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变异男友》 第一章 荒岛禁地 十月初十，上午。 徐市东南方向的海面，一艘渔船正慢慢向一座岛屿靠近。 不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雨虽然还没落下来，但一道道闪电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啪”的打下来，十分可怖。 船上就两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戴着一顶斗笠，皮肤是历经多年风吹雨晒形成的古铜色，模样像是船家。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扎着马尾，一副户外垂钓的打扮，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 虽然她努力装作很镇定，可是眉间的郁色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安。 “我说苏维姑娘，你进船舱吧，起风了，到了我会叫你的。”船家频频回头看向女人，脖子都快要闪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 名叫苏维的女人并没有行动，反而侧头问道：“王大叔，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围屿？” 船家回答：“看这天气，难说哟。” 苏维眉间郁色更重，喃喃自语：“不会还这么倒霉吧？” 船家见苏维有所犹豫，立刻劝道：“要不我们还是返航吧。出门前我就拜了趟海神爷，海神爷说今日不算大吉，本来我不想出海的，但又收了你的定金不好爽约。可你看今儿个天气这么坏，怕是海神爷不高兴啦！” 常年在海上飘的，都特别信这些有的没的，苏维心里虽然也有些害怕，但眼看都快到目的地了，不想前功尽弃：“王大叔您别自己吓唬自己，您说的那些都是封建迷信，我可不怕。对于我们这些垂钓爱好者来说，这种天气才是好天气呢！今日一定会大丰收的。” 苏维不肯回去，船家也没有办法，毕竟她是付了钱同他签了协议的，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开。 好在一阵狂风过去之后，乌云也被刮远了，没多久，太阳重新冒了出来。 苏维的脸色也由阴转晴，对船家笑道：“我就说了不会有事吧！” 船家勉强应和了两声，心里想的却是，小女娃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海上的事哪里说得准的。但他还不至于愚钝到要跟客户争个对错，于是默默开船。 船家是在昨天下午接到这个单的，那会儿他刚出海回来，人还没从船上下来，就听见一个姑娘在叫他，说第二天想到围屿垂钓，问他接不接单。 围屿是个禁地，徐市政府是明令禁止私人船只开过去的，被抓到不但会被罚款，行驶证也会被扣押，所以船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哪知这姑娘却是有备而来，她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船家，你就别骗我了，什么禁令，还不是看人来的？我要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来找你了。” 手机上正是船家和其他客户在围岛上的合影。 船家脸上讪讪。不是他骗她，围屿的确是被禁了，但这年头不乏胆子大的，越是被禁的地方反而越有吸引力。 他之前做过几单垂钓爱好者的生意，但基本都是熟人介绍，信得过，这突然冒出的陌生人他也怕是有关部门下来调查的。 “怎么，还是不接？刚巧我有个朋友是这片区的警察，你说要是告诉他……”船家现在还记得苏维说这句话时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端正乖巧的小姑娘，内里却滑头得很。 证据在人家手上，钱人家也给得爽快，他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了，这才有了今日的出海。 天气转好，风向也开始顺着来，没用多久，船就开到了围屿。 船还没停稳，苏维便一脚踏上了码头。 远远便看见一片葱绿当中冒出来的白色屋顶，那里大约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了吧。 她环视了一下整个岛，这地并不算大，她本以为会很荒凉，但没想到眼前的景象还挺美，入眼之处的树木都枝繁叶茂，浅蓝色的海水轻柔地拍打着沙滩，留下几只可爱的海贝。 或许是没有人污染的缘故，整座岛屿显得非常的干净。 如果没有他的那句谎言的话，这里也许会开放成旅游胜地吧？她想。 “姑娘，要注意安全呐。”船家在她登陆后，善意地提醒道。 苏维对他抿了抿唇，转身没走几步再次被船家叫住。 “对了，这个你拿着，这岛毕竟荒了这么多年，万一遇上蛇虫什么的，防身用。” 船家从船上下来，小跑着来到苏维面前，递来一把鱼刀。 苏维接过，有些感动。怎么说她也算是威胁他过来的，没想到他还这么为自己着想。 “谢谢你啊，王大叔。” “谢啥，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围屿上可是传过有怪兽的，你要钓鱼，就去北边的堡礁，别去树林。”船家手一指，指了一个方向。 “我知道了。”苏维点头，再次道谢。 “下午三四点我来接你，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这岛上有建信号塔，信号虽然不强，可是基本通讯没有问题，船家跑这生意已久了解情况，交待完便上船离开。他还有其他单子要跑，不能陪苏维在围屿上耗时间。 苏维也不介意，反正她来这儿也不是真要钓鱼，船家跟着反而不便，这样的安排最合适不过。 告别了船家，苏维扯紧了背包背带便提着渔具往前进发，方向是那片白色的屋顶。 路上还存在着一些木质指示牌，牌上的箭头虽然掉了漆，但大体还是看得清楚的。苏维顺着箭头，很容易就找到了主道。只是这么多年没人打理，路边的矮树肆意生长，挡了视线，走起来还挺有难度。 船家赠送的鱼刀刚好派上了用场，她一路披荆斩棘，总算是到达了白色屋顶所属的大楼门口。 这座大楼本是一个实验室，十年前曾轰动整个徐市。但后来投资这个实验室的财团撤资，实验室也因此而荒废了。 闭上眼睛，苏维仿佛能感觉到以前这里人来人往的热闹，然而一睁眼，喧嚣声戛然而止，眼前的这栋布满青苔的楼房没有半丝活气。 苏维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不要怂，都到这儿了，一鼓作气进去。”苏维拍了拍自己的脸，握紧了鱼刀往大楼里头走，一个人竟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她一进中厅便看到了竖立在中间的楼梯，走到楼梯口她往两侧瞧了瞧，一楼都被树林遮了光，走廊里乌漆墨黑的，她不敢进去，于是便往楼上走。果然二楼好多了，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到墙上，光影斑驳，令整层楼鲜活了许多。 一路看着门牌，二楼基本上也都是器材室之类的，她要找的是办公室，于是继续上楼。 虽然跟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但她多少还是了解他的。像他那种工作狂，吃住估计都会在办公室内吧？如果没有办公室里没有，大不了再去家属区寻找，苏维想。 三楼终于都是办公室，光照的面积也更大，只是走廊上靠近另一边出口的地方，都拉上了遮光窗帘。苏维先在明亮的这一头找了一下，没看到想看到的名字，只好往阴暗的那头走去。 她走到窗户边，将遮光窗帘“呼啦”一下拉开了，厚重的尘土在光线下起舞，呛得她狠狠咳嗽了几声。 她拍了拍胸脯止住了咳，却突然听到了“哐当”一声响。她警惕地抬起头，竖起耳朵听。 声响没有再传来，但凭刚才的声响，苏维判断是从她左手边的两件办公室里传来的。 是人还是鬼？她心中犹如擂鼓，躬身猫步走到最近的一间办公室外，踮起脚尖往窗户里一看，空空荡荡。 脑海里突然闪现各种恐怖电影，什么《荒岛求生》，《校园墓》之类的，她缩了几步，不想再查看另一间。 忽然，“哐当”声再次响了，这次，还伴随着一阵方便面的香味。 苏维皱起了眉头，鬼总不可能吃方便面吧？ 胆子忽然就大了一些，她吸了吸鼻子，仔细判断味道飘来的方向，确定来自左前方的办公室后，握着刀小心靠近。 门上的铭牌生了锈，但上面的字仍然可辨，这间办公室，是她的目的地。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我告诉你，我可是练过的！”猛地推门而入，苏维闭上眼睛拿刀一阵飞舞。 “雅美蝶……”屋内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男声。 雅……雅美蝶？哈？ 苏维诧异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惊了。 第二章 怪物 这是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办公桌和文件柜，还有一张单人床。床单和被子看起来非常脏，不但到处有血迹，而且已经灰得看不出原色，显然最近一次的洗涤时间已经不可考究。 香味的来源的确是方便面，不过面已经撒了一桌子，看来刚才的“哐当”声就是这个造成的。值得注意的是，煮方便面的器具，居然是烧杯和酒精灯，看来煮面的人还挺会就地取材。 苏维扫过了一眼房间的情景，目光最终定格在窗帘背后，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人影上。 “你是谁？”苏维快步走过去，“哗”地拉开窗帘，凶着眼睛问道。 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苏维再次震惊。 面前的这个人，不，也不知道算不算人，有着一张比常人要白很多的脸，他的耳朵比正常人的要尖，瞳孔呈琥珀色。他显然受到了惊吓，微微张着嘴巴看着苏维，苏维看到他的嘴巴里长着一对小小的尖尖的獠牙。 苏维盯着这张脸，立即想到了某种西方传说中的生物，该不会…… “吸血鬼啊啊啊啊啊——！”她尖声惊叫，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啊啊啊——！对不起！”听到苏维尖叫的这只怪物也扯开嗓子尖叫，他一叫，苏维的叫声就更大，跟高音比赛似的，很快整座大楼就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啊啊声。 哎？他居然会中文的？那刚才的“雅蠛蝶”是什么鬼？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叫什么叫？ “咳咳咳……卧槽，咳死我了……停！”直到口水差点将苏维呛死，这场高音比赛才停下。苏维好不容易顺完气，却见怪物正盯着她。 两人大眼对小眼，苏维发现他的目光充满着好奇，脸上的神情……苏维想了想这个神情该怎么形容，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以前她饲养的一只狗。 那只狗叫维他命西，他看她的表情就跟维他命西盯着肉骨头的表情一毛一样…… 难道，他这是在打量食物？ 苏维一阵恶寒，捡起刚才掉落在地的刀，手忙脚乱在他面前晃：“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就动手了，还有，我的血一点都不好吸！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刀子折射的光线在怪物脸上闪烁，他忽然痛苦地“啊——！”了一声，再次躲进了窗帘背后。 苏维见这只“吸血鬼”竟然胆子比她还小，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慢慢朝着他靠近：“喂！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可以判断，这东西应该不是吸血鬼，苏维看过《暮光之城》，吸血鬼不都是一暴露在太阳下就会闪闪发光的么？而且哪有怕刀的吸血鬼？ 怪物却没有回答她，只是身体瑟缩着，偶尔抬头看向苏维，琥珀色的瞳孔里还闪着晶莹的泪光，尖尖的耳朵一动一动。 没想到这个怪物还……挺萌的。 苏维有些心软了。她是个颜控，坦白说这个怪物长得还挺好看，她完全抵抗不了这样的长相用这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这样吧，只要你答应不咬我，我就放下刀怎么样？” 怪物有些不解地看了她几秒，最终点了点头，苏维便将刀放在了一边能够够得着的地方。 但是怪物还是不肯出来，苏维问：“我不是放下刀了吗，你怎么还不出来？” 怪物用手遮着眼睛，白皙且修长的手指了指窗外，苏维向窗外看去，什么都没有啊？只有明晃晃的大太阳，突然她顿悟了：“难道你怕阳光？” 怪物点了点头，将身上的窗帘又往身上卷了卷。 “哗啦”一声，苏维将另一侧的窗帘拉上了，她又跑过去将门关好，办公室内终于恢复了之前的阴暗。 怪物似乎松了一口气，松开揪住窗帘的手，步履虚浮地走了出来。 苏维看清了他的全身。 他极瘦，个头比苏维高一个头，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底色的衬衫，裤子是破的，但绝对不是流行趋势的破，脚上穿着一双不合尺码的运动鞋，运动鞋的头已经开了个口子，露出了脚趾头。这身行头，一看就是标准的流浪汉配置。 打量完全身，苏维的视线又扫向他的脸，刚才没有注意，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方便面的辣油。看得她强迫症发作很想提醒他擦擦嘴角，可她还没说话，他就迅速奔向了书桌，直接将桌上的方便面抓起来往嘴里塞。 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再次戳到了苏维的柔软心脏。她扫了办公室一眼，看到还有一袋没有拆的方便面，鬼使神差地打断他：“哎哎，都脏了，别吃，我重新给你煮一包。” 怪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缓缓看向苏维，眼神仍带着刚才的不解，他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后，问：“为什么要重新煮？” 苏维觉得这个怪物呆头呆脑的，也没什么攻击性，放下了大半戒心。她耐心地解释：“脏东西吃了，会拉肚子的。” 怪物却突然低下了头：“可是，浪费的话，明天我就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怪物的声音很低沉，虽然他并没有卖惨的意识，可是认真苦恼的语气却令苏维一下子红了眼眶。 “靠！这家伙也太可怜了！”苏维背过身去擦眼睛，原以为他是个凶猛的怪物，没想到居然是个软萌的可怜蛋，这反差不要太大。 怪物不知道苏维怎么了，但看她哭了，便以自己的思维来猜测苏维的心思，他抓了一把桌上剩下的面条，捧到苏维面前：“啊，我明白了，你也饿了是吗？没关系，这里还有，你吃！” 他是善良的！苏维差点泪目了。 苏维当然不会吃怪物递过来的面条，但她也没有阻止怪物继续吃下去，他都那样说了，她再自作主张地消耗掉他的余粮，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一边在办公室里寻找着什么东西，苏维一边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一直在这里了。”怪物吞完食物，回答她。 “你叫什么名字？”苏维又问。 怪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名字。 苏维见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索性没再问，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找东西上。 翻了一切可翻的抽屉也没有找到，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旁的书柜里。 会在这里吗？ 怪物见她翻，也有样学样跟着她一起翻，两人翻了好一会儿，书柜里忽然掉出一本红色的软皮日记本。 日记本上面沾满了灰尘，苏维伸手将灰尘掸掉，然后翻开了它。 看到扉页上熟悉的“苏洪山”三个字，她不禁咬住了下唇。 第三章 多米诺效应 苏洪山是苏维的父亲，十年前，被发现死在了海里。 警方判定属于自杀，自杀的原因是他的科学实验宣告失败，而支持实验的投资财团撤资，导致他负债累累，因而受不了压力跳海。 父亲是生物科技方面的专家，生前曾宣布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从一些特定人群的白细胞中发现了一种“宏因子”。这种“宏因子”具有超强的抵抗能力，能使白细胞成为“超级白细胞”，裂变速度能赶上癌细胞的速度从而杀死癌细胞。一旦这个“宏因子”能被提取出来制造成药剂并广泛运用，那么很多无法救治的癌症就有得救了。 这一重大发现令父亲在科学界名声大噪，也正是这一发现，父亲被未来集团看中，专门为他在离徐市东南方向10海里的围屿上建了一座实验室，只等他将“宏因子”运用在现代医学上。 可是实验失败，未来集团撤掉了资金，父亲不肯死心，不但将全副身家搭了进去，而且到处找亲朋好友借钱，最终依然一败涂地。 父亲死的那年，苏维正在读高三。 她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母亲放弃了她的抚养权，后来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但父亲工作繁忙，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在工作室里，他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就连父亲死了，都是警方发现尸体三四天以后她才得知的。 除了“科学家的女儿”这个看似光鲜的身份，苏维没有享受到多少父爱，可是他死后，她却要承受他所有的债务。可是她别无选择，谁让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呢？ 为了还债，苏维没毕业就辍学了。她什么都干过，收银员快递员餐厅服务员流水线工人，只要是能赚钱的活儿她都能接，日子过得非常辛苦。 不过日子虽苦，倒也还算平静。但最近连番的倒霉事件，令她的平静被打破，不得已，她才来到了这围屿上“寻宝”。 说起来，所有的事情都由一场小型车祸开始。 那天苏维正在打工的餐厅里上班，突然接到徐市影视城群头——秋月的电话。 “死丫头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下午《本妃很正常》剧组的活儿，你还来不来了？”秋月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着急。 苏维这才想起早前接的一场戏。 为了早日将债务还清，苏维同时做着几分工作，白天她在餐厅当服务员，晚上则在家画漫画，偶尔会在影视城里跑跑龙套。 《本妃很正常》就是秋月介绍的，之前原定的一个龙套角色不知为何突然放了剧组鸽子，秋月平日和苏维交好，所以马上让她顶上。时间是两天前就说好的，只是这两天苏维很忙，一时就给忘了。 “来来来，秋月姐我正在来的路上了。”苏维一边应承着一边解开工作服的扣子跑进换衣间。电话那头秋月又说，“赶紧过来，这剧组导演脾气不小，超过一点过期不候的。” 苏维一看手机，都十二点了，影视城距离餐厅少说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于是她向餐厅的助理厨师阿超借了摩托车，火急火燎赶往影视城。 虽然时间紧迫，但她的车技不错，绕开拥堵区再抄近路的话，本该赶得上。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摩托车开到某个小区附近，刚要右拐进巷子，哪知巷子里突然钻出了两个人。她没来得及减速，为了避免撞上对方，只能将车头猛地往一边拐。 “轰隆”一声，摩托撞到了电线杆子上，苏维连人带车一齐翻倒，一只脚还被车子压住，疼得她忍不住“嗞”了一声。 “唐纳德，去看看她有没有事。”只听见被避开的人其中之一开口。 “是。”另一人接收到指令，便朝苏维走了过来。 “女士，你没事吧？”唐纳德走到苏维身边，关切地询问。 “你说呢？没看到我被车压住了吗？还不快来帮帮忙？”苏维脚痛得要命，脾气也不太好。 唐纳德这才反应过来，忙帮苏维将摩托车扶了起来。 身上一轻，苏维赶紧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还好，破了一点皮而已，她又马上站起来，试着走几步，虽然有些疼，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她心中略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两个“始作俑者”。 两人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面容干净，头发打理得十分整齐，与这鱼龙混杂的老城区格格不入。尤其是离她稍远的那个看起来相当冷峻的男人，光站在那什么都不说，就是一脸“老子是人民币玩家”的味道。 苏维立刻起了心思。 剧组那里注定是要迟到了，要是真不让她演那就真亏大发了，不如先问这两人要点损失费，也不算过分。 可她刚要开口，“人民币玩家”便跟看透了她心思似的，喊了一声“唐纳德”转身就走。 苏维当然不肯放过他们，忙叫住：“喂，等等。” 可是“人民币玩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苏维有些生气，顾不上脚疼，瘸着腿儿小跑两步拉住了刚才询问她状况的男人。 “喂，你叫唐纳德是吧，你和你朋友害我撞电线杆上，不给个说法就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苏维死死拽住唐纳德的袖子，眼睛却盯着前方的“人民币玩家”，她知道话语权掌握在谁手上。 “对不起小姐，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个说法可以吗？”唐纳德被苏维拽着，有些茫然。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还是头一回回国，完全不懂套路，以为眼前的这位女士要的不过是一句道歉。 苏维呆了，这人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 “你少装蒜了，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车也撞坏了，说句对不起就完了？”虽然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但苏维是典型的牛皮膏药，轻易撕不下来的那种。 唐纳德有些无措地叫住自己的老板，寻求帮助。 “人民币玩家”终于站定，他回首打量了一眼苏维，哼笑一声，不屑的表情令苏维觉得心里不适。只听见他凉薄的声音响起：“唐纳德，学着点，以后再碰上这种行为，你可以直接定义为碰瓷，或者说，敲诈。” “敲诈？”唐纳德不可置信，“可是这位女士并没有向我索要金钱啊？”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就是这个意思。回国之前我就让你好好研究中文的博大精深，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两人旁若无人的讽刺，听得苏维更加生气：“什么？我敲诈？要不是你们俩突然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我能撞电线杆上？我摩托车能撞坏？我脚能撞伤？你们不该赔钱？” “一，这巷子的路口有标志，禁止机动车辆和摩托车通行，你的车要开进来本来就违反了交通规则，撞电线杆上也是你自己的责任，与我们无关；二，你说你受了伤，可我见你还能生龙活虎拽住我这位身长一米八体重一百三的朋友，根本就没事。一不是我们的责任，二你没受伤，我们凭什么赔偿给你，嗯？”“人民币玩家”每说一句话，就朝苏维逼近一步。他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一双锐利眼睛，盯得苏维心中直发毛，不知不觉，她就松开了唐纳德的手。 对方气场太强，苏维有些怂，声音渐弱：“你怎么知道我没受伤，说不定只是外面看不出来呢，摩托车就算了，医药费总要赔点吧？” “既然你要医药费，也不是不可以。唐纳德，送这位小姐去医院，替她付检查费，但一分钱都不要多给，一定要看着这位小姐检查完才能走。”“人民币玩家”朝唐纳德挥了挥手，说完也懒得再看苏维一眼，转身离开。 唐纳德说了声“是”，伸出右手对苏维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算你们狠。”苏维被“人民币玩家”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作罢。她还没傻到真跟人家进医院，万一检查出个什么伤痛，后期治疗还不是得自己负责？ 苏维自认倒霉，只好转身回去看摩托车撞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可能继续骑。结果……车头撞得惨不忍睹，别说能不能骑了，还能不能修都是个问题！ 苏维颓丧地将摩托车推至附近的修理行，忍痛打了个出租车去剧组。 至此，她的霉运正式开始。 等她好不容易赶去影视城，剧组早就已经开拍，她更碰到了她高中时期的死对头程璐，偏偏对方还是女主演，两人一言不合在片场打了起来，气得导演直接让苏维滚出去。 丢了群演的活儿，她签约的漫画网站也出了问题。 她所驻的网站是个“污漫网”，作品十有九污，内容没什么含金量，但网站流量特别大，苏维虽然只是个新人，收入也是相当可观的。原本她就指望着这个还债，可没想到网站却被人举报了。不但网页再也打不开，连编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只是这样，苏维倒也还承受得住，关键是第二天，餐厅因为她被一群陌生人泼了红漆。对方找上门，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当了别人的担保人。 那人名叫李跑，是她在影视城认识的一个熟人，原本也是为苏维介绍过不少兼职的，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蓄意，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她的信任，好骗她签署担保文件。 苏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认已经小心再小心，却还是上了当。 现在对方人如其名，跑了。信贷公司找不到人，自然找上了她。 本就债务缠身，现在又多了一笔，一切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块塌，块块塌。 苏维特别崩溃，差点跑去跳楼，绝望之际，她忽然发现了父亲十年前留下的一封遗书。 第四章 天人永隔 遗书是苏维在整理箱子的时候发现的。 她很少碰这个箱子，每次只有在搬家的时候，她才会将它拖出来擦擦灰，但从来不打开。因为她下意识抗拒打开它，因为里面装的，大部分都是父亲留下的研究资料。 苏维当年年纪虽小，但生化成绩一直很好，她曾经翻阅过父亲留在家的一些资料，虽然大多看不懂，但她却知道父亲的研究根本不是为了治疗癌症。 他们研究的东西，要比外界报道的复杂得多。 那时候她很抗拒父亲的工作，因为她曾在睡梦中感觉到他想要给她注射什么。虽然他最后放弃了，可是那天晚上，苏维感受到的压迫和紧张感至今无法忘怀。 不管这项研究是好是坏，总之它令她的父亲变得极端且疯狂，所以苏维一直不想再碰跟这个有关的东西。 可是那一刻，她感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指引她打开。 箱子里面都是文件，一些没有被装进文件夹的纸张已经发黄，苏维一沓一沓将它们拿出来，忽然就掉出来一个信封。 信封上就写了四个字：女儿亲启。 她好奇地打开信封。 “爱女小维：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我知这么多年以来，对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不但让你没有了母爱，连父爱也失去，是我对不起你。 写这封信，并不是想让你原谅我，而是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你。我毕生的财富，都在这个围屿的实验室里，虽然实验失败，但我坚信我的发现并没有错，只要继续坚持实验下去，总会有成功的那一天，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等到那一天了。未来集团的撤资，令我的实验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可能，而我的身心也已经达到了极限，我不得不放弃。 我不愿看到我毕生的心血就这么白白浪费，为了保留围屿实验室不让未来集团拆掉，我告诉他们实验室里有大量的病毒，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它放在哪里，如果强拆，只会让病毒泄露，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未来集团相信了我的说辞，因而只撤掉了人和部分设备，我之前的实验数据与所有资料都有保留……我知你天资聪颖，而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也许等到你长大成人，能替我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实验，创造出奇迹。 届时，请你一定告知我，好慰我在天之灵。 父苏洪山上” 苏维看完很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有这样当父亲的吗？没给过她几天父爱就算了，临死之前还一心想着让她继承他那什么破实验？ 她立马将遗书揉成了一团想扔进垃圾桶，却在抬手的瞬间，脑海里不断闪现刚才遗书中的话。 “我毕生的财富，都在这个围屿的实验室里……” “财富，围屿，实验室……”苏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她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哎呀，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说不定实验室里真有‘财富’呢！” 苏维当然不会傻到相信父亲所说的“财富”会是金钱之类的东西，按照他的个性，多半是指他的实验成果。可是！父亲死后她没有找到过他的钱包，他开了哪些账户她也不知道，导致她想查一下父亲是否还有钱，存在哪家银行里，都没有办法查。说不定钱包会在实验室里？就算找不到钱包，实验室里多少会留下一些实验器材吧，像显微镜那种东西，即便是多年以前的，多少也能卖点钱，解个燃眉之急。 为了“财富”，苏维才出了海来到这里。 只是钱包还没找到，先翻出了一本日记本。 苏维随意拉了一把椅子，也顾不得脏不脏就坐下，翻开日记本读起来。 日记本里写的似乎是某项实验的记录。 “2012年9月28日，实验对象x，测试第一天。今日，我给x打了m试剂三号，x无明显排斥反应，48小时之后如再无排斥，可进行第二阶段实验。” “2012年9月29日，测试第二天。检测正常。” “2012年9月30日，测试第三天。采集了血液样本分析，m试剂已融入细胞内，宏因子暂未起作用，x身体无异常。这是迄今为止，所有实验对象当中，第一个打了m试剂以后，撑过48小时的，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但不能掉以轻心。” “2012年10月1日，测试第四天。第二阶段实验启动，我给x注射了第一部分宏因子加速试剂，他出现了过敏反应，我立即停止了实验，好在两个小时后，过敏反应消失，一切指标恢复正常。” “2012年10月2日，测试第五天，第二阶段宏因子加速试剂已全部注入x体内，暂未发现异常，希望这次他能撑过72小时，老天保佑，不要再出意外，否则我一生难安。” 记录到第七天就中断了，第八天的那一页纸上，却只剩下了划痕，划痕很深，好几页纸都被划破，由此可见书写者的愤怒。 苏维又往后翻了几页，翻到第十一页的时候，终于再次出现了字迹，不过这页纸上的字迹比起之前的要凌乱很多。 上面写道：“我失败了，我彻底失败了，他死了，他和他们一样……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他，只有一死，才能弥补我的过错。对，只有一死。” 看着这些记录，苏维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男人坐在写字台前写下这些东西时的场景。 他所有的情绪都近在眼前，从不安到期盼到痛苦再到绝望。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场实验吧。 法医鉴定父亲的死亡时间，正是10月5日的凌晨。苏维还记得10月5号的那个晚上，她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有声响，以为是有小偷进来了，于是起来看看情况。 出了房门，却只听见一声关门声。她走到门口，往一旁的窗户向外看，只见到父亲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没有叫住他，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一走，却是天人永隔。 第五章 动手动脚 苏维合上日记本，久久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被忽略已久的怪物此时开口。 他感知情绪的能力似乎还挺强，觉得身旁的“同类”似乎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悲伤当中。那种悲伤，比起他三天找不到的吃的还要严重。他蹲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听到怪物关心的声音，苏维惊醒，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 她将日记本收到了随身携带的包里，再看向怪物时，满眼都是内疚。 这个人，应该就是父亲日记里提到的实验对象x吧。这岛上的人都已经撤离，他又显然不是正常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还活着，可除了实验对象，她想不出他还会是什么人。 “对不起。”苏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代替父亲向他道歉。 怪物虽然不知道“同类”在致歉什么，但他很有礼貌地朝她笑了笑：“没关系。”说完，脑袋朝苏维的手心蹭了蹭，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抚摸的感觉。 苏维忽然又想到了她的狗，这个人某种时候还真的挺像“维他命西”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没有名字么？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怪物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名字？像‘小山’一样吗？” “小山？谁？”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人？ “小山是我最好的朋友。”怪物说着，走到床边，拾起一个脏兮兮的乒乓球，兴冲冲地给苏维看。 “你以为你是汤姆汉克斯拍《荒岛余生》呐！”苏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刚说完她却瞄到了乒乓球上有字，那字迹同样很熟悉，苏维一把将乒乓球夺了过来。 乒乓球上的确有字，虽然模糊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一个小小的“山”字，“山”字旁边还有一个哭脸表情，按笔迹来看，分别出自两个人。 “小维，要不要跟爸爸来打一场羽毛球？” “真的吗？爸爸你今天有空了吗？” “是呀，爸爸今天一天都是小维的，高不高兴？” “高兴！” …… “爸爸，你又要走了吗？” “对不起小维，爸爸工作上出了点问题，需要马上回去解决，咱们下次再打好吗？爸爸保证，下次爸爸一定陪你……” “呜哇……你骗人！你每次都这么说。” “小维乖，爸爸发誓好不好，绝对不骗你。” 过往的画面一闪而过。 苏维记得那时自己才八岁，父母刚离婚。父亲平时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才有个周末空出来陪她打羽毛球，结果中途还是被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她很不开心，在这个乒乓球上画了这个哭脸。后来她握着这只乒乓球在床上睡过去，醒来后发现它就不见了。她以为是父亲回来拿走的，可是她并没见到他的身影，后来听到厨房有响动，她兴冲冲地跑过去，结果只看到钟点工阿姨。 说不失望是假的，有哪个小孩不希望天天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呢？ 当时她就这么站在了厨房门口嚎啕大哭，差点背过气，后来她就很少哭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父亲的经常缺席。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父亲的关系越走越远，远到连他想要自杀，她都没有觉察。 原以为丢了的乒乓球，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苏维握着乒乓球的手有些许颤抖。 所以那一天，他是回来过的。 她再也强装不了坚强，眼角开始湿润。 就在她再次愣神的期间，怪物凑到了她的身边，他听不懂苏维说的什么汤什么姆的，但见苏维又陷入了刚才的悲伤情绪当中，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令他觉得舒服又有安全感，所以他也用在了苏维身上。 苏维一愣，回过神后忙别开脸擦眼睛。 怪物收回了手，眼睛仍然专注地盯着苏维，他在观察她。 他独自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还没看到过其他跟他长得相似的“同类”。不过眼前的这个“同类”既跟他长得像，又长得不像。她的头发比他的长，她的皮肤没他白，耳朵也小小的圆圆的。看到这里，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耳朵。 这一碰，彻底冲走了苏维的感性。 似有一阵电流从全身而过，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跳了起来：“你在干吗？流氓！” 怪物的表情忽然就委屈起来，他虽然不知道流氓到底是什么，可是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个词不是好词。 “我不是流氓。”他反驳。 他这一委屈，苏维又心软了，颜控真是没得治！她缓和了语气说：“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怪物歪着脑袋问她：“什么是动手动脚？” 苏维被噎住了，刚觉得他智商很低吧？可是他又认识字，而且还能分辨人的情绪，可是说他是正常人吧，他又问一些这种她完全答不上来的问题。 “到底是真傻子还是假傻子？”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怪物，心想他该不会是装的吧？ “我可不傻！”怪物非常不满地回答，显然知道“傻”是一个比“流氓”还具侮辱性的词语。 “好，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有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一个钱包？”苏维想，既然乒乓球在这里，那父亲的其他私人物品也应该在这才对。 可她刚才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 “什么是钱包？”怪物问。 “就是这样大小的，颜色……”苏维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见过父亲的钱包长什么样，一时语塞。 “算了算了，问你我才是真傻。”苏维已经放弃和这个二货沟通，她起身，打算按原计划去家属区找钱包。 “对，你才傻。”怪物还知道以牙还牙。见苏维起身，他也紧随其后，不过刚走出门，他又一溜烟转了回去。 苏维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正诧异地回头，便见怪物重新出来了，他的鼻梁上多了一副歪脚的墨镜，头上戴了顶破渔夫帽，朝着她走来。 原来是去换装备了。 苏维看着他滑稽的打扮，“噗”地一声笑出来。 怪物不知道她笑什么，跟着“嘿嘿嘿”地傻笑。 “真是个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怪物傻笑，她心情突然就好了些，原本想把他赶回去念头也打消，任由他跟着。 家属区在实验大楼的后面，苏维原本还在找过去的路，怪物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的树林。 苏维不明所以，怪物已经往树林里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回头向她勾了勾手。 迟疑了一下，苏维还是跟了上去。 第六章:带他回家 原本她还因为船家的叮嘱有些不敢进树林，但跟着怪物走进树林以后，她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树林有一条路，不同于外面修建的人工水泥，这条路一看就是“走”出来的，地面的泥土踩得严实而光滑，而路的两边，树枝被修剪得很干净。 “这是你弄出来的？”苏维问。 怪物回头，不解地看着她，苏维指了指树枝。 怪物歪了歪头，没有回答，转身继续往前走。 什么嘛！刚才不是还有问有答？现在怎么成了哑巴。苏维没有得到答案，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这也不是什么非回答不可的问题，所以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没走多久，眼前便开阔了，这条路是通往家属区的近道。 入眼是一张生锈的铁网，铁网围住的是一个篮球场，篮球场旁边有一些健身用的器材。苏维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来过这里的，还和一些小朋友在这儿玩耍过。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东西生的生锈，断的断裂，比起实验大楼的萧条，有过之无不及。 怪物熟练地穿过篮球场，来到了住宿楼门口。 住宿楼一共有5层，每一层少说也有4个房间，苏维早已经不记得父亲当年是住在哪一个房间，头疼地抓了抓脑袋：“难道真要一个个房间找么？” 正烦恼着，怪物先她一步进了楼梯，苏维决定先跟上去看看。 他们进了303室。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单间，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虽然房间里并没有看到什么表明房间主人身份的东西，但苏维还是有一种直觉，这是父亲以前住的房间。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除了一些泛黄的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的纸，没有其他东西。她又去翻衣柜，衣柜里就挂了两件西装，都已经落满厚厚的灰尘。苏维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则在西服的口袋里摸索。 终于让她摸出了一个钱包。 钱包里没有银行卡，就几张旧版钞票，夹层里还有一张照片。 那是她小时候和父亲的一张合照，什么时候拍的她都忘记了，但照片她和父亲都笑得很灿烂。苏维看着照片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她的直觉没错。 在苏维翻找的过程中，怪物始终没有说话，乖巧地站在一旁。苏维将钱包收好，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他在，她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这个房间？” 怪物摇了摇头，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其实并不知道苏维要找什么，只不过是觉得苏维有些亲切，所以下意识地想带她来看他珍藏的宝贝而已。 这间房，就是他珍藏的宝贝之一。 然而苏维并没有读心术，只知道又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便没再理他。她重新背好背包，打算返回实验室，钱包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她要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拿回去卖的。 回到实验大楼，苏维很容易就在二楼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大的器材搬不动，玻璃制品太脆弱又不值钱，苏维只搬走了四台显微镜。至于父亲所说的那些存在仪器和电脑里的实验数据，那她就没办法了。父亲始终太天真，给她留了那么大一笔债还幻想着她能顺利考上大学继承他的衣钵？她就算有心也无力。 打包好，离船家来接她的时间还早，苏维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面包出来。刚拆开包装袋准备啃下去，却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投像自己。 怪物的眼神可以说非常渴望了。 苏维顿了顿，掰了一半递过去，没想到他没有接：“我刚才吃过了，你还没有，你吃，我不饿。” 嘴上说着不饿，肚子却诚实地叫了起来，怪物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苏维看着他瘦削的身体，想起他刚才吃方便面的模样，沉吟了一下，强行将面包塞到他手上：“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怪物拧着眉头似乎挣扎了许久，才埋头啃起来。 吃完东西，也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苏维收拾好所有东西，打算去码头等船家。 她站起来的时候，怪物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能再让他跟着了。 苏维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对他说道：“你不能跟着我，我要回去了。” 怪物察觉到了她的冰冷，脚步一顿，上扬的嘴角渐渐下垂。进入室内后，他便摘掉了眼镜和渔夫帽，此刻他的琥珀色眸子染上了灰色，黯淡无光。 苏维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脸。 她不是没想过要将他带回去的。事实上，从她看完那本日记开始，就动了这个念头，可最终还是打消了。 大千世界，她不过是一只弱小的蜗牛，已经背上了重重的壳，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拖着另一个人前行。 “我走了，你……保重。”苏维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器材室的门。 然而走出实验大楼，怪物还是追了上来。 苏维听到脚步，心一横。“不是叫你不要跟过来……”转身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却失语了。 怪物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放着的，是他的“小山”。 那只乒乓球。 “送给你，不跟着你。”怪物挂着温暖的笑容，因为出来得急，他忘了带帽子和眼镜，此刻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行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他笨拙地抬起另一只手去擦，可是无论他怎么擦，眼泪还是不断流出来。 苏维喉头一更。 她放下了行李，低着头冲到怪物面前，一把夺过乒乓球就转身。 不要心软，那不过是因为他怕光的反应而已，你管自己都够呛了还要管他？不要自不量力了。即便提了重物，苏维也走得极快，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似的，她一路劝服着自己，试图减少罪恶感，可是没走多远，她还是被罪恶感打败了。 她站定，时间在那一刻好像静止了。良久她一咬牙，回头朝他喊：“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怪物听到苏维喊自己，忍着不适，双手将眼皮撑起来，小跑着来到苏维的面前：“去哪里？”仍然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苏维实在看不下去，拉着他回到了刚才的器材室，找到那顶破渔夫帽和那架破眼镜给他戴上。 没有了刺眼的光线，怪物止住了眼泪，苏维又拉着他回到父亲的办公室，让他坐下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你是从哪里拿的？”苏维拿起之前没煮的方便面问道，她看过日期了，是今年产的，不会是遗留物品。 “他们看到我，叫着跑了，我看到他们在吃这个，所以拿走了。”怪物不确定苏维现在的情绪到底好不好，怯怯地补充，“我不是故意的。” 他们？苏维摸着下巴，想起船家之前说过，有来围屿钓鱼的客人碰到过怪兽，估计他们碰到的，就是这个家伙吧。 可是这也是极偶然的事件，这十年他总不能都这么恰好地有方便面吃。 “除了这个，平时你还吃什么？”苏维又问。 “海里有鱼，树林里有蛇，还有鸟儿，它们都能吃。但是，不够饱。” “都是你自己捉的？”能捉鱼捉蛇打鸟，起码是有体力的吧，多少能帮忙干点活儿。 “……嗯”怪物迟疑了一下，点头，见苏维紧紧盯着他，他才又加重了语气，“嗯！” 虽然每次他都不记得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但每次都是他自己搬回去的呀！这样也不算撒谎，怪物底气忽然上来，一连答了三个“嗯”！ “行了。”苏维阻止他继续“嗯”下去，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酒精灯，接着问，“这些东西你怎么学会的？” 怪物骄傲地摸了摸鼻子：“我在楼下的房间里，找到了很多图画，上面有告诉我怎么用。” 原来是找到了说明书。 光看个说明书就能捣鼓出来这些东西，说明他的“笨”不是智商有缺陷，只不过心智不成熟罢了。 苏维沉吟良久，终于朝怪物勾了勾手指：“走吧！” 她要带他回家。 第七章 眼睛 天色渐暗。 西边最后一抹夕阳烧着残云，似乎在与周身逐渐蔓延的墨色做最后的斗争，红与黑交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未来集团大厦22楼的某间办公室内，近日新晋的执行副总裁宋宜风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 忽然他右手的手表响起了“滴滴”的感应声。有人朝着他的办公室过来了。 他抬手在手表上按了一下，办公室的玻璃门变成了一张电子荧幕，荧幕上出现了一个高挑的女人。女人面孔肖似亚洲人，却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睛。她穿着一件长款黑色风衣，宝蓝色的高领内衫与她优美的天鹅颈相得益彰。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即将走到办公室外。 宋宜风再次按了一下手表，荧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了透视影像。 风衣左边的口袋里有一只口红和一包纸巾，右边的口袋里放着一部手机，两秒后，荧幕上出现蓝色的“clean”字样，表示没有其他可疑物品。宋宜风按下了开门键。 门自动往右打开，不多不少刚好到达门口的女人顿时一愣。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边走进室内边说：“这么快你就投入了使用？” 玻璃门在她身后又自动关上。 待女人落座，宋宜风才开口：“卡罗琳，你知道的，好东西我从来不藏着掖着。” “那倒是。以前在研究室，一旦我们研发了新产品，最先试用的总是你。怎么样，这款‘上帝之眼’体验如何？”听到宋宜风叫自己的名字，卡罗琳笑了笑。她很喜欢他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有种区别于工作关系的亲昵。 卡罗琳是宋宜风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同学，是个中美混血。她毕业于电力工程系，之后在一家研究所上班，专门从事机器人的研发，近段时间才跟着宋宜风来到未来集团，负责帮宋宜风打理未来集团投资的实验室。 “上帝之眼”也是实验室研发的产品之一，不过设计者不是她，故而有此一问。 看着像玻璃的门，实则是一种新研发的特殊材质，它与外墙上的特制摄像头形成感应，进入摄像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能被识别。 手表相当于遥控器，能对门进行所有功能的操控，包括切换透视画面，不管来人身上携带了什么都躲不过，因此被命名为“上帝之眼”。 “你自己看。”宋宜风说着，将刚才的画面重新回放了一遍。 卡罗琳回头，看着自己在透视画面当中若隐若现的曲线，想着刚才宋宜风就是这样打量自己的，脸微微发烫。 “防破坏性能呢？”识别功能见识到以后，卡罗琳接着问。 之前在实验室虽然已经测试过，但当时只是半成品，如今这玩意已经装在了宋宜风的办公室里，她有必要亲自判定它的安全指数。 宋宜风绕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出来：“要不要试试？” 卡罗琳没有犹豫，先拿起枪熟练地上膛瞄准大门，刚要扣动扳机，却听宋宜风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子弹弹回来误伤自己。”话里话外，对这张门的防弹性能颇为自信。 卡罗琳立即调整了方向，“砰砰”接连两发，正中门上，子弹朝她计算好的角度弹出去，门丝毫未损。这一试，足以证明“上帝之眼”的坚固。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就爱你这种狠劲。”宋宜风嘴角扬起一抹赞赏的笑。 虽然知道宋宜风口中的“爱”并不是那个意思，但她心中仍然雀跃：“谢谢，这么巧，我也挺爱自己的。” 眉目间，尽是风情。 但宋宜风却没有接下去，他适时地将话题转到了工作上：“唐纳德已经联络了不少客户，你觉得如何？” 卡罗琳心中哀叹，他总是这样，一旦自己稍稍前进一步，他就会退回安全区域亮起红灯让她无法再靠近。但她也知道，自己若是强行再进一步，不但会得不到他，反而会被他厌弃。 纵使郁闷，卡罗琳也只能默默忍住：“你是说正式出售？以目前的性能来看是可以了，不过我觉得，感应距离仍需改进。” 方圆十米的覆盖区，她尤嫌不够。那些客户的生死她不关心，但既然是用在宋宜风身上的，自然是要越完美越好。 “技术方面的事你和伊万商量就好，不过可以先出第一批货试试，那些人有些等不及了。”能对“上帝之眼”感兴趣的那群人，要么仇家无数，要么位高权重，所以才需要这么一道“保障”。 这群人还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耐心不足。 “对了，你来找我有事？”聊完“上帝之眼”的事，宋宜风将注意力放在了卡罗琳带来的文件上。 经宋宜风提醒，卡罗琳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遂将文件推至宋宜风面前：“一笔研发费用，财务部那边一定要你和宋白海签字。” 宋宜风翻开文件扫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徐长卫这个老东西，还没看清局势？” 卡罗琳点头：“他似乎已经站到了宋白海那方。” 宋白海是宋宜风的同父异母的大哥，目前还是未来集团的执行总裁，卡罗琳知道宋宜风并不想认这个大哥，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宋宜风归国后来势汹汹，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顺利入驻了董事会，成为未来集团总部的执行副总裁。这个上位速度，令集团上下都对这个突然杀回来的“二公子”报以极大的好奇心。 不过进驻集团后，宋宜风并没有过多插手集团的事，而是专注于什么科研实验室，还弄了一大笔资金投入进去。水花倒是很大，却没见一个产品出来，因此集团上下有不少流言，说这个“二公子”不过是个败家子，董事长是被蒙骗了。 一些自诩为集团元老重臣的人开始坐不住，加上宋白海又在背后捣鬼，不断传出宋宜风在外风流成性聚赌成瘾的消息，于是公司里不少人悄悄站到了宋白海那方。据消息，下一次的董事会很可能就是宋宜风的弹劾会。 对于这些流言，宋宜风本人完全不在乎，卡罗琳却是有些为他不值。 那些人根本不懂宜风所做的事有多么的伟大，他是一个充满远见的天才，他所做的事情对人类未来的意义比起这样一个破集团所有人做的事要大得多。 卡罗琳还记得在波士顿的那个夜晚，宋宜风所说的那番话。 那天宋宜风来研究所里接她吃饭，饭毕，他约她去波士顿大学观星。 不同于其他情侣之间的浪漫气氛，宋宜风带给卡罗琳一种凝重感，他站在天文望远镜前，望着星罗密布的天空问她：“卡罗琳，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她虽然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但研究领域并不是这个，自然也很少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她不确定宋宜风想表达什么，选了个模糊的话回答：“宇宙浩瀚，什么都有可能。” “可我总是会做一个梦，梦见天空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黑洞之外是一双双眼睛，它们高傲，冷漠地看着我们，如同看待一群待宰的羔羊。我们怒吼，我们狂叫，却不能引起它们半分恐惧。相反，我们越是激动，它们反而越觉得……兴奋，对，一种残忍的兴奋。就像是很享受看我们的‘表演’。”宋宜风放下天文望远镜，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烟雾缭绕，眼前的夜色愈发朦胧。 “它们？谁？” “眼睛的主人。也许是距离我们上万亿光年之外的外星人，或者是别的什么……” 宋宜风深深看向卡罗琳。那一刻，卡罗琳觉得他的眼睛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好似要将她卷进漩涡之中。卡罗琳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双臂，单薄的开衫覆盖住的肌肤上，起了细细密密的疙瘩。 “阿风，可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卡罗琳唤着宋宜风在私底下的昵称，始终还是无法带入宋宜风的情绪。“那不止是梦！”宋宜风却忽然拔高了音调，吓了她一跳。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宋宜风收敛了一下情绪：“抱歉。” “没关系。”卡罗琳很少见宋宜风如此失态的一面，不过她不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挺荣光。一个男人肯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一个女人看，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总归是特殊的。 “这不只是梦而已，虽然现在尚未确切证实有外星人的存在，但你也说了宇宙浩瀚什么都有可能。目前人类可观察的宇宙半径为465亿光年，那么未观测的那部分呢？甚至是……如果存在不同维度的时空呢？谁能保证，这些未知的空间里，不会有外来侵入者？”冷静下来后，宋宜风继续说。 卡罗琳被问住了，说实话，宋宜风所说的虽有些杞人忧天，但在科研界也属正常。她们研究人工智能的，也会常常假设机器人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情感将会如何。这样一换位，卡罗琳便理解了宋宜风的心情。 “卡罗琳，你看过《钢铁侠》吧？”见卡罗琳有所触动，宋宜风才真正进入主题，他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说服卡罗琳。 “你难道真的想打造出一个钢铁侠？”卡罗琳这次跟上了宋宜风的思维节奏。还在学校的时候她就知道宋宜风对机械武器极为感兴趣，她还见过宋宜风亲手设计过的机械武器。 那是一只钢铁手臂，一开始的确有比正常人胳膊更强的破坏力，但因为实在太重，又很消耗能量，加上在后来的测试中差点让宋宜风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因此被放弃。 “没错。我们无法预知那些天外之物什么时候会降临到我们身边，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我一直认为钢铁侠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给青少年看的英雄电影，他绝对有成为现实的可能。如果我们能成为第一个制造出‘钢铁侠’的人，那么我们将成为全人类的英雄。” “可是，你已经失败过……” “那只是技术不成熟，不叫失败！”宋宜风打断了卡罗琳的话，他一贯是骄傲的，绝对不会允许失败两个字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宋宜风倒也不是盲目自信，他在机械武器的设计上的确很有天分，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他见识到了“那些人”的实力，深信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他能把握住，一定能实现打造“钢铁侠”的计划。 “卡罗琳，你的才能不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研究所里，跟我一起回国，我需要你。”宋宜风握住了卡罗琳的手，他知道在什么时机以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打动卡罗琳。 我需要你。其实就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没有犹豫多久，卡罗琳点了点头。 既然他想成为全人类的英雄，那么她就会竭尽所能助他成为英雄。 第八章 家宴 “经费的事你不必担心，这文件你也不必管了。”扫完卡罗琳拿过来的文件，宋宜风也没签字，直接将文件丢在了一边。 “那宋白海那边……”卡罗琳想到宋白海那难缠的模样，就皱起了眉头。 “他得意不了多久，你只需帮我盯好实验室。”宋宜风根本没把宋白海放眼里，“你和伊万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盔甲的程式伊万还在修改，但“测试者”的情况……不太乐观。”卡罗琳知道宋宜风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果然见他神色不虞。她又补充道：“如果能找到伊万所说的缺失的那部分资料，或许会有突破。” 宋宜风沉吟了一会儿：“这个事儿我已经让唐纳德继续跟进了，但老头子那边可不会管经过，他要的是结果。卡罗琳，让那些老东西皮都崩紧点，他们不行，就换一批，我不相信一群人的脑袋加起来会比不过一个死人的。” “是。” “好了，没别的事的话今天就到这吧，今天是老头子的寿辰，晚上我还要回去陪他吃饭，要走了。”宋宜风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转身取了衣架上的西装穿上，又拿了领带，却怎么都系不好。 “我来吧。”卡罗琳走上前，双手很自然的绕过宋宜风的脖子。 宋宜风也没拒绝，眼见着刚才还缠绕在一起的领带在这双白玉葱尖上分离，再交叉，翻转，最后打成了一个漂亮的结。 宋宜风走到一旁的穿衣镜前，稍稍整了整，回头笑道：“你以前不是不会打领带的么，怎么突然学会了？” 宋宜风还记得以前在学校参加圣诞晚会时，也曾让卡罗琳帮忙打过领带，那时候卡罗琳的手可没有那么巧，明明不会还逞能，结果将他差点勒吐。这件事后来也成了同学间的笑谈。 卡罗琳想起过去脸一红：“我那么聪明，学什么不快？” 她没告诉他的是，自从那次圣诞晚会之后，为了学习打领带，她自己一个人在镜子前学习了无数遍。 这几个动作，她现在已经烂熟于心，再也不会出现以前的失误了。 唐纳德在车里等候宋宜风已久。 今日董事长派给宋宜风的司机被宋白海抢了过去，因此他只能亲自开车送宋宜风回去。 “怎么是你？老秦呢。”宋宜风果然很诧异。 唐纳德知道今天是董事长的生日，不想宋宜风回去跟宋白海起冲突惹董事长不高兴，故意没说实情：“老秦的女儿今天生病了，我放了他的假。” “唐纳德，你的说谎技术向来不怎么样。”宋宜风冷哼，“我看老秦不是放假，是被别人叫走了吧。” 能差遣得动老秦的，除了宋白海还会有谁？ 唐纳德尴尬一笑，老实认错：“对不起老板，是我办事不利。” “你有什么办事不利的，不过都是针对我而已。”宋宜风哂笑一声，车内气压陡然下降。 “开车吧。”宋宜风冷着脸吩咐，唐纳德什么也没再说，发动了车子。 宋宅坐落在徐市郊区的别墅区南山湾，离未来集团所在的cbd有近一个小时的路程。 一路无言，直到车子开进宋宅的院子里，宋宜风才又开口：“唐纳德，记住，不会再有下一次。” 唐纳德面带惭愧地看向宋宜风，刚准备答“是”，却发现宋宜风的视线并不在自己的方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唐纳德看见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宋白海和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正站在玄关门口。那妇人便是宋白海的生母潘亚琴，宋宜风也该叫“母亲”的人。 “无论你我。”顿了一会儿，宋宜风补充。 “是。”唐纳德愣了一下，回答。 话音刚落，宋宜风便刚拿了送给父亲的礼物下车。 “风弟，你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的司机刚好请了假，我就自作主张让秦叔去接母亲了，你不会介意吧？”宋宜风走到玄关门口，宋白海向他的方向迈了几步，同他打招呼，话虽说得不好意思，但姿态却是理所当然。 “儿子，跟这个野……跟他解释个什么劲儿？你爸还在屋里等着呢，进去吧。”潘亚琴显然是厌恶宋宜风的，厌恶到连伪装一下都不肯。 听到“野”字，宋宜风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但一瞬就隐没。 “大哥，我怎会介意。”宋宜风先回复了宋白海，之后又恭敬地问候潘亚琴，“母亲。” “哟，可别乱叫，我只有一个儿子。”潘亚琴依然没有好脸色，挽住宋白海就往里头走。 宋白海朝宋宜风抱歉一笑，刚想劝自己的母亲收敛一些，宋家的管家周伯便走了出来。 “夫人，大少爷，小少爷，老爷等候你们多时了。”周伯先请了宋白海母子进去，又慈笑着去请宋宜风，见宋宜风手里提着东西，他立刻接了过去，“这是送给老爷的吧，小少爷有心了。” “劳烦周伯了。”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小时候他没少在这个家里遭白眼，周伯算是除爷爷之外最为善待他的人，宋宜风淡漠的脸上多了一丝温度。 忽然有条金毛犬从里头冲了出来，直往宋宜风怀里钻。 “洛奇？”宋宜风有些惊喜，难得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这条狗还是爷爷在世的时候养的，与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洛奇前阵子生病住院住了两个月，许久没看见了小少爷，今日有些激动。”周伯说。 “病了？”宋宜风皱起了眉头。他回国之后一直在忙，差点都忘了家里还有洛奇的存在。他蹲下来摸了摸了洛奇的脑袋，发现它已经很老了，难怪会生病。 “乱认主人的狗东西。”潘亚琴忽然啐了一句。 这话听在周伯和宋宜风的耳中，两人都是脸色一变。 周伯是宋家的老人了，一直受到宋家上下的尊重，老太爷在世时，连老爷都得敬他三分，听到这话自然心生不满。但他毕竟是仆人，也没说什么，只喊人过来牵走洛奇，便继续领着几人往里头走。 宋宜风也知道和潘亚琴这样的泼妇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很快恢复如常。 潘亚琴得意地瞥了一眼宋宜风，昂着高傲的头颅进了客厅。 “风弟，对不住，我妈对当年的事仍然耿耿于怀，但她心并不……”宋白海想替自己的母亲说话，话未说完宋宜风打断了他，“大哥，我知道的，我不会怪母亲的。” 兄弟俩并肩齐行，真真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都回来了？”宋居安坐在沙发上，见几人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书，他早听到了玄关的动静，周伯也是他叫出去给宋宜风解围的。 “爸，今天好歹是您的寿辰，我和妈替您在华尔订好了位子，怎么说不办就不办呢。”宋白海一屁股坐在宋居安身边，语气有些不满。 “是啊，儿子好心想给你操办一番，你倒好，不给他尽孝的机会。”潘亚琴坐在宋居安的另一边，沙发上顿时没有了其他位置。 宋宜风见状，默默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没说话，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不过又老一岁而已，有什么好办的，年纪大了不爱热闹，一家人吃个饭就行了。”宋居安并没抬头看潘亚琴，反而视线落在了一旁周伯的手上。 周伯眼力极佳，立刻将手上的礼盒放在了宋居安面前：“老爷，这是小少爷送您的贺礼，陈年普洱。” 宋居安是个爱茶的，闻言眼波一动，周伯便打开了礼盒，将茶饼拿了出来。宋居安接过瞧了瞧，赞了一句宋宜风有心。 宋宜风微微扯动嘴角，始终没有多说话。宋居安对他谦逊的态度颇为满意。 眼见着宋宜风一句话没说就获得了丈夫的心，潘亚琴有些坐不住：“不就是点破茶叶么，早知道你喜欢，叫白海给你弄一箱来让你喝个够。” 方才被潘亚琴暗讽的周伯此时才接过话：“夫人，这可不是普通的茶，普洱在清朝也是贡品，只有帝王之家才喝得着，小少爷提过来的这个，光闻茶香便知是有好些年头的。” 周伯服侍过两代宋家家主，对于茶道也是很有心得。在他看来，光投其所好这方面，大少爷母子俩差小少爷那就不是一星半点，这上好的普洱有价无市，哪里随随便便就能弄一箱？ 只可惜小少爷是私生子，身份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时代也已经不似过去了，现在是能者为王的时代，看老爷的意思，这次也是打算重用小少爷。周伯已经在心里默默站了队。 不长眼的老东西。潘亚琴心中不屑，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刚才在外面的盛气凌人，她还知道要在宋居安面前扮乖巧。 “行了，你当喝茶是牛饮水？还一箱……老周，叫厨房开饭吧。”宋居安心如明镜，自从他做主让阿风入驻了未来集团的董事会，他这个夫人就一直拿阿风当眼中钉，半分口头便宜都不让他占。 “是，老爷。”周伯领命而去。 “居安！”潘亚琴不满宋居安这么护着这个私生子，还想说几句，宋白海及时拦住。 “妈——”他向母亲使了个眼色，潘亚琴再泼辣也不得不顾及儿子的面子，赌气般地站起来往餐厅去了。 几人坐下来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菜，席间，宋居安关心了几句宋宜风的工作进展。 “进了集团，还习惯吗？” “一切都好。” “那便好。你还年轻，那些叔叔伯伯辈的提点，也要尊重，切不可过分傲慢。”宋居安显然收到了不少元老的投诉，特意敲打。 “是，儿子谨遵教诲。” 明明是两父子，说话却像古代君臣一般，全无亲情暖意。宋宜风明白个中因由，并不以为然，但这话听在潘亚琴和宋白海耳中，却是另一番“父慈子爱”的味道。 宋白海殷勤给宋居安盛汤，试图扳回一城：“爸，你就放心吧，我也会帮着风弟的。” 宋居安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宋白海盛的汤也搁置在一边没有喝。 潘亚琴不似她儿子沉得住气，筷子往桌上一拍，说了句：“我吃饱了！”便起身上楼回房间。走之前，狠狠剜了宋宜风一眼。 宋白海小心看向宋居安，心中怨恨母亲没有眼色和手段，光会惹父亲生气，半点帮不上自己。 宋居安神色稳如泰山，并未因为潘亚琴的离去而有所动容。豪门婚姻大抵如此，门当户对的两个家族联姻，夫妻之间没有多少感情基础，面上相敬如宾背后吵得天翻地覆的，尚且还算有些许情谊，更多的是如宋居安这种冷眼相看的。 因为不在乎，所以冷漠。 “爸，对不起，妈她平时不是……”宋白海想替母亲挽回些许颜面，却被宋居安打断， “行了，她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你也别给她找什么借口了。” 宋居安吃完最后一口，接过周伯递过来的丝巾擦了擦嘴巴，手指在宋宜风面前敲了敲，示意他去书房谈话。 转眼饭桌上只剩宋白海一人，他盯着宋居安位置处未曾动过一口的汤，目光阴沉。 “大少爷可还要继续用餐？”良久，负责管理厨房的佣人过来小心地询问。 宋白海才渐渐放松拳头，抬头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不必了，收拾吧。” 第九章 一家之主 早晨苏维是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给闹醒的。 本来她还在做梦，梦见她和维他命西正躺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难得没有催债电话吵她，她闭着眼睛享受着日光浴，可维他命西却老是拿脑袋来蹭她的脸。 “维他命西，别闹，让我再晒会太阳。”苏维推开它的脑袋，却发现指尖触感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两根手指正插在一对鼻孔当中，鼻孔的主人咧开嘴笑得像只傻狍子。他半裸着上身，穿着一条黄色的比卡丘睡裤，半个小腿露在外面，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歪了脚的墨镜。 场面……有点滑稽。 苏维一个激灵清醒了，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还很嫌弃地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 “小西！我昨晚说了不许你爬上我的床，不许靠近我吧？”苏维爬起来将纸扔进垃圾桶，开始和他算账。 小西就是昨日她从围屿上带回来的那个怪物。 昨日来接他们的船即将靠岸时，她才想起她还没给怪物取名字，于是顺口便称他为“小西”，并向船家解释，他是她朋友，因为放心不下她独自一人在岛上才过来的。 怪物还挺喜欢这个名字，一直“小西”“小西”念叨个不停。要不是苏维一直故意找船家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她还真怕他看出什么猫腻出来。 后来终于回到家，苏维忍着疲惫教会小西学会使用热水器，让他洗了个澡，因为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便随意找了一套不穿的睡衣扔给他凑合穿。 之后，她用枕头在床中间摆出一根“三八线”，打算先一人一半床对付一晚上。 结果没想到，这个蠢货又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事情是这样的。 苏维洗完澡就爬上了床，因为太累，灯还没关她眼皮就开始打架，正要睡着之际，突然感觉到有一根手指在戳她的胸部。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还为自己居然会做这种梦感到羞耻，结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是真的有根手指在戳她的胸部！还一下一下的，带着节奏！ 睡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苏维一睁眼，小西的半张大脸映入眼帘，他的手指还伸在半空中。 “啊——你在干吗？臭流氓！”苏维双手护着自己的胸弹了起来，抡起巴掌就朝小西脸上刮过去。 “啪”的一声，小西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他捂着脸，非常委屈地看着苏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挨打。 “我告诉你！再敢非礼我，我就把你丢出去！”这一巴掌苏维是用了力气的，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她呢！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个，我没有非礼。”小西扁着嘴巴，手指还指着苏维的胸。 从围屿上见到苏维开始，他对她的好奇心就没有消失过，所以当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开始观察她，观察着观察着，他脑袋里冒出许多疑问。 她怎么比自己短这么多？还有她脖子的下方，肚子的上方，两个隆起来的，像小山丘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戳了戳，咦？这种触感好神奇！ 他只觉得这种触感软绵绵的，很舒服，还想再继续，结果苏维忽然就醒了，而且还给了他一巴掌。 苏维非常无语地看着他，想发火吧，可是看着他这张脸又发不出来，只能努力劝自己：算了算了，他现在就跟个孩子似的，哪懂什么是非礼啊。 不过该警告的还是得警告：“小西，你记住了，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男的，我是女的，男和女你知道吧？” 小西点了点头，他的脑海里有男生和女生不一样的概念，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很模糊。 “女生的这里，这里都是不能随便碰的，懂吗？”苏维索性站起来，来了一次“生理讲座”。 “那男生的，就可以吗？”小西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 苏维被问住了，她忽然脑补了一下小西和另一个男的互摸的场景，那画面太辣眼不敢看。苏维甩了甩脑袋，最后义正言辞地告诉小西：“呃……那个，男生的也不可以！总之，这些隐私部位，无论男女，都不能随便碰，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小西乖巧地点了点头。真可惜啊，那样柔软的触感，以后都感受不到了，他不无遗憾地想。 教育完小西，苏维还是觉得跟他睡同一张床太危险，于是给他打了个地铺，并且禁止他再上她的床。 没想到，一大早这家伙还是爬上了她的床。 听到苏维的指责，小西一骨碌从床上起来，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可是你说的是晚上，现在已经不是晚上了。” 小西指了指阳台的方向，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光影随着微风在摆动。 苏维一噎，这家伙居然还会找文字漏洞。 “我很乖，我有好好遵守规则。”小西觉得自己特别棒，还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说完，他低着头将脑袋凑过去，要求苏维抚摸他。 “呵呵，乖个屁。”苏维觉得自己居然斗不过一个小孩，很是气闷，敷衍地在小西的脑袋上揉了几下后，就钻进了洗手间洗漱。 去之前，她再次警告小西不要跟着，小西使劲点头。 三步一回头，确定小西好好地站在原地后，苏维迅速将自己关进了洗手间。没想到出来后，她发现小西竟然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西看到她，小心询问：“我可以动了吗？” 苏维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说你听话好还是不听话好了。” *** 小闹了这么一场，又吃完早餐，苏维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她待会要回餐厅，小西没有身份，加上他又怕光，暂时是没法出去，可苏维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思虑再三，她决定下楼寻求陈伯的帮助。 陈伯是住在苏维楼下的一个老人，独自带着孙子生活。他在小区外面摆了一个小吃摊，苏维是常客，因此熟悉起来。上次苏维想不开爬到天台上打算跳楼，也是陈伯发现了，给她猛灌鸡汤才让她打消轻生的念头。 “咚咚咚”苏维带着小西敲响了陈伯的门。 “谁啊？”几秒后，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脑袋的主人警惕地看着苏维，还有苏维身后穿得奇奇怪怪的小西。 “你就是陈伯的孙子陈东吧？我是住你们家楼上的邻居，你爷爷在家吗？”苏维以前见过这个小毛孩，挤出一个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和点。 “你找爷爷什么事？”陈东还是没有开门，他虽然也见过苏维，但和她不熟，无事不登三宝殿，鬼晓得她是不是坏人。 “呃，那个……”苏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觉跟一个孩子说不太好。 陈东很聪明，他猜出苏维八成是看他年纪小不想说，于是从门后迈出来，双手背在身后活像个老干部。他清了清嗓，声音陡然低了八度：“咳咳，爷爷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是一家之主。” “噗！”苏维憋笑失败。这小毛孩也太人小鬼大了些。 “不说就算了。”陈东显然很不满苏维刚才的反应，他退回门后，要关门。 “哎哎哎，别，我说。”苏维伸出脚卡住了门缝。 “那个，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暂时寄住在我家。他有点傻，我等下要出门工作，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所以想麻烦你爷爷照看一下。”苏维迟疑了一下，给小西胡乱编了一个身份。 “我不傻！”小西不满地插嘴，却反遭苏维一个眼刀，悻悻闭嘴。 “还真是傻子。”陈东一看小西的打扮和他的样子，对苏维的话信了五成，“不过很遗憾，爷爷今天去乡下了，要晚上才能回来，我帮不了你。”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一家之主。”苏维垂头，但人家不在也没有办法，道过谢后就拉着小西准备回去。 但她没走几步，又被陈东叫住了。 苏维回头，只见陈东揪着自己的衣角扭来扭曲，一副gay里gay气的样子，“既……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可以帮你看着他，我今天刚好放假！而且……爷爷也说，要我以后多帮帮你来着。” 哈？她什么时候说过信任他了？ “叮咚”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苏维拿出来一看，小涵告诉她经理已经到了办公室，要她做好准备。 苏维看了一眼小西，又看了一眼陈东，一咬牙拉着小西进了陈伯家。 “呐，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对了，他眼睛受了伤怕光，如果可以尽量别让他出去。”苏维让陈东存了自己的号码，又转过头去叮嘱小西，“小西，你今天乖乖留在这里，听这位小弟弟的话不要捣乱，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 陈东插嘴：“我不是小弟弟！刚才你不还说我是一家之主吗？” 苏维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屁孩喜欢人夸他成熟啊，一时间觉得他有些可爱，伸手揉了揉陈东的脑袋。 陈东很抗拒这种揉宠物式的动作，一边拨开苏维的手，一边嫌弃地后退。 小西见状相当不满：“我也要！”说着低头将脑袋凑到苏维面前。 “够了啊，一早上你要来几次才消停？”苏维无情地推开了他的脑袋，再次叮嘱他要听话，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却见小西一直在看着她的方向，虽然他戴着墨镜，但苏维似乎却看到了藏在墨镜后面的那双闪闪发光的无辜眼睛。 “哎……真拿你没办法。”苏维叹气，转身几步走到小西面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才真正出门。 感受到苏维手心的温度，小西低下头，满足地笑了。 陈东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这俩人根本不是什么姐弟。 哼，想骗过他的火眼金睛，不要太天真！ 第十章 二选一 “喂，有人吗？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封闭的房间里，男人穿着一套白色的病号服，拼命捶打着房门。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扇窗户，再无别物。 一盏高瓦白炽灯将房间照得通亮，却愈发显得这个空间毫无生气。 男人不断嘶吼着，没有人回应。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放我出去！”男人的声音里透露着绝望，他看起来相当憔悴，一双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瞳孔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我错了，我不该抢劫，不该偷东西，不该在地铁上偷摸女人的屁股，也不该去骚扰楼下的寡妇，我不是人，我是混蛋……”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保证，我保证出去以后改过自新……”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渐渐地，怒吼变成哀求，敲打房门的声音也渐弱。 “那家伙真是够吵的。”监控室内，两名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一边吃着夜宵一边盯着监视器，其中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抱怨道。 另一个稍胖的男人附和：“是啊，所有人里就他最闹腾。” “瞧他这忏悔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眼镜男啧啧两声。 “就是。原本啊，进了这地儿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但瞧着博士送进来的这些人，不，应该说是社会的渣滓，我倒觉得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了。”胖男人感叹。 “算了，让他闹去，反正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过一会儿他就没有力气闹了。”眼镜男说完，夹起碗中的面嗦了一口，眼睛继续盯着监控画面。 仿佛是应证了他的话一般，画面中的男子最终停止了哀求，他颓然地滑到在地，头歪倒在了一边。 眼镜男朝胖男人抬了抬下巴，说：“看吧，我说得没错，他坚持不了多久。” 胖男人刚想继续附和，可是他盯着监控画面，面色渐渐凝重。 忽然他“腾”地站起来，拍了拍眼镜男：“喂，别吃了，那家伙好像不对劲！他好像没有反应了，不会死掉了吧？” “不会吧？”眼镜男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碗，放大监控画面，发现房间里的男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他打开通向房间的通讯器，喊道：“喂！725号，听见没有，725号！” 房间里的男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快，通知博士，我去看看情况。”眼镜男吩咐胖男人，自己拔腿出了监控室。 “好！”胖男人应下，立刻按下了桌面上的红色紧急按钮。 然而博士的办公室还没有接通，监控画面上便显示出了骇人的一幕。 眼镜男打开了725号的房间，刚准备扶起地上的男人，对方却忽然暴起，抓住了眼镜男的衣领和腿，将他举到了空中，随后扔了出去。 虽然不合时宜，可监控室内的男人想到了一个词——举重若轻。 伴随着“啪”地一声响，眼镜男被扔到墙上，随后落地。接着他抽搐了几下，一口献血喷薄而出，再接着，没有了动静。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留在监控室的胖男人看傻了眼。 “喂，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一间办公室内，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的男人终于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语气有些不耐。此前他正在研究一个程式的算法，卡在了关键步骤，因此脾气有些差。偏偏他发出疑问后，监控室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年轻男人的眉心笼成了川字。 “监控室，回答我，监控室！” 监控室迟迟没有回响，金发碧眼的男人意识到不妙，赶忙扔下手头的工作赶往观察区。 *** 苏维所工作的餐厅叫“逗你玩”，是个连锁中西餐厅，位于市中心一座商务大厦的一楼。 她刚到达“逗你玩”的门口，就被小涵拉进了换衣间。 小涵是苏维在“逗你玩”的同事，也是除了阿超外在餐厅里对她最好的人。 “这两天你死哪里去啦！”小涵将门关好，转头就拍了苏维胳膊几下。 “哎哟，疼。”苏维捂着胳膊闪躲。 “你还有脸喊疼，我告诉你李妍现在可正在气头上，你先别进去，要是真丢了这份工作，我看你上哪儿哭去。”小涵瞪了苏维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李妍是她们的上司，这家店的经理，自从店里被泼了红漆之后，她就一直在气头上。那天因为苏维跟着信贷公司的人走了，她没来得及教训，这两天一直等着苏维来给个交代。结果呢，苏维假也没请，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了两天，李妍整个人憋成了一座活火山，见人就喷。 “说吧，你到底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人也不在家。”小涵因为担心苏维的安危，还特地找了阿超去了苏维家，结果扑了个空。 “哎，别说了……”去围屿的事苏维并不想提，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将话题继续转回李妍身上，“李妍这两天有没有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说要开除你。”小涵一想到李妍这两天的状态，就忍不住为苏维捏一把汗。 “我这就去跪她。”苏维也知道自己理亏，说着就要出去。 “哎……你先别忙着进去。”小涵一把拉住她，“现在阿超正在里面挨训呢！你现在就算去下跪，也是火上浇油。”这也是小涵先把苏维拉进换衣间的原因了。 正所谓，送死也要看时机。 “阿超为什么要挨训？”苏维皱眉，阿超一向循规蹈矩的，不会又是因为她吧。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王八’那混蛋，向经理告状，说阿超监守自盗，挪用公司的食材给自己谋私利。”小涵一看苏维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王八是“逗你玩”的主厨，大名王烨，对外自称“王爷”，仗着自己的职位比他们这些底层员工高一些，就天天对他们大呼小喝的。阿超是他手底下的人，虽然是个助理厨师，但相当有厨艺天分，好几次由他独立做的甜品都受到客人的好评。正因为如此，王烨对他更加苛刻，一直都想逮到机会将他弄走。 尽管阿超已经很小心做人，但还是在昨天被王烨捏到了错处。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昨天阿超和小涵一起从苏维家回来，阿超想起还有东西落在了餐厅于是独自一人回去取。 当他回去时，餐厅已经打烊，保洁员阿姨正要回去，于是将钥匙交给了他。阿超取了东西，习惯性地去厨房看了一眼，见到厨房还剩下一些食材没有处理，他便想，反正回去也没事情做，不如在厨房练练厨艺。 正做着咖喱，忽然餐厅里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声音有些清冷，但相当客气。她说自己在隔壁的大厦上班，刚好路过这里，闻到香味便情不自禁地进来了，问阿超是否可以卖她一份咖喱饭。 阿超本想拒绝，餐厅有规矩，非营业时间不能擅自将食物卖给客人。但他见这个漂亮女人的确是很饿的样子，便给她盛了一份，不过没收她钱，这样也就不算违背了餐厅规矩了。可没想到，女人第二天还是叫人过来结账了，还多付了阿超不菲的小费。 这一切都被王烨看在眼里，等到李妍已过来，王烨就去告状了，阿超进了经理室至今没有出来。 “王八那个混蛋！”苏维听完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上火。阿超对她一直都很好，之前她撞坏了他的摩托车他都没有让她赔，这种时候还坐视不管的话，那她也太没义气了。 不顾小涵地阻拦，苏维闯进了李妍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王烨还在数落阿超的“罪行”：“李经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非营业时间出售，这简直是无视公司的规章制度。无视规章制度就是无视你，无视大老板，若是不严惩，往后效仿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总部一查起来，我们可是要被扣奖金的。” 王烨就是个小人，小人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强盗逻辑。偏偏，还就是有人听。 苏维打断了他们：“经理，你不要听王……主厨的一面之词。阿超绝对不是故意的，他根本没有想收那位客人的钱。”一溜嘴，差点叫了王八，苏维更了一下，才把话说完。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想收。再说了，今天那位客人过来将钱塞到他手上，在场的其他人可都看见了，可不是我冤枉他。”王八见苏维冲进来，鼻孔朝天哼哼，表情五行欠揍。 “你……”苏维还想反驳，却突然被阿超拉住了衣袖，他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别再为自己出头。 “对不起主厨，对不起经理，这次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也愿意接受处罚，希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阿超低着头，朝着王八和李妍深深鞠了一躬。 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看得苏维鼻子发酸。 她知道求人的滋味有多难受，所以更加见不得朋友也这样。 然而王八似乎却不满足，继续煽风点火：“经理，临近年底，总部肯定是要派人下来考察的，到时候这种事传到总部那边多少会影响我们分店的印象，我觉得这事绝不能姑息，必须杀鸡儆猴。” 言下之意，是想开除阿超。 “王八，你不要太过分！”苏维气极，阿超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王烨一听到苏维竟然敢这么侮辱自己，顿时肥脸一垮，怒道：“你叫谁王八！” “谁是王八我就叫谁！”苏维这人有个毛病，冲动起来谁都拦不住，上次在影视城和女明星起冲突也是如此。 “你……”王烨气极，还想说什么，却见李妍咳嗽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李妍，心领神会。 “苏维，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既然你这么讲义气，那不如，你代他受罚？”话锋一转，王烨将矛头指向了苏维。 第十一章 献血 苏维被套路了。 李妍早就想开除她了，即便没有高利贷的泼漆事件，李妍也打算寻一个错处打发她走。刚好她撞枪口上，又还这么不知收敛地闯进办公室，为了阿超顶撞了一个高于她职位的主管，李妍便直接扔下一句话：“你走他留，他走你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维在那一瞬间明白，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地余地。 很多事情她是清楚的，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当口进去，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做不到不闻不问。 阿超的被罚，小涵地阻拦，恐怕都在李妍的计算当中。 自从上次总部下来视察，她被总经理当面夸奖，并被评为了“服务之星”之后，李妍看她的眼神就变得猜疑。 这不奇怪，李妍本来就是一个容不下人的人。 “这是离职表，你签个字吧，我替你跟公司多申请了半个月工资，这个月会发到你的卡上，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李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 苏维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笔签了字，转身大步了离开了经理办公室。 “为什么会这样？”小涵在外面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苏维和阿超出来，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再去找经理说情，说我愿意走。”阿超还想进经理室，被苏维拦下，“阿超，算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她从始至终就是想让我走而已。” 阿超怎么可能没看出来，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就表了态让苏维留下来，但李妍始终没有搭理他。 她的眼睛一直是看着苏维的，她在等苏维自己开口说辞职。 只是阿超心里觉得很难受，如果不是他，本来苏维不会被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餐厅不是一直倡导要有人情味吗？可人情味呢……”阿超无力地靠着墙，为自己地无能感到绝望。 苏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人情味这种东西，大概也只有在利益不冲突的情况下才会存在吧。 “好了，你们俩也别这样了，不就是丢了工作么，再找就是了，天下之大，我不信我会饿死。”苏维拍了拍阿超和小涵地肩膀安慰。 “呸呸呸，别动不动说死啊死的。”小涵嗔怪地看了一眼苏维，一连说了几个“大吉大利，童言无忌”。 苏维被她那副迷信的模样逗笑，散去了一脸的愁容。 “所以说，我都这么惨了，你们就别再丧着一副脸让我担心了。去干活吧，我等下还要去找秋月姐。丢了工作，总不能连外快都丢了。”最坏的打算苏维也预想过了，比起前几天的绝望，她现在反而看开了很多。 “我会帮你留意工作的，我今晚就去找朋友问！”阿超说。 “我也是！”小涵也附和。 苏维笑了，倒霉归倒霉，能在这里认识两个真正的朋友，也算幸事一场。 *** 收拾完个人物品，苏维从餐厅出来已经是中午。 因为不想再看到李妍和王八那两张恶心的脸，她谢绝了和小涵阿超一起吃饭的提议，直接提着东西回家。 可能是饿过了头，她坐错了公交车，等到发现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苏维下了车，拿出手机查找回去的路线，却忽然闻到了一阵香气。 她四处望了望，看到了一个流浪汉打扮的人，一只手拿着一个馒头啃得很香，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碗粥。苏维情不自禁地盯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咽了咽口水。 早饭她吃得少，这会儿正是肚子饿的时候，她本想忍一忍回去吃，可这个可恶的馒头害她破了功。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饥渴，流浪汉察觉到了，他有些不满地侧了侧身子挡住自己的食物，不让苏维继续盯着。 苏维觉得有些丢脸，强迫自己不要再注意那个馒头。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咕噜咕噜还挺大声。 流浪汉也听到了，他忽然转过来，下巴朝着前面一个方向努了努，说：“那边有献血的，献完血，给吃的。” 苏维顺着流浪汉指示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辆红十字车，旁边还搭了一个施粥棚。 献完血给吃的？ 眼睛忽然睁大，她站起来，往献血车的方向走过去。倒不是真的为了一个馒头和一口粥，而是她隐约看到了车上的四个字“未来集团”。 苏维走近了，她并没有看错，果然是未来集团的车。不止是车上，那些医护人员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也有未来集团的标识。 因为父亲的关系，苏维对未来集团没有多少好印象。 在外界看来，未来集团因为不看好父亲的实验而撤资的行为没有什么好置喙的，换做任何一家企业都会这么做。可通过那本日记所记录的情况来看，这显然不是什么合法的实验。 因此苏维对未来集团这四个字变得极为敏感，不知道他们搞这么一出，是真的想为医院提供血源呢，还是有别的目的？ 苏维扫了一眼来献血的人，大部分都是像刚才公交车站上看到的流浪汉，也有穿着稍微干净的，不过无一不是社会底层人员。 也对，平常普通的献血车，一般都在大学和市中心附近，献血的也多为有意做慈善的学生和白领。像这群平时连饭都很可能吃不饱的人，如果没有食物吸引，怎么可能愿意来献血？ 苏维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块本就是城市边缘区域，周边大多是棚户区，一般的献血车也不会特意跑这边来。 苏维越想越可疑，纵使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她，接触这个集团不会有什么好事，可她的双腿还是情不自禁地迈向了队伍的尽头。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她面前。 “献血是不是有饭吃？”苏维假装自己是来蹭饭的，接待她的护士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坐。 她坐下，护士又拿出一张表格让她登记，并让她拿出身份证。 苏维本就不是为了献血，不想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谎称自己没有带。她想，如果因此拒绝她献血的话，说不定还真是正规的献血，但如果…… “没带身份证啊……” “是不是没带身份证，就不能献血？”苏维询问，可护士却说，“那倒不是，你把这个表格填一下就行，不过联系方式一定要正确哦。所有在我们这献过血的人，都能参与一项抽奖活动，最高有两万块奖金呢，要是联系方式错了，万一中奖了可是会错失的。” 护士特意强调了联系方式的重要性，接着便没再说什么，让她脱下外套，把袖子挽上去。 献血还能抽奖？一定有猫腻。 她一瞬间想走，可是又怕突然反悔反而令她们起疑，只好勉强道：“护士，我有点贫血，你少抽点，我主要是为了这顿饭。” “行了，我不会多抽的。”听到这话，护士也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虽然这群人摆明了都是为了一顿饭而来，但像苏维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的也是少见。 “护……护士，可不可以用小一点的针头，这个针头我害怕。”当针逼近她的血管时，苏维突然开始打哆嗦。 自从经历了那个夜晚，苏维对针头一直有一些阴影，她闭上眼睛，尽量不去回想记忆中那种冰凉的触感，但手还是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 护士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献血者，脸上露出不耐：“所有针头都是标准尺寸，没有小的。” “那你给我换一个，这个我刚才都没看到是新的还是旧的，万一是别人用过的，传染了什么病怎么办？”苏维说什么也不肯让护士扎针，护士被她弄得没办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重新侧过身换了一只全新的针头，当着苏维的面拆了，“全新的，这下你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这次苏维没再挑刺，顺利地让护士抽了一袋血。 抽完血，苏维顺口问了一句：“对了，你们这血最后会送到哪里？血库？市中心医院？” 护士早就对苏维不耐烦，不肯回答她：“这个你不用管。” 苏维扁了扁嘴：“不说就不说。” 苏维站起身离开。因为她的故意转移护士的注意力，护士并没有发现她的另一只手里正攥着她刚才填的信息表，而她的手心，已满是虚汗。 信息表是在护士转身去换针的时候，她迅速抽走的。 即便信息并不是填的真的，为了保险起见，苏维还是不想留下一丁点自己献过血的证据。她总觉得这会给她带来麻烦。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抽得走信息表，有些东西却永远都无法抽走。 第十二章 发烧 苏维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了陈伯的训斥声，她顿觉不妙，赶紧上楼。 进了陈伯家，苏维一眼就看到了陈东脸上的几道指甲印，苏维心下一惊，看也没看小西就马上道歉：“对不起陈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人放这，小西，你赶紧给人家……” “道歉”二字还没说出口，视线扫到小西的脸，她卡壳了。 因为小西鼻青脸肿的程度可比陈东严重多了，原来架在脸上的眼镜也掉在了一边。 “你……这是怎么了？”苏维当即放下包就去查看小西的伤势，小西见到苏维回来，垮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控诉，“他欺负我……” “你放屁！明明是你……” “陈东！”陈东话还没说完就被爷爷喝住，他看着爷爷铁青的脸不敢再说下去，只能狠狠瞪着小西。 “小维啊，是我对不住你才对，我家臭小子实在是太没规矩了。”陈伯尴尬地看着苏维，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两人会打起来？”苏维问。 时间拨回到几个小时以前。 苏维离开以后，小西便一直跟着陈东，他好奇地在陈东家里左翻右翻，翻出了一款游戏机。 那是老款的游戏机，现在市面上已经没得卖了，这款还是陈东的爸爸以前留下来的。陈东以前很爱玩，但后来渐渐就不碰了，因为学校流行的已经是vr实景游戏，这种单机版的像素游戏早就没有人再谈论。 因为小西感兴趣，陈东才重新将游戏机组装起来，教他怎么玩。 刚开始的时候氛围还挺好，小西是个新手，陈东把把完虐他，可是多玩几次后，陈东就落了下风，甚至于到最后几乎回回都输。 陈东在学校怎么说也算个学霸，除了贫穷的限制，几乎没有他玩不转的东西。可遇上小西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他有些心气不平。 “会玩坦克大战算什么！有本事我们来比数独！”陈东把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要知道玩数独，学校还没有哪个人能比过他。 他翻出标准数独书，给小西讲解了规则之后两人就开始比赛。就和之前一样，一开始小西根本不是陈东的对手，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陈东渐渐招架不住，到最后，连陈东从来没解出来过的变型版都让小西计算了出来。 “你是不是学过？”陈东狐疑地看着小西，闷声闷气问道。 小西却骤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数独模型发呆。 【“……你在玩什么？” “这个么，数独。” “好玩吗？” “唔……我也说不上好不好玩。” “我想试试！” “这样啊，那这本书送给你了。”】 谁？谁在说话？ 他的后脑勺就像挨了一记闷棍，耳边不断传来嗡嗡声。 小西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接着他发狂一般将面前的书撕了个粉碎。 “住手！”陈东没来得及组织，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书变成一堆废纸，一怒之下就朝小西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陈东其实并不强壮，他在学校一般属于挨揍那一挂，原本也做好了被小西打趴的打算，毕竟小西比他高。可出乎意料的是，小西光长了个头战斗力却是个渣，陈东还是第一次打架打赢过别人。 对于荷尔蒙爆棚的中二少年来说，胜利的快感远远要超过他的理智，这一打，就打到陈伯回家才收手。 再后来，就是苏维看到的场景。 “要不是他无缘无故撕了我的书，我也不会动手，我没有错。”陈东气鼓鼓地说，“而且你们看他长这么奇怪，性格也这么奇怪，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教训他是替天行道！”他平时爱看武侠小说，说起话来也一副“大侠”风范。 “陈东！我平时怎么教你做人的！”陈伯扬手作势要打他，被苏维拦下，“陈伯你别打了！陈东他说得对，这事的确是小西的错。” “唉……小维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这臭小子一直心高气傲的，觉得全天下就他一个人最聪明，他这哪里是因为一本书，分明就是自己玩不过别人就恼羞成怒。要不是我今天回来的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别拦着我，今天我非教训他不可。”陈伯说着，冲进了房间里，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根皮带。 苏维急了：“陈伯，求你了，这事真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将人随便放你家里的，有话您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你打吧！你打吧！反正爸妈都不在了，你又讨厌我！你打死我好了！”陈东见爷爷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拿皮带抽他，愈发犟了起来。 “臭小子！”陈伯气得扬起了皮带，苏维下意识地去帮陈东挡，可“啪”的一声，她却没有感到疼。 “哎哟”声是小西发出来的，苏维转头，便见小西弓着背，像一只大鸟一般，将他们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打错了人，陈伯也懵了，几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下的状况。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陈伯，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道歉。”为了避免继续尴尬，苏维赶紧拉着小西就走。 回到自己家，苏维面色很不好看。 小西对于苏维心情变化的敏感程度非常高，一进门就躲到床边，用窗帘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你出来！”苏维一见他这怂蛋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窗帘布粽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苏维上前，想把他拽出来，可是小西却紧紧拽着窗帘不松手，两人拉锯着，窗帘杆也开始摇晃起来。 终于，窗帘杆承受不了两人的拉力，“嘎吱”一声断了。 两人双双失去重心，“啪”地一声，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摔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苏维忽然听到胸口传来了如雷般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她还从没有跟一个异性贴这么近过。 小西却没有那么多旖旎心思，他只觉得，和苏维贴在一起的感觉非常有安全感，除了她的那两个小山丘咯着有些奇怪以外。 因为有安全感，小西将头埋进了苏维的颈窝，像小狗一般蹭了蹭。 就这么一蹭，苏维的脸被蹭成了西红柿。 身体不知不觉变得有些燥热，苏维双手抵着小西的肩膀，试图推开他，可是根本推不动，反而觉得身上越来越重。 这家伙怎么忽轻忽重的？ “小西，你起来。”推不动小西，苏维只好命令他。然而这一次小西却没有那么听话，他学会了讨价还价：“那你能不生气了吗了？” 苏维长叹了一口气，答应他：“好，我不生气。” 小西这才从苏维身上爬起来，乐呵呵地傻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笑容牵动了伤口，他“嗞”了一声，皱了皱眉后，继续对苏维笑。 苏维看着他这幅可怜的样子，无奈地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消毒水和金疮药，让他乖乖坐下别动。 小西听话地仰着头，任由苏维给他上药，药水浸润着伤口有股灼烧的痛，但他居然扛着没有吭声，令苏维有些刮目相看。 上好药，小西忽然伸手环住了苏维的腰。他用毛茸茸的脑袋顶着苏维的肚子，轻轻说道：“你真好。” 苏维感到十分诧异，他这样正经的语气和刚才那副小傻子样根本判若两人，她伸手抵住小西的脑袋，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却感觉到他额头传来的滚烫。 “你发烧了？”苏维一惊，捧着小西的脑袋，额头碰额头，又抓了抓他的手，确定是发烧。 可是刚才不还好好的？ 苏维也顾不得多想，想带小西去医院，可她刚想把小西拉起来，却忽然又失去了重心。 小西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连带着苏维也摔在了他的胸口。 第十三章 陌生来客 安和医院急诊科内人来人往。 大厅的电子荧幕上，干练的女主播正在播放今天早上的一条新闻。 “各位观众早上好，这里是徐市都市新闻频道早间新闻直播间，下面为大家播报最新消息：北京时间七点三十分，徐市钟鼓区北府路碧水湾小区附近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肇事车为一辆车牌尾号为4f5760的黑色奔驰轿车。据悉，车祸发生是由于该肇事车主忽然失去控制所致，不过该车主确否认是自己的责任，声称是有人突然出现在路中间才会失控，但据交警现场勘查，并未发现肇事车主所说的第三人。下面请看现场报道。” 女主播说完，镜头便切换到了现场。 一位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有些激动地对记者说：“我真没说谎，就是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才急转弯的。那人忽然从天而降，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就好像……就好像吸血鬼一样！” 现场采访的记者显然不太相信中年男人的说辞，不过职业操守提醒他强忍着。一旁的交警打断了记者地采访：“有什么话，到警局之后再说吧。” 似乎是觉得荒唐，年轻的交警嘀咕了一句：“这年头的人，为了脱罪真能胡说八道。” 中年男人听到了这声嘀咕，他变得有些激动：“我没有胡说八道！是真的！不信你查我的行车记录仪，一定有记录！” 新闻播报正在播报的期间，一个男人搀扶着另一个男人进了急诊科。 经过走廊的时候，两人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了一下。 “喂，当心点！”搀扶的那一个发出一声怒吼。 “对不起！”撞到人的身影道了下歉便走了。 “混蛋！”搀扶的那人抬起了头，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阴沉地盯着远处的身影。 搀人的是宋宜风，被他扶着的，是他的助理唐纳德。 “唔……”唐纳德发出一声痛苦地闷哼，听到声音的宋宜风此刻不爽到了极点。 “老板……放……放心……我没事。”唐纳德嘴上逞着强，可脸色却苍白得很，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狠狠咳嗽了几声后，他捂着腹部躬下了身子，宋宜风一惊，忙架起唐纳德往里边走。 “来人！医生呢？医生都死哪里去了？”他这一吼，马上就有医护人员围了过来。 “有无疾病史？”值班医生一边询问一边替唐纳德做初步检查，在掀开唐纳德的衬衣时，他瞳孔一震。 唐纳德的右腹部凹陷了下去，呈现出大片的青紫色淤痕，而这淤痕看起来竟然像一个拳头的形状。究竟什么人的力气这么大？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肝破裂！赶紧把你们的院长给我叫过来，送他去手术室！”宋宜风暴躁得像一头狮子，见到值班医生磨磨蹭蹭的样子愈发没有耐心。 值班医生瞄了一眼宋宜风，听他的语气仿佛来头不小，也不敢耽误，赶紧将快要失去意识的唐纳德放置在急救床上推走。 待唐纳德进了手术室，宋宜风跟着前来指挥的刘院长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个，小宋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听了肝脏外科的医生说，小唐先生的伤，是被人打的，但那伤势，看着却不像普通人……”刘院长给宋宜风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过去，边看他脸色边问。 安和医院是未来集团投资成立的，刘院长虽然之前没有见过宋宜风，但近来宋宜风的大名整个集团相关的人无人不知，他不敢怠慢。 原本这事他也不打算多问，可是这个患者的伤得实在太离奇，加上十年前的那些事他多少也知道点内幕，故而还是试探了一下。 宋宜风没有接茶，抬头看向院长：“刘院长，既然你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吧？” 刘院长心里转了几转，将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脸上绽开一个讨好地笑容：“知道知道，这事绝对不会外传，请您放心。” 宋宜风见这人也算聪明，才端起面前的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算是给了面子。 “我的秘书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治好他，否则，你知道后果。”宋宜风放下茶杯站起来往外走。 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处理。 “是。”刘院长起身相送。 *** 新闻播报的同一时间，苏维家。 手机闹铃响了好一会儿，苏维才醒来。 她睁开眼，扭动了僵硬的脖子，转头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西，她昨晚是趴在床边睡着的。 小西面如白纸，嘴唇也毫无血色，苏维起身，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烧是退了的，总算没枉费她照顾了他一夜。 昨日，她给小西测了体温，体温计直接彪到四十多度，吓得她马上下楼找来了社区医院的医生。 医生给小西诊断完之后，便决定先给小西打退烧针，可是当针头即将插入小西的血管时，他忽然醒了。 他猛地起来，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腕，医生手上的针头掉落在地，他力气奇大，疼得医生大喊“松手”，可是他却像听不到似的，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他眼神凶狠，盯着医生的时候就像是某种嗜血动物，苏维甚至觉得，下一秒，他会啃断医生的脖子。她心头一惊，喝住了他：“小西，快住手！” 听到苏维的声音，小西迟缓地转过头，刚才毫无感情的瞳孔有了些许温度。他放开了医生的手，医生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怪物……有怪物！”医生的手肿得很高，没有断大概也脱臼了，他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去。 苏维担心医生回去乱说，想拦住他，可是小西却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他仰着头，声音分外沙哑，凶狠的目光刹那温柔。 因为高烧，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湿透，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连带那琥珀色的眼睛也湿漉漉的，仿佛一只猎豹变成了一头幼鹿。 苏维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医生跑了出去。“你到底怎么回事？”她生气地指责他，话音刚落，她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力道松了。 苏维推了推小西，小西歪倒在了床上，再次失去了意识。 这附近已经没有第二家诊所，就算有，按刚才的状况苏维也不敢再去请医生，只能一晚上守着小西，不断给他做物理降温。 幸好是有效的。 “渴……”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小西也醒了，他呻吟着要喝水。 “大爷的，我大概上辈子欠了你的。”苏维嘀咕着，起身给他倒水。 扶着小西起来喝完水，小西又重新睡了过去，苏维见他没有再醒的迹象，替他盖好了被子，打算下去给他买点粥上来。 拿了手机，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出门，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忽然在楼梯间听到了两个声音 “卡小姐，这边请，当心您的脚下。” “我不姓卡。” 声音来自一男一女，男的声音苏维认出来了，是她的大伯苏元山，女的声音清清冷冷很陌生。 大伯为什么会来这里？还带着个陌生女人……莫非又是新的债主？可是不对啊，她搬家以后就没有告诉过大伯她的具体住址。 那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而且还这么早。 带着疑问，苏维放轻了脚步，她正打算后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一回头便看见陈伯家的那个小鬼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呜呜呜。”在陈东开口的瞬间，苏维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拖回了屋里。 “喂，你干嘛！”进了陈伯家之后，陈东转身一推，苏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一旁的椅子。 厨房内的陈伯听到了动静，出来一瞧，诧异道：“小维？你怎么会在家里，是不是这臭小子又闯祸了？” 陈伯不满地看向陈东，陈东委屈极了，大声说道：“我没有！爷爷你少血口喷人！” 陈伯噎了噎，嘿，这臭小子真是电视剧看多了，血口喷人还能用在自家爷爷身上？刚要口头教训，却被苏维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拦，指了指外面。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苏维担心两人的争吵声让楼上的大伯听到，万一他找到这里来了呢？ 祖孙俩不约而同降低了音调，问道：“小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丑八怪，你到到底要干嘛？）” 不过陈东刚说完，脑袋就挨了陈伯一下，“臭小子又没礼貌！叫姐姐。” 陈东瘪了瘪嘴，不服气地叫了声“姐姐”，叫完以后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丑八怪”，接着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出来。 陈伯脸上讪讪：“这小子脾气有些古怪，小维你别介意啊，回头我再教训他。” 苏维自然不会介意，她还没为自己擅自闯进来道歉呢，哪里有资格跟一个孩子置气。 “对不起陈伯，本来就是我没打招呼就闯进来了，不关小东的事。” “外头是不是来了追债的？”陈伯也认识苏维有一段时间了，她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点。 苏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没事儿，你就先在这待着吧，等下小东去上学的时候，我让他出去探探风，人要是走了就告诉你。”陈伯心善，体谅地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维很是感激，可她还是担心。大伯既然找上了门，肯定是知道她住这了，她可以在陈伯家躲着，可是小西还在家里，虽说他现在正睡着，要是被吵醒了怎么办？ 想了想，苏维还是艰难地开了口：“陈伯，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 第十四章 让他失望 “小维啊，你在吗？是大伯。”苏元山找到苏维的住处，连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动静。 “一定是睡着了。”他不由朝身后的女人笑了笑，笑容有些心虚。 女人并没未给什么反应，依旧冰冷着一张脸。苏元山脸上笑容挂不住，只好转过身继续敲门。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苏元山手心开始冒汗，地址没有错啊？餐厅那些人应该不至于说谎的，小维这臭丫头去了哪里？真是该死，不会到手的鸭子也飞掉吧？好不容易碰上个财主。 女人是昨天找上门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昨天忽然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说只要他能帮忙找到苏维，就替苏维还清欠他所有的钱，不但还清，还多给他十万块。 十万块呐，再加上苏维她爸欠他的，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苏元山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甚至连对方来历都没多问一句。 反正他那个弟弟以前就结交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他已经见怪不怪，谁还会跟钱过不去呢？可直到答应了对方，苏元山才想起自己并没有苏维的住址。 好在还知道她打工的地方，待女人从他的办公室离开以后，他便马上去了“逗你玩”餐厅找苏维，可没想到他这个侄女居然被辞退了。 辗转打听到了苏维的住址，上门还是扑了个空。 苏元山担心身后的女人耐心耗尽，有些急切起来，敲门的声音也越来越重。 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一些重点，比如其实苏维的电话现在就放在房间里没有拿，苏元山只要打个电话过去，就能确定苏维就住在这里，而且一定没有走远。 可惜，时间没有留给他想到的机会，有人上来了。 “你们……站在我家门口作什么？”来人是个老头儿，一副居家的打扮，手里还提着包子和豆浆，看样子是刚买完早餐回来。 苏元山愣了：“这是你……你家？” 一旁的女人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陈伯警惕地看着两人，沉声说道：“你们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小偷，来采风的？”说着陈伯后退了几步，拿出手机做出拨打电话的样子。 女人察觉到了陈伯的意图，抬手阻止道：“我们不是小偷，别报警。” “那你们在我家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陈伯放下了手机，女人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一双异于亚洲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瞧过来，看得长过她四五十年阅历的陈伯都有些心虚。 女人淡漠地开口：“怎么证明，这是你家？” 