苍溟不可思议的直视着孤煞笙,他皱眉道:“你以前可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你变了。”季苍溟眼底闪现一抹失落。 孤煞笙顾不得季苍溟,全身心想将裂口撑得更久一点。见玄亦和羽枝出来了,她才放手了。 随后,季苍溟站在不远处,单手撑头认真打量着孤煞笙和玄亦,他不知道幻境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孤煞笙走到玄亦面前,很认真跟他说道:“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从今以后,你我仙魔两道,你不犯我,我也不会来招惹你。” 玄亦没有说话。孤煞笙又说道:“就这样吧,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 听到这句话,季苍溟这才安心了一点。随后孤煞笙跟着季苍溟回到了魔界。 一路上季苍溟的表情都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孤煞笙凑到他面前,一脸狐疑,只是吩咐道:“火璃,给魔尊倒一杯血骨茶来。” “不必了。”季苍溟一口回绝。随后他抬眸,表情神秘莫测,他一步一步将孤煞笙逼到角落,逼问道:“你在无妄幻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孤煞笙立即会想到那夜和玄亦发生的那些不可描述,两颊瞬间红了,她推了季苍溟几把,支支吾吾道:“没发生……什么啊!” 季苍溟不信,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孤煞笙努力挣脱,终究无用。半柱香过后,季苍溟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半颗内丹去哪儿了?” “我……”孤煞笙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很无所谓的道:“给玄亦了。” “你给了天帝那老头?”季苍溟似乎不敢相信,反覆质问道。直到孤煞笙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季苍溟彻底暴怒,“你将内丹给他干嘛?你知道内丹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知道。”孤煞笙反而还有点不耐烦道。 “你为什么要给他?”季苍溟将她逼到角落,似是要跟她吵架。 火璃见到两位魔界的尊领气氛不对,连忙走过去,端着一杯血骨迎笑道:“魔尊不如先喝口茶?” 季苍溟反手一推,瓷器便被推到地上,碎了一地。这是季苍溟第一次在孤煞殿发火,火璃怕极了,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孤煞笙恶狠狠的瞪了季苍溟几眼,“你要跟我打架是不是?” “打架?”季苍溟冷笑道:“你失去了半颗内丹,没有了一半修为,你现在怎么跟我打?” 对于一个经常招惹是非,四处树敌的孤煞笙来说,失去了一半修为,确实有点危险。 孤煞笙知道季苍溟是对她好,不再与他起争执,沉思了许久后,才认真解释道:“他在无妄幻境里救过我一次,我用内丹也救了他一次,这样我才不欠他什么。” 季苍溟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安稳了一些,沉重嘆了一口气,“这事儿不能宣扬,你有任何事情跟我说一声,我会马上赶过来。”
第74页 “嗯。”孤煞笙点点头,“兄弟,你真够义气!” “我可不想当你兄弟。”季苍溟顿了顿,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孤煞笙抬头,一脸茫然道:“什么?” “罢了罢了,没什么。”季苍溟起身,又是沉重嘆了一口气,“我先回北面了。” 第五十六章 孤煞笙回到魔界后,一日往初。每天火璃会上供一只新鲜的野味,琨鱼、秦皇鸟、狐狸……不过她最近最爱吃狐狸,顿顿都非得吃狐狸肉,喝狐狸血。 火璃不解,问及缘由。孤煞笙都只是淡淡道,“我跟狐狸有仇,非吃不可。” 一个月后,孤煞殿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且还是一个没法将之挡在门外的不速之客。 此时孤煞笙正在聚精会神的打叶子牌,听到殿外有些打闹动静也没管,毕竟魔界的人性子普遍比较野,有些小吵小闹,她都习以为常了。 四个人围在一张檀木桌前,孤煞笙捻了一张叶子牌,忽然激动的上蹿下跳,她翘着二郎腿,兴奋道:“胡了!”她双手摊开,对着身边三位男人说道:“自摸加翻!一人两杯血!” 其中一位身穿白衣,消瘦的男人虚弱地抬起袖子,一张不男不女的娇柔脸煞白,他几乎快要哭出来,哽咽道:“殿下,你再赢下去,伦家都要气血不足了……” “愿赌服输!”孤煞笙没理会男人的病态感,义正言辞道:“再来,我们继续……” 白衣男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指着自己被划得满是伤痕的手臂,咬牙含泪道:“殿下……没有面首能比我们过得更惨了……哪里有面首,是伺候主子打牌的……打不赢还要喝我们的血……” 孤煞笙双手和了和牌,抬头对白衣男人不耐烦道:“你是想伺候我么?想上我的床,你还没有这本事呢?” 白衣男人埋头,嘤嘤呜呜,一阵哭腔。 孤煞笙听了直犯头疼,她双手大力拍在檀木桌上,一不小心,就把桌子噼成两半,她怒视着白衣男人,骂道:“哭!只知道哭!你还有没有点男人气概了!” 坐在孤煞笙身旁其余两个男人见状,吓得简直不行,连忙拉了白衣男人跪下,求饶道:“殿下别生气,他只是……只是出血太多……有些受不住了……” 说完,连忙重新换了张桌子,把地上凌乱的叶子牌拾起来,一张一张发在孤煞笙手里。一发怒的孤煞笙在别人眼里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经常有不知好歹,要去惹孤煞笙不开心的,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可自孤煞笙回来后的一个月,她好像变了许多,好像没有那么爱杀人了,但时常伺候在孤煞笙身边的面首,都不敢掉以轻心,始终还是怕她怕的不得了。 孤煞笙握着手里的叶子牌,并没有过多跟白衣男人计较。这下换白衣男人瑟瑟发抖了,他看着孤煞笙那平淡如水的表情,内心觉得非常不对劲,又一头跪下来,“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殿下最讨厌人哭……我还哭……是我不知死活……” 孤煞笙埋头,认真盯着手里的叶子牌,不久后抽出了一张打了出去,“索子!” 其余两位男人捧着怀中的叶子牌,指尖不由颤抖。孤煞笙越是云淡风轻,白衣男人就越是惧怕无比,他干脆直接抱着孤煞笙的大腿,哭着求饶:“殿下……我实在忍不住不哭啊……再流血……我都要死了……殿下……你别这样……我还要小命啊……” 孤煞笙白了他一眼,其余两人斜视了白衣男人一眼,纷纷朝他露出‘等死’的表情,正当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孤煞笙发怒时,孤煞笙此时竟好脾气的说了句,“也是本殿不好。” 所有人瞪着眼,一脸诧异的望着她。 只见孤煞笙将白衣男人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白衣男人,“你就这点小身板,自然是经不起这折腾,是本殿不好……” “不!”白衣男人此时真吓得大哭了出来,“是我的不对!是我烦!殿下放我一条小命吧……” “诶?”孤煞笙俯身将死死抱住她大腿的男人大力拖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命不命的,本殿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三人手握叶子牌,顿在原地,差点下巴都掉在了地上。白衣男人怯生生的跪在一旁,许久后才敢小声提醒道:“殿下,你以前遇到爱哭的,可都是直接丢进剔骨池,任其灰飞烟灭……” 其余两人转身,对说出这番话的白衣男人剜了一眼,表情似乎是想表达‘你还想不想活了?’ “哦?”孤煞笙单手撑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感嘆道:“原来本殿以前这么不讲道理啊?” “没有……”坐在孤煞笙左边的男人笑着阿谀奉承道:“殿下是最讲理的那一个。” 孤煞笙拍了拍右边的位子,朝白衣男人示意道:“小白,你坐回来吧,好端端的打牌,你朝我三跪九叩是什么意思?”
