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尸十年成了祸害》 第一章 收尸碑 大梁国,京都衙门。 陈河如梦初醒,他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瞬间懵了。 斑驳的墙壁,幽暗的房间,桌上飘动着的烛火,地上铺着多张草席,空气还中透着一股腐烂的尸臭味…… 这是哪儿? 明明刚在床上躺着看完了健身视频,怎么一转眼就出现在这里了? 陈河的脸色一片迷茫。 突然他脑子昏沉,像是被一柄大锤击中了一般,头疼欲裂。 无数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强势插入他的脑子里,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河明白了,他这是穿越了…… 这里根本不是他所熟悉的地球,也不是历史上出现过朝代,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大梁国。 巧合的是,他这身体也叫陈河,今年十七岁。 大约三天前,京都衙门挑选收尸人,说是可以包吃包住。 因为这就跟衙门签了十年的卖身契,成为了衙门中的收尸人,如今他就在大梁国的京都衙门当中。 通过记忆,陈河知道这个世界里有些死尸会产生代表不祥的死气,需要及时分拣掉才能收殓。 不然这尸体就会成为滋生鬼怪的乐土,引来大祸。 但是天天与各种尸体打交道,不仅死气会损耗气血,而且还会碰到各种诡异,所以他们这些收尸人向来短命。 刚才这具身体就是被死气磨灭了,所以才让陈河取而代之。 理清楚脑海中的记忆之后,陈河的额头、后背上渗出层层冷汗。 他这个职业,还真是个随时都会死的行当,是拿命在干活。 “铛!” 屋子外传来一声锣响。 “开拣!” 洪亮的男子声音从屋子外传了进来。 这里的空间像是经过特殊设计一般,声音不断回荡,非常清晰。 随后仿佛有许多木板车推了进来,到处都是轱辘在地板上滚动的动静。 一辆木板车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房门打开。 陈河见两个人推的板车上放着一具女尸,尸体上还贴着一张符箓。 两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得就像是行尸走肉。 他们两人将木板往上一抬,熟练得抖了一下。 装着板车上的女尸准确无误的就从木板上滑落在了草席上,丝毫不差。 做完手上的活,两人匆匆退下。 砰! 房门被重新关上,烛影晃动。 幽暗的房间里面只剩下陈河和女尸。 陈河看着女尸,女尸也看着他。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重新蹦了起,场面一度很安静。 咚咚咚…… 心跳声不断在他耳旁回荡。 陈河轻轻咽了一口吐沫,不敢再耽搁下去。 从之前的记忆来看,规定时间没有做完手上的活儿,就会挨盐水鞭子的毒打。 要是再严重点耽误了事还会被处死,拉到菜市口斩首的那种,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陈河极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仔细回忆收尸的步骤。 首先他要用铜镜探视一遍,定位大致死气的源头。 铜镜! 陈河一回头,果然看到墙壁上挂着一面铜镜。 他走过去,发现镜中的男子虽然皮肤偏黑了些,但有着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牙齿整齐,容貌帅气。 就是古天乐站着他的面前都要黯淡几分。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样子么? 他以前听说小说网站中的读者老爷都长得特别好看,这副容貌应该有他们的十之一二了。 陈河取下铜镜,发现铜镜上刻着八卦,就连镜面上也有着特殊的纹路。 看得出来,这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毕竟一面普通的镜子可鉴定不了死气,找不到死气的源头。 陈河轻呼一口气,将镜子对准女尸,开始干活了。 当镜子照向女尸的时候,镜子闪过一道淡淡的黄色光芒,他看到镜子中的女尸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镜子中的女尸上缠绕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死气。 总体上看上去女尸身上缠绕的死气并不是很浓。 被死气缠绕的女尸依稀可辨它的身形,但在脖子的位置死气就浓厚了许多,几乎已经遮住了女尸整个脖子,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脖子上有东西,是死气的源头。 陈河收起了镜子,俯身下去,发现女尸的脖子被她两只手给挡住了。 她两手握拳,铁青无比。 陈河打量了一下,两侧的脖子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应该在手里。 他用手触摸在女尸的皮肤,只觉得阵阵冰凉。 陈河努力将女尸的两条手臂从脖子处移开,然后扳她紧握的双手。 不知为什么,女尸的手攥得特别紧,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手指一根根扳开,里面是一截剪断的麻绳。 陈河小心翼翼取出麻绳。 麻绳在手,冰凉之意更加浓厚。 死气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朝他扑了上来,渗透钻入他的身体中。 瞬间他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脸色更加苍白。 陈河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了。 