陈伯吞了吞口水，空着的那只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钥匙，心定了定。还是小维想得周到，就怕这两人不肯相信，给了钥匙。 “笑话，还真是贼喊捉贼了。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还需要证明？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我真报警了！”陈伯底气很足，说着电话拨了出去。 女人听到了电话的彩铃声，扫了一眼陈伯没有再继续纠缠，沉默着离开。 苏元山见女人走了，也跟了上去。 陈伯松了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苏维家的门钻了进去。 楼梯转角处，一缕长发飘了出来，女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亲眼看到陈伯打开了门进去，才真正下楼。 难道真的找错了地方？女人嘀咕着，忽然手机响了。接通以后，她脸色倏地一变，接着迅速跑下楼，将跟上来的苏元山甩到身后。 苏元山眼睁睁看着女人钻进了跑车呼啸而去，急得直跳脚：“哎呀，卡小姐！你还没给我联系方式呢，要是找着了人，以后怎么联系到你呀……哎哟我的十万块。” *** 宋宜风出了医院就钻进了车里，打算开回实验室。 车已经换了一辆，司机老秦也不在了，自从宋白海差遣过老秦以后宋宜风便辞退了他。 尽管老秦唉声乞求不会再有下一次，但宋宜风并未心软，他要让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知道，背叛他会是如何的下场。 辞退了老秦，宋宜风也没有再请司机的打算，因为他定制的新车早已经从美国运到了徐市，这辆新车自带无人驾驶系统，根本不需要司机。要不是前阵子正在调试，他早用上了。 说起来，其实宋宜风辞退老秦时说得话也没错，现在无人驾驶的技术虽然还没有那么普及，但迟早有普及的那一天，到时候“专职司机”这个岗位早晚也会消失。他劝他趁早辞职另谋出路可以说是良心建议了。 社会正在飞速发展，要想不被淘汰，就得用脑子来生活，而不是只用四肢。 宋宜风进入车内开启了无人驾驶模式，几分钟以后，车内响起了一个电子女声：“卡罗琳女士请求跟您通话。” “你怎么样了？我听伊万说你和唐纳德进了医院？你有没有受伤？”宋宜风一接通，便听到了卡罗琳的三连问，他知她在担心自己，可现在他却没心情领这份情。 “卡罗琳，实验室的安保你怎么监管的？”尽管已经压抑了情绪，但宋宜风的语气还是相当严厉，电话那头的卡罗琳不由心头一颤。 “对不起，我……”卡罗琳自责地垂下了脑袋，可不等她说完，宋宜风打断了她，“人找到了没？” 卡罗琳的声音更弱：“没有……” “行了，先回实验室。”嘟的一声，宋宜风挂断了电话。 卡罗琳楞了一下，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握着方向盘的手久久没有动作。 又让他失望了啊。 而后，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继续上路。 第十五章 机械臂 宋宜风调高了车速，全力往实验室开，他到想看看那家伙究竟是如何逃离出实验室的铜墙铁壁的。 “伊万呢？他在哪里？”宋宜风赶到实验室，直接去了发生事故的房间，几名研究人员正在清理现场，伊万不在。 伊万是同卡罗琳一样被宋宜风从美国挖回来的，他虽然没什么名气，却在生物科学方面相当有天分，年纪轻轻便取得了博士的学位，只可惜不受家族重视，遭到兄长和姐姐的打压郁郁不得志。 宋宜风看中他的天分，让他成了自己实验室的主力军。 “伊万博士在查看李格的……尸体。”其中一名研究人员回答了宋宜风的话，说到尸体的时候，他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后怕些什么。 李格就是那名死掉的监控室人员，现在已经被伊万搬到了另一个工作间。 “带我过去。”宋宜风说道，研究人员不敢违抗金主的命令，立马在前面带路。 来到伊万所在的工作间，宋宜风便看到一副残破的身躯躺在实验台上，而一个留着一头金黄色卷发的男人站一边。 金黄色卷发男人就是伊万，此刻他正在专心摆弄着李格的尸体，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伊万……”宋宜风走上前，刚想让伊万给他一个解释，却被伊万打断。 “嘘，别说话！”伊万神经大条，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风暴，居然还敢叫宋宜风别说话。 宋宜风脸色铁青，刚想发作，却见伊万抬起了尸体的手臂，他眼皮一抬，几步迈到了尸体面前，说道：“这是那家伙弄的？” 伊万后知后觉来的是宋宜风，愣了一下，回答他：“没错。” “他怎么做到的？莫非……”伊万举起的那只手臂断得十分扭曲，呈180度翻转的状态，宋宜风心中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因此暂且将问责压下。 “没错，阿风，我们的试剂起作用了！”伊万的声音带着兴奋，他放下尸体，拉住宋宜风的手就往外走，“而且，你过来看这个！” 宋宜风已经习惯伊万这种没头没脑地行为，知道多半他有了新发现，顺从地跟了过去。 伊万带着宋宜风来到了监控室。 上次和李格一起值班的胖研究员因为惊吓过度请了假，现在监控室已经换了一个平头男，伊万命他调出事发当天的监控，平头男照做。 伊万给宋宜风播放了725号测试者引诱李格过去并将他杀死的全过程，播放到725号抓住李格手臂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并且放大了画面。 宋宜风清楚地看到，李格的手臂被725号轻易地翻转了过去，即便是放慢了3倍，动作仍然很快。 “你再看这个！”播放完第一段视频，伊万很快又按下另一端视频，并将画面放大。 宋宜风顺着伊万的指示看过去，眸中光芒乍现：“他使用了机械臂？！” 监控视频里，发狂的725号从房间里逃出来之后便往实验室的大门方向逃离，可奈何大门的防护做得太坚固，他没能打开。 于是他折返实验室内寻找开门的工具，最终在2号实验厅发现了机械臂。 也是他运气好，机械臂刚被拿去做完测试，工作人员忘记关闭，所以机械臂正处在开启状态。 而机械臂一旁的电子荧幕上又在放着功能演示的画面——这原本是给宋居安下来视察时准备的。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的巧合令725号成功安装上了机械臂，并且用这只机械臂破坏了实验室的大门，成功出逃。 伊万点头：“是的，725号是第一个注射新试剂的测试者，在此之前，所有的测试者都没有办法控制你的这只机械臂，只有他控制住了。这证明我们的思路是对的不是吗？” 伊万说着，眼里藏不住兴奋，他转过头去看宋宜风，想寻求夸奖，脑袋却被被突然来袭的“一指弹”击中。“哎哟”一声，伊万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可他还是逃了。如果就因为这么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的进展就高兴过头，伊万，我劝你趁早收拾包袱滚蛋。”虽然不再生气，但宋宜风并没有表扬伊万的意思，他太清楚伊万的性格，如果不给他点警告，他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伊万也知道是自己监守不力，讷讷闭嘴。 宋宜风双手撑着监控台，让伊万回放一遍刚才的监控画面，伊万照做了，宋宜风盯着画面，思考了一会儿说：“继续沿着你的思路研究下去，这次的事，就饶你一次。不过老头子那边瞒不住，这里可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以后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收收你的锐气。”他顿了顿，看到伊万那张明显不太服气的脸，继续严肃地说，“伊万你记住，我们不能再出丝毫的差错，否则就得滚回美国。难道你还想回去继续被你的精英哥哥和姐姐们欺负么？” 伊万咬着下唇低下了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去，他老实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行了。待会卡罗琳过来了，你和她一起把烂摊子收拾干净。我还得回医院看唐纳德的情况，先走了。”宋宜风拍了拍伊万的肩膀，转身离开。走到监控室门口，他又回过头对伊万说：“对了，记得你欠唐纳德一次，等他出院了，你要请他吃饭。” 伊万闻言抬头，见宋宜风总算恢复了朋友一般的语气，说道：“一定，别说一顿，十顿都行！” 宋宜风挥了挥手，留下一个背影。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边宋宜风刚离开实验室，另一边就有人在向宋白海汇报，而汇报的人，正是安和医院的副院长。 两人约在闹市的酒吧以避人耳目。 副院长将院长私下召开会议，封锁唐纳德受伤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宋白海，宋白海听得皱起了眉头，对他这位弟弟的举动着实疑惑：“不过是一个秘书受伤而已，为何要封锁消息？” 副院长瞧了瞧左右，确定没有人主意到这边，才小声说：“那小唐先生的伤，不像是普通人所为。” 宋白海最厌烦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并不以为然：“不是普通人，难道还是超人不成。” 副院长点头，提示宋白海：“大少爷可还记得董事长之前投资的围屿实验室？” 宋白海想了想，“那什么‘宏因子’抗癌研究？” 副院长点头：“对外是这个没错，但据一些同僚说……”他凑到宋白海的耳边，将自己听说的内幕告诉了宋白海。 宋白海面色肃然，不仅仅因为副院长说的内幕他也曾闻过风声，同时也因为父亲忽然对宋宜风的重视。 一个本被流放在外的弃子突然被重新启用，怎么着也不太可能是父亲突然起了什么慈爱之心，他从来都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副院长所说的这个内幕，倒更像是唯一的解释。 真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不但瞒着他，而且还将实验室交给了那个孽种来打理，他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孽种的？ 宋白海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紧紧捏着空杯，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宋家人，属于他的东西，旁人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第十六章 大姨妈 一连好几天，苏维都在家过着咸鱼一般的生活。 自从那日高烧过后，小西的身体就时不时出毛病，加上他心智如孩童，一不小心没看住就出去惹了麻烦。 要么是欺负了小区里的小孩，要么是损坏了别人家的东西，这几天她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来的无一不是投诉者。 突然就好像成了一个熊孩子的家长，苏维身心俱疲。 为了不让小西再出去惹麻烦，苏维只好先在家里守着小西，连出去找工作都不敢。可即便在家守着，麻烦也并没有少，就好比这天早晨，苏维发现小西来大姨妈了。 是的……大姨妈。 当看到地上那床床单上鲜红的血迹时，苏维吓了一大跳，她以为小西受伤了，可替他检查，似乎又没什么毛病。直到小西转过身的那一刻，苏维才明白血从何而来。 他的臀部一片血迹，就跟女生生理期到了一般…… 那一刻，苏维的脑子里炸起了一片烟花：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个？！ 原地石化了一会儿，苏维忽然想到了父亲的那本日记本，这该不会是注射了那什么试剂的副作用吧？ 苏维赶紧将床下的行李箱拖了出来，将父亲之前留下的资料全部翻了出来，想看看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解释这种状况的。 但半小时后过去后……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式！”苏维将资料怒摔到一边。 资料太深奥她看不懂，日记本她前前后后不知道翻了多少遍，除了那几天的记录再没有写其他东西。小西为什么会这样，仍然是谜。 苏维颓然歪倒在床上，她该拿这个怪物如何是好？ 苏维一边苦恼着，小西却浑然不觉，他坐在地板上，见苏维歪着头，也将头歪在床上，屁股一点一点朝苏维的方向挪动。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上次摔倒在她身上以后，他就很喜欢贴着她。那种感觉很好，比吃到好吃地还要令他觉得开心。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朝她靠近。 那天苏维坐在书桌上做简历，随手给了小西一本漫画，让他一边看去不要打扰她。可是没几分钟，小西便拿着漫画书凑了过来。 他搬了一张椅子在苏维身边坐下，胳膊一点点伸向苏维，直到贴到她的胳膊才停下。苏维被挤得不行，只好往旁边挪了挪，可她挪一尺，他便挪一寸，惹得苏维最终发了脾气，他才默默地蹲回了墙角。 眼看着小西又要故技重施，苏维在他的脸贴过来之前，伸手将他挡住了。 “小西，坐好。”苏维起身，命令道，小西乖乖照做，眼神却始终黏在苏维身上。 又瞄到了地上那摊血迹，苏维很想戳瞎自己的双眼，但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也得想办法解决。 苏维决定先观察小西几天。 如果只有一次，那么她还能当做啥事没有。小西这张脸，加上他没有身份，实在是不能冒险上医院。上次光请了个诊所医生就闹成了那样，若不是事后苏维给诊所医生塞了红包请求他谅解，说不定小西现在已经蹲局子了。 想到那天那个医生暴跳如雷的样子，苏维就觉得头疼，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但如果连续几天都有血迹的话……苏维拍了拍脑袋，欲哭无泪，那个画面简直不敢想！ 为了以防万一，苏维还是决定先教小西用……卫生棉。 “听好了小西，这几天，你先用着这个。”苏维拿出一条内裤和一包卫生棉，向小西示范了一遍正确用法，当然，只是穿着裤子象征性地示范。 示范完，她红着脸将东西递给小西，说道：“来，你自己试一遍。” 小西懵懂地接过，学着苏维的样子将内裤套上，可怎么都学不会怎么将卫生棉贴到裤子上。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本来教一个男人用这个就已经很羞耻了！偏偏他还磨磨蹭蹭的，苏维看不过去，一把夺过卫生棉，打算再示范一遍。 正当这个时候，房门开了。 “丑八怪，我爷爷刚炖了一锅海带汤，叫你和那个怪物下去……”“喝”字卡在了喉咙口，陈东看到眼前这个画面，风中凌乱。 “对不起，我走错了房门，你们继续……”陈东机械地转过背，捂着脸落荒而逃。 “变态啊——”走廊里传来陈东的尖叫声。 苏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拿着卫生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手里的卫生棉“啪叽”掉在地上，苏维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你听我说！”房内传来苏维的咆哮声。 天啊，她想选择死亡，可以吗？ *** 陈东这几天回家都很小心翼翼。 自从他上次无意撞破了楼上那对假姐弟的变态行为之后，那个名叫苏维的丑八怪就天天在他放学的时间段在小区内瞎晃悠。 他又不是傻子，这摆明就是冲他而来的好吗！ 她会对自己怎么样？会不会被灭口？陈东满脑子都是电视剧里那些杀人的桥段，连晚上做梦都能梦到苏维和小西拿着刀站在自己的床前，刀口上血淋淋的，他们盯着他笑得狰狞，低头一看，他发现的双腿已经没了，然后他被吓醒。 所以陈东一看到苏维的身影就躲得远远的。 可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陈东最终还是被苏维逮了个现行。 这天放学后，陈东回到小区内，照例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苏维不在之后才一溜烟上楼，可是没想到，这次苏维竟然躲在了他家的楼道里面，听到他的脚步声便跳了出来。 陈东拔腿就跑，但衣领却被苏维给揪住了。 没想到这丑八怪的力气竟然这么大！陈东心中哀号着，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根蜡。 “放开我！”陈东挣扎着，但苏维哪会听他的，两人拖拽着上了天台。 “你到底要对我干什么？”上了天台，苏维松开了陈东的衣领，重获自由的陈东迅速弹开三米远，紧紧护着自己的胸，一副“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叫了”的样子。 苏维眼角抽了抽，但想到自己是来有求于人的，暂且压下揍这个戏精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陈东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先说好，打人不打脸啊，我以后还要靠脸吃饭的。” 可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陈东掀开眼皮，只见苏维陈恳地弯下了腰，说：“小东弟弟，求求你帮我一个忙吧！” “哎？”陈东睁开眼，满脸不可思议。 “要帮忙早说嘛，干嘛弄得跟要杀人灭口似的。”听完苏维地请求，陈东往旁边的花坛上一坐，开始装大爷，“可是上次我因为那家伙被爷爷揍了，我有点不想帮他呢。”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苏维看着陈东那副五行欠揍的表情，在心中默念了三遍，然后才又开口：“那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陈东摸着下巴想了想：“我想玩一次神奇森林的游戏！可以吗？” 神奇森林这款游戏是最近才风靡起来的，只有指定的游戏体验馆才有，门票并不便宜，苏维有些犹豫。 原本她想就算陈东想要报酬，不过也就是一些零食打发的事，没想到这死小孩狮子大开口。她已经没有了工作，还有一堆债要还，加上最近又因为小西赔了邻居不少钱，现在每一笔开支对她来说都如同割肉。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看到陈东眼里闪烁出的无比期待的目光，苏维最终还是点头了：“行吧，成交。” “那，需要我做什么？”听到可以去玩神奇森林，陈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平时都懒得睁开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只得到了新玩具的猫。 “过来。”苏维向陈东勾了勾手指头，陈东凑了过去，听完苏维的请求，他嘴角抽了抽，“这个也太乱来了吧？” 苏维长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有点乱来，可是这不是没有办法了么。 由他上医院，去跟医生说小西的症状，让医生大致诊断一下是怎么回事回来告诉她，这事苏维对陈冬的请求。 其实苏维也不想找陈东的，可是这几天小西来“大姨妈”的症状并没有消失，为了弄清楚小西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伤透了脑筋。即便小西像个孩子，但毕竟男女有别，她也不可能亲自替他检查。去求助陈伯的话，就更不好意思去开口了，思来想去，陈东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一来他性别男，二来他年纪小好骗。 性别男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年纪小好骗这一点苏维却属判断失误。 “为什么不打120？他自己去不了的话，让医生上门不就行了。”陈东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小西病得太严重。 苏维很纠结，该怎么跟眼前这个小毛孩解释小西的来历？想了想，她觉得还是不解释的好。 “你到底帮不帮，不帮就算了。”说着，她抬脚要走。 “哎，别，我帮还不行吗。”陈东忙拖住苏维，他还想玩神奇森林呢！班上的同学讨论这个游戏都讨论很久了，他一点都插不上话题，无论如何，他都想玩一次！ “那么，那个怪物究竟怎么了。”成功留下苏维以后，陈东清了清嗓子问道。 “这个，就是这样……”苏维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陈东听完，脸涨得通红。我的亲爹啊，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第十七章 水土不服 “简直胡闹！”陈伯的怒气透过浑厚的嗓音传过来，虽然并不是针对自己，但苏维差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没打成。 陈东替小西上医院的事让陈伯知道了。 关于上哪家医院去问，苏维并没有给陈东规定，只是让他避开上次她请的那个社区医院就行了，结果陈东去了一家和陈伯常去的老中医馆。 中医馆的谢大夫和陈伯交情甚笃，陈东这么去问话，对方自然以为是陈东身体出了毛病，这不赶紧叫来了陈伯。 在陈伯的逼问下，陈东麻溜地“出卖”了苏维，将一切和盘托出。 在她被无精打采的陈东请下楼的时，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陈伯果然很生气，苏维内疚地道歉：“对不起，陈伯。不关小东的事，是我太乱来了。” “小维啊，你的确是太乱来了！”这一次陈伯也没给苏维面子，分外语重心长，“这臭小子不懂事就罢了，怎么连你都这么不懂事？” 苏维被陈伯说得心情沉重，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能再次弯下腰。跟过来的小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向都是苏维的“复制器”，所以跟着苏维一起也弯下了腰。 不过他绕到了苏维的对面，两人看起来就像在对拜。 白天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场景就是这样的，穿着各式各样红色衣服的人们在敲锣打鼓，然后站在中间的两个人就跟他们现在一样，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所以他也喜气洋洋。 苏维感觉到自己的头被顶住，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笨蛋，别闹。” 小西觉得她在跟自己玩，被拨开又弹回来，屁股对着陈伯晃来晃去。 因为卫生棉的教学现场被突然到来的陈东打断，后来苏维也没有勇气再继续教下去，因此这几天都是放任小西默默流血，此刻他的裤子上沾满了干掉的血迹，看起来非常狼狈。 陈伯被晃得头晕，挥手打断他们：“好了好了，既然生病了，就该正经请大夫看看，小维啊，我带着小西去看医生，你和这臭小子留在家里等我。” 苏维抬头：“陈伯你不怪我了？” 陈伯笑得有些无奈：“难道你希望我继续怪你？” 苏维忙摇头，她当然不希望。 “下次有事，与其和我家臭小子一起想那些歪点子，不如直接来找我。你陈伯我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要怕麻烦。”陈伯拍了拍苏维的肩膀，又招呼小西，“小西过来，先给你换条裤子，就这样出门别人是要看笑话的。” 小西看了苏维一眼，见苏维点头，便乖乖跟了过去。 “对了，放心，我会带他去谢大夫那儿，谢医生与我相交多年，医术和人品都是信得过的，你不必担心他的身份问题。”陈伯走到了房间门口，似又想到什么，转头对苏维说道。说完，他便拉着小西进了房间。 苏维一怔，看着两人的身影，伸手拂过陈伯刚才拍过的地方，眼眶渐红。 *** 检查结果出来以后，苏维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西并不是生理期，只是得了痔疮，至于得了痔疮的原因，谢大夫总结了四个字：水土不服。 总的来说，就是小西可能是从外地初到徐市，由于饮食和环境的改变，导致内火旺盛，因此得了痔疮。至于为什么血流不止，大约是之前不注意饮食导致营养不良，身体机能变差，恢复迟缓。 苏维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谢大夫开了几幅药给小西，叮嘱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喝两次方能药到病除。 对于小西外表的不同寻常，谢大夫也没多问，只是叮嘱苏维，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感冒了，特别是发烧。苏维想起小西前几天发烧时他的异常，觉得谢大夫或许是检查出了什么？但因为一切都是陈伯转述的，苏维也没见到谢大夫的面儿，心想改天再亲自去问问。 陈伯见苏维家里一没有煎药的陶瓷罐，二来苏维这几天照顾小西也很辛苦，干脆提议将小西接到自己家中住几天。 “你不是没了工作么，小西放我家，这样一来你也有时间出去面试。反正小东上学后，我也是一个人在家，有个伴还热闹一些。”陈伯说道。 “陈伯，真的，谢谢你。”苏维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陈伯感动了，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平日里忙于工作，即便和陈伯相识已经却也很少真正打交道，不过在陈伯的夜宵摊子照顾照顾生意，仅此而已。可陈伯对她的帮助，已经超过一个邻居太多太多。 苏维不知道该如何报道这份恩情。 陈伯却笑了：“傻孩子，我又不是为了求你的报恩才帮你的。看到你这么辛苦一个人外面打拼啊，我就想到了当年我的儿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惜他去世的早，还留下这么一个不听话的臭小子给我……哎，造化弄人啊。” 苏维这才知道，原来陈东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那陈东他妈妈呢？” “他妈妈改嫁了，原本是想带走小东的，可小东那孩子不肯。他说，他妈妈有了新的丈夫，未来还会有新的儿子，什么都不会缺，可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想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守着一个屋子终老。”陈伯回忆起陈东的那番话，声音渐哑，“哎，我知道我平时是对他严厉了些，他调皮也有我的责任，可是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我真怕一不留神他就走歪了，到时候下了黄泉，怎么对得住我儿子哦。” “不会的，您这么善良，小东随您，一定不会走歪路的。更何况，先死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要求还活着的人按他们生前的意愿走下去……”最后一句话，苏维说得很低，显然是想到了自己。 说起来，陈东的境遇与她是多么相似，只是好歹他妈妈还曾想过带她走，好歹他还有爷爷，哪像她……苏维神色一黯。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苏维的身世，陈伯虽了解得并不很清楚，但也知道她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想必是自己这番话令她触景生情，他抹了抹眼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维扫去眉间的阴影，朝陈伯笑了笑，继续收拾小西的个人物品。 见她在叠小西的衣服，陈伯揶揄：“小维，你跟陈伯说老实话，小西不是你表弟吧？看他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来徐市游玩寄住在你这里的亲戚。” 苏维脸一红，是被人戳破谎言后的不好意思，“陈伯……我……” “行了，我也不是警察来盘问他的户口，你有难言之隐的话，不必勉强说出来。”陈伯到底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苏维的窘迫，主动化解了尴尬，但他已经在心里将苏维当成了自己家的姑娘，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不过，小西虽然像个孩子，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开放不计较，但少不了要落人口舌。不过你们要是婚姻关系的话就另当别论……” “咳咳……”明明没喝水，但苏维却差点被呛到。什么婚姻关系？他和她半毛钱关系就没有好不好！ “陈伯，不是你想的那样……”苏维挠了挠头发，她的确是很难开口，小西的来历牵扯到太多，她不想惹来麻烦。 可是转念一想，她一个人的确照顾不来小西，陈伯对她这么好，是个能信任的人…… “陈伯，其实小西他……是我捡回来的。” 第十八章 挽回兼职 “很抱歉苏小姐，这个职位刚刚招满了。” “苏小姐是吗？不好意思，部门经理觉得您是个优秀人才，但可能和我们的岗位需求不符，所以……” 一连接了两个公司的人事电话，结果都是被pass，苏维坐在家里有些惆怅。 虽然她工作经验丰富，但多半都是服务业，黑白两班倒是常事，可眼下多了小西这个不稳定因素，苏维还是想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可一个月都快过去了，依然没有着落。 小西见苏维有些不开心，最爱的电视也不看了，巴巴地挨到苏维身边，“小维维，你怎么啦？” 小维维是最近小西的专用叫法，电视上的人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这么叫对方。苏维当然觉得肉麻，但纠正了无数次也没有用，只能放弃。跟熊孩子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没事。”苏维看了一眼小西，他的眼睛干净澄澈，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烦恼到他，令苏维有些羡慕。 这种时候，她也想成为不谙世事的小孩啊，有人遮风挡雨，可以恣意任性。 “哦。”小西见苏维不肯多说，又坐回了电视机面前，一边啃着陈伯给他买的棒棒糖，一边盯着屏幕里的人傻笑。 苏维有些不爽，不，应该是很大的不爽。这家伙，之前看出她不开心的时候，还会拍拍她的脑袋以表安慰呢，现在竟然问了一声就没然后了？ 那什么，她也不是非得要什么表示，但这落差感也让人太别扭了。 苏维忍不住抡起拳头在小西的脑袋上捶了一下。 “哎哟，疼……”小西捂着自己的脑袋，不解地看着苏维，“为什么……打我？” “打你不行啊。”吃我的用我的住……虽然现在不是住她的，但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他几乎都占据了她的地盘，她不爽了，还不准她欺负欺负？ “行……是行啦，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挡掉电视。”小西坐在地板上，摸着后脑勺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维，活脱脱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 这家伙还真是看电视上瘾了。 “就不让。”或许是跟幼稚鬼相处久了，连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幼稚了起来，苏维拦在小西的面前，挡住了电视画面，见到小西那副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西探头探脑地就是看不到，急得站起来一把将苏维拉进了怀里。 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苏维下意识地挣脱，但没想到双臂却被小西锁得牢牢的。 她不由觉得奇怪，他的力气也是随机波动的？她仍记得，那次他发烧，一手就差点将社区医生的手给折断了，可之前他却连陈东都打不过…… 小西的这副身体，实在是个谜。 苏维试着再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挣脱小西的禁锢，而且她越是挣扎，他的双臂就收得越紧，苏维都开始有些呼吸困难了。 “小西，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后，苏维严厉地命令道。 “不要乱动。”小西稍稍松开了力道，眼睛却盯着前方的荧幕一眨不眨，并没有放走她的意思。 电视里《蜘蛛侠》正演到关键部分，彼得抱着玛丽珍在大楼间飞来飞去，看得他跃跃欲试。不过还未等他成功将苏维抱起来，电视开始插播广告了。 一个令苏维觉得分外熟悉又有些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喝了爱瘦瘦，你也能变得和我一样瘦哦！” 没有了《蜘蛛侠》，小西也没有了兴致，闷闷地松开了苏维，爬到电视柜上又拿了一根棒棒糖撕开， 苏维一把推开小西，回头一看，果然是她的死对头——程璐。 程璐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和苏维是高中同学。那会儿苏维是尖子生，加上父亲又是有名的科学家，在学校很受同学和老师的欢迎。程璐则是个富二代，心思都不在念书上，一心只想进演艺圈受万人追捧。 原本她俩是没什么交集的，奈何程璐当时暗恋了很久的一个学长突然对苏维展开了热烈追求。苏维虽拒绝了，可是程璐却因此对苏维生了嫉妒之心，不断滋事寻她麻烦。 那天在影视城和程璐打起来，也是因为程璐先惹她的。 苏维还记得那天自己匆忙赶到剧组，剧组已经开始开拍，秋月好不容易跟副导演求情才让苏维继续出演原定的一个丫鬟角色。可待苏维装扮好，程璐却过来一顿讥讽。 “哟，我瞧这丫鬟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呀。”程璐捏着华丽的裙摆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维早就知道程璐进了娱乐圈，而且变化还挺大。但自从她辍学后便再也没见过以前的同学，这会儿见到真人根本对不上号，于是双眼迷茫地盯着程璐。 对方是主演，她不过是个龙套，不管认不认识都不是惹得起的，所以苏维朝程璐点了点头之后便闪到一边，没想到这不咸不淡的反应刺痛了程璐的神经。 “你给我站住！”程璐提着嗓子朝苏维喊了一声。 苏维站住了，回头依旧迷茫，但在听到程璐接下来的话之后脸色一变，这才从对方的眉眼和语气当中认出她是谁。 “苏维，好歹也是同学一场，见面装不认识也太没礼貌了吧。还是因为你那疯掉自杀的科学家父亲觉得丢脸，故意不想认老同学？” 苏维这人，平时旁的能忍，唯独两件事情不能忍，一是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欺负，二是对她父亲出言不逊。 忍不了自然会反击，苏维冷眼瞥了一下程璐：“老同学？如果你真的想认，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那位名叫程璐的老同学，十几岁的时候可是学校出了名的大龅牙，天天幻想自己是万千少男追捧的大明星。哦，对了，她还有个外号叫‘香香公主’……” 听到“香香公主”这几个字，程璐脸色也一沉，她刚想阻止苏维继续说下去，偏偏在一旁观战了许久的连时歌饶有兴味地插嘴：“什么是‘香香公主’？” 连时歌是人气火爆的偶像明星，也是《本妃很正常》这部剧的男主演。苏维在影视城见过他很多次，也曾厚着脸皮去要过签名，两人因此混了个脸熟。 连时歌没少在剧组里看到女明星们明争暗斗，但女明星和龙套演员之间的撕x却还没见过，尤其是这位龙套演员还出乎意料的战斗力惊人，一时间看得还挺开心，便接了茬。 苏维正在气头上，有人接话，顺口也就答了：“就是身有‘异香’的女子，至于她身上有什么‘香’，你们哪天凑过去闻一闻就知道了。” 连时歌作为圈子里的人，多少也听过一些程璐的八卦，其中流传度最广的八卦就是程璐有狐臭，而且是很严重那种，治了很久都没根除。 苏维这么一说，连时歌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传言。他看了一眼程璐那张精致的脸，心道怪不到每次见她都能闻到她身上那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呢，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噗”地一声连时歌笑了出来，差点没捶地。 笑声飘进程璐的耳里，躁得她耳根都红了。她对连时歌有好感，接这部戏也花了她不少人力财力，没想到还没跟他变亲近呢，就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程璐对苏维恨得要命，张牙舞爪就朝苏维扑了过去，两人当着剧组的面打了一架，这戏最后自然也没有拍成。 要不是程璐背景雄厚，事后压下了这个事，她们早就上了热搜。 因这个事，苏维被秋月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的姑奶奶！这影视城是程璐她爸建的，这剧是她爸投资的，人家是大企业的掌上明珠你是谁？居然跟她打起来，要是人家告你故意伤人怎么办？你身上背的债还不够多吗？你真是没有公主命还生了公主的脾气，长这么大忍字不会写？” 秋月说这话的时候，恨不得将手指头戳到苏维的脑袋里去好让她张长记性。 苏维一声没吭，倒不是不服气，而是认怂了。程璐的背景她当然知道，她也很后悔啊啊啊！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沉默她不知道还能作何反应。 秋月教训完苏维，临走前叮嘱她这几天先不要联系了，等这波风头过去再说，苏维乖乖认命，这几天也没去联系秋月。 但现在程璐的广告让她又想起了这件事，工作还没有着落，影视城兼职的事情要是还黄了的话…… “喂，秋月姐……”苏维咬了咬唇，拨通了秋月的电话。 第十九章 日行一善 “小维，我……刚去剧组打听过了，程璐今天请假了没有来。还是等过几天我跟她经纪人再确认了行程，你再过来吧。”秋月一脸抱歉地对苏维说到。 上次苏维联系了秋月，秋月便答应了去帮她说情。原本和程璐了的经纪人约好了今日见面，苏维也做好了低声下气道歉的打算，可结果连人都见不到。 “没事儿。”苏维笑了笑，不过笑容有点勉强。 “那……我还有事，先去忙了？”秋月拨了拨头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好。”苏维应了，看着秋月走远。 待秋月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苏维抄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才抽出来，她盯着手中握着的手机，烦闷地踢了踢地面上凸起的一块砖。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某个社交平台的界面，程璐的头像下，刚更新一条状态：感谢大家来探班，《本妃很正常》，我们都很正常！ 配图是她和粉丝一起合拍的搞怪照片。 秋月和苏维认识已久，平时说话的语气不会这么客气，再加上她一尴尬就会拨头发的标志性动作，显然是在说谎。 不过她并没有怪秋月，她知道秋月也是不想让她难堪。坑总归是自己挖的，就算掉下去出不来，也只能怨自己。 可是，还是有些气馁啊。 苏维看着不远处的红砖绿瓦，墙内隐约传来导演和演员们的交谈声，热热闹闹，更显她这个墙外人的孤独寂寞冷。 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嘿，明信片，好久不见。” 苏维回头一看，竟然是连时歌。 明信片是连时歌给苏维取的小名。当初第一次在影视城碰上连时歌，苏维见大家都在问连时歌要签名，就想起了之前小涵曾朝她抱怨国连时歌的签名照太贵买不起，一时财迷心窍，便跑到周边的文具店买了一叠明信片，装成连时歌的死忠粉要他签。 当时连时歌完全愣住了，好半天才问她：“你这是要拿去卖？” 苏维也没想到连时歌竟然这么直接，一时傻了眼，呃来呃去呃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借口，索性大方承认了。 连时歌盯着她的脸盯了好久，最终抑制不住仰头大笑。 笑完他很严肃地问了苏维一个问题：“现在网上我和陆玖的签名哪个贵？”陆玖也是当红偶像，和连时歌算是竞争对手，媒体和网友们常常拿他们俩来做比较。 苏维再次被问住，平时谁会关注这个？担心答不上来对方不肯乖乖签名，于是她翻出了某宝，认认真真开始搜索陆玖的签名照片价格。 连时歌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凑过去瞄了她的手机一眼，接着哼哼唧唧念叨了几句陆玖的坏话，随即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看起来就很高档的笔，刷刷开始在苏维的明信片上签字。边签他边说：“给你签个‘限量版’，答应我，定价一定要高过这个家伙好吗？”苏维扫了一眼签名，居然还是金色的墨水，难怪叫“限量版”。 那种场合下她能说不好？当然是想都没想就点头如捣蒜，只是她也没有料到，连时歌竟然这么的……幼稚。 签罢，苏维道谢离开，连时歌却叫住了她：“喂，明信片。下次记得带我的照片过来，干巴巴的几张纸卖起来多没意思，配上我这张高级的脸，才能卖更贵不是？” 话虽然说得有些自恋，可苏维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还是认真地采纳了他的建议。 后来每次见到苏维，连时歌都会叫她一声“明信片”。一开始苏维也有些排斥，没人愿意随便被人取小名，何况还是这么古怪的名字，但见连时歌也没什么恶意，也就作罢。 从她被程璐“封杀”开始，就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苏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那张漂亮的脸已经凑到她眼前，她几乎能看到对方鼻梁上的一颗小小美人痣。 “怎么，不认识我了？”连时面带疑惑地自言自语，“是我认识的脸没错呀。” 苏维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些，才打招呼：“时大。” “时大”是连时歌的粉丝叫他的称呼，苏维既然装了人家粉丝，表面当然要做全套，每次见面都这么叫他。 “就说嘛。这么特别的脸蛋我是不会认错的。”连时歌又向苏维迈近了几步，不过这次他没有凑到她眼前，而是保持了绅士距离，问，“你刚刚叹什么气？” 苏维愣了一下，回答道：“没什么。” 连时歌和程璐在一个剧组，求人碰壁这么丢脸的事她也不想开口，可她没想到连时歌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我都听到了喔。”连时歌嫌站着累，见旁边长廊上有休息椅，索性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他纤长的手指往一个方向抬了抬，说，“她，说谎了。” 他似是刚从片场出来，身上还穿着靛青色的戏服，一头乌黑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即便姿态随意了些，也难掩高贵气质。 连时歌指的正是秋月离开的方向，苏维的脸严肃了几分。都听到了那刚才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她狐疑地打量着连时歌，第一次觉得这人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简单。 见苏维没接话，连时歌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要不要帮忙？以我这张脸去说情，程璐一定不会拒绝的。” 又来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脸走遍天下可以吗？ 苏维腹诽了一番，问：“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对自己也有着清醒的认知。一，她不过是个跑龙套的没什么知名度，虽然和连时歌有几次交集但绝对上升不到友谊的程度，连时歌因此帮她不太可能。二，她长得虽不差但相比起影视城一众明星她就是个路人甲，连时歌更不可能因为看上自己而帮忙。所以，只剩下第三种可能，连时歌有求于她。 可是她一个跑龙套的，能帮到他什么？ 苏维静静地看着连时歌，等待着他给她一个可以接受或者不能接受的答案，可偏偏对方却不按套路出牌：“条件？什么条件？不需要条件。”然后，他似醒悟了什么一般说道，“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太好了感觉无法报答？不用担心报答的问题，我就是日行一善。” 脱线！苏维决定放弃跟连时歌沟通，很好，刚才以为的“高深莫测”算她眼瞎。 惹不起躲得起，苏维向连时歌微微弯了弯腰，借口自己还有事先离开了。边走她边想，还是等秋月这边的消息更靠谱。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连时歌就联系了助理，把秋月叫来了剧组见他。 秋月小心翼翼地站在连时歌面前打量对方，不知道这位以任性出名的大明星找自己有何贵干。正忐忑着，连时歌忽然开口了，让她联系苏维明日来剧组开工，继续当他的炮灰小丫鬟。 当然，连时歌并不知道苏维的名字，只不过他一说是那天跟程璐打起来的人，秋月心中便有数了。 “时大，不是我不想叫她过来，关键是程璐那边……我不好交待啊。”说着秋月朝程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连时歌纵然名气高，可人家程璐背景厚啊，如果注定要得罪其中之一，那还是挑个相对软的柿子来得罪吧。 “这个你放心，程璐那边我会搞定，你只管叫人过来就是。”连时歌说完，也懒得再看秋月一眼，提起戏服就往摄影棚的方向走去，已经有人在叫他开机了。 “哦……好。”秋月诧异地看着连时歌走远，半晌才对着他的背影道了一声谢。 离开剧组的时候，她还在纳闷，苏维这丫头什么时候攀上连时歌这高枝了？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她要是知道连时歌的真正目的，估计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感慨了。 苏维哪有什么运气，要有，那也是噩运。 第二十章 包治百病 隔日，小西独自一人在楼顶上晒太阳。 苏维又去了影视城，临走前她“威胁”，如果他还不能适应光线，就把他扔出去。小西惊恐地捂着嘴巴后退了三步，倒在床上泫然欲泣，但没能引起苏维半丝同情心。 自从他沉迷于电视剧以后，三天两头苦情女主附体，起初苏维还能赏个白眼给他，后来渐渐连眼皮都不抬。她想不明白为何模仿能力和记忆力如此强的一个男人，老天要把他变成一个傻子。这会儿她倒忘了，其实始作俑者不是老天，而是她老爹。 至于为什么要强迫小西适应光线，要从昨日苏维回家说起。 话说昨天苏维刚从影视城回到家里，看到小西乖乖坐着看电视本来还有点欣慰，这熊孩子总算也乖了一回，正准备摸摸他的脑袋以资鼓励呢，“砰砰砰”的敲门声就来了。 苏维打开门一看，门外站了一个穿西装戴墨镜的大叔，很是社会的样子。她看着对方，对方也透过墨镜看着她，面面相觑了几秒，墨镜大叔正要开口说话，“砰”的一声苏维把门关了，门外传来“哎哟”一声，墨镜大叔撞到了鼻子。 关了门之后苏维冲进房里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将门挡住，尤嫌不够，她又跑到小西的面前，扯着他的衣后领就往门口拖。 “哎？痛，痛。”小西站起来摸了摸快要着火的屁股，不满地瞪着苏维，但在苏维瞪回去的时候，怂掉了。 “你去那坐着，千万不要放对方进来知道吗？”苏维推了一把小西，小西顺势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茫然。 苏维没空跟他解释，因为门外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敲得她头大。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这人面生，可看样子多半是来讨债的，究竟是哪家雇了黑社会？还没等她分析明白，就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肩膀。 “唉，别烦我。”苏维以为是小西，不耐烦地躲开，但是身后突然响起的一个粗犷声音令她下一秒脊背生凉。 “我说小姑娘，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不过就是上门请你付个钱而已。” 苏维回头，墨镜大叔鼻子下挂着两行血，墨镜也摘了下来，一双豆豆眼无奈地看着她，倒是没什么恶意。 苏维的大脑顿时捕捉到了关键性的信息：“付钱？什么钱？”连墨镜大叔是怎么进来的都没空思考。他用的是“付”字，而不是“还”字，一字之差，至少代表他不是来催债的。苏维放松了一些，但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她又差点暴走。 原来白天小西并没有一直乖乖在家看电视，中途他出去了一趟。因为从围屿带回来的那副墨镜实在是太破了，他出门不久后镜脚就断掉了，啪叽一声摔地上，无力回天。 小西的眼睛不能见光，没有了墨镜他觉得很难受，再看到路边一家眼镜店的广告后，就走了进去，拿走了他们店里最贵的一副墨镜。 多贵？整整7000块。 苏维听到这个价格，第一反应就是卧槽，第二反应就是质疑价格，这破小区附近的眼镜店哪能有这么贵的墨镜，而且还这么丑！八成是骗子！ 可人墨镜大叔早就有备而来，双手奉上某品牌的价格标签和认证书，令她哑口无言。 苏维虽然穷，但以前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这个牌子是个常见奢侈品牌，证书看上去也不假。 “小姑娘我可没坑你啊，原价我可是8000买回来的，没戴几天。本来呢是不外售的，但这位小哥非要这款，戴着就不取下来了，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么就跟过来了，还在这干等了一个小时呢……要不是刚才出去打了个电话，我何必遭这个罪？”墨镜大叔有些委屈地摸了摸鼻子，不摸还好，一摸，鼻血君又欢快地掉了下来。 “哎哟，纸，纸。”墨镜大叔忙仰头，小西非常默契地递了一抽纸过去。 敢情人家都已经在家里待了一个小时了，难怪房间里满地都是瓜子！苏维觉得灵魂快要出窍了。 “不是我说，这位小哥不但眼光好，人也不错，小姑娘你好福气呀。”止住了鼻血，墨镜大叔继续说道，说完还拍了拍小西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小西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在夸他呢，一脸得意地看向苏维，期待她的夸奖。 眼光好个锤子啊！ 苏维一看他那副德行，想把他活埋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夸他，抬腿就往小西腿上来了一脚。 小西抱着脚“哎哟”直跳，他不明白，怎么又挨打了呢？ 苏维不理这个败家玩意儿，向墨镜大叔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门外说话。 小西透过猫眼往外看，只看到两人在外咕叽咕叽，他很想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闭上了眼睛将耳朵贴在门上。说来也奇怪，当他只专注听这一件事上的时候，原本门外微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哎，可惜了，难得有人跟我眼光一致我还挺开心的。”墨镜大叔不无遗憾地摇头。 “呵呵。”苏维干笑了几声，可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行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你把眼镜找来还我就算了，不过，我这鼻子你可得赔我点医药费啊。”墨镜大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也是看对方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才没多计较。 “一定一定，我这就进去拿。”苏维转身就开门。 小西听到两人的对话，一个箭步冲到床头把墨镜拿起来背在身后。苏维一进来就看到他不高兴地看着自己，撅起的嘴巴能挂一油壶。 “拿过来。”苏维按住额角抽动的青筋。 “不要。”小西摇摇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没了墨镜他以后还怎么出去玩？ “卖萌也没用，我数一二三，你再不拿过来，以后别再靠近我方圆一米之内！”苏维威胁道。老实说这威胁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苏维也是情急喊出来的，但没想到小西还挺吃这一套，眉头纠结成团，苦哈哈地问：“不给是不是以后都不能亲亲抱抱？” 墨镜大叔还在门口等着，闻言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苏维耳根跟血洗过一般，也懒得多解释什么，赶紧上前从小西手里夺回眼镜盒塞回大叔手里。 小西觉得这是默认，抠着后脑门在一旁“嘿嘿嘿”地傻笑。 苏维没眼看他，将他反锁在房间里，自己则跟着墨镜大叔一起去小区外的诊所检查鼻子，任由小西在屋内不停拍门。 皮这一下很开心？那就让你继续皮好了。 后来，苏维再回家，先是训了小西一顿，后来她又思考，老这么关着他不让他出门也不是办法，而且老戴着墨镜也太奇怪了。索性，她决定一劳永逸，让小西适应光线。 当天，小西就被苏维拖到了天台上，笔挺地躺在竹席上盯着天空看了半天。秋天的日光比夏天的温柔，可再温柔的光线对一个怕光的人来说也是酷刑，小西被晒了一天眼睛都快闪瞎了苏维才肯放过他。 后来苏维接了一通电话，不是知道是谁打过来的，小西听得懵懵懂懂，只知道苏维今日要出门，便以为逃过一劫，可惜他还是太嫩了。 *** 阳光真是烦人的东西啊，小西使劲撑着自己的眼皮望着天空，没多久就泪流满面。 陈东奉旨上天台来叫小西吃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误以为他有什么伤心事，陈东挠了挠脑袋走到他身边，用脚蹭了蹭他的腿，说：“喂，你怎么了？” “嗯？”小西听到有人说话，从竹席上坐起来，眼泪由横流变自由落体，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被眼泪浸润之后更加闪闪发亮。他看了一眼陈东，陈东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 之前小西戴了墨镜，陈东还不觉得他的眼睛可怕，可现在直视着他，陈东总觉得像盯着哈利波特与密室中那条恐怖的蟒蛇。 “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转过头去。”陈东摆了摆手，盯着那双眼睛的话，感觉自己下一秒会变成石头。 小西“哦”了一声，配合地转过了头。 “那个……上次的事我是有错……可是，是你先撕了我的书的，所以，所以……”陈东支支吾吾地，其实就是想就上次的事道个歉。 老实说他也不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这几天小西吃住在他家，虽然还是傻里傻气的，可是对他算不赖。尤其是前天吃晚饭的时候，碗里还有最后一块肉，小西明明很想吃，但最后却让给了他。陈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块肉给攻略，但他就是抗拒不了这种简单直接的善意啊。 “所以……所以……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陈东所以了半天，忽然发现小西根本心不在焉，憋了半天没说出来的“对不起”又憋了回去。 罢了罢了，道歉在于心意不在于形式。陈东这么想着，打算直接叫小西下去吃饭，但小西忽然转过头来，极其苦恼地问他：“小东东，我们算朋友吗？” 小东东是什么鬼？陈东内心一万个拒绝：“不要叫我小东东！” 但小西要是能听进去就不是小西了，他继续我行我素地叫着小东东，问：“小维维生气了，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心起来呢？” 陈东听到这个这个和“小东东”一样技术含量的名字，瞬间原谅了小西，原来也不是光恶心他一个人呐。他垂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回答他：“怎么才能让一个女人开心起来，这还真是个哲学问题。” “嗯？”“复制器”小西也低下头，“什么是哲学问题？” “呃……”陈东哑然了，他就这么随口一说而已，真是没有幽默细胞。但看小西无比诚恳认真，陈东掏出了手机，“这个时候，求助于网络就对了，等等啊。” 哒哒哒地打出一行字，半晌，陈东有了答案：“包！包治百病！” 小西歪着脑袋：“包？” 第二十一章 故意 苏维一路上总觉得自己有什么落在家里了，到了换衣间才发现，钱包忘了带，信用卡什么的都在里面。 虽然隐隐有些不安，但她想了想，就算要花钱也可以用手机支付，再说钱包在家应该也不会丢，除非小西那个白痴…… 是了，这个家伙才是她所有不安的源泉。 为了以防万一，苏维拿出手机打算给陈伯打个电话，但电话还没接通，剧组的人就找了过来。 “苏维，换好了没？手脚快点，导演在催了。”来人是《本妃很正常》的一名剧务，进来扔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好不容易重新拿到这份工作，苏维哪敢耽搁，马上将手机收进里衣口袋，提着戏服跟了上去。 昨天她在监督小西晒太阳时，突然接到了秋月的电话。秋月说程璐答应见她了，并且只要她斟茶倒水当着人家的面好好认个错，上次那事儿就算翻篇了。 苏维虽纳闷这程璐变脸怎么这么快，但事情总算有转机她也挺高兴的，立马就答应今天来赔罪。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别说让她斟茶道歉了，就算程璐再揍她一顿她都得会一声不吭，这就叫人穷气短。 幸运的是，程璐也没揍她，她端着秋月一早给她备好的摩卡咖啡恭恭敬敬献上去并诚诚恳恳道了歉，程璐抬了抬眼皮子说：“行了，看在……咳，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尽管程璐及时收住了，但苏维还是听出了点门道，看来是有人在程璐面前帮她说了好话，承了那人的面子才有现在这一出。 待程璐走后，苏维眉头微蹙，秋月虽然维护她，但显然不是有那个面子的人，难道真是连时歌？这么想着，苏维侧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背台词的连时歌，恰好连时歌的视线也投了过来，目光相接，他还对她比了个剪刀手。 不，不是恰好，苏维觉得是他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才有意识地回看过来的。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连时歌这么做到底要干吗？ “日行一善”这种蹩脚的借口，她绝对不信。 连时歌和苏维的小动作落在了一旁的秋月眼里，秋月捅了捅苏维的肩膀，一脸坏笑：“臭丫头，出息了嘛，说吧，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那位大明星？人家昨天可亲自带着礼物去找程璐，程璐才答应接受你的道歉的。” “真是他？”苏维转头看向秋月，“为什么昨天你没说是他帮的忙？” 秋月一头雾水：“哎？我以为你昨天你电话挂那么快，是早就知道了。” 她有很快挂电话么？苏维一回忆，小西那张水汪汪的脸就蹦进了脑袋。啊，她想起来了，昨天在打电话的时候，小西因为被光线刺得太难受，抱着她的腿一直在缠着她放他回房间，因为他太实在太吵了，苏维担心秋月会听到，所以应了秋月之后就立马把电话挂了。 算了，就算提前知道了，最终结果也不会变。连时歌如果真有什么目的，迟早也会找上门来的，多想也是白搭。苏维理清楚思绪后，便不再跟秋月谈论这个。 程璐的原谅意味着苏维可以继续在影视城混了，她外形条件尚算可以，经验又比较丰富，程璐还大方地向剧组推荐她演了一个“大特”角色。 “大特”比一般的龙套演员台词多，出场的集数也会多一些，当然薪酬也会涨个几番，苏维自然不会推辞。导演同意后，她就立马跟着剧组化妆师去了换衣间。 不过很快苏维就知道，程璐的大方，是要她付出代价的。 剧务走得太快，苏维穿着层层叠叠地戏服，一路小跑才跟上，好在没有迟到。 先拍摄的是主演的戏份，还没轮到她，于是她就蹲在一旁边观摩边背台词。 《本妃很正常》是个古代轻喜剧，剧情其实挺套路的，一个平民少女因为她爹走了大运救了当朝皇帝一命，皇帝一个圣旨就把她女儿赐给了一个王爷，然后自然就是由欢喜冤家走向大团圆。 苏维的这个角色，依旧是个丫鬟，只不过从一个人肉背景板上升到了一个“企图勾搭王爷结果被王妃发现，挑拨离间不成反被王妃ko”的有点姿色的丫鬟。是王爷他母亲看不惯儿媳妇诚心给她添堵，特意赐给王爷的。 现在要演的这场，就是老王妃把她赐给新王妃的戏码。 台词倒是不多，苏维没用多久就背了下来，就是要挨一茶杯。茶杯谁来扔？当然是饰演女主角的程璐。 虽说这种戏一般都不会真砸在脑袋上，可之前和程璐的不愉快令她多少有点。 男女主的戏份演完以后，就该轮到她做准备了。连时歌刚从拍摄棚里撤出来，看到她，提着戏服就走了过来。 苏维收起剧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没有用，她退多少步连时歌就前进多少步，直到走到她眼前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维仿佛在连时歌的脑袋上看到了两个恶魔才有的小犄角。 小恶魔似乎特别喜欢凑到人面前说话，苏维的头都仰成了45度角，还是差点跟他贴面。连时歌错开一个角度，在她耳畔轻飘飘道：“加油哦，我很期待接下来的表演。”语毕，他站直了身子，朝苏维眨了眨眼。 未等苏维问他什么意思，他转身招呼着小助理走了。 这一幕，都落在了随后从拍摄棚里出来的程璐眼里，当即，苏维看到的程璐的眼睛开始喷火。 要死……苏维脑子里闪过两个字。 连时歌这个混蛋是故意的！ 第二十二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啪”杯子摔在了地上，溅起来的大块碎片朝苏维的方向飞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一闪，碎片将将擦着脸庞而过，差点划伤她的脸。 “ng！”导演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怒意。 苏维尚未来得及消化刚才的危险，便挨了一顿训。 导演直接从监视器前站了起来，拿着剧本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边拍剧本边朝她吼：“脑子长了摆看的是不是？刚才怎么讲的？你是丫鬟，这场戏就是要挨这一茶杯，后面才能顺理成章地黑化！你躲什么躲？又不会真砸你头上！不会演趁早滚蛋，别耽误大家时间。” “对不起导演，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对不起。”苏维朝导演练练鞠躬，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被撵出去，不然今天所有的小心就都白赔了。 她卑躬屈膝的模样令因放心不下而特地过来观看的秋月鼻头一酸，说实话刚才那一下换谁都会下意识地躲闪，不躲难道任由碎片划破自己的脸？ 但秋月知道这事也只能忍，她一旦开口帮苏维，别说苏维要丢这份差事，恐怕她自己也难以继续在这影视城混下去。 导演训完苏维，一转身就换下了刚才那张罗刹脸，堆着廉价的笑容朝程璐的方向走过去。 “小璐，刚才这段你演得挺棒的，就是还是太温柔了。秦小玉这人物从前可是混江湖的，你呀刚才还是柔弱了点，不要怕，就按之前练习的砸下去，不会有事的。” 听到导演这番话，秋月算是明白了，这导演跟程璐是串通好了要整苏维的。她就奇怪来着，就算有连时歌的担保，程璐怎么也不会这么好说话啊，敢情是有后着。 趁着化妆师补妆之际，秋月担忧地看向苏维，苏维感受到了秋月投来的关心眼神，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让她别太担心。 这丫头，不担心才怪呢。秋月下意识地四下观望，寻找着连时歌的身影，心想虽然这场戏虽然没有他，但就冲他对苏维那份兴趣，应该也在现场吧，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多少也能帮上忙。然而在秋月找到连时歌后，她觉得自己天真了。 连时歌的确在现场，此时他正坐在一张休息椅上，老神在在地喝着热咖啡看着表演，他的视线的确是盯着苏维的，但眼神里只有唯恐天下不乱，并无关心，属典型的吃瓜群众。 秋月替苏维心凉，是她羡慕太早了，这个圈子里的人，哪有什么热心肠。她只能祈祷待会不出什么事。 但往往这种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伴随着“啪”的一声，现场的人都呆住了。 程璐竟然真的照着导演说的，一茶杯盖砸在了苏维的脑袋上。为求真实，道具组准备的茶杯盖都是实打实的陶瓷，苏维也真听话的闪都没闪，任由茶杯盖砸在脑门上，接着顺势倒了下去。 这一茶杯盖也够结实，砸得苏维眼冒金星，连痛感都消失，直到她觉得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才下意识地用手去擦，这一擦，满手都是血。 “苏维！你没事吧！”第一个冲上来的是秋月，她朝呆住的摄制组大喊了一声，“纸，快拿纸！”其他人才像解冻了一般，忙活起来。 一个小小的群演而已，劳烦不到导演和主演一众，不过几个助理上来，手忙脚乱一通，好歹是止住了血，但这戏却往下拍不成了，因为苏维脸上砸出了个窟窿。 得知情况后的导演抱怨了一句：“真能添麻烦。” 秋月猛地站了起来，群头虽然也没什么地位，但人好歹是她带来的，伤成这样还一声不吭的话也太对不起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但她还未开口，苏维扯住了她，摇了摇头。 秋月一咬唇，终究还是蹲了回来。 潦草处理了一下伤口，苏维被秋月搀扶着退到一边等候通知。 她一个群演受伤不会令剧组耽搁进度，导演和编剧还有监制商量了一通，当即决定先拍下一段，让苏维先去医院，医药费剧组出。 秋月搀着苏维往外走，苏维说了声等一下，这会儿她还不能走，她走了，换角了怎么办？苏维混迹群演组这么久，这种状况没少碰到，辛辛苦苦演了，结果出了点意外就换人了，工钱也泡了汤。甭管这个角色是不是程璐为了报复她给安排的，总之接了就是接了，该是她的她一毛钱都不想放过。 松开秋月的手，苏维打算去找导演，但连时歌忽然拦了她的路。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抱歉，实际上刚才苏维倒地的瞬间他就站起来了。他本以为按苏维之前的性格，是不太可能容忍程璐的把戏的，他也是为了看这两人的火花，但没想到苏维竟然就这么默默忍了下来。 这把算是玩大了。 “你……没事吧。”连时歌看了一眼苏维，又心虚地错开了眼神。 “没事。”苏维冷淡应了，目不斜视地绕开了他。 连时歌的目的从他附在她耳边说那句话开始她就猜了个大概。程璐对连时歌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连时歌对程璐无意大家大约也能感觉得出来。苏维一直想不通连时歌为什么要帮自己回剧组，原来拿她当挡箭牌。 说不气也是假的，但也没办法讨个公道，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膝盖软得像豆腐，半分硬不起来。 连时歌怔在原地。虽然知道苏维从前的热情是装出来的，但真被她这么冷冷淡淡地对待了，他莫名有些不适应。不过，心里对苏维这个神奇的“粉丝”更加感兴趣了。 “难不成我是抖m？”看着苏维的背影，连时歌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苏维没心思管连时歌是否是抖m，她一心只想向导演问个结果。 然而还未近导演的身，里衣口袋里的手机短信铃响了。 平日里，苏维也没有收到短信就看的习惯，但这阵子一直在找工作生怕错过任何机会，以至于一听见短信息声音她就会下意识先瞄一下。 这一瞄，她连头上的伤都顾不了，拔腿就往影视城外跑。 卧槽！谁盗刷了她的信用卡！都tm透支了！ 第二十三章 志在必得 唐纳德感到非常惶恐，因为宋宜风在给他削苹果，而且苹果皮还削得非常整齐！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他老板啊！ 唐纳德缩在被窝下的手在瑟瑟发抖，上次他犯了错之后，老板也曾这么“友好”地对待过他，不过接下来整整两个月，他都在老板的各种吹毛求疵当中夹缝求生。 两分钟过后，苹果削好了，还切成了小块送到了唐纳德嘴边，唐纳德抿着嘴巴不敢接。 “bo……boss，我错了……你扣我工资成吗，您别这样……”唐纳德拖着哭腔，上帝呀，他现在装晕行不行？ “唐纳德，如果我没记错，你受伤的是肝，而不是脑子。”宋宜风差点被气笑，难得他想脱离剥削资本家的形象，做一回体恤下属的好老板，对方还不领情。不就削个苹果，能有多恐怖？ “不吃就算了。”索性，宋宜风将果盘扔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唐纳德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是卡罗琳，她带着一些实验室的资料来找宋宜风，顺便也看看唐纳德。 “唐纳德，今天你没有机会再埋怨我没有来看你了。”卡罗琳对唐纳德打了个招呼，便走到宋宜风的身边，“阿风，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宋宜风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接过文件，走到窗边的沙发上翻阅起来。 “这就是全部吗？”宋宜风看完，将文件往茶几上一扔，脸上看不出喜怒。 卡罗琳点头，虽然看起来人数少，但其实都算是各个领域的精英了，对方实在是下了血本。 “这段时间，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唐纳德左瞧瞧右瞧瞧，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 卡罗琳看了一眼宋宜风，宋宜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道：“放心吧，窃听器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不然我不会让你把东西带这儿来。” “什么？窃听器？这到底怎么回事？”唐纳德觉得自己住了几周院跟住了几个世纪似的的。 卡罗琳声音冰冷：“这阵子实验室被挖走了不少科研人员，消息，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卡罗琳指了指唐纳德的床下，唐纳德的脸顿时刷白。 几天前，实验室陆陆续续有科研人员失踪，伊万和卡罗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紧报告给了宋宜风。 接着，伊万在唐纳德的房间里的发现了窃听器，本来他们还在猜测对方是如何知道具体名单的，殊不知，名单就是从伊万自己口中说出去的。 那日伊万来看唐纳德，接了个电话，无意间透露了一个科研人员的名字，对方顺着这个藤，挖到了他们的根。 损失不得不说很严重，才出了测试者出逃这个事件，现在又缺了一批关键性人员，伊万自责得差点就买机票回老家了，还是宋宜风将他从机场拖回来的。 唐纳德听完卡罗琳所说，担忧地看向宋宜风：“老板，对不起……如果我早点醒来，或许能察觉到也不一定……” 宋宜风摇头打断他：“这事与你无关，是我太疏忽大意了。原本你们跟着我回来，我应该护你们周全，现在你们一个为了我受伤，一个又因为我丢了研究成果，该抱歉的，是我。” 唐纳德有些感动，同样是跟随宋宜风回国来打拼的，比起伊万和卡罗琳，他认识宋宜风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但宋宜风从未区别对待过他，替宋宜风挨这一拳，他并不后悔。 “那失踪原因查出来了吗？是谁在背后搞鬼？”唐纳德问。 卡罗琳摇了摇头：“那些人的家人都一并消失得非常彻底，暂时查不出什么指向性的线索。不过想你也明白，多半是那个恶心的家伙。” 唐纳德当然明白卡罗琳说的“恶心的家伙”是谁，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现在宋宜风最大的敌人，只有宋白海一个。 可是宋白海从何处得知他们的计划的？他将那些人弄走又想干什么？ “老板，我现在该做些什么？”得知了情况，唐纳德再也躺不住，他迫切地想要重回岗位帮宋宜风的忙。 “说起来，有件事还真得你去做才行。”宋宜风还没开口，卡罗琳倒是想起一件事，“说服人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卡罗琳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女孩，扎着一束马尾，尽管年纪与唐纳德影像当中有差距，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那天差点撞到我和老板的女人么，你怎么有她的……”唐纳德说着，忽然想到最近卡罗琳之前从他手里要过的那份资料，“你找到她了！” 卡罗琳不知道她查到的这女人和唐纳德还有宋宜风有过怎样的牵扯，但她从这女人的叔叔的那儿弄来这张照片后，宋宜风也曾露出过恍然的表情。 她看了看宋宜风，又看了看唐纳德，微微不满：“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纳德顾不上回答卡罗琳的话，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因此牵动了伤口“嗞”了一声。 脚还没落地，唐纳德又被宋宜风按回了床上。 “行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这事暂时还用不到你操心，而且现在我并不希望把她找过来。” “为什么？之前你不是说要尽快带她回来么？”卡罗琳一直在为自己没能把人带回来而耿耿于怀，本想尽快让唐纳德出马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没想到宋宜风会改主意。 “带回来并不难，关键是怎么带，如果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将一个陌生人弄到我身边，你以为那边会没动作？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宋白海能弄走他这么多人，说明他对已经知道了老头子的计划，此时他若是把人找回来，八成也会被对方盯上。他的那位大哥啊，并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可是，若宋白海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他在集团内的颓势，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毕竟重要的那颗棋子，还握在他的手上。宋宜风想到那天那个世故而精明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老板，我没问题的！卡罗琳提醒了我，就算先不把那女人找回来，可围屿却不得不去一趟的，您交待给我的任务我一样都没办好，我哪还有脸躺在这里休息！”唐纳德边说边开始喘粗气，肝破裂不是小伤，虽然休养了这么久，但他其实还很虚弱。之前宋宜风指派唐纳德寻找伊万所说的那部分缺失的资料，给了他几个调查的方向，一个就是那个女人，另一个就是围屿的废弃实验室，结果两件事都没有办成。 宋宜风朝卡罗琳说道：“卡罗琳，赶紧将他这副样子拍下来，亏他那天还在我面前吹牛皮，说一个打三个都不成问题，不过就挨了一拳就成了林黛玉。” 卡罗琳对宋宜风一向百依百顺，说着还真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唐纳德急的开始咳嗽：“咳咳……老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开玩笑！” “好了，不逗你了。”宋宜风本想开个玩笑让气氛轻松点，没想到他这个下属一点都不解风情，故而恢复了严肃脸孔，“唐纳德，你待在床上别动，好好养病，这是命令，也是你现在的工作，明白？” 唐纳德还想再争取一下，卡罗琳打断了他：“你就听阿风的吧，围屿伊万早就去过了，还等你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卡罗琳的中文最近进步也很快，居然能熟练运用俗语。 听到已经去过围屿，唐纳德眉头舒展了一些，“那有什么发现吗？” “有，而且是大发现。” 宋宜风想起伊万从围屿回来后提出的猜测，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是他对老头子，也对自己自信过头了？居然连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在第一时间过去查看，好在有伊万的提醒，他们才没错过这个重要的讯息。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跟进，我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办事效率高的秘书，而不是一个拖后腿的，所以唐纳德，别再任性了。” 莫名的情绪突然上涌，唐纳德红了眼眶。卡罗琳仿佛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忍不住调侃：“哟，唐纳德，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感性的人啊，平时看你说话都跟机器似的，还以为你没有感情呢。” 唐纳德擦了擦眼睛：“我这是沙子进了眼睛，我还没说你像个机器人呢，你反倒来说我……” 唐纳德的嘴硬令向来不苟言笑的卡罗琳都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充斥着整间病房，令原本冰冷的房间变得有了些许温度。宋宜风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哪里还有刚才谈论的勾心斗角的压抑感。 唐纳德看着宋宜风的笑容，鼻子一酸。 他是何其幸运，能够遇上他们。 第二十四章 垃圾短信 深深的无力感。苏维看着桌上那个精致小巧的，令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鳄鱼皮包，心中没有半丝兴奋，只有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这是第几次了？好像从围屿上将他带回来，她就一直在破财吧？上次的墨镜好歹还能退，这次的包却已经刷了回来……关键是，商场的小票还给弄丢了。好，就算可以拿去二手店卖掉，但下次呢？下次他还能给她惹出什么幺蛾子？ 苏维撑着额头，表情复杂地凝视着在她面前的这张白得透亮的脸。 他的表情是多么无辜，无辜到她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是啊，发脾气又有什么用，他又什么都不懂，对牛弹琴似的，不但解不了气，反而火上浇油，所以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这么冷静的她，在小西看来却更为可怕。 实际上在苏维回来看到他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他带回来的东西，并没有让她高兴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被骂被打的准备了，可是一样都没有，这在他的意识里是不正常的。求生欲令他乖乖挪到了她面前，说了“对不起”。 “你是怎么知道用这个的？”苏维拿着了小西“上缴”的信用卡问道。木虽已成舟，但她还是想知道过程。 小西指了指楼下，垂着脑袋说：“小东东教的。” 此时楼下的陈东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打了一个冷战，他忍不住走到窗外看了一眼，没变天啊？奇了怪了。 “密码又是怎么知道的？”苏维又问。最诧异的，还是这个，她记得自己从未告诉过小西任何银行卡的密码。 “我记下来的，超市里。”小西又答。 苏维心中一惊。如果她没记错，她只带着小西去过一次超市，那一次因为手机没有电了，她的确刷的是信用卡。时隔这么久，他居然还能把密码记得那么清楚？ 他是很聪明，苏维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可是这种毫不受控的聪明，对她而言只是灾难。 “我下次不会了！不要生气，好不好？”小西始终看着苏维的脸色，发现她神色不对之后，老老实实地举起了双手。 然而他的保证没有换来苏维的回答，她直直地看了他许久，久到小西的腿都要跪麻了，都没有再开口。 就在小西打算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站了起来，动作利索地将桌上的包收进了原包装袋子里，然后起身，上床，钻进了被子里，整个过程没有再看他一眼。 小西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嘴唇蠕动着，却听到苏维赶客：“你下去吧，帮我关灯。” 扔下这句话，苏维闭上了眼睛。 小西向床的方向走了两步，被苏维喝止：“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下去！”他的脚步一顿，不敢再向前。 “哦。”半晌，小西闷闷地应了一声，他不想走，但是也不想再惹苏维生气，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 听到门和灯关掉的声音，苏维才又从床上爬起来，她愣愣地看着窗外无边的黑夜，良久，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调出一条短消息，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回复了一个字：好。 短消息的联系人一栏，只有一串号码，并未署名，但消息却有不少条，大多都是让苏维联系他的。 发完消息，苏维将手机放回床头柜，重新躺回床上。 “我自身难保，希望你不要怪我。”她默默念着这句话，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强迫自己睡去。 如果有得选，谁都愿意做好人，可现实是，她没得选。 次日，苏维拿了小西刷爆她的卡购买的包包，先是去了奢侈品二手店将包寄卖了，之后便坐车去了徐市的k大。 k大是徐市的第一学府，以生物学著称，苏维的父亲就是在这里从本科一直念到博士后来又加入k大隔壁的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小时候苏维就生活在这附近，那会儿她父母还没离婚，一家人住在研究所的教职工宿舍里，妈妈在附近银行上班，下了班之后会去k大附属小学接她，两人一起买点菜，然后去研究所找父亲下班，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回家。 后来父亲开始为未来集团工作，她们也搬离了k大的教职工宿舍，搬到了更大的房子里，但日子却不比从前开心了。 先是母亲抱怨父亲陪伴她们娘俩的时间少了，后来便是争吵，再后来，两人形同陌路直至分道扬镳。 自从高三辍学后，苏维就再也没有来过k大了，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也变了很多。大门口的雕塑换了，左边的人工湖也重新修葺过，但不变的是永远浓厚的学术氛围。 苏维一路往前走，路过之处的休息椅上，三三两两坐着的学生谈论地都是课题和学习方法。她驻足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半个字都听不懂，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生化学院，依稀记得就在人工湖的后面，是个闹中取静之处，也不知道现在换了地方没。 地方倒是没换，走过一条青石路，郁郁葱葱的针叶林后露出的一栋白色建筑物就是，只是房子是翻修过的，记忆中的大片爬山虎已经消失不见。 既是翻修过的，内里陈设也就都变了，苏维站在大厅里迷茫张望，不知她要找的办公室在哪一层，便逮了个路过的学生问：“同学，请问一下，梁启正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年轻的学生指了一个方向：“梁教授啊，就在一楼最西边，往这儿走，走到尽头就看到了。” 苏维道过谢，顺着学生指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轻扣了两下门，门内传来低沉的回应：“进来。” 苏维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架着一副熟悉的黑色边框眼镜，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工作着。或许是眼前这个人的形象令她想起了她的父亲，苏维忽然有些怔忡，毕竟他们曾经也是最好的朋友，只是这友谊没能长久。 苏维记得小时候，梁叔叔也是经常来他们家的，他那会儿还没有结婚，父亲见他老是吃盒饭，三五不时就让梁叔叔上他们家蹭饭。梁叔叔曾经也真是疼爱她，逢年过节都给她买礼物，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 有一次，她想去骑马，父亲母亲都不答应，说太危险，她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说什么都不听劝，最后是梁叔叔趴在地上当马让她玩，她才破涕为笑。 父亲向母亲抱怨：“我看人老梁，都快要把咱家小维宠成他梁家的了。” 梁叔叔开玩笑，“要不就让小维当我女儿吧，你们俩反正闲，再生一个就是。”说完还逗她，“小维愿不愿意啊？”那时她不懂事，谁对她好谁就是爸爸，想都不想就说好。 但后来，随着父亲的名声渐涨，梁叔叔和父亲就出现了分裂。苏维印象中最后一次见梁叔叔，是在她们搬家前。那天母亲要加班，让她自己回家找爸爸吃饭，她走到家门口发现门没有关，透过门缝，她看到梁叔叔和父亲争吵得很激烈。 “你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你这不是在帮她，是在毁了她！苏洪山！我没你这个朋友！”梁叔叔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过来，一打开门看到是她，脸上一愣，但他余怒未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露出慈爱的笑脸，冷冷将头一偏就走了。 自那之后，梁叔叔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内，甚至后来连父亲的葬礼，他都没有来。 本不想回忆这么多往事的，但见到故人难免思绪纷乱，苏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绪都收回来，朝里头喊了一声：“梁叔叔。” 梁启正一抬头，见是苏维，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小维？真的是你？” 话落，他拉开凳子，激动地走到苏维面前，伸手想像从前一样给她一个拥抱，但见苏维抗拒地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僵硬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坐，坐。”梁启正招呼苏维坐下，又转身去翻柜子，“哎，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一点糖果都没有准备。” 苏维想说不必了，但看着满屋子找糖果的梁叔叔，嘴巴动了动没有开口。 梁启正在办公室翻了一圈，总算翻到之前学生送他的一盒京式糕点，确认了一下还在保质期内，便打开放在了苏维面前让她吃，刚招呼完，又一拍脑袋转身去泡茶。 “梁叔叔，不必忙活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梁启正实在太过热情，这让苏维非常不自在，最终还是开口打断。 梁启正却没停下，拿了一次性杯子接了水放在茶几上。见糕点没有动，他讪讪地笑了笑，“叔叔老了，都忘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当不爱这个……”说着，他似才注意到苏维脑袋上的创口贴，面露惊讶，“小维，你的头怎么了？” “昨天不小心磕的。”苏维摸了摸创口处，轻描淡写地带过，她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叙旧，见梁启正落座了，马上进入正题，“梁叔叔，这次我来找你，是有几个关于我父亲的问题想问您。我父亲之前的实验室，他可曾有跟您提过什么？” 苏维提到实验室，梁启正的眼神闪了闪，但很快恢复如常。 “那个‘宏因子’的实验？” 苏维点了点头。 梁启正叹了一口气，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你想知道什么？” “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苏维回答。 两人均在小心翼翼试探。 “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了？”梁启正嗔了一声，他曾经是真心拿苏维当亲女儿看待的，语气也带了从前的亲昵。 “父亲死后开始的，这么多年习惯了。”苏维实话实说，但这实话却让梁启正脸上的笑容凝固，令他放弃了叙旧的打算。 “小维，我知道你心里已经不再喜欢梁叔叔了，但你父亲的实验的事，我了解的真不多，只知道他的实验是为了提取一种可以治疗癌症的‘万用’试剂。但这种试剂怎么可能有，我劝过他，那不过是个例，可你父亲……”说着，梁启正似是觉得自己失语，面带歉意地看向苏维，“小维啊，我没有说你父亲不是的意思……” 他在说谎，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苏维知道的。 大约在两周之前，她接到梁启正的电话，当时她觉得是骗子，听了几句就挂断了。可是对方却锲而不舍，苏维只好设置了拒接，没想到拒接也没能阻碍他的恒心，一条一条的短信发过来，道明身份后，请她务必见他一面。 苏维原本不想来，小时候的回忆固然美好，但毕竟物是人非，加上这几年总是时不时冒出“新债主”，她已经怕了父亲所谓的旧相识。可是早前她在找工作的时候，收到的一条短信，令她有所动摇。 那条短信的内容，大致是重金寻找异能者。若在平时，这样的垃圾广告苏维会直接删掉，但是短信后附上的联系电话却让她停下了。 那个号码是梁启正的，苏维接了他那么多条短信，印象非常深刻。她知道梁启正现在是k大生物遗传学的一名教授，一个教授怎么会发这种垃圾短信？比女富豪重酬求子还让人觉得不靠谱。 心中存了疑，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就怎么也睡不着，异能者三个字在她脑海里穿梭着，最终和小西那张傻乎乎的脸重叠。 她猛地坐了起来，难不成，梁启正寻找的正是小西这样的人？可是小西又没什么异能……非但没有什么异能，反而比一般人类还要废。但是苏维就是抑制不住将两者联系起来，梁叔叔和父亲在一个研究所共事这么多年，这个电话是他的，她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不过苏维没有马上联系梁启正，一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联想，二来她也狠不下这个心将小西拿去“卖”了。 要不是小西给她添的麻烦实在是太多，她也不想来见梁启正。 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将小西交给梁启正，于她于小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梁叔叔，您还是说实话吧，您也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苏维说着，翻出手机的那条短信放在茶几上。 梁启正扫了一眼苏维的手机，愣了几秒，显然没想到苏维会收到这条短信，但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嘴唇开始颤抖：“小维，难道你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第二十五章 不配提她 从梁启正的办公室出来，苏维顿觉有些冷，虽然已经立冬，但徐市气候四季如春，苏维穿得不算少，这冷是由心而生的。 谎话连篇啊。她回首望了望生化学院的大楼，回想起刚才那场谈话，心事重重地离开。 刚才她想问梁启正提到的“那孩子”是谁，但转眼梁启正就不肯承认自己有说过什么“孩子”的话了。 苏维讨厌说话绕三圈的人，梁启正不止绕三圈，要绕六圈，还没有几句实话。苏维信不过他，故而原本想跟他说说小西的情况，也作罢了。 不过关于那则广告，苏维多少还是获得了一点讯息。梁启正所说的，大约是虚实参半。 首先，看似荒唐的“重金悬赏”确有其事，他正在寻找着一批什么人。其次，这事可能与父亲在围屿做的那些事情有关。 毫无疑问，小西是父亲的实验品，梁启正要寻找的人，多半也跟小西有关，说不定还就是他，但苏维却还是没能弄明白，父亲的实验和抗癌研究无关的话，那么这个实验究竟是做什么的？ 因为弄不明白，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她离开前，梁启正对她嘱咐的那句话，让她非常在意。他说：“小维，有什么消息一定记得告诉梁叔叔，梁叔叔不差钱。”说完，还塞了她一张卡。 苏维没有收那张卡，她现在虽然很缺钱，但这种没什么理由的馈赠她怕消受不起。为什么要强调他不差钱呢？还不是在暗示她，他知道她会有他想要的消息？ 苏维细细想来，只觉脊背冒汗。 在第一眼见到梁启正时，她还能找回些许过去的“梁叔叔”的影子，但短短不到半小时的谈话后，她发现从前的“梁叔叔”也不过是个虚无的假象。 冰山之下，到底有些什么？这些事情，她的母亲又是否知情？ 母亲……想到那个决绝的女人，苏维垂下眼睛，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许久未曾拨通的号码，呼了过去。 彩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喂？哪位？” 陌生的语气令苏维胸口一闷，她虽然换过几次电话号码，但每一次换号都发短信告知了，看样子是根本没有存她的号码。 嘴里突然弥漫起一丝莫名的苦味，勉强压制下去，她开口：“妈，是我。” *** 苏维前脚出了生化学院，后脚宋宜风就从他的车子里钻了出来。 他一身常服打扮，比之平时西装革履的模样，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一丝儒雅，但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仍然锐利。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苏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路的拐角处，接着转身进了k大生化学院的大门。 “宋先生，您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梁启正也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的办公室会这么热闹，刚送走苏维，又迎来宋宜风。 “梁教授，您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宋宜风不答反问，不等梁启正招呼便施施然坐在了沙发上，他扫了一眼桌上尚未来得及收的糕点茶水，意味深长地看着梁启正。 梁启正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眼前这个孩子……不，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像极了他那位身家显赫的父亲。宋家还真是个大熔炉，有把每个人塑造成一模一样的本事。他的眉目，哪里还有半分她的样子。 “宋先生，您还是直接说您的来意吧，我老了，猜来猜去的游戏不会玩。” “呵。”宋宜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和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不一会儿屋内烟雾缭绕。 梁启正没有吸烟的习惯，又患有轻微的气管炎，闻到这股子烟味自然呛得不行。但宋宜风并没有熄掉烟头，反而一口接一口，烟圈直往梁启正脸上喷。 梁启正想叫宋宜风停下，却听见他说：“梁教授，你说不会玩猜来猜去的游戏，但双面间谍的游戏倒是玩得不错呢。” 不知道是咳嗽太剧烈的缘故还是因为看到了烟雾背后宋宜风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梁启正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咳咳咳……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非要我把证据扔你脸上你才肯老实交待？”宋宜风受够了跟这个老东西绕圈子，将手里的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 屋内烟雾渐渐散去。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似有一股强压，压得梁启正觉得呼吸不上来。没多久，他虚脱得大汗淋漓，身体禁不住往下滑，他伸手想在茶几上抽一张面巾纸来擦脸，手却在颤抖。 “梁教授，奉劝你早点下定决心，别妄想当墙头草。我哥那人可不像我，有这么好的耐心。”宋宜风起身，走到梁启正面前，微弯了腰，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接着，他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似有洁癖般在手上擦了擦，扔在了地上，扬长而去。 长腿刚迈出门口，他听到梁启正叫住了他：“慢着。” “阿风，就算看在你……白然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梁启正扶着茶几站了起来。不过几分钟，他似乎就丧失了精气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眼睛也蒙上了一圈灰色。 “闭嘴！你不配这么叫我，更不配提她。”宋宜风回头，眼神骤然凌厉，凌厉到令梁启正觉得自己将要有生命危险，他没敢再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宜风大步走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 第二十六章 幸灾乐祸 回到车上，宋宜风的神色依旧不虞。 若不是这老东西留着还有用，就凭他还敢提她的名字，他都会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白然。白然。 这两个字是他一生的污点。 如果不是她，他又何至于会在宋家受尽冷眼，如果不是她，他又何至于要像现在这般，什么都要去争去抢？ 宋宜风从脖子里摸出一条坠子，坠子是复古的相框吊坠，表面上刻着一个迷宫的图案，似有什么象征意义。打开相框，里面放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只是照片微微有些褪色，看起来也有些年代了。 照片上的女人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人们常说有这样眼睛的人精明，是半点亏都吃不了的，但她偏偏在感情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先是被初恋男友抛弃，后来又爱上有妇之夫。 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白然，宋宜风的生母。 宋宜风看着照片里笑得灿然的母亲，嘲弄地笑了。 如果有人问他，他恨不恨这个人，他的回答肯定是“是”。 那为什么这个项链他要日日带在身边？答案，也只有一个：博取他家老头子的同情。 宋宜风知道白然对于宋居安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从他每次盯着这条项链时出神的双眼便可窥之一二。因此不管宋宜风有多厌恶白然，却始终没有把这条项链摘下来过。 宋居安这大半辈子情妇无数，但能给他生下孩子的，也就只有白然一个。倒不是他有多么爱白然，而是白然藏得太深，等到宋居安发现时，孩子都已经一岁了。 宋家有家规，外面彩旗飘飘可以，但是带着小旗子回来是不行的，因此宋居安每交往一个情妇，都会跟他们约法三章，要钱要名要宠爱都行，就是不能要孩子。 一开始，白然对这样的条约并不在意，她选择和宋居安在一起也不是为了爱情，她的爱情早就死在了那个仅仅因为一个升职名额就离她而去的男人身上，自然也不会想给他生孩子。之所以答应宋居安跟他交往，不过也是为了报复前男友。 宋居安看中她的皮囊，而她看中宋居安的万贯家财。那个负心汉不是找了个有钱的女人吗？那么她要找一个更有钱的男人，哪怕对方是有妇之夫。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脑子被一个“恨”字所占据，就容易偏离轨道，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泥足深陷，无法回头。 宋宜风的到来，对白然来说完全是个意外。她曾经想把他打掉，然而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她又突然反悔了。也许是母爱被唤醒，也许是想给自己的下半辈子找个陪伴，最终她走下了手术台，用尽一切方法，瞒住宋居安生下了他。 虎毒尚且不食子，宋居安发现宋宜风的存在后，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们母子养在了外头。直到后来白然去世，他才将宋宜风接回宋宅。 那时宋宜风已经十三岁，不再是天真懵懂的年纪，知道自己身份有别，为了在宋家生存下去，不得不伏低做小看人眼色下饭。外界报道却说他好命，虽说是私生子，但终归一脚踏进了豪门，将来即便只能得到微小的股份，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可那些撰写报道的人并不知道，在宋氏这样极注重血脉的豪门世家里，“私生子”的标签意味着什么。 宋宜风正回忆着一些并不愉快的过去，车外冷风乍起，过往的学生们都裹紧了衣服一个个步履匆忙起来。已经是过了立冬的天气，虽说徐市的地处南方不算太冷，但宋宜风穿得略有些单薄，车窗又开着，车内的温度迅速下降。没多久，车内的人工智能系统自动为他打开了空调，并关上了车窗。 “滴”的一声响起来，宋宜风才晃过神，将相框坠子合起来，重新塞回衣服里。 “主人，您想去哪儿？”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来，询问着宋宜风的下一步行程。 宋宜风本想回宋宅，但突然一股疲惫感涌上来，他往椅子上一趟，对电子女声说了一声：“随便逛逛吧，只要别回家。” “主人，如果你需要散心的话，小智向您推荐附近的滨山公园。”人工智能系统“贴心”地调出了附近的地图，宋宜风没有异议，车子平稳地朝滨山公园开去。 车子开了一会儿，路边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又是她？她怎么还在这附近？ “小智，改道，跟上前面那位小姐。”宋宜风下指令。 “好的，主人。” *** 足足走了两个小时。 苏维从k大走到这家名为“欣怡水果”的水果店门口，足足花了两个小时。 明明坐车半小时都不需要的路程，她磨磨蹭蹭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而且到了门口都不敢进去。 或许是类似的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在作祟吧，她只敢远远地站着，看着收银台里忙碌的身影。 她比上次看见的时候，胖了一些。胖了一些好，至少证明生活过得不错。 上次见她还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一年前吧。 【“你来这干什么？！”恼怒的语气。 “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钱了，都给你。”一小叠钞票塞过来。 “下次别这个时间过来了！真是的，让你叔叔和弟弟看见了，我就麻烦了。”她的手被捏住，捏住她的那只手很凉，几乎凉到她的心底。】 记忆杂乱的在苏维脑子里窜来窜去，她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流眼泪。 一年前，她所在的公司资金链断了，她毫无预兆地失业，手头上的钱又都还了债，连房租都交不起。万般无奈下，她上母亲家求助，然后，母亲对她说了那些话。 有时候下意识地嫌弃比起有备而来的辱骂来得更让人心灰意冷。 此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母亲，当然，母亲也不曾找过她。 在这一点上，她们大约是世界上最有默契的母女。 “妈妈！我要喝奶椰！”不远处，一个男孩的声音飘了过来。 苏维揉了揉微红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男孩穿着中学生的校服，留着精神的平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状，模样，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嘉嘉，回来啦？好，妈妈就给你弄。”水果店里的女人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她走上前替男孩卸下书包放在一边，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背，接着又忙不迭地去给男孩开奶椰。 苏维想到刚才电话里的迟疑声，苦笑了一下，转过了背去。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天伦之乐了吧。 她是那样憎恶父亲，憎恶到父亲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就算知道什么也未必肯说出来，罢了。 苏维刚离开，店内的女人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放下手里的奶椰走出了店外，然而她四下张望，却没能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妈妈，你怎么啦？”男孩见到母亲异状，也跟着走了出来，面带疑惑的问。 “你们娘俩站外头干什么？饭都做好了。”一个中年男人也从水果店走了出来，见母子俩呆呆地站在大马路上，招呼他们进去。 “哦，没什么，刚刚好像看到嘉嘉他学校的数学老师，想提醒他他老婆在我们店订了一箱樱桃别忘了拿的，可走出去却不见人了，可能是看岔了吧。”女人回了男人一句，带着男孩转身回了店内。 “真是可怜。”宋宜风在车内盯着苏维略显萧瑟的背影，啧啧了两声。不过他嘴上说着可怜，目光却丝毫没有同情的情绪，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凭着他收集来的资料，水果店里那个女人的身份，他几乎不加思考就猜到了。 资料上说是苏维的母亲放弃了她的抚养权，换言之，她是被她母亲抛弃的。这一点，从刚才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宋宜风才幸灾乐祸。他性格偏执，天下的可怜人越多越好，人们过得越是不开心，他越是感到愉悦。 上帝如果是公平的，就不该让他一个人不开心，不是吗？ 原本只想看看这个女人打算走多久，没想到却意外看到这样一幕，也算值回了他在她身上浪费的时间。 宋宜风的怀心情忽然好了些，在目送苏维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他甚至让小智放了一些欢快的音乐，接着，在这欢快地音乐当中，驶回他的住处。 第二十七章 当断不断 这两天小西过得很煎熬。 自从“包治百病”事件过后，苏维就一直在生他的气。她不再让他上楼，不再揉他的脑袋，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对着他也永远都板着面孔。 小西觉得很难过，每天都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苏维消气，可是他抓耳挠腮地想啊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 这两天陈东同样过得很痛苦。因为苏维不理小西，小西一整晚一整晚地不睡，蹲在角落里拿头一下一下地磕着墙，连带他也跟着一起失眠，可怜他还是个学生啊！学生最重要的就是睡眠啊！加上小西白天不肯吃饭，爷爷劝说没有用，自然又把这个重任交到了他手上。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书上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又不是那个系铃人。 就这么放任小西乱来了几天，以为等时间慢慢过去，两个人终究会和好，可万万没想到，小西竟然急出了一口的血泡。 这可让陈伯急坏了，这孩子身体本来就挺虚的，万一再有个病痛，多痛苦？当即就拍了陈东的脑袋，说道：“快去把小维叫来。” 陈东只好不情不愿地跑上了楼。 边敲门他边嘀咕，人家小情侣闹别扭，为什么受折磨的是他啊？而且他还要赶着去上学呢。 敲了好一阵，门才打开，苏维本来以为又是小西，想打发他走，可眼前的小圆脑袋显然不是他。 “小东？”苏维有些诧异怎么会是陈东上来找她。 陈东生怕苏维不肯见小西，爷爷到时候又怪罪于他，于是拉着她的胳膊求道：“小维姐，你就原谅那个傻大个吧，他因为你都急出了一嘴的血泡来了。现在饭也不吃，又不肯去看医生，都奄奄一息了！” 陈东故意把小西的情况说得很严重，企图唤起苏维的同情心。苏维果然有些着急：“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陈东拉着苏维就往楼下走，顺便还帮苏维把门给关了，“我们也不知道啊，小维姐，先别耽误时间了，你赶紧跟我下去劝劝他。” 苏维磕磕绊绊地跟着陈东来到了陈伯家，小西正坐在桌前喝着陈伯给他熬的粥，许是嘴里有血泡的缘故，他喝粥的表情分外痛苦，但也没有夸张到陈东描述的奄奄一息的程度。 见到苏维，小西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碗就朝着她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张开双臂，仿佛一只随时要起飞的大鸟，苏维一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他扑过来之前，一个小跨步挪至一边，让他扑了一个空。 预想中的柔软触感并没有体验到，小西不解地看着空落落的怀中，嘴巴扁了扁。 他再次转向苏维，张开双臂，不过这一次没有奔过去，而是睁圆了眼睛看着她，那滴溜溜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大字：要抱抱。 “不可以。”苏维摇头拒绝。 “为什么？”小西委屈至极，因为嘴巴疼，说话的声音很含糊，口水都要流下来。 苏维看不过去，走到茶几旁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先擦干净你的口水再说吧，真是的。” 见苏维还是关心自己的，小西听话地擦干净了嘴角，然后贴到苏维身边。他打定主意，现在开始，一分一秒他都不要再离开她了。在她不理他的这两天，他很不开心，不开心到好像心脏都快要爆掉了。 “既然他没事，那我回去了。”苏维受不了小西太过直白的眼神，她伸出手挡住对方的视线，对陈伯和陈东交待了一句就往外走。 陈伯拦住了她：“小维，带他去谢大夫那去看看吧。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矛盾，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苏维心里很乱，她还没想好究竟拿小西怎么办，所以一心只想逃避。她抬头看了一眼陈伯，陈伯对她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苏维揉了揉太阳穴，终究没有办法，对小西招了招手：“走吧。” 到了谢大夫的医馆处开了药，苏维拉着小西准备回去，却又被谢大夫叫住了。 “小姑娘，你知道这药怎么煎么？就这么急着走。” 这还是苏维第一次见谢大夫，之前小西发烧时陈伯带着过来的，她本想找时间来问问小西的身体状况的，但后来一忙，就将这事忘了。 谢大夫年纪看起来比陈伯要年轻一些，虽然留着一缕山羊须，但头发黑得很精神。他穿着道家人常穿的深蓝色棉服，脚踩一双太极鞋，与寻常诊所中的大夫很不一样，颇有股仙风道骨的味儿。 不过他看着苏维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善，语气也不大客气。 “啊？哦。”苏维迟钝了几秒，才转身回去，小西本来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医馆，可见苏维回去了，屁颠屁颠也跟了过来。 “那，谢大夫，麻烦您告诉我怎么煎药吧。”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人家是长辈，苏维也只能好声好气地说。 “跟我进来吧。”谢大夫看也不看苏维，径自撩开了一扇门帘，往里头走去。 谢大夫的医馆，开在苏维她们住的小区附近，房子是他自己的，前面是接诊的地方，后面就是自住，中间隔了一个院子。 谢大夫带苏维进的，正是他的院子。 院子虽然不大，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有鱼缸，有长得很茂盛的桑树，还有四处可见的中药材。院子的右边搭了一个小棚，草棚里有一个砖砌的土灶，土灶上有几个药罐，像是专门煎药的地方。 苏维见谢大夫拿着刚才抓的药进了棚里，倒进一个药罐里，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大枣出来，对苏维说道：“看好了，这是药引子，煎药前别忘了放。五碗水煎成一碗。” 苏维掏出手机记下了，边记她边嘀咕，这些直接告诉她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亲自示范一遍？但感觉谢大夫脾气不大好，苏维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说出来。 药要煎好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趁着煎药的间隙，谢大夫从里屋搬出两张小凳出来，让两人稍作休息。但小西孩子心性，哪里坐得住，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去逗鱼了，剩下苏维和谢大夫坐在草棚旁边相对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苏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谢大夫倒先开口了：“这孩子挺可怜的。” 苏维一愣，抬头看向谢大夫，谢大夫没有面向她，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逗鱼的小西身上，温和中又带着一些怜悯。 这语气怎么说得跟他们认识似的？苏维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是可怜，可难道她就不可怜了吗？苏维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对方不过是随意感叹一下，她却无端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尚不自知，其实是她的心中先有了歪念，所以听什么都像是在指责自己。 “小姑娘，思虑过重，可是要生病的。”谢大夫看出苏维有心事，有意提点，见苏维似没听进去，暗自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的年轻人呐，一个个思想包袱重的，也不知道丢了，自作自受……” 此时灶上的药罐子烧得咕噜咕噜响，谢大夫叹息完便起身去调火候，剩下苏维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 丢……了吗？ 苏维看向在鱼缸旁边玩得不亦乐乎的小西，似乎，弄错了谢大夫一番话的重点。 第二十八章 消失不见 次日是周六。苏维一大早就下了楼，来到了陈伯家吃早饭。 “真的？你没骗人？”饭桌上，陈东听到苏维居然要带他和小西去游乐园，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说想玩神奇森林？”苏维嘴角浮起一个僵硬的微笑，因为心虚，她不敢看小西的眼睛，脸微微偏向一边。 “太棒啦！”陈东是真的高兴，居然还伸手跟小西击掌庆祝。 陈东的雀跃带动了小西的情绪，他虽然不知道游乐园具体是什么，但是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的印象就等同于幸福，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也想跟苏维来一下，可惜苏维假装没有看到。 小西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眼里的光彩在一瞬间隐没。他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只好低头啃油条，但他一向情绪外露，啃了几口又怨念地抬头看着苏维。 如此几次，苏维没法再装作视而不见，无奈伸出了手掌。 小西立马阴转晴，兴高采烈伸出手贴在了苏维的手上，指缝相错，他顺势扣住了她的手。微热的体温从掌心传过来，苏维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他的手掌竟然比她的大，几乎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这么一愣，两人的手就呈十指相扣的状态，横亘在桌子上空。 小西很喜欢这个姿势，心情愉悦地晃着脑袋用另一只手继续啃油条，丝毫没有注意桌上另外两位的脸色。 陈东倒还好，他们俩之间更“变态”的场面他都见识过了，这点“尺度”没在怕的。加上这段时间他和小西相处不错，就差把自己暗恋班花顾程程的事儿都跟小西说了，没办法，谁让他是个绝佳的倾听者呢。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虽然未必懂，但那双认真看着诉说者的眼睛，就让人感到挺慰藉的。所以陈东冲着小西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撩妹手段不错啊！小西一被表扬，尾巴都要翘上天。 陈伯可就有点坐不住了，他虽不是老古董，但小年轻们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秀恩爱”，他也是淡定不了的，又见自家未成年的孙子在挤眉弄眼，更觉不太成体统，于是干咳了几声以示提醒。 苏维总算在陈伯的咳嗽声中回过神，连忙撤回了自己的手。起初小西还不让，可苏维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他便悻悻松开了。 以后要是只和小维维一个人吃饭就好了，小西“忘恩负义”地想。 得寸进尺地后果是，一直到游乐园，苏维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小西。 不过他也没放弃，一直紧紧跟在苏维身边，怕她嫌自己吵，就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盯着她，盯得陈东都替他害臊起来。 “看够了没，盯妻狂魔。”趁着苏维去排队买门票，陈东忍不住伸手在小西面前晃了晃。 “没有。”视线受阻，小西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陈东，待苏维的身影完整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才放心。 不知为何，刚才出门时，他有极强的预感，如果苏维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以后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事实上，一切都有预兆。从苏维刻意不看他开始，从出门前，苏维让他抱一抱陈伯开始，气氛就一直很奇怪，可他说不清道不明具体奇怪在哪里。只是经过小区大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跟门口的阿黄一个境遇了。 不得不说小西的敏感度的确很过人，苏维这次带他出来，的确是存了要把他丢弃的心思。 一开始将他带回来的决定就是错误的。她顾不上他，而且对于他背后的那些事，她也不想去管，更害怕去管。既狠不下心来将他“卖”给梁叔叔，那么摆脱他，从此不管他的去向总是可以办到的。 她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或许，从此他的境遇会更好也不一定？那什么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走失的儿童遇上一个土豪家庭收养，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是，小西的个头是大了点，但不是又有话说，傻人自有傻福…… 苏维就这么一路说服着自己，可心里终究发虚，加上小西灼热的视线她也感受得到，这让她更加不敢回头去看他，以至于售票的队伍都排到了她面前，她都没有反应。 “喂，你到底买不买票啊？”窗口的售票员不耐烦地催促。 “哦，买，买。”苏维忙掏出手机付款。 顺利拿到了门票，苏维往旁边走了几步，翻着和门票一起附赠的游乐园地图，盘算着待会在哪个地方“下手”比较好。 陈东要玩的神奇森林游戏体验馆在游乐园的中心，那边离东门不远，园里园外人流量都很大，走失的几率也会高一些。到时候她只要找个借口让陈东留在神奇森林体验馆，她带着小西从东门出去，趁他不注意走开就行了。等一切搞定，她再回头去找陈东让他自己回去，她假装去找人，最后人当然是找不到的…… 至于陈伯那边，小西没有身份，就算要报警，估计也没法找到，除非他自己认得路走回来。不过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小西虽然平时爱出去，可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小区附近，游乐园离她家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不会记得的。 短短的时间内，苏维制定好了计划，便将地图收了起来，打算去找小西和陈东。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她满头都是汗，刚想擦一擦，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阴影，有人的动作比她快。 苏维抬头，小西那张傻乎乎的脸映入她的眼眸，她下意识地一躲。 “我……帮你。”小西笼起袖子的手停滞在了空中，有点手足无措。 他已经被讨厌了吗？ “我自己来就行。”苏维别开了脸，从包里掏出了纸巾将额头上的汗擦掉，又对陈东说，“票买好了，我们走吧，先去玩你的神奇森林。” “哦耶！太好了，走走走。”陈东一听到神奇森林四个字，哪还管小西在原地黯然神伤，雀跃地往检票口走去。 苏维也跟着转身，没有对小西多说一句话。 小西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步伐沉重地跟在了后头。 事情比苏维想象中的要顺利，到了神奇森林体验馆，陈东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小东东他……”小西有些着急地指了指里面，想要跟上去，但被苏维扣住了手。 苏维有意带小西离开这个地方，拉着他就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小西虽然弄不懂为什么他们不跟陈东一起，但看着两人重新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嘴角愉快地上扬，也就忘了陈东的存在。 可眼看着离东边的出口越来越近，他心中渐渐不安，“我们去哪儿？”他还一个游戏都没玩呢，就要走了吗？ 苏维没有回头，敷衍地答他：“我饿了，我们先去外面吃点东西，等下再回来玩。” “可是……”不是才吃完早饭吗？ 话还没说话，苏维扭头粗暴地打断：“你到底听不听话！” 小西愣住了，他还没从苏维的脸上见过这么吓人的表情，像是他在围屿上见过的，因为被蛇缠住而濒临崩溃的小鸟，充满着慌张和戾气。他闭嘴不再说话，才好起来没多久的心情再度低落。 苏维发完火就后悔了，她脑子里很混乱，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最终汇成一根崩得紧紧的弦，随时都要断掉，所以非常暴躁。 她拉着小西急匆匆地越过了东门出口，一路横冲直撞，不知道绕了多久的路，直到穿过一条马路时，才在一辆从马路里开出来的汽车的喇叭声中停下来。 “小心！”汽车司机惊呼一声，一个急刹车，苏维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撞上人家的车头，幸好小西将她拉了回来。 但他用的力道极大，加上惯性作用，苏维整个身子往回撞。为了避免她摔倒，小西将苏维整个圈在了怀里。可转眼，刚才的大力却忽然消失，他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幸而后退的方向是一面墙，阻拦了他们摔在地上，只是他的头还是狠狠地磕在了墙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到底会不会看路啊！神经病。”见没有发生大事故，司机由惊变怒，喝了两人一句，便黑着脸开着车子走了。 小西将苏维扶稳，不满地皱起了眉，刚要追上去让对方道歉，却被苏维叫了回来。 “你两条腿跑得过四个轮子吗？别逞能了。”看着小西无意识地揉着脑袋，苏维本想道谢的，但脱口而出地话却冷冰冰的。 小西闷闷“哦”了一声，走回苏维身边，只是他干站着没再说话，大概也是生气了。他是心智不成熟，但不代表不会失望不会伤心，又有谁会愿意一直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有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在拔河，一方强了，另一方就自然弱了。意识到小西也有了情绪，苏维反而没有了刚才的那分暴躁，何况原本她就心虚。可是，她又拉不下脸来安抚他，有些尴尬地捋了捋头发，苏维忽然瞄到了对面一家冰淇淋店。 似乎……是这个家伙喜欢的。 考虑了几秒，苏维让小西在原地等着她，她则到对面去给他买冰淇淋吃，也算是一点安抚。 然而，正当苏维握着两个甜筒走出冰淇淋店时，马路对面的小西却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九章 哪根筋搭错 “小西，小西？”苏维拿着两根甜筒回到马路对边，左右两边都瞧过了，没看到人。 一颗心猛然提了起来。 苏维没有多想，扔掉了手里的两个甜筒，一路大声呼喊着小西的名字，但上下几条街都找过了，没有人回应。她这才彻底意识到，小西真的走丢了。 这个想法从脑袋里弹出来，苏维倏地停下了寻找的脚步。 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苏维抹了一把，她居然哭了？ 她默默看着掌心的泪渍，似乎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哭呢？这样的结果不是正好吗？他如她所愿的不见了，甚至无需她再绞尽脑汁去设计…… 也好……也好……这样她的负疚感也会少一些。 可是，为什么她会流眼泪呢？为什么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难受？ 苏维很想停下来，可她越是想停下来，脑海中就越是闪过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和小西的记忆。 他犯错之后躲躲闪闪的怂样，被批评之后委屈巴巴的可怜样，洗完头发故意将水甩在她脸上的调皮样，还有每次被她揉完脑袋之后的可爱样…… 每一种表情此刻都被无限放大，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苏维忍不住蹲了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越擦就越多。 终于，她也不去擦了，就这么放任自己哭出声来，过往的路人回头不解地看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女孩，一个个面露了然之色，大约又是失恋的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身体里的水分都快被哭干了，苏维的眼泪才停下。 此刻她的手机响了，是陈东打过来的。 “小维姐，你们到底去哪儿了？我这都结束了。找半天没找着你们。”陈东着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苏维擦了擦眼泪，按她原本的计划，此刻应该告诉陈东小西丢了，让他自己先回去，然后她再装模作样找一圈回去的。 可她现在已经完全把计划抛到了脑后，张口就是一个哭腔：“小东，小西他走丢了。” “什么？丢了？”陈西震惊了，原本还在神奇森林体验馆打转的他立刻就往馆外跑，“小维姐，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找你。” 陈东和苏维汇合后，两人又绕着东门附近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因为大哭过后缺少水分，加上跑了这么久，苏维的嘴巴都干到起了皮，陈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打完游戏本来就耗了不少体力，又把附近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两人只好先回去找陈伯。 