第75页 小白抬头,看着孤煞笙不知所以,还是怯生生的坐回了原处。 三位面首正暗自感嘆孤煞笙是吃错了药,转了性子之时,不速之客已经顺风顺水的走入了殿内。 孤煞笙背对着,并未发现有人入内。 眨眼之间,玄亦已经绕到孤煞笙背后,仰着头看她的牌色,赞嘆道:“不错,牌挺好的。” “好吧?”孤煞笙动手理顺花牌,笑着说:“本殿也觉得挺好的。” 三位面首抬头看着玄亦,看着玄亦腰间悬挂的那一块标志着天帝身份的玄龙玉佩,惊讶得忘记了磕头行礼。 “阿笙,原来你招面首,是来陪你打叶子牌的啊?”看玄亦的面色似乎是大病初癒,唇瓣依旧有点苍白。 孤煞笙听到这声熟悉的‘阿笙’,就回忆起在无妄幻镜瀑布下的那夜,他不知道叫了她多少回。 她身子一怔,缓缓回头看向玄亦,“你……你怎么来了?” “你好狠的心。”玄亦的表情一脸委屈,“我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 孤煞笙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愣了愣,许久后才理清头绪,先是礼貌性的关切了一句,“你怎么生病了?” “还不是那夜瀑布下……又热又冷,我本身病还没好全,这下又感染了风寒……”玄亦凑近了她,让她避无可避,最后娇嗔道:“都是你。” “我?”孤煞笙顿了顿,随后从不吃亏的她,嘴上也从不饶人道:“明明是你不行,好吧?你倒来怪我?” “我不行?”玄亦将她推到角落,俯身一脸坏笑,“那要不要再试试,你看我行不行?” 孤煞笙一张老脸瞬间红透了。他整个身子都压迫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他‘扑腾扑腾’跳动的心脏,也能感受到他匀称的唿吸声,她使劲儿推了几把,结果却是自己手中的叶子牌掉了一地。 孤煞笙压低声线,故作冷静道:“我们说好了,彼此不找彼此麻烦。” “怎么?”玄亦挺拔的身姿一弯,一张俊美的脸离孤煞笙更近了,他咬了咬干裂的唇,表情看起来更委屈了,“你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三位面首顿在原地,听到玄亦的这番话,仿佛如雷贯耳,震惊的两目发愣。 孤煞笙闭目沉思了许久,随后才抬头指着殿内摆放的那些名贵玩意儿,“你随便挑吧,我都给你。” “你若是喜欢银两,我也可以给你。”孤煞笙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我孤煞笙啥都不缺。” 玄亦温暖的目光冷了下来,“用钱来打发,你当我什么人了?” “那你要什么?”孤煞笙表情开始有点不耐烦。 玄亦伸出纤柔指尖,孤煞笙的锁骨处一点一点划到左胸口,指着心尖道:“我要这个。” “天帝老儿!”孤煞笙怒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无妄幻境我可是花了血本才将你救回来!你现在竟然要我剜心给你!” “……”玄亦直视着生气生得一本正经的孤煞笙,似笑非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儿情趣都不懂!” “啊?”孤煞笙抬眸看他,抓耳挠腮道:“原来不是要剜我的心啊。” 玄亦笑了笑,见她‘不明所以’的一张小脸,竟还觉得可爱极了,俯身一口吻住她带有烈酒气息的唇瓣,“用这个也可以。” “唔唔……你这是干啥……有人看着呢……”孤煞笙斜视着右下角站成一排的面首,努力推搡玄亦。 “哦。”玄亦松开了她的唇瓣,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回头望了三位吃瓜群众,“没人看见就行了吧?” 他拉开外袍,将身子比他娇小一半的孤煞笙裹紧,用玄龙外袍遮得密不透风,这下确实三位吃瓜群众看不见孤煞笙了,他又埋头,深情且炽热的吻下去。 他的嘴唇很干,却很炙热。孤煞笙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又开始不受控制,她觉得呆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了,她往后退了退,最后竟然乘他吻得深情时,化成一缕黑烟,乘机跑了。 三位吃瓜群众看着这硕大的瓜,看着不太寻常的孤煞笙,皆是匪夷所思道:“我们家殿下,何时是推人都推不动的小女子了?” “这照以前,肯定早就拔剑相向,先弄死再说了……” “不可能!”白衣男人一脸诧异,“这绝对不是我们家殿下!” 玄亦埋头看着在他怀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孤煞笙,回头瞄了三位面首,目光重回冷冽的君王眼神,他的语气很淡,却透露着威严,“你们家主子,跑哪儿去了?” 其中两位面首摇了摇头。 “她最喜欢去哪个地方?”玄亦摆弄了几下自己的外袍。 白衣男人认认真真道:“醉玉坊!殿下最喜欢去逛窑子了!” 最右侧的两位面首皆回头看了看白衣男人,狠狠掐了他一把,“你是猪吗?” 白衣男人被掐得又哭了出来,“怎么了嘛?” 两位面首皆异口同声道:“等殿下回来,你别想活了!”
第76页 “这么严重啊……”白衣男人年岁很小,不过百余岁,当真被吓唬住了。 玄亦笑了笑,“阿笙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多谢。”玄亦甩了甩衣袖,化成了一缕白烟,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十七章 玄亦几经辗转才追到了凡间的醉玉坊。据说醉玉坊是京城有名的‘窑子’,里面有男妓还有女妓,更有辗转于富妇的面首。 深夜,醉玉坊布局灯红酒绿,玄亦在花哨的门外踌躇了一会儿,浑身脂粉气息的老鸨就来吆喝玄亦。 “你们这里有叫孤煞笙的人吗?”玄亦闻不来这浓郁的脂粉味,抬袖捂嘴道。 老鸨皮肤不好,看起来有点老成,但打扮依旧是花花绿绿,耳边还戴了一朵牡丹花。她笑着跟玄亦说:“你说孤小姐啊?她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她出手阔绰,每次一来就要包下所有面首……” 玄亦眉头一皱,“我问她在不在里面?” “相公,看你长得这么白白生生,模样生得如此俊俏……”老鸨细细打量了他几眼,“你也是孤小姐在外特地招来的面首么?” “你在那个地方当班?”老鸨诚心诚意的邀请道:“你来我醉玉坊,我出三倍价钱。” 玄亦环视了四周的醉玉坊,最后抬头道:“对,我就是孤小姐的面首,不过我只为孤小姐一人服务。” 说完,玄亦便闯了进去。孤煞笙坐在最顶楼,那是一个奢华的包间,一层楼只有一间,可以俯视醉玉坊的全景,醉玉坊所有的人,还可以很清楚的欣赏到楼下的歌舞,是最好的地方。 玄亦往顶楼走去,不一会儿就发现孤煞笙的身影,她的身边是一堆面首,打扮的妖里妖气,不男不女。她卧在软榻之上,身边有人殷勤的供酒,还有人在一旁剥着葡萄,上下两侧还有一些面首给她揉肩捶腿。她微微闭上眼睛,嘴里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吃着瓜子,身边还奏乐…… 她看起来优哉游哉,舒坦极了。 “死丫头。”玄亦咬牙,唤了她一声。 孤煞笙并未注意到玄亦来了,她甚至都没听到他在唤她。 玄亦顿了顿,面色越来越冷,对身边一排面首道:“你们都给我滚。” 几位面首抬头看了看玄亦,虽然他现在面相有点凶,整个人也透着‘不好惹’的气息,但他们好歹几个人,怎么可能震慑不了单枪匹马闯入的玄亦。 孤煞笙听到玄亦冷冰冰的声音,这才微微睁开双眼。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堂堂天帝竟然追她追到了凡间醉玉坊。她有些呆滞,整个人卧在软榻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你们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玄亦抬眸,一双狭长的眸子露出冷光。 几位面首看着孤身一人的玄衣,有点不知死活,赖着不走。玄亦冷冷一笑,也不敢太用力,毕竟在这种地方暴露身份也不太合礼数,他不过摆了摆衣袖,一阵狂风袭来,将那几位弱不禁风的面首都吹翻了,他们全部落荒而逃。 “你……你说你,动那么大肝火作甚?”孤煞笙看着吓得屁滚尿流的面首,坐起身子,“这些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死丫头。”玄亦有点生气,又唤了她一声。 这一次,孤煞笙竟然好脾气的没有计较,她头扭到别处,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你。”玄亦坐下来,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随后赞嘆道:“这酒不错。” “你来找我干嘛?”孤煞笙单手撑头,眼神有些躲避。 玄亦回头,一双狭长的眼眸就这样直直得勾着她,盯的她浑身不舒服。他也单手撑头,反问道:“你跑什么?” “你心虚了?”玄亦走到孤煞笙面前,一头扑进软榻,身子与她挨得极近,一双温暖的眼睛也离她很近,他就这样以暧昧的姿势问道:“你心虚就说明你心里有鬼,你喜欢我,但是你不承认?” 孤煞笙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哑言。 玄亦伸出纤柔细指拂开她鬓角的乱发,他的笑容就像一杯蛊惑人心的毒药,让孤煞笙顿时有些忘记自己的身份,他的声音很好听,他就用那样低沉的嗓音道:“那夜我都听到了,你虽然吃了药,但你知道眼前那个人就是我,你没有拒绝……” “死丫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口是心非的人?”玄亦咬了咬唇,鼻尖与她的鼻尖紧贴,他的唿吸匀称地在她脸颊处乱扫。 孤煞笙觉得脸颊很痒,这个男人对她来说真危险,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他的出现,让她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她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可控,她开始不爱杀人,她学着讲道理…… 这些,都不是身为一个女魔头应有的作风。 她觉得脑子很乱,用力推开了这个男人,躲在角落处,开始自顾自的喝酒。 “玄亦。”烈酒入喉,孤煞笙才觉得整个人好多了。她轻轻说道:“这段时间我们确实走得很近,我们以后还是各过各的吧,彼此都不打扰彼此。”
