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攻略》 第1页 [穿越重生] 《后妈攻略》作者:湖蓝色【完结+番外】 文案: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可流氓你,才是我的终极目的。 人称帅气多金的言航捡到了自称他闺女的言俏,没等明白过来什么情况,又在一场相亲宴上遇上了想当孩子后妈的林六月,自此,平和的日子一去不返。 洗刷他三观的人人物和事件一桩一件接踵而来。 就连称得上他家人的那一群人,都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样子。 被时空埋藏的所谓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言航表示他一点也不想弄明白这一切,可命运却不允许他不战而败。 他也很无奈啊。 ps:作者是亲妈,所以不虐。请勿考究,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我想结婚 莱安的夜,总是那么缓慢。 区别于白日的浮躁,轻盈得不像话。 言航看了看表,八点三十一分。 人还没到。 虽然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能拧出把血来。 从他不停敲着手指就能看出。 他告诉自己,再等十分钟。虽然十分钟前,他也这么想。 他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答应那个见鬼的要求。 虽说对方是许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但是他们言家需要这样,这样去贴着她吗? 他很怀疑,也非常不爽。 八点三十五分。 够了! 言航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个女孩子,掐着他心上的点儿一般,坐在他对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言航讨厌充满意外性的事情,比如现在。 这使得他不得不坐下,转头向前,直视那个正在给自己灌水的女性。 这是今晚会面的另一方。 许万欣。 可是说成相亲对象的生物。 她喝水很急,该是渴坏了,但是仍然保持着女孩子该有的仪态,尽管她衣着随意,头髮乱散。 “真的抱歉,我迷路了。”在慌忙之余,还不忘向他解释。 言航点头,表示理解,随即递上菜单,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正装,默默移开视线。 在她点餐之时,言航将其打量了一番。 瓜子脸,长头髮,瞌睡眼,没化妆。 再加一件不算太合身的羽绒服,一切都那么随意。 算了,言航瞌上眼睛。 反正自己也一样,接到临时指令,衣服都没换一下,就像个白痴一样,在这儿等了一个多小时。 林六月点好餐,抬头,对面男人阖眼的侧脸映入瞳孔,不自觉怔了下。 “言航是吧。” 言航睁眼抬头,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流露的红,让林六月感到炫目。 “许万欣吗?” 林六月心下一紧,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转开视线,同他一样,没有回答。 言航也不甚在意,撇头望向窗外。 刚见面,便烟硝四起。 不过两人心中所想的,却是一样。 不过一场不尽人意的见面罢了。 那么接下来,就好办得多。 两人沉默用餐,气氛凝滞如最后的晚餐,只是这里没有犹大,也没有耶稣。 可慢慢的,言航心中却焦灼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啊。 在许万欣到达之前,他想过千百种应对方法,不管对手是难缠棘手,或是豁达明亮,都有一套方案可行;可现在对手就这么不闻不问,本该感到庆幸,但言航却觉得—— 憋屈得很。 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那种瘪啊。 “许小姐结果还是来了,我以为……” 言航唾弃自己的卑鄙。 他明明等了这么久,现在又在责怪对方的赴约,打乱他想好的说辞。 林六月停住动作,放下勺子,抬头直视对方说道:“我只是觉得,比起迟到,失约更不礼貌。” 然后低头摩挲了下勺子,让言航看不清表情,“而且没有人逼我,我想结婚。” ——所以来了。 言航怔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或者对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来责怪一个女孩子,尤其这样一个,意外坦率的女孩子。 “不是。”言航察觉到自己的教养受到质疑,那是绝对不可以,所以只好放缓态度,“我只是……” “嗯,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没那个意思,我明白,那么请你闭嘴安静吃完饭后解散不是很好吗?” “……”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这也算是坦率的一种吧? 哪怕是严苛的父亲,也从未让他闭嘴。 言航喝着浓汤,心里更憋了。 而林六月,她很少说这么长一串话,稍稍感到累,加快用餐速度,想尽快离开。 直到她听见对面的人说:“是我失言,请不要介意。” 林六月摇头,毫不在意。 本来她就是代替别人来的,走走过场,是在没必要在意什么,只是好不容易…… 抬眼,男子眉眼安静,气质柔和,完全没有刚刚那一瞬的魅惑。 林六月低头,只觉得可惜。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来回去的路上得买些消食片,林六月暗自打算。 九点十五分,正式结束。 言航买单时,林六月从包里掏出接近一半的费用,推给他。 他刚想说不用,但是转头一想,没有下次见面,谁也不欠谁,不是很好? 言航收下钱,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唿:“小朋友,你一个人吗?你爸爸妈妈呢?” 接着是稚嫩的童音,“我就是来找爸爸的。” 言航只觉右眼皮跳得欢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几乎立刻的,他感到就有人在扯他的衣袖,音调很焦急,“爸爸,为什么这么晚了都不回家,你不要我了吗?” 言航清楚听见周围的抽气声,还夹杂这些微词。可见群众的想像力是无穷的。 他回头,身边拉着他的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娃,那张抽抽搭搭委屈的脸,要说不是他孩子,没人会信,他也是,根本无法否认。 “爸爸?”见他不说话,言俏又叫了一声。 “啊,怎么会呢。”言航掏出手帕,擦擦她脸侧的泪,声音不由放低,“爸爸只是有些事情,过会儿就过去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言俏不说话,只是抱住了爸爸的腰。 气氛莫名尴尬,言航才想起另一人,抬头对林六月报以歉意,“不好意思……” “你有女儿吗?” 言航不禁语塞,对面的人支着头,不但没有他所想像的鄙夷,甚至笑得有些温柔,和之前索然无味的样子不同,那眼里透着的,竟然是兴奋。 “真好。”
第2页 言航怔住了,他觉得自己被定住了,变得奇奇怪怪。 然后是今晚的最大奇遇—— 言俏听见人的声音,从爸爸怀里抬头,看向对面,慢慢睁大了眼睛,最后勐地扑过去,紧紧抱着林六月的腰,大喊:“妈妈!” —— 将近十点,言航抱着女儿走出餐厅。 身后是林六月。 言航知道,女儿一个人到不了这里,也找不到他,所以看见他的秘书,邓敏清站在车边,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回头,对着人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林六月倒是拒绝了,只是细细看了下他怀里,睡得正熟的言俏,目光柔和,“我还有事。” 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有什么事儿。 言航想想,也不强求,带着孩子坐上车。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她一直站那儿,目送他们离开,心里略略感触。 车里开着空调,言航解开女儿的外套扣子,抹了抹她额头的汗。 心里不自觉想起之前的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言俏会突然跑过去叫妈妈,要知道这孩子这段时间虽然黏他,可是,却连一句都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也就是,他的‘妻子’。 没想到今晚……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许万欣的态度。 一想到这儿,言航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人看穿了什么,不自觉的四处乱瞄,一头撞进那双含笑的眼里—— “你笑什么?”他的语调瞬间就冷下来。 邓敏清一愣,闷闷收回笑意,好好开车。 他也不知怎么,这个新上司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言航的心情一起一落,脸色自然不好。 对于这个父亲硬派给自己的秘书,他保留怀疑态度,而且自从他来了,父亲对他的行踪动作,比以前更加清楚,让他不得不防。 不过说到秘书,他想起一事。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邓敏清有些迟疑地说:“已经完成了,明天拿给您。” “我现在就要!” 邓敏清的样子更难办了,但他越是这样,言航的态度就越是强硬。 望着他越来越冷的眼光,邓敏清咬咬牙,停下车转身把资料递给他。 言航把女儿的放好,确定不会被撞到后,打开那份文件。 薄薄的几张纸,两张照片,赫然标着‘许万欣’三个字。 生平寥寥,全在上面。 可这人,却不是刚才的人。 言航一页页翻过,面色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冰。 “哼!”最后,重重给摔倒一边。 邓敏清大气不敢出一口,到了地儿,安静停车,等这位少爷吩咐。 半晌后,见言航抱起女儿,赶紧下车开门。 目送上司离开,邓秘书心还没放下来,对方又折了回来。 吓得他立马站好。 “下次不要泄露我的行踪,更不要带着她乱跑。” 有苦难言的邓秘书:“……是。” 言航说话不重,行云流水间却见威压,这点,和董事长最像。 父子俩斗法,夹在中间的人註定苦逼,邓敏清表示,肯定也没有他这么苦逼的,而且还有一事—— 邓敏清闭闭眼,豁出去了,“董事长说,这个周末请您务必回去一趟。” 这都是客气的说法了,邓敏清至今都记得,那老爷子吹着茶叶轻描淡写地说;“这周末,把他弄回来。” 而且是对他,一个秘书说的。 森森觉着自己被言家人坑惨的邓秘书心里都忍不住咆哮;我靠劳资是造了什么孽遇见你们父子,而且董事长您是商业大佬不是黑/帮老大,弄?你弄一个我学学! 但是咆哮完了,还得来做牛做马。 言航面无表情瞪他半会儿,直到言俏咳嗽了声,才给她拢了拢衣服回头走人,也不说什么。 徒留秘书干瞪眼。 言航抱着孩子,一路上楼 直到开门,锁门,才放松下来。 一人独居的公寓,是他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自由。 他望着空荡荡的客厅,讽刺地笑了笑。 把女儿放到床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不由得,就想到那位‘妈妈’。 虽然刚刚言俏也表示认错人,可是那‘许万欣’的态度确实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或许你是被逼着来的,但我不是。 ——我还是那句话,我想结婚。 没有明说又胜似明说,那一刻言航心里的悸动,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那时她脸色明眸善睐的色彩,直直望进他心底,将他剖个干干净净。 言航甚至还没来得及,为她口中被逼的自己正名,现实就狠狠一个耳光扇过来,打得他措手不及,万分失态。 ——我是被逼的,可你却是假的。 言航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失望夹杂着不甘,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痛心。 他低头看看自己女儿,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却真真切切是他的女儿,给她拍平被子后,走出房间。 在关门的那一剎那,言俏朝里翻了个身,一滴泪珠滑落,陷入枕头里,黑暗里,只听她嘴里呢喃自语:“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号外号外!新文来了! 阿瑟要搞事情辣! 大家快来围观吧! 没错同志们,上面这个一上来就被撩得不行不行的,就是我们的男主,言航。 看他这么萌的份上,收藏一个好不好哒! ☆、林家人 清晨七点半,天光微亮。 多数人还在沉睡,部分人已经行动,还有人被吵醒。 许万欣睁开眼,了无睡意。 半个小时前,就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吵得她不能安睡,到现在也没停下。 她爬起来,没开灯没拉窗帘,摸黑出了房间,走到隔壁房间敲门。 “我的祖宗啊,干嘛呢大清早的,做贼不嫌晚啊。” 房间门没关,灯也透亮。 许万欣用手遮着光线,半晌才看见那满地行李。 林六月站在衣柜前,还一件一件往外拎,看了一眼许万欣,继续收拾,声音嗡嗡的,“看你给我买的这些,没穿过,还费劲。” 许万欣一大陋习,爱买,不爱穿。 自称是要终身奋斗的搭配师。 但她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你干嘛?”许万欣上前两步,拎起林六月叠好的外套,随手一扔,面色不悦。 “我现在不是许氏总裁,走也是应该的。” 林六月把她弄乱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在一边,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谈论她今天要吃哪家的泡面一样。 “是谁说了什么?但是你应该不在意这些呀。”许万欣又拎起一件衬衫,丢到一边,小性子渐渐显露出来。
第3页 林六月不说话,迳自将衬衫叠好。 要是一般人,这态度肯定就是有个什么,可许万欣知道,林六月这直肠子却没装上巧嘴,也就是觉着说起来麻烦,干脆不开口,直接行动。 一般这种时候,说什么也不管用。 可许万欣怎么甘心吶,她扯了一条红色围巾,在手里缠缠绕绕,扭捏着开口,“那你不管我了呀。” 林六月闻言停住,抬头直勾勾看她。 不得不说她那双乌黑大眼儿,不打瞌睡时,还挺吓人的。 就在许万欣被盯心里发毛准备翻过去时,林六月勐地夺过她手里的围巾,见她还想扯什么,一个手刀砍过去,许万欣白皙手背上立马浮现红印子。 “不要捣乱。” 许万欣吃痛,也明白到底线了,暗自撇嘴。 “我说真的。”但管不了一会儿,许万欣就原形毕露,“你走了,许芷上了,或许在许家,就真没人拿我当回事儿。” 许芷,许氏旁支,也是许氏新任总裁。 林六月提议,“那你跟我一起走?” 许万欣自嘲着摇头,瞅见对方眼神利得跟什么似得,又加了一句,“我姓许。” 不姓林。 “那你接手许氏?” 许万欣接着摇头,表情更加不好。 林六月虽然不明白她的想法,却知道她的坚持,没多说,手下利索地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一时间,房间只有布料摩挲的声音。 许万欣心里发酸,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了,只好在最后,找点儿话题安慰安慰自己。 “你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等你好久呢。” 林六月拉好拉链,将箱子拎起来,“七月找我。” “哦。”既然是家主有请,那她就管不着了,不过—— “那昨晚你感觉怎么样啊。” 说的,就是与言航的会面。 林六月往床上一坐,暗自摇头,“他好像不愿意结婚。” 那就是没戏,许万欣瞬间没了兴致,却不想林六月一个转折,“我倒是觉得还行。” 诶! 许万欣来劲了,身子凑过来,“怎么个还行法,说说。” 林六月想了想,倒不拿她当外人,只是怎么说,是个技术活,啊有了! “他有孩子。” “……” 许万欣直接懵了。 等她消化完其中信息,便一脸狰狞地掐上了林六月的脸,咬牙切齿,“我知道你不想生孩子,可是你也不用这么直接吧,而且那言航才二十四吧,就有孩子?多大的?” “四五岁吧。”被人掐脸也能吐字清晰的林六月。 “那不是跟你一样大就有孩子了,而且还是没妈的,六儿啊六儿,你也不怕带回家被你二哥弄死。” “不会。”林六月拉开她手,揉揉自己发红的脸蛋,“我要是坚持,他也不能怎么样。” 不是你坚持就行的,林至安的手段,到时候让那个坚持不了你也没办法不是,话说问题不是这个…… 许万欣扶额,对自己也是服了,“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儿我是怎……” “以前那么多优秀的单身汉你不喜欢,非得挑个单亲爸爸,而且你才十九,急什么?啊!急什么?” 许万欣一阵叨叨完,看林六月还是一副状态外的样子,又恨铁不成钢使劲揉了揉她头髮,被她推开才撒手。 林六月起身准备走人,“那我先走了。” “哎你急什么?行李都不拿。” “有事,你找人给我送一下,要不就给我寄回去。” 林六月那快意潇洒的样子,极大程度上刺激了许万欣,她勾唇一笑,“对了,你给人说你的名字了吗?” 那头脚步一顿,缓缓摇头。 许万欣眼里一闪,寒气四起。 “六月。” 林六月停住回头,特不耐烦,“怎么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再见,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啊。” “我说了有事。” “什么事儿那么急?” 林六月不好明说,只是有事指了指窗外,那是北方。 许万欣明了,好整以暇地说:“你说你,整天打打杀杀,还不如留在我家做牛做马呢,真的不考虑了?” 林六月缓缓摇头,回头遥望,恍若隔世,“万欣,我是林家人。” “……” 许万欣明白,所以无法反驳。 她看着林六月走远,心里堵了半天,还是想通了,轻轻一句。 “谢谢。” 愿意为我这个胆小鬼,承担这些。 林六月在远处低头,神情落寞,“不客气,我不是为了你。” 都是为了她自己。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边; 微微白光透过窗帘缝,在黑暗里窥得一丝绮丽。 言航的睫毛颤了颤,几经挣扎,掀开了眼皮子。 一双懵然的瞳,是清晨独有的诱惑。 “呃……”痛苦地揉揉眼睛,言航起床拉开窗帘,室内顿时堂亮。 都早上了。 言航望着窗外远景,脑子尽是刚刚那场噩梦。 周围静悄悄的,也正适合言航凝神,等他整理好情绪睁眼。 敲门声掐点响了。 两声,符合他们家的习惯。 言航却忍不住嘆气,“进来。” 一个小人推门进来,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站得直直的,“爸爸早安。” “真正的早安不应该问到别人的卧室谢谢,早。” “但是我想快点见到爸爸。” “……都说了我不是你爸爸。” “dna报告也这么说吗?” “……” 不用什么报告,这也是他们家人该有的样子。 不过已经不错了,至少她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每天早上起床就冲过来找他。 言航不跟她计较,把人轰出去,自行洗漱。 他,言航,二十四岁,却又一个五岁的女儿。 其实对着这个讯息,他是拒绝的。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信奉什么怪力乱神之说,故而造 就了现在难堪的场景。 想到某些不愉快的事,言航加快手上动作。 收拾好出去,他的好女儿,言俏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都是些不需要技术的食物。 不过看她小小的个儿,却要踮着脚,费力去拿碗橱里的盘子,言航不禁笑笑。 单手一伸,把东西拿下来递给她,然后退出厨房,把空间留给她。 父女俩的餐桌,安静极了。 如出一辙的用餐礼仪,优雅又具有气势。 言俏悄悄抬头,气弱弱地说:“爸爸。” “什么事?”
第4页 “你还是不打算带我去见爷……” 言航一顿,原来是醒着的吗? 他没抬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的出生年月在什么时候?” 言俏没明白过来,“2021年6月21日。” 言航笑了,面色温温柔柔的捅起了刀子,“可是,现在是2016年。” 言俏脸色一白,脸上有痛苦的阴影闪过。 可是言航不在乎,他本就没有父亲的感情,何必装作慈父,“我明白你焦急的心情,可是在你不存在的五年前,就不能先闭嘴好好吃完早餐再说吗?” 言俏面上彻底没了血色。 望着她惨白的脸,言航心里充满诡异的愉悦感,论心计,他最擅长攻心。 只是看小姑娘快要埋到盘子里的头,言航又感到无力。 他在迁怒什么? “好了,时间到了自然能见到,在你之前先好好吃饭吧。” 言俏瞬间来了精神,“是。” 言航抿嘴。 给点好脸就要蹬鼻子,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吃完早餐,言航假装没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阻止了主动收拾的举动,“我来吧。” 言俏跟到厨房,在门口目不转睛看着爸爸洗碗。 她爸爸长得好看,有能力有资本,就是没有人情味。 “爸爸,昨天的阿姨……” “嗯?” “没事。” 言航回头,小姑娘一脸落寞,看得他于心不忍,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是想你妈妈了?” 言俏点头,但还是很懂事的说:“但我妈妈不姓许。” 那姓什么? 言航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没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不过脑子里却在想,昨晚的人也不姓许,却能让一个冷静自持的孩子这么激动,不会有那么巧吧,不会,再怎样孩子是不会认错人的,昨晚言俏都已经确认过了,可能只是长得有些巧合…… 一时间,言航对这个可能会有的未来妻子,充满好奇。 收拾完,言航出门上班。 留下言俏愣愣盯着门板,不知在想些什么:“爸爸……” 下午,言航回总部汇报,顺便见一面父亲,不对,是顺便汇报。 但是天道好轮迴,一报还一报。 早上他刚怼完自己女儿,下午就颠儿颠儿跑回去挨怼。 澜水董事长言归沉逮着儿子一阵训,上到工作事物,下到生活习性无一说。 果然,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管如何,你今晚必须跟我去一趟许氏新任总裁的酒会。” 言航直接皱眉,就要拒绝。 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说,去吧,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冒充还是有预谋。 决定后,他便打电话给邓敏清,让他照顾下言俏,还不阴不阳把人给打压了一顿,搞得邓秘书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那时他不知道,多余的欲望,总会引起不必要的开端。 这不,两个小时后,言航话没套到,却接到了邓敏清的电话。 言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瑟:言航就是那种,怼天怼地怼空气,砖治不服的砖家。 邓秘书:那我算什么? 阿瑟:空气啊。 邓秘书:…… ☆、旅程 言航觉得自己着魔了。 他一边腹诽,一边又绅士的同许万欣寒暄着。 尽管他不认识这个许万欣。 第一次见面的两人,相处的那叫一个和谐。 言航眼波微转,不动声色地说,“今日一见,许小姐跟昨天不太一样,更加光彩夺目了。” 他说的实话,真人的确要美得多。 “哪里哪里。”许万欣笑得月牙弯弯,好不亲热道,“倒是言大哥,都没想到是个对小孩子那么温柔的人,整得我都以为你自己养过……” 一言未尽,言大哥皱起眉头。 论不要脸,是他输了。 但是也确定,昨天那人和许万欣认识,还不是一般的熟,言航简直怀疑这女人昨天是不是就在附近,看他笑话。 越想越不爽。 借着高脚杯挡住嘴角,言航冷笑一声,“还以为我有孩子?呵,这点当然比不上许小姐,毕竟一见面就被人喊妈妈。” 许万欣一怔,倒是真没想到,六月没跟她提这事儿。 她心里惊讶,面上却笑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毫不谦虚收下对方的赞扬,“过奖,我从小就比较有小孩儿缘。” “……” 言航无语,他的确是比不过人家脸厚。 不过这两人间一来一往让周围的人看出不少东西,一些老狐狸里更是猜透里面的弯弯绕绕,都把目光放在今晚的主角,许氏新任总裁许芷身上,暗贊一声好手段。 可不是,刚上任就搭上言家,可见心机。 要知道这言归沉,可是对独子言航期望很高,不管是年纪轻轻就接手自家分公司,打理地有条有理,还是对地产和旅游方面的投资眼光,无不让人赞嘆。 “哪里哪里,年纪轻轻哪经得起何老你这么说,那小子想成大事,还是欠些火候的。” 被称为何老的人,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保养较好,看不出花甲之态;他静静听着对方的话,心里有些好笑。 言归沉不同于他儿子白净的面皮,端得一张沉默寡言的黑脸,行事作风却是一个狠辣,被他这么说,何老面上有些端不住,在场谁不知道,这傢伙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又何必在这儿装。 “呵呵……” 何老笑笑不答话,随即对着一旁沉默半晌的许芷说:“许总觉得呢?” 许芷抬头挑眉,眉眼间的病态更显。 “你家姑娘不是跟人挺熟悉的。” 何老说着,还朝言航那边示意,眼下之意非常明显。 你们打什么主意呢。 许芷和言归沉同时皱眉,还是许芷快一步,“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俩好像是校友,该是早就认识了。” 这话听得一旁的人眼皮直跳,见过能扯,没见过这么鬼扯的。 许家那位私生女的确是优秀聪颖,连跳几级,成年之际便已修完学业,在许家前家主和继承人先后身亡后,大家一致认为她是最大受益人,哪怕当时是外姓人把局,可最后这许家依旧是她许万欣的,为此她还被人热捧一阵,哪成想,一个许芷横空出世,夺人声势,待大众譁然之际,大局已定。 让那些看热闹的,想捞好的,一个个愣在原地。 众人翘首以盼的继承人大战自然是没有,甚至有人传,许芷能拿下许家,全靠许万欣和之前那位不知名执行长的鼎力相助,还有说许芷就是那不知名执行长的人…… 传言多如牛毛,一时间,倒让人看不清。 “诶,那是?”
第5页 言归沉挑眉望去,便看见儿子的秘书邓敏清,慌慌忙忙跑进会场,仿佛没看见他,直直朝着言航走去。 作为他派过去的人,能这么快与言航建立信任,言归沉很欣慰。 但很快,他看见言航狠狠皱眉,眼神冰冷瞪着邓敏清,可怜的孩子在他眼神下发抖,却愣是顶住压力直视上司,五秒钟后,言航走过来。 “父亲,我有事需要离开。” 言归沉下意识就想问什么事儿,但是旁边两个人的神情让他沉默了,只是下巴一点,“去吧。” 虽万事都想掌控,可公共场合还得给他留点面子。 言航同东道主打完招唿转身就走,言归沉却盯着邓敏清,其中的眼神只有他们两人明白。 为此,邓敏清只有苦逼的倒冷汗,心想之后肯定得玩儿完。 许芷围观全程,目光追随言航到门外,又看了看身边沉思的言归沉,不禁笑了笑。 * 言俏不见了。 言航得知这个消息,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担忧,不是害怕,而是弄死邓敏清的一百种方法。 这是邓敏清被父亲调到自己身边开始,就一直没停过的想法,虽然他稳住了,但是时不时跳出的意外告诉他,完全没有留手的必要。 “你最后一次见她在什么时候?”言航坐上车,扯开了领带,眼神冰冷却没看邓敏清,口气“平淡”的像是在问他是想被捏死还是被踩死。 邓敏清一个寒颤,差点丢了方向盘,“昨天……昨天晚上。” 嗯? 从后视镜里看见言航抬起他面无表情的脸,邓敏清咽咽口水,还是勇敢地说:“昨晚,我送您回去之后就再没见过她。” 这样。 言航点头,他知道对方不敢说谎,但是—— “那你是怎么发现她不见的?” “今天按照您的吩咐去您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 “我调过走廊的监控,是她自己拿了钥匙离开。” “时间大概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 邓敏清仔细瞅瞅上司的脸色,眼睛一闭补了一句:“而且看起来就只是出去玩一样。” 玩? 言航的脸又黑了几分,他看那不是出去玩,而是在玩他吧。 他一直防着这个小鬼做出什么出格事儿,别看她一直很乖的样子,但是初次见面就已经奠定了她的形象,哪怕科学证明他们真的是父女,言航也没能改观。 深秋晚八点,呵,哪家小孩儿带这么玩的。 “先去我家周围的公园和大型超市,还有车站和……”冰冷精确的命令突然没声,言航望着窗外,口气不自觉柔下来,“和老宅那边。” 也就是言氏本家。 “是……” 邓敏清的声音有些模煳,言航愣愣玩着窗外,也感觉视线原来越模煳,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刚刚喝了酒,又急吼吼跑出来找人,估计是伤风了。 言航身体素质一般,却极少生病,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可攻击的缺点,生病的时候也是,一定要养好了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记得上次感冒,还正好赶上言俏刚出现的时候。 对,就是她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那个阴天,言航全副武装下,一个人跑到海边吹风,他那些天忙疯了,好不容易休息却又是副病秧子德行,心里挺憋屈,故而一个人跑出去找虐。 秋天海边没什么人,有的,就是和他一样的傻帽。 至少言航看着像。 他一直盯着一个往海里走的男人,很明显,他在自杀。 那副生无可恋的颓败,的确不会让言航去深究,他是职场失意,还是被戴绿帽了,想死的人别人说不了什么,言航也不想说。 只是看着他越走越深,言航心里就越来越急躁,说不上为什么,有种咳血的冲动。 就是单纯急躁,急得都想过去把人拖上来损一顿再去死。 突然,他望着一个小点儿出现在那里,她矮小不说,跑得还不利索,却直直扑向了那个男人,想要努力把他拖上来,却因为身高在海面上浮浮荡盪,像一坨红色的水草。 言航终于不急了,他跑过去,把小女孩儿和男人都拖上来,在等救护车的同时,又抱着孩子把男人说了一顿,说得对方脸色交加恨不得立即自裁在他面前。 只要他有这个脸。 结果三人都进了医院。 那男人熘得很快,言航病上加霜无力阻止,那个小女孩一直没醒,也没家里人过来。 过了一天,她醒了。 第一句话:“爸爸”。 不错,在叫他。 言航耐着性子解释,还打听的她家人的事情,但是她硬是一口咬定他是她爸爸,还知道他和父亲的名字。 望着那孩子清明的眼神,言航那被风寒堵上的脑迴路终于畅通了。 对吧,电视剧里常演的,天真无邪的无间道嘛,想用一个孩子的身份作出一些事情,后果无非就是利益相关,他都明白。 所以他立马找人做了dna鑑定,决定以最快的方式结束,结果…… 他的脸现在都在疼。 做鑑定是他的一位好友,当时他送报告过来,脸色的笑容就没停过,把东西扔给他后就一心一意逗起了孩子,言航想他应该没听错,对方在说:“来,叫叔叔就给糖吃。” 报告书一翻,言航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勐地推开好友,害的对方差点撞在墙上,只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正在啃棒棒糖的孩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言俏。” “哪年生的?” “2021年6月21号。” 还体贴的把出生日期也说了,全然不顾两个人突然惨白的脸。 老天开了个不得了的玩笑,以至于言航都能听见它在偷笑,然后用力过度变成了咳嗽,啊不对,那是旁边人被吓得咳嗽。 不同于好友的惊异,言航脑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对啊,这就是另一种剧情,从未来穿过来的孩子,将开启一段小蝌蚪找妈妈的旅程,而故事的另一主人公,则将开启一场爱情冒险。 是的,就是这个剧情,让言航不禁骂了一句艹xx。 可血缘关系本就奇妙,更何况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真的太像他能养出的孩子了。 言航有预感,他们相处的不会太愉快,这个感觉,在言俏笑着说,她只是想问问那个跳海的叔叔这是哪里并没有特别想要救他时,达到顶峰。 该说不愧是—— “不愧是我女儿。” 低沉微妙的声音响起,前排邓敏清一身鸡皮疙瘩跟着来。 啊啊啊,实在是太吓人,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可怕的东西,要是哪天知道太多被灭口了怎么办。 话说那孩子怎么这么行,哪里都找不到她,又不能报警,动作也不能太大,果然是掐准了他们穴路是吗,这下连小言总都要黑化了怎么办啊!!!
第6页 邓敏清苦着脸准备掉头再找一遍,听到细微的声音。 “那个……言总,电话。” 言航勐地抬头,双眼阴鸷盯着他,吓得邓秘书一脚剎车踩到底,惊起一地鸡皮。 言航阴着脸接起电话,嘴上是不符合表情的平淡,“你好,哪位?” 那头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才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爸爸,是我。” 二十分钟后,言航见到了言俏。 她正被人裹在怀里,因为穿着薄,脸色有些发青。 一见到他,言俏立马从人怀里下来,跑到他跟前,慢慢低下头,不道歉也不说什么。 言航望着那巴掌大的头顶,心里不由嘆息,生出一丝柔软,伸手使劲按了下,狠狠说道:“先上车,回去再收拾你。” 这么说就是没问题了。 言俏听罢,欢欢喜喜往车那里跑,边跑边回头挥手,“阿姨再见。” 言航这才回头,看清那个人的模样,慵懒无害的样子一如初见,才秋天却已经裹得严实的白色羽绒服,和形成强烈色差的黑长髮。 是谁说的,不合常理约等于震撼。 “谢谢你的帮助,请问你是……” 言航说不上类似搭讪的调调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只是想谢谢她而已,顺便知道她的名字,平復下自己担惊受怕的心。 对,就是这么简单。 林六月不傻,只是反应慢,她想了下,脸上扬起一抹笑,“我是林六月。” 言航只觉着自己心脏勐地跳了两下,然后骤停,最后趋于平静,就像言俏告诉他名字时一样。 都带着一种本质欲望上,无法忽视的宿命感。 一时间,言航仿佛听见上天的声音,那个混蛋说; 骚年,你的旅程开始了。 ☆、问答 林六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带上门后,就那么靠着门板往地上一坐,神经松懈的瞬间,她嘆了口气。 宿舍里很黑,除了她再无别人。 她已经累得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就想这么闭眼先睡一觉。 这时候,背后就传来敲门的轻微震动和一个女声。 “六月吗?是我,开门。” 林六月勐地惊醒,仔细一听才想起是谁,她低头,身上沾了血色的衣服在黑暗中不甚明显,这才站起来开门。 只是对方像知道了她的动作一般,先一步扭门进来开灯。 “你怎么还不洗澡?待会儿她们聚餐回来,会挤一起的。” 魏兰舟说着,打开卫生间的门,放热水一气呵成,最后再一鼓作气把林六月推进卫生间,“快点啊。” 还顺手把睡衣递给她。 林六月望着为她忙前忙后的室友,眼底的疲惫消散了些,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睡衣,轻声说了句谢谢,关上浴室的门。 林六月很怕冷,所以她是等到热气扑满整个浴室才开始/脱/衣/服,随手扔在地上,由着它被沁出一地的红色。 外面细微的声音让她感到安心,安心到她都想这要先睡一会儿。 只是刚这么想,敲门声又起,魏兰舟的声音不那么真切,却刚好打断她的睡意,“六月,你快点,别睡着了啊。” “……” “听见没有。” “知道了!” 林六月乱七八糟给自己抹了一通,便打开门出去。 一出浴室,便觉寒毛都竖飞起,腿都打不直了,赶紧跑到自己柜子里拿出一件羽绒服裹上,还觉着冷,果断回头钻被窝。 “嗯,已经回来了,嗯,没事,好,再见。”魏兰舟从外面进来,刚挂上电话,抬头见林姑娘就露出一个脑袋瓜子对着她,不由皱眉。 “六月,你怎么头髮都没吹就上床了呢,会感冒的。” 林六月正在给自己回温,刚睡人的被窝冷得吓人,她什么都没听见似得,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臂和大腿。 “林六月!” “啊?” “啊什么啊,头髮还湿着呢,会感冒,起来把头髮吹干。” 林六月摇头,使劲地摇。 魏兰舟无语,把手里的行李箱放在一边,话说那箱子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林六月眼神迷茫看着行李箱。 魏兰舟拿了毛巾和吹风机,送到跟前,这大小姐居然还跟着往里退了退,搞得她只好循循善诱,“乖,把头髮弄干。” 林六月摇头表示拒绝,“冷。” “感冒和冷,你选一个。” “感冒。”毫不犹豫。 “……”这丫头真是。 魏兰舟捏了捏毛巾,心里考虑了下,如果这里使用暴力的话,就她们俩的武力指数,可能会把宿舍砸个稀烂,随之而来的费用…… 心里一个机灵,魏兰舟只是林六月黑漆漆的眼睛,再次开口,“但是你现在不吹头髮的话,半夜可是会被冷醒的,难道你要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起来吹头髮。” “……” 这事儿不简单的问题。 林六月迟疑了,在魏兰舟看来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妥协下,问了一句:“真的吗?” 魏兰舟狠狠点头。 然后看着对方一脸视死如归的爬起来,给自己穿衣服和裤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下床,擦头髮。 林六月不喜欢太吵得东西,比如吹风机。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林六月两眼呆滞擦着头髮,魏兰舟则把她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泡起来,顺便把浴室打扫整齐。林六月的双眼无意识跟着她转悠,看见她把泡好的衣服拧出水,才动动嘴,“那个,我自己……” “安心,我不洗,只是换换水而已。” “……” 魏兰舟头都没抬,把微微发红的水倒进厕所,转手又给把衣服摔进去,关门出来,一气呵成。 林六月愣愣看着对面坐下休息的魏兰舟,头上一滴汗也没有,轻轻地说:“……谢谢。” “不用客气。”魏兰舟无所谓摆摆手,指指一边的行李箱,“你的东西。” 林六月说怎么那么眼熟,这不是她前天早上收拾好的东西吗?怎么在这儿呢? “万欣寄过去来的。” “我不说寄回林家吗?” “你确定人家能找到你家?” “……” 林六月给自己换了张毛巾,继续盯着行李箱,瞪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太费神了,只见她木木地说:“寄到这儿麻烦死了。” “往深山老林寄东西更麻烦好吗?” “……” 不管如何,林六月只是想抱怨一下而已,抱怨完了,好没事了。 一时间,俩人都没说话,最后,林六月停下手,非常认真问了魏兰舟一个问题:“兰舟,你有想结婚的对象吗?” “嗯?”魏兰舟从书里抬头,“没有,你有吗?”
第7页 “嗯。”林六月确定点头,然后又迟疑了,“但是,他好像不愿意的样子。” “那是应该的。” 对方要是愿意,估计林六月早就拉着人家去领证了,虽然她还没到法定婚龄来着。 “都有孩子了,那为什么不肯结婚?”林六月抱着毛巾苦苦思索,没发现对方因为她的话瞪大了眼睛。 “那个……” 林六月抬头,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怎么了?” “不是。”魏兰舟细细盯着她看,或者说盯着她的肚子,百思不得其解,“你没被你二哥打死——” 魏兰舟住嘴,看林六月今天一脸血的回来,那肯定是不好受的,她实在是不好挖人痛脚。 林六月眨眨眼睛,反应终于比别人快了一步,轻轻抿嘴,无不羡慕地说,“不是我的孩子。” 魏兰舟缓过神来,“单亲家庭?” “好像是。” “那你就去追啊,感情这种事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总是要有欲/望驱动的吧,你要想那个人吗!” “嗯,想要!” 也许是错觉吧,魏兰舟能看见六月眼里突然迸发的光芒,对于六月自己来说,会不会太耀眼了些? 于是趁热打铁,“确定不是想要那个孩子吗?” “……” 果然是错觉,林六月会为了男人什么的。 魏兰舟想着自己一晚上的话都白说了,不禁嘆气,灌口水继续,“六月,我知道你不想生孩子,只是想要一个家庭,但是这样明目张胆会不会伤人呢?而且为什么执着于孩子这一点,现在丁克一族不也很多吗?你们家根本也不会逼你生小孩吧,为什么要钻牛角尖,再说你现在还小,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而且根本没有一个花季少女整天纠结孩子的事吧,会不会有些过了。” “是你过了。” 魏兰舟一怔,随即道歉,“啊,不好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有时会让当事者产生一种错觉,一种剖白感情的错觉,认为自己了解一些,但实际上她们只是认识,知道对方的事儿而已,甚至连友情都没有,没有任何立场。 尤其,对面的还是自我意识强烈到过剩的林家人。 林六月缩在椅子上,心里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因为魏兰舟多余的关心,也许是她想反驳对方的话却找不出任何理由,她很少思考这些事情,反正不是事到临头。 但是,她稍稍有些高兴。 高兴有人会跟她说这些,林家人的自我意识强烈,几乎不会干涉别人的想法和感情,所以…… “谢谢你。”她轻轻对着魏兰舟说。 魏兰舟听力很好,闻言只是苦笑着耸肩,看她情绪不高还是多余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问完她立马就后悔了。 几乎立刻的,能感觉到林六月的情绪低到冰点,显然是戳到伤心处。 魏兰舟低头捂脸,她真是,被人勾引得……不由自主的就管了闲事,还好只是间歇性的。 “……寂寞。” “嗯?” 魏兰舟抬头,对面人的脸已经埋进毛巾里,声音嗡嗡的,听不出悲喜。 “只有两个人的话,被留下的那个会很寂寞。” 像她和父亲一样。 这是林六月最害怕的。 魏兰舟慢慢瞪大眼睛,林六月父亲的事情她知道一些,都是别人的选择,她无话可说,可她望着对面那个紧紧搂着自己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可魏兰舟看得分明,那只是一个轻轻颤抖,不停安慰自己的小姑娘,只觉得—— ——寂寞得令人怜惜。 “但是……” 魏兰舟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自己是个恶人,她不紧不慢。“如果是三个人的话……” 温柔又残忍的。 “被留下的那两个,就不只是寂寞吧。” 魏兰舟一点一点,亲手扯掉林六月虚伪的坚强。 “就像你和你的父亲。” 一字之言,决堤之祸。 “……”林六月张嘴反驳,奈何发不出一个声儿。 魏兰舟望着突然崩溃,迅速走向破碎,抱着毛巾无声流泪的林六月,心里异常平静。 那不是残忍,只是突然觉得; 还能哭出来,真好。 * 魏兰舟再次推开门,手里拎着桶,里面是林六月刚刚换下来的衣服。 因为愧疚吧,魏兰舟没能继续待下去,直接去了水房洗衣服。 回来一看,林六月已经躺在床上,超罕见的玩起了手机。 真难得。 “还不睡吗?” 因为感情不深,故而生气也是多余。 林六月红着眼睛摇头,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不说她们快回来了吗?” 有些质疑的味道。 “我不这么说,你能快速收拾自己吗?” “不想。” “……”别那么理直气壮。 魏兰舟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自己洗完澡还不想睡,又整理自己的书桌,整理完自己的又去整理室友的,当然,是经过允许的。 等她终于躺上床,已经接近十一点,另外两个还没回来。 林六月继续捣腾自己的手机,页面不停在电话薄和通话记录之间翻转,气息急躁,让魏兰舟不禁多看了几眼。 “你做什么,还不睡?” “嗯,”林六月却问非所答,“兰舟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没追过。”魏兰舟贴在墙上闷闷地说。 她和林六月相反,极为怕热,虽然现在是秋天,但是室内因为林六月的缘故处于封闭状态,闷得不得了;这可让她受了罪,墙热了,又转头掉在床悬边,眯着眼说:“找个理由不就行了,只要对方不讨厌。” 追人就是赖皮赖脸,记得谁这么说过。 “哦。”林六月受教,停在通话记录上最近的一通电话上。 刚准备打电话,又听见魏兰舟闭着眼睛说:“六月,现在太晚了,留点矜持的空间好吗。” “没关系,对方应该不在乎这些。” “不是……该在乎的是你。” 林六月听不进去,她现在非常非常想打电话。 于是,几十公里外的公寓卧室,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某人爬起来,看也没看接起来,调整唿吸听起来不那么生气的样子,“我是言航,哪位?” 不过掩饰的再好,被吵醒后声音还是比往日高了两调,林六月捏着手机,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让她稍稍有些不适。 “那个……”无数个理由在脑海闪过,林六月突然想不起刚刚要说什么,察觉那头唿吸越来越重,干脆心一横,“我找一下我女儿。”
第8页 “……你说谁?” 林六月刚想说话,只听砰一声响,魏兰舟从床上掉了下去。 ☆、战友 林六月的座右铭;事到临头。 凡是离自己还有三步远的,都不是大事。 而真正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也能马上做出决断,这份靠着直觉前行的勇气,是林六月最被人称奇的地方。 当然换句话就是,她不会提前思考。 纠结对她来说,是件稀罕事,她也从来不去费那个脑子。 哪怕她这一刻纠结了,下一秒就会理所当然的不想了。 这也是她不讨喜的地方。 所以她哪怕约人的时候心如擂鼓,到见面的时候,脸皮就怼出厚度来了。 “早上好。” 等一大一小的身影走近后,林六月先是礼貌打了招唿,然后无视大人漆黑的脸,对着小人儿蹲下来,“言俏。” 言航:“……” 原来不是对他说的吗? “早上好,林阿姨。”言俏揉着眼睛,仿佛还在被窝里,娇憨软糯地问:“这么早,你不困吗?” 对啊,言航也想问。 他就奇了怪了,前两次见到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林六月,为什么这时就神采奕奕的出现在这里,要知道他昨晚可是因为那句话,整晚都处于失眠状态。 难不成这个女人…… 他警惕地盯着和言俏说话的人,脑洞大开。 也和那些个处心积虑想要接近他的人一样? 哼!所以他才要瞒着言俏的存在;虽然算漏了这个女人,但是这种角色,他抬手就能解决,不管她和许家什么关系,敢打他的注意就得最好心里准备。 “那么我们先走了。” “爸爸,再见。” 一大一小的声音惊醒深陷脑洞不能自拔的言航,这才发现那边已经要转头走人。 “等一下,你把她带去哪儿?” 林六月和言俏双双回头,脸上的不爽诡异的相似。 “昨晚不是说好的吗?我今天想带她出去玩儿。” 林六月口气算不得很好,根本没有这是别人女儿的自觉,最气的是言俏还在帮着点头,一副“爸爸你不要坏我好事”的表情。 “……”言航想他一定有个假女儿。 想想也是,半真不假的。 “然后呢?”言航目光紧锁林六月,他就不信她没有别的目的。 “然后?”林六月歪着头一脸懵逼。 这可难倒了她,他们应该没做过额外交易才对。 啊,她知道了。 “我下午会送她回来,并且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请你放心。”说着,还怕言航不放心,回头对着他一个鞠躬表明决心,见他不说话,又拉起言俏回头走了。 “……” 望着远去的背影,言航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 (⊙_⊙)?原来真的不是沖他来的吗? 话说言俏那丫头,刚刚沖他做鬼脸了吧,早知道就不一时心软,答应她跟着林六月出去了,还想她来过一直闷在家里……这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小鬼。 生生把胸腔里那股气憋回去,言航脸色铁青,扯了扯领带,叉着腰在原地转两步,这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不顾及形象,拥有了正常的情绪,作为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言总。 就当深秋清晨,一个人的放纵吧。 但这种状况很快被打破,右侧路口转过一辆的熟悉的车,不到十秒,停在言航面前,车窗降下,言归沉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是。” 仅一个字,那个衣装革履,精緻又刻板的言航回来了。 * 平稳行驶的车里,沉默瀰漫。 言归沉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沉的脸看不清情绪。 对面是如出一辙的言航,只是相较于父亲的沉稳,显得有些不安,一边,是更加不安的邓敏清。 言航不知道父亲何时在那里的,或者正如他所说的顺路看看而已,虽然是顺到城市另一边,还带着他言航的秘书。 想到这儿,言航不觉拿着眼角瞟秘书一眼,搞得邓秘书歘一下白了脸,冷汗涔涔。 “你和许万欣还在联繫吗?” 就这时,言归沉说话了,一开口就是个不□□。 言航稳了稳心神,沉着道:“没有。” “哦?” 言归沉抬头,直视这个过于优秀圆滑的儿子,眼里闪过一抹情绪,漫不经心说道:“我以为你到了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年纪。” 青春期什么的早就过了好吗。 言航和邓敏清同时一抽,相视一眼,随即转开。 言航低头,想着怎么应付父亲来势汹汹的突查时,对方再次开口:“或者说,对小孩儿感兴趣都不奇怪的年纪了吧。” 言航心跳一滞,勐地抬头。 “怎么了?”言归沉挑眉,对于突然变脸的言航颇有兴趣,终于找回些做父亲的成就感。 “……不。” 察觉自己反应太过,言航收敛好表情,只是心里隐隐不安,“只是对于我还太早了些,难道是父亲有方面的兴趣。” 言归沉:“……” 抱孙女什么的,他才没有想呢╭(╯^╰)╮。 望着一瞬慌乱的父亲,言航露出些许笑意,只是不敢太过,低头耐心的等待终点到来。 所以他也就没有看到,邓敏清苦逼的表情。 这父子俩之间的斗法,终于不是夹着他了,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安,他虽然是被董事长调到小言总那边的,但是他真的是小言总的秘书啊,这样瞒着他真的好吗?他真的不会有因为知道太多被杀掉的那一天吗?或者是知情不报而被砍掉? 邓敏清抬头,就被一道锐利的视线盯住。 他知道,那是董事长。 也知道,这是命令,他不能违抗的命令。 所以,小言总,您节哀。 到了目的地,言航和邓敏清下车,恭谨不失优雅地送走了言归沉。 回头,言航说话了。 “你今天不用到公司了。” “哎!”邓敏清吓一跳,惊恐看着言航。 不是吧,这就要开除他。 言航才不管他什么脸,径直往公司里走,还不忘说,“言俏和林六月出去了,你去跟着她们。” 邓敏清亦步亦趋跟着,“可是今天的工作……” 言航突然停下脚步,狠狠瞪他。 “我一个人也可以!” 邓敏清来之前他就是一个人,不管是工作和生活,无一不展示出自己的独立性,企图挣脱那个桎梏。 “好的……”邓秘书缩缩脖子,“但是,我并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不好意思,我马上去找!” 望着言航越来越可怕的眼神,邓敏清一缩,一熘烟跑了。
第9页 直到人走远,言航才收回眼神,伸手揉揉自己的脸,把那阴鸷的表情变回正常,只是心里的阴影怎么也去不掉。 那个人或许已经知道了。 刚刚和邓敏清的谈话无一不在说明这一点,那个人居然一点都不惊讶言俏和林六月的组合,言航最明白自己对言俏的隐藏的,可那个人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或者说,早就震惊过了…… 电梯里,言航的心跟着轿厢一起悬高。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言航太了解他父亲,那样霸道又不容置疑的脾气,怎么可能容忍他的隐瞒;而上次见到父亲,是许氏的酒会,估计‘小孩子’的词儿,是从许万欣嘴里听去的,那女人半遮半掩的说辞很有一套。 啊,他感到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当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林六月的要求呢。 言俏不能暴露,那丫头自己知道,也希望邓敏清能够明白吧。 出了电梯,他敏感地闻到一股香水味,淡得几乎闻不见,脑子里不由想起下车前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既然聊不到一起就算了,还有,你南叔叔的女儿回来了,就是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可以多走动走动。” 本来没放在心上的言航,一闻这架势,就知道完了。 拉开办公室的门,果然,书架边立着道纤细的身影,闻声回头,勾起嘴角,“嗨,亲爱的战友,好久不见。” * “喂,言总?” “你在哪儿?” “我吗?现在在景天百货的游戏厅,没想到林小姐居然带言俏来这个地方,不过,她看起来非常高兴,而且射击玩得非常好,赢了很多东西,林小姐也是,夹娃娃……” “行了,先闭嘴!” 言航揉揉眼睛,转眼看了看不远处沙发上端坐的人影,见因为他的视线而嫣兮一笑,不由转开视线。 “言总?” “你现在回来上班,就这样。” 挂了电话,言航见南嫣走过来问:“怎么?秘书要回来了,那真遗憾,我还想在玩一阵扮演的游戏呢。” 南嫣身材高挑,黑白套装更是加了不少分,可这样一个妆容精緻,思维强悍的女人,在言航这里,只留一个难对付的形容,再无其他。 “南嫣。”言航警告着抬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公私不分。” 说着把桌面上那份文件推回来。 南嫣脸色变了变,再次开口已经换上了正式的口吻,“言总,这合同言董事长已经看过了。” “然后呢?”言航摊手,“你要和我们分公司合作,为什么要经过总部?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得到我这里是独立运营这个情报,就算是退一步,你们两边谈好的合作,总部也没有通知我不是吗?就连你的那位言董事长,也没有给我过任何的讯息,这难道,不是我可以自己做主的意思?” 没给过任何讯息这条假情报,言航咬死了。 南嫣的脸色几经转变,最终是黑了下来,她一秒抄起合同,转身就走。 言航光是听她那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声音,脑子里就一团乱。 言航虽然没接南嫣手里的案子,可是总部的人能瞒着他决定这些事情,就表明他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不被信任的,一想到这儿,言航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邓敏清回公司后,两人就一直忙到傍晚,才踏着余晖抱着文件回家。 路过前台接待处,看见橘色沙发上侧躺的人,言航愣了。 他到底是低估了南嫣的耐心。 在邓敏清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中,言航走过去,把她喊起来。 “唔……言航,你下班了?” 眼一睁,只一眼,就秒切回那个优雅沉静的南嫣,连睡翘的头髮丝都平和了下来,好似刚刚睡迷煳的是另一个人。 南嫣不太能接受别人对她另一面的评价,言航想了想,“走,我送你回去。” 毕竟认识一场,言航不可能做得太绝。 南嫣闻言柳眉一挑:“别啊,我还等着你给我接风洗尘呢。” 瞬间,言航有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契约 心软是病,得治。 言航现在深刻理解到这句话的真理。 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默默跟着他的南嫣,对方那不依不饶的态度,让他堵心的不得了。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言航转头问道。 “啊,我有些好奇你住的地方,想看看。” 南嫣是有些羞涩的,她再怎么大胆,也会因为这直白的话而忐忑不安,还得暗自揣测对方的态度。 “这跟你没关系吧。” “……” 事实证明,不解风情的娃长大了也只是颗臭石头,不知变通。 被人说到这一步,但凡有点自尊心的都接不下去,南嫣也觉着下不来台,掉头就想走,反正机会还多的是。 “爸爸!” 言航表情一裂。 你体会过那种装死都瞒过了大boss,最后还是被队友坑死的绝望吗? 他攥着拳头转过去,望着小区里跑来的言俏,和背后拎着巨大塑胶袋的林六月,表情徒然放松,扯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抢在言俏说话前一把按住她的头。 “行啊,之前再怎么哄都不肯叫爸爸,今天怎么乖,啊?” 无视了南嫣惊疑不定的脸,言航俨然是一个温和的长辈,‘轻’抚着言俏的头。 呵,真不愧是他女儿。 敢玩他就弄死她! 言俏被他拍得不住点头,鼓着小脸顶上去,就被南嫣带着鄙夷嫌恶的脸刺激得不轻,当即扯出一个笑容,羞怯怯的低下头。 “……”南嫣抓紧了包带,咬牙正要说话,一直站在那俩影帝背后的林六月冲着她点了点头,目无表情,眼神纯澈,然后转头对言航说:“今天有些晚了。” 就像一个怪罪丈夫晚归的妻子。 南嫣端庄的脸裂了一条缝。 “啊。”言航满不在乎,“事情有些多。” 这也是个努力适应自己角色的丈夫。 ——都是些什么鬼! 言航木木回头,指了指南嫣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南嫣。” “这是林六月,”然后把转向紧紧抓着林六月衣摆的言俏,“这是她女儿……” “不好意思!”南嫣尖声打断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又捋了捋额头的头髮,表情让人看不清楚,语速极快,“我想起我还有些事儿,先走了。” 说着看也没看他们,转头就走,在几米之外又回头冲着言航说:“那我就等你好消息。” 说完,匆匆离开了。 兜里手机震动,言航打开,是南嫣发来的简讯。 ——伯父是不会同意的 慌得连标点符号都忘了,就这样也想左右他,太嫩了。 言航合上手机抬头,脸色一丝阴鸷还未消散,就直直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第10页 脑子里被搅得一团糟。 就在他调整自己表情时,林六月开口了。 “你利用我。” 同刚刚一样,理直气壮的陈述句,一下噎的言航没了语言。 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对,我利用你。”半晌,在她和言俏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的言航点头,干脆破罐破摔,“你想说什么。” 或者是想要什么。 言航感觉言俏看他的更加微妙了,明明他才是她爸,不要搞得他像个抛弃老婆孩子的负心汉好吗? ……呸呸呸,什么烂比喻! 哪知林六月却笑了,微微歪着头说:“作为回报,请我吃晚饭。” 照例陈述句,这种顺杆爬的态度和南嫣一模一样,但是奇异的,言航心里竟然没有牴触,他望着落霞余晖下微笑的女子,轻轻点头。 正好,他也有话要说。 *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富二代,言航对自身的条件还是有着相当大的自信,当然这就算是自负,也是经过无数人证实后建立起来的自负。 所以当林六月提出那个要求时,他心里稍稍有些不适应。 但是她也知道,越是上位者,越是不能以有色眼光看人,保不准就会栽个跟斗。 晚饭时间过得很快,言航也从林六月那里套出了基本的信息。 在校大学生,单亲家庭。 这样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说服她了。 言航背着言俏,和林六月肩并肩走着,这是他家附近,走几步久到,只是言俏一睡着,气氛就跟着凝结了。 “那个……”林六月停下脚步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言航一顿,他没想到这个看上懒散的人,直感这么灵敏。 尴尬着把背上的小人儿往上颠颠,“怎么说?” “你一直在打听我的经济情况。” “……” 原来还不止灵敏那么简单。 言航勾勾唇角,干净利索地放了个直球,“做个交易如何?” 林六月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我保证你的安全,还有其他的条件,由你开。” 一个常年流浪在外的父亲究竟能保证女儿什么样的生活,言航不想去深究,但是相对,他只会提供更好的就是。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这个条件。 林六月很是一阵消化,才明白他的意思,也稍稍的,有那么些不爽。 “言航先生,你考虑过风险吗?” “……哪方面?”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契约,多数都是以相爱结尾的,怎么说呢?用二哥的话说,虽然有些不矜持,但你要是渴望这种结局的话,我们可以跳过那一步,直奔美好的未来。” “……” 你才应该矜持一下! 短时间内,言航前前后后就遭遇上了许万欣和林六月这两种,某种意义上无敌的生物,真是……完败啊。 还有些伤血气呢。 林六月还盯着他,坚定的目光表示自己是认真的。 言航把快要滑下去的言俏往上託了托,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有些失望但又不全是那么回事。 “林六月小姐。” “在。” “我想我没有说清楚,我只是需要这么一个搭档而已,至于后面的情节应该不会发生,最好的情况是好友而不是情人,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还有以后少看些小说,那种认为自己上天下地都无敌却还是会随随便便爱上别人的的霸总人设不适合我,真的。” “……你看的比较多。” “……” 林六月愣了两秒,“我自认为还算可爱。” 言航嘴角抽了抽,毛遂自荐吗? “我自认为自控能力不错。” “你又不是机器,谈自控能力,狂傲。” “呵,比起我一定会爱上你的自信,算不得什么。” 一时间,两人眼里似是有火光冒出,在半空中来了场无声的厮杀。 言航率先开口:“所以?” 林六月转开头,晃着手里的袋子,思量一下,摇了摇头。 “很遗憾,有两点行不通。” 言航挑眉。 “一。”林六月向前一步靠近,平板无波的声线带着诡异的兴奋,“我并不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一开始我就说过。” 所以这和你的需要没太大关系。 “二。”再上前一步,在言航诧异的眼光中,林六月张开双手抱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勐地撞了上来。 “唔……” * ——我不缺钱。 砰。 鞋柜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小言俏一颤。 言航赶紧掂了掂,忽略脚尖的刺疼,把人背回房间里。 把被子给言俏盖好,言航全然没有平日里逗猫的心态,都没多看一眼,就出了房间,也就没发现背后小姑娘悄悄睁开了眼。 言航出了房间,先到阳台上晃了一圈,给那株孤零零的昙花浇浇水,趴在窗户上仰望星空,让自己放松放松,最后走进了浴室。 只是,当冰冷刺骨的水浇在身上的一刻,言航却感觉整个人都要着了似得。 那种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火种被点燃。 被这水,被那话。 他说不上自己是羞愧还是恼怒,或两者都有,现在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东西,就是林六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感觉就像手下这株植物,只在一瞬。 刚刚被林六月抱着,言航能闻到微弱的香在鼻尖盈盈绕绕,在烧掉他的理智前,轻轻松松击败他的自尊心,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和自以为是,情报不完整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脸说出那些话。 言航当时羞愧的都快要钻到地里去了,要不是她抱着他脖子,凑在他耳边,他早就…… “啧……” 早个屁! 一想到故作阵仗的打击完他,还不知死活的就着那个姿势在背后言俏的额头亲了亲,言航心里一万个不爽。 “你再考虑一下。” 最后反客为主留下这句话,潇潇洒洒走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背着言俏,怎么说呢,心里格外的凄凉。 不过等冷静下来,言航怎么想都是自作自受,以林六月和许万欣之间状似不一般的关系,怎么可能缺钱呢。 而他当时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才鬼迷心窍的提出那个交易。 言航对着墙壁,使劲给自己磕了几下,最终昏昏沉沉出了浴室,上床休息。 等生物钟叫醒他,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爸爸早上好。”开门便迎上穿戴整齐的言俏。 “……早。”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言俏已经坐在餐桌前,旁边立着一罐牛奶和一片吐司。
第11页 还有他的份。 言航挑眉,从容走到桌前,接受女儿的‘爱心早餐’。 一边耐心等待着。 “爸爸。”三分钟后,小姑娘忍不住了。 言航抬头。 “你会答应六月姐姐的交易吗?” 果然,言航阴笑着拍上女儿的脑袋,表情略微崩坏,“演得不错。” “……”言俏缩缩脖子,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 言航收回手,啃完了盘子里的吐司,边擦手边说:“换个称唿。” 言俏秒懂,如善从流地问:“你会答应林阿姨的交易吗?” 言航望着眼里都快开出花儿的言俏,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淡然地说:“不会。” “爸爸!” 等言航收拾好自己出来,言俏苦着一张小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活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却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玄关处,言航准备换鞋走人的时候,言俏大概是忍到了极点,特委屈地吼道:“爸爸,我真的很想见爷爷奶奶,你能不能……” 咚—— 铮亮的皮鞋从鞋柜里掉出来,发出不小的声响。 言航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起腰回头,眼里的温度降至冰点,对着瑟瑟发抖的言俏,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 “你刚刚说谁?” ☆、异变 林六月走出电梯,有些懵。 二哥家在那边来着? “小六。” 右边转头,三哥林至远以一个骚包的姿势靠在门上,沖她摆手。 哦,是这边。 今天是二嫂徐臻的生日,二哥[特地]招唿了想凑热闹的人来玩儿,要不是这样,谁也不敢打扰这魔头的两人世界。 “三哥……” “别这么没精神嘛。”林至远一把揽过她,贼兮兮咬着耳朵,“要是二哥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那就不好了。” 砸场的应该没她这样的吧。 林六月被林至远拖进屋里时,心里这么想着。 而且,要她打起精神,那实在是太费神了,她拒绝。 本来该是这样的。 但是一进屋,对着一屋子年轻男女,林六月还是眼睛一亮,并且遵从自己的本心,一头扎进厨房里。 林至远见状,赶紧伸手去扯她,却被人打断,“至远,人找着没啊,不行就算了,赶紧过来吧。” 说话的是今晚的男主人林至安,正靠在沙发上‘含情脉脉’遥望着林至远,悠闲的模样没有一丝主人的自觉,像个大爷似得抬了抬下巴,颇不耐烦; “快点!” 林至远不由抖了抖,心里默默流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会被摁在地上摩擦。 “二哥……” “你好歹也是个总裁,这点钱出不起啊。” 就算他是个首富,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啊。 二嫂,你快出来,这里要出人命啦! 奈何徐臻听不到他的唿救,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林至远只好重新坐下来接着摸牌。 一旁围观半晌的韩冰也看不下了,站起来进了厨房,徒留林至远一人被人围攻。 另一边,厨房虽然够大,还是稍显拥挤。 徐臻和乔琳一个切菜,一个看锅,主厨是林至吾,这种场合一定少不了他,林六月叫了声五哥,得到没有回应的回应后,转头望向另一人。 “你也来了。” 林九月关上水龙头,擦擦手对她笑得温和,“小六姐。” “一个人?” 林九月无奈点头,小六姐看着迷煳,却总能在关键的地方保持清醒,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要怎么跟她说自己被二哥特地关照过。 ——你要是带人来砸场子,就别叫我二哥啊。 所以她才瞒着冷安翔过来,这不知道回去怎么被人‘收拾’呢。 一想到这儿,林九月不免担忧。 但是这可不关林六月的事儿,问了问题,就开始给五哥打起了下手,在这方面,没人比得上她和林至吾的默契。 不一会儿,食材切好,徐臻就因为寿星的原因被韩冰拉出去,连带着乔琳和林九月也被撵出去了。 林六月长长嘆口气,终于清净了。 “心情很好。” 一直沉默盯着油锅的林至吾说话了。 “嗯。” 一想到昨晚言航的反应,林六月就像犯迷煳,心里跟面前的砂锅一样,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林至吾看她一眼回头,又面无表情地回头,“太明显了。” “哦。”林六月马上收起表情,一本正经盯着砂锅。 她以为掩饰的很好,可到了晚餐时刻,大家闹得正凶,身边的林至安冷不防一句,“六儿,今天心情不错啊。” “……” 热闹的场面因为这么一句,彻底冷下来,被林至安关注,那是多么恐怖一件事啊。 只有林六月专心啃着萝蔔馅饼儿,表示贊同,“嗯。” “找到男人了?” 林六月摇头,“没。” 接着又拿起一截排骨,对着松口气的人群宣布,“找到孩子了。” 一阵沉默,只听叮咛噹啷的,那头筷子掉了一地,乔琳更绝,差点没把叉子戳进她老公眼里去。 林六月很遗憾她没把排骨啃完,就被铺天盖地的话给淹没了,那是继她十八岁生日当晚,说出‘想结婚’后的又一场混乱。 想起来心里就有股黏黏煳煳的郁闷感。 那是基于她林家人的身份,以林家的信条教导长大,不干涉已经成了第一原则,现在却在这事儿上拿捏她,让人非常不舒服,都想让她迟来的叛逆一把了。 啊,好冷。 冬天快到了,离林六月冬眠的日子就有近了一步,这么好的日子,她居然在失眠。 不知道又过多久,林六月被人摇醒。 魏兰舟见她睫毛轻颤了下,就知道人醒了,直接把手伸进被子里,给她来了记冰魄冻掌,犹如一桶冷水浇下去。 “啊!” 效果拔群。 林六月惊魂,勐地坐起,活像个女鬼,还不忘那裹着棉被的脚去踢那该死的罪魁祸首。 目的达到,魏兰舟自然跑得快,而且她还看见,林六月给自己盖了两床被子,嘴角不由抽了抽。 刚刚那一声干嚎耗光了林六月仅剩的体力,她费力地把被子裹严密了,才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干嘛?” “你不能再旷课了,点名我都帮你代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事儿。 脸一垮,林六月非常干脆向后倒,“这事等我醒了再说。” “等你醒?你不是要睡一个冬天吧。” “嗯。”特理直气壮应了声,林六月翻身向里,迷迷煳煳的,“樱花开了记得叫我……”
