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霍格沃茨的恋爱游戏》 1 一只猫头鹰的浪漫约会 1986年英国,南安普敦市,瓦格纳儿童福利院西北角。 窗外阳光浓郁,钟塔阁楼内缓缓飘荡着的灰尘都被照耀的分毫毕现。 两个福利院里的男孩此刻正呆在阁楼当中,其中一个八九岁大的在角落里歪头看着玻璃瓶中的几只昆虫,另一个稍小一些的则站在窗前,用望远镜观察着外面—— 被双筒望远镜放大的视野内,此刻正有一只颜色灰黑的猫头鹰,与一只纯色的黑栗雕于北侧紧挨钟塔边界的森林公园内玩闹嬉戏。 如果不是发现了一点特殊之处的话,名为梅伦的男孩肯定会针对这两只突破种族障碍的小家伙发表一番感叹。 然而现在,他却没那个心情。 仔细凝望片刻后,留着一头乌黑碎发的男孩缓缓将手中高举的望远镜放下,心里暗暗嘀咕。 “在英国,谁会用猫头鹰送信?”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仿佛生怕自己看错了一般,男孩紧接着又将望远镜举起,对目标展开了新一轮的观察。 映入视线中的,依旧是之前的场面—— 散发着春天气息的芬芳树丛中,有着灰黑色羽毛的肥猫头鹰与一只黑栗雕紧紧纠缠在一起,而在它的一条腿上,正捆绑着一个颜色发黄的信筒,紧致的信件卷缩在其中,将信筒撑的满满当当,边缘处还隐隐显露出了一些扭曲看不清楚的字母签名。 “好像是法语?唔……南安普敦距离法国确实很近……” 对此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梅伦遂将目光挪开,侧头看向阁楼角落那个正蹲着做生物观察的同龄孩子。 “凯文。”他开口招呼了一声。 “干什么?”一脸兴致勃勃的男孩转头问。 “借我点钱。” 名叫凯文的男孩闻言后脸上表情迅速一垮,极不乐意地说道:“上次你借我钱去买滑板,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还没还给我。” “所以现在见到好事了我才告诉你。” 梅伦颇讲义气地回答,随后伸手指了指之前观察的那个方向,“来,看看那里有什么!” “难道你又见到那两个吉普赛女孩在公园里接吻了?” 凯文见此来了兴趣,凑过来后朝那个方向瞧了几眼,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过紧接着梅伦就将手中望远镜塞到了对方手里。 于是没几秒钟,对方发出一阵惊奇地笑声。 “哈哈,这可是个大发现!梅伦,我从没见过还有这种事情,连老师都没教过!” “是啊,这的确很罕见。” 梅伦口中循循诱导地道:“不过如果我们也跟着往里面掺和一脚,你说这事会不会变得更有趣?” “这个嘛……” 男孩凯文沉吟着,想象了一下画面,然后表情变得颇为兴奋,“别告诉我,你也想到了山姆!” “准确地说,是想到了山姆的那张弹弓。” “他会去做这事吗?”凯文略显不确定地问。 “我想不出在咱们福利院里,还有谁会比他更愿意做这种事情的了。”梅伦肯定地回答。 他们口中的山姆是福利院内一个性格恶劣的少年,属于好事基本没有他,坏事多多少少和他沾点边的那种。 所以梅伦的话语非常有说服力。 名叫凯文的男孩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刚要离开去找山姆,却又被梅伦一下子给拉了住,“等等,说好了的,你先借我点钱。” “你就不能等这事忙完了再说吗?”凯文很不乐意地问。 “这事过后你躲起来了怎么办?”梅伦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方闻言表情一苦,仿佛被揭破了打算,但他最后还是将口袋里的一把硬币掏出来递给了自己这位小伙伴,同时口中嘀咕地道:“你要钱干嘛?”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买几本书。”看在钱的面子上,说这话时梅伦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几本书?” “唔……关于兽医方面的。” 梅伦含糊其辞地回答,随后不理会小伙伴茫然的表情,转身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了起来,口中还没忘记催促,“快去吧,没准那只猫头鹰是个快枪手呢,咱们的时间很紧张。” “见鬼,你可别是个乌鸦嘴!” 凯文表情一紧,然后也顾不得理会小伙伴口中关于兽医的话语了,转身匆匆朝着废弃钟塔下方跑去。 原地梅伦则静静等待了起来,被望远镜放大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只猫头鹰。 而与他口中轻飘飘浑不在意的语气不同的是,此时男孩握着望远镜的双手已然用力攥起。 …… 梅伦的心情很紧张。 身为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有着古怪金手指的穿越者,他早已不再是无神论。 所以自打穿越之后,他就没少留意一些超自然与神秘学相关的事情。 只是在这之前却始终没什么发现。 直到今天,直到眼下,他看见了这只非常有既视感的猫头鹰。 传统来说,猫头鹰是雅典娜的象征,在罗马时代,也是雅典娜的对应神密涅瓦的象征,是炼金术师和占星术以及魔药巫女之类一系列神秘侧领域共通的一个“智慧”代表。 本就惹人怀疑。 而另一方面,这背后也有可能隐含着更惊人的隐秘。 猫头鹰、送信、英国…… 种种信息要素混合在一起,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前世某部非常火的现代奇幻小说。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魔法与巫师吗……” 这个问题不断在脑子里盘旋,让梅伦很难保持平常心。 或者说,他现在恨不得下一瞬间就把那只猫头鹰抓到眼前来,然后看看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过表面上,梅伦倒是始终按兵不动,模样颇为淡定。 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群半大孩子。 这群孩子普遍十四五岁大小,小伙伴凯文正混在他们末尾,但相对于周围其他少年来说,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而少年们当中最显眼的,无异于领头的一个棕发大个子,他的模样似乎已经有十六七岁了,手中正拿着一张弹弓。 用望远镜观察的梅伦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这个棕发大个子在发现猫头鹰后明显变得很兴奋,但他做出的行动却反而颇为谨慎—— 他先是示意周围人开始退后,然后整个人屏息静气,静静站在那里不动了。 看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这场面并没有超出梅伦的预计。 儿童福利院说得好听,实际就是孤儿院,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无父无母,平时虽然不会被饿着,但也别想有什么额外的零花钱,生活状况窘迫的可想而知。 但不论在什么环境,人总有过得好的和过得不好的,福利院里的普通孩子也许会循规渐进老老实实,一些性子野的却不会甘愿穷着自己。 视线中这个名叫山姆的棕发大个子属于其中之一。 而他的赚钱方式就是平时去猎一些合法或非法的鸟类,然后拿鸟去找附近的黑市商人换零花钱。 所以说,他可是个专业“猎手”,一举一动才不会像新手那样冒冒失失,足以承担某种“重任”。 也因此,当梅伦怂恿小伙伴去将那只猫头鹰的消息告诉给对方时,少年山姆必然会来,眼前的局面也早已注定。 “如果那小家伙是只寻常的猫头鹰,它大概逃不掉被山姆卖掉的命运,但如果它是一只魔法生物……” 脑子里思绪不断流转,没一会,视线中那个棕发大个子就突然动了起来——他站在树根下拉弓射击的姿态非常流畅,无形间就显现出了身为一名老手的高深气质。 然而结果却与他的高姿态相反,被钢珠突然打断好事的猫头鹰虽然下意识地踉跄惨叫了一声,但紧接着却没见它有丝毫迟钝,反而满身愤怒地冲向了“莫名其妙”来招惹它的人类凶手。 火气上头,小家伙甚至连身上被牵连跟着胡乱煽动翅膀正惨叫哀嚎的黑栗雕都顾不上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混乱,没想到这鸟会这么凶的大个子慌忙抱头鼠窜,却无法阻止猫头鹰凌空不断扑击。 但这只猫头鹰也并未逞凶多久,眼见局面突遭变化,周围其他少年们忙不迭地纷纷掏出各自的弹弓武器。 于是在一番枪林弹雨的袭击之下,猫头鹰仓皇逃窜,姿态甚是狼狈。 而少年们也并非毫无收获,那只在这件事上始终显得很无辜的黑栗雕可没有猫头鹰那么抗打,眼下已经不幸被俘,于棕发大个子手中扑腾着翅膀,有气无力的模样显得极为凄惨。 不过人在钟塔上的梅伦却没有多余心思理会这只小可怜,或者说,在那只猫头鹰开始逃窜之后,他被望远镜放大的视线就一直紧紧追在其身后。 直到梅伦亲眼见到这只受伤不轻的猫头鹰一头扎进森林公园的某个角落,他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很好。” 随手将望远镜搁在旁边布满灰尘的废弃书架上后,梅伦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领,嘴中肯定地道:“现在,一个好心的麻瓜男孩该去逛公园了。” 2 貌似单纯的男孩 梅伦寻找猫头鹰的过程并不顺利,原因是森林公园很大,而猫头鹰在他往公园赶的途中明显有过转移阵地。 不过在锲而不舍的精神支撑下,他最终还是顺着一些不起眼的小线索,在一颗笔直红松树旁的灌木丛里发现了目标。 “瞧啊,这里有个受伤的小可怜。” 假装路过的男孩故作惊奇地停下了脚步,那探头探脑的模样惹得正趴在那里小声哀鸣的猫头鹰颇为警惕地昂起了脑袋。 “是谁打伤了你?我的意思是说,需要帮忙吗?” …… “或者你需要专业的动物管理员来救助?” …… “你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 并没有马上靠近,而是站在一米开外言语试探了一番。 然后梅伦就发现,这只猫头鹰的确很聪明,但还没有聪明到与一个成年人相同的地步,大概也就是人类十岁孩子的智商。 于是梅伦基本放心了,“事实证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似乎能听懂我的,所以听着,我是想帮你,明白吗?” 如此说着,他蹲在灌木丛旁几次尝试探手靠近,却总会被猫头鹰用啄威胁,更不用说去抓被猫头鹰紧紧压在身下的那封信了。 于是最后梅伦干脆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行为。 “好吧,让我们慢慢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点食物。” 站起身来叮嘱了一番后,梅伦转身离去。 这话当然没有获得回应,但一个好消息是,梅伦走远后,却并未发现那只猫头鹰有离开的动静。 “这似乎证明它伤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已经不能独自去捕食了。” 远离后的梅伦嘴角不自觉上翘,脚步则毫不停留地朝着附近一处动物园赶去。 没多久,男孩返回,再次尝试靠近猫头鹰无果后,很干脆地将几只从动物园里弄来的死老鼠扔到了猫头鹰藏身的灌木丛内。 随后,见它仍旧“一脸警惕”地瞪大双眼盯着自己,梅伦耸了耸肩,痛快地转身离开。 猫头鹰因此稍微放松了下来,张望良久,没见有人类男孩返回后,它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一只死老鼠,张开嘴巴几下将其吞入口中。 然后,还没等它伸长脖子靠近第二只,前倾的身体就一个踉跄,嘎地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几分钟后,梅伦悄然返回,打量了几眼昏迷不醒的猫头鹰后,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不靠近的话,根本没办法帮你处理伤口啊,你说对不对?” 嘴中嘀咕着,梅伦又在原地观察了一会,见脚边这只昏迷的小家伙始终一动不动后,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去动物园买一些死老鼠不是什么难事,但买一些身上藏有兽用麻药的死老鼠就很麻烦了。 不过这对梅伦来说也不算太难,因为他知道附近那座动物园里有一位管理员为了赚钱,平时没少倒买倒卖非法禽类,更会时不时怂恿福利院的孩子们外出“打猎”给他提供货源—— 之前被梅伦利用的大个子山姆,就是货源提供者之一。 以此作为威胁,要的又不是什么值得翻脸的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现在,让我看看,你到底在身上藏了什么秘密……” 蹲下身来后,梅伦小心翼翼地将始终被猫头鹰护在身下的一条腿抽了出来,然后用手指将上面信筒中的那封信夹出。 心跳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然加快,将这封紧紧卷在一起的信纸拿在手中后,梅伦甚至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这才用略显颤抖的双手将信摊开。 再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扭曲。 释然、激动、兴奋、诧异…… “果然,哈利波特,一个巫师的世界……哈!” 站起身来后,脸色涨红的男孩不自觉在这颗红杉树下来回踱起了步,思绪高低起伏不定,联想颇多,又一时有些混乱。 似乎孤儿这种身份是穿越者的标配,前世死亡后再一睁眼,他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躺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经历一番波折后,被送到了儿童福利院里,被起了个愚蠢的名字叫梅伦,距今已有七年多。 身为穿越者中的咸鱼,梅伦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他属于一个享乐主义者,日常中很难不去考虑该如何改善自己窘迫的生存环境。 以及更重要的,他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这具身体患有某种罕见的先天疾病。 疾病的存在让梅伦的身体异乎寻常地虚弱,日常中浑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与生命力,而且随着年龄增长,症状更是在不断严重。 这就导致了梅伦虽然并不抗拒摆脱孤儿这个身份,却基本没有被收养的可能。 期间,他并不是没有为此做出过行动,但年龄的限制让梅伦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中很难施展得开手段。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情况也许会出现转机,也许会急转直下。 然而,现在…… 想着想着,梅伦不自觉又将那封信摊开看了起来,表情渐渐变得有点古怪。 在猫头鹰尚没有被昏迷之前,他有想过这封信里会有什么内容。 也许是一张空白,被施展了某种隐秘的魔法,只有特定的人或者使用特殊药剂涂抹后才能看见内容。 也许信中只有一些寻常的家长里短,写信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世纪爱好者。 他甚至有幻想过,这封信上会出现一些在前世耳熟能详的原著人物。 比如邓布利多,比如韦斯莱,或者马尔福。 但不论怎么想,梅伦都没想到,这信上的内容,会是这么的普通,却又这么的“劲爆”—— 你碰见了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麻瓜男孩?对他一见钟情?还准备为此做出行动? 天呐!克莱尔,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女人!! 那个男孩多大?成年了吗?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年龄差距过大,也许他的父母不会同意你和他结婚……或者,你的意思是不结婚? 好吧,也许现在说这事有些太早了? 请原谅我,克莱尔,我只是有些激动,我想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在布斯巴顿的同学们同样会很激动的。 但是,当然啦,我想你在伦敦住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熟悉了英国魔法部的迂腐作风,他们就像是一台上个世纪产的老式织布机,只知道按照他们那种老掉牙的流程办事,压根不知道变通一下就能变得更有效率。 我认为你已经猜到我想要说些什么了,没错,虽然这件事对你来说也许很重要,但请务必不要在英国对麻瓜们随意使用混淆咒、快乐咒或者膨胀咒,以免陷入一个叫英国魔法部的麻烦当中。 对麻瓜使用迷情剂更是绝对禁止项,我相信你不会希望看到你那位可爱的小男孩因为对魔法药物过敏中毒而死吧? …… 另外,今年的圣诞节你准备在哪过? 我衷心希望你能来法国与我们一起,芙蓉和加布丽都很想你,小加布丽现在已经开始学走路了,我认为你会喜欢看到她摔在地上时咯咯大笑的样子的,简直能迷死人。 ——永远爱你的阿波琳·德拉库尔。 …… “又及,如果你能来法国,别忘了给我带一份霍格沃茨相关的教育简报,芙蓉快要到正式入学的年纪了,我和丈夫正在思考是让她按照老规矩去布斯巴顿,还是尝试挑战一下异国他乡去霍格沃茨。” …… …… 这是一封写有某种私密事情的信件,让头一次接触到巫师圈子的梅伦惊奇不已。 不过,虽然这封信满足了他的某种吃瓜猎奇心态,但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个女同性恋巫师喜欢上了一个幸运麻瓜男孩的事情。 这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梅伦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倒是信上提及的某个名字让他若有所思。 “德拉库尔,芙蓉……这似乎是个原著人物啊。” 来回打量这封信的样式,梅伦暗暗琢磨。 更值得重视的其实是这封信背后,或者说这只猫头鹰背后的那位女巫师以及其所在家庭。 那代表着的,是一个巫师圈子。 而圈子,意味着资源…… 这么想着,梅伦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成型的计划。 因此,当他返回儿童福利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但他找到猫头鹰的时候其实还不到中午。 这么久的时间,梅伦当然不可能全都用来完善自己的计划。 事实上,他思考的时间很短,流逝的时间一多半都用来挽救自己在那只猫头鹰面前的良好形象了。 最终梅伦勉强让小家伙相信了迷晕它只是为了方便给它包扎伤口,而不是出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想要让事情贴近自己的想法,显然任重而道远…… 梅伦陷入了思考状态。 于是心不在焉的他在返回宿舍的走廊中差点撞在了儿童福利院的管理者——塔莎修女身上。 也让他从对巫师世界的幻想当中突然坠落,残忍地回到了现实。 “我找了你一整个下午,男孩!” 塔莎修女是一个浑身上下透漏着古典气息的中年女人,黑白掺杂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发现梅伦的存在后,她双手叉腰俯身,表情严肃地质问:“说吧,你去了哪里?” “附近一家二手书店。” 梅伦老实回答。 于是修女严厉的目光从男孩脸部转移到了他怀中抱着的几本旧书上。 《鸟类医学护理》、《宠物的疾病与防治》、《小动物临床技术标准图解》、《小动物绷带包扎、铸件与夹板技术》…… “你要做什么?” 尽管仍旧对擅自出门的男孩很生气,但此刻修女却忍不住感到有些诧异。 “我对野生动物很感兴趣。” 梅伦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的意思是说,也许长大后我会成为一名兽医?” “……真是个好孩子。” 塔莎修女闻言后语气有所软化,也不再是一副叉着腰质问的姿态了,转而抬手拍了拍梅伦的脑袋,“如果你愿意,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孩子。不过……” 她遂又警惕地问,“你从哪弄来的钱买这些书?” “是好心的凯文借给我的。”梅伦如实回答道。 “凯文……” 修女闻言脸上表情一黑,继而没好气地道:“那孩子和你住在一个房间里对吧?回去后你告诉他,别和山姆那帮坏小子走得太近,他们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呃……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那是一件你绝对想象不到的愚蠢事情,孩子!” 修女忍不住抱怨地道:“那群坏小子趁着一只黑栗雕交配的时候跑去捣乱,给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带来了难以承受的身心折磨……这话可不是我说的,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人直到刚刚才离开这里。叫我说,这群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懂他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的人可真是消息灵通……” …… 似乎已经忍了很久,塔莎修女不顾场合地好一顿唠叨。 最后见眼前黑发男孩“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她这才略显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然后盯着男孩那双湛蓝色的漂亮眸子,表情严肃地说起了之前找梅伦准备要说的正事。 “现在,告诉我,孩子,你对未来的家庭有什么看法?” “未来家庭?呃……没什么看法吧。” 梅伦闻言语气迟疑地道:“我的意思是说,谁会收养一个整天都有气无力的病秧子?” 3 奇怪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的意思是说,谁会收养一个整天都有气无力的病秧子?” …… “别这么说,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我也会为你祈祷。” 走廊中,修女目光怜悯地看着男孩,想了想,干脆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很直接地道:“你可以稍微期待下个月的一场见面,伦敦来的一位素熙·金女士,见过照片后对你很感兴趣,如果确认收养,她不介意出钱为你治病。” “金素熙?” 默默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的发音,梅伦纳闷地问:“韩国人?” “是的,她是一位居住在伦敦的韩国女士,年轻、富有、充满魅力。” 如此说着,修女感慨地道:“当然,她还非常善良,我们有看到过她在全球各地的捐款记录,所以虽说她不太符合我们的收养要求,但我还是认为我们可以考虑这件事。具体来说,她是个寡妇,丈夫刚去世不久,家庭方面不太稳定,但她声称不会再婚,所以就迫切地想要收养一个孩子……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没什么意见,塔沙修女。” 梅伦说道:“并且十分感谢您能来通知我这个消息。” 实际上他对此并不抱期待。 单从外表来说,梅伦是非常优秀的,这么多年来提出要收养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了,可到最后他还站在这里,原因不言而喻。 他有病,还是很难根治,甚至很难确诊到底是什么病的那种。 不过,要说以前听到这个消息,就算不抱期待,也免不了联想一番,但现在,或者说在那只猫头鹰出现之后,这类事情就已经不再是梅伦重点考虑的方向了。 倒是告别修女,推开宿舍房门后,住在门边小伙伴凯文对此有所羡慕。 “这是个非常棒的消息,梅伦,如果那位素嘿夫人真的收养了你,可别忘了帮我留意一下她有没有那种急需孩子的亲戚之类的。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乖宝宝。” 显然他偷听到了门外的交谈。 “如果今天晚上的气温到了零上30c,我就会十分乐意听你讲冷笑话了,凯文。”梅伦说道:“以及,尽管韩语听起来比较模糊,但那位夫人不叫素嘿。” “这不是重点,梅伦。” 凯文比梅伦大了两岁,一脸雀斑,闻言后自顾自地道:“重点是,她死了丈夫,而且她还很富有……天啊,还有谁比她更适合你的吗?” 这他妈的又不是相亲。 梅伦闻言翻了个白眼,干脆懒得再搭理对方。 翻身上床,将那摞小动物相关书籍抱在怀中后,梅伦双眼紧闭,没一会就陷入了睡眠状态。 …… 朦朦胧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悄然来到了一处暗淡的森林之中。 森林上方的天空星光璀璨,周围则长满了粗壮扭曲的山毛榉与橡树,整个森林在星光笼罩下显得阴森而又寂静。 微风吹过,一阵鬼魅般的呜呜声不知从哪传来,更填其恐怖气氛…… 不过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梅伦就开始与这场奇妙的“梦”打交道了,多年来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察觉到自己已经进来了之后,他很直接地低头看去—— 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入梦前截然不同,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健康成年人。 而在他脚边的草地上,正摆放着一摞整齐有序的旧书,从封面上可以辨认出,它们赫然是梅伦睡觉前抱在怀里的那堆。 不过这堆东西也不全是之前那些,起码在最上面摆放着的一张卡牌,是梅伦现实中没有的。 这张卡牌整体呈黑色,样式非常精美,于暗淡星光笼罩下,仿佛在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 弯腰将之拾起,可以看到卡牌正面素描般简洁描绘出了梅伦此时的头部与上半身,下方是他的名字,以及一个空白的能力栏;看起来像极了他前世玩过的那种卡牌游戏里的东西。 不过,在这张卡牌背面,却有着一些花纹般的文字信息,仿佛被施了魔法似的在缓缓流淌蠕动—— [双树纪元第137年,你来到了阿尔达世界] …… [双树纪元第259年,你击杀了一头被黑暗所污染的狼妖] …… [双树纪元第421年,你用陷阱巧妙地击杀了一群贪婪的巨型蜘蛛] …… …… [双树纪元第970年,你遇见了一颗沉睡中的恩特树精] …… [双树纪元第1050年,精灵于奎维耶能湖畔苏醒] …… [因为精灵的苏醒,你获得了一个空白的队友栏位,你可以根据自身需求,在现实中召唤来一位相熟的朋友帮助你进行冒险] …… …… 一个始终被笼罩在黑暗中的“梦境”世界,一张记载着他基本信息与行为记录的奇特卡牌,这就是梅伦身为穿越者所具备的两种独特之处。 不过除了梦境世界与现实时间并不同步之外,这种独特之处并没有给他带来多么强大的帮助,因为这里非常空旷与虚无,平时别说生命,连个鬼影子都很难遇见。 最适合这里的,大概也就是看书学习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异常后,梅伦懒得再去其他地方,直接一屁股坐在一颗山毛榉树下,然后拿起身旁那摞书中的一本,翻开,就着微弱星光专注地看了起来。 没有太阳与月亮,这里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饥饿感存在,看完一本书的他随后拿起第二本,第三本…… …… 另一边,家养猫头鹰走失的阿波琳·德拉库尔夫人此刻正焦急地在壁炉前走来走去。 “照理说,桑迪早就应该送完信飞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影子?” “也许它有事情耽搁了。” 阿波琳的丈夫,德拉库尔先生颇为淡定地回答。他此刻正在不远处看报纸,矮胖的身体深陷于柔软的沙发当中,身上穿着老式黑白条纹睡衣,整个人的模样活像是一只胖墩墩的大企鹅。 “我很难相信一只猫头鹰除了送信之外会有别的事情需要忙,亲爱的……” “难道你不知道它正处于发情期?”德拉库尔先生诧异地问。 “发情期?天呐……” 德拉库尔夫人惊叫了一声,随后充满自责地捂住了脸,“太残忍了……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会让它去……可怜的小家伙,一年难得这么一次……” “你派桑迪去找谁了,妈妈?” 旁边沙发上蹲着的一位穿粉色睡衣的银发小女孩好奇询问,她原本正在那里给自己的小脚趾涂指甲油,现在则不自觉满脸都是八卦。 “是你克莱尔阿姨,亲爱的。”德拉库尔夫人随口回答。 “克莱尔阿姨?就是那个韩国来的阿姨吗?” “她不是韩国来的,亲爱的,她有一半法国血统,而且——”德拉库尔夫人略显伤感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韩国来的阿姨?芙蓉……我以为你会有一个更亲切的说法来称呼你妈妈最好的朋友。” “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见过她了,妈妈。”银发小女孩撇嘴回答。 “那也——” “她叫什么来着?” 看报纸的德拉库尔先生突然将脑袋从报纸后面探出来,故作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妻子,“我是说,她的韩国名字?”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德拉库尔夫人很不满意丈夫打断自己的话。 “因为我总忘记那个拗口的名字。” “好吧,好吧。”德拉库尔夫人闻言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叫金素熙。” “啃素嘿?” “是金素熙,亲爱的,金素熙!” 4 精心筹备的第一次接触 被盯上的男孩正紧盯自己的猎物。 在精心准备了“一整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去了福利院隔壁森林公园中,与那只境遇凄惨的猫头鹰相会。 然后,他所遭到的待遇与昨天差不多,藏在灌木丛中的小家伙尽管并不抗拒梅伦凑过来献殷勤,但却对他始终报以警惕态度。 不过经过一个晚上的煎熬,眼下又度过了一个充满潮湿雾气的凌晨,浑身绒毛上挂满露水的胖猫头鹰比昨天看起来要虚弱狼狈的多。 因此,在梅伦稍作尝试后,它就不再抗拒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拎来一个工具箱的小男孩为其处理伤口了—— 昨天虽说始终坚称自己靠近的目的是为猫头鹰处理伤口,但整个过程中梅伦压根就没做什么有效措施,完全是糊弄事。 亏得这只猫头鹰还能相信他。 “首先,按照书上的步骤来说,我们要先评估一只鸟是否需要帮助……从下垂的翅膀来看,很显然是的。” 如此嘀咕着,梅伦将一些清理鸟类伤口与消毒用的药水和工具依次摆放在地上,目光侧始终盯着猫头鹰本身。 “其次,要判断伤口的位置与损伤程度……有点惨啊,全身都是伤,你的腿和翅膀也骨折了,那帮家伙可真残忍。” …… “……也许我该带你去看专业的兽医?” …… “不去?好吧,看来你真的很信任我。” …… “现在,我们开始清理伤口周边的羽毛、呃,抱歉,忍着点,剪刀有点钝……消毒……唔,我准备的竹片哪去了?” …… 一个从未接触过动物护理领域的生手就算看了再多的理论知识,第一次实践也终究会手忙脚乱。 不过梅伦动手能力并不差,又明白大致的方法,磕磕绊绊一番后,倒是没有犯什么大错。 另一方面,这只魔法生物的生命力显然十分顽强。 于是,在被处理了近两个小时后,灌木丛中趴着的小家伙终于不那么“颓废”了,就是绷带缠满了身体上下,很多不必要的地方也都变秃了,看起来十分的丑。 它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因此鸟脸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情绪仍旧很低落。 好不容易处理完对方伤势的梅伦倒是颇感高兴。 “好了小家伙,就先这样,”他说道:“我下午再来看你。” 边说边站起身,顺便将将几只死老鼠扔到了灌木丛中。 与之前态度不同的是,当男孩这么做时,这只有着灰黑色羽毛的猫头鹰低低鸣叫了一声以作回应,显然它还是知道一些好歹的。 梅伦因此笑眯眯地弯腰拍了拍它的脑袋,随后转身离去。 一天时间飞快度过。 下午四点多左右,他再次赶来公园照拂了一番猫头鹰,然后是第二天早晨,第二天下午…… 时间不断流逝。 每天早晨起床后,梅伦都会先去森林公园里查看一番猫头鹰的状况,然后才会回去洗漱吃早餐。 再然后,他会与福利院的几个小伙伴一起去附近一座名为宗座圣马丁小学的学校去上学—— 这是一座教会资助创办的小学,学的东西除了正常小学生需要了解的之外,还要在下午额外上一节神学课。 直到下午三点多放学,没有什么社会实践,剩下的时间都被他用来围绕如何刷猫头鹰好感上面了。 平淡无趣,却又规律。 如此,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 在梅伦的殷切努力之下,猫头鹰已经不再对他表示抗拒,举止日渐亲昵,偶尔甚至还会飞到男孩肩膀上蹭脸撒娇。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梅伦在鸟类护理方面的手艺也是突飞猛进,晚上大量刷进脑子里的知识通过实践不断转换成他的个人能力,进境飞快,以至于让梅伦恍惚觉得自己没准真有什么兽医天赋。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是不可能去做兽医的,梅伦的短期目标是想办法接触到巫师世界里关于魔法医疗方面的知识,然后看看巫师世界能否有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疾病。 长期目标,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尝试去做一名巫师—— 在察觉到这个世界有着魔法之后,这个念头就已经自然而然的诞生了。 虽说梅伦认为自己好像没有所谓的巫师天赋…… 这天,他在最后一次检查过猫头鹰身上最严重的翅膀骨折后,略显伤感地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 “你恢复的可真快啊老兄,叫我说,除了可能在某些事情上留下心理阴影导致也许存在的雄性功能障碍之外,你已经没有任何毛病了。” 猫头鹰蹲在树枝上歪头看着他,显然没听懂男孩的话。 “简单来说,你该回家了。”站在树枝旁的男孩提醒它道。 猫头鹰闻言眨了眨眼睛,显露出的活泼神态瞬间消散,翅膀耷拉,低着头,声音低沉地鸣叫了几声,似乎很伤感。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每天都和男孩相处很久,被悉心照料,它早就忘了最初男孩下药迷晕它那件事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写一封信给你的主人,以证明你的清白。” 男孩细心且温柔的说道:“不然他们会以为你私自罢工出去玩了呢,当然也有可能不这么想,不过我们最好尽量避免出现这种事情,你懂的吧?” 猫头鹰高亢鸣叫了一声以示明白,然后它很高兴地拍打翅膀飞到了男孩肩膀上,毛茸茸的脑洞蹭了蹭他的脖子以表感谢。 它浑然没有发现,眼前男孩在柔声细语的外表之下,已然眉头蹙起,神情颇为严肃。 梅伦没办法不严肃,在他的计划当中,这封即将写下的“解释信”和照顾猫头鹰的这一个礼拜同样——甚至更为重要。 因为他一切行为目的并不是跨越种族的和一只鸟成为“忘年交”,或者去练习一手鸟类护理技巧,而是想要借此与猫头鹰背后那个巫师家庭达成联系,继而获得对方的好感。 最终目的是与对方达成稳定可持续的长期联络,换句话说,他想和对方混成熟人。 然而,正常情况下,就算梅伦救了这只猫头鹰,想要和一位,甚至多位巫师建立起熟人关系也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巫师的世界,有着一种名为国际巫师保密法的法律存在。 这条法律严格限制巫师们将一切魔法与超自然方面的信息透露给麻瓜——也就是像梅伦这样的普通人——管理巫师世界的魔法部更是严防死守般地不让巫师世界暴露在普通人视线之内。 于是眼下这件看似容易的事情,其实非常难—— 尽管与一个麻瓜男孩联络不一定代表着将魔法世界的消息透漏了出去,但却有着十足的风险。 毕竟人总有大意的时候,真要成为熟人的话,没准闲聊时无意间哪句话将魔法有关的事情泄露了出去,然后就这么触犯法律了。 所以,如何才能让猫头鹰背后的巫师家庭甘愿冒着这种风险也要与他交流? “钓鱼的技巧是至关重要的,但鱼饵的选择同样重要。” 宿舍中,趴在床上的梅伦下意识地咬着手头上的碳素笔笔头,目光注视着眼前一张空白的信纸,脑子里念头飞快转动。 看那封信上的内容与署名,写信的明显是个已婚妇女,年纪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这个年纪的已婚妇女大多关心什么? 梅伦陷入沉思。 如果要去写一份准确的分析报告,显然就要考虑对方的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以及所处的文化环境等等。 但不论要素有多么复杂,一个正常现代女性普遍具有的核心关注点应该不会出错—— “皮肤护理、化妆技巧、衣着搭配、美容美发……” 梅伦缓缓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考虑到一个巫师妇女也许会有很多神奇的法术与魔法药剂来保养自身的美貌,男孩遂将皮肤护理与美容勾掉。 又考虑到巫师世界的已婚妇女和普通人的审美观可能不大相同,他又将化妆与美发给勾掉了。 最终留下了衣着搭配。 思考了一会后,他把这个关键词划掉,改写成了衣着扮相的色彩搭配。 看了几眼后,男孩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有点犯愁。 “不论鱼饵再怎么诱人,第一次接触也很难显露太多,甚至不能显露的太明显……还得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他暗暗琢磨。 与人接触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首先他不能让自己在信中看起来像是个孩子。 虽说一个成年人大概率不会去防备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孩,甚至反而会报以善意,但这种善意并不能帮助梅伦更好的钓鱼。 “要凸显自己的成熟与博学,然后暗示对方,自己能够给她带来帮助与变化。” 梅伦确定了这封信的大致风格。 “然后,施恩图报才能让钓鱼的成功率变高,但绝对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在施恩图报。” …… “同时,要最大程度的去消减她对麻瓜世界的警惕心与陌生感,还要最大程度的……” …… 不断思索不断下笔,最终,一整张信纸全都被他写满了字。 但写的东西太多会过犹不及。 于是在仔细审阅了几遍后,梅伦开始将这封信精简化,不断删改精炼其中一些句子。 最终,一封简短却不简单的信成功出现在了梅伦的视线中。 “希望能行吧……” 将信复又看了好几遍后,男孩突然又有所迟疑。 这个年代的人没有经过互联网洗礼,多少比他穿越前那个时代要单纯些,就更别说比普通人要古老守旧的巫师们了。 不过,没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谁能肯定事情会怎么演变? 而且,万一这封信并没有送到他预计的人手中呢? 那效果没准就大打折扣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最后坚定了一下信念。 “大不了执行备用计划。” …… 于是不久之后,一只内心充满离别伤感情绪的猫头鹰携带着一封从麻瓜世界诞生的信,跨越港口城市南安普敦、跨越英吉利海峡,跨越法国边界线,最终来到了巴黎附近的一处小镇上空。 某三层楼屋舍临近花园的一处露天阳台上,有着一头漂亮银发的小女孩正满脸不耐地瞪着一个在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同龄男孩,眼角余光瞧见猫头鹰从天而降后慌忙看去,然后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喜地叫声—— “桑迪!” 5 愤怒的德拉库尔小姐 对于芙蓉来说,这个礼拜过得并不愉快。 桑迪尽管只是一只猫头鹰,但却非常聪明,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们一家早已把它当成了一位家庭成员。 于是可以想象,在小家伙失踪的这几天,家里气氛有多么的消沉。 惯常准时给法国某巫师报社供稿的德拉库尔先生因为心不在焉,一连拖稿了好几天,惹得总编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幻影移形跑来查看。 喜欢钻研美食魔法的德拉库尔夫人最近做的东西不是少放了盐,就是多放了辣椒,在一次给妹妹喂奶途中,还不自觉把奶嘴塞到了婴儿的鼻孔里,惹得可怜的小家伙嚎啕大哭了好久。 正处于学前教育阶段,筹备着去魔法学校上学的芙蓉本人,也很难再看的进书里的任何内容,她甚至感觉那本名叫《对付多动和烦躁动物的基本魔咒》一书里面的咒语,也许没准会对自己生效也说不定。 一切都源自于这场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它明显打乱了本该温馨自然的家庭日常节奏,让很少,或者说基本没有经历过悲伤的女孩很难静下心来。 因此,当她突然发现许久不见的猫头鹰身影再次出现之后,难以掩饰的惊喜瞬间爬上了她精致的小脸蛋。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儿!桑迪?” 当猫头鹰落在阳台围栏上后,激动的女孩立马将它紧紧抱在了怀里,非常用力,惹得同样“满脸”高兴的小家伙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继而开始凌乱拍打翅膀,奋力想要挣脱。 “噢,对不起桑迪,我太激动了。” 芙蓉连忙松开它,但小脸上仍旧难以掩饰的全是兴奋。 “妈妈说你准是被一群英国人给抓了去,甚至有可能已经被拔毛吃了干净,不然不可能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我都吓死了,晚上甚至都在做噩梦,根本想象不到没有毛你该有多丑……所以你到底去了哪?” …… “你看起来还不错?” …… “抱歉,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 …… “所以桑迪,你饿了吗?” …… “这就是你家那只失踪的猫头鹰,芙蓉?”旁边传来一句话,打断了女孩的语无伦次。 “是的,路易,它就是桑迪。” 女孩高兴地回答,本来她看这个亲戚家上门来做客的男孩还颇感厌烦,但现在倒是爱屋及乌了几分。 只是这种情绪在对方接下来一句话之后就瞬间消散一空了。 “它这副模样可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有着一头金发的圆脸男孩自以为是地道:“显而易见,这小东西一定是溜出去玩了,结果忘了时间。” “溜出去玩……你什么意思?” 女孩闻言脸上笑容收敛,表情变得非常不悦,“是在说我家的桑迪和你一样不懂事吗?” “难道还会有别的可能?” “谁会一连一个礼拜都不回家,在外面玩?” “它只是一只鸟,芙蓉,我们很难弄清楚它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男孩自认很有道理地说,结果惹来对方一阵冷笑。 “相比一只鸟,我反而觉得某个满脸雀斑的丑八怪才更让人搞不懂,满身烂泥味儿,却偏偏以为自己很酷。” “丑八怪?是谁?” 男孩很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结果紧接着就发现对方正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于是立马明白了过来,一张圆脸因此瞬间涨红一片。 “我不认为你现在的行为符合一位法国淑女的标准,德拉库尔小姐。”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生气。 “是吗?” 女孩闻言脸上的嫌弃更多了,“我怎么早先没发现,路易,你不仅生的丑,脑子竟然还这么笨?” “你——” 对方说翻脸就翻脸的模样让男孩恼怒之余甚至有点茫然,张嘴结舌,很是不理解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发飙。 不过两个孩子的争执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随着她们嗓门的增高,楼下客厅中的大人们已经察觉到了这里有些不对劲,然后迅速赶了过来。 再然后,本来正诧异两个孩子在做什么的德拉库尔夫妇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猫头鹰的存在,因此大为兴奋。 而圆脸男孩来到德拉库尔一家做客的父母见此也明显露出了笑容,然后纷纷表示恭喜——显然比他们的儿子要有情商的多。 不过这一切与芙蓉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见阳台附近吵闹一片,尤其是见到男孩父母那“虚假”的笑脸后,她颇感厌恶地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随后很干脆地离开了这里。 因为猫头鹰的回归而兴高采烈的大人们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本来因为女孩长相漂亮想要与她亲近的圆脸男孩现在已因为自尊心受打击而对女孩满是排斥,自然也不会再凑过去说什么。 于是没人发现,在芙蓉离开的时候,她手里正捏着一封卷成筒的信件。 “这就是妈妈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内容的那封信吗?” 女孩边走边好奇地想,内心中充满了对探究这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的蠢蠢欲动。 或者说,猫头鹰桑迪的回归让她内心阴霾尽去,恢复了以往的活力之后,更是没有多余心思去理会之前那场小小的不愉快—— 与自家亲戚翻脸在她看来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她自认为自己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然而,本来以为这封信里会写着某种秘密,或者有可能涉及到某些禁止未成年巫师接触的魔法咒语。 但她却没想到,这封信根本不涉及到那些,甚至根本不是她以为的母亲的那封。 回到卧室,小心翼翼地掏出魔杖对着房门念了个反锁咒语后,芙蓉迫不及待地将信摊开,然后本来一脸期待的模样突然一愣,继而表情愈发怪异。 惊诧、羞愧、自责、鄙夷、愤怒、委屈…… 这封信的内容并不长,却仿佛有魔力一样,让看着它的女孩脸色瞬息万变,十分精彩。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她最终愤愤然地将信扔到一旁,小脸蛋上满是恼火与憋屈。 “什么都不知道,她凭什么这么说?!” 6 一封令人感到尴尬的信 [至某位疏忽大意的猫头鹰主人——] 下午,在客人离开之后,德拉库尔夫人紧接着就看到了这封信。 之前在讲述有这么一封信存在并将它交出来的时候,女儿的表情很古怪,德拉库尔夫人对此充满好奇。 她的丈夫同样如此,于是夫妻两人坐在沙发上,脑袋凑到一块,看着茶几桌上这封信,嘴里还在轻声念叨。 [训练鸽子与渡鸦送信在我们当今的资料库存中有着完善的培养方法,但训练一只猫头鹰送信却是非常罕见的,也很容易发生意外。] 她刚念了一句,就将惊奇的目光看向了自家丈夫,“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一封麻瓜写给我们的信?” “似乎是的……我可从没想到过我们今天还能收获这样一个惊喜。” 德拉库尔先生跟着颇感诧异地说道。 一般情况下,巫师很少会去接触普通人,双方就像是呆在两个世界,以至于突然有一位麻瓜写了封信给他们,感觉上还挺新鲜。 而这种新鲜感混杂着猫头鹰桑迪失踪一事,所带来的感觉就更加特殊了,仿佛在平淡生活中突然注入了一种“奇幻”元素。 然而,接下来看见的内容,却让夫妻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那种抽离于现实的梦幻感与接触陌生世界也许能带来惊喜的期待登时荡然无存。 [篇幅所限,我不会去复述那场意外的具体细节,我想你既然敢冒失的派遣一只猫头鹰横渡英吉利海峡来英国送信,大概也不会在意这种事。不过,我得说,你的小家伙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精通鸟类医疗与护理的人。] 这话看起来有点阴阳怪气。 德拉库尔夫人不自觉蹙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同时,我并不认为你在猫头鹰返回之后会尝到教训不再派遣它去四处炫耀,以证明你将它训练的多么听话,因此我——]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十分正常的吗?”德拉库尔夫人没忍住开口抱怨道。 她有点想生气,但偏偏又因为对方可能帮助了自家猫头鹰而生不出气来,于是颇感憋屈。 “世界上难道还有不会送信的猫头鹰?” …… “我是说,猫头鹰如果不会送信,还能被叫做猫头鹰吗?” “据我所知,麻瓜们的确不用猫头鹰送信,亲爱的。”她丈夫在一旁安慰地说了一句,“所以我们需要理解这位麻瓜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我也从不去吃妖精们喜欢吃的生肉和真菌,但我十分尊重它们的生活习惯。” “前提是你意识到了我们与它们之间的不同。”德拉库尔先生很温和地说,“而这位好心的麻瓜却以为我们和他是同类人。” 他在好心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于是德拉库尔夫人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毕竟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能够很清楚的从信上察觉到,写这封信的人同样是让桑迪顺利回家的人,当然不好再抱怨什么。 妻子总是温柔贤惠的,一旁的德拉库尔先生对此感到满意,然而当他将注意力放回到信上的内容后,却又不自觉质疑起了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 [因此我强烈建议你在指使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东跑西颠之前,为它仔细梳理一番羽毛。从色彩心理学上讲,银灰色能够给人带来简洁与尖锐的感觉,养一只银灰色的猫头鹰看起来也确实很酷,但如果你认为它在长途跋涉之后还依然能够保持住它的羽毛不去蓬松混乱,那就有些想当然了。] …… “这个麻瓜是不是对法国人有什么偏见?” 德拉库尔先生忍不住嘀咕道:“还是说,事情真的很严重?” “如果不严重,桑迪就不会这么久才回来了。” 德拉库尔夫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而且你是在抱怨吗,亲爱的?你刚刚可不是这种反应。” 德拉库尔先生闻言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示意继续往下看。 不过内容实际已经没剩多少了,这封信本来也不是很长。 …… [当然,也许你并不在意一只鸟的形象问题,但我需要强调的是,在派遣它去送信时,它代表着的是写信的你,而不只是它本身,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 [所以,为了你自己着想,请妥善照顾好它,也衷心祝愿你不会因为某些意外而失去你的这只“爱宠”。] …… ——来自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 …… …… …… 这封信其实有点短,也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造成的效果却很微妙,看完信后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一时没有话说。 一方面,他们对自己被误会而感到些许憋闷与恼火,另一方面,却又没办法真的发起火来,甚至开口抱怨都感觉不合适—— 就先不提对方出手救助桑迪的恩情了,单从这封简短的信中都能够发现,写信之人虽说是在指责他们为了“个人爱好”而行事鲁莽,但这种指责明显是为了叫他们“多长点教训”而写下的,是出于善意。 不然一个陌生人,哪有这种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与此同时,从这封信上那一行行婉约优雅的英文书法来看,写信的人明显是个有着一定文化素养的成年人。 众所周知,英国人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这样直白的指责在成年人群体中非常少见。 所以,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才会叫对方不顾人与人之间的客套,用指责的口吻给两个陌生人写下这封信呢? 他们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歪头梳理羽毛的猫头鹰。 “可怜的桑迪……它都遭遇了些什么?” 德拉库尔夫人略显伤感地喃喃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差点就永远失去它了?” “也许是被某个麻瓜给伤到了,不过我之前有检查过,目前它看起来十分健康。” 德拉库尔先生沉吟地道:“而且,可能你已经发现了,桑迪似乎变得有点不大一样?” “它的羽毛的确更顺眼了一些。” 仔细打量了几眼爱宠后,德拉库尔夫人道:“也许这段时间它受到了非常精心的照料?” “那他可真是一个好心的麻瓜啊。” 德拉库尔先生喃喃地说,“能够心怀善念的去救一只陷入困境的猫头鹰,还能如此细心的照料它……不但不求回报,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给我们……” 这么一琢磨,德拉库尔先生连之前因为被冤枉而升起的些许怨念都消散一空了。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这种善心与细心,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做了好事后不仅不邀功,反而用讥讽的口吻指责了一番本该感谢他的人。 这证明,人家完全是没想要在这件事上获得什么好的回馈啊…… “麻瓜还真是一群奇妙的生命。” 德拉库尔夫人也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道:“不仅有能够残忍伤害桑迪的坏麻瓜,还有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字又十分细心的好麻瓜……就是讲话方式有问题,为人也刻板了点。” 如此说着,她转而好奇地道:“你觉得这位好心的麻瓜是位先生,还是位女士?” “应该是一位严厉的夫人吧。” 德拉库尔先生沉吟着回答,“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也许在学校里任职,没准还有些洁癖。”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可能不相信,亲爱的,她让我感到很亲切。” 矮胖的德拉库尔先生边说边用手摸了摸屁股,表情略显怅然,“我不禁想到了我那位过世的外祖母,她在我小的时候就一边骂我,一边给我换尿裤。” “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外祖母是个麻瓜?”德拉库尔夫人闻言感到很诧异,“她难道不会用清洁咒?” “你要考虑到时代背景,亲爱的,这个咒语在当时还没被发明出来。” …… 夫妻两人的涵养都很好,所以尽管在看信时会忍不住对自身被误会而感到憋屈,但冷静下来后却能够用理智的目光来看待整件事,些许不适当的情绪也能够自然而然的抛开。 “说起来,我们以前真的没有去考虑过桑迪的形象问题。” 注视着不远处鸟笼中自顾自在梳理羽毛的小家伙,德拉库尔夫人不自觉想到了信中的几段话,尤其是关于色彩的那段,让她感到十分陌生,却又能直观地感受到其中一些道理。 “仔细想想,这件事似乎真的很重要?” “这个先不急,我认为我们应当给她回一封感谢信。” 德拉库尔先生说道:“顺便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是说,如果桑迪遭遇的意外很严重——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那也许就需要大量的钱去替它治疗;我们总不能让这位好心人自己花这份钱。” “可是亲爱的,这也许会触犯国际巫师保密法。” 德拉库尔夫人有些担忧地道:“英国魔法部的人可不怎么讲道理,据说他们会监视英国所有与麻瓜保持联络的人,更别说我们这样的外国人了。” “我们不提巫师相关的事情,就不会触犯法律。” “单纯用猫头鹰送信就已经很奇怪了,亲爱的。” “但这位好心的麻瓜女士已经见识过了这点,并且没有对此大惊小怪。” 德拉库尔先生提醒她道:“这也是我们在她看来十分差劲的主要原因。” 这话听起来有点令人尴尬,也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因为德拉库尔夫人突然惊醒似的想起了什么。 “糟了,我那封信可能被她看见了!” “信?” 德拉库尔先生闻言愣了愣,随后忙问:“你写了些什么?” 德拉库尔夫人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她只道:“一些闲话,但里面没少透漏巫师相关的事情。” “……我认为你有点大惊小怪,别忘了你用的是法语。” 德拉库尔先生安慰地说,“而我们这位好心的麻瓜女士却是个英国人。” “英国的麻瓜女王没有颁布任何法律去阻止她的子民学习法语。” 德拉库尔夫人依旧表示忧虑,“也没有谁能够阻止一个英国麻瓜去购买一本法语词典。” “但那只是一封信罢了。” 德拉库尔先生继续安慰道:“我也可以在信上写我曾经去过喜马拉雅山见识过一只100英尺高的大脚板雪怪,或者发明了能够彻底治愈狼人的解毒药剂,但谁会相信?你瞧,如果这位好心的麻瓜女士信了你的话,她就不会对我们这么不客气了。” “希望吧……” 德拉库尔夫人依旧忧心忡忡。 “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别给她回信,虽然这样很不好,可她并没有给我们留下地址和姓名。” “没关系,桑迪能够找到她。” “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我猜麻瓜世界的猫头鹰不太可能有这么精准的定位能力。” “我们要考虑到桑迪在她家里住了一个礼拜,亲爱的,就算它是一只普通的猫头鹰,也是有鸟类归巢本能的。” “更何况,感谢别人的帮助,这是最起码的…… …… 显然夫妻俩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分歧。 但成年人能够考虑到做事的后果,少女,或者说还是个孩子的芙蓉·德拉库尔却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在将那封信交给母亲后,她就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情绪始终激动。 一方面,她能够不那么直观地感受到写信之人毒舌表面下存在着的善意。 另一方面,正是因为这种善意所带来的一丝丝好感,让平时就很在乎自己以及家人是否受到委屈的她内心更加忍不住升起一股子憋闷,然后想要去证明,或者说去纠正对方施加而来的误解。 于是,在父母于客厅当中陷入纠结状态时,芙蓉已然奋笔疾书般写好了一封回信,并且准备今天晚上趁人不注意,就偷偷叫猫头鹰桑迪把信给送过去。 “感谢他人的帮助,这是最起码的礼仪。” 来来回回扫视几眼信的内容后,女孩小脸上不自觉显露出了一抹解气般的得意,“但感谢也是可以分方式的,这话同样很有道理。” 7 成为熟人的更有效办法 等待是煎熬的,但当等待有了好的结果,则会充满惊喜。 半夜被猫头鹰拍打窗户叫醒的梅伦不顾外面凉飕飕的冷空气,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让小家伙进来,拍了拍兴高采烈的猫头鹰脑门后,手指略显颤抖地从它腿上抽出了一封信—— 他本来以为对方就算准备给他回信,也得要先纠结一阵子呢,毕竟这也不算是一件小事。 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回信的速度竟然这么痛快,当天就有反馈了! 梅伦因此十分高兴。 然而,刚刚打开这封被猫头鹰从巫师世界里带来的信件,梅伦就有点懵了。 [至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女士——] …… “这个开头……” 他脑子里有那么一刹那陷入呆滞,根本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看做是一位女性? 他也没在那封信里对这方面有过什么伪装或者暗示啊? “但这并不重要。” 虽然纳闷,梅伦却转瞬间就把这个疑问抛到脑后去了,目光眯起,神情专注地继续看了起来。 …… 至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女士—— 我非常欣喜地看到我失踪许久的家人(在我看来),终于回到了我们的视线中,因此我对好心救助它的您表示万分感谢。 但除此之外,我并不赞同您对我以及我家人的指责是理所当然的,藉此机会,我也不得不遗憾地告知您,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正确。 据我所知,英国人与英国人之间的生活习惯都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而英国人与法国人之间的差别更多。 所以,对于用一只猫头鹰送信这件事,在我们看来十分正常,其中并无冒犯世俗常理的含义。 也许您会本能地反驳这句话,但如果我真的猜到了您的反应,就请您在反驳之前,前往伦敦国王十字车站第九站台附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在那里,如果您有细心观察,您将会看到许多人出行都携带有猫头鹰,并且携带的理由基本一致——用来送信。 …… 很高兴能纠正您在这方面的错误。 一个坦荡的,没有任何理由隐瞒自己姓名的德拉库尔小姐。 …… 手头捏着这封信,看完后的梅伦不自觉眯了眯眼,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显然有些出乎预料,但除了被认错性别之外,这种意外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困扰,反而是一个好的方向—— 这封信明显不是那位已婚妇女写的,而是她的女儿。 她女儿,却是梅伦计划的关键。 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该如何融入到巫师的世界里去? 或者说,一个不会魔法的麻瓜,该如何跨越国际巫师保密法这道无形屏障,成功混入巫师圈子当中? 正常情况下,除非这个麻瓜某天忽然觉醒了巫师天赋,或者直系血脉亲属觉醒了巫师天赋,否则就算跑到一个充满巫师的酒馆里大喊大叫,也基本不会有什么收获——最大可能会被某位巫师清洗掉相关记忆。 也因此,梅伦能以当前身份和某位巫师混成熟人就已经可以说是极限了,想要从巫师那里获得魔法相关的信息与知识,简直算是痴人说梦。 除非他与巫师之间的关系进行到非常密切,能够让巫师不惜犯法也要教导他的地步,但这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 所以梅伦需要另辟蹊径。 一个麻瓜男孩很难融入巫师世界,但一个出身巫师家庭却施展不出魔法,也没有巫师天赋的男孩呢? 从原著中可以了解到,这类人是存在的,他们被巫师们称之为哑炮。 梅伦需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哑炮。 但是,现实世界的身份是明确摆在这里的,藉此去伪装并不明智,所以利用他的金手指世界,就是一条可行的路线了。 梅伦可没忘记,他是有一个“队友栏位”存在的。 所以,遵循召唤队友的规则,他需要与起码一位巫师成为熟人关系,然后利用这点将对方拉入那个世界,并在那里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出身巫师家庭却没有巫师天赋的哑炮。 这个队友的人选是谁? 显然不可能是已经成年了的巫师。 碍于时代背景与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某些成年巫师也许很好忽悠,但好忽悠并不代表他们傻,巫师出身的成年人在面对面时,不可能分辨不出梅伦伪装的哑炮是真是假,他也不会去赌这个可能性。 于是选择的目标就只能放在巫师家庭中未成年人的身上了。 写这封信的小女孩因此成为了梅伦的首选项。 对照最初他看到的那封信,如果他没猜错,这位女孩的全名应该是芙蓉·德拉库尔,一位在原著中出场过的漂亮女孩,名字的法语含义是宫廷之花。 只不过在他的计划中,与女孩接触需要先与她的家庭达成稳定联系,才有可能逐渐将话题引导到她本人身上去,然后再徐徐图之,最终将真正目标钓上来。 毕竟那只猫头鹰是芙蓉母亲的,而非芙蓉本身所有,互相联系时根本不可能跨越过这道屏障。 然而眼下,梅伦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始琢磨如何与芙蓉母亲达成稳定关系呢,他希望的目标本身就先与他联系上了。 “穿越这么久,运气终于来了吗……” 如此高兴地想着,梅伦开始考虑起了该怎样回复女孩。 显然,对方并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也不是一个受得了委屈的人,甚至报复心还挺强—— 伦敦国王十字站是一个在原著中非常出名的地方,在这里,从普通人看不见的角落,巫师们可以乘坐蒸汽列车前往英国,乃至欧洲各地与巫师有关的重要地点,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英国著名魔法学校霍格沃茨。 然而别看这封信上面似乎很大意地透漏出了巫师世界存在的线索,但如果梅伦真的按照这封信上的内容跑去车站查探,那么等待他的根本不可能是“发现巫师世界”这种重大新闻。 而是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经历一番波折,最终被某位巫师政府里的工作人员清洗掉相关记忆。 倒也不大可能遇到什么伤害,但这显然不是个好事。 当然,如果梅伦是一个不知道有巫师存在的普通麻瓜,那他其实也有理由感激对方在这封信中给他揭露了世界真实的一角,并将其当做自己救助猫头鹰的一种回报。 不过梅伦显然不需要这种揭秘。 “真是个玻璃心,只不过阴阳怪气了你妈妈一顿,就腹黑的想要报复……难搞啊。” …… “不对!她似乎很容易对付?” …… “我的目标又不是和她成为朋友,而是成为熟人…… …… “仇人也算熟人的吧?” 梅伦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8 友谊的小船还没起航就已经翻了 有了新思路之后,梅伦迅速写了封信交给猫头鹰,然后就做了个梦。 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因为他睡着了之后只会进入那个梦境世界。 但是如果他在梦境中再次选择睡觉,那么他就会陷入正常的睡眠状态。 而今天,因为计划已经迈向了一个新阶段,梅伦实在高兴,所以就放弃了看书或者琢磨别的东西,放松式的睡了一觉。 再然后,他就梦见前世自己在贴吧里和某个玻璃心,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起了冲突,互相喷了好几百层楼。 断断续续,历时差不多能有半年。 睡醒后他感觉有点晦气,因为他觉得做这种梦完全称不上愉快。 不过又一联想到当前遇到的另一个玻璃心,他就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这似乎在印证我即将获得成功?” “不过也用不上维持半年那么久,十天半个月的就差不多了。” 如此嘀咕的时候,梅伦仍在那个群星笼罩的世界。 而他新写的那封信,则跨越遥远路途来到了法国境内,被猫头鹰送到了正呆在自己卧室里为之前一番恶作剧而感到高兴的芙蓉·德拉库尔手中—— …… 至某个坦荡的,没有任何理由隐瞒自己“姓名”的德拉库尔小姐。 首先,我忍不住要反驳的并非是你家里的习俗问题,而是你自称将猫头鹰当做家人这句话。 显而易见的是,一个人是不可能随意派遣自己的家人来来回回给别人跑腿送信的,更何况这封信距离我初次与你沟通之间相差还不足10个小时。 然后,让我们回到问题本身。 使用一只猫头鹰送信是否恰当这个问题,我想正常人是根本不用多思考的,所以我并不需要去验证你在信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我猜你今年还不足十岁吧? 这倒解释了我内心中的一些疑惑,不过另一方面,我很好奇这只猫头鹰是不是你自己训练的?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好奇。 提前祝你儿童节快乐。 …… “……” “……” 这封信的措辞乍看起来并不锋利,然而越看就越能感受到一种阴阳怪气的气息,其中夹杂着的一些不屑与轻蔑也愈发明显。 于是尽管初看时不过冷笑了几声,但随着女孩来来回回多看了几次,却逐渐恼火了起来,又想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竟然如此的不起作用,她就忍不住将这封信啪地一下摔在了桌子上。 “真是个傻子!” 女孩小脸上充满红润,看起来非常可爱,可惜这种色彩出现的原因是因为生气。 “距离儿童节可还有三个多月呢!” 她这只是在愤愤然地自言自语,结果话音刚落,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回应。 “你在做什么,亲爱的?” 这是德拉库尔夫人的声音,芙蓉被吓了一跳,然后她才发现,之前因为太过投入的看这封信,竟然完全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没,没什么。”她忙回答,“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亲爱的,我可听到你在嘀咕什么了。” “……好吧妈妈,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德拉库尔夫人满意地回答,随后又问,“你是在想儿童节那天我和你爸爸会送什么礼物给你吗?” “是的妈妈。” 尽管不愿意承认,尤其是在这封信面前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期待那狗屁的儿童节,但为了让母亲早点无视她,女孩也只能这么说了。 “我的确在考虑这件事。” “这个啊,这个当然要保密了,亲爱的,不过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我会说——” “请务必不要告诉我,妈妈!” “好吧,维持神秘感对你们这些孩子来说确实很重要。” 门外的德拉库尔夫人一无所觉地在自家女儿玻璃心上捅了一刀,让她忍不住鼓了鼓脸。 “但是,如果这影响到了你的正常休息——” “我马上爬到床上去睡觉,妈妈!” 女孩大声回答,却又在椅子上不自觉扭了扭屁股。 要说这是实话是绝对不可能的,被阴阳怪气的损了一顿,她还没有回击对方呢。 “很好。” 德拉库尔夫人可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女儿此刻在想什么,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不过话语却并没有因此而中止。 “下礼拜四你的克莱尔阿姨会来家里做客,我认为这个消息需要提前通知你一声。” “知道了妈妈。” “你难道不好奇她为什么会来吗?” 当然不好奇,我现在正忙着呢! 已经握起笔的芙蓉这么想着,但她可不能真的这么回答,于是只好附和地问了一声,“为什么,妈妈?” “噢,亲爱的,我也不知道。” 德拉库尔夫人自认为很幽默地说,说完自己还咯咯笑了几声,不过发现没得到回应后,她似乎有点尴尬。 “好吧,就这样。晚安,我的乖女儿。” “晚安,妈妈。” 女孩敷衍地回应,注意力已经大多集中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精心准备的陷阱用不出去实在可惜,于是琢磨着该如何让对面那个可恶的阿姨能够听自己的话去验证一下。 