刚才的死气又磨耗掉了他的部分气血,让原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以他的经验来看,如此损耗的程度,差不多半年多的时间他就要气血耗干,虚弱而死。 这就要死? 陈河有点不甘心,他想活着,仔细回忆与衙门签订的卖身契,上面足足有十年。 十年! 先不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天天跟尸体在一块,精神也会出毛病,变得不正常吧? 还是得想法子离开这儿,干个正常人干的活儿。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死气源头还在他的手上。 陈河急忙将这截麻绳放进早就备好的铅盒之中。 合上铅盒,那种冰冷之意才彻底消失。 分拣,关押成功! 陈河轻呼一口气,身后女尸缠绕的死气也随他关押成功而逐渐消散。 就在这时,他精神一阵恍惚。 一低头,他发现脚下起了一层迷雾。 迷雾之中,一口口黑色棺材宛如山峦起伏,连绵不绝。 黄纸阴财漫天飞舞,地上一个个坟丘缓慢隆起。 在坟丘、棺材之上,一面黑色的墓碑浮浮沉沉,上面篆刻着三个大字:“收尸碑。” 收尸碑上,字迹变换,记录着人物生平。 当字迹浮现的时候,一幅幅画面也在收尸碑上出现,好似走马灯一般轮转。 这是他收殓女尸的生平。 第二章 气血丹 建平三十四年。 大梁国天南郡发生叛变,女尸所在的村落遭遇兵祸,一家人颠沛流离。 迫于生计,她被家人卖进了窑子,成了窑姐。 刚进窑子里,无依无靠,常常被饿个半死。 等她快撑不住的时候,老鸨就用语言欺骗她,用金钱引诱她。 几番折腾后,女孩就沦落了风尘,开始每天接客的日子。 接客的画面清晰无比,呈现在了陈河眼前,不足为道。 几年之后,少女已成妇人,常年接客让她染了柳病,治了几次也治不好,身体每况愈下。 老鸨见她不能再赚钱,在窑子里管吃光喝还反而成了累赘。 一个晚上,老鸨将她唤到柴房中,喊了两个汉子,用麻绳勒住她的脖子。 女子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一个劲的哭喊求饶:“我还能挣钱,不要杀我……” 老鸨做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心如硬铁,根本不为所动。 女子的声息渐小,终于被活活勒死。 临死之际,她的双手仍然紧紧抓着那一截麻绳,旁人拽都拽不开,索性将绳子剪断,最后一截留在了她的手中。 屋子外月黑风高,老鸨将她裹着一双草席,扔到了巷子里,直到被人发现,送到了这里。 所有的画面消失,收尸碑上的字迹像是活了过来,一个个跳出,落入碑下的棺材中。 砰的一声,黑棺合上,盖棺定论。 所有的异像全部消失,陈河清醒过来,他的手中多了一枚黑色的丹药。 气血丹。 凡人补气血的良药! 陈河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关于这枚丹药的常识。 黑色的丹药看似普通,但稍微凑近一点,就会闻到淡淡的药香。 “收尸碑,收尸,获得奖励……” 陈河心中大喜,他知道属于他的金手指来了。 看完了女尸的生平,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命如草芥。 一个贱籍妓女的死,不会有任何人为她去住持公道。 死了就是死了。 况且这个世界还有妖魔鬼怪,到处都是危险。 他如今也是贱籍,职业还游走在危险的边缘。 陈河曾一度对未来的日子感到绝望,但有了这个收尸碑,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陈河将气血丹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道暖流顺着他的喉咙,向腹中缓缓而下,然后流进四肢百骸。 陈河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许多,脸色多了几分血色。 之前亏空的气血通过气血丹补回来了不少,最起码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刚才他还想着要找个法子脱离衙门,不当这收尸人,现在有了收尸碑,赶他走他也不想走。 只要收尸就能获得奖励,哪有职业能像他这样,隔三差五都能碰到尸体的。 况且外面妖魔古怪横行,瘟疫、饥荒不断,这里还包吃包住呢。 官家的,稳定。 陈河顿时笑逐颜开,看草席上的女尸也觉得和蔼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收尸碑的缘故,地上的女尸的眼睛合上了,僵硬的手臂也落在了胸口,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唉,也是个可怜人。 半个时辰过后,吞下的气血丹药效终于全部消化吸收,陈河变得精神奕奕。 算一算时间,要到衙门规定的收尸时间了。 陈河将草席裹在了女尸身上,用绳子捆好。 他敲了敲房间里面的一个小钟,清脆的钟声传出。 收尸完成后,就需要把关押好的死气源头交给衙门中的人去处理。 这小铜钟就是通知衙门的人来取关押物。 陈河敲完铜钟之后,不一会儿有人走到了屋子外。 屋外的人没有马上推门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用居高临下的语气问道:“五五之数为几何?” 陈河:“???” 他恍然想起他们每次收尸之后还有一个规矩,就是要做数术。 有些尸体藏有鬼怪,在他们当中夺舍之事时有发生。 为了避免死伤,官差都要想办法将鬼怪灭杀在衙门中,而辨别夺舍后的鬼怪却十分困难。 很久以前,不知道哪一位神人发现鬼怪不会数术,于是他们每次收尸完成后都要做些简单的数术题自证清白。 不过都是简单的数学问题,对于一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大学生而言,没有任何难度。 