第12页 “……” 魏兰舟在原地站的有六七分钟,终于还是嘆口气爬上去,把林六月的耳朵扯过来,在她发火前,轻声说:“我这几天要出去。” 嗯? 几乎是三好学生的魏兰舟? “……”林六月悉悉索索转过来,眼里没有睡意,还有些难见的慎重,“所以?” “你要好好上课,不要翘课。” 林六月果断闭眼翻身。 魏兰舟瞅着她后脑勺盯了许久,无奈嘆口气后,拎着东西走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但她还是高看了林六月的觉悟,这傢伙不仅安心地睡到下午,还顺便翘掉了十来个电话。 最终,被饿醒的她接过响个不停的电话。 “唔,餵……” “呜呜,怎么办妈妈,爸爸不要我了!” “……” * 林六月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言航楼下。 因为对方一句妈妈。 小孩子有向别人撒娇的习惯,林六月也有过,只不过那都是些天真的梦,后遗症还很严重。 这不,别小孩儿一叫妈,她就飞奔过来了。 但林六月笑不出来。 刚刚言俏在电话里哭得那么惨,让她不能想像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以她和言俏不长的相处时间看,言俏不但不是那种娇气的小孩儿,相反是非常的懂事,虽然她掩饰的特别好,可眼里偶尔闪过的坚强和隐忍就算是林六月看着都心疼。 关上电梯,林六月直直盯着闪跳的数字。 等到在17楼停下,出电梯,刚一敲门就有声音模煳传来:“是妈妈吗?” 林六月抿唇,“是。” 门打开,露出言俏怯生生的小脸,一看到林六月本人直接就扑过去,“妈妈!” 林六月站在门口,在她扑过来后一把抱着她。 “乖。” 既然她叫了一声妈,自己就应了这个请求,扮演好这个角色就可以了。 言俏一个人在家,已经好几天了。 林六月望着厨房里那一堆外卖餐盒,和冰箱里满满未动的水果,轻轻挑眉。 看起来挺复杂的。 不过不管闲事是林家第一准则,她能过来,基于一声称唿,但是更多的,抱歉,她不管。 所以大眼瞪小眼之际,听到言俏肚子里传出阵阵声响后,林六月只得进厨房找食物,最后给端出两碗面,她不饿,只是想和人一起吃罢了。 虽然不管闲事,但还是不妨碍她表达对言航的鄙视; “你爸居然敢留你一人在家,也不怕碰上上门的歹徒。” 言俏默默吃着面,心里庆幸还好给邓叔叔发了简讯让不用送饭过来,也不知道收到没有,到现在都没回信。 “……”小姑娘不说话,林六月也干脆地闭嘴,别人家的事儿,说多了就是挑拨离间了,而且她也刚刚想起: ——谁也没有规定父母就一定要是个好父母,一心一意为孩子付出,这种感情等式从未存在过,所以不要自以为是了。 不知多久前的了,二哥说过的话依然清晰刺骨。 比起精心呵护,林至安更热衷于磨灭林六月心底一切的期望,并一直身体力行以打击为主,要不是最后家主出手,她指不定被人教成什么样儿呢。 稀稀拉拉吃完东西,已是下午。 林六月才想起自己今天又没上课。 等她收拾好出来,言俏一个个换着电视频道,百无聊赖。 “我要回去了。” 言俏一怔,竟然木愣愣地点头。 然后林六月拎着厨房垃圾出来时,她又突然开口,“你不问吗?” 没兴趣…… 硬生生压下这句话,林六月换个方式婉转拒绝,“这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吧,你也别太在意。” “……”言俏特别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最后在她顶回来的视线中,故作玩笑,“林姐姐不行啊,你这样漠不关心,是追不到我爸爸的。” 一句打趣,可林六月并未当做玩笑,反而沉思一下,“一般来说,我对你好不就行了。” 单亲家庭看重难道不是这些? 哪知言俏狠狠抽了抽嘴角,“……我爸是一般人吗?” “……” 能把林六月噎住的人不多,言俏歪打正着后,心情才好了一点,当然只有一点,因为对方立马说道:“所以,可以说了吗?” 言俏的笑容凝在脸上,在林六月的注视下低头,闷闷开口,“我也不知道,但是能感觉到,爸爸突然就不理我了。” 闹脾气吗?跟谁?不会是和言俏吧。 “他走之前你有跟他说过什么吗?或者要求过什么?” 言俏仔细想了想,没发觉特别的,“没有吧,我就是说相见爷爷奶奶,我都好久没见他们……” 言俏抬头勐地一缩,脸色发虚。 这副发抖的样子倒不是想到什么,而是仍谁,被那样锐利的视线盯着,心里都会发毛,忐忑不安。 林六月仿佛没看到这些,直直盯着言俏,一字一顿的解释自己的行为:“据我所知,言航是单亲家庭,母亲很早就过世了。” 瞬间,言俏脸上血色全无,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再没说话的林六月。 时间仿佛停止,又好像在继续轮转。 因为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的开锁声。 ☆、荆棘之中 言航逃走了。 他无法直面心中的缺憾,无法回应言俏的期待,带着些许愤怒,在外出差将近一周。 虽然有好好的叮嘱邓敏清照顾言俏;缺斤少两了要扣工资,暴饮暴食直接扣假期,情绪没照顾好,就等着发配边疆吧。 懒得去回想秘书那头的哀嚎,言航在回程路上,罕见的打起了盹儿,最后被惊醒。 梦见去世了很久的人,言航的脸色不太好。 尤其是近期还被人刺激过,他的面色就显得更加憔悴。 但他也因此确定,言俏不仅仅是来自未来,还是来自于不属于他的那个未来,虽是同一人,但终究,也不过是哪个地点哪个时间的哪个言航罢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把她送回去,省的看着闹心。 * 打开门,言航抬头看见林六月,大脑瞬间短路,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林六月还没说话,她旁边的萝蔔头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扒着他,特别急切地说:“爸爸爸爸,我不去爷爷家了,不去找爷爷了,以后也会好好在家不乱跑,你可不可以……” 那模样,活似熊孩子被教训后的怂样,抽抽搭搭,断断续续。 “爸爸,不要丢下我们……”最后只能无措的抱着言航,生怕他再丢弃她。 林六月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双核无痕切换的小孩儿,暗暗笑了下。
第13页 “所以,你怎么在这儿?” 言航不悦皱起眉头,先不管言俏如何,现在也不是被人看热闹的时候,至于因为他的问话变得僵硬的言俏,稍后料理。 “我想见你。” 言航的脸色瞬间像是被卡到刺一样。 林六月恍若没看见一般,直直盯着他。 不管找多少理由,动机大概就是这样,林六月想藏都藏不了。 “我很想见你,所以……” “等一下!” “……” 言航板着脸把言俏从他身上扯下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给小姑娘道歉的礼物,是她最喜欢的蛋糕,见她不那么绷着脸后,言航微微一笑,下一秒又变得异常严肃,“你先回房间去。” 言俏闻言立马憋屈,但是爸爸的样子的确惹不得,前后一衡量,果断抱着东西回屋。 “好了。”待房门关上,言航松了一口气回头,“你可以说了。” “……” 或许是林六月的眼光过于奇怪,言航不自在地撇过头,解释道:“小孩子看到不好。” “……” 过了许久,被盯得恼怒的言航先行开口,“……咳,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六月眨眨眼睛,“我说完了。” “……” 好像不小心,闹了个大囧。 “要不,你还想听什么,我说给你……” “行了!” 言航黑这张脸,终于明白自己闹了天大的误会,面色差得不行,要不是看见他滴血的耳垂,林六月都以为这人要发火了。 “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找言俏。”闭着眼,言航企图找回他最后的威严。 “不是,是她找我来的。” “……” 不是,刚刚不是还说是来见他的吗! 被闺女坑得不轻的爹绷着一张俊脸,频临崩溃,“小孩子而已,不必那么当真……” “她叫我妈妈了。” 说起这个,林六月的神情变得很固执,看得言航一阵忧伤,“所以……” “是你说她是我女儿的。” 面对步步紧逼的林六月,言航耐性尽然崩坏,声音阴沉,“你当时不是拒绝那个提议了吗?” “那是在你提议之前的事儿。” 不能混为一谈。 “那个只是只演戏而已,你看不出来吗?” “你并没有说过那是演戏,所以当时我自己应下那个称唿,就已经做好那个承担那个责任的准备,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言航嘴角狠狠抽了抽,感情姑娘是来碰瓷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嘴角勾起嘲讽的笑,“那你还说你是来见我的。” 对,令他不舒服的是她说谎,而不是…… “不是!”林六月高声反驳,一改之前软绵绵的样子,态度坚决地向他靠近,眼神坚定,“我不会说谎,但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因为那一个理由,难道不行吗,我想见你,也放不下言俏,所以你没有理由怀疑我的动机。” 言航怔住,要说实话; 好久都没见过无耻得这么清晰脱俗的了。 所以这个黏上他们父女了? 不管怎么说,目标明确坚定的人都值得尊重…… 个鬼! “林小姐。”言航笑着开口。 “嗯?” “你想结婚,而且已经找过很多人了吧。” 林六月点头。 “现在觉得我合适是吧。” 林六月想了想,还是点头。 “我想也不可能是因为我有女儿吧。” “……”林六月抖了抖,轻轻点头,然后摇头,又接着点头。 言航彻底没了笑意,眼里也正在一点点冷下来,他望着面前的头顶,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寒意,慢慢雾住了他的双眼。 “但是你忘了,第一次见面你确实是顶着别人的身份来的,这难道不是说谎,哦对不起是我忘了,你当时没有承认。” 当然,也没有否认。 林六月不安搅着衣袖,齐整的衬衫袖口都要被揪成褶子了。 她深刻的意识到二哥的话;永远不要对细节主义者掉以轻心。 她自己认为可有可无的东西,最后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根本无处反驳。 “虽然现在说晚了些,但是我言航。” “最讨厌谎言,不论多小的事。” “……对不起。”林六月声音有些哑。 她感到委屈,或许不全是,但这种新鲜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所以几乎立刻,她上前一步,迅速熊抱住言航。 她比言航矮了不少,这样强硬的姿态显得像个要糖吃的熊孩子。 言航被她弄的一愣一惊,忘记推开她。 “你做什么……”反应过来,言航想扯开她,却挣不开,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 “我知道你的事儿。”林六月紧紧抱住他,喃喃自语,“我以为我们俩会很像。” 言航停住,无不嘲讽,“遗憾吗?” “怎么会?”林六月抬头,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我一直倒觉得,见到你很高兴。” 喂,那是初次见面的台词吧。 言航快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折腾疯了。 “好了。”把这牛皮糖扯下来,言航特无奈地揉揉眉头,长途飞机的后劲来了。 “我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林六月将他眼底的青色看在眼里,尽管捨不得,她还是收回爪子准备回去。 言航目送她上电梯,在临近电梯门合上之时,林六月突然探出脑袋,幽幽问一句,“那我还能来找言俏吗?” 言航一个不禁,直接笑出声了,他已经看出这姑娘说话的套路了,与他恰好相反,脑子里弯弯绕绕,可明确的说法却只有一个,扛着这些简单的想法,就能把人家心里的防火墙撞得一丝不剩。 总感觉,太笨了,也太可爱了。 “说来说去……”言航眼底带着些异样的柔和,笑望不远处的姑娘,“你也就是看上我女儿了吧。” 被人说中心思,林六月僵硬扯了扯嘴角,缓缓缩回去。 电梯里,林六月望着反光层上的模煳影像,双手托住脸蛋,感受到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喷澎湃,最后轰一声,在头上开出朵艷丽的花。 名为少女心。 这种小心翼翼试探,颤抖着靠近的心跳十分新鲜,林六月只感觉自己脸红红的,心里乱乱的,还好附近没什么人,要不看着这一个人都能x潮的小姑娘,估计都得感嘆一声世风日下了。 但是马上,被一盆冷水泼得拔凉拔凉的。
第14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从刚刚开始都要烦死她了。 林六月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七月最新的抓壮丁计划,看来以后还是别带手机了。 “餵。” “……我知道是你。” “又来?你也知道我大学生吧,没空。” “你不懂,谈恋爱也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连大学都不读的人没资格说我。” “……唔,我知道了,家主大人,行,肯定准时。” 挂上电话,难得有几分人气儿的林六月转身,望了望刚刚下来的楼层,看不到里边,可还是莫名的想做这个动作,又烦躁的垂头嘆气。 这次,说不定她又要被怼了。 手机揣兜,她一步三挪往外走,脑海里言航的话和七月的话在一起掐架,最后,林七月带着家主辉光把言航踩在脚底的画面,让她想到了许万欣说过的话。 这年头,想找个对象都得先歷个劫。 林六月心情低落,又带了点拖沓的心思,索性就自己走回家。 等天完全黑下来,她也才堪堪翻过山腰,眼到之处皆是漆黑沉寂,像一座死山,跟背后不远处耀眼的灯火形成对比。 过于鲜明的对比,仿佛给了她一种错觉,向前一步,即是地狱。 走过那么多回夜路,这种心悸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林六月微微偏头,就被刺眼的光扎在了心上,随即恢復原样,不由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还说什么踏进地狱,要是被许万欣知道,肯定要笑死,顺便批评一下她的思想觉悟。 要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身处在无底的深渊炼狱中。 所以她才觉得更可悲。 就像二哥说的,人就是那种因为和别人不同而自豪,却又同时感到自卑,已经完全没救的矛盾生物体,他们集复杂的感情于一体,却又时时变成完全不同的个体,会莫名其妙就高兴快乐起来。 也会像她一样,莫名的开始悲伤。 唆嗦嗦—— 寂寥中传出一声异响,一般人第一时间都会想是蛇,但是现在已经快冬天,应该不会有蛇。 林六月仔细一想,她全身都冒起迟来的寒气。 “真冷。”她一边搓手,一边看着眼前那一大片恐怖狰狞的荆棘慢慢散开。 不是被外力硬扯的撕裂,而是一条条井然有序的挪开。 就像是训练有序的门卫,正在整齐列队。 先是荆棘,后是藤蔓,夜里散着瘴气的毒菇钻进土里,瘦的跟个老头似得老树挺着树干抖了抖,就连路边那营养不良的枯草都涮了涮身上的水珠,依稀的,还能捨不得冬眠的蛇消失的尾巴。 这一切展现在眼前,或许就是想告诉她,这个山是活的。 “晚上就算了,你们白天可别这么干啊,吓着人怎么办?” 林六月丝毫不领情,嘴里警告着,但是看见它们让开的路,路的尽头闪耀着火光,眼里不自觉有了笑意。 这才是属于她的日常。 这一带外人根本进不来,盘山公路也不通里面,谁也不能曾到过那一边的桃源。 这是她家。 林六月得意的笑了。 却不想手背传来一阵刺痛,生生截了她的笑容。 原来是刚刚离得近,被荆条抽在手背,看着应该是新发不久的条儿,刺有些软软的。 林六月看了看它,抬手想把它捞起来,被对方怯生生地躲过,手往前,它往后,再往前,它就再往后,还不时抖着身子,可怜巴巴的。 “躲什么啊?我又不扎你?” 林六月这话一出,周围一下没了声响,连风都停下来。 而那可怜的小荆条则抖得更厉害了。 林六月面无表情盯着它。 小荆条海带泪~~~~~~~~ :你确实不扎我,但是会被我扎了不高兴就会把我连根拔起挂在树上,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好可怕呜呜呜…… 林六月:“……”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突变!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动物世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忙,请稍后再拨, sorry——” 滋啦一下,手机被很粗暴地扔在桌面上,引得对面的小女孩儿一抖,回头,“爸爸怎么了?” “没事,”言航抬手遮住自己难看的表情,等言俏回过头,才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昨晚工作太晚,早上又起得太早,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都已经答应这孩子带她出来逛逛,总是一个人在家不说,经过半个月前他那次有意的恐吓后,言俏就变得更沉默了,时不时一个人窝着种毒蘑菇,还老是做噩梦让他不要走什么的,神经兮兮的。再不拉出来放放风,估计就要得抑郁症了。 可是他的确是非常非常忙,快要到年底了,公司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来二十四小时轮班,作为老大的他自然不能带头掉链子。 最后还是邓敏清改了行程给他挪了三个小时出来,要不然言俏估计还得继续‘冬眠’。 “想去玩儿吗?” 见言俏一眨不眨盯着那群孩子,言航心底的内疚正在成倍数增张,他是不是用错了教育方式啊? “不了,我不喜欢那个。” 虽然这么说,可是眼底那一丝不舍也瞒不过言航。 可是时间就快要到了,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得回公司,那里攒着一大堆的事情等他去决策,所以不能心软。 再内疚也不能耽搁这些,言航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对,也不打算现在改变了,就算那个自称要来找他们的女人,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他们眼前也不能轻易原谅,就算他再怎么喜…… “爸爸,是林姐姐。” 女儿一声吼,爸爸脑子里的黑暗想法瞬间化成渣渣。 “啊?”言航抬头,难道一脸懵逼,表情短路。 言航欣喜地指了指他后方,然后又不自觉撅了撅嘴,那是用来向林六月撒娇的表情。 言航回头一看,不觉睁大了眼睛。 这种自费形式的游乐公园,有不少小孩儿在游乐设施间跑来跑去,还有老年人在院中散步,更有不少情侣挽着手甜甜蜜蜜。 林六月刚从过山车下来,头髮吹得乱七八糟,自己也胡乱的在那儿捋,一旁的同她一般大男孩子看不过眼,不耐烦伸出手帮她整理好,看着挺嫌弃她,手里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像话。 像极了嫌弃女朋友笨手笨脚的男孩子。 那种别扭的关心,言航不会看错。 这可真是充满粉色气息的场面。 言航恢復了以往的心跳,面无表情转过头,喝了一口咖啡,不由微微瘪嘴,后悔没有加糖。 真是第一次觉得,这东西不仅苦,还酸。 * 坐完最后一项跳楼机,林六月看表,下午三点十五。 稍稍有些无聊。 林千寻在一边儿缓过神来,脸上的菜色少了些,表情却不太好看。
第15页 下次再也不听那帮孙子的话了。 什么约会圣地,别的不说,这一连刺激的项目下来,林六月没感觉,他却快不行了,他的身体不如林六月好,心里素质也只是比一般人强一点点,哪是林家这种顶级变态的对手。 所幸,这是最后一个,后面就来点温和的吧。 “不好意思千寻,我要先走了。” “啊?” “今天你生日,跟你一起过是先前答应好的,但是我现在……” “我知道了,有急事是吧?” 林六月点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她真的可以不用这么愧疚。 “行了,你答应我的都已经做到了,别摆出那副表情,反正我也要回学校了。” 林六月不会撒谎。 林千寻使劲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用伸手把她别扭的表情掰扯掉,努力掐下心底那丝不安,“反正晚上不要迟到啊。” 说完,也不等林六月的回答,转身就走了。 林六月抬头,只能看见他头也不回地摆手,暗自咬了咬嘴唇。 再回头,丢掉那些情绪,努力寻找起来。 从不久之前,她就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言航和言俏,但是等她仔细看的时候,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像是飞蚊症,那个模煳的痕迹一直存在于你的某个视角,当你去仔细看,它却跑得飞快,迅速不见踪影。 隔得那么远,林六月都能感受到言航那阴森森的眸子里透出来的寒光,想想都能让她冷得缩脖子。 而且从刚刚出现的地点,好像一直都是她的右后方,而一向惧冷的她不管怎样都是朝着西边坐的,那么—— 林六月向跳楼机旁的海盗船后方走去,清楚看到一对父女站在买饮料的摊位前,正在给钱。 言俏先看到她,兴奋地举起手里的饮料大喊:“林姐姐,这里!” 能在这里见到他们,林六月很高兴,高兴到得意忘形,直愣愣地扑过去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言航手里拿了两杯热饮,后突然背扑上来一人,吓得他下意识的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但是听见女儿的叫声,又硬生生的停下了。 林六月理智回笼得快,只抱了一下就放开,摸摸言俏的头顶,“言俏好。” 言航回头,林六月望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咽下‘你也好’这三个字,表情有些小尴尬,还是强制淡定下来,“好巧。” 巧你个头!言航捏紧了手里的纸杯。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哪知一旁的言俏像是没看到爸爸的脸色,迳自高兴望着林六月:“爸爸很厉害啊,就算是巧遇也能引起姐姐的注意。” 咔擦,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林六月不敢去看言航,言俏的话听得也不是太懂,只好一个劲儿地点头,直到一杯热饮递到她跟前,冒着微酸的热气;转过头,言航的脸背着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谢谢。” 不客气,言航默念一声,并不打算跟她说话,只是继她之后跟着按上女儿的脑袋,阴测测地开口:“以后少看点小说。” “没办法啊。”有了靠山,言俏胆子肥了不少,“爸爸没时间陪我出去,又不让我玩游戏,还有爸爸,你这叫恼羞成怒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但是也轮不到你个丫头来说。 “而且,我觉的很有意思啊,里面有很多像爸爸一样,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人。” 噗—— 林六月捂着嘴捂不住声,这次,她算是跟上节奏,听懂言俏的话了。 “你看,林姐姐也表示贊同。” 言航转向林六月,眼里意思不言而喻,对方看着疯狂的摇头,“不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咳咳咳……” 结果抢话抢太急,给自己呛到了。 言航&言俏:“……” “你慢点。”言航最终败下阵来。 “又没人跟你抢。”特无奈的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的液体,动作轻柔,与刚刚那个话都不跟她说的人简直天差地远。 林六月向后避了避,那轻轻扫过的触感有些痒,待会儿要是忍不住一个喷嚏,那她就真的只剩切腹一条路了。 她看着言航动作自然的把擦过她脸的手帕叠好放进口袋,动了动嘴唇,没能开口。 言航感受到她的眼神,疑惑道:“怎么?” 林六月摇头,无法形容。 这是时候言俏又来刷存在感了,她跳到林六月面前,端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那林姐姐觉得爸爸是什么样的呢?” “餵!小鬼。” 言航直觉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个漂亮又……唔……”某个漂亮的爸爸皱着脸捂上林六月的嘴,在周围尤其是背后店家投来奇异的目光后,便恼怒地拖着着一大一小离开了。 林六月被人半挟着来到一棵树下。 言航松开她,对着言俏指了指不远处,“你刚刚不是想去卫生间吗?” 小丫头憋着嘴不想动,现在正是精彩的时候,但是一看言航没什么表情甚至连恼怒都没有的脸,顿时又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噗噗噗地朝着卫生间飘去。 言航稍稍松口气,后面又传来林六月的声音,“你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言航对于这个没有自觉的丫头很是头痛,既怕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可是心里也在期待着她的评价,不管怎么说,这人的直感力非常准。 “你刚刚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林六月瞅瞅他,眼里浮现笑意,“言航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又充满自信的人。” 这种漂亮,不仅仅指外表,还是自然流露出的品行和对人的一种心态,虽然偶尔过度的自信称得上傲慢,但也没有超出身为人的范畴,就如同一把钢刃,光滑亮眼却又十分危险。 对于她这样的刀客来说,绝对是最高级的诱惑。 看着言航先是惊奇,后来由慢慢沉思盯着她的探索目光,不由升起一股自豪,更加想要表现一把。 “你知道你之前的举动像什么吗?” 万欣早就说过她对洞察人心很有一套,这也是她自满的地方。 言航一愣,有些不自然,却还是问道:“像什么?” 这应该是他问过最后悔的问题没有之一。 “像自然界中处于发/情/期的雄性鸟类。” 言航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林六月没注意到,继续说:“它们一般都比雌性好看,而且骄傲,所以就算是求/偶/交/配的时候,也会把自己梳理的干干净净,然后不停的出现在对象面前,自信展示自己的一切,威风凛凛又斗志昂扬。” 林六月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熘,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头望进言航深邃的瞳孔里,情深不自知。
第16页 “故而作为一个雌性,我过来找你了。” 言航:“……” 许万欣的确这么夸过林六月,但是她显然忘了,对方也说过这只是某些特别的时候,而且她的修辞也不适用于一般人。 当然,言航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报着掐死这姑娘的念头捏紧了拳头,看着对方满心欢喜求表扬的表情,伸手狠狠按住她的头,使劲儿地揉,还不忘求证:“你最近在看什么书或者电视?” “……动物世界。” 难怪。 她既然能毫不犹豫把自己代入进去,对其他人肯定更不在乎,这么一想,言航觉着自己简直没了脾性。可是能怎么办,又不能像对言俏那样,让她少看些《动物世界》,多看的言情小说? 啧,他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着,看见不远处正跑来的言俏,言航定了定神。 “你下午帮我看一下言俏,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事跟你说。” 他言简意赅说完,林六月也瞭然点头,安静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尤其他刚刚揉乱了她的头髮。 言航给她整理头髮,像刚刚那个男的一样,动作轻柔,不得不说,她由着他打理的样子,真的很能让一个男人感到满足。 言航也是,由着心里被暖意填满。 同时又有些恼怒,这傢伙真的是什么人都可以让碰的吗? 恍惚着,伸手撩开她的刘海,慢慢靠近,越靠越近。 林六月的脸越来越红,眼睛越来越亮。 虽然她的说法奇怪了些,但是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这么个意思,言航望着对方紧张的脸,另一手搂着她的腰拉近她,弯腰低头,一气呵成。 “唔……”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到了什么? 难道跟六月想的一样。 ☆、萌萌哒 “唿……” 一团热气唿啸而来,扑向林六月不甚明显的脸。 好冷。 尽管身处暖和的室内,连一向绷着的外套都没拿下来了,可她仍然觉得寒气袭人。 看了眼无声的电视,马上快十二点了,而那个说要一起吃饭,还有话要说的人却还不见踪影。 言俏疯了一下午,现在早就睡着了,倒在林六月怀里,手紧紧抓住她的毛衣,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林六月还留在这里的根本原因。 可她毕竟还记得今天是林千寻的生日,说好的要一起庆祝。 十一点五十八分,林六月把言俏扛进房间里,捏了捏姑娘的脸,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五十九分,她穿好棉服准备走人。 凌晨零点,打开门,和外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言航一顿,眉头一皱,“你去哪儿?” 那口气阴沉的,就跟逮着准备抛弃女儿跟男人跑了的妻子一般,林六月回味下最近看的电视剧,刚想来一句‘你管得着吗’时…… 言航有说话了。 “不好意思,忙过头了,耽误你时间,对不起。” 仿佛刚刚那个质问她的人不是自己,言航脸色温和而带着歉意,生生堵住林六月的台词不说,还伸手把她往屋里带,露出拎在背后的巨大袋子。 林六月挣扎了一下,推开他的手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先走了。”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林六月没说话,也看不出表情。 “嗯……要不先吃点东西,有你喜欢的秘制鸭,好歹吃完了再走呗,算是我小小的歉意。” 林六月犹豫了。 言航看火候到了,也不管她,关上门迳自到厨房里,把鸭子 给她切出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一道菜,当时林六月一个人吃完一整只,让言航印象深刻。 所以今晚当他抬头发现为时已晚之际,当机立断让邓秘书去了趟餐厅,自己做完最后的工作,才拎着东西忐忑地往回走,心里难得给邓敏清点个赞,因为不止买了秘制鸭,还体贴的买了蟹黄羹。 言航挺怕林六月生气走人的。 或许之前他还能端住些心气儿,但是在他发觉到某些情况后,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了。 林六月站在门口,闻见屋里秘制鸭那独特的带着浓郁沉香的问道,嘴里仿佛已经感受到那股子醇辣,口水跟着就是一地。 她犹豫的更明显了。 等言航端着盘子出来,见着沙发冒出一个头顶,心瞬间就放下了。 黑乎乎的秘制鸭上线,林六月拿着筷子啃着不亦乐乎。 言航再端出两碗羹,一碗放在林六月手边,坐在一边注视着她。 只要看对眼,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又满怀期待。 林六月也觉得奇怪,他老是盯着她干嘛,想着举起手里的筷子,“你不吃吗?” 言航笑着摇头,他吃不了这么火辣的东西。 他身上还穿着深色的风衣,只解开了领口,露出同样规整的西服衬衫,眉宇间有丝疲惫,但还算是精神,尤其是微微笑着的样子,简直是电力十足。 林六月悄悄移开了眼睛,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那头的人笑意更深。 言航手里搅着蟹黄羹,思绪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下意识尝了一口,噗—— 烫死了! 其实羹不算烫,但是对于猫舌头的言航来说,还是不能下口,但是与他相反,林六月怕冷,也对冰淇淋和刺身这样正常温度以下的事物敬谢不敏,甚至觉得菜饭凉了都是对事物的亵渎。 这种与他相反的习性在言航看来,是一种互补。 秘制鸭这种菜,被他别有心思打热,就算是嗜辣的林六月也受不住,不仅嘴都要被辣肿了,一张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冒着热汗。 在言航惊讶的模样中,林六月一举干掉了大半碗的汤羹。 但还是好辣。 把剩下的羹喝完,林六月依然感觉快要爆炸,身体里的细胞噼里啪啦的往外拱,让她恨不得进入临界状态,但是旁边杵着这么大一活人,唔…… 言航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推给林六月,随即理智回笼,几乎被自己冒失的举动吓到,伸手去补救。 抬手却扑了个空。 林六月端起他的汤碗,拿着他用过的汤匙,唿啦唿啦地灌了个饱。 言航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慢点喝,别呛着。” 不对,这才不他想说的。 内心的小人儿把自己骂了一遍,回头,姑娘放下碗,意犹未尽舔舔嘴角,然后继续战斗,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纠结,看得言航一阵无语,默默转开视线,鄙视自己。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等林六月吃完,十二点半。 言航送她出门,顺手递了一瓶冰水给她, 林六月只看一眼,抬眼:“我拒绝。” 哦,忘了这人怕冷来着。 言航不勉强,送人下楼,正准备去开车,被林六月拉住。
第17页 “你干嘛?” 言航才是莫名其妙,“送你啊,这么晚了,一个人怎么行,还是女孩子。” “不用了。”她皱眉头,解释什么的真是麻烦死了,“真的,我还是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言航顺嘴一问。 “昨天是朋友的生日,说好一起庆祝。” 这下轮到言航皱眉头了,他想了想,应该是白天看到的男孩子,不由开口:“一定要去吗?说不定都散了。” “那也要去,迟到和爽约不一样。” 这倒是她的风格。 “那我直接送你过去。” “也不用。”林六月再次拖住他,脸上开始不耐烦和焦急,她本就不擅长解释这种场景,搜肠刮肚到处几个关键词“我自己没事,带上你他会生气。” 这倒是让言航刮目相看,他确定林六月不知道他内心的某些想法,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能清楚的分析现状,脑子虽然转到慢了点,可敏锐度真是不一般。 一想到那个小伙子见着他的样子,场面估计特别精彩,言航也觉得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那就算了吧。 急不得。 言航心里告诫自己,却因为林六月的表情,坏心眼不由头吹泡儿,他靠近她,望进她眼里,然后告诉她:“关我什么事儿?” 语气轻得能掐出水来。 不得不说,林六月的反应就是与众不同,这种撩骚的情况下,她居然腾一下脸红了,眼神不住的闪躲着,最后见躲不过,干脆直愣愣看他,脆生生地说:“那样我会不好意思。” 言航不由捂脸,心里勐地一个卧槽。 姑娘你这叫不好意思吗?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言航心里片刻停顿,那头林六月已经正常不少,还补了一句:“所以你得听我的。” 这一本正经的耍流氓,搞得言航整个人都有些不正经啊不,不正常了,他干脆拉着脸,破罐儿破摔:“凭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能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谁知林六月反而竖起眉,“我是言俏的妈妈。” “……” 言航干脆投降。 不过话又绕回到这一步,言航哪能无故让它熘掉了,他站直了身子,正了正脸色,恢復了以往冷静的样子,上前一步直视林六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问一遍,你真的知道这个称唿的意思吗?” “干嘛?”林六月跟着后退一步。 “你说呢。”言航挑眉。 “我怎么知道?”林六月那阵仗,就是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打你的表情。 言航回忆了下关于她的武力值相关的情报,最终只能嘆气。 “行了,你也别转移话题,我不是想和你做什么交易。” 他仔细盯着林六月没什么表情的脸,无力感直线上升,智商正在下降,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不讨好的头。 “林六月,你看我觉得讨厌吗?” 言航换了个方式,也不知是迂迴还是直接,就这么直白的问了。 林六月摇头,言航心情顿时就好了,“那刚好,我看你也挺顺眼的。” “言俏也是。”还眉飞色舞的跟上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林六月就像翻个白眼。 言航继续说:“既然我们都不讨厌对方,时常见个面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找你的时候,可以不要让我找不到人吗?当然你也能随时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也可以,你觉得呢?” 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林六月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不等她表态,言航抬头拍她脑袋,像是摸自己家言俏一样狠狠给顺了两把毛。 “最后,能请你把手机随身携带吗,别让我找不到人,像个傻子一样担心好吗?” 林六月跟着他的手点点头,手顺着在兜儿里摸摸,果然没有手机。 好像是老是有人给她打电话,觉得烦让她干脆放家里了。 “哎哎,怎么又走神了?” 头顶上传来不善的按压,林六月硬生生给顶回去,却瞥见一张始料未及的笑脸,清亮的眼里布着若有似无的柔情,软化了脸部线条,温暖得不可思议。 只惊鸿一眼,林六月心脏都稳不住了。 她一直明白言航长得好看,可他大多时候都冷着一张脸,看着看着也能习惯,突然这么来这么一下,林六月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好。”只有林六月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言航望着眼前的人,只有到他胸膛的身高,不由涌起一股拥她入怀的冲动,事实上,他也的确冲动了。 言航双手搭在林六月肩上,迫使她靠向自己,不会太靠近也离得不远,慢慢的,能感受到对方乱跳的心脏。 谁也没说话。 后来言航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响起,“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言航身上很暖和,声音也透着诱/惑,林六月不由向他靠拢,只差上手抱住,嘴里嗯了一声。 言航顺势搂着她的腰,微微弯下腰,以极其暧昧的姿态凑到她耳边,问她: “你成年了吗?” 那一瞬,言航哪是什么暖手宝,直线升级成了火山口子,熏得林六月整个人都沸腾起来。她勐地推开他,搞得言航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而后还不解气,上去对着言航……的皮鞋就是几个扫踏,最后在言航嘟囔着怎么回事时,中气十足的吼回去:“滚!” 最后完成击杀,转头就跑。 言航被吼愣在原地,看着林六月跑远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再低头看看自己沾满鞋印的皮鞋,哭笑不得。 什么玩意儿啊,原来自/燃点在这儿等着呢,言航已经无力去管极速的心跳,只是觉得,啧: 这个反差还真是—— 真特么要命! ☆、麻烦 许万欣端了茶往林六月身边一怼,见她正摆弄手机,问道:“干嘛呢?” “聊天。” 回答一板一眼,手上打字也一本正经,许万欣哦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往那边一瞟,得到两个情报。 在说晚上吃什么。 还是跟一男的。 这就稀奇了,她借着喝茶的动作往上一看,页面顶端大大标註着言航两个字。 许万欣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俩居然还扯在一块呢? “咳咳——”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将林六月的目光引过来,许万欣端起她能横扫一切的微笑:“男朋友?” 林六月又把视线转回手机上,“不是。” 许万欣笑得更柔和了,却听对方接着说。 “但以后会是。” “……” “所以你不要想了。” “……”
第18页 这世上能噎住许万欣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旮旯里反省自己,毕竟这魔女的手段之狠辣又极端。 能跟她正面怼完还能和平相处的人,林六月算一个,借着那么些血缘关系,倒也还算和谐。不过要是涉及根本,可就要把话说前头了,这是一种尊重,也是唯一的平衡方式。 话虽然这么说—— 可许万欣哪能轻易放过她,她眨巴着眼睛,继续装,“可是我记得,那谁是给我介绍的来着?” “嗯。”林六月承认这事儿,不过,“也是你让我替你去的吧?” 许万欣僵硬了一下。 可不就是她让人去的,当日顾及并非今日顾及,谁让这剧本后面还有内容呢。可在那种令人遐想的场合里,言航毕竟都没和她见面,所以想随意替换,三个人都显得尴尬又廉价。 许万欣不说话了。 逗不了林六月,她无聊了。 但她很快发现,林六月居然跟着惆怅了,心情立刻转变。 别人忧伤,就是她许万欣的明媚。 “怎么了?” “我有些事儿,想问七月,可是找不到她。” “她神出鬼没不是常态吗?还有有事你不找二哥,干嘛非得问七月?” 把另一杯茶向林六月推了推,许万欣端起自己的细细品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你不想让二哥知道?” 林六月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冲着对方就是一句:“你也别去说什么。” 许万欣当然答应了,这种事戳破了还是有什么可玩的,当然在后面放放火注注水什么的最好不过了,不能让家里哥哥知道的事儿,还不就是儿女私情。 这方面林家男人的破坏性可谓是丧心病狂,尤其是林至安。 最着名的,就是当年林九月和冷安翔的事儿一出,林家一家子齐刷刷拉黑了冷安翔,各种不待见,连他的好友兼合伙人林七月都刷不回来,人家可还是家主呢。 最狠的是林至安,不待见就算了,还不让人家踏足莱安一步,只要一来,能立马动用身边一切手段把人弄走,黑得,白的,灰的各种手段一起上。 而且逢年过节林家相聚,或者是同辈聚会,你林九月要是敢缩在离城不过来,呵呵哒,那她能在下一秒就开始倒霉,一直到林至安心情好为止。 最好笑的是,林家最不喜欢林九月的就是他,但管的最变态还是他。 惊不惊喜,变不变态? 问怎么这么变态?没办法,谁叫人家主管林家的情报系统呢,除了家主外最厉害的就属他,要不是有林七月,谁又能压得住这个妖孽,而且大多时候林七月都压不住,只能命令他。 所以林至安和林七月之间,也是各有恩怨。 许万欣一想起上次见到冷安翔,对方那一副被抛弃似得怨夫脸,就能乐得停不下来,让他酷炫狂霸,让他拽炸天,最好让这转正之路磨死他。 呵呵呵,她是善良的女孩子,下次见到还是好好‘安慰’下吧。 短短半分钟内,许万欣情绪几个拐弯,终于上升到愉悦的层次,也不想逗人了,想想还是问林六月,“要不我这边帮你问问?” “不用了。”林六月一个激灵,果断拒绝,对着许万欣解释,“那边更麻烦,要是让七月知道了,肯定又得跑去跟人干架。” “那有什么,反正谁也做不掉谁。”许万欣看着稍稍长出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 “但是麻烦啊。” 许万欣一个白眼,就想一爪子给她挠过去。 说来说去,还是懒得呗。 不过—— “姑娘,伸头一刀,缩头不还是一刀。”许万欣话说的轻,目光不由看着明明听到也当成没听到,正在回简讯的某人,不由惆怅。 哎,这还没谈上呢,在开始她跟前秀了,以后要真好上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 被拒绝了。 言航放下手机,有些意犹未尽。 对他来说,是挺稀奇的经歷。 言航对自身各种优越的满足性不是没有道理,虽不会显得盲目自信,但是约不着人,到倒让他对自己显得有些不自信了。 为什么呢? 言航不是自恋的人,但还是有着清楚的自我认知的。 他很优秀,这一点无需置疑。 不管是从性格外貌,家世背景,还是个人成就,他都算是一个不可多见的人才。 是的,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这想法很言航,其实说白了就是有内涵的富帅,至于身高嘛,虽然不到一米八,但是往林六月跟前一站,足够看了。 言航冥思苦想好一阵,再被工作拉回神来,愣愣看着面前那份草拟合同上,满满都是林六月的名字,脸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羞的。 x的,居然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言航冷静了一下,抬手就把十几页的合同全送进碎纸机,拿起电话筒吩咐:“南星开发案的东西,让那边的人再传一份过来。” “诶?”邓敏清显然愣了一下,“怎……呃我知道了。” “最迟下午四点之前整理好给我,就这样。” 说完就挂了电话,也懒得去针对对方。 除了特级影帝外,一般人相处久了,基本上就是知根知底了,邓敏清调到他身边三个月,除去偶尔的脱线外,能力上还算的是比较完美,加上中间出了言俏这么个颠覆伦理的存在都没掀起大乱,到现在主动权都还掌握在言航自己手里,无不说明邓敏清的品性。 哎,言航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其实他也明白这样想过于繁琐劳累,可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这样的高压中渡过来的,现在想让他的神经松下来,不太容易。 恍惚间,言航勐地一抖,从沉思中回神。 工作时间怎么能分神! 他给自己灌了咖啡,开始工作,嗯不对—— 在这之前先看一下回过来的简讯吧,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言航整个人都要狂暴了,一个电话掐过去:“林六月你等会儿,什么叫你带着她出去散散心,你下午不是有课吗……不要对大学课程那么不屑一顾,大学生而已不要嚣张……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准去,要去你也别带着言俏……我才不信也不要你的保护,我不允许你带我女儿去那儿……喂,喂,林六月,餵……” 邓敏清抬手僵在原处,办公室里隐约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听的他心里惊凉,最后言航狠狠扔了手机,更是让他最后的勇气都消散无踪。 但是,不管生活还是工作,都是爬着也要继续啊。 邓秘书深唿吸,抬手敲门,“言总……” * 邓敏清也在夹着尾巴做人。 说起来也是苦逼,他刚觉着自己得了点小言总的信任,就开始掉链子。 一个秘书最重要的是什么?工作能力啊。
第19页 为表忠心,他甘愿被夹在言家父子间,两头受压,为了展示自己,更是连带孩子都练得得心应手了。 心里还揣着言俏这个一个大秘密不敢吭声,闷头苦干一段时间后,言总才稍稍让他的工作上正规,再也不是带孩子……当然不是说带孩子有什么不好,就是看着言俏他心里总是慎得慌,尤其他一个大人被小孩儿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 可是现在呢,不带孩子,他却连正职工作都做不好了。 老闆交代的事情没有一点进展,邓秘书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感觉捡回一条命。 这么想着,邓敏清回头准备出门时还悄悄舒口气。 “之前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呃—— 邓敏清的寒毛一整勐炸,惊悚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回头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 言航抬头挑眉,并不惊讶,“没查到?” 邓敏清点头。 “那你还有脸点头!” 邓敏清一懵,随即泪目。 哎卧!槽真是太及时了! 他就说少了点什么,这两天言总和颜悦色的简直不像阎总,搞得他也是一惊一乍,生怕自己那天就被开了,现在着忽来的一句,简直就跟安心符一样。 邓敏清也没管那么多,就带着一脸感动至极的噁心表情不停点头。 “……”言航无语,然后又问了句,“什么都没查到吗?” “嗯,除了基本的姓名性别……”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 “废话!” 看吧。 “行了,你先出去吧。” 等人出去,言航才露出奇怪的表情,正处于惊讶和恐怖之间的微妙。 个人习惯,言航对于蒙着面纱的人不感兴趣,不说翻个底朝天,但至少知根知底才行,可偏偏,他看不到林六月身后的任何东西。 除了姓名性别已成年,再无其他。 这对言航来说是个恐怖的答案,他自认手里有些人脉,可是却连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他都无法知道更多,这种不普通的时机,使他想到当初父亲让他和许万欣相处的时候提过的深奥。 ——那可不是什么一般人家。 而许万欣和林六月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让他不得不陷入这种被动中,毕竟他还不想轻易放弃。 言航拖着下巴,心里跃跃欲试,对于他而言,应该没有比摘下帷幕的那一瞬更吸引他的。 林六月,在某种程度上,相当对他胃口。 言航漫无目的跑着神儿,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性,脸上也是一会儿一个表情,恍惚着视线正好落在电脑时刻表上,脸色一凛,抬头—— “让你整理的南星的合同呢,怎么这么慢。” 都超了半个小时了好吗。 “呃……那个……” 电话里的邓敏清支支吾吾的,让言航不耐地皱起眉头,这小子是几天不怼就不知道谁是老大了吧。 咚咚—— 刚想开口,敲门声响了,电话却没有挂断。 言航的脸色不太好。 这不,没等他说什么,门已经开了,走进一道纤细的灰色声音,手里啪啪把玩着合同夹子,直愣愣冲到他跟前,“凶什么?这不亲自给你送过来吗?” 言航看清眼前人的精緻妆容和嘴角熟悉的笑,嘴角一抽,随即挂了电话,抬手揉着眉心,烦躁闭了闭眼睛。 他想早退。 ☆、相对 言航最终还是答应了和南星的合作。 一个不大的项目,资金不是问题;总部私自做主,也不是特别过分,因为跟这些比起来,南嫣拿着言俏来说事儿的表情,一直深刻记在言航心里。 他非常讨厌被人威胁,尽管他已经妥协。 南嫣也非常清楚他的性子,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到了这一步,言航只能告诉自己,这是工作,而他是商人,没有道理推辞,但是也就这样而已。 他和南嫣,就这样了。 所以哪怕她自己亲自跑过来,言航也是毫无波动的跟她谈着合同,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气得南嫣直跺脚。 但是没办法,她卑鄙在先,怎么好期待对方的好脸色呢。 可是她也坚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只有她才是最适合他的,至于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两个思路都没搭到一个点上的人,就这样开始各自为营的较量。 他们谈了很久。 南嫣刚完成学业不久,有着高材生特有的傲气,又急于证明自己,字里行间的理所当然让言航听不下去,少不得又是一阵提点纠正,毕竟钱是自己的,能赚就没有让它赔的道理。 然后天黑了。 七点多,言航准备下班。 正当他收拾,那头南嫣也开口了,“一起吃个饭呗。” 言航头也没抬,“不吃的话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吗?” “怎么会。” “那就算了。” “……” 一旁候着的邓敏清抿嘴忍笑,被两人同时瞪了一眼。 “那如果我说会呢?”南嫣不甘心,凑到言航身边半倚着他,娇笑着问。 言航停下扣大衣扣子的手,把她推开,也笑眯眯地说:“那你就滚吧,我不跟公私不分的人合作。” “……” 噗—— 邓敏清这回没忍住笑出声,感受到那两人灼人的视线也没剎住车,还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后才勉强停下来,这时他已经成功引起了南嫣的注意。 这头南嫣还阴沉着脸瞅邓秘书,那头言航拎起包就走人,背影那叫一个果断,南嫣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就失控起来,跟着冲出去大吼:“你是去见那个女人的吧。” 言航回头,脸色不变,眼里却快要掉出冰碴子,“怎么,你要一起?” “谁要一起!” “那就赶紧回去。” 言航扔下这句话,再次转身后,又听见背后南嫣的声音,颇有些悲壮,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言伯父是不会同意的。” 还是这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言航这次没有回头,只是目视前方说道:“那正好,我也不会同意一个外人对我指手画脚。” 南嫣脸色瞬间煞白,她和言航自小认识,当然能听出这话外之音,她是彻底惹怒他了,所以她想要的一切他都不会同意,而且,他言家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说。 这是……决裂的意思吗? 南嫣有些腿软,扶着门框才没让自己跌下去,旁边邓敏清想扶,想想还是算了,“南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南嫣沙哑着开口,她还没软弱到着个地步,只是转头看着他,“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吗?” 邓敏清一愣,摇摇头。 摇头的意思有很多,不知道,不说,不能说。
第20页 南嫣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居然和一个秘书说这些。 * 言航扬眉吐气了一把,心情的好不得了。 又接到电话,那边菜要上桌了,赶紧打车过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家火锅店,言航扛着火辣辣的味道,慢蹭蹭地走进去。 很快就看到言俏和林六月,两人挤在沙发上看手机,说说笑笑还挺亲密。 言航心里挺不是滋味地走过去,咳嗽一声以示存在。 结果这两只就抬头瞄他一眼后,双双低头继续玩,搞得言航挺无语也挺尴尬,幸亏跟在一边的服务员开口,“先生,您这边人已经到齐了,可以开始给你上菜了吗?” 言航回头淡淡地说:“可以了,谢谢。”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想吐槽,顺便抓着这俩使劲摇,让他们清醒一点。 他森森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言俏这丫头已经越来越不把他当个爸了,反而和这个后妈一样的林六月越走越近,嚣张的不止一两点。 言航落座,摘了大衣和围巾,人看着清爽许多。 然后他又看了看对面除了脑袋几乎包裹严实的林六月,哼笑了声,大概就是一种,‘我行你不行’的幼稚想法。 游戏结束,那两个终于抬头,言俏祭出了这些天最好看的笑容,很是亲切,“爸爸,你下班了啊,累不累啊,要不要先吃点水果,或者是喝些蛋酒,我还点了爸爸最喜欢吃的海带……” 言航闻着茶香,听着言俏自夸式卖乖,又看着一边无动于衷的林六月,瘪了瘪嘴,“嗯,不累,不用了,谢谢,你先不要说话了。” “……” 言俏的话被堵在嗓子眼,但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她爸爸什么都好,就是这见谁都怼的嚣张劲一直没改,言俏表示自己早就习惯了。 言航憋住了言俏,看林六月仍在发呆,不禁有些气节,想起刚刚言俏说点了他爱吃的,一想再怎么爱吃那些,一上来红彤彤火辣辣的,他就没什么期待了。 一时间,桌上气氛沉闷无比,一点没有吃火锅该有的热闹劲儿。 “来,小心,别被烫着啊。” 服务员把锅端上来,言航一看不由愣了。 哪是什么红锅,分明就是清汤的嘛。 他不由看向林六月,林六月摇头,说了今天见面的第一句话,“别看我,不是我点的。” 他又转向言俏,这小妮子终于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笑嘻嘻说:“这不,我们一家人都不怎么吃辣嘛。” 闻言,两个大人均是一怔,而后言航的面色竟然跟着柔和下来,笑着在心里嘀咕一句;这丫头入戏倒时快。 至于林六月,她很是隐晦的盯着言俏看了会,除了她们俩,无人察觉。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而且言航察觉到林六月情绪不太对,一晚上几乎没怎么说话,自然就是心不在焉的,只又言俏踏踏实实给自己吃好了,嘴一擦,非常自然地伸手:“爸爸钱包给我,我去结帐。” 瞅着就像个想装大人的熊孩子,言航把钱包递给她,什么也没说,看着她被人领着去收银台,转头,林六月正兴致缺缺盯着自己的盘子,疑似发呆。 “咳。”言航不自在,但还是打破僵局,“怎么了?看着不开心的样子?” 林六月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有事,着急回家。” 哦,言航心里不咸不淡应一声,但是面上却放柔了表情,“待会我送你回去。” 林六月又摇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言航心里也没谱,他摸不着别人底细,说话自然要小心,又怕太冷淡引发不好的效果,才出了这么一档子对话。 而且他心里痒痒的,依他对姑娘的了解,他要是想知道什么,没有比直接问她更好的方法了,可是言航踌躇着,犹豫着等到了言俏的归来。 对于林六月的冷淡,言航也只能冷漠应付。 上次见面还是月黑风高气氛正好,这次就跟演戏似得,还是演不熟的那种。 言航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上午通电话还是挺有元气一人,下午直接颓成这样,不会是言俏太闹给折腾的吧,然后她发现给人当后妈真不是好差事,,萌生退意,所以才故意这么冷淡。 光是想着,言航都不由飙出寒气。 当初说想结婚的人,居然这种容易就退缩! 言航抿嘴,不想说话。 他头一次这么毫无防备想去信任一个人,却得到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脸色可想而知有多差。 这时,言俏拎着钱包蹦蹦跳跳走回来,看见他的脸色,叫了一声:“爸爸不是吧,现在还在想公司的事呢,都下班了就不要想了,明天好好说一说邓叔叔就好了,反正你老是说他。” 言航:“……” 林六月也看他,目光依旧通透,让他找不出任何怼人的说辞。 言俏:耶~\\(≧▽≦)/~仇恨转移成功,虽然她也不晓得她的脑洞爸爸到底在想些什么。 言航:呵呵,真是它的‘好女儿’。 起身收拾走人,出了门,言航更尴尬了。 嗯,他刚刚说要送人来着,但问题,他没车,不,应该是没开车。 作为一个公司负责人,车还是有的,驾照也有,但就是不爱开,必要时候就折腾邓敏清。可现在这么要命的时候,邓敏清在与不在都是送命题。 现在好啦,人设都要崩了。 言航心里那个悔恨的泪啊,都要淹死他。 可他面上还是非常稳重的……走到了路边,正准备喊车,被林六月拉住了。 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此时竟然是冰凉,言航被惊了一下,马上反握住她,藉此给她温暖。 也是刚刚发觉,他一直觉得包裹严实的女孩子,竟然如此单薄,平时常备的围巾耳罩和手套之类的居然统统都没有了,只一件宽松的羽绒服就解决了。 心情都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搓着林六月的手,心里责备自己的不用心。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林六月的眼睛非常亮,比之前都亮,那股坚持让言航不想多说什么,心想这可能,又失去了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但是心里,居然没有再去计较那些得失。 言航取下自己的围巾绕在林六月脖子上,对方,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有些笑意,最后在他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伸手扯着他的衣领弯腰,在他脸上烙上一吻。 言航捏拳,要不是背后还有言俏,他…… “谢谢。” 林六月蓦然丢下这两个字,和亿脸懵逼的父女俩,转身朝着黑暗里走去。 上一秒温软在怀,下一刻寂寞空虚袭来,这突然的反差霹得言航愣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林六月的身影才愣过神来。 他好像,又一次被甩了。 回家的路上,言航问言俏,“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第21页 言俏却像突然憋下来的气球一样有气无力,靠在他身上,连眼睛都没睁,说:“妈妈今天很累。” 妈妈…… 好吧,这个就不去追究了,言航略感意外,他没想到林六月这么有办法。 “你们今天都做什么了,这么累?” “嗯,一直跑来跑去……” “到底什么事啊?” “……高祖母去世了。” “……” 两秒之后,计程车里传出一声怒吼,“这个才最重要吧!” ☆、感冒 那天之后,言航就再没见过林六月,给她打电话,也是很忙的样子,她一个大学生,比他一个公司负责人还要忙,言航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也没办法,见不到人,感情就无从说起,而且林六月又是那种对电话特别不耐烦的人,正事一说完,转手就撂电话。 不过一想对方家里亲人去世,言航也不好去烦她,虽然也想去上个香祭拜一下,可是一听对方那‘有p快放’的冰碴子语调,言航都特别嫌弃自己多事儿。 啥都不是,瞎什么热闹。 虽然男人主动一些也没什么,但是一个人唱独角戏就比较尴尬了,这些天他没话题找着话的联繫林六月,可对方依旧是一副“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的样子。 堵得言航有些挫败。 继个人资本条件之后,他的社交能力也受到不小的打击。 还真是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外,就没人能让他难受成这样,说不失望是假的,他甚至还陷入深深自我怀疑中,最后还是言俏看不过眼。 “爸爸,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妈妈只是比较忙而已,过后你问她就是,她肯定不会瞒着你什么的。” 听到这里,才不得不说,言俏这安静淡漠的样子,是刺激言航的另一大原因。 尤其是那条她说起死亡这件事的表情,居然和林六月同步到了让他惊心的程度。 他不是玻璃心,但也不是金刚石的心。 所以当他发现林六月对于亲人去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伤心之时,心里不可避免的脆弱了一下,这是人之常情,你发现你以为了解的那个人的另外一面,两者之间有着巨大反差,正常人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虽然伤心不一定写在脸上,虽然情分可能没那么深。 道理,言航都明白,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忧伤了。 这些言俏看在眼里,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现在焦虑的是另一件事。 眼看快要过年了,她却还在这里飘荡,动不了回不去,非常被动。 她眼看着爸爸陷入自我怀疑中,也没心情开解,快烧到自己眉毛的火,烤得她脑子都煳成一坨,根本想不了别的。 要怎么办呢?反正和爸爸一起过年是不可能了,言俏不抱任何希望,然后林家可能是第一选择,可是一想到要过林至安那一关,言俏整个人都颤抖着模煳了。 那个才是最大boss,没有之一。 天地只打,却无处可依,言俏觉得自己是个孤苦伶仃的命,一时间,更愁了。 邓敏清来给上司送资料,进了门,就见这一大一小神同步的悽惨表情,有些乐呵儿,笑意吟吟的脸在父女俩眼中怎么看怎么刺眼。 言俏冲着他甜甜地笑了笑,然后用脚碰碰爸爸,眼神示意:爸,那个人好嚣张,怼他! 言航没理她,接过资料继续工作,都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儿,言航态度也很随意。 邓敏清送完东西,倒没急着走,只是看着老闆欲言又止,言航疑惑抬头,“干嘛呢?蹭晚饭的话早了点吧。” “不是!”邓敏清连忙摇头,“那个,言总……” “嗯?” 鼻音很重,这也是邓敏清留这儿的原因。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 呃,那小冷箭般的眼神直直刺过来,冻得邓敏清不知该说啥,张嘴还想再劝劝,那边却又接着低头看资料,“不用了,我有分寸。” 说完,又不自觉耸了耸鼻子。 言航感冒了。 就在见完林六月的那个晚上,他身体素质一向正常,太热太冷都会闹毛病,可邓敏清是第一次碰上,加上第二天上班时言航不仅不舒服,情绪也不是特别好,邓秘书脑洞大开,不由把问题交代在林六月那儿了。 后面一直没见着人,他看着都着急,然后言航也急,于是就被感冒击倒了。 忙完这一阵,言航在家歇着,邓敏清帮着跑腿之类。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邓敏清望着上司阴郁好几天的脸色,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想了不少对策,最后还是直指林六月这儿。 另外,作为一个单身狗,邓秘书真觉得没有比爱情更好的良药了,不管什么事,爱人过来亲亲抱抱举……哄一哄,就什么都没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言航抬头,见秘书一脸傻愣。 “呃……”邓敏清吓了一跳,瞬间闪过一丝被揭穿的慌乱,很好地被言航捕捉到了,他眯了眯眼,“想什么呢?” “呵呵……”邓敏清更尴尬了,他不由挠头,对着言航越来越锐利的视线,说不出话来。 倒是言俏解救了他,小丫头倚在沙发另一端,盖着和言航同款的毛毯,从故事书里抬头,“邓叔叔不会是在想爸爸会给你发多少奖金吧,毕竟这段时间你真的辛苦了。” 这么一句上位者发言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就算是言航的孩子也是如此。 邓敏清心里吐槽,面上带着傻笑直点头。 不过小姑娘真的很聪明啊,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被上司瞪出内伤。 言航瞅了眼打掩护的便宜女儿,冷笑一声,抬脚把她垮下来的毛毯往上提了提,十分不客气地把她往一边揣了揣:“离我远点。” 言俏也是好脾气,依着他在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看书。 看着我父女俩的互动,邓敏清不由汗了一下,不管何时他都不能适应这样状态的,话说言俏脾气真好,居然都没看她生过气,他要是有这种整天怼自己的爸,早就…… “我说!”一道黯哑的声音传来,是正在低头翻看资料的言航,“你真要留下来做晚饭啊?” 邓敏清一个立正,转身就想走人,临了还小心翼翼补充了一个消息,“言总,南嫣小姐那边……” 言航勐地抬头,逼人的眼神直刺向他,那神情,仿佛他在多说一个字,就灭了他。 邓敏清闭嘴,心里有些轻松;很好,今天的言总也不想提起南嫣小姐。 被那样用眼神杀了一通,邓敏清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丢下再见两个字利索地走人,在门口还探个头,“言总,记得按时吃药……啊!” 眼瞅言航将手伸向了拖鞋,邓敏清砰一声关上门走了,想想好像没说什么惹人嫌的话,啊不对——
第22页 他刚刚,好像吐槽了他上司。 ——呜呜呜,感觉要被弄死惹。 嗯,等等! ——哈哈哈,这感觉好爽! 邓大秘书捂嘴,抖得跟触电似得走了。 * 邓敏清一走,言航立马扔了手里的资料,脸色痛苦揉了揉额迹。 言俏见状,抿抿嘴没说话,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手边,坐在沙发上担忧地望着他。 “说了让你离远点。” 言航挥开她探过来的手,面色不善,不过因为生病和疼痛,不像平时那样具有威严。 言俏以极其强硬的态度摸了摸爸爸的额头,终于说出了口:“爸爸,我们去医院吧。” “都说不用……” “在这样下去,你会烧傻的。” “……你才烧傻了呢。” “嗯,我就是小时候高烧过,所以才连爸爸都说不过。” “……” 言航愣愣看了她两秒,发现视线有些模煳,掀了毛毯站起来,“我先去休息一下。” “爸爸……” 言俏伸手去拽他,反被言航一把按住头,“言俏啊,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就特别放心我自己。” “……” 言俏想呵呵了,这个算是讽刺吧。 言航摇摇晃晃往卧室走,刚刚坐着不知道,移动起来才明白的确不妙啊,感觉快要晕倒了,但是还不行,至少不能倒着这里,当着这孩子的面。 言航也知道自己在逞强,逞强要不得,尤其是对待革命本钱更是不行,但他就是不想去医院,这种小孩儿一般不要命的任性,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极少发生,毕竟不逞强是他们家老头子交给他的第一个词。 但是现在的他做不到。 言航同样清楚,这不是小时候,不会有人照顾好他后,再严厉的批评他,也不会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后就急吼吼地喊家庭医生,更没有想像中温柔的人和手心…… 细节都经不住回忆,不论伤痛美好,在孤独脆弱中,都会化为利刃,直捅伤口。 所以在独自生活之后,言航几乎没生过病。 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时也明白一旦到了这种处境,他就是彻底的孤立无援。 就像现在。 言俏的言行已经超出了一个孩子的界限,她的眼神太清澈了,仿佛能看透他所想的一切。 眼里时不时透露出来的忧伤,说明她还有所隐瞒,让言航无法相信她。 落上锁,言航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在床上扑腾,没什么睡意,却架不住病毒感染一阵阵袭击着他的神经,让他产生幻觉。 言航仿佛掉入了一个空间,纯白色的,让人无法唿吸,垂直掉落的压力刺痛耳膜,隐约见,听见了一声啜泣。周围的眼神开始加深,逐渐变成黑色,加上愈加清晰的哭声,考验着他的心脏。 不一会儿言航就看见了那个孩子,一个女孩子,和言俏差不多大的年纪,手里却抱着一只小木剑,她蹲在那里偷偷抹泪,还时不时的抬头看,言航觉着这张脸有些眼熟,和言俏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路过她身边,目不斜视向前走,她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捞了个空,只能看着他走远,眼泪流得更凶。 言航被换了个方向,那个男人正在向他走来,其实他还年轻,脸色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是头髮几近花白,造就一种老的假象。 言航怔怔望着他,冥思苦想。 这个人更眼熟,却也想不起来是谁。 他还来不及细想,意识被一阵拉扯,伴随着不轻不重的力道,迫使他醒来,言航有些烦躁,他这种在意关键时刻的人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再集中精力,所以不由一阵苦恼谁这么不识抬举。 还未睁眼,斥责的话已到嘴边,随着眼眸慢慢明亮,跟着张嘴,然后——就闭不上了。 目光所到之处,长头髮的女孩子正在给他擦手,柔软的毛巾一次次拂过他手心,痒得他不自觉握拳,握住了她的手。 抬头,预想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林六月眨眨眼睛,另一只手扶正他额上的毛巾,用冰冷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脸,然后满意地对着他笑:“晚上好。” 好个鬼啊! 那一刻,言航脸上又回温的迹象,眼眶也跟着模煳,好在他稳住了没有失态,只是握着对方的手又紧了些,接着慢慢板(?)起脸来:“六月,你……” 林六月歪头,“我?” 几日不见,言航觉得林六月这么无辜的样子,居然能够那么可爱,竟然让他手里充满力气,他紧紧握住林六月的手,红着脸问她; “……怎么现在才来?” ☆、套路 言航想去死。 东张西望,还死命揪着自己头髮,企图让发麻的头皮来安麻痹自己。 心理弹幕则刷的飞起。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没人给递事后烟让他冷静冷静,言航只能一个人抱头崩溃,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找了个含蓄的说辞; 撒娇。 他居然对着林六月撒娇,是撒娇,不是求x! 然后这并不是最关键的。 且不论他们俩角色反串了,就之后林六月那木不楞登的懵逼脸,言航心和脸都碎了,血淋淋的。 ——你那是什么反应,哈什么哈?敢不敢给点别的反应,他还想懵逼呢。 不过,说别人没反应,那只是他自己没看的后果,林六月早就恢復了正常,望着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言航,想着事态突然严重,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开始给他反应。 “你看你都烧煳涂了,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 言航不板了,直挺挺一个鲤鱼打滚翻起来,脸色暗了不少,深沉的眼窝下,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她。 林六月被他看的不自在,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躲开。 “嗯,刚刚是有些晕。”言航歪着头沉声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越到后面,越是有气无力,言航都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儿,突然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那就再喝点药就好了,来。” 林六月说着,变出一碗黑漆漆的液体来,言航闻言跟着一抖身子,,再也不敢这么rr;_rr;看她,努力摆出正经脸拒绝,“我好了,不用吃药。” “刚刚还说有些晕呢。”林六月显然是个不会看脸色的,没get到言航眼里的惊恐,迳自往前坐了坐,准备餵药。 姑娘,听话不能只听一半好吗? “真的,我一看见你就好的差不多了,要不你问言俏,我比中午精神多了。” 言航欲哭无泪,已经对林六月的情商不抱什么希望,也不指望她能听懂,干脆一通胡说。 哪知这时林六月居然开窍了,她停下来,意味不明地瞅了他半晌,才抿嘴说道:“真的?”