但这似乎有难度,她认为,如果对方始终将自己当做一个小孩,那么大概率是不会听她的话去行动的,尽管她说的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难以发现的大秘密。 “该如何让她上钩呢……” 鬼鬼祟祟地思考着,时间不知不觉过的飞快。 直到后半夜,一封信这才删删改改的写好。 然后,打着哈欠的女孩趁着父母已经陷入熟睡,偷偷来到夜晚显得十分精神的猫头鹰面前,将这封信郑重其事地拜托给了对方。 再然后,还没等第二天天放亮呢,她就收到了回信。 而这封回信,比她上一次收到的那封要短的多—— [有位名人说过,即使闭起嘴看起来像个傻瓜,也比开口让人家确认你是傻瓜来得强。] …… 趴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女孩乍一看这封信还有点懵,直到她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才突然惊醒似的反应了过来。 “#¥%@#!” 她忍不住用法语骂了句脏话,然后也顾不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恼火地直接跳下床,跑到书桌前奋笔疾书了起来。 没多久,猫头鹰再次上路。 随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 如此,他(她)们互相对骂了一个多礼拜。 9 差点被钱砸懵 新的一天,梅伦被管理福利院的塔莎修女叫去办公室,说有事告诉他。 然而到了之后,修女却没有立即说是什么事,反而坐在办公桌后,自顾自地审阅着一份清单,表情很认真。 “从我们这里飞往法国需要多久?” 等了半天不见对方理会自己,梅伦没话找话地问。 “法国不是一座城市,孩子。” 塔莎修女闻言随口答道:“所以在问问题之前,你要先把问题具体到别人可以精确回答的地步。” “比如说,到巴黎?”梅伦思索着问。 “三四个小时?也许吧。” 修女不太确定地说,“这要看航班是否准时,以及,嗯……英吉利海峡并不是十分温顺,但考虑到1815年有个法国人曾经徒手从英国游到法国,它似乎也厉害不到哪去……” 实际上她并没有乘坐过从英国南安普敦到法国巴黎的航班,一些东西只是道听途说,不过她自认为这已经足以将男孩的好奇心给糊弄过去了。 所以要么是德拉库尔一家住在比巴黎更靠近南安普敦的地方,要么就是猫头鹰的飞行速度比飞机还要快。 梅伦暗暗琢磨。 它一个来回都用不上三四个小时…… “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有条件去亲身体会两者之间到底有多远了。” 办公桌后的塔莎修女可没理会男孩是否心不在焉,看完手头清单后,她打起精神道:“现在,来,试试这些衣服合不合身。” “衣服?” 梅伦闻言一愣,目光不自觉顺着修女手指方向看去,发现在她办公桌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堆积满了一堆购物袋。 “所以您叫我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修女说,随后警告道:“我告诉你,孩子,这次的东西和以往福利院收到的捐赠不一样,你别想偷偷卖出去,更不准送给别人。” “有什么不一样?”梅伦忍不住问。 “这是那位素熙·金女士专门买给你的。” “呃……”梅伦闻言一愣,“那位有意收养我的韩国女士?” 如果修女不提,他都快忘记这茬了。 “她已经来了吗?” “还没有,是她秘书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大堆捐赠给福利院的物资,我只清点就用了一整个上午。” 如此说着,修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一摞被报纸包好的纸币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然后充满谨慎地看了看男孩。 “还有这个,这是她送给你的零花钱……我是说,是这段时间的零花钱。” 就算心思不在这上面,梅伦也被修女口中的话给惊到了,忍不住看了看那摞钱,又看了看同样表情别扭的塔莎修女。 “零花钱……您确定?” 英国的纸币一般情况下都在五英镑以上,在这以下的面额大多都是用硬币的,所以不用去仔细看,也能知道眼前这摞是一大笔钱。 大概换算一下,能值当前时代的好几万块人民币? 八十年代的几万块钱能干什么? 起码京城一套四合院起步啊! “也许她非常喜欢你。” 修女若有所思地看着男孩略显呆滞地面孔,“有谁和你说过吗?孩子,你不仅在我们眼里是个漂亮男孩,还非常符合亚洲人的审美;如果不是没有证据,我甚至认为你是个混血。” “可能是吧。” 缓过神来后,梅伦心不在焉地道:“不过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实际上这话用不着说,从日常中就能体会到了。 他入学的宗座圣马丁小学里有不少是亚洲移民的孩子,而那些孩子相比其他人来说更喜欢和梅伦呆在一起。 不过这被梅伦本人看做是他本身对东方的了解以及蔼可亲的性格有关,倒是很少往长相上去考虑过—— 尽管他很在意自己是否衣着整洁,但对自身以及其他人的五官面貌却基本不怎么关注。 “好吧,如果不是那位秘书专门叮嘱过,我是不会将这些钱交给你的。” 修女也没多想,低头再次核对了一下数目后,她朝男孩道:“准确的说,你还没有到能够独自花钱的法定年龄。” “我也认为这些钱不要给我的好。” 眼见修女要将钱递过来,梅伦很艰难地移开目光,“我是说,它们放在我这里并不安全。”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他可没想过要去做那位年轻寡妇的儿子。 富婆虽然好,但明显没有巫师好啊。 这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的问题。 当然了,成年人是可以全都要的,但梅伦目前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精力顾全—— 在他看来,融入一个新的生存环境需要费很多精力,起码要弄清楚新环境附近的地理情况,可能存在的风险,新家庭成员的喜好以及她们是否有敌人,敌人会不会以胁迫家属为威胁手段等等。 而他目前需要的却是一个安稳的大后方,以免打扰到自己的计划,所以就不想要去考虑这方面。 “你当我不愿意帮你管着这些钱吗?” 修女可不知道梅伦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不认为他会真拒绝,不由分说地拉起男孩的手,将钱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手心。 “仔细把这些钱收好,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 如此说着,见男孩面色有些恍惚,她又忍不住小声叮嘱道:“我怀疑这也许是那位金女士的一个考验,我的意思是说,她也许会喜欢一个性格谨慎且不喜欢花钱炫耀的男孩?” “您是说,她有可能在监视我?” 梅伦的关注点被转移了。 “如果我要收养一个孩子。” 修女并无否认地说道:“我也会在事先仔细考量他的。” …… 于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梅伦就已经从一个衣着简朴的穷孩子变成了一个衣着光鲜的时尚男孩。 一身在当时十分流行的名牌格子短袖与黑色牛仔裤很衬托他的外形,让他看起来十分显眼,惹来福利院的孩子们羡慕嫉妒不已。 不过梅伦倒是没理会修女警告的那句不准把衣服送人这句话,除了身上穿着的一套外,其余的他全都送给了福利院内一些平时玩的好的朋友。 然后,大家都开心了。 除了有限几个人之外。 “巴尔克叫我向你问好,小子。” 站在后院一棵树下,曾被猫头鹰追赶抱头鼠窜的大个子山姆朝梅伦嚷道:“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错,你该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这家伙很不爽梅伦之前送衣服的好事没轮到他身上,而他周围的几个玩伴显然和他是一个想法,尽管他们能够十分确定就算衣服送给他们,他们也穿不了那么小号的。 不过梅伦可没多余精力搭理这帮混球,瞥了几人一眼后,就自顾自地朝着宿舍内走去了—— 射击猫头鹰事件在福利院里还是掀起了一番波澜的,起码那个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人就没少跑来找麻烦。 不过这事表面上与梅伦没关系,能够和他牵连上的,也就只有那个被他威胁过的动物管理员巴尔克了。 对方似乎认为这段时间协会的人总跑来福利院可能是在调查些什么,因此显得过分紧张,不仅暂时停止了私自倒卖野生禽类的生意,还严禁他的那些下线,也就是福利院里的某些孩子跑去动物园找他。 只是,尽管曾以此来胁迫那位管理员要到了几只死老鼠,但就算被怀疑可能泄露消息,对方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丧心病狂的找他麻烦的,派小弟跑来威胁两句也就算是差不多了。 真查到他有泄露消息的话才会另说。 但梅伦是不可能去做这种事的,他是个利己主义者,没有那么多对动物的同情心,也基本不会去干这类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除非很有必要。” 暗暗琢磨着,男孩已经返回了宿舍,瞧了瞧窗外某棵树,发现树枝头已经没有了猫头鹰小憩的身影,想来它已经携带着新写的那封信回法国去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梅伦遂踌躇满志地想,“晚上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把她拉进去。” …… 与此同时,德拉库尔一家正有一位年轻女士在这里做客,而某封信的到来,则在这里泛起了一阵引人瞩目的回响。 10 来自两位少妇之间的私密交谈 德拉库尔一家住的房子是跃层,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能够瞧见二楼的一些情况,隔音不太好,于是也能听到一些本该隐秘的响动。 一阵物体碰撞的砰砰声就这么从二楼某房间里隐隐传了下来。 正在客厅与朋友交谈的德拉库尔夫人本能地蹙起眉头,显的有些不高兴,倒是坐在她对面一位乌黑长发盘起的年轻少妇见此温和地笑了笑。 “看来我们这位小女孩还是那么脾气暴躁。” “抱歉,克莱尔,她可能是太高兴了。” 德拉库尔夫人表情勉强地道:“芙蓉最近交了一个性格幽默的新朋友,总能逗的她开怀大笑。” “所以那些响动是?” “噢,是芙蓉在敲桌子。她总习惯边笑边砸桌子,不得不说,这是个坏习惯。可惜她已经到了不太听话的年纪。” 最后这段话让德拉库尔夫人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仿佛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对面坐着的黑发少妇闻言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再去提这茬,而是抬手示意了一番纤长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夹起的一根女士香烟,“介不介意?”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客气,克莱尔。”德拉库尔埋怨地说道。 于是没一会,客厅当中就烟雾缭绕了起来。 “你这本书写的不错。” 吐出的一口烟于空气中遮掩了少妇的脸庞,让她不自觉眯起一双略显狭长的妩媚眸子,说话时,则用没抽烟的另一只手敲了敲刚刚放在桌上的一本笔记。 “就是对日本魔法所的描写略有欠缺。事实证明,那里可不是什么充满温情的地方。” “所以我才需要你,克莱尔。” 德拉库尔夫人笑眯眯地回答,但紧接着她就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让我好奇的是,你这段时间不在伦敦也不在英国,去哪了?又去纽约谈生意?” “不,我去了南美洲的巴西。” “巴西?” “准确地说,是巴西北部的卡斯特罗布舍魔法学校。” 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抽着烟,黑发少妇语气无奈地道:“那里蚊子特别多,而且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驱虫咒……你能想象一个女巫被蚊子叮的满身红肿的模样吗?” 满身……这太恐怖了吧? 德拉库尔夫人微微一愣,随后不自觉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扫视起了自己这位好闺蜜。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蕾丝圆领白衬衣,上身与纯黑色长筒裤之间衔接着紧身细腰带,风格清纯而又保守,浑身上下显露在外的肌肤除了漂亮的脸蛋外,就只有四肢部位了。 这似乎也看不出什么,起码来说,她那双因为衬衣袖子卷至肘部而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小臂肌肤非常光滑,浑然没有什么红肿痕迹。 倒是藏在茶几阴影下穿着露趾高跟的柔嫩双脚似乎有些不老实,左脚处,涂抹着红宝石色指甲油的圆润脚趾正微微弓起,不断与鞋底摩擦着,仿佛在利用这种方式止痒。 “如果你想的话,克莱尔。” 那脚趾实在漂亮,德拉库尔夫人不自觉多看了几眼,遂若无其事地道:“你可以用手。当然了,我其实更建议你用治疗类的魔咒。” “暂时不需要,阿波琳,我认为这种感觉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个好事。” 如此说着,少妇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唔……如果没有它随时提醒,我可能已经睡过去了。” 她此刻的确满脸疲惫,模样仿佛已经颠簸许久。 事实上,名为克莱尔的少妇也确实是在今天早晨才刚刚到达这里的,而她前往巴西的原因…… 德拉库尔夫人有所犹豫,但最终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 “你去卡斯特罗布舍……是去找她了吗?” “……没错。” “那——” “她已经不在那里任教了。” 如此说着,黑发少妇冷笑了一声,“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我想她恨不得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才对得起自己的臭脾气。” “那么,你找她去做什么?”德拉库尔夫人又问,表情看起来有些担心,仿佛生怕某种情况发生一样。 “我想这件事情我和你说过,在我出发前往巴西之前。”黑发少妇回答。 这话让德拉库尔夫人松了口气,但紧接着脸色却又变得极为古怪。 “是指你在信上说的那个麻瓜男孩?” “没错,但他并不健康,阿波琳,” 黑发少妇弹了弹手头上香烟的烟灰,语气随意地说,“我需要想办法治好他。”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但德拉库尔夫人闻言后一时间却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消息。 “所以,你去找那个疯女人……为的就是给你那个,呃……就当是你的现男友吧。” 她吞吞吐吐地道:“为了给现男友治病,去找精通魔药学的前女友求助,这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 被称之为克莱尔的年轻少妇淡淡地说道:“这是她欠我的,我需要拿回来。” “……” “当然也不止于此,阿波琳,她其实有一些特殊的研究很有趣,我需要对此进行了解。” “又是一种毒药?”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太确定。” 少妇罕见的语气有所迟疑,“在没有真正面世之前,这不太好做出评价。” “可这么多年的事实证明,最后总归不会有其他结果就是了。她就是个疯子,克莱尔,我不认为你继续和她接触会有什么好结果。” 德拉库尔夫人兴趣缺缺地说道,随后眼睛一转,开始试探起了某些她早就好奇已久的事情。 “说起来,关于你那位小男朋友,我想我需要仔细——”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硬邦邦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忍不住仰头透过跃层空间看去,就发现自家女儿此时正满脸怒容地从她二楼卧室内走出,然后也没看到下面客厅中的两位女士,自顾自地跑到卫生间里,碰地一声将自己给关了进去。 客厅中的氛围一时陷入沉寂,两位少妇对视一眼,名为克莱尔的黑发少妇遂轻笑了一声。 “看来她和你说的那位幽默的新朋友在闹别扭呢。” 少妇语气带着一抹调侃。 “这并不意外,她们总是这样。” 德拉库尔夫人略显尴尬地回答,“芙蓉时常显得很生气,但这并没有妨碍她每天和她的新朋友互相通信。我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小家伙每天把时间浪费在照镜子打扮自己上面强。” “确实……真是令人羡慕的年纪啊。” 少妇眯眼说着,指甲涂成珍珠黑色的纤长食指不自觉敲了敲茶几桌面,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 “所以,他到底成年了没有?”一旁的德拉库尔夫人突然问,仿佛要打一个突袭。 “没有。”年轻少妇的回答却是很干脆。 “那他到底有多大?” “为了我们的友谊,阿波琳,我还是不说的好。” “难道还不到十四岁?” 黑发少妇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猜你一定是在日本染上的这种癖好。” 德拉库尔夫人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于是没好气地道:“我就总说,日本那个地方很乱,比如说这类事情,没记错的话那里的麻瓜们就喜欢看一本叫什么物语的书……叫什么物语来着?” “源氏物语。” 黑发少妇淡定自若地回应。 她才不会说她看的是洛丽塔呢,而这本书虽说是在美国大火的,却是在法国,也就是脚下这片土地率先出版的。 真要说,那可就破坏友情了。 “所以你也有一个计划?” “当然,英雄救美怎么样?” 年轻少妇笑眯眯地说,“这个套路自公元前开始就时常发生,很俗,偏偏总是意外的有效,我准备拿来试试,也许就能俘获那个小男人的芳心了。” “你是那个美人?” “怎么可能?我当然是英雄。” “……那么,你已经筹备好了?” “正在执行中。” 少妇语气随意地说,“所以我才急着从巴西赶回来。” “……”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比你小十多岁的男孩?”德拉库尔夫人忍不住问,这是一个压在她心里好多天的问题了。 “为什么不能?”少妇反问。 “但是,你们之间……” “我们当初的炼金学教授尼可·勒梅1330年出生,让我想想,今年他多大?656岁?还是657岁?” “……” “你瞧,在这种人面前,十年二十年的短暂差距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碍于世俗伦理,我完全可以等,我也等得起。” “那是不一样的,克莱尔,我们和尼可·勒梅教授并不相同,他能有那么多的——” 见好友听闻此话却面带笑意,德拉库尔夫人话语突然中止,想到眼前这位好友从学生时代起似乎就一直在钻研炼金学,忍不住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难道,你——” 她的问题并没有彻底问出口,一阵响亮的碰声就再次从二楼出现了。 那仿佛是卫生间门复又被摔上的声音。 一楼客厅中的两位女士不由对视了一眼。 “也许你该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了,阿波琳。” 掐灭手中没吸几口的女士香烟,黑发少妇意有所指地道:“女孩看样子可不像是简单的在发脾气。” “这的确不太像。” 德拉库尔夫人蹙眉说道,想了想,有些蹩脚地道:“我想起来了,她准是为儿童节给那位朋友送什么礼物而发愁呢。你知道的克莱尔,她一有心事就会忽视周围的环境,有一次甚至不小心把脑袋磕在了马桶盖上。” “儿童节礼物……” 少妇闻言很无语,“距离儿童节还有好些天呢,阿波琳,你确定这是目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感觉,自己这位好朋友实在是过分维护女儿的淑女形象了,连这种谎话都能说得出口。 “一定没错,她最近总在叨咕儿童节。” 德拉库尔夫人似乎确信无疑地回答:“你知道的吧,在这之前,她可还从没有给家人以外的朋友送过什么礼物呢,所以提前一点时间陷入焦虑很正常。” 黑发少妇:“……” 11 警觉的梅伦会避开一切危险 梅伦可不知道自己最近的行为给某个女孩带来了多么大的困扰。 此时他正位于学校附近的一家二手书店里淘书。 不过与之前不同,眼下他已经不再去关注动物护理方面的书籍了,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些例如《法国人的十种忌讳》、《拿破仑不属于法国》、《19世纪法国思潮》、《如何一句话激怒法国人》……这样的书。 都是一些与法国人相处可能用到的注意事项与话题备选,挑了几本后,男孩来到柜台前踮起脚,将书和钱放在书店老板面前。 “我说孩子,你这段时间来来去去的买书退书,到底在做什么?” 书店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因为退书有手续费,所以问这话时倒是没显得多生气,反而颇感诧异。 “如果是想查资料,我建议你直接在店里看,不用你付钱。” “修女不许我们平时在外面呆的太久。”梅伦委婉地回答。 “如果你需要一些时间的话,” 老板好心建议道:“也许我可以和你们那位家长打个招呼?” 她是知道梅伦身世背景的,也了解一些福利院的情况。 “谢谢,不过我认为修女说的其实没错,回去太晚可不安全。” 男孩回应之余,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书店橱窗外的街道。 此时在书店对面的一处围墙下,正有两个人看似在闲聊般站在那里。 如果是别人见到这幅场面,大概不会对此怀疑什么,只当他们是两个路人,但如果梅伦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这两天第四次见到他们了。 一次两次碰见也许是出于偶然,但当次数多了,这就不可能是巧合那么简单。 他有想过这两人可能是那位金素熙女士派来“审核”他的,但仔细琢磨,却又感觉不太像—— 善意的目光与恶意的盯梢是决然不同的,梅伦能够分辨出这其中的差别。 “南安普敦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警察们都很有责任心。” 书店老板可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复杂,还在那笑眯眯地说着,“不过像你这个年龄,的确不适合独自在外面呆太久。” 这个话题遂作罢。 与书店老板告别后,梅伦抱着新买的几本书直接离开了这里。 然后,在他仔细留意下,他发现那两个家伙果然在后面尾随着自己。 “奇怪,我长的也不是那种容易引来仇恨的主角模样啊,怎么莫名其妙就有麻烦找上门了?” 他暗暗纳闷,却也没有报警的意思。 报警也许能够吓退对方,但却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为什么会被跟踪? 仔细回忆了好久,梅伦也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有做什么出格且被人察觉到的事情。 想了想,本来决定买完书就返回福利院的男孩在一个岔路口拐了个弯,走向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麻烦为什么而来不要紧,试探一下就好了。 …… 于是在不久之后,福利院附近某动物园内,管理员巴尔克听到了一句让他颇觉错愕的话。 “你认为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人在跟踪你,想要从你这里找到调查我的突破口?” 面对眼前这个突然找上门来的黑发男孩,他满脸不信地问,“跟踪?你?防止虐待动物协会?” “我只是说有些人在跟踪我,而这些人里面有一位好像是那天去福利院调查的人中的一个。” 