第77页 “你就想这么了结?”玄亦也喝了一杯酒,回头看她的目光宠溺中透着几分冷意,“我告诉你,不可能!” “那你还想怎么样?”孤煞笙又饮了一杯,两颊越发红润,“你能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 玄亦开始陷入沉思,丢下了酒樽,对着酒壶嘴直饮。 不过一会儿,孤煞笙两颊红透了,她丢下了手中空空如已的酒壶,看样子似乎是喝醉了。 玄亦找老鸨订了一个房间,他搀扶着孤煞笙回到了屋内。 两人身上的酒气都很重,两人都有些微醺,两人虽然看起来生疏,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孤煞笙钻进被子里,整个身子都裹进被子。已是深夜,玄亦只倾身点了盏烛灯,便回到床沿伸出掌心触了触她滚烫的一张脸。 孤煞笙抱紧被子,微微阖上双眼,醉醺醺的呢喃道:“玄亦,你有没有想过我吗真的不合适?” “你是清心寡欲的天帝,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顿了顿,满身酒气,“我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玄亦单手撑头,细细打量了她,随后宽厚的手臂深入被褥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很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没喝醉。” “阿笙,我们成亲吧。”玄亦俯身,一双狭长的眉眼认真诚恳。 孤煞笙呆滞在原地,回头不可思议道:“不可能,仙魔怎么能在一起?”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玄亦埋头,一口吻住了她的唇瓣。 许是那夜的月光太撩人。鹅黄月光从纱窗中透入,映入他狭长的眉眼,他整个人熠熠发光。 许是玄亦的声音太动人。低沉嗓音从他的唇缝溢出,就像蛊惑人心的毒药,令她欲罢不能。 如果上一次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那这一次呢?孤煞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他湿润的舌头灵敏地钻入她的唇瓣,她竟然疯狂的去迎合他。她伸出双手抱紧他的脖子,不受控制的去迎合他。他总是这样,让她完全失去理智。 人间的三月,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就让一切的罪孽隐匿于这盛开的桃花瓣中,让一切的喘息和暧昧都隐匿在撩人唇色里。 她可能是疯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竟然会跟天族的人纠缠,竟然会跟天帝纠缠。 她也渐渐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忘记了魔界,忘记了她是一个女魔头,她的底下有万千魔臣。她忘记了,那个兇狠毒辣的自己。 …… 孤煞笙和玄亦在凡间呆了半个月。那天,火璃飞鸽来信。 信上谈及魔尊季苍溟怒了。说孤煞笙若再不回魔界,他便动手杀了孤煞殿的所有人。 孤煞笙看了信,便火速将信烧了,她神色难辨道:“我要回魔界了。” “嗯?”玄亦在一侧搂抱着她,没有拒绝,只轻声问道:“那你多久回来?” 孤煞笙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很快。” “我等你。”玄亦下巴轻轻在孤煞笙耳边磨蹭,恋恋不捨。 孤煞笙转身回到了魔界,季苍溟就端坐在孤煞殿主位上,听到她的脚步声,目光阴鸷可怕,他抬眸问道:“你去哪儿了?” “你不用管。”孤煞笙坐回了主位,很认真的跟季苍溟说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季苍溟抬头,直直看着她。 “我想将我在魔界管辖范围全部交给你。”孤煞笙下定了决心,“我不想当女魔头了。” 似乎在季苍溟意料之中,季苍溟的表情并未感到意外,他尖酸刻薄道:“是因为天帝?你们在人间,还真是郎情妾意……” “你派人跟踪我”孤煞笙有些生气,怒视着他。 “是。”季苍溟俯身离孤煞笙极近,他轻轻抬起孤煞笙的下巴,“你自己看看,你哪里还有女魔头的样子?你的眼神不再兇狠了……” “你变了。”季苍溟摇了摇头,沉重嘆了一口气。 “没错,我是变了。”孤煞笙顿了顿,抬头看了看他,“我现在宁愿捨弃一切……” “你捨弃一切也要呆在天帝的身边?”季苍溟冷哼了一声,似乎嘲讽道:“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想做一个好人?”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魔头,竟然要做个好人?”季苍溟俯身,一双眼眸冷极了,“可不可笑?” “魔界分裂成两处也不好。”孤煞笙没有理会他,“全部交给你管,对魔界所有人都好。” “我不许。”季苍溟起身,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他冷冷道:“我不许你背叛魔界,不许你背叛你的臣子……”最后他加重了语气,“我更不许你背叛我!” 孤煞笙正要说什么,季苍溟已经动手设下了结界。失去半颗内丹,修为少了一半的孤煞笙,无法破解这个结界。她焦灼的呆在结界内,怒视着季苍溟,“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季苍溟挪了一张软榻在结界面前,他横卧于软榻之上,冷笑道:“我要在这儿,等着天帝来——”
第78页 第五十八章 玄亦是在当夜来到的魔界南面孤煞殿。 他似乎猜到了孤煞笙回魔界是做什么,季苍溟不过喝了半盏茶的功夫,玄亦就出现了。 季苍溟放下了茶樽,神情莫辩,抬头看了看一身白衣的玄亦,修长指尖反覆摩擦着腕间的珠子,嘴唇紧抿。 “你怎么来了?”透明的结界内,孤煞笙看着玄亦,她知道他一定回来,但她不知道他会来的那么快。 玄亦回头看了看结界里的孤煞笙,只是笑了笑,“我来接你回家啊。” “你想带走我魔界的人?”沉默许久的季苍溟云淡风轻道,“天帝老头,你好像忘记问我答不答应?” 孤煞笙和季苍溟认识了万年,知晓他的脾性,今天必定是要打一架的。但玄亦从没有认真跟孤煞笙过招,孤煞笙清楚季苍溟那毁天灭地的本事,但不清楚玄亦这等名门正派究竟能不能受得住。 毕竟玄亦身为天帝,对天下人总有顾忌,位置在明。季苍溟身为魔尊,不在乎别人死活,即明也暗。 孤煞笙不由焦虑起来。她试着用力想从结界中逃脱,可是无济于事。若是在以前,她还能跟季苍溟勉强打平手,可是现在她失去了半颗内丹,已经无法与之抗衡。 “你走吧。”孤煞笙纤纤玉手搭在结界外,对玄亦轻声说道。 玄亦只笑了笑,目光转向季苍溟,一身白衣被风吹鼓,不怒自威,“今日我必须要带这个死丫头离开这里。” 季苍溟冷哼了一声,“想带走我魔族的人,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玄亦脸上淡定自如。眨眼之间,季苍溟手执上古魔剑,朝玄亦胸口勐地一刺。 孤煞笙焦虑的心也随着那把利剑一上一下,直到玄亦轻松躲避,她才松了一口气。 “担心你就别看。”玄亦回头对孤煞笙说道,声音很轻柔,似乎是哄着:“很快,你别担心我,阿笙,你对我要有信心。” 孤煞笙果真很听话,转身不去看。 季苍溟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眼中的嫉妒越发猖狂。他手中燃起一道黑色焰火,转而就朝玄亦扑去。玄亦一跃跳到裂石之上。他很不愿意拔剑,但魔尊确实不好对付。 玄亦开始认真起来。两人都是自天地分裂后的主宰,玄亦主宰天族,代表生。季苍溟主宰魔界北面,代表毁灭。 不过一会儿,两人将真身显露。季苍溟是一条黑龙,玄亦则是白虎。 一黑一白的勐兽在互相撕咬,都在往对方致命之处致命一击。 瞬间天雷滚滚,乌云密布,天似乎要塌了,暴雨倾盆。 乌云消散,虎蹄力度之大,魔界不由一震。白虎锋利的牙齿就要去撕咬黑龙的头,黑龙却用龙尾一下子缠住白虎,白虎被牵制住,仰天长啸。 虎声贯耳。一股力量从白虎体内涌出,黑龙的龙身从中间开始破开了肉身。 一个时辰后,乌云散尽,暴雨停曳。黑龙和白虎消失了,季苍溟的躯体从空中慢慢飘坠,看起来伤的很重。玄亦从空悬降,看起来倒是毫髮无损。 季苍溟陷入了昏迷。玄亦轻轻甩袖,困住孤煞笙的结界就消散了。 孤煞笙背对着,紧紧抱住自己,似乎怕极了。 “没事了。”玄亦蹲下来,俯身抱住她。他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疲倦了些。 孤煞笙上下环视了玄亦几眼,细细打量他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回家吧。”玄亦又将她身子搂紧,疲倦道。 “季苍溟他……”孤煞笙还未说完,玄亦便打断了她,轻声道:“死不了。” 玄亦扶着孤煞笙站起来,孤煞笙看着倒在地上昏迷的季苍溟,眉头不由一皱。 到底有着万年交情,看着季苍溟被伤得遍体鳞伤,她还是于心难忍。 “火璃。”孤煞笙唤了一声。 火璃很快从外殿赶入,孤煞笙指着昏迷不醒的季苍溟,吩咐道:“你将魔尊照料好,将魔神医唤来给他诊治。” 火璃点了点头。孤煞笙看了几眼季苍溟,又转身对火璃道:“等魔尊醒来以后,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天地分裂之后,她身为魔界南面的女主宰,现下要弃魔界,弃魔族的臣子于不顾。无论如何,她都要致歉一声。 哪怕是致歉,也难以销毁内心的愧疚。 孤煞笙往前走了几步,火璃叫住了她,“殿下要去哪里?” 孤煞笙到底是笑着的,她看着玄亦时眉目是弯弯的,火璃从不知道曾经那个震慑四方的女魔头其实也有一双笑眼。 孤煞笙牵起玄亦的手,抬眸看他,眼神坚定无比,“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火璃看着孤煞笙远去的背影,内心越发焦虑,她的殿下可能是疯了。 魔界南面的女主宰,弃魔界子民于不顾。她有与生俱来震慑四方的内力,也有维护魔界的使命。如果违抗自己的使命,便会遭到反噬。 至于反噬是什么,无人知晓,毕竟六界之内无人犯过。 …… 玄亦是正大光明牵着孤煞笙的手回到天界,一路上所有的上仙、仙婢、仙官都无比惊诧,有些年纪大的上仙,见状本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君威,活生生咽了下去。