陈伯听到小西走丢的消息，先是一惊，随后便品出了点异常。 他到底是老江湖了，眼力不是苏维能比的，苏维说的那些谎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加上小西这阵子闯的祸他也清楚，心中便有了一个怀疑。 但他不想当着自家孙子的面说这个，于是找借口支开了陈东，将苏维喊到书房里，严肃问道：“小维，你跟我说句实话，小西是真走丢了，还是你故意的。” 苏维心中一颤，陈伯的话像一只利箭一般直中要害，她拧紧了眉毛，最终像是解脱了一般回答：“是故意，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打算抛弃他，可是还没等我……他就不见了。陈伯，怎么办？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真的累了，我的生活本来就过得一团糟，他到来以后更是鸡飞狗跳，我害怕以后都是这样，不断地陷入麻烦，解决麻烦的循环当中。我知道我是个烂人，可我真的不想的……” 说着说着，苏维又忍不住带了哭腔。 之前她只想着，只要扔下小西这个包袱，以后她的日子虽然未必会好过，但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糟糕。可她没有想到，她丢了这个包袱，心里却落下了一个更沉重的包袱。 眼看着苏维又要哭成泪人，陈伯放软了语气：“傻孩子，我不是说了，你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千万别憋着吗？陈伯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以前也是养过一大家子的人，什么风雨没见过？你呀，难怪谢大夫跟我说你心思太重……哎，算了，不说这个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小西。” “可是……该怎么找？”苏维擦了擦眼睛，六神无主地像个小孩，他走丢的地方她和陈东都翻遍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去哪里找。 陈伯有些疼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孩子平时看着总是独当一面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个脆弱的姑娘。他沉思一会儿，说：“找警察吧。” “可是……”苏维刚要说小西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报警的话可能会有麻烦，却被陈伯抬手打断了。苏维考虑的，陈伯其实早就考虑到了，“我们去找谢大夫，谢大夫跟我们这附近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关系好，我们找他帮帮忙去。你今天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了，先留在家里休息吧。” 说完，陈伯走了出去，钻进了他的房间。 待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件厚棉衣，另外手里还多拿了一件。 已经入了冬，早晚温差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陈伯这是有备无患。 苏维被陈伯的热心和细心羞愧得无地自容，从他手里接过棉衣，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人是我弄丢的，自然也得我找回来。” 陈伯本想劝几句，可看见苏维眼睛里的坚定，也就没再开口，只留了陈东在家守着，以防小西突然回来。 一老一少出了门，直奔谢大夫的医馆处。 谢大夫听了这件事，倒是挺热心帮忙的，只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维一眼，看得苏维心虚地错开了眼神。 谢大夫带着苏维和陈伯来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找到了曾经在他这治过病的民警小金，将小金拉到一边说明了情况。 小金也是个热心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待问过苏维人是在哪个区不见的，便出去打了个电话。 回来后，他对三人说：“别太担心，那辖区的派出所有我一哥们，他答应帮我们查查附近的监控。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几人便立刻跟上小金。 只是走了几步，小金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苏维说：“对了，他是这有问题对吧？”小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苏维愣了一下，点头。想到以小西那傻乎乎的样子，又不认识路，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鼻子又忍不住酸涩起来。她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觉得他傻人有傻福，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苏维此刻无比后悔做出丢弃他的决定。 “那把他的身份证先报一下，先立个案。”小金又说。 这下苏维走不动了，下意识地问：“不是说没有24小时不让立案的吗？” 小金说：“哦，正常人是，但你刚才不是说他智力有问题么，这类型的没有时间限制。先立案，才能办手续查监控。” 苏维有些无措地看向陈伯，哪知陈伯还没开口，谢大夫已经上前一步，将小金拉倒一边说话去了。 待谢大夫回来，小金也没再提身份证的事，带着几人来到游乐园辖区的派出所，一起去小西失踪的地方调查。 几人绕着游乐园东门附近查探了一圈，又调了冰淇淋店以及附近几家有装摄像头的店里的监控查看，看到小西最终消失在一条小巷中，之后便不知所踪。 几个小时后，因为暂时查不到其他有效的消息，派出所的民警们让苏维几人先回去，他们会继续跟进。 眼见着天已经渐渐暗了起来，苏维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她自己是可以继续找，但陈伯和谢大夫都年纪大了，她也忍不下心让他们在这更深露重的冬夜继续找下去。只好同意了民警的建议。 小金将几人送回了他们住的小区便返回单位了。苏维和陈伯先送了谢大夫回医馆，然后再打算回家。 到了谢大夫的医馆处，趁着陈伯去上厕所，苏维才向谢大夫问出刚才的疑惑：“谢大夫……您那会儿找小金警官，说了什么，他……” 苏维话没说完整，谢大夫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他绕到柜台背后，将走之前还没来得及包好的药材包好，一边包一边说：“没什么，就说他是老陈走失了很多年的大孙子，现在刚找回来，还没来得及恢复身份，拜托他帮帮忙而已。” 苏维看着谢大夫自然到毫无破绽的神情，静静出神。 她似乎也没有跟谢大夫提过小西没有身份的事，即便是陈伯说的，但谢大夫的反应也太过迅速了一些。 当然，他与陈伯交情甚笃，出面帮忙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只是苏维觉得，谢大夫这么上心，并非完全为了陈伯。 察觉到苏维试探的眼神，谢大夫笑了笑道：“我也没完全撒谎，老陈的确有个大孙子，两三岁的时候就走失了，小东是他第二个孙子。” 苏维一愣，没想到陈伯还有这么一段过去，不过这不是她想知道的，正要开口问谢大夫是否和小西有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又觉唐突，苏维便咽了回去。 恰好陈伯上完厕所回来大堂，听到谢大夫在与苏维说话，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扬声道：“老谢，你又在说我坏话吧？” 谢大夫瘪了瘪嘴，不置可否。 陈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对苏维说：“这老油皮，就爱背后抹黑我。” 谢大夫很不赞同陈伯对他的评价：“没你油，也没你皮。” 两个加起来过百的老人，相处起来却像半大的孩子。 苏维不由弯了弯嘴角，可想起小西至今下落不明，那笑意没停留几秒，便又化作了愁绪。 陈伯见到了苏维表情变化，顿觉现在跟老谢头开玩笑不大合适，故而收敛了，安慰她道：“小维啊，别太担心了，小西那孩子长得有福气，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我们回去，他已经在家里了。” 苏维知道陈伯是在宽慰自己，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却仍然难受。 谢大夫在一旁摇头叹气。显然他是不同意陈伯的说法的，那孩子要是长得有福气，也不至于被……哎…… 第三十章 羁绊 在谢大夫医馆处没待多久，苏维便和陈伯一起回了家。 没想到倒被陈伯说中了，找了半天没找到的小西就这么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当时苏维还沮丧地低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前方，只听到陈伯忽然惊讶道：“小……小西！” 然后她抬起头，接着整个人没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隔着很远的时候，小西就嗅到了苏维身上的味道，后来定睛一看真是苏维，便撒开了脚丫子朝她奔了过来。 苏维被小西抱个措手不及，直到小西在她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想你”，她才明白，他是真的回来了。 鼻子陡然一酸，苏维推开小西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想你个屁啊想！这么长时间你死哪里去了！” 小西扭动着发出哎哟的惨叫，但并没有闪躲，他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挨打是应该的。 揍了小西几下出了气，苏维又死死地抱住了他，“蠢货！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下。” 这还是苏维第一次主动抱自己，小西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地弧度，有些害羞地将苏维扣得更紧。苏维觉得呼吸都快困难了，伸手就在小西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哎哟”一声，小西像弹簧一样弹了出去。 “臭小子，趁机吃豆腐是不是？” 拜大量电视剧所赐，吃豆腐的意思小西早就弄明白了，只是他知道承认的话不会有好果子吃，故而嘴巴一瘪：“我冷……” 苏维这才发现小西早上出门穿的那件棉衣已经不见了，现在只着了一件衬衫，而且衬衫还被划破了，污泥混着血迹沾在上面，看起来十分狼狈。 苏维吓了一跳，“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但她绕着他检查了一圈，也没见到他身上有伤口，那血迹并不是他的。 此时陈伯拿着带出来的大袄子给小西披上，总算找到机会说了一句：“先穿上衣服吧，冻坏了就不好了。” 陈伯刚说完，小西便连打了几个喷嚏，感激地看了陈伯一眼，小西乖乖把衣服穿上了。冷是真冷，他也不算撒谎。 伴随着喷嚏声，苏维注意到他脸上有两抹不太健康的潮红，伸手就贴上了他的额头。 是烫的，难怪刚才他穿那么单薄，体温却并不低。 苏维担心小西像上次一样烧得不省人事，赶紧推着他往小区里面走。 “你到底上哪里去了？为什么这副样子回来？还有你是怎么找回家的？”一边走她一边追问。短短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变成这副模样。 “我看到一个很凶的狗狗在追另一个狗狗，我想帮那个狗狗，就跟上去了。后来我找不到你，就走回来了。”小西一个个答了，过程极其简化，但真实情况却远远不是这三言两语能够描述清楚的。 真实情况是，在苏维进了冰淇淋店以后，小西便看到了一黑一白两只田园犬在追逐。白的那只腿受伤了，一直在流血，黑的那只又高又壮，凶神恶煞的，仿佛要将白的那只一口咬断。 两只狗经过小西的面前时，那只白狗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跟他求救。小西有些不忍，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着两条狗跑到了一条将要拆迁的胡同里，胡同的尽头是一堵墙，没了出路。 白狗被黑狗逼到墙角，发出了无助的叫声，但动物的世界没有同情心，黑狗踱了一圈之后确定白狗已无反击之力，嗷叫了一声就冲了上去。 小西气喘吁吁赶到，为了救下白狗，他一个纵身扑过去，将白狗护在怀里，然后一滚，便滚到了旁边，速度快得令黑狗一顿。 黑狗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朝着小西的方向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小西将白狗放下，白狗瘸着腿往旁边躲了起来，黑狗立马转换了攻击目标，一双黑亮的眼睛凶恶地盯着小西。 一人一狗对峙了一会儿，黑狗失去耐性先发起攻击，小西原本不想伤害它，可是求生的本能令他迅速提起手臂，一个手刀便将黑狗重重击落在地。 黑狗被摔在地上，虽然没有死，但显然摔断了腿，感觉到面前的人类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它嗷叫着落荒而逃。 小西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也不明白这力气从何而来。 明明在家的时候，他提一桶水上天台都要喘气，可是刚才，他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上涌，就好像有使不尽的力气一般。 不过未等小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另一个问题就开始困扰起他来。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了苏维，而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胡同走出去。 然后刚才救下的白狗走了出来，朝他“汪”了一声，似乎是叫他跟着它走。 小西心想反正自己也不认识路，便又跟了上去。白狗带着他在胡同巷子里左穿右拐，最后来到了一个已经拆掉了门和玻璃的房子里。 房子里所有东西都已经搬空，角落里几块破纸板铺在地上，而纸板上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狗。 白狗似乎是这群小狗的母亲，它朝小西“汪”了一声，然后小狗们便都朝小西“汪”了一声，似乎是在道谢。 小西看小狗们连个窝都没有，索性将自己的外套留给了它们。 再后来，白狗带着小西走出了胡同巷，来到了正街上。但白狗也不知道小西最终要去哪儿，完成了任务之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孩子们处。 小西便穿着一件衬衫，寻找着回去的路。 所以，衬衫究竟什么时候被划破的，他不知道，但衬衫上的血却不是他的，而是那只白狗的。至于他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靠的就是一路的好心人了。 苏维永远都想不到，其实就算她下定决心要将他抛弃，他也会有办法回到她的身边。 有些羁绊，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切断的。 问了个大概，苏维也知道了小西这一天并没有受很大的苦，内疚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 人既然回来了，以后还是好好照顾着吧。哪怕以后要沦落到上街乞讨，也好过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 苏维瞄了一眼小西的侧脸，因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没再多问什么，而是加快了步伐，想让小西赶紧上去暖和暖和。 然而当三人刚走到小区门口，突然有几个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几个男人打扮得有些痞气，为首的那个打扮倒是比较斯文，西装革履的，像个房地产销售，但是苏维一看清他的样子，顿时苍白了一张脸。 “苏小姐，你可是让我好找啊。”斯文男人哼了一声，脸上虽挂着笑，但看起来寒气森森。 第三十一章 实力悬殊 为首的这人名叫罗海，是一家信贷公司的经理，为的还是李跑那笔烂账。 苏维之前与罗海有过一次摩擦，下意识地将陈伯和小西护在了身后。 “我说过，那不是我欠的钱，谁欠的，你们找谁去！”若不是这帮人在“逗你玩”外墙上泼红漆，她也不至于会丢了餐厅的工作。苏维警惕地看着这群人，回头冲陈伯打了个眼色，陈伯心领神会，慢慢和苏维他们拉开距离，打算找个时机报警。 然而他们之间的交流早就被罗海看透，他甩了甩头，便有一名手下风风火火走到陈伯面前，一把夺了他的手机。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陈伯伸手想抢回来，但到底年纪大了，被对方稍稍一推，就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苏维想扶陈伯起来，罗海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时血气上涌，但见陈伯颤颤巍巍爬起来，对她摇了摇头，刚热起来的血又凉了下来。上次她侥幸从他手里逃脱，凭的不过是一股子不要命了的气势，夺了他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但这一次，这帮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发誓我一定把李跑找到，让他把钱还给你们。”权衡优劣后，苏维还是选择了服软，她不奢求对方能够放过自己，只求多少能有商量的空间。 但是对方却似乎没有这个善心。 罗海轻笑了一声，似在嘲讽苏维的天真。“苏小姐，连我们都找不到到的人，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会找到？誓言是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东西，我看你还是认清现实，担下这笔账吧。”顿了顿，他摸了一根烟出来，一旁的手下替他点上，他抽了一口，继续说，“现在呢，是文明社会了，我们收账也不是非得断人手脚，只要你能每个月付我这个数，付个一年半载，这账也就清了。但——你要坚持赖账的话，断人手脚这种事，我们也不是干不出来！” 话落，烟头被扔到地上，罗海将它踩灭，冲着苏维伸出一个手掌。 每个月还他五万块，苏维看懂了，但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别说五万块了，就是五千她也拿不出来。 “如果我说拒绝呢。”深吸了一口气，苏维睁开了眼睛说道。也许应了对方，眼下能逃过一劫，可以后怎么办？钱不是她借的，她并不想认这笔账，后果她没敢深想，她只想只要今天不死，就什么都还有转机。 听到苏维的答复，罗海忽然长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刺耳朵，听得苏维身后的小西都情不自禁地抬手堵住了耳朵。 他此刻倚在苏维的背上，像被抽走了筋一般绵软无力，脑子也烧得不大清醒，不知道现下是什么状况，冲苏维呢喃了一声：“我好难受……” 苏维暗道糟糕，这孩子看来是真病了，刚想扶起他，结果还没碰到他的手，小西就被罗海的手下给劫了。 罗海虽然不是什么善茬，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打女人，这也是苏维上次能顺利逃走的原因。不过既在这行做了这么久，手段和眼色是一个不少的，一眼就看出了站苏维背后的这个瘦弱的男人是她的软肋，当机立断对他下手。 “怎么样？还敢拒绝吗？”他还没下令对小西动手，不过轻飘飘一句，就令苏维急红了眼睛，“你们放开他！这跟他没有关系！” 罗海会听话才怪，见苏维仍然不肯同意，便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接着，小西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拳。 小西痛苦倒地，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一块，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体内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他，又好像有一股什么力量在试图冲破他的血管。 动手的几名手下见这小子这么不堪一击，还没出全力呢就这样一副要死的模样，心中一鄙夷，手痒脚痒想要再来几下。 苏维看到他们的动作，没有多想就往小西身上扑了过去，拳脚悉数砸在她身上，疼得她闷哼了几声。 “你们住手！这么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了！”陈伯见两人都挨了打，急得大吼，但他的吼声除了令自己的血压上涨之外，没有半分作用。 罗海显然也没想到苏维会扑过去，不过人都已经打了，他也没什么内疚的情绪，只是恶声恶气继续威胁苏维还钱，不然更狠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万万没想到，就在罗海威胁完之后，原本倒在地上的小西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站了起来，罗海的手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个个地倒地，接着几个晃身，他便突然出现在了罗海的身后并扼住了他的咽喉。 顿时一股强压来袭，罗海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能感觉到扼住自己脖子的这只手的力道惊人，甚至脑海里已经闪现出如果自己一动，脖子就会“咔擦”一断的场景，所以他舌头开始打结。 “带你的人走，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沉如古钟的声音从脸色苍白的少年喉咙里发出来，加重了这夜色中的寒意。 罗海毫不怀疑对方会说道做到，因为就在说完这句话后，掐住他脖子的那双手力道加大，他觉得呼吸开始困难，胃里也因恐惧而翻江倒海。 “咳咳……好，我走，我走……”罗海举手投降，他已经看清形势，就刚才短短几秒，他带来的人倒地之后就没有站起来过，实力太过悬殊。 见罗海举起了双手，小西这才松开手。 罗海恢复自由，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他没敢在此多留，顺过气之后，马上朝另外一边倒地的几人喝道：“还不起来跟我走！” 那几人刚才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清楚，倒地之后一直呈呆滞状态，经罗海一吼，纷纷回神，连滚带爬地过来，搀起罗海就走了。 临走之前，罗海回头深深看了小西一眼，那双如巨蟒一般的瞳孔在黑夜闪烁着幽光，令他情不自禁脚底生寒。 他再也不敢多看小西一眼，催促着搀扶他的几人赶紧离开。 待罗海一帮人走远了，苏维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看着眼前站得笔直如白杨，丝毫没有生病迹象的小西，捂着刚才被踢疼的肚子走到他面前。 眼前的人，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别人，可前后的气质确确实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之前的小西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但这人，浑身上下都写着“靠谱”两字。 “你……”苏维本想问你怎么样了，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轻呼，因为小西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视线忍不住扫过去，苏维发现原来从前她根本就没有仔细打量过他。他的肤色仍然极白，但比之前不健康的苍白多了些许红润，他的五官生得很精致，侧面尤其经得住考验，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仿佛精雕细琢过一般。 她想起了一部电视剧里的台词，“你是从几岁开始这么漂亮的？”，甚至她差点问了出来。幸好她理智没全丢，将话生生吞了回去。 脸上有些燥热，苏维挣扎了一下，想让小西放她下来。她还不至于弱得像块豆腐，一拍就散了。 “别动，先回去再说。”小西却微微偏过头，不赞同地开口。 他那琥珀色的眼睛没有了刚才威胁罗海时的盛气凌人，带了一丝让人抵抗不了的温柔。 苏维一下子就忘记了挣扎，任由他抱着她往前走。 直到两人走到单元门口，身后的陈伯才从一脸惊讶切换回正常的表情，他连忙捡起刚才小西掉落在地的棉服，跟了上去。 边走陈伯心里边纳闷，小西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二章 该来的总会来 苏维醒得很早，她醒来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声。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可是发现腿麻了，这才想起来昨晚她是趴在床沿边上睡着的。至于为何有床不睡，就要问现在正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小西了。 昨天晚上，小西把苏维抱回了家，原本苏维还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男友力，结果人两人刚抵达客厅，她人都还没从他身上下来，他的手便突然脱力，两人一起摔了个大跟头。 苏维脑袋都被磕肿了，心道还以为自己能当上一回韩剧女主角呢，没想到小西这家伙根本帅不过三秒。 无奈爬起来，苏维发现小西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因有上次的教训在，她没敢去叫医生，陈伯见小西刚才那么生龙活虎的，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便很有“眼色”地没有跟着两人上楼，回家让自家孙子帮忙擦药酒去了。苏维索性再次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他弄上了床，接着一遍一遍给他擦身体。 苏维看着只有凌乱被褥的空床，扶着腰站了起来，上次照顾完小西后，她就曾在心里默默发誓再有下次老娘绝对不会再伺候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只是这家伙生命力还真强，昨晚烧成那样竟然今天还能自己爬起来，果然……是因为变异了吗？ 想到这一点，苏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洪叔叔，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变成怪物，求求你……看在……阿姨的份上……”这是小西昨晚烧糊涂时的呓语。 毫无疑问，“洪叔叔”指的是她父亲，而她的猜测没有错，他就是她父亲的实验品，而且这个实验显然创造了不少怪物出来，要不然小西也不会如此恐惧了。 可是那些怪物呢？是死了，还是像小西一样，糊里糊涂地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还有小西口中的那个阿姨又是谁？ 苏维心中有很多疑惑，可是她不敢深想，越想，她便觉得越不安。 正在苏维走神之际，厨房里的动静渐渐小了，小西端着餐盘从厨房走了出来，见苏维醒了，他将餐盘放桌子上一放，咧开笑脸朝她走了过来。 他挽住她的胳膊，邀功一般将她拉到餐桌前，“都是我做的，我很乖，所以……所以……”小西一边观察着苏维的表情，一边说，“可以原谅我吗？” 他的动作很小心翼翼，不敢过分亲昵但又想挨她挨得近一些，一双眸子水光盈盈，都能把人给瞧化了。 苏维愣住了，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他的语气与眼下这副半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八块腹肌和肱二头肌的男人，反差实在太大了！ 眼下这人分明才是她熟悉的小西，可他的身体，却和她的印象大相径庭。在苏维的印象中，小西一直都是一副弱鸡的模样，可现在看来，他的身材还挺有料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那个霸气的男人去哪儿了？难道一夜之间什么都还原了吗？ 为了求证，苏维问他：“小西，昨晚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小西“嗯？”了一声，皱眉回忆了一会儿，不明所以。昨天晚上有发生什么事吗？他只记得自己走丢了，后来又找了回来，之后的事就忘记了。 苏维定定地看着小西，陷入了沉思。这样的感觉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他发烧的时候，也是吓跑了社区医院的医生，可第二天自己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大约是之前实验的后遗症，那么这个后遗症会不会有什么隐忧？ 一时之间，苏维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一道巨大的深渊面前，而深渊之下有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无论她逃或不逃，深渊也已经盯上了她。 她决定再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她的母亲，恐怕也只有她才能替她解惑了。 见苏维一直没有回应自己，小西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是不是我记不起来，你就不会原谅我？”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到熟悉的哭腔，苏维已经完全确定他就是之前的小西了，心中忽然莫名有些失落。 她被自己突然失落的情绪吓了一跳，她这是怎么了？想念昨晚的那个男人吗？ 苏维忍不住拍了拍了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的动作令小西更加不安，他攥紧了她的衣角。 意识到小西还在等她的回答，苏维终于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没有，没有，我原谅你了。” “真的吗？那你要把它们都吃光，不然就还是在生我的气。”小西得到想要的回答，松了一大口气，拉着苏维坐了下来，将自己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推至苏维的面前。 苏维这才低头去看盘子里的姑且名为“早餐”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盘子里的那两坨黑物。 据小西的介绍，这是他从陈伯拿学来的秘方煎饼，一般的人还不会做。他说这话的时候，还骄傲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苏维觉得他大概是对秘方有什么误解。 虽然有些辜负小西的好意，但这玩意吃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苏维还是借口要先洗漱躲掉了。当她逃到洗漱间把门关起来后，她透过门上的玻璃静静地观察着在外面独自生气地嚼着不明物体的小西，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昨晚那个语调清冷，却又意外温和的男人，注定只是昙花一现了。 随意吃了点饼干当早饭，苏维收到了陈伯发来的消息。他让她起床以后下去找他，说有话想跟她谈谈。 不用猜，苏维也知道陈伯是想跟她聊小西的事。 之前她告诉过他，小西是她捡回来的，至于在哪里捡的怎么捡的，她没说。但昨晚小西突然的变化陈伯都看在眼里，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该来的总要来，苏维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小西下了楼。 陈伯叮嘱陈东带着小西在家做功课，自己则将苏维叫了出去，两人在小区里的一个凉亭里坐下。 “小维，你老实告诉我，小西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他那身手，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不说在现实生活里，即便是电视上，陈伯也很少见过这样的打法，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无人能匹敌，就好像……野生动物那般。 苏维整理了一下思绪，最终，一五一十将自己发现小西的过程告诉了陈伯。 陈伯听完，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哎呀，你这姑娘，怎么不早说！小西这种情况，哪是普通人家能收留的，应该送去……送去……” 陈伯也不知道该送去哪里，但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驾驭得了的。难怪他第一次见到小西的时候，总觉得他的长相跟本地人不同，原本以为只是混血，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实验品。 “送去哪？围屿的实验室，对外不过是宣称做抗癌药物研究，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里面的真实情况，可想而知未来集团为此做了多少努力，说不定这背后还牵扯其他势力。我就算是把他交到什么研究所，陈伯，你觉得他们好好照顾他让他活下去的可能性大，还是拿他继续做研究的可能性大？”苏维苦笑了一声，她不是没有动过将他送走的念头，那一次去梁伯伯那儿就是一次试探，可是就连梁伯伯的眼睛里都写满了算计，她若真把小西交给他，恐怕他的命运比被流浪还要惨。 苏维的一番话说得陈伯哑口无言，他站起来看着自家阳台的方向，不住地叹气，两人久久没再说话。 苏维也知道不该将陈伯牵扯进来，他没有为自己承担这份压力的义务，思考了一会儿，苏维开口打破沉默：“陈伯，我知道是我麻烦了您。您放心，以后小西我会自己照顾好，不会给你们再添麻烦。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别把小西的事说出去……” 可她话还没说完，陈伯就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打断了她：“什么你自己照顾他，不会再给我们添麻烦，你现在添的麻烦还少吗？” “我……”苏维抱歉地低下了头。 “既然都添了麻烦，也不在乎继续麻烦了。这样吧，我等下去请老谢帮下忙，让小西以我大孙子的名义落个户，最起码有个身份，你担心的那些什么集团什么势力也没法查过来不是。不行，我这就去找老谢，你先上去，小西现在又还原成那副傻呆呆的样子，我担心那臭小子又欺负他，等我回来！”陈伯说着，就往凉亭外走去。 反转来得太快，苏维没想到陈伯刚才的沉默竟然是在思考这个，鼻子一酸，叫住了他。 陈伯停住了脚步回头，像解释又像安慰一般对她说道：“你也别太感动了，人都是自私的，我帮你们其实也是为了我家那臭小子着想。我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走，但是我家臭小子还小，我呀，就是想让你欠着我，以后好替我照顾那臭小子！” 说完，陈伯也没再看苏维，匆匆就往小区大门方向走了。 苏维留在凉亭里，双手捂住脸，泪水忽地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截胡 一大早，原本在吃早餐的宋宜风突然收到了周伯的消息：宋白海要跟广大建设集团的千金相亲。 他放下咖啡杯，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对方，呵，居然还是一个明星。再看长相，嘴里发出了“啧”的一声。 但这一声绝不是表达惊艳。 长卷发锥子脸，一双欧式双眼皮能夹死苍蝇，长相既不如卡罗琳那般大气，又不如姓苏的那女人清爽自然，一股子人工雕琢的味道。也难为他大哥，为了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肯牺牲自己。 宋宜风刷着程璐的一些信息，突然看到一条关联新闻：当红女星cl片场显任性，当众砸破群演的脑袋。 这条新闻在网页的最底端，因为标题和内容都描述得模糊，是程璐的工作室在控制舆论时的漏网之鱼。如果不是手滑了一下，宋宜风本不会点进去。但是就有这么巧，他不但点进去了，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又是那个女人。 宋宜风微微蹙眉，虽然照片都快糊成了马赛克，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维。宋宜风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会如此深刻，而且刚才他还下意识地拿了程璐和她相比。 浏览完新闻，宋宜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怪不得那天见到那个女人时，她的额头上贴了创口贴，原来出处是这里。 宋宜风突然哂笑了一声，还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原来也不过是个只会忍气吞声的鹌鹑。 宋宜风关掉手机浏览页，给唐纳德去了个电话，让他查一下宋白海和程璐打算在哪儿碰面，之后便安然地继续吃早餐。 虽然他对程璐完全没有兴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给宋白海添堵。 程璐心情差到了极点。 自从上次她砸破了苏维的脑袋，连时歌就已经几天没对她有过一丝笑容了，无论她怎么去示好，他总是冷冷淡淡的，既不会不理她，但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心里憋了火，又不能对连时歌发，只能对周围的人撒气，但一圈气撒下来，几乎将剧组的工作人员得罪了个遍，就连之前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对她恭敬有加的导演，这几天对她的态度也冷了八个度。 程璐也没有傻到家，她知道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确骄纵任性了一些，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连时歌突然也参与了这部剧的投资。现在《本妃很正常》的投资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连时歌已经成了最大投资方。他们自然跟着连时歌的态度走，就连现在的先行海报，一番也由她的名字变成了连时歌的名字。 她并不嫉妒连时歌抢了她的番位，实际上，只要连时歌高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令她非常不爽的是，连时歌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苏维那个臭丫头出口气。到底她哪里比不上那臭丫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喜欢的人永远对她青睐有加！ 程璐在连时歌那儿没讨到好，也没心思拍好戏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跟剧组请了个假。虽然导演对此颇有微词，但程璐毕竟还有背景的，也就给了她两天假，让她好好调整一下自己。 但她刚回到家，程母就赶着她去相亲。她满脑子都是连时歌，哪有什么心思见男人，何况那些所谓的富家子弟个个面上对她绅士有礼，背后却都骂她是整容怪，她早就心灰意冷了。于是她不耐烦地朝她妈说道：“我不去！” 说完便将高跟鞋一踢，光着脚丫子蹬蹬地上了楼。 程母看着飞到客厅老远的高跟鞋，一边吩咐佣人将小姐的鞋收好，一边头疼地追了上去：“璐璐！你可是个大家闺秀！以后不能这样！” 去他的大家闺秀！程璐才不管她妈在后面如何苦口婆心，进了房间就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从小她就被迫接受淑女教育，笑应不露齿，姿态得优雅，可那又什么用？因为天生牙齿有点龅，无论她怎么收敛，笑的时候牙齿还是会露出来，无论她如何端正姿态，因为身上自带的一股味道，永远被人嘲笑。他们叫她“牙擦苏”，叫她“香香公主”，她的缺陷被他们无限放大，令她无比自卑。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个普通的少女，会情窦初开，会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对杜旭表白时的场景。 那是一节体育课，恰逢和杜旭他们班一起上，当她鼓足勇气走到他的身边，说她喜欢他，可不可以和她交往的时候，杜旭的视线，却是盯在不远处地的苏维身上，正眼都没有瞧过她。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但她倔强地没有离开，她想为了自己的第一次心动坚持一下，然而杜旭却亲口浇灭了她的希望。 他说：“我有时候觉得，只要她笑起来，我就愿意给她整个世界。” 他没有直接拒绝她，可这比直接拒绝她还要令她绝望。 十六七岁的年纪，爱情大过天，深受打击的程璐从此将苏维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尽管杜旭后来也遭到了苏维的拒绝，可她仍觉得是苏维令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就是不肯放过苏维。 后来苏维家遭受变故，她没有了科学家之女的光环，不再有人气，程璐以为杜旭也不会再继续喜欢苏维，所以再次鼓足勇气向杜旭告白，那时候她已经开始接受牙齿矫正，笑容也再日复一日的练习下，变得明媚了许多，可是杜旭依旧拒绝了她。 他依然对苏维穷追不舍，甚至开始出去找兼职赚钱替苏维还债。他比她们高一届，已经是k大法学院的一名大一新生，他白天上课，晚上就去做家教，因为怕伤到苏维的自尊心，还将钱偷偷交给她让她想办法转交。在苏维突然辍学消失以后，他一伤心，直接去了美国念书，再也没有回来。 杜旭走的那一天，程璐将自己独自关在了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并将她所有的班级合照拿出来，将苏维的头像剪了下来。 再后来，她为了以后再也不被人比下去，去整了形，从此摆脱了牙擦苏的绰号。事实上，她身上的异味也彻底治好了，只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没能改过来，身上便总是笼着一层厚厚的香水味。后来进了娱乐圈，因为她一出道就占尽好资源而遭人嫉妒，便有人刻意将她的黑历史翻了出来，尽管这些最后都被她的工作室处理了，但这个圈子就没有完全能只手遮天的人，这些消息还是不停在各处传播。 不过在娱乐圈混的时间久了，程璐也没有那么在意了。反正打死不认就是了，别人也没有确凿证据，她照样是红毯上光芒璀璨的公主，直到她再次遇到苏维。 程璐觉得苏维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从杜旭走后这么多年，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再动过心，偏偏当她喜欢上连时歌时苏维又出现了，而且又和连时歌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程璐烦闷地捶了几下床，程母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了。 “璐璐！你到底有没有听妈在说话！” 程母从小就对程璐抱有极大的期待，她自己生得不漂亮，程璐的父亲程光华当年却是个俏公子，外头都叫他程三少。当初她嫁入程家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笑话，说她不过仗着家世好，否则程三少哪能看得上她。 那些贵妇其实也没说错，程家当时没落，若不是她说会扶持他，他是不会答应她的求婚的。但她自尊心极强，这么多年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想将女儿培养成一个挑不出错的美人儿，好在当年那些嘲笑她的贵妇圈中找回一些面子。 偏偏基因这种东西就是很顽强，程璐没能像上风度翩翩的爹，却像足了她自个儿。好在如今整容术发达，程璐经过神工鬼斧，反倒是越来越像她爹了。为此程母十分得意，就想赶紧替女儿张罗一门好亲事，好再出出风头。 人选其实她老早就看好了，宋家的长子宋白海，长得一表人才年纪也合适，先前就趁着跟宋家主母潘亚琴一起在美容院做脸的时候提过，可当时那长脸妇还不肯答应。说什么“我们家白海啊，眼光有点挑，我这当妈的可不敢随便给她做主”，明里暗里不就是在说瞧不上他们程家么，这事也就搁置了。 没想到最近那潘亚琴却又主动提了起来，程母本还想拿乔，可潘亚琴又是请她下私房菜馆吃饭，又是邀她去做spa的，她找不到借口，也就应下了相亲的事。更何况，这也不仅仅只是面子上的问题，还有利益关系在里头。 未来集团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宋居安生了退意，想在两个儿子当中选一个继承人出来。虽然外界盛传宋居安有意传位给宋宜风，但程母还是更意属宋白海一些。一来毕竟宋白海是名正言顺的宋家人，潘家虽比不上宋家，但宋居安也不可能不看潘家的面子。二来，宋白海好歹在集团扎根了这么多年，这才从国外回来几个月的次子，能力再大也不可能翻天，更何况潘亚琴许了她5%的股份做聘礼。要知道未来集团这几年涉足的领域范围之广，影响力之大，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5%的股份价值不是小数目，就冲这点，程母也得支持宋白海。 “我说了我不去！妈，我都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别再强迫我相亲了好不好？”程璐将头埋进枕头里，塞住了耳朵。 “就你说的那瘦得跟竹竿似的戏子？他有哪点好？璐璐你听妈的劝，自古戏子多无情，你好好的大家闺秀，为什么要自降身份？那宋家的大公子，小时候你也见过的，长得不比那戏子差，你只要去见一面，保管会……” “妈——！” 程璐忍不住打断了絮絮叨叨地程母。程母不了解连时歌，程璐却是了解的，虽然连时歌的家世可能在徐市排不上号，但他个人的吸金能力却已经是国内艺人的前三了，还有自己的公司，一点都不比那些什么世家公子差。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戏子戏子说得那么难听，按这个说法，她不也只是个戏子？而且还是三流的…… 程母被打断，拉长的脸更显阴沉，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针一般刺进程璐的耳朵：“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现在你就给我出门做头发，礼服我也给你选好了，餐厅也定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程母生起气来，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程璐知道再闹下去，恐怕自己的卡都会被停掉，于是只能不耐烦地应了，“行了行了，知道了！” 可待两人又是做完发型又是挑完礼服，程璐却接到了程父的一通电话，听完程父的意思，程璐也茫然了，转头向自己的母亲一摊手：“这下好了，爸也让我去相亲，您也让我去相亲，不如把我劈作两半得了。” “什么？你爸让你去相亲？”程母闻言，从手包里拿出手机，“你等等，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待程母和程父沟通完，程母原本还兴致勃勃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程璐都不用问，就知道她妈估计是挨训了，这一仗是父亲赢。于是不等程母安排，她便对司机说了程父所说的餐厅地址，车子调转方向驶去。 没多久，宋家内，原本还在挑选西服的宋白海收到了一条消息。 “哥，不好意思，截胡了。” 消息后紧跟的图片，是程璐与宋宜风用餐的照片。 宋白海眼眸危险地一眯，下一秒，“啪”的一声，手机被摔在了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外面的佣人听到响声，惊慌地闯了进来：“怎么了大少爷？您没事吧？” “滚出去！”宋白海一声厉喝，一张脸阴森而扭曲，平日里的温润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三十四章 特殊事件调查科 今夜的星星很亮。 徐市郊区的开兴村是一个原生态资源村落，位于海拔600多米的山上，因为很少受到污染，这里的能见度很高，是一个观星的好去处，近年来，更是成为了徐市的一处有名景点。不少富人都在这里买了房子，改造一下，带着妻子或情人来一场星光晚餐，浪漫无比。 突然，一声尖叫声划破夜空，将这璀璨的星空蒙上了一层灰色。 今夜的开兴村，注定不平静。 肖金明接到分局里电话时，正趴在他那张朱褐色的办公桌上睡觉，他是徐市龙潭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最近发生在他们区里的一起别墅谋凶杀案一直没头绪，折磨得他几天没睡觉，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手机却叮铃铃响了。 肖金明迷迷糊糊接了，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什么事情这么急，难道区里又发生案子了？ 想到这一茬，肖金明便神明清醒了，“喂”了一声后，他的神色渐渐凝重。 的确是发生了案子，不过不在龙潭区，而是在西郊的开兴村，但案子和他之前接受的别墅凶杀案似乎又关联，凶案现场都极其血腥，凶手施暴手段都极其残忍。 可这个电话，却不是打来让他接手的，而是通知他把桃花源别墅凶杀案的资料准备好，移交给市局派下来的“特殊事件调查科”的。肖金明觉得糊里糊涂，什么时候，局里有“特殊事件调查科”这种部门了？光名字就听起来这么玄幻。 他负责的别墅凶杀案，虽然很棘手，但不代表他破不了，让他把熬了几个日夜的案子交出去，他怎么能服？肖金明决定亲自去看看。 肖金明拨了一个电话，对方是开兴村辖区的刑警中队长岑今，和他曾经是一个班毕业，交情深厚，他从对方那儿获得了案件的一些消息，便交待了队里的兄弟一声，让他们先守着案子的资料别交出去，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他队里的刑警们应了，肖金明便开着车子往开兴村的方向驶去。 因是半夜，一路上都没什么车子，不到半个小时，肖金明就来到了开兴村。开兴村此时灯火通明，听说某一个房子里发生了凶杀案，附近的游客都起来了，围在了案发的那间屋子外面叽叽喳喳，几名民警扯了警戒线，劝说着众人回去，但大家还是张着脑袋往里头望。 肖金明越过警戒线的时候，有一名民警过来要拦，他出示了警员证后，那名民警便让开了一条路。案发地点在客厅，肖金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一个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 “凶手应该还在附近，小四小五，你们往东，小三儿，你跟我往西，小二，你留下继续采集证据。”说话的那人身材高大，长脸剑眉，下巴上有一些胡茬，一双眼睛有着刑警特有的黑眼圈，同时也有着从业多年养成的锐利。肖金明一眼就判定，这是个厉害人物。 而被他以数字代称的那几人，有男有女。名为小二的是个女人，其余都是男人，小四小五长得很像，不知是双胞胎还是兄弟，和他们的头儿一样牛高马大。至于那个小三，个头稍矮，眉眼精致得不像一个男人，但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头儿，说了好多遍不要叫我小三儿！我是小六，小六！”被称作小三的男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满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队里就五个人，哪里来的小六，你自个儿猜拳输了怪谁？”长脸男人笑了一声，便迈开步子往屋外走，他身后的小三儿不情不愿地跟上，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小四和小五紧随其后，其中一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三儿，要不这样，待会只要你活捉了凶手，我们俩兄弟其中一个跟你换名字怎么样？” 小三儿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真的？”可这亮光没维持多久便又暗淡下去，“你说得容易，我们哪一次不是只捉到了死的？活得哪有那么容易……” “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不要这么沮丧嘛！”不知是小四还是小五的人，接着说道。 “你们到底还走不走？这里人这么多，万一那人生命力比以往碰到的要强，又伤害了无辜怎么办？还不快出发？”长脸男人忽然回头警告了几句。 几人迅速收起嬉皮笑脸，加速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长脸男人看到了肖金明，疑惑地扫了一眼。他没开口，但肖金明就是知道他在问自己是谁。肖金明再次掏出警官证，那人凑过来瞄了一眼，似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是来送资料的吧？不用这么着急，待会我们会去贵局取的。” 肖金明还未否认，那人就带着手下匆匆走了。 穿过警戒线时，他对现场维持秩序的民警耳语了几句，随后没多久，就有民警扯着嗓子说：“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由于凶手有可能还在附近，为了大家的安全，大家最好先别回自己的房间，请排好队，跟我们一起到隔壁的房子里等候通知，请大家配合，请大家配合！” 人群里忽地爆发出一阵议论声，气氛变得紧张兮兮的。 肖金明蹙眉看着外头嘈杂的人群，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人真是不明智，哪有这么扰乱民心的？ 看着那帮人走远，肖金明一转头就进了案发现场。 他看到了岑今，正带领着手下的人，配合着那位留下的“小二”小姐采集证物。肖金明朝岑今吹了一声口哨，岑今一回头，忙走了过来。 肖金明问：“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就这么潦草判定凶手还在附近？还有他们这帮什么‘特殊事件调查科’又是怎么回事？” 岑今将肖金明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昨夜晚上十一点，我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没多久，上头就交待，待会会有另一个部门来接管，让我配合。我一问这部门，从来没听过，但上头的命令我又不能不听，他们来的速度又很快，我这不只能配合了么？不过我刚才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个什么‘特殊事件调查科’刚成立不久，为的就是像今天这样的案子。”顿了顿，岑今往里头瞧了一眼，再次压低声音说道：“刚才为首的那个，叫贺天齐，是他们的老大，听说是特警出身，身手厉害得很，而他那些手下，也个个是人才。刚出去的那几位，高高大大的两兄弟精通各种格斗术，其中一名擅长狙击，那个叫小三儿的，爆破手出身。而里头这位，是上头分给他们的痕迹专家。” 肖金明被说得一愣，岑今这小子哪里是稍稍打听一下，这分明是摸清了对方的底，他不由感叹：“这特么不就是个特种部队嘛！这案子需要动用到特种部队的地步吗？” 他手里的那个别墅凶杀案，顶多只算是杀人手法比较离奇而已，哪里算得上“特殊”了？而且最令他疑惑的是，那叫贺天齐的家伙，凭什么这么快断定凶手还在附近？就算他想留在现场观察自己的成果，最应该查的应该是刚才围观在这里的人，怎么他们反而往人烟稀少的东西两边走？ 待肖金明问出心中的疑惑，岑今反问他：“你知道这案子，死者是怎么死的么？” 肖金明摇了摇头，他刚来哪能知道。 岑今回忆起刚才法医馆说的话，以一种幽森的语气说道：“死者左手断了，断面参差不齐，不像是利器切断。肢体表面有咬痕，比较模糊，初步推断为咬合力很强的猛兽所为。” “猛兽？”肖金明睁大了眼睛，这开兴村虽然很原生态，但海拔不算高，也不是深山老林，加上近年来的旅游开发，哪里来的猛兽？除非是游客带来的藏獒之类的。 岑今否定了肖金明的想法，这地儿压根就不许游客带有攻击性的宠物。 看肖金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岑今心中偷乐了一下，他的这位老同学，一直以来破案比他快，升职也比他快，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想到他也有一头雾水的一天。 岑今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自己打听到的，联系刚才“特殊事件调查科”的对话作的分析告诉了肖金明：“那贺天齐说，不是猛兽所为，而是人。只不过这群人……是经过改造的，不算是真正的人类了，一般人对付不了。而且，听说这群人，已经在其他地方作乱了好几起案子，虽然杀人手法各个不一，但手段无一不残忍，你负责的那起别墅凶杀案，也极有可能是那群人所为，所以才会被上头划分到‘特殊事件调查科’手里。” “改造人？不可能吧？”肖金明越听越觉得玄乎了，他从业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改造人这一词，第一感觉就是不信。 “确切地说，是变异人。你还别不信，他们还真的亲手抓住过一个，当时交战的过程可谓非常凶险，只是当他们抓回去的时候，那人却在路上突然暴毙了。法医解剖尸体，说致死原因是脑血管破裂，而造成这种脑血管破裂的，是一种不知名药物。最重要的是，那人的一只手，是机械的。我听说的时候也觉得科幻极了，但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岑今说着，眼睛眯了眯。 你永远也想象不出，这个世界的暗处，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肖金明沉默了，他不是不信岑今说的，相反，而是想到了自己负责的那件别墅杀人案中，有一个证物可能能证实岑今说的。那是通过还原死者被损毁的电脑发现的，一些武器和机械的设计图，其中就有一个造型类似手臂。 死者的职业是一名游戏设计程序员，有这些东西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如果那些设计图，不是游戏，而是真正能运用到人身上的…… 肖金明不敢细想，表情越来越冷。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贺天齐带着手下已经在开兴村的山上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 不过那人，已经死了。 “头儿！你过来看！又跟之前一样！”小三儿先发现的人，举着枪慢慢靠近，确定对方已经没有了气息之后，叫来了贺天齐。 贺天齐走上前来一看，又跟他们之前发现的人一模一样，七窍流血，表情惊恐，似有些死不瞑目，这已经是他们发现的第四名了。 “小三儿，通知法医过来验尸，另外把小二也叫过来，再通知小四小五回去把那些游客疏散掉，不要让他们靠近这里。”贺天齐吩咐道。 “是，头儿。”小三儿领命而去。 贺天齐留在原地，盯着这具尸体，回忆起刚才那个死者的户籍资料，若有所思。 第三十五章 以牙还牙 连时歌的车子停在了一个老旧的社区门口。 大门是由那种很有年代感的红色砖块砌成的，砖块的颜色都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右边墙上挂了led屏幕，什么广场舞集会的通知在上面滚动着，再往上看，墙面上还有几个金色凸面字“福安家园”。 连时歌将墨镜往下拉了一下，瞄了一眼助理给他发来的照片，是这里没错了。 “福安家园”正是苏维现在住的小区，连时歌是来找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自从苏维那天脑袋被砸破之后，他心里就总是不得劲，吃饭也吃不香了，睡觉要么失眠，要么做梦，梦见苏维顶着一脑袋血站在他面前让他跪下向她道歉。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群演而已，戏弄了就戏弄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连时歌以前也没少戏弄别人，为何独独对她有愧疚感？ 为了缓解心中的那些不得劲，他做了不少努力。先是给了程璐脸色，但发现即便给她脸色，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后来碰上一个投资商突然从剧组撤资，他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干脆加大了投资，生生把以程璐为一番的女主戏挤成了以他为一番的男主戏。 以为这么做就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可连时歌还是失眠了，今晨起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了黑眼圈，他足足敷了五层眼膜都没能补救得回来。 想到明晚还有一个重要的慈善晚宴要出席，他的死对头陆玖也会参加，如果今晚再失眠的话……连时歌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已经预想到媒体会怎么捧陆玖踩他了。不！他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连时歌边咬着指甲边来回踱步，眼睛瞟到茶几上的手机，心一横，马上捡起来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助理，让其从群演的头头那儿问来了苏维的地址，然后亲自上了门。 其实连时歌也不知道见了苏维该说什么，道歉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是不见他心中那块石头落不下。 连时歌将车子停好以后便下了车，刚走到小区门口，他拿出手机翻到从助理那拿到的苏维的联系电话，心想要不要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万一人不在呢？但在拨出去的瞬间他又挂掉了。连时歌心中的偶像包袱在作怪，他是谁？红至全国乃至亚太地区的偶像哎！为什么要给区区一个群演打电话？ 但如果人不在，岂不是又白跑一趟？连时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忽然瞄到旁边有个水果店。他想起之前自己为了拍戏减肥什么都不能吃的时候，苏维曾经给过他一根香蕉。 当时他因为一场戏被ng掉了十八场，导演当着他的面什么都没说，但背后却说他连一旁的桌子的演技都不如。桌子是死物，需要演技吗？连时歌越想越气，又没吃饭，坐在一旁休息的时候肚子咕噜噜直叫。他偶像包袱极重，不想被人听到，所以选了个极僻静的角落，没想到那个角落是苏维平时的休息“基地”，他没坐多久，苏维就一边啃着香蕉信步走了过来。 连时歌当她又来要签名的，有些烦闷地拒绝了：“今天没有心情，不签了。” 说完他的肚子就咕——的一声响了，夸张得如夏日闷雷一般，吓得他故意“啊”了两声来掩耳盗铃。 “我不是……算了。”苏维本想解释，但又觉得没意义，于是打住。又见连时歌盯着自己手里的香蕉吞口水，便将另外一根没吃过的放在一旁的石阶上，也没管他拿不拿，就走了。 正因为她撞见过他的窘迫，所以他后来对她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在意，想“报仇”，可真当他利用程璐报复完，却浑身不舒服了。 连时歌回忆起往事，脚步不由自主往水果店走去，他的脑回路很奇怪，总觉得一切都因那根香蕉而起，所以一切也应该由香蕉来结束，于是他从水果店出来之后，手里就提了一袋香蕉。他心想，就算人不在家，东西反正送到了，他的良心也该得到抚慰了。 结果人还没走进去，就撞见了刚从小区门口出来的苏维，她的身边，还站了个看起来就愣头愣脑的小子。 连时歌心中一喜，得来全不费功夫，省得他找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上她家，现在就说自己是恰巧路过，然后香蕉一送，万事大吉。 “明信片！”连时歌远远地叫住了苏维。 苏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回头一看，戴着墨镜浑身上下散发着“臭美”味儿的人可不就是那位宇宙超级大明星。 “你来干吗？”苏维不知道他找来这里要做什么，上次的事她心中还有脾气，故而没给什么笑脸。 “呃……”连时歌一时语塞，直接将香蕉递过去，“给你送这个！” “哈？”苏维一头雾水，这是几个意思？ “就是……就是，反正你先收了，上次的事咱就一笔勾销了。”连时歌强硬地将塑料袋塞到苏维手里，说完就溜。 “站住……”连时歌没有停。 苏维冲旁边说了一句：“小西，拦住他。” 小西立马听话地三两步跑上前，挡在了连时歌的身前。 他敌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不是武力上的，而是别的。 小西很不喜欢连时歌的这种长相，因为在苏维画的那些画里，绝大多数的男人都长这样，而且通常都没穿衣服。 苏维的那些画，正是她之前在漫画网站上更的那些，小西这阵子学会了用电脑，拿了苏维的笔记本翻来翻去，翻出了不少“存货”。看着整个文件夹都是这样的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苏维喜欢的，当天晚上他就学着画上面的样子，将自己扒光了躺在床上，嘴里还咬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支快开败了的玫瑰。 苏维帮陈伯收了摊回来之后，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后来知道前因后果，她拿了床毯子将他裹成了一个卷推了出去，并且勒令他以后再也不许碰她的电脑。 连时歌被小西那琥珀色的眸子盯得全身发麻，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停下了脚步。 “我明白了，你是来道歉的吧？”苏维不紧不慢地踱到连时歌面前。 他嘴硬道：“怎么可能！从小到大，我就不知道道歉两个字怎么写！” “原来你这么笨啊！那我就放心了。”小西插了一句嘴，眼里的敌意也变成了同情。原来是个比他还笨的笨蛋，那他就不用担心了，因为苏维根本不喜欢笨蛋。 小西那一脸看傻子式的表情令连时歌分外崩溃，“我不是这个意思！” “噗”地一声，苏维忍不住笑出声，连时歌更被这笑声涨红了脸，最后他投降：“好了，好了，我是来道歉的，你满意了吧？” “不满意。”苏维答得斩钉截铁。她为什么要满意？她的脑袋被砸破了，至今还有一小块疤留着，工钱又没有领到，多重损失，一袋香蕉就能冰释前嫌了，当她什么，猩猩吗？ “那你要怎么样？”其实连时歌本可以不问这句的，他歉也道了，东西也送出去了，不管苏维满不满意，他已经为自己的良心找了一个平静的借口，即便现在强行离开，晚上大约也不会再失眠。虽然这样挺阿q的，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又有谁不阿q呢？之所以接着问下去，是因为他那点玩心又起来了。 他发现苏维这个人，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何对她始终有些在意了。她就像是他发现的一个新游戏，不玩到下一关，永远无法解锁新剧情。 他在问出口的时候，忍不住会想，她会提什么要求呢？重回剧组，还是要钱？ 然而苏维却给了一个他完全没想过的答案。 苏维左顾右盼，走到一边拾起一块破砖头递到他面前，“以牙还牙，你要是敢给自己一砖头，这事就算了。” 连时歌惊恐地打了个趔趄，他最贵的可就是他这张脸，这一转头砸下去，简直断他财路！不就是不小心玩过了吗？犯的着这么狠？ “怎么不敢啊？我料定你也不敢，啧啧，没有那个诚意就不要学人家大度来道什么歉了，是小人就小人到底一点，婆婆妈妈算什么男人。”苏维的鄙夷溢于言表，本来要是连时歌不找上门来，她兴许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可既然对方送上门来给让她怼，她不怼个开心对不起之前小心翼翼受的那么多气，反正她也没打算在影视城混下去了。 最开始当群演，她是天真的以为或许有机会进娱乐圈，毕竟艺人好赚钱，而且圈内也不乏替父还债终成名的例子。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天赋和好运的，她还是正经找份工作比较有出路。 说到找工作，苏维最近还真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李妍打过来的。 李妍说给她介绍一份工作，是一家游戏公司，在招原画师，想到曾经抓包过她在员工休息室偷偷画画，便问她想不想试试。 苏维从未想过李妍竟然有想帮自己的一天，她虽然对此有所怀疑，但后来看过李妍发过来的资料，又觉得她不是在坑自己，便打算去试试。她今天出来，就是打算去买套正装用来去面试的，没想到会碰到连时歌。 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苏维也不多跟连时歌纠缠，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道不道歉，因为他与她本来就没什么要紧的关系。 “小西，走了。”苏维扔下砖头，招呼了一下小西，就绕过连时歌往前走。 小西感觉到苏维的情绪波动，眼眸倏地又冰冷起来，他扫了一眼连时歌，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说来也是因果报应，那砖头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了连时歌的左脚尖上，他“哎哟”了一声，疼得抱住左膝盖跳了起来。 “喂，你站住！喂——”连时歌叫住苏维，但苏维根本没有回头。 当晚，连时歌又失眠了，可这次却是脚趾头疼的，次日，他坐着轮椅出戏了慈善晚宴，恰好被举办方安排和陆玖一起合影，最终合照一出来，陆玖盘亮条顺，而他眼底青黑，又坐在轮椅上笑得干巴巴，生动诠释了何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不过这一次，连时歌没把这一茬算在苏维头上，苏维的那句“小人”令他耿耿于怀，他要用气度证明，他才不是什么小人！ 第三十六章 冤家路窄 案子还在继续发生，且频率越来越高，特殊事件调查科每次出动，收获的只有两具尸体，一具被害人的，一具加害人的。 贺天齐站在人物关系图前，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视线集中在荧幕上的“未来集团次子宋宜风”这几个字上。 按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虽然所有加害人的身份都和宋宜风没有半点关系，但被害人却多多少少和他有些关系。 有一些是他的客户，有一些则是他的对头。 这些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不过跟他做的交易却不是大宗的，都是一些小件买卖，都是宋宜风旗下成立的科研实验室的一些高科技产品。至于那些对头，则都是在未来集团内和宋宜风唱反调的那些高层和股东。 贺天齐是怀疑宋宜风的，就他那个科研实验室就已经很值得怀疑了，虽然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那个实验室只是在研发一些安全防护系统的东西，但这么死者都跟他有关，不联想到一起都难。只是贺天齐有一点想不通的是，如果这一切变异人事件的幕后主使人是宋宜风的话，他为何要对自己的客户下手？ 宋宜风和他的这些客户非但没有仇怨，反而对他夺权有帮助，没道理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是他的话，会不会是他的兄长宋白海？ 贺天齐的视线又放在了宋白海的名字上，手指点开荧幕，旁边空白处弹出他的资料，贺天齐往下翻了翻，暗自摇了摇头。 人人都知道这两兄弟争夺未来集团的继承权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如果为了削弱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竞争力，杀害他弟弟的客户倒也能说得过去，可同样的，宋宜风的对头基本上都是支持他的人，在这种竞争情况下，他不可能主动削弱自己的实力。更何况，宋白海这边没有查出任何与那些变异人有关联的地方。 贺天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要先查出那群变异人是从哪里来的，不能再让类似的命案接着发生下去了，否则他们成立的“特殊事件调查科”还有什么意义？ 贺天齐拿了遥控将荧幕关掉，心想，是时候去会一会未来集团的那两位公子了。 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扫了一眼外面一个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手下，径直往小三儿的方向走过去，然后拧了他的耳朵一把。 “嗷”地一声尖叫，所有人都惊醒了。 “都给我醒醒瞌睡，办事了！小四小五你们俩继续查变异人这条线，小二你留下，跟进宋氏兄弟这条线，还有别忘了去鉴证科拿上次从5号鞋子上刮下来的泥土鉴定。小三儿！你跟我一道，去趟未来集团。”贺天齐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外间的办公室里回荡，一下子就扫去了所有人的困意。 “是，头儿！”齐亮的声音响起来，大家各司其职，没有任何抱怨，唯独被贺天齐拧了耳朵的小三儿怨念道，“头儿！你也太过分了，每次光捡我的耳朵拧，小二也就算了，小四小五那么皮实，你咋就不拧他们的？” “柿子当然挑软的捏，怎么，不乐意？”贺天齐挑了挑眉，颇有一股你不乐意就给我滚蛋的意思。 “不不不，我哪敢？您是头儿，说什么都对。”小三儿一看贺天齐那模样就蔫了，露出一副狗腿子般的表情。 “那还不走？”贺天齐一挥手，小三儿麻利地跟了上去。 *** 近来也算双喜临门，苏维在那家游戏公司过了初试，复试要求她按他们给的需求画一个人物原型，给了她一周的时间，说如果作品通过了会进行最后约谈。而小西也找到了一份短工，两人都有机会摆脱在家当咸鱼的日子。 小西的短工是中医馆的谢大夫介绍的，谢大夫有一日来陈伯家蹭饭，看着小西渐渐沉稳了一些的作风，忽然说道：“这么一大个子在家天天摆看，还浪费粮食，不如放他出去做点事。” 陈伯当即反对：“那怎么行，小西这孩子……万一闯了祸怎么行。”陈伯顾及小西的情绪，没直接说他傻，但表情是一万个不放心。 谢大夫淡淡道：“老陈，虽然现在这小子跟你姓了陈，但最终决定权可不一定在你手上。你还没吸取够教训吗？孩子越攥在手心里，越是不容易成长起来，难道你还想凭一己之力负责他的终身？” 谢大夫这话显然诛了陈伯的心，陈伯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过似乎他也认可了谢大夫的话，虽然脸色不好看却没有再反对。 苏维不知道谢大夫说中了陈伯什么，她感觉到谢大夫的视线向她的方向扫了过来，立刻放下碗筷举手双手赞成。她巴不得他能出去工作，本来放他一个人天天在陈伯家蹭吃蹭喝就已经够不要脸了，现在还加上了她，如果两人都有收入，当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就凭小西这傻呆呆地模样，会有人收吗？ 苏维视线对上谢大夫，立马就通透了：“谢大夫，您是不是有介绍？” “有个朋友开了一家饭馆，在招服务员，我看他现在状态也算稳定，培训培训应该没大问题。”谢大夫呷了一口汤，说得轻描淡写，可实际上，为了帮小西融入社会，他没少花心思。 就这样，谢大夫当天就带了小西去了朋友那儿，培训了两三天，今日正式上岗。 碰巧今日也是苏维的最后一轮面试的日子，两人早上出门的时候，颇有一股重见天日的感觉。 苏维将小西送到了饭馆处，便坐车去了市中心，游戏公司所在的大楼，恰好就是之前逗你玩餐厅所在大楼的对面那一栋，隶属未来集团。 原本当她知道这游戏公司是未来集团旗下的公司时，她是想放弃的，未来集团这四个字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魔咒，一靠近就会情不自禁地紧张，因为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咬了咬牙，苏维还是去了。 她这么久都没找到工作，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不想错过。更何况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是躲不了的，她想弄明白一些事，就必须接近他们。 游戏公司在未来大厦的十八楼，苏维不是第一次过来，驾轻熟路地找到了地儿，在前台待客区乖乖等着人事的通知。 她的正前方是一个很大的电子荧幕，荧幕上在介绍这家公司最新开发的一款竞技类游戏，武器设计十分先进，场面效果也做得十分炫目，看得她目不转睛。回想起复试的那些作业，她突然有点丧失信心。 她其实从小就喜欢画画，只是因为母亲说学画耽误学习后来就不让她学了，前几年虽说是为了还债重拾的画笔，但实际上也有热爱的成分在里面。如果不热爱，她也不会那么快就掌握了新的软件，也不会那么快上道。 她本来觉得自己很有天赋，可是直到看到这家公司的一些员工作品，她才知道云与泥的差别。 苏维一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如果这次也失败的话，她要考虑是不是得先找一份工作做着，然后找时间去系统地学习一下。 她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债务，不用管李跑那混蛋的账的话，剩下的债务找一份工作应该够还了。大伯上个礼拜突然发了个短信给他，说债不用她还了，她虽然问了为什么，可对方没有回答她。她悄悄打听了一下，得知大伯似乎是发了一笔横财才会这么大方免了她的债务。 苏维心中存疑，但能少一份债务也是好事，故而也没有继续追问。 正当苏维胡思乱想之际，游戏公司的人事经理过来了。 “苏小姐是吗？”人事经理面带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您这边今天本来是应该由我们总经理做最后一轮面谈的，但今天我们总经理临时有事不能下来了，所以我过来想跟您再约一下下次面谈的时间，可以吗？” 苏维没想到会白跑一趟，一时有些懵，但主动权在对方手上，她也不能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人事经理一再抱歉：“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害您白跑一趟，待会我会让人将下次面谈的时间发到您的手机上，非常抱歉。” 苏维表示没关系，在人事经理的带领下，走出了游戏公司的大门。 出师不利，苏维心情有点低落，不过她没让自己愁眉苦脸多久，就重新打起精神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既然没面成，那就回去看看小西第一天上班的情况吧。 想到那张白净而乖巧的脸孔，苏维原本稍显严肃的脸柔和了下来。 她走到电梯口，电梯似乎刚好要下去。 “等一下！”她加快步伐跟上去，但还是迟了一步，她按了往下键，但电梯的门还是缓缓关上了。 在门关上的那几秒，她看到了电梯里的一张熟悉的冰冷脸孔。 是那个晦气鬼！害她将阿超的电动车撞坏，害她开始走连环霉运的那个“人民币玩家”！ 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第三十七章 究竟是谁 谢大夫介绍的餐馆，开在沿江路的一片名为“长宁里”的住宅区里，离小西和苏维住的“福安家园”不算远。 “长宁里”曾经是徐市的一块古城区，房子都保留着旧时的青砖绿瓦的风味。不过这古城区几年前遭遇了一场大火被烧损了一半，市政府重新修葺后，便将新修葺的这一边建成了商业街，另一边则好好的保护了起来，打造成了博物馆。因为有这么一段历史，加上宣传做得好，所以“长宁里”即便没有地处闹市，人流量也不小，能在这里开餐馆，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西，不，应该叫陈西了，工作的这家餐馆，名字取得文艺，叫“花庄”，内里装潢也颇为古典，各个角落都有上好的陶瓷花瓶搭配娇艳欲滴的鲜花，走进去令人如沐春风，尤其受女性客户的喜欢。 开业才第一天，花庄的午市就热闹无比，陈西因为生得好看，被老板派去门口做迎宾员，还给他套上了一身民国的长衫和马褂。 陈西样貌本就生得好看，因为变异而形成的琥珀色眸子，如果没有阳光的折射，不但看起来不恐怖，反而给他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异域风情，加上稍尖的耳朵，整个就精灵下凡。 恰逢时下正在热播一民国妖精剧，根据一个热门的小说改编，陈西这扮相就跟原著人物活了似的，一时吸引了不少女生的关注，甚至有要跟他合影的。 陈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意识地看向老板。那老板是个心思活络的，思考了几秒，便一拍大腿对众人说道：“小店今日开张，承蒙各位赏脸，这样吧，凡在店内消费的，一律八折，外加可以和门口这个小哥合影，怎么样？” 正值饭点，女孩们本来就都是来找吃饭的地方的，一听哪有不同意的，一个个从老板那儿拿了号码牌，一个个跟陈西合了照，再进去找位子。 原本生意不错的花庄一下子就坐满了。加上人们都有从众心里，看到门口排起来的那一长队，无论男女都凑了过来，队伍一直排到了隔壁的饭馆门口。 花庄老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直感叹谢大夫介绍的这位小哥简是福星，可他忘了，就在前十分钟他还嫌弃陈西太木讷，不会笑不懂吆喝，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老板高兴了，可苦了陈西，他从来没有面对这么大一群人过，更何况这群人还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一会儿搂他的腰，一会儿让他比心，让他极度不适应。 然而他却不敢拒绝，因为早上和苏维道别的时候，苏维叮嘱他要乖，要好好听老板的话。他不想让苏维失望，所以一直在忍耐。 可是事情却越来越往失控的方向发展，起初只是女生要求合影，渐渐有些孩子觉得好玩，也跑来要求合影，熊孩子不受控制，看到他的尖耳上手就要捏，抱着熊孩子的家长非但不阻止，反而还让他配合低下头，他不大情愿，可老板却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你就陪他玩一下，我给你加工资！” 听到加钱，陈西动容了。如果苏维知道他能多挣钱，应该会很开心吧？于是他配合了，低下头让那孩子捏了他的耳朵。这便也就罢了，孩子再熊顶多不过下手重一些，不会起一些肮脏心思，可之后来的一波男人，提出的要求就变了味道。 也不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谣言，说长宁里新开的一家名为“花庄”饭点请了一个“人-妖”过来，只要交钱随便干什么都可以。 这一波男人就是听了这个谣言才过来的，他们都是这附近游手好闲的混不吝，靠着祖辈留下来的房子发了家，天天聚在一块吃吃喝喝寻乐子。一听有“人-妖”，本也是无聊来凑个热闹，可见着陈西那漂亮的脸孔，便起了秽念。 有个刘海挑染了黄色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数了几张，别到陈西的褂子中间，顺手往他胸上摸了一把，回头朝他那几个乌合兄弟说道：“啧，平的！看来是改造不大成功的，这钱出得亏了。”他身后的几人就哈哈哈地大笑。 陈西对眼前这个人非常反感，尤其是当他的手压在他胸膛上的时候，他觉得胃里都在翻江倒海，要吐了出来。 但那群人却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黄毛男人身后一人怂恿道：“敢不敢扯掉他的裤子，鉴定鉴定他到底是真还是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西是个男人，这几人当然也看得出的，他们是故意这么耍流氓罢了。 “有什么不敢？”黄毛男人说着就要上手。 哪怕是动物，都有自己不可侵犯的尊严和不可逾越的底线，何况是人。陈西虽然总被陈伯和苏维说傻，可他实际上只是太久没有融入社会，不代表他是真的傻，也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负。这群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很生气，后退了一步大声说道：“我讨厌你们，请你们离开！” 陈西这张脸，不笑的时候本就有几分生人勿近的高冷范，生起气来更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一下子倒也震慑住了几人。 但这几人胆子早就混得天大，不怕闹事，就怕丢面子，加上陈西的声音听起来气势有余，可说的话又像小孩子闹脾气，几人顿了几秒之后就恢复了常态。那黄毛男人脸上漾着令人生厌地笑，语气也轻浮极了：“你讨厌我们，可我们喜欢你呀，乖，今天让爷几个开心了，这些都是你的。” 说着他又掏出了一把钞票，在陈西眼前晃了晃。 电子支付的年代，几乎已经没有人会带这么一大把现金在身上了，但这几人出门已经习惯如此，为的就是能体会一把拿钱砸人的爽快感。 可黄毛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爽快，自己反被钱砸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女人，气势汹汹从他手里夺过钞票，随后他脸上一痛，刚才的钞票就砸在了他的脸上，散落一地。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便纷纷蹲下去捡钱。 苏维真是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老远她就看到了陈西被这群人吃豆腐，当时她便马上往这边赶了过来，可是因为还隔着一条马路，花庄这条路又人山人海，等她到的时候，就听见黄毛要扯陈西裤子的话。 她脑子里轰地就炸了，上前就抢了那人的钱摔了过去。 做完这些，她拉着陈西就要走，但那黄毛反应极快，伸手就挡住了他们。 “臭娘们，你谁啊？竟敢打老子的脸！”黄毛被下了面子，露出一脸横相。 “呸，你当街耍流氓，有脸吗？”苏维一气就会忘记分寸，机关枪似地回呛对方，但她说完便觉危险，紧紧攥着陈西的手后退了一步。 黄毛彻底被惹怒，扬起手就要给苏维一巴掌，陈西一把将苏维扯在身后，巴掌最终落在他的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白皙的脸蛋多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红印。 陈西捂着自己的脸，条件反射地抬头瞪了黄毛一眼，那眼神全然不似刚才的天真懵懂或厌恶，而是一种令人如置极地冰川的威慑。 黄毛本想再来一下，可看到陈西的眼神，浑身汗毛竖起，再次扬起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 此时终于有人看不过去，指责了一句黄毛这群人太过分，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起头便有人呼应，很快声讨黄毛一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黄毛一群人不服，和在场的人们吵了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花庄堵得水泄不通。 不想第一天开张就上负面新闻的花庄老板站出来，将黄毛一群人拉到一边，又是道歉又是给优惠券的一通好劝，终是把这群人劝走了。 闹剧收场，围观群众也渐渐散去，至于那些原本想跟陈西合影的女生，见陈西被打，也失去了兴致，进的进屋吃饭，有的干脆换了个地，没多久花庄门口恢复了常态。 花庄老板松了一口气，刚想让陈西进来算了，却见苏维拉着陈西冷冷盯着自己。 他有些心虚，张口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老板，这活儿我们不干了。小西，进去换衣服，我们回家。”苏维开口道。 “可是……”陈西想说他想帮她赚钱，可见苏维那生气的模样，没接着说下去，“哦”了一声便往更衣室的方向去了。 陈西离开后，苏维继续冷眼看着花庄老板。 花庄老板被她盯到分外不自在，没办法，只好拉下面子道歉：“苏姑娘，实在对不住了，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下不为例行不行？谢老好不容易拜托我这一回，这人才待了一天就回去了，我怎么好跟谢老交待？” 苏维冷眼未变：“刘老板，我早上离开的时候，是真心感激您能给他一个机会工作的。可现在我要收回我的感激。我家小西虽然不够聪明，可是他也有尊严。谢大夫那儿，我自己会去交待，不劳您费心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没再多说，一直等到陈西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便上前拉住他的手走出了花庄的大门。 走出花庄，刘老板又追了出来，手里拿了个信封塞进苏维手里，面带愧色地说道：“这是今天的工钱，怎么说陈西今天确实给我们带了不少客源，这是他应得的。” 苏维没有拒绝，接过信封，也没道谢，便拉着陈西接着走了。 走出了长宁里，苏维忽然停了下来，刚才高昂着的头颅此刻垂得很低，她只觉得鼻子酸涩，眼眶发红，本想忍住，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簌簌地落下。 陈西发现苏维情绪波动变大，本就吊着的一颗心更加慌了，他觉得是自己刚才惹苏维生气了，忙绕到苏维面前，想让她抬起头来，可苏维却固执地不肯抬头。 他没有办法，只好蹲下来，仰着头，这样就能和苏维面对面。 她在哭泣，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会儿，他只能笼起袖子给她擦眼泪，可又想起上次在游乐园的时候，他想替她擦汗却被她躲掉了。他从不做她不喜欢的事，所以手快碰到她的脸颊时，又收回去了。 他丧气地说：“都是我的错，我又惹你生气了。” 苏维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往自己脸上一擦，恶狠狠地说：“对，是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你知道吗？为什么要听那老板的话？为什么刚才不反抗？那天你一个人打几个人的气势到哪里去了？” 苏维越说越觉得难受，其实她恨的是自己，她太知道被人侮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她不想陈西重蹈她的覆辙，可是她却护不了他，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护得了他。她吼他，不过是在发泄，她也不想，可她不知道如何排解心中的愤怒。 人们往往更容易对最亲近的人发脾气，苏维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把陈西当成了至亲。 苏维吼完，本以为陈西不会有回应，毕竟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英勇过人的那一面了，可出乎她的意料，陈西居然开口了。 他说：“我想反抗的，可是，我失去了力气。”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几天，他的脑海里总是在闪现一些过往的画面，他在围屿的海边徒手捉住一条大鱼的场景，他一手劈开黑狗救下白狗的场景，还有那天晚上他一人打败好几人的场景。 他的手，明明应该是有力气的，可刚才他被打的时候，想还手，却没能感受到有还手的能力。他很疑惑，他的力气究竟去哪里了？ “而且，我知道你想要这个，他说只要我听话，就给我加工资。”顿了顿，陈西指着苏维手里攥住的信封，定定看着她说道。 苏维愣住了，她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面容不变，可比起之前那个傻呆呆的他，分明不同了。但比起那个冷酷又强大的小西，似乎又还没到达那个程度。 他究竟有多少种变化？ 他，又究竟是谁？ 第三十八章 一夜陌生 对于贺天齐的造访，宋宜风并不感到意外。 开兴村的那个案子闹得不小，虽然警方有意在压这件事，可关于现场的一些照片还是流了出来，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少讨论声，现在整个徐市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个案子。 普通市民关注的还只是这一个案件本身，但知情人士关注的，则是这“一系列”案子了。 今晨唐纳德来报告，市局专门为这一系列事件成立一个调查小组，而这个调查小组已经盯上了他。 因为担心宋宜风，唐纳德还询问了他是否先将实验室的事停一停，暂时避一避风头。 宋宜风拒绝了，他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顺便问唐纳德：“夏威夷空运过来的科纳，好不容易从卡罗琳那抢来的，来一杯？” 唐纳德摇了摇头，他对咖啡这东西品不出什么好坏，既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他哪敢浪费。 “可是，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他们已经越来越过分了，我担心……”唐纳德其实最怕的，是宋白海的下一个目标会瞄准宋宜风。 因为之前的窃-听事件，宋白海挖走了他们不少实验室的人员，同时他们还捕获了上次从他们实验室逃走的一名“测试者”，拿到了宋宜风设计的机械臂，现在已经依葫芦画瓢，造了一批“测试者”出来，孟非凡的死就是证据。 孟非凡就是龙潭区别墅区里的那名死者，对外他的身份是个游戏设计师，可实际上却是实验室的一份子，专门负责辅助宋宜风设计机械臂的。 他们看过了他的死状，第一时间便猜到是怎么回事。 宋白海既然出手抢走了那么多科研人员，他就一定会有动作，只是宋宜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一方面，这说明了宋白海掌握的资料要比他想象得多，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之前在苏洪山的实验基础上做的改良的确有明显的效果。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出乎宋宜风的意料。 不过他也不紧张，无论是测试者还是机械臂，都有着致命的缺点，他们自己尚且都还在攻克这两个难题，相信宋白海那边也不会那么快有进展。 宋宜风有这个自信能快过宋白海，不说伊万的能力，就说他们拿到手的那只机械臂，也不过是他之前玩剩下的罢了，宋白海以为杀了孟非凡，盗走他的数据就能对付他？那未免也小瞧了他。 他手里，可还有很多“宝贝”藏着没有亮出来。 宋宜风轻松无比，但唐纳德依旧紧张。他当然是相信宋宜风的能力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还有他替他挡刀子，但若他不在他身边呢？ 最近为了调查宋白海的老巢在哪里，他没少往外跑，不在他身边的几率是很大的。唐纳德忧心忡忡地说：“要不要告诉董事长？” 但说完，唐纳德就觉得自己嘴巴欠抽。 宋居安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以他的个性，说不定更乐见其成。反正对他来说，集团由哪个儿子继承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才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 “唐纳德，我发现我真是个失败的老板，竟然让下属这么怀疑我的能力。”宋宜风果然有些不愉快了，虽是以玩笑口吻说的这句话，但其中夹杂的不悦唐纳德听得出来。 “对不起，老板。”唐纳德老实认错，没有多作解释，而且时机也没有允许他多作解释，因为前台的内线打了过来，说有几名警察想见宋宜风。 说曹操曹操就到。 唐纳德担忧地看向宋宜风，宋宜风神色未变，对电话里交待了一声，便起身走到一边的衣架上取了外套穿上，让唐纳德先出去。 “继续做好你手里的事，用不着担心我。”宋宜风交待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原本今天打算见一下苏洪山的女儿，恐怕没时间了，去跟十八楼说一声，让他们改约。” 唐纳德一愣，就连他都差点不记得今天还约了苏维，没想到老板却记得这么清楚。疑惑地看了一眼宋宜风，唐纳德应了便退了出去。 没多久，贺天齐就带着手下到了。 贺天齐这次来，也没打算能有什么收获回去，商人的狡诈他见得多了，真说起谎来恐怕连那些个金鸡百花的影帝影后都比不上，所以不过是来试探一下的。 但没想到宋宜风格外配合，有问必答，哪怕是关于实验室的事，都毫不回避。只是他声称记忆力不好，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避重就轻，却也没有明显的说谎迹象。 能有这种待遇，贺天齐已经知足。 一场谈话末了，贺天齐带着小三儿准备回去，宋宜风却叫了一声：“贺队长请留步。” 贺天齐刚转过去的身子重新又转了回来，“宋先生可是又想到什么了？” 宋宜风笑了笑说：“是的，不过这些话，涉及到一些，嗯，我想贵局的局长不会希望太多人知道。” 说完，宋宜风看了一眼贺天齐身边的小三儿。 贺天齐知道什么意思，让小三儿先去外面等着，自己一人留下来听宋宜风打算说什么。小三儿一开始就对宋宜风这个人的印象不好，觉得对方像一只狼，表面上装哈士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故而犹豫道：“老大……” 贺天齐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听令。小三儿警告地看了宋宜风一眼这才出去。 接着贺天齐在宋宜风的办公室，单独待了半小时，最终才被宋宜风送了出来。 小三儿不知道宋宜风对贺天齐说了什么，只觉得贺天齐的脸色分外严肃，上前叫了一声“头儿”，贺天齐才回魂一般，对他点了点头，接着不忘跟宋宜风客气：“宋先生，就送到这儿吧，感谢您今天的配合。” 宋宜风绅士风度地说：“应该的，我正好要出去，顺便送送你们。”说着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贺天齐也没拒绝，对小三儿一挥手便往前走了，小三儿跟上去，轻声询问：“头儿，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严肃成这样？” “回去再说。”贺天齐只吐了四个字，便没再说话。 在下去的路上，贺天齐的余光一直未离开宋宜风，宋宜风就这么任由对方盯着自己，神色泰然自若。直到电梯路过十八楼停了一下，电梯门外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带惊讶的脸，他的眼神才有所波动。 贺天齐顺着宋宜风的眼睛看过去，只看到半个女人的脸，电梯门就关上了。 直觉令他在心中暗暗记下，一回警局便找人做了拼图，拼出了那个女人的大致容貌，让小三儿去查。 小三儿心中还计较着刚才宋宜风对贺天齐说了什么，想问，却又被贺天齐以“等我见过局长之后再说”给打发掉了，只能郁闷地去查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 苏维回到家，简单地跟陈伯交待了一下陈西失业的事，并将花庄老板给的信封交给了陈伯，里面有多少钱苏维没看。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接这个信封，因为不管他给多少，都不能弥补对陈西尊严的伤害。但这钱到底是属于陈西的，她无权处置，陈西又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她交给了陈伯。 陈伯听完两人的遭遇，久久没有说话。正当苏维觉得陈伯大约也是觉得骨气不能当饭吃，这种事情也只能忍了的时候，陈伯却突然站了起来出去了。 等他再次回来，已经是傍晚，而他的手里正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和零食，苏维迎上前去一看，嚯，前所未有的丰富。鸡鸭鱼肉海鲜一应俱全，再看零食的袋子，每一种都是进口的。 “陈伯，你……”苏维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伯没有解释，只是说了句“今天不摆摊了，我们吃大餐”便提着菜进厨房忙活了。 陈东放学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零食，撕开一颗巧克力就扔进嘴里，可等到香浓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他意识到不对了，爷爷怎么有钱买这么贵的巧克力？ 他茫然地看着陈西：“爷爷是发财了吗？” 陈西只能回他以同样茫然的眼神，唯有苏维，看向厨房的眼神，带了一丝担忧。 晚餐的确丰富得不像话，桌子都快摆不下了，但因为气氛诡异，几人都没敢动筷子。后来在陈伯的一再催促下，几人才慢吞吞动筷，不过也不敢放开来吃。 陈伯让陈东去厨房将他那瓶放了很久的红酒开来喝了，陈东本就不安，一听爷爷要喝酒，更加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爷爷这副有心事的模样比平时凶他的时候可怕多了。 酒拿来，陈东却不知道怎么开，还是苏维接过，翻出来开酒器，替陈伯开了倒了一杯，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今天情绪也不佳，就想借酒消愁。 几杯酒下肚，陈伯终于开始絮絮叨叨这大餐怎么来的。他说他下午去找了老谢，将对方痛骂了一顿，然后就将信封里的钱全花了。那种人的钱留着也是晦气，不如用来吃顿好的，从此开开心心忘了。 不过骂归骂，陈伯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老谢，对方是一番好意，谁让他从前太过溺爱孩子，导致陈东的父亲性子软弱，寻了短见。 苏维本来带了些醉意，听到陈伯说出陈东父亲竟然是自杀的，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爷爷，你说什么？”陈东显然也是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一脸被雷劈到的震惊，“您不是说我爸是突发疾病死亡的吗？” 陈伯喝得东倒西歪，掩面说道：“东儿，我小时候就是没教好你爸，你哥走丢后他就一直接受不了现实，后来有了你好了些，可谁想到又遇上你妈她……东儿，你不要怨爷爷平时对你太严格，爷爷真的希望你能长成男子汉……” 后面的话陈伯没有说下去，眼神从陈东脸上移开，又落在了对面的陈西脸上。 陈东还想问清楚爷爷父母的事，可陈伯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把陈西当成了陈东的父亲，一边喃喃念着陈东父亲的名字，一边忏悔着。 陈西起初一言不发，后来站起来绕到陈伯身边，拥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没关系，不怪你。” 陈伯一听到这六个字，瞬间就崩溃了，呜的一声抽泣起来。 “爷爷——”陈东赶紧抽了几张纸过去给他擦。 好不容易劝住了陈伯，陈伯却说头很痛，陈东求助地看了一眼苏维，苏维勉力起来走到陈伯身边，想帮陈东扶起陈伯到房间里去，可她自己就已经有些醉了，根本扶不动另一个醉得快没意识的人。 “还是我来吧。”和刚才一样低沉的嗓音，可是语气却成熟了很多。 在陈东和苏维的诧异中，陈西一把背起陈伯往房间里走去，待陈东反应过来跟过去，陈伯已经好好躺在了床上。 “小东，去打一盆热水过来。”陈西看到陈东站在门口，自然地交待道。 陈东条件反射地“哦”了一声，便马上去洗手间打水去了，待他端着热水进了房间，看到陈西正熟练地帮自家爷爷换睡衣。 陈东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到眼见着陈西替爷爷擦完脸擦完手出去，然后一把抱起不知何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苏维，用口型对他说“我们先上去了”之后，他才猛一拍脑袋。 刚才那人是小西吗？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不会只会干瞪眼的废柴小西？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陈东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客厅，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在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桌。 餐桌上原本还有一半的红酒瓶，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第三十九章 黑衣男人 苏维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周围的一切都虚化成了白色，仿佛置于云端一般。 她察觉到自己的手挂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顺着脖子往上看过去，她看到一张完美的侧脸，侧脸的主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会勾魂，只一眼她好像就移不开视线了。 “好漂亮。”女人皆爱美，看到这么漂亮的眼睛，她情不自禁地往上挪了挪，直到确定自己的嘴唇够上了，在那双漂亮的眼睛的眼角落上了一个吻。 吻完，她笑了，笑得像个拿了小红花的小女孩，“我亲过了，这就是我的了，好不好？” 眼睛的主人一滞，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起来，他暗自呼了一口气，抱着苏维继续往上走。他的步伐很稳健，甚至可以说毫不费力。 苏维没有得到回答，显然很不满，她晃着一双腿，红唇撅了起来：“到底好不好？”她拖长了尾音，语调带着平时绝对不会有的软糯。 “好。”眼睛的主人终于回答了她，他的声音沉而不厚，入耳便让她觉得通体舒畅，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天鹅绒被子里，让她觉得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她得到想要的回答，终于安分了一些，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后又“砰”地一声关上了，稳健的脚步声一直到床边才停下。陈西小心翼翼地将苏维放在床上，刚想解开她攀住自己脖子的手，可没想到苏维的手却不愿松开，还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陈西担心动作太大会弄醒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维持着不动。 好在他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力气用不完，虽然这个姿势很累，但还能坚持得住。 但他坚持得住，苏维却坚持不住了，她的手一点点从他的脖子上往下滑，可偏偏又不肯放开，手滑过他的衣领，又下意识地抓住了，将陈西往她身边一带。 陈西担心她就这么摔在床上会醒，一手拖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随着她一起往下倾，缓缓将她的脑袋放在枕头上。 苏维一沾枕头，平稳的呼吸声便传来，她再次熟睡过去。 他双手撑在床上，忍不住打量她的睡颜，她的肌肤白皙红润，脸颊上点缀着一些小雀斑，并不显眼。这是打小就有的，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小时候曾经嘲笑过她不爱洗脸所以才长斑的场景。 她叉着腰大声反驳：“我才没有不爱干净！妈妈说我是遗传她的！” 他笑逗她：“你知道什么叫遗传吗？说不定是你妈妈骗你的呢？” 她说不过他，嘴巴一瘪就要哭，到头来还是他得哄回来。 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小姑娘和眼前这张恬静的脸重合起来，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不过只一下，他便收回来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怔忡。 他遗失了十几年的岁月，脑海中只有零散的记忆碎片，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他只知道，他们过去是认识的。可是他总是会丢掉自己的记忆，而她，早已经忘记了他。 “我的时间太短暂，能找到答案吗？” 良久，他轻叹了一句，接着，抓住他衣领的手松掉了。 忽然窗外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转瞬即逝。陈西将苏维放在外面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随后视线冰冷地射向窗外。 苏维住的这一栋，面向阳台的地方有一棵大树，大树主干很长，枝干又长得高，一般人是爬不上枝干的，但此刻，面向苏维家阳台的树干上，站着一个人。 夜黑风高，小区的路灯昏暗，那人又刻意穿着黑色的连帽衫，陈西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但感觉到了危险。 他来到阳台上，将阳台通往房间的门关上了，回头看了一眼正熟睡的苏维确保她没有醒来，才冷冷对树上的人说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树上观察着陈西，陈西暗暗握紧了拳头。说时迟那时快，树上的那人毫无预警地向一支箭一般向陈西的方向飞了过来。 说是飞，但如果有慢镜头拆解他的动作，就会发现，他实际上时右脚蹬了一下树干，然后借力一跃便笔直往陈西的方向奔了过来，只是速度太快，看起来就好像飞一般。 陈西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庆幸自己这个时刻是有力气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突然有了力气，但身体的反应能力比他脑袋思考的能力要迅速。在对方的脚即将踢上自己的脑门时，他一闪身，然后原地一跃便跃到了阳台上。 他还来不及继续问这人什么来头，对方的攻击再次袭来，陈西心想不能在这里开战，否则会影响苏维还有楼下陈伯一家，心思一转，便往阳台跳了下去。 他一落地，紧接着那黑衣男也追了过来，他迅速往小区外面跑去，一直将黑衣男人引到一处废弃的印刷厂才停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上我？”经过一番追逐，陈西感觉到这人的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都跟自己不相上下，真要打起来的话，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然而对方始终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怒吼了一声，便朝他袭来。 他的速度突然变得极快，陈西躲闪不及，左肩挨了一拳，这一拳的力气极大，他虽然不至于被打趴在地，但也被打得往后滑行了好几米。 就在那一瞬间，陈西看到了对方的手青筋暴起得非常不正常。 陈西动了动自己的肩膀，伴随着几声“咔擦”响，几乎被打脱臼的肩膀复位，他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随后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对面的人，和围屿上那些鸟兽虫鱼不一样，和那天那条黑狗也不一样，他如果不认真对待，恐怕会死在这里。 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他还想再看到那张恬静的睡脸。 所以他不敢再掉以轻心。 一阵厉风再次袭来，这一次是腿，陈西微微眯了眯眼，他发现只要自己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比之刚才看到的要清晰得多，耳朵也变得更加灵敏，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听到感觉得到。 电光闪石间，他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并且立马一个回旋，直接反扑过去，犹如草原上正在捕食的猎豹。 不过瞬息，对方就被他压在了地上，被制衡住。 他摘去了黑衣男人的帽子，是个长相颇为粗犷的男人，但他确信不曾见过他，不过这人和他有着相同的气味，或许知道自己的过去？ 这么一想，陈西沉声问道：“说，你是谁？从哪里来的？再不说，我啃断你的脖子。”他狠狠盯着对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然而那个男人却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表情，陈西自认没有露怯，为何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下一秒，他明白了对方所恃为何。 一道蓝光闪现，他右手的真实样貌展现出来，那是一条机械臂。 陈西不由睁大眼睛，迅速松开了钳住黑衣男人的手。只见从那条闪着蓝光的机械臂掌心突然射出两根带箭的锁链，直奔陈西的方向而来，陈西虽惊险闪过，但原来逗留的地方却生生被戳出了两个窟窿。 接下来优劣置换，陈西又成了被动的一方，那锁链跟长了眼睛一般，来得又猛又迅速，纵使陈西爆发力强，还是避得非常惊险。 见他躲得狼狈，黑衣男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笑声，说道：“你今晚的命运，就是为我的机械臂开光！刚才不是还很厉害吗？怎么，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那人一边笑，一边操控着机械臂对付着陈西，陈西被逼得节节后退，想撤却根本脱不开身。就当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快要用尽了，恐怕今晚真的凶多吉少时，对方却突然痛苦的“嘶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手臂上的蓝光消失，废弃的印刷厂里恢复了宁静。 陈西站在原地静静观察了几秒，待确定对方是真的无法再站起来后，他才走到他的身边查看情况。 他将黑衣男人翻了过来，再看到对方的脸时，他瞳孔一震。 对方的眼睛和鼻子都在流血，而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死了。突然暴毙了。 陈西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他虽然记起来自己曾经杀死过很多动物，但从来没见过人在他面前死去，多少有一些惊慌。 但他仔细回忆刚才的情况，却又能确定，他不是自己杀的。 他为什么会死？陈西想不明白，他的视线扫过那只机械臂，难道是这个东西造成的？ 好奇心驱使下，陈西抬起了黑衣男人的右手，他想仔细看看刚才这个逼得他退无可退的东西，可没想到，突然“滴”的一声，这只机械臂突然从黑衣男人的手上脱落了。 陈西轻轻一抽，便将黑衣男人本身的右手抽了出来。 原来这是一个类似手套的东西。 它的外壳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材料制成，手部和人的手部是贴合的，只不过比寻常人的手要大。陈西拿着这个东西再地上敲了敲，却敲出了几星火花，足以见起坚硬。 他想看看刚才那两条蛇一样的锁链是从哪里出来的，可是敲敲按按半天没有反应。 鬼使神差的，他将机械臂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就在他的肌肤与机械臂贴合的那一瞬间，和刚才一样的一道蓝光乍现，“滴”的一声响，这条手臂似乎又被激活了。 陈西惊讶地看着这条手臂，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当拳头完全握住时，机械臂的手背上突然生出了两根管子，陈西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两根管子是做什么用的，“砰”“砰”两声传来，印刷厂的一根石柱，被击穿了一个洞。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印刷厂里回荡，震得陈西的耳朵开始嗡嗡响。 陈西这才开始明白这两根管子是什么，是枪，而且是破坏力不小的枪。 幸好这附近比较荒凉没住什么人，就刚才的声响，如果引来了人，陈西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 体会到了这机械臂的威力，陈西觉得这个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带回去，于是他想把机械臂摘下来，可是因为机械臂贴合他的肌肤贴合得太紧，无论他如何用力扯都扯不下来，最终他只好举着这个手臂找了一块石头开始磨，企图将它磨坏。 当他磨到第三下，机械臂突然又发出“滴”的一声，自动解开了。 他以为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某个机关，却不知，他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录了下来传送到了某个监控室里，机械臂，是有人远程替他解开的。 终于摆脱了这个玩意，陈西并不想将它带回去，而是将东西装回了黑衣男人的手臂上。 至于这个已经死去的黑衣男人，他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明天再说了。 他站起来，想了想，在印刷厂里找到了几张废弃的印刷纸，将黑衣男人的尸体遮盖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第四十章 我会保护你 苏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 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觉得头晕，躺在陈伯家的沙发上睡着的，是谁送她回来的？ 一思考，头疼欲裂，但痛过之后便有一些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过。 “我亲过了，就是我的了，好不好？” 她亲过的那双眼睛，是小西的，是小西抱着她回来的。 苏维不由睁大了眼睛，不不不，这个人绝对不是她！绝对不是！但不是她又是谁？就算她不肯承认，但记忆没骗人。 狠狠抓了一把头发，苏维的视线扫到了睡在一边地板上的陈西。 陈西也醒了，睁开眼便看到苏维望着自己，视线相交，苏维又想到她擅自吻他眼角的那一幕，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你醒啦？”陈西却没管苏维害不害臊，视线始终集中在她的脸上。昨晚，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嗯……”苏维应了一声，发现自己的身影哑得不像话，原来脑子醒了，嗓子还没醒。 陈西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苏维接过喝了一口，心也镇定了不少，不过就是喝醉了占了一回对方便宜，平时他呆头呆脑的时候可没少占她便宜，说起来还是她吃亏了。 这么一想，苏维便心安理得了不少，也敢抬头看陈西了。 这一看，便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 “你怎么了？”苏维紧张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掰过陈西的脸，伤口应该不深，但红色的一道血痂在脸上，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陈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吃痛地皱起了眉头，痛的不是脸上的伤，而是肩膀。昨夜打斗中还不觉得有多痛，但一晚过去，他的力气再次消失，痛感也越来越明显起来。 苏维看到了他的表情，命他把外套脱了，起初陈西不愿意，怕她看到会担心。但苏维一黑脸，他还是照做了。 外套被剥去，里面只穿了一件薄长t，苏维不等他把长t剥了，直接将领口往肩膀下拉，一拉便看到了一大片淤紫。 “你昨晚打鬼去了吗？怎么弄得一身是伤？”苏维一着急，语气就冲了起来，实在是小西受伤生病的次数太多，她既恼火又心疼。 说着，她拨开他去找医药箱。 陈西看着她翻箱倒柜，回答道：“不是鬼，是人。不过，他已经死了。” 苏维翻箱的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陈西老实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过，略过了她偷亲他，冲他撒娇的那一段。和苏维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摸清楚了她的脾性，害羞会揍他，生气会揍他，伤心还是会揍他。为了避免挨揍，有些事情还是藏着不说比较好。 “你是说，现在那人还躺在你们昨天打斗的地方？”苏维听完，只觉脑袋上飘来了一朵乌云，黑压压的。 陈西“嗯”了一声，见苏维开始在房间里踱步，知道她在思考怎么办，便没再说话。 “你还记得具体的地方吧？远不远？”苏维的指甲都被她咬了一遍，终于下定了决心。尸体扔在那儿也不是个办法，被人发现了报警警察也会找上门来，凡走过必留痕迹，她相信不是小西杀的警察可不会相信，所以还是去看看的好。 “记得的。”陈西回忆了一下昨晚到达废弃印刷厂的大概时间，补充道，“不算远，我是跑过去的。” 半小时后…… 苏维腿都走麻了，还没到达陈西所说的地方，就算昨晚他是用跑的，但也不至于误差这么大吧？ “到底还有多远？”再这么走下去，等下尸体都被人发现了。 陈西也不清楚，他记得昨晚自己明明没花多长时间。 可他忘记了，那会儿他处在“开挂模式”下，按时速来计算，少说也有60公里，自然不会慢到哪里去。 “到了！”又走了一会儿，苏维终于听到了想听到的声音，顺着陈西指的方向，大约千米之外果然有大片的厂房，看起来都是荒废了的。 越过一块长满了杂草的地，苏维站在了陈西所说的废弃印刷厂门口。 然而他们找了一圈，却没发现陈西所说的尸体。 “人呢？”苏维面带疑惑地询问陈西，可陈西也是一脸疑惑。 “昨天明明躺在这里的，我还找了那个给他盖上了。”陈西指了指不远处堆在一起的废纸，然后又指了指昨天那个黑衣男人倒下的地方。 可是那块地方现在空空如也，连血迹都没有了。 “你该不会是在梦游吧？”苏维不想怀疑陈西，毕竟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可是眼前什么都没有，这无法解释。 “不是！”陈西否认了，他虽然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铁证。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看到了昨天被他用机械臂打出窟窿的柱子。 “你来看。”他拉起了苏维的手，将她带到了柱子的旁边。 苏维本来想让陈西放开，昨天她对他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加上他“正常”了许多，她实在不能再将他当做孩子来看待，故而牵手这样的动作令她有些别扭。 不过再看到柱子上那两个洞时，她明白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那根柱子是厂房的支撑柱，需要两个人合抱才能将之围起来，普通的枪是打不了这么大的窟窿的，而且看窟窿周围的裂痕，就知道，如果再来一下，这根柱子一定会被打垮。 而且这也不会是很早之前弄出来的，因为地上掉落的碎石头块的切面还比较新。 所以小西所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尸体会不见了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把尸体弄走了。至于是谁弄走的，不用多想，谁造出来的那人和那武器就是谁。 苏维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答案，这一切应该和未来集团逃不开关系。 他们能找上小西，估计是去过围屿了，只是为何他们会知道小西住在她这里？他们是否已经发现她就是苏洪山的女儿了？ 苏维觉得脑袋顶上的那朵乌云越来越大，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因他父亲撒下的谎言，未来集团废弃围屿多年，可现在他们又重新盯上了那块地，一定又开始了什么见不得光的计划。 苏维不由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西，他，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了吗？ 察觉到了苏维担忧的目光，陈西也侧头看了过来。 他不喜欢她这副模样，愁容满面，看得他心里也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他伸出手，将她眉心的纠结揉开，然后才绽开了一抹舒心的微笑。 他站在逆光的一方，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似乎给他染上了一层金色盔甲。 他突然开口，像说给她听，也像说给自己听：“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维的心忽然就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般，为之一动，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一低头，才发现他们的手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是牵着的。 触电一般甩开了陈西的手，苏维往前走了几步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留在这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回去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她还有机会接触未来集团，虽然不知道这是否也是未来集团早就摆好的棋局，可总比一直被动的好。 回到家，苏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将陈西送去了陈伯家，随后，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苏母显然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苏维会再次打给她，一接电话，语气便不是很好：“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吗？我还要做生意，忙。” 上一次苏维从梁启山的办公室出来，想要见母亲一面，可是在电话里就被拒绝了，她不死心，走到了母亲所开的水果店，最终还是望而却步。 年纪小的时候，她怨恨过母亲的绝情，实际上到现在也没能释怀，可是后来她多少也能理解母亲。爱情需要陪伴，家庭需要经营，父亲的世界只有他的工作，换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 她不想破坏母亲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庭温暖，而且当时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想要打听父亲的事，因此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 可今日不同，她无法再逃避，如果不弄清楚所有的事，她和小西以后不会安宁。 苏维压下心中的疼痛，开门见山：“妈，关于我爸实验室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问这个做什么？”苏母的声音变得警惕起来，“我不知道，都那么远的事了，就算知道也都忘了。” 这句话，基本断定母亲在说谎。苏维已经料到母亲不会主动告知，只能挑明：“我发现了父亲留给我的一封信，妈，他做的实验，根本就不是什么抗癌实验对不对？他在做人体实验！” “那个混蛋！我不是把那个东西给扔了么，你怎么……”苏母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咒了一句。 事实上，信的确是被苏母给扔了，当时苏母过来帮忙办理前夫的丧礼，在他房间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这封信。当时她便非常生气，她虽然因为苏洪山的缘故，狠心放弃了苏维的抚养权，可苏维毕竟还是她的女儿。苏洪山自己魔障了便就罢了，还想把自己的女儿也搭进这深渊，苏母自然不愿看到，当即便拿着信封和苏洪山留下来的一摞资料走出了房间，想找个打火机把这些东西都烧掉。 