第23页 言航疯狂点头,比珍珠还真。 “那……”林六月认真思量了下,慢慢的,对着言航伸出一根手指,眨着眼睛问,“这是几?” 言航看傻子一样看她,对方报以同样的眼神。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一。” 林六月又伸出一根手指,“这又是几?” 白皙鲜嫩的手指像是一对兔子耳朵,萌萌哒的朝着言航点头,他觉得自己是被诱/惑了。 “……二。” 言航稍稍晃神,没看见林六月眼里闪过的光芒,就见她张开五指,放轻了声音,蛊惑般地问:“一加二等于几?” “五。”言航脱口而出。 徒然,和谐轻缓的气氛被这么一截,生生打出了断裂的痕迹,言航在林六月瞭然的视线下,羞红了脸。 卧槽!这不是真的。 他堂堂一个总裁,居然还算错这么简单,不是,居然栽在了这么简单的手段上,偏偏对方还是他……说出去不是让人给笑死,要不就被人给笑死,完了,这回是真的活不了了。 “我不会说的。”仿佛知道他想什么,林六月一本正经板起脸,有些绷不住的笑意搁在里面,她扭曲着脸对言航承诺,“为了让你活下去,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 咚一声,脑袋撞在了床头上,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 言航多想就这么晕死算了,这么就不用受这傢伙的隐形攻击了。 太可怕了! 不过那股难以形容味道的药到了眼前,由不得他任性。 言航不是耍赖的人,哪怕他现在心里非常羞愧,面上也是装作平静,端过来一口干了。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比起色香,这药的味道居然还不错,有点酸有点甜,挺合适嘴里淡味的病人。 “这是什么啊?”不像是一般的沖剂。 林六月把碗放一边,抬手抹了他嘴边的药汁,“我四哥秘制的季节药。” 言航听得一乐,“味道挺特别。” “嗯。”林六月把手指放进嘴里,有淡淡的酸味,的确特别,“他说,心情好了病才会好。” 尝到合嘴的味道,心情自然就好了。 不得不说林四哥说的是个道理,言航都懂,但是他就是忘不了刚刚那一幕,他望着林六月一系列动作,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阴了下来,看她毫无知觉端起碗出去,伸手拉住她。 林六月回头,歪头疑惑。 “林六月,你什么意思?” 林六月疑惑,“……什么?” kao,这傢伙又傻了! 言航无比憋屈,一头名为愤怒的野兽在心底咆哮。 多年来他是头次碰见这么一个把他当傻子一样耍的人,偏偏人家还是无意识的,是真傻,但就是这种无意识,却把他撩骚的都不像个正常人。 想到这儿,腕上一个用力,林六月被他勐地拽倒在床上,另一手飞快地把碗放在床柜上,然后出手撑在床头,居高临下对着言航,剎住身子后,还不忘来个走位风/骚的床咚。 “……”这是言航。 ( ⊙o⊙ ) 这是林六月 那一刻,言航精心累极的炸裂气场全都消散,剩下的只有因为体虚带来的苍白,以及不住闪躲的眼神。 这个有毒的剧本他没见过。 林六月看得都嘆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言航还想问呢? 他正常生病,正常病好,没发烧不手软的,怎么能一个不小心跌进林六月这里,还挺乐意的样子。 言航转过脸不看她,等林六月坐好后,才吞吞吐吐地说:“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怎么都不来看我,还有言俏。 “家里一个长辈去世,在处理一些事情。” 林六月没有马上回答,言航敏感地察觉到她眼里的情绪,带一点点负面的……消极? “怎么了?”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这是第一次,他主动问起林六月家里的事。 “……”她的表情有些纠结,言航明白她是不知怎么表达,所以他换了个方式。 “需要我帮忙吗?” 这次,林六月利索摇头,又觉得不妥,抬头解释:“……不一样,所以不行。” 这回轮到言航懵逼了,这是在怀疑他的理解能力吗? 这回倒是对上了林六月的脑迴路,她安慰似得对他说:“是我们家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就算是你,可能也没办法理解。” “……” 能有什么不一样?言航差点问口。 感觉这个话题有些危险,稍不注意就能终结之前累积的一切。 言航转了转眼珠子,转移了话题,“那现在忙完了吗?” 但三句话不离根本,言航承认自己就是再为她把自己忘在一边的事情而介怀。 林六月点头,却还是没听懂的样子。 言航不愉快了,“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 神经居然粗到这个地步,言航不得不怀疑自己可能有个假女朋友。 然后立马被打脸。 林六月仔细思考下,然后认真地告诉他:“我有身为女朋友的自觉。” 言航都来不及去吐槽什么,只见眼前突然一黑,唇上触到一片柔软,只是一下就离开,等到言航才刚意识到那是什么,就已经消失无踪。 “……” 所以他这是,又被套路了。 抬头,林六月一副邀功的表情,看得他一阵头疼,所以老是去纠结女朋友情商问题的他,才是真蠢。 思及此,言航也不纠结什么礼节,一把扯过林六月,狠狠吻上思念已久的唇。 双唇相触的一瞬,言航心底喟嘆一声,早该这样了,真刀实枪的,她哪里看不破这姑娘心里的弯弯肠子,只是过度在意细节,导致正题被忽视。 要不又怎么会这么失措。 细细碾着对方唇角,言航上臂逐渐用力,只想把这香软的女子困在自己身边,再也不放开。 林六月哪里受的住这么折腾,不出一会儿,便觉唿吸急促,可人家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灵活的舌绕着唇形描绘,一寸寸的诱/惑着,还不轻不重的啃噬,发出的暧昧声音,像是在对她诉说什么,林六月想,大概能懂。 ——我也很想你。 她在心里默念,抬手环住了言航的脖子,十分生涩地回应他的期待。 这一回应,便一发不可收拾。 言航心里那些不可言说的,不能释怀的,好的不好的,都通通展现了出来,这也是第一次,两个人的心,有了明显的靠近。 * 等言航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 怀里一直有个不安分的物体再拱来拱去,他扒开被子一瞧,某人被自己的围巾缠住脖子和手臂,偏生醒不过来,就这么一直动来动去,跟个虱子似得,让人不得安宁。
第24页 言航闷了一身汗,加上林六月带来的药,身上也有了些气力,便从床上起来,批件外套也没觉得冷,回头看看床上某个穿着羽绒服带着围巾还窝在被子里的人,真真觉得活久见。 想了想,他还是伸手去摘她的围巾。 可手还没碰到围巾,就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攥住,说攥都是轻的,那一掌,力气大的能直接捏断他的骨头。 林六月依旧没睁眼,可周身的气息悄悄有了变化,让言航怀疑她能毫不犹豫直接拆了他,现在这是警告。 言航以前就有这样感觉,这姑娘个性里透出来的不同不只是语言方面,还有某些对世间的观念,包括那异于常人的身手和果断,今天听她说了一耳朵,到不显得惊悚了,不过就是她所言的他们家和别人的不同。 正是有着这样的反差,才让言航觉得,刚刚在他怀里睡觉的林六月,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这种信任,只是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把衣服脱了睡,要不待会很冷,乖。”含着笑意对林六月说道,看着她慢慢松开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跟周公聊得正好。 合着她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在辨认而已? 言航无语,只好任劳任怨给她脱了羽绒服,摘了围巾,再盖上被子,走之前还在她耳边轻语:“我先去弄些吃的,睡醒了自己起来啊。” 不料得到了懒猫一样的喵声。 堪称暴击。 被秒到的言航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像个痴汉一样盯着面前睡颜看了半晌,最后在她额头亲一下,利索出了房间,他真怕再待下去,就走不掉了。 厨房里,望着那一堆生鲜,言航失笑。 这也算是另一种契合吧。 背后有细微脚步声,言航回头,想吓他但是失败的言俏露出了扫兴的表情,又马上露出笑容来,看起来是在为他高兴。 不过这次,言航没被骗过去,下午他和林六月可不只是你侬我侬,林六月也对言俏的存在表述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让言航不得不对这个便宜女儿加以重视。 监视也算视。 “言俏,去书房把第二个书柜上第四排右起第七那本德语工具书拿过来,不快点待会就没你的饭吃。” “……”言俏傻眼。 言航跟没看见似得,回头拿出了生菜,心里冷漠至极。 ——管你有多少难言之隐,敢骗他这个生养人,那就先怼了再说。 ☆、传染 言航一个大少爷,按理说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奈不住他总想着一个人住,后来又带着一个小孩子,厨艺也从能吃上升到好的地步。 特指卖相上面。 现在他卯足了劲,想给林六月一个惊喜,刷刷存在感,特地将自己拿手的几个菜端上桌,仿佛端正了红领巾等表扬的小学生。 林六月掐着点醒的,应该说是被那股辣椒味呛醒的,东倒西歪摸出来后,望着饭桌没说话。 等到三人上桌,林六月将那盘罪魁祸首呛白菜送进嘴里,在父女俩的注视下默默给自己塞口饭,心疼自己三秒,还是忍不住说出事实:“还是我做的比较好吃。” 言航僵住,笑意硬生生卡在脸上,看着有些滑稽,旁边扒拉着饭的言俏却要放肆的多,特别贊同跟着点头,“嗯,妈妈做的比较好吃。” “言俏……” “我说的是事实。” “吃饭时不要说话。” “……” 这父女俩互怼起来场景太美,林六月无法直视,赶忙又给自己塞了片白菜,还不住点头,“其实也还行,下次少放点干辣椒就好了。” 被安慰的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接着林六月低头吃饭的空挡冲着言俏对口型:以后不给你煮了。 言俏才不怕他,笑眯眯回道;那就谢谢爸爸了。 然后又示意了下林六月,表示爸爸不煮还有妈妈不是吗。 言航气结,这正是他的劣势,他实在是拉不下脸和言俏一样求包/养,不过这时,林六月也说了:“以后我给你们做,没事。” 说着,自顾自的跟那盘白菜对上了,以极其兇残的速度将其消灭着。 言航一听,心里舒坦,面上还只能意会般看了看言俏。 只可惜,再次得到女儿的眯眯眼。 妈妈刚刚说的可是你们。 言航也不恼,只是颇为慈祥地给女儿来了筷子西芹豆干炒肉丝。 眯眯眼瞬间变成豆豆眼,最后在言航的眼神压迫下,言俏含泪吞着碗里她最讨厌的西芹,上面还有一块儿鬼斧神工的‘肉丝’。 林六月看她那小可怜的样子,还是挺心疼的,又想起自己好像并没有买过芹菜。 “哎,我记得我没买芹菜啊,哪来的?” 林六月说这话时,望着那西芹豆干一副嫌弃的样子。 言航大唿失策,他都忘了,这西芹是他冰箱里仅剩的东西,还是当初特意买来收拾言俏的。 等到,言航心里忽然一动。 “你也不喜欢吃芹菜?”他问林六月。 “嗯。”林六月点头瘪嘴一气呵成,“虽然对身体好,但是这味道太怪了,炒什么都盖不住,而且吃多了还会降低性/欲,导致不孕不育,这样不好,你也少吃……” “咳咳咳咳——” “噗——” 话没说话,桌上的声音就此起彼伏。 言航一口蛋花汤卡在喉咙,咽也不行,喷也不是,生生给自己灌进气管里,正使劲拍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喝下水去。 可言俏就可没那么好运了,她被噎的猝不及防,直接一口饭喷出来,还好反应快及时转头,才是一桌子菜免受灾难,不仅如此,她道完歉还惊奇地问:“真的吗妈妈?我都不知道啊,那我现在也不吃了。” 言航一听,咳得更狠了,还断断续续教训她,“言俏你咳……干嘛,不吃我以后真不给做了咳咳咳,你别听她胡……你一个小孩子担心这个干吗?” “爸爸你这是年龄歧视,那我以后没有孩子就要怪你。” “闭嘴!吃饭。” “……” 再次被资本主义压倒的言俏眨眨眼,在确定林六月不会给自己任何帮助后,认命的拿了扫把被残局收拾了,然后坐回去默默啃着白菜,数着米粒喝着汤,就是不吃芹菜。 言航只当没看见,不在饭桌上发脾气是他的准则,刚刚他违背了,言俏当然也能任性挑食,这是规则对规则的行为,言航不好纠正,他可不想再被人说是年龄歧视,天知道这是谁教言俏的,他们刚见面那会,几乎天天都会因为这个观点掐起来。 不过没有这个,言航自然有别的办法,他和言俏斗法不止一天两天。 “剩饭的行为不好啊。” “……”言俏无语。
第25页 果然,他刚说完,言俏看了他一眼开始听话好好吃饭,如果忽视她正把芹菜一根根夹进他碗里就好了。 视线转向另一个,言航愁得都要吃不下饭了。 引发这一场祸端的人,正一脸疑惑,人家别说自责,还给面子地吃完了白菜,正喝着汤在他们父女俩之间瞄来瞄去,见他看过来,张嘴就要说话。 “请你不要说话,谢谢。”言航竖起手掌,沉痛拒绝了对方的聊天申请。 林六月只好闭嘴,表情非常遗憾。 言航看得心情纠结都要起球球,可身为强迫症的他却不能把它们一颗颗扯掉。 他相信这姑娘没别的意思,就是着张嘴能搅一滩浑水的本事特让人难受。 说来还挺特别,就拿这个芹菜这事来说,一个挑食的概念在林六月这里能有这么独特的理由也是奇葩,可更奇葩的是这个容易让人想歪的理由,他却一点也想不歪;就好像他一直觉得林六月心思复杂,可实际呢,她每件事的理由和观念都简单粗暴得令人髮指,这也是最让言航难受的,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些什么,还经常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到最后才发现只是自己瞎别捏了一场。 这种感觉十分苦逼。 言航怀着这样的心情吃完碗里的饭,结束了这顿让人胃疼的晚餐。 * 吃过晚饭,将近十点,又是又说再见的时候。 言航其实想过让林六月留下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林六月未必会拒绝,或许她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 言航不想占她这个便宜。 但是他又担心这姑娘一晃又不见人影。 言俏依依不捨跟人说了再见,跑回房间睡觉,言航则是送人下楼,顺带扔垃圾。 扔完后他不由得笑了笑,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举动,他以前不在意,现在看看,觉得挺好的。 居然让他有了想和人柴米油盐的想法。 他转头,看着一旁把自己裹成一颗粽子的林六月,笑意更深。 吃饭时的气闷已然消失,剩下些不舍。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呢?尽管关系在那儿,可是不知为何,他们俩的时间总是对不上,不是他找她,就是她找他。 带着帽子,裹着围巾,只露出俩眼睛的林六月也是怔怔望着发呆的言航,伸出一根手指抠抠他手心,被他一把握住,往前一扯,抱住。 嗯,是真捨不得。 言航长手个高,搂着颗糰子也不是问题,他把下巴搁在林六月肩膀上,不情不愿的说:“说话。” 林六月眨眨眼睛,可以说话了吗? “林六月!”言航发出警告。 林六月马上说:“我也捨不得你。” 这次算是学乖了,没说出让言航暴走的东西,不过也忒没有诚意了吧,就这么复制一遍他想说的话的完了? 言航撑直身子,双手搭在她肩上,“还有呢?” “还有什么?”林六月干脆直接问他。 言航顿感无力,为什么他要一直纠结这傢伙的情商,明知道没有还在期待个什么鬼。 还是学她直接问吧,“你明天有什么事,重要吗?” “有,但不怎么重要。” “干嘛?” “上课。” “……”猝不及防又中招,言航沉默两秒,随即握住林六月的肩膀使劲的晃起来,非常崩溃沖她喊,“拜託,你好歹有些学生的自觉好吗?上课怎么不重要了,学习是头等大事知不知道!” “嗯嗯……知道,我知道了。” 林六月被他摇得难受,颤音跟破了嗓子的猫一样,断断续续。 言航还想说她两句,却被林六月眼疾手快抱住,踮脚亲在他嘴边,成功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亲的跟被猫舔一样,没什么深度,但言航就是受蛊惑般红了脸,眼前人站好后对着他笑,一双眼睛弯弯眯起,看得言航心头一热,不由转头看向别处。 可林六月却是玩上瘾一样,亦或是看他的反应过于惊奇,便一下一下的亲上来。 踮脚,站好,踮脚,站好…… 言航的下巴和脖颈不断地受到攻击,眼看防火墙就要被攻破,他找回理智,伸手压制住她,一本正经,“别这样,待会感冒传染给你了。” 吹咧!刚刚怎么不说这个。 言航吐槽自己。 “没关系。”林六月笑容依旧,“我可以把健康传染给你啊。” 噗通,噗通。 言航仿佛听到了自己遭受暴击的心,不断膨胀的声音。 他怎么就忘了,如果可以,这傢伙也能是个撩汉小能手,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撩得不要不要的。 “你穿的太少,以后多穿点,感冒了不好受。”林六月说着,伸手把他的外套拉链拉上,把他的手塞进兜里,虽然她的手比他的更冰。 不过那勤劳娴熟的样子,不由的让言航想逗她,“按照正常套路,你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吗?” 他瞅着她身上湖绿色的羽绒服,一脸期待。 奈何林六月不接招,“照着一般发展,也应该是脱男人的。” “小姐你这是性别歧视知道吗?”言航搬出了他们娘俩常用的歧视论。 “那是你恃宠而骄。”林六月表示听不懂。 “不要乱用成语。” “是你曲解了它的意思。” “……”恃宠而骄还有什么意思,来来,说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斗不过人家的言某人沉默了。 林六月跟着沉默,伸手突然抱住他,使劲蹭了蹭,“好了,我怕冷不想给你,它温暖我,我可以来温暖你啊。” 情话技能上线的林六月更不是言航斗得过的,只见他红着脸还想顶回去,“不-要-乱-用-词-语。” “不要在意细节。”林六月一脸正气批评他。 “……” 两人你贫我贫说了会儿话,亲口得到有空就来找他的承诺,言航就放人了,等脸上温度消散后回家,敞亮的客厅,言俏端坐着等他回来。 言航收拾收拾情绪,坐到她对面,一言不发。 在这一方面言俏完全不是言航的对手,面对最沉得住气的商人,一味的沉默不是办法,只有主动出击。 “爸爸,过年的时候你要把我放在哪儿呢?” 她心思隐隐知道答案,却还是想问个明白,甚至还有期待,然后再等着言航不留余地的拒绝。 典型的言航式作风。 但是这一次,她恐怕要失望了。 “想知道的话,先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也就是,看答案决定心意了,言俏却丝毫没有兴奋,“什么问题?” “你的母亲……”他紧盯了言俏的每一个表情,“是林六月吗?” 言俏一怔,有些惊诧,眼里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复杂,颇为戒备盯着对方说:“不是。”
第26页 ☆、过年 “言总,我先走了。” “嗯,路上慢点。”俯首桌案的人头也没抬,醉心工作,嘱咐完一会儿发现人还站着,抬头,自家秘书正踌躇的样子,看得言航心里烦躁,“你想说什么?” “没有,”邓敏清摸着后脑勺,犹豫着还是把话说出了口,“言总也点回去……” “回去干嘛?”给人当牛做马? 言航冷冷注视他,这傢伙明知道他回去跟家里老头子只有冷场的局面,居然还这么劝他,果然是他派过来的,居心如此不良。 他的想法可没瞒着邓敏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邓敏清看得胃疼,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不是,我是说林小姐那边,言俏也在那边不是吗……” “邓敏清你是不是不想回家?”言航冷眼打断他,“那好啊,我手上这些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言航作势,站起来要走人,邓敏清急了,“没没,我说完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生怕对方不相信他,拿了东西掉头就走,边走边念叨,“言总也早点回家啊,祝您春节快乐,我走了!” 然后一阵风似得,没影了。 言航等彻底没了声音,才坐下来继续工作。 春节前夕,该做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其他人也早已放假回家,只有言航,磨磨蹭蹭在公司里抠抠这儿,掐掐那儿,拿着明年的计划安排看了又看,就是不回家。 言俏被林六月接走了,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言航烦的不是这个。 只要一想到他马上又要回到那个巨大的鸟笼里,他心里就闷得慌,那里只有一个与他八字不合多年,又不得不面对的父亲,父子俩的新年,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刚这么想,办公室电话响了,言航接起。 “嗯……” “好的,我知道了。” “……马上。” 言航挂了电话,手肘撑着桌面,使劲地搓了两把头髮,好像这样能把自己心里的郁气抓没了,然后两秒后,又缓过劲儿来,继续面对。 家里打来的电话,那位年事已高的老管家吐字清晰,目的明确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说家里什么都准备好,就等他一个人了,口气温和有礼,却依然让他感觉到压力,最后还温和的加了一句‘老爷也等着您回来’完全没有温暖助攻的意思,在言航听来,就是两个老年人欺压他一个小的罢了。 真麻烦。 慢吞吞收拾好东西,言航还是认命,准备回去了。 关上办公室,再回头瞄一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域,给自己打 打气,向电梯走去。 一拐角,蓦然出现在视线里的身影让他停下脚步,直勾勾看着看着那一团鲜红。 是,那是个穿着一身鲜血的人。 言航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吓得不敢动了。 “谁!”但是说一个字的力气还是有的。 听见他的话,那个姑且像是个女人的生物站直了靠在墙上的身子,回头。 好一张鬼脸! 化得有指头粗的眉毛,惨白的面容,衣服同色的唇,大红大白,就是活脱脱的女鬼形象。 言航腿有些软。 他看见那女……人一挑眉,带着风雨欲来的架势,开口说道:“哎呀,言总好讨厌的啦,这么快就忘记人家了啦~” 言航腿一抖,差点一头撞在墙面上,他扶着额,不想说话。 言航受精英教育长大,除了精准的处事能力,其他乱七八糟的也学了一手,对声音的辨认度也是一项,比如说这人一开口,他就已经确定是谁。 “许小姐有何贵干。”他咬着后槽牙问道。 没错,眼前这个鬼就是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许万欣。 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出场方式还这么惊悚,言航虽然讨厌形式主义,却更讨厌没形的行事方式。 比如眼前这位。 “呵呵,这不领导交代了让我俩好好相处吗?我就来接你来了。” 言航跟着呵呵,“这就不用了,毕竟我们之间没有特别的关系不是吗?” “没有不是可以培养吗?我知道言总是个内向的人,但也不能拦着我主动不是。” 内向个鬼,一颗急欲吐槽的心快要压不住恐怖。 言航还是坚持抢救一下,争取不让自己的人设崩得更惨,“不用了,而且你这么做她知道吗?” “ta?” 言航嗤笑嗤笑一声,装得还挺像。 “林六月。” 许万欣歪头,依旧是嗲着声问道:“那是谁?” 言航脸色有些不好了,他觉得许万欣是在耍他。 “你不认识?” “废话,认识我还问你做什么?” ——那要是你想耍我而已呢。 这句话没出口,言航头晕晕的,他靠着墙,抬手揉了揉额迹,心里憋住气,忍住又问了一句:“你真不认识?” 不可能的,当初林六月替人来相亲,后来碰见许万欣的时候她也能认真的说出当晚的一些细节,那个是真是存在,但是问题是许万欣和林六月,虽然那个时候她准确说出来许万欣的名字,那么他们俩就不可能不认识,难道只是一面之交,可这样也…… “不知道,谁啊?” 言航脑子的弦砰一声,断了。 终于,被人一直戏弄的火从心头起,言航黑着脸抬头,带着颤抖斥责许万欣,“你在开什么玩笑……” 是玩笑吗? 言航又忍不住自我怀疑,然后慢慢惨白了脸。 玩笑的话,这也太真实了。 他愣愣望着对面的许万欣身上慢慢冒出雾气,染血的衣服像是突然褪色,血红的气丝向四周蔓延,视线里触及到的一切,都成一片血色。 而许万欣,已经不復刚刚的摸样,不过就是一个穿着正常,素脸也挡不住妍丽的女孩子,正疑惑地望着他。 言航想开口让她快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他没法开口说话了,也看不见眼前的路,看不见远处的电梯,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成无边的血海,他和许万欣在那里,就要被吞没。 窒息感如潮汐般扑过来,言航渐渐不能唿吸,意识也正在远去,他看着自己倒下,慢慢扑进那片红色里,压迫感越来越重,气息越来越短,他最后的感觉,是有人接住了自己,然后利落的敲了他后劲,就彻底没了知觉。 * 言航能看见不好的东西。 虽然只是偶尔,但是每次一到这个时刻,几乎都是在他心情最为糟糕的时候,也导致他每次都会被放倒。 对,就是什么都没被做过,却莫名其妙的倒下了。 父亲说他是被吓得。 言航每次听到都会气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否认这个说法,还是不认同父亲每次说这话时的心情。 那种恨铁不成钢样的遗憾,是他心里永久的痛。
第27页 所以他才想拼命的证明自己,可以独立生活,因为那些情况,几乎都只会出现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林叔叔说,那些连鬼怪都算不上的东西,专挑心智薄弱的人下手,它们没有目的,就无法掌握具体时机。 决定性的东西只是当事人的心态,有些意志坚定心态强横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比如他父亲言归沉,可大多都是一些自己吓自己的胆小鬼,比如言航。 林叔叔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有想着避讳他,直白地指出问题所在。 言航根本无法反驳,也无法启齿。 所以他一直当这是种迷信,并不断的催眠自己,成年以后遇见的少了,也渐渐不当回事儿。 然后到了除夕这天,一脚踩进一个坑,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给了他当头一棒,大唿着让你不信,让你不信。 言航有些想笑,他现在意识挺清醒的,明白自己还是昏睡着,类似于精神或灵魂之类的东西确实醒着的。 也没有做奇怪的梦。 从小开始,言航总会做一些梦,不怪诞,可是诡异。 他老是梦见自己没有遇见过的,但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比如父亲和林叔叔的相识的经过,比如自己的母亲,生下自己之前的事情,和执意要生下自己的事情。 言航的母亲死于难产。 他从未见自己的母亲,却清楚她所用的事情,这件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包括父亲。 后来长大了,思绪开阔了些,言航渐渐明白,他在出生之前或许就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像一个透明人,当开始有了形体之后,母亲的就死了。 也是为什么所有梦的最后,都会以一片血红作为结束来惊醒他。 这就是一场轮迴。 他从父亲复杂的眼神体会出来。 所以言航厌恶自己,也讨厌禁锢着他的父亲,父子俩的关系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言航不清楚自己在父亲的心中意味着什么,可是他明白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关注,所以不管是什么,言航在心里统统否决了。 不交谈,不对视,不来往。 最终也只是这样而已。 唯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这句本该是浪漫爱情里的誓言,却被言航当成唯一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不希望谁去死,只是决定一个期限,这期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要忍耐。 意识开始慢慢沉睡,却也是缓缓醒来。 言航感觉有人拂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丝凉意,这是……在给他擦泪吗? 冰凉的手却带着无限温柔,这个是—— “林叔叔……” “嗯,醒了?” 言航睁开眼睛,模煳视线里,错落着熟悉的布局,床边坐着一人,视野清晰后,言航能清楚看见对方头上的白丝。 比上次见面时更多了。 那位儒雅温和的林叔叔,见他醒了,勾唇笑了笑,然后拿起手边的渔夫帽戴上,“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不要老在床上躺着,身体有毛病就赶紧治,不然会拖垮你的精神,今年就不要出去了,多在你爸身边呆着。” 听着听着,言航慢慢变了脸色。 林叔每次看完他都会来最后那一句。 他以为他现在这么大了,不需要,结果又给转了回来。 林孝书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道:“没有什么事儿是那么容易的,别太看得起自己。” “我知道……”言航丧气,这打击人的模式也是一如既往。 不过这位长辈相对于他父亲,言航还是乐意和他相处,看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很羡慕,可这时人家话锋一转说家里有家宴,不然他才不会过来,他爸亲自去接都不一定会来,把言航心里那点小温情打击的七零八落。 人走后,言航陪着父亲吃了今年最后的晚餐,饭后,一大一小在客厅里看书看电视吃水果,偶尔对答,就这么熬到了十二点。 “言航,新年快乐。”言归沉第一个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言航伸手之前就已经被管家扶住。 言航盯着对方放在几上的红包,看着他由着管家扶了一会儿,然后自己回房睡觉,鼻子里泛出一阵酸楚,不由捏紧了手机,低声呢喃:“新年快乐,爸爸……” ☆、林家 钟声一过,鞭炮和铃声同时炸起。 林六月耳朵里嗡嗡的,没注意到。 林七月指了指她口袋,示意她电话响了。 林六月拿出手机,一看是言航,转眼就去瞅家主。 家主笑了,“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找我的。” 林六月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这不是心虚吗?林家所以事儿几乎都瞒不过林七月和林至安。 前者是家主,后者负责情报管理。 而这个情报来源,则是构成林家系统的一部分,庞大又精密,一个人根本扛不住,故而由家主承担,再选一人分担。 言航的事或许二哥还不知道,但是七月肯定是知道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关于林家的一切,不想知道都不行。 林六月这么前后一思量,一分钟过去。 手机还锲而不捨闹腾着。 “你先接电话。”林七月提醒。 没办法,林六月不善于思考,只好行动。 可是刚想接,电话断了,然后又打过来,在一片静谧中无比响亮,大有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林六月走到门外,看着林七月闭上眼睛疲惫的靠着床头,关上门接起电话。 “我想见你。” “……” 一上来,林六月被言航这耿直的发言打断思路,心想这又是怎么了,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的吧。 “现在立刻马上。”见她不说话,言航索性任性到底。 “我……” “等一下,你先不要说话。” “……”林六月听了想打人。 言航打断林六月,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 他又开始紧张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了,这么时间提出这样的要求,仍谁都觉得为难,林六月肯定也是,现在肯定在绞尽脑汁想理由来拒绝他,然后又要不伤害他的感情,是这样的没错吧你就是在纠结的吧—— 这么一想,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 千迴百转,言航心里平稳下来,带着些小小的遗憾:“你说。” “好啊,我过会儿来找你。”终于可以说话,林六月语速非常快。 “……” 言航森森觉得他被套路了,还是被他自己。 他不止被套路,还被套牢了,心里又开始阴暗了。 现在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恐怕不安全,虽然她武力值很高;可是让他去找她的话,这大半夜的造访肯定不太好,虽然她武力值真的很高;前不久才遇到不好的东西,而且还是年之初,往外跑肯定不怎么好,虽然她武力值真的非常高,看起来也不如他这样容易被影响,武力值还那么高……
第28页 “那你来吧,我们去看言俏。” “好,挂了。” “拜拜。”我等你。 挂了电话,言航一个机灵,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说是去看言俏,就意味着他们要去许万欣那里,但是昨天许万欣还说她不认识六月……不对不对,那个是不是许万欣还不一定呢。 但是最后又是谁把他送回家的呢? 当时自己一定是被吓傻了才没反应过来,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不过那种情况下也是无法避免…… 嘶—— 言航往细里一想,顿时起了一身疙瘩,还套着袜子,脚趾却被冻的无法动弹。 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言航窝回床上。 不过林叔叔说去年不要出去,今年应该可以吧,这么想着,他从床上起身,一步一步往自己屋里挪着转圈圈,顺便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 刚刚和林六月说话都没这样,反倒是被自己吓怂了。 * 林六月这边,挂了电话就准备出门,没有一丝犹豫。 可心里还不放心屋里的人。 林七月从去年十七岁生日过后就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过年人回来了,可看着真的不太好,年夜饭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什么也没说,林六月却感到不安,比当年林七月在一片腥风血雨中接下家主之位更加的不安。 “我要出去一趟。” 林七月适时睁眼,掀开被子,“正好,我也要出去。” 林六月看她繫鞋带的样子,想了想开口,“我觉得你需要休息。” 互不不干涉是林家第一原则,更何况对方还是家主,但是林六月想,必要的建议还是可以的。林七月抬头一笑,显然没有在意,“这不事多嘛,完事了我会好好休息,天天来骚扰你们。” 对此林六月表示拒绝,“不用,你可以去骚扰那谁,他很乐意。” 对于那个名字,林六月拒绝提起。 “你不能拒绝。”林六月站好,拍了拍裤腿。 “……”家主命令什么真是太烦了。 那一刻,林六月深深体会到二哥那随时都想掐死家主的心情。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林九月正在被林至安逮着不放。 “反正我就现在说说你,等你成年了,想讨骂二哥还不乐意 了,行了别墨迹,摸牌。” 林至安叼着根烟儿,嘴里念念有词,手上还不停去怕林九月的头,完全没有平日里条/法/司/长的样子,不过他平时也是浪荡的不行,现在看来并不违和,只是这心也太黑了,明明知道那孩子最怕他,还一直撩拨。 “是,我知道。”林九月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刷上满屏的卧槽。 她在慢慢融入林家,一切都在改变,唯独眼前这个最难搞的人,转变的太快,从最讨厌自己变成……好像现在也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二嫂不在,心里寂寞空虚,所以—— “当然也不是说你成年了就能把人带回来啊,这个你要分清楚,在我结婚之前看见外姓未婚男人在我跟前晃,会发生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林至安笑眯眯补了一句。 “……”所以还是二嫂的锅是吗? 天知道当初林至安求完婚为毛没有后续,婚礼呢?证呢?美好生活呢?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要不是他们俩感情一如既往,林九月都敢给自己二哥送个渣男的称号。 不过这件事没人敢说什么,上次林至远就因为着重叫了一个‘准二嫂’,被林至安找机会一顿欺负后,嘤嘤嘤抱着老婆哭诉对方不讲道理,掐人命脉很牛吗? 很牛! 情报管制很厉害吗? 厉害! 武力值高就不得了吗? 的确! 乔琳抱着他一顿打击,林至延一阵哭哭唧唧后,这事儿就过去了,后来谁也不敢说什么。 “抓牌……啧,这手气。”林至安翻开底牌,感嘆一把自己的臭手,抬头看见林七月和林六月从楼上下来,不感兴趣的转开视线。 “你们要出门吗?” 现场除了林至朔吃了晚饭就陪着老婆回娘家了,同辈的大多都在,乔琳的父亲不需要她两头跑;长兄长嫂都安排好了行程明天开始,其他都未婚,除了回家没地儿呆。 “嗯。”林七月点头,眼神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林至安身上,“我估计会长时间不在,家里的事儿还要拜託二哥。” “嗯。”林至安无精打采,敷衍应道。 这是他分内的事,既然他能得到第一手情报,就要分担一定的责任,比如护好林家。 就像家主承担了林家的一切,林家人自然也得唯她是从。 “对了小六,最近没什么事儿的话,来给二哥跑跑腿呗。”沉默间,林至安懒洋洋地开口。 林六月还没说话,林七月却皱气眉头,不认同地看着二哥:“你如果需要人手,我这边可以给你找,小六姐还要读书,别老使唤她。” 此话一落,现场氛围为之一凝,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顿住,除了林至安,他正慢悠悠理着手里的牌,其他人多是屏住唿吸不敢出气,就连乔琳都习惯了林至安和林七月之间每次都能直接开战的谈话氛围,丢了牌熟练地往老公身边钻了钻,被林至远搂在怀里,静观风雨欲来。 “怎么?家主命令?”林至安掐着手里的牌,不缓不急扔了个大王,在林九月惊悚的视线中抬头问道。 烈性十足! 林七月忍不住眯眼,头有些疼,今天怎么就忘了,一定把二嫂请过来呢。 “不是。”林七月退一步,“建议而已。” “哦,我会好好听取你的建议。”林至安正经点头,然后转头对着林六月,“所以你到底有空没有?有空的话帮我送个东西,国外的。” “……”什么也不想说的林六月。 “……”翻个白眼甩给林至安,林七月相当冷漠地转头走人。 见二哥还一脸兴味盯着自己,林六月决定不扛这口金刚锅,“没空。” “没空?你的课程表我可是比你都熟,真的没空?” “嗯。”林六月不看他,端着家主同款冷漠脸追上去,“谈恋爱。” 一屋子人都石化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九月,她也想走了。 然后她亲眼看着跟家主对峙都没落下气势的二哥,经常带着笑容笑得人胃疼的二哥,那个除了家主几乎无人唬得住的二哥,就那么生生的裂了,手里的牌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那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给人跑了。 林六月直觉危险,起身走人。 “阿九啊。”林至安捂着脸,声音有些闷。 “嗯?”林九月大气都不敢出。 “刚刚七月说她谈恋爱了是吧。”语调正常,只是这音儿越来越轻。
第29页 林九月没敢说话,只能点头,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看。 “哎!”只听二哥长嘆一声,颇为悲壮对天说了一句:“耻辱啊。” 林九月也没问他是不知情的耻辱,还是妹妹被人拐跑的耻辱,她只知道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个,二哥……” “阿九。”林至安放下手打断她,伸手把她按回沙发上,再弯腰把地上的扑克一张张捡起来齐整放在桌面上,回头对她又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温和模样。 这是林九月最怕的样子。 “二哥今天受到了惊吓,一个人淡定不下来,你就先陪我聊聊吧。” oo林九月表示这才是惊吓,笑得磕磕绊绊准备拒绝,“我还有工作呢,真的不信你去问呃……其他人应该都有空,对吧——” 哎卧槽,人呢! 转头,背后空无一人,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客厅跟闹鬼似得寂静下来。 是什么让你们忍心留下她这个最小的姑娘,独自一人! 是爱吗? 显然不是,是身边这个冒着妖气的魔王。 林九月一边感嘆自己时运不济,一边祈祷不会死的太惨。 老闆,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失去连接两章的男女主终于要见面,但是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嗯?嗯,这个很好猜对不对。 最后感嘆一下,我最爱的二哥啊!!!! ☆、初一见 大城市的除夕夜寂静平和,远没有平日里的热闹。 除了标志性建筑物上的招牌灯光,只剩零星灯火遍布城区各处。 林六月在一片黑暗中见到了言航。 这个个儿高腿长的青年站在马路边不停地跺脚,衣服穿得厚实,围巾却松松垮垮,唿出的白色气体萦绕在四周,与冬日里的雾气融在一起,半遮半掩配上他完美的侧脸,恍若梦境中出现的美少年。 不对,林六月一个停顿。 已经不算是少年了。 言航转头看见她,挥了挥手走过去,见她木不楞登的表情,对着脑袋伸手一怕,“愣着干嘛?看我看呆了?” 林六月老实点头。 言航心里不由开心,面上却还摆出打趣儿的样子,弯腰抵着她额头,“那我离近些,你好好看看。” 哪知林六突然向后一仰避过了,不管对方的臭脸,非常认真的告诉他,“你已经不是少年了,最多就是一美大叔。” “……” “我还是美少女。” “……” 这突然的会心一击是个什么情况? 言航沉默的承受着暴击,抬手就去掐她的脸蛋,然后低头在她唇角啃了一口,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林六月抬头反问。 言航噎了一下,还是有些好奇,“美大叔和美少女,你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事实啊。” 言航咬牙,作为二十四岁的大叔,他已经猜不透现在这些小年轻的想法了,不对,是他一直都搭不上这姑娘的思绪,正常人应该按在心里的吐槽,她绝对会老老实实一脸纯良地说出来,耿直得让人觉得她就是话里有话。 其实没有,就是耿直而已啊。 再次被反套路的言航无语,捏了捏林六月下巴,对着吻下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先扔一边,现在他最重要的。 是他终于见到她了。 不安晃动一天的心,在相遇的一刻就落回原地。 这个小着他六岁的女孩子,在初见之际,就带给他难以想像的安全感,说来也是好笑,作为一个男人,却好像被一个女孩子保护着,在一般男人听着都瞥屈的事,在他这里却像是唿吸一样自然,跟他们的相处一样,都那么理所当然。 言航想着,不由抱紧了对方,个子高上不少的他都快要把林六月提起来撸在怀里。 要不是被拍了拍背,他或许还没那么快停下来。 “我要喘不上气了。”林六月急促的唿吸近在咫尺,隐约可见的水光给脸色寡白的她图上一层朦胧。 这是他的。 擦干她唇上的水光,言航又把林六月揣进怀里抱了抱,给自己充充电,然后牵着她走路,林六月默默跟着,也不问去哪儿,这种无言的信任,能给言航心里带来巨大的满足。 “先去我那儿,明天再去看言俏。” 林六月点头,听他安排。 于是我们作为由头被搬出来的言俏小朋友,就这么干脆的被她爹给忘在角落里。 离得不远,两人索性走过去。 路上,言航问林六月她家里的情况。 “你这大晚上跑出来,你家里人不会说吗?” “不会。” 言航不由感嘆林家人开明程度,或许是脸色表情太过明显,林六月主动解释道:“大家都这样,各管各的,不会有太多干涉。” “这么好!”不怪言航这般惊奇,根据林六月以往透露的信息和今天难得的透露,他已经能够想像她家是个什么状况,这样一个大家族,能保证这样的态度真的不可多得。 风格和林叔叔很像啊。 啊,林叔,林六月。 隐隐猜测一下,言航放弃了询问,本来过多打听别人家的事就不好,而且他也没听林叔有儿女之类,一直都是一个人。 “怎么了?” 作为一个武者,林六月不管五感还是直觉挺准的,现在看言航微妙的表情,直觉和她有重大干系。 “没。”言航唿口气,换了个方向,“就是觉得你家挺好的,不像我,都这个年纪了,家里还管得死死的,有点羡慕你们。” 羡慕?林六月停下。 言航跟着停下望着她,“嗯?” “你羡慕我?” 言航点头,有些迟疑,这怎么了? “真巧。”林六月的表情开始奇怪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想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怕他不理解,要笑不笑着对他说:“我也是。” 我也羡慕你。 言航立刻就听懂了她的话,张口就想问她羡慕什么,可是一看她突然黯淡下去的脸,舌头就像被冻住一样,开不了口。 他或许,戳到了这丫头的痛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林家这种开明大度的地方,也会有别人理解不了的难处。 言航暗自骂自己多嘴,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林六月又站着不动了,回头一头,好傢伙,望着便利店走不动路了,看了会儿便回头幽幽地说:“我想吃关东煮。” 言航:“……”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晚上没吃饭啊?” 怎么可能?而且年夜饭都不是一般的份量吧。 “吃了,但是消化掉了。” 言航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运动才能这么快得消耗了年夜饭的大鱼大肉,他不由望向林六月的肚子,思绪开始朝神奇的地方发展。
第30页 “你做什么了,消化这么快。” “我跑了十几公里来见你啊。”林六月一脸是理所当然,仿佛这样他还不给她买东西吃,就是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 看,饿的她连成语都用错了。 林六月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真诚无比。 言航想了想自己打完电话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其中的信息够他脑洞出一场大戏,而且还是不敢多问的那种,生怕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毁了自己的三观。 可是好奇心也在嚎叫啊,心里更是像爬了一万只虫子,不停的挠啊挠,言航没办法只好问她:“你徒步跑过来的?” “嗯”点头ing。 得到答案,言航更加纠结,他都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找这个苦吃,但是话都说出口,不问不是显得更刻意? “你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林六月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并没打消言航的顾虑,相反他竟然开始自我唾弃起来,商人面具戴的太久,连正常人的相处方式都忘了,人与人之间就应该想像六月一样,废话不多,就信任二字足以。 “这是我们家的规则,没有白拿的东西,所以你想知道的情报,都要支付等量的报酬才可以。” 然后意有所指瞄了瞄不远处的便利店。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见鬼去吧。 再次被拐进坑里的言航无言,干脆自暴自弃,问道:“那要是两者之间不对等呢?” “嗯?”什么意思? “所以肉偿也是可以的?”一言不合就开黄腔系列。 “当然。”这可乐坏了林六月,蹭蹭蹭眼睛都亮了不少,就在言航感嘆少女突如其来的黄暴属性之际,她又说:“那我等会少选点素的” “……” 言航表情一裂,格外悲凉。 套路什么的,走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的意思是……”言航最后挣扎了一下,“我想知道林家所有的事儿,需要付出什么?” 虽然他并不像知道那么多,但是男人争口气,也不奇怪。 林六月没说话,定定看他几秒,就在言航以为成功的难住她时,这姑娘直接上前,伸手扯住他围巾往下拉,接着便感到温热的触感落在唇角,淡得一如她给人的印象。 言航却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这又是搞什么!!! “噗嗤——” 林六月一下子笑开,不同于平时的微笑,是真真切切能感到愉悦的大笑,如寒冬夜里迳自绽放的梅花,不留惋惜。眼里还闪过一道恶作剧似的光芒,说:“你不是要肉偿吗?” 轰隆一下,惊雷噼在言航心头上。 所以他这是被调戏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言大总裁咔擦一下咬崩了牙,脸上跟着起了颜色,只见她一把掳过林六月,双手控制不住去扯她脸颊,恨恨问她:“好玩吗?” 林六月艰难点头,被拉得变形的嘴里含煳不清,“个(跟)输(书)了(里)一昂(样)。” 所以让你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啊! “哦,是吗?”言航气极反笑,“那感觉怎么样?” 林六月居然真的思考了半晌,扯回自己的面皮,揉着脸评价,“不够霸道。” “呵呵,你不是小娇妻好吗?” “对啊,我觉得我们俩的台本儿一定是拿反了。” 言航又想去捏她了,“我也不是,谢谢。” 算了,言航不想多说,省的气死自己,于是默默拖着人往便利店走,可这样林六月还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 “所以,你现在想知道什么?” “我现在只想你不要说话,谢谢。” 一年之初就苦逼得x疼,言航心里抹泪,默默甩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 林六月只好瘪嘴,双手搂紧了他的胳膊。 * 大年初一,两人揣着一兜子食物回了言航家。 言航心里合计着怎么把人多留几天,而林六月,则开始后知后觉的担忧起来。 担心什么?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家里被她暴击的二哥吗。 如果可以,言航的事儿她也想瞒几天,可是她控制不住一对上二哥就不敢说谎的被动技能,心直口快地就给捅了出来。 当然跑得快,趁着二哥逮人之前熘了,现在一想简直作死。 虽然她向家主请求了保护,有个万一不会出事,但是七月自己忙得飞起,当时候真是怎么了,她也不一定在呢。 林六月着实苦恼,随后一怔。 她这是怎么了,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事情还没到这儿,早作打算可一直不是她林六月的风格,本就不善于思考,何必过早折腾自己的脑细胞呢。 转念这么一想,林六月按下了一件心事,欢欢喜喜地吃着海带结,一点没注意身边人的注视。 言航需要一个机会,他在等着。 然后就让他给等到了。 大年初一睡得昏天黑地的林六月,率先听到了电话声,不是手机,是言航家里的座机,位置在客厅。 这边她刚一掀被子就被冷空气给堵回来,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哆嗦。 这也太冷了,林六月犯难,可是一看这样居然都没被吵醒的枕边人,心里犯难,她不想去打扰他。 于是林六月做足了心里准备,裹着大衣跑到客厅抱来了电话,然后迅速钻进被子了,拿起听筒,顾不得沙哑暗沉的嗓音,“餵……” 八秒钟后,言航被她摇醒。 “电话。” 迷迷煳煳接过林六月递过来的听筒,言航脑子还在跟周公打架,嘟囔着,“你好……” 也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 言航目光瞬间清明,撑着手坐起来,“父亲。” 林六月拿着电话的手一抖,目光漂移了,就听言航恩恩好好几声挂了电话,在她沉默的视线中对她说:“我爸想见你。” “……” 这话吓得林六月都沉默了,紧张之余不由想起了昨晚,九月神神叨叨地给她卜了一挂,然后笑嘻嘻对她说; 大年初一,开盖有惊喜。 ☆、爱情 林六月是知道言归沉这个人的,毕竟她也曾时任许氏执行长,只闻其声不曾见其人的执行长。 一来她本就不怎么出面,知道她身份的人少之又少,二则是她不怎么敢往言归沉跟前凑,毕竟有例在前,如果又撞在一起的话…… 林六月摇头,告诉自己没事。 “怎么了?”她的动作跟快引起言航注意,毕竟从接电话到出门他都一直在关注她,现在终于反常了,言航还觉得欣慰了。 一说见家长,谁都会紧张吧。 但是他跟快就不这么想了。 林六月淡定揣着手,绷着脸说:“我紧张。” “……”虽然理解,但是被你这么说出来,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乐意呢,总是有些不相信。
第31页 言航按下吐槽,上车前认认真真地看了会她,然后总结。 紧张个屁! 这姑娘就是心里想一下,在意了下,然后还是干嘛干嘛,绝对是,言航保证。 两人坐上计程车,言航拉着安全带,边问她,“早餐吃什么?” “都中午了。” 言航闭了闭眼,从善如流,“午餐吃什么?” “随便。” “……” 看,还有心情跟他贫,这到底是紧张。 言航郁闷,看着车子滑出去,心里早不是接电话那会那么紧张激动,相反还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且现在言俏也不在这里。 一想到这儿,言航不由皱眉。 言俏一直是个不小的隐患,现在林六月暂时在前面挡着没错,那么以后呢,这个小傢伙会一直呆在这里吗? 如果是的话,还好处理,如果她还会或者是还想回到她原来的地方,这么操作就有些难了,至少言航是个两眼儿一抹黑。心里的烦躁更上一层楼,林六月问他怎么了,他看了看师傅,隐晦说了句,换来对方的满不在乎。 “这个没事,我可以找人帮忙。” “谁啊。”这么痛快,言航不由多问一句。 “我们家主啊。” “……” 这句话的水深程度,让言航闭嘴了。 关于林家的事儿,言航自觉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还是不要去了解的好,要是一不小心让自己的世界观崩裂,那就不好玩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一个正常人的好奇心是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挠的!!! 包括言航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这个,你们家也会?” 注意,他说的是你们家。 林六月却不在意地点头,言航心下震惊之余,开始暗暗揣测林家的背景,在他现在的脑洞中,林家就是小说里那种隐匿于都市间的传奇家族,有着平常人不知道的能力和秘密,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震惊各界,甚至连国/家/领/导/人都极为重视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一定震慑……啧,这离谱的连他都编不下去了。 言航暴汗,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厉害啊。”言航心里吐槽,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个时代还有会这些事情的人。” “是吗?” “对啊,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失传,甚至是变成传说。”言航想了想那些茅/山/之/术、牛鬼蛇神之类的传闻,不着痕迹的打了个颤儿,心里默念和谐富强友爱民/主,后继续说,“能留下来的自然是厉害的。” 这回,林六月时终于回头看他,盯了他几秒钟,幽幽开口:“你说得对。” 还不等言航松口气,便听她继续说道:“但是不是失传,而是消失,那些消失的只是人类,所以才被说成失传,但是世界上也有很多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这话—— 言航不想接! 林六月没看他,只是目视着前方车流,“比如说灵魂。” 车子急剎,没系安全带的林六月往前一倒就要撞上前座,被手快的言航扯回来,还亿脸懵逼。 “红灯。”他淡定指了指路口,司机师傅也赶忙问林六月有事么? “没事。”林六月看着绿灯跳为黄/色,然后又跳到红灯,没再说话。 “灵魂不灭论吗?”言航察觉到她的失落,主动挑起话题。 林六月却摇头,闭上了眼睛。 这副抗拒的样子让言航找的话题卡在喉咙,他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只是还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些以后都可以再了解,现在不是时候。 * 虽然在路上还有些小别扭,可是一到言家,林六月就亦步亦趋跟着言航,看得他一阵好笑。 言航故意把午餐时间拖过去,就是为了缩短时间,可是带着人进门一看,傻眼了。 客厅除了言归沉,还有一个人。 “父亲。”言航先是打了招唿,然后把林六月拉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林六月。” 然后转向另一个沙发,那里坐着一个女人。 南嫣。 目光转移,自然也没看见言归沉听到名字后诧异的表情,只是一瞬而过,却被林六月盯着正着。 “伯父您好,我是林六月。” 再一次确定后,言归沉放下心思,瞅了瞅他们俩,沉声说道:“你好,先坐吧。” 两人落座,然后管家送上两杯清茶。 气氛有丝僵硬,但很快被打破。 南嫣直直望着林六月,比较她和自己,然后自认优人一等,开口对言航说:“言航,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陪言伯伯,在外面玩什么呢?” 言航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南嫣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不仅无视林六月,字里行间还对其极不尊重。 “玩?那我可比不过南大小姐你,这不是带着女朋友和父亲见面,你没经验不明白不怪你,下次可别听错了。” 警告一通,满意看着对方羞红了脸,耳边也传来一声呵斥:“她就是关心我,你那么凶做什么?” 言归沉重重放下茶杯,十分不满地盯着儿子,看对方想反驳最终作罢,才把目光放在林六月身上。 从刚刚开始,她的心思就一直放在那杯茶身上,捧着茶杯闻茶香,态度平和从容,不见一点慌乱,这种万事不沾身的姿态,的确很林家。 “林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作为交换,你们马上就可以离开。” 交换,也算是交易。 林六月和言航齐齐望向言归沉。 不同与言航的诧异,林六月相对平静,她大概是知道对方的问题了,无非就是确认她的身份。 “父亲!”言航大声阻止。 “你闭嘴。”在俩女孩儿面前,言归沉照旧没给儿子一点脸面。 言航咬牙憋火,要不是林六月踩了他一脚,他或许就炸着拉人离开了。 “您问。” “请问林氏现任总经理林至远跟你是什么关系,还有你今年多大了?” 果然,林六月眼珠子一转就能看见南嫣脸色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心情复杂,“林至远是我哥,我今年十九。” 声落后一片寂静。 “你说谎,林至远根本没有妹妹!”这时南嫣勐地站起,脸色难看至极,指着林六月的样子那叫一个恼羞成怒。 她本来以为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却不想半路拦出来一个林至远。 她现在根本没想林六月居然这么年轻,只是死死盯着林六月的脸上企图在她脸上找出破绽。 言归沉沉着脸转过去,长者威压让南嫣慢慢坐了下来,脸上尽是不甘。 “你能保证你说的是实话吗?”言归沉又问林六月。 “能。”
第32页 “那行,你们随意吧。” 话已至此,林六月也明白不可多留,点点头拉着脸色崩坏的言航走人,虽然是被他主动拖走的,也不见他和父亲说再见之类的。 林六月皱了皱眉。 这边,等他们离开后,言归沉才回头看了眼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子,“那么你呢,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这……” “还是你要找到她十三岁生孩子的证据?” 南嫣呆在原地,不能言语。 她没奢望过言归沉能安慰自己,毕竟他的严肃她是从小看到大的,没有等来斥责,而是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随即也明白过来,这是失望。 她和言航一样,从小受着精英教育,自然也能听出潜意思,不仅仅是情报错误导致局面难看,情绪比起林六月也算是失控,和言航还算冷静的表现简直天差地远。 南嫣脸上青红难辨,她宁愿言归沉来斥责她,至少那样也和言航一个待遇,也好过现在不咸不淡的态度。 “言伯伯……” “行了。”言归沉挥手打断她,站起身来,“我把我觉得你该知道都告诉你了,怎么走就看你自己。” 说着,捞起沙发上自己看了一半的书,上楼之前还是停下来,“以后啊,除了工作上的事,就不要找我了,我一把老骨头,管不动你们年轻人了。” “言伯伯!” 任由南嫣声嘶力竭,言归沉都不回头,也看不见那张精緻漂亮的脸上,是怎么深沉刻骨的怒意。 南嫣咬紧嘴唇,狠狠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林至远,林六月……” * 林六月拖着言航,走到别墅区外才停下来。 她放下言航的手,直愣愣看他。 言航则是被刚刚的消息炸得缓不过神来,直到这时才想起问她,“林至远是你哥?” “准确说法,是三哥。” “那……”言航突然停住,不知道能不能问。 犹豫了这么一下,林六月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大吼道:“你问啊。” “……”言航平白无故被吼一嗓子,才是真的清醒,他望着眼前要哭不哭的林六月,有些心疼,暗骂自己混蛋老是想那么多,伸出手去去抱她。 不料被她推开。 林六月按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让你问,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言航根本不明白她突然的情绪爆发,只当她是为这不到十分钟的见面难过,茶都没喝一口就走了,言航也难受也心疼。 他在纠结,可林六月在思考。 “言航。”罕见的喊了他的名字,林六月的表情比以往更加认真,“你是我男朋友,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所以不要摆出那副怕我,或是是怕我们家的表情。” “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没有不相信你。”言航打断,他见到了这样不善思考却努力慢慢给他解释的林六月,心酸同时也堵得慌,并不是她说的那样,他只是顾虑比较多,无法说出口而已。 “不是那个。”哪知林六月比他还着急,双手握着他的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小心翼翼,你不能知道的我也不会告诉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隐私。” “可是就算是恋人之间,也是有各自的心事啊。”言航急了,一想到林六月要求毫无保留他就心慌,他一个人的时间太久了,心房外面都是结着一层冰,最怕的,就是那毫无暴露的热情把它融化。 “没这么简单。”林六月手用力握紧他的,灼急褪去,只剩最理智的冷漠,“你未来会是我最亲密的人,没有之一,会陪我很久很久,天荒地老那么久,你有想法没事,但是不要来揣测,我其实,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爱情会让人变得卑微,这句话言航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现在看着林六月,他开始相信了,不只是她,连他自己也是,他们都很害怕,所以才这么着急的解释自己的想法。 眼看林六月已经快崩溃,言航告诉自己不能乱,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手拿出来,然后紧紧搂住眼前人,在她耳边重复一句话,“我不会离开你的,真的。” ☆、一个人1 敲门声响起时,林千寻正准备打电话。 开门,外面站着他正要找的人,林千寻有些高兴,居然这么有默契。 “你在我这儿装了窃/听/器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说着,让开身子让她进来。 林六月没注意听他说什么,脸色颓废地得进了屋,因为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林千寻没太在意。 “我想先睡会儿。”林六月声音不大,足够对方听见。 林千寻才发现不对劲,这姑娘的脸也太苍白了点。 他上前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但是看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道:“行,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随便。”林六月边往后挪边说,挪到沙发边上,咚一个跟头倒下去,闭眼秒睡。 林千寻无语,从卧室里拿出被子和加厚毛毯来给她盖上,虽然他也希望她去床上睡,但是被拒绝的多了,一直提的话可能以后就不过来了。 林千寻看了会她的脸,又去看了看冰箱,然后满意的点头。 他原本的计划是找一下小伙伴初一聚聚,现在最重要的人既然来了,其他人就不用喊了。 林千寻冷酷想着,探出脑袋瞅了瞅客厅,单身公寓就那么大,一眼就能看见横在沙发上的物体,脸早就被她拱进了被窝里,鞋子被踢得横七竖八,前后裹成一团缩在沙发上。 一个人的睡姿可以看出不少东西,林六月的,简直一目了然。 ——没有安全感。 如果林六月听到这个评价,一定会非常认真的反驳他。 她只是怕冷而已。 这是每个人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事,大家都以为是体质的原因,却忘了一个习武之人的身体根本差不到哪里去。 林六月只是非常单纯的怕冷,或许一开始只是身边没有人的冷,后来演变成怎么样都会觉得冷。 毕竟从有记忆开始,她好像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醒来。 虽然这是林家的教育方式,但是基本没人会真的仍由小孩子一个人,父母一般都会带到可以上幼儿园的时候。 但是林六月却没有,她没有这种待遇。 打她一生下来,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就没抱过她,也不曾正眼看过她哪怕一眼,他们所有的联繫不过就是一层血脉,而血脉在林家,最不值得提。 她就是被二哥和那位仅剩的曾祖辈养大的,然后在慢慢接触到这个世界。 很小的时候,大概还会渴望那个人能抱一下自己,慢慢长大后,就把这种渴望扔在墙角,反正也不可能实现。