第79页 “你在这座山丘住了多久?”孤煞笙又再一次回到了初次相见的山林。 “记不清了。”玄亦俯身在灵仙池中投了几把鱼食,里面的鱼儿瞬间飞腾,他回头看了看孤煞笙,“我喜欢清静。” “嗯。”孤煞笙环视了四周,只见一个茅屋,许久后有些难为情道:“那我以后住哪里捏?” “你当然是跟我住啊。”玄亦看了看那个小巧寒酸的茅屋,单手扶住下巴道:“确实小了些。” 他抬起白袖,双手一挥,一个低调奢华的殿宇映入眼帘。 孤煞笙到底是怕生的。到了深夜,她才入这座殿宇。玄亦疲惫极了,她见玄亦歇息,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入内。 好在房间很多,孤煞笙挑了一个离玄亦不远不近的房间,倒头睡下了。 她们魔族的人,晚上不是用来睡觉,是用来为非作歹的。她习惯了魔族的作息时间,翻来覆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大概半柱香后,一个滚烫的身子钻进了她的被褥,孤煞笙以为是刺客,正欲翻身动手。玄亦的声音便悠悠道来,“怎么,你想谋杀亲夫?” 孤煞笙松一口气,收回了双手,“什么亲夫不亲夫。” “我以前杀的人太多,找我报仇的人也多。”孤煞笙捻了捻被子,又倒头睡下了,“我这是本能反应。” 玄亦睡在她旁边,可他不满足于只睡在一旁,翻身将她搂在怀里。 孤煞笙动了动,闷声问道:“那么多张床你不睡,你偏偏要睡我的?” “嗯。”玄亦捏紧了她细软腰肢,“你软一些,抱起来舒服。” “你好歹是天帝,身份在哪里。”孤煞笙顿了顿,“你这样外人看着不好。” “怎么不好了?”玄亦抬头,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她倒吸了一口气。他不高兴的在她耳边呢喃道:“你要把我赶出去,我就把所有的床都给烧了,只留你这一张。” 孤煞笙的耳垂有些湿润,很快她的耳朵就烧起来,火力先是蔓延至脖子,再是全身。她推了推,“你先离我远一点,有点热……” 玄亦却从身后将她搂得更紧,他在她耳边继续呢喃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孤煞笙身子一顿,许久后她才亲启唇瓣,如鲠在喉,声音有些嘶哑,“我知道季苍溟的功夫,他好歹也是魔尊,你再厉害,跟他动手也不可能毫髮无损……” 玄亦抱住她的那只手突然有些僵硬,他轻抬眉眼,眼中神色莫辩。原来她其实很懂事,懂事的让人有点心疼。 孤煞笙那双桃花眼似乎被蒙上了灰尘,她慢慢阖上眼睛,轻声道:“只有一种可能,季苍溟受的是外伤,你受的内伤。看不出来的伤,才是最让人可怕,最难医治的……” “我不懂医,我医不好你。”孤煞笙翻过身子,钻进他的怀里,捧起他的脸在他鼻尖吻了吻,“你明天早点去。” “嗯。”玄亦应了一声。 “我放下了一切,都要跟你走。”孤煞笙缓缓抬起双眸,眼内一阵晶莹,她哽咽道:“玄亦,你要好好的回来。” “嗯。”玄亦抱紧了她,俯身在她眉心间吻下去。 春色和暖,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暖意。 第五十九章 翌日,玄亦离开。 半月过后,羽枝便来看孤煞笙了。那会儿孤煞笙正在倒腾着仙灵池里面的鲤鱼,还有点忙碌。 孤煞笙并没有理会羽枝,她不喜欢羽枝,刻意离她远一点,免得自己一生气会滥杀无辜。她放下手中的鱼料,起身准备回殿宇内,冷冷落下一句,“你师父不在,你回去吧。” “我知道师父不在。”羽枝并未离开,顿在原地,抬眸继续道:“师父不在,我才能跟你说些心里话。” “女魔头,你可知师父为什么要娶你?”羽枝扭头,开门见山问道。 孤煞笙雪白的衣袖被染湿,她甩了甩双袖,若无其事道:“我并不想从你口中知道。”她往前面走了几步,羽枝一跃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孤煞笙一怒,一双桃花眼又凶起来,她瞪着孤煞笙,威胁道:“你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你先听我说完。”羽枝死皮赖脸的堵在孤煞笙前面,宁死不屈道:“说完你再杀我也不迟。” 孤煞笙双手环抱,若有所思的看着羽枝,眼中突然来了几分兴致,她也挺想看看,羽枝这是又要做什么妖。 羽枝紧抿嘴唇,见孤煞笙的表情能商量了,这才缓缓道来:“自天地分裂,魔界分成两派,北面魔尊季苍溟,南面魔头便是你。” “所以”孤煞笙单手扶住下巴,全身倚靠在锦仙树上,冷冷的直视着羽枝。 羽枝咬紧牙关,随后继续道:“师父容不下魔界两派势力。他这是要瓦解魔界的势力,以达到天族的绝对安稳。” 孤煞笙冷笑了几声,眼角一弯,神情莫辨,她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么挖你师父的底,你师父知道吗?” “女魔头,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羽枝皮笑肉不笑的解释,脸上的表情虚伪极了,她故作担忧道:“师父不在天族,外面的上仙都闹翻天了,要来抓你正法!”
第80页 “他们若是有本事,来抓我孤煞笙又如何?”孤煞笙一脸无所谓。 羽枝见孤煞笙滴油不进的样子,面露焦愁,她顿了顿,小声提醒道:“若是以往,外面的上仙即便再厉害也拿你无济于事,可现在……你耗损了半颗内丹……天族的上仙恐怕你对付起来……” “他们貌似不知道我耗损了半颗内丹吧?”孤煞笙打断了羽枝的谈话,双手环抱,不怒自威的反问道。 到底是做惯了魔界南面的主宰,孤煞笙英气十足。只是一个威逼的目光,羽枝已经不敢直视,眼神开始闪躲。这下换孤煞笙逼问着羽枝,她一步一步,将羽枝逼入角落,直到让羽枝避无可避。 孤煞笙单手撑墙,俯身威胁道:“我知道外面那群老妖怪都想要我孤煞笙的命,可他们到底不敢进来,就是怕我孤煞笙……” “如果他们知道了我耗损了半颗内丹,要进来找我偿命……”孤煞笙语气很平淡,她俯身随意玩弄了几下羽枝的髮丝,气场让羽枝不由发颤。孤煞笙点了点羽枝,提醒道:“若是外面那群老妖怪知道了我没有了半颗内丹,损失了一半修为,便是你干的。” “我不会放过你。”孤煞笙俯身在羽枝的耳边呢喃道:“你师父也不会放过你。” “你真以为我有那么蠢?你说几句谎话,就能挑拨了玄亦跟我的关系?”孤煞笙镇定自如道:“小丫头片子,我是个自天地分裂就存在的女魔头,你不过是只几千年的妖精,我见过的世面比你多,你别以为你能造作?” 羽枝面色瞬间铁青。事实上她也没想过孤煞笙会完全相信,她只是想来击溃孤煞笙的内心,哪怕一点点也好,她也满足了,可谁知孤煞笙滴油不进,还反而威逼她。 “我虽然消损了半颗内心,损失了半生修为,但想弄死你这条小妖精,还是轻而易举。”孤煞笙起身,走到了殿宇门口,再次云淡风轻的提醒并威逼道:“念在你师父的情面,我屡次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最好别来惹我,不然我一生气,可是什么情面都不顾的。” 突然,孤煞笙停在殿宇门口,她转身对羽枝说道:“下次记得叫我师娘,你师父没教你,下次换我来教你。” 羽枝嘴角抽搐,她看着孤煞笙远去的背影,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连忙仓促离开了。 …… 羽枝在仙乐宫踌躇了许久。玄亦不在天族,这是对孤煞笙下手的最好机会。她沉思几天后,决心还是假装走漏孤煞笙失去一半修为的消息。她收拾不了孤煞笙,便处心积虑的想通过其他人的手来致孤煞笙于死地。 谁叫她孤煞笙半生树敌无数,仇家太多?她一有破绽,五湖四海的人不来找她报仇才怪! 这半个月,孤煞笙总是犯疲倦,她抓了一只雀鸟,剥了皮正准备烤来吃,谁知她还没吃,闻着那股焦味,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果然,跟着玄亦,她现在也吃不得荤了。 天族三位元老上仙,天族八将、十二仙便是在孤煞笙身子有些虚弱的时候,来找她算帐的。 “你竟然……吃了天帝养得金丝雀?”元老上仙之一的元首,菩提上仙看到孤煞笙手中那只死相惨烈,被烤得外酥里嫩的金丝雀,眉头不由一皱道。 清晨云雾多,偏冷。孤煞笙只着了一件薄衣,一股冷意袭来。她摇晃了几下手中的金丝雀,故意反问道:“你们是馋嘴了吗?正好我吃不下,可以给你们。不用谢我。” 她回头瞟了瞟乌泱泱的人,全是来找她报仇的。她一脸无所畏惧,端坐在一块石头之上,仪态雍容。 “天帝前段时间特地圈养的金丝雀,乃菩提之境取来的灵鸟……”菩提上仙怒视着孤煞笙。 孤煞笙见他吧啦了许久,逐渐没了耐心,立马打断道:“我吃了就吃了,你们天帝怕我瘦,特意养给我吃的。”她抬头看众位仙家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你们不信啊?” “不信,你等他回来,你们问他啊?”孤煞笙故作镇定,其实她现在身体十分虚弱,但她为了压抑住这些老仙,必须表现的云淡风轻。 “你应该等不到天帝回来了。”菩提上仙回头看了看泱泱的仙家,恨孤煞笙恨得咬牙切齿道:“你到底给天帝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个女魔头,为老不尊!” “哦?”孤煞笙轻笑了几声,“我为老不尊?你也不问问是谁先勾引谁的?” “今天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菩提上仙怒视着孤煞笙,“我们做臣子的,就是要替天帝稳固超纲,切断一切可能对他造成不利影响的人!” “你们确定想跟我动手?”孤煞笙面色苍白,她咬紧唇瓣,才能让唇色红润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孤煞笙忽然记起,千年前她大闹菩提之境,破了菩提之境,菩提上仙为此耗费了千年修为才将破损的菩提之境修缮完整。他自然是恨她的,他穷尽一生,只织了一个菩提之境,却又被孤煞笙一朝毁为一旦。 孤煞笙拿出了女魔头的气派,她端坐,身姿挺拔,她冷冷一笑,“菩提老儿,你的菩提之境不太牢靠,是又想要花时间精力去修缮了么?”