然而她刚走出房间，便碰上了来寻她的苏维。 苏维问她手里抱的东西是什么，她随口谎称时垃圾，顺手就将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她本想等苏维走了，等下再返回来处理掉，可偏偏又有亲戚在寻她，等她再次返回，垃圾桶已经清空。 她问过苏维，苏维只说是钟点工阿姨收走了，苏母想着好歹也是扔了，只要苏维看不到就行，可却没想到，那些东西是苏维收走的。 当时苏维其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母亲丢东西的样子慌里慌张地有些可疑，于是在母亲走后，自己折回去看她扔了什么。结果一翻便翻到了父亲房间里留下来的一些研究报告和文件。 她虽然埋怨父亲的工作，可是也知道这些东西对于父亲来说就是他的命，因此偷偷留下来了。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牵出了今时今日。 第四十一章 事实就是如此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苏母咒完，冷静了一下，再次开口。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还有，您知不知道，父亲和梁叔叔有没有一位比较亲近的女性朋友？”苏维将所有事情仔细回忆了一遍，从她发现遗书到踏进围屿，再到梁启正忽然联系她，然后再到昨晚的黑衣人事件，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小西而来的。 想起梁启正口中所说的孩子，又联想到小西发烧那晚断断续续说出口的“阿姨”，苏维觉得，这位“阿姨”应该是父亲和梁叔叔共同的朋友，而且，小西的身世和她有关。 可没想到，苏维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苏母又变激动起来。 “我不知道！你父亲和谁有关系我一点都不关心！念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了，你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对不起我，我也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事情。来生意了，我挂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 看着黑掉的屏幕，苏维无奈叹了一口气。 她开始思考刚才的对话，母亲说父亲对不起她，是什么意思？而且一听到亲近的女性朋友，母亲的反应就那么大，莫非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苏维也就理解为什么当年母亲会那么决绝了，决绝到连她都不肯要了。忙于工作不顾家庭或许还能原谅，但背叛却是绝无原谅的可能。 苏维也不想怀疑自己的父亲，但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两个原本恩爱的夫妻决裂得那样彻底。 母亲这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看接下来未来集团会拿她如何。 游戏公司的面试在一天后，苏维按约定时间到达未来集团所在大厦，上去的时候，默默祈祷今天不要再无功而返。 她的祈祷生效，人事经理安排她在待客室等了一会儿，便返回来带她去见了最终面试需要见的那个人。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是，那个人是宋宜风，她霉运开始的导火索。 意料之中，是因为苏维已经知道宋宜风的身份，前段时间，网上盛传程璐在和一个神秘男士交往，随后有狗仔爆出了神秘男子的身份，正是进来风头正盛的未来集团二公子宋宜风。程璐的家世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和宋宜风在餐厅吃饭的照片被拍到，大家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上流社会的强强联合，并不算新鲜。 但引起大家兴趣的是，有人爆料，程璐本和宋宜风的大哥宋白海有婚约，不知为何约会却又换了人。接着又有业内人士分析，广大建设想跟着未来集团吃红利，一早就有结亲的意思，不过按现在的势头看，广大建设集团是将注从大移到了小上。 这种豪门争斗向来是平民百姓的谈资，热度自然居高不下。 苏维即便不去关注，身边的人也会谈论起来，之前她跟秋月说起以后不打算做群演的时候，谈论间，秋月就曾提起过程璐的事，言语间颇有些感慨。大致是说，程璐看着对连时歌一片丹心，但说移情就移情，果然娱乐圈的爱情啊就没有几个真的。顺道，秋月还劝了一把苏维，说连时歌上次虽然过分了些，但其实一直很内疚，让她别生气了。 秋月能这么说，说明连时歌找了她，老实说苏维觉得挺惊讶，是她低估了连时歌的良心。不过她没跟秋月多说，横竖连时歌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也不打算再和他有什么交集，多说无益。 不过关于程璐移情这个说法，苏维本能是不信的。她和程璐虽然不合，可是毕竟同学这么多年，也是了解她的。当年她喜欢杜旭那么久，直到现在都还会因为杜旭故意找她茬，实在不会是那种轻易变心的人。 何况从那张狗仔偷拍的照片来看，两人看似好像亲密，实际上也只是角度错位而已。眼神不会骗人，照片足够清晰，能看出程璐的眼睛并不似看见连时歌一般放光。 正是这个新闻，令苏维注意到那天在电梯里遇到的人就是宋宜风。她面试的公司所属未来集团，而且还归宋宜风管理，以后会碰到宋宜风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说是意料之中。但意料之外的是，苏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算这家公司归宋宜风打理，他也不必亲自来面试她吧？她自认自己本身不值得，唯一值得的，可能就是她是苏洪山女儿这一身份了。 在见到宋宜风本人后，苏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人，和初次见面一样，处处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冰冷，即便面上一片客气，可她依然感觉得到他对她的不屑。 “是你。”略略惊讶过后，苏维恢复了平静。看来所为的招人也不过是个幌子了，什么原画师，亏她还真情实感地努力准备了。 “苏小姐，别来无恙。”宋宜风从苏维进来开始，就一直在打量她，她表情的每一丝变化都落在了他的眼底。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了然再到现在的一丝不屑和自嘲。 是的，她也在不屑，而且是在发现他对她的态度之后。 宋宜风觉得有趣。 更有趣的是，苏维接下来的话。 她说：“宋先生，费尽心思找我过来，不是真的想招个员工吧。” 看来她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愚笨，至少有自知之明，察觉到了她能站在这里的因由。于是宋宜风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苏小姐聪慧，这里不缺人，找到你，不过是为了打探点消息罢了。” 苏维冷哼了一声，这人也算坦白。 “如果你想说的是我父亲的实验室，抱歉，我知道的恐怕比你们还要少。”虽然坦白，但苏维着实不喜欢宋宜风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都还没问是什么，苏小姐就说得这么绝对？看来苏小姐还是没有我想象中的识时务。”宋宜风靠在办公椅上，一副悠闲的模样，人到了这里，主动权在他身上，他一点都不着急，像一只蓄意在逗耗子的猫。 苏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沉下了脸：“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直说，我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宋宜风眼眸微闪，望着苏维说道：“我们想要，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苏维不是装傻，而是宋宜风说得太模糊，她心中虽然想到了那一堆资料，却不能确定。 “苏小姐，你可知道你父亲之前在做什么实验？”宋宜风不答反问，他看出苏维眼里的迷茫，心思一转，想试探苏维知道多少。 终于挑明了。她就知道这一切未来集团都是知晓的，他们投资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内情？ 苏维本想说谎，可是她明白即便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也不会信，他既然找到了她，就应该对她的底细摸了个清楚，说不定小西的存在他们也知道了。前天晚上突然找上门的黑衣人，是不是就是他们派来的？ 一想到这里，苏维便不安了起来，但她也不想傻傻地什么都坦白，于是选了个模糊的回答：“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在做人体实验。而且这个实验，是你们要他做的。” 说完，苏维恨恨地看了宋宜风一眼。哪怕是个外行，都知道人体实验风险极大，而且是对人的生命极其不尊重的事，如果不是未来集团怂恿，她想按父亲的平时的脾性，根本不会这么残忍。 宋宜风仿佛看穿了苏维的心思一般，哂笑道：“苏小姐不要拿那种眼神看着我，你的父亲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正直。没错，实验的确是我们投资他做的，不过可不是我们逼他做的。2011年，你的父亲从一位蛇毒患者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从前从未出现过的‘宏因子’，并发表了不同物种之间的生殖隔离有可能被打破的言论，受尽业内的嘲笑和羞辱，还为此丢了研究院的工作。是我们集团找到了他，相信他并给予他资金支持，而且替他摆平了舆论，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他不知道多开心。是人都有欲望，你父亲为了证明自己，一直在研究宏因子的运用，用外力来改造人类。这一点，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苏维听了受到极大的震动。 这些事情她从来不知情，她虽然怨恨父亲不关心自己，但对于父亲的品性却从未怀疑过。即便是知道他做的实验不能见光，她也始终相信这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可宋宜风这一说话，直接将她的父亲打成了一个为名为利为一己私欲枉顾他人性命的人。 “闭嘴！”饶是苏维想让自己冷静，却也冷静不下来。父亲一向是她的死穴，她无法忍受别人这样污蔑他。 然而宋宜风却不是她能喝住的。 看着浑身奓毛的苏维，他嘲弄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可以不相信，事实就是如此。不过今日我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父亲的实验，现在仍然在继续。不过现在我们遇到了瓶颈，需要找到你父亲刻意私留的一份资料。苏小姐，我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第四十二章 他们太像了 苏维觉得好笑，宋宜风这人，目中无人的程度也太甚了一点。 他们遇到了瓶颈，就理所当然地要她交出她父亲的资料，先不说那份资料是否真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他们凭什么让她说交就交？ 宋宜风的态度，彻底惹起了苏维的逆反心理，稍稍平息了怒气，她回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继续实验也好，遭遇了瓶颈期也好，这些事情都跟我无关。我父亲死了这么多年，他从前的事我不清楚，往后也不会清楚。既然你们无意招人，我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宋宜风表情如何，抓起搁置在一旁的包包背上，转身往办公室的出口走去。 宋宜风哪肯就这么放她离开，幽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小姐觉得，你现在还有脱身的可能吗？” 苏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突然左后方墙上的电子荧幕被打开，乒乒乓乓地打斗声传来，苏维望过去，眼眸一沉。 画面中打斗的男人是小西，场地就在一天前的早上去过的废旧印刷厂。因为视角是从另一个人这边录下来的，苏维看不到另一个人的样子，但整个过程节奏飞快，凶险异常，看得她的心都吊了起来。 视频在另一方的突然倒下后结束。 “你们做的？”苏维满腔怒火再次被点燃，然而却也只能让它烧着。 宋宜风摇了摇头，否认了，“苏小姐，我说过，不论你想或不想，这趟浑水你已经蹚进来了，想脱身是绝无可能的。我之所以找到你，虽然是想从你这里得到我要的东西，但也是在保护你。如果你现在走出这个房间，我保证，像刚才那样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发生，而你家里的那个人，不一定能够保你这条命。” 宋宜风顿了顿，看到苏维的神情有所动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 苏维没错过这抹笑容，刺眼得很，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可心理上却仍然不愿意相信他。 “你们怎么就肯定我这里就一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万一没有呢，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我，还知道了这么多事，恐怕到时候第一个想让我没命的就是你们吧。”保护？说得动听，一旦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还会放过她？苏维此刻无比后悔来到这里，可是转念一想，即便今天不来，迟早他们也会找上门，如宋宜风所说，无脱身的可能。 “苏小姐想得还挺远，不过你多虑了，你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比如，你从围屿上带回来的那个人。 不过后半句话宋宜风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挑起了她的愤怒与紧张，她已经在按他预料中的那样在犹豫，没必要再火上浇油。 苏维没有说话，宋宜风也没有催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遥控器，一边观察她的表情，等待着她的回应。 “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沉思了一会儿，苏维抬头说道。 虽然她心中其实已经知道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妥协，但因着对宋宜风的这一丝反感，就是不想让他那么愉快地达成目的。 宋宜风略顿了几秒，同意了，只是在她走之前，提醒了一句：“不过苏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考虑太久了，把自己的小命都给考虑没了。” “我不会丢了命的，不是还有你吗？”既然他笃定她有他想要的东西，现下是不会让她丢了命的，更何况刚才他的话还透漏了一个重要信息。 她和陈西，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 这也是让她非常不爽的，不肯这么容易就范的原因之一，谁都不想成为别人的牵线木偶。 “呵，呵呵……”宋宜风听到这句，忽然笑了。 苏维没再关心他为何发笑，转头离开。 待她走后没多久，卡罗琳便走进了办公室，看着一脸兴味盎然的宋宜风，她眉头蹙了蹙，转瞬恢复了一贯的冰山美人脸，只是这冰山在宋宜风面前，带了一抹三月春色。 “她答应了吗？”卡罗琳询问道，宋宜风想单独见苏维，她便没有跟进来。 宋宜风看了她一眼，摇头，“她说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不识时务。”卡罗琳语气冷淡，对苏维的决定不解，也不满。 “你错了。”宋宜风却没认同卡罗琳，“她不是不识时务，只不过是看不惯我而已。” “看不惯你？”卡罗琳觉得匪夷所思，哪会有人看不惯宋宜风，只要是接触过他的女人，基本没有不对他倾心的，就连常常被朋友说眼光太高的自己，也不能免俗。 他长相俊美，聪明又有才华，即便身上带了一股骄傲和自负，却不减他的魅力，他有这个资本骄傲和自负。 卡罗琳想不通，为何刚才那个女人会看不惯宋宜风。本来凭着女人的直觉，卡罗琳对于苏维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宋宜风对她实在是有些上心过了。虽然明白是为了实验室，但卡罗琳一想起每每说起苏维这个名字时，宋宜风眼底那流露出来的不一样的情绪，她便吃味得很。 若不是苏维利用价值，她巴不得苏维不要出现在宋宜风的周围。此时听到宋宜风说苏维竟然看不惯他，她觉得生气的同时，对苏维的印象更坏了几分。 没人愿意自己捧在心上的人被人看轻，可是卡罗琳却不知道，情人眼里才出西施，不是情人的眼里，出的，很可能是眼屎。 卡罗琳不理解苏维的看不惯，但宋宜风本人却是心里有数的。他知道她为何看不惯他，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东西极为相似，那就是清高。 这种清高，不是身份地位财富或者其他的东西带来的，相反，而是历经无数羞辱和侮辱淬炼而成的。 之前宋宜风一直在纠结，为何自己会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多用了几分心思。他了解自己，如果只是因为苏洪山的话，解释不通，所以明明可以不亲自见她，却还是见了。当他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时，就明白了为何会多那么几分心思。 因为他们太像了。 虽然这种像，宋宜风并不想承认，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许多不好的，令他觉得耻辱的事情。 其实宋宜风本可以强制扣下苏维，至于那个叫陈西的人，带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想看看，她亲手毁掉自己的清高来求他。 像，不代表他会有怜悯之心，相反，当世界上存在两个自己，一个注定快乐，一个注定不快乐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是快乐的那一个。 虽然这快乐，不过也是比较出来的。 宋宜风兀自想得出神，连自己都没发觉，嘴角已经泄露了一丝阴冷的笑。这抹笑容落在卡罗琳眼中，令她心中一惊。 她知道宋宜风从不是至圣至善的人，可也从未见他露出过如此阴鸷的表情，忍不住呼唤了他一声：“阿风……” 宋宜风听到卡罗琳的声音，瞬间收回了本色，再看她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既温和的，又疏离的。 卡罗琳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样的宋宜风还不是她想要的模样，可至少比刚才的样子要好太多。 “采集回来的血液，可有新发现？”宋宜风恢复如常后，忽然想起什么，询问卡罗琳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起身，走到刚才播放视频的电子荧幕旁边，站在荧幕面前站了一会儿，接着，一张门弹了开来。原来电子荧幕是装在一扇暗门上的，表面上只是个投放器，但实际上也是安装了人脸识别器的锁。 暗门后面是一间装满了各种各样武器模型的房间，其中就有和之前被测试者盗走的外形相似的机械臂。 这是宋宜风自己的工作室。 苏维面试的这家游戏公司，是最近才成立的，确切的说，是从宋宜风的实验室人员被宋白海挖走以后才成立的。 原来的实验室，出了测试者出逃事件和人员流失事件后，宋宜风便将其做成了一个空壳。他不知道宋白海的基地在哪里，但宋白海却对他的实验室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干脆将机械武器的设计部门，搬到了未来集团总部大厦，游戏公司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谅他宋白海即便知道这是个幌子，也不敢明着来打劫。老头子虽然乐于看他们兄弟俩竞争，但也是有原则的，要是弄到他跟前来，无论是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宋宜风毫无顾忌，再加上宋白海虽然挖走了他不少实验室的人员，可大部分都是之前跟进苏洪山的项目的，机械武器这块，核心技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对方虽然得了他的机械臂，但显然仿造出来的不够多，贺天齐他们那边已经收了好几个，想必宋白海手里已经没有多的仿制品了，要不然也不会出动他的原版去捉苏维了。 只可惜他们没想到苏维身边还有一个变异人，白白将原版都给他送了回来。 宋宜风没骗苏维，那个和陈西打起来的黑衣人并不是他派去的，而是宋白海。黑衣人手上带的机械臂，是之前从实验室逃走的那个725号带走的那一个，宋宜风为了防止东西被盗走，早就在机械臂里植入了病毒，程序只有当机械臂触发某个功能时才会触动，那天黑衣人用机械臂调出铁锁链时就触发了这个程序，宋宜风察觉到了，立即远程开启了机械臂的摄像头，这才有了刚才给苏维看的那一段视频。 后来陈西试用机械臂，也是他在远程操控，他本是想试试陈西能否操作，没想到陈西不但能适应机械臂，而且还能操作激光炮，并且使用完后身体还不受任何影响。尽管他事先远程调小了威力，但要知道之前的测试者，光是能操作铁锁链就已经很费力了，大多数人，连伊万那关都熬不过。 陈西，令宋宜风看到了极大的希望。 他是苏洪山的实验中，目前存活下来的，时间最久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完成他的理想的人。所以，拉拢苏维固然有想找到苏洪山刻意藏起来的那份资料在，他最大的目标，其实是陈西。 为了进一步认证自己的猜测，那晚自陈西走后，宋宜风带着伊万去了现场，将尸体处理了，并采集了机械臂上，陈西残留下来的血迹，命伊万研究。 宋宜风进了工作室，卡罗琳一边跟上去一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血液分析结果出来了，证实有大量的宏因子，比我们以往任何一个测试者的血液里带的都要多。只是有一个问题，那些宏因子都处在休眠状态，这……不合理。” “休眠状态？”宋宜风皱了皱眉，“那天他的状态，可不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所以伊万需要更多的血液样本来做分析。” “知道了，让伊万等等，很快，他就会有新样本。”宋宜风十分自信，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之前采集的那波血液，听说有一个样本很特殊，查到是谁的了吗？” 卡罗琳摇了摇头，“找不到，即便借了医院的数据库，却也没有找到匹配的。也不知道医院那批人是怎么搞的，独独就缺了那一个样本的资料。”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宋宜风也没怪罪卡罗琳，这的确是大海捞针。但他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贺天齐。 或许，可以借他一用。 第四十三章 踩中尾巴 海文墓园的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子的客座没有人，只有一名穿着比较讲究的司机，司机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青石阶路，不敢分神。 这是一座偏欧式的墓园，名字都取自“天堂”的音译，越过大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青石阶路，路的两旁各式各样的雕塑或立或坐，无一不是低着头，带着哀思。 一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男人在青石阶上缓缓独行，他的穿着不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手里还拿着一束甘菊。甘菊开得很好，浓密的花瓣层层叠叠，黄色花蕊为以灰白色为基调的冬日平添了一丝靓丽。 走着走着，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墓园到了。 脚步声在一块汉白玉的墓碑面前停下，墓碑上的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只是表情严肃，和周围的几个笑得开心的“邻居”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照片下面，写着隶书字体的“白然”两个字。 墓碑的主人，正是宋宜风的生母，而来看她的男人，是未来集团的董事长宋居安。 今日是白然的生日。 宋居安蹲下来，将手里的甘菊放在墓碑前，随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的目光明明带着一丝怀念，姿态和架子却扔摆得十足。 这个女人，性格就如现在的天气这般，冷冰冰的，带着刺骨的凉。他自问捧着一颗真心对她，以往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得到过像她得到的那样的宠爱，可惜她就是块千年寒铁，捂不暖，化不开。哪怕走到生命尽头，都不曾给过他一丝真心笑容，索性，在她的墓碑上，他放了一张她最严肃的照片。 他既看不到她的笑，索性其他人也不要再看到了。 在蛮横专治这方面，宋家的父子，可谓一脉相承。 盯了许久，宋居安始终一言不发，既未提及白然的生辰，也未提及他们的孩子宋宜风，就这么静静站着，最终转身，沿着原路下去。 迈巴赫中司机终于等到要等的身影出现，连忙下车去迎接。天气越来越冷，墓园又在山里，来的路上司机就觉得路面很滑，偏偏董事长又不让他跟上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也担不起这个责。见到宋居安无恙地走出来，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董事长，接下来您要去哪儿？南山别苑吗？”服侍好宋居安落座后，司机返回驾驶位询问道。 南山别苑是宋居安的另一处房子，以前是给白然住的，如今没有人住，但定期会有人打扫整理。宋居安每次来墓地看过白然，总要回南山别苑小坐一会儿，但今日他改了主意，吩咐司机道：“不去了，直接回去吧。” “是，董事长。”司机虽然有些意外，但老实遵守着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不会问，安安静静地往宋家主宅的方向开。 在宋居安走后，墓园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人目光阴冷地看着宋居安的背影离开，才折返到白然的墓碑面前，将她碑前的那一束甘菊拾起，随手丢弃到一旁，接着放上了一束白玫瑰。 “阿然，我来看你了。”他蹲了下来，右手摩挲着碑上的照片，不似宋居安那般高高在上，脸上的哀恸看起来情真意切。 回到宋宅，宋居安径直去了书房，只吩咐了跟在后面的周伯沏一壶茶上去，对于坐在沙发上的潘亚琴视而不见。 “居……”潘亚琴呼唤丈夫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因为宋居安难得这么早回家而升起的喜悦也迅速降落下去，追随着那道背影的目光也变得怨恨起来。 “老周，你站住！”潘亚琴转头便将气撒在了准备去沏茶的周伯身上，尖声质问道，“他是不是又去看那个贱人了！” 周伯习惯了潘亚琴的脾气，站定之后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答：“夫人，我不管老爷的行程。”言下之意，他不知。 实际上就算周伯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潘亚琴的，他效忠的从来只有宋居安一个。宋居安不在意潘亚琴，他自然也不在意。 周伯答完，也不等潘亚琴再说其他，便道还要给老爷准备茶，转身退下了。 潘亚琴保养得宜的脸刹那出现裂纹，她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气势汹汹往楼上走去。周伯转过去的身子转回来，看着潘亚琴上去的身影，暗叹一声愚蠢，却不想再转身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刚踏入客厅的宋白海。 周伯有些意外：“大少爷，你怎么……” 想问今天吹得什么风，老的少的都回来得那么早，但宋白海显然没有心情搭理周伯，越过他直接上楼。 “大少爷，老爷吩咐过不让人打扰。”周伯不是想帮宋白海，只是出于职责地提醒，再者他知道宋白海的个性，不让他去他便偏要去的那类型，想着这对蠢母子一块添乱也好，扰了老爷的心情，对二少爷才更有利。 宋白海果然充耳不闻，不但不停下，反而回头给了周伯一记警告的眼神，“周伯，我敬你在宋家服侍多年，但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周伯眼看着宋白海急匆匆地往宋居安的书房冲过去，心道大少爷这次被二少爷给逼急了，连平日里的伪装都舍弃了，本性暴露无遗，不由留了个心眼，吩咐了厨房佣人去沏茶，自己则往楼上打听情况。 潘亚琴冲进宋居安的书房，见到宋居安果然又在对着一根项链发呆，她认得那根项链，是很多年前的今天，宋居安送给白然那个小贱人的礼物。 潘亚琴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因为那天也是她和宋居安的结婚纪念日。前一天晚上她无意间在宋居安的西装里发现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以后看到这条项链，原本不知道多开心，因为她误以为宋居安总算是记起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误以为那是宋居安打算送给的她的礼物。对于他在外面惹的风流债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可是那条项链最终却没落在她手里，而是戴在了白然那个贱人的脖子上。 更令她生恨的是，这件事情，还是她们圈内的一位太太发给她，她才知道的。 这对潘亚琴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是知道那条项链时宋居安特意去定制的之后，那份怒火和妒火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潘亚琴和宋居安虽然是商业联姻，可宋居安年轻的时候的确风度翩翩，潘亚琴一直都是爱慕着他的。他风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的父母都这么教她，身为大家族的女主人，应当大度，外面的不过逢场作戏，笑到最后的方是赢家，于是她忍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垂怜了她，宋居安风流了几年后便收了性子，有开始好好跟她过日子的迹象了，他们还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宋白海。 宋居安宠爱宋白海，对她虽算不上热络，但总算是上心的，潘亚琴一度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直到白然这个贱人的出现。 她和宋居安以往那些露水姻缘不一样，她怀了宋居安的孩子，还成功的生了下来。她知道后，和宋居安大闹了一场，惊动了宋潘两家的老人，宋家家训不允许私生子的存在，潘亚琴以为搬出家训就能赶走白然，可她低估了宋居安对白然的心，更加错信了自己的公公婆婆。 说什么不允许私生子的存在，不过都是假的，生米煮成熟饭，那两位看见多了一位孙子不知道有多开心，哪里还能顾得上她的心情。就连她娘家都不肯站在她这边，母亲又劝她忍，劝她目光放长远一点，将来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了未来集团，就是她享福的日子了。 可是她忍不了，她已经初尝了甜头，再打回原形如何受得了。可无论她如何闹，最终结局没有改变，白然那贱人虽然进不了宋家的门，可是却堂而皇之地被宋居安养在外面，整个贵妇圈的人都看她笑话。好不容易等到白然死了，宋居安却把那个小贱种给带回了家，明面上是借着宋老太爷的意思，但潘亚琴心里明白，其实就是宋居安在保护他和白然生的孽种！后来还做出不待见他的样子将他送出国，实际上不过是防着她虐待他的宝贝儿子！ 这也便罢了，只要那个小贱种一直待在国外，不来跟她儿子抢未来集团的继承权，她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可那小贱种不但回来了，还深得宋居安的信任！加上宋居安这几年一直都对白然那贱人表现出念念不忘的样子，潘亚琴更加意难平。 看到宋居安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潘亚琴都忘了今天原本是打算心平气和地跟宋居安好好谈一谈，为自家儿子多说几句好话的，怒着面容朝他歇斯底里地吼：“宋居安！那个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 宋居安将项链收进掌心里，看向潘亚琴的眼神格外淡漠，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我说过的吧，这儿不是你能擅闯的地方，要撒泼出去撒。” 他对潘亚琴没有感情，娶她不过是为了生意，早些年的确也存了一些愧疚之心，但这些年也让潘亚琴闹没了。比起潘亚琴来说，他的确更喜欢白然一些，虽然性子清冷了一些，对他也没放真感情，但至少不吵不闹，而且还给了他全新的视野，令他觉得从前的自己不过是一汪浅滩的游蛟，自以为是飞天的龙。 至于感情，宋居安摩挲着手心的链子，怀念之情或许有之，毕竟白然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跟他畅谈人生理想的红颜，但论爱情，即便有，他的尊严也不会允许自己承认。 宋居安的不屑令潘亚琴心头刺痛，她何尝不知道，宋居安看不起她，因为她进入不了他的世界，也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可她就是不甘心。 白然那个贱人自诩学历高眼睛就长在顶上，当初自己找上门，她就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说什么：“你该管的不是我，而是你家那位，只要他不来烦我，我乐得清静，至于孩子，我自己能养好，也不劳你们费心。” 当时白然的眼神，就跟宋居安现在一样。 他们看不起她，觉得她不过是跳梁小丑。 可她是跳梁小丑，难道宋居安就不是了吗？当时她关心则乱，以为那不过是白然欲擒故纵的法子，但白然死后，她渐渐就想明白了。 白然不爱宋居安，是宋居安一厢情愿。 这个认知，并没有令潘亚琴好受，自己珍视的东西别人根本不在乎，可不在乎却还能得到自己梦想中对的一切，就连死了，都还占着宋居安心里的一席之位。 潘亚琴的恨，逐渐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冷笑了起来，越笑面目越狰狞，“宋居安，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吗？你跟我其实没什么不同，哈哈哈哈，你对她心心念念不忘，可她呢？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是和她爱的人赌气才跟你在一起的！甚至于她生的那个孽种，都不一定是你的！” 最后一句，潘亚琴原本不过是怒急诛心之语，但落在了宋居安耳里，却让他忍不住动了真火。 “啪”的一声传来，是清脆的耳光声，潘亚琴虽喜欢闹，但宋居安从未打过她，这是第一次。她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居安：“你打我？为了这个贱人，你居然打我！” 宋居安面上毫无愧色，眼中甚至闪过一丝阴狠：“潘亚琴，你最好记住，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别怪我无情！” 被打得脑袋嗡嗡之响的潘亚琴，尚未意识到自己无意踩中了宋居安最在意的尾巴，但在门外听到一切的宋白海却身形一震。 母亲的话，或许令他找到了一个能彻底打击到他那个好弟弟的武器。 第四十四章 不搭调的组合 一连好几天，苏维都处在焦虑的状态中。 自跟宋宜风见过面之后，她回家就将父亲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都整理了出来，她明白这些东西迟早会落在别人手里，不是宋宜风也会是别人。 想到那天看到的视频，她就觉得后怕。 陈西虽然有神力，但她观察了他好几天，那股神力似乎又消失了。无论她怎么试探他，他除了比之前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以外，还是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正如宋宜风所说，万一再来一个那样的人，他保不了他们的命。 前有狼，后有虎，苏维哪边都不想靠，只能在家干着急。 虽然之前她一脸笃定地说宋宜风不会希望她死，但那也是装出来的。未来集团财力雄厚，就算她死了，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她压根就不放心。 时刻等待着未知危险来临的感觉快要逼疯她了，正在此时，连时歌找上了门。 这一次，他是坐着轮椅来的，还有秋月的陪同。 “你们……”苏维看着门口这完全不搭调的组合，有些失语，他们来找她做什么？ “先进去再说。”秋月将连时歌推进苏维的房间，然后将苏维拉至一边，在苏维一脸不解的表情中解释道，“我也是被他烦得没有办法了，他说大概是被你下了降头，霉运散不去，才会变成这样。” “什么？”苏维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叫被她下了降头？ 苏维不知道的是，连时歌自从被转头砸了脚之后，霉运还真没散过。先是在慈善晚会上风头被陆玖抢尽，后来又在巴厘岛拍摄杂志大片的时候，脚抽筋差点在海里溺死，再再后来又在出席新剧发布会的路上遇上车祸，人虽然没大事，但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脚背又被压伤了，这不，又坐上了轮椅。 “就算是这样，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对于连时歌这阵子的遭遇，苏维表示同情，但她自己的霉运都没散呢，找她有什么用？ “谁说跟你没关系？我去算了塔罗牌，占卜师说我得罪了小人，要是不把小人请走，我还会继续倒霉下去，想来想去，我得罪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连时歌嫌秋月啰啰嗦嗦的，伸手拨开她冲苏维说道。 苏维简直要气笑了，他的意思是她是小人？究竟谁才是小人？ “那你说说，怎么个请法？” “这样请！” 连时歌气势十足地说出这句话，但姿态却完全跟气势相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苏维甚至觉得，要不是因为他腿脚不方便，他会直接跪下来。 “对不起，上次真的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来寻求原谅的。 这几天，连时歌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是上次自己对苏维做得太过分引发的报应，占卜师也的确让他好好忏悔，请小人不过是他面子上过不去自己编的说法罢了。 苏维有些哭笑不得，连时歌这人的脑回路实在是太奇葩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贪他的签名接近他，这种神经病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见苏维没有回应，连时歌以为她不愿意，又”利诱“道：”只要你肯点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苏维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尊衰神给请出去，哪里还顾得上提什么条件，当即就想说算了算了，但秋月听到连时歌的话，见势将苏维拉到一边。”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赶紧让人给你介绍点活儿干啊，你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么？“秋月是真心替苏维着想，连时歌来拜托她的时候，她就想到这一层了，本以为以苏维那小脑袋瓜的反应能力会自己提条件，却没想到苏维今日如此不开窍。 苏维满脑袋都是未来集团的事，现在哪还有精力去找什么活儿干，遂对秋月摇了摇头。 秋月恨铁不成钢，转身替苏维做了主：”时大，你刚才说的话都算数吧？什么条件都行？“”算数。只要不让我犯法，还有别让我砸自己一砖头，什么条件都行。”连时歌对上次的砖头还记忆深刻。 “苏维不好意思提，我就替她提了吧。你也知道，自从上次她被砸破了脑袋，影视城就没有哪个剧组找过她了，最近她都一直闲在家里没事做呢……” 秋月说得委婉，但连时歌是个上道的，马上便对苏维说：”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介绍通告的。“ 苏维还想拒绝，秋月掐了她一把腰：”你打算一直赖在家里发霉啊，等着债主上门找晦气吗？” 秋月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苏维，不管对方是谁，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住所，那么再找上门来也是迟早的事，她待在家里不出去反而更危险，是她紧张过头导致大脑当机了。于是，没再犹豫，苏维点了点头。 连时歌的效率很高，当晚就回了苏维的电话，说他有个广告还缺一个平面模特，可以让她试试。 次日，苏维向陈伯交待了一声，让他们注意安全，便带着陈西去了连时歌所说的拍摄场地。 另一边，宋宜风正在实验室内和卡罗琳一起观看伊万最新研发的一批试剂效果，被注射了试剂之后存活下来的测试者们不到百分之十，然而这百分之十却还不是最终能胜任宋宜风所设计的机械臂的人，机械臂有限，宋宜风只想留给最强者，所以，他设置了一个竞技场，让存活下来的在竞技场内决出胜负。 只有最终获胜的那一位，才有可能重获自由。 此刻竞技场内的测试者们已经完全释放了天性，一双双猩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为了一个逃出这笼中的机会而使出浑身解数。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人的潜力都被激发出来，加上试剂的作用，他们的速度，力道和视听能力都被放大到极致。 弱肉强食，没多久竞技场里就只剩下零零散散四五人，但厮杀仍在继续。 场内的人紧绷心弦，但场外的人却仍然是一副不满意的状态。 比起那天在废旧印刷厂内的陈西来说，这些人的战斗力还远远不够。 正在此时，唐纳德的电话响了，他出去接完，回来便向宋宜风报告了苏维的行踪。 卡罗琳听到唐纳德所说，诧异道：“她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出去工作？” 卡罗琳实在不理解苏维的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跟他们合作是唯一的选择，那女人考虑了这么多天没有回应不说，现在居然还若无其事地跑出去工作，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吗？如果落在宋白海那帮人手里，下场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阿风，需不需要采取强制措施？”卡罗琳询问道，在她看来，宋宜风完全没有必要给苏维考虑的时间。 之前因为担心宋白海会盯上苏维，迟迟没有行动，现在已经知道宋白海在打苏维的主意了，为什么还要给宋白海机会？ 可宋宜风回答她的，依然是不需要。 卡罗琳不懂宋宜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宋宜风既然拒绝了，她也只能听他的，于是没再说话。 几人接着观看竞技场内的情况。 直到竞技场内最终只剩下两名测试者，彼此斗得难以分出胜负之后，宋宜风才开口对伊万说：”留下他们两个试试吧。“ 伊万点头，向一旁的助手说了什么，接着竞技场内便亮起了停止灯，而原本拷在测试者脚上的电子镣铐也重新启动，呲的一声，两个刚才还如狮子一般凶猛的人，瞬间倒地，失去知觉。 接着，有实验室的人员进入竞技场内，将剩下的两名测试者抬回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实验结束，宋宜风起身走在前头，询问唐纳德：“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唐纳德看了一下手表，回道：“接下来您要去试之前定做的西装，然后晚上参加程璐小姐的生日宴。礼物我已经替您选好了，已经送到了程小姐的家。” 宋宜风道声好，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卡罗琳听到程璐的名字，不禁泛起酸水，前阵子程璐和宋宜风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她知道宋宜风是为了膈应他大哥才刻意接近程璐的，可是见宋宜风和程璐越走越近，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阿风。”她唤他。 “还有什么事吗？”宋宜风回头，脸上的表情微微不耐。他太懂卡罗琳的心思，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便又是在想一些他并不想回应的事。 “没……没什么。”卡罗琳本想问他是否对程璐真的有想法，但在看到他不耐的表情的那一瞬间，便知道自己逾距了，生生将疑问吞了回去。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这里，还要麻烦你和伊万多照看。”宋宜风知道什么时候该冷什么时候该热，他虽然不想回应卡罗琳的爱慕，但却需要她的能力。 “是。”卡罗琳微微笑了笑，目送着宋宜风离开。 待宋宜风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转身回到实验室，继续跟进改良机械臂的事宜。 卡罗琳将全副身心放在了工作上，这样才能不去想那些让她怅然的事，就这么忙碌到天黑，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想起原来她一整日都没有吃饭。 走到伊万的办公室，本想叫他一起出去吃饭，可伊万却沉浸在研究项目里不肯放松一丝一毫，卡罗琳也不想打扰他，遂自己一人出了实验室。 在市中心逛了一圈，卡罗琳也没找到什么想吃的，正苦恼着，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真的是你！“ 她疑惑地看着对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样一号人。”你不记得我了吗？之前在那家餐厅，你吃了我做的咖喱饭，我说不收费的，结果你第二天还是把钱给送过来了。“拍她肩膀的人是阿超，之前被“王八”以在打烊后私自售卖餐厅食物给客人为理由告状的那位客人，正是卡罗琳。 经他这么一说，卡罗琳想起来了，”是你。” 第四十五章 恢复心智 连时歌要拍的广告是一个服装品牌的春夏系列，以他为主，其余模特在旁边当陪衬。连时歌本想让苏维出镜，可没想到导演看不上苏维，反而看上了苏维身边的陈西。 陈西长了一张像妖精的脸，恰好符合该服装品牌新一季的主题，导演只看了他一眼，便叫了助手来跟陈西商量，询问陈西愿不愿意加入。 连时歌生怕苏维不高兴，推着轮椅就去找导演去了。怎么着也是他承诺了会给苏维介绍通告，要是到了现场都黄了，他面子往哪里搁？ 去之前，连时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都是你这个混小子，昨天明明让你安排好，怎么又出岔子？” 助理擦了擦脑门冒出来的虚汗，“连老大，我也没想到啊，昨天明明副导演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会变卦。” 连时歌才不管这些，凉凉扔下一句：“扣你奖金。”便重整了表情往导演身边凑去。 助理一脸苦大仇深，怏怏地跟了上去，拍摄广告的这个导演他们是第一次合作，他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牛掰，连时歌的面子都不给。 “这位先生，您考虑好了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导演的助手还在劝陈西，他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答应得，他家导演虽然不是什么电影大导，但拍的第一部广告可是在号称广告界的“奥斯卡”中得了奖的，就是那支广告还捧红了当红明星陆玖，多少人慕名想结识，好不容易看上了这小子，这小子还一副为难的样子。 陈西不回答他，只是定定看着苏维，他只听苏维的话。 苏维心事重重地低着头，压根没听到旁边两人的对话。 她之所以跟着连时歌出来，也是怕那群人找上门来，陈西的能力时好时坏的，真要有个什么不测太划不来了。跟着连时歌，好歹他也是个明星，身边有几个保安护着，比自己留在家里安全。 陈西一直盯着苏维看，助手小哥左瞧瞧右瞧瞧，也就估摸出个大概了，敢情这长得像妖精的男人是个“妻管严”，真正能做主的是他旁边这位。 “苏维小姐，方导能看上你男朋友，的确是个好机会……”既然知道谁才是做主的，助手马上换了劝说对象。 苏维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什么？” 听完对方的来意，苏维看向陈西，有些犹豫。之前谢大夫介绍的那份工作，陈西被人吃豆腐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这张脸，藏在家里还好，一放出来实在是太祸水了。 “酬劳方面，品牌商也不会吝啬的，至少，有这个数。”助手看了一眼旁边，确信其他的模特听不到，小声对苏维说了一个数字。 苏维缺钱缺习惯了，听到酬劳这么丰厚，本能地亮起了眼睛。 陈西没有错过她的表情，终于开口说话：“你希望我去吗？”他的嘴角翘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语调渐渐脱了以往的那种稚气，甚至带了一股近乎于宠爱的味道。 苏维的心跳莫名就乱了节奏，这死孩子怎么突然学会了放电？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他被八点档荼毒了。 稳了稳心跳，苏维答他：“算了，我担心……”后面的话苏维没再接着说下去，陈西本就成为了众多人的目标，还是不要太抛头露面的好。 “那我们就不拍了。”陈西的眼神始终不离苏维，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为了让她安心一些，他主动捉起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 他发现她的手有些凉，情不自禁地凑到嘴边吹了一口气。 助手小哥不但没有拿下陈西，反而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尴尬地别过头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没想到，刚才这一幕恰好落在了不远处的广告导演眼里。 导演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连时歌的提议，因为苏维虽然有过不少群演的经历，但气质和身材离他找来的那些广告演员还是有点距离的。他要拍的不是个人作品，而是要对品牌商负责的，这不是连时歌随便说说就能敲定的。 但在看到陈西和苏维的互动之后，他忽然改了主意。本来广告就要拍几个版本，不妨让他们试一段，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大明星，不要再说我不给你面子了，叫他们俩来试试吧。” 导演都松口了，连时歌不用丢面子，兴高采烈地往苏维和陈西地方向移动，然而让他跌破眼镜的是，苏维居然拒绝了。 “喂，大姐，我这么一个宇宙大明星舍下面子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居然说不去？”连时歌鼻子里哼哼，昨天是谁说没有活儿干，让他帮忙的！ 这会儿连时歌已经完全忘了，昨天可是他死乞白赖要上苏维家求得他原谅的，忙也是秋月要求他帮的，苏维除了想借他当保护壳，压根就没想让他介绍工作。 苏维不肯，连时歌怎么缠都没有用，最终也只能该干嘛干嘛去了。苏维可以不干，但他可是签了合同的，虽然品牌商念及他有伤可以推后，但作为一个有着敬业的偶像，他不想以为自己耽误别人的进度。 连时歌这人，平时性子虽然奇怪，但对工作从来都是很上心的。 没有了连时歌这只嘈杂的麻雀，苏维乐得清闲，就和陈西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静静看着棚内的拍摄。 但看了一会儿，导演的助手又跑来了，苏维以为他不死心，刚想拒绝，没想到对方请求的是另一件事。 原来连时歌这次拍的广告是微电影的形式，他在里面饰演一只精灵，有个桥段是要从搭好的城堡上飞下来，连时歌有伤，自然不能吊威亚，原本是安排了替身，可是没想到替身突然拉肚子，上不了场了。故而，助手跑来问问陈西能不能帮下忙。 “我也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是都已经开机了，现在就不拍了的话实在会浪费大量时间和成本，这儿只有陈先生外形和时大比较相似，所以……”大概连助手都觉得希望渺茫，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就说嘛，正式的角色都拒绝了，替身怎么可能接受。 可他没想到的是，陈西居然开口询问：“有报酬吗？” 助手忙回答：“有的有的，这算是江湖救急了，报酬肯定比一般替身高。” “我去。”听到有报酬，陈西答应了他们。 这是苏维没有料想到的，平时习惯了陈西什么都听到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陈西自己拿主意吧？不习惯，更无法理解。 “为什么？”在陈西跟导演的助手走之前，苏维将他拉到一边询问。 陈西笑了笑：“我们需要钱。” “但是……”现在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就算我不去，他们也会找到我的。虽然说过会保护你，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道这，陈西有些自嘲地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是我的错，没能给你信心。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哪怕是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苏维去见了宋宜风的事，并没有跟陈西说，因为她觉得就算说了，以陈西的心智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她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陈西的变化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还是个孩子，但现在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孩子了。 他长大了，不，应该说是恢复了他应有的心智水平。 苏维突然有点想哭，好似之前因为他所受的委屈突然可以有了发泄对象，这种情绪一上来，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你……”她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以前给你添麻烦了。虽然，我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但至少现在，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陈西看不了苏维委屈的模样，突然倾身下来，像是无比熟悉一般，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然后看着她，说，“比如，去赚钱。” 第四十六章 意外 看着不远处正在佩戴威亚装备的陈西，苏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 刚才，他是亲了她的吧？ 她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陈西之前也不是没亲过她，他刚开始沉迷于电视剧的时候，觉得亲吻是表达亲近的方式，便常常趁她不注意就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留下口水。 那时她虽然也觉得别扭，但像现在这样的害羞情绪却从来没有过，因为她明白，那个时期他的亲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只单纯地表达亲昵而已。 但是刚才落在她额头上的吻，却令她无端脸红心跳。 苏维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一直没有恋爱过，但也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只是她现在感到迷惑的是，她心动的，究竟是哪一个他？ 陈西实在有太多面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哪些面貌没有呈现出来。还有他的身世…… 想到这里，苏维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陈西的心智正在恢复，那么他的记忆呢？是不是也在恢复？如果他知道了拿他做实验的人就是她的父亲，他还不会不会对她这么温柔，这么好？ 苏维深深地看着陈西，陈西也感受到了苏维的注视，他回看过来，以为她在担心他，微微笑了笑，用唇语对她说了三个字：别担心。 苏维楞了楞，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错开了眼神。 不知为何，她只要想到他如果知道了一切之后的后果，她就感到很不安，这种不安，令她生生将刚才的悸动压了下去。 陈西的领悟力很强，即便以前从未做过替身，在安全员指导了即便后，便能胜任了。他已经有了格斗经验，加上现在感觉身体的力量似乎在渐渐集聚，状态好得只拍了三条就过了，接下来只要拍完连时歌的特写部分就行了。 陈西解开威亚就朝苏维的方向走过去，但是他还没挪动，忽然感觉到刚才的城墙上有人，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便看到一个人影在一块广告牌后一闪而过，随后那块广告牌便开始摇摇欲坠。 陈西的眼神迅速往广告牌下扫去，连时歌还站在那儿，他腿本就有伤，站着已经是勉强，更遑论提醒他让他闪避了。陈西心念一动，便迅速往连时歌的方向奔去。 现场的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感到眼前似乎有一阵风刮过，然后便听到“轰”的一声响，一块刮在搭建城墙之上的品牌商广告牌砸了下来，而广告牌的不远处，站着脸色惨白的连时歌和一脸严肃地陈西。 苏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忙奔至陈西的身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 惊觉自己好像有点担心过度，苏维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又问道：“有没有受伤？” 陈西没有察觉到苏维的不自然，眼神在现场的所有人员脸上留恋，他刚才有看到那个人的半张脸，现在正在做比对，然而比对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相似的。陈西紧紧皱起了眉头。 现场的人总算反应过了发生了什么，纷纷来到连时歌和陈西身边。连时歌是当红炸子鸡，本来就受了伤，要是再有个什么意外，哪一方的损失都会很惨重，顿时大家都围在他身边询问他有没有事。 导演更是发怒道：“道具组呢？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好好的广告牌怎么会倒下来！” 负责道具的人个个都很惶恐，他们事先明明检查了所有东西都是安全的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是意外，有人做的，我看到了。”陈西听到导演的话，低头对苏维说道。 大家第一时间都跑去关心连时歌了，他和苏维被挤到一边后，才有机会开口。 苏维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宋宜风说的那些人，终于找上门来了？ “不像是之前晚上照过来的那种人。”陈西和苏维有心灵感应似的，又说道。大约是因为都被改造过的缘故，陈西对那群人莫名有种熟悉感，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不是他们。他们不会这么做这种暗算的事，他们应该会像之前那样，直接向他发起挑战。 “不管是不是，总之这里不能多留了。我去跟刚才那个助手说一声，我们走。”苏维环顾了现场一圈，看谁都觉得谁不对劲，与其怎么提心吊胆不如先走一步。 陈西点了点头，赞同苏维的决定，如果对方真的是针对他们而来的，他们留在这里也是牵涉无辜。 苏维找到了导演的助手，说了几句，助手小哥现在也顾不上他们，没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苏维带着陈西离开了广告片场。 然而他们还走多远，连时歌便由他的小助理推着，急匆匆地追了过来，边追他边喊：“苏维，救命恩人！你们等等！” 苏维一回头，看到的便是连时歌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她疑惑道：“你怎么出来了？” “你们别走，要走带上我！”连时歌一赶上他们，便紧紧抓住了陈西的衣袖不放，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陈西说道，“救命恩人！救人救到底，我现在有生命危险，你能不能保护一下我？” “你不是被吓出毛病来了吧？”苏维看着连时歌娘炮兮兮地缠着陈西的样子，眼角抽了抽。 “我没有！我是因为……”连时歌本来想解释，但话说到一半又犹豫了，究竟该不该道出实情？可是这也太丢脸了！ “因为什么？”苏维瞧出了连时歌的纠结，难不成这事真的另有隐情？ “没，没什么……就是我胆子小，很害怕，就当我请他当保镖行不行？”连时歌松开陈西的衣袖，转而紧紧拽住苏维的衣袖，他也知道苏维才是能做决定的那一个。 “可是宇宙大明星，你要是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们也很害怕呀……万一你有别的目的呢？对吧，小西？”苏维向陈西使了眼色，陈西心领神会，将连时歌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一言不发地拉着苏维准备走。 “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连时歌眼睛一闭，豁出去了，“我前阵子和一个社团老大的女人……嗯……恋爱了，后来被这个社团老大知道了，他扬言会让我死得很难看……我本来不相信，可今天你们也看到了！这不是意外，这一定是他派人干的！” 连时歌脸色铁青，越说那社团老大手上那可怕的面容就越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和谁玩玩不好，偏偏撞上这么一个大佬的女人！ 听完连时歌的话，苏维和陈西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稍稍放了心。 看来，陈西的直觉没有错，至少这一次，不是那群人做的。 第四十七章 生日宴会(上) 宝丽酒店的宴会厅内，程光华正在为他的宝贝女儿举办生日宴。 宾客来得很多，一方面是程光华在生意场也算有个君子之名，来捧场的自然不在少数，另一方面，未来集团的两位公子为了程家这位小姐“争风吃醋”的事已经在圈内传遍，大家多多少少也想来看看热闹。 宋白海到得比宋宜风早，但程光华对他并不太热情，客套了几句便没继续深谈。宋宜风一来，他更是撇下宋白海，露出笑脸亲自上前去迎。 宋白海端着酒杯，冷眼看着相携而走的两人，一口将杯中的红酒饮尽。 “宋大少爷，这是在借酒消愁？”宋白海刚喝完，便有一惹人讨厌的声音传至，他抬眼一看，是他的酒友之一，康氏医疗器械的小公子康盛。 “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想看我笑话？打错算盘了吧。”见是自己人，宋白海稍稍卸下了防备。 看宋白海一副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康盛便知道他最近听来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心态不错嘛。”他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中拿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口，与宋白海并肩而立，正对着在和程光华谈笑风生的宋宜风，康盛又道，“可是程光华那老家伙似乎还是把宝押在你宝贝弟弟身上呢，你就不生气？” 宋白海放下酒杯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反正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 “这么说，你是有十足的把握了？”康盛眼中闪过精光。 “你小子又听到什么风声？不妨直说，别给我绕来绕去。”宋白海知道康盛打什么算盘，康盛被说中，也不觉得丢脸，干脆敞开了来说，“你最近动作这么大，我想不知道都难，你那弟弟的身世，真的有问题？” 康盛的下巴朝宋宜风的方向抬了抬。 宋白海轻笑一声，双眼眯了眯，说道：“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弟弟。” 这话相当于已经给了答案，康盛顿时将酒一饮而尽，心中窃喜，在这两兄弟之间他没有站错队。 康氏医疗一直都是未来集团的合作伙伴，康盛的父亲一直都让他和宋家打好关系，以便未来加强合作，所以他和宋白海交情一直不错。不过自从宋宜风回来之后，他的父亲似乎嗅到了不同的风向，让他也和宋宜风多走动。 他家老头子的打算，康盛还是清楚的，本来他也不介意宋家最后由谁来继承，总之只要未来集团和康氏的合作不中断就行，但偏偏宋宜风这小子比他哥还要傲慢，这就让康盛心中很不满了。 康盛现在还记得，之前他拿着他好不容易从拍卖会上竞来的一瓶已有五十年份的稻草酒去拜访宋宜风，宋宜风却不识好歹地拒绝了。交谈间，宋宜风也并未对康盛多热情，甚至还提起了多年以前，康盛曾和宋白海等人，一起故意将他推下山坡，害他差点就丢了命的事。 那会儿他们还是高中生，当时宋宜风已经被宋居安接到了宋家有一段时间，宋白海原本就听到过风声，他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个野种，现在这个野种竟然还登堂入室，他心中本来就有敌意，加上潘雅琴一直告诫他，对方是来跟他争夺宋家家产的，于是宋白海对宋宜风更是心怀恨意，没多久就趁着学校举行秋游活动，和康盛还有几个常玩在一起的哥们儿将宋宜风骗到了山中偏僻的一隅，将宋宜风从一侧山坡推了下去。 那个山坡其实不算陡，他们原本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宋宜风，让他以后老实点，不要跟宋白海作对，也估摸着宋宜风能够自己爬上来才走掉的。可结果没想到，宋宜风摔下山坡摔断了腿，加上他当天本就感冒了，喉咙一直处在失声状态，呼救都呼不出来，偏偏带队老师在统计人数时，康盛和宋白海撒谎说他身体不舒服，宋家已经派人接他回去了，带队的老师因此也没叫人去找他。 宋宜风就这么在山坡下独自待着，从天亮待到天黑。 他没有水喝没有东西吃，又挪动不了，加上心里本来就着急，便病得更厉害，不久之后就开始发烧，一直烧到快昏迷不醒了，宋家的人才找到他。 据后来照顾他直到他康复的周伯说，当时他已经烧糊涂了，一直不断在呼唤他的母亲带他走，周伯生怕他真的就跟着他母亲去了，一直握着他的手，让他坚持下去，活下去。 整件事，宋宜风没有哪一天忘记过，尤其是康盛和宋白海推他下去的表情，如雕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般。他们在笑，笑得那么轻松，就好像他们推下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本来就打算扔掉的垃圾一般。 除了自己，其他人，命比蝼蚁贱。这是他从他们身上学到的第一个道理。 宋宜风的这种心情，康盛自然不能理解，像他们这种施暴者，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会觉得，宋宜风这个血统不正的私生子，居然会如此小心眼，那样陈年谷子烂芝麻的事也记到现在，将来若是他掌权，康氏绝对拿不到好处。 自然，在宋家两兄弟争权的这场斗争中，他站在了宋白海这边。 康盛和宋白海交谈着，忽然大厅的一角发出一阵骚动，这场生日宴的主角，程家的千金，如今正当红的小花旦程璐终于登场了。 程璐穿着一身白色的晚礼服，迈着小步子走向她父亲的身边，脸上虽然挂着得体的笑容，但心中早已经不耐烦。 礼服是她母亲去订的，腰围实在太小，她本来不想穿，但母亲非要她穿，还说她平时出席活动的那些衣服实在是太不大家闺秀了，这次生日宴不是出席通告，必须端庄得体。于是她在化妆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束身衣崩了又崩，才将自己塞进礼服里，几乎将她的午饭都要勒出来了。 程璐叫苦不迭，但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知道这场生日宴的重点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日，而是父亲打算借着这个生日宴，将她和宋家那位海归回来的小公子凑作堆的消息发布出去。 程璐不喜欢宋宜风，而且她也知道，宋宜风对她也不感兴趣。她虽然也喜欢好看的皮囊，但显然不会被一张好看的皮囊迷到失去自知之明。那些所谓的亲密接触的新闻，全部都是借位而已，而且宋家两兄弟正在争夺未来集团继承权的事早已经人尽皆知，她母亲前脚让她和大的相亲，后脚小的就通过他父亲要和她约会，傻子才会看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程璐一向不过问父亲生意场上的事，但是现在牵扯到了自己，就算想置身事外也做不到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所有人来表演。就算演技差也无所谓，反正商场不是娱乐圈，就算演得再差，也不会有人当面来骂你。 所以当程光华特意将程璐和宋宜风凑在一起后，程璐只是淡淡地和宋宜风客套了几句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当花瓶。间或有人前来打招呼，送礼物，她再客套几句，然后把话匣子抛给宋宜风。在外人看来，两人真真是一对璧人。 只是当宋白海也走过来，还问她肯不肯赏脸陪他跳一支舞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父亲已经离开，和别人谈生意经去了，她母亲也加入了贵妇群，看了周围一圈，她从前就不太混名媛圈，在场的千金不认识几个，连借人遁走都找不到。程璐看了一眼宋宜风，想看看他会不会表态，但宋宜风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视线集中在另外一个方向。 程璐下意识地往宋宜风看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她咬住了下唇，眼睛里也迸出火花。 又是她！她怎么会跟他来这！ 第四十八章 生日宴会(下) 程璐看到的人，正是连时歌和苏维。 原本看到连时歌，她应该高兴的，可偏偏他的身边跟着的是苏维。程璐一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就连连时歌是拄着拐杖进来的，都没有发现。 顾不上宋白海的相邀，也顾不上身边的宋宜风，程璐提着裙子往连时歌的方向走去，更确切地说，是往苏维的方向走去。 苏维在进入大厅，看到程璐的一瞬间时，便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她不顾连时歌有伤，狠狠在连时歌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找死啊，明知道她看我不惯，你还要我们来这里。” 连时歌“哎哟”了一声，小声解释：“我这不是没办法么，我公司非要我来，说是剧都没拍完就交恶，对以后宣传不好。没办法，我之前为了整她，将自己的老本都给砸进剧里了，要是以后收不回来，我经纪人吕姐第一个不会放过我。” 连时歌有自己的公司，虽然名义上他是老板，但实际管理大大小小事物的都是他的这位吕姐。这位吕姐陪着他从籍籍无名的三流演员一直走到今天，不可谓功不可没，用连时歌的话来说，吕姐就像他的半个老母亲。他平时虽然总是一副任意妄为的样子，但是这位“老母亲”的话可是不得不听的。且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老母亲”多少管着他，他不会有今天。 本来他是打算拍完广告之后自己过来的，但没想到会遇到那种意外。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亲眼见识了陈西的身手，于是死皮赖脸地让两人陪自己走了这一趟。 “而且，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么，你看，你现在找不到活儿干，多多少少都是因为程璐的缘故，现在我出面过来当个和事佬，你以后就不愁没活儿干，你好了，我以后也就不会再倒霉了，程璐的心气也顺了，三赢得事儿啊！”连时歌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占卜师也说了，一切由他起，一切也应该由他终。 三赢不三赢苏维不知道，但看程璐的表情，她觉得至少她这一赢就赢不了。不过进都进来了，躲也没办法躲，她和程璐注定要狭路相逢。苏维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准备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状况。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有些紧张，陈西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之后很快便松开，然后整个人都挡在了她的前面。苏维抬头看他，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挡在她的身前，她的心就慢慢沉静了下来。 人与人之间的连接真的很奇妙，苏维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中，陈西已经带给了她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或许是顾忌场合，程璐虽然气势汹汹地走到了苏维面前，最终却没有高声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只是语气不佳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的眼神扫过陈西，眼中有一秒的惊艳，好漂亮的一张脸，但惊艳过后她又恢复了冷漠，她不是瞎子，对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苏维面前，摆明是她的人。 恍惚间，程璐仿佛又看到了杜旭，当年他也是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这般护在苏维的身前，还很严肃地告诉她，不许她再找苏维麻烦。 程璐忽然打了个冷颤，室内空调明明开得足，她却觉得浑身有些冰凉起来。 连时歌是个厚脸皮的，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接了程璐的话回答道：“当然是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他们俩……呃，嗯……”连时歌回头看了一眼苏维和陈西，该找个什么带他们过来的理由呢？ 他尚没有编好，程璐便打断了他：“你受伤了？” 上次剧组给程璐放了几天假，她受父母安排，忙于应付宋家的两兄弟，最近一直很少关注连时歌。后来回到剧组，导演又告诉她，连时歌这两天有别的通告，先赶她的戏份，后面再补上他们的对手戏，程璐也就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连时歌。 她虽然看到了慈善晚会的新闻，但是后来又听说他没有大碍，所以就以为他好了，没想到现在看到他，他却是这副模样。 程璐的关心，起码时真情实感的，连时歌虽然并不喜欢程璐，但对这样的关心也不会不领情，故而难得带了一丝真诚地说：“最近倒霉，旧伤刚好就出了车祸，所以伤到了脚。” “车祸？”程璐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顿时一白，她忙上下打量起连时歌，想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大碍。 连时歌对程璐的热情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实在不是他的菜，而且他也最怕对他动真情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要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心。偏偏他一向都是个没心的人。连时歌便适时地恢复了一贯的寡淡语气：“没事，谢谢关心。” 程璐察觉到了连时歌语气的变化，一愣，但很快恢复自如。连时歌和她的明星身份本就引人注目，加上之前媒体也传过两人的绯闻，不一会儿，看向他们的人和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程璐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仅仅是宋家两兄弟在看这边，她的父亲和母亲也看了过来，母亲甚至还向她投来了不满的眼神。 程璐抿了抿双唇，当下便决定不再聊下去，她说了一句：“我先带你们见一见我父亲吧，毕竟是我的朋友。” 她说完，连时歌也没反对。几人便跟着程璐一起往程父的方向移动，苏维本不想动，程璐却特地对她说了一句：“你也来吧，我父亲还向我问起过你。” 苏维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大问号。程璐的父亲问起过她？为什么？印象中苏维虽然曾经跟着自己的父亲在饭局上见过程璐的父亲，但他们苏程两家交往并不密切，她和程璐在学校里还是出了名的死对头，程父实在没有理由忽然问起她。 除非又是跟她父亲的事有关。 这阵子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让苏维的脑子形成了条件反射，她不由又崩起了神经。 程璐带着苏维几人面见程父程母去了，大厅里的视线也跟着几人迁移。宋宜风却没有看过去，他从路过的侍应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酒，饶有兴致地喝了起来。 “风弟心情好像不错。”宋白海一直在观察宋宜风，从刚才那帮人进来开始，宋宜风的视线就未曾在那位长相尚算清秀，但打扮十分廉价的女人身上。 宋白海最近刚刚得知那女人是谁，也知道宋宜风找过她，但是看样子，宋宜风还没有得手。要不然她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连看都不看他这位好弟弟一眼了。若非他手里暂时没有了可用的人，现在那份资料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宋白海眼底一暗，看来他得好好逼一逼那个老家伙了。 “大哥心情也不赖。”宋宜风回头看向他这位大哥，淡淡回应道。 宋白海也从侍应手中接过一杯酒，站在宋宜风的身旁，一边啜饮，一边状似和自家弟弟闲聊一般，又说道：“还是比不上弟弟你，得了父亲的器重，又得了程家小姐的青睐，我这个做大哥的啊，羡慕不来。” “大哥这是在怪弟弟？说起来，也怪我们兄弟俩的取向太像了，总是看中一样的东西，可偏偏弟弟我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不懂什么谦让的道理，如果有什么做得令大哥不开心的，大哥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大不了，下次大哥看上什么，先跟弟弟说，弟弟避开就是。”宋宜风平时其实不太愿意跟宋白海多费唇舌，但今天宋白海既然自己找上门，他又知道了宋白海在背后调查自己身世的事情，因而故意刺激了宋白海几句。 宋宜风是了解宋白海的，宋白海伪君子惯了，又极其要面子，最是受不了刺激。回去以后，一定会有大动作，而这正是宋宜风所期望的。 他要既要把宋白海拱到贺天齐的眼前，同时也要借着宋白海的手，令苏维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被宋宜风这么一刺激，宋白海脸上果然挂不住，“孽种，你也配”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宋白海还是忍住了，时机未到，他必须掌握确凿的证据，才能在父亲面前一举将这个孽种赶出他们宋家。 “风弟，你开什么玩笑，我既然是做大哥的，又怎么会跟弟弟抢东西呢。就算要抢，也看那是什么东西，区区一朵中看不中用的花，你都不介意拿走，我又怎么会有介意？”得意吧，狂吧，等到将你踩进地底的那一天，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求我。 “那就多谢大哥相让了。”宋宜风不再跟宋白海扯嘴皮子，刚好不远处有人在对他举杯，他便顺势对宋白海点了点头，往对方走去。 宋白海也没多留，两兄弟各自发展各自的势力去了。 苏维这边，程璐将人带到后，程母便以需要程璐帮忙接待客人为由，拉着程璐离开了，目的，其实是为了不让程璐再和连时歌粘在一块，以免影响他们和宋家的“姻缘”。连时歌和程父寒暄了几句之后，也知道这些世家多多少少看不起他这种“戏子”，加上他察觉到程父似乎有话要跟苏维说，便拉着陈西往一边吃吃喝喝去了。 起初陈西不愿走，他放心不下苏维一个人，程光华看苏维和看他的眼神一看就知目的不纯，他想留在苏维身边保护她。 可是苏维却让他好好跟着连时歌，一会儿她会过去找他们。 显然苏维也察觉到了程光华的眼神，看自己也就罢了，但他居然还盯着陈西，苏维便觉得自己猜想没有错了。他们又是为了围屿的实验，为了陈西而来。 陈西和连时歌离开后，程父便带着一种长辈的慈爱笑容，和苏维话家常，只是家常没话几句，对方便进入了正题，他又提到了宋宜风提到的那份资料的事。 “小维，你父亲留下来的那份资料，对于我们日后完成他未完成的研究至关重要，如果你也希望你的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的话，叔叔希望你能帮帮我们。”于宋宜风的强势不同，程光华打的是感情牌，在说到她父亲的死时，甚至还露出了沉痛的表情，只是这沉痛中有几分真心，苏维不得而知。 又是资料的事，苏维记得上次宋宜风提起之后，她便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又重新翻了一遍，那些资料虽然有些专业的东西她看不懂，但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份资料。 苏维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好好回忆一下，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她遗漏的。只是对于程光华的请求，她却不能轻易答应，不管他是宋宜风那方的，还是有别的目的，现在盯上她的人越多，她越是一个都不能松口。 “程叔叔，你对我父亲的心意，相信我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只是您也知道我高中就辍学了，就算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至于你说的那份什么资料，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若是日后真的见到了，我再告诉您吧。我今天是陪朋友过来的，实在不方便久留，抱歉，先告退了。”苏维和程光华客套了几句，便匆匆走开，去找陈西和连时歌去了。 “小维……”程光华还想留着她多说几句，可苏维脚步飞快，很快就跑远了。 “她没答应你对吧。”不知何时，宋宜风走到了程光华身边，看着远去的苏维，开口说道。 程光华点了点头，“跟你所说的一样，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原本以为打打感情牌多少有点用……” “无妨，本来我们也没打算她会答应。只不过，总得有人时不时提醒一下她，她的日子才能不至于过得太舒心对不对？”宋宜风唇角勾了勾，笑得很是诡异。 第四十九章 真实的彼此 宴会厅太大，苏维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也没能看到陈西和连时歌的影子。她又不想太靠近宴会中厅，那里不但有程光华在，还有一个她不想看到的宋宜风在。 实际上从进来开始，她就看到了宋宜风。她没办法不注意到他，毕竟他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只是她刻意忽略了他投过来的眼神，因为一旦对上他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做出转身就逃这类丢脸的行为。 苏维是怕宋宜风的，他就像是一条一声不响盘绕在她附近的毒蛇，滋滋地吐着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过来将她咬死。又或者她就像是被他关在笼子里的鸟，任她怎么扑通，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苏维急于找到陈西，她一个人很没有安全感。可是她越着急却越是看不到他们的影子，苏维徘徊在宴会厅的边缘，有些焦灼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忽然有人开口对她说话。“能陪我喝一杯吗？” 苏维看过去，竟然是程璐，她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她母亲所在的那群贵妇名媛群体，端着两杯红酒走到了她的身边。 苏维楞了一下，没有伸手，而是对程璐说道：“不了，我怕你下毒。”她说得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以为程璐会恼羞成怒，可没想到程璐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招来端着酒盘的侍应生，说道：“真实服了你，你自己选可以吧？这里的酒都是法国空运过来的大酒桶里分出来的，我真要毒死你，不至于拿这里的所有人陪葬。” “谁知道呢，毕竟你讨厌我这么久了，万一想不开做出什么反社会的事也不能保证。我这是惜命。”苏维嘴巴不饶人，但终究没有再拒绝，从侍应生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酒。 程璐示意苏维往露台上借一步说话，苏维扫了一眼阳台，见离大厅不远，便跟了过去。程璐当年虽然爱找她麻烦，却一直都是明着来，苏维潜意识其实是相信她的。有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反之亦然。 露台和大厅之间用一道玻璃门隔开了，苏维来之前被连时歌的造型师硬换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当时她以为连时歌要参加什么活动，既然答应了对方也不好食言，加上陈西已经换上了西装，她便没再拒绝。 进来之前，她披在外面的羽绒服已经交给了入口处的接待员，黑色裙子是无袖款式，此时此刻她光着两条胳膊，只觉得透心凉。侧头看程璐，同样是光着两条胳膊，可是却面不改色，苏维不由问她：“你不冷的吗？” 程璐看着被冻得像小鸡仔一样的苏维，似笑非笑地说：“刚出道那会儿为了红，大冬天室外跳冰桶里我都跳过，这点冷算什么。” 看来女明星真不是好当的，幸亏自己并没有打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苏维一边搓着手臂一边想。 “你要是真冷，可以出去叫人把你的外套拿过来。”程璐看着苏维这副模样，开了金口。 “不必了，长话短说，说完就进去。你叫我过来，不是真的要谈心吧？”苏维将刚进来时放置在一旁的红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感觉好了一些。她不会像程璐那样，就算冷也什么都不说干扛着，生活教会她，命比面子重要。 “你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真不知道杜旭喜欢你哪一点。”在程璐看来，苏维这样的人，实在一点气节都没有。即便是读书那会儿，她也是这样，没有一丝傲骨，被人欺负了，说道歉就道歉，说让她不要再靠近杜旭，她二话不说就答应，偏偏杜旭还是黏着她不放，让程璐又气又无奈。 又是这句话，高中那会儿，苏维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听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天可怜见，她对这位大小姐的心上人杜旭一点想法都没有，杜旭要喜欢她，她拒绝过无数次，可是对方依旧热情，苏维也拿他没有办法。 只是这话苏维没有对程璐说出来，一说出来，恐怕这位大小姐会认为自己在故意炫耀。 苏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这么久过去了，没想到你还在在意这件事。程璐，说实在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杜旭，为什么不去找他呢？你找我的麻烦又有什么用？先不说我不认为杜旭当年是真的喜欢我，就看现在我这个样子，我不认为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威胁。” “苏维，你也太冷血了。当年他那样在乎你，你竟然还说他不是真的喜欢你？”程璐有些生气，她为杜旭不值，要知道，她是亲眼见过苏维辍学后，杜旭是怎么放纵自己的。 “为什么不能说？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能只看表象，你可知道，当年我父亲死后，杜旭的母亲曾经找过我？”苏维本不想提起，可是程璐既然如此执着，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 当年她父亲死后，杜旭的确对她很关心，当时她正处在伤心彷徨的时候，所以对他的热情也并没有表示出排斥。母亲帮她办完父亲的葬礼之后就没在管她，父亲的房子被法院查封，以抵押银行欠款，她不得已住进大伯家，可是因为父亲也欠了大伯钱，她每天都会被大伯和大伯母念叨。他们嫌她是个包袱，又嫌弃她居然还有心思考大学，不知道早点出去赚钱。 那段时间，是苏维人生当中最为灰暗的日子，杜旭的关心，的确令她很感动，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对杜旭没有喜欢的感觉，所以并没有打算让他为她做些什么。她准备找机会跟杜旭说清楚的，但是还没找到机会，杜旭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风声，单独找了她出去。 杜旭的母亲倒也算有风度，没有像八点档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甩她一个巴掌让她离开她儿子，而是让她在幕后，听了一出好戏。 杜旭的母亲约了杜旭出来，就问他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苏维她父亲欠了多少钱？” 杜旭摇头，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说这个。 杜旭的母亲就替他算了一笔账，一笔如果他以后和苏维在一起，每个月将要承担的债务的账。不但要承担这一笔账，而且他以后将会失去出国留学的机会，也会拖累他们杜家，然后整个家庭都要为他的任性付出代价。 “一开始，你们还会有排除万难的勇气，可是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互相抱怨，互相针对甚至互相憎恶。小到再小的一件事都可能成为你们毁灭对方的导火索，那样的未来，儿子，你想要吗？”杜旭的母亲就这么冷静地阐述着，甚至还没有描述更具体更糟糕的一面来，杜旭的心理防线就已经彻底被击垮。 他抓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可是当初不是你们说，让我多关照苏伯伯的女儿的吗？等到我陷进去了，你们却要告诉我这么残忍的真相！你们只会跟我分析她会给我带来多么大的灾难，可你们从来没关心过她曾经给我带来多么大的勇气！您不知道吧，您的儿子曾经想过自杀，就因为你们一直在逼我学习学习学习，是她把我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是她说我这么优秀的人，就这么死掉了，好像有点可惜的……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一时彼一时了，儿子，我们不是在逼你离开她。你要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会阻止，只是你真的觉得，你承受得了吗？如果你能承受，现在我就去跟你爸说，把我们家的房子卖了，给苏维还债。”杜旭的母亲始终很冷静，她笃定杜旭没有那个勇气去承担这些。就像当年她不是没有察觉出杜旭有自杀的倾向，但是她笃定他没有这个勇气一般。 苏维不过是他在放弃之前，恰好出现的一个理由，一个借口，甚至他对她的喜欢，也不过是一个逃避的出口罢了。 杜旭的母亲了解自己的儿子。 果然，杜旭安静了下来，良久，他给了母亲一个答案：“我会出国。” 然后杜旭的母亲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随后，叫在他们身后帘子之外的苏维出来。 杜旭没有想到苏维在现场，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声嘶力竭地和他母亲争吵，但苏维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杜旭。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杜伯母故意设计的！无论如何，杜旭对你的好不是假的，你又怎么能说他不是真心？”苏维所说的，是程璐完全没有了解过的一部分，她深受震惊，可还是忍不住站在杜旭的角度维护他。 苏维望了望天边的一轮残月，搓了搓手说道：“我没有否认他对我好，只是觉得，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我只不过是恰好在他想轻生的时候出现了，顺便开导了他几句，所以他对我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映射。如果当时换作是你，我相信他喜欢的一定就是你了。也许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喜欢，但对我来说，不是。真心不真心，本来不就是主观的吗？” “可是……”不可否认，苏维的话，某种程度上说服了程璐。只是她仍然不肯相信，那个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她心里的那道白月光，竟然会有如此的一面。她还想为杜旭说些什么，但忽然的开门声打断了他。 露台连接大厅的玻璃门被打开了，两人回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有着像妖精的一张脸，他无声地解开自己的西装，朝着苏维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一言不发得披在了苏维的肩膀上，并替她扣上了一粒扣子。 带着对方体温的外套，令她的手臂回温了不少，她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不知道他何时在外面的，又听到了多少。 “你……” 苏维刚想说点什么，陈西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冷，怎么不进去呢，冻坏了可怎么办。”陈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非但没有让苏维生气，反而让她突然酸了鼻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陈西也没有让她说什么，他对一旁的程璐微微点了点头，便拉着她进了室内。 程璐楞了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还没跟苏维说完话呢，刚想跟上去，却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何必这么执着呢。人无完人，再美的月光，也总是有阴影。与其纠缠着过去不放，不如彻底放下。”说话的是连时歌，他和陈西是一起站在玻璃门外的。 苏维在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找苏维，只不过他被一群千金小姐缠住了，一时半会儿没脱得了身。后来听侍应生说，苏维和程璐在露台这边，两人才过来。他们无意偷听，只是找不到合适机会进去。 连时歌也很有绅士风度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不过他没有亲自替程璐穿上，而是直接递了过去。他不想引起对方不必要的遐想。 程璐接过披上，没有再去追苏维，而是留在了露台上。 夜风虽然冷，却能让她保持冷静。 “介不介意再陪我一会儿？一个人，怪寂寞的。”程璐对连时歌发出邀请，这次，没有了以往那故作娇羞的嗲劲儿。 “只要不让我以身相许，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连时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露台，程璐唤了侍应生进来，替他们把酒换了，便退下了。 月色正好，两个习惯了挨冻的人凑在一块，倒也和谐。 程璐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连时歌面前，互相暴露真实的彼此。 第五十章 突然被绑 生日宴进行到一半，连时歌以身体不适为由，准备告退。 他来的目的也达到了，这种场合也不是他喜欢待的，加上他也看得出来苏维的局促，于是向程璐主动提了出来。 程璐也没有挽留刚才在露台上，她获知连时歌对苏维并无男女之情，只是误打误撞成了朋友之后，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那个长得如同精灵一般的男人和苏维之间有特别的关系。只是很快她也明白，她和连时歌也没有可能。像他说的，他不讨厌她，但也的确喜欢不上她，一如当年的杜旭。 程璐开始觉得，也许连时歌说得对，本质上她和杜旭都是一样的人，她之所以喜欢上他只不过是为自己内心的痛苦找一个出口而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是怎么喜欢上连时歌的，发现真如杜旭一样，因为在一个她最痛苦的时间，连时歌恰好出现了，并且无意安慰到了她，所以她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感。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相似的两个人，却走不到一块。 亲自送走了连时歌和苏维等人，程璐便回到了她的舞台，无论如何，表面上她还是今日的主角，刚才已经任性的“消失”了那么久，现在她得继续完成她“大小姐”的角色。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意难平，当宋白海的脸孔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祝她生日快乐时，她只时冷漠地说了声谢谢，便迈着步子往父亲的身边走去了。 相比起面对这张虚伪的面孔，她宁愿面对宋宜风，虽然都是逢场作戏，但至少宋宜风看她的眼神不会这么地令她恶心。 所谓相由心生，程璐似乎也开始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会选择宋宜风。 程璐的态度，令宋白海心中烧起了怒意，偏偏康盛那小子还跑过来添油加醋：“啧啧，宋大少看来你的魅力不行啊，程大美人压根不领你的情。” 宋白海这回没跟康盛多费唇舌，眯了眯眼睛，拂袖离开。 原本程家对他还有用，所以他才不计前嫌打算给程璐一个面子，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他无情了。 不能为他所用的人，留着也没有用。 “喂，是我，那玩意研究出来了没有？我不想听任何理由，限你三天时间必须给我弄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否则你知道后果。”宋白海钻进车子之后，给一个人去了一个电话。 挂完电话，他暗自哼了一声，刚想发动车子回去，康盛紧接着追了出来。 他敲了敲宋白海的窗，宋白海没好气地摇下车窗，说道：“你小子还想干嘛？” “这场子太无聊，去找个不无聊的场子呗，如何，走不走？就当提前庆祝你……”康盛挑了挑眉，没说完的话全在表情里。 康盛虽然嘴贱，但这话却说得宋白海展了眉，“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那还等什么，走吧。” “等等，我先把车倒出来。”康盛说完，便去找车。 没多久，一前一后两辆车驶出酒店，奔着闹市去了。 宋白海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宋宜风早已经以牙还牙，他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掌握在了宋宜风的手里。 *** 苏维和陈西出了酒店，将连时歌送回车上，便也算履行了承诺，打算回去。 “要不你们跟我一道回去吧，司机先送我回家，然后我再让他送你们，这儿离你们住的地方有点远。”连时歌眼珠子转得很不自然，他没说是因为自己还很担心自己有危险，说是送他们，不如是让他们送他。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分明就是让苏维看出来的。苏维本想不再奉陪的，但就连时歌今日的表现来看的确是有悔意，而且因为他，自己和程璐的“恩怨”也确实有所缓和，苏维便想，再护送他一程也无妨。 然而偏偏就在路上出了事。 连时歌的车子被人盯上了，一开始开出宝丽酒店时还没察觉，渐渐地，陈西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跟着我们，能甩开他们吗？”前一句，是说给苏维和连时歌听得，后一句，陈西问的是司机。 司机显然也从后视镜里察觉到了异常，可是他刚想提速，对方的车子忽然加速，紧接着一个漂移绕到他们的前面，横着停住了。 司机不得不立即紧急刹车，避免撞上去。 在司机踩刹车的瞬间，陈西便一只手圈住了苏维的腰，紧紧将她箍在了怀里，另一只手则抓住车顶上的拉手，维持住平衡。 因着陈西的保护，车子停住后，苏维只感觉到有点颠簸，并无大碍，她感激地看了一眼陈西，陈西回望过来，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 苏维的脸顿时一热，不自然地错开了眼神。 连时歌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虽然系了安全带，但是因为车子颠簸得太厉害，加上脚又受伤，没办法支撑自己，导致他一头撞在了玻璃上。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对方车上下来了三明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走过来。 陈西警惕地看向车外，而苏维脸上的热度也褪去，此时并不是忸怩害羞的时候。 “砰砰砰”彪形大汉走过来敲打着连时歌这边的窗户，凶神恶煞地让他们都下来，如若不然，就连人带车一起烧了。 连时歌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可司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下得立马开了锁，自己先一步下车了。连时歌的车门“唰”地一下就被打开，手机也被夺了过去。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公众人物，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明天上了头条，警察来抓你们你们根本逃不了……啊啊啊，痛痛痛，放开我！救命，苏维，救命，小西西！”连时歌被彪形大汉拽了出去。 后座的车门也被打开，一左一右两名彪形大汉分别站在外头，对苏维和陈西说道：“你们是自己下来呢，还是希望跟他一样被拽下去？” 陈西的手有些按奈不住，苏维感觉到他的动作，忙将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陈西回头看她，苏维对他摇了摇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看起来这么强悍，他们没有优势逃跑，强行逃跑只怕还会受伤，何况连时歌已经在他们手上，还是先顺从得好。 陈西便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我们自己下。”苏维看着其中一名大汉，平静地说道。 两名彪形大汉见两人尚算自觉，也没多为难他们，待他们下车后，便压着他们和连时歌上了另外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的窗户都被涂黑了，他们上了车，不知道车子将要开到哪里去。连时歌哇哇叫了几声，反而挨了好几下，最后被揍得不敢再乱叫，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待车内终于不再喧闹，连时歌狠狠瞪了一眼苏维和陈西，意思是怪他们没有义气，刚刚看他挨揍也不知道出声阻止。苏维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连时歌笨蛋，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意思是你是猪吗？我要是刚才出声，挨揍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了。陈西则没有理会连时歌，他的眼神扫过车内几个人，默默在心中计算着胜负的可能性。 如果有那天对付那个黑衣男人的力气的话，就一定有胜算……陈西试着握了握拳，可惜，完全感受不到蓬勃而出的力量。 苏维和连时歌瞪来瞪去的动静不算小，落在彪形大汉们的眼里，其中一个为头的人吼了一句：“都给我老实点！还想再挨揍吗？”连时歌便恢复了鹌鹑样，再也不敢造次。 苏维见这群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地，但又不像一般的强盗土匪，有意试探道：“这位大哥，容我多嘴问一句，我们是得罪了谁吗?” 如果是为了钱，一般的绑匪应当会塞住他们的嘴巴不让他们出声才对，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个人恩怨了，苏维想起了连时歌死皮赖脸要他们保护他的那个理由。 该不会…… “得罪了谁，你得问他了！”领头的大汉冷冷看了一眼连时歌，仿佛要将他射穿一般。 另一名大汉忍不住气愤道：“哼，敢碰我们老大的女人，真时活得不耐烦了！” 苏维两眼一闭，果然…… 第五十一章 身体的秘密(上) 车子开到一家私人别苑就停下来了。 苏维，陈西和连时歌被关在了别苑的一间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采光不是很好，有一股浓重的因潮湿而散发出来的霉味儿。连时歌平时娇生惯养的，加上脚上有伤，被推进房间之后便一直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苏维被他吵得难受，揉了揉太阳穴叫他闭嘴：“别吵了，你吵得再大声他们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许是惊吓过度，连时歌此时的脾气也上来了，“你还说呢！刚刚你们明明有机会反抗的，结果呢，反倒束手就擒了！他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人一多就害怕了？” “你！”苏维气得冲到了连时歌的面前，她现在想暴揍一顿这个家伙的心都有，要不是因为他，他们能被关到这里？这混蛋倒好，现在还怪起他们来了。 陈西将苏维拉了回来，现在可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他那么说你！你还帮他！”苏维回头，气呼呼地对陈西说道。 “我并不是帮他，我是担心你手会疼。”陈西拉着苏维重新坐了下来，他说得极认真，苏维喉头一滞，倒是再也气不起来了。 连时哥显然也知道刚才自己说话太过分了，便转了身子过去，背对着苏维和陈西，倒是也没再哼哼唧唧。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陈西忽然又站了起来。 虽说刚才连时歌是口不择言，但到底还是戳到了他心中的在意之处。的确，是他没有用，才让苏维被关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门是铁的，还从外面锁了起来，唯一用来透气的窗户开在离天花板不到半米的位置，除非有轻功，根本没办法攀上去，就算能攀上去，窗户开口也太窄了。 陈西走到了门口，动手拍了拍门，坚硬无比。 忽然，他后退了几步，然后侧了侧身，整个人往铁门上撞去。“咚”的一声响，铁门纹丝不动，而他的胳膊却被撞得隐隐作疼。 他按住自己的右肩，右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还是半点力量都感受不到。他有些懊恼，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恢复那晚的力量？ “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响声引起了门外看守的人的主意，“哗”的一声，铁门上的一扇活页窗被打开，露出一张凶恶的脸孔，对他们吼道。 吼完，活页窗户又关上了。 “小西，你疯了吗？”苏维一开始只是好奇陈西站起来要干什么，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撞门，这家伙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做的不成！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心疼地揉了揉陈西的肩膀。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陈西安慰苏维，只是眼里的失落欺骗不了人。 “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该道歉的也不是你。”想起这事的始作俑者，苏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连时歌。 恰好连时歌听到动静也转过了身，也许是理亏，他也没瞪回去，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铁门，似乎在思考什么。 没多久，连时歌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使劲拍了拍门，朝外面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老大！” 起初门外没有动静，连时歌连着喊了几声，活页窗终于再次打开。 “说了让你们老实点，听不懂人话吗！我们老大哪是你想见就见的，再警告你一次，还他妈给老子闹，老子进去揍死你。”依然是刚才那张凶恶的脸，这一回他看起来更加的不耐烦，让人不得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连时歌却没有被吓回去，在活页窗被关掉之前，他再次说道：“如果你不让我见你们老大，那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想知道的那个人的下落了。” 话音刚落，关窗的手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铁门被打开，方才绑架他们到这里的那个领头大汉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连时歌，说道：“走吧。” “等等。”连时歌却还有条件，“他们俩和这事无关，你放了他们俩个，我自然会跟你走。” 领头大汉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当这是哪儿？还敢谈条件？都带走！” 连时歌还想说些什么，领头大汉却压根不理他，随后他身后的另外两名大汉走了进来，押着他们出了地下室。 一路弯弯绕绕，最终他们被押着来到一间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名男人。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和绑架苏维他们过来的几名大汉一样壮实，脸比那几名大汉看起来还要凶，尤其是脸上一道长疤，更让他增添了几分狠劲。再看周围的人对他恭敬的模样，想必他就是这些人的老大了。 只是他穿了一身花色紧身西装，这与他的身材还有他的脸看起来十分不搭，甚至看起来相当滑稽，令人忍不住发笑。 不过现在这个场合可不能笑出来，苏维努力憋住了笑意，可一旁的连时歌却没能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苏维两眼一闭，心想这人看起来这么不好热，他们要完蛋了。 “臭小子，你笑什么！”果然，听到笑声的花西服男人猛地拍了一下一旁的茶几，茶几上的杯子被震得叮当作响。 连时歌被这气势震住，连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笑声。 然而这并没有平息花西服男人的怒气，他向手下勾了勾手，连时歌便被拖拽到了他的面前。 脚踝传来刺痛，连时歌还没来得及喊疼，领口便再次被拽住。 “阿英就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才离开我的？”花西服男人打量了一眼连时歌的脸，似在发问，却又似肯定。 连时歌的脸被勒得通红，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花西服男人忽地一松，连时歌跌落在地，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花西服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笑话一般看着匍匐在地上喘气的连时歌，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说，阿英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连时歌笑了笑，说道：“呵……呵呵，你连你自己的老婆的下落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连时歌说完这句话，这次苏维干脆别过了头去，这连时歌怕不是个傻的，刚才在地下室的时候怕得要命，这会儿又开始为了可笑的自尊心去拔狮子头上的毛了。真不知奥该说他是胆小还是胆大了。 苏维不自觉地往陈西身边凑了凑，思索着待会有没有可能有机会逃跑。 “我看你是找死！”果然，花西服男人再次被激怒，抬起脚便往连时歌身上踹过去。这一脚不同于刚才，力气极大，连时歌的脸色立马苍白了起来。 花西服男人一动，他的手下自然也动了起来，不一会儿，连时歌便被打得伤痕累累。 苏维虽然生连时歌的气，但眼睁睁看着他被揍成这样也是于心不忍，在连时歌快要被打死之前，她终于忍不住喊了：“住手！” “住手！”此时另一个声音同时在客厅里响起。 第五十二章 身体的秘密(下)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烫着大波浪卷发，穿着一条v领红色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说是尤物也不为过。 这应该就是花西装男人的女人，那群大汉口中的嫂子吧。苏维暗自感叹，连时歌这家伙的眼光还真不差。 女人一进来便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挡在了连时歌的身前，怒瞪了花西装男人一眼，不过她一双眼睛天生含情，即便是瞪人也少了几分气势，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这不一瞪，刚才还凶巴巴地男人气势顿时软了下来。 不过没多久，他又意识到他的女人现在正护着她的小白脸，顿时又恢复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阿英，你当真对这臭小子动了心？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这才把抓了这臭小子的消息放出去，你就巴巴地赶了回来！” 名叫阿英的女人将连时歌扶了起来，花西装男人的手下想阻止，被花西装男人抬手阻止了。阿英想扶着连时歌到一边的沙发上坐着，可连时歌却拒绝了，他拨开阿英的手，强撑着朝苏维和陈西的方向走去。 阿英看着空掉的双手，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勉强，任由连时歌去了。这才转过身对花西装男人说：“我动心了又如何，没动心又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谁他妈同意跟你离婚了？离婚协议我可还没签字呢，你就想离开我？做梦！”花西装男人被离婚这个字眼给激怒，猛地站起来，拽住了阿英的手。 “你弄疼我了，放开！”阿英想甩开花西服男人的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根本甩不开，她一委屈，当即就哭了出来，“是谁当初娶我的时候说会宠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的？又是谁先出轨对不起我的？” 阿英一哭，花西装男人便有些六神无主了，他不敢放开她怕她走了，又担心拽疼了她，只好松了松力道，将人拉到一边好哄。 两人旁若无人地吵着架，看得苏维目瞪口呆，她蹭了蹭连时歌的肩膀问道：“你还真……那啥了有夫之妇？怪不得人家想杀了你呢。” “我也不知道她结了婚啊，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说自己单身来着，后来才……刚刚你也听到了，是那个男的先出轨，她才……哎，总之是我倒霉！”连时歌苦着一张脸，他刚刚挨了一顿狠揍，这会儿说两句话都浑身疼得厉害。他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再轻易相信漂亮的女人！ “依你看，那女人会劝他丈夫放了我们么？”苏维又问，这才是她想知道的重点。 连时歌不甚确定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们也就是个露水姻缘。我看得出来阿英还是很在乎她丈夫的，只是那段时间我对她也不坏，她应该会想办法救我的吧，要不然今天她也不会赶过来了。” 不知道，应该，这些字眼令苏维心里头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奇葩夫妻还没分出个对错来，这边苏维却已经没有了耐心。他们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又在地下室关了好一会儿，现在恐怕已经是半夜了。半夜没回去，手机又被这群人给收走了，陈伯联系不到他们，大约又会急得睡不了觉。 苏维心想不能再坐以待毙，就算那个叫阿英的女人肯放他们走，但那个花西服男人肯放过他们吗？像他那样的大男子主义，自己出轨堂堂正正，但媳妇给他戴绿帽便是奇耻大辱，苏维越想越觉得他放过她们的希望不大。 求人不如求己，趁着那些大汉们的注意力现在不在他们身上，不如趁机逃跑。 于是，苏维小碎步挪到陈西身边，小声问道：“待会冲出去的话，你有多少把握能逃走？” 陈西几乎秒懂苏维的意思，他皱着眉头看着苏维，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的。” 苏维小心瞄了一眼周围的人，有些着急地劝道：“我不是让你丢下我，你逃出去，才能找人救我们出去，懂吗？” 陈西垂下了眼眸，眉心纠结成团。 然而还没等陈西做好决定，那对奇葩夫妻似乎已经谈完了。只听见花西装男人一声急切的“阿英”，那女人便往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刘大富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要不肯放过小歌，我就和他一块死！”阿英拽着连时歌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连时歌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毫无血色。 他是听到了什么，一块死？ “阿……阿英，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一块死？”连时歌说话开始打结。 阿英坚定地看着连时歌，安慰道：“小歌，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碰你一根汗毛的，如果他真要你死，我一定陪你！” 只是这话并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连时歌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直接瘫倒在地。 大姐，谁他妈想跟你一块死啊，他想活着啊！ “小歌，你没事吧！”阿英赶忙蹲下去查看连时歌的状况，只是她对连时歌的关心令花西装男人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阿英！你给我放开那小子！” “我不！刘大富，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来人，给我把大嫂拖回来！”名为刘大富的花西装男人向自己的手下发令，一时间苏维和陈西周围的几名大汉都往连时歌和他身边的女人走去。 事情的发展虽然不在预料之内，但没有了人看管，正是逃走的好时机，苏维对陈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不要再浪费时间。 陈西一咬牙，刚准备听苏维的话冲出去，结果就看到苏维被正在和几名大汉挣扎的女人给撞倒了。 “小心！”陈西忘记要逃跑的事情，直接往苏维跌倒的方向扑了过去。 因为失去重心，苏维的冲击力又大，陈西在接住苏维之后直接往后倒去，为了不让苏维摔在地上，他保持着背向地板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摔了下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后脑勺传来钝痛感，可是陈西没有空理会后脑勺的痛，因为另一种异样的酥麻感觉牢牢占据了他的心。 好巧不巧，两片薄唇重叠在了一起，而睁开眼，便能望进对方眼底。 苏维显然也被这个巧合震住了，此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都忘了，只剩下眼前的这双琥珀色的，像是带有某种磁力的眼睛。 她以前有没有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 还有他的唇，原来，是这样的触感…… 唇……脑海里闪过这个字，苏维顿时清醒过来，她猛地抬起头，一瞬间脸涨得通红，现在哪里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那个，你没事吧？”为了缓解尴尬，苏维赶紧从陈西身上爬了起来，顺便拉了陈西一把。刚才陈西是头着地的，待他站起来后，苏维立刻去检查他的头部有没有砸伤，然而还没有触碰到，手便被陈西捉住了。 “我没事……”陈西说完，突然盯着自己握着苏维的这只手，有一瞬间的失神。 苏维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便看到陈西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小维，我可以救你出去了。” 他的力量，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碰碰运气 从别苑逃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苏维和陈西一人架着连时歌一只胳膊，一路跌跌撞撞在路上走，直到确定身后再没有人追来才停下来。 瞧见路边有石凳，两人将连时歌扶了过去，这才有空平复心绪。 “你……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早出手？”连时歌上半身几乎瘫倒在石凳上，回想起刚才陈西救他们出来的一幕，忍不住对陈西说道。 刚才他被阿英缠着，差点被几个肌肉男给拖走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在他面前闪过，然后一阵眼花缭乱，那几个肌肉大汉便纷纷捂着肚子倒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苏维便拽着他的胳膊叫他往外走。 他忍着疼痛往门口挪动了几步，便又感到自己右手被人抬起，之后身体一轻，他几乎被架着往外奔去。待此时脱离了危险，连时歌才将刚才的身影和眼前的陈西重叠在一起。 陈西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力量会时有时无，因而无法回答连时歌的问题，只能低头沉默。苏维也低着头，她在思考同一件事。 她在脑海里将刚才发生的所有细节都过滤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但很快又否定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什么不会，你在叽里咕噜说什么？”连时歌没等到陈西的回答，却听到苏维在自言自语，转而问起苏维。 苏维没有理会连时歌，她抬头看向陈西，陈西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看过去。视线交汇时，苏维脑海里又冒出刚才那个意外之吻，脸不禁有些发热，她捂了捂自己的脸，错开了视线。 微凉的手接触到脸上的温度时，苏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发热……似乎第一次她察觉到陈西不正常的时候，他正在发烧。难道发烧是触发他变强的条件吗？可是深夜他跟着黑衣人出去那次，明明又是正常的。 苏维抬起手在陈西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谈不上烫，但比正常体温要稍微高一些。苏维刚想询问陈西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却发现陈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唇。 “像果冻一样。”陈西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苏维愣了愣，待反应归来陈西是在形容她的唇，脸烧得更厉害了，“你……”她想说他什么时候学会耍流氓了，可是转念一想，他除了说了一句“像果冻一样”之外也没说什么，顿时语塞。 瞪了陈西一眼，苏维本以为陈西会收敛一些，可他似乎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越凑越近。 “喂……喂，你们俩先别打情骂俏了，好像他们追过来了！”突然连时歌叫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苏维忙转过头去看，连时歌还真没开玩笑，一辆黑色汽车从远处向她们驶来，看样子就是冲他们而来的。 连时歌也顾不上身上疼，“腾”地一下就从石凳上站起来打算跑，然而苏维和陈西却没有动。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走！”连时歌着急地喊道，他可一点都不想再被捉回去挨打了。 “你先跟他走，我来对付他们。”陈西和苏维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 苏维也知道，如果是三个人一起逃是肯定逃不掉了，可是陈西一个人应付得了这吗？