陈河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答案:“二十五。” 房门打开,一个略微年长的官差面色平静,打量了一眼陈河。 “大人,这是我这次收尸的关押物。”陈河将房间中的铅盒交了出来。 年长的官差接着铅盒,安排人将女尸带走,房门重新关上。 时间尚早,远还没有到下值的时候。 陈河在房间中静坐着,等着下一具要分拣的尸体。 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差不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具男尸送了进来。 看他穿着打扮是个平民百姓,手脚都长着厚厚的一层老茧。 经过第一次收尸,现在他的心理接受程度相比于一开始要好多了。 他拿出铜镜,对着男尸从上往下照了一遍,最终将死气源头定位在了小腹处。 上边有一个锐器造成的伤口。 大概是死了有一会,伤口有点糜烂的猪肉,带着一股恶臭。 陈河翻了一下并没有相关的物品。 “难道在里面?” 陈河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看桌子上摆着的一套器具,之前还不明白有什么用处,现在大概知道了。 这套玩意儿总共五把刀,大小不一,旁边还有一把斧子跟铁钩,有点像杀猪匠用的。 陈河掩住口鼻,拿出一把合适的刀具在男尸的伤口处剖了开了。 在里面发现一块腐烂黑色的肉,散发着丝丝寒意。 果然在里面。 陈河忍受感官上的不适,将这黑肉剜了出来,放入铅盒中关押。 男尸身上的死气逐渐消散。 大功告成。 陈河意识恍惚,收尸碑再现。 碑上篆刻的字体也随之发生变化,王景山的一生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呈现在了陈河的眼前。 王景山在家中排行老二,是前些年才搬迁到京都。 他的幼年、童年、少年都是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中度过。 那里的乡绅并不是个大善人,为人苛刻。 他们一家七口人,一年到头在田间劳作仍旧吃不饱。 三弟和大姐得病而死,五妹在早些年发旱灾饿死。 为了生计,一家人讨饭到了京城,后来在城西的商埠里面劳工,才逐渐安顿了下来。 但是商埠里面鱼龙混杂,有很多帮派夹杂其中,经常打架斗殴。 一次帮派纠纷中,他被迫与其他帮派争斗。 长刀捅进了他的腹中,鲜血喷洒,直到血干而亡。 王景山短暂的一生被尽数记在了收尸碑上,只有寥寥数语。 所有的画面消失,字体落入黑棺之中,盖棺定论。 第三章 祝禁术 此时他的脑海中多了一股新的记忆,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是收尸碑的奖励。 “祝禁术!” 陈河快速过了一遍,发现这次得到的居然是门修炼的功法。 按照上面的说法,这门功法可以杜绝死气侵袭,万邪不侵,有些许强身健体的作用。 这……不就是他正想要的保命功法吗? 陈河心中大喜。 他看了眼一旁的水漏,距离交尸还有一会儿。 刚服下气血丹还比较精神,可以趁这个功夫摸鱼。 陈河仔细回忆祝禁术的详要,迫不及待修炼起来。 祝禁术是利用呼吸来修炼,阻拦不祥气对肉体气血的侵蚀。 其中关键就是保持心性的平和。 但这并不容易,非常考验人的临危应变能力。 大部分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呼吸会变得紊乱,祝禁术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修炼祝禁术必须要有勇气,把恐惧化为己用。 只有支配了恐惧,呼吸才不会紊乱。 陈河闭上眼睛,舌头顶上腭,吸气时收腹宽胸、吸气深长匀慢,呼气时,松胸实腹。 呼吸一张一弛。 不知不觉,他已经默默修炼了一个大周天,渐渐进入了境界,心湖变得平和,呼吸连绵而有悠长。 逐渐的,陈河记住了这种感觉,牢牢刻在了脑子里。 时间过得很快,收了两具尸体之后,一上午就过去了。 陈河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了眼身旁的铅盒,打算试一下刚学的祝禁术。 陈河打开铅盒,发现里面的一块黑色腐烂的肉。 他运转祝禁术,重新将这死气源头抓在手中。 与之前不同,没有任何的冰冷之意。 陈河又拿起铜镜看了看,发现死气都被祝禁术隔绝掉了,丝毫靠近不了他。 真是厉害。 有了这一门功法,再也不用担心受到死气的影响,可以放心收尸了。 已经验证了相关的结果,陈河将死气源头放入铅盒,心头大定。 他敲动铜钟,准备交付收押物。 与之前不同的官吏出现了他房间的门口,开口问道:“三与八累加为几?” 都是小学生题目,没有难度可言。 陈河开口回答道:“十一!” “一田十六亩,四家均分可得几?” 不知为何,外面的官吏又追加了一题。 陈河道:“四亩。” 确定陈河都回答正确,屋外的官吏就没再出题,打开了房门取走了关押物。 官吏走后,房门没有再关上,这是到中午吃饭的点了。 陈河吹灭小屋中的火烛,走了出去。 衙门的收尸所处于地下深处,每隔一段距离有天井取光,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光柱矗立其中,仔细看的话还有尘糜浮动。 在屋子外,陈河看到一排排的棺材屋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黑暗处。 他回头,发现自己的小棺材屋上刻着一道道血红色的符文,隐约还能闻到一些腥气。 不会是人血吧? 陈河有点毛骨悚然。 他没有在此过多停留,往饭堂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棺材屋时,门口的官吏正在出题,但是里面的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三减一等于几?” “等于几,等于几,等于几……” 屋子里面的人情绪变得焦躁了起来,隐约传出镜子碎裂的声音。 