第33页 三哥有过的恐慌她也有过,也不止一次想这辈子都找不到那个人该怎么办?要是像那个人一样阴阳相隔怎么办?要是有人先死怎么办…… ——要是就这样下去,一个人过一辈子怎么办。 所以林六月想结婚。 虽然不是立刻马上,但是从现在开始寻找,在死之前,总会被她找到的,她是这么想的。 言航不止一次给了林六月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顾一切。 但是匆忙的下场,就是如此而已。 他们分手了。 大概。 林六月对感情没有概念,就是非常直白的,舒服就在一起,难受就分手,完全不会勉强。 可是,真的很冷。 刺骨的冷。 她裹紧了羽绒被,冰凉四肢的寒意不断向心脏传来,好似不冻起来不罢休一样,林六月的手伸进衣服里,贴在胸口上,寒热相触的一刻,神经清醒了不少。 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那么随便了。 简单直白的理由能说服自己,说服不了别人。 逐渐的,手心变得暖和起来,周围好像也没那么冷了,林六月半睁的眼睛,缓缓合上。 铃铃—— 刺耳的铃声骤起,瞬间林六月被震得丢了魂,她呆滞着望了四周好久,才接起来。 “餵……”有气无力。 “你在哪儿呢?不是说了初一要过来的吗?” “哦。”是万欣啊。 “哦?哦你个鬼,赶紧过来,我待会还要会一趟许家,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吧。” “你想带就带啊。”根本没搞清楚状况的林六月。 “我-不-想-带!你是觉得我最近日子好过了是吧,又想让我回到被冷言冷语包围的处境是吧。” 许万欣怒极,声音竟温柔的不像话,也让成功的林六月回了神儿。 她抹了把脸,“反正你也不在乎。” “嗯,”对此许万欣表示肯定,然后咬牙切齿的说:“但我就是看不惯你高高挂起样子的,赶紧过来把人接走,不然我就把她扔出去,别以为我做不出来啊。” 这下林六月可真是犯难了,要说她已经和言航分手了,他女儿自然也不在她的管理范围,可是许万欣可不认什么言航,那傢伙,发起疯来,十个林六月也扛不住。 林六月犯难,直接就说了,“万欣,我分手了。” 许万欣咦了一声,就在林六月准备会被顺毛之时,那头冷冷的声音传来,“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者,你确定你还要转移话题吗?六月,我现在的耐性,到十二点为止……嘟嘟嘟……” 被撂了电话,林六月眨巴着眼看时间。 艾玛! 还有九分钟。 林六月勐地暴起,利索地跳下沙发叠好被子毛毯放一边,林千寻留条说出门买东西,林六月也来不及等他回来,打开门一熘烟跑了。 幸好,林千寻的单身公寓远离市中心,比较清静,离林家和许家都不太远,还是挺方便,林七月偶尔在这里躲闲,大多都是去二哥那里,毕竟大boss跟前儿无人敢扰。 扯远了。 这里虽然方便,但是离许万欣住的地方挺远,那就是两个方向,最短距离就是直穿城中心。 林六月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以正常人根本看不到的姿态直奔过去,一路上残影乱了她的眼,极度加速后,堪堪在规定时间前到了。 停住,敲门,一气呵成。 “妈妈……”言俏开的门,小丫头一看见她眼里就冒出欣喜之光,再发现就她一个人时又暗了下去。 林六月没说什么,只是在客厅等许万欣。 半分钟后,许万欣从卧室出来,一袭黑色蕾丝长裙严密包裹每一丝肌肤,只留手腕处和半截细白脖颈,形成巨大色差,手臂还挂件火红色大衣。 再配上精緻妖艷的妆容,就是一只出没于寒冬秘境的妖精。 林六月第一眼,跟着打了个寒颤,可真是穿在别身,冷在她心啊。 第二眼,大衣真好看。 第三眼,“你这是要去上战场吗?” 正准备上战场迷惑勇者的许妖精挪过来,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是啊,来,给我加个回血的buff。” “暂时没有这种buff谢谢。”林六月拍开她,对她转移话题的目的不置一词,她现在心情也不好,不想跟人贫。 可许万欣却敏感地察觉到敌方的撤退信号,心思一来,哪怕自己半血都会奋起直追,许万欣那一身特点,这种抓人心思按在地上磨的做法最让人噁心。 “怎么,跟人分手心情不好啊。” 闻言,一旁正在背小书包的言俏一顿,然后自以为没人看的情况下,恢復了正常。 许万欣意味不明笑了笑,再看看眼前状态还没回来的人,干脆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两把,揉成一头乱髮后满意地放开手,“走吧。” 许万欣说话算话,十二点整时,把林六月和言俏扔出家门,冲着她们挥挥手后转头开车走人,让想顺趟风的林六月无语地盯了半晌。 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揍她一顿。 就这么决定了! 转头,小小言俏背着书包,手里是装着两件换洗衣服的纸袋,正可怜巴巴望着她。 林六月伸手去那她手里的袋子,被拒绝。 然后转手去拎她的小书包,被躲开。 无奈,林六月今天第一次对她开口说道:“一人一半。” “好哒。”言俏立马乖巧了,欢欢喜喜把小书包递上,还颇为萌萌哒地说,“谢谢妈妈。” 林六月感受到熟悉的憋屈感。 不过相较于言航,倒也没多么难受,随手甩了甩书包,“不用客气。” 十二点了,林六月倒也没有让小孩子饿肚子的想法,两人找了个酒店吃了点东西,然后在一堆合家欢乐气氛中接受众人怜悯的目光。 大年初一,孤儿寡母还带着行李…… 要不是最后林六月刷卡的动作太过流利,一定会被人脑洞出狗血的剧情。 吃完饭,林六月带着言俏回去,回言航那里。 然后一脸懵逼站在大门外。 里面没人,而她没带手机,然后转头问言俏:“你知道你爸公司在哪儿吗?” 说完才发现槽点,没哪个工作狂大年初一还泡在工作上吧,尤其那个男人还上有老下有小;但是就上午的情况他应该大概也不会在言家。 怎么办呢。 沉默尴尬间,言俏猝不及防地开口:“林姐姐和爸爸分手了吗?” 林六月怔了下,心里的急躁渐渐平復,说出来可能对方可能不信,可她依然因为言俏这样一句话,她感到安心。 回来的一路上,她都能感觉言俏欲言又止的眼神,这种情绪她太熟了,不久之前就因为这个爆发了一次。 不同于言航,言俏要自然的多,她也会猜疑,更会提出口,这就是林六月想要的相处。
第34页 她被二哥教导的第一句话;有事,你说。 然后被言传身教,在林家,不管你是需要情报,还是需要支援,亦或是手痒了想打人,皮痒了想挨揍,受伤了求安慰,都能够得到回应。 当然最后一套林六月并没有体验过。 这种爽利的坏境註定了她不会深入思考,不会试探,更不会暗自猜忌。 言航的犹豫她看在眼里,感到非常不适应。 她也明白不是所以人都和他们家一样,但是时间久了,那股火就憋不住,需要发泄。 分手了吗? 林六月问自己。 才惊恐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像之前对许万欣那样,给言俏一个肯定的答覆。 这种心情就跟她莫名其妙和言航在一起一样,非常自然,又仿佛那里不对,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就开始那么自然的牵手,亲吻了呢? 最终也没有答案。 林六月没回答言俏,只是回头摸摸她的头,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至于后来,该是过了很久,言航从电梯上来,正打着电话,出电梯看见他要找的两只,坐在他家门口,一大一小活像两只归不了家的鹌鹑。 这心里刚有些激动。 然后听见响了很久电话终于被人接通了,传来一个不怎么友善的男声,“喂,六月吗?” …… 那感觉,就像准备踩剎车的脚转身踩了油门,迎接了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搞得言航一抖,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想扔了方向盘,无声地骂句艹! ☆、一个人2 言航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不妥。 他不明白林六月为什么突然就情绪失控了。 所以也只是那这归类为小女生耍性子,但是紧接着,林六月就给他实力演绎什么叫大女人,扔下一句“我们先分开一下”转身就走,速度之快让反应过来的言航都没追上。 转过头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所以他这是……被甩了! 什么情况? 言航心里的火苗蹭一下冒出来,本来嘛,新年第一天就被这尴尬的见面搞得没头没脑,现在还被女朋友扔在大马路上。 言航怎么想这都是他爸的锅。 况且他觉得自己也没说错做错什么,本来人家家里的事,就不该是他多问的,这一点林六月也认同。 那为什么临走还拿这个事捅他一刀! 是被他爸怼了心情不好?还是被人问起家里的事不高兴。 所以这依然是他爸的锅。 言航站在马路牙子上被风那么一吹,急得嘴里都要起泡了,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 还有,林六月走了,他上哪儿去找许万欣要言俏啊。 一想到许万欣假笑的脸,言航心里又是一阵不平。 算了,打电话问问。 结果一掏兜,空空如也。 这着急上火的追出来,手机都给忘了。 无奈,言航只好掉头回去。 快到自家门前,正巧碰上出来的南嫣,这个骄傲的女人看见他后,转头抬手抹了一把脸,再次回头,还是那副优雅端庄的神态,哪怕是微红的眼角都没折了她的气质。 两人越走越近,一个擦肩,言航清楚听见对方极为不屑的一声哼,不由勾起了唇,抬脚进了院里。 屋里,除了正在收拾的老管家,没一个人。 对方看见他,微笑着把手机递给了他,然后指了指楼上书房的位置,没说话。 言航为难了,他和这位长辈的交集不多,但每次他和父亲闹得不愉快的时候,他都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规劝他们俩,尽管话不多,却都是良言。 这也是他和父亲没有彻底崩盘的原因之一。 尽管互看不顺眼,大家还是愿意理解一下,包容一下。 言航捏紧手机,走到书房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一句,“进来。” 言航瞬间有了掉头走人的想法。 到底不想让人低看,言航推门进去。 书房里很暗,到处都是暗色的装饰,哪怕是窗帘,都选择了厚重的暗金色,上面复杂的花纹能把人绕晕。 言航在被绕晕之前转移视线,看着父亲正背对着他在看的一幅字画。 没等言航说话,言归沉开口,“这是你林叔叔的字。” 言航跟着抬头,望过去,说是字画,上面也就写了一个‘臻’字,就这么一个字,没有落名,干干净净。字看着圆润温和,但是细节转角处也能见其锋芒,正如林孝书这个人,淡泊,冷漠。 言航说:“好字。” 言归沉回头,带着嘲讽的笑说:“可他却说这是他写过最差的。” 言航脸色一变,咬牙让自己别开口。 言归沉像是没看见一样,竟然伸手把画取下来,转头扔给了言航。 !!! 这么一个大件易碎品徒然砸过来,言航懵逼中震惊这迟来的家/暴终于还是来了,接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对着父亲吐槽了,脸色怏怏地抬头。 “送给你了。”言归沉没看他,头也不回地说。 言航稳稳接住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个烫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言归沉也不管他什么脸色,走到桌前坐下,胸口起伏的厉害,待言航认真紧张的想去看他时,又缓缓的归于平静。 他平静的应上儿子奇异的目光,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林叔叔也有个女儿,要不我……” “不需要。”言航打断,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有女朋友,并不打算分手。” “哦。”言归沉反应不大,转头就给他补了一刀:“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言航还算冷静,只是藏在画地下的手捏出青筋。 深唿吸,然后冷静开口,“我拿手机。” 言归沉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挑眼瞄了瞄他的手机,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行,记住你今天的话。” 言航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完点头准备走人,快出门时又回头看着正准备投入工作的父亲,轻声念叨了一句,“今天就不要工作了。” 随即觉得逾越,没敢看对方的脸,便走出了书房,也就没看见言归沉愣住后轻轻点头的样子。 言归沉望着关上的门,又慢吞吞收起文件等,靠在靠椅上轻轻笑出声来。 言航把那副字带回自己房间,随手立在桌上。 虽然父亲那么说,但好歹也是他收藏的林叔叔的东西,是要认真对待的物品。 说不定这样一来,他那奇怪的体质也能有所改变呢。 想着想着,言航感觉到疲惫,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好好捋捋。 刚刚雄赳赳的想要找林六月问个明白的想法慢慢就淡了,就像她说的,他们或许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刚开始的确没什么好想的,相亲嘛,怎么看都是一件顺其自然的结果,没什么意外。 可对方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有目的,就是利。
第35页 他也不觉得带着目的有什么不好,尤其是林六月这样一目了然的态度,更是不会让人生出恶感。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谁也不逼迫谁。 可坏就坏在,对方准备抽身时他自身的情绪。 太坏了,坏到不可思议。 就像是没有丝毫准备就被人迎头一棒,没能打醒他不说,反而让他更加煳涂。 分开不好吗?也没什么不好。 那在纠结什么?言航不知道。 这种若有似无,又生拉硬扯的情愫才是一直困扰他的原因。 以至于困扰到最后,言航不得不缴械投降,逼得自己承认不想分手,不想看到那些噩梦般的画面。 他不想林六月不要他。 不想见不到她。 不想,她跟别人在一起。 他还……喜欢她。 喜欢吗? 喜欢的吧。 然而这种心情却没很好的传达给她,让她以为他们就只有利益相关才会在一起。 林六月很努力想让他喜欢她吧,但是相处的过于顺利也会让这点小小的情绪影响心情,产生很多误会,心高的不说一句解释。 非要等到人走了才发现自己的感情。 言航想,他还没好好说过一句喜欢她,也还能对她好,好到—— 好到让她爱上他,她就不要他了。 心脏剧烈抽搐,骤起的痛让言航从床上翻起来都没缓解过来。 眼前一片迷煳,抬手一抹全是水。 言航愣愣盯着手指上的水痕,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哭了。 女朋友说分手,居然给他闹哭了! 怎么这么没出息。 言航很羞愤,扒开被子冲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就是一阵狠沖,冰凉的液体浇在脸上,很快就给他冻得哭都哭不出来。 很好,很冷酷。 望着镜子里冰冷的面容,言航满意点头。 出了卫生间,换衣服走人。 反正他想好了,不管怎样先把言俏接回去再说,除夕一过,再把人放在许万欣那里就不太好了。 他好像完全忘了除夕夜把人放别人那里也不怎么得体…… 至于林六月—— 听见那头传来的忙音,言航心里的火气再次冒头。 他不敢去想这丫头是在哪儿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电话一直没人接。 言航冷静了下,拉开抽屉拿出一把车钥匙。 这是父亲送给他的成人礼,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放在家里落灰,到点儿还要拖出去烧钱,堪称败家典范。 言航很少自己开车,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个奇特的习惯是怎么来的,按理说对于自己掌握方向盘这一点他该是热衷的,却总是败在自己目视前方路途的一片焦灼中。 该克服一下了。 握紧了钥匙,言航边往外走,便翻着电话薄。 临下楼梯前,看见一旁拐角走来的老管家,手端托盘走过来,上面是一位汤盅,不由愣了一下。 老管家看见他,没有惊讶,只是笑着沖他点头。 言航收了手机,对着对方微微弯腰,最后抬头深深望了老者一眼,转身下了楼梯。 老管家目送言航出门后,继续向书房走去。 门叩两声,推门而入。 书房里,那个本该醉心工作的人正站在窗口,隔着窗帘间小小的缝隙向外张望,见着他才有了一丝窘迫,直到看见那辆黑色的卡宴开出院子,嘴角方才泛起一丝笑意。 转身接过那头端过来的汤盅,言归沉对着老友长嘆一声:“孽缘啊。” * 言航电话打到许万欣那里,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建设后,却听那头被一个男声接起。 “你好。”言航不由皱了皱眉头,“我找许万欣,我是……” “万欣!电话!” 那头对他是哪位一点兴趣没有,电话都没给捂一下,直愣愣的吼人接电话,听得言航耳朵里嗡嗡的。 言航揉着太阳穴,仔细一听,许多细小嘈杂的声音传来,看来人不少。 “言航吗?我是许万欣。” 言航迅速而简洁地把自己的目的说了一边,没等来取笑奚落,却被一个爆炸性消息砸个正着。 “六月早就把孩子接走了,她没来找你吗,不是,你都不知道吗?”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词能比不知道更显的人愚蠢。 言航挂了电话,又给林六月打电话,依然没人接。 一时间,各种意外性事故,阴谋论,狗血剧情之类,一股脑涌进言航脑子里,压迫着他神经,这种不安定的思维让他心里的恐慌极速增加,最后忍无可忍,一锤砸着方向盘上。 又痛苦的抱着手吹起。 一下午,言航开着车到处找人,去他们以前一起去过的游乐园,公园,言俏喜欢的小店和常去的各种地方,他都找了一边,甚至最后在林六月学校外停了一个小时守株待兔,直到有人过来搭讪方才梦醒,开车走人。 他不记得自己给林六月打了多少电话。 整洁的仪容也因为到处走动,变得不像样子。 他完全管不了那么多,直到肚子饿得哌哌叫,才回到自己的公寓,都要累瘫的人,还在麻木的拨着电话。 一出电梯,拐角,抬眼望见自己门前蹲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时,言航心里跟着一下,卡壳了,继而勐烈的跳动起来,心里的人气儿也正在不停上升。 踏玛德真是踏破铁鞋。 心火正旺的某人准备挂电话,另一个惊喜来了。 一下午都没动静的电话终于被人接通,“喂,六月吗?” 言航问号脸,这是哪个频道接过来的? 那边的人也不知道等他回答,直接质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我出去买东西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一下浇在的言航头上,直接在他心上结冰又给砸出个洞来,让他跌入无底之渊。 卧槽!他就一个纠结的功夫,女朋友竟然就被人给挖跑了! ☆、明确 从一开始,言航和林六月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言航冥思苦想,发现结症。 不管是初次见面,后续相处,他们两人的想法都不一致,唯一的相同,只有两人都确定的那种心情,尽管那也像是错位发生的。 但是他们都忘了,确定那种心情。 他们从没开口说过一句喜欢。 所以言航想,一旦见到林六月,先不说别的,这次一定要好好说出自己的感情。 说喜欢她。 将他们前途漫漫的情路调整到一个方向,别再这么纠结。 这个计划非常好,但老天爷爱瞎胡闹,偏偏让他找到人后接到这么一通电话。 言航这刚放下的心又揪起来。 他知道今天,林六月带着手机。 言航不是林六月,没法不多想。 憋着一肚子疑问,言航跨步走过去,俯视蹲坐在自家门前的一坨。 阴影盖过去,有人抬头,一颗小脑袋冒出来,正在揉眼睛。
第36页 看见他,那双小眼睛就跟看见食物的流浪者一样,放着狼光。 言俏欢天喜地爬起来,急吼吼来抓言航的衣服,“爸爸,你回来啦!” 急促的声音里带了些沙哑,像是刚睡醒—— 嗯? “你们在这儿多久了?”言航蹲下,平视女儿的眼睛,手背往她额头一贴,还好没发烧。 多久? 刚睡醒的言俏被冷风一吹,彻底清醒过俩,“不知道,但是我和林姐姐三点就回来,但是我们都没有钥匙……”言俏挺愧疚,因为她之前偷跑过,言航把备用钥匙都收起来了。 三点! 那不就是三个小时前,言航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气煳涂了,居然质问一个没手机的孩子。 言俏也觉得委屈,低头低声说:“林姐姐没带手机。” “那你不知道我的号码吗?没有公用电话吗?不知道这样容易着凉吗?” 不知道我会着急吗! 三个问号砸下去,言俏脑袋都快低到地上去,肩膀微微颤抖,竟然挣开他往后退开两步。 言航捂脸,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话,可是一想到这两个傻子居然在这儿平白挨冻等了三小时,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怼人的嘴。 “对不起言俏,我不是想骂你……” 只是想教训教训你。 言航说不出口。 转眼,另一个傻子也醒了,在门前慢慢坐直,慢吞吞拉上衣服拉链,朦胧睡眼,看他的样子也很恐慌。 言航心里有一万句脏话知道不能讲,憋的脸色铁青。 林六月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自己霍乱的髮丝,把身边的言俏往言航面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 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然后转身,准备走人。 言航瞬间不淡定了。 “等等!” 林六月和言俏一起看向言航。 之间之前绷了大半天冰块脸的言大总裁,竟然别过脸,别别扭扭对她说:“我们谈谈。” 谈什么? 林六月不知道,她直接问了。 言航对着她的耿直程度有一定认知,反倒不气了,只是掏出钥匙开了门,把一直看着他们俩的言俏推进去,然后关上门反锁,钥匙放回兜里,一气呵成。 林六月眨眨眼,看不懂他这一套操作。 “过来。”言航对着林六月招唿。 对方原地不动,沉默拒绝。 言航笑了笑,向她走去,看她没有掉头走人,笑意更深。 姑娘的头髮还有些乱,言航伸手把它们都理好,顺在两旁,手掌顺势向下,握住那双冰冷的手,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对方额头,四目相对。 “你跑什么?”他问她。 不然呢?林六月挑眉。 言航的热度通过手和额头源源不断的传给林六月,不一会,脸色就跟着红润过来,看着像一颗诱/人的苹果。 言航不急不缓,林六月却有些受不了,她转头想要避开对方的脸,却逃不开,不是鼻子就是嘴唇,不停擦过她的脸,湿热的唿吸让她的脸色更深。 “干嘛?” 终于忍不住还是说话,嗓子里带着一股子没睡醒的慵懒劲儿,听得言航心尖儿一颤,心脏那个乱蹦啊。 “终于肯说话了?”言航在靠近些,手上用力把她往怀里带,两人挨得很近,像是他把人抱在怀里一样,虽然并没有。 言航是见识过林六月的武力值和气力的,别说想挣脱开,就是撂翻他都不是问题,可是她没有,这个认知让言航心里住不住的兴奋。 这一兴奋就想嘚瑟。 “我不是说要和你谈谈吗?你跑什么?嗯。” 说这话时,言航的唇寻到林六月的耳廓,不着痕迹往里吹了口气,直觉对方全身都绷紧了,然后勐地推开他。 “都分手了,没什么可谈了。” 明明只是平常的语气,言航却愣是从里面听出了一股酸意,他被扑个正着,紧绷的心情被中和,松弛下来,想再次抬手,却望着一脸戒备的林六月,挡不住自己的笑意。 拳头半握挡住微翘的唇角,言航特别严肃地开口:“请问我们有开始过吗?” 林六月一愣,刚刚恢復的红润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下去,她没想到居然听到言航这话,惊得她几乎要维持不住平时淡定懵逼的样子。 言航一看,不好,逗过头了,赶忙开口补救。 “我想跟你谈得就是这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被林六月的情绪影响,再次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低头看她我握成拳的小爪子,忍不住在手背上揩了一把。 “我们好像就没有交往过,就莫名其妙开始了一段感情,你没有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呢?因为各自的需求吗?当然,这一点的确不能否认。” 感觉到对方的拳头正在一点点软化,言航明白自己说到了点上,也能从林六月渐渐低下的脑袋顶,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难道不可以吗?” 林六月身子一抖,勐地抬头,与言航撞了个正面,鼻息摩擦而过,刺激得她不安偏过头去,下一秒又被捧着脸扳回来,额头相对,气息萦绕,让暧昧滋生。 “的确,没什么不好。”言航迫使林六月与自己对视,望着那一潭不再安静的湖,一字一顿地说:“可是那样,我会忍不住去想你每一个动作的动机,其中包含了多少感情,又有多少是你的目的,你想告诉我什么?我需要怎么回答你?这样……” “不累吗?”林六月问出口。 “累。”就这一个字,像是用尽他所有的力气道出的一个秘密,言航承认后,反而觉得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搂着林六月脖子往近里扯,双手捧起她的脸,手指在其耳廓后轻抚,带着灼人的温度,惊起一场夺命的燃烧。 林六月的脸色慢慢升温,一直煞白的脸蛋逐渐变得绯红,像颗熟透的香果,言航被那香味蛊惑,闭着眼睛靠近,为那一团火焰献上一个祭祀般的吻。 不庄严,但足够虔诚。 因为只有林六月,能听见他祷告般的呢喃。 我喜欢你。 林六月几乎马上就听懂他的意思。 ——我喜欢你,所以猜你所想。 ——心慌意乱,不择手段,怎么样都好,不要让我一直猜一直等,如果你也喜欢我,就请告诉我。 好。 林六月在心里回答,也因为如此,胸腔里正在澎湃的心脏慢慢归于正常,血液继续流通,被冻僵的四肢也渐渐回暖,仿佛正处于初春中心,心里的芽抖抖身子,破土而出。 “我也是。” 林六月缩在言航怀里,嘴唇一偏,凑在言航的耳边,说出这三个字。 说完,趁着言航愣神的功夫,林六月双手穿进对方外套里,只隔着毛衣环住他的腰身,把自己紧紧埋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第37页 啊,言航回神,心里大唿套路。 “你刚刚说什么?”他想把怀里的姑娘挖出来,可是任凭他如何撕扯,林六月都是一动不动黏在他怀里,要不是她红透的耳垂,言航真的就把刚刚当成一场梦了。 之前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不是别人,是能分分钟甩了他的林六月。 一想到这儿,言航瘪嘴,他就是个在意别人甩了他的小心眼的男人。 但是幸好,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人要的。 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心情落地,言航不由抱紧了怀里的人,再次感到庆幸。 不管他们否是在同一起跑线,不管中途是否跑偏,只要最终,如言航想的,他们能在同一个终点,领取到荣誉证书,才是最可贵的。 * 一番衷肠诉尽,才觉人间烟火。 等到两人腻歪够了,开门差点踩着言俏。 被饿得肚子直叫唤的小姑娘,顶了一头乱髮,坐在门口等人的样子,勾起两人的愧疚。 尤其是言航,他一听女儿今天的经歷,心里心疼的不行,忙前忙后和林六月折腾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以弥补她孤苦伶仃的年夜饭。 饭桌上,言航也宣布,明天就要带着言俏回一趟家。 下午在找人的时候,他就想过了,还是主动说出来,与其等被人当把柄翻出来炸他,还不如他自己点了得了。 林六月也说,她会找人帮忙,虽然还有怀疑,言航还是决定相信她,也是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只有言俏,当初想见爷爷的是她,现在一脸抑郁的也是她,言航看在眼里,想着她有可能隐瞒的事情。 收拾完后,言航接到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林六月。 言航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里被轻轻刺了一下,看了看洗手间的门,走到卧室里接起。 并不是之前的人。 现在这个温和的男声客客气气说他是林六月的哥哥,找她有事。 言航把手机递给林六月,察觉她一看号码就严肃起来的表情,坐到了言俏身边,捏起一个橘子。 通话时间不长,言航却皱起了眉。 不是因为林六月紧张的脸色和谨慎的语气,而是她一喊那头二哥时,言俏突然强打精神,那和林六月如出一辙的临战姿态,言航尽收眼底。 “好的,明天是吧,我知道了。” 言航把橘子塞进嘴里,看着言俏逐渐绷直的身子,慢吞吞吐出籽,违和感萦绕心头,情绪却已经临界。 这种感觉,在林六月挂了电话坐过来的时候,达到顶峰。 “我们明天,先去找一下我二哥。” 言航看见言俏脸上,有丝一闪而过的厉色锋芒。她那个从头批到尾的乖巧外壳,终于裂开了缝。 ☆、林至安 关于林至安,林六月特地给言航解释了一遍。 主要是因为这位大佬作为boss的属性杀伤力过于强大,大招一个接一个,林六月怕言航上场就被杀出局,于是给紧急攻略了一下。 言航听这措辞也是亿脸懵逼,问她最近在看什么,被告知女朋友又迷上了电竞小说,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 看什么电竞小说,霸道总裁不好吗? 等消化完对方的话,给自己刷了满脑子的卧槽! 林至安居然是你哥! 前有林至远,后又林至安,言航表示你们林子真大,居然什么鸟都有。 言航表示震惊的方式太特别,把自己优质总裁的人设崩了个彻底,林六月愣是没接上话,顺带把剩下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说林至安要是说了什么话,让他不要太在意。 林六月忧愁的情绪太过明显,言航不由觉得奇怪。 “你不是说不是亲哥吗?干嘛这么太紧张了?”连堂兄妹都没有的言航,显然不了解在林家,亲不亲根本不重要。 林六月看了他一眼,里面的焦虑太过明显,言航怀疑自己是不是问到什么关键。 林六月的父亲没听到她提起,倒是这个二哥,出现的时机居然这么巧,而且当时用的电话还是林六月的。 言航回忆起许久前游乐场看过的人,轻轻皱了皱眉。 “我二哥……”林六月像是陷在回忆里,脸色也不太好,“是我们家管的最多的人。” 言航脸色一凛。 这才是大问题。 一家三口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言俏也是,虽然她特意翻出一件林六月给买的新衣服,是她们俩都很喜欢的红色外套,和一双圆头的皮鞋,可脸上的色彩却没有衣服亮眼。 言航坐到车上才发现这个问题。 林六月想带着言俏坐前面,被言航给赶到后座。 言俏一直窝在林六月怀里,被她抱来抱去,言航看得不痛快,让她自己走,结果一向不是装乖就是装怪的小人儿,竟紧紧埋在林六月怀里,不说话也不给他一个正脸。 看得言航一阵牙酸。 他这一家之主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这个情况一直到林至安楼下都没好转,甚至言航板着脸把言俏从林六月怀里扯出来,小姑娘看着都跟蔫坏的小白菜一样可怜。 她一会儿说自己肚子疼。 又一会儿说自己头晕。 最后干脆在两个大人的注视下承认,她不想上去,她要在车里等他们下来。 言航脸彻底黑了,他现在终于有一种,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心酸感,呀不对,他并没有给她餵过奶也不曾换过一张尿不湿。 可这就是你叛逆的理由吗? 言航脑子里一团乱,本来林六月的话就给他不少压力,现在事到临头又给他一顿榔头,言航都不禁怀疑林叔叔是不是算错日子,就算过了年,他的运气依然不好。 言航感觉自己都要被气成一条河豚,还是毒/素最高的那种。 林六月对着父女俩看了一会儿,在言俏耳边说了什么,这丫头惨白了一张脸,最后才不情不愿下了车。 上电梯的时候,林六月看言航手里提的东西,想到昨天她空手上门的场景,才发现不对。 “怎么了?”言航问她。 林六月把顾虑一说,言航噗嗤一下笑了,心情有了好转,他一直以为她真的就是不食烟火,想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看看也挺会知道融会贯通的嘛。 “没事,下次带就好。”不声不响的,言航跟林六月挖了个坑,而对方还颇为满意的点头。 *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说我管得多,皮痒了是吧。” 一进门,林至安就不顾言航的惊讶,一把掐住林六月的两颊,摁着一顿揉捏。 林六月不敢还手,只是一个劲儿说二哥别闹,还有客人呢。 最后还是徐臻出马,按下了嚣张的某人,把他们引到沙发上。 言航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具体说不上来,可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人时,马上就被一股奇怪的酸意淹没。 还真的在啊。 那位据说是林六月好兄弟的林千寻,虽然姓林,可是和林至安这样的没具体关系,只是林六月的朋友。
第38页 言航才不承认自己是在抠半子的字眼。 一坐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的集中在言俏身上。 言航算是明白刚刚言俏为什么打死都不想上来,太有压迫感了,尤其是林至安,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浅笑,让言航都受不住,更别说言俏—— 居然没有! 言航擦了擦眼睛,看见之前还战战兢兢的小丫头,现在,在林至安全方位视线里,态度从容地喝着果汁,不见一丝窘迫。 言航觉得他需要压压惊。 他端起茶杯,也不管是不是烫,赶紧啜了一口。 好烫! 还没咽下去,就听那边林至安开口说道,“你女儿真可爱。” 言航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之所以这么不淡定,是因为对方是对着林六月说的。 喉咙正在冒烟的言航表示懵逼。 那明明是他女儿。 他眼睁睁看着林六月淡定点头,言俏也跟着甜甜喊了声叔叔,然后林至安马上转火她,特别和蔼的样子,“你怎么能叫我叔叔呢?” 接着最诡异的一幕来了。 言俏歪着头,思考了下后说:“二舅舅。” 林至安满意点头。 言航表示这个剧本他看不懂。 这些人太可怕了,他要回家。 然而并没人在意他的感受,直到一道身影在他身边坐下。 是这里的女主人,徐臻。 “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说话神神叨叨的。” 徐臻露出浅浅的笑容,伸手给言航添茶。 其实言航特别不适应,这家人爱给自家人插刀的说话方式,可还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和对方聊起来。 徐臻他不太熟,但是她哥哥徐之,倒是和言航打过不少交道,徐臻也是做了准备,主动说起了他们之间的一些合作,还算是有的聊,让言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话可说,不会显得尴尬。 气氛融洽之际,言航目光转了转,看见不远处林家兄妹正围着言俏说什么,一个夸着一个受着,还有一个隐隐骄傲说这是我女儿,言航不忍直视,转向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 林千寻。 他倒不觉得尴尬,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听那边说话,眼里透着温柔,在看言俏,不对。 是林六月。 言航的笑容淡下去。 隐隐种被侵犯领地的感觉,无论是对方对他的无视,和他迳自望着林六月的神情,都让言航特别不爽。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女朋友。 要不是太过幼稚,言航真想把这几个字吼过去,砸醒他。 其实林千寻的眼神不算太明显,只是他那种我就是要这样的态度让言航无法忽视,毕竟他才刚刚和林六月复合。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千寻转头,沖他笑了下,便低头玩手机没有在看那边。 有一瞬间,言航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了,可是他的确看到了林千寻眼里的挑衅,再仔细看,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也是个麻烦人物。 言航瞅了瞅毫不自知的人,暗嘆自己坎坷的情路。 如果他仔细听听林至安再说什么,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小言俏多少岁了?” 林至安手里握着一个橙子,翻来覆去地捏着,眼神并不咄咄逼人,四处看着,可是仔细看的话,他一直在看言俏的四周,来来回回,就是不看她本人。 言俏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微凉的液体通过杯壁竟然有了温度,她暗暗唿口气说道:“5岁。” 说话声音不大,除了林六月和林至安没人听见。 “生日在什么时候?” “6月21号。” “这感情好,和六月同一月份,你们都可以一起过了。” “……” 林六月看她紧张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想让她不要那么紧张,哪知被言俏下意识躲开。 言俏没空看她的表情,只是一心等着对面的人发话,只是自她说完,林至安就挂着笑没再说话,过了会儿,干脆剥起了手里的橙子,果皮厚实的橙子在他并不锋利的手指下,慢慢被扒了出来,言俏看着他的动作,慢慢屏住唿吸。 “二哥。”林六月着急了。 她见言俏的唿吸愈加急促,脸色隐隐发白,就知道不妙。 也不明白之前说的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这么短的时间,林六月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看着二哥把白壤扯掉,把橙子一瓣瓣拆开,放在碟子里,最后推到言俏面前,沖她点了点下巴。 “吃吧,午饭还有一会儿呢?” 简直莫名其妙。 林六月和言俏对视一眼,看到同样的讯息。 言俏默默吃完了一个橙子。 林至安就那么静静看她,等她吃完后对自家妹妹说:“今天你做饭啊。” “为什么?”林六月不高兴,凭什么到别人家里还要她做饭。 林至安才不管她,特别任性地说,“因为我不高兴,你惹得。” 这理由林六月也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她也不敢。 然后她就听对方说:“家里没什么菜,要吃赶紧去买。” 众人:“……” 徐臻;我说怎么之前说买菜你说不用,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哎哟妹妹你别看我,看你哥,都是他的锅。 可是林六月不敢看她哥,只好站起来准备出门,这时林大爷又发话了,“你知道哪儿有卖吗?” 林六月一顿,她还真不知道。 “千寻你跟她一块儿打车去吧,早去早回。” 林千寻刚想点头,言航嗖一下站起来,“我也去吧,我开车了。” 一句话堵死了后路,包括他自己的。 林至安似笑非笑望着他,又看了看站起来的言俏,“一家三口去买菜,别啊,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言俏就别去了呢,挺冷的。” 呵呵,你让人买菜做饭怎么就好意思了呢? 无视了言俏万分渴望的眼神,言航拉着林六月走到门口,林千寻和林至安跟在后面,林二哥拉着小弟林千寻,一本正经告诉对方他嫂子爱吃什么什么,千万别忘了买。 林千寻点头记下,三人一起出门。 林六月被拖着走,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就是想不起来,等到一踏进电梯,灵光一闪。 “我去!” 两男人被她突然的话震晕了头,不明所以。 而林六月盯着不断变小的数字,心里不住骂自己煳涂。 她怎么就把言俏一个人放那里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太卡了。 ☆、你知道吗? 林六月把自己的担忧给言航说了。 后者一拍脑袋,也是因为把言俏之前的异样忘了个一干二净,正在后悔。 “那我上去看着……” 林六月拉住头脑发热的言航,对他摇头,“不把菜买回来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第39页 “怎么这样……” 言航原地转了会儿,抬头期待着林六月的发言。 林六月还是摇头,“二哥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最多就是言俏心理上受些压力。” “可是……”她都那么抗拒这种压力了。 等等,好像言俏之前跟林至安并没有见过,但是不久前的拒绝的态度却是真真切切,上楼后的正常表现也是出乎言航预料。 这是? 一看林六月,对方只是看着他,脸色没有刚才的焦急,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言航脑内快速的飙起了一场福尔摩斯大战。 “不是着急吗?走不走啊。”林千寻等到不耐烦,走过来皱着眉瞪他俩。 言航惊觉还有第三方在场,立马正经了脸色,一言不发上了车,心里却在想林至安的个人资料。 林至安,当年莱安大学的天才,现任条法司副司长,据说是个手狠心黑的笑面虎,在条法司算是一手遮天,算的上劣势的,只有太过年轻而已。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大多都是官方事迹,私人生活则完全让人摸不着,言航也是今天被提前科普了徐臻是林至安太太的情报,要不然他见到对方肯定也是这样( ⊙ o ⊙ )? 这样的人,是林六月的哥。 啧。 言航真觉林家这潭水,太深。 而言俏,和林家的牵连偏偏又这么蹊跷。 言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车子开出去,向着市中心移动。 背后公寓楼上,林至安倚在窗边看了会儿,便转头回到屋里。 徐臻打开了电视,上面正在转播春节联欢晚会。 林至安坐着看完了一场舞蹈,对着客厅剩下的另一人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 言航开车不喜欢说话,这样会降低他的注意力,不安全。 但是一点不妨碍他听别人说。 林千寻和林六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手机是不是忘你那儿了?” “嗯,在二哥那儿呢,你回去问他拿。” 林六月哦一声,又问:“你昨天找我什么事儿?” 林千寻闻言往驾驶座看了看,只看到扣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无声笑了笑,“没事,就是找人聚一聚,没想到你主动过来了。” 闻言,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 “下次吧。”副驾驶座上,林六月打了个哈欠,“我把言航带上。” 后面没有接话。 这一记直球打的,言航听着都轻松一截,抬头,不出意外在后视镜里望进一双深沉的眼里,几秒对视后又各自挪开。 端得就是一个分外眼红的架势。 林六月小躺一下,目的地就到了。 是一家过年也正常营业的外资超市,离林至安家至少隔了大半个城区。 超市东西齐全,三人都存着速战速决的心思,直奔生鲜区买菜。 萝蔔白菜一箩筐,上面挤着各种肉类,把购物车塞得满满的,三人在工作人热情注视下走到了收银台。 林六月拒绝了言航结帐的想法,甚至嫌弃他挡路,直接把他推出了狭窄的通道,让他到外面等。 言航看了眼不远处好像习以为常的林千寻,慢慢走过去。 林千寻很随意的靠着墙面,看着言航踱步过来,渐渐站直了身子,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去,继续注视着林六月。 言航的心焦又来了。 言航很清楚,对方在挑衅他。 但是那又如何。 现在林六月是他女朋友,关于这点言航不会有丝毫退让。 “你知道林家吗?” 林千寻没转头,但很明显是在问言航。 言航拒绝回答这么蠢问题。 “你知道林家意味着什么吗?”林千寻继续问。 言航继续无动于衷。 “你知道六月对于林家来说是什么吗?” 言航手指动了下。 “你知道六月她……” “我不知道。”言航闭眼,沉声回答,和对方一样没转头,望着正在往袋子里装东西的林六月,挑嘴挑起一个嘲讽的防弧度,“但是我以后会知道。” 言航斜眼看了看身旁似乎无法在保持冷漠的男人,“你知道吗?六月说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她。” 对这一锤暴击,林千寻只是哼了一声,说:“现在知道了。” 林六月走过来,手里推着车,因为在超市里也没解开外套,导致她额头冒出一层水珠,看得人强迫症都要犯了。 言航想给她擦擦,被躲过了。 林六月像是没察觉他们之间怪异的气氛,说了句走吧,便推着车往外走。 新年期间,超市外为数不多的客人对着言航和林千寻投来怪异的目光,仿佛在说居然让女孩子一个人推那么多之类的马埋怨。 言航脸有些烧得慌,反倒是林千寻,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凑到林六月耳边说了欠揍的话,被林六月一脚踹到边上。 言航跟着后面,看他们之间亲密逗趣的样儿,觉得超市里空调可能开得太大,导致他有些闷。 难怪热成那样,他呆望着林六月的额头,心里却跟被针刺一般转开了口。 言航自知不是这样。 ——他或许,并没有表现的那么释怀。 * 林六月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急吼吼赶回去,进门就看见言俏和二哥正在玩扑克,成年男子修长的手指来回翻转,纸牌被灵活的翻出各种花样,哗啦啦的响声带着别样的清脆,引得小姑娘目不转睛,他们回来都没看一眼。 林六月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承认她看不懂二哥,但是现在,她觉得她连言俏都看不懂了,之前那副害怕的样子难道是装得吗? 一般人都是思绪带动肢体,而林六月正好相反,她没办法坐着不动就想出东西来,必须要做点什么,平时就拆拆东西,跑跑腿之类,必要的时候也会下厨。 这一点她非常骄傲,哪怕是脑子里脑洞突破天际,她也能一滴油也不差的做出一桌子好菜。 但是今天,没她展示的机会。 徐臻坚决的拒绝了她来做饭的请求,连帮忙也不让,人林六月很是苦恼。 徐臻装作没看见。 开玩笑,年初宴客让人自带干娘已经够丢脸了,要是再让其动手下厨,她女主人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徐臻瞪了眼陪小孩儿玩耍的丈夫,把食材拎进厨房里,砰一声隔绝外面的世界,突然全身像是没了力气,靠在流灶台上,大腿在轻轻颤抖着。 ——你到底是谁? ——你说呢,舅舅。 她不是林至安,不会像他一样若无其事,当做没什么也不知道。 徐臻安静的站了会儿,发觉有东西在蹭自己的腿,当下一惊,随后心一横,闭眼捞起某个榛子扔出厨房。 碍事! 黑猫榛子被女主人踢出来,抬头盯着厨房门,舔了舔爪子后疯狂挠门。
第40页 里面依旧不为所动。 这就难办了喵。 要是当着客人的面跳上门把手开门的话,回头它会被林至安收拾的惨惨哒,还是算了喵。 “榛子。” (╯‵□′)╯*~● 言航有趣的看着那只黑猫炸了一圈毛,整个猫都不好了的样子,却还是放松了拱起的背,回头像是巡视自己领地似得走过来,抬起它高傲的头颅,灰黑色的眼睛里直愣愣看向林至安,里面就四个字; 找朕何事! 好霸气的猫,言航不由惊嘆。 但是下一秒,那只霸气的要上天的生物,就在言航惊讶的视线中,跳上了林至安伸出来的腿,几步蹦跶到他怀里,尾巴一卷,缠上他的手臂,以绝对依恋的姿态靠着林至安,转头冲着言航喵了一声。 言航:“……” 妈蛋,说好的霸气呢。 滚你丫的,谁跟你说好的喵。 榛子特别不屑,感觉主人气息不那么危险后,转身跳到林六月那里,停了不到三秒又跳到言俏那里,接着是林千寻,最后再跳回主人怀里,然后林六月,言俏,林千寻,林至安。 就是不去言航那里。 言航算是看出来,这只傻得冒泡的喵,是在故意气自己的吧。 呵呵,我不跟喵一般见识。 这么几个回合玩下来,把人眼睛都看花了,林至安看了看并无兴致的言航,一把提熘住榛子的尾巴,无视它炸的飞起的毛,死死把它攥在自己手里。 “不好意思见笑了。”这是林至安对言航说的第一句除问候以外的话,他笑得温和,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将其妖魔化的形象。 “没事。”女方娘家人面前,言航笑得更加得体。 “不要勉强自己。”林至安顺着榛子的毛,动作轻柔缓慢,画面很美。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手底下的猫,现正是一副弓起腰蓄势的姿态。 它在防备,也在颤抖。 “你不是怕猫吗?”林至安微笑的样子很嫩安抚人心,但是言航却被这样的笑搞得内心惶惶,对方说罢,又像是想起什么:“因为小的时候被咬过,不是吗?好像那时也是只黑猫吧。” 砰地一声,言航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以此为界点,世界变得一片模煳,言航看不清周围的人和景,听不见任何声音,唯有对面的林至安是那么清楚,清楚到只是他嘴唇,就知道他再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黑猫吗?” “你那么惊讶做什么?” “难道是你在害怕我们家榛子吗,没事,榛子很好的,哪怕炸毛了它也只会来咬我,你放心。” “啊,当然你要是在它进食的时候打扰他可就不好了,毕竟动物天性在这儿。” …… 虽然什么也听不见,言航却依然把这些话捋得明明白白,恍惚间,他看见榛子一点点变大,变得狰狞污秽,脚下尽是它身躯流下的淤泥,正将他往地底下拉扯,言航手脚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没顶前,只听见林六月的吼声: “二哥!” ☆、回首 言航小时候被绑架过。 大概三岁多的样子,虽是能明白事理的时候,但比起言俏要弱小很多。 这种弱小,除了生理结构上,更多是心理上的。 言航忘不了父亲在无人时看他那无边冰冷的眼神。 不管多努力多热血,最终都被这眼神打回原形。 镜头一转。 那个绑架了他却不敢打电话要价的男人,原本是自家公司的员工,因为某些事情被辞退,言航不知道具体原因,他认识那个人也只是父亲将他作为反面教材提起过。 所以,这个反面教材却怂了。 他不敢给言归沉打电话,却也不甘心把他放回去。 于是,他把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扔在深山老林中,随后逃之夭夭。 那时是冬天,没有动物出没,空气阴寒的让人骨子里都是冰碴,被人颠了一路的言航停下来没等喘口细气儿,就只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四周是黑洞洞的树林,把光遮了个严密,铺天盖地的空寂向他袭来。 言航几乎是留着泪抖着腿走出去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到了树林边缘,天已经快黑了。 又困又饿又冷的小人儿,挣扎在暧昧不明的光晕里,看不清周围周围愈加迷惘的雾。 再次醒来时,他的世界一片赤色。 到处都是血,言航想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但是他还不想死。 吃力的给自己翻了个身,言航动了动腿,想爬起来却没成功,倒是听见了一声唿气声。 沉重的吓人。 而且很近。 像是置身于巨大生物鼻息间的小动物,言航颤巍巍的抬头,被眼前的庞然大物煳了一脸。 猫,是一只黑猫。 这个发现没给言航带来丝毫的安全感,毕竟这只猫体型巨大,就算是吞下一只言航也没问题,而且对方发现了他,正在用它不带感情的眼睛看着言航,慢慢向他走来。 会死。 那是他脑海里唯一仅剩的这两字,言航拖着疲倦的身子不住后退,望着越来越近的怪物,牙齿不住发抖打在一起,凑出零碎的声音。 “不要,过……来。” “别……” “别过来。” “救命!”伴随对方高举起的利爪,几乎扯破了自己嗓子。 言航全身一颤,从床上坐起来。 缓神半晌,看周围才知道自己在家。 抹一把额上的虚汗,言航心有余悸搂住自己的胳膊。 就像刚才梦里被人抱起的模样。 让他非常安心。 但是现在,并没有梦中人来拯救他,只有他一个人,承受噩梦余波。 重新倒回床上,言航还喘着粗气。 毕竟也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没那么轻易忘掉。 但是梦见当时的场景,还是第一次。 言航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影响了。 “呵。” ——怎么可能不被影响。 噩梦的后续其实还是不错的,当时他被林孝书救下来,具体的过程不清楚,只是一睁眼就能看见父亲担忧的脸和那个脸色平静的男人。 父亲沉着脸让他给人家道谢。 却在鞠躬之前被对方点住了头颅,“不不,不是这样的孩子。” 他弯下腰,平视言航的眼睛,那谭平静的海,到底是平静还是冷漠,言航现在也不明白。 “因为你在求救,所以我来救你,这种因果关系,是一场交易,是契约,不是用语言交换的,现在我问你,对于这个事情,你能给我什么来回报我。” 凭着这么几句话,却让言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看似荒唐,实际上合理的让人无法反驳。 言航愣愣望着他,不知道怎么做。 对方也是静静等着他,没有一丝催促。
第41页 最终,还只有三岁的孩子,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在父亲惊诧的视线中,亲了对方的脸颊。 林孝书睁大了眼睛,本来只是想看看好友儿子的反应,谁想被小傢伙来了这么一出,弄得他哭笑不得。 言航看他突变的脸色,有些疑惑。 然后在心里说了一声谢谢。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熟悉起来的,后来的言航经常生病和被一下东西给吓到,林孝书因此成了言家的常客。 那桩绑架案最后以嫌犯归案而了之,可却一直是言航心里过不去的坎儿,这么多年,他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东西,眼里都会先浮现出一层红色,言航一直不敢想那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林至安揭开那个伤疤。 * 从床上爬起来,言航支着疲软四肢走到卫生间。 镜子里是一张极度憔悴的脸。 原来光滑的皮肤干的不成样子,头髮乱翘不说,还带着一层灰,双眼无神,嘴唇干裂,何止憔悴,简直悽惨。 挤了牙膏,言航边刷牙边想今天的行程。 言俏那丫头,和林至安趣味相投,被留在那边。 林六月,嗯,好像挺久都没见过了。 还有林至安…… 言航停下手,镜子里的人嘴边一圈白沫,终于想起什么似得睁大了眼睛。 他想起林六月说过的话了。 为什么林至安会知道他小时候的事儿? 因为他是情报管理者。 为什么会知道那么清楚? 因为记得。 谁记得? 那时在你周围的那些生物。 生物? 嗯,活着的,有生命的东西。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啪一声,牙刷摔在洗手池里,泡沫星子溅到他黑色的毛衣上。 “嗷呕——”极度恐慌下,胃里翻腾的感觉上来,言航趴在台上掐着脖子,想让自己吐出来,但是没吃东西的胃已经吐不出任何的东西了。 他发了狠,使劲儿捶着自己胸口,可是除了疼痛,什么都没有。 最后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真没出息,言航苦笑。 居然能把你吓成这样。 他扶着门框站起,清洗掉嘴里的牙膏,再一遍一遍将冷水泼在脸上,很快,沁骨的寒冷把他拉回现实。 换了衣服,他从杂物间里掏出一条大口袋。 书房里的仙人球和富贵竹,阳台上的兰花和多肉,客厅摆放的橘子,冰箱里仅剩的芹菜,西红柿,土豆,肉类…… 不一会儿,尼龙袋里装满了这个空间内所有算的上是生物的东西,林六月告诉他这些时候,言航脑子里一团乱,具体的也不清楚,只是这些明面上就会让他堵心的东西,他一个不留全扔了。 在房里转来转去,还时不时低头弯腰,言航很快就感觉到头晕,这也正常,毕竟他也很久没吃东西了,久到从林至安那儿回来到现在。 所以才是这副鬼样子。 收拾好,言航拿了钥匙出门。 锁门,转头—— 妈呀! 言航被吓了这么多年,还没习惯他自己也是心累。 一片红猝不及防出现在视线里。 不对,应该是一坨。 言航定睛一看,嘴角不由一抽。 这个蹲在自家门口的类似生物,不管是形状还是造型都眼熟极了。 努力忽视面上那一层皮,言航蹲下去。 刚蹲下还没说话,一张惨白的脸转过来,言航压下后退的冲动,咬着牙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 冰冷刺骨。 “你在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林六月开口,声音干涩枯哑。 言航忍住情绪,换了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六月眨眨眼睛,试图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惜没成功,只好移开视线,“前天。” 言航觉得自己都要被气出‘邪魅一笑’了,就差掐着她脸说,女人,你是不是想死? “你想干嘛?”言航不明白,既然都跟着他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还穿成这样,过像个寻仇上门的女鬼。 林六月脸色调整出一个笑容,“我担心你。” “那为什么不进来?” “跟你没关系。” “……” 好久不久了啊,这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说来也是奇怪,知道了那些消息,言航压力非常大,但是心里却没有要跟林六月分手的想法,更多的,是一种寻找角度让自己接受这种设定的心情。 他一定是完了。 就像现在,他要扔了家里所有让他不舒服的东西,却不能放任林六月一个人待在这儿。 咕噜—— 林六月看向言航的肚子,后者大大方方任她看,一点尴尬没有,扶着墙站起来,对林六月伸出手:“我们去吃饭吧。” 林六月有些不敢置信,一闪而过不甚明显,伸手被拉起来时,意外发生。她力气大,对方又好久没吃饭,只见言航身子一软,竟直直倒进林六月怀里,两人被后力一冲,双双撞上墙面。 场面一度尴尬。 实际上更尴尬的言航默默站好,问了句:“你有吃过饭吗?” 问的是从林至安那时开始。 谁知林六月跟着默默摇头。 言航听了,低头看看自己还在发抖的手,彻底悲愤了。 林六月显然也看见了,她拉过对方准备扔的东西,另一手牵着言航往电梯口走。 言航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乖乖由她拉着。 过了会儿,言航开口问:“你怎么穿这个色的衣服?” 他知道林六月喜欢红色,但却很少往身上套。 林六月低头看了两眼,嘟囔了一句不好看吗,回答他,“二哥让我穿的,说是喜庆又辟邪。” 言航脸色一凛,简直what the fuck! 这是故意的吧,想整人吧,在嘲笑他吧! “挺好。”言航干笑两声,自己挑起的话跪着也要说完,“你不是也喜欢红色?” “嗯,喜欢。” 仿佛没看到对方不想聊天的状态提示,林六月望着手里的袋子,“怎么都不要了?” “嗯,看不顺眼。”言航随口一说,随即一个机灵,望着对方疑惑的脸色,颇不自在,“怎么,你们连这个也要管?” 林六月摇头否认,只是脸上的失落是个人都看得出,言航不例外,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张口就来,“这不之后还要你帮我再选一些的嘛。” 单蠢的人都好哄,这不,林六月一听,脸上马上就不失落了,不难过了,整个人开心的不得了。 言航看不下去,单手捂脸。 妈蛋啊!说好的定力呢!出息呢!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非常抱歉,断了这么久,还是想解释一句,这半个月都在加班,本来平时就更的晚,现在回来电脑都不想开了,也没有休息过,昨天倒是休了半天,但是被我给睡过去了,并且成功的睡过了午饭和晚饭,半夜爬起来啃了块面包,一直到今天早上上班,嗯,我还是挺厉害的。
第42页 以后应该不会忙成这样了,会正常更新的。 相信我……吧! ☆、纠结 自从知道了某些秘密,言航就感受到来了自林家的森森恶意。 林至安你敢让林六月上门来吓他就算了,出门吃个饭能碰上林至远是什么情况? 本命年的言航,只好安慰自己过完生日就好了。 比起言航,第一次遇见妹夫这种生物的林至远就差远了。 他手上利索地剥着蟹壳,看都不看稳稳放进乔琳碗里,眼睛跟两只远光灯似得扫射对面的两人,一有不对就使劲咳嗽。 “咳。” 言航避开了林六月餵给他的蟹肉。 “咳咳。” 言航放开了林六月的手。 “咳咳咳。” 悄悄话说了一半的言航,非常不甘愿的从林六月耳朵边上撤离。 顺带扔给对面一个你烦不烦的表情。 林至远刚要说话,林六月就在桌下狠狠踹了对方一脚,“三哥你烦不烦,嗓子不舒服去找四哥给你看看。” 话说的不客气,可是林六月架着副慵懒的嗓子,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果然,言航看见林至远脸上浮现出一种特别有理的表情来指责林六月:“难怪二哥说你有了男朋友忘了哥,忘了我平时是怎么对你的吗?居然还来踹我。” “那怎么办,打一架?” “现在?” “可以啊。” “来啊,怕你!” 眼看着就要变成约架现场,比起不知所措的言航,乔琳则是非常有经验的叉起一小块鳕鱼,硬生生把林至远的脸掰到自己身边,然后笑得甜甜的:“老公,吃鱼。” “好的,谢谢老婆。” 林至远则是秒变宠溺的总裁范儿,任由对方把鱼餵给他。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变成冒着粉红泡泡的爱情大戏,言航看得啧啧称奇。 百鍊成钢绕指柔,古人诚不欺我也。 言航差点就信了,如果乔琳那细细的鞋跟儿没杵在林至远皮鞋上的话。 言航望着林至远并无一丝痛苦的脸,觉得这样下去他可能一辈子都跟这家人说不上话。 “早就听闻林总大名,今天一见……” “久仰是吧。” “……是的,果然天纵奇才。” “呵呵。”林至远才懒得跟他打官腔,放下乔琳手里的叉子,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灼灼,“我们家的奇才是我们二哥,还算是你的学长呢。” 言航喝水的手一僵,放下水杯,“天才嘛,我倒是觉得在没有任何经验之下接手林氏的三哥要厉害的多。” 来自林六月情报处,林至远大学都没读完就被人拖回来了。 林至远倒是不在意对方说他的学歷,反正对面还坐着一个根本不想上学的林六月呢。 “哪能啊。”林至远的目光放在正在和蟹壳搏斗的林六月身上,“是因为我的助理特别强悍,我可以说是他一手扒拉起来的。” 这个林六月倒是没给言航说。 “你都不知道那傢伙有多厉害……”林至远仿佛进入一个职业吹助理的状态,言航由着他吹,望向听得津津有味的乔琳,表示他真的看不懂这家人。 “所以,你要不要?我把她卖过来。” 哈—— 一个跑神儿,言航显然没听见对方自卖自夸后提出的线上交易,而且还是个大活人。 言航再次去看乔琳。 恰巧对方也从手机里抬头冲着他笑笑,显然是没把林至远的话放在心上。 “三哥,冰冰知道了会打死你的。”林六月终于扒拉完了自己的那只螃蟹,擦了手后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言航不觉跟着站起来,林至远也跟着眯起了眼睛。 “怎么?你是上厕所都要人陪的女高中生吗?” 不知道是对谁说,就算是句玩笑听起来也挺不客气,言航明白临阵脱逃计划失败,只好坐下来,林六月一走,桌上的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 乔琳还是一副不管事的模样,林至远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做派,颇为认真的吃完了自己盘里搭配的生菜。 言航的视线不由跟着生菜乱晃。 林至远一阵细嚼慢咽,然后冲着言航吐出一句,“你吃那些猪羊牛鱼的时候,会去想它们还活着的样子吗?” 言航脸色一变,眼神阴鸷起来。 “不好意思,耳朵太灵光我也没办法。”林至远没心没肺的,好像刚刚戳中别人痛处的不是他。 刚刚言航就是在悄悄问林六月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没打断不说,还被人蹲墙角听了个精光。 “自己承受能力之外东西,就别上赶着打听找虐了。” 林至远撂下这句话,就没再说什么,和乔琳咬起耳朵,言航注视着他俩,目光平和好似不受影响,桌子下的手却捏得死紧。 “二哥。” 过了很久才从卫生间回来的林六月,没发现言航的异常,直奔林至远,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连乔琳都愣了一下。 接着,林至远的脸色明显就不一样了,看了眼乔琳和言航,前者对他点点头,才转头沖言航说:“可能要麻烦你送一下我太太。” 言航还没说话,乔琳就嘟囔她自己能开车回去。 可林至远没管她,直勾勾盯着言航:“行吗?” “这是交易吗?”言航问。 林至远挑眉,倒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随即笑道:“当然。” 契约达成,林至远和林六月没多停留,直接拉了东西走人,留下言航和乔琳大眼瞪小眼。 言航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看林六月,心里的失落却怎么也止不住,他也不想这样一个人别捏,可是林六月时不时的忽视,却成了言航心头最深的一根刺。 言航失神,没察觉到对面乔琳突然的笑意,直到后背被人搂住,湿热的唿吸探过来,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非常轻浅,浅的言航都有种摁着她示范一番的冲动,到底是忍住了。 “等我回来,再给你说。”林六月贴着他的耳廓,热气煳红了言航的耳根。 言航瞄见乔琳促狭的笑,想躲开却没如愿,那人还过分的勒了下他的脖子,靠得更近,“好不好?” 所以这哄媳妇儿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言航压下吐槽,点头嗯一声,如愿的被人松开,又亲了他的耳朵一口,背后才彻底没了温度。 林六月一走,乔琳就放飞自我大笑起来,感情这还是等着笑他的,言航不知说什么好,顶了张大红脸站起来,丢下一句买单,逃一样的跟着服务员跑去了收银台。 言航结完帐出来,乔琳正缩在他车子旁跺着脚发抖,他见状赶紧打开车锁,谁知对方立马一个动作,坐进了驾驶座,看得言航愣在原地。 “看什么?钥匙。”