他那时有时无的力量…… “你逃出去，才能找人来救我。刚才你说的，不是吗？快走吧。”苏维还在犹豫，陈西推了她一把。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真的轮到逃走的是自己，心中就涌出无数难受和纠结，她总算知道刚才陈西是什么心情了。 纠结归纠结，但苏维知道，傻傻留在这里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令陈西分心，更何况三个人要是真的再次被全部抓住，想要逃离出这里的可能性就更加渺茫了。 黑色汽车早已经一个急刹车在她们不远处停下，刚才绑架他们到这里的那个领头男人带着几个男人从车子上走下来，他们人人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气势汹汹朝他们走过来。 虽然她的猜测有点扯……但也许这是她唯一能够帮到陈西的办法了。 苏维一咬牙，猛地上前勾住陈西的脖子，使劲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不管是发热也好，是那个吻也好，总之只能碰碰运气了！但愿这样真的能激起陈西体内的力量。苏维没敢多看陈西的脸，吻完便转身赶上连时歌，如果没有效果，她会回来救他的！ 连时歌一边往前跑，一边在回头观望身后的情况，看到苏维竟然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跟陈西吻别，他愣在了原地。 “你……”直到苏维走近，连时歌才恍然回过神来，继续拼命往前跑，本来他还打算吐槽几句苏维的，但看她苍白的面容，话到嘴边吞了进去，还是先逃命再说吧。 身后开始传来打斗的声音，连时歌和苏维一开始都不敢再回头，生怕看到陈西挨打的画面，可后来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两人心中均是一惊。 连时歌忍不住回头看去，而苏维更是转过了身，打算冲回去，但在见到战况之后，他们都停下了脚步。 局面几乎一边倒。 倒下的都是对方的人。 苏维不是第一次见到陈西打架了，除了之前她喝醉的那一次，她已经见到了两次。第一次和信贷公司的人，他动作迅速，解决得很利落，苏维只感觉他跟换了一个人一般，但是对他的战斗力并没有太多的实感。第二次就是刚才在别苑里，她忙着逃命，也没过多注意到他是怎么战斗的。但现在，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实力。 前几次打斗，陈西或是没有觉醒，或是为了自保，采取的是防御型打法。可是这一次，他有了更多的攻击性。因为他意识到，如果不主动攻击的话，他永远不可能保护好苏维。而他早有预感，因为他，苏维还可能会遇到更多危险，所以他有了提高自己自己战斗力的强烈想法。 所以，和刚才在别苑里有所不同，陈西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极其坚硬，那几名大汉的棍棒落下来，他连闪躲的动作都无，直接抬手拦住，然后在对方目瞪口呆中，棍棒竟然被打断了！ 陈西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顺势就抠住对方的衣领，然后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而那声凄厉的叫声就是从被扔出去的这人嘴中发出去的。 意识到陈西的身手不普通，领头大汉原本还打算派两人去把苏维和连时歌给捉回来，也不得不放弃，转而让所有人都围攻陈西一个。 但领头大汉却还是低估了陈西的力量，他的身手不是“不普通”，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几人的围攻并没有对陈西造成任何威胁，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到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棒球棍便被他夺走，然后通通折断扔到了一边。 然后一声接一声的“咔擦”声传来，他们感觉到自己的手或者脚传来剧痛，那感觉就好像刚才被折断的棒球棍一般，等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手或者脚断了，才接二连三发出“哀嚎”声，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 这一次，他们已经不能再站起来，对苏维他们已经失去了威胁。 接下来，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陈西抬起头看向领头大汉，眼眸在黑夜中，似乎散发着幽深的光，就像夜晚的猫头鹰那般，敏锐得似乎能洞穿人心。 领头大汉心中一凛，他还从来没见到过这么诡异的身法。 他原本是奉了老大的命令前来捉小白脸明星回去的。可中途却突然接到老大的电话，让他们几个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男人带回去，哪怕是那个小白脸明星逃了都没关系，但这个人不能逃。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老大会改了主意下，但命令就是命令，何况这三人他也有绝对的把握都捉回去，于是也没管老大叮嘱的，等多几个弟兄过来一起行动的话。找到他们三个就现身了，但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大说要他多等几个弟兄了。 可是，就算再来十个人，恐怕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领头几乎想要逃跑，但作为这群人的领头和一名职业打手，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他不能逃跑，哪怕是被打死，他也不能逃跑。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领头大汉甩了甩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的胆怯甩出去，然后他握了握棒球棍，哇呀一声朝陈西冲过去。 然而结局没有任何不同，他还没冲到陈西面前，陈西便如鬼魅一般站在了他的身后，接着“咚”的一声，棒球棍落地，然后他也跪在地上，腿部传来剧痛。 他的打手生涯可能到此为止了。在脑袋砸向地面之前，领头大汉想。 第五十四章 大义灭亲 今日天空阴霾。 比天空还要阴霾的，是贺天齐的脸。 他刚从邻市回到徐市，家也没有回，便直接来到了居里。因为开了一夜车，他的下巴满是青茬，眼睛也已经充血，看起来分外疲惫。 然而他刚走进特殊事件调查科的办公室，小三儿就迎了上来，对他说道：“头儿……那个，局长叫你过去一趟。”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凑到贺天齐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上次我们见的过的宋宜风也在。” 小三儿的脸色也不太好，应该说整个特殊事件调查科的人脸色都不太好，近来失踪案件频发，且失踪的方式十分离奇，上头便把这案子交给了他们处理。他们接手后立即展开了调查，不查还好，一查便发现近段时间失踪人口远远不止上报的这些。显然，这不是寻常的失踪案。 贺天齐昨日匆匆赶去邻市，也是上头收到消息，邻市也出现了不少类似的案件。这绝对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就跟之前那几起凶案一样。 贺天齐之所以这么判断，并不完全靠直觉。上次他从未来集团大厦回来，叫小三儿查一个女人，没多久，小三儿便查到了对方的名字。 苏维，已故生物科学家苏洪山的女儿，她的身份既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年轰动一时的围屿实验室，贺天齐也曾关注过。那时候他和大部分人所持的观点一样，认为这不不过是未来集团联合苏洪山为未来集团的医药业务炒作罢了。那个什么“宏因子”的抗癌研究理论，他根本就不信。 就跟电视上那些奶粉广告一样，告诉你添加了一个什么因子，就能让你的宝宝变聪明？真要那么有效，这个世界就没有傻子了。 所以后来苏洪山的实验宣告失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反正未来集团已经赚够了名声，而且本身“治愈一切癌症”这样的万能药物听起来就不科学，即便真的存在，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成功的。所以当时苏洪山跳海自杀的新闻，他虽感到唏嘘，但没多久便抛诸脑后。 但苏维名字的出现，加上之前拜会宋宜风时，对方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一些消息，令他开始重新审视起苏洪山的这个实验来。 “知道了，我洗把脸就过去。”听到宋宜风也在局长办公室的消息，贺天齐对小三儿点了点头，将邻市带回来的一些资料交给小三儿，叮嘱他发放下去，便转头出了办公室，往洗手间走去。 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贺天齐整了整衣领，才往楼上走去。当他走进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宋宜风正坐在沙发上，和局长聊得正欢。见他进来，宋宜风微微向他点了个头。 贺天齐礼貌性地回以点头，接着便向局长问了一声好。 徐市公安局局长姓王，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着公职人员惯有的正义感，同时又带着一股混迹职场多年的沉淀下来的精明。 “坐下吧。”见贺天齐终于到来，王局长收敛起刚才面对宋宜风时的笑容，开始谈到正事，“怎么样，进展如何？” 贺天齐知道王局长问的是案子的进展，但他看了一眼宋宜风，欲言又止。即便局长和宋宜风关系再好，似乎当着一个非公安系统人员的面汇报案件，也有失规则。 “局长……”贺天齐提醒道。 但王局长似乎并不在意，“有什么就直说吧，宋先生今日过来也是配合我们调查这一系列失踪案的。” 上头都这么说，贺天齐自然也没有不说的理由了，他将昨日自己在邻市里调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和我市这几起失踪案件一样，从失踪者的社会关系来看，几乎找不到共同点和交叉点，表面上看来是偶然事件……但如果联系起之前的凶杀案和……的话，说不定这些事件背后都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个组织所为。只是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目前没有确切证据。”贺天齐看了一眼宋宜风，最终吞掉了“改造人”三个字。 上一次，贺天齐拜会宋宜风时，是怀疑过宋宜风的。因为宋宜风那个实验室，他做了一番调查，查出他实验室研发的远远不是只有普通的科技产品。之前扫黑组那边就曾向他透露过一个消息，有一种叫做“上帝之眼”的防护装置，在那些人的圈子里很受欢迎，据说刀枪不入，也确实有人亲手试验过。这样的东西，有没有许可证，合不合法先不说，就光“刀枪不入”这一点就大有文章了。 贺天齐无法不把宋宜风和他们找到的那群改造人联系在一起。可是那天宋宜风却否认了，而且还向贺天齐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那便是，他的确在研发武器，只不过这个研发，是获得有关部门批准的。 贺天齐当天回去就找了王局长确认，得到的答案还是肯定的。宋宜风在研发武器，而且这武器是为了协助警方以后打击犯罪分子以及恐怖~分子。 贺天齐心中受到不小震撼，理智上，他还是不肯相信宋宜风与那群改造人无关，可既然上头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理由继续揪着宋宜风不放，于是只能往别的方向调查。只是这一次，局长说宋宜风是来配合调查失踪案的，他和失踪案又有什么关系？ 宋宜风看出了贺天齐的疑惑，微微叹了一口气，以一副十分遗憾的表情和语气主动解释道：“这些案件……恐怕与我大哥宋白海有关。” “哦？怎么说？”贺天齐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宋白海和宋宜风，都曾是改造人案件中他怀疑的对象，只是经过调查，宋白海并没有参与宋宜风实验室的事，而且他也查过宋白海的行踪，也没查到直接的，和改造人有关的证据。再加上外人都知道宋家两兄弟在夺权，此刻宋宜风突然说着一系列案件都跟他哥哥有关，贺天齐本能地感到怀疑。 “你们发现的那些改造人——确切地说，是变异人——是我哥的杰作。”宋宜风解释道，“至于机械臂，本来是我正在研发的产品，但是却被他盗去，用在了变异人身上。” “那机械臂，果真与你有关。”贺天齐的猜测没有错，可是那些变异人又从何而来？ 贺天齐问出心中疑虑，宋宜风接着解释：“当年我父亲投资生物科学家苏洪山研究‘宏因子’抗癌实验的事，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当年我父亲投资这项实验，出发点一开始是好的，他也相信凭借苏洪山的能力，能够研发出适用于治疗绝大部分癌症的药物出来，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苏洪山背地里却在做人体实验，意图制造出身体机能超过普通人类的‘超级人类’出来。发现苏洪山的目的后，父亲便立即切断了苏洪山的资金来源，并且将围屿的实验室关闭了。可是我大哥却不知道从何处拿到了苏洪山往日留下来的旧资料，重新做起了这一实验，并且，还将我的研发成果运用了进去。” 宋宜风微微叹了一口气，眉头深蹙，似是十分自责：“我研发的机械臂，还在实验阶段，技术上根本不成熟，普通人也根本驾驭不了，只是没想到，大哥所制造出来的变异人竟然能承受得住机械臂，并且还将他们放出来为非作歹。我曾劝过我大哥收手，然而他非但不听劝，更认定我要和他夺取未来集团的继承权，变本加厉的滥杀无辜。凡是不听他命令的，即便是站在他那边的人，都会被他处决掉。” “可是为什么上次我去见你，你没有将此事说出来？”贺天齐心中还有疑虑。 “他毕竟是我大哥，大义灭亲，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出来的。”宋宜风显然有备而来，应对自如。 “那为何宋先生这次又肯说了？”所有人都知道宋家兄弟不睦，贺天齐没那么天真，会相信这种说辞。 “因为大哥他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宋宜风忽然握紧了拳头，一张脸也因气愤而变得阴沉了许多，“他为了获得更多‘实验品’，不顾家族，制造了这么多绑架事件。甚至……还威胁我父亲，逼他退出未来集团董事局，改扶他为董事长！” 昨日白天，宋居安的御用律师忽然造访宋宅，引得未来集团上下所有人的密切关注。这位律师是替宋居安立遗嘱的，宋居安将他叫过去，八成是财产分配问题。近来宋宜风又一直深受宋居安的宠爱，宋白海自然急得跳脚，当晚便赶回宋宅，与母亲潘亚琴一起，和宋居安大吵了一架。 情急之中，宋白海说出了宋宜风并非宋居安亲生儿子一事，并打算以此维护自己的权益。可是宋居安非但没有吃惊，反而斥责宋白海为了争权夺利，不惜捏造消息污蔑自己的亲弟弟。 宋白海大怒，扬言不久之后一定会让宋居安退位让贤，父子俩几乎决裂。 这事，现在已经在未来集团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外人并不知情。 对这样的解释，贺天齐虽不尽信，却也信了七八分，只是宋宜风这人始终有些高深莫测，贺天齐并不认为他就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没有任何私心和责任。 只是好歹他提供了一条明路，事实真相如何，去查就知道了。 “不知宋先生是否知道，宋白海用来制造变异人的实验室在哪儿？”贺天齐又问。 “就在被废弃的围屿实验室的地下。”宋宜风回答。 “局长，既然目标已经锁定，我立刻就去调查。”贺天齐向王局长报告了一身，便打算回特殊时间调查科，然而宋宜风叫住了他。 “贺队长，我知道您和您的兄弟都身手不凡，但我还是得劝您先暂时别和我大哥硬碰硬，免得白白牺牲了性命。” 第五十五章 他的目的 宋宜风走后，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了贺天齐和王局长两人。 “局长……他说得话，您觉得可信么？”方才贺天齐之所以没有跟着宋宜风一起出去，就是想向王局长确认。 他心中对宋宜风放心不下，但却不知道王局长是个什么态度，若是上头全心全意信任对方，那么他可能就得多留个心眼了。 “小贺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虽然人老了，但是心还没老。那小子说的话，半真半假，我不会尽信。” “局长，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您这还正当壮年，哪能称老。”贺天齐心中略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得了，别拍马屁了，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先坐吧。”王局长扬了扬手，招呼贺天齐坐下，看样子还要深聊一会儿。 贺天齐顺从地坐下，见王局长摸出一根烟，却找不到打火机，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替王局长点燃了。一阵烟雾缭绕后，贺天齐又问：“局长，刚才宋宜风的那些话，哪些事真，哪些又是假？” 王局长看了贺天齐一眼，眼中难掩欣赏。这小子和他认识了很多年，最早的时候还是他手下一名毛毛躁躁的刑警，后来因为身体条件不错，被招进特警部队历练了好几年后便如脱胎换骨，并立了不少大功，成了警队里有名的风云人物。但这小子一直都挺念旧情，虽然是上头直派下来调差变异人事件的，但在他面前一点都不拿架子，反而事事都会先以他为重，王局长自然也不会不配合他。 “当年围屿实验室是在做人体试验为真，但未来集团不知情这件事不可信。当年苏洪山自杀案，我也曾接触过，一番调查下来，发现他和未来集团的恩恩怨怨还不仅仅只是撤资这么简单。只是当我们想要继续深入调查时，上头却通知我们结案……”王局长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道。 “为什么？难不成是您的上司和未来集团有什么……”贺天齐不想随便怀疑公职人员，但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那倒没你想的那么黑暗，是因为当时省里有一项研究，未来集团给予了财力物力和人力上的大力支持，再加上苏洪山的确也是自杀，我们也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未来集团语苏洪山的死有关，于是这案子便结了。” “研究？您说的，是宋宜风现在所参与的武器研究么？”贺天齐记得，之前他向王局长求证宋宜风所说是否属实，王局长提到过，宋宜风参与的这个计划，是很早之前就启动了的。 王局长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计划，是关于医疗ai方面的研究，你是特警，也知道每年我们为了打击犯罪会有多少兄弟丢胳膊丢腿，当时研究的那个技术，就是希望能研发出智能义肢，能帮助伤员们恢复正常生活，甚至重返工作岗位。这个研究是当时宋居安主动提出参与的，投入了大量资金，但后来，这项研究就渐渐变了味，变成了现在宋宜风所做的机械武器的研究。” “可是局长，恕我直言，这不合规矩。”贺天齐说道，虽然能够理解，一旦机械武器研发成功，对他们打击犯罪而言是有利的，可是这方面却不应该由一个私人企业来主导。这不但不合规矩，甚至不合法。 “没错，可是没有办法。”王局长无奈得叹了一口气，“你可知，变异人，并不是今年才出现的。”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贺天齐瞪大了双眼，这件事他的确是不知情。自从被委任为特殊事件调查科的队长以来，他一直在关注着所有有关变异人的事，也曾试着查过往年是否有类似的案件，可结果一无所获，现在王局长告诉他竟然以前就发生过，他实在感到惊讶。 “是的，以前曾出现过，虽然那变异人和现在我们遇到的一样生命短暂，但还是造成了一次不小的伤亡，可是因为怕引起民众恐慌，所以这事便秘而未宣。”王局长接着说道，“所以即便是知道不合规矩，上面还是没有停下研究，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何时这些变异人会再度出现，可后来我们发现，这群变异人与未来集团密切相关。现在上面有心阻止未来集团继续研究下去，但终究还是忌惮未来集团的力量，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现在，宋宜风却主动提出要配合我们将他大哥绳之以法，这个人的目的，绝对不单纯。”贺天齐想起方才宋宜风叫住他，不让他和宋白海硬碰硬的场景。 宋宜风说会全力配合他们捉住他大哥，并且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还缺两个人，等那两个人齐了，便需要他们的配合。 贺天齐本想再问得具体一点，可宋宜风却说，待时机成熟，自然会来寻求贺队长的帮助，将主动权完全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相信以宋宜风的敏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打算对付未来集团，可偏偏他还主动送上来配合他们的调查。如果说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对付他大哥，他大可以自己解决，贺天齐相信宋宜风完全有这个实力，所以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苏洪山的女儿苏维，那天在电梯里，他分明看到了宋宜风脸上的波动，会不会是跟她有关？贺天齐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觉得宋宜风缺的那两个人，其中之一一定是苏维。 “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为何，但目前我们也只能选择跟他合作。近来出现的变异人你也知道，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即便寿命短暂可是对民众的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现在知道了来源之一，即便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是要闯的。天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上头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王局长拍了拍贺天齐的肩，严肃道。 “我明白，局长，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破案，还我们徐市一个安宁。”贺天齐向王局长敬了一个礼，便大步走出了办公室，朝楼下走去。 可是，就在他说完“还徐市一个安宁”之后，楼下的特殊事件调查科，又接到了一个案子。 广大建设的董事长程光华夫妇，死在了自己家别墅里。 第五十六章 划清界限 一家名为“waiting”的咖啡店内，苏维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她时不时地看着时间，时不时摆弄着手里的首饰盒，心中有些紧张。 昨夜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约她出来见一面，这还是母亲第一次主动约她。 虽然已经预料到她们会谈些什么，也知道母亲并不是因为想她才会找到她见面，但苏维还是很早就起来收拾了一下，并且将之前准备了很久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 首饰盒里是一对亲子项链，之前她还未从“逗你玩”辞职前，陪小涵一起逛商场时买的。当时小涵要准备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拖着她去金店试项链，她一眼便相中了这对亲子项链。 天鹅模样的坠子，大的那个是母亲的，小的那个是女儿的。方向相反，和在一起，呈拥抱的感觉。 当时她盯着这对项链发愣，直到小涵都试戴完了都没有回过神来。柜台销售见状，主动向她推荐：“这款是我们店里的经典款，很多女孩都会买来送给母亲当礼物的，价格现在也是优惠价，小姐，您要不要试戴一下？” 两条项链的价格加起来是她一整个月的工资，先不说她根本没有闲钱买这个，就算有，她的母亲也未必会接受。 苏维猛然惊醒，讪讪地说了一声“不必”，便移开了视线。后来待小涵买完了礼物，她们走出商场，苏维又突然停下了。 然后在小涵惊诧的目光中，她转身又跑进了商场。待她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礼物袋。 “小涵，这个月可能要先跟你借点口粮钱了。”苏维对着小涵苦笑了一下，心情格外复杂。 但这个礼物袋，自她带回家后，便一直躺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没有拿出来过。 首饰盒的边角都快被苏维磨得开始掉绒的时候，她的母亲终于到了。 “就约肯德基，麦当劳里不就行了，非得上这种咖啡店。身上欠了那么多钱，也不知道节约一点。”苏母一落座，便开始抱怨。 “妈……”苏维叫了一声，表情有些尴尬，但紧张感少了不少。母亲的态度虽然还是不好，但至少还透着一丝关心。 苏母微微应了一下，便没再说话。为了打破沉默，苏维翻出手机里的点单程序，询问道：“您想喝什么，我请您。” “我自己来吧。听你大伯说，你已经被餐厅辞退了，几个月都没有工作了，你那点钱留着自己用吧。”苏母从包里拿出手机，语气仍然冰冷。 随意一句话，苏维却听出了不少信息，她眉头一蹙，问道：“大伯去找您了？他怎么知道我几个月没工作了？” 苏母一怔，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但现在也不好说没有，只能点了点头：“他是来过。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苏维打断：“我不是说了让他不要去烦你吗？他怎么言而无信？不行，我给他打个电话……”说着，她翻出苏启山的电话号码，打算拨过去。 “行了！”苏母伸手将她的手机夺了过来，放在桌上，神情有点不耐。 苏维被母亲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手维持着刚才拨电话的动作好一会儿，才放下去。她低下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最终都化为苦水，吞回了肚子里。 想也想得到，大伯怎么可能不去骚扰她，他和大伯母都是将钱看得很重的人，当初父亲向他借钱，也是答应了高额的利息，他才借的。后来债务转移到她身上，每一次还钱，大伯都要念叨一次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投胎到和她父亲做兄弟。每一次，他都会想进一切办法，让她多还一点。 为了钱，他有什么做不出的？ 她实在是太没有用了，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力改变。 苏维将头偏向窗外，眼眶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当着母亲的面哭出来。她没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哭泣。 苏母见苏维这样，心中也有一丝动容，原本冷着的脸，松动了几分，破天荒，她安慰苏维道：“你用不着自责，他并没有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处过去。他……” 苏母停顿了一下，想到苏启山来找她的因由，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算了，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告诉她了，反正今日是来了结和她，和苏洪山的关系的，虽然这么做是很对不起她，可苏洪山何时又对得起自己？ 想到这里，苏母脸色再次沉下去。 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纸袋，递给苏维道：“其他先不说了，我这次约你出来，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袋子里是一个小熊玩偶，是苏维小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父亲过世后，苏维在搬离住处之前，也曾找过它，可是却没能找到，没想到竟然在母亲这里。 “您……” 苏维想问苏母为什么会带走这个，没等她问完，苏母主动答道：“当初想留个念想，所以带走了它，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还给你。” 听到这个话，苏维心中先是一喜，而后却开始发慌，“妈，没有必要了是什么意思？您难道……”今后都不打算见她了吗？ 后面的话苏维没问完，因为服务员过来了。穿着工作服笑容甜美的服务员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桌奇怪的气氛，仍然挂着甜美的微笑说道：“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两位女士，你们的点餐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上完咖啡服务员便离开了，苏维想继续说完刚才的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继续下去。她颤抖着摸过自己点的那杯美式，平时觉得有些苦涩的东西，这会儿却压根尝不出味道了。 倒是苏母接过了话匣子：“没错……我这次来，是想断了和你们苏家的关系。你弟弟……嘉嘉考上了h市的重点高中，我和嘉嘉他爸都打算搬过去陪他。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回徐市，我那儿已经没有你什么东西，除了这个，原本我想扔了，但是想着你小时候那么喜欢它，便还是带过来了。” 说着，苏母也觉得有点难受，端起面前的卡布奇诺抿了一口，奶油甜腻得令她微微有些晃神，她这才记起，这是苏维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她很少喝咖啡这种东西，但刚才点单下意识就点了这个。再扫了一眼苏维面前那杯黑色的液体，她抿了抿唇，心一横。 她已经很久不曾了解过苏维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刻意忘记她。没错，她是出于报复苏洪山的心态，她也知道对苏维来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既然已经不合格，又何必再这个关头再心软呢？ 放下咖啡杯，苏母接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道：“这里面是这些年我存的一些私房钱，嘉嘉他爸不知道，现在给你，就当是这么多年对你的一点补偿。” 苏维看着推至眼前的银行卡，眼前开始出现水雾，她拼命想忍住，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了出来，一滴滴打在蓝色的卡面上。 “苏维，你要恨就恨吧，反正，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苏母看着眼前掉着眼泪的苏维，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鼻子忍不住一酸。她担心再待下去会断不干净，索性站了起来，“我不能出来太久，先回去了，以后不要再联……” “联系”二字还没说完，苏维忽然抬头打断了她：“你等等。”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将刚才收到一边，一直没找准时机送出去的首饰盒拿出来递了过去，满脸倔强地看着她的母亲，像赌气，但更像是绝望一般说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你有东西要我还给我，我也有。这个你拿去，送人还是扔掉随你的便。今后，如你的愿，我不会再联系你，也不会再叫你一声妈。” 苏维说完，没有再掉一滴泪。 从前，她觉得母亲的确是跟着父亲受了许多委屈，所以不管母亲如何对她，她都觉得可以忍受。更何况她也一直认为，母亲虽然对她冷淡，但内心应该是在乎她的。无论如何她们是母女，有着割不断的血缘。 但刚才，她说她想切断她和他们苏家的关系，她说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再联系她。 以前，母亲也曾说过很多次不要再联系的话，但苏维都不曾绝望，因为她知道那不是认真的。可这一次，她知道母亲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很想彻底跟自己划清界限。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在父亲沉迷于工作的那些年，她一样备受忽视，即便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样，父亲和母亲的离婚是因为父亲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可是——这其间，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的出生不由自己，成长无人陪伴，这么多年她还要卑微地，委屈地承受着母亲对她的迁怒，换来的，却是如今的“一刀两断”。 “我走了。”苏维不愿再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说完，便先于苏母一步，拿起那个装着熊娃娃的袋子，往咖啡厅的门口走去。 她没有拿那张银行卡，虽然她很需要钱，可是，却并不想要那样的一笔所谓的“补偿”。 她步伐坚定地推开咖啡厅的门，大步地往前走，寒风灌进她的脖子里，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才想起自己的围巾落在了里面，可她没有回去拿，她已经不想，也不敢再面对里面的那张脸。 苏母看着苏维走远，默默叹了一口气，半晌，才拿起桌上的首饰盒打开，看着里面静静躺着地一根项链，和一张写着“祝您生日快乐小维”的卡片，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擦了擦眼睛，随后将首饰盒关上，拾起桌上的银行卡还有苏维落下的围巾，随后离开。 第五十七章 你还有我 苏维顶着寒风回到家的时候，陈西正在厨房里煮姜茶。 今日很冷，他知道苏维要外出，特意煮着等她回来喝了暖身的。房间里的空调坏了，电暖炉太旧，前天已经被烧掉，差点引起火灾，他们没有其他的取暖器。 可苏维回来得比他预料得早，原本他以为她至少要吃完午饭才回来的，可现在，陈西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十一点不到。 “你回来了……”了字的尾音还没消失，陈西便察觉到苏维的情绪似乎不对。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明显是哭过的样子，早上他特意给她围的围巾也不在了，陈西皱了皱眉，走到她的面前，询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苏维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别开了脸。 他们这几天一直相处得有些尴尬，苏维不敢看陈西的脸，因为一看到就会想起那天的两个吻，和最后他打败了所有人之后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 苏维这几年因为疲于生存，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本去恋爱，可以说基本没有和异性长时间相处过，唯有陈西是一个例外。 在她捡回他的时候，他心智不成熟，她也从未将他真正当成一个男人来看过，可随着他的变化越来越大，苏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将他当成那个不谙世事的小西来看待。 面对陈西，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一种想靠近但又不敢靠近的矛盾心情。这种紧张感和矛盾的心情，在那两个吻之后，更加变本加厉。 苏维也不算笨，思考过后，她发现，自己对陈西动心了。 可是动心之后呢？表白？但是苏维不知道陈西心里怎么想。 没错，他对她很好，苏维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人像他那样对她这么好过，可是他到底脱离了社会十多年，就算是心智恢复了，可他懂什么叫喜欢，懂什么是心动么？还是，他对她的好，只是一种雏鸟心态？ 更何况抛开这些不谈，现下这样的状况，他们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而且等陈西知道了拿他做实验的人就是她的父亲，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所以，苏维很快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宋宜风所说的，她父亲留下来的那份资料上。只是那份资料，她一直没有其他头绪，那只装父亲遗物的破旧箱子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依然一无所获。 苏维的刻意躲避，陈西发觉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感知情绪的能力一点都没有退化。他不懂苏维为何要回避他，但他也没有问，他看得出来苏维不会想让他问。 但不问不代表就什么都不做。她退，他则进。借着陈东最近在考试季，不能受打扰为由，他从陈伯家又搬了出来，搬回了苏维的屋子。 起初陈伯也觉得不妥，但陈西不知道对陈伯说了什么，陈伯最后也没再管了。至于苏维这边，陈西只不过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将小东和爷爷置于危险之地”苏维便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因为上次他们大半夜都没有回家，陈伯急得团团转，深更半夜出去找谢大夫帮忙，可是却在路上摔倒了，右手摔成了骨折，现在正吊着石膏。苏维已经给陈伯添了太多麻烦，的确是不想再让陈伯卷进这堆乱麻当中。要不是因为手头实在太紧，苏维甚至都想立刻搬离这里。 就这样，陈西和苏维恢复了他们刚从围屿回来的状态。 苏维睡床，陈西睡地板。 “我煮了姜茶，你先喝一碗吧。”见苏维什么都不愿意提，陈西也没有勉强，他掀开厨房的隔帘钻了进去，不一会儿端出一碗热乎乎的姜茶，放在了餐桌上。 苏维背过去擦了擦眼睛，没有拒绝陈西的好意。 外面的确冷，她刚才回来的时候光顾着伤心，对外界的冷暖似乎都丧失了感知能力，这会儿进了屋，她才开始微微颤抖，喉咙似乎也开始痒了起来。 苏维端起姜汤慢慢喝完，便感觉到头有些昏沉，今日她承受的实在太多，她觉得分外疲惫，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蜷缩起来。 于是，喝完姜汤，她便进了房间，将自己裹紧了被子里。 陈西看着她孤单落寞的身影，眉眼闪过一丝担忧。他本想问她想吃点什么，但看她没有心情的样子，便作罢了，就让她先休息一下吧，一切等醒来再说。 可是没多久，陈西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 他连忙冲了进去。 “小维，你怎么了？”他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苏维的被子。 苏维根本没有醒，她的脸颊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都在不安的晃动，似乎被什么梦给魇住了。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熊造型的玩偶，这个玩偶是之前他没看到过的，大概是从她母亲那拿回来的吧。 “妈……妈，你不要走……爸爸……爸爸已经不再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苏维呓语着，额头不断冒汗。 陈西马上伸手去探苏维额头的温度，探完眉头一皱，马上找来一件厚羽绒服，将苏维扶起来试图给她穿上。 意识到苏维在发烧，陈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大夫，可是他没有手机，不能叫大夫上门，陈伯又有伤在身，不好再麻烦他，再说等谢大夫上门恐怕还没有他亲自送过去快，苏维现在这个模样等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短短几秒，陈西便做了决定。 只是在给苏维穿上羽绒服的时候，遇到了阻碍，苏维的手紧紧拽着那个小熊玩偶不放，陈西怕弄疼苏维，没敢太用力，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把玩偶从苏维手中拿出来。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索性，他直接将苏维整个人裹紧了羽绒服中，然后又替她戴上了帽子，抱起她便往外走。 因为这几天他又失去了力量，所以抱着苏维并不轻松，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快速往谢大夫的医馆处奔跑。 说来也奇怪，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热，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最后到达谢大夫的医馆时，他几乎都感受不到苏维的重量了。 他不但没有累得气喘呼呼，反而精力比起刚出门时还要好了很多。 陈西带着苏维走近谢大夫的医馆时，谢大夫正在柜台捡药，看到陈西和苏维这副模样走进来，立刻从柜台前绕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她，发烧。”陈西抱着苏维，没有放她下来，因为大堂不是看病的地方，里面才是。 “快进去吧。”谢大夫忙在前面引路。 待入了里间的诊室，陈西才将苏维放在了病床上。谢大夫拉开裹着苏维的羽绒服，伸手一探，惊呼一声：“这么烫！” 他再想将苏维的手拿出来把把脉，可看到苏维紧紧握住小熊玩偶的手，愣了愣，转头看向陈西。 陈西有些无奈地说：“她一直抱着它不撒手，我不敢弄疼她。” 谢大夫明白了缘由，便也不再说什么，稍稍将苏维的手掰开了一些，开始把脉。把完脉，谢大夫摸了摸他的胡须，说道：“情绪起伏太大，寒邪入侵，待会我去抓药。” 说完，谢大夫便往外面大堂走，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问：“这丫头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平日里，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倒下的人。” 陈西没有看谢大夫，而是盯着苏维手里的那个玩偶，又想起一路上，苏维断断续续说的那些糊话，哑着嗓子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上午她去见了她母亲一面，回来便这样了。” 谢大夫听到苏维去见了她母亲，神情恍惚了一阵，似是想到了什么，待他回过神来，便长叹了一声：“哎，这丫头孤苦无依了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她了。”叹息完，他便晃着脑袋去抓药了。 病床上的苏维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陈西在她的身边坐下，将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理到一边，目光温柔又心疼。 想起谢大夫刚才的话，他低头俯在苏维的耳边，像立下什么誓言一般，郑重说道：“你不会孤苦无依的，你还有我。” 记住，你还有我。 第五十八章 我会很快就回来 苏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火堆当中一般，浑身烧得难受。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树林里，周围寂静无声，偶尔空中划过一声鸟叫。她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无意识地往前走，到达一片空地的时候，有个小男孩焦急地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小维，你跑去哪里了？叔叔都快急死了！下次不许再乱跑了，知道吗？” 她抬起头，小男孩的面容很模糊，她刚想开口问他是谁，结果却听见自己脱口而出：“风哥哥，我下次不会了……” 风哥哥？苏维正迷惑着，忽然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维，小维，醒一醒。” 苏维艰难地睁开眼，陈西的脸映入眼帘。 “你终于醒了。”陈西明显松了一口气，谢大夫的药已经熬好了，可苏维却一直在做梦，说了好多胡话。他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可她似乎都听不到。 就在他在犹豫是否要把她摇醒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了？”苏维清醒了一会儿，只觉得头很重，浑身酸软黏腻，一开口，嗓音是沙哑的，她便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你受了风寒……先不说这个，把药喝了。”陈西将苏维扶起来，端起旁边的药碗，送至苏维嘴边。 中药浓烈的味道令苏维眉头一皱，她下意识地拒绝了。 从刚才就一直站在一边的谢大夫忽然开口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丫头，你要是不喝，想烧坏脑子吗？” 苏维这才发现这室内还有人。她看了一眼谢大夫，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地方，发现这是谢大夫的医馆。她竟然病得连自己怎么到这医馆的都不记得了？ 苏维一贯是怕谢大夫的，他发话她也不敢再嫌弃，端起药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她被呛得狠狠咳嗽了几声，被呛的辛辣感和药的苦味令她忍不住又流了眼泪，鼻涕也呛了出来。 苏维想伸手去擦，陈西却比她先一步拿了纸巾帮她擦去了眼泪。 他还想帮她揩鼻涕，苏维却像只受惊地兔子一般躲开了。 “这个我自己来。”苏维从陈西手里接过纸巾，转过头去将鼻涕擦干净，转回来想将脏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但垃圾桶离得有些远。 “我来吧。”陈西看穿了苏维的想法，从苏维手里接过擦完鼻涕的纸，站起来就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脏”字还卡在苏维的喉咙里，陈西已经把纸给扔掉了。苏维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发烧，还是因为觉得丢人。 陈西扔完东西，又返回病床前，他端起一旁小茶几上的一杯水递给苏维，让她喝一点压一压嘴里的苦味。苏维喝完，他便扶着她重新躺下，并替她掖了掖被子。 苏维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陈西操控着，待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躺在了被窝里。 “我……”她想说些什么，陈西的手却覆上了她的额头，令她将话吞了回去。 丢人归丢人，但被人照顾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陈西的手温并不低，相反刚才抱着苏维跑进来，他浑身正散发着一股热能。但是因为苏维在发烧，相比起苏维的体温，显然他的手还算凉的。 感觉到苏维的体温并没有降下去，陈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问谢大夫：“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烫？” 谢大夫赠了陈西一双白眼：“再好的药也有见效时间，她这刚喝完呢，你当我大罗神仙啊！” “可是上次您给我看的时候，我就好得很快。谢叔叔，你的医术退步了。”谢大夫的白眼陈西看不见，仍一本正经地反驳。 “臭小子！”谢大夫懒得跟陈西计较，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也不愿在这房间里待下去，背着手离开了。 “这丫头身体现在很虚，别聊太久。还有，她还没吃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忌辛辣腥酸啊。”走到门口，谢大夫又回头朝陈西叮嘱了几句，这才没了影。 谢大夫一走，室内顿时恢复了安静。 苏维眼皮子这会儿还是很沉，但她却没办法继续睡下去——换谁被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恐怕都难以安然入睡。 躲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苏维很想让心跳能停止加速，拍着拍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寻找着什么。 她记得睡之前她有抱着今天从母亲那拿回来的小熊玩偶，怎么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 就在苏维着急的时候，陈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小熊玩偶递到了苏维面前。 “……谢谢。”苏维愣了愣，接过玩偶，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开口。 “之前你抱着它怎么都不松手，后来不知怎么地又松开了，从床上掉了出来，所以我就收起来了。”陈西解释完，又问，“它对你来很重要吧？” “嗯，这是我爸爸以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小时候我不抱着它根本睡不着，但后来就找不到了，我以为是我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是我妈妈拿走了。”后面这个玩偶是怎么回到她手上的，苏维没有说下去，她的手指摩挲着小熊玩偶的头，想起上午和母亲那坚定的表情，睫毛垂了下来。 到底，还是会难受啊。 察觉到苏维又被笼罩在一种伤心的氛围中，陈西叉开了话题：“你饿了吧？先躺下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他将苏维重新按回床上，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苏维点了点头，可是在陈西起身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的手。 陈西的背影僵了僵。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像过了电一般。 他转过头，目光如月光一般温柔，“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苏维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前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突突作响，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生病了就变得分外脆弱和敏感了吗？ 苏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被子盖过自己的脑袋，有一种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陈西相处额感觉。 陈西担心苏维会闷坏自己，想把她的被子扯下去一些，但苏维用仅存的力气负隅反抗，陈西就没有再勉强下去了。 “我会很快就回来的。”最终，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离开了。 去给苏维买吃的路上，陈西一直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看着刚才被苏维拉过的手，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之前一直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这阵子苏维对他冷淡了许多，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之前他没有保护好她了。 为此他一直在自责，这几天也一直在想办法修复他们的关系，可惜没什么进展。但就在刚才，她居然主动牵了他的手。 阴霾了好几天的心情突然就灿烂了起来，陈西步履都轻松起来，就差直接飘起来了。 可是，当他经过一个拐角时，他的嘴唇忽然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人在跟踪他。 而且这人跟之前那些远远观察他的那些人不同，他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一瞬间，陈西又想到了那晚的黑衣人。 第五十九章 旧识 陈西刻意放慢了脚步，想看身后之人什么时候现身。然而当他提高警惕之后，却又发现那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到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猛然回头，身后都是普通的行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可疑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确定没有人再跟着，陈西这才加快脚步往苏维喜欢喝的一家粥铺走去。 待陈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的镜头，街道一旁的小巷子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抬了抬帽檐，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和陈西的眼睛一般，呈琥珀色。 他看着陈西远处的方向，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随后，他转身，以一种诡异的弹跳力跳上屋檐，接着便犹如有轻功一般，飞速在楼顶间移动，往福安家园的方向奔去。 因为明日有一场测验，陈东今日放学得比较早，快走到小区门口时，他准备和同路的同学告别，但道别的话还没说出来，忽然他听到路边的大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个身影在他眼前闪过。 “浩浩，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陈东赶紧拉了拉同学的胳膊。 名为浩浩的男生抬头朝着陈东看过去的方向看，一脸懵圈：“看到什么呀？” “刚刚好像有个人在树上，‘嗖’的一下就不见了，简直跟蜘蛛侠一样！”陈东生怕浩浩不信，一个劲地笔画刚才看到的情景。 “什么蜘蛛侠，我看你是眼花了吧？”浩浩什么都没有看到，自然是不信的，见陈东还在手舞足蹈地解释他刚才真的看到了有人，浩浩伸出手贴在陈东的额头上，笑道，“要不然你就是烧坏脑子了。” 陈东最讨厌别人不相信他，刚才他明明看到了的！他打开浩浩的手，不满地说了一句：“你才烧坏了脑子呢！”便走了，连跟浩浩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少看点漫画和电影吧！多刷几套语文题吧，不然老师又说你偏科！”浩浩在身后提醒陈东，然而陈东压根当没听到，直接往前走了。 他飞快地钻进了自家在的单元，然后一口气冲上了天台，刚才他看到那个影子好像就是往他们这一栋的屋顶过来的，他想上去看看，好确认自己不是眼花。 然而他气喘吁吁爬上顶楼，却什么都没找到。 陈东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树上，周围的屋顶上都没有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觉？陈东晃了晃脑袋，带着疑惑的表情下楼。 在经过苏维的家所在的楼层时，他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这几天，那傻大个又搬上去了，说是为了不打扰他准备期末考试，哼，以为他年纪小就不知道吗，傻大个哪里是为了他呀，分明是为了谈恋爱。 就连小区门口的流浪狗恐怕都知道他们俩有“奸情”了，同居就同居嘛，反正之前他们本来就是同居的。干什么弄得就跟他们不往来了似的。 陈东不满地撅起了嘴巴，他是不会承认这几天没有了陈东跟他抢被子，没有了苏维那个凶巴巴的女人跟他抢肉吃，他反而觉得有些寂寞了…… 要不要现在上去看看？陈东抬脚准备过去，然而背上的书包提醒他，他可是连自己家门都还没入呢。现在过去了干什么？难道说过去做作业？ “笨死了。”陈东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打消了去苏维家的念头，还是先回家做完作业再说吧。 等到陈东到家，却被爷爷告知，苏维今天生病了，陈西带着她去了谢大夫的医馆，两人现在都不在。 陈东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有些遗憾，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人了。 可是他没想到，当他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楼上苏维家里，他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影子的真身，正在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 陈西回到谢大夫医馆处的时候，苏维已经再次睡着了。 见她这次睡得挺香，不像做噩梦的样子，陈西便没叫醒她，转身将买回来的粥放到了医馆后院的厨房里，打算等苏维醒了再热给她吃。 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碰到谢大夫在后院捡药材。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味药闻了闻，又放下。 谢大夫侧头看了他一眼，眉毛抬了抬，问：“小子，你记起来了多少？” 陈西也回望过去，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谢大夫的五官，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您之前应该是住在苏叔叔隔壁的那位研究员，曾经还教我打过乒乓球。” “看来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记得我曾经教你打过乒乓球。”谢大夫停下捡药的动作，从旁边拉来了一把凳子递给陈西，示意他坐下说话。 陈西没有拒绝，顺从地坐了，他刚好也想跟谢大夫聊一聊。 没错，苏维一开始的第六感很准备，谢大夫和陈西是旧识。 谢大夫是围屿实验室的前研究人员之一，在未来集团尚未撤资之前，他就已经退出了实验室。他本来就不是围屿实验室的骨干，一开始加入也只是对苏洪山写的那篇关于“宏因子”的发现有兴趣，想多了解一点罢了。可是后来他还是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无法认同他们拿活人做测试的做法，便辞了职。 一开始，未来集团的人并不允许他离开。因为实验室的事是机密，当初进围屿之前所有人都签订了保密协定和生死状，不得泄露实验室内部的情况，否则不仅仅要面临巨额的赔款，甚至生命都会遭遇威胁。 要不是苏洪山极力替他担保，说他根本没有接触到真正的核心实验，就算泄密也泄不了什么，未来集团才放了他出围屿。 谢大夫脱离实验室后，便没有再过问任何一件有关围屿实验室的事，而且他也放弃了从前一直专注的细胞研究，转学了中医，后来才开了这家中医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谢大夫都一直在未来集团的监视下生活着，他们不放心他，甚至曾经还派人要过他的命，若不是他命大，被路过的陈伯救了，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自那之后，谢大夫便一直过得小心翼翼，他改了名换了姓，又搬了几次家，直到后来未来集团撤资围屿实验室，苏洪山自杀身亡，他才彻底摆脱了未来集团的阴影，从此安稳了下来。 原本谢大夫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围屿实验室扯上关系，直到陈西的出现。当陈西第一次被陈伯带着来他的医馆时，他就认出了他是那个曾经被苏洪山收留在围屿的孩子。而他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谢大夫也很熟悉，那些曾经在实验室里被当做测试品的人，在被注射了“宏因子”试剂之后，瞳孔都会变成这种颜色。 只是因为试剂并不成熟，那些被测试的人基本没有活过超过一个星期的。所以乍见到陈西时，谢大夫心中十分震惊。 纵使他早已经决定不会再过问围屿实验室的事，但终究还是有好奇心。他本想找个机会问问陈西，可仔细观察下来，却发现当时的陈西懵懵懂懂如几岁的孩童，而且显然失去了记忆，谢大夫便作罢了。 念在总算和陈西认识一场，谢大夫便对陈西多留意了几分，后来，随着和陈西接触得越来越多，谢大夫也发现了陈西身上的变化，他的脉搏变得越来越有力，同时行为举止也渐渐成熟起来，恢复成他现有年龄该有的样子。 直至今日，他更确定了，这孩子不但心智已经恢复，恐怕还想起了不少从前的事，要不然刚才他也不会一直用那种眼神看他了。 “其实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我虽然记起了您，也记起了苏叔叔，甚至连小维我都想起来了，可是却完全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陈西摸了摸自己比常人要尖一些的耳朵，说道。 自从上次被绑了之后，这几天他的脑海里断断续续闪现出不少以前的片段，密闭的空间，冰冷的仪器，以及他倒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模样。 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他试图抓住他的腿向他求救，可是那人却掰开了他的手，任由他痛苦不堪。 再后来，便是他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实验室里醒来，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为何在那，只凭着生存的本能，孤独地在围屿生活了十几年。 “想不起来也好，不管是谁，总归是从前和你认识，甚至是很亲密的人，这样想来，想不起来倒是一桩幸事。”谢大夫拍了拍陈西的肩膀，安慰道。他虽然在围屿实验室待的时间很短，但那会儿带家属在围屿的人并不多，因为陈西年纪小，又非常懂礼貌，和许多工作人员相处得都不错。 何况拿他做实验的，很有可能就是苏维的父亲苏洪山。 当时有传闻，苏洪山在未来集团撤资后并没有死心，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继续做研究。这件事，从苏维近年来的现状来看并不是假的，只是谢大夫知道，即便是苏洪山借了钱，实验也做不下去，因为他缺少活体实验对象。 原本那些用来当测试品的人就是未来集团的找来的，未来集团不仅撤资，基本上所有工作人员也都撤走了，更不用说那些测试者了。而“宏因子”试剂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注射，必须经过一系列的血液检测分析，证实血液里本身就存在部分“宏因子”才行，苏洪山根本没有人力和金钱再去寻找这些测试者。 唯有被他收养的陈西是现成的。 在进入围屿后，所有人都做了例行的检查，陈西当时是符合条件的，只是当时的检查只是做一个统计，而且也是为了提炼“宏因子”试剂做备用的血源，并没有打算拿他们当测试者。但如果苏洪山走投无路，又一心想成功的话，陈西是他唯一的人选。 只是这些日子，陈西和苏维的感情谢大夫也看在眼里，他并不想随便说出自己的推断，而影响这两人的感情。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们刚才之间的对话，被苏维听了个正着。 她是被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咕噜咕噜”声给闹醒的，一醒来，便觉得胃里空得难受。她记得睡之前陈西答应她会给他带吃的，可是房间里却没有人。 她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便“唤”了几声，可是因为没有力气，她的声音很小，外头的人没听到。 没办法，她只能挣扎着起来去找陈西。 结果，便听到了陈西和谢大夫的对话。 苏维咬了咬唇，看着陈西那略带苦恼的侧脸，心中“咯噔”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似又一股巨大的浪潮袭来，淹没了她的心，她觉得呼吸更加困难了。 第六十章 你在耍我吗 苏维没站多久，谢大夫就发现了她的身影，他立刻终止了和陈西的对话，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向苏维的方向说道：“丫头，起来了？” 陈西听到谢大夫的话，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苏维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身子软踏踏地靠着墙。 “你醒啦？”他走上前，拉着苏维坐到他的凳子上，然后便听到了苏维肚子传来的“咕咕”声。 苏维有些尴尬地按住了胃，希望它不要再响了。 陈西有些失笑，拍了拍苏维的手，说：“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热粥。”说完，便疾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后院院内便只剩下苏维和谢大夫二人。 谢大夫是个明白人，一看苏维的神情便知道她一定听到了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他问道：“丫头，你都听到了？” 苏维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竟然你听到了，那我也就直接说了，那孩子是你爸弄成这样的吧？” 就这么一问，苏维还没表态，谢大夫就已经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已经处出了感情，刚才他忍着没跟陈西说，就是怕自己多嘴反而让这两个孩子离心。 陈西既然已经记起来了他，那么记忆全部恢复也是迟早的事。就算是苏洪山对陈西有养育之恩，但被他拿来当成实验品总归令人心寒。思及此，谢大夫又说道：“丫头，虽然告不告诉他始终是你的事，但念在跟你们也算有缘分，我还是得提醒你，瞒着始终不是办法，他的记忆和心智都已经慢慢在恢复，想起所有事情也是早晚的事，虽然是你爸种的根，但若到时候造成什么误会，可别后悔。” 苏维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向谢大夫，原本一张俏脸显得憔悴不堪。 沉默了一会儿，苏维才对谢大夫说道：“我知道了，谢大夫，谢谢您。” 谢大夫看着苏维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虽然与苏维的父亲算不上挚友，但一直是欣赏苏洪山的能力的，在围屿实验室启动之前，他便时常阅读苏维父亲的论文和研究报告，虽然不知道为何最终他会走上一条不归路，但谢大夫始终认为苏维的父亲不是什么恶人。因这份情谊，谢大夫也见不得苏维这个样子，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宽慰她，却见到陈西端着刚才买回来的粥过来了。 谢大夫没再说话，招呼两人进诊室里吃。 *** 退了烧，喝了粥，拿着谢大夫多开的两幅药，苏维准备回住处。 一路上，苏维和陈西都没怎么说话。苏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陈西则是在思考，他在围屿上被注射了试剂之后昏倒前，看到的那双腿的主人是谁。 那人绝对不是洪叔叔。但当时围屿上只剩下洪叔叔和他了，不是洪叔叔又是谁？ 陈西仔细回想，希望能尽可能地记起更多细节，然而记忆这种东西不是他努力就能全部想起来的，尝试了好几次，他还是想不出什么，最后还是放弃。 谢大夫的医馆离福安家园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苏维虽然退了烧，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走两步就觉得腿软了，但她硬撑着没有说，只是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待陈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时，感觉到苏维的气息越来越远，陈西突然回头，这才发现苏维落在了他身后很远。 他忙停下脚步，返回到她的身边，“你还好吗？” “我没事。”陈西伸手想去搀扶苏维，但被苏维躲开了，实际上她现在一点都不好，头上一直在冒虚汗，因为出汗的缘故，嘴里也很干，说句话都显得很费力。 陈西知道苏维心情不佳，本来想顺着她一点的，可是看到她明明不舒服却逞强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气闷。 他现在开始有些理解，为何当初他在花庄打工被人欺负时，苏维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了。转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陈西才对苏维说道：“为什么说谎？” 虽然已经在克制了，但开口的时候，陈西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带上了责备。 “哎？”苏维没反应过来。 待她品出陈西语气的不正常，她开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是在对她生气么？她看着陈西那张板着的面孔，那样的神情，分明是在生气吧，可是为什么？ 募地想起方才谢大夫说的那些话，苏维的眼眸忽然黯淡了下去。 他终于还是想起来了什么吗？没想到谢大夫的预言来得这么快。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陈西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蹲了下来。 “上来吧。”他说。 “什么？”苏维还在思考该怎么跟他开口提她父亲的事，看着忽然呈现在眼前的宽阔的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她明白了陈西的用意，他打算背她，“不……”用字还没说出来，又见陈西回首看他。 “上来。”他再次说道，这一次带了一些不容置喙的味道。 苏维还没见过陈西这么强势的一面，换作从前，要是小西敢这么对她说话，她肯定直接敲暴他的头，然而最终还是攀上了他的背。身体一轻，陈西没费什么力气便站了起来，然后朝福安家园的方向继续走。 “明明都已经走不动了，还说自己没事，你是想再晕过去一次么？”边走，陈西又像数落小孩一般说道。 苏维一怔，顿时明白了，原来刚才他说她说谎，指的是这个。 眼睛忽然有些酸，苏维将脸靠在陈西的肩膀上，像一只树懒一样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也不想逞强了，有人可以依靠的话，为什么不呢？ 感受到背上的人忽然放松了身体，陈西顿了顿，随后紧绷起来的脸终于有了温度。 因为今夜有些冷，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行人，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维穿得足够多，且陈西的后背宽阔又温暖，除了因为感冒的缘故有些虚弱以外，这一路她都没觉得难熬，反而在某一瞬间会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最好长到永远走不完，这样也不用去思考以后的事了。 但那也只是一个短暂的念头而已，苏维明白，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谢大夫说得对，若是他自己想起来了，又或是经别人的口告诉他，到时她一定会后悔。 “那个，其实……刚才在谢大夫那儿，你和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苏维咬了咬下唇，决定开口打破沉默。 陈西一开始没接话，似是在思考怎么措辞，良久，他才说：“其实，我知道。” 苏维被陈西淡然的语气惊了一下，他居然知道？什么时候？这么一想着，苏维就直接问了出来。 陈西回答：“从你站在我的身后开始，我就察觉到了你的气息。” 苏维再次受到震惊，察觉到她的气息？什么气息？他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那你察觉到了为什么不说？” “我想我和谢伯伯的话也没什么好见不得光的，而且既然你停了下来，又突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我想你肯定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你，所以我就没回头了。”陈西一五一十地交待着前因后果，压根就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样坦然地他倒令苏维觉得自己的纠结犹豫和内疚像是一场笑话。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好像也没有再拐弯抹角的必要了。于是她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说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么？好，我告诉你，是我的爸爸把你变成这样的。” 陈西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维刚才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也预想了好几种陈西可能有的反应，甚至想好了相应的应对措施，结果陈西只回了一个“嗯”。 “嗯”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又是早就知道了。 尽管身体还很虚，苏维却还是直接挣扎着从陈西的背上下来了，她绕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看这他那张没有惊讶没有痛苦没有失望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问道：“既然你想起来了，为什么又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在耍我吗？” 知道她偷听，也知道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她父亲一手造成的，却一声不吭没露出半点迹象，不是耍她还是什么？ 亏她这段时间内一直在纠结，害怕他知道真相以后会离开自己，所以不敢承认自己对他已经动心，因为愧疚而不敢和他靠得太近，只能强迫自己冷漠一点再冷漠一点。 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是能控制地住的吗？无论她怎么冷漠，他和她之间的一幕幕总会突然蹿进她的脑海里。 广告拍摄现场，他落在她额头上的吻；程璐的生日宴会上，他递过来的西服外套；被绑架的那天，一次意外，一次主动的两个吻……还有就在刚才不久，即便她烧得糊里糊涂，噩梦连连，却也还是能在噩梦中分出一小块，梦见他用那红润柔软的双唇，附在她的耳边说：“别怕，你还有我。” 苏维独自一人被纷乱的情绪搅得心神不宁，可原来陈西早就已经知道一切，这令她有些生气起来。 她本来就站不太稳，这情绪一激动更是两腿发软，感觉到脑子一阵眩晕，苏维打了个趔趄。 陈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苏维心中有气，想推开他，但陈西没给她机会，紧紧环住了她的肩膀。 陈西知道苏维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耍你。的确，一开始洪叔叔是打算拿我做实验，可是因为我一直在哀求他，所以最后他并没有拿我怎么样。是后来洪叔叔离开了围屿一段时间，有人从背后打晕了我，后来我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实验台上，那人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我才变成这样的。洪叔叔回来，看到我倒在地上，和那人发生了争吵，后来那人跑了，洪叔叔去追他，再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 “什么？”听完陈西的陈述，苏维只觉得头上的眩晕感更重了。 第六十一章 私生子 陈西的一番话信息量太大，苏维有些消化不了。 如果拿陈西做实验的不是父亲，那她在围屿捡到的那本日记本里记录的“x”又会是谁？ 日记本……苏维回忆起日记本里所写的内容。 除了时间和实验对象的状态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表明实验对象x就是陈西，当初她只不过是在办公室里找到了这本日记本，现场又只有陈西在，便理所应当地认为实验对象x就是陈西。 所以如果x不是陈西，那么在父亲死之前，他实验的对象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现在是死是活？ “小西，我问你，在你没有被注射试剂之前的那段时间，我爸爸在对谁做实验？或者我这么问你，那段时间，除了你和我爸爸，围屿上还有谁？”苏维将脑子里的乱麻稍稍理顺了一些，询问道。 陈西紧锁着眉头回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围屿上的叔叔阿姨都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和洪叔叔和他的几个助手，还有我，后来那几个助手也离开了，就剩下我了。” 这也是陈西想不出还会有谁会背后袭击他的原因。 那还是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乱麻还是乱麻。苏维甩了甩脑袋，接着问：“那你和我爸什么关……”“系”字还没说出口，忽然她脑子里闪过母亲曾说过的，父亲对不起她的话。 心跳开始急速加剧，苏维猛地抬头看向陈西，他……他……该不会是她父亲的私生子吧！ “什么？”陈西没听清楚苏维的问题。 苏维本来只是想顺口问问陈西和她父亲倒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在围屿的实验室里，毕竟按年龄推算，那会儿陈西也不过十几岁，不太可能是父亲招募的研究人员。 那会儿在谢大夫医馆处，她原本打算问谢大夫的，但是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可现在，她想到了母亲的话，忽然觉得有一盆狗血从天而降，浇在了她的头上。 这么一被刺激，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从陈西怀里挣脱出来。 “你……你到底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不求个答案，恐怕今天晚上她都不用睡觉了。 陈西先是被问得一头雾水，后来一看苏维一脸紧张的表情，他忽然醒悟了什么，惊讶地反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你说呢？你十几岁就在围屿上生活了，如果是研究人员的家属，那么那些研究人员撤走之后，你也应该跟着一起撤走才对，可是你却跟我爸爸一起留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是以我爸爸的家属身份留在围屿上的……你说，我在怀疑什么？”苏维喘着气说完这段话，忍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的心脏。 她一想到如果陈西可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就觉得要呼吸不过来了。 陈西露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叹气道：“哎……看来你真的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忘得一干二净？难不成我们从前认识？”苏维的脑袋现在本来就不清楚，更被陈西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但看陈西的表情，她稍微放松了一些，似乎，答案不是她预想的那样。 若不是苏维现在还生着病，陈西都要忍不住弹一下她的脑袋了，终于，他给了苏维一支定心剂：“放心吧，我不是洪叔叔的儿子。” 陈西的确是以苏洪山家属的身份留在围屿的，但他和苏洪山却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陈西的记忆虽然不全，但还是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跟在苏洪山身边的。 他没有父母，从记事以来，就一直跟着阿姨一起生活，后来阿姨说她没有办法再继续照顾他了，所以把他领到了苏洪山面前，拜托苏洪山帮忙照顾他。 在围屿实验室启动之前，他一直都住在苏洪山给他租的房子里，独自上学独自生活，苏洪山隔一段时间会来看他，给他添一些生活用品，带他出去玩一玩。 他曾经也以为，他是阿姨和苏洪山的私生子，因为见不得光，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养在外面，可是当他向苏洪山求证时，苏洪山却否定了。 他记得当时苏洪山是这么回答他的：“我有自己的妻子，也有自己的女儿，她们是我的这辈子最珍视的人，我怎么会背叛她们呢？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会有很多疑虑，可是很抱歉，我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不过你放心，虽然你不是我的儿子，但从今往后，我会拿你当亲生儿子来对待。” 苏洪山当时说完这句话，抿了抿嘴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说道：“我这阵子会和我妻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接你回去住，不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她现在对我有些误会。”苏洪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随后又打起精神，摸了摸陈西的脑袋，说，“不过，我女儿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常常怪我没有时间陪她，如果你过去了，她就有伴了。” 当时陈西虽然有些失望自己仍然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但想到会有一个新家，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只可惜苏洪山的这个承诺一直没有兑现。过了一段时间后，围屿实验室启动了，苏洪山担心他一人留在出租房里没人照顾，便想将他托付给另一个朋友照顾，但是陈西已经厌倦了再被托付来托付去，坚持要跟着苏洪山一起去围屿。苏洪山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带上了他。至于他的学业，则由苏洪山还有围屿上的一些研究人员亲自教导。 “所以，我们是见过的？”听完陈西的陈述，苏维回忆了一下，发现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嗯。”陈西点头，“还不止一次。” “哎？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苏维想让陈西描述一下，看能不能让她想起什么细节来。 可是陈西似乎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扶着她的肩膀转过去，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先回去再说吧，你感冒还没好，别又冻着了。” 两人光站在外面聊天就不知不觉聊了十几分钟，陈西边走，边伸手探了探苏维的额头，发现并没有继续发烧之后，放下心来。 “哎，不是，边走边说也行啊，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苏维还是不肯放弃，她记得自己去过围屿上，也的确和一些研究人员的家属玩过，但就是对陈西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陈西就是没开口。 有些事情，不是本人自己想起来的话，就失去了意义。 走了一会儿，总算回到了福安家园，不知道是否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苏维的精力比起刚从谢大夫医馆出来时要好了许多，她还在试图从陈西嘴里问出点什么，因为她实在是觉得太没有道理了。 她一没有被车撞过，二没被拿去做实验，为什么就跟失忆了一样？ 然而陈西突然顿住的步伐和手臂上突然加重的力道令她将想问的话吞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在楼下单元门口站了几秒，苏维有些不安地问，她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嘘。”陈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情变得分外严肃。 苏维察觉到他的尖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像是在听什么动静一般，随后他忽然又打横将她抱起，快速往楼上走去。 说是走，可那速度几乎比跑还要快，到了陈伯家的门口，陈西放下苏维，以飞快地语速对她说道：“进去，别出声，好好和陈伯还有小东待一块，等我回来。” “是不是我家有人？又是上次你说的那种人？”苏维马上意识到了危险，她刚想拉着陈西不让他去，可是转眼间，陈西便像一阵风一般走了。 “小西！”苏维刚喊了一声，随后感觉到脊背一凉。 她下意识地想跑，然而一只冰凉的，像手又不像手的东西，卡住了她的脖子。 “别动，否则你这颗漂亮的小脑袋就会脱离脖子了。”身后传来一个阴森的女声，诡异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第六十二章 放开她 陈西以最快地速度赶到了楼上，在家门口，他忽然放缓了脚步。 里面的气息消失了，不，应该说是隐藏起来了，看来对方也意识到了他的到来。 房门被打开，室内没有开灯，但这对陈西没有什么影响，他的夜视能力本来就极好，所以室内的情况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屋内一片狼藉，像被洗劫了一般，柜子和抽屉东倒西歪，枕头，床垫都被尖锐的器物划开，棉絮到处都是。 很显然这帮人正在找什么东西，且方式十分野蛮。 陈西小心翼翼地环顾着房间，全身都进入戒备状态，忽然一阵阴风袭来，陈西头一闪，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堪堪擦着他的脸飞过，然后“嗖”的一声收了回去。 很快第二次袭击来临，这一次陈西看清楚了那东西是一根铁链，并且很快确定了对方的方向。铁链是从一只机械手臂的掌心射出来的，和之前他在废弃印刷厂里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手上戴的东西类似。 “砰”的一声，陈西再次躲过攻击，铁链打在了电视机旁的矮柜上，矮柜顿时碎裂。不等陈西有半分缓一口气的机会，连续地“嗖嗖”声传来，陈西躲到哪儿，铁链便跟到哪儿，陈西一直处在被压制的地位。 躲了几次之后，对方以为是自己之前判断失误，眼前这个小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堪一击，一时之间有些得意起来。 一得意，便容易放松警惕，原本对方贴着死角，身后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靠近，可是随着陈西的移动，他的攻击方向不得不发生变化，以至于身后露出了破绽也没有发现。 陈西看准机会，改防守为进攻，在铁链射过来之前，以一种诡谲的速度闪到了对方的身后。 扣住对方的手，一用力，陈西便卸下了对方戴着机械臂的那条胳膊。那人大惊，扭身用另一只手攻击陈西，却反而被陈西扼住了咽喉。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陈西冷冷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嗤笑了一声，有些后悔道：“原来我之前的判断没有错，呵，都怪我大意。” 陈西皱了皱眉，刚想加大手中的力道，再次逼问，却只听见“啪”的一声，室内灯光忽然亮了。随后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就算你不大意，也不是他的对手。” 来人是一个长得有些邪气的女人，她的瞳孔，还有陈西钳制住的这个人的瞳孔，都和陈西一样，呈现出区别于普通人的琥珀色，或淡，或深。他们的右手都装有类似的机械臂，而这个女人的右手，此刻正掐住了苏维的脖子。 “放开她！”陈西看到苏维竟然被挟持了，冷声说道。 “你说放就放，那我特地捉了她又有什么意思。”那女人低低地笑了几声，说道，“不过呢，要放也不是不可以，你先放了我的同伴，然后跟她交换，让她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想要什么东西？”陈西已经大概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了，大约跟之前那个叫宋宜风的人一样，想找出苏维父亲遗留下来的什么资料。但他故意装作听不懂，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对方的破绽，看有没有可能救苏维脱身。 可是这个邪气的女人却有着比陈西手中的男人更高的敏锐度，她察觉到了陈西的意图，笑道：“我们想要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小帅哥，别拖延时间了，否则我一个不小心，这位苏小姐可就没命了。” 没能找到突破口，又担心对方会伤害到苏维，陈西不敢轻举妄动。 他飞速在脑海里思考着要怎么办，然而还没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那个长相邪气的女人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她扣住苏维的手慢慢收紧，苏维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快要呼吸不过来。 “住手！我放！”陈西手一松，他手里的男人重获了自由。 “咔擦”一声，他刚才被陈西拧脱臼的胳膊重新复位，而他的脸上竟然不见半丝痛苦的表情。 “147号，押他过来！”邪气的女人对她的同伴下令道，同时不忘提醒陈西，“小帅哥，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小心苏小姐的命。” 陈西不敢动，那个被称作147号的男人便立刻上前，用手中的铁链将陈西的手反捆住，压着他去跟苏维交换。 苏维的脖子被卡主，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看着陈西，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脑袋，试图告诉陈西，让他不要管她，先逃出去要紧。 然而陈西却根本没有管她是否在摇头，任由147号押着过来与她交换。 “现在可以放了她了吧？”陈西走到邪气女人的面前，看着她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眸子，说道。 “放当然会放，不过……”长相邪气的女人松了松手里的力道，却没有放开对苏维的禁锢，她转而对苏维说道，“苏小姐，不用我帮你回忆东西在哪里吧？” “咳咳。”苏维猛地咳嗽了几声，终于顺平了气，她看了一眼被抓住的陈西，明白事到如今，她再说自己没有那份资料的话，他们俩可能都活不过今晚了。 就算是编，也得编点什么东西出来。 之前父亲的资料都被她装进了一个箱子里，但现在这个箱子里的东西现在已经被翻出了个底朝天，文件散得四处都是，看来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要的。唯一不在箱子里的，只有那本在围屿发现的红色软皮日记本了。 那本日记本的位置在…… 苏维环顾了一下房子，果然他们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放过，但独独没有注意到那个地方，她心中骂了这两个混蛋一百遍，又在心中感叹即便这次大难不死，可能也要被赶出这里了，房东要是看到自己的屋子被弄成这样，一定灭了她的心都有。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苏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她扫了一眼陈西，随后认命一般地指了指餐桌旁边的冰箱，说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那儿。” “冰箱里？”邪气的女人狐疑地看了一眼苏维，又看了一眼147号，判断着苏维有没有说谎。 147号摇了摇头，表示冰箱他也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东西。 邪气女人刚要发怒，苏维又开口说道：“不是冰箱里面，是冰箱脚下，有一本红色的软皮本子，你们要的资料的线索在里面。” 前几日，家里的冰箱因为坏了一个脚，苏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垫住，最后又只有这本日记本的厚度刚刚好，便拿了这本日记本当塞子。 日记本她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了，就那么几页记录，也没发现其他东西，苏维便也没当做是重要文件来看待了。 如今，这本日记本却成了缓解他们危机的一个突破口。 “走，去看看。”邪气女人推了一下苏维，押着她往冰箱的方向移动。 待她真的从冰箱底下看到一本红色的软皮日记本，看向苏维的眼光竟然多了一丝欣赏：“出其不意，你挺聪明的嘛。” 苏维可没空向她解释，这不是聪明只是误打误撞，她死死盯着邪气女人，不敢放松，企图寻找一丝机会能够摆脱她的桎梏，这样陈西也好脱身。 人在逼入绝境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潜能。在邪气的女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冰箱下的红色软皮笔记本里时，苏维几乎忘了自己还在生病，使出毕生力气，狠狠在那女人的脚上踩了一脚。 “啊——”邪气的女人猝不及防，手猛地松开了苏维，苏维连滚带爬地往陈西的方向奔去，而陈西也在苏维有所动作时，手腕一用力，挣脱了绳索，接着一拳打在147号的肚子上，这一拳下了十分力气，令他直接倒地不起。 邪气女人没有打算放过苏维，她伸出右手，往苏维的背抓去，而她的右手的机械臂在伸出去的一瞬间，指尖忽然变成尖锐的锥状，看起来非常骇人。 就在那只尖锐的爪子要碰上苏维的背时，陈西冲了过来，他一把将苏维揽进怀里，然后一个转身，以自己的背扛住了邪气女人的一掌，不，应该说是一爪。 陈西的衣服立刻破了一个大洞，背上的肉也被抓住了一块，鲜血淋漓。 加上这一爪的冲击力过大，陈西一个闷哼，抱着苏维往前挪了几步，随后吐出一口血水。 “小西！”苏维看到陈西吐血，大惊失色。 第六十三章 你别哭 危险并没有解除，陈西嘴角的血还没擦干净，便感觉到身后那股杀气再次袭来。他用力推开苏维，转身迎战，几个回合下来，并未占什么优势。 屋内空间狭窄，再这么打下去，肯定会引起这附近的居民的注意。这女人的这条机械手臂和方才那个男人的不是一个级别，力气速度也不是一个级别，要是真的惊动居民，恐怕会牵连无辜。 陈西扫了一眼刚才被他一拳打趴下的男人，对方似乎也开始缓了过来，摇晃着脑袋试图站起来。 不行，得引开他们。 转念之间，陈西不再和邪气女人缠斗，他将目标放在了刚才因为苏维的突然袭击，被搁置在了一边的红色软皮日记本上。 他打算先夺了那日记本，然后拿那个男人当人质，引这个邪气女人离开。 可是他还是低估那女人的敏锐度，日记本他是夺过来了，可是地上的那个男人却没能偷袭成功，邪气女人的速度比他更快，在他的手还没碰到那男人的时候，她已经将他推到了一边。 救了同伴，她的下个目标自然是苏维，陈西马上往苏维的方向奔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苏维再次落到了对方手里。 “看来你们俩还挺有默契，不过，惹错人了。把东西交出来！我现在可没什么耐心了！”那女人掐着苏维的脖子，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刚才被苏维偷袭她心中便已经有怒气，这会儿下手可不像刚才那样留情，尖锐的爪子划过苏维的皮肤，瞬间鲜红的血液渗出。 “住手！我交！”陈西立刻将日记本扔了过去，邪气女人没有接，而是呼唤刚才被她救了两命的同伴用铁链将日记本勾了过去。吃一堑长一智，她可没有打算再让陈西钻空子。 “东西我交了，还不放人？”陈西看到脸色已经由红快变青的苏维，懊恼不已，急吼道。 邪气女人并没有理他，而是让147号检查日记本里记载的是不是教授要的东西。147号照做，翻开日记本，伸出机械臂覆盖在内页里，就像是在扫描什么一般，随后又好似在和什么人说话一般，点了点头，接着打算将日记本合上，打算撕开外壳，检查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 陈西知道，不管这日记本里的东西是不是他们俩人要的，总之这俩人是不会守信放过苏维和他的。苏维眼看着有生命危险，陈西没时间再犹豫，就算是死，也要救下她。 就在他以血肉之躯向那女人飞扑过去的时候，147号却忽然痛苦的嘶吼了一声，一支断箭不知何时破空飞来，扎在了147号的腿上，日记本应声而落。 147号痛苦的嘶吼声令邪气女人意识到不妙，原本打算攻击陈西的她忽然带着苏维调转方向看向窗外那颗大树。 “谁在那里？”她厉喝一声，话音未落，另一支断箭袭来，邪气女人下意识拿了苏维当盾牌。 陈西飞扑过去，将那女人撞开，连带苏维一起撞了出去。 “糟糕，打偏了。”屋外树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听起来非常轻松，“嘿，美女，要再来一箭么？” 邪气女人望向窗外，不知何时树上站了一个年轻的，长相有些稚气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刚才的断箭就是从这把枪里射出来的。她意识到今天是必须收手了，她迅速扫了一眼同伴，反正带他回去也是迟早一死，算了，视线瞄到红色软皮日记本，至少要带这个回去。 启动机械臂中的铁链朝树上的人甩过去，打算待对方躲闪之际捡回日记本，然而陈西却没打算让她的如意算盘打成，在她之前，将日记本夺了过来。 邪气女人气急，铁链朝陈西背上一甩，随后躲过树上的人射过来的第三支短箭，迅速逃离。 “老大，人跑了，往东北方向。”树上的人立刻对着领口别的微型对讲机说了一声，那边传来一句“知道了”后，树上的人便往旁边一跳，顺着一条绳索滑了下去。 随后，一架无人机和一辆车追随着逃走的那道影子而去。 落地，方才在树上还看不太真切的脸此时清晰起来，是“特殊事件调查科”里的小三儿。树下还有两张熟脸孔，小四和小五，就差个小二和贺天齐，人就到齐了。 不过贺天齐并非没有来，而是和小二一起追着那个逃走的人去了。 “没想到冷兵器使起来也会这么酷！宋宜风那家伙虽然讨厌，但设计的武器倒是挺厉害的。”小三儿按下固定在手臂上的枪，递给小四，甩了甩手说，“就是真他娘的重，后坐力也太大了，一般人还真坚持不了多久。要不是为了救人，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想拿这么重的武器。”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想试都没机会呢。”小四将小三儿递过来的枪放进一个盒子里，说道，“还是赶紧上去看看那俩人吧，不是还有一个变异人在上面么，万一……” “对哦！差点忘了！男的好像受了重伤，女的也是，得赶紧送医院。”小三这才想起屋内的陈西和苏维，“小五，你赶紧……” 上去看看的话没说完，小五已经一阵风一样上去了。 随后，小三和小四也紧跟着上去了。 楼上，陈西受了那邪气女人的一鞭，本来就受了重创地他看起来更加不好了。他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想去扶一把苏维起来都已经办不到。 苏维也受了伤，她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陈西身边，看到他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虚汗和苍白的脸色，赶紧脱下了他的外套查看他的背部。 这一看，她的视线立马模糊。 陈西的背伤得其实很严重，那女人的利爪生生将外套和内里的t恤都抠去了一块，同时抠去的，还有陈西的一块肉。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背，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加上刚才那一鞭子，他的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我马上打120……”苏维哆哆嗦嗦地开始在身上找手机，可是她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手机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中，早就飞了出去，不知道掉在了哪个角落。 “手机呢，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苏维越找越着急，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哗哗往下掉。 “你别哭……每次你一哭，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变成灰色了。”陈西抬手想替苏维抹去眼泪，可是微微一抬手，背上的刺痛传来，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又开始一点点消失了。 又是这样，这时有时无的能力，在那群人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他保护不好她。 想到这里，陈西便露出无奈的苦笑，渐渐地，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沉重到都快看不清苏维的脸。 “小西，不要闭眼，求你了不要……我马上去找谢大夫，你坚持住！”苏维看到陈西的眼睛渐渐合上，以为他不行了，整个人更加心急如焚，她慌乱地站起来朝着门口跌跌撞撞跑出去，可是因为体力不支，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又要摔出去。 在失去重心的一瞬间，苏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那一瞬间，她想的是。要是陈西真的就这么死了，那她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苏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接住了。 她一抬头，屋里进来一个，不，是三个陌生男人。她心里一惊，难道又是要来取他们性命的人？ “苏小姐，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不是坏人。”扶住苏维的是先进来的小五，他一看苏维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 随后他将她交给身后进来的小四和小三儿，便立马去查看陈西的状况。 小五在“特殊事件调查科”里还担任着急救员一职，他替陈西查看了一下背部，便立马从背上的背包里取出了消毒水和纱布，简单地替陈西处理了一下伤口，便扶起他往外走。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虽然对方解释不是坏人，但这年头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苏维扯住小五的衣角，问道。 “苏小姐，他伤得很重，我们必须送他去治疗。当然你也是，其他事，我们路上解释。”小四替小五解释了一下，便分开了苏维的手，随后和小三一起，架着苏维往外走去。 纵使不敢信任，但苏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跟着一起出去。 几人迅速下楼，出了福安家园，贺天齐刚好和小二开车回到这附近，见几人出来，招呼他们上车。 “老大，人呢，又跟丢了？”小三儿没见到车上有其他人，下意识地问。 “没跟丢，但死了。”贺天齐脸色有些难看，没多说，小三儿见状也没多问，几人分两部车一起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第六十四章 死而复生 苏维又见到了宋宜风，这一回，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和一股消炎药水的味道令她有些恍惚。 她动了动，便听到了宋宜风的声音，“你醒了。” 房间很大，但装修的样子并不太像是医院，因为没有哪家医院会在病房里放一张复古风格的欧式沙发。此刻，宋宜风正坐在沙发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叉叠放，手里拿着那本红色软皮日记本，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向苏维看过来，依然是那副胸有成竹的讨厌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维的右手正在输液，只能勉力用左手支撑着自己起来，不过没等她自己起来，“滴”的一声响，床板自己升起来了。 是宋宜风拿了遥控器帮她的，不过苏维没有说谢谢，她和陈西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他们宋家所赐。 想起陈西，苏维的心陡然一沉：“陈西呢，现在在哪里？” 一激动，苏维感觉到右手的手腕处有些疼，她抬手一看，手腕处贴了一块纱布。 昨晚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昨天她跟着几个自称为“特殊事件调查科”的男人将陈西送去医院，尽管油门一路狂踩，可是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陈西还是没有了呼吸。 一下车，陈西便立马被医生推进去急救，苏维想跟进去，可是带他们过来的一个国字脸男人阻止了她。那个国字脸的男人，在上车的时候，有人告诉她，是特殊事件调查科的老大，名叫贺天齐。 苏维抓着贺天齐的胳膊，想求他让她进去，可是喉咙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只能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交给医生吧，况且你现在也需要治疗。”面对苏维那样的眼神，贺天齐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手术室也不是他们能进去的，他只能让小二和小三儿带着她去处理伤口。 苏维固执得不肯离开，贺天齐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在外面等着。 可没等多久，他们却等来了坏消息。 “病人送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我们尽力了。”医生很遗憾地告诉他们。 苏维不敢相信，不顾阻拦疯了一样冲进了手术室，医生们已经撤离，她只看到陈西毫无血色的脸庞躺在床上，旁边是冰冷的，一直发出滴滴声的仪器。 贺天齐等人也没料到会是这样，几人也跟着进去查看情况，却只看见苏维跪坐在一边，拉着陈西垂下来的手，哭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老大……她……”小三儿想上前将苏维扶起来，这么个哭法，他还真怕她给哭晕过去，尤其是她本来就受了伤，脸色白得涂粉得墙似的，可是他刚上前买了一步，就被贺天齐给拦下了。 “给他们点空间吧。我们先出去。”贺天齐看了一眼两人，带头退出了手术室。刚才他已经见识了苏维的固执，按她现在这个状态，强行拉出去反而更糟。 而且，贺天齐也要想想，该怎么跟宋宜风交待现在的情况。 据宋宜风说，陈西是能适应他研发的机械臂的最佳人选，可如今这最佳人选却死掉了，那还怎么抓住宋白海？ 贺天齐一出去，他手下那几人自然也跟着出去，只是几人都站在门口，时刻留意里面的动静，担心苏维有个万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维哭到已经流不出眼泪，才抹了一把脸，看向陈西，却突然发现他睁开了眼。苏维吓了一跳，随后她还没反应过来，陈西已经猛地坐了起来，他似闻到了什么一般，抓住苏维的手指就往嘴里送， 指尖传来刺痛，苏维的手指在之前打斗的过程中受了点伤，好不容易血液结痂，被陈西这么一咬，似乎又破了。 苏维不知道陈西想怎么样，他原本是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的，可是现在却突然复活，而且，似乎是在吮吸她的血液？ 她盯着他滚动的喉咙，确信他是在吮吸的血液，只是没多久，指尖的血液似乎吮吸不过来了，陈西开始咬她的手指，似乎要咬断似的。 苏维吃痛得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力气太小没能挣脱开，她推了推陈西的头，哑着声音唤他：“小西，放手……” 听到她的声音，陈西顿了一下，抬头茫然地看着前方，他的瞳孔缩小了很多，看起来有点像某种爬行类的动物。他忽然松开了苏维的手，接着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时而往苏维的方向靠近，时而又往后，像是自己和自己在搏斗。 苏维吓了一跳，想上前阻止他，可是却听见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走……我……不想……伤……害你。” 看到陈西这么痛苦的样子，苏维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她瞥见掉落在一旁的一把镊子，迅速捡起来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递到了陈西面前。 陈西终究还是抵抗不了，抓着苏维的手腕吮吸起来。 之后，苏维便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她失去了知觉。 “昨天在手术室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心跳已经停止了，没有了呼吸的人，会突然复活跟个没事人一样？”宋宜风没有回答苏维，却反过来问。 苏维从宋宜风的话里捕捉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重点：跟个没事人一样。所以陈西是真的没事了？想着宋宜风也没必要骗自己，苏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她又意识到了问题，宋宜风问这个问题，代表他并不知道昨晚在手术室里发生的事。 可是怎么可能？她清楚地记得昨天贺天齐他们带着她和陈西去的就是未来集团控股的安和医院。他们在他的医院里的一举一动，宋宜风不可能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宋先生不是很清楚吗？何必多此一问？”苏维思考了一下，回答得很谨慎。 宋宜风没有接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苏维，像是盯着猎物的豹子一般，眼神直白且充满着威胁，令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苏维咽了咽喉咙，突然很想喝口水，以缓解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心情。这么想，她便往床边的柜子上看过去，避开了宋宜风那诡异的眼神。 床头柜上果然放了一杯水，苏维伸出没有吊水的那只手去拿，却忽然听到宋宜风笑了一下。她的手一滞，忍不住再次看了过去。 随着宋宜风刚才的那声笑，房间里莫名其妙升起来的高压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苏维看着宋宜风从沙发上起来，然后走到她的病床前，当着她的面将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走了。 “水已经凉了，我叫人替你换杯热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离她离得极近，近到苏维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刚想说不用了，可是宋宜风却又倏地直起了身子，然后端着那杯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趁他没出去，苏维开口问：“宋宜风，你究竟想做什么？” 宋宜风回头，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似笑非笑，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想做什么，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么？苏小姐，你应该没有失忆才对。” 说完，他往门口一站，门便自动往一边滑开，他踩着轻松的步子走了出去。 苏维看着重新合起来的门，愁云布满额头。 第六十五章 白菜被猪拱 苏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见到陈西的，宋宜风出去之后没有回来，他叫人送来了热水和午餐。直到看到一碗熬得很浓稠的瘦肉粥被端到她的面前，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睡到了晌午才醒来。 吃完午餐，又有医生过来给她换了药，直到所有药都打完，她终于不用躺在床上。 苏维动了动筋骨，除了昨天摔地上被磕青的地方有些疼之外，她受伤并不算严重。加上睡了这么久又打了这么久的点滴，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很多。 听医生说她可以下床稍微活动一下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想找到陈西。 昨天她晕过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虽然从宋宜风的口吻来看，陈西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可不看到他她还是不放心。 苏维原本以为宋宜风的人会阻止她，可是没想到当她提出要出去找人之后，他们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还有人主动带她过去。 带路的人是刚才给她送午餐和热水的一个女人，她似乎不会说话，只用手势告诉她，让她跟着走。 “你确定知道我要找的是谁？”苏维将信将疑，哑女笑了笑，在苏维面前比划了一通，苏维看不懂手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哑女只好让苏维伸出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一个“西”字。 苏维只好跟在哑女的背后。 “算了，信不信都一样，反正都是落在别人手上的羔羊。”苏维走出房间的时候嘀咕了一句，音量不大，然而哑女却还是回头朝她笑了一下，那笑容似乎带了点安抚的意味。苏维发现她的听力很好，顿时也没敢再多说。 走出房间，苏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既像一处私宅，又好像不是。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从地板到天花板的装修都做得很精致，且带着一种个人的偏好，这种偏好不大像是办公场所用的。说它又不像私宅，是因为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活气，尽管现在有两个大活人在这里走着，可是苏维无端觉得很冷。 哑女带着苏维走到电梯口，苏维才知道自己身处在这房子的三楼。乘坐电梯往下，一楼是个大客厅，可是客厅里没有人，而哑女似乎也没有停留的意思，穿过客厅出了大门一直往前走。 “你……”苏维想问她们究竟要往哪里走，但哑女没有搭理她，她也只好接着跟上去。 出了大门，她们往左边走，原来左边还有一栋房子，看上去和苏维待的这一栋是连在一起修建的，但两栋房子没有打通，属于两个独立的空间。 哑女将苏维带到了左边房子里，就退出去了，苏维如愿见到了陈西，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昨天晚上救了他们的贺天齐一干人等，当然，少不了宋宜风，至于另外一个长卷发披肩的漂亮女人，苏维没见过。 此刻，那个女人正站在陈西的面前，帮他取下佩戴在他身上的一些不知名的绷带和手环。他们挨得极近，苏维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修长的手指在陈西的胸前划过。那一刻，苏维觉得自己的体内的怒火快要冲破脑袋顶了。 你大爷的，手往哪里放呢！苏维心里的小火人恨不能挥舞拳头上前将陈西那个混蛋揍飞。亏她在病床上的时候还一直在担心他的安危，他倒好，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被别的女人撩了！他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恢复了心智了吗？难道不懂什么叫被吃豆腐？不懂什么叫拒绝？ 苏维越想越气，有种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嗯，虽然对方是个长得比她还要好看的猪。 卡罗琳并不知道现在自己在苏维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只猪，实际上她只是在听宋宜风的指令行事而已，虽然，她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宋宜风昨晚一定要自己亲自照顾眼前的这个“实验品”，她只能当成宋宜风是太过重视的缘故。 宋宜风重视的，她自然也重视，所以从昨天起她就一直跟着陈西，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可是昨日宋宜风把陈西扔给她之后，就匆忙出去了，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她。直到今天上午，宋宜风才又让她把陈西带到他的住处。 可是现在，卡罗琳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带着强烈敌意的视线，她顺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位他们之前寻找了许久的，科学教苏洪山的女儿——苏维，还有刚刚离开的秀秀。 秀秀就是送苏维过来的哑女，她是宋宜风所住的这栋房子的管家。这栋房子原来是宋宜风爷爷名下的，后来宋宜风的爷爷在去世前将这个住处赠送给了宋宜风。 秀秀是宋宜风很信任的下人，负责着宋宜风在这里的所有起居饮食，苏维被她送过来，难道她昨晚是住在这里的？卡罗琳不禁看向宋宜风，眉心微皱。 她尚未等到宋宜风的回应，苏维便大步走了过来，陈西从苏维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嗅到了她的气息，他眼神一亮，想快点到苏维的面前，奈何身上缠了一堆仪器。 仪器是这个名为卡罗琳的女人给他装上的，他不知道怎么拆，只能让她帮忙。可是弄了好一会儿她还没拆下来，又见她似乎晃神了，陈西失去了耐心，拨开卡罗琳的手，也不管会不会弄坏身上的这些玩意，三两下扯掉了，向苏维迎了上去。 一整夜都没见到苏维，陈西其实心里很慌。昨夜发生的事他并没有忘记，苏维脸色惨白倒在他怀里的样子，还有他抓着她的手腕，满嘴都是她的鲜血的样子，都在他脑袋里一清二楚。 苏维晕倒之前，他处在一种意识混沌的状态，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在那个瞬间，他很渴望她的鲜血。 苏维晕倒之后，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伤害了她，他不禁没有做到他承诺的那样保护好她，反而还伤害了她。 陈西悔恨交加，这种情绪不断被他放大，几乎又令他发狂。以致于后来贺天齐等人在外面听到动静之后闯进来时，陈西差点跟他们打了起来。 若不是贺天齐吼了一嗓子：“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冷静一点！”可能苏维现在的命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维，对……”陈西走到气势汹汹的苏维面前，想开口道歉，但话没说完，小腿便挨了苏维一脚。 苏维踢着一脚只是为了撒气，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就算她想用力踢，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所以陈西除了懵了一下，并没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 苏维看着他那张茫然不解的脸，一瞬间又想到了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西。怎么，看见美女，连智商都丢回了围屿不成？“你跟我过来。”苏维不解气，拉着陈西就往外走。 “阿风……”卡罗琳见两人要走，而现场的人都没有出声，适时地提醒。 事实上从刚才苏维进来开始，大家就好像被施了什么咒一般，十分默契地没有出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苏维和陈西，各有所思的样子。 听到卡罗琳的声音，苏维才像想到什么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宋宜风，说道：“宋先生，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放心我现在就算要走也走不了，我现在只想跟我们家小西说几句话，你不会这样也想阻止吧？” 宋宜风没出声，只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脸上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不会压到他的自信样子。 苏维丢了他一个白眼，拖着陈西往外走，陈西老实地跟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纵使他知道苏维现在在生气，可他还是为刚才她的那句“我们家小西”而忍不住心情愉快。 苏维带着陈西去了院子里，徒留宋宜风和贺天齐的人在室内，两帮人虽然之前已经打算联手，也已经打过几次照面了——小三儿用来救陈西和苏维的那架古怪的枪就是从卡罗琳这里拿的——但两帮人到底都互相防备着，因此说不上多熟悉，此刻，两位老大都没开口，他们当下属的自然也不好去搭话。 两帮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贺天齐的那帮手下实在受不了这沉默，几人看了一眼四周，见有很多看上去像健身器材的东西，便开口询问。 这儿的确是宋宜风专门打造的健身房，健身器材都是实验室的杰作，针对人体的不同部位做科学计算来进行训练，可是这训练目的却不是为了打造健美先生一般的身材，而是训练人的反应和力量。 宋宜风见特殊事件调查科的这群人感兴趣，也没打算隐瞒这些东西的作用，让卡罗琳带着他们过去体验了。 于是，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贺天齐和宋宜风了。 贺天齐扫了一眼正在试用屋内那些器材的小崽子们，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宜风：“宋先生，与其说这是健身房，不如说是你专门为陈西打造的室内训练场地吧。” 宋宜风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贺队长眼光锐利。” “宋先生的动作比我想象中可是迅速多了，要不是上次宋先生言辞恳切，我都要怀疑宋先生是否真的是出被逼无奈了。”贺天齐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大哥作孽太多，而陈西的状态又不稳定，我这不是为了徐市的安危着想么？”贺天齐的嘲讽宋宜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外面的苏维和陈西身上。 他们在聊什么，他不关心，他只是有些恶趣味地，喜欢看苏维一脸担忧又惶恐的表情罢了，就像是在观察小白鼠一般。 贺天齐没有再接宋宜风的话，他顺着宋宜风的目光，也看向院子里，眉毛拧了拧。 第六十六章 最好的证明 院外，苏维和陈西相对而站，大眼瞪小眼。 苏维方才将陈西拉出来，也是怒火攻心一时冲动，一心只想让陈西远离那个漂亮的女人，真把人拉出来了，苏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西自觉有错在先，见苏维一直不吭声，也不敢先开口。怕自己一开口还没说出半个字，小腿又会挨一脚——倒不是怕疼，就是看着苏维还苍白着的小脸蛋，不想让她动气。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苏维感觉气消地差不多了，才开口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那女人在你身上摸来摸去要干嘛？” 她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到最后又不禁带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看向陈西的表情也凶了几分，活脱脱打翻了一大醋缸的样子，只是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陈西也不嫌头大，耐心地回答，“昨天……嗯，你晕倒之后，贺队长叫了他的人送你去看医生，我想跟上去，但是他拦住了我，说我……那副样子，出去会引发骚乱，而且也会耽误你的治疗，所以让我在原地留着。后来他……”陈西视线转向室内，看了一眼宋宜风，发现宋宜风的视线也在盯向这边，眼神忽然冷冽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转着头面向苏维，苏维只觉得这种姿势看他有些累，下意识地跟着陈西的步伐移动了一下，恰好，让陈西挡住了宋宜风的视线。 目的达成，陈西接着说：“就是刚才那个姓宋的男人带了那个几个人过来，让我跟他们走。” “他们让你跟着走你就跟着走？陈西，你的智商该不会真的又丢回围屿了吧？”这次苏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是真担心陈西有个什么错乱，毕竟昨天他那副失控的样子现在还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任何事发生在陈西这个不稳定生物上都有可能。 “当然不是。”智商受到怀疑，陈西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调，“是因为他们把你带走了。” 陈西对宋宜风没有好感，甚至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胁，这种威胁感比见到连时歌时还要严重。