官吏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右手按在大门上,手掌与屋子外的纹路相契合:“一加一等于几?” “我知道,我知道。” 房间的里面的声音似乎有点颤抖:“一加一等于一……” 听到这样的回道,官吏的眼神变得阴沉无比:“按照衙门收尸惯例,数术不通者,立杀之。喝!” 只见官吏轻喝一声,手掌发出金色的光芒。 刻在棺材屋外的法阵陡然启动,光芒大盛,向屋子中齐齐涌去。 屋子中的人发出凄厉无比的嚎叫,刺得陈河紧忙捂住耳朵。 光芒消去,法阵黯淡无光,基本彻底消失,而屋子里面的动静也随之停止了。 官吏紧握手中的刀一脚踢开的房门,显示出里面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嘴巴张着,嘴角一直裂到了耳后根,两腮还有殷红的血迹流淌不止。 陈河明白,是这个收尸人碰到的尸体已经诞生诡异,他不幸被夺舍了。 没有太过停留,陈河匆匆离去,害怕受到影响。 饭堂在地下,离这里并不远。 随着靠近饭堂,碰到的收尸人越来越多。 他们很多都是精神萎靡,一脸的疲态。 这些人,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布满了血丝,像是好多天没合眼了一般。 更有甚至,顶着一个黑眼圈,眼袋肿了起来,脸色苍白,走步虚浮。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都是在收尸所里呆挺长一段日子了,虽然躲过了诡异,但是气血亏损得厉害,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陈河并没多话。 衙门里给他们吃饭的时间也限制。 吃完饭,他们立马就要返回棺材房继续收尸继续干,一直干到睡觉为止。 等明天卯时继续重复一天的生活,规律且枯燥。 用前世的说法,这应该就是九九七了。 无奈的是,这边的世道可没有啥法律保护他们这些收尸人,只能认命。 饭堂中很热闹。 陈河默不作声地拿了两个馒头,一碗浓粥,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身边的收尸人正在议论今天的见闻。 “今天我收尸,你们猜我找到什么?一枚翡翠玉石!” “这么走运?” “走运啥啊。我小的时候就有先生给我算过命,说我会当一辈子穷鬼的,不会有横财,所以我把那翡翠玉石往铅盒一放,嘿,翡翠变成了一块人骨头。” “啊?” “那块人骨绝对是要孕育出什么鬼怪来,幸好被我识破了。我要是带身上,说不定哪天就被里面的东西夺舍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后怕。” “你这还好了,我前几天收尸,那尸体居然会说话。它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也差点着了它的道。” “……” 听着众人议论,陈河认真记了下来,暗叫幸运。 今天上午收尸没有碰到诡异,不然的话,说不定又死了。 相对于遇到的各种诡异而言,被死气损耗气血倒是还算轻的了。 以后收尸一定要小心。 到了下午,陈河继续摸鱼收尸,得了两枚气血丹。 一身气血变得饱满无比,在收尸人中简直鹤立鸡群。 到了晚上,在众人休息的时候,陈河默默盘算着将来。 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修行一说。 当朝大梁国的皇帝据说就在位百八十年了,至今还没有退位的迹象,把太子都熬死了一个。 他们这些巡捕的最高上级机构——九扇司,就有很多修行的法门。 可惜的是,他们这些小喽啰都学不到。 要是走武道的路子,里面的学费他一时半会也还负担不起。 陈河思来想去,眼下还是收尸最靠谱。 第四章 诡异 第二天一早,陈河就匆匆赶往他的棺材房。 衙门里的规矩比较多,很多都是性命相关的事,他不想逾越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点卯。” 为了避免鬼怪混入他们收尸人中进入收尸所,从而引发灾难。 保险起见,每个进入收尸人都要做一个简单的数术题才可入内。 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许久之前就是有鬼怪被放了进来,结果无数死尸被鬼怪操纵,差点把京城都给掀了。 从此之后,收尸所就变得严格了起来,当收尸人也需要会基本的数术才可。 路过之前发生诡异的棺材房,陈河看到一个白衣道士正在屋子上重新刻法阵。 一旁的木桶里还放着满满的一桶红色液体,腥气老远的都能闻到。 陈河猜测,这样的法阵应该就是一次性的,用完一次就要再刻一遍。 他没有逗留,只是瞥了一眼后就回自己的棺材屋。 为了避免意外,陈河在行走坐卧时都在修炼祝禁术,保持特殊的呼吸。 他觉得‘量’是解决世间一切问题的最优解,没有之一。 只要修炼的次数上来了,练个千万次,那么他就可以彻底掌握这门功法,把它变得跟日常呼吸那般自然,完全不需再主动去运转。 这样平日里遇到的死气也就沾染不到他,气血损耗就少了些。 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在屋中,陈河将房间的蜡烛点着。 豆粒大的火苗徐徐冒出,逐渐变得旺盛起来,将屋子里面都照得亮亮堂堂。 陈河检查了一下房间里面的器具,确定没有遗漏。 “铛!” 屋子外传来熟悉的锣响。 “开拣!” 洪亮的男音传来。 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后,一辆木板车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房门打开。 一具男尸送进了他的棺材房。 第一次见到这具男尸,不知为何,祝禁术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陈河的眼皮一跳,总有种不好的预兆。 他和往常一样取下铜镜,准备定位死气源头。 