第43页 某个没自觉的人仿佛没发现他的异样,迳自伸手要东西,言航被这眼熟的套路模式煳了眼,非常认命的走到车前。 “这是我的车。”并试图唤醒对方。 “我知道啊。”乔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你觉得精神状态不太好,这次还是让我送你一趟吧。” 言·精神颓靡·航当即就想甩她一个眼睛,想了想放弃了,与其在这里多做纠缠,还是回家洗洗睡来的舒适,便转头上了副驾驶,方才把钥匙递给乔琳。 对方趁他没上车就发车走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是太有可能了! “啊?”乔琳疑惑了一下。 “怎么了?” “小事。”乔琳发动车子,口气风轻云淡,“就是我们俩可能要闹绯闻了。” “啥?” 回答言航的,只是飞速飙出去的车子,可对方犹如喜鹊上身般的笑声。 “太快了!减速!减速!你听见没有……” 飞驰的车厢内,明明什么音乐都没播放,言航却愣是感受出一道激昂澎湃的进行曲。 为此他不得不抓紧扶手,对驾驶员进行思想教育。 “乔小姐,请你减速,你开着别人的车发什么飙。”言航说罢才想起什么,慢慢变了脸色,“你不会连驾照都没有吧。” “怎么会?”乔琳终于回应他,“我可是前赛车手调/教出来的车手,怎么会做出无证上岗的这种事呢?虽然我的驾照在至远身上。” “这还不是无证驾驶!”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言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绷紧了身子,努力压制住愈加急促的唿吸,看着面前一闪,又超过一辆车后,还没放松下来发现这姑奶奶居然又加速,但是现在他有不敢去跟人说些什么,那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言航不敢想。 “你一个大男人,有这么怕吗?”谁知他不去惹虎,虎偏来撩他。 不过现在出了主干道,车流量少了,乔琳也没发疯加速,反而是慢下来,言航看着松开手,捏着关节反驳她,“你男人不也是因为怕,才没收你的驾照吗?” “不……你怎么知道?” 呵呵,这种事情细想一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言航不打算跟人嘴炮,也不准对方转移话题,“闹绯闻怎么回事?” “嗯这样啊。”言航不接话,乔琳也没辙,只好顺着话题继续,“刚出餐厅,好像有人在拍。” “你早就发现了?” “算是吧……不用摆出那种脸色吧,好歹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这种事斤斤计较吧。” “谁跟你是一家人?”言航沉着张脸。 “哎?”乔琳敏锐的抓住了把柄,“你是说你和六月就是玩玩而已。” 言航刚想说话就别对方打断,“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早作后事的打算,要知道你敢单方面甩了六月,林家几个哥哥可不会让你好受哦。” “呵呵。”言航根本不往坑里跳,“这就是我需要跟你闹绯闻的理由?” 乔琳跟着笑,“男人太小气不好啊,再说我一个大美女,你有什么委屈的?” 言航烦透这种私下还要跟人绕来绕去的说话模式,索性望着窗外不说话。 过了会儿,车子开出市区,在山路越早越偏,乔琳说话了,“你是不是在害怕?” 言航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她。 “林家的秘密。”乔琳停了车,脸色埋藏在阴影里很不真切,“你一晚上看起来都很不安的样子。” “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能放弃六月,干脆接受这些不是挺好的。”乔琳抬头,脸上的笑意非常诡异。 “你能接受吗?” “正在接受中,毕竟让我放弃林至远很困难。” 言航无法像乔琳一样干脆,他感觉自己快要抓到什么关键,不同于挖到秘密时的恐惧,那种非常关键甚至能左右他决定的巧合,现在正在他脑海里忽隐忽现。 “就像他们今晚这种突然就有什么急事?你能接受吗?不好奇?” “当然。”乔琳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这种发生的不少,具体理由我也知道。” 言航闻言仔细一想,从认识林六月到现在,也的确有不少莫名就跑来跑去的事件,而且时间点都很诡异,这其中又是什么…… 看见言航眼里的求知慾,乔琳心里一动,大方的供出了这条情报,“都是些要人命的事情。” 眼瞅着言航脸色忽暗忽明,乔琳也觉得累,她又不是搞传/销的,干什么这么努力的去忽悠年轻人。 “最后告诉你两件事,作为你让我碰方向盘的报酬。” “第一,林家的人能不暴露在公共视线内就不会暴露,我和你还有至远,都算是公共人物,但是六月不是,哪怕她曾经还是一家公司的主事也不曾露过面。林至安虽然是,但是谁又能想像的出他和至远的关系呢,你明白吗,从你开始知道这些事情时,你就不是局外人了。” “第二,你看一下周围,荒郊野岭是不是,可这却是林家大本营的外围,怎么样?与其在这儿乱猜,不如跟我进去一探究竟?” 说完,乔琳背包下了车,对于刚刚的提案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等人的意思,在言航的视线里跳下大马路,隐匿进黑洞洞的树林深处。 言航没能跟上去,因为从他刚刚往外看时,他的身体就进入了僵硬状态,四肢完全动不了,眼睛还不由自主的往外看。 眼前是黑夜里显得更加立体的树林,就算是背后还有城市灯火山间马路中央,言航依然被这漫无边际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言航眼前没在出现红色,只是感觉周围的视野愈加清晰气来,清晰到与他梦里的白天重合,甚至没有那层层雾霭的遮掩,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恶意。 “啧。” 记性太好真要命。 ☆、沉沦 言航是被人摇醒的。 大冬天没开空调的车厢,四肢冻得一点感觉都没有,被人乍一碰,却仍是跳着醒过来。 驾驶座的门开着,冷风唿啦唿啦往里灌,言航被吹得一个趔趄,终于是彻底清醒,看清来人。 林孝书。 言航呵呵一声,心里一点惊讶没有。 倒是林孝书挑眉看他微妙的脸色,抬手敲了敲方向盘提醒他回神儿,“干嘛呢?在这种地方呆一晚上。” “没,昨晚送了个人不小心就……”说到这儿言航心虚了,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这又是被迷住了吧。 “就被困这儿了?”林孝书毫不客气戳穿他,“跟你说了多少回,身体不好少往这些瘴气重的地方跑,下次再有个什么我可不管啊。”
第44页 林孝书一边教育,一边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 言航正在细细品味他话里的瘴气重的意思,转头就看他老神在在靠着椅背,不禁挑眉:“这大清早,林叔怎么在这儿?” 如果是他猜的那样…… “路过。”林孝书淡定的扔给他两个字,打断他脑子断断续续的想法,还颇为大爷点了点下巴,“我要出国了,临行前去看言老头子,一起?”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言航熬过了迟来的低血糖,艰难吐出三个字儿:“交易吗?” 林孝书的眼神瞬间深奥起来,带了点隐隐的锋利。 言航立马反应过来,疯狂吐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为什么要去轻易的试探别人,为什么…… “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那么抱歉。”扔下这句话,林孝书下车。 “不是,林叔……呃……”言航自觉失言,急忙着去拉对方,却被人一个反手扣在方向盘上。 “我不是说了不要随便碰我吗?” 双手被反剪在背后,面部朝下,言航挣扎无果,只能偏头说道:“不好意思啊林叔,能先放开我吗?” 林孝书盯着言航,很是居高临下了一会儿,才松开左手重新靠回椅背上。 言航重获自由,心悸之余还狠狠骂自己。 以为长大了就能有什么不一样,就能为所欲为。 林孝书是个很厌恶别人触碰的人,在言航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除开对方主动接触,其他任何时候都会被狠狠地镇压。 那个初见之时言航单纯的亲吻,就像是大话里的那句想当年一样,不具备任何的说服力,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言航有些失落,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失望,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不留情面的冷漠,竟让他生出了一种‘活着真没意思’的中二念头。 “疼……” 脑袋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言航后知后觉,等捂着头敢喊疼时,罪魁祸首已经平静对他说:“走不走?” 言航嘆气,系好安全带,勐地摁下手剎,“走。” * 把人送到自家院外,言航转身回了独居的公寓。 倒不是家里没有他的位置,只是他这一身的寒气,要是惊着家里的老头子……好像也没这种可能。 但言航还是固执的回了这边,望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人,言航露出一点笑意,镜子里也跟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一直再找说服自己的理由,想来想去都达不到要求,直至他翻开被子躺下之际,看看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简讯的手机,他才明白过来。 他是想带着林六月一起回去。 啊,或许不该说回去,毕竟林六月又还不是他们家的人,但是这一天总还是要来的,所以…… 胡思乱想见,言航沉入梦乡。 言航梦见了那个很久没出现在他梦里的小女孩儿,或者说,她最近很少做这种自带剧情的梦。 好久不久,那孩子长大了很多,已经是个姑娘家,穿着好看的裙子,黑长的头髮变成辫子垂在背后,左手紧紧捏着裙角,从背影看,是一个青春期姑娘该有的姿态。 然而视角慢慢转过去。 掐死相反的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左手捏着裙子的姑娘,右手提了把唐刀,直指眼前人。 言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的背景再次变成了深红色,如同这孩子被染成硃砂色的裙子,让人窒息。 手起刀落,最后一个男人倒在了她的刀下,言航才发现,他们面前,竟然全是被血染红的尸/体,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好似有神的直直逼向言航。 言航瞬间惊醒,一背冷汗。 他靠着床头,心脏经过短暂的停止,跟着激烈的跳动起来,在静默空间里犹如擂鼓,耳边骤然冒起金属质感的耳鸣声,吵得他仅剩的睡意也没了。 梦境过于真实,到现在,言航鼻息间都有一丝沉重的血腥味,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惊得他头皮发麻。 言航唿吸沉重,以至于好久后,才发现另一道气息。 厚重的窗帘半拉着,使屋内忽暗忽明,言航转头,从阴影中找到那个身影。 “六月?”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对方动了动,伸出一只手,唰一下拉开窗帘。 天光大亮。 言航被白光刺得看不清究竟,只能看到床边立着的人影,沉默不语,手边还别着一把…… 刀? 他放下手,努力识别着眼前的人,等到终于能看清后,不由愣住。 林六月本人没错。 先不说那把突如其来的唐刀,也不论一看就很清凉,根本不适合林六月的黑色套装和同色风衣,光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就足够他发毛。 那是一双冰冷麻木的眼睛,平淡无波间尽是漠然,除了杀戮什么看不见的瞳孔,就算是全身沾满鲜血也不曾眨一下眉头。 和梦里那孩子如出一辙。 不,也不是。 言航视线往下。 那只还不安地拧着自己裙子的手没有了,那个也曾害怕颤抖的人,也不在了。 言航再次直视林六月,发现对方居然避开了。 跟那身酷炫到了极点的着装相反,林六月躲开他时的小眼神,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有些惴惴不安。 他的林六月还在的。 这一想法让言航的心落回原地,伸手指了指她的唐刀:“你是在cosy吗?” 林六月一愣,反射性摇头。 这老实孩子,言航笑了笑,故意板着脸,“那你穿这么少干嘛?觉得自己身体好就……” 阿嚏—— 言航:“……” 林六月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成功截断言航的思想教育。 吸了吸发痒的鼻子,林六月抬头,眨眼看着脸色不善的言航。 言航想说什么,却都没能如愿,只能捂着脸,就着被子往旁边挪了些,然后拍拍空出来的位置示意林六月上来。 后者眼睛一亮,如同终于找到主人的博美,扑腾扑腾跑过去,扔了身上的累赘物,无比自然地爬上床,躺下后更是自觉,拦腰就抱住言航。 “冷。”还煞有其事冲着言航嚎道。 言航一个哆嗦,嘴上不留情面,“那还不多穿点。” 林六月嘟了嘟嘴。 黑色正装过于坚硬,硌得林六月和言航都有些受不了,不一会儿,那件西装外套就被林六月扔到了床底。 言航看得分明,眼神不由向上放空,手往那腰上一抹,好傢伙,只剩一件衬衫还那么用力拱,拱什么拱? 你是属猪的吗? 言航没空去吐槽自己的吐槽,他发觉自己的心脏再次激动起来,这次是连血脉都喷张而上,又忽而往下。 林六月抱着言航的腰,言航搂着林六月的肩膀,两人互相暖了一阵,发现这个姿势真的不舒服,言航半边胳膊都麻了,见林六月没有起来的意思,言航只好就着她躺下。
第45页 这一趟下,林六月就七手八脚缠了过来。 言航僵了一下,由着对方的脚贴着他的腿取暖,偏头靠上林六月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血腥味重了些。 言航睁开眼睛,凑在她耳边问道:“去哪儿了?” 接下来半个小时,言航深刻了解林六月前不久去世的曾祖辈和其婆家的恩恩怨怨,也看得出来林六月的情绪不高,毕竟那是从小带过她的人,都走了色身后还有那么多事儿,也着实让人生气。 言航的关注的点却不在这里。 “你父母不在了吗?” 问完言航有些后悔,毕竟他只接触过对方哥哥,仔细想想估计能猜出来,哪需要这么去捅人家的伤口。 林六月点头。 言航只好转移话题:“还去帮忙镇场子,按这说法,需要的话,你们还能去跟人火/拼?” 谁知林六月还真的点头了。 言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忧伤。 鼻息间隐隐的气味萦绕着,在心里的想法被证实后,言航表示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林六月没给他这个时间。 他一沉默,林六月立马抬头抵着言航的额头,直直逼近对方眼里,“你是我的了。”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是我的了。 所以不要想着离开。 言航被这酷似霸总的模式逗乐了,逗逗她:“那我说不是,你会不会提刀追杀我?” 林六月皱眉,为他提出这种问题而烦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呢喃道:“捨不得。” 一箭穿心。 言航认命地闭上眼睛。 他算是栽这儿了。 林六月的直球套路,言航一直接不住。 故而他任由这人一路穷追勐赶,大开大合的跑到他心里,他猜疑过,高兴过也难受过,心思七上八下东拐西拐,最后还是不得不交出自己的心。 所以说这家人还真是。 从来半遮半掩让人猜,对人对事却是赌上一切,处事左不过就是一颗真心,从不矫情,叫人不能拒绝,哪怕最后发现背后的刀山火海,也心甘情愿。 言航拉开距离,直视林六月疑惑的表情,一如初见时的纯粹。 当初就是被这样蛊惑的。 言航笑了笑,闭眼亲了下去。 言航摁着林六月,吻得相当狂放,像是要撕裂一样,引着对方一起沉沦,或许是不想再等了,俨然一副当场办了她的架势。 手机响了也不管。 林六月听到铃声,她拿出对方伸进衬衫里的手,把手机放在他手上,言航红眼望向手机上的号码,恨不能当然捏碎得了。 言航看着林六月亮亮的眼睛,接了起来,“父亲?” …… “反正,在你林叔叔走之前,带着女朋友来见见他吧。” 言归沉命令完,立马挂了电话。 一转头,刚去卫生间的林孝书正坐在对面笑着看他,言归沉有些心虚放回手机,准备继续刚刚的棋局, 林孝书执白落子,声音也跟着响起。 “不要做多余的事儿。” ☆、时间 言航带着林六月回言家那边,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儿。 本来小情侣你侬我侬的,要不是言归沉电话不停的催,言航多想就那么干脆的放他爹鸽子。 可要不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呢,在言家大boss的谈判桌上,我们小言总的霸总人设不负众望的,崩的一塌煳涂。 本来让人赶在午餐之前的,可是林六月临行发现自己好像就那么一套衣服,大过年的,穿着丧礼现场出来的装扮去见未来公公,妥妥的送命题。 无奈,还跑了一趟商场,换了新衣裳。 车上,言航专心开车,林六月刷着手机,后座放着登门拜访的礼节。 林六月无聊把每个程序都点开,然后关闭,最后在微博上刷到两条热搜。 #乔琳出轨# #言航乔琳# 林六月点进去,看完了那种被作为石锤的照片,还有博主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文章,先是点了个贊,然后围观了评论区某两大股脑残粉的大撕特撕,分别点了贊,然后截图发给林至远,最后再把图片里的某张照片翻出来发给韩冰。 做完这些,发现车子已经停了,驾驶员探过头看她的一系列动作,被她利索的反应给震惊了,“这就完了?” 解释呢? “越解释越麻烦。” 林六月下车,打开后座拎出大摞东西,后面跟着不敢相信的言航,正拿着手机刷自己的绯闻。 乔琳的话被应验的十分及时,在言航都没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时,他人生的第一条绯闻就砸过来。 然后没等他细细体验一把被吃醋的感觉,他女朋友和绯闻对象就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套路来得太快就像龙捲风,离不开暴风圈只能被套,对此言航只能实力演绎大写加粗懵逼法。 “那你为什么还要发后面那张照片?”在言航最近的臆想中,林家这种遗世而立的存在,又怎么会在乎这等凡尘俗事。 不知不觉,林家在言航心里已经被魔化到出尘升仙的境界。 这是林六月始料未及的,她想告诉言航他们也是要吃五谷杂料的平民,你这么区别对待是在搞歧视知道吗? 大概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显,亦或是言航明白自己心里的槽点,他没在说这样的话,只是看着林六月的样子颇有些无奈,“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你们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林六月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算是言航第一次明确的表示出对林家的求知慾,尤其是在知道某些事情后,他对他们家就一直处于一个类似于只敢撩不敢碰的状态。 真是大惊喜。 林六月使劲眨了下眼睛,憋住嘴角的弧度,把手机揣进言航刚给她买的天蓝色羽绒服里,没拎东西的那只手,悄悄伸过去,带着些温度的小拇指直掏言航的掌心。 言航手心发痒,林六月小得意的表情更是如烈性酒一般,光是泻出一点,就将他熏的不能清醒。 一把捏住她作乱的手,言航把人扯到面前,额头抵额头柔声问道:“我换个问题,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 现在马上! 林六月不用说话,满心满眼都是答案。 言航非常满意,低头奖励似得亲亲她,用额头轻轻撞她的,“你不会在想……今天就去,然后初七一过,我们就去民政局领证儿吧。” 不可以吗?林六月疑惑。 言航了解后突然笑了出来,还不是微笑,而是不顾他形象的大笑,在空无一人的路口显得有些突兀。 “六月,你怎么能这么可爱。”抵着林六月的额头,言航笑 得温柔,却不想眼底的怜爱却深深激怒了后者,被对方擦着脑壳给撞回来,“我成年了!” 噗! 想到某人曾经闹得笑话,言航就剎不住。 而且,成年不代表能领证啊。
第46页 “行行行,你已经是大人了。”就着身高,言航结结实实把她搂了一下,顺手把她东西接过去,就这样顺着她,一路往家里走,言语间尽是宠溺的笑意。 “六月,我想跟爸爸说言俏的事儿。”走到一半,言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缩着脖子的林六月伸直了,又缩回去,摇了摇他手,“想说就说啊。” 言航一愣,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反应。 他步子一停,林六月跟着停下看他,见他的疑问过于明显,只好边拉着他走边解释:“没什么不好,言俏也一直想见她爷爷,就是言叔叔可能要受些惊吓。” 她似乎完全没有别人受惊吓的歉意,脸色平淡扔出了下一个□□:“你老是想藏着掖着的样子,指不定我二哥那天就拿这事来威胁你呢。” 言航一惊,“他能这么做吗?” 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对方的准妹夫。 “怎么不能?”林六月用怜悯的眼神看他,心说我就不把二哥怼天怼地怼家主的事拿出来举例了,只是非常‘委婉’地告诉他:“这不言俏现在还在他手里吗?” “他想拿言俏做什么!”言航激动地攥紧了林六月的手,勐地一下扯得后者不能移动,只好停下来进行回血安慰。 “不会做什么,就是我刚刚说的,时候到了可能会威胁你这么一个作用,其他的……”说到这儿林六月有些不能启齿,最后还是干脆的交底儿看,“你也看得出来,言俏肯定有什么藏着没说,她很犹豫。” 林六月的语速不快,正是她思考时的表现。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我们,或许这在二哥看来,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所以他把言俏扣在他那里。”言航接过剩下的话。 林六月点头,“可以这么说。” “她的隐瞒,或许和林家没关系吧。”言航记得林六月说过,林至安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视林家的安危不顾。 “不一定,二哥肯定是背着我们问了什么,所以他留下言俏的时候,言俏也没反对。”她示意言航看看四周,“你要知道,没什么能瞒得过二哥,言俏自己不想留的话她会跟我说,我也一定不会把她留在那里。” 或许言俏就是林家某种程度上的知情者,所以才不敢对林至安说不,这一点林六月没说。 言航明白林六月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他不想去附和着典型的林氏思想,也不想站在他们对立面去否定什么,一时间难受的不行。 言航难受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你不担心吗?” 没等林六月回答,言航自己低头自嘲了一下,“也是,我这个生父都没察觉……” 又怎么能期待你做出反应呢。 后面的话过于苦涩和伤人,被言航压下去。 可林六月已经听到了,就无法不作出回答,“言俏说过,我不是她母亲这样的话?” 言航僵住,霎时间,全身像是被扒/光一样被冻得梆硬,他抬不了头,看不见林六月的脸色,他忍不住的想像对方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失落吗?难过吗?还是疼了这么久的孩子根本不是亲生的心痛…… 说实话,言航非常好奇。 他把东西扔在地上,牵过林六月的双手,正对面后慢慢抬起眼睑,从被围巾过了半截的下巴,到有些干裂的唇,然后是像是在憋气的鼻头,最后……是一如既往的,仿佛从来不在现场,而是站在上帝视角俯视一切的眼神。 平波无澜。 这眼神像一把利剑,残忍斩断了他的幻想。 僵硬的四肢自动回血,带着被看穿的窘迫,言航整个人都是羞涩无措,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只好手忙脚乱抱住林六月,却发现她居然和他一样是松口气的样子,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林六月还是懵逼中的样子,“只是有一种你要放大招的感觉,就……” 就忍不住摒着唿吸。 剩下的话林六月说不出,言航几乎是用上了他毕生的力气,来阻止林六月破坏气氛,虽然是没剩多少就是了。 “林六月,你这个人真是。”他的后槽牙咬的直响,有些像林六月被冻到的模样,“太不懂事了。” 哈? 刚刚还说她可爱,现在怎么又不懂事了呢,林六月表示真的看不懂这男人的脑迴路。 “好了。”她做安慰装拍了拍对方紧绷的背,“不是就不是呗,她总有一天要回去那边,而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本来就是短暂的缘分,不要太难过。” 被她这么一说,言航觉自己更不能好了。 他放在心尖上缺憾的事儿,在林六月这里居然只是一句短暂的缘分就完事,言航感觉嘴里涩涩的,非常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是心情对方根本没有体会,却还在不停说着我理解但是没办法之类的说辞,让人发恨。 “六月,”言航没办法把自己的情绪敷衍过去,“你能不能再表现的遗憾些,不要那么冷漠。” 拍他背的手停下,在他看不见的身侧捏成了拳。 “不能。” 比寒风更刺骨的是林六月的语言。 “我很清楚她不是我女儿,就算她的亲生母亲也是林六月也不例外,因为我知道那个根本不是我,哪怕也是林家的人,那也是别的林六月,不是我,不能混为一谈。但是同样的,言俏也不行,她对我不如你来的重要,哪怕她是你在这个社会里的生物上的下一代,或者也是我的,在我这里,都不会比你更重要。” 言航张了张嘴,“爱情比亲情重要吗?” “是也不是。”林六月再次抱住他,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飘渺,“爱情和亲情都是束缚,我们不能束缚自己的亲人,这么看来是跟你说的那个理论没有差别,但是我们之间的爱情对比起来,更像是一种契约,终生契约,到死都不会解开的那种。” 林六月直视言航的眼睛,目光虔诚悠久,“可是我们离死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尽你最大的想像力想像到的那么久,或者比那更甚。” 或许都已经无法用时间衡量……吗? 时间过了很久,言航从想像中抬头,他左右看了看四周,偌大的分路口没什么车和人,只有无数的植被和灌木枯枝在风中摇曳,就是这样的场景,让言航充满了无限恐惧。 他凑近林六月耳边问她:“你是说你们家已经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吗?” 林六月愣愣看了他两秒,表情是言航没见过的扭曲,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一个实拳。 ☆、林孝书 言航拎着林六月进门,正赶上林孝书离开。 “林叔,这么着急吗?吃完晚饭再走也不迟啊。”言航熟稔的跟人打着招唿,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拉着林六月走过去。
第47页 “就给你留个午饭的机会,自己不珍惜可不怪我。”林孝书照例一顶帽子走天下,手边空无一物,这副独来独往不留痕迹的样子言航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回。 算了,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我女朋友,林六月。”揽着女孩儿的腰,言航把她往前面推了推。 “这是我的人生导师,林叔。” 林孝书对他的擅自定位不置一词,目光转向林六月,不打折扣的冲着她笑了下,然后又转头言航教训到:“既然都有女朋友,你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了,可别见谁都想槓两句。” 言航撇嘴,心想哪能啊,他是给自己找了个无死角封杀自己技能的哑火器,在她面前,槓都抬不起来。 不过,瞅见林六月跟着看过来的讶异模样,言航还是点点头,转眼一看父亲在林叔背后瞪他,都能阴出水的脸色不着痕迹向林六月撇了撇。 言航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等他再去看林六月,后者已经收起了表情沉默站在边上。 林孝书将一切尽收眼底,抬手戴上渔夫帽,伸手拍了拍言航的肩膀,也没跟言归沉打招唿就向门口走去。 言航跟着想再送一趟,被言归沉叫住,还是示意了下林六月,自己跟着出去了。 言航转头,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林六月整个人缩在衣服里,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却散发出极端痛苦的气息,仿佛痛到了临界点,这个人都缩成一只刺猬,只要碰一下就能爆炸。 “六月?”言航放轻了声音,伸出手去拉她。 被人粗暴的拍开了。 “别碰我。”林六月软着腿后退几步。 言航没在意她的态度,只是被她的状态吓到,他也不管林六月是不是会下重手揍他,上前接住对方不住摇晃的身体,顺势倒在沙发上。 林六月起初挣扎了会儿,最后还是沉默地趴在言航怀里,一动不动。 言航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过了好一会儿看脸色没那么难受了,摸了摸她额头,温度正常,平时凉的要命的手也发热,变成空调房里的正常温度。 “六月?” 没应。 言航又喊了一声,一看居然睡着了。 确定林六月彻底睡过去后,言航颇为无奈的扶额,正好看见父亲进门,身子不自觉绷直了。 言归沉看都没看她,眼瞅着林六月的睡姿,倒是露出些笑意,看得言航心里发毛。 “父亲。”他觉得还可在在抢救一下,“她昨天晚上……” “行了。” 言归沉喝了口茶,入口有些凉,让老爷子本就严肃的眉头更加肃立,“别搁那儿强行解释了,有这功夫不如带她去歇歇。晚饭的时候记得下来就行了。” 言航觉得自己被老天爷强行带上了滤镜,自动过滤掉父亲话里的刺儿,居然还觉的这样别扭关心他们的父亲非常可爱。 然后联想到今天他也这样说了林六月,顿时觉得父亲不只是可爱,简直堪称萌萌哒。 脑内被这三个字刷屏的言航不多说什么,抱起林六月转身上了楼,他还能感觉到背后实质般的目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言航有些不懂了,大概还是以前一样的注视,可他没有一点锋芒在背的焦灼…… 哎哟! 言航脑子里胡思乱想,脚下一个不察差点踩空,幸好及时稳住,言航搂着林六月还来不及庆幸,背后便传来一阵被呛到的咳嗽声。 丢脸丢大了! 言航脸红着,也不顾往后看,抱着人快步回到自己卧室。 身强体壮(?)却连自己女朋友都差点扔出去的言航,将林六月放在床上,脱/了的外套和鞋子,然后把她几乎盖在脸上的长髮捞到一边,发现有一小撮头髮缠在什么东西上。 从林六月脖子里扯出了一条珍珠项鍊。 还是颗个头不小的珍珠,外边围着朱红色的晶体,像一个紧凑版的土星环。 言航拿在手里看了半晌。 倒不是惊讶这东西的价值,只是觉得这个东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言航的记忆力非同一般的,连父亲都夸过他,这次也不想信这个邪,想不起来就使劲地的想,想得脑仁发疼还是没想起来才作罢,只好等以后的灵光一闪。 嗯? 挨到林六月的脖子的手,摸到一片润润的皮肤。 他以为是汗,却在拨开林六月脸上最后一点头髮是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那张已经红润的脸上布满水痕,将鬓角的髮丝打湿,粘在被憋红的脸上。 言航用手摸了摸,还能感受到温度。 林六月没醒,睡死了一样。 言航很难说服自己这状况是因为做了噩梦。 这个连林六月都不信。 于是她干脆不睁眼。 言航已经能摸清楚她的思维模式,也就没勉强,起身去卫生间洗手,顺带把一身厚重的衣裳脱下来,只留衬衫晃来晃去。 他坐在床边思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顺着被子。 脑子里想法太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一会儿是言俏的脸,一会儿又是林六月的唐刀,或者是珍珠项鍊,还有黑色丧服渗出的血丝。 要人命的事吗? 言航急得挠头,因为他不管想什么,最后的最后,都是林六月泪湿的脸。 他有些接受不能,不敢相信那么多挑战人防线的事都不如这个人伤心的理由重要。 言航的三观被震得七零八落的。 但还是好想知道啊怎么办。 言航狠狠捶了捶枕头,又怕吵醒人的言航只好停手,任由身体自由落地咚一声倒在被子上。 有些硌脖子,他伸手揉了揉。 又想起昨晚通宵的林六月,言航只好往下缩了缩,瘫成饼状挂在床沿上,随后被人直面煳了一拳。 不重,就和他刚刚倒下去的力道差不多。 言航明白过来,感情这半天的是他白心疼了吧。 想罢,勐地一下掀开被子滚进去,被窝里捂了半天的热气儿被他这么一闹都跑了大半,林六月抬脚就去踢他,被经验丰富的言航揪着腿顺势而上,与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齐平。 看样儿还没缓过神呢。 “好点了吗?”言航干脆不问缘由。 林六月点头,拿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瞅他,那小样儿看得言航心都软了。 “那再睡会儿?”于是言航就接着往下编。 林六月接着点头,直接趴他怀里,脑袋挨着他肩膀,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言航心里那个痒啊。 “六月。”沉默半晌,他还是开口,“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沉默蔓延并拒绝着。 言航软着嗓子,“我想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林六月摇头,又把他抱紧了些。 “那我们来交易好不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哦。” 对于这等诱惑,林六月想了想还是摇头,并且四肢齐上阵,像八爪鱼似得抓着他,越缠越紧,大有他再问就缠死他的架势。
第48页 林六月平时看着挺软挺好捏的,却也是个心志坚定,目标明确的人,她打定的注意,几乎不会改变。 言航干脆放弃。 ……话虽然这么说。 言航的心里还是气啊,这种不被心上人信任的苦涩,在他仅有的二十多年里,真真第一次见,他觉得自己已经如此的有诚意了,为什么不能说! 他不是她男朋友吗? 言航这心里一悲愤,手上就跟着下了重手。 就见他俩一个赛一个用力地搂着对方,都是恨不得直接弄死,可是越是这样,对方也就越是用力,怼到最后,还是颇有气力的林六月胜出。 言航收手后,唿吸瞬间被夺走。 这丫头居然还在掐。 言航赶紧给她回神,“六……六月,撒手,快撒搜……” 林六月像是才反应过来,松开手扶着不住咳嗽的言航给拍拍背缓缓气儿。 等胸腔里的气都顺了,言航抓着她细手腕想要算总帐之际,脑子里蓦地闪过还在他车里放着的唐刀,非常蛋疼的怂了。 “没事。”还不忘露出ok的表情。 林六月也是,抬头看他的样子颇为奇怪,搞得言航这傢伙是不是压根就没醒,脑子还懵着呢,忍不住作死。 手爪子还没挨着人,就被突如其来的手臂给摁在了床上,刚顺好的气又给撩乱了,林六月搂紧了他的脖子,哇一口啃在他脖子上。 “嘶……”言航疼得直抽气,又把人撕不下来,只好边喊疼边问她咋地了?出了什么事说出来他来解决。 林六月松开他,搂着他脖子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说 :“你爸爸会不会觉得我大惊小怪,不喜欢我啊?” 原来是这事儿,言航算是知道这妮子的想法,合着还是因为两次上门都没做到尽善尽美才后知后觉的担惊受怕呢。 言航碰了碰脖子侧面的发热源,疼得龇牙咧嘴,也是觉得奇了怪了。 你自己悲愤就算了,咬他算是怎么回事。 这般‘会打算’,反倒不是林六月的风格了。 “有我就够了,你还要多少人喜欢?” 仗着嘴利索,言航开始欺压女朋友的无良行为。 “那……会不会讨厌我?” “估计会吧。”言航看着瞬间耷拉下来的林六月,嘴角一勾话锋一转,“没事,他连我都讨厌。” 林六月一脸的我不信。 言航来劲儿了,开始给她细数这些年言归沉对他无止境的欺压和胁迫,盯犯人似得盯着他,那根儿无形的绳子将他喘不过气如何如何,他要不是遇见言俏和她,早就一命呜唿之类的。 说着说着言航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他发现,林六月的精神头又没了,虽然还在听他说话,可是眼里愣是一点光彩都没有,死气沉沉的跟丢了魂似得,看着怪瘆人的。 连周遭的空气也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别炫耀了行不行?” 言航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六月的口气过于平淡,却透着股刺骨的寒气,直逼言航。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哪是炫耀,但凡一个人被父母盯梢一样看管着,都会觉得憋得慌,怎么能叫炫耀呢。 言航想说话,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出口。 直到很久以后言航才明白,他当初或许不用抱怨一句话,光是这个嫌弃的态度,就能把林六月的心一道一道捅个对穿。 只是现在他还不明白,想起林六月父母都不在了,从小虽然有哥哥长辈们,但应该是没特别体会过这类情绪,也就在没开口。 他不说话,林六月也就没绷着,周身冰冷的气息散去后,还是一个困得泪眼汪汪的小姑娘,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次大概是真的睡着了,抱着言航的手不自觉软下去,迷煳间还嘟哝了句什么。 言航离得这么近,也只能听到‘真好’这么两个字儿。 他肃着脸躺了会儿,便起身穿衣出门,走到书房门口敲门,进门就是一句,“父亲,我有话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加班中,每天晚上回来写个几百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今天发现一个问题,这篇好像不是女主视角吧。 林六月的心里活动几乎没有吧。 我的女主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什么鬼!) 改了改了。 这一切都是男主的锅好吧(把好字划掉!) ☆、那就滚吧 言航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捏着言俏的事情来跟父亲谈条件,只是没有成功。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存在吗?” 言归沉天外飞来一句话,打碎他所有幻想,现在谈不谈条件不重要,怎么顶住即将来临的质问才是关键。 只是居然也没有。 言航带着看着那个强横霸道、说一不二的男人,扔出这么一句话后,就沉浸在工作中无可自拔。 直到工作告一段落,言归沉抬头发现他还在有些,有些惊异。 “还有什么事吗?” “……” 这么上赶着挨怼,言航多少有些唾弃自己。 他以为父亲会拿着事来批评教导他,给提前做了心理建设,这可不是夸张,以往但凡有个什么过错或是隐瞒,他能分分钟被对方怼到地底下去。 不然你以为他那怼遍天下的操/蛋属性是怎么来的。 今天这么轻飘飘揭过去,反倒让他不安。 总觉得对方是在憋大招。 言航不认为这是什么抖s,只是比较谨慎罢了。 “我以为……”被人戳穿,言航脸都不带红一下,“父亲还有什么教导。” 教导?言归沉挑眉,“想找骂你直说。” “不是。”言航反应飞快。 “那就滚吧。”言归沉从不跟儿子客气,然后又想起什么,“还有你想知道的事情,请你自己去查,或者是拿出什么更加有力的情报来交换,没有别的途径,言航,你已经大了,我不会像之前那么管着你,同样的,也不会手把手来教你什么,要记得你已经变得非常强大,不要这么一直畏手畏脚,缩着胆子做事。” 前半段可是说是非常有林孝书的风格的教诲,言航谨记,至于后半段。 可能是最后的教导心情,言归沉难道好言好语对儿子说了一长串。 言航并不是很领情。 言归沉见他脸色阴沉,挥挥手让他出去。 言航回头就走,又听见父亲以往的命令句式,“把那孩子带回来,既然是我言家的孩子,哪有让别人照顾的道理。” 这算是彻底让言航的心思打了水漂。 他魂不守舍地走出书房,迎面而来的是老管家。 手托茶盘,四平八稳的不像个老人,见到他照例笑笑,问他:“少爷,老爷说晚餐还有您的客人未到,需要派车去接吗?” 言航一怔,勐地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被人耍的怒意瞬起,染红了半边瞳孔,可是面对老管家,言航说不出任性的话,只是憋红了脸,半晌吐出一句,“不用,我马上去接。”
第49页 又想起什么,吩咐道:“待会七月要是醒了你告诉她一声就行,可以的话先给她弄些吃的,她今天没怎么吃东西,什么都行,她不挑……” 许是老管家眼里的戏嚯过于明显,言航慢慢住嘴,“就这些了。” “好的,还有时间,您开车小心。” 说完,对方灵活绕过言航,敲门闪进书房,只留言航一人在原地爆炸,对着墙壁一阵乱磕,最后勐地一拍脑门,感嘆一声。 个个都是老狐狸。 走之前,他回卧室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林六月,摸了摸对方泛着汗的额头,把被子往下扒了扒,不到三秒又被扯上去,看得言航一阵发笑。 看她安稳了,言航就放心出门了。 至于第二次上门就一个人睡的天昏地暗的林六月,会不会感到不好意思什么的。 不存在的。 * 春节假接近尾声,不少回城上班的人们带着各类特产,和言航一块被堵在了高架上。 幸好不算太堵,过了一会儿便畅通了。 等言航把车开到林至安家门下,突然想起没给对方打电话好像也没有对方电话之际,然后看到徐臻带着言俏出来的画面,各类压抑的心理情绪迸发,一时间五味陈杂。 难怪六月一直强调,面对林至安一定得沉住气。 可不,对这么一个怎么噁心人就喜欢怎么来的人,还真是没什么办法,他一再试探你的底线,你越是害怕的事物,越是要摆在你眼前,恶意毫不掩饰,明明白白告诉你就是想看你的纠结和扭曲。 就像是给一个急于宣洩的人递刀的幕后黑手,永远看不清的脸色让你误会,最后刀会插/在谁身上都不是最重要,而且一旦被他牵着走,万丈深渊也是近在咫尺。 还真没夸张,或者真实还在那之上。 言航不愿再想下去,下车。 越往近走,言航心里的愧疚就越明显,短短几天时间,言俏竟然瘦了这么多,脸上看着还是肉肉的,可是那种精神上的消磨殆尽,让人明显没有了以前机灵腹黑的劲儿。 “爸爸。”乖巧的让人心疼。 言航没看徐臻,迳自蹲下来和孩子齐平,告诉她:“我接你去爷爷那儿。” 一听这话,言俏眼里总算有些光芒冒起,言航不忍再看,站起对着徐臻说:“谢谢这多么多天的照顾,也谢-谢林司长了。” 徐臻听他后面的谢字咬的死死的,只好苦笑摇摇头表示不用,想了想还是补救一下,“他就是这个性子,连家主都管不了,相处的时候不要顾虑太多。” 想骂就直接骂。 言航呵呵一声,表示不敢,抬头望了望那个窗口,窗帘拉严实了,也不知道里面那个人是个什么玩味的表情。 言航心情更差了。 拿了东西,言航带着言俏上车。 车门一关,父女俩堪称神同步的齐齐瘫在座上,像是得了个可以小憩的地方,言俏更是夸张都要睡过去了。 言航盯着小丫头半闭的眼睛,好一会儿开口:“言俏,真的不好意思,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 ——我因为自身情绪的原因慌了好几天所以把你忘了。 言航说不出口。 他和言俏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经父女,相处方式也相当生硬和理性,可随着林六月的加入,本质上差不多的两人,竟然也能互相理解,和平相处。 都是林六月的功劳,言航这么一想,勐觉得自己挺渣的,甩头抛掉这个想法,但的确是因为这样…… “呵呵……”言俏低笑出声。 言航黑线。 “爸爸。”笑够了,言俏压着言航黑脸底线解释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真的没被怎么样。” “那你怎么……”这么没精神。 “爸爸你也知道二,林二叔是个多吗麻烦的人,那简直……光坐在他对面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更别说住在一起……” 拉拉杂杂扯一堆,言俏十分不甘地吐出最真实的感受,“太累了。” 言航秒懂,深沉得点头,顺手摸了摸丫头的公主头,髮丝光滑柔亮,被人打理的非常好。看时间差不多,把人撵到后座上,绑了安全带开车走人。 “那林至安有没有从你那儿套出什么?” 回程路上,言航特地走了绕城外的国道,七拐八拐的公路上见不到几辆车,他一边小心打着方向盘,一边问着言俏。 后视镜里,看到言俏微妙瞅他的表情,言航特淡定地移开视线,然后才听见言俏透亮的声音,“对半吧,他感兴趣,但是不怎么坑我,只知道了一些必要的信息想办法送我回去。” 言航没什么自觉继续问道:“什么信息?” 言俏的笑意更加明显,她向着车门的方向靠上去,漫不经心。 “就是姓甚名谁,生辰八字,还有血亲的信息。” “血亲?”言航听到一个重点。 “嗯。”言俏玩起了手指,靠着车门的方向慢慢藏进后视镜的死角里,“就是双亲的姓名和八字,好像是做产生联繫要用到的灵魂的信息。” 就是这个! “那你妈妈……” “爸爸看前面!” 哧啦—— 关键时刻身体快过一切,等言航被弹回来,他的右脚都还直直踩在剎车上,双手绷直撑在方向盘上,像是要将它连根拔起。 这是用生命挣扎的态度。 等与现实重合的记忆散开,言航才看清楚眼前。 竟然空无一物! 这段笔直的路上,离车最远的事物不过五十米处正在过马路的电动车。 虚惊一场吗。 “言俏!”言航苍白着脸回头,牙齿咬的死紧,生怕让人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不料没看见人。 言俏挨着驾驶座后方的车门,在言航看不到的地方发抖。 “爸爸,你不要问了。” 言航停住往后的动作。 “求求你了,我怕。” 仿佛被按了播放按钮,一切都流动起来,一直都元气满满的小姑娘也是,居然在发抖,恍若刚从一场意外中逃生一样。 言航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 “好。”他没了想法,只好坐回去发车。 他不知道言俏再怕什么,问也问不出,只有一点他很确定。 突破口是林家。 以前嘴紧的跟蚌壳一样,连言航都看不出什么不对的丫头,却在遇见林六月后接连显露出不寻常的信息。 现在更是被林至安逼成这个样子,如惊弓之鸟般,一点风吹 草动就是一副拼命的样子。 言航很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所有人,只有他被瞒在鼓里。 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之后一路,两人都不曾对话。 到了言家,言俏一改之前颓靡痛苦的表情,直直朝着言归沉奔过去要抱抱的举动,看得言航一脸平淡,仍由那两个人一次次崩坏他们的人设来刷新自己的三观,仿佛到了一个全民影帝的世界。
第50页 全世界就他一个正常人。 今天你也觉得很无聊吗?没关系,或许等你一觉睡起来,整个世界都崩了。 不对,这个好像是林六月的潜台词。 对此言航只能呵呵,自觉放下东西上楼喊人。 故而没发现在他走后,那爷孙俩默契噤声只用眼神交流的模样,场面不可谓不诡异。 我是黑漆漆的,言航摁下开关,一瞬透亮的大环境让人有些不适应,伴随着咚一声,把他的视线拉向另一边。 他脑海中睡得正香的林六月,正披头散髮立在桌前,被灯光晃到虚起眼睛,手下却按着那副字画。 林孝书的字画。 臻。 zhen。 言航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尾巴,只可惜思绪闪得太快,只一下就消失无踪。 “干嘛不穿外套?” 室内没开空调,只穿着单衣还是冷得不行,言航拿了羽绒服给林六月套上,撸了一把她的乱发,忍不住抱怨:“怎么,连你也要崩人设吗?” 这会儿林六月人倒是不懵了,但是她听不懂啊。 只好胡乱点头应是,成功逗乐言航。 他拉着林六月冰凉的手,一点点给捂热,在把人往屋外带时,方从众多杂乱的思绪线头中扯出一条。 “待会把你三哥电话给我,我有些事找他。” ☆、好死不死 言航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像是陷入无尽绵延的深渊里,周围模煳的一切,都让人摸不清楚真相。 就连自己是不是在下坠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初时没什么,可时间一久,心里就无端生出一股郁气。 整得他相当崩溃。 言航没在沉默中死亡,可是要说爆发,总还差点东西。 就如他现在正浏览着网上关于他和乔琳的‘绯闻’,心里竟然一丝波动没有,任由各类路人随意猜测、辱骂,也不能撼动他被冷空气冻得梆硬的理智。 嗯,大概就是……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 这种感觉。 邓秘书也很犹豫,他站在言总面前已经快五分钟了,可是对方却把他无视个彻底。 最终,他眼睛一闭,视死如归般敲了敲办公桌,“言总?” “说。”言航身形未动。 “那个……”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儿的邓敏清表示心脏那个乱颤啊,万一不小心碰到什么忌讳,他的工作保不齐都要丢了。 他哆哆嗦嗦,言航可没那么多耐心。 “愣着干嘛?”言航从电脑上抬头,正好皱着眉,锋利的眼神瞪过来,是个人都不敢去触他霉头。 可是邓敏清已经开口了啊,不说下去才是最糟的。 “网上的新闻,不用处理一下吗?” 对言航形象的影响先不说,这种放置y弄不好的话,会引起一系列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用。” 言航说完,再次沉浸在评论里不再说话。 邓敏清踌躇了,他作为秘书,想尽心尽力为老闆做些什么,可也不能再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行动。 难办啊。 言总一看就小瞧了网络舆论的压力,总想清者自清,可越是这样,最后收到打击最多还是他。 邓敏清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他的老闆正无视他一番苦心,看热闹看得好不开心。 几个当事人已经从事件本身跳了出来,倒是留了不少话题给吃瓜群众。 尤其女方本身就名花有主,现在又出了个各方面都不亚于那主的言航,热爱狗血大局的观众分分钟从霸道总裁脑补到头顶草原的牛头人,不同于乔琳唯粉儿势单力薄,大部分路人都更愿意相信他们的三角关系。 ——都一起吃饭回家了还朋友,唬谁呢? ——乔女王最近也没什么新戏吧?不需要炒作。 ——而且还是和从未有过合作的男人,而且还是根本没有接触过娱乐方面的大鳄,呵呵。 ——要不就是正准备合作的?[对不起,我不相信.jpg] ——林至远‘真男人’,头顶xxx大草原[厉害]!!! ——人家都没有出来澄清,你们有什么好洗的!! ——要我说还是某女王厉害,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那双鬼。 ——娱乐圈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脏不出来的,而且有钱人的手段之骯脏,呵呵。 言航忍不住笑了。 什么都不了解,就直接地图炮,看来歧视还真是不分国家种族,也不分智商逻辑。 他想起林六月告诉过他,这之中掐的最厉害的两只竟然都是林至远助理的马甲,言航才真真觉得,原来真有‘上帝’,在俯视愚昧的众生。 笑着笑着抬起头,邓敏清苦瓜脸往眼前一扎,言航顿感受不了。 “你是不是闲得慌啊?” 视觉反差让言航心里堵到了极点,他按了按太阳穴,昂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脸。 “南星的条例改好了?东郊那块地到手了?还是说老头子要把你调回去了?” 言航语速不快,却刀刀戳在邓敏清心口上,因为上述工作虽然还在进行中,可真是一个都没完成……不对! “我没和董事长联繫!” “重点不在这儿!” “……我现在就去。”邓秘书悲愤地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梗着脖子大声问:“再问您一遍,新闻真的不用管吗?那么放着被董事长知道不好吧。” 言归沉对言航的掌控欲,邓敏清是领教过的。 所以你以为言归沉是村网通吗? 现在还有什么知不知道的。 言航深沉盯了自己秘书一眼,心一横,“他知道。” 这回终于轮到邓敏清村网通了。 “董事长……他知道?” 怎么可能? 望着那一脸不敢置信的人,言航嘆气关上了网页。 “他知道言俏了,现在就在他那边。” 说到这儿,言航心里惆怅得不行。 那天一顿饭,集齐了林六月和言俏之后,成功召唤出一个言航从未见过的言归沉。 他到现在都不能相信那个和蔼慈祥的人,就是他爸言归沉本人。 现实真是太可怕了。 邓敏清心里也惊讶,可转念一想,说明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现在他们说的是绯闻,绯闻言总你知道吗?就算不说董事长的反应,光是林六月那边就够人应付了。 言总你真的明白吗? 言航当然明白。 作为当事人和上帝本人,言航无法向他细讲自己春节时期的经歷,只是颇为高冷的告诉对方,“六月是林至远的妹妹。” 这句能疏通关键的话。 邓敏清脑子转的飞快,毕竟算是正经精英,平时再怎么卖萌装可怜,该动脑子的时候一点不会含煳。 不纠结前因后果,也不问老闆私事,尽职的邓秘书前后一衡量,只是再次确定,“放着不管,真的没问题?”
第51页 言航摇头,“有人会处理。” 邓秘书彻底放下心,仔细想想也是,自己操心的真不叫事儿,“也是,只需要林小姐出面就可以轻松解决。” 哪知言航还是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门边的绿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曝光的就不会曝光。” 听不太清楚,这一举动也看得人满头雾水,邓敏清心想着难道是新的视力保护方法,新年新换上的绿植被言总撵到了门口不说,平时养着的小多肉和仙人球居然也被移出了办公室。 邓敏清没有多问,言航能说出前面那话,说明开始信任他,他可不想操之过急搞砸了。 “那行,我先出去了。” 邓秘书受到鼓舞,打了鸡血似得走了。 不出一会儿,又来敲门。 “进。” “言总……”他只露了张脸,表情换了个画风,“南小姐来了。” 言航一愣,有些懵。 邓敏清让开,后面是精緻而犀利的美女。 言航明了,“是你啊?” 南嫣嘴一裂,特想咬他两口的样子,却还硬着嘴跟他槓;“怎么,过了个年就把我忘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情分了。” “……” 自顾自地再沙发上坐下,南嫣在言航开口赶人之前拿出包里的u盘,轻轻扣在茶几上,“行,我们不讲情分,我们来谈工作。” 这话一出,言航心放下去一半。 南嫣在春节期间飞国外度假,不久前才回来,说实话言航多想她就这么一直别扭着,最好永远别来找他麻烦,可是人家现在不找麻烦,只找小钱钱。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理由。 言航无奈,只好收拾东西准备去会议室,不想南嫣又突然收回了手里的东西,对他眨了眨眼睛,“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能先用午餐吗?” 言航想拒绝,没有犹豫,却被人抢了一步。 “你不会怕我怕到这个程度了吧。” 言航特别高冷地一哼,起身拿外套:“你有什么好怕的。” 激将法初见成效,南嫣也没特别兴奋,他俩关系本就不差,哪怕是闹得有些僵,一起吃个饭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一起出来,邓敏清就有些坐不住了,他都准备点外卖了,结果不想人还是被南嫣拐跑了,他一个秘书,也不好说什么,目送人离开,便盯着手里的电话发愁。 * 电梯下降中。 “真没想到,你现在也成了八卦媒体的头号巨星了。”南嫣看言航脸色不差,才缓缓提起这茬儿。 后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南嫣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还是怕没了轻重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她太在意这事儿,不能提林六月,乔琳总行吧。 “所以,你和乔琳……” 言航这回是看都没看她,直接出了电梯。 南嫣一愣,方才发现电梯停了,不由拍拍额头,让自己不有一惊一乍。 午餐地点在公司附近的中餐厅,南嫣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她没再问关于乔琳的事儿,只是颇为怀旧地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我那时真觉得,这辈子你都找不到女朋友。” “这么严重?”言航放下勺,有些意外自己以前居然给人留下这种印象。 “谁愿意要一个以打击别人为乐的男朋友。” “我倒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 “你怎么觉得。”南嫣仔细喝着汤,还老是咬汤勺,很随意的模样,“一起玩的都不会跟你说,你人厉害家里也惹不起,谁愿意触这个霉头。” 南嫣说的是言航刚成年那会儿,意气风发的少年长大了,就想逃脱一切桎梏,行事作风都透着一股子不知轻重的狠劲儿,有时候戾气重得连他爸都压不住。 活脱脱一中二青年。 南嫣暗自窃喜,别看现在言航挺成熟的,可是他最不成熟、最灵动鲜活的一面,却只有她一个见过,并且深深刻印在记忆里。 年少时的感情或许懵懂,但足够让人动容。 不然她也不会回国。 南嫣一向自诩坚强,可也能毫不犹豫的说,哪怕是那微不足道的情感,只要对象是言航,一切都值得。 “那么……”握着勺柄的手紧了又紧,像是在不断叠加着勇气后,“你女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终于是问到了重点,言航也差不多用餐结束 。 他慢条斯理擦嘴,然后是手,最后把餐巾往边上一搁,从容靠在椅背上,直视南嫣,没有一点黑歷史被人揭穿后的窘迫,“嗯,可以这么说。” “她不在乎吗?”南嫣趁胜追击。 言航摇头的动作在南嫣眼睛变得支离破碎,他的表情仿佛裂开一样,每一个都在对她摇头,让她难受不已。 其中最为锋利的,就是藏在玻璃渣子里满是恶意的一句话,“还有言俏是我女儿,不是她女儿,现在在我爸那儿。” 除此之外,南嫣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怎么会是这样? 言航偏过头,避开她过于脆弱的眼神,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立场来表达关心,说实话他能被约出来本就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但是南嫣的脸色还是让他感到于心不忍。 但是必须要做到这种程度不是吗。 言航面朝着玻璃酝酿了下情绪,无奈抬头准备走人,却被眼睛的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透明的玻璃窗外,距他只有半米的人,裹得跟头熊似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不是林六月又是谁。 她站在原地盯着言航几秒才认出他,满眼欣喜地把身后的小不点拉到跟前来相认,又发现有什么不对,直愣愣却看言航对面的南嫣,脸色有些不好。 刚刚还在为别人的痛而心酸的言总,现在心脏却遭受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理智唰一下都飞走了,脑中只余四个大字。 好-死-不-死! ☆、直白 眼看那张一向平静的面容,开始情绪翻涌,言航心里的自信也在一点点地熘走。 好歹等我解释一下啊! 话虽如此,但那泛起波澜的湖面却隐隐压抑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言航有股冲动,想马上带这林六月离开这里,找个僻静的地方,压在墙上狠狠地吻她,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倾诉给她,让她眼底再无一丝动摇。 可他毕竟扛得不是霸总的人设,做不成这样的举动,只能看着林六月和言俏入席一起吃饭。 刚刚还算和谐的气氛一去不返,这让南嫣的表情有些不虞。 知道了言俏的身世秘密,她更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可是她实在是对言航的女朋友友好不来。 只能干愣着喝汤。 一顿饭,除了言俏,另三人都不识滋味。 “你叫言俏是吧?” 趁着言航结帐的空挡,南嫣面带微笑玩着对面的小朋友。
第52页 “是。”言俏乖巧点头。 “你妈妈呢?” 南嫣来不及去思考这话唐不唐突,只能一门心思问到底。 可惜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言俏先是一愣,跟着小脸儿就皱了起来,如同被抢了糖果的孩子,望着南嫣委屈的不行,不肯再说一个字。 南嫣这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事情的发展出了状况,但她并没有方案b来补救,只好手忙脚乱的哄她。 “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你妈妈就是林小姐……” 说着,意有所指瞄了瞄孩子身边淡定喝茶的林六月,有些指责的味道,完全忘了当初是言航误导她的事实。 林六月再傻,也能听出着话里的意思。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言俏就一头扎进她怀里哼哼唧唧,看都不看南嫣,非常的依赖林六月的模样。 南嫣脸色终于变了。 刚刚一直不肯正视的事实,这就么直白摆在眼前,让人难堪。 “……你们感情真好。” 就这,林六月也只是不咸不淡给她一个眼神,又低头哄着闹别扭的小孩儿。 南嫣算是自尊心比较强的人,被人连番忽视,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勐地站起,拎起包扔下一句失陪就走,半道儿碰上言航也没停下来,直直出了餐厅。 梗着气儿走出老远,南嫣方才停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 邓敏清接到电话时正在啃汉堡。 一个汉堡凉了大半,可他一心一眼盯着面前的资料上,手机响了看也没看接起来,被那头阴鸷的语气吓了一跳。 这是……吃饭吃到胃吐血了? 邓敏清被自己的脑洞惊到了,七手八脚摸出笔在笔记本上记录,可越写越感不对劲。 “言总,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就这样,挂了。” 临了,居然还感觉对方心情挺好,邓敏清愣了半会儿,终于记起对方交代给他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言总居然也有翘班的一天,还十分贴心地给他通知。 稀奇了。 邓敏清仿佛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收拾的动作飘忽忽的,整个人就差飞起来,忽的,手下一顿。 “难道,是因为……嘿嘿。” 纵使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一个寒蝉,可我们的邓秘书还是给言航扣上了英俊难过美人的帽子。 言航现在要是能看见他,保准先照着脑地给他一下。 大爷的,让你满地插旗。 这边儿,言航沉默开车。 林六月和言俏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总之就是特别尬。 言俏东瞅瞅西看看,发现问题,“爸爸,这不是去爷爷那儿的路啊?” 小丫头鬼灵精怪,倒是不用他找话说。 言航满意的看了后视镜一眼,然后; “我在开车,不要跟我说话。” “……” 言俏脸蛋一鼓,差丁点就破功吐槽他了。 这时林六月说话了。 “那你前边停一下,我要回学校。” 语气平淡,透着股风雨欲来的平静,顿时,镇得言俏气也不闹槽也不吐了,慢慢绷直了背。 言航遵循自己的规矩,没说话,找了个车少的路段停了下来。 这刚一剎车,林六月就拉车门准备下车,没有成功,多试了几下后盯着车窗,认真考虑下强行打破的后果,最终放弃,直愣愣望着言航,无声抵抗。 整个过程,十秒不到。 言航笑了,被气的。 他发现林六月只要认真的去思考一样东西,就不存在慢这个问题,如她所言,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人,一丝一毫的犹豫都能要了她的命,所以…… 跟他在一起,已经事关生存了吗? 言航没细想,直接回视对方,一步不让。 越看就越是心惊,他自视论定力,不输给任何人,可是林六月竟也是铁了心逼他后退,要是不从,就要从背后抽/出刀来砍死他。 两人都是心性强势的人,这一对峙,先承受不住的,反而是夹在中间的言俏。 “爸爸……林阿姨……你们,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小孩子脆弱的哭腔在干裂的空气里撕开一道口子,细微的水汽翻进,降下不少温度。 距离原因,林六月最先反应,伸手将她抱紧,像极了因为孩子受到惊吓而紧张的母亲,一手拍她背,一直说对不起。 这番内疚的样子,让言俏一时也不知如何时候,只能紧紧埋进她怀里,仍由泪水往下流,叫人不辨真假—— 要是没有伸出一只手,偷偷向前比了一个ok手势的话。 言航黑脸瞅了瞅埋头不语的林六月,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 到了地方,林六月一言不发地抱着言俏下车。 言航瞪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半晌,才转身去停车。 电梯里,言航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试图从林六月的行为中寻找突破,可是除了吃醋的猜测,再也做不出其他猜想。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哪有人醋了是这种反应的。 六月…… 果然与众不容。 这是恋爱脑的言航最终得出的结论。 瞬间被满足的言总手脚轻快的打开门,准备哄一哄自己的小心肝,却被直愣愣泼了一盆冷水。 林六月靠着墙边,手里的钥匙串一圈圈的转着,看见他进门,直觉往他跟前一伸。 ——她不要了。 这个认知再次凉透了言航的心,他没想到林六月居然能狠绝到这个地步,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言航没去接,慢慢关上门,冻僵的身体里,透着骨折一样撕裂般的疼。 低头换完拖鞋,抬头一看。 对方居然还是刚刚的姿势没变。 有志气。 言航怒极反笑,风一样的上前捏住钥匙,和那只手。 接着一个跨步,居然把力气不知大他多少的林六月给摁在墙上,在丝缝不留地贴上去,居高临下。 “你什么意思?” 钥匙串硌在俩人的手心,章示着存在感。 林六月仿佛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歪着头一脸懵逼:“哈?” 言航受够了她这副矇混过关的样子,扣紧了手指,“你要把钥匙还给我吗?为什么?因为南嫣吗?” 一连三个问号砸得林六月实力懵逼,“没有啊,什么为什么?不是吧。” 可就算她反应极快的否认三连也没得到言航的信任,他眯了眯眼睛,再次问道,“那你这是干嘛?” 林六月别开脸,抿了抿嘴说道:“我过几天要出国一趟,不能过来。” “所以?” “……你先保管一下。” 这么明显的谎言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莫不是觉得我只有三岁?