所以宋宜风带着人过来，让他跟他们走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他没想到宋宜风一来，竟然先让人带走了正在处理伤口的苏维。宋宜风早就料到陈西会拒绝，轻飘飘扔下一句：“苏小姐已经被我接走，你若还想再见到她，最好还是跟我走。另外，贺队长在场可以为我作证，我绝无伤害两位的意思。” 就这样，陈西不得不听宋宜风的。 苏维光顾着怼陈西，倒忘了是自己先晕过去不省人事的，平时只要稍微动下脑筋就会知道是自己拖了后腿了，但因为醋意太浓，搞得她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苏维的脑子终于被陈西这一句话弄清醒，顿时失去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可再一想，她晕倒还不是他弄的，气势便又回来了几分：“那刚才那个女人又是谁？” 陈西总算品出了那么一点别的味道了，他看着苏维，刚才还略显灰暗的眼眸越来越明亮。 一旦想清楚了苏维在气什么，陈西一颗惴惴不安地心忽然就落地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苏维的脑袋，有些惊喜地说：“小维，原来你不是因为我失控伤害了你而生气。” “我当然不是为了那个……”苏维下意识地回答，但对上陈西那炙热的双眸，霎时间语塞。 被他用这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盯着还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苏维已经忘记自己要兴师问罪，光顾着躲避那燃烧得过分的双眼了，再看下去估计她浑身都会被点着吧？ 无声更有声，苏维的不自在和微红的脸颊已经是最好的说明，陈西嘴角止不住上扬，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在我眼里，你比她好看。” 陈西的回答和苏维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但就是这句话，彻底扶正了苏维打翻的醋缸。微红的脸颊变蒸汽火车，苏维嘴上嘀咕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心里却像炸开了烟花。 但这烟花没有炸多久，就被走出来的宋宜风亲手浇灭。 “苏小姐，陈先生，如果你们打算聊到日落西山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叫佣人备两只椅子过来，也免得两位站久了腿疼。” 跟着宋宜风一起出来的，还有卡罗琳，听到宋宜风说这句话，她诧异地侧头看了一眼宋宜风。可能连宋宜风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话里隐约带着几分怒意，但卡罗琳听出来了。 卡罗琳不由地看向苏维，这个女人，对于宋宜风的来说，可能远远不止是那份资料的关键线索这么简单。有那么一瞬间，卡罗琳觉得自己心中似乎长出了一条毒蛇，滋滋吐着信子，想要朝着苏维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她被自己突然起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握紧了拳头。 因为宋宜风的打断，苏维和陈西由室外转移到了室内。 健身房的一边布置了一间休息室，贺天齐的人在外面摆弄那些高科技器材正在兴头上，因此贺天齐并没有叫上他们。休息室内便只有宋宜风、卡罗琳、贺天齐还有苏维和陈西五人。 宋宜风叫人冲了几杯茶过来之后，便进入正题。 “苏小姐，陈先生，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昨日贺队长的人回来救你们，同时也一定很想知道，这段时间对你们下黑手的人是谁。”宋宜风姿态优雅地端起面前的茶，轻呷了一口，说道，“我也不隐瞒了，这些事情，你们遇到的那些黑人，都是我大哥的手笔。” 宋宜风讲述了宋白海这几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变异人实验，他所研制的机械臂被盗，变异人存在巨大的缺陷宋白海急需找到苏维父亲藏起来的那部分资料所以三番四次找上门等一系列事情的“经过”。 苏维听了倒不怎么惊讶，之前宋宜风就“提醒”过她，就算他不找上她，也会有别人。外头宋氏两兄弟斗得如火如荼，宋宜风早就说了实验室在继续，不是他就是他大哥，这个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苏维没想到的是，宋宜风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说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只是没想到大哥的实验有了突破性的发展，所以才会让她们陷入危险之地。 上次是谁话里话外威胁她来着，这会儿倒演起了正义侠士了。依她看，说这一切都是宋宜风指示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可是一开始就说了，他找上她，可是为了她父亲的那份资料。由此可见，此人不要脸的程度比她想象得更甚。 “苏小姐，所以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着想，你们最好加入我们，配合贺队长早日将我大哥绳之以法，这样以后大家都太平，不是吗？”宋宜风总结陈词，拉人入伙。 苏维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是她还有两事不明：“你们是从何得知，我父亲遗留了一份资料的？那份资料你们确定存在？”至少到现在，她都没有什么头绪。就算她加入了，一直找不到那份资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用？ 宋宜风看了一眼苏维，接着视线向她身边的陈西划过：“当然确定，陈先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六十七章 合作愉快 苏维手里攥着宋宜风刚才还给她的红色软皮日记本，站在院子里等着贺天齐将车子开出来，送她和陈西回去接东西。 方才，宋宜风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响，就算她想停都停不下来。 宋宜风说，陈西就是父亲有所保留的最好的证明，因为陈西和其他变异人存在很明显的区别。 “很抱歉，我们未经陈先生的同意便私自采取了他的血液做分析，事实证明，在我们集团撤资之后，你父亲的实验反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陈先生血液里所含的宏因子数量和当年的测试者还有我大哥如今做出来的实验品都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父亲存有另外一份研究方案，并且制作了另外一种试剂，这个试剂被用在了陈先生身上，不但改变了陈先生的身体构造，而且，克服了以前实验的一个巨大缺陷。”宋宜风看了一眼卡罗琳，卡罗琳便会意地将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里调出两个数据图，投放在了一旁的白色墙壁上。 众人纷纷看过去，纵使看不懂那些奇奇乖乖的专有名词，但是属于陈西的那份图表的数值，是明显高于另外一个样本的。 苏维不知道宋宜风什么时候采集到了的陈西的血液，甚至连陈西自己有不知道。但有一点，两人是知道的，那便是给陈西注射试剂的另有其人，并不是苏维的父亲。两人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明白这件事暂时不能说出去。 无论那个人是谁，这个新型试剂出自苏维父亲之手是毫无疑问的，否则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只有一个陈西了。 苏维猜测，也许是那个给陈西注射了试剂的，后来被父亲追出去的人，只是无意之中发现父亲制作的新型试剂，并用在了陈西身上，并不知道这个试剂是如何制作的。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将试剂打入陈西的体内？如果是和实验室无关的，只是偶然闯入的人，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做？除非是和这场实验相关的人。难不成，在所有人都撤离之后，父亲另外找了人帮他？ 听陈西的描述，父亲走投无路时，的确动过要拿他做实验的念头，但最终还是不忍心。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父亲为什么还要自杀？ 苏维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虽然少，但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生命的人，除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先前她以为，像警方所说的那样，实验失败对他刺激太大，所以他会选择轻生，可他都没有对陈西做过什么，而且又研究了新的试剂，没看到试剂的最终效果，他怎么可能会自杀？ 不是自杀的话，那就是……他杀！ 回想起陈西所说的，他在被注射试剂之后，她的父亲便追着那个人出去了，会不会给陈西注射试剂的那个人，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苏维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只是她疑惑的是，如果父亲不是自杀，为什么他会给她写那份遗书？那份遗书她比对过，是父亲的笔迹没有错，不太可能会造假…… 这里头，究竟有什么隐情？ 苏维在一边内心波涛汹涌的时候，宋宜风以为苏维还是不肯相信，拿出了进一步的证据——那本红色软皮日记本。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苏维看到宋宜风亮出的东西，诧异道。她记得这本日记本昨天在打斗中应该掉落在家里了才对。可是转念一想，宋宜风既然能派人救他们，顺便将日记本带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苏维的惊讶也就维持了两秒便消散了。 只是，这本日记本又是什么证据，里面的内容她几乎都能背出来了。 不等苏维问，宋宜风已经主动回答了：“这本日记本，有夹层。” 他说完，苏维便眼看着他将日记本翻开，并将外壳的底部示意给苏维看，苏维看到日记本的底部确实被划开了口子。“里面有什么？”她问。 宋宜风又卡罗琳的手上接过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卡片，递了过去。 苏维接过，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陈西便有些疑惑地开口：“数独？” 宋宜风挑眉看了一眼陈西，似乎有些惊讶他居然隔这么远就一眼看出来了。“没错，是数独，而且我已经解开了。” 宋宜风说完，卡罗琳便举起了手里的平板电脑给大家看，屏幕上写的是一串字母加数字的组合，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律，倒像是什么软件的登录密码。 “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串字符像是我们平常所设的密码。苏小姐，虽然你坚称你父亲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东西，但我相信我的直觉，这串数字，一定和那份资料有关。”说道这，宋宜风仿佛担心苏维会生气一般，特意加重了语气补充道，“当然，我绝对相信苏小姐没有说谎，我只是想说明，只是你没有找到而已。” 现在，其实宋宜风不用强调什么，苏维也已经确定他所说的那份资料是存在的了，只是如果父亲有留下来的话，会放在哪里呢？究竟自己还遗漏了什么地方没有找？ “宋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思考了一会儿，苏维下定了决心，“我会和你们合作，好好想想关于这份资料的线索，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们必须保证我和他的安全。” 苏维看了一眼陈西，昨天那样危险的情况，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陈西看出苏维眼中的不安，也不顾在场还有别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苏维心里一暖，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无论什么场合，只要她感到不安，他便会给她力量，从来不管他人的目光。 或许，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凶的。 想到这，苏维也反握了一下陈西的手，掌心传来他的温度，她回了他一个笑容。 眼看着苏维和陈西旁若无人地亲密，不知怎地，宋宜风竟然觉得他们那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有些刺眼。一种焦灼的，想将这两只手拉开的念头，慢慢盘旋向上，直达他的脑海。 他有些低气压地说道：“如果苏小姐早有这种惜命的觉悟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拒绝我。” “阿风。”卡罗琳听到宋宜风忽然变了语气，忍不住出声提醒。刚才在外头的时候，她便已经感觉到宋宜风的情绪不对，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现在在场的还有贺天齐，他竟然都不分场合暴露自己的情绪了，卡罗琳既担心，又觉得心里很难受。 因着卡罗琳这一声提醒，宋宜风猛然惊醒，随之脸色更是一沉。他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人险些失态，这令他十分气恼。只是他是一个极会隐藏自己的人，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常，脸上又挂上了那虚伪的笑容。 “抱歉，我这人有点记仇，不过苏小姐请放心，既然大家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你的安危我自然会保证。不过陈先生的话……”宋宜风以玩笑地语气揭过刚才的失态，随后以一种很难办的表情看了看陈西和贺天齐两人。 苏维眉头一皱：“小西怎么了？你们想拿他做什么？” 她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昏迷不醒的时间里，他们是否已经对陈西做了什么？她老早就有一种感觉，宋宜风一开始找上她，真正的目标是陈西，现在就算证实的确有那份资料的存在，但不代表宋宜风对陈西就没打主意。 他都说了陈西和别的变异人不同，而且他还是这么久以来活得最久的变异人，就算她找不到她父亲留下来的资料，只要他们拿了陈西去做研究，迟早也能研究个什么东西出来。 苏维立马将陈西拉到身后：“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宋宜风看着即将发怒的苏维，果断将烫手山芋扔给了贺天齐：“这事儿，还是贺队长来说吧。” 一直在一旁观察众人并旁听的贺天齐，陡然被点名，脸上是一片愕然。他惊讶地看着宋宜风，显然没料到这人比他想得还要阴险！这种摆明会得罪人家姑娘的事，就由他来解释？ 贺天齐比在场的人年级都要大，这么多年的警队生涯也让他磨练了一种老练淡定的气质，可现在他却忍不住像小青年一般，狠狠瞪了宋宜风一眼。 宋宜风接收到他的眼神，一点心虚都无，还抬了抬手，示意他向苏维做下说明。 眼看着苏维眼中怒火中烧，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贺天齐没有办法，开口道：“苏小姐，是这样的，昨晚的那两人你也知道有多厉害。虽然他们的生命有限，但以近来大量失踪的人口来看，宋白海制造的变异人还有很多，宋先生虽然提供给了我们他设计的武器，可是那武器并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哪怕是我们受过专业训练，用过一次，手都好几个月才能恢复原来的机能，一不小心还可能废了。眼下，能够对抗那群人的，也只有陈西了，所以昨天我便向陈西先生发出了邀请，请他加入我们特殊事件调查科，我会负责训练他的体能，宋先生这边会提供技术支持，让陈西成为我们的王牌……” “王牌个屁！别以为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词就能掩盖你们的目的，你们根本是拿他当武器！”贺天齐还没说完，苏维实在忍不住，粗暴地打断了。 她想到了昨夜陈西倒在她面前的一幕，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那是为了救她留下的痕迹，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失去生气，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想到以后他每天可能都会遭受到这样的危险，她便完全没有办法冷静。 苏维的问责令贺天齐很头疼，平时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给人做思想工作了。贺天齐在做刑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女友，在得知他要加入特警队时，也是像苏维这般闹腾，甚至比她还要激动，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最终只好分手。 但劝不进去也得劝，现在宋白海闹出这么大动静，死了那么多人，又失踪了那么多人，局长每天如坐针毡，调查科的同事们这阵子也很好受。 “苏小姐，我们……”贺天齐正斟酌着用词，打算再劝劝苏维，却看见陈西抬手对他做了一个制止地动作。 贺天齐将剩余的话吞了下去，看着陈西从苏维身后走过来，绕到她的面前，对她说：“小维，不要怪贺队长了，是我自愿的。” 苏维愣住了，她以为是宋宜风这个阴险的家伙胁迫的，却没想到陈西居然是自愿，她急切地抓着他的手臂，“可是，为什么？” 陈西深吸了一口气，安抚式地拍了拍苏维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担心的也是我所担心的，昨晚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再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苏维受人胁迫而自己无力拯救，所以，虽然明知道宋宜风和贺天齐是在利用他，但是他也心甘情愿的答应了。只要能让他变得强大，让他能够护她周全，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犹豫。 “你……”苏维还想说什么，但是陈西却没有给她机会再说下去，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苏维的嘴唇上，轻声说了一句，“相信我。” 随后他转身看向宋宜风语贺天齐：“宋先生，贺队长，你们放心，我既然答应会配合你们就一定会做到。安危也无须为我操心，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性。但是，也请你们做到你们所承诺的，保证好小维的安全，如果她有什么意外……” 陈西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令他原本柔和的面容多了三分冬月的冰冷：“任何伤害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你放心，苏小姐的安危，我们特殊事件调查科会负责到底，我以性命担保。”听到陈西再次允诺，贺天齐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挺欣赏陈西的这份担当，主动将保护苏维的任务揽了下来。当然，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出于对宋宜风的提防。 到底，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事已至此，就算苏维再反对也无力改变定局，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陈西的背影，忽然感觉到宋宜风在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她回看过去，只看到宋宜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可那笑容却是不达眼底的。 他说：“那么，苏小姐，陈先生，合作愉快。” 第六十八章 我负责 “苏小姐，我们走吧。” 苏维还在愣神之际，贺天齐不知何时已经将车子开了出来，停在了庭院里。 他的车子专门为她和陈西空了出来，其他下属坐的另外一辆。 听到贺天齐的声音，苏维回过神，陈西已经先她一步走到车前替她开了车门，他立在车旁，像一株挺拔的白杨，看上去坚韧而可靠。 他向她招了招手，苏维终于压下心头的不安，大步朝他走去。 回到福安家园，苏维本以为家里会乱成一团，意外的是，虽然很多东西都被毁坏了，可是却都做了一番整理。 贺天齐解释道：“我们担心昨天动静太大，所以后来有派人过来收拾了一下。幸好这一栋大多都是租户，又是饭点，在家的不多，都在外头，所以惊动什么人。不过有一位手臂受伤的老人上楼来查看过，我估摸着是和你们相熟的姓陈的那家，稍微跟他解释了一下，不过你们最好还是亲自跟他说明一下情况比较好。” 苏维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底细贺天齐他们早就已经清楚了，此刻她已经无暇去生气，微微点了点头便去收拾行李。 既然答应了和他们合作，自然不能再住在这里，贺天齐送他们回来就是让他们收拾东西搬出去的。 宋宜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大方地把自己的住处都贡献了出来，以供苏维和陈西居住，但苏维拒绝了。 合作是一回事，要住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宋宜风那家比整个福安家园还要大，但一想到今后都要和那个阴险的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就怵得慌。 比起和宋宜风待一块，苏维宁愿选择去贺天齐的特殊事件调查科打地铺！ 当然，贺天齐是不会让苏维打地铺的，他临时给两人找了一个住处，今晚就搬过去。 苏维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肉疼地看着坏掉的家具，看来要赔房东一笔不少的钱了。她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在宋宜风的家里，没能谈点条件，再不济，也得让宋宜风帮她把债还了啊！ 不管今后的路如何，她可不想再背负那沉重的债务了。 说到还债，苏维整理东西的手一顿。等等，她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债主们催债的电话和信息了吧？ 她下意识地将手抄进口袋里，想要拿出手机来看一下，可是摸遍了全身上下，也不见手机的踪影。 是了，她现在这身衣服是宋家的佣人准备的，昨夜穿的衣服早就不知所踪，估计手机现在还在宋宜风的家里。 苏维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就算她不想那么早再见到宋宜风，估计也不行了。 “在找什么？”陈西听到苏维的叹气声，原本在收拾自己东西的他也凑了过来。 “没什么……”本来想带过去，可苏维抬头看到陈西那关切的眼神，忽然觉得应该说实话。 隐瞒往往是误会的开端，而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和他有什么误会。 于是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手机落在宋宜风那儿了，估计明天还是得跟他碰面。” 提起宋宜风，陈西就感到一阵胸闷。 那人心思难测，对苏维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陈西并不想苏维单独见他：“我跟你一块去。”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贺队长，明天开始就训练么？”苏维下巴往阳台上一指，贺天齐烟瘾犯了，但为了不熏到房间里的人，独自跑阳台上吞云吐雾去了。 陈西往阳台上瞄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小维，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自作主张答应了贺队长而生气？”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苏维一直没吭声，虽然表面上她看上去已经平静了下来，可陈西总觉得她还在介意。 苏维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没有。一开始的确是很生气，但刚才在车上贺队长说了那么多，我已经想明白了。” 回福安家园的路上，贺天齐向苏维说了一个事。 当时车内气氛很沉默，贺天齐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苏维和陈西，决定将之前在宋家没能说完的话说完。 前阵子，他们特殊事件调查科在调查近期发生的人口失踪事件时，无意间发现了被抛弃在野外的，一具女童的尸体。 女童的父母是当地普通的农户，育有一子一女，大的是儿子，原本在山的另一头念高中，小的是女儿，才刚到上学的年纪。两人平时都十分听话，结果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两个孩子都失踪了。 “那天涛子考完月考回家，妹妹缠着他让他给买糖吃，涛子就带着妹妹去山那头的一个小店去买。我还叮嘱他们带一袋盐回来，路上别贪玩错过了晚饭，没想到……没想到……”贺天齐他们找到了女童的尸体之后，那对老实的夫妻全面崩溃，抱着他们调查科同事的裤腿哭着求他们一定要找到涛子。纵使他们心里清楚，很可能他们的涛子也回不来了。 即便贺天齐已经见过无数生死场面，面对这样一对绝望的夫妻，也很难不动容。 这起失踪案件，无疑又是宋白海所为。之前他们搞不清楚这些失踪人口之间的关联，但经过宋宜风提供的情报，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随机找人，是有条件的。那个条件，便是血液里必须含有苏洪山发现的，所谓的“宏因子”。 那个名叫涛子的男孩，就是那个符合条件的人，贺天齐查到他们学校不久前组织了免费的体检。而负责给他们体检的，是一家公益机构。 未来集团每年都对这家公益机构有投资，想要拿到检验样本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所以贺天齐推测，涛子是被宋白海的人绑架回去当所谓的“测试者”，而他的妹妹因为对他们来说没有用，所以便被残忍地杀害了。 “苏小姐，之所以想跟你们说这件事，并不是为了给我们将要在陈西身上所做的事做开脱，毕竟无论如何我们也没有权利拿一个活生生的人做实验。变异人的身手强大，可是寿命却很短暂，宋白海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一定会有更多人牺牲，所以，说我们无能也好，卑鄙也罢，我都只能勉强陈西加入我们了。真的很抱歉。” 这是贺天齐在停车之前所说的最后一段话。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亲口承认自己无能，苏维当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若说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苏维并非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她生气，气地也是宋宜风将她和陈西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他们要面对的危险，也绝对不单单只是一个宋白海这么简单，所以在听到他们要拿陈西当武器时，她本能就很抗拒。 可是仔细一想，她也知道，这终究是必然的。 为了社会安定也好，被迫也罢，他们的结局早就被命运提前写好了。 想通了这一层，苏维知道自己气也无用。好在贺天齐看起来还是很正直，和宋宜风并不完全是穿同一条裤子，这让苏维安心不少。 “所以，与其担心我生不生气，不如多担心你自己吧。就你那半吊子的功夫，时有时无的，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命，打不过咱就跑知道了吗？”苏维伸出手，在陈西额头上弹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缩回手的时候，手腕却被陈西捉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如虹光一般的流彩。 苏维愣了一下，想说“你要干吗”，但陈西渐渐靠过来的脸让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要做什么？这个动作……该……该不会要吻她吧！苏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热了起来。 她喜欢陈西，可是从来没有正式表白过，同样的，她也知道陈西在乎她，可是他也没说过。 他们之前有接过吻，可是要么是意外，要么是形势所迫，可是现在不同，他们彼此都在清醒的状态下。 现在这种情况，陈西主动靠过来，说明什么？ 苏维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下一秒，唇上传来一种熟悉的，柔软的触感，还有一种似乎能令她放松下来的青柠香味。 这一吻，不同于之前，当两片唇相接的那一刻，彼此似乎都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像干柴遇上烈火，像渴了许久的旅人遇上一汪甘泉。 若不是抽完烟回来的额贺天齐撞见这一幕，有些尴尬地后退了几步闹出动静，两人交叠的身影不会分开。 正是听到动静，苏维才猛然睁开眼，迅速推开陈西，侧过头去，脸红得能滴出血。 陈西正享受着这难得的甜蜜，突然被中止，下意识地便一个眼刀往那“打扰者”的方向射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你们继续。”贺天齐只觉脊背一凉，赶紧转过背又装模作样地点了一根烟。他哪知道这两人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就情难自禁来着！ 丢脸至极。 苏维双手捧脸，脸上的温度烫得令她只想钻到床底下去，她竟然吻得忘记了场合！都怪他吧，忽然凑过来，还是以那样魅惑的神态，叫她根本就丧失了思考能力。 想到始作俑者，苏维转过头去，狠狠瞪了陈西一眼。 陈西无奈一笑，知道自己可能又惹毛了她。 “我继续收拾东西。”惹不起只能躲，陈西站了起来，打算回到自己那只行李箱旁边。 “慢着，亲完就走，哪有这么便宜？”苏维却伸出手拦住了他，她看了一眼阳台，确定贺天齐没有再看过来，逼近陈西，问道，“刚才这个吻，什么意思？” 陈西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你……”苏维被陈西这副无辜的模样噎到了。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想到呢，还是不肯先说。可是不管哪一种，苏维却不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前两次就算了，但这一次你我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意外。不，不管是意外还是这一次，总之我的初吻给了你，你就得对我负责！”丢人就丢人吧，总之她要宣誓主权，也要让他知道，以后再也不要让别的女人贴他贴得那么近了。 “噗——”听完苏维的“霸道宣言”，陈西一个没忍住笑了，仿佛又看到了她小时候那副娇蛮可爱的样子。 那会儿他八岁，她七岁，洪叔叔带着她来看他，她给了他一颗忍了很久没吃的糖，非要他吃，他吃完，她便一副千叮咛万嘱咐地模样对他说道：“哥哥，你要记得，吃了我的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哦！” 当时听了那句话，他差点当场把糖给吐了出来，但看到她委屈地把嘴一扁，又吞了回去。 时隔这么多年，看来有些东西是深埋在骨子里的。 苏维却不知陈西在笑什么，她知道刚才那番话说出来很幼稚，可是至于让他发出这样的笑声吗？ “陈西！”苏维压低声音唤了他一声，“你要是不肯负责，以后就别随便再亲我……” “亲我”二字的尾音还未消失，苏维便眼瞧着陈西那张英俊的面庞再次朝她逼近。 他飞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弯了眼睛：“我负责。” 因为我，一直都是你的人啊。 第六十九章 酒窖里的人 时近九点，程家的别墅里一片灯火通明。 程家虽然是富贵人家，可也不是每个房间每晚都这么烧电的，但因为程光华夫妇的死，这段时间程家上下都陷入一种恐慌害怕的情绪里面。 凶手不止一人，其中一人在警方追捕的过程中死亡，而另一人则不知踪影。作为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程璐的安全受到威胁，警方劝她住进专门的保护证人房，但程璐不肯，坚持要住在程家。 “我的家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他们要想来取我的命，就取好了。”经历了父母双亡的大变故，从前那个华丽的程大小姐消失不见，现在的程璐，是个脸上挂满了疲惫，目光有些飘忽的女人。 她如果现在从程家搬出去，恐怕以后都搬不回来了。 从前父母在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家里的亲戚有多么的坏，但父母一死，各路牛鬼蛇神的脸孔便通通露了出来。拉拢有之，威胁有之，鄙夷有之，哄骗有之，但不管是哪种姿态，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获取广大建设的控制权。 程璐以前没有接触过集团业务，这几天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来得及释放，便被律师、父亲的亲信以及一众亲戚推入这洪流之中，加上还要配合警察的调查，几天时间内，她便如老了十岁一般，疲惫不堪。 至于她自己的事业，呵，娱乐圈本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地方，她失去了父母的庇佑，原本之前就定好的合作推后的推后，取消的取消，甚至之前加派给她的助理，如今公司都直接让她去服务另外一个艺人了。 加上她之前入圈因为有父亲的保驾护航，虽然不至于嚣张跋扈，但也是任性过好几次的，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儿她落难，那些人便一个个恨不能将她踩进泥地里，各种负面新闻犹如井喷。甚至外界还有揣测，是因为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得罪了黑道上的人，所以连累了她父母的。 这些猜测基本都没有根据，但无奈就是有大波的网友相信，并且跑到她的社交平台来辱骂她，攻击她，叫她去死。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真相如何，只是因为从众中甚，便义无反顾加入这一场狂欢。 因这些负面消息，她的经纪公司劝她暂时停工，实际就等同于告诉她，他们打算冷藏她了。若不是合约期没到，估计他们会直接抛弃她。 程璐关掉了社交软件，也不想管广大建设的那些破事，程家因为是命案发生地，又有警察看护着她，倒成了一处清静的避风港。 程璐不肯出去，警方自然也不好勉强她，只是程家别墅太大，警方不可能派很多人在每个地方都守着，于是佣人们只好打起精神，一到晚上更是把所有房间的灯都点亮，生怕有陌生人闯入。 不过，不想离开程家的理由，程璐还有一个，但这个理由，不能透露给警方知道。 程家唯一处没有亮灯，也没有人刻意去巡逻的地方，就是酒窖，而此时此刻，酒窖里正藏着一个人。 程璐睡前有喝酒的习惯，这几日因为精神压力过大，饮酒量更是比平日里要多。家里的佣人虽然劝过，但是却无法阻止她，只能由着她去。 可是程璐却不完全只是借酒浇愁，她的目的，是借着每日都酒窖里取酒的那点时间，去看一下那个人。 一开始，程家的管家何妈还有贴身保护程璐的警官还会跟着，程璐不想她们跟着，编了一个借口：“何妈，警官，小时候我爸常常会带着我来酒窖挑酒，我只想一个人在里面待一会儿，求你们，别跟着行吗？” 警官自然是不同意的，既然她的职责是保护程璐，就得让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何妈也很不赞同，她从小看着程璐长大，如今她父母双亡，何妈已经将程璐看成了自己的女儿，说什么也不让程璐一个人单独待着。 外来的危险何妈倒没有那么担心，毕竟酒窖里就只有一个窗户，还开得很高，现在程家上下又很警惕，真有人闯进来也不会是从酒窖里。何妈更担心的，是程璐自己压力太大，做什么傻事。 直到程璐发了一通大脾气，两人才退让，后来又见程璐安然从酒窖出来没有什么伤害，后来便默认了她的这种“酒窖减压疗法”。 这一日，程璐向往常一样，告知了何妈和警官，提着酒篮往酒窖走去。 负责她父母案件的警官，贺天齐贺队长在晚餐之前打了个电话给她，说有个不情之请，想在她这里借个地方，让两个人先住几天。 程璐起先感到有些疑惑，他们当公务员的虽然不至于富贵，但找个酒店安排两个人住几天也不是难事，何至于要借她的地方。 但贺天齐解释，那两人也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但他们人手不够，能派的都派到她这儿来了，所以便想借她的地，一块将他们保护了。 需要他们保护的人，多半是经历了什么凶险的，程璐经历了这些日子也多了一丝将心比心的心，所以没考虑很久，程璐便答应了。 但是答应完，程璐才忽地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酒窖里的那个人。 程家现在本来就人多，佣人和熟悉的几位警察还好不会乱闯，但多来两个陌生人，难保出什么意外。可要是反悔，恐怕那位贺队长又要开始疑心了，毕竟一开始他似乎就怀疑她藏了人。 所以程璐要在人来之前，去叮嘱一下他，让他藏好一些。 程璐藏的那人，正是之前闯入程家别墅，杀害她父母的那群奇怪的人之一。 那天晚上发生的每一幕，程璐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来，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了。 她录完一个节目，已经是半夜三点。因为工作地点离本家比较近，加上次日又没有什么行程，程璐便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打发了助理一众人之后，让司机送自己回了程家。 因为知道父母都睡了，为了避免吵到他们，程璐便叫司机将车停在了外头，自己拎着包进去了。 院内一片黑暗，整个别墅也是黑漆漆的，程璐刚踏入院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平日里就算是程家上下都睡着了，何妈也会在客厅廊里亮一盏灯，可那一日却连灯都没有。 不过疑惑归疑惑，程璐却也没有往什么不好的方向想，心道可能是何妈忘记了。可是当她听到楼上传来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之后，便立马扔下东西，打开了客厅的灯光往楼上奔去。 可当她到达父母所在的房间之后，看到的却只是倒在了地上的，一脸死不瞑目的父母的尸体。她吓得惊声尖叫，可还叫声还没完全消散，便有一道黑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 那黑影的手臂似乎戴了一层钢铁盔甲，像是电影里的那些未来战警一般。钢铁反射着月色的光，显得格外阴冷。 程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可“嚓”的一声响，没想到睁开眼她却还能喘气，反倒是另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而刚刚想要她命的黑影已经站到了对面。 “你发什么神经？让开！” “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何必要再滥杀无辜，收手吧！” “有病！她看到了我们，不灭口，等着条子来抓我们么？” “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你会怕条子？153，你别为自己的嗜血找借口了！” “既然命不能自己做主，我嗜血又如何？横竖都是死，不如多拉一个人陪葬！” …… 程璐被吓得脚不能动弹，呆呆地愣在原地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接着两人又已经对打了起来。 直到那个救她的人朝她吼了一声：“跑！” 程璐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逃走。 第七十章 为了她吧 程璐一路连滚带爬跑到楼下，看见因为两声尖叫声而陆陆续续醒来的佣人们，哭着奔了过去。随后她报了警，先是有一批刑警带着法医过来检验她父母的尸体，后来到天亮以后，便又换了一波人来调查情况，那波人的头儿，就是贺天齐。 贺天齐勘探了打斗现场，又询问了程璐当晚的情况，之后便叫人沿着痕迹去查探，不出几个小时，有人便在这片别墅区的一个人工湖附近发现了其中一具尸体。只是和之前不一样，这具尸体的手上并没有佩戴机械臂。 但尸体上没有机械臂并不代表他之前没有佩戴过，据调查科的小二检测分析，机械臂是这人死后被人拆下来的。 贺天齐从程璐的口中得知了过程，知道凶手两人发生了内斗，又听到法医现场鉴定这人的死并非暴毙而是死于腹部的致命伤，所以猜测是他的同伙杀了他。只是不知道，原本他手臂上的机械臂，是他同伙拆下来的，还是另有其人。 还有，死的是救程璐的那个还是想杀她的那一个，这一点也不得而知。 如果是死的就是想救程璐的那个，那么程璐就面临着很大的危险，因为那人很可能会卷土重来。 于是，贺天齐便从局里叫派了人手，专门保护程璐。 那人倒如贺天齐所料，的确是“卷土重来”了，不过不是来对付程璐的，而是他受了伤，沿途又有不少警察一直在搜索他的踪迹，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选择返回。 程家也有不少警察，那人悄悄躲进了程璐的房间，直到程璐回房，这才现身从背后捂住了程璐的嘴。 他让她不要出声，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程璐认出了是救她的那个人的声音，可是因为父母的死也是他们造成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在她犹豫的时候，身后那人却突然倒了下去，程璐转身去看，这才看清楚那人的脸。 长得倒是还挺秀气，就是五官总觉得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而且这种感觉的人，她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似的。 程璐打量了一会儿对方，鬼使神差地没有惊动其他人。 她费力将他搬弄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又看到他身上沾了血，便仔细翻找他身上的伤口，不翻不知道，一翻，程璐便发现他几乎全身都是伤，脸上，手上，腿上，前胸和后背。不过最严重的，还是前胸上那几道的刮痕，皮肉都已经翻了起来。 程璐当即想到了那在月光下发着冷光的手臂，心道莫不是那东西抓出来的？想到那东西原本是要抓自己的，程璐救人的心最终打败了报仇的心。 程璐虽然平时娇生惯养，但不算太笨，从这两个杀手之间的谈话来看，他们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而非个人行为。无论如何也得先让人活下来，才能知道究竟是谁派他们来杀害她父母的。所以她赶紧从房间里翻出药箱，给眼前的人呢处理伤口。 幸好上学时学过一些基础的伤口处理知识，虽然是个半吊子，但总算还有点用。 折腾了好一会儿，程璐总算是把他伤口的血给止住了。只是人留在她房间里不是办法，要是让外面的人发现了一定会马上到带走他，而他们就算是从他嘴里问出了什么一定也不会告诉她的，得先把他藏起来再说。 程璐正思索着要把他藏到何处，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许是觉得她进房间时间太久，怕她有危险，所以来找她了。 程璐心道这下藏是藏不住了，犹豫着走上前打算开门，但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把，便感觉到身后一股疾风刮过，她下意识地回头，沙发上哪还有人。 程璐以为，这人跑了以后便不会再来了，可没想到后来在酒窖里，她又发现了他。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她对何妈还有保护她的警察说了谎，为他争得了养伤的时间。 一来二去，程璐对这个人也有了一点了解。 他说他叫严译，原本是个模特，因为公司需要一个健康证明所以他去了医院做检查，可当他去拿体检报告的那一天却莫名其妙被人打晕绑走了，再醒过来，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像牢笼一般的房间，还有了自己的编号。 然后，便是承受每日如同身体被撕裂一般的痛楚，直到那痛楚不再发作。再然后，他被放了出去，被人训练成了这番模样。他不想杀人，可是他不杀人，他们就要杀他，他逼不得已只能出任务。 可是在看到程璐的那一瞬间，他下不了手了。 说起来，程璐和这个名叫严译还有过一面之缘，严译所属的模特公司是程璐所在公司的一个分部，和她们一个大楼。偶尔也会共事，一起拍广告和杂志什么的。 有一次程璐有个服装广告片，严译就是模特之一，那算是严译的第一份工作。严译是那种不太会说话也不懂如何跟人打好关系的人，难免受其他模特排斥，可他却很上镜。原本只是排在最边缘的位置，因为表现力很好，加上形象和程璐很配，最后便被摄影师安排到了程璐的身边，做了“男主角”。 而原本的“男主角”自然不满，趁着休息期间竟然起了坏心思，偷偷绊了他一脚，他这一摔便是朝程璐的身上摔过去。 人人都知道程璐有背景又是公司力捧的对象，得罪了她必然没有好果子。可那天许是程璐心情好，又及时避开了，因此没对严译有过多苛责，也没撤掉他的“男主角”，反而在拍摄过程中拍了拍的肩膀让他放松一点，别想太多。 严译因此一直将程璐记在心里。 对于程璐父母的死，严译虽然不是直接动手的人，但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干系，只能不断向程璐道歉，甚至让她杀了他他都不会有怨言。 程璐听严译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有过这么一件事，但无论如何这次是杀父杀母之仇，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算了的。可是让她杀人？她会欺负人，但杀人不会也不敢。 可究竟如何处置这人，她又犯了难。 交给警方，担心弄巧成拙，他有伤要是不愿被俘很可能会毙命。要是逃了，按他的说法，他背后的那些神秘人也不会放过他，那她更加无法还父母一个公道了。 左思右想，程璐还是决定先让严译在酒窖里躲着，养好一些伤再做打算。 这一养便养了一周有余。 这一周，程璐天天都会来酒窖探望严译，她没什么朋友，父母死后更是孑然一身，也许是太过苦闷，又或是严译对她毫无敌意，程璐在酒窖待着的时候偶尔也会跟严译吐露心事。严译意外很懂她的心情，会给予她安慰。 若不是两人隔着一层仇恨，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可是程璐知道这并不可能。 其实严译因为身体已经异于常人，这几天就凭着一些消炎止痛药，伤口竟然也慢慢愈合了，要走可以随时走，以外面警察的那些身手，留不住他。 但是他却不是很想走了。 贪图酒窖舒服？并不，酒窖常年低温，他虽然被改造之后耐寒耐热了许多，但绝对也不喜欢被冻着。那么怕出去之后被那些人捉回去受死？也不完全是。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严译的耳朵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随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朝他走了过来，他心中那个一直模模糊糊的答案忽然清楚了起来。 是为了她吧。 第七十一章 当个朋友 苏维怎么也没有想到，贺天齐临时给安排的住处，竟然会是程璐家。 她猜想大约程璐也不知道她会住进来，否则程璐不会露出这一脸吞了苍蝇般的表情。 两人在程家客厅里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苏维第一个反应过来，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外走：“贺队长，我想我还是去你们调查科里打地铺吧。” 贺天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忙示意陈西拦住苏维，但陈西炸了眨眼，无动于衷。贺天齐不知道程璐和苏维的矛盾他知道，虽然他答应了贺天齐来这是帮他一个忙的，但要在贺天齐和苏维之间选一个，毫无疑问他站苏维这边。 只是去调查科打地铺是绝对不行的，回福安家园也没有地方好睡觉，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酒店。陈西迅速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查找起来。 贺天齐见陈西居然开始找酒店来了，心想自己的安排岂不是竹篮打水？忙几步赶上苏维拦下她：“苏维你这是要干嘛？这么晚了你还能到哪里去？” 方才来的车上闲聊，苏维一直觉得贺天齐叫自己“苏姑娘苏姑娘”的听得她不习惯，就让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了，贺天齐“嗯”了一声倒是没什么机会改口，这会儿倒是改口得顺理成章了。 苏维拖着行李箱，贺天齐又人高马大的，挡在她面前她还真不好继续往前只能停下来。 不是她小气，非得和程璐过不去，而是她们真气场不合。上次在程璐的生日宴上，她说清楚了自己和杜旭之间的事之后，她想着就算不能和程璐冰释前嫌，好歹以后程璐也不会再针对自己，如果她能想通的话。结果没想到的是，次日她便收到了程璐的一条消息——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程璐的联系方式——打开一看，苏维都要气笑了。 程璐写了啥？她写：不管怎样，你还是很让我讨厌。 苏维想，讨厌就讨厌吧，反正她也不打算继续在影视城混了，而且也不打算和她们这些天之骄女有来往了，随你们讨厌去。 可她们之间好像有孽缘一般，总是能碰到一块，好比现在。 苏维走也走不成，外面天色却是也太晚了，她瞧了一眼陈西，陈西晃了晃手机，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儿本来就是给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基本都是别墅，没有哪家酒店会建在这附近。民宿？都是所谓的上流社会居住地又怎么会有民宿。 苏维气鼓鼓地将行李都推给陈西，嘀咕了一句：“人家的男朋友是万能的，怎么我就没有那个运气？” 话虽说得有些赌气了些，可因为苏维主动说的“男朋友”三个字，陈西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他以后要朝“万能”的目标好好努力了。 走也走不了，去也没处去，苏维索性厚了一次脸皮，也不管程璐态度如何，直接往人家的沙发上一坐。 有钱人家的沙发就是不一样，软乎乎的，她一坐更加不想起来，干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赖上了。 程璐见状，嘲讽道：“这是我家，我还没让你住进来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脸皮真有够厚的。” 苏维已经豁了出去，反正她是跟着贺天齐来的，脸皮厚也有贺大队长一份，再刺耳的声音也当没听到。 苏维不搭理，程璐更是气结，还想说什么，贺天齐忙出来打圆场，将人拉到一边赔不是。他也不明白，明明和这位程小姐打过了招呼，她也同意了，怎么现在这么僵？女人就是麻烦。 但是再麻烦，贺天齐也得搞定，他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将苏维陈西弄到这里来的，那个酒窖里的人，才是他的目标。 从程璐反常地要独自在酒窖待一段时间开始，贺天齐就觉得不对劲，亲自查探之后，在酒窖之外的草坪里发现了一丝血迹。经过dna比对，确定是失踪人口当中一名叫严译的模特。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显然已经被改造过了。 局里虽然给他们调查科增派了人手，可是贺天齐也不敢打草惊蛇，他们见识过了变异人的身手有多么厉害，加上有宋宜风设计出来的那变态机械臂，他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对方徒增牺牲，只叫负责保护程璐的两名同事留意着，一有异动就通知他们，同时在周围增加了警力，以防他的其他同伙出现。 原本是要尽快捉到人的，可是偏偏苏维和陈西那边遇到了危险，贺天齐只好先去救他们。现在变异人不仅越来越多，而且似乎也越来越难对付，贺天齐这几天简直累成了孙子。 好在他们在救苏维和陈西的这段时间，程璐这边相安无事，否则如果同时出事，贺天齐就是把自己劈成两半也不够用的。 但相安无事不代表没有隐患，程璐家藏着的整个人必须尽快解决，加上程璐似乎是有意隐瞒，贺天齐才想出这一招，借着一起保护受害者的名义，让苏维和陈西住过来。既可以让人盯好程璐，又能借陈西的力量捉人。 不过借陈西的力量捉人这事，贺天齐只趁着苏维下楼跟陈伯一家告别时，单独跟陈西说了。见识过了苏维护短的模样，贺天齐觉得还是瞒着比较省事。 虽然陈西才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就让他出这么危险的任务有点不厚道，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夜长梦多，恐生事端。除了陈西，现在也没有人能跟那些家伙硬碰硬。 程璐虽然是程家的主人，可总归现在受警方的保护，贺天齐让她卖他一个面子，她也不可能不卖。最后“哼”了一声，叫来何妈给苏维和陈西安排房间，自己则回了房。 程家的客房都在二楼，和主人家的卧式相对，何妈不知道苏维和陈西的关系，将苏维和陈西安排在相邻的两个房间，苏维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和陈西住在一块，突然间被分开心里居然有些失落的情绪。但是她却没吭声，她虽然喜欢他，但还不至于在别人家这么死皮赖脸的粘上去。 只是没有了他在睡前陪她聊会儿天，苏维睡不着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睡不着，苏维索性起来，她觉得有些口渴，房间里又没有水，她便出门往楼下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灯是亮的。巧了，失眠的还不止她一个。 看着刚喝完一杯水的程璐，苏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转身呢还是继续往前。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惊讶的表情对望了几秒，最后还是程璐先反应过来，转身从橱柜里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苏维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餐台上。 “喝吧。”程璐说。 苏维是真渴，见程璐没有像方才那样露出讨人厌的嘴脸，于是也放下了自己一身的刺，走上前去拿起水杯咕噜咕噜喝了。 喝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似乎谁也没打算先离开的样子。 “这回不怕我下毒了？”似乎觉得这么沉默下去也挺尴尬，程璐先开口了，不过开口却还是不那么中听。 苏维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她的生日宴上邀她喝酒，她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这人的心眼真的比针小。她暗想。不过既然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她也无意再针锋相对，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这么多警察在这，你哪会那么傻。” 程璐忽然就笑了，不过笑着笑着就有点往哭的方向走，最后竟然还真哭了出来。苏维虽然莫名其妙，但也稍微能理解她。程璐父母的死讯她是知道的，网络上对程璐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她也知道，老实说换做是她，一夜之间遭受这么多心里防线也得垮。刚才她和陈西刚到时，她还能有精神生气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但当人面坚强，背地里只剩一人独处的时候，难免又会陷入忧伤的情绪当中。黑夜里，人心最脆弱，脆弱的时候还被不喜欢的人撞破，情绪能稳定才怪。 苏维四下看了看，摸了一盒抽纸递过去。 程璐拿了纸擦了眼泪，又说：“我现在变成这样，你很高兴吧？是不是觉得大仇得报，从前挨的欺负都值回来了？” 她上辈子大概欠这人的吧，苏维长叹了一口气：“你别把人想那么坏行不行。是，你讨厌我，所以我也讨厌你，但不代表我就非得看你倒霉才高兴。何况学生时代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是你死死抓着不放过自己，可不是我抓着不放过你。” 苏维这番话，虽然说得好像有些无情，但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她辍学以后每日就跟车轮子一样没有停下来过，哪有闲暇时间去记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在片场偶遇，她刻意挑衅自己，又砸破自己的脑袋，原本连讨厌的这种情绪都不会有。 程璐目光呆了呆，她以为苏维会幸灾乐祸的，哪怕嘴上不说，神情也一定会泄露几分，可是她没有。程璐瞧得清清楚楚，苏维脸上没有半分与高兴挂钩的表情。 程璐没说话，苏维以为话又说重了，毕竟现在这位大小姐很是玻璃心。可是真让她安慰，她又觉得尴尬，毕竟怎么说也当了这么多年死对头，突然就春风拂面送温暖，她自己都觉得虚伪。但瞧程璐这模样，不说点什么苏维实在又有些担心，最后，她咳嗽了几声，有些别扭地开口道：“当然，我也不是说全都是你的错，过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我觉得你……呃，我们，应该向前看一点……哎呀，程璐，我就直说了，从今天起，咱俩之间那些陈年谷子烂芝麻的事我就忘了，你父母的事，我也会尽力帮忙。如果你也肯忘了，咱们说不定也能当个朋友，如果你不肯……总之，都随你。反正我做的决定不会变。” 程璐父母的死，多多少少也与她父亲的实验相关，她虽然不内疚，但到底看不得程璐这副模样。就算她圣母心起来了吧，总之她已经单方面宣布和解，从今往后不会再给她脸色看了。 苏维说完这番话，没等程璐如何表态，就转身打算回自己房间。 水也喝了，话也说完了，她身体还没好全呢，还是回去睡觉得好。 其实苏维说的这些，程璐一直都很明白，而且自从上次在她的生日宴聊开了以后，她其实也没什么继续讨厌苏维的理由了。 可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孤单。程璐其实是一个很需要情感寄托的人，爱也好恨也好，有一个具体的这个人来承担这份情感寄托，才让她觉得还在活着。 她把自己的爱投射在杜旭上，投射在连时歌身上，把自己的恨投射在苏维身上，可是无论哪一种都得不到回应，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所以她只能变本加厉。 说到底，她只是想要有人关注她，在乎她而已。 但爱爱不得，恨也没有了理由的时候，她便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所以她本能地继续选择讨厌苏维，可是现在，那个讨厌的人居然说，她们可以当朋友？ 程璐看着苏维转身要走了，有些急切地想要留住她：“苏维，我……” 肯字就要脱口而出，可是突然外头一阵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紧接着，一阵骚乱。 第七十二章 挖了个坑 “发生什么事了？”苏维停下了脚步，回头问程璐。 程璐脸色刷白，心道该不会是那人被发现了吧。 “出去看看。”她迅速从餐台后绕出来，匆匆忙忙往声音的源头过去。 苏维紧跟在她的身后，心里有些担心陈西的状况，该不会又有变异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吧？陈西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现在看起来好了，可是也不知道他的力气还在不在。 两人各怀心思，来到院外，都是一惊。 程璐猜得没错，严译不但被他们发现了，此时还和陈西在对峙。两人都在微微喘着气，看起来好像刚才动过手，而贺天齐带来的警察对两人呈包围的态势。程璐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严译也看到了程璐，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她出卖了他，可当他看到程璐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就好。那么接下来，就只要逃跑就行了。 “比起逃，我觉得你还是关掉那只手臂投降比较好。”陈西看破了严译的意图，说道，“你本来就受了伤，那只手臂使用起来又很消耗体能，就算你现在能从这里逃出去，最后也是体力不支倒在某个地方，要么被我们捉住，要么被他们捉住。落在我们手里你好歹还能活下去，但落在他们手里后果会如何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清楚。” “哼，少在那说什么耸人听闻的话了，没错，被他们捉回去我是必死无疑，但和落在你们手里有什么区别？我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还能活多久都不清楚，何况我杀了人，等你们利用完了我，也逃不过一死。横竖都要死，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严译不听劝，一边回陈西的话，一边在寻找突破口。 眼前这个人其实说得没错，他右手装的这只机械臂虽然厉害，可是他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何况刚才和这人打斗来看，这人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都要比自己强很多，光是赤手空拳就让他几乎招架不住，他要是再跟他打下去，必输无疑。 可是观察了很久，严译却没能找到合适的突破口，眼前这家伙的防守实在太密不透风。看这人的样貌，应该跟自己一样经过改造的，可是显然他是站在警察那一边的，这家伙，究竟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找不到突破口，严译的思维开始有些混乱，杂绪纷飞，让他额头直冒汗。胸前还没好完全的伤口似乎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严译目光瞟过周围，正面突破不行，也只能从别的地方突破了。目光定格在一个缺口，严译右手握成拳头，以最快的速度往陈西面前攻过去。 陈西迅速后退，以肉身根本无法抵挡这只铁手，他只能先避再绕到他身后攻击。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后退的那一瞬间，严译也迅速往后退，生生改变了进攻方向！ 这是一个假动作，他真正的目标是——贺天齐！ 但贺天齐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对方的速度快得几乎让他看不见，但多年的打斗经验令他的身体养成了自动闪避的惯性，一个翻滚，他躲过了严译的攻击。可是速度毕竟是硬伤，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对方就已经制服了他。 严译强制贺天齐站起来，并卸掉了他手里的枪。 “队长！”其余调查科的人纷纷往前一步，若不是陈西拦着，小三儿甚至差点就冲上去拼命了。 “都别动，不想你们队长死的话！”严译威胁道。 “严译，你要是觉得捉了我就可以逃走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做傻事了。刚才陈西已经说得很清楚，你的体力不支了，又有伤，迟早会倒下。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和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保证，我们不会伤害你。”贺天齐虽然被掐住了脖子，但没有半分胆怯，努力和严译谈判。 就凭他刚才和陈西的打斗没有用杀招来看，就已经足以判断他本性不坏，应该是救下程璐的那位而非想杀她的那位。 “你闭嘴！不知道话多会死得快吗？”严译现在根本信任不了任何人。 变成这样并非他自愿，杀人也并非他自愿，他父母死得早，一直在叔叔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大半辈子可以说能自主选择的很少，不是被这个牵绊就是被那个控制。就连出来做模特挣钱吃饭，也并非自愿，不过是为了还叔叔欠下的赌债罢了。 他不想被改造他的那些人捉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实验室，但是更加不想跟眼前这帮人一起对付他们，这些人根本不了解对方的厉害。只有逃跑，或许他还能得到一时半会儿的自由。 思绪不再纷乱，严译冷静下来之后迅速带着贺天齐往后退。 “严译……”贺天齐还想继续攻心，可是严译打断了他，“贺队长，你不用再扰乱我了，只要你乖乖别动，我脱离了这里之后就会立刻放了你。我不想杀人，但是为了活命，我也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你们别逼我。” 贺天齐听得出来严译是认真的，为了不再刺激他，他乖乖闭了嘴。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妥协了。严译是迄今为止，除了陈西之外，他遇到过的，活得最久的变异人，如果不将他拉到他们的阵营，宋白海那边的情况他们永远搞不清楚。贺天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是受伤，他也要拿下严译。 贺天齐垂下来的手，对着陈西作了一个手势。 陈西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手势，但他猜想贺天齐这是要主动攻击的意思，果然，方才因为心急冲上前来站在他一边的小三儿低声说道：“老大这是要反击，让我们打配合的意思。这里就数你速度最快，待会老大一有动作，你负责截住他，老大那边有我们。” 陈西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了起来。 就在严译带着贺天齐渐渐挪动到程家大门口准备提速出去时，贺天齐抬起右手使出浑身力气往严译的肚子上一撞。 严译猝不及防，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锋利的爪子划破了贺天齐的脖子，随后他明白了贺天齐的意图，迅速松开了他，全力往门口飞奔而去。 可是他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陈西，一只脚还没踏出去，陈西便已经在他身后，拖住了他一双手，将他反扣了起来。 严译想挣脱，但他力气比不过陈西，最终体力耗尽，束手就擒。 贺天齐一手捂着脖子走了过来，对陈西竖起一根大拇指：“还好你机灵。“ 陈西没有因贺天齐的夸奖而高兴，他看了一眼匆匆围过来的小三儿等人，语气平静地说道：“是他提醒我的。” “老大，你没事吧！”小三儿，小四和小五都围了过来，小二从随身背的箱子里拿出一罐消毒喷雾，随后也跟了上来，想要帮贺天齐处理一下伤口。 贺天齐摆了摆手说：“这个不急，等下再处理。小三儿，通知宋宜风的人过来把这危险的玩意儿拆了，小四小五，把人带里面去，我要审问他。” 小三儿得令，马上到一边打电话，小四却有疑问：“头儿，不带回局里审问？” 贺天齐摇头，“一来一去浪费时间，也怕中途有什么闪失。”他侧过头，对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程璐说道了，“程小姐，借你们一间房当临时审讯室。” 程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严译被押着往里头走了。 被带走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程璐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有些慌乱。 程家客厅里，何妈捧来两张毛毯，一张给程璐，一张给苏维，又端来了两杯热水。 方才两人就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院子里旁观了那么久，何妈担心她们会着凉。 苏维道了一声谢，转过头去看程璐。 贺天齐的人借用了程璐父亲原来的书房当审讯室，现在他们的人和陈西都在里面，外面就只剩下程璐和苏维。 苏维原本也想进去的，但是看程璐神情有点不对劲，所以留了下来。反正陈西会告诉她一切，她不进去也没什么。 程璐有些失神，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有些紧张。 可是人都抓住了，她紧张什么。 苏维疑惑了一下，将何妈送来的热水往程璐面前推了推：“你还好吧？” 程璐回神，抬头看了一眼苏维，眼神有些闪烁：“没，没什么……” 苏维皱起了眉头，她问她还好不好，她回答没什么……这摆明了就是有什么。 “你认识那个人？”刚才她们一起出去，程璐脸上那担心的眼神她可没有错过。 “你怎么知道？”程璐吓了一跳，她没任何人提起过严译的事，苏维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她说完，就反应过来，刚才苏维只是询问，而她这句话相当于自己承认了。 是她太紧张了。程璐有些懊恼地咬住了嘴唇。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位和苏维一起过来的，名叫陈西的男人，长相和严译有一些类似。倒不是说他们五官长得有多像，就是有一些特征特别相似，比如说耳朵，还有眼睛，再加上那超乎普通人的身手，程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苏维，你们今天来，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我根本就不知道今晚要住你家，都是贺队长……”等等，苏维说着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的打斗似乎不是偶然，而且刚才院子里的警察也明显比她刚进程家时要多，所以……这才是贺天齐让她和陈西住过来的目的吧！名义上是一起保护她和程璐，实际上就是为了捉这个躲在程璐家的变异人。 “你该不会以为我和贺天齐约好了来捉人的吧？”苏维想明白了，敢情贺天齐不但瞒了自己，还给她挖了个坑！ 程璐点头。 苏维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站起来要去书房找贺天齐问个清楚。 看苏维的样子不像是撒谎，程璐严肃起来的表情又缓和了一些。虽然之前她没回答完，但心里是想要和苏维冰释前嫌的。她叫住了苏维：“等等，还是让贺队长审完人再说吧。”这事，说到底，知情不报，她也理亏。 苏维也没真打算去找贺天齐，这点分寸她不是没有，做这个样子只是为了打消程璐的怀疑。她说了想和程璐试着当个朋友，不想一开始就因为误会又打回原形，她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想再因为这些东西影响正事。 坐回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苏维理清楚了思路以后，发现一个问题。 “你既然知道这个人在你家，为什么不告诉贺天齐？” 苏维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贺天齐想知道的。 审严译审了好一会儿，却没什么进展，这家伙虽然比起其他变异人要有人性的多，但意外地很固执。无论他怎么劝，说道理也好，威胁也好，他就是不肯开口。 最终，贺天齐提出暂停，决定先找程璐谈一谈。 “程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麻烦你过来一下。”贺天齐从书房里出来，叫程璐过去，他看起来挺疲惫，脖子上的伤口只作了简单处理，这会儿白色的纱布上渗出了血丝。 程璐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内疚地应了一声，站起来朝他走去。 第七十三章 都是自己人 这一整晚，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睡。 贺天齐将程璐叫到一边谈话，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之后程璐便由他领着去见了严译，接着没多久，严译终于答应加入他们的阵营，阻止宋白海的实验室继续害人。 再后来，便是宋宜风的人过来了，将严译手上的机械臂拆了下来，并带走了他。贺天齐等人跟着一块走了，只是不知道是去宋宜风那儿呢，还是回了调查科。 总之等一切消停下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钟。 “她之前帮过他一次，后来他救了她，再后来她反过来也救了他一次，但是因为她父母的死是他造成的，所以最终他还是答应帮忙了。”陈西向苏维说了里面的经过，最后概括了一下程璐和严译之间的复杂关系。 苏维消化了一番，大致理解了程璐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 事情了解完毕，就到了算账的时候，贺天齐遁了，但是陈西还在。苏维突然使劲掐了一把陈西的腰。 “哎哟，你干吗？”陈西虽然有不同于普通人的战斗力，但痛感却和普通人无异，这么一掐也是疼的。他什么都没做啊，为何她又露出这副生气的表情。 古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诚不欺人。 “不干吗，这是你对我说谎的惩罚。”想到刚才在外面观战时的紧张感，她忽地走上前，揽住了陈西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听到他胸腔传来的稳定心跳声，她才安心。 听到说谎二字，陈西忽然顿悟了是什么事。 “对不起。”他伸出手反抱住苏维，诚恳地道歉，“是贺队长让我先不对你说的，因为她怕你再反对。可是我既然答应了他会竭尽全力帮他，就不能食言，何况一想到这些变异人在外面猖獗，可能也会威胁到你的安全，我就更加不能不管了。” “陈西，我既然答应了贺队长，让你去就不会再反对。只是我希望以后有什么任务你都不要再瞒我，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不拖你的后腿的。可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慌，会怕，还可能会控制不住给你添乱。所以，不要有下次了好吗？”苏维一向是胆小的，如今更胆小了，哪怕是像今日，即便是他们处在优势，她也还是会担心他，会害怕他受伤。 她已经差点失去过他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所以每一次战场，她都要待在他的身边，他活着，她就活着。她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陈西伸手摸了摸苏维的脑袋，苏维抬起头看他，笑了。 ** 因一晚没睡，次日苏维和陈西在程家修整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贺天齐过来接他们。 严译已经捉到，程家原本也不是贺天齐为他们寻的住处，即便程璐表示苏维他们住在程家也无所谓，但是苏维还是拒绝了。陈西接下来要跟着贺天齐做特训，而她也有要做的事，待在程家行动不便。 临走时，望着偌大的程家客厅和身影有些单薄的程璐，苏维说道：“要不，你也搬出去住吧……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不但不安全，也容易胡思乱想。” 程璐摇了摇头，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这里有爸妈留下来的东西，有她和爸妈所有的回忆，她再无能也要守好这方天地，不让任何人夺走。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吧，我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对他已经没什么威胁，何况我父母已经不在了，他只要不是疯了，应该不会再花精力来对付我，再说不是还有警方的保护么。反倒是你，现在可是关键人物，面临的危险比我大多了。苏维……”程璐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苏维身边，提醒道，“宋白海虽然可恨，但也别太相信宋宜风，他……也很可怕。” 经历了这么多，程璐也渐渐明白了，其实不管是她还是她的父母，都不过是宋家这两兄弟的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尽管宋宜风现在好像是帮他们的，但程璐就是打消不了心中对他的害怕感。 程璐刚说完，就有人进来叫苏维，时间到了该走了。苏维点了点头，告别了程璐，走了出去。 贺天齐替他们安排的住处，是贺天齐自己的家，离市局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 苏维知道这是贺天齐自己的家之后，还觉得太过打扰他了，但是贺天齐却摆摆手说道：“不用那么客气，我住咱们局里的宿舍住习惯了，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住过了，你们不嫌弃就好。” 贺天齐的家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大，但空间比起在福安家园时已经宽敞了许多，而且看样子有提前打扫过，苏维哪里会嫌弃，忙说不会。 “这里离咱们局里近，而且不少兄弟姐妹都住这边，治安完全不用担心，不过如果需要外出，你们最好还是叫小三儿接送，尤其是你苏维，最好不要单独出门，不怕别的，就怕那群……”贺天齐没将话说完整，苏维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贺天齐便要带陈西去训练场。苏维左右没事，也打算跟过去看看情况，然后再联系宋宜风将她的手机拿回来。 但几人还未踏出门口，宋宜风却已经主动送上了门。 “打扰了各位，不介意我一起去吧。”宋宜风带着卡罗琳还有他的秘书唐纳德，三人一前两后站在门口，与屋内三人相对而立，莫名形成两种气场。 宋宜风口头虽然很客气，但看架势是不管你们介意不介意，他都会去的意思。苏维对此很有些看不惯，小声嘀咕了一句：“虚伪。” 本以为对方听不见，却没想宋宜风耳尖得很，头微微一偏冲着苏维说道：“苏小姐似乎很介意？” 苏维迎上宋宜风那有些奇怪的笑容，立马认怂：“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后面一句话说得极其小声。 苏维这变脸的速度似乎令宋宜风很满意，他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不再逗弄苏维，转而看向贺天齐。 贺天齐虽然告知了宋宜风，苏维和陈西今后将会住他这儿，但并没有告知对方具体的住址，自然也没料到今日他们会上门，而且踩点还踩这么准。看来这位消息的灵通性比他们要强多了，贺天齐心想。 但他到底是个老江湖，面上没表露什么：“嗨，都是自己人，说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本来我也打算通知你过来的，但忙着给他俩搬家，没顾得上。现在正好，一块走吧。” 说着，贺天齐便带头往前走，宋宜风点头，让开了一条道。 苏维将门关好，紧跟着贺天齐往前走去，陈西紧随其后，在经过宋宜风时，感受到了他那无法忽视的耐人寻味的视线，便回望过去，刹那间似有一股火花在空气中闪烁。 宋宜风对他有敌意，但他藏得很深，不过转瞬即逝，便又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陈西没有说话，收回了视线，与他擦身而过。 待苏维和陈西都跟上了贺天齐，宋宜风才迈开脚步，也跟了上去。 第七十四章 一个建议 训练场地在市局附近，是最近两年才建起来的一处综合性训练基地，用于培养警队精英的。贺天齐已经同训练基地的负责人打好了招呼，带着几人进去了。 训练场分外室内和室外，室外的项目基本是训练体能的，室内有各类型健身器材，也有格斗训练和射击训练等等。 贺天齐先带着几人参观了一圈，最后在室内健身房里停下了。 贺天齐看了几眼宋宜风带来的人，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打算要做什么。 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为了能尽早将陈西训练出来，上午贺天齐会带陈西做特训，之后的时间再交由宋宜风他们做相关的研究和机械臂的测试。贺天齐的本意，是在他做训练的阶段，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让陈西静下心来好好训练，毕竟将来要面临的是生死问题切不可大意，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第一天也就罢了，他们或关心陈西，或关心训练，想看看情况他能理解。但若今后每次训练都一拖几，是绝对不可行的。 因此贺天齐开口道：“宋先生，参观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要对陈西做正式的训练，可能没有时间再招呼你们，你们……” 贺天齐想说“请回吧”，但被宋宜风打断：“贺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今日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东西放下，我们就会走的，唐纳德……” “是，老板。”唐纳德应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说了些什么，又返回来说道，“老板，东西已经在外面了，随时可以搬进来。” 宋宜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贺天齐面带疑惑：“什么东西？” 宋宜风看了一眼卡罗琳，卡罗琳心领神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对贺天齐说道：“贺队长，上次您的同事在我们老板的家里体验的那些器材请问您是否还记得？” 贺天齐点头，卡罗琳继续说：“宋先生吩咐我们把上次的器材运过来了，这些器材可以用来辅助训练陈先生。您看现在是否方便搬进来？” 贺天齐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宋宜风会这么大手笔。那些器材都是未来集团新研发的产品，虽说都是高科技，但贺天齐却下意识地想拒绝。陈西怎么也是他劝服帮忙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厉害但是也不知道对人体是否有伤害，他得对陈西负责。 “宋先生，卡罗琳小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也看到了，这个训练场是专为特警打造的，各方面的设施都很齐全，我想不必费那么大劲儿了。再说这地方也不是随意能搬东西进来的，还要向上面打报告，到时候用完了搬走也麻烦。”贺天齐倒也不是胡说，训练场是公家的，不是他私人的，这些器材没有手续进不来，而且就算放进来了，难不成只提供陈西一个人用？用完了之后又撤走？那其他在这里训练的同事会怎么想。 贺天齐并没有打算给陈西特殊通道，陈西虽然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但是贺天齐没有指望他一个人就能将宋白海那一窝的人给端了，他们需要更多的战力，所以陈西将会和一群人一起训练。 “贺队长，先别急着拒绝。”卡罗琳仿佛知道贺天齐不会同意似的，从文件夹里抽出了几张印有表格的纸递了过去，说道，“这几份数据，是您的同事上次体验之后留下来的。这里面对他们的身体各方面的素质有一个精准的评估，我们根据这些数据计算出了科学的锻炼方法，只要他们按照这个去做，相信在战力上会有一个突破。” “另外。”卡罗琳顿了顿，又翻出另一份文件，“我们还针对他们的不同身体机能，定制了不同的饮食和营养方案，帮助他们打造一个趋于完美的身体，一切费用都由我们集团支出。这些器材设备，也都是我们集团赠送给贵局的，没有打算回收，也算是集团为了徐市的老百姓尽一份力。至于手续的问题，贺队长更不用担心，您的领导已经批准了，批文现在就在我手里，只等贺队长点头。” 卡罗琳说完，贺天齐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在与他商量，而是通知他照搬罢了。 只是既然上头都同意了，贺天齐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点头让人把那些机器搬进室内健身房。 待所有东西都弄妥当了，宋宜风等人也就告辞。 只是走之前，宋宜风叫走了苏维，说要单独找她谈点事。 苏维原本也打算拿回自己的手机，想了想，没有拒绝。 分别的时候，陈西的脸色有些郁闷，他担忧地瞧着她，嘱咐她要注意安全。宋宜风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有掠夺性，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苏维拉了拉他的手，点头：“放心吧，他暂时不会对我怎样的。等我拿回我的手机，就回来找你。” 陈西“嗯”了一声，又听到宋宜风对贺天齐说：“放心吧，人我待会会派人送回来。”然后便看着苏维跟在宋宜风的身后，消失在室内健身房的门口。 “走吧，别看了，她不会有事的。”待苏维走后，贺天齐拍了拍陈西的肩膀，“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那些家伙估计已经练了一圈了，待会你少不了要受点苦，做好心理准备吧。明天开始，可就不能再这么晚了，早上5点开始就在这集合，不准迟到，迟到的话会有你想象不到的惩罚。陈西，你既然答应了让我训练你，那么我就一定会极尽严格地对待你，别忘了你的目的，知道吗。” 陈西没有说话，沉默着跟了上去。 他根本不怕受苦，唯一怕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变强，变故就会发生。 ** 苏维以为宋宜风会带她去他家，可是车子最终却在未来集团大厦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解，手机是落在了宋家，他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想问，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唐纳德过来给她开门并对她作了个请的手势，她便也顺势下了车。 宋宜风一言不发地往未来集团大厦门口方向走去，苏维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其实不仅仅是程璐在面对宋宜风时会害怕，苏维在面对宋宜风时也会害怕，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但是来都来了，害怕这种情绪除了只能扰乱她的思绪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她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宋宜风按了十一楼，苏维记得是上次她面试过的游戏公司。 出了电梯，跟着宋宜风进了上次谈话的办公室。苏维心中感叹，其实之前或多或少她有预感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只是当这预感成真的时候，她的心情绝对称不上高兴。 宋宜风进了办公室之后，便随手将外套脱了准备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卡罗琳眼快，立即放下手提包，熟练地上前接过宋宜风的外套：“我来吧。” 宋宜风犹豫了一下，往苏维的方向瞟了一眼，才将外套交给卡罗琳，又让唐纳德去泡两杯咖啡过来，这才招呼苏维：“苏小姐，请坐。” 苏维的眼神在卡罗琳和宋宜风之间转了一圈，心道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真是微妙得有些尴尬，可她现在也不能出去，只好按捺住不自在，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卡罗琳，没事的话，你也可以先出去了。我要和苏小姐单独聊一下。”待唐纳德将咖啡端进来告退，宋宜风朝还杵在一旁的卡罗琳吩咐道。 卡罗琳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支开，愣了愣，最终还是点头。 转眼办公室里只剩下宋宜风和苏维两人，苏维总算寻得机会开口：“宋先生，我的手机呢？” 她只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手机而已，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跟宋宜风谈的。如果是关于那份资料的事，很抱歉她至今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串由数独解出来的数字，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是电脑密码，当时父亲死后，旧宅里所有资产都被拍卖，他的电脑也不例外。这么多年过去，那台老古董若是还在，恐怕也已经开不了机了。何况若资料真在电脑里面，恐怕拿到那台电脑的人早就发现了，不至于到现在宋宜风还找不到。所以那串数字很有可能是别的东西，只是苏维暂时还想不到是什么。 不过宋宜风今日找她谈话，似乎并不是为了资料的进展。 “手机我已经派人送过来了，你不用担心。今天找你过来，只是想给你一个建议。至于要不要接受，全凭你自己决定。” “什么建议？” 第七十五章 绕到终点 宋宜风给苏维的建议，其实是叫她去他的游戏公司上班。 苏维原以为这个游戏公司不过是宋宜风的幌子，结果却并非她想的那样。游戏公司是真的有在运营，并且已经有产品即将上线。宋宜风知道苏维以前学过画，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留在公司里学游戏设计。 “宋先生，你是认真的？” “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在说谎吗？”宋宜风笑了，这次的笑容倒是没有了之前那股面具般的感觉，但是依然让苏维起鸡皮疙瘩。 她嘟囔了一句：“没说谎就没说谎，干嘛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 宋宜风耳尖，但他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难道苏小姐不想学点一技之长？” 想当然是想的，而且苏维以前原本就有计划存钱去学个设计，以后也好找一份正式的工作不必再四处兼职。但问题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奇怪了。 按照苏维的想法，这个时候这人不是应该逼她赶紧找线索把那份他们心心念念的资料给找出来么？怎么还有闲心逸致给她安排工作？ “倒不是不想，只是……”苏维犹豫着，宋宜风接过她的话头，没有让她“只是”下去，“既然想，那便好好考虑一下。而且，我也是为了苏小姐的安全着想。” “为了我的安全？怎么说？”苏维抬头，脸上满是怀疑。 “苏小姐对我的防备心还是这么重啊。”宋宜风伸手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匙，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无妨，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被你拒绝了。这么说吧，苏小姐，我大哥什么性子我清楚，他派了这么多人来试探过你们都无功而返，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而且你不好奇为什么袭击程璐的那位名叫严译的人能活这么久么？”宋宜风放下咖啡匙，咖啡匙的金属柄与咖啡杯的杯壁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带着宋宜风的问题在苏维心上“叮”地敲了一下。 怎么可能不好奇。 苏维从贺天齐那儿得知，目前他们遇到过的变异人，就没有几个活下来的。连接上宋宜风之前所说的，这是整个实验的最大bug，无论那个试剂打进去，人变得有多厉害，最终都难逃一死。这也是当年未来集团撤资的最主要原因——至少按宋宜风的表面说法是这样。 可是现在出现了例外。 如果说陈西的存活是因为父亲之后改良的试剂，那么严译呢？又是如何能活到现在的？ “我们已经采集了陈西和严译身上的血液进行了比对分析，虽然可以推断两人所注射的试剂并不完全一样，但已经有些接近。不知道这是个例的巧合，还是已经批量运用，如果是后者，我大哥的实验进展似乎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快。苏小姐，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我，这一次，我是征求了陈先生同意的。”眼看着苏维的眼神开始不对劲，宋宜风难得解释了一句，他还记得上次在宋宅，苏维听到他未经陈西同意抽了他的血液露出的那副要与他拼命的模样。可是解释完，他又觉得好像其实不必多嘴这么一句。 苏维瞪归瞪，终究没说什么。 反感他们的实验室一回事，但她明白她现在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 见苏维收回了那厌恶的眼神，宋宜风才又继续说：“我大哥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那日救你们是我的主意了。他一向都没什么耐心，就算试剂真有了突破，他也等不及，因为你们已经站在了我这边。他暂时还动不了我，所以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苏小姐，虽然你选择了让贺队长护你的周全，但恕我提醒你一句，贺队长一心想尽快捉拿我大哥，他的重心会放在陈先生身上，对你肯定无暇顾及，所以，待在我的身边，是你最好的选择。” 宋宜风说完，看到苏维眼神有所闪烁，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被拒绝又如何？反正只要是他想达到的目的，无论绕多少个弯，总能绕到终点。 *** 另一边，陈西被贺天齐带进了训练场。 训练场上已经有两排穿着统一训练服的人站好在等他们。 这些人都是贺天齐近期向局长借来的，是警校挑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年轻、健壮且有满腔的热血与正义感，不少都是自愿加入到这次训练当中来。其中也不乏有仰慕贺天齐的名声过来的。 调查科的人，除了小二和小三留在了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小四和小五也跟着贺天齐一道过来了，他们俩的格斗功夫最强，贺天齐也是想让他们好好练一练这帮小伙子。 “贺队好！”贺天齐一走近，两排学警便发出洪亮的问候声，听得贺天齐严肃的面容有所缓和。 不过，即使有所缓和，却也还是严肃的。毕竟这次训练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宋白海的变异人，不是闹着好玩的。 “大家好！今天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我很抱歉，从明天起，我会准时到这和大家一起训练！希望到时候大家都能拿出现在这样的状态！”贺天齐鼓舞了一番学警们，接着介绍了一下陈西，便让陈西加入到了队伍当中去。 他并没有对陈西做过多的介绍，但是学警们在来之前或多或少已经听说了陈西的来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从他身上盯出除了外表之外的更多不同来。 有人嘀咕：“这人真的是那什么变异人吗？长得也太小鲜肉了一点吧。” 另一人附和：“细胳膊细腿，偶像男团还差不多。” 两人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训练场人不错，也安静，所以其余人都听到了，包括陈西。 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被人说成细胳膊细腿都会觉得受辱，陈西也不例外。听到这两人的话，他心中不大爽快，但他只是垂下了眼睛，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来这里是为了让自己强大，好保护苏维，其余的事并不想掺和，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他已经给她添了够多的麻烦了，想到她在程家埋怨他的那个样子，陈西的嘴角不由爬上一丝无奈地笑容，但心中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学警们对陈西的议论，贺天齐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也没过多解释什么，只是严肃地咳了几声，又训了几句纪律性的话，训得大家一个个站得笔挺，不敢再出声。 队伍齐整后，贺天齐便让他们继续训练。 在陈西来之前，学警们便已经在做五项训练了，五项训练不仅能提高人的体能，还能提高人的快速反应能力和实战能力，是训练场的常备项目。 贺天齐是知道陈西的实力的，可是据陈西说，他的状态十分不稳定，力气时有时无。之前能和那几个变异人对抗，都是运气好处在能力状态，每次危机一解除，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失力。至于下一次什么时候回复的力量，他不能确定。 之前苏维有猜测过，能激发他体内的力量的方法，是发烧或者发热，可是上次在程家和严译对打的时候，他却也没有发热的迹象。而且自从这次之后，他特意试了很多种让自己全身发热的方法，可是却没有了之前那种，从身体深处蓬勃涌出的力量感。 贺天齐没见过陈西废柴的一面，得知这个秘密后感到不可思议。他还没见过力气忽大忽小的人，问过宋宜风后，才得知可能是被注射了试剂之后的后遗症，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后遗症有没有解决方法，还是只有在找到那份资料之后才能知道。 对此，贺天齐有些发愁。要是下一次面对敌人的时候，陈西那怪力又消失了怎么办？就是现在，贺天齐也不知道陈西到底有几斤几两。这也是他明明听到了学警们的议论声却没解释的原因。 “小四小五，准备作示范。”贺天齐下令道，“全体听好了，排成两队，待会谁的成绩要是超越了我身边这两位警官，午饭加鸡腿！但若是超不过，罚跑50圈，外加100个伏地挺身，有没有意见！” 贺天齐说完，看向陈西。他也想看看，如果陈西现在真的处在丧失能力的状态下，战斗力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没有——”年轻的学警们发出洪亮的声音。 随后，小四和小五热了一下身，便走向赛道起点。 “哥，一个月伙食费，比不比？”小五朝小四挑了挑眉，从前他们训练的时候 “你就等着这个月当月光族吧。”小四朝小五笑了笑，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不过他补充，“不过就我们俩比没意思，不妨加点砝码，要是我们谁被这帮小家伙超过了，谁就负责他们一个月的伙食费如何？” “玩这么大不好吧，哥，你的老婆本不要了？”小五虽然是不赞同的语气，可脸上挂着的自信笑容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臭小子，谁的老婆本没了还不一定呢，赌不赌，不赌拉倒。”小四作势捶了一下小五的肩膀。 “赌，哥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这就去跟队长说去。”小五等不及，边说边往贺天齐的方向走去。 贺天齐倒是没什么意见，以前他们训练的时候就常常喜欢打赌，赌约都不大，重在激起胜负心。有胜负心，才会拼尽全力。 学警们听到这个消息，果不其然都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唯有陈西并不兴奋，他低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脸上满是不解。 贺天齐一直在密切留意陈西，见状，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太紧张了，如果你现在失去了力量，就当测一下普通状态下的水平，总会找到办法的。” “实在不行，还有我们。虽然宋宜风的机械臂我们都用不了，但至少还有一些武器我们还是能用上。”维护徐市安全是他们的使命，但愿宋白海不要再继续制造命案了。 “不……”陈西摇了摇头，想说他并非是紧张，可是话到嘴边，就听到了一声“开始！”的命令，调查科的那两位警官已经开始了。 于是，陈西没再开口，专心看两人的训练。 是错觉还是真的，待会试一试就知道了。 第七十六章 单方面碾压 苏维从宋宜风处拿回了手机，便由唐纳德送回了训练场。 因训练场不能随便进出，苏维便给贺天齐打了个电话，贺天齐让她在外面等着，他会叫人来接她。苏维便留在车内等。 在等待的时间里，唐纳德见苏维有些出神，主动搭话道：“苏维小姐，从明天开始，早上我都会过来接您去公司。” “嗯？”苏维回过神，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点头道，“好的。” 没错，苏维接受了宋宜风提供的工作，虽然她打心里觉得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但她还是答应了。别的不说，宋宜风有一句说得很对，现在小西最重要的任务是接受贺队长的训练，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拖他的后腿。 何况到现在，她也认清了一个现实。逃避是没有用的，与其在远处惴惴不安地猜测宋宜风要做什么，还不如就待在他身边。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那个给陈西注射了试剂，让父亲追出去的人到底是谁，也许跟在宋宜风身边，会找到答案。 “其实苏小姐，我家老板为您考虑得挺周到的，他看起来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对自己人很好的。”唐纳德侧头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苏维，忽然很想开口为宋宜风说点什么。 刚才他被宋宜风叫到办公室来接苏维，宋宜风送他们出门。走到大厦前厅时，有个抱着一大摞文件夹的白领匆匆往他们的方向过来，因为手中的文件阻碍了视线，她没有看到前方有人，而苏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注意到对方。 若不是宋宜风及时将苏维拉进怀里，两人一定撞个满怀。 按理来说，苏维应该感谢宋宜风的，可是唐纳德却看到她仿佛被毒蛇缠身一般，飞速推开了宋宜风。 之后，她也只干巴巴地对宋宜风说了声谢谢，便径直往前面走去，未曾等他们一步。 唐纳德偷偷看了一眼宋宜风的脸色，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是跟随在他身边这么久，唐纳德知道实际上，宋宜风心中蕴藏着一股怒气。 唐纳德感觉得到，宋宜风对待苏维的态度是特别的。而且这种特别，有抛去“利用价值”这一条件之外的成分在。相信卡罗琳也感觉出来了，不然她也不会私下来询问他，老板和苏维之间是否有她不曾知道的交集。 说起交集，其实唐纳德所知道的，也只有那一起交通事故而已。之后老板便一直忙于集团和实验室的事物，即便是知道了苏维的身份，也未曾主动去见过他，唐纳德也很纳闷，宋宜风对待苏维的这份特别从何而来。 但是纳闷归纳闷，唐纳德去没有去调查和窥探宋宜风心思的意思，他对宋宜风绝对忠诚。忠诚到哪怕知道自己在苏维面前帮宋宜风说话，有点对不起卡罗琳，却还是做了。 在他心里，宋宜风才是最重要的。 唐纳德突然说起宋宜风的好话，令苏维感到有些莫名。他对下属好，又关她什么事？但是对方既然在和她聊天，她也不好不回应，于是淡淡说了一句：“是吗？” 苏维敷衍的态度唐纳德不是没听出来，他还想再多说点什么，比如他在美国的时候是如何被继父欺负，而宋宜风又是如何将他从泥沼中拯救出来的。但是他还没开口，便远远看到一名穿着训练服的男人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来接苏维进去的。 唐纳德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了。 “唐纳德先生，谢谢你送我过来，我先走了。”苏维也看到了来接她的人，迫不及待打开车门，一只腿已经踏了出去。 天知道这种气氛有多么尴尬，要是再这么听宋宜风的下属尬夸他下去，苏维觉得自己会改变主意，甭管什么资料什么真相的，绝对离宋宜风远远的！ “苏……” 没听唐纳德之后的话，苏维几乎一路小跑着往前跑去。 唐纳德目送着苏维同接她的人进去，颇有些遗憾地开车离开。 *** 苏维跟着来接她的人来到了室内训练场，一眼就看到了陈西。 他站在四四方方的搏击训练台上，身影挺拔，神态平静地看着下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苏维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和他一样穿着训练服的人。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到来，他忽然侧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后，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会随着笑容往下微弯，看起来让人觉得心中温暖。 苏维不是没见过他笑，大笑傻笑微笑都见过，但这一次，她觉得他的笑容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仿佛在她没有陪在他身边的短短时间里，他重获了新生似的。有了一种由内而发的自信感。 苏维被这笑容感染，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不过这一次，陈西没有向往常一样朝着苏维奔过来，因为训练还没结束。直到贺天齐喊出：“好了，这一场，陈西胜！”陈西才弯下腰，将倒在他面前的人搀扶了起来。 “对不起，刚才得罪了。”方才和陈西对打的是调查科的小五，此刻他脸色青白，一只手被搀起来挂在了陈西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耷拉着，左腿似乎失了力，一瘸一拐的。陈西看到他这样，有些内疚刚才没有控制好力道。 “没……没事。”小五忍耐着疼痛，挤出这两个字。 事实上他很有事！左腿被踢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得要命！右手也感觉麻了，可是他却不能怪陈西，因为是他叫他不要手下留情，尽管放马过来的。 可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天，他的身手比起之前在程家和那个变异人打的时候还要厉害了！老大不是说他的能力时好时坏么，分明是骗人的！ 陈西搀扶着小五从擂台下下来，便立刻有人过来帮忙将小五接了过去。 目睹了刚才对战全程的贺天齐上前指示道：“送医疗室去，小五，这两天你就别来训练场了，先把腿和手养好。” 平时小五是个要强的，哪怕是之前和歹徒对抗时，被刀割破了手臂，第二天还是照常上班，绝对不肯多休息，这一次却没有吭声，乖乖被扶走了。 临走时，他对小四说：“哥，我看你也别比了，咱们的任务要紧，别为了逞强白白受伤。” 小四点了点头，刚才自家弟弟和陈西对战的全过程他都看到了，平时他虽然常常说小五是三脚猫功夫，但小五什么实力他清楚得很，真认真对打起来他未必能打得过小五。可是刚才，他亲眼见到小五被陈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陈西之前的身手他不是没见识过，在福安家园的时候，在程家的时候，他的速度很快，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招式。但论力量的话，虽然大，但是他们至少还能扛下几招。至少在今日之前，他是这么判断的。 可是刚才，他出拳和踢腿的速度不算快，相比起之前来说相当于慢动作分解了。可是力度却大得从第一招开始，小五就承受不住。 虽然小五叫他尽全力，但小四很明白，他根本没有尽全力——这一点，光看他出招之后惊讶无比的表情就知道——可即便如此，这力道却叫一名经验丰富的特警都无法承受。 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小四若是还执意再跟他对打，那就是自找没趣。 小五走后，室内训练场变得一片寂静，学警们再也没有方才从室外训练场赚到室内训练场时，想要和陈西一较高下地心情了。各个都怀着或崇拜或害怕的心情看着陈西。 之前在室外训练场上，鄙视过陈西的两个人低下了头，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以貌取人是多么的无知和天真。 那名曾说陈西细胳膊细腿像个偶像那团的人说道：“五项训练拿下第一也就罢了，毕竟那只代表基础体能好，可没想到他的格斗技术也这么强。不，何止是强，简直是变态！这下不得不相信，他真是变异人了。” 另一人有些忧愁地说道：“是啊，这人简直就是开挂。不过我担心的是，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敌人，也个个都这样吗？” 一席话，听得周围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方才被派去接苏维的学警，因为错过了不少事，忙上前问道：“阿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五项训练陈西也拿了第一名吗？还有刚才调查科的警官为什么会伤成那样？” 那名叫阿杰的学警抬头，见是方才被贺队长派出去的室友阿亮，便同他说起刚才的情形。 苏维跟在阿亮身后，也凑了过去听，这才知道陈西在今天的训练当中出了大风头。 在场的所有学警，没有一个能超过调查科两位警官的成绩。而陈西是最后一个出场，也是唯一一个破了两位警官记录的人，不仅如此，他的记录还远远超过了徐市所登记的最佳成绩，甚至，放眼全国都无人能及。 尤其是过钢板的时候，他的那个样子就像是一只原地起跳的豹子，爆发力和速度根本不像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看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直到他穿过终点，计时的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迟钝了一下才去看时间。 五项训练结束后，原本贺天齐是打算让大家再接着练体能的。可是看到陈西的成绩，他激动地拉着陈西去一边说了什么，随后便决定马上进入室内训练场进行格斗训练。 结果没想到，这哪里是格斗训练，根本就是陈西单方面的碾压。 尽管大家都看得出来，陈西的格斗动作并不像练过的，暴露的死角也很多，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格斗技巧都是徒劳。 仅仅不到两分钟，陈西就结束了这场战斗，而且很显然，他并没有尽全力。 苏维听完整个过程，不由得往陈西的方向看过去，他正被贺天齐拉到一边在说什么。 虽然苏维知道陈西战斗力很强，但是她也知道他那战斗力经常出bug，时有时无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次打架都受伤了。可是听刚才的情况，似乎他比之前要厉害了很多？ 离上次他们被袭击不过才过去几天，这几天里他的身体为何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脑海中突然闪过陈西红着眼睛，一脸渴望地看着她的手指头的样子。 苏维心里忽然一咯噔，会不会和上次在手术室里，他吸了她的血有关？ 第七十七章 他的变化 陈西和贺天齐谈完话，侧头看见苏维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她安静地站在那儿，看到他的视线投过来，对他招了招手。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周身都散发着光芒似的，连室内的光线都亮堂了起来。 陈西的眼神立刻温柔下来，他迈开长腿，往她的方向走过去。 贺天齐也看到了苏维，跟在陈西的身后一同走了过来，苏维越过陈西的身影朝他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贺天齐也点了点头，对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先聊，我先去看看那帮小崽子，平复一下你带给他们的创伤，等下再来找你。”便离开了。 苏维这才抬起头问：“刚才贺队长在跟你说什么？” “在说以后训练的事。”陈西回答，“你的手机拿到了？” 苏维点了点头，想起刚才答应宋宜风的事，开口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结果她听到了两道声音，陈西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一愣，继而相视一笑。 “你先说吧。”苏维想着自己的事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便让陈西先说，她其实很好奇刚才那批学警的讨论。 陈西也没有推来推去，苏维刚才不在，他现在迫切地想展现自己的力量给她看。 他扫了一眼四周，见学警们还时不时地看向他这边，又想起贺天齐刚才说的，让他不要再继续打击他们了，否则这群崽子们通通举手放弃任务，到时候少了帮手就头大了。他便拉起苏维的手，往外头走：“你跟我来。” 苏维不知道陈西要做什么，默默跟着他来到了室外的训练场。 陈西松开她的手，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找什么。 苏维忍不住问他：“不是要说事情？你到底准备干吗？” 她刚问完，就听到陈西自言自语说了一声：“就这个了。” 苏维凑上去，发现他正站在一堆大石头旁边。 他们所在的这块区域是待建区，而面前的大石头是才运过来不久的材料。还没等苏维问他找到了什么，陈西便弯下腰，轻轻松松将面前的一块大石头搬了起来。 那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而是一整块足有半个人高的大理石，普通人用手哪里直接搬得起来，可是陈西却…… “你……”刚才听到他们在说陈西今日的战绩，她还没有实感，可现在亲眼见到了，苏维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 陈西放下了石头，她下意识地去探陈西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热，所以之前是她猜错了吗？ 陈西知道她在疑惑，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下子集聚一下子又会消失，可是自从醒来之后，我就感觉到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强大的，用不完的力气一般。上次在程家对付完严译，我以为又会像之前一样，逐渐失去那股力量，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力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比之前还要更大。我想，也许这股力量我以后都不会再失去了。” 之前，陈西对自己的身体状态的感知很敏感，什么时候有力量，什么时候没有力量，十分清楚。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敏感程度越来越下降，他一直担心是否是自己时日无多了，毕竟以前在围屿上他已经见过太多的牺牲者。 直到最近，他的这种敏感度已经完全消失，换句话话说，他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所以今日的训练成果，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对于这样的变化，陈西是高兴的，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给苏维看。 苏维也挺高兴的，无论如何有力量总比没力量好，至少在遇到危险时，她不必再担心他是否在状态。 只是没高兴几秒，苏维便又开始满脸愁云。 小西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不管是宋宜风还是宋白海，总之他们肯定更加不会放过他了。而且…… “小维，你怎么了？”陈西看着一脸愁绪的苏维，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脸立刻变得很严肃。 “没什么……”苏维不想让陈西担心，舒展了一些眉头，说道，“就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听到苏维的疑问，陈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神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严肃了。他说：“刚才我也想过了，也问了贺队长。小维……这一切变化，可能与你的血有关。” 那一日从手术室里清醒过来，陈西对所有一切都记得很清楚，他是吸了苏维的血才清醒过来的。再加上过去一些零碎记忆，他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也许，洪叔叔曾经拿小维做过实验。 苏维听到陈西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方才在室内，听到他们在说你今日的表现，我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小维，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但愿真的不是他猜测的那样。 “我不确定。”苏维拧着眉，有些不太愉快地回忆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总之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刚退烧，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到有一支冰凉的针抵在我的胳膊上。我惊醒，看到我爸爸在我床边。我有点害怕，因为白天我已经打过退烧针了，烧也退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打针。而且即便是打针，也不会是在深更半夜由我爸爸亲自打。所以我开口叫了他一声，他慌乱地把针头收了起来，接着含糊地说了几句来看我烧有没有退，让我好好休息的几句话，就走了。” “那一次，我是确信我爸是放弃了。可是如果之前他就……”苏维双眸一黯，如果她的血液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那么她也是她父亲的实验品之一了。 苏维忽然觉得周身有些冷，这个劳什子实验害死了这么多人，那么她的命，又还有多久呢？ “不会的。”看着忽然染上一层浓烈伤感气氛的苏维，陈西将她拉入怀中，安慰道，“洪叔叔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尚且还不忍心拿我做实验，又怎么可能拿你的姓名开玩笑呢？别忘了还有那个暗算我的神秘人，兴许是他也不一定。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洪叔叔，他也一定确信是安全的，才会对你……” 陈西话没说完，苏维打断他：“你不用安慰我，这些我都明白。” 现在可不是她钻死胡同的时候，就算父亲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人都死了，她就算是怨恨也找不到实物。何况本身这些事就还疑点重重。 所以很快她便恢复了原状。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别害怕，无论如何，我总会陪着你。”陈西放开苏维，揉了揉她的脑袋。自始至终，他的承诺就没有变过。 “我知道，你说过了。”苏维抬起头，甜甜一笑，然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句话他是什么时候说过来着？好像还不止一次。 脑袋里闪过两个小孩在笑闹的画面，小男孩在对小女孩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以后都会陪着你好不好？” 苏维记得陈西说过，他们以前是见过的，此刻这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是他们两个吗？ 可是之前做的那个梦又是怎么回事？那天她在谢大夫家醒来，分明记得自己的梦中有一个男孩，她以为是陈西，可是脱口而出的却又是“风哥哥”。 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陈西还是这什么“风哥哥”都是不存在的。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缺失了部分记忆。 风哥哥……目前为止她认识的人当中，也就宋宜风的名字里带了一个风字，可是她家和宋家就没有什么关系，她小时候怎么可能会认识宋宜风。 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苏维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绕出一朵花出来了。 她决定不想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那份资料以及那个神秘人给找出来，到那时也就什么都清楚了。 “对了，刚才你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陈西看到苏维刚才一阵恍惚，以为她还在担忧，便岔开话题。 正好苏维也想提这个事，并顺势说了：“我打算明天开始，去宋宜风那边上班。” 第七十八章 翅膀硬了 未来集团总部会议室。 年度董事会刚刚开完。宋居安交代了一句让两人去他的办公室一趟，便先行带着秘书离开了。而各董事面色不一，互相对了对眼神，三三两两鱼贯而出。 很快，会议室内就只剩下宋白海和宋宜风两人。 宋白海将面前的报表翻了翻，随即扔在一边，吊着一双眼睛看向宋宜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明里暗里说我挪用公司资产，你就剩下这点招数了？啧啧，宋宜风，你还真是让我高看了。” 现如今宋白海和宋宜风已经势成水火，自从上次宋白海在宋家书房里怀疑宋宜风的真实身份却没有落到好处后，他便连平日里的虚假客套也丢了，直接呼喊宋宜风的名字。甚至连喊这名字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个野种，还是个身份存疑的野种，凭什么跟他争？ 宋宜风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当父亲说让他们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知道宋白海会要先找他麻烦，于是也没有急着离开，就这么静静等人都走了，看宋白海能说出些什么。 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宋白海的眼神有多么恶毒一般，宋宜风面不改色道：“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方才在会议上，我可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那财务报表也不是我做的。没有证据的事，大哥还是不要乱说得好，免得传到父亲那，他又要生气了。” 宋白海脸色一变，宋宜风哪里是在说什么财务报表的事，分明就是暗讽他之前没有拿到足够证据，证明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一事。 他拍桌而起，怒斥道：“宋宜风！别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咱们走着瞧！” 说完，愤愤离开。 宋宜风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着宋白海离开会议室，慢慢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嘲弄的笑了一声。 “走着瞧？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才对啊，大哥。” 宋白海离开会议室之后便直接进了宋居安的办公室。 宋居安坐在沙发椅上，翻阅着面前的报表，周身萦绕着一股怒气。 方才在会议上，若不是他看出了问题，恐怕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因顾及自己儿子的面子，他没好意思当着众董事的面继续深究下去，但董事们都不是傻子，他若是再不处理，恐怕难以向他们交代。所以散会后，他立马让两个儿子来他办公室一趟。 “爸。”宋白海先到，进去之后便朝上座的宋居安恭敬地问候了一声。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飞来的一个文件夹。 宋白海猝不及防，文件夹砸在脑门上砸了个正着。 “爸！你想干什么！”宋白海捂着额头，下意识地瞪了过去，像一匹随时准备扑过去的狼。 可是待他看清楚宋居安的神色后，心中一凛，将刚才一不小心泄露出来的煞气收了回去。 “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你这臭小子心里不清楚吗？我说过了，有些东西我没有给你，你就不能碰！不要以为你是我儿子，你就可以在集团为所欲为，我是老了，可我还没有死！”宋居安可没有错过宋白海刚才的神情。这混蛋小子竟然敢对他露出这副凶狠的模样，宋居安平日里很少发火，就算有所不满也只是冷漠，今日却真是动了肝火了。 宋白海心里翻江倒海，但他从小就对宋居安有一丝畏惧，现在也还是如此，于是面上还是不敢再放肆。 宋居安看到宋白海没有反驳，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刚要继续训下去，宋宜风进来了。 “爸。”室内气氛凝重，宋宜风朝宋居安打了一声招呼后，便站在一旁等候。 宋居安看了一眼宋宜风，“嗯”了一声，神情比起面对宋白海时要松动几分。 宋白海再怎么不肖，也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宋居安不想在宋宜风面前训他，面得潘亚琴又闹过来，说他偏心，便让两人都站了过来。 宋宜风恭恭敬敬地走了过去，宋白海心中有气，只象征性地往前挪动了一下便不再动。 宋居安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刚才动了肝火，他感到有些胸闷气短，需要缓一缓。 缓过之后，他平静了不少，才复开口：“叫你们进来，是想让你们亲自跟我解释一下，那笔钱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最近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宋居安犀利的眼神扫过宋白海和宋宜风，探究意味很明显。 宋居安很难信任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未来集团的江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他可以允许他们去发展，去壮大，甚至是两人的明争暗斗，都是他默许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是如今，他的儿子们显然已经越来越不可控。 宋居安其实已经早已经收到了风声，宋白海正在私下进行着那项实验，但宋宜风并未向他报告这件事，加上他自认为很了解他这个大儿子，知道大儿子从小就对生物科技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当作一回事。 