但不可思议的是,铜镜中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丝死气。 不对劲。 如果没有死气的话,尸体是不会送进收尸所的。 陈河反复照射几下,仍旧一无所获。 他俯身看去,尸体的眼睛猛然睁开。 陈河大惊。 尸体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把掐住了陈河的脖子。 陈河发现铜镜中的尸体,全身的死气已经浓郁无比,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在流动。 是诡异! 这具尸体已经发生鬼变了。 回忆昨日饭堂中的众人的议论,陈河知道他遇到了麻烦。 尸体张开了嘴巴,一道道黑气从尸体身上翻滚而出,朝着陈河猛扑了过去。 死气孕育出的鬼想要夺舍,占据陈河的肉身。 一旦让它得逞就万事皆休了。 令陈河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黑色的鬼怪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滋滋之音不断传出。 像是雪遇到了火,黑气一点点消融。 陈河发现祝禁术在疯狂催动,不断消磨掉涌进来黑气。 鬼像是察觉到巨大的危机,急忙想要逃离,回到尸体之中,但是已经晚了。 祝禁术,万邪不侵。 陈河一巴掌拍了过去,房间中出现短暂的惨叫,这只鬼怪瞬间灰飞烟灭。 他被自己的一巴掌惊住了。 原来我这么厉害?! 与此同时,距离陈河不远的棺材房,正在布置阵法的白衣道士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回事,我好像察觉到有鬼怪的存在,但转眼就消失了。” 白衣道士有点不放心,屏气凝神,细细感应,一无所获。 “应该是错觉,鬼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连我也得凭借阵法、符箓才能斩杀,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没有再关注此事,继续埋头刻棺材房上的阵法。 棺材房中。 尸体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陈河手指一点,尸体僵硬地向后倒下。 他俯身观察,发现男尸的嘴中微张,含有一颗黑色的珠子,只有小拇指指甲大小。 陈河面无惧色将其取出,放在铜镜面前,上面缠绕着浓郁的死气。 这具尸体的死气源头就是这个。 没有耽误,陈河把这颗黑色的珠子放入铅盒中关押。 男尸的死气消散而去。 分拣结束后,收尸碑再现。 碑文上将这具男尸的生平来历全部都标注了出来。 男尸原名赵学,那是一名邪修,已经三百余岁。 他出生在京城百里之外的县城,自小饱读诗书,立志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然后二十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于是性情大变,转而追求仙道,遍访各宗。 路上偶然捡到了一门邪道功法,如获至宝,从此走上邪修之路。 由于学了邪道功法,赵学性格变得极为残暴,弑兄杀父,无恶不作,已然入魔。 十日之前,他正打算用噬魂大阵,炼化一村百姓,壮大己身修为。 恰逢九扇司路过,一举将其斩杀击毙,送来了收尸所。 赵学一生杀戮无数,怪不得死后的死气如此之浓郁,口中都凝练出了黑珠。 收尸碑上镌刻的子文剥落,落入黑棺,盖棺定论。 一部经文功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大周天行气法。” 这是道家的一门养气功法,修炼这功法,只要打坐就可以引导灵气温养肉身,是纯正的正道功法。 陈河对于各类修炼功法都还不甚熟悉,自然也不知道这功法是好是坏。 如今他每天有足够的时间摸鱼,正好可以用来修炼这门功法。 陈河盘坐在地上,默默修炼大周天行气法。 很快他就发现全身的毛孔张开。 天地之间的灵气就顺着他的毛孔入体,他感到阵阵的清凉之意在他的经脉中流转,在丹田处汇聚,周而复始。 他的经脉无形之中被拓宽,潜藏在血肉中的气血也被这股清凉之气激发,不断改造他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一道微弱的法力逐渐在他的丹田中出现,皮肤上也排出黑色的汗液,像是油脂一般滑腻。 在旁刚刻完阵法的白衣道士,喃喃自语道:“有道友在此修炼?我怎么感觉这里的灵气流速有点快。今天怎么回事,老是疑神疑鬼。这地方杀戮太重,有点邪性,不可久留。” 他收拾起身边的符箓物件,仓促离去。 第五章 言出法随 上午收了两具尸体之后,陈河悠哉悠哉地去了饭堂。 他这次来的比较早,饭堂之中只要寥寥数人。 陈河觉得奇怪,平时这个点了早就人满为患了。 他拿了两个馒头,一碗稀粥,细嚼慢咽了起来。 等陈河吃了一半的时候,陆续有收尸人来了饭堂。 但相比于以往,人数少了不少。 听到他们的讨论才知道,今天遇到诡异的人不止他一个,死了很多人。 就算没有诡异,今日的尸体死气比平日都要浓厚一些,很多气血弱的人都没扛过去,也死了。 陈河静静听着,觉得京都好像发生什么事。 在众人的讨论之中,他还发现其他收尸人处理死气没有他那么轻松,他们经常找不到死气源头,浪费许多时间。 陈河有点不明所以。 中午完饭,回到属于他的棺材房。 一路上看到无精打采的收尸人,黑暗的收尸所,再联想女尸、王景山等尸体的一生,不禁感叹大梁朝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 …… 转眼过去了三月。 身边的同僚都差不多换了一拨人,而陈河依旧在收尸所中屹立不倒。 随着他分拣手艺越来越熟练,再加上收尸碑奖励他隔空取物的术法,收尸的工作量基本上占据不了他多长的时间。 一天下来,大部分他都是在摸鱼修炼中度过。 通过修炼大周天行气法,陈河的丹田中法力充盈,身体都好似脱胎换骨的一样。 其中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他变白了,也变得更好看了。