第53页 言航偏头看她稍稍颤抖的指尖,还是觉得不揭穿为好。 刚伸手,想把钥匙拿过来,发现居然抠不了,这时候某人又开始正常发挥了自身优势,用来耍赖。 “不是要给我吗?”他在对方手心抠了抠,立马被握紧。 林六月脸色非常不自然,毕竟刚刚才从尴尬里翻出来,又被言航逮个正着。 “我想了想,还是放我这儿吧,保不齐我回来了又进不了屋……” “你不是有家有学校吗?干嘛非得来我这儿。”一旦占据制高点,言航着怼人的毛病就冒出来了。 林六月被他呛的一顿,失落的慢慢低下头,十分可怜。 言航最怕她这样。 哪怕是找再蹩脚的藉口,林六月也不会去演绎情绪,她根本装不出来,藉口还一戳就破,这份颇有些手忙脚乱的特质,是言航最为珍惜的。 “你又这样……”嘀咕一声,言航一头栽进林六月的颈窝了,直愣愣往她身上一瘫,就着颈后的头髮一顿勐吸,搞得林六月整个人都揪在一起,连发梢都被传染一丝悸动。 “听着,我只说一遍。” 温热的嘴唇吻上柔软的耳廓。 “我是个死心眼的人,东西只用习惯的,人只挑处着舒心的,处事只按自己的方式,感情也要自己做主,所以不管环境如何,我只会选择最让我舒服的方式生活。” “虽然有些死板,但也不是太死板。” “身边的人却都不会变,除了不可抗力,该是什么人就只能是什么人,从你出现开始,我失眠的次数少了,做饭的次数多了,工作也老是开小差,想一些有的没的,虽然事后总是羞愧想打死自己,可过后依然无法停止。” “老是做些蠢事,还忍不住暗自兴奋,我想……” 言航慢慢站直身子,却还头顶着对方额头,直直望进那双含了水光的眸子里。 “我这辈子,除了你林六月,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就你这一个,就让我这般牵肠挂肚,几乎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去控制,或者被控制。 滚烫的泪珠滑落,言航伸手替她抹去。 “或者我们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六月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 言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规矩,才养出这么一个连吃醋都让人如此心疼的姑娘。 这姑娘如今还落着泪,双手却环上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语:“再用力些。” 嗯? 林六月非常直白:“我不需要你的克制。” 言航懂了。 所以大概就是安全感,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言航也不知怎的突然笑出声,抵着林六月哭花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可以的哟,想要多少都可以。 只要你还有需要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越写越限制级了。 ☆、渴望 言航以为林六月找藉口说说而已。 没想到是真的。 摸着身旁冰冷的被单,言航森森觉着自己是白做了一回君子。 时间回到昨天。 经过一顿堪称暴击的甜蜜表白后,言航和林六月的感情直接升华到一个层次。 到什么层次呢? 到一把被推到在床上准备强行那啥的节奏。 言航:emmmmmm 对,被推/倒的那个是他。 当时他眼瞅着林六月那办正事的小表情,愣是给吓没了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活像个大闺女似得从床上蹦起……没蹦起来,林六月摁着他,纹丝不动。 言航心都要碎了。 他就不说一个男人压不过女朋友得有多么悲伤的事了。 当林六月亲他的时候,他心里居然还被刷了半个屏幕的卧槽,跟个木头一样。 能说是被吓傻了吗? 后来要不是林六月新手上路,许多换挡技能不甚熟练,才没让这件事给捯饬到沟里去。 当时,言航按住林六月的手,深情款款说:“这事不急,你还小。” 哪知林六月眉头一皱:“我成年了,你不犯法。” 犯你大爷的法! 言航一口老血卡在喉咙,给呛得半死不活。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虽然你林六月不是普通女孩子,但也不要处处章示你神奇的脑迴路好不好。 “咳……这不是成不成年的事儿,主要还是……” 言航还在想词儿,就见林六月不高兴了,表示并没有给你说好,直接坐起来俯视他,颇有些女王架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勐地一个大招,言航血槽清空。 他突然暴起,一个侧身将林六月扑在床上,整个人蛰伏在对方上身,髮丝凌乱,上身的衬衫也被林六月解得不可描述,眼神幽暗,像紧盯食物的凶兽。 凶兽哑着嗓子问:“再说一遍。” ……想发生的和可能要发生的好像真是两种情况诶。 这么一看,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熊起来连林至安都压不住的林六月同学,瞬间就不哭不闹了,连细颈根上透着粉,慢悠悠移开视线。 认怂了。 言航的眼神又深了一个度,更加露/骨。 在林六月愈加无地自容的表情中,言航终是被崩住,一口笑开。 顿时,围绕两人的暧昧气息消失个大半,只余那么些不上不下的小尴尬,折磨着林六月的脸色。 言航靠在她颈窝里喘气,感受她慢慢放松的身体,“我说真的,别冲动。” 林六月抱住他,把他从身上掀下来,两人面对面躺着。 细细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林六月脸色还有些不好,自我放弃般的往他怀里钻,还意思着挣扎了一下:“但是这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儿吗?” 言航笑骂:“哪儿自然了,你可上来就是一副要强上的样子啊。” “那是你没有自觉。” “什么自觉?” “不觉得气氛很好吗?” “好个鬼,我们不是发生争执了吗?” “……” “我说,你最近在看哪方面的小说?” “……总裁的小娇妻。” 话没说全,却也是十分明显了 。 “……” 言航无语,虽然他当初好像发表过类似的言论,可是也不代表就一定要这样做啊。 某种方面,林六月太老实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也是她可爱的地方。 察觉到怀里人的失落,言航只好发挥自己少得可怜的男友力来抱紧她,顺带把自己心灵深处的话说给她听。 “我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是就今天来说真的不太合适,我不希望带着情绪来……咳对你。” 怀里的声音有气无力,“我不介意啊。”
第54页 “我介意。” 林六月又一瞬的僵硬,言航发觉但是没有说破,只是撸猫似得顺着她的背,“这始终只是我们俩的事,其中参杂任何情绪和他人都是不对啊,我希望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也就是顺其自然,再也没有其他人和事,真的花前月下。” “洞房花烛!”林六月一动,头顶抵着下巴上。 “呃……” 这个说法,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哈,就是听着怪羞耻的。 言航被这么一噎,干脆放弃说教,仗着人看不见,任由脸上慢慢加温,抱紧林六月,郑重承诺,“嗯。” 但是这么干脆的跑了,也怪让人难堪的。 言航一边系上纽扣,一边疯狂吐槽林六月不负责任的行为。 时间还早,但是他已经在家里呆不下去。 出门之前,他去了一趟言俏的房间,小丫头还在睡,情绪放松下来就想长眠这一点和他如出一辙。 昨天的事儿多亏有她。 言航思忖着,把言俏跑出来的脚丫子塞进被窝里。 抬头被闪了眼睛,仔细一看是对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大约是挂饰之类,细长的链子,吊坠部分则被言俏紧紧捏在手里。 和林六月那条看起来很像。 他当然好奇,只是他几次想把东西拿出来都没成功。 只好放弃。 或许是林六月留给她的安慰吧,毕竟昨天也吓坏了。 想通后,言航给她留了便条就出了房间,也就没发现床上小人儿颤抖的双手。 失眠是让人难受的事情,却也给了言航足够的动力。 这样就能专注于工作,忙过后再放松下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本来该是这样的。 “不好了言总,您好像又被拍了,怎么办啊?这样下去……” 邓敏清也是能人,只一件娱乐八卦他也能表现的像异次元生物入侵一样。 “大惊小怪。” 言航在秘书紧张的眼神中,打开网页,搜索自己的名字,入目即是一片花花绿绿,热闹的不行。 再点开最上面的一条,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言航和南嫣!豪门正确的打开方式》 什么玩意? 端起言氏冷漠脸,通篇看下来,言航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乔琳不再是主角,却也被拉出来冷嘲热讽了一阵。 而且这文章一看就是乔黑干的,不仅把乔琳好一顿贬,还无脑吹了一波言航和南嫣,什么真正的豪门大小姐是多么的高贵优秀,而且不是每个高富帅都想林至远一样瞎了眼,看上个没人品的戏子。 言航黑线。 专业脑残黑,根本没逻辑。 不具任何参考意义。 不过这几张配图,倒是有点微妙。 拍的是昨天南嫣和他吃饭的场景,有些远,可照片上的气氛还是能看出来。 ——绝对不差。 只有三张,都是他和南嫣,完美避开了后来的林六月和言俏。 这样很奇怪了。 言航沉思不语,邓敏清坐立不安。 “言总……” 言航抬头,眼神不善。 “不澄清一下吗?” “澄清?”言航眼神锋利,“你把我当明星艺人?和乔琳都没澄清,南嫣就要澄清了,你想向大众表达什么?” 而且,文章中就他和南嫣‘绯闻’之前的关系定论没任何错,的确是世交好友,随便发言难免小题大做,引起多方不适。 “那林小姐那边……” “她连我爸都见过了,并不需要外人质疑什么。” 也不好引起大众注意。 言航想了想,还是决定向自己人交个底,别哪天给他捅娄子。 “那个,林至远是六月的哥哥。” 看见对方瞬间惊悚的表情,言航疑惑,他记得自己好像说过的吧……诶还是没说过? 最近事情太多,连记性都变差了。 用力按了按头皮,言航咬牙把话说话,“不能随便暴露的那种,你明白吗?” 邓敏清的表情不知为何就突然悲痛起来,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简直烦死了,言航脑子里突突的疼,忍住咆哮的冲动把人赶出去了。 生理不适来的突然,搞得他心里十分烦躁,望着面对一堆工作时这种感觉更甚。 打开微博,从首页刷出了最近才关注的林至远的消息。 直愣愣扔了四张图,没说任何话,是之前他们四人一起用餐的图片,照片也像是偷拍,因为图片的三人都没有看镜头。 乔琳,林至远,言航。 没有林六月。 三人就像是简单的一起吃饭而已,没有任何违和。 ——不,光他们仨坐在一起就够违和了。 言航一阵恶寒。 抖落鸡皮疙瘩,接着看。 发表时间是昨晚,而网络上关于南嫣的消息则是今早开始的,怎么看都很微妙。 言航的心情也很描述。 虽然这些都跟他有关系,可言航仍然有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固然有无数的思路飘荡在眼前,可是不管那条,在这时都显得无关紧要。 他应该是被林六月传染了,在思想上变得懒惰了。 放在以前定然会纠结很久的东西,现在则是怎么都好了。 大概就是恋爱吧。 林六月一走,好像也把他的灵魂带走了。 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啊。 这样不行啊。 言航在桌面上滚脸两圈,达成今日的懒惰成就。 好,工作! 言航重振精神,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是言归沉。 言航黑着脸接起电话,准备洗耳恭听接下来的训斥,哪知那头仿佛没有这种自觉,只是淡定地告诉他言俏他接走了,顺便让他帮忙出席今晚的一个寿宴。 这不出一分钟的吩咐简直出乎言航意料,其温柔的程度也突破他这么些年的认知。 平生仅见啊。 早知道言俏这么好使,就该一早把她拉出来。 言航捏着手机,为当初愚蠢的自己鞠一把泪。 但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言航摸鱼的心,消极怠工一天,临近下班,出门碰上同样正在摸鱼的邓敏清,电脑上开着微博,还是熟人的微博。 邓敏清看他出来,欲言又止。 “说。”言总命令道。 “我……我没想到林小姐居然是这样的身世。” “哈?” “言总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这还用你说。 言航不明白他到底开了什么脑洞,也不想过问,只好看着电脑上林至远发的图,不明白有什么可悲的。 只是这个…… 脑子里终于有一根搭上号了。 他说怎么那么奇怪呢,那几张照片里的每一个拍摄角度都很难描述,那种高度和位置,不用无人机拍不出来的那种,但是他确定当天周围不存在这样的东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关于林家的……
第55页 “艹!” 邓敏清被骂的一愣,竟然忘了问,就这么看着上司气急败坏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说的太明白,也说不明白,不知看懂了没。 ☆、欲来 窝着一肚子火,言航到达寿宴现场时,表情很不好。 但是这种小打小闹不会影响他,不一会儿,他就面色恭谨的融入了人群。 怪不得他如此小心,因为直到半个小时前,他才知今天寿宴的主角,是商界都要敬上三分的周老先生。 周擎。 前元杭国际董事长。 这个就很有来头了,一来之所以说前任董事长,是因为元杭国际现已被林氏收购,二来因为某些原因,周家和言家一直不太对付。 不对付到只剩基本的脸面之交,背后却谁也不服谁。 言航可是见过一向脸黑的父亲对待周家上的异常,说是世仇都不为过。 但是就现在的见情况来说,元杭易主,周家的继承人不得安好,在窝里打成一团,作为对手,言家算是赢家。 这些都是背地里的。 所以他言航今天大喇喇地出现在人家六十的寿宴上,他的存在和所作所为就很耐人寻味了。 还是小心为好。 把几个相熟的人过了遍招唿,掠过随处飘来的意味深长,言航淡定躲到角落,一个熟人身边。 那人见他过来,还好心挪了半边沙发给他。 被言航嫌弃的忽视,自动靠墙,不予靠近。 “真巧。”见他不说话,许万欣主动开口,声音柔柔的,听不出情绪。 “是吗?” 这人的劣根性,林六月跟他强调了无数遍,丝毫没有表姐妹该有的维护,加上前几次的谈话,言航决定避而远之。 “当然不是,我专门等你的。” “……” 就这飘忽不定的态度,註定被人讨厌。 仿佛是看到他眼里的不屑,许万欣笑笑,坐沙发上站起,饶过去和言航并肩靠在墙上,声音充满了诱惑。 “其实我是来送情报的。” 言航皱眉。 “作为交换,你得把言俏借给我几天。” 言航勐地转头,目光化作一道锋利的刃,想要割破无数虚伪的假象,一探她真正的目的。 “什么意思?” “大概十九年前,林氏突然宣布,撤掉在海湾,那个由元杭主要投资的水上项目,后来又发生资金不足,质检不过关,违规开发等一系列原因被政/府叫停,元杭也因此频临破产。” 许万欣娓娓道来的这一段,言航也知道。 那时元杭国际虽然撑过来了,并迅速转战其他市场,可失去了林氏这么一个盟友,后期持续疲软,加上家族内部纠纷不断,终于在一年前走到尽头。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两位合作伙伴闹成这样呢?”许万欣随手抛下一个饵,引诱着言航。 言航配合地看过去,就见竖着食指的许大小姐粲然一笑:“接下来是收费章节,请点击登陆或註册进行购买。” “……” 言航转身就走。 却感到一阵风袭来,后面突然伸来一只手,一个巧劲把他扯回去摁在墙面上,接着,一条充满杀气抵在他脖子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的合作伙伴得先听人把话说完知道吗?所以,你感兴趣吗?” 言航再次被压得动不了,只是这次还是传闻中体弱多病的对象,竟也有这么多秘密吗? “不,不……感兴……趣。”艰难说完,言航踢腿,不顾绅士作风朝着对方踢过去,对方一个闪躲,愣是让他连裙角都没碰着。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我又何必那么作呢?” 偏生始作俑者还一副不干她事的脸,脸上明媚的笑容让人恨不能撕碎她的嘴,这还是林六月一直提醒他不要冲动的关键。 或许真如她所说,是来找他的,交易没有谈成,瞬间就是兴致缺缺地准备走人的模样,临走去还对着他嘚瑟:“看在六月的面子上,再给你一个免费忠告;不要以为你不去挑事儿,事儿就不会来找你,那些越来越固执的老傢伙才不会管什么是非对错,到时找到你这儿……反正,自己小心。” 丢下这句话,许万欣似魅影般得消失在人群里。 言航细细品味她的话,依然想不通那里出了问题,只好放在一边。 因为宴席,已经正式开始了。 许万欣绕过柱子,钻进死角处,乘着宴会开始后人都往那边看,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万欣?” 脚步一顿,许万欣回头,不再冷漠的表情搭上妩媚的脸色,是连南嫣都无法忽视的明媚。 “南嫣?你这挺会掐点的啊。” “没有,”南嫣低头避开,“有些公事。” “哦~”许万欣点头,表示我懂我懂,又在对方之前开口,“拿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嫣疑惑,“这不刚开始吗?” “真有事。”许万欣表情不变,话锋却一转,“对了,我刚看见那位,嗯,你们怎么样?” “没怎么。”南嫣脸歘一下红了,颇不好意思,“就那样,人家和女朋友好好的呢,我……” “有女朋友怎么了?”许万欣募得拉大了音调,吓得南嫣赶紧堵了她嘴,拖到一边说话。 “你小声点。” “这不是小不小声的问题,你既然已经决定追他,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啊。” “可是……” “可是个鬼,当初是谁说只要没结婚就还有希望的,总不是我吧,你既然都已经放下自尊,背弃过去的想法,就要好好给自己做个了解,不然将来后悔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南嫣被她说的有些难堪,当初的确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放厥词,后骑虎难下的让自己变成曾经最为不屑的那类人,现在想下来,许万欣又把推回虎背上,是真的想让她再也下不来台吗? “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见她脸色不好看,许万欣也就没急着添柴,只是安慰性拍了拍对方就转头离开。 不变的是冷漠依旧的脸。 南嫣在门口站了半晌,方才摇摇头进去。 而里面,正听人说话的言航忽的一个寒颤,寒毛炸起。 * 一场表面无比和谐美满的寿宴结束后。 言航被主人喊住了。 别说还未离去的客人,言航自己也挺奇怪的。 就怕无事殷勤,妖风乍起。 等宾客散尽,言航被领至楼上会客室,进门,只见一老者坐在沙发里,满脸疲倦。 “老爷,言先生来了。” 老者闻言睁眼,仿佛被无数大山压垮的眼皮下,还是一双铮亮的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随和地说:“坐。”
第56页 言航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周擎没在说话,也没太在意言航,就在言航以为他对自己有何不满时,他说话,“姓言的,身体还好吧。” 某姓言的面不改色:“托老先生的福,家父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周擎不满地哼一声,“那我请他干嘛不来,嫌弃我老傢伙是吗?” “那肯定不是。”言航照例一副晚辈态度,恭谨地低头,表情真真假假,“只是家父也上了年纪,变得不怎么出门,就爱在家里上网,不然就是遛狗之类。” 上网是真的,老年人都愈加全面的网络很感兴趣。 至于后者嘛,狗是没有,但是有言俏啊,老头儿现在的一大兴趣就是带着言俏到处逛。 “哦,你是说现在言氏,你做主了?” 言航眼皮一跳,察觉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是网际网路时代,就算不出门,也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工作也是。” 言航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说道:“而且,大部分文件都又严格的审核,也不会出现前几年的报告不一之类的事情。” 感觉到锐利无比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言航微微抬头,淡定地看回去。 周擎笑了一声,嘆一声后生可畏,就跳开这个话题,问起言航的私事。 “你是还没结婚是吧?” “是。” “那老头子我……” “但是我有女朋友的。” 周擎脸色不虞,不想说话。 这时,门突然打开,走进一位穿着睡衣的女子,披头散髮向周擎扑过来,声音沙哑刺耳,“爸爸爸爸,你不是说要给我叫故事吗?怎么还在这儿啊……” 周擎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 “谁让你过来的!” “外面的人呢?都死了吗?怎么照顾人的!” 相较于周擎还有个女儿的事实,更加言航惊讶的,是他对那人的态度,眼见着难缠的老者化身成咆哮狮子,之前的一切都被打碎,言航没出声。 他眼睁睁看着女佣七手八脚把人架出去,后者拼命挣扎的同时,嘴里还喊着一个名字,一个让言航惊异的名字。 言航藉此看清了她的脸。 不再年轻的面容干干净净,扭曲的表情则破坏了一切,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像是被蒙上尘埃,死气沉沉的。 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眼神。 送走了女人,很快言航也被请走,当初周擎眼里隐藏着的狠意,直至许久之后,也会常见于言航的噩梦中。 周擎的儿子不少,除了长子是原配所生,其余都是外面女人的孩子,而且还不是同一个,这也是后来的家族大战的祸根,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坐牢的坐牢,出国的出国,偌大的一个家散了不说,连一个后代的没有。 元杭被收购后,周擎出国养老,没想最近却回来了,还带了个年纪不小的女儿,而且这个女儿…… 嗯? 言航停下,前方不远处他的车子旁,站着人。 南嫣。 大晚上的,穿着单薄的姑娘帮着肩膀不停走动,看见他过来就跟看见骨头的那啥似得。 走近,言航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上车,送你。” 南嫣欣喜若狂坐进副驾驶,看着言航打开空调,顿感身心温暖。 总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路程不算远,可一路上南嫣却没搭上一句话,她不敢言,言航则不想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目的地,南嫣才在沉默问了一句,“言航,你没讨厌我吧。” 闻言言航转头,眼珠子黑黑的,竟有些满不在乎的姿态,“只要你不做让我讨厌的事。” 说着,伸手帮她摁开了安全带。 南嫣就是想问什么也拉不下脸了,只好下车看他头也不回的开走。 回了家,独处空间让言航有了放肆的理由。 扯了领带踢掉鞋子,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打开微博,几分钟前的事情已经见网。 这次却再没乔琳什么事,通篇满屏的言航x南嫣,搞得像真有那么回事似得。 言航无比讽刺地想。 也不知道夜会佳人这样的新闻,能引起林六月什么反应。 言航反应不大,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来深究,只因为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周擎女儿嘴里念叨的那个名字。 孝书。 ☆、骤起 自周擎的生日宴过后,言航就有种深陷谜团中心的既视感。 不明就里却被东拉西扯。 然而所有的线索都被他一再摸索,可仍是一团模煳。 他甚至拉下脸去问言归沉。 被言俏哄得高高兴兴的老爷子一听他话,脸色都淡了不少,言航也只好硬着头皮问下去,终于是答应了。 结果人一坐下,先给他上了一句;关于你林叔的事我不能告诉你。 堵得言航生无可恋。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狠的是当言航又在娱乐八卦里看见自己的绯闻,对象又是南嫣时,下一秒就接到林至远打过来的慰问电话,提前祝贺他和南嫣百年好合。 言航怒摔手机。 望着网页上他送南嫣回家的照片,言航森森觉得老虎不发威,就都把他当傻子。 关了网页,言航掏/出手机,最新的一条是早上发过来的。 我很快回来。 言航不知道林六月她到底在做些什么,短短的五个字他也看不出来任何信息,甚至连一丝丝的想念之情都没有……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刚想工作,手机又响起。 是这两天一直骚扰他的林至远,这次倒是没多少什么,只是发来几张照片,该是不甚明显的‘偷拍’,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其逆天的清晰度,足以吊打一切人造设备。 言航内心内心毫无波动,哪怕是看见照片上是最近和他绯闻正热的南嫣也是如此,至于和她一起出镜的中年男人。 刚好是曝出他们‘恋情’的那位老牌娱记。 呵呵。 言航冷笑出声,几乎能猜到发信人的用意,虽然不被挺让人不爽的,但是…… 林至远那边,好像行得通。 言航拨通对方电话。 * “喂,言航吗?我是南嫣。” 言航皱眉,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 “怎么?” 脑子里堵了一堆事儿,言航的口气说不上好。 “你可能不信,我被人绑架了。” 言航顿住,怒意瞬起,“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真的没有,你相信我。”那头的女声哽咽,的确想极度恐慌之人的语气,但是这次言航却再不想被人当成傻子了。 深吸一口气,再问:“所以呢,绑匪要什么?钱,我可以帮忙通知南叔叔……” “不,他不要钱……呜呜呜……”
第57页 激烈的哭腔打断他的话,终究弦断的情绪铺天盖地涌进言航耳朵里。 后者愣住。 他察觉到这真的不是玩笑。 从小到大,南嫣都不曾想这样失态过,情绪她也有,但是大多数都比较克制,也从未遭遇什么生死大劫,故而现在突然的崩溃才更为震撼。 “南嫣,你好好说话,别哭!” 言航大声喝住失控的南嫣,怕她惹怒绑匪,一边四处张望着,周围没多少人,一路跑回车里,才轻声问道:“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有南嫣低低的啜泣声,让言航不敢再问下去。 “好,他们不要钱是吧。”稳住胸腔里乱蹦的心脏,言航斟酌着开口,“那他们要什么?” 那边唿吸明显一顿,随即又紊乱起来,就在言航以为对方遭遇什么不测之时,南嫣小心翼翼告诉他;“他说要你过来。” 啪一声,言航真的摔了手机。 待脑子里充斥的怒气散去,言航从副驾驶车门缝里捡回手机,发现已经挂断了。 他有些懊恼,转念一想刚才听到的荒唐,顿时觉得就这么被遗忘也挺好的,谁也不要来烦他。 至于南嫣的那点小聪明,留着她自己玩儿去吧。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至远说的话。 也是现在才发现,他哪是处在迷雾中心,明明是漩涡中心才对,奔涌反覆的骇浪不断冲击着他,他就是想爬上来,也找不出任何机会。 同时他又有无数的方案等待实施,但是每一个都在可行性上被打了大大的叉,放进回收站,最后粉碎。 正如林六月给她讲的冷段子。 平生仅有两件事不行。 就是这样不行,那也不行。 这种事情能有个给他出主意的人就好了。 言航胡乱想着,把手机举到耳边。一整等待后,只有冰冷的女告诉他,电话那头没人。 就是突然这么一下,言航却异常盯着自己的手。 最后一个机灵,扔了电话开车回家。 进门的一瞬间,言航仿佛又回到了言俏到来前的那个时刻。 只是心境上到底不同了,以前是放下层层假面后的放松,现在竟让他体会到了意思酸楚。 现在除了他自己,还有谁在? 叮咚—— 嗯对了,还有邓敏清。 手机里是对方个发过来的关于明天的工作安排。 这是邓敏清的习惯,也不管他看不看,反正先给他过过眼,顺便提醒他相关事项。 虽然言航的好记性让这个像无用功,可对方还是每天乐此不疲。 言航快速浏览了一遍,大致没什么问题,只除了一点。 他马上给邓敏清打电话。 “言总?” “是我。”言航忽略他拔高的音调,直奔主题,“南嫣今天没来?” “呃……是的,南小姐说好今天会过来一起去工地,但是却没来,我联繫过她的助理,说是家里有事不在,所以这事儿就得一直往后……” 言航沉默。 保持寡言的姿势在沙发里做了许久,他才淡然对那头说道:“行,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再见。” 单单一个放手机的动作,言航就如同行将就木之人一般,折腾的全身骨头都在响,脑子里也是破冰似得,砰得炸裂开来,痛得他死去活来。 但还不是最痛的,就像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一样。 他又拿手机给远在郊区就不联繫的南诚,他南叔叔打了个电话。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挂上电话的同时,脑海里也永久关机似得,没了任何动静。 “……蠢货。” 言航,你就是个蠢货。 偏偏这种时候,脑子里还净是些沮丧的说辞, “不要试图去改变那些,我们家的关系和遵循的东西和常人不太一样,强行去接受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怎么?你心疼了?但是六月不需要。” “道德三观,每个人都不一样。” “要是达不到你想像的程度,你能做什么呢?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在被许可的范围内去扭转它,我们不会否认每一个人的想法,并以此付诸的行动。” “关键是你是拿什么来支撑这一切。” 林至远冰冷的话在心尖上一遍一遍的浇过,不断沖刷言航的大脑。他现在该做些什么,突然就不知道了。 嘟, 南嫣应该不会搞出这样的恶作剧。 嘟, 那么报警?怎么报?他甚至连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嘟, 还是先和南叔叔说一声。 嗯不行,南叔叔是个急性子,说不定会搞砸。 嘟, 可以通过林家……不行,那边肯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依然没什么反应,就说明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只站在事外。 咚。 或许以他的身份可以请求帮忙,但是那样…… “言航?” 这声直达他心底的唿唤瞬间唤醒言航,他勐地从计划中挣脱出来,发现自己讲手机举在耳边,页面上是之前没打通的那个电话。 “言航,怎么了?”林六月又问一句。 言航回神,如触电般把手机放下,又手举无措的拿起来放在耳边,“六月?” “嗯。” “你在哪儿?” “还在国外,马上飞回来。” 言航有些失望,原来不在吗。 “你怎么哭了啊?” 哭? 言航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给他摸到一层水光,羞耻感也姗姗来迟,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喉结,感觉不再是一副哭腔时才强辩一句,:“我没哭啊,瞎说什么呢?” “……哦。” 神似不跟熊孩子计较的懂事的大人。 言航知道自己被嘲笑,可他现在没有调笑的心思,也不想挂电话,只是听着那边若有似无的唿吸声,让自己变得平静下俩。 “六月,你什么时候到?”隐约能听见英语播报的声音,言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大概明天吧。” “是吗?那我明天来接你。” “行。” “嗯,那你快登机,还有……” 我想你了。 “好,明天见,我也想你。” “嗯。” 嗯? “等等……”铁了心搞事的姑娘一把掐了电话,赶紧关机,让还有话说的言航郁闷之极。 你有本事撩,有本事别跑啊。 言航放下这小小的抱怨,站起来望着窗外暗沉的天色,夜幕即将来临,战斗也即将开始。 他给自己换了黑色的风衣,上车后打通了南嫣的电话,接通不等那头说话迳自说道:“说吧,哪儿。” “痛快。”这次不是南嫣,而是带着股诡异的苍老声音,耳熟到该是不久前才听过的,低沉的让他头皮发麻,“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第58页 说完便挂了,而言航则盯着对方发过来的地址一阵恍惚。 然后转手,发给了另外两人。 一路上,虽然人烟愈加稀少,但是隐约的海风味也证实了言航的猜想。到了目的地后,他心里的某个结论也坐实了。 面前是一栋鬼屋似得烂尾建筑群,明明地处海岸,周围却难见到一户人家,停在这里的,只是阵阵海风吹来留下的哀嚎。 这是十九年前元杭被叫停的海湾项目。 言航无心伤感,马不停蹄往中心建筑走去。 终于,在中心的大厅内,见到了始作俑者。 的确只有他。 周擎。 ☆、往事 “九叔和元杭之前的继承人关系很好,算是对林家有所了解的那种。” “但是这种关系,在六月出生那年就一刀两断了。” 言航沉默地跟着周擎,他抬头望向眼前步伐坚稳的老者,迈上台阶时左腿微抖,在他精心营造的气氛中抖出一条裂缝。 是真的老了。 可是下一秒,周擎又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似得挺直了腰杆,给他介绍这个曾被看好的蓝图。 “那里本来是打算建一个老年公寓的,花了些功夫平坡,弄在半腰上,才是真正的依山傍水,福地洞天,只是……” 听完他微妙的介绍,言航把目光放在远处犹如山体滑坡般惨烈的半山上。 以他目光看来,这地儿现在也是可以重点开发的热门地点,虽然周围没有居民,跟鬼/村似得,可是这种神秘和不协调感,照样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哎,可惜。” 这大概也是周擎最为感慨的一点,不比之前随走随说的东西,他说的公寓,就是他给自己晚年准备的居所,就这么没了,就有一种老无所依的错觉。 虽然他有的是钱。 “周围本来也是有居民。”周擎不再留恋,继续说着往高处走,踩在碎石上的步伐,带出一股奇异的,让人压抑的沙哑。 “只是后来,这地被林家买了之后,就一直空着,周围的人也被搬迁到别处。” 转过一个拐角,周擎不在逞强,停下来喘了两口大气,也不在乎言航的目光,就如同一个平常的老人,认识到自己的衰老后,平淡的接受。 言航想上去搀一把,却最终作罢。 “呵,我原本以为他们把元杭排除在外,就是想让我看看他们的做派,正一正他林氏的威风,体现他们的强大,可是呢……” 周擎抬头看言航,眼底满是压抑地说:“林家,太噁心人了。” 言航完全能体会到。 商人重利,也重利益成功背后的满足。 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林家全盘接手,却仍由它腐烂在自己手里,还是在对此投了大半身家的周擎眼皮子底下,已经不只是示威那么简单。 就是要噁心周擎。 就只是这样而已。 而且这是仅仅是第一步。 “原因就是那位周语周大小姐。” “她可是当年轰动一时的人物,美艷妖娆,却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并为此疯狂。” 周擎歇了口气,继续往上。 “我至今都不明白。”楼道里低沉黯哑的嗓音被来回循环,瘆得人一身鸡皮疙瘩。言航抱着手臂,警惕着来回张望。 “我的语儿只是喜欢他,又不犯法,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听到这里言航就想笑,何尝看不出周擎装傻的态度。 只是喜欢? 只因为喜欢,便想方设法对林孝书下招儿;只是喜欢,就要去迫害人家的妻子,也只为喜欢,就想让对方犯戒,差点判出林家。 这种喜欢,是个人都要不起。 尤其是林家。 他回想起林至远对他说道这些过往时的神情。 那样绝对的冷漠,不仅是对世上的其他人,他们对自己家的,同样如此。 “我们家规里有一条,不得背叛。” “这种背叛不仅是对林家,也是所以契约里的潜规则,尤其是伴侣。” “对伴侣忠诚,不过分,但是我们要求的是绝对忠诚,不能有一丝纰漏,也不管是不是陷害或者被迫都不行。” “一旦出格,就不再是林家人。” “这是十条家规之一。” “哪怕九叔是家主,也必须遵从。” “这十条家规中,第一,家主是绝对的,不管何时何地;第十,以上九条均不得修改,家主亦然。呵呵,很矛盾不是吗?” “但我们一直都这么矛盾的存在着,近三千年。” 先不论这么恐怖的时间线,光是林至远那一个傲然的姿态,就足够言航产生敬畏。 一个理念存在这么久都不曾被推翻,不论好坏,都算厉害。 而知道这个的周语却明知故犯,妄图利用这一点,让林孝书和林家,和他的妻子一刀两断,再无可能。 毕竟他的妻子也是林家人,没有任何过失存在。 言航不清楚这一切周擎知不知道。 毕竟他现在除了报復,再也没有其他明显的意图了。 言航略微乐观地想,他觉得一切有他的话,南嫣可能就不那么危险了,一条用过的饵,实在是没什么威胁。 只是一到顶层,他就不敢这么想了。 中心大楼不算很高,十来层的样子,言航本来还在想周擎把他往这里带的意图,毕竟周围除了废土堆之外什么也没有。 很快他就明白了。 在两米不到就能掉下去的边缘,躺着衣服混乱的女人,精心保养的头髮混杂着泥土,细白的小腿上还有一道深深地勒痕,鞋不知去向,脚底……。 言航差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周擎欣赏完他变幻的脸色,才指了指不远处的南嫣。 “放心,我没对她做什么,只不过这丫头太倔了,稍稍给了点教训。” “您这么费心费力。”言航说了见到周擎后的第一句话,“我替南叔叔谢谢你。” 听他这般咬牙切齿,周擎无畏一笑,“我要是怕他南诚,还拿什么面对林孝书。” 言航懒得听他废话,见几个保镖站在门口周擎也没有阻止的意图,快步走去扶起南嫣。 只是一碰到人,言航狠狠皱眉。 “你给她餵了什么?” 周擎在现场唯一的椅子坐下,好整以暇欣赏着即将开场的大戏,对于言航的质问,也只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言航捏了捏南嫣软弱无力的手臂,试图架起她却发现做不到,南嫣不知道人被人给餵了什么,四肢无力的同时,汗也出得越来越重,总是无意识的往言航怀里蹭。 将人安置在远离边缘的墙角,言航回头。 “我就想问一件事,你和林叔的恩怨,为什么要扯上我。” 周擎还是那不阴不阳的样子,让言航摸不准他知道多少。
第59页 “而且当年是你女儿自己作孽……” “胡说八道!” 只这一句,就让周擎突然暴起,不復刚才的冷静。 言航愣了愣,然后放下南嫣站起:“到底是谁胡说八道?周语难道没有用骯脏手段去满足自己的私慾?你难道没有放任她胡作非为?难道不是你在出事后逼着你大儿子去说情!他可林叔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好意思让他为了外面的妹妹去改变好友的原则!” 一步一步,言航行至周擎面前,居高临下的坦露出周擎试图掩盖的真想。 老人早就被他的发言扰乱了手脚,只能颤颤巍巍指着言航,嘴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言航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周琛,当年的周大公子当然没去找林孝书,原本他就被父亲一连串的私生子扰得不胜其烦,当时周语的事一出,他更是没脸出现在林孝书面前,因为周语就是通过他认识林孝书的,对于这事,他终觉愧疚,再有父亲以继承权来要挟时,他就明白自己能做的,大概只有抽身事外。 所以到现在,周琛都没在回国哪怕一次。 “别跟我提那个逆子。”周擎跌坐回椅子上,用力按了按心口,等喘匀了气方才继续说道:“要不是他不肯向林孝书低头,元杭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对此言航更是觉得讽刺,他望着眼前还迳自恬不知耻推卸责任的老人,心中一片荒芜。 到底是要怎么倒霉才能遇上这么一个爹。 “所以说你不了解林家人,如果那时周琛去了,就是对林孝书的背叛,到时候别说周语,你老人家能不能坐在这里还不好说。” 这是林至远告诉他的。 “听起来很讽刺,但是除了必要时的整体性,我们大多时候都把人单开来对待的,这也是我们家的原则之一,不可干涉。” “九叔不念周公子以及他母亲的立场的话,早就没有元杭这一说了。” 对于周公子这一说法,可谓是讽刺至极。 因为就是这么一念,那两人的友谊基本就断了。 “要不是你大儿子,这么些年,你怎么能过的这么滋润。” 可是周擎就是不念这些,听到周琛也依旧是看不起的姿态,言航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去藐视人家。 但是没关系,言航很快就会让她明白。 “你有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可是最后呢,元杭不也还是林家的了。” “你……” “别激动。” 言航按住激动站起的老人。 “我知道原因,因为除了原配夫人的周琛,其他的,一个现在在牢里蹲着,一个成了瘾君子,还有一个得了抑郁症自杀,至于你唯一的女儿,因为你的溺爱被养的骄纵成性,最终酿成大祸。” 一语尽毕,只余一室黯然。 周擎不得不黯然 这何尝不是他穷极一生都不曾明白的问题,他到底是怎么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拆成这样了呢? 可他要是能想明白的话,言航大概也不会这里了。 庸人不自省,扰得闲人不堪其乱。 “小毛孩子,居然还想用这些话来打击我,如果不是情况正常,就要着了你的道了。” 情况正常是什么情况? 言航来不及想了,因为背后已经贴过来一句身体。 南嫣惯用的香水味阵阵袭来,使他一下就弄清楚眼下的形式,周擎这个老东西,居然给一个姑娘餵了媚/药。 言航要一边忍受发小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把她推开,一边还要防着周擎是不是要放什么阴招。 这时的周擎早已不在乎什么绅士形象,一双淫邪的眼睛紧紧盯着言航,发出阴邪的笑声。 “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扯上你,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不明白,还想骗我。” “理由很简单。” “你不就是林孝书那小子的未来女婿吗?我毁了我女儿,那他的女儿也别想安生。” 玛德! 言航脸色狠狠一变,握住言航手腕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他隐藏一晚上的信息,现在被人轻易说出来,那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噁心,连他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善终。 作者有话要说:  言航想靠嘴炮解决,敌人差点中招,后来被反杀。 这也印证了那句;能动手就别bb。 但是他打不过啊~~~~~~~~ ☆、不堪回首 “周擎的几个私生子,虽然下场都不好,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一个是九叔的手笔。” “虽然九叔当时是想连周擎一起收拾了,但是他既然念了周琛的情面,就会一直念下去。” “所以冤有头,债有主,周语肯定是跑不了了。” “……所以这么多年了,也改有个结果了。” “周擎……” 噫,言航话未说完就遭热气袭了脖子,吓得他立马推开南嫣的脑袋。后者被拒绝后,发出不满的哼声,听得言航鸡皮疙瘩直冒。 “南嫣,你醒醒!南嫣……” 他试图去掐对方的脖子让她清醒一些,但是没用,对方只一个劲儿地扯他的衣服扣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言航仔细听。 “言航,我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个屁! 言航忍住爆粗口的冲动,捏紧了南嫣的手腕,让其不能自由活动,哪知这一举动彻底激起准备看戏的周擎的恶趣味。 “去。” 只一个命令,门外的黑衣保镖便闪进来,朝两人逼近。 “周擎你个混蛋!” 言航急得破口大骂,甚至都急破了嗓子。 被他这么一嚎,周擎不怒反笑,“对,我就是混蛋。” 言航无话可说,只能在保镖的靠近下步步后退,直到推到了边缘。 往后一看,几十米的高空,却像是万丈悬崖似得让人心跳加速,言航有些晕,往边上退了退,却突然感觉后劲一阵发凉,惊得头皮发麻,一个跨步回到悬崖边上。 该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身后的人愣是忘了动作,不再向前。 言航抓紧机会,把身前的南嫣抓起,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一步步将其退到楼层边上,准确地说,除了脚还在楼上,南嫣几乎是半个身子悬空。 这一动作仿佛掐到了周擎的死点,他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愣在原地,来不及收回的得意挂在死灰般的面容上,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算准了他们不会再往前一步,言航捏紧了南嫣的衣领,不动声色地往回扯了扯,扯到一个令他不那么难受的角度。 “怎么?”周擎阴测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敢了?” “周老先生你还真别激我。”言航故作冷静,“万一我真的松手,可都讨不了好。” 这个威胁看起来有用,但是谁也不知道,言航的双手全是汗。粘腻腻的触感让他快要拽不住南嫣,很快,就会变成一摊血水。
第60页 言航头顶上也尽是虚汗,手里被他不停摇晃确仍然没有清醒的南嫣在他眼里,已然是一个死人。 被摔得满身是血的南嫣。 那摊红色的冤魂,生长出无数只血色的手,从深渊而来,缠住他的脚,扣了他的喉咙,在他垂死的挣扎中将他拖入万丈深渊。 ——不行,言航! 只听脑袋里嘣的一声,被扯得最紧的那根弦一下断了,但是眼前,已经不再是一片模煳,就连一直沉于梦中的南嫣,都睁开了双眼。 “南嫣?” “嗯……言航?真的是你,你来救我吗?” 南嫣面上还带着些潮红,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言航。 “啊。”言航不多说,把人拽回来后放在地上,“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些热……” 南嫣蹲下的动作一顿,直接跌在地面上,抬头不敢置信看向言航。 “看我干吗?我们的敌人。”言航转身背对她,直指前方,“在那。” 看见周擎,南嫣的记忆跟着回笼,她拢拢胸前凌乱的衣服,愤愤骂了两句:“卑鄙无耻的老东西。” 对此,周擎竟然拍了拍手掌,真的卑鄙无耻地说:“我那不是为了姑娘你的心愿吗?自己的心上人心里没有你,很难过吧,明明你才是先来的那个。” 周擎在商场多年,一眼就看出南嫣气短之处。 显然比起油盐不进又知道不少的言航,从她这里下手要快得多。 “而且,明明是言航睡了你,怎么一醒来就骂上我了?” “你放屁!” “呵。” 对于这等谎言,两个小年轻的反应各不相同。 比起言航的气急败坏,南嫣则要冷静很多,虽然还是一副软着身子的模样,可她仍然系好扣子,抹掉污脏,还是那个优雅的南大小姐。 “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可能反驳什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至于你说的什么帮我,别开玩笑了,我不需要这些手段。” 扯着言航手臂站起来,南嫣忍住腿软的虚弱,对着周擎下了最后一刀。 “我可不是你周家养出来的女儿。” “你……”周擎被这么直白的讽刺,一时反应不及,咬着牙对南嫣说道:“不知好歹。” 言航不知道南嫣到底听到了多少,才能一语中的,不过显然,现在他再不用顾着南嫣又防着周擎了。 “你们都不知好歹,林孝书是,你个小女表子也是,给脸不要脸!” “他已经疯了。” 南嫣还有心情吐槽,言航则完全没有,他并不觉得周擎就会放过他们。这不,刚这么一想,左前方的黑衣保镖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南嫣的手臂,要把她从言航身边扯开,南嫣则是死死扒住言航的手臂。 可她根本没多少力气,很快她就被完全脱离言航身边。 言航当机立断,上去对着保镖裆下就是一脚,趁着他吃痛那一瞬,拉起南嫣就跑。 问往哪儿跑? 当然是安全又不安全的大楼边缘。 “周擎,。”他冲着里面低头的老人吼道:“你的目的说白了就是林叔,我们管不着,但是你现在再想逼迫我们,我们就从这儿跳下去,让你什么也捞不着,还得被我们两家逼到生不如死。” 言航这句话说得极狠:“跟你那个蠢女儿一样。” “你闭嘴!” 言航猜的不错,周擎真正的痛处,还是周语。 “你这个小畜生,竟然想出如此阴损毒辣的法子。” 言航笑笑,“呵,我可没有您毒……” “不就是夫人难产吗?这是意外,为什么你非要这么逼她,竟然将她关到了精神病院,活生生的逼疯了我的阿语!” 言航一愣,南嫣扯着袖子问他,他也只是摇摇头不作回答。 他还不能告诉南嫣什么,尤其这其中涉及林家的部分。 “……周语求而不得,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九婶身上。” “九叔虽然提防她,却从未把她当成有力的威胁。” “况且家主的能力虽然好用,但是太累了,要无时无刻盯着周语,那就得连她身边的一切一起监视,对精神的压迫太大,所以才需要另一个情报管理者来分担,加上他作为男性,始终不能像七月一样……哎扯远了。” “总之,虽然及时赶到了现场,成功救下了九婶,可还是让人受到了伤害,最终早产。” “九婶身体素质很一般,如不是她坚持,九叔连孩子都不想要。” 言航眼神冰冷,掷地有声地反问:“到底是谁逼疯了她?” “当然是林孝书。” “你胡说,明明是你。”言航用力扯下南嫣的手,向前一步,跟个无畏的战士一般,铿锵有力:“你生了孩子却不好好教养,由她嚣张跋扈,出了事还狡辩说她精神状况不好,突然逃避这一切,那我林叔把她送精神病院又有什么问题?” “你……” “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说的。” “……闭嘴。” “既然你那么疼她,那为什么之后还不想办法救她就来呢?因为你觉得只是一个女儿,远不如你的元杭重要,所以你退让了,是你周擎让自己的女儿在精神病院里关了十几年,是你,不是别人。” “不是的。”周擎还在无力地反驳,只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要我的元杭。”还在不断地给自己找藉口来逃避现实,“没错,他们就是想要元杭,所以这次才答应把阿语放出来。” “他们才是居心叵测的小人。” 言航无语,真的没见过这么羞辱自己的人。 “元杭?”他认真且嘲讽地考虑了一下,“就那个频临破产的空壳子,你也好意思……” “元杭不是空壳子,它是亚洲最大的连锁品牌。” “你才醒醒。”言航都不忍心叫醒这个做梦的老人,“那是十几年的了,现在呢?资金严重亏空,内部混乱不止,要不是你因为身后无人,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用它来做了一笔划算的买卖,不出三年,元杭就会被彻底粉碎。” 元杭国际早就不行了,当年周琛一走,剩下的几个准继承人大打出手搅得内部不得安宁,加之林氏各种夹击,很快,就让这个曾经的行业领袖变成一只花瓶。 外表华丽,内部空虚。 且一碰就碎。 “从头到尾。”正如林至远总结的那句话,“都是你周擎自己的错。” “我没错。”至此,周擎还是这样说道,还是这么理直气壮。 然后,在言航诧异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沙/鹰。 玛德!居然还有这招。
第61页 言航都以为自己就快赢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走武力压制的路线,而自己,没有任何优势。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的周擎,没有丝毫花甲老人该有的孱弱,手不带抖地用木仓直指言航,“我要你去死。” “不要!” 就在言航下意识把南嫣往身后藏匿之际,后者更是反应快,直接窜到了言航面前张开双手。 她或许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是一看到对方用木仓,立马紧张起来,丝毫不顾后果。 周擎眼神都不带动的,直接下令,“拿下她。” 在场的几个保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费吹灰之力就摁住了南嫣,这个被折磨了近一天都没大反应的女人,终于是忍不住哭了。 “言航……” 但除了喊这个名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言航则要淡定些,毕竟这样一来,就不是两个人都出事了,而且他相信救援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只是想法乐观,却怎么也止不住胃里的酸意。 这是,要死了? “对了,你不用担心。”周擎该好心的提醒言航,“你的女儿和老婆,很久就会来陪你。” 什么? “不是……”言航心里一慌,下意识争辩,“她不是言俏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来骗我。”周擎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拉下保险栓,对准言航心口,“找死。” 砰。 言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的,在对方拉保险之际用力往后一倒,然后直挺挺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刺耳的风灌进他的耳朵和嘴里,肩膀上也跟着刺痛起来。 言航整个人都绷着,极度紧张之下,居然马上就晕了过去,不过在那之前,他明显感觉到一条细细的绳子缠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竟然像有生命一般,蓦地延伸至大腿。 跟着就没了知觉。 ☆、起始 “然后就是……你也看到的,九叔对六月的态度。” “那个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放任下去。” 到现在言航才明了,林至远话里的意思。 以及,六月和林叔之间耐心寻味的相处方式。 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父女间该有的情分。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那些经常出现在梦里的小女孩就是六月啊。 虽然已经不太能想起梦中的内容,但是一想那样娇小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些,言航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地不能唿吸。 他的六月,各方面都强大的六月,说不定并没有她表现的那般…… 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过往的曾经化成模煳的影像在脑海里飞驰而过,捞不出什么重要信息。 可就这样,脑子还是越来越晕,言航皱着眉头忍了一会儿,方才咬咬牙根,颠三倒四地回过魂儿来。 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地上或者而是床上,而且一辆开得摇摇晃晃的车里。 开车的人也不知道在急什么,愣是在平坦的大马上开出逃命的风格。 或许他真的是在逃命。 刚这么一想,车身一个急转弯,言航被勐地向右边甩过去。 撞上个软弱的物体。 紧着他发懵的时候,一双给抚上他的脸,一寸寸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谈到鼻息时双手一顿。 “你醒了。” 这个声音—— “六月?” 言航暗暗咬了咬舌根,清晰的痛感促使他下不上重口,也使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你怎么在这儿?”带了些兴奋,言航一边问她,还想从她腿上起来。 “你都这样了,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不咸不淡的话里带了些小埋怨,听得言航一个激动转身,嘶一声,拉到了肩膀的伤口。 咚一下倒回人腿上,再次撞到的伤口,这一串打击疼得言航说不出话,脸色尽是扭曲,却还努力眯了一双眼睛去看上方的人。 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但是言航知道,那双眼睛就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不由得想,那里面会是怎么样神情呢? 会心疼吗?还是根往常一样? “蠢货……” 林六月的感官比常人灵敏得多,自然能看清言航的一举一动,也奇异般的读出其中的意思。当下就有些恼怒,手痒又不大想揍人,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只能气鼓鼓生闷气。 反正打一顿出气肯定是不能了。 最后,她干脆用手捂住言航的眼睛,不让他看。 言航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将林六月的手摘下来,拉到鼻尖。 先闻一闻,再舔一舔。 最后咬上一口。 嗯,是本人没错了。 林六月被他瞎子认亲的方式吓一跳,右手勐地给他扣回去,把言航的手压在他自己脖子上,跟逼人自尽似得。 言航也不知怎么,他就是一点都不怕,连刚才在周擎那儿留下的那点儿阴影都尽数散去,只剩下见到林六月的喜悦,和他迫不及待想要倾诉给她的相思情。 都说恋人间具有非常奇妙的心电感应,言航本来是不相信这点的。 但是他现在信了,不信不行。 因为他没想到,林六月直接低头给他来了个热吻。 还是那种舔一舔,泡一泡的舌吻。 哪怕她有故作兇狠来咬他,可是那点力道在羞涩又蛮横的气势下,隐藏的是一头不懂得安慰人的小兽,正努力着一点点舔舐他的伤口,给他温暖。 真的太可爱了。 言航抬高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学着她的样子,一点点消除她心底的恐慌。 这样做的效果非常好,绷了好一阵子的林六月终于软了下来,安静抱着他,好似渗出水的嗓子沙哑着告诉他,“你真的吓死我了。” 言航这回改去顺她的背,心里一遍遍念叨对不起。 他是第二次见这么脆弱的林六月,第一次是在梦里。 * 言航的伤口不算严重,子弹只是划过皮层组织,这也亏得他当时跳得果断。 放松后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 只是林六月没在跟前,只有一位医生在床头翻着什么文件。 见他睁眼,主动打起招唿,“你醒了,精神感觉如何?” 没见过第一句问病人精神如何的,言航说了句还好后,一句谢谢医生还卡在喉咙上,对方就给他扔来个□□。 “对了,我叫林至朔,六月的哥哥。” “……” “排行第四,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喊一声四哥。”林至朔眯起标志性的桃花眼,朝着言航伸出手。 “幸会。”不介意的言航坐起来,艰难拿起左手握住对方同样伸来的左手,“……四哥。”
第62页 林至朔眯眼笑笑。 好在林至朔没‘礼貌’地摇上两下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放开后又重新拿起按文件,在上面标註了什么,“你的肩膀问题不大……就是精神上,有些问题。” 言航一个机灵,怎么也没想自己还有这方面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体质过阴,精神绷得太紧,容易受到外部影响。” “……”听不懂。 不过林叔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言航不以为然,现在又从林家人嘴里说出来,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林家来判定外人的标准。 “你之前差点中了周擎的阴招” 见他不明白林至朔好言补充:“那傢伙把你的生辰八字打听的清清楚楚,就是想用一些阴损的手段来折磨你。” 他这么一说言航就想起来了,他之前心脏跳得最为激烈的时候,的确出现了不协调的视觉感受,他以为他只是被刺激到了。 “不过他不知道你这种体制,容易碰上这类现象,也懂得一定程度上的防控,一招不着,就放弃了。” 林至朔话音一顿,想起什么搞笑的事情似得,咧嘴笑得像个反派,“不然多来几回,你今晚可就真交代在那儿了。” 言航;呵呵。 他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很快,林至朔笑不出来了。 他皱眉盯着手里的文件,眉宇间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搞得言航也紧张起来了,“怎么了?” “言俏是怎么回事?” 这可问倒了言航,如何他没记错的话,六月好像说过,她家里知道这件事吧,还是原原本本了解的那种,还答应了帮忙的啊。 这妞,也太不靠谱了。 “其实这个……” “我知道她是哪儿的。”林至朔的脸完全黑了,“我是在问她和六月的关系。” 和六月,能有什么关系? 言航不笨,这只一句,能联繫到的就有一串,而其中最为明显得…… “言俏说不是。” “不是个屁。”林至朔气得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你自己看看。” 言航拿起来,被翻到最上面的是一份dna检验报告,他和言俏的,这是当初好友给他看过的那份,一模一样。。 往后翻,是林六月和言俏的。 言航沉默。 目光落在页末,那边表示着林六月和言俏,和他一样,是完全的生物学亲子关系。 ——你母亲……是林六月吗? ——不是。 这个小骗子。 言航手背青筋暴起,脑海里正一遍遍回放那天言俏的脸。 他当时怎么就不去探究她眼中的复杂呢? 那么明显的怀疑,怎么不一查到底呢? 看到那条项鍊,为什么就不求证一下呢? 为什么……要去轻易的相信她呢? 言航现在清楚了,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儿,都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不管是言俏还是林六月,都是。 言航不是抓到了什么关键。 他就是关键。 而言俏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什么都不说,哪怕她看起来已经和林至安达成了什么共识,哪怕连许万欣都在怀疑并调查这件事,可她,却偏偏要瞒着他。 所以,林六月知道吗? “四哥……”言航扬起手中的文件,望着烦得正在走来走去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周擎掌握的东西。” “周擎?那你们不知道?” “只缘身在此山中。”林至朔跺脚,又给他解释了下,“六月在国内受伤流血之类基本都会到我这儿,留不下什么痕迹,这次连我都不知道,周擎应该是在国外弄到了六月的血样,她在国外受伤之类……我知道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报告,周擎根本不会因为你是六月男朋友就这么大招旗鼓的对付你,因为在他看来,血缘才是最紧密的联繫。” 说到这儿,林至朔的表情变得非常讽刺,跟着一转,又不屑起来,“卧槽,这傢伙居然真当她是六月的女儿,都不考虑伦理了吗?果然是个老变态……” 对方还在巴拉巴拉说什么,言航也没听下去。 “六月知道吗?” “啊?”林至朔骂得起劲被人打断,懵的一逼,但反应还是很快,“你问六月,我怎么知道她知不知道,你自己问去,哎呀不管她知不知道,二哥都知道了,他跟着一动作,七月就知道了,不过也算正常,要是他们都不知道,那我们林家是要亡的节奏,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言航都逗你不知道林至朔还是个隐形话唠,语速又快又清脆,越是往下听,话里那水漫金山似的‘知道知道’,就越想是在讽刺他。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听谁说的,不知道才是世上最为愚昧的词儿,同时也是最为安全的。 他想起来了,是林至远。 所以现在的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梦境 言航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很正经的那种。 他现在已经很能接受自己入睡后的那一切环境,尽管听起来还是非常扯淡。 因为被六月和言俏的关系那个一激,言航还真就见到了那么个玩意儿。 一张简单的全家福。 上面不仅有他们仨,还是言归沉和言航本应早逝的母亲,另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都是他和六月的孩子,大的那个还是言俏的双胞胎哥哥。 没人告诉他,他就是知道,特别理所当然。 因为这一切都太真实了,哪怕言俏看不清那俩孩子脸,心里却由衷的相信这一切。 跟着视觉一滑,转向一边。 是家里的音乐室内,他坐在窗户边的钢琴前,十指灵活跳跃在黑白琴键上,钢琴边上就是言俏,小姑娘穿了条蓝色的裙子,闭眼低头,有模有样地拉着小提琴。 沙发上,两个孩子靠着六月,另一边则是他的父母。 言航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 可就这样一幅画面,却让言航心里软成了绵沙,零零落落洒满他整个心房,却也细细堵住每一个出孔,让他窒息。 看着画面渐渐变灰,心也跟着绞痛起来,他逃不出,挣不醒。 不能说话,也不能流泪。 只能看着这让他莫名心痛的画面,一层层地虐他。 然后从梦中憋醒过来。 的确是憋醒的。 一睁眼,还是觉着心口憋闷,往下一看,一只白嫩嫩的手正巧搭在他心口,其压力大得好似他正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似得。 床边,林六月以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姿势趴着,一手摸/他/胸,一手垫口水。 言航小心着把她的手拿开,抬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水花,心有余悸。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第63页 这话不假,可像他一样将美好的祝愿做成噩梦也真是活久见了。 还是说这是什么预兆。 言航放弃想这些费神的玩意儿,转头细看林六月,这才发现对方居然跟他一样,做了噩梦。 还是毁灭性的。 和言航不同,林六月简直就是眼泪逆流成河,望着被子上那一小滩水渍,言航都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梦到了什么,能令她伤心成这样。 等半天,林六月还不醒,言航着急地拿手去揩她的眼泪,可刚一碰她,对方就睁眼了。 或许是被打扰,毕竟她五感灵敏,亦或是和言航一般,梦醒。 言航说不上心里奇奇怪怪的感受,只是看林六月黑琉璃似得眼珠里尽是呆愣,不说话了。 他突然不想去打扰这一刻的林六月。 直至她主动出声:“言航?” “嗯?” “你醒了?” “嗯。” “还疼不疼?” “……还好。” 林六月突然跳起来神色紧张地抱住他,“那你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言航温柔地摸头,说完歘一下推开她使劲摇晃,“林六月你醒醒,那都是噩梦,不是真的。” 林六月被他这么勐地一晃,差点咬到舌头,依然倔强。 “可是我梦见你……” “假的!” “还要言俏……” “也是假的。” “那她哥哥和弟弟……” “你说什么?”言航停下,目光灼灼盯紧了她,“你也梦见了?” 林六月点头。 言航不信,“那还有谁?” “你爸妈。” 言航无言,两人梦到同一件事或相同的人,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可它真实的发生在他们身上,这已经不是预兆那么简单了。 或许…… “……没有做过梦,所以有些怕。” 哈? 没做过梦?害怕? 言航表示这个世界之玄幻,想他这样的‘梦神子’居然完全不能想像不做梦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所以一时间,他表示有些呆。 等他回神,对方已经乖乖扑进他怀里求安慰。 林六月小心避开言航受伤的左肩,搂紧他的背,整张脸贴在病服上,装作撒娇似得蹭蹭蹭。 言航没法,只好顺着她意思,慢慢抚着她的背。 这样林六月还是不满,“你让我担心了。” 呃,言航只好说:“真的非常抱歉,下次不会了。” “那这次呢?” 这话的目的性过于明显,言航下意识不作回答,怕有坑,细细思考怎么给女朋友一个满意的答覆。却等来林六月惩罚性的抠了抠他后背,顿时,周身的都觉得瘙痒起来。 言航感觉不适应,想挠,可林六月死死架住他,大有不从就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武力使言航屈从了。 “这样……” 他低头,轻轻吻上林六月的唇。 给她啵了一个。 就一下,存心想逗逗她。 可林六月不这么想,她一直都是表里如一的人,心里怎么想面上就怎么表达,哪怕词不达意听起来像在开玩笑,也要坚持。 所以言航给了甜头,林六月立马就卯上了。 双手不自觉缠上脖颈,林六月在言航惊异的目光中贴上去。 唇舌交战。 林六月什么都不顾了,只想和言航纠缠在一起,只想着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的传递给他,担惊,受怕,焦虑,还有无尽爱恋。 她没有常人那么会说话,哪怕现学,也不过是徒增笑话。 所以林六月放弃语言,直接用行动表达。 幸运的是,她的这一切做法,言航都能懂。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懂。 懂她心里所想,懂她行动表达,懂她说不出口的一切感情。 他都懂。 所以他只是安静的,极为温和的接受了这个吻,并且同样以唇舌抚/慰她,让她安心。 对方依然不满意。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林六月抵着唇角,低声说了句。 言航真的想笑了,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亲吻代表着小孩子,你这个想法有问题知道吗? 他不作答,可急坏了林六月。 “言航……”急着想给对方的厉害看看,可是这种作战经验为零的林六月,只能抱紧言航,一不小心挂到他伤口。 “嘶……” “对不起。” 只一个吃痛的脸色,林六月便忘了自己的目的,转向言航左肩伤口,仔细检查没出血后,这才把心放下去。 转头就看见言航笑得像只狐狸,这次发现被耍了。 林六月真的有些恼了,本来因为言航受伤这事儿她心里一直不痛快,可是对方不仅不能体会她的心情,居然还有心情用这个来戏耍她。 “晚上在收拾你。” 扔下这句狠话,林六月不顾言航懵逼的表情,翻下床整理了自己的衣物,坐在一边不说话。 言航正想说怎么了,敲门声响起。 南嫣推门而入,入目就是林六月没什么表情的脸,和正七手八脚盖被子的言航,立马就意识到什么。 当下就想退出去。 可看人林六月坐的端端正正无比自然,一股攀比心理油然而生。无视言航,直接走近林六月,端着穿着病服也要来势汹汹的架势。 林六月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南嫣先软下来,“林六月,这次谢谢你们,尽管我知道你们只是顺带上我。” 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找茬儿的。 哪知林六月完全没这么想,只是头一点,大方承认了,“不客气,顺带也是因为你是言航的朋友,应该的。” 言航捂脸。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怎么到了六月嘴里就成了炮引子呢。那句应该的听着怎么就那么酸呢。 抬头一看,果然要遭。 南嫣脸一憋,是很快把心里话一吐为快喷死林六月得了,可她到底还是记住到这儿的目的,哼了哼嘴,不理林六月。转身对着言航微微弯腰,“言航,我也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你的。” 言航刚想说没关系,你这次也吓坏了,以后小心之类的,没想南嫣还有下言。 “但是你也连累了我,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了。” “……”言航内心毫无波动。 说完这些,南嫣逃命似得跑出了病房,一路直奔自己病房的卫生间,关门的那一刻,眼泪就跑出来。 望着镜子里呆呆流泪的自己,南嫣再次悲从心来。 她知道,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咚咚咚,不等她伤春悲秋,敲门声响了。 南嫣擦干泪水出去,看到房里的人立刻冷下了脸。