第81页 菩提上仙面露尴尬之色。他往前走了几步,质问着孤煞笙,“你半颗内丹都没有了,修为损失一半,你还敢这么狂妄?” “哦?”自他们敢入这座山丘,敢当面跟她叫板,孤煞笙就意识到他们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她淡定自如道:“谁告诉你我半颗内丹没有了?” “你们是想来找死吗?”孤煞笙强撑,故作镇定的与之抗衡。 “即便你没有损失半颗内丹,就凭我们三位元老上仙、天族八将、十二仙,也能与你周旋!”菩提上仙掏出了利器,面对孤煞笙。 孤煞笙冷笑了几声,甩了甩双袖,帝魔剑离鞘,她执剑时英姿飒爽,她故作镇定自如的样子,语气平缓道:“你们不怕死,便来吧?” 若是以前,孤煞笙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她势力不如以往,与这些天族上仙周旋,恐怕难以支撑三招。 孤煞笙一向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她即便是死在这里,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在这里。 她身子虚柔,扶剑的手一抖。她觉得疲惫极了,甚至开始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身后突然有股力量抵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她四肢发软,不得不整个人倚靠在那人身上。 直到玄亦阴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扶住了她的腰肢,抬头怒视着四周的仙家,他看起来生气极了,语调寒冷至极,一字一句质问道:“谁许你们进来的?” “天……天帝。”菩提上仙有些心虚,众位仙家跪下来,朝着天帝又跪又拜。 “谁许你们对帝后无礼?”玄亦额头青筋暴起,他目光似猎鹰,冷冷的直视着众位仙家,咬紧牙关道:“都给孤滚出去!” 众位仙家从未见过玄亦发这么大的脾气,自知事情不妙,火速撤退了。 玄亦将她抱回了殿宇,将她放在软榻上,“你怎么不跟他们解释一下?” “我解释了呀,他们不信嘛。”孤煞笙越发难受,她翻身难受的嘟囔了几声。 “你生病了?”玄亦身子挨过去,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我会一些医术,我看看。” 他抓起孤煞笙的手腕,细细掂量许久。最后他表情一阵诧异之后,又抓起她的手腕,认真诊了一次脉。 空气仿佛凝固了,玄亦呆在原地。孤煞笙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转身推了推失神的玄亦,“你别这样,我得什么病了?” “没有。”玄亦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可置信道:“我……我……可能要当爹了……” “???”孤煞笙顿了顿,“这不科学啊。” “怎么不科学了?”玄亦笑了笑,转身抱住她的腰肢,宽厚的掌心附上她小腹,“你当在人间的那半个月是白过的啊?” “要是那都无法怀孕了,只能说明是我不行了。”玄亦一脸坏笑。 孤煞笙不以为然,转身对他轻声呢喃了一句,“老不正经。”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都要当爹的人了,还不正经。” 第六十章 孤煞笙最近十分疲乏,喜欢困懒觉。她还正在睡着,突然听到外面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打扰了她睡觉,她眉头一皱,披了一件薄衣就走到了外殿。 果不其然,那娇媚的哭声,确实出自羽枝。 孤煞笙眉头紧皱,有些起床气。玄亦坐在殿堂正殿,她迷迷煳煳的钻进他的怀里,玉体陈横在他身上。玄亦本来表情很生气的,看见孤煞笙像只小猫一样躲在他怀里,顿时怒火降了许多。 “困。”孤煞笙在他怀里嘟囔了几声,玄亦的怒气顿时消散了。 玄亦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很快就解决好了。” 羽枝用余光茫然的看着对孤煞笙低三下四的玄亦,心里越发不畅快。 “你我师徒一场,我饶你一命,你便走吧。”玄亦怕孤煞笙冷,拿起一件狐髦披在孤煞笙身上。 羽枝又是一阵哭啼,不停求饶道:“师父……羽枝知错了……” “你屡次三番害阿笙,你真当她不知道?”玄亦眉心一皱,“她放你一命,却变成了你变本加厉。” 羽枝埋头,没有说话,只顾哭。哭得十分难过,十分伤情。 “你将阿笙损失半颗内丹的事情故意透露,我本该杀你。”玄亦埋头看了看闭眼酣睡的孤煞笙,故意压低声线道:“阿笙有孕,看着血腥的东西便吐,我才饶你一命。” 羽枝咬紧唇瓣,哭声愈发剧烈。孤煞笙再次被吵醒,她在玄亦身上翻了翻,侧身瞪了羽枝几眼,又一头钻回他的怀里,呢喃道:“太吵了,让她走。” “听见了吗?”玄亦表情越发不悦,他俯身对羽枝说道:“你再不走,我可真不顾师徒之情了!” 羽枝见状,不得不回仙乐宫收拾东西,离开了天族。 “回内殿睡?”玄亦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不。”孤煞笙伸出纤纤玉手,抱住他的腰,语气有点生气,“你曾经说你收了很多徒弟,可还有像羽枝这样的?” 玄亦嘴角扬起一抹笑,“我骗你的。”
第82页 “那便是你只有羽枝这个徒弟了?”孤煞笙更加不悦,故意不去看他,置气道:“看来羽枝这根独苗,在你心中地位很高啊。” 玄亦俯身将脸凑到她面前,笑了笑,“怎么,吃醋了?” “我可犯不着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气。”孤煞笙两颊气鼓鼓的。 “千年前,我歷了最后一场劫数。”玄亦解释道:“当时,我在妖界歷劫,法力全失,是羽枝救了我。” “嗯?”孤煞笙呢喃了一声。 玄亦又将她搂紧了些,“后来我劫数歷尽,我问她想要什么东西……” “所以……她就让你收她为徒,你便应允了?”孤煞笙瞪了她几眼,对这个解释非常不高兴。 “怎么?”玄亦又笑了笑,“当初我救了你,你也要掏出半颗内丹来还我。” “羽枝救我一命,还不许我报恩了?我也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啊。”玄亦伸出指尖,宠溺似的在她额间轻弹,语气充满无奈,“死丫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哦呵?”孤煞笙从他怀里钻出来,转身离开,更加不讲道理了,“我不讲道理?那你去找讲道理的人啊?你找我干嘛?” 怀孕的人总是喜欢置气,孤煞笙也不例外,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怒气窜出来。 “好了。”玄亦一把拉住她的手,见她气得两腮鼓鼓,便低声下四的哄着她,“是我不对,我无论如何都不该收她为徒。” “收徒也没事。”孤煞笙面色和悦了一些,她小声道:“不过眼睛得擦亮一点才是。” “嗯。”玄亦抱紧了她,俯身在她唇瓣上轻点。 后来他明显不愿意只局限于蜻蜓点水,开始一口咬住她的唇瓣,撕咬啃噬。他湿润的舌尖舔舐着她娇艷欲滴的朱唇,从唇珠到唇角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最后她嘴唇都被他咬肿了,她只能推开他,“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 “不能。”玄亦又俯身一口咬住了她的唇,许久后才肯放开她,表情看起来十分难过道:“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好憋人啊。” “???”孤煞笙回头看了看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满是意乱情迷,她有些不可思议道:“玄亦,你确定你是名门正派吗?” “身为天帝,你不该是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吗?”孤煞笙摇了摇头。 “嗯?”玄亦笑了笑,也同样不可思议道:“究竟是什么让你对我误会那么深?” …… 半夜,玄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孤煞笙刚好睡了九个时辰。 他钻进了被褥,一把揽住孤煞笙的腰肢,往他的怀里拽。他知道孤煞笙白天睡,晚上便会醒来,他下巴抵在她玉肩上,闭眼轻声道:“我今天去了藏经阁。” 孤煞笙听到这三个字勐然睁开双眼。那个地方她也去过,在她跟玄亦纠缠不清时,她便去藏经阁翻了经书。是藏经阁的经书告诉她,身为魔界南面主宰的她,若是有一天放弃了魔界跟他走,她会受到反噬。 