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察觉,陈河利用收尸碑奖励的遮容术将自己的变化都掩藏了起来。 在收尸所的其他人眼里,如今他和一般的收尸人没有任何区别,一副精神萎靡,气血亏损的样子。 这一日和往常一样,陈河进收尸所点卯上值。 负责点卯监督他们的乃是一个百户,名叫周元恺,在这里好像有些年头了。 他看到陈河便将他喊了下来。 陈河不敢怠慢:“周百户。” 周元恺压低声音说道:“给今天第一具尸体留个全尸,就算剖开的也得缝好,勿要乱动,事后有你好处。” “明白了。” 陈河没有拒绝。 对他而言,只要给收尸,哪管它洪水滔天。 拒接长官,不符合他低调的发展思路。 一声锣响,尸体开拣。 很快,一具官员尸体松送进了他的棺材房中。 相比于之前遇到的,这尸体居然还有一口薄棺,显然有点家底。 看得出这具尸体长得年纪轻轻,还挺俊的,就是头上到处都是伤口,哪怕有人稍微擦拭收拾了,但血淋淋的伤口依然清晰无比,有血水不断渗出,看起来有点渗人。 陈河取下铜镜在他身上照了照,发现他身上缠绕的死气淡薄无比,并且大部分都聚拢在腹部、喉部等位置,跟他以往所拣的尸体都不大相同。 没有太多犹豫,陈河直接用处‘隔空取物’之术,将这具尸体中的死气源头尽数取出,没有伤害到尸首分毫。 一截手指骨,一块死人肉,还有不知名的透明酒液,三样死气源头在他手中不断沉浮。 取出这些物件之后,尸体上的死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见到这一幕陈河眉头微微一皱。 以往每次取走死气源头,尸体上的死气都是慢慢消散,与这个截然不同。 看来这尸体有问题。 陈河打开铅盒将三样死气源头收容进去,成功关押。 收尸碑上的字文浮现,尸体的一生如同走马观花般呈现在了陈河的眼前。 此人乃是翰林学士,名叫蓝飞章。 他出生低微,但天资聪慧,早在建平三十八年就有所文名,弱冠游于卿大夫之间,通过科举进入翰林。 此人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经常针砭时事。 前不久,建平帝下诏,要天下人士上书朝廷,指出政治得失或不公之处,提出批评或建议。 蓝飞章便是直接上书指责建文帝醉心长生,错误地对待有知识者和文人,并且轻信国师、王妃,乃至天下邪祟四起,直斥其忌。 建文帝看完他的奏章,当场派官兵将他抓至朝堂,要当场处死他。 然而蓝飞章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名声,许多大臣有心替他求情。 可是蓝飞章却浑然不顾,当朝痛骂建平帝:“敢问陛下,天下有百年太子呼?” 这不就是拐着弯在骂建平帝老不死么? 此言犯了建平帝的大忌,就算有人想救也救不了了。 建平帝将他装入麻袋,反复抛起、摔下,临死之时还被灌入死气源物。 就这般,蓝飞章活活摔死在朝堂之上。 建平帝环视众臣:“朕听闻有德的读书人,死后有浩然气。蓝飞章死气缠身,定是邪魅小人,死不足惜。众爱卿要引以为戒。” 朝堂众臣连忙应答,山呼万岁。 画面消失。 收尸碑上所有文字落入黑棺之中,盖棺定论。 陈河收起了心思,低头看向蓝飞章的尸体,心中颇有些感慨。 难怪有人要保他全尸,真是个敢说话的谏官。 片刻之后,一股新的记忆涌入陈河的脑海之中。 “言出法随!” 陈河顿时心头一惊,这门功法仅是字面意思看着就很了不得。 他尝试催动法力,使出言出法随,说道:“我手上有只鸡腿!” 就在他说出此话的一瞬间,丹田中积存的法力全部消失。 陈河低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个香喷喷的鸡腿。 他咬了一口,肉滋味美,是真实之物,并非虚幻。 如今他的法力只能支撑一个鸡腿,要是做其他事的话,估计还是有点吃力。 倘若日后法力足够,这门术法将会异常恐怖,名副其实。 继续在棺材房里摸了一会鱼,陈河将蓝飞章的尸体仪容再收拾一下,盖上棺材盖,便敲响了铜钟,将关押物和尸体一同送了出去。 到了次日傍晚下值之时,路过周元恺的身边,后者对他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说道:“干的不错,随我来。” 陈河闻言跟了过去。 周元恺带着陈河走在一旁的角落中,他见四下无人,拿出十两银子给到陈河:“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陈河接下银子,连忙感谢。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难得有机会遇到收尸人之外的人,要是就这么走了,似乎有点可惜,陈河开口说道:“百户,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一下?” “何事?” “关于怎样修行,大人知道吗?” 第六章 抹除印象 “修行?你对这个感兴趣?” 周元恺上下扫了陈河一眼,见他一副气血衰败的模样,心中猜测大抵是个怕死的,想要寻求活路。 陈河语气恭敬地说道:“望周百户不吝赐教。” “告诉你也无妨,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次陈河做得活儿很漂亮,让他受到不小的嘉奖。 此时他心情正好。 捋了一下思路,周元恺侃侃而谈地说道:“天下的修行总共就那么些,无非就是佛道神武四大类,剩下都是些旁门左道和歪魔邪道。” “佛道神武?” “佛便是佛家,它们的祖庭虽然在西漠雷音山,但在我们大梁也有一个小祖庭,就是昌安的天音寺,里面有许多高深佛法;道就是仙道,这一门讲究法力的运用,有神鬼莫测之能,很多修炼有成的人都可御剑飞仙,餐霞饮露。” “那神武呢?” “神就是神道正神,他们都是死后被朝廷敕封的英灵,倚靠香火愿力来修炼,是我们活人学不来的。武就是武道,纯粹是修炼肉身的法门。练到极致,不说武碎虚空,最起码拳裂大山,掌劈大江是没问题的,大梁军伍之人都是走的这条路子。” 陈河点头,这听到的跟他自己之前的设想基本差不多,佛道武是其主流。 