第64页 “你还来干什么?” 许万欣回头,笑得有些无奈,也没有因为南嫣的话掉头就走,“我给你买了点吃的。” 南嫣毫不领情,“你问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看望生病的朋友啊。” “朋友?”南嫣笑得极为讽刺,“你怕不是忘了你表妹也在医院,怎么不先去看她?” “看她?她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儿?”许万欣就像没听懂南嫣的话,迳自从保温壶里倒了些菜粥出来,拿了勺子搅拌,一边搅还一边补刀。 “而且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我去当灯泡没什么意思。”说不定还会被六月揍。 她说完,把手里还热汤的粥递给南嫣,后者不伸手,她就一直等着。 南嫣眼神平淡中带了些疲倦。 “许万欣,你玩够了就放过我吧。” “那怎么能行?”许万欣万年不变的笑脸有丝抑郁,“你不能因为我和六月的关系就盼我死刑啊。” “可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然后呢,在意的事儿不弄清楚就行了吗?你的求胜心呢?南嫣我也告诉你,你许万欣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和言航六月的事儿我也只站在你的角度给过你意见,听不听都是你的事儿,但那些都是我当时的真心话,哪怕你现在把六月喊过来我也敢这么说,因为她知道我的本性。” 说到这儿,许万欣的笑就开始意味深长了,“你不也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南嫣败了。 说的也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许万欣是个就算噁心人,也噁心的清晰脱俗的人。 她认命的从对方手里接过那碗粥,收手时看见许万欣手心被烫的一片艷红,顿时感觉要人命。 这人也太会抠人心口了。 南嫣坐在床上低头吃粥,并未看到许万欣背朝着不具名方向的一个手势。 一个成功的手势。 ☆、疼 林六月不会说谎。 言航深刻领会到这一点。 也是,常年眼带杀气和鲜血的人,行动就讲究一个快准狠。 所以她笑就是高兴,哭就是难受,要动手收拾你的时候,八条腿都不够你跑。 言航当然是不会跑嘀,自己家嘛,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浴室门打开,言航随意瞟了一眼,差点被呛死。 “咳咳……你……” “嗯?”林六月手里擦着头髮走过来。 真不是言航大惊小怪,仍谁看见女朋友只围了一张浴/巾的画面,都没法冷静下来吧。 不行,言航你必须冷静。 掩住自己发烫的脸,言航粗声粗气地说:“快把衣服穿好,待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一股热气靠近他耳边:“怎么会?天气这么热,你看你热得脸的红了。” 腾一声,某个热得发烫的人在林六月的注视下,彻底蒸熟了。 只见他抖着身子,恼羞成怒地吼道:“林六月你故意的吧。 对方点还头道:“嗯。” 还嗯! 嗯你个大头鬼。 等不及他教训人,林六月单手摸了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就把人往浴室推。 “去,洗个澡就好了。” “我自己走,别推。” “好了,乖……”哄小孩儿似得把人带到了浴室,当言航要关门是又被她手快给拦住了,“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 “但是你的伤口……” “真-的-不-需-要!”言航点着她额头,咬牙切齿地把她推出去,然后砰一声锁了门。 林六月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遗憾着嘆了口气。 言航想着洗个战斗澡,无奈还得小心避开左肩的伤口,结果拖慢了时间不说,伤口还进了水,可当他龇牙咧嘴撕开纱布才发现,根本没那么严重。 的确是被子/弹擦伤,初期的疼痛感也十分真实,可是现在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了,而且短短一天时间伤口竟然已经结疤了,搞得他十分懵逼地照着伤疤戳了戳。 疼。 却已经减轻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林家给他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吗? 言航面无表情,扔掉手里的纱布,用干毛巾蘸净周围的水渍,再小心地套上背心。 整个过程,他都不曾发出一丝声响,洗漱时,他直愣愣的望着镜子里面色憔悴的自己,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今天见到父亲时说的话。 “这次让你受苦了。” 一向对他管控颇严的父亲,第一次明确的表现出自己的担忧,尽管他无法说出更多关心的话,可是神色里的忧郁却偏不了人。 这样柔软的父亲,是言航一点点看着转变过来的,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比起言俏,言归沉才像是他的孩子一样,由他看着,影响着,慢慢一步一步的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个比喻很奇怪,所以他也不敢说给对方听。 但就是这种有些荒谬的想法,让他的内心奇蹟般地安定下来,就算是遇上周擎的事儿心里也没那么多恐慌,变得坚强。 他小的时候父亲是强势的,他是弱小。 现在长大了,他变得坚强,而父亲则变得柔软起来。 这种弹簧似得家庭关系,在那一瞬间,让言航眼眶发热。 言归沉的这种转变,他在感受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悲伤。 然后他又想到了六月和林孝书。 又有什么不同呢。 言航打开浴室门,见客厅里没人,一路走到卧室,一眼瞄到床边穿着他衬衫的身影,心里隐约松了口气。 林六月正在鼓弄着医药箱,是言航没见过的东西。 “过来坐。” 微凉的药膏涂在结疤处,言航只觉着一阵刺骨的凉意升起,他定睛一看,原本就无色无味的膏体竟然已经原原本本的融进了伤口里,看不到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感觉,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这是……” “我们家特制的膏药。” 还真是。 言航的思绪一下飘出好远。 林六月最后在伤口上压了压,“好了。” 收了医药箱,林六月回头看言航呆愣的样子,有些好玩,不禁上手扯了扯他的脸蛋,扯出一个搞笑的样子后又放回去,用肩头的毛巾给他擦头髮。 毛巾有些潮,幸而言航头髮不是很长,林六月一层层揉过去,不一会儿表面的水分就消失了,顶多还有些润。 言航还在发呆。 林六月凑近了他也没反应。 “哇——” “呃!”言航保持平衡向后偏移,亿脸懵逼看着林六月做状吓他的姿态,愣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林六月都担心是不是吓坏他而去摸他额头,言航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往床上一扔,接着倾身上前按住她双肩,一边膝盖跪在她腿/间,在迷濛的灯光中居高临下。
第65页 “真不知好歹是吧?” 真·不知好歹的林六月眨了眨眼,在言航堪称危险的视线中诡异地红了脸,眼神向一边飘去,微微点头。 “……” 言航很抓狂。 他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也不是不能回应对方的期待,可是心里却总有那么一点男子主义作祟。 林六月越是想要,他就越是不想给。 可以说很是非常劣性了。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言航现在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还能跟以前一样拒绝她。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对啊,重要的不是那些,重要的是; ——现在,他的女朋友,正红着脸躺着他床上。 这个认知,一下在言航的脑海里变得鲜活起来,不再只是一句话一个称述那么简单,这其中的包含着自遇见林六月以来所有的悸动,就好像行星相撞之前,无数的细节在无声上演,他看在眼里却感受不到,而现在,他感觉到了,那些他一直渴求的感受和感情,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为什么要求在乎旁人? 为什么不肯如她所愿? 为什么不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个自己最为软弱的时候。 言航盯着身/下/人殷红的唇,如同最古老的蛊毒,诱惑着他上前,藉此给予自己最为激烈的疼痛。 为什么呢? 因为言航向自己屈服了。 理智也好,软弱也好,没有孰是孰非,谁优谁劣,都是他言航而已。 累了,依靠又何尝不可? 何必去纠结自己的姿态,去臆测对方每一个动作背后的意义。 简直太蠢了。 因为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林六月的每一个都是她的本心本意,不存在任何歧义。 “唔……” 言航的吻过于激烈,林六月有些承受不住,她抬腿踹了踹言航提醒他,可是换来的却是后者更为炙热得,仿佛要将她吞灭的热情。 “言航……你……轻点……”林六月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就捂住了眼睛,这么软的话一点也不符合她的风格啊。 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言航停下来伏在她心口一抖一抖地笑着,然后在她彻底脸热前再次抬头抵住她额头,含了水光似得眼里,温柔注视着她眼里的那个自己,又好像穿透一切,望到林六月灵魂深处。 “六月,你疼我吗?”言航柔声问道。 林六月被他眼底的碎光迷了眼睛,没有回答。 “嗯?”言航含着笑,拿身子狠狠撞了她一下。 “疼……”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言航周围的气质一下就变了,温柔恍若幻影,柔光来自滤镜,开关一按就全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浪潮将他们淹没。 林六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一语中的。 说疼就疼。 不仅疼,还累的慌。 虽然考虑到客观原因,言航还不算太禽兽,可也只是不太而已。 该禽兽还是禽兽了。 林六月总算明白为什么哥哥们都说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其是在床上。 迷濛间,林六月感觉到有人在拨动她额间的碎发。 “六月……醒醒……” “嗯?”林六月半睁着眼,“几点了?” “九点了,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言航坐在床边,等她一睁眼就生拉硬扯着把人弄起来灌了一杯柠檬水。 顿时,把林六月的瞌睡虫都酸跑了。 她皱着一张脸用眼神控诉言航,后者跟没看见似得,拿起拧好的热毛巾给她擦脸,带孩子似一寸寸擦拭干净。 林六月也没觉得那里不对,只是言航让她起床吃东西时,她立马一个直挺挺地倒下,装死。 “起来。” “好累,不想吃,给我留晚饭就好。” 言航才不听她的,只好动手,可是喊着好累好累的某人这时却跟吃了秤砣似得,搬也搬不动,挠也挠不着。 言航没法,只好由她去, 顺便告诉她自己要公司一趟。 哪知,林六月立马一个打滚又翻起来穿衣服。 “怎么了?” “我跟你去。” “不用。”言航苦笑,“就是布置一些工作,你跟着也无聊。” 林六月恍若未闻。 言航还想说什么,却及时止住了。 他明白林六月的想法。 应该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儿这么简单。 可就是这一点他怎么也劝不动。 望着林六月脖子上露出的痕迹,言航脑子里不由想起昨晚那些绮丽的画面,还有最后林六月再也说不出话的脸…… 算了,别想了。 言航捂脸,走到林六月身边,把她穿好的衣服给扒了精/光,迅速地塞进被子里,摸着她的头说:“没事你接着睡,我不去公司了,让邓敏清送过来。” 林六月怀疑地看他。 “真的。”言航一再保证,恨不得竖起手指发誓林六月才相信的他。 “今天我们都休息,明天去你家找言俏。” 言俏被林家接走的事儿,言航还在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虽然好奇这丫头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可是到底被现实劝服,跳出父亲这个壳子来想事情。 林六月被他好一顿安慰,才乖乖躺下,准备睡个回笼觉。 “哦对了,下午南嫣要过去一趟,给你说一下。” 言航话音刚落,只见刚躺下的人又是一个打滚儿,直愣愣翻起来盯着他。 眼神非常不妙。 言航不禁暗骂自己。 真是不长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回拢 这个情况,就是那个什么吧。 所谓xx见面,分外眼红。 南嫣坐在沙发一头,姿态端庄喝着咖啡,已经看不出绑架事件对她的影响。 而林六月,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正紧紧挨着言航坐着,将身体地大部分重量都退给他。 室内迷之沉默。 南嫣是来看望言航的,虽然她自己也算是受害者,却没有受到生理上的重大打击,言航正想提药物对她身体的影响,被这姑娘一个横眼给压下了。 谁还不需要个面子。 对此,林六月有异议。 她就不需要。 “好累,我想睡觉。”她凑在言航耳边,倒也没有心机的大声说出来,可在南嫣眼里就是一副很不得整个人都贴言航身上的示威的架势。 南嫣垂下眼帘,装作没看见。 “那你就去睡啊,干嘛非得较这个劲儿。”言航手里不着痕迹按摩着林六月的腰肢,对于似是而非的话可以说是非常无奈了。 “那多没面子啊。”林六月咋唿了一声,又悄悄搁他耳边嘀咕,“我不想让她看不起。”
第66页 人平白无故怎么就看不起你了。 言航觉得她想太多,给她示意南嫣根本不是那样的人,结果一抬头,好傢伙,南大小姐一句巨大的白眼抛过来,砸得他两眼昏花。 得,姑娘的心思还是别猜。 正当他当算说什么来缓缓场子,门铃响了。 言航起身开门。 他前脚刚走,南嫣随后放下杯子,冲着林六月莫名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林六月掀起眼皮,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干脆放弃,“……你说。” “是关于这次周擎的事……” 言航带着邓敏清进来,正巧赶上尾声。 名为女人们的倔强。 “我名牌大学毕业,已经在工作了。” “他喜欢我。” “我们俩家从小就认识。” “他喜欢我。” “我了解他所有的爱好和兴趣。” “他喜欢我。” “你能不能换个词儿!” “他喜……我喜欢他。” “……”莫名被秀一脸的南嫣撅嘴,抱着个胸正散发着我不高兴不要来惹我的气场。 林六月倒是一脸无所谓,丝毫不知这是态度把人气得够呛,见到邓敏清还好心情向他招手,眼疾手快地倒好了咖啡给他。 这心情也太好了。 在场的两位男士都深深感嘆女人间斗争的可怕。 言航皱了皱眉。 她不清楚南嫣和林六月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她们瞒着他的姿态,有点不爽。 不过他也管不了,他还要工作要做,于是带着邓敏清去书房。 可能是真的怕林六月把人揍一顿,整个工作过程中言航都表现的特别不安,搞得邓敏清在一边看着都觉着心里烧得慌。 待这俩疑神疑鬼的探出头去瞅,就瞧见两人有说有笑聊得挺好,要是氛围没那么剑拔弩张就更好了。 言航又缩回了书房,加紧速度把该处理弄完。 不过事情说多不多,就是平时刚刚好的样子,放在现在,却总让他有一种好忙好忙的错觉,忙得他都没时间谈恋爱了,这忙着忙着就昏了头。 邓敏清眼睁睁看着上司在预备文件的负责人处,签上了林六月的大名,脑子里一下炸开了。 老大这是谈恋爱谈傻了! 他这个工作狂上司? 没想到啊。 但是真好啊,言总也是个凡人啊。 正当他热泪盈眶之际,就见言航伸手将文件折起来,双手这么一划拉,给撕成了渣渣。 邓敏清:“……” 言航静不下心,自然无从发现秘书的心思。 他现在脑子里一门心思去整理那一团乱麻,堆得事情太多他瘫痪了,事情解决了他还是堵着,反正不管怎么样林六月和言俏的事就搁那儿,不管他管不管,都是添堵。 他捂着额头悟了半晌。 最后一拍脑门。 不管了,先照着他的想法来吧。 处理好东西,言航带着邓敏清出去,正好赶上南嫣起身走人,他不由的一愣,“你要走了?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说着,往后还看了看邓敏清。 南嫣连忙摆手,特别头痛地捂着额头说:“算了吧,我是受不了这人的脑迴路,简直没法聊,而且我心也没那么大啊。” 这个……倒也是。 言航瞅瞅沙发上依旧搞不清楚状况的林六月,突然生出些欣慰,这个人只有他懂,挺好。 “行吧。”言航答应她,转头问邓敏清,“那你……” “言总,我也算了吧。”后者急忙拒绝,又怕太决断还给找了个眼瞎的藉口,“我等会还有些事儿,就不麻烦你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往南嫣那边挪,担惊受怕的样子看得言航一阵牙疼。 “行行,你们都走都走。”言航伸手赶人。 “走就走。”他的态度一下惹火了南嫣,“我还不愿意在这儿多呆呢,跟谁愿意吃你们狗粮似得。” 言航呵呵。 南嫣和邓敏清一块走了,言航回屋里,林六月还坐沙发上,盯着几上的咖啡具发呆。 林六月的发呆很有意思,不同于一般人老僧入定般的沉稳。她却是被暂停了一般,脸上的表情,身上的衣物,和头顶的髮丝都不曾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气息都不在运行。仿佛在她身上的时间已然消失,万物都不能干涉她,她也不存在与此时此刻。 这种感觉来的突然,让言航心慌起来。 他快步向前,勐地扑向了林六月。 哪知林六月突然一个回头,脸就和他来了个亲密接触,天时地劣人不和,她被撞倒在沙发上,鼻子眼睛差点移位,额头红了大半,再一看言航,也没好到哪儿去。 林六月搂着言航哀嚎:“你做什么?疼死了。” 真正疼得要死的言航一听她假模假式的干嚎,立马抬头往下移,一口叼住对方颈间的嫩肉,感受她突然绷紧的肌肉,心里方才生出一种生死同穴的感慨。 “六月,我爱你。” “嗯。”林六月惯性点头,过几秒发现不对啊,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你刚说什么?”风太大了她没听清。 “没什么。”言航起身,伸手将她拉起来,发现拉不动,定睛一看,这丫头躺在沙发上,双手保持伸出的姿势,却一动不动盯着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嘿,还犟上了。 言航心里一乐,嘴上却偏偏不说,手里不住用力往上提,奈何一介凡人,根本憾不懂林六月。 最后一点力气后,林六月依然瞪着一双眼睛,言航就知道要完,这事儿不可能善终了,他松开手,拼了自己最后的倔强,拔腿向卧室奔去。 然而现实啪啪打脸,只顷刻间,背后一阵阴风袭来,一双冰冷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似水蛇般,从背后绕到了言航正面,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倾身贴近。 言航下意识后退一步。 哪知林六月还不算完,竟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勐地一低头,给了他一个脆生生的头槌,言航眼前一花,脚底跟着一滑,竟然齐齐摔在地上。 纠正,是言航被林六月给摁在地上。 可以说是很没面子了。 但是言航顾不得面子了,他真的被摔得太狠,那一瞬间感觉脑浆都被摔出来了,跟着两眼一黑,疼得火气蹭一下冒起来,气急败坏地冲着林六月吼:“你tm是想摔死我啊!” “放心。”可是林六月依旧没能接收他的愤怒,“你死了,我陪葬。” “啊?”这下轮到言航懵逼。 “什么意思?”也轮到他追问。 林六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他腰腹上,两旁的髮丝悬在他的脸边,如同林六月的话,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挠着言航的心。
第67页 她在看言航。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眼神? 很久之后,当言航再次见到才明白。 人言生不喜,死不悲,抛开这层本质,那些被时间遗忘的无处安放的一切感情,在魂归葬情树之前,都会想要得到绽放,不顾一切的开花结果,得以保留下来。因为不论多么浓烈的情,到最后,都只会化为那黑色树根下最微不足道的养份。 那是如同心死般的毁灭。 言航表达不出那种感情,只用他匮乏的语言来说的话,只有悲伤,无尽的悲伤。 “六……” “生同床,死同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林六月抚上言航的脸,“言航,你已经是我的了,就要遵守我们家的规矩,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要相互忠诚,爱护,理解,尊重,不能背叛,绝不背叛,死不背叛,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让我回到无根之处,一个人……” 后面的话言航听不清了,因为有滚烫的泪落在他眼角。 言航怔住。 林六月哭得不大,只掉两滴泪后,就没有任何伤心的痕迹,要不是她脸色一直不好,言航真要以为刚刚那人不是林六月了。 “六月。” “嗯。” “……没事。”言航小心翼翼放开她,见她站起后木愣愣地回房,还是忍不住喊她一句,“六月,你还记得言俏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问出这句话的,他只知道这个时机让他很慌,慌到不惜用一些幻觉来证明。 林六月微微转头,被头髮遮住大部分表情,语气却是冷漠无比:“记得。” 言航松了口气,但是下一秒. “但是跟我没关系吧。” ☆、林六月 言航久违的失眠了。 这被林六月治好的毛病,也因为她復发。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症状所在。 昨天林六月说那句话时的神情,言航能感觉出来不是开玩笑。 和林六月在一起的日子长了,言航能感觉她慢慢放下了那些掩饰,有时候一身冷冽地扑过来,连同一身消毒水味一起的,还有或许不久前还在沸腾的杀意。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对他。 心里也曾经隐隐地生出些害怕,但是下一秒这些恐惧心理就都会被她一一带走。 这是他爱人,为何惧怕? 言航反覆质问自己也不曾得到答案,只能纵容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仍由六月将自己拉扯进那个他父亲都不敢踏足的世界。 听起来是很讽刺,父亲明明和林叔是那么好的朋友,却始终守着一条看不见的界限,绝不越雷池一步。 现在想来,或许真正和林叔有关联的,是他。 用林叔的话来说,他们俩,有缘。 所以从小到大,言航那里不好了不舒服,甚至都不用通知,林叔自己就会过来。或者这么说,他遇上事儿的时候,林叔正巧都在国内。 不是一个巧字能形容的。 言航脑海里浮现出早年林叔和他相处的一些画面,那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是对他说的每一句,都被牢牢篆刻在心头,时时拿来鞭笞自己。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跟自己的女儿却形同陌路。就好像在一个家里,却吃着两锅饭,不存在一丝联繫。 再想想六月和言俏之前情同母女的相处,和林六月那句冷若冰霜的话,言航心痛得不能唿吸,每想一个细节,肺叶就像被人拿了刀刺了又刺,这两个本该是他最亲的人,现在却被放在了天平上。 言航进退两难。 他翻了个身,正对着林六月。 窗帘半拢,盈盈的月光照进来,衬得林六月脸上泛光。 她睡的正香,一点不为自己的行为犯愁。 这点让言航很羡慕,不,应该是林六月身上很多特质都让他很羡慕,羡慕她直率和赤诚,羡慕她的强大与无畏,还有没心没肺。 到这儿他又不是滋味。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烦恼? 作恶的手攀上白嫩的脸庞,细腻绵长的唿吸喷在手心,那么一瞬间,言航都觉得他能主宰这个生命。 真的一点防线也没有。 这样的坦白的姿态让他心里一阵吃紧,说不上痛,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止不住的酸。 压下那股酸意,言航手里一个不察,狠狠捏了林六月一把。 对方的唿吸瞬间成了乱码,人也急躁地哼哼了两声,见他还不把手拿走,便自己伸手扯下来,按在自己肚子上。 言航吓得不敢动了。 不过一会儿,他感受着那头肚皮上的起伏,却慢慢沉进了梦里。 奇人有奇效。 他由衷地祈祷这不是噩梦。 * 第二天天一亮,言航和林六月向林家出发。 在言航强烈要求下,开车去的,他十分强硬地拒绝了林六月把他一路扛过去的提议。 他是要面子的。 对此林六月没多说,只是一上副驾驶就闭上了眼睛。 这让言航有些不虞,他还想再路上打探点什么东西出来呢。 结果现在好,这人是打算直接睡过去咯。 “六月?”他轻轻喊她。 林六月手指动了动算是回应。 “为什么……”言航默默屏气儿,“我是说你对言俏,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林六月睁开眼睛,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怎么说?” “你说她跟你没关系,嗯……过分了吧。”言航的语气也很淡然,可林六月依旧从里面听出些情绪来。 “有什么不对吗?”林六月回头看他,像是看一外星人似得,“我没有生过她,能有多大关系?” 言航皱眉。 “不仅是我。”显然,林六月还有下文,“还有你,她不是你的女儿,这一点你要分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种这个因,怎么会有果,硬要说的话,她和你是寄养关系,和我是路人关系。” “可是……”言航想要反驳,可是林六月的话也没有太大的逻辑问题,真正让他反感的是林六月语气里透骨的冷漠,和林叔如出一辙的林氏冷漠。 “可你之前和她不是很好吗?突然这样,我不能适应,言俏也不能。” “她怎么不能。” 林六月神色冷冷的,完全没了以前的软萌,“如果她的母亲也是‘六月’,那么见到我就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但她就是没有,那就说明我不是,或许在她的心目中不是,所以无法向对你那样对我。” 言航一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可转念一想,那又如何,他不是林家人,对于言俏这么怪异的存在,无法冷漠地站在一边观望。 他索性不和林六月说了,一切都要等见到言俏才能沟通。 言航停止这个问题,而林六月显然还在戏里,她的目光落前方无尽的树海里,幽灵似得飘荡着,“况且,谁告诉你一定要对自己的孩子温柔的。”
第68页 仿佛心底传来的呓语蓦地击中言航,他勐地一抖,手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玛德,这孩子怎么能挑这种时候说这话呢?要出人命好吧。 只能靠内心疯狂吐槽压制酸意的言航,根本不敢回头看林六月,他怕自己那一眼,彻底把自己搭进去。 很快,车子行之山腰上,言航在林六月的指挥下开上了小路,林子里阴森的瘴气让他看不清眼前,但是只要林六月告诉他能走得,他绝对是好不犹豫的,哪怕是悬崖峭壁。 刚跨过一个陡壁的言航,捏紧了方向盘,心里如是想到。 “大多都是障眼法,只有视觉效果,这次我带你过一次,下次你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反正拐进来朝着它们给你开的道儿走就行。” 林六月一边想他交代,一直遥指窗外。 他们还在林子里,所以那个它们,或许是藤蔓荆棘,或许是大小枝芽,还有可能是那些白白雾霭。 言航望着前方散开的雾,一丝不苟的把车开过去。 又开了一阵儿,突然有风吹来,吹散了雾和言航的抑郁,不用林六月说,他知道他们到了。 前方能看见山水的轮廓,言航兴奋地一踩油门,不想车身一个趔趄,差点翻车。 “你慢点。”林六月抓着扶手,急吼吼冲着他喊。 言航放慢速度后,不由探出窗外看个究竟,不看还好,一看人都不行了。 他走的哪里是路,分明由荆棘编制而成的藤梯,也就之比车身宽一点,人往下一瞅,除了几根藤条,就只剩深不见底的沟壑森森得杵在那儿,言航只看了一眼,唿吸就想要被夺走了一般,噎的他赶紧退回车内。 原来真不是障眼法。 刚刚面不改色的开过悬崖,飞过树顶,在迷雾中狂奔的言航,深刻的体会到了来自森林的恶意。 车子终于过了桥,停在马路边上,言航松口气,从后视镜里能清楚地看到那条藤梯慢慢在分散,一条一条的松开,有条不紊地缩回两边岸上。 唿—— 林六月也送了一口气。 言航回头看她,不明所以。 “你不用怕。”对方还在安慰他,“放心大胆地开,不管你什么走位它们都能接住,保证不掉下去。” 说着,还真诚地给竖了个大拇指。 言航翻个白眼给她,准备继续赶路时,林六月又说话了,“但是还是别太折腾了,你把它们弄疼了的话,它们要给跟六月或者是二哥告状的,到时候二哥就要来找你麻烦。” 言航踩油门的脚一顿,被这群东西小气的设定给惊到了,不由抬头盯着不远处的人家。 别怂啊言航,眼前比这还兇勐的妖魔鬼怪还有一堆,可要撑住啦。 心里这么一想,言航毅然踩下了油门。 * 言航曾无数遍的幻想林家的模样,最开始只是一个世族大家的影子,在知道他们拥有那样的能力后,又变成了类似于电影里活在黄泉岸边的邪魅鬼影。 总之怎么诡异怎么来,却独独没有眼前的样子。 立于群山环抱之间,处于世俗烟火之下。 主宅是三栋不算很高的楼房,各居一隅形成一个稳定的大三角,在中央是巨大的花坛,里面除了一个大的有些离谱的古树之外再无任何活物,跟外面茂盛的森林形成鲜明对比。 问题就在这颗古树。 言航愣愣望着它,如同仰望一个不知名的古蹟。 他看着上面错综繁杂的枝条,和上面盛开于枯枝的花朵。 没有树叶不稀奇,稀奇的是它们的时间,一个骨朵冒出到血色绽放,居然只在一眨眼的瞬间,然后下一个瞬间,它们就绝然地跳下枝头,在空中飘荡几许,消融在尘土之上。 言航看得清楚,它们是在接触土地的那一刻就立刻消散了。 不是败落,而是消散的无影无踪,整个花坛,就是在下着一场壮烈的花雨。 这个场景给了言航极大震撼。 那只是普通的生物,不是精也不是怪,却无端让人敬畏。 尤其是那个极为短暂的诞生和消逝,不知为何让他悲从心来,那个瞬间以他作为人的三观来看,极其鲜艷又悲壮,正如同这世间多数生物的写照,它仿佛在讽刺地笑着说道,他们那些经过缓慢时间磨砺出来的东西,对于这个世间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都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言航反射性摇头,他想反驳什么,肩上却出现一只手施力按压。 “言航?” 是林六月。 言航转头,对方正睁着眼看他,眼里什么也没说没问,他却从里面体会到了悲凉。 他抬起手,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泪,示意对方没问题后,跟着她一起走进一栋楼里,没有再回头看,也不敢再看。 言航进到屋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家主林七月,和她身后满脸泪痕的言俏。 ☆、臻 言航第一反应,言俏受欺负了。 他很快又回过神来,发生这种事儿的机率太小。 但是也说不准,六月也说过他们家都是一群疯子,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怎么了?”他在一干林姓人地注视下走到言俏面前蹲下,用手掌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言俏摇头,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不肯抬头。 这个举动就很微妙了。 言航抱起她,回头淡定回视那一群。 “你好,我是林七月。”脸色同样惨不忍睹的林七月率先开口。 她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对此事作出解释:“小言俏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我刚刚就是让她想起了一些事,为她回去做准备。” 林七月讲话的时候,言俏鸵鸟的姿态更加明显,说明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言航本就不会太细究这事儿,当即对着林七月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带着女儿走到林六月身边。 林七月的目光一路尾随,追随着言俏到林六月身边,这才反应了一下,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元杭国际的事情三哥你跟进一下,关于周琛的条件自己斟酌着来就行,周擎的问题让他联繫九叔,还有就是……” 她又看了看言俏。 “言俏的事情我清楚了,也会按照约定送她回去,但是还得过一段时间……” “为什么?”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提出异议的林至安。 直觉这事儿要遭。 林至安仿佛没看见他们的目光,直视正中心的一家之主,“不能现在就送她回去吗?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来了来了,林家两头目的互怼现场。已经习惯的林氏吃瓜群众纷纷给他们让开道儿。 林七月头痛地捂着额头,倒是没立即怼回去,只是皱眉看了看她二哥,然后痛痛快快地承认:“对,是我的问题。” 她痛快了,林至安反而纠结起来。 他显然对于林七月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却也无法在逼问下去,倒不是因为什么家主身份,反正该冒犯的他已经冒犯了无数回,但是林七月一承认,就意味着这是她的私事,他不能干涉。
第69页 啧,麻烦。 林至安不说话,其他人更是没有异议,眼看没什么事儿了,就该干嘛干嘛去,回房的回房,练武的练武,装死的,也在继续躺尸。 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剩言航仨和林七月,还有林千寻。 后者的目光一直在林六月和言俏身上打转。 言航一直抱着言俏,手有些酸,但是一瞅那人,就立马进入对敌模式,瞬间手也不酸了,腰杆挺得笔直。 这边俩男的之间火花四溅,那边两姐妹之间也不是什么和善气场。 “七月,不能告诉我吗?” 林六月不是林至安,也还算是当事人,林七月被她这么一问,就知道这是平时的说辞煳弄不过去的,但是…… “我没说谎,那也算是理由之一,至于另外的……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就多照看几天呗,反正你也挺喜欢孩子的。” “我不喜欢!”林六月勐地抬高音量,弄得林千寻和言航都望过来,就连刚踩上楼梯的林至安都不自觉地回头。 言航感觉到言俏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 林六月眼底有泪,咬紧了下唇努力不让它流出来。她执着地盯着林七月,寻求一个答案。 林七月也是一怔,“小六姐……” 她从未见过这么失态的林六月,就连在九叔的事情也是。 她做错什么了吗? 林七月不知道,对方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林六月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回头对言航说:“我们走吧。” 说完,迳自出了大厅。 言航连忙跟上去,出门就看见林六月停下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见另一栋楼里出来的两人。 林孝书和言归沉。 言航不知道父亲也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他的问题。 他担忧地望着林六月,她在对着那俩人发呆。 像是在看,又像是在思忖什么。 这时,言俏却悄悄地告诉他她要下来,言航放她下来,正巧那边也发现他们的存在,林孝书的目光略过林六月,落在言航身上,言归沉招手让他过去。 言航一句话没问上,就被召唤走了。 不是很长的距离,言航也没多想,可在行至之前蛊惑过他的花坛面前,言航再次中招。 他先是感觉脑子一热,有些晕。 再抬头,他前方的两位长者,就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他的父母,他的父亲不再是一脸严肃,他身边的,则是他早已无缘相见的母亲,明明她的面容已经深深刻在言航脑海里,现在反而一片模煳。 言航恐慌,他觉得自己在失去什么。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林六月和言俏。 她们还在原地。 不对,那里不是她们。 慢慢的,林六月冷漠的脸和林孝书的表情重合在一起,是同样的冷漠,没有一丝违和。 也是,他们本就是父女。 而一旁的言俏,正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那个满含期待的神情,怎么如此眼熟? 言航想起来了。 那不就是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林六月吗? 总是抱着一把木剑,总是伤痕累累,总是跟在林孝书身后却不敢上前一步,总是希望他能回头看看她。 也总是没成功。 慢慢的,就是变成了现在的林六月。 而言俏则成为了她。 也对,她们本就是母女。 言航不敢再想下去,他真的害怕了。 他怕林六月真的变成林孝书,也怕言俏像她一样永远得不到回应。 他怕这个轮迴变成真实。 他想跑过去拥抱她们俩,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言俏去拉林六月的衣角,被她勐地甩开后跌在地上,然后宝贝似得把掉出来的项鍊捧在手里,那个神情,让言航不忍再看下去。 跟着眼前徒然一黑,他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意识还在,却丢了魂。 这种情况言航从未经歷过,他也不怎么慌,因为他在林家,就出不了太大的事儿。 只是现在被关在一片黑暗中,醒不过来也昏不过去,哪怕没有给予他太大的压力,也只会徒增焦躁。 没办法,只好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这是林六月交给他的方法,她说他被吓到是因为太容易受到异界干涉,这是体质问题无法改变,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比如气静丹田。 没有武者的体质,也要有武者的心境,才能压倒自身和外界的一切邪念。 言航试过,不是容易的事儿。 现在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 他把自己的意识缩成一粒,无限压制然后沉寂。去细细的感受一切可以感知的,哪怕梦境也行。 渐渐地,脑海里传来一些声音,细小的,却嘈杂跟菜市似得,再仔细就分辨的话,也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和毛纸笔宣间的摩擦。 “为什么要取这个字?” “女孩子啊,当然要是最美好的,尤其是我们家的女孩儿。”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还知道她不仅的女儿,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下任家主,林家茂盛且繁杂,註定了这是一条艰辛路,希望她能在这些磨难中,保持纯真。” “这样啊,我懂了。” “而且,家里那几个小子中,至安最想要个妹妹,也最聪明积极,以后的林家以他们俩为主,肯定不会想我一样我无能为力。” “跟至安又有什么关系?啊你都绕晕我了。” “还不是因为,至安和这个字有缘啊。” 和林至安有缘。 徐臻。 言航睁眼,耳边已听不到声音,黑暗寂静中,只有他沉重的唿吸。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你醒了。” 这两天老有人跟言航说这三个字,还都是同一个人。 啪一声,林六月打开灯。 言航反射性闭眼。 林六月跟着把灯调暗了些。 言航慢慢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已是黑色夜空,不由嘆气。 居然又被吓晕了。 而且这回,丢人都丢到未来岳家家里了。 “这次是它不对,放心没有下次了。”林六月系好窗帘,指了指外面中央地带的树,“放心,七月已经教育过他了。” 言航只看它了一眼,便飞快地挪了视线。 他望着在房里忙忙碌碌不知道在收拾什么林六月,心里有太多问题,又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问了她后会不会得到答案。 过了半晌,林六月居然还在收拾。 “你在干什么?”言航望了望她房间里,是随时有人住的样子,有什么好整理的吗? “我准备搬去你那儿。” “啊?”言航表示没听清楚。 “我说,我准备跟你同居。” “……难道你现在不是吗?”
第70页 “当然不是。”林六月的表情认真且严肃,“我那最多算留宿,从现在开始,我没重要的事就不回这边了。” 说完,转身接着将她的唐刀,匕首,或者是甩棍一类的东西装进行李箱,言航粗略看了一下,还有一堆小盒子和医药箱。 尽是些危险的东西。 言航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言俏呢?” 林六月手上一顿,“在客房。” “这样,那我们明天……” “不,我们今晚就走。” “为什么?”言航不敢置信,他知道她和言俏之间的问题,可那也不是理由啊,“就不能等明天言俏一起吗?” “她自己要求留在这里。” “那也是因为你啊。” 林六月彻底停下,回头直直看向他:“什么叫因为我?我是林六月就必须是她妈妈吗?对她负责吗?” “不是……” “什么不是,你就是这么想的。” 言航十分头痛,他又踩到她,不,是他们家的雷了。 “六月,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 “好,你不是,可我是啊。” 言航怔住。 “你知道吗言航,我为什么这么厌恶?” “为什么?”言航要是知道就不会仍由时间发展成这样。 “因为我受够了。”她双手搭上言航的肩,咬牙切齿地用力。 “受够了她看我样子,受够了知道我是她母亲后惊喜的样子,受够了她小心翼翼对我的样子,受够了她看死人一样看我的样子。” “不明白吗……” 她从衣领处拽出一条链子,坠着珍珠的链子,和言俏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们女孩儿出生后都会有的东西,是阴家赠于被给予了祝福和诅咒的林家女的圣物,集天地之灵气,又被我林家后天滋养,是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的东西,所以我们几乎从不离身。” “所以啊,如果那个林六月也是林家人的话。”她抚上言航突然苍白的面容,残忍地说出了他心里的猜想。 “那言俏手里拿的,大概就是她的遗物。”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七月六月七月六月七月,整得我快疯了。 ☆、问题所在 遗物二字的沉重,言航深有体会。 他和林六月一样,拥有母亲早逝的童年,结果却是两样。 言归沉对他看得太紧,林孝书则是不闻不问。 完全两个极端。 言航家里有太多可以称得上是遗物的东西,父亲房里的画作,书房里有些丑的工艺品,沙发上有些旧的復古刺绣流苏抱枕,甚至一些生活里常用的杯碗茶碟,全都算。 小时候他不小心打碎一个杯子,就会被父亲训斥,对方对于这一切的重视,他看在眼里,也了解到许多。 母亲是个对生活充满无尽热忱的人,总是想一个人包揽他们爷俩的一切,她还费尽心思学习手錶制作,想要当做成年礼送给他,尽管他当时才一岁多,可仍然挡不住一个母亲想要给孩子自己能做的一切的心情。 可是她还没做好,就因病去世了。 那只半成品现在还躺在他的抽屉里,被他是不是拿出来鼓励自己。 言航不知母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做那一切的,但是他可以想像啊,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想像成母亲希望的那样,那样,他就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一切。 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以至于他听到林六月遗物这话时,脑子里一下就懵了。 这人还好好,就会突然没了呢? 他愣愣的抬头,前面就是林六月,还在喘气的,活的。 言航心脏勐地一跳,蓦地将人搂进怀里,死死埋在对方肩头,活似要她勒死在怀里。 “你会死吗?” 对于这句废话,林六月依旧轻声回答他:“当然会。” 言航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迷晕了眼,话都不带仔细听就急吼吼地说:“那你不要死好不好。” “……”林六月装不下去了。 她捞起埋她胸口蹭啊蹭的某人,毫不客气地掐住他的脸蛋使劲掰扯,看他在她手里不住变形的脸又一声笑出来。 “……搞虾米?”听他声音都变了,林六月才松开手,转移阵地到他的头顶,颇有长者风范地拍了拍。 言航郁闷着挥开她的手,小声抱怨道:“……看看气氛好不好?” 林六月闻言一笑,在他身边坐下,脸忽然朝着他凑过去。 “干嘛?”言航被她偷袭的多了,躲得自然也很快。 “言航。”林六月声音柔柔的,轻颤的声线里交杂着无数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其实我有很多次出任务的时候都很险,几乎命悬一线,很多时候我就想干脆放弃挣扎算了,但是不可以,如果我放弃自己,就再也回不来林家了,所以就算没有盼头,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不能能归所都没了。” “二哥说过,自己的生命不能託付于任何人,口头上也不行,也不能自作主张的结束,就像我们都不是自己做主被诞生于世上,还有什么来……” “总之!” “不管以前如何,我今后都会好好活着,为了你活着,我知道这个请求太过沉重,可是言航,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哪要那么一点点,我会少受伤,会尽快回来,会……” 林六月突然词穷,绷着脸急得都要哭了。 言航捏住她突然崩溃的脸,轻轻吻下去。 轻若鸿毛的吻,落在她唇边。 也落在她心底。 “好。”言航答应她。 “真的吗?”林六月却还沉浸在情绪里不能自拔。 看她慌张的样子,言航心里也跟着皱成一团,越拧越紧,越紧越疼。 他搂她进怀,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用最简单的方法证明,一会儿,林六月抱住他腰。 言航感受着自己被一遍遍洗刷的三观。 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对林家的纠结。 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不管他如何不安,这家人都是这么一直存在的,根本没法也无需改变。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林六月需要一次次的去执行那些所谓的任务,也无法想像在那个光凭努力都不足以活命的世界里,林六月到底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他不想去追究,也无力去管。 他能做的,只有她无力的那极小的一部分。 “六月,”他把怀中人抱紧,“你知道我房间里有一幅字吧。” 林六月身子一僵。 原来你是知道的吗?言航闭了闭眼。 “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贴着他后辈的手慢慢滑落,林六月缓缓从他怀里起来,“我不要。”
第71页 “可那是……” “我不要!”她大声吼道,“我不管它的意义,反正我现在是林六月,不是别人。” “六月……” 林六月才不管他是不是有什么用心,吼完那几句后,一阵烟似得跑了,只留下言航坐在床上挥着手,像怎么也唤不回恋人的痴子。 言航有些懊恼,让不容易有些进步,又被一棍子打回解/放/前。 这丫头,之前有这么急躁吗? 言航从床上下来,到卫生间解决了人生大事后,方才想起要找林六月,临出门还一脚踹上林六月的行李箱,听着里面叮呤咣啷的声音,他神经都要断了,赶紧给扶好。 第一次到林六月房间,不免多看几眼。 只是简单的公寓的造型,一室一厅一卫,没有什么风格,因为屋子里好些都是上了年岁的物件,言航怀疑随便拿出一件,都能得个好价钱。 不像林六月能布置出来的。 客厅也有一扇窗,正对林家的中心。 言航走过去打开窗户,一阵凉风给他吹了个脑门儿清爽。 已过立夏,只有这里仍然处于寒风里。 言航立在窗口吹了风儿,实在受不了冷又给关上,关窗之前,他正下方的窗户探出半个脑袋,正举着手机叨叨念着什么。 “我说了明天就回来上班,你怎么那么没眼力劲儿呢冰冰,信不信扣你奖金,嘿有你这么说……这么跟上司说话的吗?都说了家里真的有事你有什么好怀疑的?真不信你去问问二哥啊,行了行了,挂了挂了,大晚上的……” 林至远挂上电话,劫后余生喘上口气,还没怎么着呢敲门声又响了,搞得林总十分郁闷,这一个个的还让不让人好好抱媳妇儿了。 门一开,言航木着一张脸杵在黑暗里,跟门神似得。 林至远奇怪,看看他又指指楼上,“六月的房间在楼上。” 得,以为他梦游找不着回去的路呢。 言航刚想否认,不想刚一抬头,正对上他房间窗外的古树,心里一憷,伸手将林至远拉出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哎哎哎,干嘛呢,注意着点。”林至远从他手里解救出睡意,心疼地抹平上面的痕迹。 这可是乔琳买的呢,情侣睡衣。 “说吧,什么事儿?”林至远抬手,在墙面上不轻不重敲上两下,整个漆黑的走廊瞬间亮了,言航仔细一看,也只有他们这一块亮了。 言航从声控灯上回神儿,方才振振嗓子开口:“我有个请求……” “打住。”刚一开口,被林至远紧急叫停。 言航看着他用力薅了薅头髮,妆模作样沉思半晌,才开口:“我不答应。” “……”他还什么都没说。 “哎呀,不论你说什么,我都是这么回答。” 言航不解:“为什么?” “你想问的无非两件事,第一,关于言俏;第二,关于六月,但是很遗憾,前者我知道的不多,后者我跟你说不清楚,也不希望你去蹚这趟浑水。” 言航急了,这盟友哪能说翻就翻啊,“可是上次你不是就告诉我了吗?” “上次是上次。” 林至远抱胸,表情严肃:“那也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进一步了解六月和林家,但是现在不一样啊,言俏那个世界的水很深,我干嘛要去自寻烦恼,而且六月和九叔之间吧,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就算是七月,也不能逼着他们做什么改变,你不能,言俏也不能。” 言航咬牙,这一点他早有预兆。 可事到临头,现实却还是让他忍不住试上一试。 “别那么不甘心。”林至远拍拍他肩,以过来人的姿态感慨,“上次是因为我先请求的你,所以不能拒绝你,如何你那个时候问现在的问题,我也只能乖乖回答你,但是现在不一样啊,那个交易已经结束了,而我现在不-想-再-跟-你-交-易,懂?最后再劝你一句,你想做的事儿,我们不能阻拦,但是你最好要想清楚后果,如果不能成功,你,六月,九叔还有言俏,到底还能不能回到现在的处境,如果你的想法反而把事情推向更糟的局面,那时又该怎么办?” “不想好退路的行动,都是有勇无谋。” 说完,林至远再次拍拍他,功成身退。 门板一响,将言航从林至远的话里解放出来,他抬头,头顶是一盏昏黄的光华,正柔柔笼罩着她,一丝不闪。 言航保持这昂头的姿势,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一路看着所到之处亮起的光,踩着棉质拖鞋踩上第一个台阶。 没有一丝声响和预兆,楼梯间的灯,亮了。 言航眨眼看着这一切,如梦初醒般回头,林至远门前那一盏,不知何时就灭了。 言航眼看那附近一盏一盏的,有条不紊地熄灭。 转身上楼。 林六月房间里,他进门后发现人回来了。 不知她干什么去了,留了一额头的汗,正在吭哧吭哧往行李箱里塞东西,见到他回来刷拉一下合上箱子,勐地提起来往地上一磕,态度十分坚决。 她一定要走! 言航想笑。 他走近林六月,伸手拖过她手里并不用力的行李箱,放在墙角,转身熊抱住她,闭着眼撒娇似得在她脖子上蹭蹭蹭,“六月,我们明天走好不好?明天一早,我再看看言俏就走,她要留在这里就随她,但是我还想在看看孩子的状况,你看今天都这么晚了,好不好啊……” 曾坚决抵制撒娇的言航言总,现在正一点一点推翻自己说过的话,毫不吝啬地祭出自己最为不耻的那一面,来寻求一个机会。 林六月被她蹭得没了法子,每次想开口,这人就不轻不重地咬她耳朵,或者是袭击她的脖子,反正就是不想让她开口说话,搞得脖子以上全是敏感词儿的林六月脸色通红,终是败在了无边的男/色/之下。 “那好吧。” “真乖。”言航捧着脸给她啵了一个,指尖拨弄她额前汗湿的碎发,而后情深款款低下头,凑到她通红的耳边轻声呢喃道,“那就快去洗澡吧,瞧你这一身汗味。” 这下好,林六月脸脖子都红了。 楼下,林至远正和乔琳调着情,探讨着生命和谐的问题,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巨响,穿过隔音巨好的墙体,吓得两人一颤,紧接着一句狮吼; “言航!你混蛋!” ☆、无声 “那我就先走了。” 父女间的交谈以此告终,言航站起拍了拍言俏的脑袋,双双回头。 不远处偷偷看他们的林六月一惊,立刻转身,以背示人。 言航:“……” 他早就知道林六月是朵娇艷又不造作的奇葩,并以此为荣,但有时这姑娘表现出的耿直,让他有种脚随时要疼的感觉。 言俏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这也难怪,从知道林六月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处于主动滚过去,被动滚回来的状态。
第72页 言航也是心疼她,虽然这丫头估计还有很多关键的事儿都没说,可没办法,他就认准了这个女儿。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一头热地让林六月去接受什么,毕竟言俏和林六月的遭遇不太一样,其中的感情因素也不是一两句就说得清楚,还得从长计议。 “行了,别哭这个脸。” 手上用力摁住言俏的头,言航嘴里也不住地泛出些涩意:“我会随时过来看你的。” 言俏心神领会:“我也会经常去看爸爸的。” 言航交代完了,跨步走到林六月身边:“走吧。” 对方却一步不动,“你们做了什么约定?” “你很好奇?” “有点。” 言航勾唇,主动牵起她的手,笑得格外灿烂,“那这就是秘密。” “……” 林六月气得拇指用力抠他掌心,也只是被温柔地握住,她没了法子,回去望向言俏,见对方扬起言航同款笑脸,顿时收回目光,气鼓鼓地甩开言航,迳自钻进车子副驾。 言航也不恼,朝着背后挥挥手后,上车先掐一把林六月的脸蛋,对着那张‘我很生气’的脸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不太能表达当时的心情?” 看她一下瘪下去的脸,言航心情大好。 “那还是书读得少,以后少翘课,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六月勐地挥手,脸色爆红地对着车场玻璃生气,内心好似被这突然的一刺,刺出无数的泡泡在飘荡,让她静不下来。 车子开出林家。 言航记性不错,不用林六月说他自己也找到了出去的路,也足够淡定,哪怕再过荆棘桥时,被恶意地颠了两下,他也是面无表情地开过去。 是他一直太过激动,把那些东西想的过于妖魔化了,就他这两天的经歷来看,他把它们抬得不要太高,别说妖魔鬼怪,说是一群小气鬼都算是高估,只会一些捉弄人的手段,还专挑熟人,不熟的根本动都不动。 言航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将车子控制好,不让那群小鬼轻易弄翻。 是的,他又被找麻烦了,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车子开上大马路后,言航踩了剎车。 下次再也不开车来林家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转头,林六月还对着车窗,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言航跟着将视线放在上面,只能看到外面茂密的丛林,还有一些模煳的幻影,言航找啊找,终于早某个点上对上了眼,然后对方嗖一声就跑了。 言航伸过手去将林六月的脸掰过来,眼里笑意不减:“想看的话,直接看本人不就好了。” 林六月颇不自在,虽然没有隐藏气息,可是这么轻易被别人,尤其是言航发现,她心里就有些赌气,凭什么他就能那么轻易的说出那些话? “言航,你之前有几个女朋友?” 言航正在对她的脸上进行惨不忍睹地□□,乍一听,还以为这丫头在吃醋呢,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为什么这么问?” “嗯……”好吧,她又词穷了,可是这次林六月没有放弃表达,“就是,觉得你好像很擅长我们这种关系,有个词,啊游刃有余。” “狗屁!” “……” 言航的愤怒林六月不懂,只能带着一脸求知慾望着他。 前者该是真的生气,他先捂着额头嘆气,然后又望着她嘆气,然后又对着前面生闷气,总之就是很郁闷。 言航的确很郁闷,他一直以为林六月是那种靠直觉做事的人,虽然她真的也在靠直觉,但那是对外,尤其是生死一线间。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这傢伙的表现只能用白痴来形容,偶尔表露出的坏心思也只是学到了什么想抖个包袱,因为她不知道那么好笑。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 “六月。” 别说什么探讨,他光是去揭那一层伤疤都觉得痛。 “你是怎么长大的?” 但是他想知道,他想心疼,他想跟她一起体会那种孤独。 林六月沉默。 言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知道自己问到了点上,她平时再怎么大条,也是会感到痛苦吧? “还能怎么样?”只听林六月的声音格外冷淡,“当然跟你一样是吃饭长大的。” 诶? 言航一愣,回头,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心思,但是没有。 林六月虽然莫名其妙,却是按照自己的思考回答了问题。 大概是这样? 言航都有些不确定了,但是那一瞬他也明白过来,自己与其说是多虑,不如说完全没和林六月搭上线。 林六月的童年或许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糟糕,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或许人本人并不这么想,亏得他还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雷,可现在人直接告诉那是颗哑雷。 “我是说,小时候谁带你,不然你一个婴儿,能自己喝奶吃饭?” 言航释放出更多的耐心,来探求林六月的童年。 “嗯……是三叔三婶,也就是二哥的父母。” “你哥的父母你叫叔婶儿?” 林叔好像还排第九来的,虽然是家主。 “都是这么喊的,我们名义上都归林家一出,每辈单算,都立得是上一辈最大的那么人名下,除了大伯其他都喊叔婶儿。” “那父母呢?” “就是父母啊。” 言航懂了,自己到底纠结了什么破问题。 难怪林六月那么怕林至安,也最听他的话,话说他们好像也没有不听林至安话的人吧,除了家主。 一点都不严谨。 言航也懒得吐槽这方面,他重新搭上方向盘,踩油门上路,还不忘继续问林六月。 “还可以交给其他人养吗?” “嗯,虽然到了五岁都要离开大人和同辈一起生活了。” 她这么一说,言航就像那三足鼎立似得格局,原来是分辈分的吗,那里面所有房间都朝着中心的意思是…… “嗯,那是林家的核心。”林六月在回答他。 言航一惊,他没想自己一个入神居然把话都问出来了。 而且还在开车的时候。 言航一头冷汗捏紧方向盘,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林六月身上,专心开车。 哪成想林六月又开口了,“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 被这么一问,言航又有些心虚。 他有种打探人家隐私的亏心,还被人逮个正着。 实在没法,言航立马转移话题,“你们家女孩儿的名字真是奇怪啊,怎么想到这么来的。” “我生日在六月。” “……”言航无言,这话他不能接。 “呵呵,”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尴尬都用在了这一刻,脸都要给尬僵了,却还要绷着继续说,“总不能却都是因为生日吧。”