退一万步说，宋白海要真的在外面弄了个什么实验室，也只会是小打小闹，为了跟宋宜风对抗而已。宋居安对于集团的掌控一向有信心，自以为看透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宋白海竟然会挪用集团的资金。 那份财务报表还是表面好看的，实际数额还不知道有多大。 宋居安这才意识到，之前听到的风声并非空穴来风。 宋白海和宋宜风就这么站在宋居安的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宜风是知道宋居安的脾气的，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帝王，而未来集团就是他建造的帝国。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在位”期间，有人肖想他的这个位子的。 最开始，宋白海挖了他的人，窃取了他的实验成果，卡罗琳和唐纳德都很着急，他却平静得多。因为他知道宋白海名下的资产有多少，如果没有集团支持，靠他一个人是运营不起一整个实验室的。要知道他们做的这项实验并不是短期能盈利的事，多的是成本的投入。不说各项材料，光是科研人员的报酬就不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靠着手里的几个酒店项目赚的钱，根本不够他花。 所以他一定会打集团的主意。 宋宜风的估算没错，宋白海是个急性子，为了早点看到成果一定会加大投入，逼那些科研人员没日没夜的做研究，他手里的资金消耗得甚至比宋宜风预计得还要快。要不然也不会年都没过就瞒不住了。 宋宜风也能猜到宋居安叫他们俩过来的原因。 无非是想给他们一个坦白的机会，毕竟都是他的“好儿子”，得显出他做父亲的“仁慈”的一面。至于他应该坦白什么，宋宜风心中冷笑了一声。 说到底，宋白海是不如宋宜风那么清楚自己父亲的心思的，方才在会议室里，虽然被父亲看出账目有问题有点慌张，可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笃定宋居安不会知道那批资金的去向，因为所有相关的人，都没有那个胆子去跟宋居安报告，他们的性命可都还握在他的手上，剩下的就只有宋宜风了。 但比起其他人，宋白海觉得宋宜风反而是最不可能去告密的那一个。 宋白海虽然揣摩不透自己父亲的心思，但是对于父亲的手段却是清楚的很。 父亲对于失败者的容忍度为零，他既然瞒着自己将那么重要的一个实验交给宋宜风，对他一定是抱着很大的期望，倘若让他知道他辛辛苦苦扶持了这么久的实验成果都被他盗了去，甭管他有多喜欢这个野种，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原本宋白海在盗取了宋宜风的实验成果之后想用直接报告给宋居安，让宋宜风滚回美国去的。可是他觉得这样还是太便宜了宋宜风那个野种了，何况这么做最终他也不过是继续受控于宋居安之下而已。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乖儿子，可是宋居安又给了他什么？与其继续憋屈下去，不如——取而代之。 宋宜风和宋白海各怀阁的心思，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董事长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宋居安等得不耐烦，又要动怒，宋宜风开口了：“父亲，我还是先出去吧，想必大哥有些事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在外面等着，待会大哥说完了，我在进来跟您汇报。” 宋宜风这番话倒是说得及时，令宋居安按捺住了脾气，他思考了几秒，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宋宜风先出去了。 宋宜风出来后，也没有回自己在总部的办公室，就坐在外面的候客室里等着。十几分钟之后，宋居安的秘书便再次叫他过去。 他走出侯客室时，正好碰见宋白海出来，宋白海向他投来厌恶的一瞥，也没再来寻他的晦气，步履匆匆地离开。 宋宜风轻笑了一声，推门进去。 室内依然安静，可是这安静比起他刚才离开之前又多了一丝不同，似乎带了一些萧瑟的味道。 “来了？”宋居安原本是背对着宋宜风的，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便转了过来。 宋宜风发现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竟然显出了颓势。 看来这番和宋白海的谈话，被刺激得不轻。 “嗯。”宋宜风简短地应了一声。 从小到大，他和宋居安的相处就是这样，尊敬、客气却疏远。他记忆力很好，很小就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不太可能和宋居安能像寻常的父子那样亲密，所以从来也不报幻想。 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是真心实意为了好，再没有人是真的对他好了。哪怕是他的母亲白然，养大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或许还有一个人，也曾经是真心对他好的，可惜那时光太过短暂，短暂到根本无法让他去花心思去记住。所以在漫长又灰暗的成长时光里，他选择了忘记。 虽然现在已经再度想起来，可是终究是世事变迁。 许是从未在宋居安脸上见过这么疲惫的神色，宋宜风忽然生出了一些感慨，但他一向都是个理性的人，一晃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宋居安身上。 宋居安显然也知道宋宜风的性子，并没有因为他冷淡的回应而生气，方才他已经被大儿子气够了，这会儿他只想放过自己。 “原本，我是想叫你们俩兄弟一起过来向我交待的，但是现在你们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你们的翅膀硬了，我也真是老了，再也管不住你们了。”宋居安继续说道。 “父亲不要这样说，我对您永远都是忠诚的。”宋宜风依然恭敬。 “忠诚？”宋居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了一声，“真要忠诚的话，你大哥做的那些事，你就不会瞒我瞒这么久了。” “大哥的事，我没有想瞒过您。只不过父亲一向教我独立，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只不过想在让您知道前，先阻止大哥罢了，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宋宜风有些面带遗憾的说道。 “行了阿风，你别演了。”宋居安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其敷衍我，倒不如和阿海一样坦白一点。能力有限？我知道你的手段，瞒着我无非是想让阿海那小子自掘坟墓越倔越深。” 宋宜风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宋居安长叹了一口气，视线飘往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伸出来抚了抚，面色有一刹那温柔。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往常那副漠然的模样，甚至带了一丝下定决心的狠厉。 “罢了。你的打算，我多少也能猜到。或许我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宋居安将桌面上的相框按下去，说道，“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不过，阿海到底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留他一命，不要做得太绝。” “是。”宋宜风也没问方才宋白海跟宋居安说了什么，干脆地应了，“那么，我先去做事了。”说完，再次退了出去。 他不用问也知道宋白海会对宋居安说什么，无非是仗着自己现在养的那一帮变异人，威胁宋居安提早退休，将集团让给他来主持而已。不然宋居安不会下定决心让他对付宋白海。 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宋宜风心里冷笑了一声。 可是亲爱的“父亲”，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能给得起的。 第七十九章 磁盘 苏维一早就来到了未来集团，不过她没见到宋宜风。 听他那位美艳的助理卡罗琳说，他正在上面的总部楼层里开会。不过他似乎事先做了安排，让卡罗琳亲自带她熟悉环境。 “苏小姐，虽然你来集团只是为了就近保护你，可是阿风说了，既然是上班，还是得给你安排工作，苏小姐请见谅。”卡罗琳一边拿着手机敲打着信息，一边说道。 她的语气虽然很客气，可是表情却不是特别耐烦。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苏维觉得她对自己有敌意，不过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得罪过她。 苏维只当没察觉这股敌意，安分地回道：“卡罗琳小姐，你太客气了，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本来就是来工作的，你安排就好。” “那好。”卡罗琳似乎和手机那边的人聊完了，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将一旁的平板电脑拿起来翻阅了一下道，“苏小姐，你以前学过画是吗？” “是。”苏维瞄了一眼卡罗琳的平板，看到了自己的头像，心中的不适感又强烈了一些。 虽然知道宋宜风是一定对自己做过调查的，但他的下属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她的面翻阅她的资料，多少还是有点太过分了，因此她的语气也比刚才要冷淡了几分。 卡罗琳抬头看了一眼苏维，似乎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将资料页面关掉了。“苏小姐别多心，既然你是我们要保护好的人，我们自然要对你有所了解，我事务繁多，原本应该另外派人来帮你的，但是阿风他不信任别人，我也只好亲力亲为。原本这些东西都应该提前计划好的，但我实在是没忙得过来，希望你别介意。” 苏维扯出一个微笑，表示没有关系。她就算是介意又能怎么样，待割的韭菜是没有权利说不的。 “那好，既然苏小姐学过画，那就做你的本职工作吧。我已经联系了原画组的负责人，他们也看过了你的画，待会会有人帮你熟悉我们现在正在开发的一款游戏。”卡罗琳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了消息声音，她看了一眼，起身道，“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走吧，我带你过去。” 苏维没有意见，跟着卡罗琳起身往前走。 到了原画部，卡罗琳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便以事务繁多需要去处理先告辞了。苏维不但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气氛也不见得多好，被安排带她的那位同事似乎觉得摊上这种差事很倒霉，见到她没有什么好表情，草草介绍了一下他们现在正在开发的游戏，然后丢了一个方案给她，就找借口遁走了。 卡罗琳给苏维定的工位和大部队并不在一块，一来是原画部的位子已经紧张，苏维不算正式员工，不好安排过去。二来卡罗琳也知道，宋宜风也会经常有事要找苏维，如果安排在和所有员工一块，到时候会有一些不必要的传闻。 这样一安排，人都走光了之后，苏维所在的办公区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歹也是第一次进入大公司工作，虽然不是正式的，但苏维也还是对白领的职场生活有过幻想，不管是同事互帮互助的场景还是嫌弃她什么都不会的场景，她都有想过也觉得能接受，就是没想过会遭到这样的冷遇。 不过很快她也想通了，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来体验职场生活的。有空感伤，不如好好想想待会怎么向宋宜风打听她想知道的消息。 这几天她仔细梳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要弄清楚所有事情的话，必须从父亲生前的所有人际关系查起。母亲透露出来的介入她和父亲之间感情的那位阿姨、明明存在却消失了的她的部分记忆，她的血液和陈西这副身体的关系还有父亲的死因……如果不了解父亲的过去，她根本就不会有方向。 母亲那基本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而她也不想再因为这些事去打扰她。所以，和父亲有关的、了解他过去的人，除了宋宜风，就只剩下梁启正了。 苏维想起之前自己拜访梁启正的那一次，显然梁启正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之前她只是怀疑，现在则是肯定。因为她回忆起了一件事，那便是父亲的葬礼之后的两周，梁启正其实去过她的学校找过她。 当时她已经打算辍学了，正在教室里收拾东西，班主任叫她过去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班主任要继续劝她留下来，结果没想到却是梁启正要见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梁启正了，加上父亲去世后，找过她的人太多，大部分都是债主。那些债主都是熟面孔，以前见了她都是笑容满面的，可是在金钱面前，所有人都变了另一幅面孔。他们不再亲切温和，只有日复一日地催债，甚至威胁她。 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可是那会儿实在太小，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所以特别怕见到父亲以前的熟人。 所以在见到梁启正的那一刻，她本能地觉得他也是来讨债的一员。直接开门见山地告诉他，钱她一定会慢慢还清，请他给她一点时间。 没想到梁启正却不是来要债的，他先是温和地劝了她几句要继续学习不要轻易放弃，后来又旁敲侧击说曾经有一个东西落在了父亲这里。那个东西对别人没有用，但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希望她能还给他。 那会儿父亲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就是那些对别人来说没有用的学术论文等资料。苏维询问梁启正是什么东西，梁启正回答得很模糊，苏维只记得大约是个什么磁盘还是什么东西。说是存的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这些照片他之前不小心删掉了，只有她父亲还有备份。 苏维是没见过什么磁盘的，但她还是答应了梁启正，找个时间让他来她家找。 只是后来梁启正并没有来，苏维又有许多事要做，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现在想起来，梁启正在提到那张什么磁盘的时候，表情并不是怀念的，而是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激动。或许，宋宜风宋白海他们一心想要找到的资料，就是梁启正所要的磁盘里。 至于梁启正当年为什么没有来她家找，苏维暂且还想不明白。不过梁启正知道实验室的事情，也知道陈西的存在，他一定在所有事件当中充当着某种角色。 有些细节以前容易忽略，可是一旦绳子的那一端被牵起，另一端究竟是什么，用不了多久就会拨云见雾。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捏紧了这端绳子，一点点往前走。 第八十章 游戏 原本苏维以为，这游戏公司只不过是宋宜风用来打发时间的，说不定是挂羊头卖狗肉，指不定背后在玩什么名堂。可是没想到，这还真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游戏公司。 即便她是个外行，但是这份游戏的策划案仍然看得出很完善，而且已经有了初始测试版本。苏维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打开电脑试着玩了一下。 她平时其实很少玩游戏，一来没有那个时间，二来，现在的游戏都是要花钱买装备的，她也没有那个闲钱氪金。所以光是看攻略都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一款策略射击型游戏，从人物到武器都可以由玩家自己塑造，看起来似乎和一般的射击型游戏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武器的塑造方面，苏维发现要比市面上同类型的游戏要更加未来化一些。 苏维七拼八揍出一把造型奇奇怪怪的枪，然后又拟出一个女战士的形象，瞬间觉得自己像一个未来战警。 她在练习模式里熟悉了一下操作，正准备正式玩一局，忽然听到背后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你这把枪做得，还挺特别的。” 苏维回头一看，宋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这人是鬼吗？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苏维放下鼠标，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往旁边挪了几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说“你来了”好像太熟了，说“你好”好像又显得太呆板，好歹也是见了这么多次的人了。 最后，她索性直接回复他的问题：“哪里特别了？” 宋宜风仿佛知道她是刻意站远了一些一般，又往前迈了一小步，缓缓靠近道：“特别的……丑。” 苏维脸忽然红了，不过不是不好意思，是被气的。 好歹她也是个画漫画的！虽然都是一些小污漫，但是基础审美还是有的，她方才在做这把枪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过数据库里的其他制成品，她的虽然算不上最好看，但就论外观而言绝对与丑字没有关系！宋宜风就是在气她。 不过很快，苏维就冷静了下来。 这么容易被激怒可不太好，宋宜风是个复杂的人，她要是总这么泄露情绪，之后还怎么从他身上获取她想要的信息？ 于是，她再次后退了一步，说道：“我是一次玩这种游戏，所以做得不好，让宋先生见笑了。” 苏维从生气到沉静的过程都落在宋宜风眼里，他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要是换做平时，早奓毛了。 没能收获意料中的反应，宋宜风说不清是有些失望还是怎么，脸上原本挂着的浅笑逐渐消失，倾过去的半身也正了回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没惹你笑，倒是惹你不高兴了。”宋宜风转过身，弯下腰拿起桌上的鼠标，不知道打开了什么页面，又输入了一串字符，似乎在存储什么数据。 原本苏维还纳闷宋宜风居然也会说开玩笑这种话，顿时被他的操作吸引去了目光。 待数据条加载完毕，宋宜风对苏维说道：“走吧，这个游戏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体验更好，我带你去试试。” “另一个版本？”苏维有些疑惑，就算有另一个版本，但是为什么要换地方？难道这台电脑上没有么。 不过很快疑问就有了解答，因为宋宜风所说的另一个版本是这款游戏的vr版本，要体验只能去专门的房间。 苏维知道vr游戏很受欢迎，但是自己从来没玩过。上一次还是为了陈东那小家伙去了那什么神奇森林体验馆，不过当时的心思都在如何将陈西弄丢上，根本就没进去。 现在有现成的玩，她自然也想试试。 进了专门的游戏房，苏维才发现，“土豪”就是“土豪”，装备和外面的游戏体验馆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 光是眼镜看起来就非常金贵，更不用说那一身感应服了。 宋宜风瞄了一眼苏维，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亲自替她挑选了一套适合她身高身材的感应服，说道：“这个是我们研发的，暂时还没有投入市场。就算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使用的。苏小姐，你运气不错。” “哈？是……吗？”苏维接过感应服，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 之前面对宋宜风的时候，虽然也会觉得又压力，但是好歹还有其他人在场，现在就她一个人面对他，苏维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尤其是，他不笑还好，一笑她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换衣间在那儿，你先去吧，等会我教你操作。”宋宜风指了指室内一边的另一边隔出来的小房间，没有再继续逗弄苏维。 苏维松了一口气，抱着感应服一头钻进了试衣间。 待两人都换好了衣服，宋宜风又从一旁的设备墙上取下两副vr眼镜。他绕到苏维的身后，想帮她戴上，苏维却敏感地一躲，立即从他手上接过眼镜道：“我自己来吧。” 她从前在影视城跑龙套的时候，这种打着帮忙戴眼镜、帽子、穿衣服等等为名的实际上是增加肢体接触培养感情的戏码没少看到过。她自然还没有自恋到觉得宋宜风会喜欢自己，但是他这么反常，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维不想成为他掌心的玩物，何况她早已和小西确定了彼此的关系，一点也不想玩这种暧昧游戏。 宋宜风看着迅速戴好眼睛的苏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钓鱼尚且需要耐心，何况是钓人呢？ “准备好了吗？”宋宜风戴上了眼镜，随后启动了游戏。 “嗯，准备好了。”苏维刚回答完，眼前的场景立马就变了，方才的房间消失不见，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弥漫着紫色雾气的废墟，就像是科幻电影里见到的末世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套颇具科幻感的战斗服。 “这个版本还没有上线，所以我们待会面对的敌人都是电脑自动生成的。我平时玩的时候会挑hard模式，待会你要是扛不住，就躲我身后。你刚才在电脑上制作的那把枪我已经传了过来，待会我教你怎么用。”宋宜风也换了一身和苏维一样的战斗服，不过他的看起来更加华丽，颇有一股天下地下唯我独尊的“王八”之气。 不愧是人民币玩家，苏维暗自腹诽，但对于宋宜风的话却没有意见。 按宋宜风的指示，苏维打开了道具盒子，将刚才在电脑上制造出来的那把枪拿了出来。宋宜风教了她使用方法，并带着她练了几下，两人便向前出发。 苏维是第一次玩这种拟真的游戏，很是紧张，但她不想像个牛皮糖一样贴着宋宜风，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断观察着四周。 宋宜风见了苏维那副鹌鹑样，不由失笑：“放心吧，虽然我们的感应服已经做得能模拟出实物触感，但挨了攻击也就轻微刺痛一下，不会让你受伤的。” 但这番话非但没有让苏维安心，反而让她更加吃惊：“什么？轻微刺痛一下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要是被什么游戏里的npc打中了会感觉到痛？” 宋宜风“嗯”了一声，苏维傻在了原地。 靠！就算是轻微刺痛那也是痛好不好！这不是玩游戏吗，又不是真厮杀，干嘛做得这么较真？苏维向来怕疼，忽然有点后悔进来了。 但还没等她决定要不要退出，“哔”的一声，一道光波朝他们射了过来。 “小心！”宋宜风眼疾手快，一手将苏维按了下去，一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黑色的枪“哔”的一下射了出去。 “轰”地一声响，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在地上。苏维走近了一看，是一只长得很像哥斯拉的怪物，虽然形体没有真正的哥斯拉那么大，但也能比得上两三个她了。 “一击毙命，厉害，厉害。”即便苏维再怎么不待见宋宜风，此时也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赞他一句。这么一庞然大物一下子就打趴了，就算是装备再好也得要技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宜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似乎他也没想到苏维竟然会有真心实意地夸他的一天。 苏维没有理宋宜风的揶揄，而是在怪物的面前蹲了下来，仔细观察它长什么样子。待观察完，她才感叹这游戏的精细程度。她记得方才在办公室里负责给带她的那位前辈说，这款游戏里的原画都是她们画的，心生了几分羡慕和理解。 想想她在培训学校里补习出来的那个水准，也难怪对方并不想对她热情了。 苏维忽然有些伤感，如果当初她也能顺利毕业读大学，努力学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的话，一定也能成为闪闪发光的人吧。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一点自我价值都没有。 就在苏维莫名伤感的时候，眼前的怪兽忽然化成一阵烟消散了，不远处又传来噼噼啪啪地声音，不知道又是什么过来了。 “想什么呢，这玩意看着可怕，但在这个模式里还只是低级生物，干掉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这个游戏里，越可怕的对手可能反而越美丽，你可以要小心了。”宋宜风将苏维拉起来，语气里有一种藏不住地骄傲，“待会这个层级的还会出现，我待会教你怎么对付他们。” 越可怕的对手反而越美丽吗？苏维咀嚼着这句话，恍恍惚惚地应了，之后却没有了刚进入这个游戏时的兴奋心情。 宋宜风带着她收拾了几个刚才那种级别的npc，忽然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卡罗琳发来了消息。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之前让她在餐厅定了位子，现在该过去了。 “今天就到这吧，下次再带你玩。”宋宜风关掉了卡罗琳的消息框，随后又调出了什么屏幕按了一下，两人便从游戏世界回到了现实。 苏维看着这间并不算大的房子，想到刚才那旷远的游戏场景，还有游戏中那些似曾相识的武器，有些回不了神。在宋宜风走向更衣室之前，她忽然脱口而出：“你做这个游戏，是为了什么？” 宋宜风脚步一顿，隔了一会儿才回头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说呢？” 第八十一章 任务 宋宜风和苏维从游戏室里出来的时候，卡罗琳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她定的餐厅就在大厦的三楼，是一家法国餐厅。她将苏维和宋宜风送到餐厅，便转身打算离开。 苏维叫住了她，面带疑惑：“卡罗琳小姐不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卡罗琳回头，她看了一眼宋宜风，宋宜风并没有抬头，而是在低头看菜单，并向苏维解释：“卡罗琳很忙，午餐就不跟我们一起吃了，你想吃什么？” 卡罗琳背部一僵，脸上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的视线扫过苏维的脸，又露出了上一回在宋宜风家里露出的那般令苏维觉得心里一咯噔的眼神。 苏维没有错过她的这丝眼神，她想说点什么让卡罗琳留下来，但她还没开口，卡罗琳却冷冷说了一句：“你们用餐愉快。”便转身离去。 苏维原本就不想掺和这二位之间，所以看到她走才想挽留一下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就冲刚才卡罗琳那个眼神，她可以预想自己今后可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苏维叹了一口气。 宋宜风抬起头看她：“苏小姐为何叹气？是这家餐厅不合你的胃口吗？” 苏维也懒得和他继续周旋下去，直说道：“你为什么不让她和我们一起吃饭？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你故意在我面前支开她，是想刺激她以后好针对我？宋宜风，你果然是惦记着要整我吧？” 宋宜风双手无辜地一摊，颇为遗憾地说：“苏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她是我的下属，你是我的客人，我请客人吃饭，下属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与她喜不喜欢我，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论说话，苏维是说不过宋宜风的，她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地闭嘴点单。 在等待上餐的过程中，苏维始终一言不发，她不说话，宋宜风也没有主动搭话，只不过他时不时向苏维投来意味深长地一瞥，令苏维一下一下地起鸡皮疙瘩。 最后，还是苏维受不了这种古里古怪地气氛，主动打破沉默：“宋先生，你不是想知道我父亲的那份资料在哪里么？这几天，我想到了一些线索，不过需要你能提供一些帮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听到苏维开始谈正事，宋宜风的眼神果然不再那么腻人了，他问：“苏小姐需要什么帮助？” 苏维回答：“既然我父亲的实验室是你们投资的，那么实验室的员工档案，你们应该有存档吧？另外，方才在上面的时候，我有幸看到了卡罗琳小姐的平板电脑上，有我的一份档案，我想，说到了解一个人，你们一定比我更专业，所以，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查一个人。” 若说方才宋宜风对苏维的那点“兴致”还有些许表演的成分在，现在听到苏维的话，他的兴致还真是起来了。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苏维的脸，问道：“哦？苏小姐想查谁？” “一个和我父亲关系匪浅的女人。” *** 卡罗琳从法国餐厅出来，并没有回公司。 她走出了未来集团的大厦，随意在广场上找了个休息椅坐下平复情绪。 实际上，宋宜风方才打发她的理由也并非完全是说谎，他的确是有事情交待她去做，只是她根本不愿意去做罢了。 前几天她过生日，原本她并没有期待，但是宋宜风忽然说要送她一份礼物，还约她去商场亲自给她挑，她高兴坏了。 当时她正在和伊万在线商讨新一批试剂的事，听到他这么说，她立即切断了和伊万的对话便赶了过去，弄的伊万后来十分生气地发消息过来控诉她色令智昏。 对于伊万的控诉，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心只想快点赶到宋宜风的身边。 他带着她在商场里逛了一圈，让她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像在拍少女偶像剧一般。她从前很不屑这些恶俗的桥段，可当这一切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些桥段受欢迎是有理由的。 她平时并不热衷于漂亮衣服、包和首饰这种东西，可是这一次她却挑得格外认真。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宋宜风全程非但没有不耐烦，而且还会给予她意见。 她以为宋宜风是真心实意想替她挑一份礼物的，所以她很开心，她以为宋宜风终于肯为她费心了，可很快她想错了。宋宜风这么做，只是为了补偿她，因为他想让她做一件，他都能料想到她不愿意去做的事。 他让她去引诱陈西，他想完全控制住陈西。他说苏维和陈西已经密不可分，如果不将他们分开，他将很难掌控他们俩个。 卡罗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一松，提着的购物袋都掉落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宜风，想问他是不是认真的，可是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问与不问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做了决定。 可是她仍旧不甘心，他可以不在乎她，但她怕的是他开始在乎别人。最后她还是开口问了：“你究竟是想控制住陈西，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卡罗琳成功看到宋宜风变了脸色，他没有回答她，但是之后态度变得分外冷淡。 那一瞬间，卡罗琳几乎想掉头走掉，可是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喜欢他这么久了，从来就不忍心看他失望。最后宋宜风送她回去的时候，她终于开口答应了他：“你放心，我会照你说的做的。” 可是答应归答应，真到了要行动的时候，她却并不想去做了。 卡罗琳无心吃东西，只买了一杯咖啡，想让咖啡的苦冲淡心里的苦，忽然她听到有人跟她说话：“这么巧，又是你？”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朴实又熟悉的脸。 又是上次那个免费给她吃了咖喱饭的男人，她好像总是在特别失落的时候会遇见他。 “是啊，真巧。”卡罗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端起放在一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阿超一直盯着卡罗琳，忽然皱了皱眉，说：“你现在是午休时间吗？不吃午饭就喝这个？” 卡罗琳看了一眼手中的咖啡，干涩地回答：“是啊，吃不下。”此时此刻，她没有和人聊天的欲望，美式再苦也还是苦不过她现在的心情，于是她站起来，将没喝完的咖啡连同纸杯一起丢进垃圾桶里，准备上去。 “我还有事，先上去了。”她对阿超说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哪只阿超却拦在了她的前面，“卡罗琳小姐，你等等。” 卡罗琳眉头蹙了起来，她虽然在机缘巧合下和他见过几次，也算聊得来，可是不代表她可以忍受这么没礼貌的行为。 “你还有事么？” “你先在这等等我，三分钟就好，不，两分钟。”阿超一边交待，一边往大厦的方向走去。 “喂，你要……”做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阿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一时间，卡罗琳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走开还是留下。最后，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等他两分钟，两分钟要是他没有出现，她再上去。 卡罗琳两分钟都没等到，在一分半钟的时候，阿超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递到卡罗琳面前：“给……给你的。” 卡罗琳迟疑地结果纸袋，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三明治，还是温热的。 阿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已经从之前的餐厅辞职，自己和朋友出来合开了一个店，就在一楼，做轻食。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三明治，味道还不错的。你中午只喝咖啡不吃东西，胃会熬坏的。” 卡罗琳捏着牛皮纸袋，忽然感觉到鼻子有些酸，她想忍住，可是今日她实在有些脆弱，微小的关心就已经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很快，泪水从她眼眶里涌了出来。 阿超注意到了卡罗琳的异常，突然有些慌乱：“你……你哭啦？哎，你别哭啊……卡罗琳小姐，你如果有负担，也可以不吃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自己的店打打广告。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阿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哭泣中的女生，他接触的女生不多，小涵是个乐天派基本就没在他面前哭过，苏维虽然身世怪可怜的，但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基本就没在他面前哭过。从第一次见到卡罗琳开始，他便视她为女神了，现在女神在他面前哭泣，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语无伦次地道歉。 “我没事，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卡罗琳伸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对阿超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的三明治，我会吃的。” 她说完，便脚步飞快地往大厦里头走去。她怕自己不走，会更加失态。 阿超没有追上去，默默看着卡罗琳走远，有些怅然若失。 *** 卡罗琳回到办公室，平静了一下，又盯着桌上的三明治看了好一会儿，打起精神吃了。随后和自己的助理交待了几句，便拿出手机联系贺天齐。 按宋宜风的安排，她得去和陈西还有贺天齐汇合，一方面帮助陈西尽快适应机械臂的使用，另一方面借此机会和陈西培养感情。 和贺天齐确认了时间，卡罗琳先去伊万处拿了机械臂，随后便开车前往贺天齐和陈西所在的训练场。 卡罗琳到达的时候，陈西和贺天齐正在用餐，是贺天齐先看到的她。 贺天齐招手让她过去，并让了一个位置给她坐，刚好就在陈西对面。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本来以为还要一阵子呢。不好意思，上午训练得有些忘记了时间，得让你等我们吃完了。”贺天齐一边说，一边匆匆扒了两口饭。 他大老粗惯了，又不是第一天见到卡罗琳，便没有那么多讲究。 陈西没说话，他吃饭没有贺天齐那么大大咧咧，但是速度却不比他慢多少，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没关系，你们慢慢吃。”卡罗琳表示不介意，顺便扫了一眼陈西餐盘，试图寻找什么话题。 菜谱都是按照她之前用数据计算出来的来搭配的，但是卡罗琳发现陈西把西蓝花都放在一边没有吃。 “不合胃口吗？”卡罗琳询问道。 隔了好一会儿，陈西才反应过来，卡罗琳问的是他，他抬起头看向卡罗琳，随机摇头：“没有，你们准备的很丰盛。” “我今天回去会让人换掉这道菜的。”卡罗琳却当即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陈西没有多说什么，当默认了。他答应他们会好好训练，帮忙对付宋白海那群人，但是却并不太想多跟他们交流。从第一次见到宋宜风他们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他们对他和苏维的一种“占有欲”，而且今日这位卡罗琳，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便更加不想搭理她。 陈西不说话，贺天齐倒是接过了话匣子：“没想到你还挺挑食的。也就是他们啊惯着你了，真换作在部队里，你根本就没有挑食的机会。你不吃，我吃。” 贺天齐说着，将陈西餐盘里的西蓝花都夹到自己碗里，他一向不喜欢浪费粮食。 陈西本不想解释，但是看着被贺天齐“抢”走的西蓝花，想起之前还在福安家园的时候，他和苏维一起吃饭，苏维很开心地扒走他碗里的西蓝花说：“你不喜欢吃西蓝花真是太好了！以后西蓝花都归我了。”他的面部忽然就柔和了起来。 陈西忽然解释道：“不是挑食，是习惯了，苏维喜欢吃西蓝花，所以我只好装作挑食了。” 这话一说完，贺天齐和卡罗琳均是一愣。 好半天，贺天齐才酸溜溜地说：“你小子下次说肉麻话的时候能不能先预警一下，我牙齿都要酸掉了！” 陈西没有理他，说了一声“我吃饱了”便收拾盘子起身离开。 贺天齐也不再废话，三下吃完，收拾去了。 卡罗琳看着走远的两人，脑海中回响着刚才陈西说的那句话，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阿风太小看感情这个东西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给她的这个“任务”，还有他自己的那份“私心”，想要达成是多么难。 第八十二章 又来一个 宋宜风的效率很快，苏维想要的资料，没过几天他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以前存档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名单，不过并不完整，你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人。另外，你说的那个女人……”宋宜风将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坐在苏维的旁边，发现苏维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电子荧幕前，便没再说下去。 苏维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上的资料，一个个头像滑过，有些是她见过的，她父亲从前在研究所的同事，但大部分都是陌生人。 忽然她的手指在一个女人的头像前停下了。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气质清冷，五官明艳，苏维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但又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 她并非是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为了区别她的身份，她的头像边框颜色都和其他人不一致。 资料显示她叫白然，和她的父亲在一个研究所里共事过，甚至连大学都是同一所。苏维指着白然的头像，转头问宋宜风：“她是谁？为什么要特别标注出来？” 宋宜风盯着荧幕前白然的头像，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后说道：“她是我母亲，虽然不是这个实验的工作人员，但是却是发起者之一。” 苏维震惊了一下：“你母亲？她是你妈？” 宋宜风点头：“刚才就打算跟你说的，你想查的，和你父亲关系匪浅的女人，大概就是她了。” 苏维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点开白然的全部资料。 这份资料做得很出乎苏维的意料，包括白然并非宋居安原配的事都写进去了，这相当于宋宜风变相承认自己是私生子。 就算是客观，这也客观得太可怕了。 如果宋宜风的母亲和她爸真有什么，这关系可真就复杂了。脑子里什么东西叮了一下，苏维忽然明白一件事，宋宜风一早就知道她是苏洪山的女儿，那么也知道她父亲和他母亲的关系。这人一早就盯上了自己，除了那份不知道在哪的试剂资料，剩下的就是报复了吧？ 苏维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戳破了他们之间这层关系，宋宜风会不会恼羞成怒现在就杀了她。 宋宜风似乎看出了苏维在想什么，忽然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别乱想了，我母亲和你父亲是纯粹的朋友，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苏维的注意力都在白然这个女人身上，压根没有意识到宋宜风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些亲昵的。她心想，难道不是？可是宋宜风刚才分明说过他妈妈就是她要查的人吧？ “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和我妈妈都误会我爸了？” 宋宜风点头：“应该是。” 他在苏维地注视下，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给苏维倒了一杯，放在了苏维的面前。苏维没有喝，只是催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宜风喝了一口水，像是故意吊着苏维一般，直到苏维耐心快要耗尽，他才露出一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继续说：“当年你父亲被研究院解雇之后，是我母亲向我父亲建议考虑一下资助你父亲做这项实验的，她和你父亲是多年好友，对你父亲的实力坚信不疑，于是我父亲考察之后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过讽刺的是，这个实验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制造什么变异人，而是真的像当初对外说的那样，是为了做抗癌研究。我母亲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去找我父亲的，但是没想到后来一切都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了。” “我母亲和你父亲从头到尾都是清白的，所以你父母离婚的事情应该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也查了，你父亲之前并没有和其他女人有过密的接触，所以我姑且可以推测为，你父母之间也许是有误会。”宋宜风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苏维的表情，判断着她是否相信自己。 苏维没有注意到宋宜风的眼神，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宋宜风说的是真的，白然就是她父母之间的那个人，那么陈西呢？陈西所说的那个阿姨又是谁？ 苏维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可尽管混乱，她还没忘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她抬起头问道：“梁启正你认不认识？他和我父亲曾经是研究所的同事，也是大学同学，既然你母亲和我父亲也是同学，他们三个应当认识才对。” 苏维问宋宜风要实验室的人员名单，就是想确认梁启正是否在里面，如果他也曾是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之一，那么他就有可能是陈西晕过去之前见到的那个神秘人。因为普通人不可能对注射试剂这么熟练，只有相关的研究人员才懂如何操作。可是梁启正居然没有在这份名单里。 苏维认真盯着宋宜风的眼睛，等待着宋宜风的回答。 宋宜风任由苏维探寻着，面不改色地回答：“认识，不过没有接触过。” 仿佛知道苏维不信自己似的，他补充：“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父亲的妻子容不下我，我母亲是瞒着我父亲生下我的，她为了保护我，从小就将我交给佣人阿姨照看，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来看我。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关于她的人际关系，我都是通过唐纳德和卡罗琳的调查才清楚的。” 宋宜风说完，嘴角苦涩地弯了弯，纵使苏维不断告诫自己，这人善于伪装不要轻易相信，可是看到他这副表情，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抱歉。 私生子的身份应该是他很忌讳的话题吧，苏维将心比心了一下，放弃追问梁启正的事了：“算了算了，我就随口问问，你别勉强自己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苏维摆了摆手，继续翻阅电脑上的资料。梁启正有没有参与实验这件事，看来还是得另查了。 “小哥哥，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算啦，算啦，我们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跟你说些好玩的事吧。”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安慰的话，却叫宋宜风的脑袋里响起了来自遥远回忆的一个声音。他定定地看着苏维的侧脸，有些出神。 “这资料太多了，方不方便我拷贝过去看？你处在这个位置上，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我就不在这耽误你了。”苏维是在宋宜风的办公室里看这些资料的，一开始讨论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宋宜风安静了下来，而且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听到苏维的声音，宋宜风找回自己的神识，他抬手看了看表，待会儿的确有事，便也没有为难苏维，点头道：“可以，请自便。” 他说完，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前往洗漱间。 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刚才你在想什么？不要被所谓的回忆欺骗了，记住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对着镜子里的倒影自言自语了一声，随后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将脸上的水擦干净，恢复了一贯的假面走了出去。 在宋宜风去洗手间的档口，苏维将资料拷贝到了u盘当中。 宋宜风一回来，她便告退。 宋宜风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一份文件打开，准备做事。 苏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宋宜风说：“苏维，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其实是见过的。” 在听到“苏维”两个字的时候，苏维就已经在心中开始吐槽这位总裁真是每次都不让人好好“撤退”了，但是听完后面的话，她吐槽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苏维回头，满脸不可思议。 又来一个小时候见过的人？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八十三章 不要盲从 陈西最近的训练进行得不太顺利，他的格斗技巧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贺天齐也没有什么好教的了，可是机械臂他却还未能完全驾驭。 机械臂的使用对体能的消耗过大，陈西的身体虽然异于常人，可是能承受的时间也有限。为了避免他受到伤害，卡罗琳特意在机械臂里加了报警程序，一旦陈西承受不住了，就会启动警报，启动保护程序。 今日，在使用机械臂两个小时候，警报再次响起来。 陈西收回甩出去的锁链，看着右手不断发出“滴滴”响声的金属外壳，关掉了警报器，打算重新启动再试一次。 他不信自己突破不了极限。 “陈西，别乱来，这还没真遇到危险，万一你就把自己弄残了，以后真遇到了危险怎么办？”贺天齐看出了陈西的意图，连忙阻止了他。 卡罗琳则快步走到陈西身边，伸手关掉了机械臂。她也不赞同陈西的激进，以少有的严肃口吻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警报程序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而设置的，你要无视它，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还在波士顿的时候，卡罗琳曾经目睹宋宜风因为这个机械臂差点废了一只手的情景，此时陈西的固执就好像当年宋宜风一样，卡罗琳至今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不知不觉便带了私人感情。 机械臂被卸了下来，陈西活动了一下有些许麻木的手，却并不领卡罗琳的情：“保护我？哼，卡罗琳小姐，这些日子我没有明着说出来，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清楚。你们想保护的不是我，只是一个可以承受这个东西的载体而已。” 卡罗琳一愣，不知道为何平时默不作声的陈西今日忽然反应这么大。 陈西态度的转变，要从昨日说起。 昨日贺天齐临时被特殊事件调查科叫走，他因此回去得早，他原本打算回去换身衣服去未来集团接一下苏维给她一个惊喜的。可是刚走出公寓大门，便看到了宋宜风的车。 苏维坐在副驾驶上，正在和宋宜风说话，不知道宋宜风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 陈西觉得那个笑容分外刺眼，心里“噌”地冒出一团火。 车子停了下来，陈西快步走上前。 苏维和宋宜风也看到了陈西，苏维感到很诧异，平时这个时间陈西应该还在训练场，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不过看到陈西，她心情很好，就好像一直飘着的心找到了着陆点一般。 原本，是唐纳德负责接送她的，可是今天唐纳德却被宋宜风派去做别的事了。苏维本来想自己回来，宋宜风却说这样不安全，非得亲自送她回来。 苏维没有借口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可是她和宋宜风单独坐在一辆车里还要故作轻松地和他聊天套他口风实在太煎熬了，于是一看到陈西，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可是苏维光顾着自己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陈西难看的脸色。 宋宜风紧跟着也下了车，实际上车子还没停下之前，他就注意到了陈西的身影，所以说话的时候刻意往苏维的方向靠了靠，为的不过是给陈西制造错觉罢了。 他错觉制造成功了，陈西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吃了他。 宋宜风想和陈西打招呼，然而陈西却直接忽略了他，拉起苏维的手就走。 “小西，你干什么……”苏维话还没说完便被陈西带进了公寓里。 宋宜风看着走远的两人，露出一个有些得逞的笑容，转身回到车子里，走了。 陈西拉着苏维回到住处，苏维一路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回答，最后进了客厅关了门，苏维终于受不了了：“陈西！你到底怎么了？” 陈西背对着苏维，试图平息自己的怒火。这几天他因为忙于训练，常常回来得晚，和苏维交流的时间也少。加上这几日卡罗琳忽然对他的热情，陈西觉得哪里不对。 他原本觉得苏维待在未来集团至少是安全的，就算宋宜风不是什么好人，在这个阶段也不会对他们不利。虽然宋宜风对苏维表现出的那份兴趣令他不安，但他以为，那多半是为了洪叔叔留下来的资料。 可是宋宜风刚才的那个眼神他没有错过，体内动物的野性直觉告诉他，宋宜风在挑衅他。 他的那种占有欲，已经不仅仅只是出于对她所存在的利用价值的占有了。 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占有。 陈西知道自己的无缘无故生气不对，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深呼吸了几下，他才转过身面对苏维，说道：“小维，以后，你可不可以不去未来集团了？” 苏维平时敏锐，这个时候却反倒有些迟钝了起来，她不知道好好的陈西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她下意识地反对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何况现在也不是我说不去，他们就会让我不去的。” 苏维有自己的考量，她这几天一直在研究宋宜风给的资料，同时也私下和贺天齐联系过，让他帮忙查一查梁启正这个人。 宋宜风说和梁启正不熟，苏维本能不相信的。 他这个人已经说谎成性，第一次见她便说实验室遇到了瓶颈，让她加入，她不肯，他看似好像没有做什么动作，但最后她还是被迫和他合作了。 他对贺天齐又是另一套说辞，把实验室的事情全部甩给了他的大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丝毫不怕她和贺天齐拆穿他。 苏维一开始想不通为什么宋宜风会这么大意，后来想通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根本就不在意他们拆不拆穿他。因为无论拆不拆穿，他们注定要与他合作。 有些人只撒有意义的谎，而有些人已经伪装成习惯，什么时候都不会说真话。宋宜风显然是后者，所以思考他撒谎背后的动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的目标，仍然是找到那份资料。 而且除却这些，这段时间她在未来集团也是真正在“实习”的，原画组的同事几乎每天都有一些资料和小任务给她做，不算多也不算复杂，以她现在的水准消化得刚刚好，她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陈西也知道刚才的话他是一时冲动，可是苏维条件反射的回答还是让他有点黯然神伤。 他气闷地又转了过去，不再说话。 苏维并没有将她想的这些详细跟陈西倾诉，她一直都觉得陈西是理解她的，所以当陈西忽然这么生气的时候，她有些懵。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她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啊？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总算想起陈西这个状态哪里似曾相识了，这不就是当初她看到卡罗琳和他亲亲密密在一起的时候，她生气的模样吗？ 苏维恍然大悟，绕到陈西面前，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你该不会是看到我和宋宜风一起回来，吃醋了吧？” 陈西被戳穿心思，耳根有些红，他对苏维一向都是坦诚派，学不会傲娇扭捏，索性点头：“是啊，看到你和他在车子里笑得那么开心，我就很担心。” 陈西的声音很低，很没有气势，就好像回到记忆没恢复之前的那个傻呆呆的小西一般，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维心头一软，伸出手去拥抱他：“笨蛋，担心什么，他那个人那么可怕，我躲都来不及好不好，怎么会开心？你看到都是假笑。” 她抬着头，目光盈盈地看着陈西紧绷的脸，希望他能消消气。 苏维讨好的笑脸近在咫尺，陈西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了，随后他的视线下移，放在了她的粉嫩的唇上。 陈西忽然吞了吞口水，问道：“小维，我可以吻你吗？” 苏维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捶了一下他：“你是笨蛋吗？这种事为什么要问？”随后，飞快地往陈西的唇上啄了一口。 啄完，她又觉得似乎自己太主动了一点，便松开了陈西的怀抱，想逃走。 陈西尝到甜头，哪会轻易放走她，拉着她的手轻轻一带，苏维便重新回到了他怀中。他低下头，认真而有虔诚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吻毕，他笑了笑，有些害羞地说：“我记住了，下次先下手为强，不会再问了。” 小矛盾就这么在一来一往的亲吻中化解，但是苏维并不认为这就解决了问题。 他们两个才确认关系，又都是情场新手，一些误会纵然容易揭过去，可是不代表日后不会被翻出来。他们之间可以把彼此的命都交给对方，可是一旦涉及到感情，就容易患得患失。苏维觉得有必要和陈西好好聊聊。 陈西也有这个意思，这段时间他们都各自忙着彼此的事，虽说都是为了彼此，可是交流实在太少了，这才会有误会。 两人就这么坐下来，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述给对方听。 这一交流，两人便发现了不对劲。 宋宜风对苏维的热情与卡罗琳对陈西的热情来得都挺奇怪，如果说宋宜风是因为想起小时候就与苏维有渊源，所以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尚且说得过去。那卡罗琳明明是喜欢宋宜风的，瞎子都能看出来，为什么还要对陈西暧昧？ 唯一的解释，卡罗琳是故意的，而且多半是受宋宜风的指使。 “他这是想离间我们，然后好分别控制住我们吗？”苏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宋宜风这么做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真的喜欢你，想得到你。陈西看着苏维，喉咙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一只手牵起苏维的手，另一只手揉开苏维紧紧皱起的眉头，说道：“别太担心了，我刚才只是气话而已。客观来说，你现在跟在他身边的确更安全，不过你做好觉悟，无论他耍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和你分开的，除非我死。” 苏维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赞同地说道：“说了多少遍不要随便把死啊死的挂嘴边，我们都会好好的。” 陈西笑了笑，目光温和：“嗯，我们都会好好的。” 误会解除了，宋宜风和卡罗琳这一系列反常的操作背后的动机也猜到了，为了苏维，陈西自然不会再让卡罗琳再对自己如何，所以今日才转换了态度。 “卡罗琳小姐，不要以为我不说，就代表我什么都不知情。宋先生想让你在我身上达到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永远不可能。一个人的感情不是物品，说转移就能转移的，我也劝你一句，不要盲从。” 陈西说完，也没有等卡罗琳有什么回应，直接越过他往室内走去。机械臂暂时用不了，他需要去补充一点水分和能量，恢复一下体力。 卡罗琳看着陈西远处的背影，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待在原地无法动弹。 贺天齐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是他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宋宜风现在在打陈西的什么主意，他看着脸色变得很难看的卡罗琳，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是一想到她的立场，还有宋宜风那人的深不可测，便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去追陈西去了。 她修长的手指划过机械臂冰冷的金属外壳，有些失神。 不要盲从吗？可是这是他的心血啊。她亲眼看着他第一次研发出这个东西之后高兴得像个孩子，她也亲眼目睹了他向她说着他的计划和理想时那骄傲与自信的神情，是那么的灿烂耀眼。她怎么舍得让他失去那样的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卡罗琳才将手里的机械臂放进装备厢里，检查并提取各项数据，将数据和报告发送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热闹 临近年关，仿佛受节假日气氛影响，之前的异动都平静了下来，徐市有了短暂的安宁。 但这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大年三十这天，因为苏维和陈西都没有了什么亲人，原本打算就叫上贺天齐在他家里弄一桌饭三人一起搭伙吃个年夜饭的，结果没想到陈伯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我说你们俩，要搬走就搬走吧，我不拦，可是搬出去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电话也不打一个。我啊，算是白给你们吃那么多饭了！”陈伯抱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苏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原本苏维和陈西是为了保护他们，所以才刻意没有联系的。可是听到陈伯的抱怨，他们又觉得内疚。 在陈伯的强烈要求下，苏维只好也将他和陈东邀请了过来。 三人的年夜饭一下子变成五人的，苏维还没来得及出去多买一些菜，连时歌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他在那边鬼哭狼嚎：“我爸妈！居然！扔下我一个人在国内！双双飞出去玩了！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人陪啊，小维维，我请你和小西西来我的豪宅一起吃大餐好不好？” 苏维当然是拒绝的，哪知道连时歌却撒泼：“你们不来，我就过去！不要以为你们搬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哼。” 然后连时歌便去找了程璐问了苏维现在的住址，顺便将程璐也一起带了过来。 当这两个戴着帽子、墨镜，将自己全副武装成如“恐怖分子”一般的人出现在家门口时，苏维是目瞪口呆的。 为什么连程璐都来凑热闹了？她跟他们很熟吗？ 程璐摘下墨镜，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连时歌，又看了一眼苏维，一向高傲的大小姐居然现在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蛊，连时歌打电话给她问苏维住在哪里，他要上她们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对他说：“可不可以算上我？” 连时歌没反对，于是他们俩就一块来了。 最主要，还是一个人待在那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太孤独了吧。 来都来了，苏维也不可能赶人家走，何况连时歌根本就赶不走，直接无视了苏维就闯了进去，还非常自来熟地跑到陈西面前勾肩搭背。 “进来吧，不过先声明，我们这可没有什么大餐给你们吃。”苏维对程璐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程璐说了声谢谢，便走了进去。 5个人的年夜饭升级为7个人，可这还不是全部，后来陈伯带着陈西过来的时候，顺带也把谢大夫捎过来了。 再加上贺天齐又带了今夜不用值班的小三儿过来，7个人又升级为9个。 眼看着贺天齐的家里根本装不下，谢大夫便提议：“还是上我那儿吧，我那儿地方够大。” 谢大夫的医馆的确够大，还有个院子可以放烟花，于是一行人便又转移了阵地，浩浩荡荡前往谢大夫的医馆。 连时歌特意叫了人送了海鲜过来，程璐也带了她父亲生前珍藏的几瓶好酒。 谢大夫和陈伯露了一手好厨艺，捣鼓了一下午，竟然弄出了一桌比五星大酒店还要豪华的年夜饭来。 陈东盯着一桌菜眼睛都看直了：“我是在做梦吧！不但能和两个大明星一起吃饭，居然还能吃到这么大的龙虾！爷爷你快掐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陈东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连时歌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搬着凳子将苏维挤开，坐在陈东身边，说道：“小屁孩！今天我就福利送到底，不但让你和我同桌吃饭，待会咱们一起去放烟花怎么样？” 陈东两眼放光：“真的吗？” 连时歌拍着胸口：“骗你是小狗！” 一群人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年夜饭，随后连时歌还真不知道上哪弄了一大袋子烟花炮竹过来，和陈东两人跑到院子里去放去了。 徐市平时有烟花管制，一年也就这么一天可以放个够，刚入夜的时候天边就已经此起彼伏响了起来，此时更是东家放完西家放，五彩斑斓的礼花在天空中一朵一朵绽放，惹得不少人出来看。 陈东和连时歌快乐的笑声感染了众人，连小三儿都忍不住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贺天齐和程璐也跟了上去，不过他们俩并没有去凑热闹，就站在一边看着三人玩闹。 苏维和陈西本想留下来帮陈伯和谢大夫收拾桌子，被两人赶到外面：“你们去看烟花吧，这里我们两个老头子来就行了。” 苏维挺不好意思的，原本说好了是他们接陈伯吃饭，到头来又成了陈伯替他们劳累，说道：“那么怎么行，你们俩忙了一下午了，洗碗就交给我吧。” 谢大夫伸手赶她：“叫你去就去，墨迹啥，我们上了年纪就爱看你们年轻人热闹，去吧。” 苏维说不过她，只好拉着陈西出去看烟花。 他们走到门口，陈东刚点完一个“火树银花”，噼里啪啦的“火树”由小小棵很快“长”到大大棵，越“长”越高，越“长”越灿烂，耀眼极了。 苏维看着那一簇“火树银花”，不知怎么地眼眶有些湿润，鼻子有些堵。 陈西察觉到了，侧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维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大年三十了。以往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不过也不敢做多了，顶多炖一只鸡或者炖一锅排骨，怕做多了吃不完。我老说我今年特别倒霉，其实现在想想，我还是挺幸运的，有了你，有了这么多人陪伴。就算……” “别就算了……大过年的说这话不吉利。”没等苏维说就算后面的话，陈西打断了她。他后退了一步，绕到她的身后，随后双手环过她的腰，给了她一个背后hug。 “往后年年，你都会有这样的热闹。”陈西的下巴搁在苏维的肩膀上，轻轻说道。 他的声音伴随着呼出来的热气，温柔地洒在的她耳朵上，苏维觉得自己的鼻子又开始有些堵了。 苏维和陈西在旁边温情，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程璐则正在找贺天齐搭话。 “贺队长，我想问您一下，我能去看看严译么？”程璐今天跟着连时歌过来，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一个人待在家里怪冷清的，另一方面是知道苏维现在住在贺天齐家里，说不定贺天齐也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放不下严译，虽然他明明是她的仇人。 贺天齐听到程璐的这个要求倒是有些惊讶，“他不是……”他刚想说这人不是你的仇人么，但看到程璐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又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老实说程璐当初“包庇”严译的行为的确让他费解了好一阵，还是同样身为女性的小二说了一句：“感情有时候来得就像龙卷风。”暗指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贺天齐才悟出了点苗头。但他还是觉得离谱，又因为人已经抓到了，也没造成人员伤亡，程璐的那些动机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贺天齐总算是知道女人的直觉有多么可怕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程璐说道：“程小姐，虽然他答应给我们提供线索，可说到底还是一个危险人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程璐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露出一个失落的笑容：“我明白了，还是谢谢你。” 见程璐这么简单就打消了主意，贺天齐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死缠烂打了，要是程璐不听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 不过看到程璐那一脸失望的表情，贺天齐又觉得她怪可怜的，想起自己的兄弟姐妹现在还在调查科值班，他忽然说：“见是不可能。不过今天日子特殊，程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带给他，我待会去交班的时候可以帮你送到。” 程璐眼睛一亮：“真的吗？那请你等我一下，我回去一趟马上过来。” 程璐话音未落，便匆匆走入室内将她的包拿了出来，一边掏钥匙一边往医馆外的停车场走去。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一旁放烟花的连时歌忙问：“喂，程璐，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言语间颇有股被背叛了的感觉。 程璐回头向他摆了摆手，没多作解释。连时歌忍不住撅起了嘴：“切，本宇宙大明星都还在这，她居然就要先走？” 陈东凑过来，一脸贱兮兮地问：“嘿嘿嘿，大明星，你喜欢她吗？” 这一问让连时歌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跤。他稳住自己，回头怒瞪陈东道：“小屁孩你可真是可怜啊，小小年纪就瞎了！我哎！连时歌哎！我会喜欢那个整……”连时歌本想说程璐是整容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轻轻松松能说出来的词语现在却别扭得说不出口来了，他将这三个字生生噎了回去，继续教训陈东，“总之，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她喜欢我还差不多，以前你是不知道在片场她有多缠着我！对了，不信你可以问小维维去！当时她们俩为了我争风吃醋，还打起来了！” 连时歌对陈东说着自己过去的光辉历史，完全忽略了当初苏维额头挨的那一下是他故意为之。 陈东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位经常出现在的电视里，动不动就上热搜的大明星竟然如此幼稚。如果他把这一幕转述给他们班的那些花痴女生听，她们会不会幻灭？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陈东立马摇头自己否认了，估计她们不会幻灭，只会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吧。 陈东一下自己觉得自己的心里年龄在这位大明星之上，看向连时歌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新奇，略略带了一丝嫌弃。高年级小朋友一般怎么应付低年级的小朋友呢，无视或者敷衍。陈东选择了前者，没有接连时歌的话，默默往旁边移动，试图拉开距离。 连时歌虽然幼稚，但是眼力还是很好的，陈东嫌弃的表情那么明显，他一下子就奓毛了，扣住陈东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不信！说，你是不是不信！” 陈东哪里比得过连时歌的力气，机敏地选择了第二招，一边挣脱了连时歌一边说：“信信信，我信！你是宇宙大明星，风靡万千少女，所有人看到你都会为你争风吃醋的！你放过我行不行！” “臭小子！你在嘲讽我？”连时歌怎么可能听不出陈东的敷衍，哪能这么放过他，满院子追着陈东跑了起来，像猫追老鼠。 一旁围观的苏维和陈西，不远处的贺天齐、小三儿，还有刚刚忙完从内堂出来的谢大夫喝陈伯，看到这充满活力的一幕，都忍不住笑了。 但笑着笑着，陈西心里忽然油生出一种异样感，他猛地抬头看向右边的墙外，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是感觉出了错？可是刚刚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这边。 苏维察觉到了陈西的异常，忙问：“怎么了？”她已经快被前几次突然而来的变异人虐出了条件反射了。 不能确定的事，陈西不想让大家一起紧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刚才看到一只鸟飞过，有些过度紧张罢了，没事。” 苏维将信将疑，可是看陈西脸上轻松，便没有稍微放下了心。 上吊也要喘口气，但愿那什么宋白海不要挑在今天搞事吧，她在心里祈祷。 第八十五章 冲动是魔鬼 与其乐融融的谢大夫医馆院子相比，宋家主宅就显得气氛凝重多了。 偌大的餐桌前就坐了四个人，大大小小的碗碟从长桌桌头摆到卓尾，比起苏维他们的那顿年夜饭只会多不会少，可是餐桌前的四人似乎没有什么胃口，大多菜都没有动。 自从上次在集团不欢而散，宋白海就越来越懒得在宋居安面前装听话装孝顺了。潘亚琴仗着儿子的气焰，对宋居安的态度也越来越随意，年前她索性搬离了宋家主宅，直接出去跟儿子住了，原本这顿年夜饭都不打算来吃的，但是宋白海说要来，她也就跟过来了。 席间，谁都没有说话，大约是彼此都明白，一开口可能连这片刻的和平都维持不了。于是简单吃过饭后，宋居安便借口累了，先回了房。 宋居安一走，潘亚琴和宋白海也没多留，一前一后起身离开。 不过令宋宜风意外的是，在离开前，宋白海居然对他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只不过这句祝福，听起来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仿佛宋白海在前方准备了什么“大礼”给他一般。 宋宜风独自坐在餐桌前，将最后一口汤喝完，随后擦干净嘴巴，拿出手机给唐纳德打了一个电话：“最近的进展如何？” 那边传来唐纳德的声音：“伊万那边研发的新试剂已经顺利到了他手上。” “是吗，难怪宋白海今日如此得意，看来很快他又要有新动作了。”宋宜风了然，交待唐纳德，“继续盯紧宋白海，有什么动向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唐纳德说了一声“是”，正准备挂掉电话，宋宜风的声音再次传来：“她……那边，现在怎么样。” 唐纳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宋宜风问的是谁，下意识地反问：“谁？” 宋宜风那边久久没有回复，唐纳德一拍脑袋，他糊涂了不是，还能有谁？忙回答：“苏小姐现在和陈先生还有贺队长在一家名叫谢大夫医馆的地方吃年夜饭，这个点，估计已经吃完了。” “行了，我知道了。”宋宜风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从宋家出来，宋宜风原本打算回住处的，可是走到一半，他忽然又调出导航，掉转车头往谢大夫医馆的方向驶去。 谢大夫医馆院子里，程璐去而复返，还带了家里佣人做好的一些消夜和一些换洗衣服，交给了贺天齐。 贺天齐便带着这些东西与下属小三儿一起回调查科和兄弟们交班去了。 程璐任务达成，打算回去。苏维和陈西经陈伯和谢大夫的邀请，已经决定留下守岁，连时歌是个怕寂寞的，也缠着要留下，因此苏维便邀请程璐也一起留下。 程璐却拒绝了苏维的好意。 连时歌在一旁劝：“你一个人回那空荡荡的家有什么意思嘛，不如留下来，人多热闹多好玩。” 连时歌说完，陈东便捂着嘴偷笑，连时歌瞪了他一眼，陈东才收敛。 程璐看着连时歌和陈东，不知道两人在笑什么，但她还是谢绝了：“往年我从来没有在外守过岁，都是在家陪着爸爸妈妈过的，今天任性地出来吃饭已经很不孝了，所以，我想回去陪陪他们。” 程璐说完，失落地笑了笑。 她这么说，连时歌也不好再留，苏维叮嘱了几句让程璐开车小心，程璐便转身走了。 陈伯和谢大夫在内堂里看春节联欢晚会，院内就只剩下苏维、陈西、连时歌和陈东四个，他们在谢大夫的药炉里生了一堆炭火，一边烤火一边等待着零点到来。 连时歌和陈东似乎完全没有年龄差，两人凑一块就是活脱脱的一场相声表演，逗得苏维和陈西忍不住哈哈大笑，时间也在这笑声中变得特别快。 时间很快便接近了零点，消停了一下的烟花声此时又开始密集起来，正欣赏着烟花，苏维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宋宜风。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拜年么？”苏维嘀咕了一句，按下接听键。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宋宜风的声音：“我现在在谢大夫医馆外面。” 苏维“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哎？” 陈西拧着眉毛也站了起来，他虽然没看苏维的手机，但是凭着对气味的敏感，他已经知道宋宜风此时就在谢大夫医馆的外面。 连时歌和陈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脸懵逼，直到苏维和陈西先后出去再回来，然后身后还跟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才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这是情敌？” 连时歌是认识宋宜风的，也知道宋宜风和宋白海之前为了争得广大建设的支持，双双追求程璐的这件事。 说实在的，当时媒体写得好像很风光，什么豪门公子为当红明星争风吃醋之类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只有利益根本没有真心。连时歌虽然不喜欢程璐，但是程璐好歹是真心喜欢过他的，所以他不想消费她，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连时歌有点瞧不起他。 程璐的父母才过世多久，他消费完了她，转眼便缠上了苏维。 宋宜风淡淡地对连时歌和陈东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论实力，连时歌是杠不过宋宜风的，毕竟人家财大气粗，但他可以选择无视，于是拉着陈东一起偏过头，当没看见。 陈东小声问他：“大明星，他是谁啊？” 连时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未来集团的二公子，且很有可能是未来集团的继承人。” 徐市的人基本没有人不知道未来集团大名的，陈东惊讶地捂住嘴，没想到今天还真是开了眼界，不但见了明星，还见了这么有名的土豪。 连时歌对陈东的大惊小怪的表情很不满意，他不想待在这里看着宋宜风这张阴嗖嗖的脸，于是扯着陈东进了内堂，和陈伯还有谢大夫一起去看春晚了。 于是，药炉房里便只剩下三人。 苏维觉得有些尴尬，她方才接到的电话的时候还觉得宋宜风在开玩笑，可真看到人在外头又觉得压力山大。本来以为说句“新年快乐”就能打发走了，毕竟他这种贵公子哥肯定不愿意在这种破地方久待，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往里面走，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苏维。 陈西本来想拦住他，可是因为今天陈伯，小东还有谢叔叔都在，他不想惊动了他们，便作罢了。只能紧紧盯着宋宜风，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宋宜风进了药炉房，看到连时歌和陈东腾出了位子，也不等苏维招呼便直接坐下了。 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么原始的方式取暖了，心里竟然难得升起一丝亲切感。他伸出手来烤了一会儿，烤暖和了，才发现苏维和陈西都还站着，没有坐下。 “你们怎么了，坐啊？”宋宜风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尴尬，还问苏维，“请问有水喝吗？我有点渴。” 苏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陈西，陈西冲她点点头，她便回了一句：“你等等。”接着便转身向内堂去泡茶了。 药炉里便只剩下陈西和宋宜风。 这还是两人头一次面对面，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 陈西站了一会儿，还是坐下来了。见火炉里的炭火烧得差不多了，他拿起一旁的铲子又添了一些炭进去，新炭烧得噼里啪啦响，有一枚不知是不是受了潮，冒出大量的青烟，一时之间熏得整个药炉都是。 “咳咳咳。”宋宜风忍不住被呛得咳嗽起来。 陈西的嗅觉比宋宜风敏感，早在烟雾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憋气，待烟散了一些他才恢复呼吸，顺便嘲讽了一把宋宜风：“宋先生，我们这里比较简陋，不适合你久待。”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赶人。 可是宋宜风脸皮厚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他揉了揉快被熏出眼泪的眼睛，说道：“相信我，我的适应能力不会比你差，毕竟小时候也没少吃苦的，你说对吗？” 说到最后，他睁着被熏红的眼睛看着陈西，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瞬间，陈西脑子里像过了电一般，闪过一些碎片化的画面。 两个男孩，一个坐在凳子上吃冰激凌，而一个被大人牵着，远远地看着另一个。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说对吗？陈西觉得宋宜风话中有话，但是宋宜风却并没有接着回答他。 此时苏维端了一杯水出来，她走到药炉房里，将水杯递给宋宜风。 宋宜风接过水杯，说了一声谢谢，也没有嫌弃谢大夫家的杯子陈旧，直接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几口喝了，仿佛是在应征刚才自己说的“适应能力”似的。 喝完，他还冲陈西挑衅地挑了挑眉。 “幼稚。”陈西吐出两个字，脸色很臭。 苏维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挺剑拔弩张的，坐下来小声问他，刚才他们在聊什么。 陈西还没说话，宋宜风却比他先开口：“没说什么，我不过是询问一下陈西先生最近的训练如何，你别这么紧张。” 宋宜风已经不再“苏小姐，苏小姐”这么的叫苏维了，要么称“你”，要么直接称名字，从称呼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陈西没有错过这种语气，他忍了忍，没说话。 可是接下来宋宜风的一个动作，彻底惹怒了他。 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烟花爆破之后的纸片，恰好落在了苏维的头发上，宋宜风看见了，伸手便替苏维取了下来，还将苏维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给拨弄了上去。 陈西看在眼里，“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苏维都吓了一跳。 苏维拉住陈西的胳膊，有些无奈地劝道：“小西，冲动是魔鬼，你要冷静。” 陈西低头看她：“放心，我很冷静。” 放心个鬼啦，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冷静了？苏维小声嘟囔着，她刚说完，陈西便挣脱了苏维的手。 他走到院子中央，捡起放置在大树下的平时用来压药材的砖头又返回。 “宋先生不是想知道我最近的训练情况吗？那么你看好了。”陈西一边说着，一边生生用手掰断了捡起来的砖头。 碎屑“沙沙”地掉落在地，陈西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或者，宋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亲自来检验一下，我会注意让着你的。不过，我最近力气越练越大，有时候难免会控制不好力道，先提前声明一下。” 陈西说着，便开始活动筋骨，他的手指和胳膊都被自己掰得“咯嘣”响，一副做好准备的表情。 “小西，你别乱来。”苏维知道陈西是认真的，忙拦住他，陈伯他们现在还内堂里面，而且宋宜风绝对不是陈西对手，这个时候要是弄出什么伤痛来，那才真是麻烦。 陈西却没有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宋宜风终于起身，不过他不是真要应战，而是打算走。 “罢了，陈西先生的训练既然效果显著，那么我也就放心了。我今天来，其实主要还是提醒你们一声，这几天多注意安全，我大哥他似乎想准备给我一份新年大礼，可能他会有什么动作。虽然我想劝你们先来我这避一避，但是想想，可能我那儿也不是个安全的地儿，总之，贺队长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了，你们小心。” 宋宜风说完，便径直往医馆的门外走去。 出于礼貌，苏维想送一送他，可是手却被陈西十指相扣紧紧扣住。 苏维很是无可奈何：“小西，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陈西却说：“我去送，你就待在这，等我回来一起倒计时。” 苏维才不放心他去送，刚才他那副想把宋宜风灭了的样子，万一出去真打起来了怎么办？陈西猜透了她的心思，再三保证道：“放心，我不会揍他的。”他只是有件事还想问问宋宜风。 说完，他松开苏维，跟着宋宜风的身影一起出去了。 陈西回来的时候，时钟刚好走过23点59分钟，还有一分钟便是全新的一年了。连时歌和陈东专门从内堂里跑了出来，和苏维还有陈西一起倒数。 当时钟终于走到零点的时候，天空中一瞬间炸开许许多多绚烂的礼花。 街上的人们、家里的人们，都喜气洋洋地互相说着:“新年好！” 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此时，苏维的手机“叮”“叮”“叮”地响了起来，基本都是祝福的消息，小涵的、阿超的、秋月姐的，每一个人都祝福她新年能有新气象。 然而在那一堆祝福当中，夹杂了一条令她顿时感到有些心慌的消息。 消息来自于她的母亲，不是祝福，而是没有头没有尾的一个字：凶。 第八十六章 不能再拖 欣怡水果店的二楼，室内如同被扫荡了一般，到处都是被翻乱，被破坏的痕迹，这样的场景，贺天齐上次见还是在苏维租住的那间房子里。 不过显然，这间房子的被破坏程度比起苏维租的那间房要严重得多。 地面上躺着三具尸体，一具成年男性，一具成年女性，还有一具未成年男性。 贺天齐扫了一眼三人的死状，整个脸的五官都扭在了一块。不用说，又是变异人做的。 苏维和陈西是在之后到的，在贺天齐的允许下，他们得以进入现场，不过贺天齐事先提醒了苏维：“你最好做下心里准备，现场很……惨。” 苏维脸色顿时惨白，身形忍不住一晃，她强迫自己镇静，可是真走到里面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个具尸体的样子时，整个人立马颤抖起来，身体也忍不住往下滑，还是陈西稳稳拖住了她，才没让她直接滑到地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母亲。 她就躺在离她的丈夫和儿子要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满脸都是血，而她的胸口有一个大窟窿，大片大片的血渍染得她的白色毛衣都成了红色，她的眼睛没有闭上，那是代表着死不瞑目。 她的丈夫和儿子比起她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父子俩躺在一处，脖子处有明显的勒痕，他们脸上凝固的表情是震惊，是不可思议，看起来就像是连反抗地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旁边是一张饭桌，饭桌上放着一整只鸡，一个大肘子，一条鲤鱼还有香烛台，香烛台已经倒了，香灰洒在桌上还有地上，地上有几块灵位牌，基本都被踩碎了，但其中一块可以看出“洪山”两个字。 苏维的眼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这些东西她太熟悉了，还是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住在研究所的职工宿舍，每年的大年三十，接近零点的时候，母亲总要摆出这三样菜，等到零点的时候祭先人，让先人保佑他们一家平安。 她没想到这个习惯母亲一直沿袭至今，而且居然还有她父亲的牌位。 苏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心口很痛，痛到她想大声吼出来，可是她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捂着胸口一个劲地流泪。 陈西看到苏维这个样子，整颗心也被揪了起来，他感觉到苏维的身体好像越来越沉重，很怕她晕过去。 他担忧地看向贺天齐，贺天齐示意他先带苏维出去，陈西也觉得现在他们出去对苏维对现场的工作人员来说都好一些，点了点头。 “小维，我们先出去好不好。”陈西扶着苏维，试着劝她。 苏维却拼命摇头，她不想出去，她想留在这里看着她的妈妈，哪怕妈妈已经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苏维的眼泪越流越凶，整个人都开始哭得抽搐起来，甚至开始出现呕吐的反应。 这是悲伤过头的表现，要是再放任她待在这里，恐怕会她会更糟糕。 陈西皱了皱眉，一咬牙，直接将苏维抱了起来，转身走出了现场。 “你放开我，我不走！你放开我！”苏维终于绷不住，大声嘶吼起来，她挣扎着想要从陈西身上下来，可是怎么都挣扎不过。 陈西将苏维带到楼下的水果店，店里空空荡荡的，东西基本都别撤走，只有收银台和一张椅子还放在原地。 陈西将苏维放在椅子上，随后蹲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点力量。 苏维坐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她将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陈西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是嘴巴动了好几次，终究是没有开口。 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他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她伤心难过。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维终于抬起了头。 因为哭得太凶，她出了一身汗，此刻额前的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睛也肿得很厉害。她开口让陈西给她一杯水，声音沙哑。 陈西不敢留苏维一人在这里，好在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发现厨房就在下面，热水壶里还有热水，便赶紧给苏维倒了一杯水。 苏维喝了水，人也平静了许多，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对陈西说道：“我没事了。我们上去吧。” 仿佛知道陈西会犹豫，还没等他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真的。我有话想跟贺队长说。” 陈西知道苏维是认真的，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拉着她起来，随后两人再次返回楼上的房间。 调查科的工作人员已经取证完毕，尸体仍然躺在地上，苏维刻意强迫自己不去看，而是走到贺天齐身边询问是否有发现。 她是凌晨收到这条短信的，当时便立马回了电话过去，可是电话那边迟迟没有人接。 自从上次母亲说要和她断绝关系，会搬离这里之后，苏维以为她已经早就离开了徐市，但是她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只能求助于贺天齐。 贺天齐定位到手机号的所在地，通知了苏维和陈西之后，便带着人直接赶了过来，接着看到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景象。 小四和小五第一时间就退出房间，开始在这附近搜索是否有变异人的身影。因为人手不够，且武力值相差太大，就算有宋宜风提供的尖端武器，他们也不敢托大，所以在附近搜了一圈没发现明显异常之后，他们便返了回来。 “按照以往的情况，那群家伙的生命非常有限，就算没有死，应该也会留下痕迹。可是这一次很奇怪，我和哥哥在附近搜索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痕迹。”小五向贺天齐报告。 贺天齐摸了摸下巴，想起严译这个特殊例子，看来果真如宋宜风所说，宋白海的实验又有了突破。 可是既然有了突破，为什么突然又盯上了苏维的母亲呢？ 据贺天齐所知，李欣怡在苏洪山开始做变异人实验之后没多久就离婚了，之后很快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除了苏洪山死的时候，她出面帮忙办了一下葬礼，期间和苏家再也没有往来。那份改良资料要是在她身上，宋白海应该早就盯上她了，除非是她藏得太好，宋白海之前没有发现，而近期又发现了。 贺天齐在心里进行各种推测，忽然他想到苏维收到的那条消息，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苏维，你收到的那条消息能给我看看么？” 苏维拿出手机，翻出消息递给贺天齐：“就一个‘凶’字，没有其他信息了。” 贺天齐接过手机，盯着消息页面，问她：“你怎么看待这个字？我是说，凭你对你母亲的了解，如果这个字是她本人发的，那么她想传递什么？” 苏维捏了捏鼻梁，缓解了一会儿哭过之后的头痛后遗症，有些疲惫地说道：“其实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只知道她有很多事情瞒着我。至于这个字，我想也许她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吧。” 说着说着，她有些更咽。这个消息显然是没有打完的，她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种想象，比如母亲是如何强忍着痛苦打出这个字的，比如她没有打完是不是因为那群恶魔在那一瞬间袭击了她，每一种想象都令她感到心口剧痛无比。 她转过身，将头埋进陈西的胸膛里，她不能再想象下去，再想象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崩溃。 陈西反手将她紧紧抱住，他知道她现在很难受，可是他没有办法替她分担，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希望能传达一点温度给她，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这么解释的确是符合惯性思维的，方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总觉得你母亲如果知道些什么，在最后的关头，应该会想告诉你更加关键的信息。假设她对你父亲的事知情，她也知道你一直在调查这件事，那么告诉你凶手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凶手是谁显而易见。”贺天齐从小二那拿来了现场找到的李欣怡的手机，上面的指纹还要回去检测才知道这个信息是否有别人发的可能，但不管是不是本人发的，无论是手机最后显示的界面还是消息本身，能推测的东西很少。 贺天齐说完，苏维没有回应，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可以撑下去，可是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除了难过还是难过，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贺天齐看到苏维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对陈西说道：“你还是先带她回去休息吧，我让小三儿送你们，也会增派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其他事情我们之后再讨论。” 陈西点点头，轻声询问了一下苏维的意愿，便搀扶着苏维往楼下走。 临走前，他和贺天齐交换了一个眼神，贺天齐示意待会给他打电话，陈西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苏维离开。 陈西带着苏维回到贺天齐的房子，苏维灯也没开，便直接走进房间，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陈西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进去，在她身边坐下，始终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室内沉默了很久，陈西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过过，他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苏维的脑袋，轻声开口：“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苏维没有回答她，过了一小会儿，她终于开口说话：“上次她说再也不要联系她的时候，我心里很难过，甚至内心还赌气地想过，当初还不如让我父母双亡，起码就不会再有念想。可是我没想到……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思，是我的错！” 苏维使劲捶着自己的胸口，恨不能穿越回过去，一巴掌将动了那个念头的自己捶死。 陈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中。 “小维！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群凶残的变异人，错的是这个该死的实验，错的是实验背后的那些野心勃勃的推动者！你不要伤害自己可以吗？如果你想发泄，你可以骂我，打我，随便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可是我请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陈西紧紧捆着苏维，生怕她再伤害自己。 苏维早就没有什么力气，双手被陈西禁锢住之后便不再动弹，她有些绝望地说道：“可是我害怕了……小西，我从前以为最苦不过就是打几十年工，替爸爸还债罢了，可是我没有想过，原来还有更苦的事情在等着我。我以前不理解她，我觉得她既然知道我爸爸在做的事，却宁愿装不知道也不告诉我，她懦弱她逃避，她不负责任，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那群人捏死的普通人，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她还有她的新家庭，有她的宝贝儿子，她不告诉我，既是想保护她的家人，何尝又不是想保护我。小西，我有错，如果我能理解她，我就不会讨厌她，如果我不讨厌她，我就不会诅咒她，我……” “我知道，我了解。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一个人能控制的，如果你觉得怪自己能让自己好受一点，我不阻止你。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即便你伤害你自己，阿姨她也不可能回来了，不管你们过去关系如何，我相信她始终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陈西一直紧紧抱着苏维，直到确定她已经平静下来，才完全松开她。 他替她擦干眼泪，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说道：“现在，我们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再去找那些始作俑者清算，替这些无辜的受害者讨回一个公道，好吗？” 苏维点了点头，下一秒，她身子一轻，整个人被陈西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了浴室。 陈西在浴室外面等苏维洗完，之后又看着她睡着，这才从苏维的房间里出来。 小三儿一直没有回去，在外面守着两人，看到陈西出来以后，对他说道：“老大刚刚打电话过来了，我看她情况不太好就没进去叫你，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陈西说了声“知道了”，便走到阳台上回电话给贺天齐。 “贺队长，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天放任宋白海在外面，我们所有人一天都不能安宁。”电话接通以后，陈西直接。 他双眼盯着远处，零点的热闹褪去之后，世界已经宁静下来，天空也重回一片黑暗。 空气中散发的不安气氛，越来越浓厚。 可是天，也快亮了。 第八十七章 相册 次日一早，宋宜风正在家里吃早餐，唐纳德便赶了过来。 他向宋宜风报告了昨晚苏维母亲一家惨死的情况，宋宜风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苏小姐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今日凌晨被陈西送了回去，贺队长那边的人一直看着。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唐纳德看着宋宜风的神色，小心问道。 宋宜风放下手里的刀叉，没有回答唐纳德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贺天齐与陈西那边有什么反应？” 唐纳德顿时觉得自己多嘴了，他没再提苏维的事，回答道：“贺队长今日凌晨两点多打了您的电话，不过转接到我这边来了，他确认了您的安全之后，说想让您醒来之后去一趟调查科商量事情。” “我知道了。”贺天齐拿起一旁的手绢将嘴唇擦干净，吩咐道，“通知卡罗琳，让她一起过去。” “是。”唐纳德接收完指令，便走远了几步去跟卡罗琳打电话。 宋宜风从餐桌旁起身，上楼换了一套衣服的时间，唐纳德已经通知完毕站在客厅里准备待命。 “走吧，也到时候和大哥做个了断了。”宋宜风迈着步子往停在院外的车子走去，唐纳德随后跟上，两人一起赶往调查科。 调查科里，所有人都一脸疲惫，原本值班的不值班的都因为苏维母亲的这场命案叫过来加了一整夜的班。好在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这点强度还算受得了，因此气氛不至于很低迷。 宋宜风带着卡罗琳和唐纳德到达的时候，陈西和贺天齐还有调查科的几位主要队员已经在会议室里等候他们。 略过了寒暄，贺天齐和陈西直接向宋宜风坦白了他们的打算，他们不能再等下去，要直捣宋白海的实验室，毁了这该死的变异人实验。 “不能再有人牺牲了，我们不能再为了所为的万无一失，而不管无辜老百姓的安全。宋先生，这一次请你过来，是希望你能全力帮助我们，毕竟最了解宋白海的还是你。” 宋宜风听了贺天齐和陈西的打算，并没有急着配合：“贺队长，如果我反对呢？” 贺天齐愣了一下，他并没有预设宋宜风会这么回答，毕竟宋宜风一直都很配合。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陈西先他一步问：“为什么要反对？” 宋宜风抬起头看向陈西：“我已经听卡罗琳说了，你对机械臂还没有到完全能够驾驭的阶段，我们这边能够和那些变异人对抗的就只有一个你，而他们那边，像严译那样的变异人有多少个还是未知数。陈西，就算是美国队长都还有一整个复仇者联盟一起帮忙打架，你说，我为什么反对？” “宋先生，我理解你的顾虑，可是这一次我们并不是鲁莽的过去打架。”陈西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会议室的电子荧幕，上面有根据他的记忆以及严译的供述所构建出来的，关于宋白海的实验室的大致构造，开始向宋宜风详细说明他们的计划。 据严译所提供的资料，宋白海为了控制所有实验对象，让每一个实验对象的手腕上都佩戴一个惩罚环。在实验过程中，如果他们不受控制或者对实验人员有歹心，惩罚环便会释放高压电让他们放老实一点。另外，惩罚环还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每次他们出任务，若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去，便视作叛逃，等时间一到，实验室那边的人便会引爆惩罚环，他们也活不了。 严译被改造之后，体质似乎异于其他被实验者，惩罚环的高压电对他几乎没有作用，可是为了自保，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此蒙混了过去。后来在杀死程光华夫妇的任务过程中，他因为和同伴打斗，手差点被折断，惩罚环也因此而被损坏，因此他顺利的活了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陈西在了解到了这些事情之后，心中便一直有一个想法，或许他们可以利用惩罚环这一点，以策略拿下宋白海的实验室。 陈西在围屿上生活了这么久，对围屿很熟悉，如果宋白海的实验室真的建立在原来的实验室的基础之上，那么他们所需的电能一定来源于围屿上之前建立的海洋发电站。陈西在围屿上生活的那几年，虽然记忆丧失心智退化，但有些生存技能却没有忘记。海洋发电站他去捣鼓过好几次，最后还真让他重新启动了。 如果他这次能顺利潜入围屿，先找到严译所说的启动惩罚环的操作器，然后再捣毁发电站，那么不但能中止实验，而且变异人也不会是威胁。到时候要控制住整个围屿就容易了。 这个想法，陈西在训练期间和贺天齐说过，但因为终究还是太过冒险，贺天齐没有轻易答应。可是现在的形势越来越恶劣，宋白海的实验进展越来越快，根本就没有时间再让他们做什么万全的准备，就算冒险也只能一试了。 “宋先生，宋白海的实验进展如何，想必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对吧？”陈西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宜风，话中似乎有话。 宋宜风没有接他的话，他便又说：“不管你反对还是赞成，总之这一次的行动势在必行。如果你不愿意帮忙，我们也不勉强，只不过，还请宋先生好好在调查科待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陈西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显然贺天齐也是这个意思，宋宜风自知是劝不动了，而且他也并非真的想反对，只是想知道陈西这个人，究竟会如何对付他大哥罢了。 “计划虽然算不上完美，但也算周全。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我们宋家的事，当初是我主动找上贺队长的，现在我也没有打算退出的意思，反对，只不过觉得时机不对罢了。算了，多说无益，卡罗琳，把带来的东西给大家看一下。”宋宜风装作被说服了的样子，转头对卡罗琳说道。 卡罗琳接到指示，便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链接到会议室内的电子荧幕上，一张围屿实验室的3d效果图便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们根据多年以前围屿实验室的效果图，加上后来搜集来的资料，做出来的模型，不说百分之百精确，但百分之九十八能达到。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不放做更周全一些。” 比起陈西的记忆，显然宋宜风提供的这份资料更具备权威性，贺天齐眼前一亮，迅速开始和宋宜风制定作战计划。 半个小时过后，几人达成了共识，便开始分工。 “我会竭尽所能拖出我大哥，至于围屿那边，就看你们的了。”宋宜风说完这句话，便带着唐纳德离开。 他让卡罗琳留了下来，因为陈西对于机械臂的使用还没有突破自身的极限，卡罗琳是除了宋宜风之外最了解机械臂的人，有她在身边做指导，大家也更放心一些。 陈西虽然知道宋宜风这样的安排还有其他目的，却也没有拒绝。当下最重要的，是阻止摧毁围屿的实验室。 而在宋宜风走后，贺天齐也立马召集了一早就在调查科待命的增援部队，所有人都准备完毕，便向围屿进发。 陈西和贺天齐出发去围屿之后，苏维才悠悠转醒。 她看了看手机，竟然已经是中午。她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整个脸都木掉了，头也痛得要命。 她唤了一声陈西的名字，客厅里传来一阵声响，“苏维，你醒了吗？”传过来的却不是陈西的声音。 苏维起来，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间。 叫她的是调查科的小三儿，他正坐在沙发上，神态有些疲惫，看起像是在这里守了一夜。 “三警官，你怎么在这？”苏维不知道小三儿叫什么名字，因为听贺天齐小三儿小三儿的这么叫他，便自作主张地唤了对方“三警官”，这称呼小三儿昨晚就纠正了很多次，奈何一直纠正不过来。 不过想到凌晨发生的事，小三儿也不想再纠结这个称呼了，回答她道：“老大叫我过来保护你安全的。” 小三儿这么一说，便唤起了苏维关于母亲一家死亡的记忆，她胸口有些闷痛，强忍着压下来，又问：“陈西呢？他怎么不在？” “他……”小三儿就知道苏维醒来一定得问陈西的去向，可是到底该不该告诉她，他有些犹豫。 告诉她吧，怕她冲动要出去，不告诉吧又不知道该编什么借口。 小三儿的犹豫在苏维眼里看来就是有问题，她现在就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点点不对劲都会无限放大。还没等小三儿说出什么，她便已经反应过来：“他有危险是不是？”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小三儿之前不信，现在信了。 他见瞒也瞒不了，索性将贺天齐还有陈西的计划说了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苏维一听到这件事，便马上冲到玄关去换鞋。 “不行，我也得过去。” 小三儿腿脚快，一溜烟冲到门口堵住苏维的去路，严肃道：“苏维，你别乱来！” “现在到底是谁乱来？”苏维只觉得心脏突突跳个不停，难受地紧，这种慌乱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一秒都不想再体会。 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宋白海太丧心病狂，他们没有把握能够对付那么多变异人，可是现在突然行动了，苏维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想。 陈西是为了她，为了她死去的母亲，才会突然这么做的。 她只要一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有个万一……不，她根本就不敢想。 苏维想要推开小三儿，可是她哪里是一个特警的对手，挣扎了几下便毫无办法，她求道：“你带我一起过去好不好，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干等消息，这太煎熬了。我跟他说好了的，有什么危险共同承担，可是现在他却一个人去了，我怎么能同意，我怎么能同意！” 苏维无力地滑道在地，她双手捂着脸，强迫自己不许再哭，可是心里的不安和酸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去。 小三儿看到苏维这样，心情也很复杂，可是他知道事情的轻重，老大既然叮嘱他看好苏维，他就得执行任务到底。他劝道：“苏维，你现在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状态。这里离围屿有多远需要坐多久的船你自己也清楚，你这副样子，能受得了一路的颠簸吗？你说你保证不会拖后腿，你拿什么保证？你现在的状况本身就是在拖后腿！” 小三儿的这番话，犹如冰块一般砸在苏维的心上，纵使痛，但好歹让她冷静下来了一些。 她慢慢松开捂住脸的手，侧过头看向一旁的穿衣镜中自己的脸，的确是憔悴不堪，好像风一吹就会碎掉。 她知道小三儿说得没错，她现在这个样子，本身就是在拖后腿。 小三儿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于是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想一起去，调查科的人个个是我的兄弟，你以为我不担心？可是我们是团队，我们有分工，只有各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才是真的为大家好。” 他边说，边扶着苏维起来，带着她走到餐桌边。 餐桌上有一个保温桶，保温桶里面装的熬好的粥，这是陈西凌晨出门前特意为苏维熬的。他特意问了谢大夫，谢大夫说情绪波动太大伤肝伤情，身体消耗极大，第二天一定要注意饮食清淡些，他才准备的这些。 “他为你考虑得这样周到，你要是不领情，等他回来你要怎么交待？”小三儿觉得这辈子的苦口婆心都用在今天了，好在苏维是个听得进去的，她没再无理取闹，静静坐了下来，安分地给自己补充能量。 待保温桶里的粥都被消灭干净，苏维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小三儿说得没错，只有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的为大家好，她还有能做的事。 她忽然起身，对小三儿说道：“三警官，请问昨天在现场，你们都带了一些什么东西证物回去？有没有一本古铜色的镶金边的相册？” 第八十八章 娃娃 小三儿不知道苏维怎么会突然问起证物的事，但是作为警察的直觉，他觉得苏维提到的这个东西很重要。 负责搜证的是小二，但是此刻小二已经和老大他们去了围屿，小三儿为了确定这件事，只能带苏维去调查科。 去了调查科，两人并未从证物中发现有相册，于是苏维便提出再去一次欣怡水果店。 小三儿不解地问道：“那本相册有什么奥秘么？为什么你突然急着找到它？” 苏维解释：“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你说我们得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想关于我父亲后来研发的新试剂的资料的事。之前我在宋宜风那儿拷贝了一份资料，上面是有之前实验室所有成员的信息包括宋宜风的母亲白然在内。最初看到白然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方才我突然想起来了，似乎我和她有过一张合照，那张合照在一本相册里，而那本相册是由我母亲保留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苏维倒是不确定那本相册有没有什么奥秘，但是她依稀记起来，自己小时候和白然见过，不但见过好像还一起拍过照，她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至于为什么要确认，她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原因来。 对于宋宜风和白然的关系，小三儿当初在调查宋宜风和宋白海时也有所了解，不过情妇和私生子这种事在这种豪门世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加上白然这个人和变异人之间没有明显的相关性，所以他们也没有做过多的深入调查。 对于苏维莫名其妙的执念，小三儿也没有过多评价，他不像老大，什么都讲究一个证据和逻辑，因为直觉这种玩意有时候真的很玄，就像小二说严译和程璐之间有点什么，结果还真有点什么一样。于是，他同意了苏维的请求，带着她再去了一趟苏维母亲死亡的现场。 除了尸体已经被搬走，现场几乎维持着凌晨的模样。 苏维穿好鞋套，戴好手套，站在母亲之前躺着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吸了吸鼻子，开始在房间里翻找。 房间已经先后被变异人还有调查科的人翻了两次，因此异常凌乱。苏维知道母亲有将不喜欢的东西藏在一些看不见的角落的习惯，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明明不喜欢，却又舍不得扔，所以只好藏起来让自己看不见，掩耳盗铃。 她将屋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翻遍了，却没有看到印象当中的那本相册。 “难道她一早就扔了吗？”苏维自言自语，老实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也会是变的，也许母亲早就没有了之前的习惯，不喜欢的东西也许直接就扔了。 就在她快放弃的时候，她忽然回头，视线定格在衣柜里。 这个衣柜和苏维记忆中研究所宿舍里的样子差不多，小时候家里的柜子就是定制的，里面做了一些暗格，有些重要的东西诸如银行卡证件之类的母亲都会放里面。 “就算真有暗格，相册这样的东西应该也不至于放里面吧。”苏维一面心里否定着，一面又忍不住走到衣柜前，伸出手去摸暗格。 还真让她找到了暗格，位置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推开暗格的门，苏维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木质的收纳箱。 这个收纳箱她认得的，是小时候母亲用来装她小时候的一些小物件，什么保命锁，满月的头发，第一课掉下来的牙齿，还有各种优秀证书和奖状。 古铜色封面的相册就静静躺在里面，苏维看着这一盒子零碎小物，那种心里堵了什么似的难受感再次袭来。 她迅速将相册拿出来，然后将木箱子关了起来不去看它，现在不是睹物思人的时候，她不能再在这里崩溃。 翻开相册，里面都是一些爸妈带她各处游玩的老照片。这些照片原本她央求过父亲做成电子档永久保存的，父亲也答应了，可是后来却因为他们的离婚不了了之。苏维的目光不敢在这些照片上多停留，手指飞速地一页页翻过去。 终于，她找到了印象当中，她与白然的那张合照。 其实也算不上合照，因为白然只有半张脸进入了镜头，她穿着酒红色的衬衫，一只手搭在苏维的肩膀上似乎在跟她说着什么，而苏维则仰着头笑得很开心。 从视角来看，这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但是是谁偷拍的，又怎么到了她手上，苏维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看得出来这张照片她很珍惜，因为照片背后还有她用圆珠笔认真写下来的字：小风哥哥赠。 看到这几个字，苏维脑海里闪过宋宜风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其实，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等等，如果宋宜风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张照片是宋宜风偷拍的？苏维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搜索不出宋宜风童年的模样。 她将照片放回相册里，又将相册放回木箱子，接着将整个木箱子抱起来，出去找正在客厅四处帮她找相册的小三儿。 “三警官，相册我已经找到了。”苏维举了举手里的箱子示意。 “是吗？那你有什么发现？”小三儿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朝苏维走来。 “我说不清楚。”苏维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她要去这张照片的拍摄地，或许，能再想起一些什么。 照片的拍摄地，是白然在搬去宋居安给她的别苑之前的住所，一个名叫南星的小区。 宋宜风的给的资料里并没有提供这个地点，但是苏维还是凭着记忆，让小三儿帮忙找了出来。 南星小区是个老社区，离市中心有点远，也不属于政府大力开发的地段，因此这边的房子大多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居民自己的建的，大小规格不一致，错落在一起没有什么规则。 苏维和小三儿在里面找了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白然住的这个房子不算大，但是带了一个小院子，外面是一张镂空的铁门，铁门上了大锁，锁已经生锈了。透过铁门往院子里看去，两边都长满了杂草，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苏维上前拉了拉那把锁，没想到一拉就开了，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真正锁上，还是后来有人来过。 既然门是开的，苏维便直接推开门进去了，小三儿跟在她身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密切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院子里有一个秋千，路过的时候，苏维盯着这只秋千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眼熟，然后她突然回头看向铁门的方向，脑海里便闪过一些陌生的片段。 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小男孩站在铁栅栏门外，目光灼灼地盯着门里的她。他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面容有些清冷，好像很不好接近似的。 出于好奇，她走上前想问他是谁，结果他却跑了。她“喂，喂”地叫着他，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这片社区是依山而建，那会儿房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房子的背后有一小片树林，树林不大，穿过去就是一大片还没开发的荒地。平时附近的小孩喜欢在这片林子和荒地里玩捉迷藏什么的。 她跟在小男孩的身后，看着他穿进树林，她也跟着进去，但是等到穿过树林时，小男孩却不见了。 她正疑惑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小维，你跑去哪里了？叔叔都快急死了！下次不许再乱跑了，知道吗？” 苏维记起来了，她曾经做过这个梦，只是梦只有后半段，没有前半段。 所以，如果她梦中的“风哥哥”真是宋宜风的话，那么那个穿条纹t恤的男孩又是谁？ 上锁的记忆盒子一旦被打开，便有源源不断的碎片涌了出来，苏维想起来了，这个穿条纹t恤的男孩后来她也见过的，还是在白然的家里，他还有她，还有宋宜风，三个人曾一起在院子里荡过秋千。 苏维的突然回头，令小三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小三儿的声音将苏维唤醒，她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说：“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看来回到熟悉的场景确实能唤起记忆。” 听到苏维这么说，小三儿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苏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点看完快点走吧，天黑了不安全。” 苏维点了点头，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屋子的大门是上锁的，苏维和小三儿转了一圈，最后是从一扇不知道被谁打破的窗户前钻进去的。 房子有三层，第一层是客厅和厨房，第二层是卧室和书房，第三层是个小阁楼。 屋子基本是清空的状态，只有少数家具和一些没有什么用的摆设，书房和卧室的柜子都被翻动过，也不知道是小偷还是其他有心人。总之，苏维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 不过她打算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个欧式风格的矮柜。 矮柜的柜门是透明的玻璃，柜子里是空的，苏维一直盯着柜门看，总觉得里面应该是放满了东西的，好像是…… 娃娃。 第八十九章 乌鸦嘴 是了，娃娃。 苏维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她平时喜欢抱着睡觉的那个熊娃娃的画面，然后记忆迅速回溯，她想这个她是怎么得到这个熊娃娃的整个过程，脊背开始发凉。 原来，当初是她在白然阿姨这里玩耍，看中了这个矮柜里的一只娃娃熊，白然阿姨说要送给她，可是父亲却拒绝了。 因为父亲告诉她，这个熊娃娃是对白然阿姨很重要的一个人送的，她不能要。当时她虽然有点不开心，但是也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家东西的道理，何况父亲允诺会给她买一个，于是她便将熊娃娃还给了白然。 