稍微意外的就是这个世界还有神道一说,让他感到有些新奇。 周元恺继续说道:“剩下的旁门左道,譬如占卜算命、双修、符箓、阵法、丹术之流。大梁朝虽不禁止,但要是稍有逾越的地方,还是会被九扇司缉拿斩杀。” “至于妖道、魔道、蛊术、尸道、邪鬼之术等,就毋庸置疑了,是九扇司的重点关注对象,听听就行,不可沾染。” 陈河表情一肃。 他知道九扇司就是大梁朝的特殊机构,专门针对天下修行人士,平日负责斩杀妖魔鬼怪,处理灵异事件。 虽然他没有碰到过,但有听其他收尸人议论,收尸所里经常会有九扇司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数都是死于非命,死相惨烈,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具。 估计九扇司不是个太好混的部门,比不上他这收尸所,还能摸鱼。 陈河点头道:“原来如此,谢周百户解惑。”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周元恺表情严肃道。 陈河恭维道:“周百户,看出您应该是个高手,不知道您刚说的佛道神武之类可有什么境界划分?” 被陈河吹捧了一句,周百户脸上不由又多添了几分笑意:“境界划分自然就有的。武道就分炼体、血动、武胆、造化、铸炉等境界,每一个境界都分五重变化,每一重都可能花费个十年苦工,至于铸炉之上还有的境界,我暂时还不知道。” “仙道的话,有纳阴、聚阳、合丹、化灵、轮转多个大境界,这些大境界当中都分为了九品制,修炼比武道要难个好几倍……” 周元恺把关于修炼的大致内容都告诉了陈河,让他对此方世界的修行有了大致概念,受益良多。 他现在所学的大周天行气法应该是走的仙家正道,如今炼化出第一缕法力已是纳阴三品的境界。 如果后面能得到一些丹药的话,估计修为会突破得更快。 果然在这里收尸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不过单凭法力的话,在妖魔横行的世界里面,并不是很保险。 万一遇到某些特殊魔头让他暂时性的失去法力,那可就凉凉了。 所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得想办法学个武道,强大一下肉身。 反正技多不压身,多学点保命手段,没有坏处。 听完周元恺对修行的描述之后,陈河对以后的修行也有了大致的想法和计划。 他拱手道:“多谢周百户的指点。” 周元恺说道:“你在这儿也耽误许久,快点回去吧,我也要散衙了。” “好。” 陈河点头转身离去。 周元恺像是想到了什么,警告道:“你我之事不要让他人知晓,要是被我知道什么风声,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河脚下一顿,霍然想起蓝飞章在朝堂之上的事。 此人乃是被建平帝亲自下令处死的,某些人这么私底下操作,保不准建平帝将事情当做借口,打压某些派系。 建平帝的那道诏书,要天下人士提出批评或建议,搞不好就是另有图谋。 陈河眼皮一跳。 这样的事他在历史书上看到也不止一两回,都是帝王基操。 万一卷进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掉脑袋都算轻的了。 想到这里,陈河回头瞥了一眼周元恺,必须要跟他撇清关系。 他重新走到周元恺的面前说道:“周百户说的对,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周元恺见陈河的眼神有点锋芒毕露,让他有点不喜。 他正欲发作,却听到陈河嘴唇微动:“帮你做这事的是李老三。” 陈河话音一落,周元恺突然就脑子一懵。 他脑海中,关于陈河的记忆片段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强行夺走,然后李老三的形象从中冒出,逐渐替代了空白的部分,最终实现了完整的记忆拼接。 陈河谨慎地盯着周元恺。 此时他的丹田变得空空如也,那凝聚出的一缕法力荡然无存,疲惫之意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就在刚才,他用了“言出法随”这门法术,强行将他的印象在周元恺的记忆中抹去,并用其他收尸人取而代之。 如此一来,周元恺就记不得他们之间的所作所为,以后万一发生了牵连,就算顺藤摸瓜也摸不到他的头上来。 周元恺短暂的失神,看向陈河,脸上充满了疑惑,骂道:“下值了不回去,看着我作甚?” 陈河说道:“大人你还记得我吗?” “这么多收尸人,我知道你是谁,一边去。” 被抹去印象的周元恺将陈河当做是套近乎的收尸人,态度有些不耐烦,扭头便走。 走了几步,周元恺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回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算了,不管他。 李老三的事已了,喝酒去。 见周元恺确实已经记不得他,陈河便放下心来。 他也没有在原地太过逗留,就在周元恺离开之后揣着十两银子也迅速回到了住处。 第七章 心安 刚用‘言出法随’强行修改别人的记忆,耗尽了陈河全部的法力。 此时他只觉得下半身空空如也,连走路的步伐都有点虚浮,像是被榨干了元气似的。 如他这般的人,在收尸所里比比皆是,众人见怪不怪,倒是也没有任何人生疑。 回到住所,陈河躺在床上,感到一阵放松。 ‘言出法随’这门法术有点高深,无论物质还是意识上都能无中生有、随他拿捏。 目前来看最大的缺点就是很消耗法力,纳阴三品的修为用起这门法术相对来说有点吃力。 若修为上来的话,或许会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不过天底下没有完美的法术。 ‘言出法随’应该还有很多的限制,以后需要找机会慢慢尝试,将这门法术的局限性慢慢摸索出来。 收尸人的住处都是大通铺,一个房间有许多人共寝。 