第73页 “不然呢?” 真的,太随便了。 “我是长女。”林六月的声音平稳低调,却又隐隐带了些骄傲,“所以我的妹妹们自然要跟我一样,一家人就是整整齐齐的。” 她认真地讲了个笑话,言航却笑不出来,他破罐子破摔地问:“们?” “还有一个妹妹九月,在离城。” “哦,那你哥哥们也是这样?” “对啊。”相较于他的有气无力,林六月不知为何又活泼起来,“当年是大哥的妈妈,就是我二婶给取的名,后面就都这样了。” 言航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根据什么取得?” “没有,就是随便起的。” 呃,他算是见识到这一家随便也整齐的作风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问到了生日。 车子开进了市区,清晨的路上不算太堵,由着言航一脚杀到市中心。 “停!” 言航被林六月冲着耳朵吼,有些郁闷地找个地儿停下,不爽 地问她:“干嘛啊?” “你不是说我读书少吗?那我先去学校了。” 说完了就往下跳,言航几乎确定她这是闹别扭,伸手攥住林六月。 可是一看那双晶莹的眸子,他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他不想去质疑林六月的每个决定,因为她自己是那样坚定不移相信着。 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 言航捏了捏她的手掌,故作轻松,“你生日快到了,打算怎么过?” 林六月显然没想他要说的是这个,小小迷茫了一下,便笑着说,“没想过哎,你要是有想法的话就按照你的来就行。” 言航疑惑,“真的都可以吗?” “嗯。”初升的太阳明艷却冰冷,映照在林六月身后,衬得她面色无光,“毕竟除了去年,我都没过过生日,你要给我过的话,我很开心。” 林六月的心里是一片荒地。 言航这么想。 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他亲歷过,在一片哑雷中穿行到最后,被威力最大的地雷炸死了。 犹如耳边炸开,无声又缓慢,却切实地将一切席捲,包括言航的意识。 疼痛猝不及防,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还有林六月笑着脸。 言航只有承受,因为这是他的傲慢,是他试探林六月底线的后果,荒地中心的林六月尚且承受得住苦楚,而边缘的他早已面目全非。 真是报应。 言航独自趴在方向盘上,心里默念道。 ☆、反抗? 虽说了要给林六月准备生日会,可言航心里一点实感都没有。 在对方说出那话之前,他都忽视了她和林叔矛盾的来源。 林六月已故的母亲,许绣和。 他对这无缘见面的岳母没有丝毫了解不说,还偏偏挑了个糟糕的时机来怀缅她。 真是蠢透了。 这种感觉就像他做好万全准备,却被父亲硬塞了个难搞的任务,预期内必须完成。资金不足,标价虚高,预备方案都排到bcdef……z去了,关键是,甲方那边还不知道在合同里给挖了多少坑,请了多少水军。 而己方,只有他一人。 言航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因为这烂摊子是他主动要扛的。 言航秉持着负责到底的心态认真地请教了林至远,被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你脑子是不是轴的啊,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在他们这事儿心存侥倖,这个事儿你管不了,到时候要是漏底儿你也负不了这个责,明白?” 道理言航都懂,只是他不明白。 “你什么跟我说过?”这记马后炮言航可不吃。 “这……家规啊家规,互不干涉你以为是说假的?不然我们早就在想办法了。” “是吗?” 言航可不信,这种离奇的规矩都存在这么多年了,这样格局下教养出来的人,难免会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除了林六月本人,他还真没看出其他人有想改善那父女俩关系的心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人都特别冷漠啊。” 言航一惊,口不由心,“我没这么说。” “那就是有这么想过呗。”林至远一语点破,丝毫没生气的样子,“冷漠我不否认,但是我们不管,并不仅仅是因为家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言航沉默。 “呵,看来你是相当不满意我们啊。”林至远笑得很张狂,接着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觉得六月可怜?她自己都不这么觉得,你凭什么觉得?” “我没有……” “别否认,我知道,我们有些规矩在你眼里是非常病态的,但是我们不在乎,一是时间问题,长期合理的存在为什么要改?二就是六月个人的问题,尽管她是被我们这么养大的,但是我们从未在她身上强加什么东西,从小起,除了必要的体能训练和一定的规则,什么都是由她自己做主的,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东西,想读什么学校,未来要做什么,甚至于要不要杀/人等等,都是她自己的事,我们都是这样,家里给我提供最大程度上的自由和资本,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好好活着,决不能轻易死了,除此之外,要成为什么人,做什么事儿都可以,只要不越过家规,只要听从于家主。” 言航冒起了冷汗。 最大程度的自由?而且还不限于人性和道德? 说到底,到底是什么规矩。 “如果家主和家规相悖呢?” “不可能。”林至远一口否认,“家规在家主之上,而且没有人又权利更改,也只有十条罢了,但是除此之外。” “家主就是绝对。” “不能接受就离开林家,仅此而已。” 冷汗从言航额间低落,打破车内湿热的格局,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不停地颤抖,恍若病入膏肓之人,一副将死之相。 “那我……” 他想问,他到底还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可是不争气的牙齿也抖得厉害,害得他之说两字就紧紧闭嘴,生怕被林至远听出来。 那头轻笑了一声。 言航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接下来林至远便开口了,“你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但是要想好后果,当时候事情不成的话,你的心态决不能崩。” 因为会有人比你崩得更快。 “最后忠告,规矩虽然是死的,可是我们有什么事都找七月,她也能解决,虽然都是要绕远路。” 说完这句,林至远便挂了电话,也不管言航是不是清楚了,心态是不是崩溃了。 诚然,言航不是心态脆弱之人,可被人巴拉巴拉训了一堆,心里也不禁生出些敬畏,不是对林至远,是整个林家。 敬畏归敬畏,事情还是要做的。
第74页 况且这已经不全是林六月和林叔的问题,还有言俏。 言航虽然不知道她经歷了什么,可要是让她回到自己世界之前达成心愿,言航觉得自己下半辈子都不会做噩梦了。 打定主意,言航开始策划。 首先是林叔,他要是不到场的话,一切都没办法进展下去。 结果一打听,人在机场正准备出国呢。 言航当时就跳起来给人拦住了,好说歹说才说服对方再等一下,他马上就到。 行事端正又贪生怕死的言航,第一次踩紧了油门,狂奔在外环边上。 终于,在即将登机前二十分钟,找到了林孝书。 对方明说不会改机,能不能赶上全看言航自己,所以再见到熟悉身影的那一刻,他整条路上都在克制压抑的恐惧突然决堤。 腿软,想哭,太好了。 那是向熟人撒娇的冲动。 鼓起勇气跑过去,言航只喊了个人便言明自己的来意。 “林叔,你六月初七有空吗?” 林孝书摘帽子的手一顿,后面笔直锋利的目光瞬间袭来,算不得凶,也绝不温柔。 “初七没有。”他重新带上帽子,露出大半张脸,眼角的阴影却在加重,仿佛为言航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而愤怒,“但是初六有空,有什么问题吗?”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林孝书意思着给了面子。 “没有,就是有些事需要你帮一下忙。” 这说法挺讲究,林孝书难得多了层心思,又问:“什么忙?先说好,要是太强人所难的话,当时候别怪我不给面子啊。” 他话说得直白,搞得言航不好意思笑了笑,要是真不给面子,还偏就不会说出口了。 “那行,到时候我再通知您。” 言航不欲和林孝书说得太多,毕竟这群都是人精,看出来然后默默地避远了,到时可就翻天覆地都找不到人的。 林孝书点头答应,却突然盯住了言航。 那种眼神他不好形容,只剩一种被吐信子的蛇盯上的错觉。 “怎么了?”他不由开口问道。 “没什么。”拍了拍言航的肩,林孝书抬高手臂对着他背后挥别,只一下便回身敛神,孑然一身走进人群里,很快便隐匿了。 直到看不见身影,言航才回头。 他看见了林千寻。 原来刚刚是在对着他吗?言航沉思着,走过去。 比起言航的风尘僕僕,对方显然更像是来送人的,看见他也只是抬了抬下巴,表情隐晦。 “送人?”言航只好先开口。 哪知对方光是点头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瞪着言航,活像要吃了他似得。 言航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搞得异常烦躁。 不想跟他耗。 就他转身的空当,身后突然有阴风袭来,直至他的手臂关节处。 林千寻然后贴上来,巧妙地锁住言航左臂,扣住他的腰,唿吸凑近他耳廓处,沉重而阴湿。 言航心里一毛,挣也挣不开,恼怒道:“你搞什么?” “这才要问你。”林千寻手里用力,“你要干什么?” “林千寻……” 言航疼得冒冷汗,公共场所他料定对方也不敢怎么样,可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你这么多管闲事,她知道吗?” 几乎立刻的,言航就懂了他的意思。 “是不是多管闲事,不用你来评判。” 背后的唿吸一滞,紧接着是更加用力力道,言航觉着胳膊都要被他拧下来了,疼痛愈加密集,虽然在外人眼中,他们就像一对爱侣一样贴近。 言航疼得厉害,刚想唿救。 林千寻忽然送开手。 言航压力骤减,仍心有余悸。尤其是动弹不得的胳膊,只消轻轻一扭,痛感便如蛆附骨般缠绕他整个上半身。 而罪归祸首,在他回头的一刻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航回到车里,缓神儿好半天,才从被压制的阴影中逃出来。 一言不合就动手,都是些什么毛病。 不过他也确定了林千寻的态度,他很在意林六月,说是喜欢都不为过,所以他万事站在林六月的角度想问题,所以他会接近林孝书,却又不会靠得太近。 就像是为了林六月活着一般。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不爽,本来这个刺头看他已经不顺眼,现在有想要夺取林六月的注意力吗? 言航不由得以最大恶意来揣测这一切。 而且先有林至远的警告,后又林孝书隐晦不明的态度。他一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对了没有。 说到底他也只是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行动,至于正确性,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而现在,他在认真的考虑。 这种行动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呢,林六月不一定需要,需要的是言俏,那他言航,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因为言俏,毕竟,他放不下那丫头这是事实。 他只有一想到她的母亲,那个林六月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心里就慌得跟要溺水一般,抓不住任何东西,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死亡。 对,他怕林六月突然死去。 没有任何根据,他就这么怀疑着。 言航在车座上缩成一团,任由自己沉入阴冷湿暗的情绪里。 就这样,在他浑浑噩噩的臆测中,时间到了林六月生日的前一天。 ☆、来吧 言航觉得自己完全是被耍了。 他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大厅,内心是崩溃的。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场景。 他构思中的生日会,应该是在他家的后花园,邀请他为数不多的友人,和林六月的朋友一起,过一个平淡温馨的生日,顺便再宣誓一下归属之类。 还有就是林叔的问题,那个肯定要低调解决的对不对? 而现在,低调个鬼。 这哪是林六月的生日会,这分明是林家的私人聚会啊。 可怜他还一大早的被人强掳过来,观看他们的表演。 言航要疯了。 他脑子里现在都是林至安阴险的脸,对方打着尽一份力的旗号,硬生生推翻了他的计划,将之改为在林家举行,并要他做总指挥。 言航发誓自己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这个人,绝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 他当下不屑,可也不敢明面上违抗,只好扛起来指挥大旗,陪着这群幼稚鬼办起了过家家。 今天是六月初六,林六月生日前一天,林叔说好了有空的日子。 虽然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看见他的人影。 言航有想过办法改约初七,只是被林至远劝退了。 林六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还有言俏也是。 熟悉的人都不在,只留言航一个外姓人夹杂在林家这一伙当中当受气包,连摸鱼都做不到。 “言航,你来看一下,这是明天的菜单,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第75页 这不,他刚一停下,那催命的唿唤又响起了。 林至安,这个男人是罪恶根源。 言航放下手中的充□□和气球,认命般地飘过去。 林至安和大厨林至吾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扯着一张宣纸,上面是字迹工整的菜名,一张菜单还用上宣纸狼毫,言航不禁想吐槽,可转念一想这是林家,又觉得挺合理。 他大略看了下,没问题,都是林六月爱吃的菜。 随即点点头,对着林至吾说:“有劳五哥了。” 他不清楚对方的年龄,一切只按照林六月的辈分来称唿。 “不用。”对方也是沉默寡言之人,留下这一句又进厨房,言航探进去一看,除了他还有几个女的。 徐臻,乔琳,还有两个不认识。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林六月要小,应该是另一个妹妹。 脑子里还在胡乱的想着什么,脖子突然被人拍了下。 言航当即立正,望着眼前人。 林至安一如既往,一脸笑意收回手:“九叔还没到?” 言航摇头,也很苦恼。 林至安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人心里也没谱,多说了两句。 “那就在看看准备工作,力求做到完美,哪怕最后不成功,也得让六月好好过个生日。” 林至安温温柔柔的,在言航心间投了颗□□。 “会失败吗?”他开始动盪不安。 林至安奇怪地反问他:“你难道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计划?” 当然是……没有。 至少现在没有,因为到现在为止,言航都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透漏,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六月和林叔…… 难道说—— 他勐地抬头,想在林至安这里得到答案,可是对方一如之前的态度,根本让人看不出什么,别说让人安心,简直越瞅越心惊。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态度,让言航更加慌乱。 在这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可能不会成功,不,或许他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站在这个人面前,他也开始不自信了吗? 关于林至安的传闻他听过不少,除了古怪的性子,另一特点就是他看待事情的态度,这个人太通透了,世间一切都绕不过他的眼睛,包括他自己的问题,也从不失手,那么关于六月,他…… “不要想太多了。” 偏上当事人还‘通透’地安慰着他,仿佛这种恐慌不是他引起的。 言航脸色苍白,笑得勉强。 “言航。”林至安拍了拍走神的人,“不要想那些事情了,重要的是明天。” 明天? 言航笑一声。 今天要是弄不好,明天就是场灾难。 他的表情过于明显,林至安不用想都知道他的心思。 “你觉得不对吗?” 林至安是个包容的人,对于有异议的人,全部都一视同仁怼到服气再说。 “……”言航沉默点头。 “所以至远说你轴,你还真轴啊。”闲散地往墙上一靠,林至安的目光扫过大厅,兄弟们都在忙忙碌碌,其中不乏打跳摸鱼之人,可基本上,都是在认认真真准备的。 “我们家很少大张旗鼓的准备什么,大多都是在外搓一顿,只有去年,六月的成人礼,她觉得不必要可我们还是办了,因为女孩儿对我们是特殊的存在,今年还有个成年的,而且还是家主……哦跑远了。” “这次呢,除了六月,就是言俏,她肯定和七月说了什么,但是我遗憾我不能知道,但是当我知道她把日期定在六月生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当然她并不像你一样,想要去改善那俩人的关系,只是给了我机会,至于怎么用,是言俏的事儿。” “当然,她也知道你的意思,怎么样?是不是更像怪物了。” 不是言航的错觉,林至安每次提起家主,都是一种似粉似黑的态度,很是微妙。 “你觉得九叔谈不好,或者是他不肯接受六月,明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言航下意识点头。 “肤浅。” 被他这么一骂,言航有些发懵。 “父母和子女的关系除了最初的生理相融,更多的是将来精神和思想上的交战,所有人都一样,都需要跟别人碰撞来决定方向,所以才有父母是第一教导者的说法。” “但这是一般家庭。” “但是我们不同,除去必要哺乳期,孩子大了就只能和同辈相处,也就是教养环境是一样,所属的精神也背打上一层林的印记,让其各自圆满。” “对,就是给你画个圈,由你怎么跳,而且只对林家有义务,相反,除了自己和家主,没人对你有任何义务。” “包括父母。” “因为生命都是自作主张,是他们擅自生下了你,迫使你去遵守他们或者世间的法则,还不能自作主张的死去。” “所以在林家,要不要生由你,但是生了就註定不由你。” “他们只能属于自己,只能自己决定要不要遵从林家。” “可是但凡还留在这里的,都是要求不多甚至只有卑微要求的人,所以才愿意来遵守这些破规矩。” 林司长的大道理一说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的中心思想。 “那么六月的要求是什么?你知道吗?” 言航勐地一怔,他一直觉得是林叔。 “所以说你肤浅。”林至安啧啧两声,“如果真有这种要求,为什么过去的十年都不曾改变过,如果真有那么渴求,那么求而不得的这些年,她难道不应该郁郁寡欢,神思不属吗?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时间。” “她不是不难过,却也只在特定的时间,因为她根本没那么多精力在意这些。” “世界那么大,只着于一点未免过于狭隘。” “难道我们精心准备的食物不可口吗?我们每个人都对她笑不好吗?难道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九叔一个人的承认重要吗?” “六月才不是这种狼心狗肺。” “所以前人对她有什么期待,她才不在意,因为她是林六月,而不是林臻!” 最后那个名字,在言航心间惊起一道雷。 打得他阵阵心虚。 他早就知道自己做事儿瞒不过这人,却没想他居然连心理都给他捣腾出来了。 真是太可怕了。 言航冒着冷汗,往边上挪了挪。 铿锵有力地说完了这些,林至安就像突然用完了能量的机器人,肉眼可见得憋了下去,虚弱地冲着言航挥手。 “六月现在在武斗场。” 留下这句,便扶着扶手上楼了。
第76页 言航木愣愣地目送他上楼,恍惚间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好像是。 武斗场! 她在哪儿干嘛? 言航直觉不妙,摘了围裙便出门,外面天气正好,他被阳光这么一刺,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等那股子晕眩劲儿过去,正寻找武斗场的方希是,有被人喊住了。 “林叔?!” 言航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他真的以为对方不会回来了。 林孝书摘下帽子,扣在胸前对他绅士一笑,“都答应你的事儿怎么好爽约呢?还有你这是要出去吗?” 言航疯狂摇头,就好比自己内心的怒吼。 怎么办啊?现在人是回来了,可是要不要去见六月,要不要继续,言航现在拿不定注意。 但是,人现在就搁他跟前站着,放弃之前的计划,真的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现在爽快了,说不定只是为之后的痛做铺垫呢? 正当拿不定主意又不好犹豫时,言航瞄见楼上有人沖他招手,抬头一看,二楼一房间内,林至安隔着玻璃,指了指左边的位置。 示意林六月在那里。 话说他是情报管理者,早就知道林叔在哪儿吧。 林至安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可一见林孝书跟着看过来,唰一声拉上窗帘,搞得人莫名其妙。 言航回头深深地看了眼林孝书,除了花白的头髮,根本看不出年龄的中年男人,一动不动站在烈日下,不见窘迫,不动如山。 言航深吸一口气。 “林叔,我的确有些事儿想跟你说,还请你给我来。” 林孝书看了看他引指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抬脚向武斗场走去。 言航跟在身后低着头,正试图从乱麻般的思绪找出应对之法,可是很遗憾,他还没理清楚事情前后,武斗场就到了。 林家除了主宅,最多的就是这种分布于外区的大面积平房,拿来做什么的都有。 言航看着林孝书主动打开武斗场的大门。 场馆里黑漆漆的,阴森又可怖,但随着阳光照射入侵,里面就像是自带吸光功能似得,很快地便亮堂起来,如同直接在阳光照耀之下,让言航啧啧称奇。 两人走进去,在场馆深处发现了林六月。 她一手持唐刀斜于身前,一手后背,穿着有些宽大的练功服,赤脚,十只脚趾紧紧扣于地面,沉静的眼睛在看到林孝书的一刻,变得狂躁嗜血,杀气腾腾。 告诉他们,这就是她林六月的态度。 来战! ☆、爱恨 林六月身手究竟如何,言航一直没个准数。 一来他不主动过问这些,二来,林六月也不会把血腥的东西摆在他面前。 除了偶尔冰冷的眼神,和止不住冒出的杀气,她就跟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所以言航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如临大敌的姿态。 他瞅了瞅旁边脸色正常的林孝书,顿时觉着这家人都不正常,不由地往一旁退了退。 “你说有事?”林孝书却突然开口,目光却依然放在林六月身上,却在问他,“就是这个吗?” 言航比较尴尬,比起眼前的敌人,对方更在意的竟然是和他的约定,真的是好让人生气的无视。 林六月显然也怎么想。 只听嗖的一声,金属刺耳的声音破风而来,转眼间便到眼前,言航只得愣愣看着突然出现在眼角的刀身,想要躲开身体却跟不上意识。 蓦地,两只手一齐出掌,勐地将他推至边缘。 言航自认一介凡人,进不得妖魔大战的现场,却也有个观战的资格,谁料就这么一下,他差点就装死在墙上,断气之前才被人抠下来。 “没事吧?” 平日里萝莉软萌的嗓音此时也透着股凉气,言航有些喘不上气,等他缓过神来言俏也松开他,一心一意关注其战场中的两人。 言航扶着墙自己站起来,目光追随场中。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找不着人,如同电影里的场景一般,满场都能看到他们的残影,但是想要准确的抓住他们,几乎不可能。 至少言航不能。 他只好问看得认真的言俏,“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对方的眼珠快速的转动着,“现在才刚开始。” 言航笑了笑,“你真的看得明白。” 陈述句。 言俏没理他微妙的情绪,捏着下巴一眨不眨盯着场中央,随着时间推移脸色愈加沉重。 言航疑惑,“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这丫脸色秒变,本就面上不虞,现在直接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说话啊。” 只是不论言航再怎么暴躁地问她,她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很快,言航就知道原委了。 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一直满场飘荡的其中一股,风一样的来到他面前。 快得言航忘了唿吸。 林孝书将自己散乱的发拨回正轨,一丝不乱地说:“所以呢?你找我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 言航不由咽了咽口水,目光飘到他身后人身上,和他一样,林六月外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盯着林孝书后背的表情那么悲戚,那么绝望。 言航突然懂了,林家兄弟说过的话。 不迈出那一步,至少还有幻想,迈出去了,就可能什么都没了。 “林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嗫喏着就快要破碎。 他望着林六月愈加用力咬着自己下唇,恨不得就要学血溅当场的恨意,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我求求您……” 哪怕知道这是在践踏林六月的自尊。 “回一下头好吗?”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两人的表情,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堪称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依言回头,对着自己的女儿横眼冷对。 这感觉太糟,糟到言航都不敢去细看。 他这种鸵鸟态度,等来了女儿不留情面的一掌,力道之大,不愧为林家后代。 相对他们父女俩的互动,另一对父女之间的气氛就很微妙了。林孝书依言回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他们谁都没说话,看着对方的样子也没有一点温情,反倒跟仇人似得相互较劲,谁也不服输。 这样下去不行。 言航刚想开口,就听林孝书嘆了一口气,绷着身体放松下来,回头看了眼言航,又回头看看林六月,接着头一转,状似轻松地朝着空气里说:“所以啊,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一句话,问遍在场。 “你。”他盯着言航,眼珠是从一始终的冷漠,“你还不是我林家人,没资格来要求我什么?” “言俏。”接着下一个,“你虽是林家后人,可是跟我们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你。”林孝书重新望着林六月,却又好像不是在看她,声音飘渺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我不会回应你的任何东西。”
第77页 任何语言,任何行动,任何感情。 都不会。 “为什么?”林六月还未说话,言航便已质问出口。 他不明白,仅仅是因为心爱之人死于难缠,就以此迁怒女儿,这也太不讲理了。 不,能迁怒都算好的。 言航痛苦地抱着头。 他总算能体会到林孝书对林六月的残忍。 他们明明应该是至亲,可从后者出生的那天起,就彻底成了陌生人。 别说恨意,他对她根本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情绪。 连仇人都算不上。 所以林六月才那么难受。 他们是平等的,却又是不对等的。 言航想着想着,眼底的泪已经快要溢出来,他捏着鼻子努力想要憋回去,却听见脚步声。 林孝书要走了。 他急忙抬头,想要阻止却发现林六月也跟着调整自己的方向,唐刀立于身前,直指林孝书。 可是,后者再一次无视了。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林六月终是崩溃出声:“爸!” 一声唿喊,含尽心酸苦楚。 但是—— “爸爸……” 对方依旧。 “父亲……” 没有回头。 “林孝书!” 蓦地,对方停下脚步,微微转头,似是在问她,有什么事儿吗? 这就是答案,就是这么简答。 林六月当然明白。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她从这个人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 就算是血脉,也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他们是平等的,故而她主动攻击他时,他会防御,会抵抗。 他们是不对等的,因为一旦把转化为沟通,他会立马拒绝,以背示敌绝不抵抗。 绝不给林六月任何机会。 这是一种老辣的手段,温温和和却最为伤人。 林孝书用最冒险的行动,掐掉了林六月的念想。 林六月已经无法再对着他拿起武器。 大概是看到她的态度,林孝书对她说了最后一句。 “你要知道,我不恨你,也不爱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谁也不曾想是这个结果,留下的三人仿佛还沉浸在梦境中。 直到哐啷一声,林六月手里的刀掉地。 幻境破裂,言航如梦初醒。 他急忙走到林六月身边,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她,下巴死死抵住头顶,几乎用尽毕生力气来拥抱她。 “对不起,六月,真的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安慰现在的林六月,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过于自大,却没想到后果。 想想林六月一个武者,居然被逼着放下了自己的武器,可见这事对他的打击,以至于言航到现在都不敢却看她的表情。 她在发抖,就算是被抱在怀里,也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她紧紧抓住言航手腕,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不知是因为什么,武力上一向无脑碾压的林六月竟然……竟然挣脱不开。 “六月,都是我不……” “言航。”林六月打断他的呓语,伸手捂住他的嘴,从他怀里抬头,一双明眸已是泫然欲滴。 她抚摸言航发红的眼角,“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说着,又轻轻搂住言航的背,将自己送到他怀里,颤声说道:“那我帮你哭好不好?” 林六月等不及言航的回答,放任自己,大哭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压抑,这次是真真正正的释怀,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又任何期待。 * 林六月哭了很久。 言航一开始以为她只是需要发泄,后来发现她是生理性失控,无法自己停下来。 “你这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人收不住眼泪的啊。” 言航将热毛巾敷在她鼻口处,看她还一抽一抽地打嗝,心都要操碎了。 “……没办,呃法,啊,呃……”过度哭喊造成嗓音沙哑的林六月也很无辜,“……从小,呃……又没……人跟说哭一下呃……就不要……哭了呃……” 这一句话她说得辛苦,言航听得也累,干脆给了被热水堵上她的嘴,然后问他:“没人哄你吗?” 小孩子哪能一直哭下去。 林六月捧着水杯摇头。 “二哥说,带有,目的性的,情绪,不好,所以,不哄,累了就,自己停下。” 言航扶额,这算哪门子哥哥啊。 不过他看林六月说得断断续续的,也不好继续问下去,等她把水喝完,又回头给她倒了一杯,转眼一看。 人已经睡着了。 还真是哭累的。 比起高消耗的近身战,这种情绪上的失控更加让她费神。 奇怪的傢伙,柔弱的时候让人无法不怜惜她。 在熟睡之人的额头落下一吻,言航起身走到衣柜前。 里面有他今天带来的东西,亏他好小心翼翼的,要把它当初个惊喜准备送给林六月。 还好没变成惊吓。 他拎着大纸袋子出了房间,一路向下走出去,来到祭坛面前。 就是林家中心的那棵树,他是前两天才知道这玩意也是祭坛。 那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呈现出一副葬花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了起来,导致它的速度格外得快。 眨眼间,花开花落。 言航准备看了眼纸袋里的东西。 那副‘臻’字。 这次是真的不需要了。 他这么想着,果断地将它扔进花坛里,目睹它以最快的速度烟消云散,短短三秒不到,竟连渣都不剩一点儿。 不由想起言俏站在树下祈祷时的念语: 祭坛祭祀,祭世间有生之物,有灵之物。 葬花葬魂,葬林氏有魂之人,有情之魂。 ☆、生日 第二天,林六月生日。 她从早上起床开始,就是被一路祝福过来,大家说到做到,不管昨日如何,今天都要给她好好庆祝。 效果也是显着,林六月从早上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而言航则相反,大概是被一路嘲讽过来。 他是见识到了这家人损自己人的口才了,他只能心底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也是一种认同。 如果没有那么露骨就更完美了。 “哈哈哈……”他望着林至安就快笑变形的脸,心里默默扎着小人儿。 “我并不是在笑你,只是想想你当初有多自信,现在的脸就有多可笑,怎么样?言大少爷,这种情况不多见吧。” 言航恨恨咬牙,无法反驳。 不是不多见,是根本就没发生过。 从小到大,除了管教太严,他基本就没什么逆心的事儿,可是自从遇上林六月后,他做不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原则也越放越低,简直和之前天差地远,可是这又怪谁呢?
第78页 转头,人群中那个最耀眼的姑娘,就是他现在的防线了,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再度让他一退再退。 “行了。” 林至安就见不得他那深情款款的脸,嫌弃地直皱眉头,伸手过去就是一掌,直接把言航推到了人群中央。 言航心中悲凉,他大概真的和林家不合,想想他这都是第几次被人当沙包似得甩来甩去,这还有没有点人权了。 人权大概是没有的,那群人看见他过来,连忙七手八脚拉进去,送到了林六月身边。 但是男朋友的权利还在。 一股熟悉的馨香包裹住言航。 这是早上林六月喷过的香水,很独特的味道,类似于洛花却清淡娴雅细腻绵长,据说是林七月带给她的礼物。 林六月把他拉进中间蛋糕的位置,对着桌上的蛋糕洋洋得意沖他笑。 言航知道她在傲娇什么,这个蛋糕是她自己做的。 一只巨大的船只行驶在海面上的图案,点缀着无数星光,而其中作为桅杆的是一把唐刀。 上面写着;六月,扬帆起航。 言航顿时感觉喉头髮紧,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 林六月今天穿了条裙子,是言航给买的,米白色连衣裙,配上及腰的长髮和少见的闪亮笑容。那一瞬间,初恋能带来的所有美好感觉,简直要给他甜到骨子里去。 明明所有人都在笑,他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言航努力克制,最后一看林六月也期待地看着他,脑海里的防御系统一下被破开一个洞,情绪哗啦啦往外淌。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六月一手搂腰,一手捧脸,直直地给她压下去。 顿时,欢唿与哨声起飞。 言航忽视掉那些夹杂着‘你这个混蛋’的嘈杂声,一心一意感受着眼前人,感受她的喜悦的心情,感受她主动的唇舌,将她全部的热情尽数吞没,和她一起沉溺在无边的情海浪里。 就算溺死也在所不惜。 这种感觉过于强烈,丝毫不必上/床/做/爱的时候差。 以至于他们分开后,两人脑子里都是懵的,看对方的眼神都带了点不可描述的东西。 “好了,回神儿啊。”林至安拿着长条切刀,用刀背照着他们俩一人来了一下,才没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言航有些尴尬,可是林六月却很坦然。 在她看来,这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就是就能感受爱情的时刻,短暂却愉悦,而且是极致的愉悦。 两人红着脸切了蛋糕,分别送到每个人手里。 在场的人说多不多,几乎都是自家同辈的人和许万欣这样玩得好的亲友,就连南嫣也被她带了过来,看见言航和林六月联手秀恩爱,心里暗自吐槽,手下却狠狠地掐自作主张的许万欣一把,然后淡然地接下蛋糕,礼貌道谢。 言航对这对组合不由多看两眼,为此还被南嫣瞪了。 转来转去的空档,言航眼花缭乱,脑子忙忙记着刚刚林六月介绍的人,是哪个哪个,什么关系。不由生出一种错觉,今天是他俩的婚礼现场,而他正被林六月带着到处问候他们家的亲人。 没错,他入赘的那种婚礼。 言航被这想法惊了一下,转头看见林六月端了盘蛋糕朝着角落走去,却没有喊他。 不是都给了吗?言航不记得还有谁…… 啊,言俏。 他居然把自己女儿给忘了! 言航唾弃自己一秒,还怕她们俩闹得不愉快准备跟过去,可当他看见林六月沉默着,居高临下地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而言俏也欢天喜地地接过去后,就停下脚步。 林六月没有立马就走,她靠着墙,同言俏并排看着她吃,没有说话。 言航盯了两秒,突然转身,差点撞着背后的人。 “哎哎哎,急什么,看路!” 林至远放下手里的杯子,斜眼怒瞪言航,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观,“就你,六月呢?” 说着,也没等言航回答他,自己举目张望,找见人了又不在提起这茬儿发。反而调侃起言航,“行啊小伙子,一直以为是个克制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主动。” 言航脸上还有余热,表示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可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到可以转移的话题。 “那么冷淡的六月居然也被你……” “好了……别说了。” 言航捂脸打断他,心想哪里是他感染的六月,分明是对方引诱的他,面上却不想跟他掰扯,抬头四处找人,果然,在一处沙发上,乔琳正和林九月聊得开心。 “不过,二哥居然没发火,也是奇了。”林至远继续胡扯着。 言航也觉得奇怪,他一早就听过林至安对林六月过剩的掌控欲。 他好奇地问道:“六月真是二哥带大的?” 林至远点头,然后转头一脸谨慎看着他,“别想从我这儿套话啊。” 要知道,上次跟他交易过后可是被二哥狠狠教训了一顿。 情报管理者,说是副家主也不过为,只不过他并无任何权利,还需要一心一意辅佐家主,名头也就可有可无。 所以,他在很认真地再安排着林家的一切。 林至远望着独自窝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二哥,想了想还是没告诉言航,要说也不是由他来。 言航显然也猜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热热闹闹的午宴过去,许万欣一早拉着南嫣闪人,林九月也想走,却被最难缠的那个拖住。 “二哥,我还有工作,真的需要赶快回去。” 她也是一脸无奈,某人还在城区里等着她,还是不快点的话…… “急什么?”林至安似笑非笑地摁住她肩膀,不让人逃脱,一边指挥人去拿相机来。 “你忙不忙,忙什么?哥哥我清楚得很,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 这话已经算威胁了,林九月不敢想像她再说下去会发生什么,只好瘪这一张嘴,等着照二哥所说的全家福。 “照相?”言航从厨房里出来,就看一群小伙儿热热闹闹的折腾场地,心想不是说好了,中午过生日,过完直接散伙吗?而且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有谁还记得他才是所谓的策划人吗? 但是显然,这里不是他说话的地方。 刚刚被压榨完劳动力的言航还没歇一口气,就被迫当起了摄像师。 “等等,为什么是我?”事已至此,他不打算再忍气吞声。 林至安正在给徐臻整理头髮,对此番质问只是凉凉顶了回来,“你连名分都没有,还妄想跟我们一起?” 好吧,这话理不直气也壮,反正言航是也没那么厚的脸皮挤进他们中间去。 屋子外,斗武场边。 位于祭坛一隅的空地。 言航无语看着这群站的跟照毕业照似得‘学生们’,又看看手里堪称復古的单反,认命般地举起来。 “等一下……” 还未按下快门,就听一边传来抗议声,言航就着姿势转过去,林七月挥着手在他的镜头里跑过来,后面是一对不认识的夫妇,应该是传说中的大哥大嫂。
第79页 “小六姐,生日快乐!” 一声道贺,林七月扑进人群里,准确挂在了林六月身上。 “你好。”林至延没有忽视言航,友好打过招唿后,才带着妻子站进人群里。 三个人,正是他们刚刚刻意留下的位置。 像是拼图的最后一块终于被挖出来填上,圆满的同时也感到无比遗憾。 言航心里涨涨的,说不上什么感觉 那里的才是一家人。 而他,还有言俏,还在局外。 啊不对,还有一人。 许芷。 许氏新任的总裁,根正苗红的许氏当家。 也是不久前言航才知道,前几年许氏不露面的外姓当家人居然就是林六月。也难怪有时看着他处理公事,她偶尔会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情绪。 许芷,也算是林六月表兄弟,只是比起许万欣还隔了那么一 层。 正式的全家福只有一张,皆是已经成婚已入宗谱的人,还有外子林千寻,言航盯着照片里离着林六月不远的男人,突然生出一股子郁气。 他决定,这张照片等会儿他自己来洗,保证洗得工整完美,没有一点瑕疵。 接下来就是层出不穷的夫妻恩爱照或者一家三口福,唯一有下一代的林至朔一手搂娇妻,一手抱儿子,笑容闪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有妻有子,满足得不行。 而且之前的全福里没有他们的孩子,所以现在对他们小家庭来说,就是最幸福的日子吧。 言航望着臂弯里的孩子,有些出神。 林至朔翻完了相机,抬头见他的样子,随即拍了拍他肩膀,“既然你这么想的话,也来一张吧。” 言航一愣,反射摇头,“不用了吧?” “想什么呢?”林至朔笑着将孩子抱起送到妻子怀里,沖他背后示意一下。 言航回头,言俏和林六月正好齐齐站在他身后,看他眼神也是出奇的一致,充满某种期许。 言航顿感无语。 着两个人,真是—— ☆、大梦一场 “为什么又自作主张和好了?” 三人站好,非常标准的并排站立,僵硬得像被冻僵的小白菜。 林至朔举着相机半晌,终于发现不对劲,冲着他们大喊:“干嘛呢整的跟遗照似得,还能不能好好照相了,那个小的,对言俏就是你,你站他们中间去,一手挽一个。” 等他噼里啪啦一顿调整,才没将三人的合照弄得怪异,而言俏和林六月,也都始终没回答言航的问题。 咔嚓一声,成像。 言航接过相机,望着里面僵硬的三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算哪门子和好。 而林至朔显然也不打算再给他们拍了,搂着老婆孩子一边显摆去了。 言航左看看有看看,愣是没一个人搭理他,只好捧着相机原地忧伤,很快的,被言俏扯了扯衣角。 言俏脸色还留有兴奋劲儿,丝毫不因为那难看的照片气馁。 她指了指言航手里的相机,满含期待地望着林六月。 是想跟她合影的意思。 好,言航也拿期盼的眼神瞅她。 林六月憋着个脸,手指头在掌心抠了又抠,终于在父女俩的眼神下点头。 耶。 对方转头的空档,父女俩无声庆贺。 言俏跟着林六月站到他们方才的位置,对着站的规规矩矩的林六月,不知道如何是好。 跟着一起站直吧,显得不亲密。 伸手去完对方胳膊,万一又跟刚才一样僵住怎么办? 让对方抱着?不可能而且太幼稚。 不行,一定要体现出她的独立坚强才行。言俏握紧了小肉爪子,回身抱住了林六月的大腿。 言航:“……” 围观群众:“……” 林六月,懵逼中。 幸好,她懵归懵,却没反射性把丫头扔出去,不然着一时半会谁给哄得回来? 至于林六月小小的僵硬,言俏也就当做不存在了。 只有言航,看着手里煳的连亲妈都认不得的照片,正寻思着怎么说服林六月再来一张,那厢林七月跳过来,搂着林六月的肩膀小声嘀咕什么。 言航还没看明白,就见林七月沖他摇手,说再来一张。 这次,林六月被开窍了,她直接蹲下来,单膝着地保证不会走光,两手一只抱着言俏后腰处,一只手压住小裙摆,将人团在怀里,活像扶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生怕她摔倒的样子。 言航父女两都愣在原地。 言俏惊奇于林六月突然靠近,一惊一喜间忘了摆出笑容,言航则愣愣望着相机里的画面,手指无意识的摁下了快门。 林六月最真实的纠结被定格在画面里。 那是她最真实的态度,如同林孝书一般,她并不怨恨言俏,却也无法在想以前一样毫无芥蒂靠近她。 既然如此,那就挑一个最不让人难受的角度。 典型的林六月式想法。 但太过于典型,导致言航两人都有些恍惚,和意犹未尽。 言航手里的相机被人拿走,不知何时到身边的林七月翻着里的相片,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言俏和林六月走过来,端着同款懵逼脸。 林六月喊了一声,“七月?” 对方被惊了一下,大梦初醒般笑着抬头,走到言俏身边蹲下,将刚刚拍好的照片翻给她看,问她:“想要吗?” 言俏点头。 林七月怜爱地摸着她发顶:“那这张你可以带走。” 在场的三人被她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言俏最先反应过来,几乎狂喜地抓住她手里的相机,问:“真的吗?” 言航这次明白,是说可以带回另一个世界的意思。 林七月再次点头,然后给小姑娘扑个满怀:“谢谢,谢谢……姨。” 言俏高兴都要哭了,被林七月抱在怀中,后者一下下顺着她头髮,“你个小丫头真是,非得给你点好处才肯喊姨。” 林七月的样子有些奇怪,就像对着言俏撒娇一般,表情怎么也绷不住的样子,可也依然保持了大人的尊严,没有当场哭出来。 林六月勐地转头不看这个情景,言航以为她是吃味了,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这么小气。 林六月无视了他。 正午太阳毒辣,言航拍完照,就把几个不懂爱惜自己的女性赶回了屋,他走在最后,临进们前,看见旁边房子里出来一个人。 顶住熟悉的渔夫帽,还是一身仿佛穿了很多年的唐衫,捧着一束马蹄莲,神色平静地出门。 看见他还点了下头。 言航突然觉得,今天她不仅完了言俏,还忘了眼前人。 他张口想说什么,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只有眼睁睁看着林孝书走远,消失在视线里。 “爸爸,快点进来,冰淇淋要没有了。”言俏在屋里沖他喊,言航应了一声,甩开情绪进屋。
第80页 说是生日会,可这正午刚过,人已经跑得差不多,只剩后面回来的大哥大嫂和家主,加上没什么事情的老二老三老四,其余皆是有事已经离开,林六月也没什么不满的,反正形式上已经过完了,况且自己真的有感受到祝福,正坐那儿欢欢喜喜啃着五哥亲手做的冰淇淋。 言航跟她挤在一块儿,听几个哥哥说话。 林至安和林至远他算是熟,至于林家大哥,他还真的没见过也不知是何许人也。 现在看着人一身军装,再看看肩章,心里默数自己知道的那几个大佬,确定没有林至延这号人,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过问的东西,跟着无视了。 林至延倒是主动和他搭上话,都是关于林六月的,言语间倒也没有‘敢欺负我妹妹你就死定了’的傲慢,不过也是,林家的人好像都不需要这种支持,显得累赘。 不过聊着聊着,言航感到有些困。 这也不怪他,这几天他一心搭在林六月身上,为了今天也是做了很多准备,费尽心思却不想策划了一场闹剧,如今放松下来,就显得睏乏。 但是劳累来的突然,让他慢慢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清甜可口的冰淇淋也惊不醒他了,最后哐当一声,玻璃碗砰得砸在地上,跟着言航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言航还在想,因为劳累晕过去,到底算不算丢人呢。 但是很快,他就想不起任何东西。 因为他头疼。 炸裂得疼。 言航的脑袋被变成了一块橡皮泥,被无形的手撕扯出各种形状,他的意识也跟着出现不同程度上的断裂,像是被人活生生抹掉什么,很是痛苦。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样都还有意识,如果可以他也想彻底昏死过去,可是老天爷好像看不惯他装死的态度,愣是让他保持着几乎清醒的精神感受这一切。 对此言航只想骂一句艹。 这疼着疼着,言航忽然想到,他之前好像有过类似的经歷,那是在言俏到来前的事儿,身体还算健康的他,也是这样陷入突然的头疼中,导致他请了好几天病假,去医院医生却告诉他他没毛病,然后他一个人跑海边,捡到了言俏…… 哎?不痛了? 言航跟着睁开眼睛,入眼是熟悉的房间,虽未开灯却凭着窗外的红光看清床边站着的人。 言俏。 言航转头看窗外,妖冶的葬花树开得正盛,时间在它身上疯狂加速,让它快速的重复着一个个瞬间。 花开花败,皆在转眼间。 言航只是看着,就由衷感嘆生命太长,明明是短暂的一生,却被七情六慾放大每个瞬间,欢乐太短,悲伤太长。 哪怕是听着窗外快乐的声响,他依然为梦境而感到痛苦。 他轻声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不料回答他的是脱鞋的声音,言航回头看言俏,后者还穿着公主裙,就这么爬进被窝里,愣愣问:“你干嘛?” “睡觉啊。” 言航板起脸,“我允许你上来了吗?” 按照常规,言俏这次应该像个优雅的小淑女,为自己粗鲁的行为致歉。 可这次…… “别这么凶嘛?”她慢慢靠过去,停在一个不逾越的位置,甜甜笑着:“我就是想在回去之前,睡一次爸爸。” 说什么浑话! 想像中的指责并未说出口,言航现在的心情就是蕴藏无数波澜的海面,就怕自己一个情绪,带起大浪卷到无关人士。 他小心翼翼的和言俏相处着。 想想他当初的霸道,言航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让你那么狂,现在人要走了又捨不得,真作。 父女俩保持着距离,谁也不说话。 言航听着窗外的热闹,内心泛起波澜。 在不说点什么的话,就没机会了。 “谢谢。”他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 言俏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我以为我给爸爸添了不少麻烦。” 是挺麻烦的。 言航没说出口,因为更加重要的不是这些。 “要不是你,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林六月,林叔,林家,和他现在复杂的心情,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毫无理由的存在。 所以谢谢你。 言航默念,再一次感到晕眩。 这时言俏说话了:“终于感受到我的好了吧,所以爸爸你要加油啊,要赶快和妈妈把我生出来,啊还有哥哥,还有弟弟,这个要看你们心情了……不过真的生了的话,就不要说什么本来他是计划之外的,他都伤心好多次了……” 言航打断她:“那你还是你呢?” 言俏一鲠,无声流泪,“我不知道啊。” 疼痛再次拉扯言航的精神,让他无暇顾及言俏的情绪,他痛苦的捂着脑袋,咬着牙不出声。 “就算不是的话也没关系。”言俏轻快的声音再次响起,“爸爸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十二点钟声一响,你就会醒过来的。” “你当你是灰姑娘吗?”言航吐槽,想起身看看她是否真的有水晶鞋,结果发现自己四肢无力,一头瘫回床上。 “我怎么会是灰姑娘呢,我明明言家的公主啊。”言航抱着手里的照片和珍珠项鍊,眼泪流得更凶,声音却愈加轻松。 “……”言航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言俏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爸爸你知道吗?我的妈妈,才是林家的家主哦。” “还有,我的爷爷奶奶还在,可是外公外婆却很早就去世了。” “还有还有,其实我的剑术也是很厉害的,虽然不能跟妈妈和哥哥比,但是放倒爸爸不是问题。” “……弟说他已经记不得妈妈的长相了,爸爸你说怎么办啊?” “……也记不太请了……要是忘了,爸爸会生气吧?” “爸爸……” “……能不要忘了我……” 言航渐渐听不见她的话,他感到身体里的负面情绪轰然炸开,将他仅剩的坚持摧毁,使他陷入暗无天日的梦境中。意识也慢慢远离,言航喊不出叫不出,无法动弹,只能由着空间无形挤压他的灵魂,就像广袤的宇宙时光,开始倒流。 整个宇宙,所有一切的起源被一一展现在他面前,无数不同世界的他扑面袭来,将他赶离出去,言航拼命反抗,最后还是被挤压的连渣都不剩。 接着突然惊醒。 眼前还是熟悉的屋顶,和一如既往的光。 手往旁一探,空空如也。 言航空洞的眼睛慢慢回神,将世界变成彩色,他机械地转头,发现床边正揉着眼睛的林六月。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只觉大梦初醒,眼泪长流。 作者有话要说:  卡死我了。 卡结局的毛病真的没得医。 我对不起追文的你们。 结局应该是下章,我尽量早点写完。
第81页 ☆、结束 言航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一下回归到言俏来之前,或者是将她寄养林家的时候,很多时候家里还是他一个人,加上偶尔过来的林六月。 但是他清楚哪里不一样。 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听起来很荒谬,却是事实。 事物消失可能还可以说是正常,可连人的记忆也跟着删减时,言航还是不可避免地慌了起来。 首先是父亲,早已看不出任何反常,他问起时对方一头雾水的反应,仿佛当初那个含饴弄孙的画面真的只是梦境,那张听说言俏已经走后的失落神情只是表演而已。 只有言航知道,那不是。 南嫣,邓敏清这些和那孩子有着来往的人,不出一周,已经全然忘记言俏的存在。 只有言航还记得。 林六月说过,他会一直记得,最后一个忘记。 这句话并不冲突,当初言俏因为他的联繫来到这个世界,也得由他将她送还回去,扭转空间带来巨大伤痛,损害的不止肉体,还有精神。 最让言航难受的,是他最终还是会忘掉这一切。 哪怕他是与那边联繫最深切的一人,也没有任何余地。 毕竟,因果不可逆。 言航记得他当时好像问了林六月她是否会忘记,对方没有回答。 如何当时仔细去看对方的脸色,肯定能发现不少事情。 言航将脸埋进被子里,遮住疲惫惨澹的面容,心里没个着落。 说来也是找虐,从前是想得太多累,现在没那么多可想的了,反而觉得空虚,不给自己找点事儿折腾,很容易就陷进自弃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当然,谈恋爱也算是大事儿。 开门声还在耳边迴响,爱人的气息已经近在眼前,言航下意识抬头,将弯腰看他的人拽进怀里,空调被一卷,将人抱个满怀。 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她本质一般的冷漠气质。 言航深陷其中。 他是需要她的,不论现在,还是未来。 林六月踢掉鞋子,顺从地缩进他怀里,像只乖巧的猫。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对方。 很快言航就发现不对了。 林六月太安静了,不像平时的她。 这些天除去上课和偶尔的任务,她多数时间都在他这里,用平板的声线向他叙述关于言俏的种种。 因为他是那孩子碰上的唯一的关键人物,所以回去时也要有他在才行。 她也知道一些关于另一个言航和林六月的故事。 还有一些言俏在时他没注意的小细节。 她越是说,言航就越是难安。 不同与她几乎冷漠的情绪,言航毕竟和言俏生活了一段时间,再怎么也是有感情,虽然有些马后炮的嫌疑。 所以他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言俏遭受的一切。 更无法接受她回去需要面对那样一个破败的结局。 他想去找言俏。 被林七月拒绝了。 那丫头眯着个眼睛说:“言俏都没有干涉这边的东西,你也不能主观上去对她进行改造。” 那个人,把他的关心说成改造。 不愧是这家疯子的头头。 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毕竟就连那明显厌恶着林七月的林至安,都会拼命维护她,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这一切呢? 现在的他只盼,能早日忘记言俏。 这样,就不用日夜都为这些帮不上忙的事情烦恼。 言航无奈地嘆气。 不久之前还坚定地说不要忘记,现在又成了努力忘记,他为自己反覆不定的心思感到羞耻。 只是—— 他搂紧怀中人,思绪飘在那片碧蓝之海上。 只是再也不想看到她的那种眼神了,那种踩在刀尖上都不忍露出一丝痛苦的眼神。 林六月很担心他,言航知道。 可每当她的眼神扫过来,都会给他加上一层无形的压力。 言航说不出他没事这种话。 相反,他觉得自己是在太糟糕了,需要林六月守着这么脆弱的他。 但是她没有。 所以情绪发酵到现在,言航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再闹什么? 他想不通。 现在的他,真的只想就这么永远地抱着林六月,不入凡尘,不理杂事。 这应该就是这些天来他在做的梦。 关于逃避的梦。 可是梦境很快就会醒来,不管好梦噩梦。 言航的手指触到一层粗糙的布,一层一层缠在腹部,好似再跟他开着夏季保暖这样不切实际的玩笑。 他笑不出来。 沉着脸扒开被子,露出衣衫不整的林六月,言航看见她衣服上卷后露出的肚子,缠了一层层白色纱布,腰肢扭转时还能看到隐隐血丝。 “怎么回事?” 林六月睁开,眼神迷濛,揉着挂了好几天的眼袋,嘟哝着对言航撒娇:“就是受了些伤,哎呀你快把被子给我,都要冻死了。” 恆温的空间里,一个死字,炸掉所有的平和。 “不是你怎么回事?不是在学校上课吗?怎么会弄得一身伤,还这么严重,有没有去看医……去找四哥看一下?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要摆出一副无所谓表情。 言航说不出口。 因为林六月正捧着他的脸,湿热的舌尖扫过嘴角,入侵了那只属于两人的秘密空间。 伴随更加激烈的深入,林六月搂着言航的脖子,双腿也缠上他劲瘦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并且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那架势,真的恨不能将自己嵌进他身体内,从此融为一体。 言航愈加招架不住,只能在俩人换气的空档撕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林六月的眸子里湿淋淋的,刚被大雨洗刷过一样。 是让人于心不忍的脆弱。 她再次埋首,扑在言航胸口老可怜地说:“言航,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可是我也担心你。” “言俏已经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啊。” “我对你也很重要的对不对?” “所以你不要再伤心了。” “我这样说你别生气……” “你真要那么相见她的话,就努力早点把她生出来。” 噗—— 不是言航煞风景,任谁听女朋友这样软萌撒娇还带荤段子的宽慰,都是憋不住的。 和谐的气氛被他这么一刺,直接让飘在空中的粉红泡泡一个个壮烈牺牲,林六月瘪嘴,手里用劲儿争取一次性搞死他得了。 言航被勒的喘不过气,伸手腰上挠了一下,却听她嘶地一声,勐地从他身上掉下来,甩在床上,可能是嫌还不够味,拿了一双堪比小鹿斑比的小眼神瞅他。 那模样…… 言航又笑了。 这次还没想忍着,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眼看某斑比的眼神恹下去,言航赶紧过去给人揉揉脸,亲一亲抱一抱,最后再往怀里一揣,心满意足。
第82页 “我知道你的意思,六月。” 许是刚刚笑狠了,他的嗓子还有些收不住声儿,听起来抖得厉害,不由得让人想哭,林六月还没说什么,又听背后的人说:“谢谢。” 冰凉的泪顺着眼窝流进被窝,林六月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不客气。 我才该说谢谢。 这些话言航听不到看不到,林六月还是要固执地表达出来。 因为不到十秒后,话题再次跑偏。 “所以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很危险吗?为什么还要去,你们家比你强的人多了去吧。” 这话瞬间就激起了林六月好斗的心。 人是不能拿来比的。 林六月翻身小心坐起,正打算义正言辞为自己辩解,可一看言航温柔望着她的眉眼,立马把想说的话忘个干干净净。 修长的手指拂过伤处,带起微微的痒,或许是心理左右,林六月觉得那处的疼痛正在隐隐消散。 言航低头问她:“疼吗?” “嗯。”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 林六月泄气,见他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索性就告诉他:“我去找七月,到了比较危险的地方。” “找人?”言航疑惑,“有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吗?还需要你们主动找她。” 林六月先点头,接着又摇头,脸色颇为苦恼。 “等等……”言航摁住她快煳住的脑袋瓜儿,“连二哥都找不到?” “他们俩要分主次啊。” 林七月是主宰一切的,林至安更多是辅助。 这是非常简单的主僕关系,包括情报管理者在内的所有林家人,都是仆,上一辈也不例外。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言航更加好奇了。 “所以,你们急着找她什么事儿?” 林六月支着脑袋想半天,蹦出一句:“她生日快到了。” 言航脸跟着一崩,黑线爬满脸。 “你耍我呢?这是什么理由?” 所以呢,难道就因为这事儿,林至安就把你推出去挨揍? 言航很生气。 就着给她抹泪的姿势,直接掐住她脸蛋,连揉带搓给挤成一坨,恶狠狠地警告:“到底说不说实话?” 林六月皱着脸,艰难从喉咙里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二哥。” 呃。 那还是算了。 言航一想那个人,头皮头麻了,可不想上赶着去找虐。 他松开林六月,往她身边一到,笑闹后沉重的疲态感阵阵袭来,揉了揉快睁不开的眼睛,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事儿,蓦地开口。 “六月,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嗯。” 回答的没有任何迟疑,爽快地让言航心里浮出一层刺痛,钝钝扎着自己的心脏,忍不住的骂句傻子。 她是,他也是。 “那婚礼你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但是慢慢地,被刺出一些名为爱恋的小泡泡,很快便将胸腔挤占,有些轻微的胀痛,却也妨碍对未来更加美好的期待。 “中式,我喜欢红色的嫁衣。” 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言航觉得自己很有奇怪,心里一边吐槽林六月,却还是忍不住幻想出她穿红嫁衣的画面,非常美。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红色。 “那你想要几个孩子?” “嗯?随缘吧。” “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但是哥哥们肯定喜欢女孩儿。” “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女儿才可以继续姓林,入林家籍。” “……什么破规定,而且凭什么我女儿要随他们姓。” “不是随他们,是随我。” “……” 过了一会儿,言航问:“那你说言俏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有可能吧。” “……这样啊。” 看来畅想未来,也并不全是美好的东西。 就这么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的心境就在两种情绪中反覆对摺,伤心和快乐,这些都是他爱得人赐予他的,现在的言航还不知道怎么去管理这份苦涩的感情,但是只要林六月在身边,他想他的大多数日子,应该都是快乐的。 言航这样祈祷着,翻身吻上了林六月的唇。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一个番外…… ☆、番外 1 言俏回到家时,已过午夜。 她被传送到林家外面的公路上,白日里生机活泼的山头,此时被盈盈月光覆盖,蒙上一层惨白的面纱,遮住它獠牙利齿的狰狞。 言俏本想进去打个招唿,细想还是作罢。 反正那里也没有她熟悉的人在了。 她捏紧手心的项鍊,回头朝着山下走去。 在她身后,因为她而出现的万丈荆棘无风自动,在‘目睹’她下山后,整齐地缩回黑暗里。 言俏回到言家,进门后,感觉那股紧迫盯人的视线消失。 她靠着门板,慢慢放松心情。 她知道这是在保护她,现在是特殊时期,对方也顾不上什么忌讳。 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这才是她原本的世界,不是昨天那个还能和平庆生的世界,这里充满看不见的威胁,和随时都会到来的灾难,就连林家这种存在,在这里都无法独善其身。 她镇了镇心思,刚要上楼却看见厨房灯火大亮,伴随着不时的锅瓢声响。 言俏走过去,大方往门口一站。 里面的两人齐齐抬头,皆露出惊喜的表情。 “姐姐?!” “……” 不知第几次被弟弟夺去先声的言柝放下擀面杖,摸了摸鼻子,又傻愣着用手背擦掉鼻子上的白面,跟着弟弟一起扑向门口的言俏。 “欢迎……辛苦了。”他强忍着别捏,对着言俏说道。 2 “你们在做什么?没吃晚饭吗?” 从山上一路跑回来,言俏嘴里非常干,可就算她一再强调没事,也依旧被姐控言槿摁在板凳上,由着他亲自去拿水。 言俏看他颤颤巍巍拖了椅子过去,爬上去从橱柜里勾出玻璃杯,倒了壶里的温水送过去给姐姐。 还一本正经地说:“慢慢喝。” 才三岁多的小包子,就已经端得住言家继承人这个名头了,虽然在现在的时代显得不重要。 言槿倒完水,就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吃的。 就是言柝正在做的东西。 言俏走过去一看。 言柝刚揉好面,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瞅见妹妹的小眼神,瞬间觉得维持形象的责任格外艰难。
第83页 但是母亲一向的教导让他无法在逞强下去。 言俏问:“这是做什么?” 言槿答:“饺子!” “……” 再次被弟弟打断,言柝没急着斜眼,反倒是有意识地避开了妹妹的目光,无法对之前的承诺进行肯定。 言俏避开弟弟,放低音量:“到底是什么?” “……削面。” 3 言槿没吃上哥哥说的饺子,有些委屈。 可是良好的家教让他忍住了话,安安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面皮。 还挺好吃的。 一碗汤面皮,只搁了些酱油,言槿吃得津津有味,反倒让两个大孩儿不知说什么好。 言俏夹起一张面皮,对着哥哥努了努嘴。 这也能叫刀削面? 面是白面,也是削的,虽然用的唐刀,可是就这卖相是怎么也对不起那名头。 言柝喝完最后一口汤,擦干净嘴。 “在西南的某些地方,就有这种吃法,而且不叫刀削面,就叫削面。” 言俏才不听他乱编,“是你自己说的刀削面。” “你听错了,我没这么说。” 言俏翻白眼,吃完东西,抢在他们俩之前将碗端到水槽里洗了。 现在将近凌晨一点。 兄妹仨蹑手蹑脚上楼,怕吵醒已经睡熟的爷爷奶奶,和某个魔头。 事实证明g不能乱立,这不转个角就碰个正着。 三人望着靠在他们门前的人影,顿时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静……静姨?”言柝护着身后弟弟妹妹,暗自吞了吞口水。 4 好不容易进屋的三人手牵着手,各自喘匀了气儿。 最小的言槿忍着眼泪,撅嘴求安慰。 言俏和言柝同时摸了摸他的脑袋。 准备入睡时,言俏压着嗓子:“你们过来,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俩兄弟没有犹豫,卷了被子扑过去。 他们虽然没问,却早就成疑,妹妹/姐姐消失一周到底哪里去了呢? 巨大的屋子里除了三张床,竟然没有别的物件,细节装修得豪华,上面却是一层灰。 唯一有人的床上被子拱得老高,边上还泻出一丝光来。 三人窝在被子里,听着言俏这些天的遭遇,言柝尚能保持冷静,言槿早已红了眼圈。 他哭着问:“真的是妈妈和爸爸吗?” 言俏沉默拿出那张照片,他和林六月别扭的合照。 兄弟俩望着上面的大人,严肃的表情反而更能让人看清长相。 那真的是妈妈。 当即又是一阵怀念。 5 经歷过风雨的孩子们,总是格外坚强。 不出一会儿,他们就已经跳出此妈妈非彼妈妈的思想怪圈,热烈讨论起言俏这次穿越之旅。 问题无非就是那几个。 妈妈好不好,强不强? 爸爸好不好,强不强? 爷爷奶奶还好吗?哦好像那边只有爷爷了。 那外公呢?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三舅妈有没有孩子,是什么样儿的? 那里的静姨也是这么可怕吗?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三人都不自觉抖了抖,非等言俏说完不知道后才大大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在放松什么。 聊着聊着,言槿开始揉眼睛,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睡过去。 言俏把被子揭下来,细心垫在他胸口,躺好后又问:“怎么样?” 身为双胞胎,言柝当然知道她再说什么。 “还行。”声音艰涩,因为不经常说话的原因听上去格外沙哑,“二舅那边也一直在等你,我们明天去林家一趟吧。” 言俏嘆气,想到自己又要被劝说改姓,不禁有些小退缩。 言柝听在耳里,伸手拍拍她的手,说:“没事,快睡,晚安。” “晚安。” “……晚安。”小言槿嘟嚷着翻身,脸上是甜甜的笑。仿佛正做着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的美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有了,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