面对动物管理员惊诧的质问,抱着几本书的梅伦眨着眼睛说道:“当然,因为那天我并没有仔细去观察,所以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很没有道理。” 一脸胡茬的中年胖管理员语气狐疑地说,“协会那群家伙虽然令人恶心的想吐,但他们都是一群假正经,怎么可能跑来跟踪你?” “谁知道?” 男孩满脸无辜的问,“你认为一个七岁大的孤儿自己能招惹来什么麻烦?” 管理员闻言深吸了口气,呆呆片刻后,表情阴晴不定地给自己点了根烟,一时间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以非法倒卖野生动物为生的黑商人,他与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人可没少打交道。 当然,以往都是他的下线们与协会的人接触,或者说被调查与质问,找到他头上这种事可还从没发生过呢…… “为什么是你?” 胖管理员遂语气生硬地问道:“你和别人去乱说我的事情了?” 梅伦闻言撇了撇嘴。 “如果我说了,还会笨到跑来找你吗?” “那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 男孩语气不耐地回答,“听着巴尔克,我只是发现有些不对劲所以跑来给你通风报信而已,别的事情和我无关,也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没有道理啊……” 呓语般的呢喃似乎证明着当事人内心并不平静,但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一身动物粪便臭味的胖管理员就将手头抽了一半的烟扔在了地上,然后站起身来,用他那穿着老旧棕色皮鞋的脚狠狠将其踩灭。 “这事我会调查清楚。” 他颇为硬气地说,顺便瞥了眼俯瞰之视角下显得非常矮小的黑发男孩。 “当然,不论怎么回事,我都要承你的情,所以你上次勒索我的那件事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我以为你会更慷慨一些。” 男孩闻言反而不乐意了,“你知道的,跑来给你报信我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妈的,他们可是在跟踪你!” 胖管理员表情充满不可思议地瞪着梅伦,口中咆哮道:“知道吗,我没怪你鲁莽的直接跑来找我就已经很大度了,现在你还和我要钱?!” “大名鼎鼎的巴尔克,本来就应该……” 梅伦想要反驳,但最后似乎又退宿了,“唔,算了,不给钱就算了。” 他看起来大失所望,边说还边瞥了对方一眼,“就当我白来一次,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这种反应却有奇效。 “你们这帮福利院的小鬼,就是一群连尸体都不放过的食腐秃鹫。”注重名声的胖管理员见此忍不住骂骂咧咧了一句,“而你,就是秃鹫群里最能吃的那个,妈的!” 虽然很恼火,他却也没再犹豫就从兜口里掏出一把硬币来塞给对方,继而满脸不耐地摆了摆手,“拿去,拿去,然后从后门赶紧滚蛋,这事和你没关系了!” “好好好,感谢您的慷慨。” 男孩眉开眼笑地说,然后仿佛生怕对方反悔似的,接过钱抱着几本书就迅速跑开了。 胖管理员仍在后面骂骂咧咧,仿佛麻烦都是梅伦带来的似的,但男孩对此浑然不做理会。 直到离开动物园附近,他这才结束奔跑,侧手摸了摸揣在裤兜里的那堆硬币,再次笑了起来。 “蠢货。” 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梅伦朝着福利院方向走去。 为了买书,他最近手头可不宽裕,又不准备去动那笔能够买下一座四合院的庞大财富,所以这笔意外之财的到来让他心情变的十分不错。 只是高兴没多久,梅伦就突然感觉脑子一阵眩晕,胸膛处心跳声也开始变得响亮又急促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男孩小脸迅速苍白一片,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双腿发软,脚步不自觉踉跄了几下。 情况不妙,但他并未因此惊慌,而是努力忍受着,艰难地将自己挪到路边一座长椅处,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喘息良久,男孩脸上的肤色这才重新回归红润。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不容易歇过来的梅伦低声喃喃着,脑子里不相关的一切全都被抛开,紧了紧怀中几本书后,他起身再次上路,边走边下定决心。 “如果今晚不成功,就必须要给她下猛料。” 12 愤怒的队友终于被拉入了梦境 梅伦是心里有数的。 别看这段时间骂的欢,但他可始终没有忽视了正事—— 与对方成为熟人是当前阶段的目标,却不代表这个目标是终极目标。 他在这件事上的终极目标是抛开现实中这个骂人阿姨的马甲,在梦中世界“改头换面”,与女孩成为好朋友。 只有这样,梅伦才能通过对方获得巫师圈子里的知识资源。 所以,在这段时间的互相对骂中,他可没少收集信息,为将来刷好感度做准备。 比如说,从女孩匮乏的骂人词汇量这点来看,他就能知道女孩生活的环境是个十分淳朴甚至充满温暖氛围的地方。 那么,基于此,他就可以在真正相处途中适当的显露出一些相反的特质,例如野性桀骜,例如阴暗邪恶,或者单纯的激进富有冒险与叛逆精神等等。 这会给对方带来新鲜感,能让他更容易刷好感度。 当然,前提是适当,新鲜过头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又比如说,在这一个多礼拜的通信中,梅伦察觉到女孩对她的家人尤其维护,性格十分护短。 那么在真正相处期间,他就可以表现出与女孩类似的特质来,让对方认为自己和她在某种意义上是同类人,这样会迅速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类似这种准备还有很多,梅伦考虑的十分全面,更是朦胧摸索出了对方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并基于此储备了一大堆可以聊的话题。 这些都是为了刷好感度而准备,但如果需要,它们也可以直接化作梅伦当前所需的猛料—— 只要在一次通信中,稍微改变一下毒舌阿姨的人设,并适当表现出一些好的一面,利用这种颠覆形象般的反差,他就能让双方之间的熟悉程度瞬间拔高一层。 倒不至于让对方直接放下“仇恨”来个惺惺相惜什么的,但效果总归会比保持现在的节奏要强。 只是如非必要,梅伦不想这么做。或者说,如非必要,梅伦不愿意去消减女孩此刻内心中的恼怒情绪—— 在他看来,如果操作的好,这其实也是一个能够用来刷好感度的点,比如说在无意中了解到这件事后,教导女孩说脏话,然后两人一起努力打败那个可恶的英国老阿姨…… 这种事情必将卓有成效,可如果老阿姨不再那么可恶,那就很难利用这点来达成什么目的了。 “但是如果赶时间,也就顾及不到这个了。” 梅伦有点可惜地想。 ……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猛料并没有出场的机会。 晚上他进入梦境中后第一时间发出邀请,竟然就这么显示成功了! 再然后,却又没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 梅伦对此有点迷惑,想了半天,这才有些迟疑地得到了一个答案。 “难道和我一样,需要睡着了之后才能进来?” 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 “好吧,要淡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此喃喃着,少年模样的他随后爬到一棵树上,将自己隐藏在茂密枝头深处之后,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等待了起来。 …… 另一边,芙蓉·德拉库尔确实还没有睡觉,或者说,是牙痒痒的睡不着觉。 此时在她的卧室内,一封平摊于书桌上的信件于烛光照耀下清晰可见,其上黑白分明的简短文字被书写的优美且富有格调,然而内容却没什么善意可言。 [问:一个聪明的法国人和一只会动脑子的树袋熊之间有什么区别?] …… [答:没有任何区别,两者都是虚构的。] …… 女孩目前正坐在椅子上,飞快翻着一本名为麻瓜世界动物百科全书的词典,小脸表情一片气恼,却又不自觉带着点茫然。 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骂不过别人更值得生气的? 那就是,不仅骂不过别人,还有些看不懂别人骂她的话! 她不禁想到了前几天对方某封信上写的一句话—— “考虑到你的年龄,我已经尽量让自己写的字句浅显易懂了,只要上过小学的孩子就都能无障碍阅读……结果你竟然还是不懂?” …… …… “所以,树袋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里面根本没有记载!” 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答案的女孩最终愤怒地将这本书摔到一旁,继而用咬牙切齿地表情看着桌上那封信。 虽然搞不懂其中的某个细节,但那本就不是重点。 或者说,这段时间,在那个可恶的麻瓜阿姨语言攻击下,她已经不自觉养成了看到对方来信就生气的地步了,不论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而当她弄清楚其中内容所有的含义后,往往会变得更加生气。 “麻瓜都是一群惹人讨厌的白痴!” 这种明知道对方在指桑骂槐地骂人却又搞不懂某个骂人细节的情况简直让她憋屈的发疯,于是女孩忍不住也跟着发动了地图炮。 可惜的是,卧室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听到这句话,所以这也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解恨。 倒是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让芙蓉登时警觉了起来,飞快将蜡烛一吹,然后迅速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了住。 随后没一会,一阵敲门声就突然响起了,伴随着的还有一句略显担忧的话。 “亲爱的,你睡了吗?” 当然没有睡,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女孩委屈地想,但却不准备吱声。 她可还记着早晨自己一番无礼的表现呢—— 妈妈的好朋友前来做客,结果自己却只顾着生气了,根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与礼节。 虽说下午的时候她为此特意挽救了一番,但这也难保妈妈对她没有意见。 所以现在,在客人也许已经熟睡了的时候,芙蓉认为母亲准是来教训她来了,自然不会接这个岔。 于是敲门半天得不到回应,最终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消散一空。 女孩遂从被子里爬出,抓起书桌上的笔,咬牙切齿地琢磨起了该如何回骂对方—— “要以英国人的腐烂恶臭和虚伪做作为核心来侮辱她!” “要重点攻击她老女人这一事实。” “要诅咒她生孩子会长猪鼻子,放屁还特别臭,和她说话时的口气一样!” “……” “……” 不断思考着,又不断完善这封信,女孩最终写了一大堆。 审核几遍后,又觉得自己写这么多,对方却写的那么少,似乎很没面子,也不自觉有种处于下风的感觉。 于是她又愁眉苦脸地开始了删删减减—— 这已经成为她这段时间每晚必备的工作了。 直到半夜,这个工作才堪堪完成。积攒了一整天的怒气也抵挡不住身体中涌现的困顿,女孩最后看了眼信,仍旧不太满意,却也实在忍不住了。 “就先这样吧。” 她神色恍惚地想,“反正她只是个麻瓜,不用太在乎她怎么骂人的……没错,再怎么骂我,她也只是一个麻瓜呀……” 不自觉用出了精神胜利法的芙蓉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也终于不再强撑着了,于是昏昏欲睡的她最终靠在书桌椅子上,脑袋一歪,忍不住睡了过去。 …… 也许一瞬间,也许几个小时,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被星光笼罩的奇妙世界。 “我还从没做过这种古怪的梦呢……” 一阵风吹过,迷迷糊糊的女孩抬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感觉有点冷。 但她实在困得慌,于是也懒得理会这些特殊之处,随便找个树根就瘫坐了过去,继而没用十秒钟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暗中观察的梅伦对此有些无语。 好不容易把对方等来了,结果她就是这种反应? 不过梅伦现在其实也顾不上对方—— 在女孩出现在这个世界后,他就发现某种变化已经在发生了。 这种变化并非来自于自己,而是那张特殊的卡牌…… 斜靠在一颗山毛榉树树枝上的梅伦就着上空微弱的星光,注视着手中一幅地图,目露沉思。 这幅地图大体上看像是羊皮纸,颜色暗黄,质感明显,其上只有核心那么一小块有着明确的痕迹路线,周遭其他地方,全都是空白一片。 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地图,是之前他所拥有的那张黑色卡牌膨胀变化而来的! 女孩现身后,变化就已经开始了,然而这个结果,却让梅伦有些不解。 “难道说,这个金手指只有在队友被邀请进来后才能生效?” 他很自然的开始怀疑起了这点。 “可是,这有什么用?” 低头瞥了眼那道娇小的身影,梅伦陷入思索当中。 如果不是为了利用对方获取巫师社会的知识资源,他根本不会考虑将对方拉进来。 或者说,如果没必要的话,他其实不愿意将任何人带进这个世界。 毕竟在他看来,这里算是自己穿越之后最大的秘密了,就算当前身体与现实中的完全不同,那也最好不要暴露在别人面前。 然而眼下看来,似乎他这种想法并不正确啊…… 如此琢磨之余,梅伦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地图中央那块有明确线条路线的地方,然后他就见到本来看似很小的一块开始瞬间膨胀扩散,最终如蛛网般,蔓延占据了整张地图! eryngalen(幽暗密林) 充满奇幻感的文字点缀在地图背景深处,让梅伦隐隐感觉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眼熟。 不过仔细想想,前世一些奇幻小说中这类名称非常普遍,于是他也就释然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地图核心所在上面。 显而易见的是,地图上描绘的幽暗密林就是梅伦所在的这片森林,它也不知道有多大,反正目前整张地图已经全被占据了。 不过在一片代表树木与森林的精巧纹路之外,地图上仍旧有着额外独特的一些地方,其中最独特的,是中央区域两幅简笔画一般的头像。 头像之一是梅伦,另一个则是一位五官极为精致却又颇显稚嫩的长发小女孩,看起来比较陌生,显然是树下那位。 梅伦本身的头像倒是没什么,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后,简笔画头像瞬间扩散成了一张让他感到熟悉无比的素描卡牌,其上有他的半身像,有名字,也有一片空荡荡的能力栏。 再轻轻触碰一下,卡牌旋转翻身,之前的记录信息就这么出现在视线中了。 信息与以往相比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在最后,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 [双树纪元第1123年,芙蓉·德拉库尔来到了阿尔达世界] …… “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他对此略感失望,手指脱离,卡牌遂转换回到了地图上不起眼简笔头像的模样,然后梅伦目光看向临近的另一个头像。 敲开一看,上面大体和他的卡牌类似,只是在名字后面挂着个lv.1的等级数字,能力栏内也并非空荡荡一片。 [混血媚娃(max)] …… [基础巫师天赋lv.9] …… [家庭通用魔法(综合lv.3)] …… [变色咒lv.2] …… [生发咒lv.2] …… [荧光闪烁lv.2] …… …… [疙瘩咒lv.0] …… “所以,能力栏只显示超自然方面的技能吗。” 梅伦了然地想。 他早就怀疑这点了,不然这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的卡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不过这个发现似乎也没什么用,倒是那个基础巫师天赋让他不自觉沉吟了片刻,不过思考没多久,梅伦就抬手敲击了一下女孩的头像。 卡牌随之翻转。 接下来映入视线中的,却并非和他那张相同的模样。 梅伦惊奇地发现,在卡牌背面一片繁琐而又优美的纹路中间,此时正不断有句子交替显露,然后悄然隐去—— “克莱尔阿姨虽然没我漂亮,不过也还说得过去。可惜是个变态……” …… “妈妈,今天的鸡肉卷好像有点凉?” …… “该死的老女人、蠢麻瓜、恶婆娘!” …… “这张镜子真差劲,连我美貌的万分之一都照不出来,哼!” …… “天啊,你真是气死我了……妈妈快来,妹妹她又尿了我一身!” …… “妈妈?!” …… …… “好冷啊,怎么回事?我的被子呢??” …… “这里是哪?” …… 最后一句话让梅伦突然惊醒,低头看去,发现女孩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树下一脸茫然地揉着眼睛。 13 竟然是个胆小鬼 如果之前还可以说因为实在困顿而没有察觉周围环境的特殊之处。 现在,名叫芙蓉·德拉库尔的女孩已经十分清醒地认知到了,自己压根就不在包括家以内的任何熟悉地点。 她有点懵。 身下的土地是坚硬又冰冷的,摸起来硬邦邦,还带着一股草地绿苔的潮湿。 天空中似乎有璀璨群星撒下透彻星光,却被上方茂密树冠给筛选的稀疏零散。 仰头看去,斑斑点点的微光非常虚弱,如同在一个破旧的麻布袋子内感受着外面渗透而来的浑浊光源一样。 周围森林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环境,幽暗寂静,仔细看又像无数鬼影子将自己包围,微风剐蹭,让它们不断发出阵阵呜呜声响,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衬托着她的心跳似乎都隐隐可闻。 更让女孩不自觉脸色发紧的是,在视线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她赫然发现,身下草地附近的植物,或者说连带着身下草地在内,全都是静止不动的! 绿草舒展身姿,姿势却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任凭些许风声吹过也都僵硬如初。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几枚花朵,其中一枚的花瓣被风吹的摇摇欲坠,但无论风吹的再怎么用力,它也从未脱离花瓣。 而周围的这些树木…… 周围的这些树木…… “它们难道全都中了石化魔咒?” 瞧着那些在暗淡星光下阴森森又硬邦邦如同一颗颗腐烂骸骨似的粗壮植被,女孩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这地方实在是太过诡异与安静,乃至于根本没有其他能够让她分心的元素,不知不觉就会沉浸在这里幽暗的氛围中去,然后飞快深陷其中,让她愈发感到紧张。 “有,有人吗?” 爬起身后,女孩哆哆嗦嗦地张嘴喊了一声,声音却仿佛只在嗓子眼附近转悠了一圈似的,根本弱不可闻。 于是理所当然的,也不会有人回应她。 “谁在那里!?” 站在草地中张望四周的女孩再次高喊。 仍旧没有任何回馈,她的声音在这幽暗的森林中显得十分虚弱,只是乍一出口,就随风而逝般没什么动静了。 “来只幽灵也好啊……” 感受着这极端的寂静将自己完全包裹,芙蓉小脸愈发惨白,就算捞起地上一根树枝当做临时武器,也没给她带来丝毫安慰感。 然后,让暗中观察的梅伦忍不住感到错愕的是。 当一阵稍强的风吹过,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响亮的动静之后,这个平时在他看来比较傲慢且强硬的小家伙,竟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然后瞬间将刚刚拾起的树枝扔到一旁,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小手紧紧捂住耳朵,假装自己成了一只鸵鸟! “这里有那么恐怖吗?” 梅伦不禁怀疑起了这个问题,忍不住看了看四周,除了极端安静与被黑暗之笼罩外,这里根本没有别的任何恐怖元素啊? 这实在是一个超出预计的事情…… 在他看来,女孩清醒过来之后应该会先查探一下四周,然后,她就会发现梅伦留下的一些痕迹,最终一步步顺着线索找到他既定好的一栋木屋—— 那里是他早先造出来的一个藏身之处。 梅伦预计,自己会等在那里被找上门,这样的话,比他主动现身在女孩面前要高明多了,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多疑点。 再然后,两人应当自然而然的展开一番交谈,梅伦之前准备的诸多话题也就能够有了用武之地。 所以顺利的话,梅伦今天晚上就能初步和对方成为朋友,明天就能获得一部分他想要的魔法知识。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个在平时看起来性格十分暴躁的女孩胆子竟然这么小,计划还没等开始,就已经…… 有点无语,但紧接着梅伦就有了新想法。 于是不久之后,一阵从森林深处隐约传来的喊声就出现在了女孩的耳朵当中。 “……谁……在哪……听到……我……” 声音低沉而又缥缈,源头距离这里似乎很远,断断续续,混杂在周遭寂静氛围中,显得十分诡异,如同幽魂的低语。 而随着这阵低语逐渐清晰,她仿佛看见了一具代表死亡的怨灵正披着破烂灰长袍穿梭黑暗森林飘荡而至,目光幽深且恶毒地紧盯着蹲在草地处的自己…… 这么一想,刚刚还祈祷就算幽灵来了也好的女孩不自觉又尖叫了一声,然后也顾不得抱头蹲在那里害怕了,慌忙站起身来撒腿就跑。 只是惊慌的她却根本没来得及看路,也压根就想象不到这地方的树木有多茂密。 于是,在砰地一声响亮撞击后,有着一头漂亮银色长发的小女孩一脸呆滞地晕倒在了一棵树下,鼻子流血,本该光洁的额头此刻迅速肿胀了起来。 “谁在那儿?听到请回话,我在找你的具体位置!谁——” 不久之后赶过来的梅伦瞧见这场面后自觉闭上了嘴巴,然后半是得意半是复杂地叹了口气。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如此嘀咕着,他倒是很高兴。 现在感受到的冲击有多恐怖,等接下来对方苏醒,察觉被“救”了之后就会有多温顺。 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很久,却十分有利于他的登场。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与对方达成初步接触,其他的暂时不需要考虑。 于是梅伦将脑子里一些念头甩开,在附近找了些干树枝树皮与几根坚韧的藤蔓后,开始在这里制作简陋工具钻木取火了起来—— 在一个充满黑暗的地方生火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片森林虽说罕有生命存在,但罕有并非没有,如果作死的去大张旗鼓显示自身的存在,还是有很大几率面临危险的。 不过现在梅伦也不在乎这点了,他甚至反而期待危险的降临,毕竟共患难也是一个增进感情的绝好契机。 只是,直到他将篝火升起,甚至在附近找了一些能够食用的野果子,也没见有麻烦出现在附近。 明亮的火光反而加速了女孩的复苏。 “你醒了?” 坐在篝火前,察觉到昏倒在篝火对面的女孩胳膊动弹了一下,正在看书的梅伦遂语气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感觉还好吗?” 14 梅伦毫不意外地达成了目的 感觉还好吗? 女孩闻言心情十分复杂,这能怎么说? 实在是糟糕透了…… 已经止住了血的鼻子充满酸涩感、呼吸时泛着血腥的铁锈味不断灌入肺部、让她不自觉有点反胃,额头也在一阵阵地胀痛着,让她恍惚间认为自己的脑袋好像都大了好几圈。 但相比脱离之前那种充满恐怖氛围的环境,这些身体上的感觉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幸亏我昏迷之前叫的声音很大,被人听到了。 芙蓉庆幸地想。 实际上她已经醒了有差不多五分钟,只是一直在假装昏迷罢了,目的当然是为了“装死”,顺便确认周围环境是否安全。 