可她还是不顾一切的跟她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玄亦疼惜的揽住她的腰肢,声音忽然有些颤抖。 孤煞笙沉默下来,并不知此时该说什么。玄亦又揽紧了她,“你回魔界吧,继续做你的女魔头。” “让我来放弃这一切,让反噬都反噬在我身上。”玄亦轻声道。 自她离开魔界的那一刻,她便不能再回头了。她转身,很认真的跟他说:“可是我回不去了。” “我陪你回魔界。”玄亦一跃,带有惩罚意义的咬住她的耳朵,呢喃道:“季苍溟再讨厌我,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回不去了。”自她下定决心离开的那一刻,一切就回不去了。 见玄亦依旧不死心,孤煞笙为了让他宽心,第一次扭头哄道:“魔界太血腥了,每天都在杀人。我们的孩子还是正常一点比较好。” “再说我堂堂一个女魔头,什么伤没受过?”孤煞笙很卖力的让他放宽心,“我可是天雷都噼不死的人!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玄亦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妥协。他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又怕碾碎了她,始终小心翼翼的,“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嗯?”孤煞笙有些疑惑,“原来成亲不是你情我愿睡一觉就行了吗?” “当然不是。”玄亦笑了笑,伸出指尖颳了刮她高挺的鼻樑,“要穿红嫁衣的。” “哦。”孤煞笙满脸拒绝,“我不喜欢红色,还是算了吧。” 第六十一章 一个月后,羽枝又跑回了天族,跪在殿宇门外哭哭啼啼,哭得双眼发红髮肿。 玄亦当时出去给孤煞笙找酸果子了,尚未回来。孤煞笙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哭声,眉心不由一皱,她派人去赶了几回,可羽枝还是死皮赖脸的跪在原地,继续哭,使劲儿哭,不停哭。 哭得孤煞笙火冒三丈。看来终究还是要她亲自出马。 孤煞笙怀孕三个月,小腹微微隆起,不太明显,倒是她的面色明显变差了,煞白煞白,就连唇瓣也变白了。
第83页 她能感受到身体已经虚弱极致,所以最近她一直都酣睡着。她起身的时候,随意拿了一件披衣,她最近有些怕冷,可能是体质虚弱的缘故。 她走到殿宇外,微微打开了殿宇的门,满眼疲惫,冷冷道:“你若不想死,便给我滚出去。” “师娘!”羽枝哭得梨花带雨,却是勐地磕了几个头,言辞恳切。 孤煞笙没有想过羽枝会退而求其次到这种地步,身子一顿,回头没有说话,只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她。 “师娘!”羽枝又唤了孤煞笙一声,她匍匐着爬过去,抱紧孤煞笙的大腿,哭着道:“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 不得不说,这声‘师娘’唤得孤煞笙心里有些舒畅。孤煞笙俯身蹲下来,雪白披风随风飘舞,“我任你留在这儿,等玄亦回来了,也是要赶你走的。” “只要师娘愿意,师父肯定会留我下来!”羽枝用袖子擦干眼泪,身子抽噎道:“我无路可走了。” “我现在仙不是仙,妖不是妖,我回到妖界,他们也要赶我走……”羽枝好不容易平息一阵,又嘤嘤哭出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孤煞笙眉心一皱,她面色如雪花般白透了,她有些疲惫的倚靠在软榻上。仙婢端来了一盘剥得光滑的玉葡萄,孤煞笙捻了几个吃起来,随后她皱了皱眉,将玉葡萄放下了,说了句:“不够酸,不喜欢。” 羽枝始终跪在地上,这次她哭得很有分寸,孤煞笙竟没有觉得多厌烦。 孤煞笙最近确实有些疲乏了,懒得跟人计较,懒得跟人生气,更懒得动手。她起身看了看羽枝,到底是个白生生的美人,哭起来还是有点我见犹怜,她回头看了看羽枝几眼,轻声道:“那你留下来吧。若你再有那些歹毒心思,不用玄亦动手,我亲自来解决,你可懂了?” “劣徒知晓。”羽枝这才起身,鞠躬告谢道:“谢谢师娘。” 孤煞笙笑了笑。被人称惯了女魔头,这声师娘竟还有点好听呢。 …… 三个时辰之后,羽枝换好了衣衫,眼睛也不那么红肿了。她恢復了往日仪态,重新来找孤煞笙请安。 她带来了妖界特有的无骨茶,泡了一壶茶,对始终在软榻上懒洋洋小歇的孤煞笙说道:“师娘身体不好,这个茶有安神的功效,师娘起身喝一下吧。” “放下,我等会儿再喝。”孤煞笙捻了捻毛毯,她最近怕冷的很,就算裹得很厚,手脚依旧冰凉至极。 羽枝捧起那杯无骨茶,放在桌子上,“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先将茶水放在桌子上,师娘记得喝。” 孤煞笙单手撑头,这才抬眸看了看她,羽枝起身打算出去,孤煞笙叫住了她,“慢着,将茶给我端过来吧。” 羽枝乖巧的端着无骨茶,捧在孤煞笙面前。孤煞笙埋头看了看茶水,又抬头看了看云淡风轻的羽枝。 孤煞笙嘴角衔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端起茶樽,将无骨茶一饮而尽。末了,她伸出香软指尖反覆舔舐唇上的茶水,重新躺回软榻。 羽枝理了理衣裳,打算离开,“那我就不打扰师娘休息了。” 她刚刚走到门檐处,孤煞笙叫住了她,冷哼了一声,“不错,经歷了这些,竟是让你心机更加深沉了。” “现在还能装得若无其事了?”孤煞笙侧身,目光没有看向羽枝,而是把玩着几丝碎发。 羽枝妙曼身姿一顿,粉红的脸蛋一阵惨白。她回头看了看孤煞笙,五味陈杂,身子不由有些颤抖。 孤煞笙冷笑了一声,擦干嘴角的茶渍,“你知道我平生最不怕的就是什么了吗?” “无论什么毒与我而言都于清水一般。”孤煞笙单手撑头,周身气场让羽枝怕极了,她语气平淡道:“我们魔界擅长用毒,没想到你也挺会用毒,不过你用错了地方,用错了人。” 羽枝心头一震,扑通跪下来。 孤煞笙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眉峰一转,眼底是深冬的寒,她冷冷质问道:“这次你想害的不是我,是我的孩子。” 孤煞笙那双眼睛变得阴鸷可怕,她用那双眼睛怒视着羽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惹到我了!” 眨眼之间,一把玲珑匕首从孤煞笙袖中出来,对着羽枝细软的脖颈袭去。 她若真要动手,必定是一招致命。眨眼之间,一股鲜血从羽枝脖间溢出。她淡定的看着羽枝细软脖颈血越流越多,羽枝哭喊着求她,最后她再也没了力气,在挣扎中最后死去。 孤煞笙眉头皱了皱,露出几丝厌恶。她看着这些鲜血,胃底的不舒服又涌上来,她连忙抬袖捂住口鼻,朝身下人吩咐道:“将这只狐狸处理好,味道太难闻了。” 下人连忙收拾干净了殿宇,孤煞笙这才舒服了许多。 玄亦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很多酸酸的果子,这些果子并未在天族结果,他是特地去南海紫竹林去採摘的,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辰。 孤煞笙咬了几口,果然很酸,很好吃。她一边吃着,一边想起来一件事情,她抬头很认真的跟玄亦说道:“玄亦,我杀人了。”
第84页 “嗯。”玄亦不为所动,埋头将酸果子身上的水用绢帕擦干净,递到她面前。 “我杀了你徒弟。”孤煞笙又咬了一口。 “嗯。”玄亦再次不为所动,双手撑头,只是看着她啃酸果子。 孤煞笙又咬了几口酸果子,她最近食欲不振,这才有了些许食慾,她目光看向玄亦,有些不可思议道:“我好歹杀的是你徒弟,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你要什么反应?”玄亦凑上去,擦干她唇角的水渍,“我的女人,还不能杀个人了?” 孤煞笙笑了笑,埋头又吃了一个酸果子:“我听说你们天族杀一个人处理起来很麻烦。” “不麻烦。”玄亦躬身向前,凑到面前,很认真的跟她说:“我杀个人处理起来不麻烦。” “你……这是要替我担罪?”孤煞笙捂嘴不可思议道。 “妻债夫还。”玄亦抬眸,反而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有问题吗?” “我看你吃的那么香,我也想吃呀。”玄亦看着孤煞笙唇边的酸果子,随意说了一句。 孤煞笙递给他一个,可玄亦偏偏不吃她抵过去的,他凑上前,咬住她嘴上的那颗酸果子。最后他啃了几下,就把露在唇外的酸果子吃完了,他又开始舔食着孤煞笙嘴里的。 “有点酸。”玄亦又舔了舔,舌尖再次探入,咬了几下她嘴里的一部分酸果子,“你嘴里的就不酸,还很甜呢。” 第六十二章 孤煞笙自怀孕之后,随着月份越大,她的面色就越来越差。