但是后来父亲回去之后忙于工作，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苏维一直对那个熊娃娃念念不忘，便吵着母亲买这个熊娃娃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父亲带她去白然阿姨家玩，原本是她和父亲之间的一个秘密，因为父亲说白然阿姨不想让人知道她住在这里，所以让她保密。一开始她的确记得要保密的，可是因为母亲不肯给她买，说浪费钱，结果她一闹脾气，便对母亲说：“我不要你当我妈妈了，白阿姨对我好多了！” 就是这句话，令母亲知道了她被父亲带着去了白然阿姨家玩的事，之后母亲回家便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当时苏维真的吓坏了，只知道躲在一边哭泣，都忘了出去劝架。 后来，她为自己没守信用而感到内疚，可是父亲却没有因这件事怪她，反而为了满足她的执念，将那个小熊玩偶买了回来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当时她只顾着高兴，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在看到那个小熊时有些难看的表情，现在想来，好像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和父亲吵架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了吧。 苏维当时不太明白他们是怎么了，现在联系起所有，她忽然就想通了。 白然很漂亮，和父亲又是同学，加上还有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又没有丈夫。而且父亲带着她去看白然还要瞒着母亲，站在母亲的角度，自然会往歪的方向想。 即便不往歪处想，父亲的隐瞒对于母亲来说也是一个心结。 误会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以至于到最后形成雪崩，而她却是一开始滚动这个雪球的人。 苏维越想就越觉得命运是如此讽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破碎家庭关系当中的无辜者，却没有想到自己是那根导火索。 苏维觉得有些失力，在矮柜旁边蹲了下来，她脑子里的信息太多，有些东西已经抓住，可是好像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抓住。 “所有一切都源于一只玩偶熊。”她重复念叨着这句话，忽然灵光一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母亲死前发给她的小西。 “凶，熊……”会不会母亲想传达的，根本就不是凶手是谁，而是那个玩偶熊？ 苏维想起贺天齐之前所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母亲根本不认识那群变异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她是打错了字！ 而且，母亲在打算离开徐市之前，还特意将那个玩偶熊还给了她，如果那个玩偶熊不是有什么秘密，她为什么还要特意还给她？要知道她早就过了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的年纪。更重要的一点是，母亲明明收藏了她那么多东西，真是为了留个念想的话，根本不缺这一个东西，除非这个东西有什么非得留着的理由…… 苏维猛地从地上起来，冲向楼下：“三警官！麻烦你送我回去！” 小三儿虽然不知道苏维发现了什么，但是看到她如此着急的样子，下意识地点头：“好，那赶紧走吧。”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小三儿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扫一眼苏维。 苏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她的右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她用左手按住，那颤抖感才平静下来。 方才一直不知道该不该问，现在看到苏维稍微平静了下来，小三儿终于找到时机问出口：“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要这么急着回去？”苏维今天整个就很奇怪，小三儿还真怕带她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苏维看着前方不断往后退的树木，说道：“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想起了什么。三警官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临死前发给我的那个字？” 小三儿点头：“那个想告诉你凶手是谁的信息？” 苏维“嗯”了一声，随后说道：“她不是想告诉我谁是凶手，而是想告诉我，那群人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凶不是指凶手，而是指别的什么东西，所以我们想赶紧回去，验证一下。” “别的东西是指什么？”小三儿还想再问清楚一点，但是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贺天齐打来的。 “小三儿，你和苏维现在哪里？” “老大？”电话接通以后，小三儿很是惊喜，贺天齐这会儿能打电话过来并且声音洪亮，就代表着此行他们应该没事，“我和苏维正在回去的路上……” 小三儿本想马上报告给贺天齐，但是贺天齐打断了他：“你们出去了？不行，你赶紧带着苏维回来，注意安全，我们已经回来了，但是宋白海提前勘破了我们的计划，现在找不到他的人，我担心你们会有危险。” 贺天齐说明了一下他们今日的情况便挂断了电话，小三儿一脸凝重，对苏维说了一句“坐稳了”便一脚踩下油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苏维有些不安地问道。 “老大说，宋白海那边似乎料到了他们会去，实验室提前撤走了一批科研人员和器具。他们虽然控制了不少变异人，但那些人基本都是实验失败的对象，也就是说，能打的那群人都被提前带走了，他们回来之后便申请了逮捕令去逮捕宋白海，可是宋白海已经不在住处。老大他们担心我们的安全，让我们尽快回去。”小三儿一口气解释完，便没再说话，专心开车往回奔。 太阳逐渐西落，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外头忽然起了风，树木被刮得摇摇晃晃。 苏维握着手机，有些犹豫要不要给陈西打个电话，虽然知道他没事，可是她还是想听到他的声音才放心。 电话还是拨了出去，只等待了几秒对方就已经接通，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陈西熟悉的声音，苏维的心情顿时明亮了不少，仿佛飘荡了许久的小船终于靠上了岸。 苏维刚想跟陈西说她今天的发现，忽然车子猛地一停，苏维整个人都往前扑去，头也撞到了前面的空调口上，砸得她眼冒金星。 要不是她握手机握得紧，手机估计也会摔出去。 苏维刚想问怎么了，车子又开始迅速往后退，小三儿紧张地声音传来：“苏维，快抓稳！” 苏维赶紧坐直了，手抓住车顶上的把手，一抬头便看到了前方正不怀好意高速往他们这边奔过来的两个人。 那个速度和身手，熟悉得令人害怕。 电话那头陈西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劲地呼喊着苏维的名字，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苏维还没来得及开口，小三儿先对着手机吼了一句：“陈西，老大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宋白海的人盯上我们了，我会竭尽所能逃跑，你让老大赶紧定位我，过来支援！” 小三儿说完，便使劲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接着一个甩尾，急速将车子掉头逃跑。 他是知道这群变异人的速度有多快的，不过速度再快，他们也是用跑的，体力总有消耗完的时候，他只希望能在这台车子的油耗光之前，他们的体力先耗光。 车子以最大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开，好在这边算是郊区，路上的车子不多，若是在徐市中心，他们不但逃不了可能还会牵扯更多的人。 苏维紧紧抓着把手，时不时往后看，那两人一直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而且距离越缩越短，没多久，她竟然能辩出他们的长相出来了。 这还不是完全成功的实验品，苏维无法想象，若是这些人全部都改造成功的话，会是多么恐怖的一股力量。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突然她眼前一花，两个人顿时变成了一个，苏维下意识地寻找消失的另一个人，突然“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们的车顶上。 随后一张倒着的脸贴上了窗户，将苏维狠狠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原来落在车上的就是刚才消失的那人。 “该死！”小三儿低声咒骂了一声，立马甩方向盘，企图将人甩出去。 车子摇摇晃晃个不停，那人却跟胶水一般黏在了车上，怎么甩都甩不出去。 苏维注意到他贴在车窗玻璃上的手似乎长了和章鱼一样的吸盘，十分恶心，难怪能在高速行驶的车上趴这么牢。 没有时间继续观察，很快另一个身影在她眼前一晃，她顺着影子看过去，那人一下子就赶在了他们车子的前头，然后就这么站着，伸出双臂，仿佛打算徒手拦下他们的车子。 “这两个疯子！”小三儿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这人既然做出了这个动作，他就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小三儿不敢硬碰硬，只能一边急打方向盘，一边踩住刹车。 轮胎在路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随后“啪”的一声爆掉了，车子顿时更加失控，苏维觉得自己的脑浆都快要被晃出来了。此时，她听到了小三儿的叮嘱声：“苏维，这车恐怕要报废了，待会停车后我先下车拖住他们俩，你再找机会逃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万一跑不过，保命要紧，别逞强懂吗？” 苏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三儿便掏出身上的配枪，先朝车顶“砰砰砰”连开了两枪。车顶上的人在他开枪之时便已经弹了出去，子弹没有伤到他半分。 随后小三儿下车，借着车门做遁，与两人开火。那两人其中一人戴了机械臂，抬起手便轻易挡下了子弹。 苏维趁着他们躲避小三儿攻击的时候，迅速下车，使出毕生的力气逃跑。 她不敢回头去看小三儿，只能不顾一切往前跑，因为她知道回头的话很有可能再也跑不动。 哪怕成功逃脱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她也不能放弃，真被他们抓住的话，那她拖累的就不是三警官一个人了。 可是她还没跑多远，耳边便刮过一阵风，那个手掌长了吸盘的男人在电光火石间便抓住了她的肩膀，反手扣住了她。 “放开我！”她不愿就这么熟手就擒，明知道挣扎是无用功却还是拼了命的挣扎，但这个变异人可没有陈西那样的耐心，他一个手刀，朝着她的脖子袭来，似乎是想将她打晕。 苏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心想看来命中注定是要被捉走了。 但是下一秒，她耳边忽然想起了陈西的声音：“小维！”她便惊喜地睁开眼，一阵劲风刮过，她都还没看清楚来人是不是陈西，自己就已经脱离了那个“吸盘手”的掌控，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对不起，我来晚了。”陈西将苏维整个护在怀里，有些自责又有些后怕地说道。 “没关系，我没事。”苏维嗅着陈西身上熟悉的味道，确定自己今天又渡过了一劫。 随后，几辆车开了过来，贺天齐还有宋宜风，带着一帮人都赶了过来，局面一下子逆转了过来。 第九十章 小风 苏维再度坐上返回住处的车，已经是半个钟头之后。 贺天齐这边虽然人多，但宋白海派来的这两个变异人也不是吃素的，陈西和他们缠斗了好一阵，才将其中一人制服，另一人仗着有机械臂做掩护逃走了。 小三儿开过来的车已经报废，好在他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只是在和变异人拖延时间时，手臂被他的机械臂射过来的锁链擦破了皮。 贺天齐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之后，便伸手在他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 小三儿挨打得很莫名，一脸委屈：“老大，你干嘛打我？我可是伤员！” 贺天齐没好气地说：“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打你？你的任务是什么？还记得吗？看好苏维！保护她的安全！好好的，你和她跑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嫌命太长了，特意给宋白海送人头的吗？” 天知道在得知苏维他们有危险的时候，陈西和宋宜风的脸色有多难看，他们一个双眼喷火地看着他，一个毫不留情地指责他的下属不知分寸，弄得他忍不住火气上涌。 幸好是苏维没事，要是她有事，贺天齐还不知道这两个怪物会怎么对他。 “老大，不是我……”小三儿想说是苏维自己要出来的，但是一想到这事的确自己也有责任，要是为了不挨骂把锅全甩人女孩子身上，也太怂了，便没说下去。 苏维在一旁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立马过来解围：“贺队长，你别怪三警官，是我坚持要出来的，要怪你就怪我吧。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贺天齐当然并不是想怪谁，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不想再看到有什么意外。不过对于苏维今天的行为，他的确费解：“你们跑这么远到这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维本想告诉贺天齐今天她的发现，可是因为宋宜风在场，她便不想现在说了。 那个小熊玩偶里究竟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还不知道，还是等回去确定了再说吧。 苏维想了想，准备编一个不那么离谱的理由打算搪塞过去，然而宋宜风却开口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附近，是我很小的时候居住过的地方。你去过我母亲以前的家了？” 他这样开门见山，苏维倒不好再说谎，点了点头。 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苏维又听到宋宜风继续问：“为什么要去？” 苏维诚实回答：“就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感到有点奇怪，所以就过来看看，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会和你们想要的那份资料有关。” 宋宜风便忽然笑了：“可有找到什么？” 苏维摇了摇头：“屋子都被搬空了，什么都没有。” 宋宜风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正当苏维以为这场对话就要结束之时，宋宜风又说：“那么，你想起了哪些过去？” 苏维愣了愣，随后目光在宋宜风那张精致的脸上来回逡巡，仿佛像一台扫描仪一般，对比着他的五官和记忆中的那个“风哥哥”是否有重合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记忆不够清晰还是宋宜风长变了，苏维只在他眉眼之处寻得了几分相似，便在也找不到什么熟悉感。 苏维迟迟没有回答宋宜风的问题，还是陈西看不惯宋宜风老拉着苏维聊天，走了过来直接将苏维牵走，从而结束了这场对话。 面对陈西的强势，宋宜风也没多说什么，他微笑着看着两人走远，拉开车门钻进车子里，随后才转身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 上了车，宋宜风吩咐唐纳德：“告诉那边，苏维已经找到了她父亲的资料，他如果想要的话，知道该怎么做。” 唐纳德有些惊讶：“苏小姐不是说什么都没找到么？老板你怎么这么确定？”那间屋子唐纳德也曾经来翻过，的确空荡荡的没什么线索。白然虽然帮助了苏洪山建立了这所实验室，但的确没有过多参与，所以唐纳德实在不知道自己漏掉了哪里。 其实不是他漏掉了哪里，而是有些东西的联系，非当事人不能想到。 宋宜风之所以笃定苏维找到了资料，就是因为她在苏维大量自己的眼中，看到了怀疑。她是真的想起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怀疑的眼神。 宋宜风的判断鲜少失误，唐纳德自然是相信自己的老板的，立刻拿出电话播了出去。 ** “为什么会突然到这边来？”坐在返回去的车上，陈西向苏维问了宋宜风问的同一个问题。他知道苏维没有对宋宜风说实话，所以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陈西，苏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他听。说完，苏维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就是那个穿条纹t恤的男孩？” 苏维一开始也没想将陈西和条纹t恤的男孩联系起来，因为老实说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是想到陈西的相貌是因为变异之后有所改变，加上和父亲相关的两个孩子就只有宋宜风和他了，苏维又忍不住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对于苏维的猜测，陈西却不太确定：“我不知道。但是方才我对这个周边的确有一些熟悉感，好像以前曾经来过。” 苏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不是说小时候是和阿姨一起生活的吗？那个阿姨是谁？” 陈西摇了摇头。即便他恢复了记忆和心智，但有很多事情在他的脑海里都是碎片化的，尤其是在和洪叔叔生活以前的那些事，只有一个大概的模糊印象。 “有没有可能是她？”苏维将白然的照片拿出来给陈西看，她也是突发奇想，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将陈西和白然联系起来。可是那个穿条纹装的小男孩，她确定不止一次见过他，如果是别人家的小孩，为什么每次父亲带她去见白然时，他都会在呢？ 结合陈西说过他从小就是跟着一个阿姨生活的话来看，很有可能陈西是和白然一起生活过，至于他和白然是什么关系，苏维不敢乱猜，但如果他要是和白然没有关系，她的父亲也不会承担起照顾陈西的责任了。 陈西看着白然的照片，不知怎么地脑袋又痛了起来，曾经在他脑海中回响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在玩什么？” “这个么，数独。” “好玩吗？” “唔……我也说不上好不好玩。” “我想试试！” “这样啊，那这本书送给你了。”】 渐渐的，不再只是声音，画面也渐渐地出来了，跟他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知性的女人，她给了他名字唤他“小风”，也给了他一个家。 对他来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可同时，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狠的人。 陈西盯着苏维给他的照片，突然脱口而出：“然姨。”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连陈西都觉得惊讶，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遗忘了这个名字。 听到陈西说出这个名字，苏维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了。 陈西的那位阿姨，果然就是白然。 “也就是说，小时候，我，你还有宋宜风都是见过的，只是为什么宋宜风只说小时候见过我，而没说也见过你呢？而且如果你和宋宜风都是由白然养大的，后来宋居安发现了白然和宋宜风的存在，要接他们回去，白然作为你的抚养者，应该也会带你一起去才对吧，为什么最后你会跟着我爸一起生活？”苏维整理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现解决了一个困惑，又来了更多困惑。 对于这一点，陈西也无法回答，可是对于苏维所说的“他们由白然一起抚养长大”这一点，他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小时候的确是见过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可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然姨说对方只不过是住在隔壁的小孩，因为他妈妈很忙，所以偶尔会拜托给她照看一下。而且然姨也不是每天都陪着他的，她会经常性地离开家很久，然后将他拜托给一个经常来他们家的奶奶照顾。 所以小时候他就特别没有安全感，总是害怕然姨哪一天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结果害怕成真，真的有那么一天，然姨真的彻底走了，她将他领导洪叔叔面前，将他托付给他，然后便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陈西不确定小时候见过的那个男孩是不是宋宜风，如果是的话，也许然姨的忽然离开就有了解释。 “我不是她的儿子，只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一个孤儿，宋家那样的家庭根本没有义务替她多养一个野孩子，所以她在我和她的孩子之间，选择了她的孩子吧。除了这个理由，我也想不到其他了。”陈西将手机还给苏维，没想到不过一张照片就牵出了这么多的回忆。 他现在清晰地记了起来，白然将他塞给洪叔叔之后，头也不回的决绝背影。 他年少时还猜测过自己是否是白然和洪叔叔的孩子，现在看来，那时他只是太过渴望亲情了。 原来然姨有自己的孩子，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身份不详的人。 第九十一章 靶子 一路上，陈西没有再说话，而苏维也没有继续就白然的事情追问下去。 一切都还只是他们的猜测和假定，事实如何谁也不清楚。 虽然弄清楚他们之间这些扑朔迷离的关系很重要，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回去验证那个小熊玩偶里究竟有什么。 车子开到市区，宋宜风的人便改道和他们分道扬镳，而贺天齐派人将苏维和陈西送到住处之后，自己先行返回了调查科。 一回到住处，苏维便直奔卧室。 她掀开被褥，那只灰色的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就躺在两个枕头的中央。苏维将它拿起来，仔细检查，终于在熊的背后摸到了一个硬物。 这只熊的背部有一条极细的拉链，苏维拥有它这么久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她将拉链拉开，果然有东西藏在里面，是一个很小的u盘。 苏维将u盘取出来，陈西便立刻将一旁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递给了她。 u盘是加密的，得输入密码才能读取。 密码会是什么？苏维和陈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数独！” 苏维拿出手机，找出备忘录里记录的之前在那本红色软皮日记本里发现的数独答案，一个个地输入进去，u盘读写成功。 “原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串数字果然是密码，只是我以为会是什么程序之类的密码，但没有想到会有这个u盘的存在。”只是这种藏东西的方式，实在不像是父亲的作风，倒更像是她母亲的作风。 所以，在父亲葬礼结束的那个下午，母亲藏起来的根本就不止那一封遗书，这个才是她真正想藏起来的！ 光标滑到文件夹，轻轻一点，令这么多人牺牲，令这么多人疯狂追逐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了眼前。 u盘里装的的确是改良以后的试剂资料，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命名为“f”的文件夹再次被加了密。苏维再次用数独的密码输入，结果却显示不正确。 “真奇怪，为什么资料不加密，这个文件夹又要加密？里面是什么东西，会比这份资料还要重要？”苏维试了好几个数字，自己的生日，父母亲的生日等等，一些重要数字都试了，还是没能打开。 既然怎么都试不出来，苏维也就没有在这个上面继续浪费时间，她将试剂的那部分资料拷贝到了另外一个盘里，然后将原件用一根链子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随身携带。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陈西看着苏维做完这一切，问道。 苏维晃了晃手中的拷贝盘：“先去验证它的真假。” 苏维要找的验证人，就是谢大夫。 谢大夫以前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对于生物科学方面肯定要比她和陈西了解得多。 这份资料不管真假，交出去是必然的，但是苏维却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交出去。因为无论是交给贺天齐还是宋宜风，最后她能知道的信息都会是过滤了的。 这一次她要握住主动权。 谢大夫已经在医馆等候多时。 从凌晨他们突然急匆匆出去以后，谢大夫就一直没放下心，他好不容易劝走了陈伯和陈东还有连时歌回去休息，自己却一点都没休息的心情。 现在看到苏维和陈西总算回来了，他悬着的一颗心也掉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天都不见踪影。” 苏维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直接掏出u盘道：“谢大夫，先不说这个，以后有时间我再跟您解释。现在我们俩过来，主要是想让您帮我们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谢大夫看着苏维手中的u盘：“这是什么？” “借您电脑一用。”苏维边说边往谢大夫的书房走。 等打开里面的资料，谢大夫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哪里来的？” “这个以后再跟您解释，我现在就像知道，这份资料是不是关于变异人实验的，是否完整详细？” 谢大夫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将所有资料都浏览完毕之后，才肯定道：“这的确是关于变异人实验的资料，主要是关于试剂的调配，不过这些式子和十年前我接触过的不完全一样，这个试剂的调配比起当年那一份多了一环，呐，就是这，关于提高‘宏因子’活跃性和稳定性的这部分加速试剂的资料，是缺少的。但是这个缺少的部分有点奇怪，不像是被刻意删除的，更像是没有写完。”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新试剂是在原来的试剂上做了改良，并且添加了一个新的关于‘宏因子’的加速剂，但是这个加速剂的成分并不确定？”苏维问。 谢大夫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么这份资料如果给相关人士继续研究，这个还有没有可能被做出来？” “这个我就不能确定了，我虽然当年参与过实验，但并非这方面的专家。这个实验的核心一直是你的父亲，老实说你父亲的思维一直和大多数科研者不同，他很跳脱，也很大胆，他的东西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下去的。”谢大夫回忆起苏洪山的那股子“疯”劲儿，颇有些感慨，或许天才总是如此与众不同吧。 加速剂是吗？苏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若有所思。 “好了，我知道了。”苏维弄清楚了资料的真实性，便将页面关掉，将u盘拔了出来。 谢大夫看着两人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样子，问道：“这个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苏维不想谢大夫有更多的牵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叮嘱道：“谢大夫，这份资料的事情您不要跟任何人说，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会再来跟您解释的。这几天您和陈伯还有小东都注意安全，现在城里比较乱。” 谢大夫毕竟对实验室的事有所了解，苏维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又问：“小维，你老实跟我说，那什么实验是不是还有人在继续？你们从福安家园搬走，是不是根本不是什么债主找上门？”谢大夫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他有些激动，“你们是被攻击了吗？我就跟老陈说，你们那房间被破坏成那样，就算是放高利贷也太凶残了些！果然，果然……” “谢大夫，您先别激动。不是您想的那样……”苏维瞒着他们就是不想他们知道之后这个样子，她想说点什么蒙混过去，可是谢谢大夫打断了她，“行了你别骗我了，小维，我不是你陈伯，我了解这个实验室做什么的！” 苏维：“谢大夫，对不起……我们不是刻意想瞒着您和陈伯，只是因为这事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不想你们卷入进来。” “不想卷入也卷入了，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无牵无挂的，还怕什么？”谢大夫倒是看得开，要说卷入，他一早就卷入了。躲了大半辈子他也躲腻了，是风是雨，要来他也认了。 只是有一句话，他不得不说：“小维，小西，我不勉强你们一定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我只想你们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让你们手里的这个东西，再继续变成害人的东西。当年那场实验，死了多少人、是怎么死的，你们也许不知道，可是我却亲眼目睹过。那时有同僚对我说，为了科学的进步，总要有人牺牲，劝我想通一些，可是我想不通！科研如果建立在了滥杀无辜的基础上，那科研者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所以我退出了，为了赎罪，我成了一名大夫，虽然只是个半吊子的江湖中医，可是好歹也是以救人治病为己任。苏维，你父亲的理念我不认同，也不想当着你的面去批判，可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不要走上他的老路……” 谢大夫这番话，言辞恳切，听得苏维心里一热。如果不是真的将他们看成了自己的孩子，他不会真情实感说这么一段话。 她懂他的担心，但是她没有时间跟他解释，唯一能做的，就是郑重承诺：“放心吧，谢伯伯，我不是我父亲，不会重蹈他的覆辙。我保证。” 有了苏维的保证，谢大夫也没再多问什么，他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不要担心他和陈伯，便随他们去了。 从医馆出来，天色已经很暗。 苏维走在前头，踏出医馆的门口后，她便一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似乎在思考什么。 陈西就这么站在她身边，静静等着她。 忽然她侧过头，对他说：“为什么不接着问我下一步怎么打算？” 陈西伸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整理了一下：“因为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而且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反正我都会奉陪，问不问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苏维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听了我的打算，你可不许阻止我。” 陈西也笑了：“好。” “那好，我打算拿自己和这个东西做靶子，引宋白海出来。”苏维捏着手里那个小小的u盘，收敛了笑容。 陈西什么话也没说，拉起她的手与他的手相叠，然后十指紧扣。他不会阻止她，她如果执意要做一个靶子，那么他就陪她一起做这个靶子。 第九十二章 一石三鸟 一连好几日，贺天齐和调查科的人都分外紧张。 苏维已经将自己找到资料的事情散播了出去，现在她去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因为宋白海一定会主动找上门，可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一连好几天，哪怕是苏维刻意出门给宋白海制造可以偷袭的条件，宋白海都没有动作，这反而令所有人有些焦灼。 “会不会是他知道这只是一个陷阱，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找到那份资料，所以他才不动手的？”苏维的住处，小三儿和贺天齐前来与小四小五换班，换完班之后，小三儿对贺天齐说道。 “谁说那份资料是假的。”贺天齐看了一眼正在房间里练习画画的苏维以及陪着她的陈西，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说道，“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淡定，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作画。” 小三儿的重点则完全不在画画这件事上，他惊地下巴都快掉了出来：“什么？资料是真的？不是说只是一个假消息吗？” 贺天齐忍不住伸手在小三儿头上敲了一下：“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之前的敏感和机灵劲儿去哪儿了？上次你带她去白然的旧居，她急着回来的时候，有说过她母亲发给她的信息不是想告诉她是凶手是谁吧？” 小三儿点头：“的确是这样，可是之后她也说了，是她猜测错误，并没有发现什么。” 贺天齐说：“要是真没有发现什么，她就不会拿自己当靶子了。你以为宋白海会不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明知道是陷阱也还要闯的话，必定是为了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想必苏维这丫头也知道，放假消息根本骗不了宋白海，只能用真的。” “可是如果资料是真的，要真落入了宋白海手里，而我们又没能捉住他的话岂不会是个大麻烦！这个风险也太高了。”小三儿忽然觉得脑袋上的压力更重了。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能放走他。”贺天齐将烟摁进烟灰缸里，相比起小三儿的凝重，他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其实贺天齐倒是不认为宋白海他们对付不了，他更担心的，实则是宋宜风。 苏维曾经说过，宋宜风在找上调查科之前就已经找过她要这份资料了，虽然他将自己和这个实验的关系摘得一干二净，可是他知道这是假的。 可是明知道是假的，他也不能拿宋宜风怎么样，他的机械臂研究是名正言顺的，外头那些变异人作乱的事情出自宋白海的手笔与他无关。 宋白海是他送到他们手上的，宋白海的老巢也是他送到他们手上的，那么他自己的基地呢？又在哪里？贺天齐不是没有暗中调查过宋宜风，可是他无奈的发现，他根本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贺天齐最怕的是，他们抓住宋白海之后，却对宋宜风毫无办法。 贺天齐一根烟没抽够，又拿出另一根点燃，烟雾在客厅里弥漫，室内安静得有一些压抑。 又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一天，次日，苏维醒来得特别早。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原本她和父母玩得正开心，结果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她的父母就被掳走了。之后有一个人让她拿最重要的东西去交换，可是她刚问完什么是重要的东西，那人就消失了。 随后她便惊醒了，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有亮，四周漆黑一片。她起来想喝一口水，结果却不小心把床边柜上的水杯给打碎了。 水杯落地的一瞬间，陈西便闯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是贺天齐还有小三儿。他们都以为是苏维发生了危险，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异常紧张。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水杯，对不起。”苏维忙道歉。 见她没事，几人也放下心来。 苏维盯着地上的碎掉的玻璃渣，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就是今天了。 果然，天一亮，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不是电话，而是一个视频消息，苏维将视频点开之后，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全都褪了下来。 陈伯，小东，谢大夫，连时歌，程璐甚至连同苏维已经很久没联系的朋友阿超和小涵都在内，他们全部被宋白海绑了起来，嘴上封了厚厚的胶带，他们的身边站着几个面向凶狠的人，有男有女，有一两个人的手上还戴着那冰冷又熟悉的机械臂。 难怪这几天宋白海没有动静，原来他的算盘没打在苏维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她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身上。 他吃准了苏维不会放任他们不管，所以拿这些人当筹码，用来换苏维手上的那份资料。 “如果你想他们活命的话，让我那个好弟弟，带着你和你的变异人男友和资料过来交易，交易地点我会在路上告诉他。当然，你们的那些帮手要跟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想过来看到一地的尸体，哈哈哈哈哈哈哈！” 视频的最后，是宋白海的一段声音，他没有露面，可是孤注一掷的嚣张和疯狂光是听声音就已经足够了。 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该死，是我们疏忽了，宋白海那个小人，怎么可能正大光明地过来抢？”贺天齐看完这段视频，气得狠狠踹了沙发一脚。 可是现在懊恼也没有用，宋白海的打击面太广，就算他们有心防范，人手也不够。 “现在怎么办？”小三儿看了一眼苏维和陈西，说道，“难道真要按他说的去做吗？” 宋白海要求宋宜风带着苏维和陈西过去，无非是想一石三鸟，既解决掉他的好弟弟宋宜风，又得到苏维和陈西，可是就算苏维和陈西愿意，宋宜风也不见得会愿意吧。 宋宜风想对付宋白海，大不了以后再对付，这种摆明了要送命的事，就算是换成他们调查科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让我想想。”贺天齐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脑海里分析着各种方案的可能性和后果，却没有一种有把握的。 在贺天齐思考之际，陈西先开口了：“就按宋白海说的去做吧，救人要紧。” 他给了苏维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我们会救回他们，他们一定会没事，别怕。” 虽然陈西的话听起来只是没什么根据的安慰，但是苏维体会到了他的用心。其实这种情况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但只是作为最坏的打算来设想的，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可是发生了也没有办法，好在有最坏的打算便有最坏的应对方法，陈西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关心则乱。 “可是宋宜风那边不见得……” 小三儿还在担心这个，苏维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会配合的。我来跟他说。” 苏维拿着手机出去给宋宜风打了个电话，贺天齐和小三儿都不知道她和他说了什么，总之等她返回客厅的时候，带来的消息是宋宜风答应了。 随后，苏维便和陈西开始收拾，准备去和宋宜风汇合。 贺天齐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这么憋屈过，他很想亲自去将宋白海抓回来，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维和陈西势单力薄地去冒险。 第九十三章 拖延时间 在宋白海的指示下，苏维和陈西成功在未来集团大厦和宋宜风汇合。 两人上了宋宜风的车，接着便一直往北边开，开了约莫有二十多分钟，离市中心越来越远的时候，宋白海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苏维接了电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他说什么。”宋宜风没有错过苏维神情的变化，透过后视镜看着她问道。 “他让我们立即靠边停车，否则就开始杀人。”苏维从电话里已经听到了小涵的尖叫哭泣声，她祈求地看着宋宜风，“拜托了。” 宋宜风没说话，吩咐人工智能系统小智靠边停车，车子很快在路边停了下来。 陈西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注意着周遭的环境，他可以肯定有人在跟着他们，否则宋白海不可能对他们的动线这么了如指掌，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直到方才，他终于嗅到了一丝同类的味道。他提醒道：“他们的人在跟着我们，现在和我们一起停下来了，就在附近。” 苏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宋宜风开的这辆车是他那辆定制的无人自动驾驶车，车子比一般的车要坚固很多，对他们来说是突发状况下的一个保护壳。现在宋白海让他们丢掉这个保护壳，很明显这一次是打算切断他们所有的后路了。 “别太紧张，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么。”仿佛不知道紧张是什么，宋宜风居然还回头对苏维笑了笑。 “你还真是轻松。”苏维暗自嘀咕了一句。 宋宜风这个人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不过他的这种轻松在这个时候倒是很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宋宜风淡定地推开门下车，随后苏维和陈西也从后座出来，三人站在路边等待着宋白海的下一步指示。 宋白海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这一次，他让他们找一辆灰色的、牌照号为徐xxxxx的中型面包车，然后上车听车内人的指示。 陈西扫了一眼四周，便立马确定了那辆车的位置，车子里坐了两个人，正是方才陈西感觉到的气息。其中坐在副驾驶的一名染着绿色头发，鼻子尖得如鹰一般的男人还对他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们在那边。”陈西没有理会那个挑衅的眼神，对苏维和宋宜风说道。 三人便一起往面包车的方向走去，而面包车里的那两人也下了车。 “那个绿色头发的家伙，视力不错。”陈西轻声对苏维说道，“但是他脚步轻浮，危险系数没有旁边那个小眼睛男人高。” 方才宋宜风开车的时候，陈西便一直在留意周围的环境，直到停车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所以这两人一开始一定是跟得很远。但是跟得远却能保证不跟丢，要么带了望远镜，要么有过人的视力。 但一看到刚才那位绿色头发的男人，陈西便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用什么望远镜，靠的就是那个男人的眼睛。 在和这么多变异人交手之后，陈西和贺天齐也渐渐了摸索出了一些变异人的特点。 和陈西的状况不同，宋白海制造出来的那一批变异人，几乎都有很明显的一技之长，或者力气大，或者速度快，或者听力强，或者能远视。但同时这群人也有很明显的弱势，力气大的寿命非常短暂，速度快的体力有限，总之没有完美的存在。 所以当初在训练陈西时，贺天齐便对他说了，这些变异人再强，他们的力量也是突入起来的，没有人一开始就会是经验丰富的格斗家，所以在实战中经验和技巧很重要，不要被对方的长处困住，要找准他的弱点，一击即中。 陈西记着贺天齐的这句话，观察着从面包车里出来的两人，默默在心里分析着。 苏维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前面两人看过去，明明绿色头发的那人眼神要更加凶恶一些，可没有想到他的危险系数反而比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平凡的小眼睛男人要低。 “待会我们一定会被分开，你注意我的眼神，记得自己找突破口。”陈西匆匆叮嘱了苏维一声，之后便没再开口，因为他感觉到了来自那个小眼睛男人的威压。 三人一靠近面包车，那两人便上前，要他们把自己身上的手机，手表等一切外饰都扔进了垃圾桶，随后三人被蒙上眼睛，押上了面包车。 车子又继续往前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停。 下车之后，苏维的眼前的布被扯开，她有一瞬间适应不了光线，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待适应了光线之后，她才发现他们竟然在一个码头边。 岸上都是集装箱，岸边停满了船，苏维还没来得及辨认这是哪个码头，人就已经被推着往前走了。 几人走到一个大集装箱前停下了脚步，集装箱里的人正是被宋白海绑架了的陈伯等人，他们形态狼狈，手和脚都被绑住了，嘴上也被封了胶带。有几个人的脸上还挂了彩，看样子是因为反抗而受的苦。 “陈伯！小东！”苏维看着他们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替他们解绑，然而他们几个都被身后的变异人给牵制住了。 “想死吗？别乱动。”绿头发男人朝她凶道。 “苏小姐，别着急啊，你东西都还没交出来就想救他们回去，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一点？”忽然苏维的脑袋顶上传来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 苏维抬起头来一看，宋白海正站在一艘船上，他手里还握着一杯红酒，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似的。 “你放了他们，我就把资料给你。”苏维从口袋里拿出那份拷贝盘，举着它对宋白海说道。 可回应她的是一阵尖锐的嘲笑声。 “苏小姐，你搞错了吧，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时候！”宋白海忽然面露凶色，将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掷，“啪”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仿佛砸在苏维的心上。 苏维紧紧握着拳头没有说话，宋白海又开口了，不过这一次说的是给宋宜风听的：“我的好弟弟，我倒没想到你还真敢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背地里你和老梁做了什么吗？老梁，出来，告诉他，你到底是谁的人！” 宋白海话音刚落，另一外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船上，苏维眼睛忽地睁大，是梁启正！ “大少爷，我自然是你的人。”梁启正微微朝宋白海弯了弯腰，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他看都没看下面，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看到梁启正突然出来，宋宜风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的模样，这令宋白海非常不爽。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幅样子，一个下贱的婊子生的下贱种而已，凭什么跟他争，凭什么在他面前拽？ “宋宜风！事到如今，你他妈别给老子装镇定了！你以为你让老梁当双面间谍我不知道？你以为你故意引导那狗屁调查科的人，说所有实验所有命案都是我做的我不知道？哈哈哈哈我是杀了很多人，可你以为你能摘得干净？你还不知道吧，你那辛辛苦苦从美国挖回来的天才生物博士做出来的新成果，都在我手上！” 宋白海面目狰狞地看着宋宜风，他想看到宋宜风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想将他这个好弟弟踩进泥地里，看他像个哈巴狗一样求饶。 他继续用言语刺激宋宜风：“你以为你在集团内混得风生水起，那些老家伙都是真心投靠你？我告诉你，那是我故意的！你以为我多在乎老头子对你的喜欢？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在乎！老头子他有眼无珠，偏要选你当继承人，今天我就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听完宋白海这番话，宋宜风的脸色依然没有多少变化，他仰着头，视线笔直地看向宋白海，嘴角勾起一抹似嘲弄似可怜的笑容。 这个笑容彻底激怒了宋白海，他忽然向前方做了一个动作，然后只听见“轰隆隆”的发动声响起，接着，陈伯和谢大夫等人所在的集装箱顶上的绳索被拉了起来。 一阵猛烈的摇晃，几人在集装箱里颠来倒去。 苏维心里“腾”地一下升起了一团火，可是脖子一凉，一把尖锐的刀横在了她的脖子前，一瞬间划出一道血痕。绿头发男人阴仄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姑娘，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乱动吗，再乱动的话，我这把刀可就不会握这么稳了。” 陈西看到苏维受伤，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但是身边那个小眼睛的男人一声不吭地掰住了他的肩膀。 陈西猛地回头，和小眼睛男人视线相交，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显然有一种摩拳擦掌想要立马将他摁在地上摩擦的意思。 现在如果打起来的话，就怕宋白海丧心病狂地要了陈伯和小东他们的命。陈西忍了又忍，终究是选择先按兵不动。他相信调查科的人已经在路上，方才那个叫梁启正的人和宋宜风对视时的眼神，他没有错过。 看到苏维焦急的模样，宋白海因为宋宜风而暴躁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他的目光在苏维和宋宜风之间来回扫了一遍，最后饶有兴致地对苏维说道：“苏小姐，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拿着架在你脖子上的刀，捅他一下，然后把资料给我，就把你们都放了，怎样？” 宋白海说的“他”，指的就是宋宜风，苏维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白海，脸色变得很难看。 “202号，把刀给她。”宋白海看到苏维的苍白的脸色，兴致越发高了，当即对苏维身边的绿色头发男人下指令。 编号为202号的绿色头发男人一脸不服气，说实话他们也不想被人呼来喝去，但是受制于身上随时会爆的惩罚环，不得不服从。 “拿着。” 脖子上的刀一瞬间转移到了手上，苏维看了看手里的这把凶器，又看了看不远处悬在海面上的关了她的重要亲人和朋友的集装箱，最后视线落在了宋宜风的身上。 宋宜风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苏维浑身僵硬，完全动弹不了。 她的内心非常矛盾。即便知道宋宜风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也并不喜欢他，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去捅他一刀，她做不到。 “怎么，舍不得吗？”见苏维迟迟没有动作，宋白海那恶魔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抬起头对着操控吊车的驾驶员说道，“把他们给我扔进海里！” 吊车再次“轰隆隆”响起来，集装箱一点点从岸边抬起来，悬空到海面上。 “不要！”苏维下意识地往集装箱的方向冲过去，但是绿头发男人再次拦住了她。 “不要？不要的话，就动手呀，苏小姐，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宋白海自觉已经掌握了局面，笑得越发狂放。 苏维被绿头发的男人推了一把，持着刀子往宋宜风的方向迈了几步。 她看着就这么站在那不反抗也不说话的宋宜风，心里压力大得几乎要崩溃，就在她不知道所措的时候，她的视线瞄到了陈西，陈西正在向她打眼色。 “待会你注意我的眼神，自己寻找突破口。”苏维想起之前陈西对她说的话，一下子就从惶恐的状态中抓回了一丝理智。 小西看起来会有动作，而宋宜风的状态又非常从容。 一个人就算胆子再大，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捅死的情况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丝露怯，可是宋宜风却没有，这代表什么，代表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所以他一定有什么准备，而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苏维拿着刀，一边留意着集装箱，一边慢慢朝宋宜风靠近，就在她举起刀子做势要捅下去的时候，苏维听到了贺天齐的声音。 “所有人不许动！放下武器！” 第九十四章 反转 贺天齐带着调查科和行动队的人冒了出来，一下子将整个码头都围住。 他们身上都配备了卡罗琳和唐纳德带来的武器，比起常规的枪支威力要强大得多，一些在外围负责看守的小角色很快就被清理掉。 与此同时，陈西也忽然向身后的小眼睛男人发起攻击，小眼睛男人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反应迟钝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陈西一拳打到了十米开外。 不过小眼睛男人也不是吃素的，被打倒之后便迅速站了起来，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回到原地，和陈西开始缠斗。 陈西一动，负责看住宋宜风和苏维的两个变异人自然也动了起来。 绿头发男人向苏维扑了过来，好在苏维早就有所准备，身子一矮躲过了。她手里握着的那把刀也派上了应有的用场——刺向真正要刺的人。 刀尖在绿头发男人的腿上划过，对方传来嗷嗷的叫声，迅速往后退。 苏维趁此机会立刻往集装箱的方向跑过去，此时调查科的小四和小五已经往吊车的驾驶室奔过去，吊车驾驶室内的变异人在变故出现时便从跑了出来。 小四和小五交换了一个眼神，兄弟俩什么都没说，便一个留下来对抗变异人，另外一个去控制吊车，将集装箱从海面吊回岸上。 至于宋宜风这边，变异人刚想擒住他，可是却被贺天齐手上的武器牵制住。那武器射出来的短枪锋利无比，一支一支破空而来，在地面上扎出一个又一个的洞。宋宜风得以恢复自由，跟随而来的卡罗琳和唐纳德立即将他护在了身后。 宋白海显然没有料到贺天齐居然能找到这，他大吼了一声：“不可能！你们身上的定位装置都被清除了……” 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已经先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猛地回过头去看梁启正：“是你！” 梁启正早就已经退开，站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变异人的身后，宋白海恼羞成怒，对梁启正身边的变异人命令道：“你，给我拿下他！” 然而梁启正身前的那名变异人却一动也没有动。 宋白海脸色忽地一沉，还想继续发号施令，梁启正却开口了：“大少爷，别白费力气了，惩罚环的启动器在我手上，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宋白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梁启正耍了。 “你居然还是背叛了我！宋宜风那个窝囊废给了你什么好处？难道我给不起吗？”到了这一步，宋白海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落败了的事实，然而梁启正却没打算给他回应。 他对自己跟前的变异人下令：“203号，杀了他。” 接着便越过宋白海往船头的方向走去。 而编号为203号的变异人则活动了一下关节，嘴角扯出一丝邪气的笑容，往宋白海的身边靠近。宋白海大惊失色，从腰间掏出一早准备用来防卫的枪，“砰砰”朝203号射过去，然而都被对方轻松躲过。 宋白海大惊失色，转身便逃，可是他哪里是变异人的对手，还没迈出去两步便被203号掐住了脖子。 空气一下子被阻隔，宋白海只觉得呼吸困难，然后两眼开始发晕，正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宋白海瘫倒在地，狠狠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发现救他一命的人竟然是贺天齐的人。 “我们老大说了，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小三儿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船，举着宋宜风研发的那把曾经在福安家园用过的枪，成功将203号的右肩射穿，而那203号显然不是那种具备鱼死网破死磕到底精神的人，受了伤便马上逃走了。 宋白海见状，顾不得脖子痛，在小三儿追过来之前，往船舱下走去。 小三儿刚追上去，就听到梁启正的声音。 “所有测试者，你们听着，除了那个男人，将在场的所有不属于我们的人都杀了，今后我便许你们自由。可是如果你们想逃，别忘了，你们身上还揣着一个定时炸弹。” 梁启正指着正在和小眼睛男人胶着的陈西，对着广场上所有人说道。 他这话一说完，现场气氛立刻变得杀气腾腾，原本还有几个并不服宋白海命令，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变异人，也开起了攻击的架势。 他们清楚地知道梁启正不同于宋白海，后者只知道发号施令，而前者却真正掌握着他们的命和自由，他们不得不服从。 贺天齐惊了，对着宋宜风的方向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这个梁教授不是和你一伙的吗？怎么突然要杀我们！” 贺天齐他们正是收到梁启正的报信，才得以赶过来的，本来以为这次胜券在握，可没想到还有反转。 宋宜风看向梁启正，眼睛眯了眯：“一伙？梁教授一向心大得很，怎么会真的甘心与我一伙。” 贺天齐也顾不得他们之间的纠葛了，梁启正都想把他们灭了，他得赶紧指挥兄弟们作战。 此时苏维和调查科的小二一起刚将集装箱里的人救出来，便听到了梁启正的话，她一转头，便看到有两个面露凶相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小二立即掏出手枪，一边开枪，一边对他们说：“快，你们赶紧往老大那边跑。”她因为体力不如调查科的其他同事，承受不了卡罗琳和唐纳德带过来的武器，因此只带了自己的配枪。 可是配枪的杀伤力对这群变异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两个变异人一边躲闪一边朝他们靠近，眼看着快要捉住苏维，另一边，陈西终于逮到小眼睛男人的破绽，一把抓住他的手腰间的衣服，直接朝大海的方向扔了出来，“砰”的一声，小眼睛男人掉进了海里。 陈西没空去看对方有没有死，以最快地速度向苏维的方向奔过去，赶在变异人抓住她之前，稳稳接住了对方的手，并借势一拉一折，咔嚓声传来，对方的胳膊直接被他折断。 “啊——”的一声嘶鸣传来，被折断了胳膊的男人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但另外一个很快跟上，陈西再次陷入苦斗。 好不容易将两人都解决了，陈西带着苏维和陈伯等人往贺天齐和宋宜风的方向撤，至少那边还有行动队的人保护。 陈西将苏维等人护送到贺天齐的身边，发现卡罗琳居然也在。 卡罗琳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紧紧盯着他们这一批人，不过她的视线并不在陈西和苏维身上，而是在他们身后那个无辜被牵连进来的，曾经给过她三顿饭吃的男人身上。 阿超显然也注意到了卡罗琳的目光，他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还动了动胳膊和腿表明自己没有事。 卡罗琳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从知道他也被宋白海绑架了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陡然下沉，那种担心和难受的感觉，甚至超过了知道宋宜风要以身犯险去面对宋白海。 阿风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会拼了命护住他，可是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厨师，只因为和苏维那个女人同事一场就被卷进来，谁又能护得了他？ 卡罗琳自己都没有发现，阿超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目光，卡罗琳将视线重新放在了陈西身上，她刻意关心地看着陈西，询问他有没有事，但是陈西没有回答她，他的目光都在苏维身上。 卡罗琳也没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将机械臂的箱子打开，对陈西说道：“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机械臂的到来确实是个强有力的辅助，陈西没有拒绝，迅速拎起机械臂安在了手上。 周围不断传来打斗声，陈西环视了一下，发现贺天齐带来的人，多数都出于下风，有的甚至面临生命危险。这些变异人虽然不是个个都像那个小眼睛男人一样厉害，但是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是要强很多，贺天齐的人虽然战斗经验丰富，可是论力气却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西装好机械臂，开始加入战局，很快就将大部分变异人都打倒，正当变异人们伤的伤，逃的逃的时候，船头忽然爆发出一阵嘶吼声。 陈西往船头的方向看过去，方才被他打入海里的小眼睛男人不知何时上了岸，他的右手也装上了机械臂，而左手正在被梁启正注射什么东西，注射完毕，他双眼变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 随后他直接从船头一跃而下，往陈西的方向而来。 小眼睛男人比起刚才要凶残得多，陈西明显感觉到他无论是力气还是速度都要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便有机械臂的加持，他也觉得分外吃力。 几个来回之后，陈西的胸口狠狠挨了一拳，这次换他被打飞了出去，方向正朝着苏维这边。 身后传来惊呼声，为了不撞到苏维，陈西试图用装了机械臂的那只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机械臂在地上划拉出“滋滋”摩擦声，他扭转着身体，整个人撞在了旁边的一个集装箱上。 苏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陈西身边的，当她看到陈西往这边飞过来时，她的腿已经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她看到他重重摔在地上，看着他口吐鲜血，她害怕极了，所以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他的身边。 陈西这一次伤得很重，因为脑袋受到了剧烈撞击，他几乎晕死过去。 苏维抱着他的脑袋，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才终于将他唤醒。 他听见手臂传来滴滴的响声，那是机械臂在提醒他，他快要负荷不住了，这也足以证明，那个小眼睛男人这一击的力度有多么强。 小眼睛男人将陈西打飞之后，便将目标对准了贺天齐和他的行动队，调查科所有人，包括被贺天齐拉过来一起帮忙的严译都在和小眼睛男人缠斗，但是小眼睛男人实在太强，除了严译能挡下几招，其他人基本抵抗不了。 陈西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他一把关掉了机械臂的提示声，挣扎着起来。 苏维拉住了他的手，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拖他的后腿，可是看到他伤成这样，她的手却不听使唤。 她很害怕，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小西！”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陈西拍了拍她的手，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不能看着你们死。”随后他掰开了苏维的手，义无反顾地往缠斗的中心飞奔而去。 第九十五章 再次复活 战斗是怎么结束的，苏维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的脑海里只记得陈西倒下的那一幕。 在他终于将小眼睛的男人打倒，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笔直地倒下去，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每一个都在渗血。 苏维扑过去的时候，陈西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对她笑了笑，他的眼皮很沉，甚至来不及对她说什么，就闭上了眼睛。 苏维惊慌地抱着他：“不，小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吓我！” 她不敢晃动他的身体，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无助地恳求着，然而陈西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陈伯和谢大夫赶了过来，苏维看到谢大夫，心中燃起一线希望，赶紧让开让谢大夫帮忙看看。 然而谢大夫在查看了陈西的状况之后，忽然整个人都脱了力。 他不敢说出那几个字，只能双眼朦胧地看着苏维。苏维忽然疯了一般抓住谢大夫地胳膊：“不会的，他还有救对不对？谢大夫，你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他还有救对不对？” 谢大夫被苏维摇得身子一晃，险先站不稳，但是他现在没办法劝苏维冷静，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冷静。 一旁的陈伯也红了眼眶，而陈东则直接扑进了连时歌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维没从谢大夫那获得回应，重新扑到陈西的身边，她讲他的头抱到自己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了。 “苏维，别喊了，他……”此时她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她抬头一看，是宋宜风，他的皱着眉头看着她，想扶她起来。 苏维就这么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宋宜风除了头发有些凌乱，衣服有些不平整之外，与平时在公司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是啊，他能有什么差别，他的人一直护着他，没有人能伤到他。 可是小西呢，一次又一次地拿命在和这些人搏斗。 她轻轻抚摸着陈西脸上的伤痕，忽然就冷冷地笑了起来：“宋宜风，你想告诉我什么，他死了对吗？” 宋宜风看到苏维这个模样，喉咙里堵了堵，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他就这么杵在一旁，没有进一步，也没有离开。 “阿风，算了，现在她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卡罗琳忽然走了过来，她不忍看到宋宜风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上前去想拉走他。 然而她刚抓住他的胳膊，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一把刀。刀上还沾着血。 方才苏维也许没有注意到，但卡罗琳却是看在眼里的，在陈西和人战斗的时候，有受了伤的变异人重新站了起来，打算偷袭苏维，当时苏维的注意力都在陈西身上，根本没有注意，是宋宜风拾起地上掉落的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后背。 这把刀，宋宜风之后一直握在手里，就是担心再有人过来偷袭。 到此时，他才放下。 卡罗琳下意识地看向方才宋宜风握住到的手，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受了伤的。 “阿风，你的手流血了！”她惊呼，着急地去查看宋宜风的伤势，但是被宋宜风躲开了。 卡罗琳的声音和刀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引起了苏维的注意，她微微转过头看着地上那把刀，脑子突然一激灵。 她迅速捡起地上那把刀，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接着直接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上次陈西濒临死亡的时候，就是她的血救回来的！ 因为方才的冲击太大，她差点就忘了这回事，上次如果可以救回他，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小维！你在干什么！”谢大夫和陈伯看到苏维这么做，吓了一大跳，他们以为苏维想不开要自杀，想阻止却被苏维喝止了，“别过来！” 就在所有人以为苏维疯了的时候，接下来她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声音。 她将自己的血喂给了陈西，而奇迹般的，几秒钟之后，陈西的嘴唇竟然动了，再接着，他忽然睁开了眼，双手抓着苏维的手开始吮吸起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唯独宋宜风没有，他静静地看着陈西吮吸着苏维的血，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苏维的脸色渐渐发白，这是失血过多的现象，谢大夫在一旁看着，很是担心活了这个又倒下另一个，连忙喊道：“小风！你清醒一点！再这么下去，苏维会死的！” 他唤的是陈西从前的小名，那会儿在围屿上人人都这么叫他，谢大夫还没注意到自己竟然叫了这个很久都没有叫过的名字，苏维却浑身一震。 “你……叫他什么？”苏维缓缓回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此时陈西也清醒了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的时候，猛然松开了苏维的手。 手腕上的血还在流，苏维却完没有处理的意思，她现在的脑袋有些晕，谢大夫喊出来的那一声“小风”令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转过头去看陈西，会不会……那张偷拍的照片背后，她写的“小风哥哥”不是指宋宜风，而是指陈西？ 陈西此时却无暇关心苏维在想什么，他满眼都是苏维那张苍白的脸，和还在流血的手腕。他又吸了她的血，他又没能忍住自己，明明是想保护她的，可是每一次都被她拯救。 陈西红着眼眶，沙哑着声音对着急地对周围的人说道：“快，给她止血。” 经由陈西提醒，谢大夫等人才反应过来，留在现场善后的小二带了急救包，她迅速将消毒水和纱布拿出来交给谢大夫，谢大夫替苏维止了血又包扎好，正准备给陈西也清洗一下伤口，却赫然发现他身上的伤口竟然自己止住了血，并且在慢慢愈合。 谢大夫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这两孩子有这种能力，恐怕这事还不会完。 他还没担忧完，贺天齐便带着想逃跑却没能逃成功的梁启正和宋白海回来了。 方才陈西拼尽全力打败了那个狂躁的变异人之后，贺天齐看到梁启正有想逃的势头，便立马带上小三，小四和小五一起上了船。 梁启正这老家伙有备而来，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拿下，至于宋白海，他原本打算坐小船逃离的，但还没来得及走远便被他们捉住。 贺天齐一回来就来查看陈西的情况，看到他没有死，心中松了一口气。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在这边停留，他心里其实有点内疚，他正准备说点什么，苏维却在一片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赶紧送医院。”谢大夫沉着脸说道。 陈西不顾一身的伤，抱起苏维就要往前冲，宋宜风却将他拦下：“你现在身体虚弱，还是我来吧。” 他语气难得诚恳，但陈西还是断然拒绝：“我可以，不用你操心。”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维陈西和宋宜风三人身上，谁也没有发觉，一旁的宋白海竟然撞开了负责看住他的警官，并用手铐套出了离他最近的卡罗琳的脖子。 “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勒死她！”宋白海目光凶狠，手上完全没留情，卡罗琳的脸很快就由红变青，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贺天齐立马掏出枪对准宋白海的额头，是他大意了，方才捉宋白海时以为他已经筋疲力尽却没想到他还留了力气。 “有本事你就开枪！大不了一起死！拉个垫背的我不亏！”宋白海拖着卡罗琳一步步往后退，他太知道这帮伪善的人的缺点了，他们追求道德规则，追求合法，根本不敢开枪。 果然，僵持了没多久，贺天齐便放下了枪。 宋白海心中得意，立马提出要求：“把手铐的钥匙扔过来！然后派辆车给我，如果我今天逃不了，她一定会死！” 卡罗琳听到宋白海的声音，目光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宋宜风，然而对方却还在和陈西僵持着，所有目光都落在已经晕过去的苏维身上，连一眼都吝啬给她。 卡罗琳忽然开始绝望起来，她以为她在他的心目中至少还是有一点地位的，可是没想到，原来她的生死，他一点都不在乎。 卡罗琳忽然就觉得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任由那种窒息的感觉将自己包裹。 可是突然她感受到了猛烈的撞击，随后她感觉到脖子一松，空气再次灌入口腔当中。她的后背狠狠挨了一脚，也不知道是谁踢的，可是因为这一脚，她往前滚了几滚，终于脱离了宋白海的控制。 可是待她被人扶起来时，她听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痛苦地嘶吼声：“阿超！” 她费力的睁开眼，发现阿超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目光却始终看向她的这边，当他们的视线相对，阿超似乎才放心了似的，双眼闭了起来。 卡罗琳这才意识到，刚才是他拿着刀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将她从宋白海的挟持中救下，可是在与宋白海搏斗的过程中，反而被鱼死网破的宋白海给杀了。 卡罗琳不知道对这一切该做什么反应，她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不知不觉眼泪汹涌而出，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可置信，她想让眼泪停下来，可是她越擦却眼泪却越多。 扶着她的唐纳德一直在她耳边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可是这声音却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她的耳朵，什么叫没事了，怎么了能没事了。 宋宜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没能拗过陈西的坚持，让陈西抱着苏维走远，此时此刻，他才有时间来关心一下他差点丧命的得力助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温柔地替卡罗琳擦干泪水和脸上的脏污，像是解释给她听一般地开口说道：“他的目标无非是我，我越是对你表现出紧张，他越容易抓住把柄威胁我们，所以……” “我知道，我明白。”卡罗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从他手里接过手帕，自己将眼泪都擦干净了，说道，“谢谢，我没事了。” 宋宜风察觉到了卡罗琳的一丝生疏，但是他没有点破，任由她去了。 他知道，她只不过是在闹小情绪而已，等时间一过，她还是那个会对他尽忠尽责地卡罗琳，他有这个自信。 可是他不知道，这一丝生疏，其实代表着她的心死。 第九十六章 真相大白 苏维从医院出院，已经是五天以后。 她其实并未受很严重的伤，只是因为失血有点多加上身体疲劳所以差点休克，好在就医及时，加上她的造血功能似乎比一般人要强得多，所以第二天就苏醒了。 不过谢大夫喝陈伯都要求她多住几天，就怕有个什么。 苏维觉得没有必要，而且还有一些事没处理清楚，她不想待在医院浪费时间，但奈何两位老人严肃起来十分可怕，陈西也和他们站在一边，于是她便活活在医院躺了五天。 躺的这三天期间，贺天齐和调查科的人来看过她，并且带了一个消息：宋白海在交待完自己所做的所有事之后，不想承受牢狱之灾，自杀了。 贺天齐对此是有所怀疑的，因为宋宜风当天见了宋白海，虽然两人的对话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就在宋宜风走后不久，宋白海就选择了自我了断，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因为有了宋白海的教训，梁启正那边贺天齐已经加大了看管力度，就怕他也出什么事，贺天齐还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关于宋宜风也全程参与了变异人实验的证据。 另外，码头大战那天逃走的变异人，贺天齐本想通过他们身上佩戴的惩罚环来追寻他们的踪迹，可是没想到那些惩罚环的信号都断了。贺天齐怀疑有人吸收了他们，而吸收了他们人，除了宋宜风不作第二人想。 贺天齐没有在医院多待便离开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查宋宜风的动向，因为如果宋宜风也真在做什么变异人实验必定会有一个基地，贺天齐想找的就是这个实验基地的具体位置。 苏维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梁启正，因为就在码头大战的当天，陈西已经认出了梁启正就是当初将他绑在实验台上，给他注射了试剂的人。 贺天齐替苏维做了安排，但是也提醒了她：“我们审了他许多天，他都始终没有透露什么，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同时也不要刺激他。” 苏维点头：“我明白。” 这几天她将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也对事情的始末有了大致的猜测，来见梁启正不过是求证一些细节而已，梁启正就算不回答，她也知道父亲的死多半是他做的。 梁启正看到苏维和陈西的时候，并没有惊讶，他也猜到她们是为了什么而来，一直没对调查科开口的他，忽然松口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苏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之后才问道：“我想知道，我爸爸是不是你杀的。” 梁启正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苏洪山、梁启正和白然是大学同学，苏洪山和梁启正是研究生物科技的，白然学的是计算机。当时毕业之后，苏洪山和白然都选择继续留在学校深造，梁启正却想出国，他为了出国做了许多准备，可是却未能申请到目标大学的奖学金。 梁启正家境并不太好，自费过去根本不太可能，加上他的父亲又突发脑溢血，需要一大笔钱治疗，他的出国梦几乎已经碎掉。此时一个喜欢他多年的富家千金却跟他说，只要他愿意和她结婚，无论是他父亲的医疗费还是他出国学习的费用，她都可以承担。 一边是初恋女友白然，一边是父亲和前途，梁启正自然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和白然分了手，接着便和富家千金订了婚，之后去了美国。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的奇怪，我去了美国之后没多久，我的未婚妻家里就破产了，她的父亲欠了许多钱，别说给我父亲治疗了，她承诺我的学费再也给不出来，所以我只好跟她分手。”说到这里，梁启正看了一眼苏维的表情，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无所谓，既然说出来了我也不怕你们瞧不起。你们不知道我为了能深造付出过多少时间和精力，你们根本就体会不了当时我绝望的心情。” 梁启正为了完成学业，在美国过得极其辛苦，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模样再回去，可是事与愿违，他求胜心切，闹出了抄袭论文的丑闻，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回国。 回国以后，他凭着自己的文凭和利用国内外信息不对称的优势，重回k大任教。起初梁启正还动过要追回白然的念头，直到他发现白然原来是宋居安的情妇还有了孩子以后，他便彻底死了心。因为未来集团在徐市势力庞大，根本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后来得知白然的孩子是苏洪山劝说着留下来的，梁启正更是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了苏洪山身上，也就是苏维小时候撞见的那一次。 和苏洪山决裂以后，梁启正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苏洪山还有白然联系，直到后来苏洪山发现了宏因子，而白然又促成了未来集团投资苏洪山的实验，于是苏洪山便找到了梁启正一起参与。 然而梁启正却拒绝了苏洪山的邀请。他表面上是觉得苏洪山的这个发现不成立，实际上却只是嫉妒苏洪山一路走来这么顺利。 他什么都有了，有白然的友谊，有妻子和可爱的女儿，有自己的事业，还能获得一整个集团的投资成为名人。每一点，都是他梁启正没有的。 梁启正不想活在苏洪山这样的阴影下，所以他刻意将自己埋首于学术当中，可是他又常常忍不住去关注苏洪山的实验，甚至还自己偷偷做研究。几年后，他听到苏洪山被未来集团撤资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去慰问了苏洪山。 并不是什么患难见真情，而只是想站在高处同情自己曾经嫉妒的好朋友而已。 白然已经去世了，苏洪山也已经离了婚，而他的事业也遭遇了滑铁卢。梁启正以为，至此为止，他们算是又站在了同样的起点，但想不到的是，未来集团竟然在这个时候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宋居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也在进行这项实验的消息，承诺他如果加入，若是实验成功了，那么以后这项实验挂的都会是他的名，不会有苏洪山半个字。 梁启正虽然讨厌宋居安，可是这个诱惑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大，金钱，名气，成就感，所有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极度渴望的，所以他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但是他对自己自视太高，苏洪山忙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成功的东西，他才尝试了几个月就有点受不了失败的打击。 这个时候偏偏苏洪山来找他借钱，他才知道原来苏洪山并没有放弃实验，并且已经有了全新的突破。苏洪山说得信心满满，梁启正便动了心思，他不仅将自己的积蓄都借给了苏洪山，还主动提出要帮助苏洪山。 试剂最终研发了出来，可是他们却没有实验对象，梁启正知道苏洪山有收养一个孩子，便提出拿他来做实验，可是最后苏洪山还是没有下得了手。 最终，苏洪山还是找来了一个实验对象，那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癌症患者，苏洪山给了他家人一笔钱，并给了癌症患者一个希望，所以患者自愿接受实验，可是没想到，实验最终还是失败了。 “实验失败后，你父亲他很接受不了。那一日他没有吃午饭，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关了两三个钟头。我怎么劝他都没用，就先离开了，后来我再去叫他，他已经不在房间里。我本想在他的电脑里将我们最后做成的试剂资料复制出来，结果却发现你父亲已经将资料都销毁了。”梁启正说到这里，向看守的警官要了一杯水，喝完之后，才继续回忆。 虽说是和苏洪山一起研发试剂，可是真正主导的还是苏洪山，梁启正能接触的部分不多，苏洪山对于整个试剂的制作过程的记录又没有全部给梁启正看。所以就算凭记忆，梁启正也没办法复制出来。 “当时新版本的试剂还有一份，我们原本还有另外一个实验方案，可是你父亲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下去的斗志，而小风，”梁启正看了一眼陈西，“是现成的，可以再做一次的测试对象。” 所以，当晚梁启正在陈西的饭菜里放了一些安眠药，趁他睡得很死的时候，他将他绑在了实验台上。 之前因为实验对象是个癌症患者，因为担心他身体承受不了所以才分阶段做的，而他们一开始的配比方案的剂量其实比分阶段的要猛。 因为梁启正觉得巨大的刺激能够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的激活宏因子的作用，他将最后一支试剂全部打入了陈西的体内，可是他还没有将另外一部分加速试剂注入，苏洪山便返回了。 他看到陈西躺在实验台上，和梁启正争执着来到了外面。 梁启正想说服苏洪山进行最后一次实验，苏洪山却因为最终没能守护好陈西而自责不已。 “为了这个实验，他的情绪早就已经很不稳定，甚至有些失常，那一日他的精神状态便极其不好，还对我说已经写好了遗书打算去死。” “所以那时候你就动了杀机？”苏维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梁启正点了点头说：“是，我是动了杀机，但是我知道现在杀了他没有用，我拿不到新试剂的资料，回去未来集团也不会待见我，所以我不能让他死，我得先拿到那份资料。” 为了稳定苏洪山的情绪，梁启正说他们可以不继续拿陈西做实验，可是为了救他，他们也得继续研究下去，苏洪山觉得梁启正说得有道理，当日便打算回去将留在书房里的u盘拿回来。 梁启正担心苏洪山情绪反复，便跟着一起去了，结果没有想到苏洪山的情绪真的反复了，船还没行驶多久，苏洪山便觉得梁启正在骗他。他们再次发生了争执，而这一次，梁启正错手将苏洪山推进了海里。 再后来，梁启正便返回围屿，将所有能找的资料都带走回到了未来集团，继续在此基础上进行变异人实验。原本实验进展一直都没什么成效，直到今年，梁启正意外发现有些测试者会进入假死的状态，才明白也许他和苏洪山制造的新版试剂并非是失败的。于是他用尽各种方法来寻找当年有可能活下来的测试者。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陷入了宋宜风和宋白海两兄弟争取未来集团控制权的斗争当中，他原本是想帮宋宜风的，因为至少他是白然的孩子，可是他渐渐意识到，宋宜风更是宋居安的孩子。 他们兄弟俩都拿他的命来威胁他，可是他已经受够了被人威胁的滋味了。他只要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变异人并将他控制在自己手中，那么他就会扭转所有局面，所有人都不会再是他的威胁，而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可惜，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事情就是这样。”或许是回忆整个过程太耗力气，梁启正说完后，忽然觉得有些精疲力竭。 苏维坐在他的对面，久久没有说话。 她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可是却没有半点真相大白的轻松。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求证。我的血液为什么能够救活他？”苏维看了一眼陈西，视线再次回到梁启正身上。 这依然是她的一个心结。 第九十七章 身世与答案 苏维最后的这个问题，梁启正没有答案。 “我从接触到实验以来，就没有见过你，你父亲也没有提起过，所以我也不知道。”梁启正说道，随后他仿佛知道苏维不相信似的，补充道，“如果我一早就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只想保住他的命而不保住你的命了。” 梁启正看了一眼陈西，眼神中还带了一丝骄傲的意味。 他一开始的选择就是对的，如果不是苏洪山反对，也许现在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梁启正的这番话，贺天齐那边自然也是记录了下来的，他正愁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查宋宜风，如今有了梁启正的证词，证明宋宜风全程有参与变异人实验，那么他也能向上级去报告了。 变异人这个实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目的，否则只会造成更多人的牺牲。 另一边，宋宜风对于贺天齐近来对他的针对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一开始他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宋白海死了，苏洪山的资料出现了，陈西和苏维都在，他只要将他们都牢牢握手里，这个世界就会是他的。至于贺天齐，他只要稍微做点陷阱，就能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宋宜风握着手机，盯着通讯录里苏维的名字，还在思考该怎么单独找个时间和她谈谈，唐纳德便来报告：“老板，你吩咐的，我已经办好了，贺天齐正在赶往我们的假基地。还有梁启正那边，我们需不需要解决他？” 唐纳德便又说：“另外，董事长叫您回去一趟，我按照您的吩咐，先回绝了，可是他那边似乎很生气，您看……” 自从宋白海自杀之后，宋宜风便一直没有回宋家本家，宋居安叫他回去，他也一直无动于衷，但是现在，似乎不回去安抚那个老头子一下是不行了。 毕竟未来集团现在还没落到他手上，一切都尚未尘埃落定。 “知道了，备车吧，现在就回去……”宋宜风收起手机，顺便叮嘱道，“苏维和陈西那边，给我看紧了。” 唐纳德说了一声是，便去安排了。 一个小时候，宋宜风回到了宋家本家。宋居安不在书房里，也不在自己的卧室，而是在宋白海搬出去之前的房间里。 他坐在宋白海小时候写作业的书桌前，已经有了褶皱不再光滑的手指摩挲着桌面上的一张相框，相框里是宋白海小时候的模样，有点傲慢但不失孩子气的可爱。 宋宜风抵达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静静地看着宋居安，内心深处毫无波澜。他的这位父亲似乎很喜欢“睹物思人”这种行为，这在他看来十分虚伪可笑。 宋居安察觉到了宋宜风的到来，头也没回，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希望你能留他一条生路，不要做得太过分？” 宋宜风回答：“有。” 宋居安这才回过头来看他：“那你为什么还要逼死他？” 宋宜风低头笑了笑：“爸，您别装什么父爱伟大了，您这个样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您要是真的在乎您的亲生儿子，就不会放任我做到今日。我们都坦诚一点，您这么急吼吼地想质问我，无非就是害怕了不是吗？可是把，我告诉您，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您现在害怕，也已经晚了。” “不过呢您放心，我对您的命没有兴趣，毕竟如果当初不是您留下我，我也不会有今天。”宋宜风敲打完宋居安，又开始安抚他，“与其现在做这些无谓的试探，您不如将重心放在实验室上，只要变异人的实验和我的机械臂实验成功，未来我们什么得不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可是您教给我的。”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宋宜风拆穿宋居安这场试探的戏码，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叮嘱道，“对了，晚上我邀请了两位朋友在我家吃饭，顺便商讨实验室的事，您也一起过来吧，毕竟我一直很讲信用，承诺过会尊重您的意见。” 说完，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大步往前走去。 宋居安看着宋宜风离开的背影，将手中的相框往桌上一摁，方才还伤感的一张脸，立刻变得很深沉。他当然知道宋宜风暂时不会要他的命，可是等未来集团真正的大权落在宋宜风身上，那就不一定了。 可是不得不说，宋宜风所说的那些话确实说动了他，一开始他决定投资苏洪山的实验，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现在离实验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到那天，未来都是他们的，眼下的确没有必要惹他。 宋居安突然发现，原来他自以为是的权威，早就不复存在。 苏维从调查科回到住处，便一直在想办法打开那个还没有打开过的文件夹。 她和陈西整理了现在所知道的所有信息，有几件事依然没有答案，第一个是陈西和宋宜风究竟谁才是白然的孩子，第二个就是苏维方才问梁启正的那个问题，她的血液为什么会有治愈陈西的功能，第三个，就是这个加密的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 苏维有种直觉，这个文件夹里的东西能够解释第一和第二件事，她的直觉没错，在试了所有可能的密码，最终用他们两个的生日数字组合在一起打开了文件夹之后，答案便水落石出。 看到文件夹里的东西之后，苏维也明白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设置一层又一层的密码，因为他想保护她们。 文件夹里的一部分资料，是关于陈西的身世的，他的确才是白然的亲生儿子，而宋宜风才是收养的那一个。 陈西原名白若风，白然生下他的时候，为了不让宋家的人发现，就一直带着他处于隐居的状态，至于宋宜风，原本只是他们附近那一个没有了父母的流浪儿。后来因为宋家的人找上门，白然不想让白若风卷入宋家那种豪门的争斗当中，便将白若风托付给了苏洪山养，自己则收养了宋宜风，将他带到了宋家。 陈西看了苏洪山的这份记录，脑海中对宋宜风的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终于有了解释：“怪不得我没有和他一起生活过的记忆，原来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被然姨收养的。” 他越想便对这件事越清晰：“也怪不得然姨一直只让我叫她姨，从来不说她是我的母亲，原来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打算。” 至此，苏维也清楚了，为什么那张被偷拍的照片后面会是“小风哥哥赠”，而她的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叫“风哥哥”的男孩，从头到尾都是“白若风”，而不是“宋宜风”。 文件夹里的另一部分资料，是关于苏维身体的一项报告和记录。 苏维仔细将所有报告和记录看完之后，也有了第二个疑问的答案。 原来她曾经中过蛇毒，差点死掉，是他父亲为了救她，情急之下将当时还没有完全完成的宏因子活跃剂给她注射了才救回她一命。 这次意外，可以说是促成了活跃剂的研发成功，可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给苏维注射的宏因子加速试剂的原始配比是临时做的，事后苏洪山想要还原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试不出来。最后等他研发出来，却终究没能得到验证。 可能连苏洪山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之后，苏维的血竟然还能起到活跃剂的作用，激发陈西身上休眠状态的宏因子，从而救了他两次。 什么时候中的蛇毒，苏维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想必也正是因为这复杂的试剂对她的大脑有影响，所以她才会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所有疑问都已经得到解答，苏维和陈西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宋宜风是更加不可能放过他们了，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先去找贺队长商量对策吧，光靠我们俩，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苏维将u盘收了起来，说道。 可是在他们准备去调查科时，陈西的电话忽然响了，居然正是贺天齐。 “快逃。”贺天齐声音极其微弱，说了这两个字之后电话那头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苏维和陈西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消化贺天齐的话，屋内就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开门。”陈西让苏维待在原地不动，自己走到玄关前将门打开了。 屋外站着的是宋宜风的秘书唐纳德，还有另外三个不认识的人，但陈西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三人都不是善茬，恐怕也是变异人。 “陈先生，苏小姐，我们老板今晚想请你们过去吃一顿饭。”唐纳德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是语气却并不像他的笑容那般温和。 不等陈西和苏维回答，他又开口：“希望你们能配合，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脸上挂了彩我也不好向老板交待。” 第九十八章 胜负定局 说是吃饭，其实不过是个鸿门宴。 苏维和陈西到达宋宜风的住处时，宋居安和宋宜风还有卡罗琳以及一位脸生的卷发男人已经在等候他们。 宋宜风向宋居安介绍了一下苏维和陈西，便叫来佣人吩咐厨房准备开餐。 然而苏维却没那个心思真跟这群人在这里多纠缠，她直接对宋宜风说道：“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吧，别惺惺作态弄这些了。” 宋宜风看着苏维，笑了一声：“你还是这么急性子，咱们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凡事都要摆在桌面上说么。不先摆桌，又如何谈事情呢。” 苏维心中不耐，想拉着陈西走，可是身后有人按着他们，她知道走不了只能默默吞着闷气，看宋宜风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没有耐心，也罢，那就说正事吧。”宋宜风看了一眼苏维，破天荒地又改口了，仿佛有些纵容她的脾性一般。 “今天之所以请大家来，是为了一项计划。” 宋宜风终于开始说出他的计划，原来他将苏维和陈西请过来，不过是想说服他们加入他的变异人实验罢了。 而在座的人都是他计划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宋居安是未来集团的所有者，他负责投资，卡罗琳和宋宜风是机械臂的设计者，伊万是宏因子试剂的继续研发者，苏维是资料的提供者，至于陈西，则是这个实验的完美测试者。 “苏维，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我敢保证伊万能够一定能让你父亲研发的新试剂重新再现，到时候，我们可以制造出无数个像陈西这样的‘超级人类’出来。而陈西，你可以成为这一支‘超级人类’的领导者，到时候有了这样一批战力，别说一个未来集团的财富，一百个未来集团能创造的财富都将会握在我们手里，甚至，整个世界都将会是我们的！” 宋宜风向所有人描绘着他的蓝图，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闪现出苏维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 可是这光芒却是如此疯狂，如此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可是，光是制造出了我这么一个能活下来的“超级人类”，就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要造一支“军队”出来，还会要牺牲多少人？”宋宜风说完，席间久久都没有人说话，直到陈西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是啊，迄今为止，父亲的那份新试剂虽然造就了陈西，可是这也只是一个特例而已，谁又能保证这份所为的新试剂是真的成功的，是没有副作用的呢？ 宋宜风的这个畅想，简直是太可怕了。 对于陈西的问题，宋宜风显然并不在乎：“科技的进步总是会有一定代价的，一部分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维看着宋宜风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再次深切地感觉到，终止这个实验，终止这一切的重要性。 “如果我说我拒绝呢？”苏维泼了宋宜风一盆冷水。 宋宜风扶了扶眼镜，忽然笑了起来：“拒绝？你以为到了这里，你们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为什么没有？”陈西和苏维对视了一眼，彼此在眼中看到了决绝，便再也没有犹豫，双双动了起来。 苏维将身子一矮，陈西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刀扎进了苏维身后男人的胸口，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倒下。 接着陈西又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将身后的人解决掉，抱起苏维便往门口闪，可是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宋宜风却一声令下，门口飞速出现了几个变异人，将陈西逼退了回去。 陈西迅速将苏维放下，而苏维也马上退到一边，给了陈西一个战斗的空间。 这一批变异人显然要比宋白海制造出来的强，而且他们身上还装有机械臂，陈西和他们交了几下手便觉得吃力。 可是他还记得贺天齐教他的，要看敌人的弱点，各个击破。所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战术，先折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并将对方的机械臂卸下来装在了自己手上，以增强自己的战力。 有了机械臂之后，陈西的战斗力直线上升，很快打头阵的一批就倒下了。 就在他越战越勇的时候，忽然他觉得全身一麻，失去了力气，此时他肚子上挨了一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滑落在地。 “小西！”苏维想冲过去，但是宋宜风已经站到了她身后，扣住了她的肩膀。 陈西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他听见宋宜风说：“你以为抢了机械臂就能杀出重围了么？告诉你，每一只机械臂上都安置了惩罚装置，原本我还在苦恼该如何控制你，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也好，避免了一场苦战，少损失一些人。卡罗琳，将陈西锁起来。” 一旁地卡罗琳缓缓从位子上站起来，说了一声：“是。” 卡罗琳手上拿着操控惩罚芯片的控制器，缓缓向陈西的方向走来，眼看着陈西要被捉走，苏维一时情急，朝着宋居安的方向大吼道：“宋居安！宋宜风不是你的儿子，他才是，他才是你和白然的孩子！” 苏维以为这样至少能让宋居安出手，保住陈西，可是她却高估了宋居安。 从苏维和陈西开始行动开始，宋居安便一直在原来的位子上没有动过，即便是苏维突然抖出这么大一个事实，他也只不过将脸转过来，震惊了几秒而已。 震惊过后，他便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和宋宜风平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他早就知道阿风不是自己的孩子，当初他将白然母子接到别苑里，没多久就去偷偷做了亲子鉴定，他的父亲对于血脉一向看得很重，他如果不做，他的父亲迟早也会偷偷做。可是亲子鉴定出来，他却发现阿风不但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和白然也没有。 白然骗了他，可是他却没有拆穿白然。 一方面，他对白然有情，另一方面，是阿风很聪明，很得他父亲的喜欢。关系到他执掌未来集团的事，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他不但没有拆穿，反而用尽手段将一切都隐瞒了下来。对于白然是否真的和他还有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否还在世，他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知道。 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孩子。 宋居安看了一眼宋宜风，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陈西还有现在场面上的形势，终于知道为什么宋宜风要叫他过来参与这个饭局了。 宋宜风是在再次提醒他，现在能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他又想起白天宋宜风在本家和他说过的话，他说：“您现在就算是害怕，也晚了。” 无论谁是他的儿子，现在，他的儿子始终都只能是他宋宜风。 想清楚了这个现实，宋居安淡淡向苏维投去一瞥：“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轻飘飘的几个字迅速令苏维清醒了过来，宋居安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念什么亲情，指望他根本就是笑话。 苏维看着倒在地上脸色变青的陈西，摸了摸脖子上的u盘，之前的拷贝盘已经交给了贺天齐，现在她身上只有这个原版了，这个如果交给宋宜风，宋宜风一定会知道自己就相当于一支“活体加速试剂”的事，到时候他更加不可能放过自己。 不，他根本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第一次救陈西的时候，宋宜风就知道了，只是他不确定是不是她的血液的功劳，毕竟当时是陈西自己先醒来的。所以他才会询问她，为什么好好的人会突然醒过来。 为了求证是她的血液起了作用，上次在码头的时候，他才会刻意将刀掉落在她的身边，他在提醒，同时也是在求证，她的血液可以救他！ 想明白了这件事，苏维在那一瞬，已经做好了决定，既然是冲着她来的，那么她就算是自己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苏维扯下脖子上的u盘，对宋宜风说道：“你要的不就是这个么，我给你！但是请你现在马上停止对他的折磨！” 宋宜风见苏维终于把资料亮了出来，心中滑过一丝喜悦，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会屈服，不管绕多少个弯，她始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宋宜风对卡罗琳使了个眼色，卡罗琳点了点头，随后陈西停止了抽搐。宋宜风立刻伸手去拿苏维手上的u盘，可是当他将u盘拿到手之后，下一秒，他的脸色黑了起来。 苏维趁着宋宜风拿u盘的那一瞬，迅速躲过了宋宜风的牵制，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刀，这是自从上次捡回一条命，她随身准备的，小，但是足够锋利，准备它的目的是，要么保护自己，要么了结自己。 此刻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胸口。 “小维，不要。”陈西眼看着苏维再一次拿自己的生命来赌，拼尽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要过来。”这一次，苏维连手都没有抖，“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可能我就是霉运附体了吧，挣扎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摆脱，命运如此。不过，这段时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小西。” 苏维不想流眼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泪水还是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苏维！你放下刀！”宋宜风没有想到苏维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反抗，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因为苏维这个人对他的实验还有用，他不能让她死。可是看到她流泪的眼睛，他的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在乎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利用价值。 宋宜风的内心忽然生出无限烦躁，他想让苏维放下刀，可是却只能重复命令式的语气。 苏维向陈西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冷静地回过头看向宋宜风：“宋宜风，我知道你要的是我的血液，但是，我不打算让你得逞了。” 她心一横，闭上眼睛，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往胸口刺下去，可是忽然手却被人拿住了。 苏维睁眼一看，竟然是卡罗琳。 “该死的不是你。”卡罗琳冷静地夺过了苏维的刀，随后嘀咕了一句，“怎么还不出现，再不出现要扛不住了。” 苏维还没反应过来她在嘀咕什么，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这熟悉的台词，熟悉的语调，是贺天齐的。 苏维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名字，随后贺天齐就带着调查科的人进入了房间。 宋宜风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迅速看了一眼唐纳德和伊万：“怎么回事？” 唐纳德和伊万也很吃惊：“怎么可能，他明明死在了假基地里。” 宋宜风的目光转向卡罗琳：“是你！” 卡罗琳没有回避宋宜风的目光，很坦然地说：“没错，是我。” 这几日宋宜风刻意放出假基地的消息引得贺天齐去调查，实际上是命令卡罗琳和伊万设了埋伏，要将贺天齐置于死地。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妨碍他们的实验了。 但是卡罗琳却偏偏救了贺天齐一命，从卡罗琳知道宋宜风要将苏维和陈西一起叫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宋宜风要做什么了，于是立刻和贺天齐计划了这场“瓮中捉鳖”。 宋宜风以为这顿饭局会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人，可是卡罗琳偏偏要让他得不到。 宋宜风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你背叛我！” 卡罗琳此时心中波澜无痕，她再也不会因为宋宜风生气而觉得心中难过了，她的心早在被宋白海挟持的那一日，就死在了码头上，死在了宋宜风看都不看她一眼的那一刻，死在了阿超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的那一瞬间。 “是的，我背叛了你。”卡罗琳平静地说，“可是更早的时候，我为了你背叛了我自己的内心。我为了你，放弃了我大好的前途跟着你回国，我为了你放弃了我大好的青春来陪你追你的梦，我为了你甚至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做了这么多上天害理的事。可是你呢，你给过我什么？你给的，不过是一次次伤我的心罢了。” “阿风，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却无法忍受你一直是想利用我。你利用我为你设计武器，甚至利用我来引诱陈西，只为了分裂他和苏维。你不仅利用我的工作能力，连我的感情你都利用！”卡罗琳忽然冷笑了起来，“你当初看着天空告诉我，你总是觉得天空那边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所以你才想研发机械臂，想创造超级人类。可是直到刚才我才彻底明白，原来连这个你也是在骗我，你要的不过是金钱、财富、名利罢了。” 卡罗琳一句一句拆穿宋宜风的真面目，一双曾经看到他就满怀爱慕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光彩，有的只有一汪黑色深潭。 “够了！你要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情，可是你既然背叛我，就要想想你待会要付出的代价！”宋宜风不想再听卡罗琳说下去，直接向所有变异人下令，“给我拿下他们！” 然后他刚说完，卡罗琳便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遥控装置，“拿下？你们确定？别忘了，你们身上植入的惩罚芯片的启动器在我手中，一旦我启动了，大家都得死。而且现在地下室的实验室也已经被贺天齐的人扫清了，你们觉得谁的胜算更大一点？” 当初梁启正这一套，还是她亲自教给他的，转眼间便轮到了她自己又用这一招，卡罗琳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宋白海和宋宜风都一样，错在太过自信。 “阿风，收手吧，胜负已经成定局了。”看着变异人们渐渐收回阵势，卡罗琳看着宋宜风说道。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时，贺天齐的人一个个涌了进来。 第九十九章 结束 苏维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 贺天齐联手卡罗琳将整个宅子围得水泄不通，即便宋宜风最后挣扎了一下，向她和卡罗琳扑了过来，可最终还是没有逃出去。 因为陈西及时将苏维拉到了怀里，而卡罗琳则早就看到宋宜风的动作，及时闪开了。 唐纳德、伊万和宋居安都被贺天齐带走，而卡罗琳也主动跟了上去，配合贺天齐的调查。 苏维和陈西回去休息了一晚，次日也来到了调查科，按照程序，他们也还要配合录口供，完善所有事实的真相。 录完口供，苏维和陈西各自见了宋宜风和宋居安一面。 这是两人在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之所以见宋宜风，是因为苏维有个问题想要问他，而见宋居安，是陈西自己要求的。 一夜之间，宋宜风身上的那种从容已经不在，傲慢也消退不少，他的下巴长出了许多胡渣，看起来有一股颓废的感觉，然而他那副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还是带着一丝不肯服输的劲儿。 关于实验室和变异人的所有事情，有贺天齐去调查，苏维已经不想再细问，反正该了解的真相他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昨天最后那一下，你原本明明是冲着我来的，而且也完全来得及挟持我，最后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方向？” 苏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知道，昨天这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对于宋宜风，她一直都是害怕，怀疑甚至是讨厌的。 无论他对她表露出多少关心，或者做多少暧昧的动作，她都觉得他是在利用他，可是就在昨天，宋宜风伏法的最后一刻，她在他的眼里竟然看出了一丝真心的不忍。 她想求证是否是她看错了，而求证的理由，苏维仔细想了想了，或许，是为了小时候那个曾经和她玩荡秋千的穿条纹衣服的小男孩找到一丝联系吧。 因为那个穿条纹衣服的小男孩，曾经真的对她很好过。 宋宜风看着苏维，他推了推眼镜，随后头往右边偏了偏，平静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当时看到陈西已经在伸手拉你了，他的速度快过常人，我若是那个时候再对你出手，概率不会比对卡罗琳出手高。不过是一个利弊权衡罢了。” 苏维听到这个答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本能地觉得他在说谎，可是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反驳。 问完这个问题，她便没有再继续和宋宜风说话。 她不知道宋宜风会被如何处置，更加说不出任何劝说的话，因为以宋宜风的骄傲，他根本不需要。 所以她只是起身，静静地走了出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过身的时候，宋宜风忽然摘下了眼镜，他侧着头看着她，在并不清晰的一个世界里，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而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昨日促使他临时改变方向，冲向卡罗琳的原因。 当时他原本是打算挟持苏维以获取自由的，可是当时他看着苏维时，忽然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个场景。 那时候她跟着她父亲在白然家里玩，他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她，然后她笑着跑了过来，问他是谁，要不要进来和她一起玩。 她笑容明媚又可爱，他因为害羞逃跑了，没想到她却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他穿过树林刻意躲过了她，可是后来再见到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因为她是第一个没有嫌弃他脏，过来牵他手的人。 然后，他便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就是这一霎那的改变，让他最终没能抓住逃脱的机会。 “果然，童年回忆这种东西，就不应该被想起来。”宋宜风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门房之后，喃喃自语道。 在所有事情的过程当中，利用和真心早就已经夹杂在一起，连他自己都已分不清。 没多久，他重新戴好眼镜，在警官的看守下，重新回到了临时关押的牢房当中。 *** 苏维见完宋宜风出来，恰好陈西也刚见完宋居安。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苏维“哒哒哒”地跑了过去，扑进了陈西的怀里。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汲取他的温度了。 “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陈西看到苏维这么主动扑过来，方才因为宋居安而微微有些烦闷的心得到了安慰，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 苏维从他的怀抱中起来，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也不重要了。你那边呢？怎么样？” 陈西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完全糟糕透了。” 陈西之所以想见见宋居安，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也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他，想透过自己的眼，而非外界这些评价去看看他而已。 结果他很失望。 宋居安从头至尾都在套他的话，期间更是赤裸裸地表达只要能将他就出去，整个未来集团他都可以拱手相让。 “他还让我帮忙联系贺队长的上司，也就是徐市公安分局的局长，说他们很熟，一定有办法能把他弄出去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这十几年的时光，有多少人无辜丧命，又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陈西想起宋居安那副执迷不悟的表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总之，我在他的身上，一点都感受不到关于父亲这两个字的温度。” 他小的时候，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有过许多幻想，高大的，强壮的，正气凛然的，可是真的知道了自己所为的父亲，才发现想象最终也只能是想象。 “感受不到就算了，真正的家人，也不是血缘关系四个字就能等同的。”苏维抬手揉平了陈西的眉头，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越来越不想看到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了。 苏维对陈西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风雨已经过去，我们现在开始应该多开心才对！” 陈西看着苏维灿烂的笑脸，整张脸也舒展开来，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是，你说的都对。” 两人在走廊上温情着，贺天齐突然冒了出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撒狗粮了，但是我有事要跟你们说，烦请二位先暂停一下，给我点时间。” 苏维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陈西分开，脸上有点烧，好像每次有点什么，都会被贺天齐撞破，这人真是电灯泡转世吧。 对于苏维的内心活动，贺天齐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道：“你们俩以后打算怎么办？” 苏维和陈西面面相觑，不知道贺天齐为什么问这个。 “如果你们没有打算的话，我倒是有几个忙想请你们帮一下。一个是实验室的事，我们打算继续研究下去，别误会，不是想继续生产什么超人之类的，而是想替现有的已经归顺了我们的那些变异人考虑，他们的寿命不稳定，我们得为他们考虑考虑。第二个就是，目前为止，之前宋白海还有宋宜风制造出来的变异人还有不少逃亡在外，我们市的安全隐患还是很大，所以陈西，你能不能加入特殊事件调查科，帮忙一起将他们抓回来？” 贺天齐飞快说完，仿佛怕他们拒绝似的，又说了一句：“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天必须回答我，实在不想配合的话，我会让局里派几个谈判专家，让他们来说服你们配合的。” 贺天齐说完，便步履匆匆地走了，他这几天还有得忙，有得熬夜了。 “这不就是不让人拒绝的意思嘛。”苏维看着走远的贺天齐，有些哭笑不得，她捅了捅陈西的胳膊，“你怎么想？” “无论是让你参与实验还是让我加入调查科，都是有风险有危险的事。”陈西说道。 “可是就算有风险有危险，也不能不去做，对不对？”苏维看着陈西的眼睛，其实两人在贺天齐说完的时候就做了决定。 有些事情，既然是因为他们的父母辈而开始的，那么他们这些做后辈的，就有责任去负责擦屁股。 “不过小西，等到有一天这一切真的全部结束了，我真正想去学的还是画画，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画家，只是后来变故太多没能实现。后来我在宋宜风的游戏公司上班的时候，又再一次有了想画画的感觉，可能你已经忘记了，在没捡回你之前，我还画过好一阵的小污漫，虽然说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可是其实我也是在认真画的。”出了调查科的门，走在回去的路上，苏维忽然对陈西说道。 她觉得自己活这么大，还没有真正地自由过，她已经很久没有拿起过画笔了，她多么希望那一天能够尽快到来。 “嗯，我答应你，等一切真正结束了，你想学什么，就去学什么。还有……”陈西忽然凑到苏维耳边，小声说道，“你画过的东西，我都记得的，以后，我可以给你免费当模特……不穿衣服的那种。” 苏维脸刷的一红，忍不住伸手打他：“陈西！你什么时候学会耍流氓的！” 陈西假装被打得很疼，哎哟了几声，“电话，电话来了。” “你骗谁呢！”苏维以为陈西在找借口躲挨打，结果没想到电话还真的响了。 陈西拿出手机接过，是陈伯打过来的。 “陈伯说让我们快点去谢大夫那儿，大家都等着我们吃饭呢。” “大家？谁啊？” “亲人，还有朋友。” 陈伯，陈东，连时歌，程璐还有那天一起被救出来的小涵，全部都在谢大夫家，等候着苏维和陈西，吃一顿“劫后余生”的团圆饭。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苏维牵起陈西的手，随后马上被陈西反握住，两人迎着阳光，大步向前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