然后,因为临近篝火散发出的温暖让她感到非常舒适,透过眼皮缝隙偷偷瞧见篝火对面坐着的那位竟然还是个漂亮大男孩,她就不自觉放松了许多,并因此决定“醒过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尽管认为现在似乎没什么危险了,但起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于是在捂着鼻子坐起身来后,芙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继而睁大双眼仿佛迷途小鹿般十分警觉地瞪着梅伦。 “你是谁?” “这里是哪儿?” …… 她用的是法语,梅伦能听懂,但是不会说。 “我刚刚听到了你的呼救,然后找到了你。” 梅伦用英语回答,“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说不好,大概只是一场梦。” 虽然这小家伙装模作样的姿态让他感到很有趣,但现在已经是正事时间了,梅伦当然不会把心思分散到旁枝末节上面去。 “一场梦?” 女孩改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讲话,小脸上充满了诧异。 这么恐怖与逼真的地方竟然只是一场梦? “我没办法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梦,但它起码不是那么真实。” 梅伦回答道:“在这里根本没有饥饿感,也不会死亡,现实中睡醒后会离开,睡着了又会不知不觉的进来……每天我都会经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五年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这其实也是事实。 初步的相处心态确立好了之后,就应该去消除女孩对周围环境的恐惧心理与陌生感,让对方能够恢复平常心了,这样一些交流的话术才能生效,不然担惊受怕的,谁会考虑你讲话有什么内涵? 随后他反问,“那么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恐怕和你一样。” 女孩眨眼说道,在梅伦刚刚的话语之后,她就悄然松了口气,目光中也不再有那么多警惕了,毕竟听起来自己似乎很容易就能从这个地方脱离。 只是紧接着,她又略显紧张地问道:“我以后也会和你一样,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这儿?” “也许吧。” 梅伦仿佛很不确定地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可能只是偶然出现也说不定。” 最好不要再来了。 芙蓉闻言忍不住暗暗祈祷。 这里太恐怖了,阴气森森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透过明亮篝火看了眼对面这位五官轮廓分明的纯净少年后,这个念头却又不自觉有点动摇。 “倒也不全是坏的。” “什么?”梅伦没听清对方的小声嘀咕。 “没什么。” 女孩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心情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变得安稳了许多,但随后她突然又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于是她眼神略显飘忽地问。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怪物在附近啊?” “怪物?” 梅伦闻言很纳闷,“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被它袭击了。”女孩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小脸气的鼓起,“你瞧,我额头这里现在还肿着呢。” “……” “不过我昏迷前打了它一下,它可能是被吓跑了吧。” “……” “对了,如果只是一场梦的话,那我们在这里受伤,醒了之后不会真的受伤吧?” “没错,死都死不了,当然也不会受伤。” “那太好了。” 芙蓉彻底放松了,轻吁了口气后,一脸高兴的模样,“真要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唔……我是说,下次再遇到那只怪物,我非要报复回来不可。” 那棵树就在你身后呢。 梅伦暗暗翻了个白眼,随便你怎么报复它都不会反抗的。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好面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驱散黑暗的火焰与救援者的身份带来了很高的好感加成,而同为被拽进这个奇特梦中的“受害者”这一特质,也让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 可以清楚感受到,几句话的时间,对方就明显放下了警惕心。 梅伦遂话锋一转,将交谈引入了正题,“所以,你是一个来自法国的巫师?” 这话让芙蓉愣了愣,随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之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连对方是不是同类都还没有问! 不过想来他能问出这种问题,那基本不可能是个麻瓜吧? “我还没正式入学。” 芙蓉如此回答道:“不过用不了两年就能算是一位正式巫师了,这不会有什么意外。那么你呢?英国人?你在霍格沃茨上学?” “我是个哑炮。” 这句话梅伦已经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此刻说起来分外流畅,“没有资格入学霍格沃茨,目前在做一些麻瓜研究方面的工作。” “哑炮啊……” 女孩闻言看向梅伦的眼神不自觉带了点怜悯,仿佛一个正常人突然见到了一位天生身体残疾的倒霉蛋。 不过这倒不影响她内心中对这位刚刚认识没多久的少年心有好感,梅伦的诸多准备已经悄无声息地对她生效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梅伦生的十分好看。 “我有一位叔叔就是个哑炮,”她在尝试以这种拉近关系的方式来安慰梅伦的自尊心,“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很正常。” 装模作样的梅伦还挺像那么回事,“每一个哑炮在巫师面前都很自卑,除非必要,也不愿意和巫师呆在一块。” “真可怜……我是说,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吧?” “我想你不会理解这种明明大家都生活在一个世界,却发现自己天生比别人低了一等的感觉的。” “……抱歉。” “没什么,你很善良。” 用树枝捅篝火的梅伦笑了笑,随后仿佛不经意地道:“很久没和巫师交流了,感觉其实也不错,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对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事?” “如果明天你还能来到这里,我希望你能帮我带几本魔药学相关的书籍。我目前在埃及做麻瓜考察工作,那里的魔法书实在令人看不懂。”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女孩闻言暗松了口气,随后自信满满地挺胸说道:“没问题,如果我还能来的话……但是我该怎么把书带进来?” “只要在入梦前触碰着它们就可以,如果方便,最好抱着。” “好的,我会记着这件事的。” “那就先谢谢你了。”梅伦这话说得十分真诚,脸上也不知不觉绽放出了一抹开朗的笑容。 虽然他之前就认为只要把女孩拉入梦中,剩下的工作就不是什么难事,却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顺利到让他感觉之前准备的大部分东西似乎根本就用不上了。 “这没什么,反正只是一场梦,妈妈又发现不了。” 女孩单纯地回答,能够帮到人似乎让她很高兴,或者说,她也许很少面对面与一个并不反感的陌生人交流。 于是这个话题结束后,女孩仍旧话语不断。 主要是在问问题,一会问埃及巫师们都是什么模样,一会问金字塔里面是不是真的充满了诅咒与魔法陷阱,更多的却是问这场梦相关的情况,比如说,除了森林之外,梦里还有没有其他场景? 最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对方叫什么。 “我是芙蓉,芙蓉·德拉库尔,你呢?” “叫我伊泽瑞尔吧。” 梅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于是就随口说了出来。 “伊泽·瑞尔?” “呃……你可以这么称呼。” 于是两人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 芙蓉·德拉库尔显然是一个说话算数的小女孩。 当第二天再次与她在梦中会面时,梅伦就发现她脚边正堆叠着一摞书,其中几本还在不自觉蠕动着,仿佛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感到十分别扭。 15 又理所当然的面临着失败 芙蓉·德拉库尔显然是一个说话算数的小孩。 当第二天再次与她在梦中会面时,梅伦就发现她脚边正堆叠着一摞书,其中几本还在不自觉蠕动着,仿佛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感到十分别扭。 这不免让梅伦多看了几眼,眼眸深处隐藏着强烈的好奇—— 虽说每天入梦的金手指似乎很奇妙,但这基本没给他带来什么超自然体验。 倒是这几本会动的魔法书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魔法与巫师的“魅力”。 然而有意将其中一本拿在手里翻开看去后,扉页的一行字却让他不自觉一愣。 “常理来说,一位巫师是严禁在麻瓜世界掌握大量财富与地产的,但某些情况却能够规避这种法律。比如,继承一位麻瓜丈夫的遗产……” 清澈的话语从黑长发简单扎成马尾的少年口中发出,语气里充斥着疑惑,显然对此感到有些不对劲。 随后就见他抬头看向坐在篝火对面的银发女孩。 “你在研究该如何钻法律的空子吗?” 女孩此时已经是第二次降临到这个星光笼罩的世界了,经过昨晚的情绪刺激,她现在模样看起来要淡定的多。 一身英伦校园风格的白衬衫与暖黄色背心式毛衣搭配下身黑色中筒袜和牛津鞋,纤细双腿并拢端坐,小手捧着一枚类似红苹果般的水果在那里一点点啃着,姿态优雅自然,模样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事实上,芙蓉·德拉库尔也确实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脸庞虽然还未长开,却已经极为精致,陶瓷般光洁的肌肤混杂着体内媚娃血统释放出的魔力,不知不觉就能让人挪不开视线。 尤其绚丽的是她那头别着简洁发卡的银色长发,这种发色常人驾驭不了,但真到了符合标准的人身上,却总能带来一股梦幻如童话故事似的朦胧,又仿佛初雪般令人感到十分惊艳且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矛盾美感。 然而…… 梅伦可惜地想,尽管她的名字在法语中的含义是宫廷之花,现在端庄起来也确实有一股子美轮美奂的优雅气质,但只要深入了解一番,就知道这种外在是多么的富有欺骗性了。 不如说,她像只沙雕。 听到梅伦的疑惑,对面坐着的女孩不禁一呆,似乎才想起来那书上有这么一句话。 于是她略显尴尬地解释道:“我对这点并不感兴趣,只是我妈妈有一位朋友在麻瓜世界掌握很多财产,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办到的,所以就钻研了一下。” “真聪明,你显然找到了她成功的办法。” 梅伦随口称赞了一句,随后也没理会女孩嘴角不自觉露出的一抹得意微笑,自顾自地将手中书翻到了正文。 [魔药分为多种不同的类型,这里首先要说的是煎药。这是指把东西在大锅中咕嘟咕嘟地炖煮后提取出来……] 他开始专注地看了起来。 阶段性的目标终于达成了,眼下这本书,以及他身旁一摞书在对面女孩看来也许只是寻常东西,但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些需要郑重对待的珍宝,甚至是打开生命财富的宝贵密码。 所以梅伦看的非常专注。 他对魔法与巫师并不能说了解,知道的基本被限定在了哈利波特原著涉及到的框架内。 所以就算有了这个能够获取魔法知识的渠道,梅伦也没有百分之百把握能学到巫师们掌握的技能。 毕竟在这个世界,能否成为巫师是要看天赋的,而不是看能不能获取到法术书。 但梅伦在诸多魔法科目中首先选择魔药学,可不单单是因为身体内的疾病,还有另一个原因造成了他的这种行为—— “由于这里没有傻乎乎地挥动魔杖,所以你们中间有许多人不会相信这是魔法。” 这是原著中某位魔药学教授在讲课时说过的一句话。 这句话该如何解释? 虽然不能肯定,但配合原著中与魔药炼制有关的其他描写,却能让他不自觉浮想联翩——那看起来似乎是个人就能学的会。 梅伦期待着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是像他这样的普通人也能通过药材的调配炼制出魔法药剂,这也是诸多魔法科目中最有可能被他掌握的一门了。 然而,随着手中书页不断下翻,梅伦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好看。 “在药材的蒸煮过程中,就算不用念咒语,也需要魔力去配合?” 他最后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女孩。 对方本来正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地东瞧西看,梅伦突然的开口让她本能地吓了一跳,随后忙将耷拉起来的肩膀与胳膊肘端正,先是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切,然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这样吧,我对魔药学不太感兴趣,也没有专门练习过……怎么了?这本书和你以前读过的不太一样?” “有一些不同,不过没关系。” 梅伦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手中书籍上,心情却与刚刚拿到书时完全不同。 显而易见的是,他体内并没有所谓的魔力。 有些沮丧,更多的却是不服气,于是梅伦将手中这本书放下,将另一本名为《巫师之血:与魔药学基础原理对应》的书拿起。 “无形的魔力充斥在巫师们的身体内,并随着巫师们的一举一动释放到外部世界,所以可以说,巫师的任何一种动作,都是附带有魔力的。” …… “这点可以通过简单的魔药炼制来验证。1657年,一位奥地利巫师专门对此做过实验,不涉及任何施法操作,多位麻瓜与巫师执行相同的流程与动作……” …… …… “综合上述,能够得出结论,我们看似与麻瓜之间没有差别,但实际上差别很大,只是这种差别用肉眼根本看不见。” …… “所以在此,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和麻瓜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 这本书中遍布着麻瓜属于低等种族的论调,让梅伦忍不住怀疑起了该书作者是二战时期某位黑魔王的追随者。 但作者的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书非常适合给他科普麻瓜与巫师之间具体不同之处在哪里。 梅伦的心情也随着不断翻页而逐步下沉。 “你怎么了?” 对面无所事事的女孩察觉到了梅伦脸色有些不对劲,于是颇感纳闷地问了一句。 16 关于我队友是个话痨还爱吹牛逼这件事 夜空下幽暗森林的某处空地,燃烧的篝火如同一位森之巨人胸膛上绽放出的生命之火,恍惚跳动,微弱却又明显。 “你怎么了?”女孩的声音透过篝火传来,悦耳动听,却不能给梅伦带来丁点暖意。 “没事。” 梅伦敷衍地回应,但紧接着似乎在掩饰,他又抬头勉强朝对方笑了笑,“只是里面有一些特殊名词看不太懂。” “如果你愿意,可以请教我。” 芙蓉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闻言后腰板一挺,表情颇为矜持地说道:“虽然我还没有正式入学,但我可以毫不吹嘘地说,我受到过全法国最好的家庭教育。” “你爸爸是位教授?” 梅伦忍不住问,女孩这种自豪的模样让他觉得对方身上可能还有更深入的资源可以被挖掘。 “我祖父退休前是布斯巴顿的草药学教授,我爸爸不是,他在国际巫师联合会内任职,顺便给一些巫师杂志供稿,涉猎广泛,非常厉害。” 芙蓉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说道:“他有七篇稿子被法国巫师出版界收集到了年度十佳内容创新排行里面,有三篇甚至被认为是推翻了法国魔法史的颠覆性论文,不过——” 说到最后她话锋一转,“关于我本人的家庭教育,我要提的其实是我妈妈。” “你妈妈?” “没错,我妈妈不仅精通草药学,七字学和神奇动物学,她还十分擅长魔法史与天文学,她对古代如尼文字很有研究,算数占卜更是拿手好戏。据我所知,她最近甚至在钻研飞天扫帚的运行原理,可能将来会创建自己的品牌也说不准呢。” “这么厉害?” 梅伦听的一愣一愣的,仿佛遇到了传说中的神级大佬,然而仔细回忆当初坑了猫头鹰后所见的那封信,却没法从中感受到有什么牛逼气息…… 于是他忍不住问,“所以,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简单来说,”女孩颇为得意地回答道:“她是位作家。” 于是梅伦明白了。 大概就是那种什么都能和别人扯上几句,但什么都钻研不深的家伙吧。 他有点丧失兴趣,却没想到女孩本身倒是来了讲话的兴致,不自觉就开始了以她家庭为原点的一番吹捧。 因为照顾对方面子,顺便又不愿意去思考之前发现的那个沉重现实,梅伦假装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从她爸爸历年的诸多丰功伟绩,听到她妈妈都出版了些什么书籍,再到她的家族在欧洲多么多么的历史悠久…… 她甚至连她家那个一岁多的妹妹都没有放过! 然而,女孩显然没发现,假装在听自己讲话的少年,实际上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他的脚边。 那里正有一幅地图于地面铺展开,很显眼,本应该被她轻易发现,可奇妙的是,她的视线中却偏偏没有地图的丁点痕迹。 由此她也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地图上,一张代表着她本身的卡片正仿佛很是羞愧地背着身子,不忍注视地将一句句女孩的“心里话”显现在了梅伦的目光中。 “他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可能也是全法国排的上号的,但这个就不能说出来了,简直丢死人。” 提到她父亲时,卡牌是这么描述的。 …… “可惜本国人眼光实在差劲,明明那么厉害,出版的书竟然都不怎么畅销……”这是她妈妈。 …… “除非能改掉尿床和喜欢学狗叫的毛病,否则我绝对不会承认加布丽真有那么可爱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就不能不给她一点面子了;蠢得要死,真是令我羞愧。” 她妹妹的情况与她吹嘘的神童人设似乎相反。 …… “肩膀好酸啊,唉……作为一个淑女,我显然不是那么称职……” 她本人竟然意料之外的有自知之明。 …… …… 一个小孩儿能表里不一到什么程度呢? 梅伦看的津津有味,颇为专注。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不自觉目光飘忽了一下,突然就发现,地图上那代表着自己的简笔头像,似乎在隐隐发光…… 忍不住用脚触碰了一下,熟悉的卡牌界面随之显现而出,只是让他惊诧的是,眼下出现的和之前看到的已然不太一样了—— 能力栏中,不知何时竟诞生了一个新能力! [增发魔药制作lv.0] …… “增发魔药?” “似乎刚才那本书里有记载这种魔药的炼制方法……” 梅伦立即认出了这行字的来源,但还没等他细想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对面芙蓉就发现梅伦有点不专心了。 “你在听我讲话吗,伊泽?”女孩有点不高兴地问。 “当然,我只是在想你祖父当年为什么要提前退休,明明那么受尊敬的一个人……” 看似心不在焉的梅伦很自然地衔接上了女孩刚才吹出口的话,于是本来以为他没听自己说什么的女孩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说是因为当年祖母想要去中东某个地方考差一处与魔法飞毯诞生有关的历史遗迹,因为那边不太安全,祖父就干脆辞职和她一起去了。” 如此说着,她似乎也吹累了,见梅伦目光看向自己,就不自觉端正了一下自己已经有稍许歪斜的肩膀,同时语气真诚地道:“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是想要证明,我完全有能力来教导你书中那些专业名词相关的知识,你认为怎么样?” 她这么说倒也不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主要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一开始出现在这里时,她还免不了担惊受怕一番,但随着眼前这位名叫伊泽的男孩带来了火焰与安全,她的注意力就不免分散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然后,这么一分散,就让她发现,这里简直无聊透顶。 头顶没有阳光、周围全是树木,除此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时间还过得特别慢,具体有多慢她也搞不清,睡着之前明明揣了一枚怀表在口袋里,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就没带进来。 一同没带进来的,还有她的魔法照相机和很多零七八碎的东西。 于是这里唯一能称得上娱乐的,也就是篝火对面坐着的这个大男孩了。 可是男孩对书的兴趣明显比对自己的兴趣要大,为了让他能和自己说会儿话打发一下无聊时间,还不得不把自家一些优秀之处搬出来引人注意,芙蓉觉得自己好累。 与此同时,在没有了安全威胁后,她自然免不了对这个奇特的梦中世界感到好奇,甚至不自觉已然生出了一股想要探索一番的心态。 只是如果自己去探索的话,她又不敢,所以最好还是将伊泽这位老手拉着一起来干这件事。 但她觉得,要在这种事情上央求对方似乎很没面子,所以如果对方先有求于自己,自己再在适当的提出探索的想法,事情基本上也就能成了…… 因为没有去看女孩的卡牌,梅伦对她这种小心思并不了解,单听女孩的话还觉得她是出于好心。 所以尽管在阅读方面没有那么迫切的需要,但梅伦倒也没拒绝对方的善意。 “只是在这之前。” 他随后又补充道:“我需要先将你带来的这几本书看完。” 因为刚才的发现,梅伦想要做个实验。 “那得需要多久?”芙蓉闻言忍不住有些失望。 “我看书很快的。”梅伦这么回答。 再快能快到哪里去?你又没有生第三只眼睛。 女孩不以为然地想,感觉梅伦是在敷衍她。 只是接下来没多久,她就突然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撒谎。 他看书,真的很快…… 17 能力栏中出现了一大串魔药配方 森林树冠层上渗透而来的星光仿佛一片飘荡的灰尘,暗淡不起眼,照在黑发少年不断翻书的修长手指上时,却似乎让手指的指节都在隐隐反光,于芙蓉视线中反复晃动,很难令人忽视。 但相比对方漂亮的手指更让她眉头蹙起的是,眼前这位认识不久的新朋友看书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秒钟一页,根本就不像是在正经看书! “你是在查资料吗?” 终于,在旁观良久后,她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作为一名老师(刚刚两人已经说好了的),她认为有必要去跟踪伊泽的学习情况,顺便可能的话,给对方解答一些疑惑——毕竟这是她家里的藏书,她多少还是读过一点的。 “没有,我在看书。” 