玄亦天天派人来诊脉,却终究发现不了问题所在。玄亦只能找些奇珍异草,天天给她吃朵灵芝,可她的气色始终不见好转。 天医说,或许生产过后,症状就会好起来。玄亦这才放心下来。后来,玄亦每天都会抽空来陪她说话,孤煞笙的精神好了很多。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孤煞笙整个身子都缩在玄亦怀里,她小声的问道。 玄亦将她搂紧,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喜欢女儿。” “为什么?”孤煞笙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气色,她抬眸问道。 玄亦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很认真的说道:“生个儿子,若是想你这般成了混世魔王,那还了得?” 孤煞笙不解的嘟囔道:“说的好像生个女儿,就不会是混世魔头一样?” 玄亦这下开始有点不高兴了,他俯身凑到孤煞笙面前,反覆追问道:“女儿浑一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孤煞笙没有说话,玄亦又追问道:“女儿是个混世魔王怎么了?孤煞笙,有什么问题吗?” “???”孤煞笙被追问的莫名其妙。 “我的女儿是个混世魔王,还不行了?”玄亦又看了看孤煞笙。 孤煞笙扬起唇角笑了笑,最后沉重嘆了一口气,“他们说喜欢吃酸,会生儿子。我那么喜欢吃酸,可能……” “儿子也没关系,他敢混帐,我收拾他就是了。”玄亦俯身在她鼻尖颳了刮。 孤煞笙摇了摇头,“我决定我不要生女儿,我才不要生一个给我争宠,我还不能生气的。” 玄亦不由笑了笑,伸出修长指尖,滑到心尖处,保证道:“这里永远都是你的。” “我信了你个鬼?”孤煞笙在他怀里动了动,“你个天帝老儿,坏的很。” …… 孤煞笙孕期近五月的时候,突然倒下了,昏迷了三天三夜。 她最近食慾不好,很少吃东西,不仅苍白至极,还消瘦的很可怕。 玄亦找来了医术最好的神仙,对孤煞笙的脉细皆是不解,“老臣诊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奇异脉象,看起来很平稳,可偏偏帝后娘娘体质却越来越虚弱。” “老臣开得方子,都是最好的方子。”一个白鬍子老仙摸了摸白鬍子,终究不解道:“真是太奇怪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吸干了她的精气。”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玄亦打开药包,看了看老仙开得药剂,“你开的这些药,都很普通,我们天族上等仙草仙药无数,你为什么开这些廉价的药材?有用吗?” “孕妇不能随意乱用药材。”老仙顿了顿,“天族确实有很多名贵药材,但那些药材怕用了会伤及腹中胎儿……” “孤不要这个孩子了。”玄亦俯身看了看孤煞笙苍白的脸,狠下心道:“她自怀孕后,每天都吃不好,现在连用药也要有所忌讳。” “你开点滑胎的药吧。”玄亦埋头,在孤煞笙眉心间吻了吻,“兴许没有了这个孩子,她就会好起来。” “没有什么会比她更重要。” 老仙抬头看了看玄亦,最终还是开了一剂滑胎药。 待滑胎药温煮好,放在桌案上后,玄亦对着那个装着滑胎药的瓷碗看了很久。 倒不是纠结要不要孩子的问题,他主要是怕孤煞笙醒来后,会怪他,又伤了身子。 一个时辰后,孤煞笙却突然醒来了。玄亦连忙收回焦虑的情绪,端着瓷碗递到孤煞笙面前,哄骗道:“这是新开的药,你尝尝?”
第85页 孤煞笙埋头闻了闻,她虽然不懂医,但还是认得一些中药。藏红花的味道太独特,她一嗅就知道了。她知道玄亦是为了她好,她也没有发脾气,而是装作不知道,将药推开了,“我不想喝。” “听话。”玄亦动了动勺子,吹凉了滚烫的药汁,递到孤煞笙的唇边。 “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了吗?”孤煞笙两眼突然泪汪汪的,怀孕的人总是很小气,动不动就容易哭。 玄亦顿了顿,手中的勺子一晃,他重新舀了一勺起来,吹凉了递到她唇边,“喜欢,但我更喜欢你。” “可我不想要孩子了。”他突然抱紧她,似乎恨不得将她骨头揉碎入他怀里,“我永远都不要了。” 他语气有些卑微,卑微的乞求道;“我只要你好好地,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孤煞笙也伸出双手抱住她,她面无人色,手中的力道也发软,她眼角滑落一滴冰冷的泪,可她的语气却很镇定,“玄亦,你有没有想过,是我的报应来了?” “如果这是我的报应,如果我真的可能会死……”说到此处,孤煞笙顿了顿,许久后才将余下的话吐出来,“我想留个孩子还陪你。” “这样你才会记得我呀。”孤煞笙扬唇,努力笑了笑,却笑得很苦。 “你胡乱说些什么?”玄亦现下也又有慌了,握着瓷碗的手不停晃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未来会遇到什么,玄亦不知道。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慌张。 孤煞笙的面色越来越差劲了,她身子软软绵绵,说话也无精打采。玄亦看着她惨白的脸,重新端回瓷碗,很认真的跟她说:“听话,把药喝了。” 孤煞笙扭头不去看他。她没有生气,却始终都是抗拒喝药。 “你若不愿意喝药,那我们便回魔界。”玄亦倾身前去哄她,“你继续回去当你的女魔头。” 孤煞笙不清楚反噬会是什么,玄亦不想她经歷这场反噬,她也是不愿意他去承受的。她翻了翻身,轻描淡写道:“晚了。我也不想回去,这里生活起来挺舒服的。” “孤煞笙!”玄亦渐渐有些没有耐心,他握着她冰凉的指尖,语气微微有些怒气,“你究竟要怎样?” 孤煞笙没想到,玄亦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会哭出来。他从身后环抱住她,刻意压低声线,声音还是颤抖道:“死丫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孤煞笙身子一怔,随后她故作云淡风轻道:“会有小玄亦或者小阿笙陪你呀,你不会孤独终老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若是喜欢上别的女子,我九泉之下也不会生你气的。” 她扬唇道:“我可是很大气的。” “死丫头。”两排热泪从玄亦眼底滑落,孤煞笙能感受到温润的泪液打湿了她的衣襟,从背后透入。她知道他在哭。玄亦咬了咬她的耳朵,带有惩罚意义的撕咬,他没好气的说了句,“你真狠心。” 其实孤煞笙也很难过,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她若是表露出来,只怕玄亦会更加难过。她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估计活不到几日了,她咬住唇瓣,强忍道:“我本来就是个狠心的人呀。” “听话。”玄亦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喝了一口茶樽里的滑胎药,凑到她面前,一口吻下去。 他将口中的药尽数送入她的嘴里,孤煞笙一直抗拒。香软的舌头在纠缠,孤煞笙又将药汁重新送回他嘴里,她努力推开他,态度很明确,“你那么喜欢这个药,你便替我喝了吧?” 玄亦见她这个态度,表情越发焦虑。 “玄亦。”孤煞笙轻声唤了他,“我虽然昏迷,但我也听清楚了。天医说了,我即便喝了这个药,没有了这个孩子,我的症状或许也无法好转。” “你为什么要去赌呢?”孤煞笙双手捧起他的脸,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我知道你不怕死。”玄亦声音越发哽咽,他阖上疲惫的双眼,音色嘶哑,“可是我怕。” 孤煞笙冰冷的唇瓣落在他的鼻尖,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不怕,不怕呀。我不怂,你也别怂啊。” 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她也恐惧极了。 她以前不怕死不怕痛,但现在她怕了。她很怕未知的死亡,她也害怕再也看不见玄亦了,看不见那个至始至终都在迁就她的玄亦。 只是她此生罪孽太深,恐怕老天爷是不会放过她的。 第六十三章 孤煞笙到底没有撑过那场天命,也没有护住他们的孩子。 她努力过了,很努力的撑到了最后一刻。她用力攥紧他的袖子,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握不住了。 她咳了几声,咯出了鲜血,她擦干了唇角的血,扬唇努力笑道:“我就说吧,我们在一起,会遭报应的。” “别说话了。”玄亦紧紧抱着她。 “但是值得呀。”孤煞笙苍白的唇微勾,她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仿佛才能说完这些话,“我孤煞笙这一生,不枉疯这一次……”