梅伦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真的在看书?”女孩不相信地问。 往往她还没看清书上面写了些什么呢,对方就翻页了,这哪是看书的样子? 难道他想以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吗? 芙蓉看向梅伦的目光不自觉带了点怀疑。 以前她就遇到过这类事情,某些同龄甚至大龄的男孩总会忍不住在她面前炫耀各种她认为极端无聊的东西……眼前这位不会也这么幼稚吧? “当然。” 梅伦可不知道女孩在琢磨什么,闻言仍旧没抬头地应了一声,顺便放下已经看完的一本书,拿起了第二本。 这却让芙蓉再次皱了皱眉,然后有点不高兴地道:“那你告诉我,刚才那本书的倒数第二页都写了些什么?” 她希望自己这位新朋友是坦诚的,是率真的,更主要的,是不破坏她本来对其拥有的好印象的,而不是变成某种在她看来非常愚蠢与无聊的家伙。 “关于速顺滑发剂的三种调配方式与最佳使用时间。”梅伦回答着女孩的问题。 “唔……”芙蓉闻言眨了眨眼,有点意外对方和自己认为的似乎不太一样? “倒数第七页呢?” “晨露与月长石都能用来熬制什么类型的魔药。” “……正文第四页?” “一些很无聊的废话,关于在取下仙子翅膀后该如何安抚它们,让它们不再生气。” “我认为如果从未接触过这类内容的话,最好还是在实践过后再去质疑出版过一本书的作者。” 女孩终于有话可讲了,她语重心长地道:“我的意思是说,能够出版一本书,就能证明作者往往在某个领域具有寻常人不具备的权威与专业性。” 因为自己的母亲,她始终认为出版作家们大多都是一群很厉害的存在,当然会不服眼前这位新朋友的批判。 不过现在她倒是不对新朋友感到失望了,但是却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的羞愧。 对方看书速度比她快好几倍的样子,记忆力更是十分惊人…… 这么一来,她还怎么端起老师的架子? 感觉有点丢面,女孩也想要出言挽回一些,然而梅伦可不知道小家伙目前在琢磨什么小心思。 “就算不实践,我也能知道那段讲的完全是一些废话。” 他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说道:“我认为就算是一头猪,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四肢被砍掉,然后再原谅凶手开心地直哼哼的,更别说一只魔法生物了。” “……” 芙蓉无言以对。 仙子是一种巴掌大长有透明翅膀的小人儿,喜欢生活在森林中,虽然智商不高,但是十分爱护它们的翅膀,也明显不可能去原谅摘掉它们翅膀的家伙,所以梅伦说的十分有道理。 但这并不是芙蓉默然的主要原因,让她此刻心情复杂的是眼前这位的表现。 他不仅记性好,看书快,在此基础上,竟然还在抽空用脑子分析书里的内容并且做出准确判断? 虽然这种分析正常人不用多想也能轻松得出,但前提是没有在做别的急需用脑的事情啊…… “难道我其实很笨,这些年妈妈夸我聪明的那些话全都是在安慰一个可怜的傻瓜?” 芙蓉不自觉怀疑起了人生。 同样是人啊,对方还是个哑炮呢,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她一时没再开口说话。 周围气氛陷入古怪的沉默,倒是让梅伦感觉有点纳闷,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女孩,见她小脸上一片自我怀疑的模样,不禁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没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夸张,”他开口安慰道:“大部分内容我只是粗读了一遍,感觉不是我需要的就可以跳过了。” “粗读?意思是大概扫一眼吗?” 女孩有些不确定地问,“可是正常扫一遍的速度也没你那么快呀?” “合理利用自己的大脑,是某些麻瓜们研究很深的一门学问。” 梅伦解释道:“我们的眼睛其实可以在一瞬间容纳非常多的信息,只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技巧,与一段时间的练习。” 他没想说更多,因为速读这玩意在前世已经属于烂大街的东西了,缺点很多,也并不是所有书都适用。 但从没听说过这种事的芙蓉显然对此感到很新鲜。 另一方面,她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向都充满了主动性,于是开始连珠炮似的不断发问。 梅伦对此倒也不藏拙,更没有将某些技巧当做宝贝秘籍只自己用的想法,对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这就不只限于速读了,话题展开后,他还说起了如何定义阅读的几种层次,什么是检视阅读,如何去做分析式阅读,历史书该怎么读,哲学书该怎么读,戏剧与故事书又该怎么读…… 都是让自己更轻松掌握一本书里知识内容的阅读技巧,实际上的理论并没有多少,需要实践练习的地方才叫多。 于是这也没耽搁他继续翻书。 然后,当同样拿着一本书翻来翻去的女孩发现别说那些听起来就十分复杂的技巧了,单单速读这块短时间内她似乎都学不会,就不免有些沮丧。 “只是看书罢了,谁都会的啊,弄的这么复杂做什么……” 虽然如此嘀咕,她却很是不甘。 “学会你说的这些东西后,我也能像你这样吗?” “你指的是什么?” “记忆力方面。” “是会显著提高你对一本书的记忆与理解,但要做到我目前的程度,还需要有一定的记忆技巧配合。” “记忆技巧?” 这又是芙蓉根本不了解的一种领域,听起来十分令人感到茫然。 “大概原理是将枯燥的内容进行视觉化处理,这样你的大脑会更容易对知识进行储存。由此延伸出的记忆方法有很多,我使用的有挂钩记忆法、锁链记忆法、位置记忆法以及更复杂一点的记忆宫殿。具体使用什么方法要看你想要记住的内容属于哪方面。” “噢……” 芙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感觉明白了些什么,仔细一想,脑子却又偏偏很空。 只是之前的读书技巧她都还没有学会,梅伦就不打算在记忆方法上再讲述什么了,他也不觉得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展现自己的博学有什么必要性。 目光偏移,梅伦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脚边地图上。 他的卡牌始终在地图上展开着,由此梅伦能够直观地看到,眼下在自己的能力栏中,之前那行新出现的文字不知何时已经被另一行文字所代替—— [魔药学(综合lv.0)] 触碰之后,该项隐去,一大串文字信息随之延伸而出。 [反青剂制作lv.0]、[大笑药水制作lv.0]、[巴费醒脑剂制作lv.0]、[防火药剂制作lv.0]、[迷情剂制作lv.0]、[憎恨魔药制作lv.0]、[锁喉毒气制作lv.0]、[缩身药水制作lv.0]…… 都是梅伦之前看过并且记住了熬制方法的魔药配方,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等级为零似乎代表着正在学习中,倒是不能证明什么。 但如果自己像之前那本书里说的那样,完全不可能炼制出魔药的话,能力栏中可能还会显示出对应的信息吗? 18 梅伦前所未有的壮举 关于阅读技巧,芙蓉又琢磨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最后感觉自己大概是会了一些。 至于会了哪些,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用到实际中去,她认为这暂时不是一个值得深究的话题。 不过其实也没人和她较这个真,从学习中醒悟过来之后,芙蓉就突然发现,名为伊泽的大男孩还在那里看书呢,根本没有在追踪自己的学习进度。 只是仔细一瞧,她就察觉到对方从原本看的魔药炼制相关书籍,改为看一本草药辨识有关的工具书了。 “可怜的家伙,他肯定很不甘心自己是个哑炮……” 芙蓉怜悯的看了对方几眼,最后仿佛不忍直视地收回了目光。 她觉得伊泽其实很厉害,懂的东西不仅有用,而且她连听都没听过—— 这点让自认为受到过顶级家庭教育的女孩感到非常沮丧,也让她羞于启齿自己不久之前还想在对方面前摆老师架子的想法。 然而另一方面,伊泽却又连一个寻常孩童巫师都不如,因为不论他如何努力,也都根本掌握不了任何与魔法有关的技能。 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惋惜。 芙蓉心想,如果伊泽是个有天赋的,那别的方面不说,仰仗这种近似过目不忘的“能力”,以及那飞快却并不粗糙的看书技巧,他肯定能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强大巫师。 但是一个人是否有天赋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的,也许表现出来的时间有早有晚,但基本不会超过十一岁。 像伊泽这么大却还跟个麻瓜一样,那就只能和他自己承认的那般了——他就是个哑炮。 一个哑炮看魔法书有什么用呢? “难道他准备成为一位理论学者,然后等自己有孩子了之后可以更好的培养她?” 胡思乱想之余,芙蓉突然听到一些特殊的响动。 侧头看去,奇怪地发现对方此时已经放下了手中书,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柄匕首和一块石头,正站在一颗她叫不出名字的树下仔细观摩着什么。 “这树上有个虫子洞?” 她随即一脸好奇的靠近过去问。 “不,这里有个坩埚。”对方回答。 “坩埚?” 女孩闻言纳闷地扫了眼这棵树上方不算茂密的树冠区域。 没看到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的啊…… 伊泽难道在和自己开玩笑? 然后,还没等她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对方动了起来—— 先是用匕首横切树木,用石头锤击匕首敲敲打打,撕下一大片树皮后,又捡了一根木棍开始不断削减,分成好几分插在树皮边缘以做夹子般的工具。 最后,在女孩惊奇地注视下,一个树皮制作而成的“平底锅”,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它能用来做什么?” 见对方开始在四周寻找石头搭灶台,女孩忍不住问。 “做一个小实验。” 梅伦随口回答,叮嘱几句后,一头扎进了森林身深处。 是去找什么东西了? 独自一人留在篝火附近的芙蓉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对方奇奇怪怪的举动,等了一会,又看了几眼周围黑漆漆一片的环境后,突然感觉有点冷。 再然后,她就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去了。 四面八方乌漆嘛黑的,不断有呜呜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视野可见的边缘区域,许多鬼影子似的树木伴随着风声还在僵硬地和她打着招呼,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变成怪物朝她扑过来。 更惊悚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隐约听到了一阵狼叫。 不过,让女孩松了口气的是,没等树木变成怪物扑来,也没等真有狼跑过来朝她呲牙裂嘴,梅伦就拎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走了回来。 “你从哪弄来的桶?” 她忙从篝火处爬起身凑了过去,并决定不论对方说什么,都赖在他身后不挪窝了。 “我在附近其实有一个据点。” 梅伦回答之余将木桶中的水倒入摆在石头灶台上的树皮坩埚里。 “一个据点?” “是的,忙完这件事后,我会带你去逛的。” “所以你是要生火烧水吗?” 眼见他正不断往灶台下堆积木材,女孩语气中充满了惊奇,“用一片树皮做成的锅?” “没错。” “这太奇怪了,它难道不会被点着?” “因为这是一张比较特殊的树皮。” 梅伦随口回答,他没想解释太多,在灶台下点着了火之后,就站在一旁开始耐心等待了起来。 女孩闻言后也没再问,蹲在旁边,歪着脑袋注视着灶底火焰缭绕树皮锅的地方,小脸上那幅好奇的模样和一个麻瓜小孩也没什么区别。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锅果然是点不着的,但为什么会这样,她就没来得及问了—— 一件更让芙蓉感到惊讶的事情突然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也许我看错了……你刚刚难道往里面放了辣根叶子和鼠尾巴草?”她瞪大双眼询问。 “你没看错,”梅伦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这片森林里竟然还有辣根? “是啊,我也是对照那本草药书才发现的。” “但是为什么你要往锅里——” 她的问题并没有完全问出口,因为在询问期间,她就发现梅伦竟然用他那柄造型古朴的匕首挤压起了几枚她叫不出名字的红色浆果,然后把浆果的汁水不断滴入已经沸腾了的树皮锅中。 到了这一步骤,就算不认识这种陌生植物的果实,就算她再怎么不相信,也能猜到这家伙到底是在做什么了。 “你竟然在炼制魔药?” 她看向梅伦的眸子里满是茫然与错愕,“用一个树皮制作的坩埚?而且你还是个——” 她差点没把你还是个哑炮这句话说出来,但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实验。” 梅伦倒是不认为哑炮这个词有什么侮辱自己的,实际来讲,哑炮这个身份都还是他想办法高攀了的呢。 “我不觉得这场实验会有什么好结果。” 女孩愣了一会后,好心指出这种行为有多么的错误。 “就算是一位正式巫师,也不可能单使一张树皮制作的坩埚炼制出魔药。” “也许会有意外呢。” “意外?” 女孩闻言撇了撇嘴,不觉得自己有回应这话的必要。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的那般。 并不遵循严格魔药炼制规则的“哑炮伊泽”尽管在之后几道程序中表现的很像那么回事,但最后,除了一锅弥漫着恶臭的黑褐色浓汤之外,他没有收获任何东西。 然而,让女孩感到无语的是,这却并没有阻止伊泽继续展开第二场实验。 然后是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第…… 一开始芙蓉还有心情纠正对方的错误行为,后来她就懒得再费这种无用功了,靠坐在篝火旁一棵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梅伦忙来忙去,如同看一场猴子跳舞,不知不觉她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木柴噼啪燃烧的响动实在催眠,芙蓉因此睡的很香,直到一阵奇特的辛辣味儿悄然钻进鼻子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妈妈又在厨房里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吗?” 女孩脑子里迷迷糊糊闪过这个念头,却没有睁开眼睛去看的打算。 然而紧接着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传来,就让她根本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了。 “他在做什么啊!” 有点恼火地睁开眼睛,芙蓉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此时此刻,黑发少年正半跪于不远处,用手支撑在一颗山毛榉树上,弯腰萎靡着身子不断剧烈咳嗽着,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呛着了。 但这并不是引起芙蓉注意的地方,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少年此刻的耳朵鼻孔眼睛以及嘴巴部位,正从内往外不断冒着灰褐色的滚滚浓烟! “天啊,他难道在嘴巴里塞了一块燃烧的木炭?” 张嘴结舌地喃喃着,残留在脑海中的本能却让芙蓉直接否定了这种不靠谱的判断。 长期的巫师家庭教育反而让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一个奇迹的诞生。 “你,你不会是——” “一种非常古老的提神剂,记录于《十一世纪流行诅咒的预防与反制》。” 佝偻着身体半靠在山毛榉树处的少年在咳嗽间隙勉强抬头朝女孩笑了笑,却因为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显得分外滑稽。 “我没想到它竟然这么有效!” 19 一不小心就带了根草 直到离开梦境世界,芙蓉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呢。 身为哑炮的伊泽,竟然炼出了一种古老的提神剂…… 而不止于此的是,在终于摆脱了冒烟的脑袋后,他仿佛开启了什么作弊按钮,一连又炼制出了迷惑剂、补血剂和白鲜香精…… 虽说看起来都和她了解的原版药剂不大一样,有着各种明显的副作用,但炼出来了就是炼出来了。 “一个哑炮可以炼制出魔药吗,妈妈?” 在早餐时,女孩突然询问。 早就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的德拉库尔夫人原本还有点担心女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却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种问题。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亲爱的。” 她柔声说道:“就像如果你天生不能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治疗办法,那么你就一定不可能开口说话。” 这听起来像是句废话,但却能完美解答女孩的问题。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在昨晚发生了…… 女孩对此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随后突然又问,“那么,一个巫师可以用坩埚之外的工具炼制魔药吗?” “当然,坩埚并不是魔药学使用工具的唯一标准。在很多世纪之前,我们其实还在用那种普通的铁锅搅拌魔药呢,那种锅就连麻瓜们都在使用。” “树皮锅呢?” “……什么?” “树皮,锅。”芙蓉咬字清晰地重复说道。 “我才来都不知道树皮还能用来做锅。” 德拉库尔夫人颇感好笑地回答,“你又在幻想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亲爱的?难道你昨晚梦见了一只喜欢恶作剧的小精灵?” “也许吧……” 女孩心不在焉地回答,没再说什么了。 显然,妈妈和她,或者说是和她以前一样没有见识。 这似乎是一件很令人悲伤的事情。因为芙蓉突然发现,在她眼中一向无所不知的妈妈,竟然没有那么厉害了…… “不对。” 她紧接着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是妈妈没见识,而是伊泽做出的行为简直就是超出常理的。 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回想昨晚的情况,芙蓉有点似懂非懂。 实际上对方并没有隐瞒他的发现,在被问到原因时,就简单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跳过巫师天赋的限制,但这个世界和现实并不相同,如果现实中的魔力可以用魔法元素代指,那么我们就可以认为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魔法元素,是它们代替了巫师本身的魔力,作用于魔药的炼制过程中。” “而空气里如果没有所谓的魔法元素,那么我们也可以认为这里的植物中存在着魔力,并且充盈的不需要巫师进行额外影响就能自发与属性相近的草药进行混合相融。” “总而言之,如果只是一些需要基本魔力而非特定咒语炼制的魔药,那么在这个世界应该就很容易炼成。当然,一些出人意料的副作用似乎免不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伊泽”的眼睫毛正不断疯长,让他不得不用那柄匕首揪着睫毛如割草般来回切割。 很滑稽,但不知道为什么,芙蓉却感觉他这样竟然很酷。 只是…… 想到后来对方请求自己办的那件事,女孩就有些为难了。 “伊泽”声称树皮锅是糊弄事,炼制出的魔药也并不标准,副作用起到的反效果完全超出了魔药本身的价值,想要熬制出正统魔药,就需要有专业的工具。 所以希望她能帮这个忙。 然而…… 往梦中带一些书倒是没什么,可是带坩埚之类的魔药工具…… 想象一下自己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口大锅入睡,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也太奇怪了吧。” 女孩为难地想,“而且肯定很滑稽,像个小丑。” …… 梅伦发现,并不是所有他看过并记住炼制方法的魔药配方都显示在属性栏中了,一些需要特定魔法咒语配合的就没有踪影。 除此之外,他也并没有可能将属性栏中的那些魔药全都炼制出来,相对而言,他现在能制作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剩下的那些,不是缺乏材料,就是条件太简陋没办法进行复杂加工。 但显而易见的是,只要属性栏中显现出来的,他就有资格去炼制! “并且将它们带到现实中。” 学校课堂上,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节神学课的男孩眼下正用一只手在课桌下,把玩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草叶编织物。 编织物呈圆环戒指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随便在路边拽了根草制作而成的。 然而除了梅伦以外,谁也不会知道,它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昨晚因为在梦里喝了一剂昏睡药剂,醒来并迷迷糊糊回到现实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手上正不自觉抓着几根草。 这种草在梦中森林里随处可见,但背后代表着的含义却让他大为兴奋。 在这之前,他根本没办法从梦里带任何东西回到现实! 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梅伦沉吟地想。 大概是前天晚上队友初次进来之后吧…… 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心思留意计划之外的其他细节,导致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而这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 梅伦选择最先接触魔药学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却是想要藉此来解决自己身体方面的问题。 但如果他无法利用梦中世界的资源,那么就只能在梦里练技术,然后回到现实想办法买材料制作药剂了。 对于一个寻常巫师来说,购买魔药材料显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一个孤苦伶仃的麻瓜男孩而言…… 这个问题现在倒是不用发愁了,只是这却并不代表梅伦能够高枕无忧。 “我需要大量的草药学书籍来作为辨认梦中世界植物的工具书,不然根本认不出什么是什么……还需要一系列的正规工具。但如果要在梦里进行长期实验,我还需要造纸和制作墨水,不然根本没办法做实验日志……” 魔法书籍和专业工具目前而言只能从芙蓉那里想办法获得,但女孩对此似乎有点抗拒了,梅伦认为自己有必要展开新一轮的刷好感度计划。 至于造纸和制墨…… 耶稣的伟大伴随着课堂老师滔滔不绝地话语不断灌输到学生们的耳中,梅伦这位半只脚踏入巫师世界的异端则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琢磨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他进入梦中世界的形式并非真正的身体进入,而是一种基于现实身体的投影。 