第86页 攥着他袖袍的那只玉手一松,她含着口中的鲜血,就这样睡着了,很安静的睡着了。玄亦能感受到她在他怀里越来越冷了,很快她化成了一阵烟,最后他连那阵烟都握不住了,“死丫头,你真狠心。” 他呆在原地,保持着原样,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他镇定自如的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转身去了火生门。 火生门掌管天族生灵的生回。她既然嫁给了玄亦,怀了天帝的孩子,她便是归为了天族的人,她的魂魄也会去火生门走一遭。 一直以来掌管火生门的是火神,玄亦也从未过问火生门的事情。故那天玄亦来到火生门的时候,火神吓了一跳,“小神,不知天帝来访……” 玄亦表情冷漠,他抬眸问道:“今日火生门审讯台上当值的是谁?” 火神顿了顿,知道玄亦此番前来定是有事情,“今天来的魂魄有天帝的熟人吗?小神可以亲自去审讯……” “不必了。”玄亦制止住,随后很认真的跟火神说:“封锁整个火生门,今天来火生门的魂魄,我亲自审讯。” “是。”火神应下了。 玄亦在火生门的审讯台上等了孤煞笙很久,等了三个时辰,可来往的魂魄没有一具是她。 孤煞笙的身份特殊,虽然嫁给他,但终究她是自天地分裂就存在的女魔头。她也极有可能死后,魂魄不会归于火生门。 玄亦渐渐有些坐不住,正当他准备再去地狱闹上一番时,孤煞笙的魂魄却飘来了。 孤煞笙透明的魂魄飘来火生门的时候,看见玄亦端坐在审讯台上,她还是诧异了几番。她知道天族的人死后,是要来火生门过一遭的。 正当她思考要去火生门还是地狱时,她还是飘来了火生门。她心里嘟囔道,搞不好玄亦会跟火生门打声招唿,让她能不受太多磨难呢。 可她没想到,他就端坐在火生门的审讯台上,表情有些还有些生气,“你去哪里了?” 孤煞笙小声解释道:“我先去找了你,想最后再看你一眼,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你,然后我就想我这种情况,是该去找地狱阎王呢,还是来到火生门呢?最后我想了想,嫁鸡随鸡,我便又飘来了火生门……” “死丫头,你就这么不怕死吗?”玄亦翻开她的狱簿。 “怕呀。”孤煞笙抬头看他,“可是怕也没有用啊,该死还不是得死。” 孤煞笙平时杀的人有点多,干得坏事也不少,她的狱簿记录也很多,她的坏事被记录成了一本厚重的书,玄亦掂了掂她狱簿的重量,“行啊,死丫头,你这一生,干得坏事不少啊。” 他修长指尖翻开两页,将狱簿里对她的描述读了出来:“孤煞笙,这一生杀害生灵三万九千八十一起,扰乱六界秩序九千八十四例,且生平没有功德善事记录,按天族仙规,理应送入雪狱门,受狱刑三千年,再灰飞烟灭也……” 孤煞笙听闻有些不高兴了,“你们天族条件也太苛刻了吧?老娘杀条狐狸来吃也要算?” 玄亦单手撑头,没有念她后面的‘光辉事迹’,问她,“怎么办呢?按照仙规来说,你要被送入雪狱门,那地方可不比地狱酷刑轻松?” “该送你就送呗。”孤煞笙想到还要在雪狱门受苦三千年才能死,她觉得时间有点长了,她抬头看了看玄亦,“你若是能走个后门,让我省去三千年,直接去死,我倒是十分感谢的。”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玄亦指尖在她的狱簿上敲打,他有些不高兴道。 孤煞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正都要死了,我还说些让你留念的话干嘛?” “死丫头。”玄亦又唤了她一声,“你真狠心。” “我给你安排了轮迴。你别乱跑了。”玄亦轻声道。 “???”孤煞笙有些惊讶,“我还能有轮迴?你……这后门也走得太明显了一点儿……你不怕你的臣子不服啊?” 突然,孤煞笙脑中想了想,她开始担忧起来,“我这一生,就算死了也难以消除罪恶,我若是轮迴,可是你用东西换的?” 玄亦没有回她,反而叮嘱她,“你以后会忘了我。你若是忘了我,可不能喜欢上别的男人。你可知道了?” “我会去找你的,监督你。”玄亦再三叮嘱道。 孤煞笙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轻声应道:“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她的轮迴是玄亦用自己的命去抵的。 火生门掌管天族轮迴,火神掌管天族生灵生死,玄亦掌管三门,自然也能掌管天族生死,但他必须拿命去抵。 后来,玄亦放心不下,成为了一具亡魂,飘荡在人世间。 无论是火生门的魏千霖,还是南钰控心师,躯体都不是他,而是他魂魄入他人躯体罢了。 所以,轮迴后的孤煞笙看到的魏千霖是玄亦的脸,而他人看到的魏千霖则是魏千霖主体。他将孤煞笙安排成火生门的郡主,原因很简单。 火神后宫仅有一人,没有那么复杂。其次将她安排在三门之类,他也好控制一些。
第87页 可谁知轮迴后的孤煞笙在火神的妻子肚子里出了点意外,提前出来了,打乱了一切命数。玄亦只能重新安排一切。 至于季苍溟为什么会转世成楚柏舟?这个原不在玄亦掌控范围之内,谁都无法料到上次玄亦跟他在孤煞殿打了一架,季苍溟会因为重伤再加上伤心过度,就这样在地狱阎王手里轮迴了…… 玄亦面对意外出现的楚柏舟,只好又重新再安排一个对孤煞笙好的命数。 无论如何,他只想要孤煞笙下一世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 那是轮迴后的孤煞笙等玄亦的第三年。 她以姜九烟的身份在火生门继续当她的郡主,她不是不能离开,而是她怕她离开了,他会找不到她。 所有人都告诉她,玄亦以一具亡魂在天地游荡许久,若非有执念,早就该灰飞烟灭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他不会回来了。只有孤煞笙长久以往的继续等待着。每日从晨曦等到夕阳落下。 她就呆在火生门门口,长久以往的等着。 鹅黄夕阳落下,孤煞笙再次一脸失望的从火生门走回。 “丫头。”终于,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连忙转身,看见火璃树下那个玄衣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许久后才敢确定,那双狭长的眉眼,是他的玄亦。她呆滞在原地,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回家了。”他摊开双臂,笑着说。 就像是梦,可一切都那么真实。他的怀抱,他的体香,他的温唇,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 那天,玄亦重掌三门,重回天帝之位。轮迴后的孤煞笙以姜九烟的郡主身份,已经跟魔界没有了丝毫关系。 孤煞笙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她问着玄亦,“你怎么回来的?” “我曾经救助了六界很多生灵,朋友多了好办事呀。”玄亦顿了顿,转身继续道:“哪像你,四处树敌,到处都是仇人。” 孤煞笙不悦的瞪了他几眼。 玄亦将她框在怀里,轻声哄道:“你知道的,我不放心你,就算死了,我也要从坟里爬出来。” 孤煞笙这才和悦了些。玄亦又说道:“其实我这次能回来,确实赌了一把。” “没有天帝掌管三门,三门无首,确实给六界也造成了不小麻烦。”他剥了几个葡萄,递到孤煞笙嘴里,“后来曾经我救助过的六界生灵一起轮番上书,释迦牟利佛心下生怜,便用世间唯一一颗至纯至净的舍利子给我铸了躯体,我这才回来了。” “哦。”孤煞笙应了一声。 玄亦抱紧她,埋头在她香颈间嗅了嗅,在她凸起的锁骨处舔了舔,突然想起了她轮迴后喜欢上楚柏舟之事,他狠狠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闷声道:“你未经我允许,擅自对他人倾心,死丫头,你是不是欠了我许多?” 孤煞笙眉头一皱,“不是说好了,死丫头不好听,让你换个称唿吗?” “哼。”玄亦一口含住她的唇瓣,“我不管,你就是欠我的。” 孤煞笙双手搭在他肩上,沉思了一下,笑着说:“要不我让小玄亦来还你?” “为什么不是小阿笙呢?”玄亦问道。 孤煞笙态度很坚决:“我才不要生个小情人来跟我争宠!” “哦。”玄亦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很合理。” 湖光山色,鸟语花香,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