这就造成了不论在梦中世界遭遇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现实中来。 所以尽管昨晚被几剂魔药副作用弄的狼狈不堪,今早醒来后他依然还是那个完好无损的小男孩。 与之相同的是,从现实携带进去的物品同样属于投影性质,而这虽然不影响物品的使用,但如果梅伦脱离梦境,携带进去的物品投影却也会跟着消散一空。 毕竟它们的真身处于现实当中。 也就是说,他可以将纸和墨水这种记录工具带到梦里去,却甭想用它们长久的在梦中世界记录信息…… “听说了吗,七年级的山姆翘课了。” 在梅伦分心琢磨造纸时,坐在他后桌的两个小孩同样没有专心听课。 而他们之间小声的交谈,却不知不觉将梅伦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他随之将魔法有关的事情暂时压入心底,腰往后靠,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罗伯特今天也没见到影子。” “你猜他们做什么去了?” “还能做什么?准是又去什么地方和人打架呢。” …… “真希望他们被人狠狠揍一顿。” “这个可能性不高,山姆很厉害的,罗伯特似乎还会日本相扑……” …… “都已经到动手的地步了?” 零零散散的语言中隐含的信息其实不少,尤其是当梅伦属于参与者的时候。 于是男孩忍不住眨了眨眼—— 掌握社会资源的成年人如果想的话,很轻易就能操控一些未成年做一些他们不太方便做的事情,尤其是这个未成年脑子不太够用的话。 所以刚刚听到的两个名字,山姆与罗伯特,除了在平时为某位动物管理员提供货源之外,也没少被对方花钱指派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两位少年之间的关系并不好,除非必要,他们没可能一起行动。 考虑到不久之前梅伦曾因某事去拜访过那位动物管理员,两个家伙去做了些什么,似乎很值得怀疑…… 梅伦决定今天放学后就去动物园附近瞧瞧情况。 20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梅伦虽然起了疑心,却也不能完全肯定,只是当他放学来到动物园所在的街道附近时,就立即对此确信无疑了。 一排排样式彪悍的黑色切诺基吉普车此刻已然将动物园大门给紧紧包围了住,规模不小,却又整齐有序。 而在这些车旁,则站着一些穿着黑西装的彪悍人士。 他们有的在抽烟,有的则靠在车门上看着报纸,貌似很悠闲,却没人会认为他们出现在这里是来闲逛的。 “难道英国真的有剃刀党?” 附近有很多路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其中一位貌似外国游客的小伙满脸诧异地询问着街边看起来早就呆在这里的一位老太太。 “不是所有穿西装的都是帮派份子,亲爱的。” 老太太纠正他道:“我丈夫退休前在银行工作,他每天都有穿西装,而且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抱歉,请相信我没有冒犯您丈夫的意思……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要问我,我只能回答是一件热闹事。” “昨晚这里还有人遭到了袭击,” 旁边一个穿白色厨师服的络腮胡中年插话道:“一个肥胖的动物管理员被人追了三条街。真难想象他竟然能跑的那么快。” 络腮胡明显是附近某个餐厅的工作人员,话语听起来很有信服力。 于是大家似乎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准是昨天没抓到,现在又来堵人了。” “动静这么大,也许接下来会死人?” “报警了吗?” “得了吧老兄,这伙人这么嚣张,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和警察是一伙的?” “……” “……” 怎么回事? 巴尔克被人追了三条街? 一旁默默倾听着的梅伦有点疑惑。 那胖家伙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较为谨慎的人,听到他小弟被追三条街倒是正常,怎么他自己反而惹火烧身了? 不过这点似乎并不重要…… 目光再次扫了眼动物园门口那些非常显眼的吉普车和黑西装大汉们后,梅伦转身离开了这里。 黑帮也是分种类的。 显而易见的是,那群人并不是较为常见的街头帮派,小混混们没可能这么有钱。 他们也明显不是种族帮派与非法飙车帮派。 考虑到南安普敦不是拉丁美洲,毒品帮派的几率更是非常小。 所以想来想去,大概是一群有组织的犯罪集团。 但瞧那看似牛气哄哄,实则非常外行的围堵行径,梅伦自然而然的就把有组织犯罪集团中的犯罪一词给划掉了。 “一群卖车的苦逼上班党?” 想到那一排排光鲜的切诺基黑色大吉普,梅伦若有所思。 上班的当然不可能是幕后主使,他们背后的公司才有可能是。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似乎更没有道理了…… 他一个孤儿,怎么可能招惹到一家公司?甚至派人来跟踪他? 难道是胖管理员别的事情事发,自己现在误会了? 纳闷之余,梅伦已经来到了路边一座红色公共电话亭内,从兜口掏出一枚硬币塞入其中后,开始打起了某个在英国耳熟能详的电话。 嘟了一声响后,对面传来一道冷静温和的声音。 “请说,警察局已经接通您的电话。” “瓦图街温莎之家动物园目前正有一群……” 一个还没到变声期的男孩隔着电话假装自己是个成年男人非常难,但假装自己是一个年轻女性却相对简单。 细着嗓子报了个警,梅伦想了想,感觉这通电话也许不会有什么效果,所以他又打了另一通电话。 “是防止虐待动物协会吗?” 在对面接通之后,他说道:“我举报本市温莎之家野生动物园的管理员巴尔克私下里非法倒卖珍贵禽类。” …… “没错,没错,他很早之前就做这种勾当了。” …… “我当然有证据,我有见到过他和几个附近福利院的孩子私下里进行交易。名字不知道,不过其中一个十分容易辨认,个子很高,有一头邋遢的棕色头发。” …… “不太清楚他目前在哪,但我有见到一些人刚刚还去动物园找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报警了,但我认为这件事你们会比警察更有责任心。” …… …… “好的,我相信你们会解决这个毒瘤……唔,不用客气,举报金什么的等过后再说吧。再见,我要给孩子喂奶去了!” …… 撂下电话后,梅伦飞快离开此处公共电话亭,然后也没再去现场,直接返回了福利院宿舍。 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招惹上那群人背后的存在的,但这并不妨碍梅伦想要弄清楚他们具体身份的想法。 但显然他不可能就这么直接跑上去“奶声奶气”地询问他们到底是谁,更不可能去做什么跟踪工作。 所以让一个他能相对容易接触的第三方登场,去弄清楚那帮人以及他们背后之人的详细情况就很有必要了。 本市的警察们就比较符合要求。 但考虑到不久之前那位路人怀疑的那句话,梅伦认为最好还是给警察们找一群监工为好。 什么人会有这种,“多管闲事”的心情? 当然是那些心怀某种偏执的,让塔莎修女始终想不明白整天都在干些什么的好心人了。 …… 于是温莎之家动物园所在的街道在今天下午非常热闹。 先是有一群穿黑西装的人气势汹汹地赶来这里,将动物园前后门完全包围,为首的几个跑到动物园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随后又是一群穿着便服,主要由老年人与青年女性组成的团体怒容满面地赶至。 两拨人在动物园门口就起了冲突,一方不让进,一方偏要进,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就打了起来。 再然后,警察来了,但他们不仅没阻止打架,反而在一旁假装劝架,实则看起了热闹。 直到第二拨人中某位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中年女人叫来一帮高举摄像机的记者,警察们这才急了起来。 “冷静!女士,我们还以为你们和那个走私商人是一伙的。” 这话傻子才会信,女人闻言气急。 “难道我们是一伙的,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挨打?” “犯罪分子也是有人权的!”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管理员巴尔克义愤填膺地喊着,他现在也是满身的青肿,显然之前被狠揍了一顿。 “你闭嘴!” 中年女子反骂了他一句,“令人恶心的混球!”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 警察想要转移话题,将指责地目光看向了那群黑西装。 对方领头的却是臭着脸,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这还用问吗?他们显然是一群暴徒!” 挨打的动物管理员愤怒地道:“我现在非常怀疑你们为什么还不把他们拷起来!” “详细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先生,包括你本身存在的一些问题。” “调查你妈!fucky@¥%@#%,浪费纳税人的钱!” ”我不认为你的那些非法收入有交过税,先生。” “去你妈的!我宁愿给一头猪交税,也不——” …… …… 大家似乎都很愤怒,闹哄哄的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惹得在暗中观察的黑发少妇不自觉将双眼眯了起来。 这件事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她有些想不明白了。 21 不会玩枪的巫师不是一个好富婆 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路边一辆黑色越野车内,金素熙手握方向盘,妩媚的双眼眯了眯,随后露出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她并不认识第二波赶来的人与那个挨打的动物管理员,但第一波穿黑西装的,她却再熟悉不过了—— 她虽然是一位巫师,但出于某种原因,对普通人的世界却非常熟悉,麾下甚至有不少公司与财产。 也因此,她有许多商业方面的敌人。 在前往巴西寻找某个人之前,她定下“英雄救美”的计划,以便让自己在男孩面前的第一次亮相显得令人印象深刻。 这个计划中的反派就是一个商场上的敌人,也就是那群黑西装背后的指使者。 脑子不笨,但也不聪明,正式场合稍微挑衅一番,表示对其身份的不屑,对方就恼羞成怒地想要报复她了。 然后,在她故意往瓦格纳儿童福利院大张旗鼓地送了一些钱和物资之后,反派就这么登场了。 在她的预计当中,这伙人最初应该会对她为什么会关注一家孤儿院展开调查。 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有意收养一个男孩。 再然后,男孩很自然的会遇到麻烦,甚至会被怀疑真正身份。 毕竟正常来说,一个正常的收养人就算再如何满意想要收养的孩子,也不太可能还没等正式走收养程序就送大量物资给福利院。 这种行为,反而像是一种感谢般的回馈,会让人不自觉怀疑,也许男孩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当然,因为他们是想找金素熙的麻烦,所以男孩并不会遇到太危险的事情,事情还没严重到这种程度。 但也不会很简单,男孩大概率会被绑架。 不过对方那里有她的内线,所以就算被绑架了,安全方面也是可以保障的。 然后,等到麻烦爆发之后,就到了她出场的时候了—— 这个流程在她看来是必不可少的,特殊的经历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第一印象带给男孩的强大形象也会随着成长不断在他内心中生根发芽。 人类多少都有一定的慕强心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而她认为,相对于被动等待着一个人爱上自己,不如主动出击,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意外。 然而,眼下看来,事情却明显发生了偏转—— 本该跑去调查男孩的那群人,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到了一宗非法贩卖野生动物的案子当中…… “有趣。” 轻声喃喃着,坐在车中的黑发少妇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后座另一个人身上。 对方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满脸拘束地坐在那里,手脚规矩的如同一个专心听课的小学生。 让他感到拘束的并不是驾驶位上的大美人,而是脑门上被顶着的一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由一位眼神冷漠的拉丁裔女保镖握在手里。 这柄精巧玲珑适合女士用的手枪尽管有着比他祖母年纪还要大的诞生历史,但如果扣动扳机,却仍旧能够把他的脑子瞬间打爆。 因此他不敢丝毫妄动,随着时间流逝,甚至还隐隐感到一阵尿意上涌—— 女保镖看向他的眼神,仿佛真的随时会扣动扳机,只要前面那位看着车窗外的黑寡妇开口…… 于是当金素熙转头看过来时,他慌忙高举双手,做投降认输状。 “我承认我有点太贪心了,老板,请您务必原谅我!当然,如果您看我碍眼,我会永远离开这个国家!” “这不是重点。” 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年轻妇人给自己点了根烟,随后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慵懒,语气随意地道:“如果你完成了你该做的事,那么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很好说话。” 狗屎的很好说话。 男人暗骂,说这话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脑门上那柄枪挪开哪怕一丁点? 不过表面上他倒是不敢抗议什么,闻言后忙不迭地开口道:“我当然有完成任务,老板,那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老实上学,除了前阵子每天去公园闲逛一圈外,没有做任何事情!” “公园闲逛?” “噢,他可能在尝试观察一些野生鸟类的生存状况,那几天还买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我听书店老板说,他正在学习一些鸟类护理有关的知识。” 真是一个有爱心的小朋友。 金素熙满意地想,口中则轻声问道:“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除了这些……呃,我还偷了他一本日记。” “偷?” 少妇慵懒的目光瞬间消散一空,转头注视对方的瞳孔都不自觉幽深了几分。 “也许你会给我一个解释?”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鸭舌帽男一大跳,随后他忙说道:“当然,当然,我认为您会感兴趣!” “不过事实证明,” 他紧接着又略显心虚地补充道:“那本日记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拿来给我看看。” “好的,稍等,它在我的公文包里……” 如此回应之余,鸭舌帽男强忍着不去注意脑门上那柄冰凉又坚硬的枪口,哆哆嗦嗦地将一个封面印有卡通唐老鸭装饰的可爱日记本从包里掏出递给对方。 随后一段时间,越野车里只有翻页的响动,驾驶位上一身黑色女士长裙带着优雅纱帽的年轻少妇并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专注地盯着日记本。 男人因此颇为忐忑。 眼前这位出钱雇佣他这个私家侦探,目的是去盯着一个孤儿院男孩的日常生活。 起先他认为那男孩也许是这女人的私生子,不然没必要这么关注。 但后来他越琢磨就越感觉不对劲,因为他打听到这女人的丈夫已经死了快一年了,现在是她掌握大权,如果真有私生子,早就应该接到身边去,不至于拖到现在。 于是他紧接着就又怀疑那男孩是这女人已故丈夫的私生子,可能还涉及到遗产继承权什么的。 为此他甚至还翻了好几分报纸,然后果真发现女人已故的丈夫是个黑头发的中年商人。 以为有了个大发现,他遂在对方现身后提出了加钱。 本来觉得差不多万无一失,毕竟这年头这类商界名人就怕丑闻了,而他勉强算是一个媒体工作者。 结果加钱的话刚刚提出来,一柄手枪就这么被顶在了脑子上,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伦敦商圈传言这女人是个黑寡妇,心狠手辣,为了谋夺丈夫家族的财产亲手毒死了他,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他暗暗提心吊胆,并为接下来自己的命运而担忧。 …… 不过事情显然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接下来他并没有被杀人灭口。 驾驶位上那位在看了一会日记后,脸上反而显露出了一抹笑意来,似乎心情不错。 “工钱照旧,你可以走了。” “您真是个慷慨的好人。” 男人闻言彻底松了口气,“不过为了表示歉意,价钱我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没获得回应,在女保镖冷硬的目光下,他接过一个手提袋,然后讪笑着推开了车门。 “跟上他。” 透过车窗瞥了眼脚步匆匆远去的鸭舌帽男,驾驶位处的年轻少妇语气中仍旧残留着一些之前显露出的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与她现在的心情完全相反。 “如果他还有靠近男孩的行为,就干脆处理掉。” 22 不可抗力该如何对抗? 越野车内响起的柔和嗓音韵调平常,仿佛一个邻家亲切的大姐姐在含笑与人谈论着肉食超市里的牛肉今天又涨价了一样。 女保镖闻言后却也如同听到了一声再普通不过的招呼,默默点了点头后,悄无声息地下车离去,混入外面街道看热闹的人群当中消失不见踪影。 金素熙遂低头看向了手中这本日记。 日记里面写的都是一些在她看来颇为有趣的东西,大体是今天早上吃了什么,老师教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同班的谁谁谁很讨厌,但谁谁谁比她更讨厌。 真可爱…… 她心想,不自觉将目光看向了车窗前摆放着的一张照片。 秋叶四散的公园中,坐在长椅上的男孩单手拄着下巴,湛蓝色的漂亮眸子没有焦距地注视着前方人行道上几位路人,仿佛在思考,一丝丝忧郁气息却不自觉显露而出…… 这看起来像是一张偷拍,却将男孩身上纯净自然的气息抓捕的十分精确。 而在这之外,那一缕不符合年龄的忧郁气质则将他整个人点缀的仿佛天地间最美好的精灵,精致、虚幻,远离尘世。 然而配合眼下这本可爱的唐老鸭日记,却让这种似乎很远的距离迅速拉进,不自觉就能令人会心一笑。 “也许盯上你的不止我一个呢。” 口中喃喃着,金素熙收回目光,略显狭长的妩媚双眼眯起,心里暗暗有了决定。 她并不认为被打乱的“英雄救美”计划是出于偶然,或者说,她不相信偶然、意外这种不可控的因素。 所以她认为,计划被破坏,一定是暗中有另一股力量在作祟的原因。 这股力量的来历是什么? 有什么目的? 无法确定。 所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计划能不能继续,而是摸清这股力量的底细。 如果单纯的只是出于善意在保护男孩还好说,但如果想要和她抢人…… 金素熙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捏紧。 不过,她是个讲规则的人,身处于麻瓜的世界,就要遵循,或者说利用麻瓜世界的规则,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碰到新的麻烦。 所以就算要试探,也不会去动用巫师的手段。 “但如果有必要……” 如此想着,驾驶位上一身黑色长裙的年轻少妇最后看了眼窗外动物园门口的混乱场面,默默发动汽车离开此地。 …… 于是不久之后,梅伦就从某个老爸是警察局资深警长的眼镜同学那里听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惊诧的消息。 “伦敦警察厅的人打电话亲自过问这件事?” “没错。” 因为梅伦在班级里人缘很棒,所以该同学很乐意帮他打听消息,但这事似乎很复杂,弄得戴眼镜的瘦子同学一脸紧张兮兮。 “我爸还因为我打听这事骂了我一顿。” “我相信这并没有难倒你。”梅伦不着痕迹地吹捧了一下对方。 “没错。” 眼镜同学闻言很得意地说,“因为我妈妈站在我这边,她瞧我爸爸骂我,就把他给骂了一顿。你还记得我妈妈吧,梅伦?上次你去我家做客之后,她总念叨你呢。” “当然,怎么可能不记得,她那么热情。”梅伦心口不一地说,然后将话题纠正了回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说提到了那些在动物园闹事的家伙。” “然后?” “然后他们就被释放啦。” “……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在受审呢,警察们好像在挖防止虐待动物协会一年前违规闹事的一个案子,据说接到了市民举报。那个胖子听说更惨,注定要坐牢喽。” 梅伦闻言没再说话。 胖管理员被抓了倒是正常,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人也惹火烧身就让他感觉有点诧异,而在这之外,偏偏那群闹事的黑西装们浑然无事''……真是有够扯淡的。 但这就表明,幕后指使此事的人根本不可能只限于在政府部门内有影响力—— 警局也许会在意伦敦同行们的电话,但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人可不见得给警察群体面子,他们有时候甚至连市政府的面子都不给。 眼下无端遭遇调查,真要惹急了他们,必然是会“闹事”的 所以警局一定是得到了某种保证才敢这么做。 当然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协会真的有触犯法律,但真要这样可就太巧了。 更“巧”的是,不论是协会还是胖管理员,都是与梅伦有过直接或间接接触的…… “所以,这个麻烦到底是怎么来的?” 回到福利院时,梅伦复又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但与之前许多次一样,仍旧没有任何结果。 “只是能够肯定,这已经不是我自己可以解决的麻烦了。” 梅伦很有自知之明地想。 年龄、身份以及资源掌握方面的限制,让他顶多也就能解决一些街头帮派之类的杂鱼,真要触动了更高层的力量,那可没有什么抵挡之力。 他不清楚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但如果那股影响本市警局决策的力量瞄准自己,梅伦觉得,自己干脆躺平得了,不论对方想要做什么,都别想有什么反抗。 虽说已经初步踏上了炼制魔药的道路,但他总不可能弄一大堆毒药把那群未知的敌人通通毒死。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琢磨了一会后,梅伦有了主意。 未知的敌方是一股不可抗力,他本人无法对抗,那就让另外一股不可抗力登场好了。 这听起来似乎像是在说梦话,但实际对目前的梅伦而言却非常简单,风险似乎也不算大。 “在英国,有个名为魔法部的麻烦。”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从猫头鹰那里偷窥到的一封信。 “但也没人规定,麻烦不能成为一种帮助吧?” 有了主意,梅伦今晚早早的陷入了沉睡。 而当第二天到来之后,他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准时苏醒。 和梅伦住在一个宿舍的男孩凯文在起床后很自然的就发现了这种异常。 往常他会对此大惊小怪一番,因为梅伦是个非常自律的人。 然而现在,坐在床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后,凯文却不只是大惊小怪了。 他张大嘴巴,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不,不好了!” 男孩一边尖叫,一边跳下床跑到门外走廊中。 “梅伦、梅伦的脑袋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