过了会儿,房门外就有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黑眼圈十分的显眼。 一侧脸上有一块暗黑斑,头顶几根毛稀稀拉拉的,看起来异常的苍老。 依陈河的经验来看,这人也没有几天好活了,就两三天的事。 李老三,对不住了。 都要死了,还让你给我背个锅。 日后有机会给你多烧点纸钱吧,让你在地下做个富鬼。 这人间太苦了,不值得。 陈河拉起被子,打算蒙头便睡。 “陈老弟,你睡了吗?”一旁的李老三突然开口问道。 陈河如实说道:“还没。” “我感觉我要不行了,有件事想要麻烦陈老弟。” 李老三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求。 陈河并不想多事,说道:“借钱不行!” 李老三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找你借钱,这地方也没多少花钱的地儿。” 不借钱?那好说。 陈河起身道:“是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知道牛二吧?” 陈河记得这人之前跟他们住一块,一个月前死的,有点印象。 “还记得,怎么了?” “他是我同乡,没个后人,临死的时候托我帮他立个碑。可我觉得我也熬不下去了,所以能不能……” 陈河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大哥,说句实在话,能不能撑到活着走出收尸所,我现在心里也没有底。” 这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安全,每天都有意外发生。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在收尸所里还有九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发生变故也是说不定的。 “我知道的,我就是图个心安,不然下去被牛二碰到都没脸见他。” 李老三一脸殷切地看着他。 陈河陷入了沉思。 他与李老三多少沾染了些因果,如果就这般置之不理的话,以后可能不利于修行,良心上也过不去,最终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我就姑且记下来,要是能活着走出收尸所,就去帮牛二立个碑。” 李老三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他的脸不由多了几分笑意,皱巴巴的脸像朵老菊花似的,拧巴在了一块。 “多谢陈老弟,多谢陈老弟。”李老三很是文绉绉地作了一个揖。 陈河扶了一下:“李老哥不必如此。” 次日一早,睡了一夜的陈河变得精神饱满。 还没到卯时,房间的众人就陆续起床,麻利地穿戴衣物,开始一天枯燥的收尸。 “啊!”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人指着被褥说道:“李老三不动了。” 相熟的人急忙过去,探了探鼻息后说道:“他不行了,死了!” 听到这消息,一大早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身边的同僚沾染死气而亡,众人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做我们这行的早晚都有这一天,谁也逃不掉的,用不着大惊小怪。” 陈河朝着李老三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情复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老三的尸体会被拉到城外安葬,到时候有机会也给他刻一块碑吧。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难得平静。 陈河每天都在收尸,获得各种奖励。 避水珠、百年老参、气血丹、银饰、金锁等等,五花八门。 其中气血丹最多,基本上时不时就会得到一颗。 吃了那么多气血丹,如今陈河一身气血汪洋如海,就算是不用祝禁术,一般的邪魅也近不了他的身。 在此期间,得益于他积极的摸鱼,修为也顺利从纳阴三品晋升到了二品,丹田中凝练出来的法力更加充盈。 之前凝练出的法力还只能变化出一只鸡腿,现在能加个猪蹄。 陈河觉得再加把劲摸鱼,以后说不定可以凑个满汉全席出来。 未来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唯一可惜的是,以前那种高阶法术和功法基本上没有再碰到。 陈河猜测这可能跟他修为的高低,以及尸体死气浓厚程度有关。 最近收到的尸体都像是读书人,死气一个比一个淡。 有的人都是被硬塞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进去。 外面有点不太平啊。 还是在收尸所里稳当。 棺材房中,陈河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他用‘言出法随’变幻了一杯酒出来,心满意足地饮了一杯。 这段时间,他不断尝试“言出法随”这门法术,发现这门法术并非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 最起码上一辈子的物件就无法变化出来。 同样的,活物也变不出来。 这法术应该是受到天地规则的限制,有很多的局限性,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看来变化一个美婢来消遣,不太可能了。 陈河心中难免多了几分遗憾。 摸鱼的时辰差不多了,他敲了敲屋子里的铜钟。 屋外传来官差的脚步声。 陈河大袖一挥,一道白光闪过。 美酒如烟雾般消散,化成纯净的灵气散溢到了天地之间。 做了一道简单的数术题后,房门打开,陈河将关押物和收殓好的尸体一并送了出去。 很快,一具崭新的尸体就送到了陈河的面前。 看到这具尸体的第一眼,祝禁术飞速运转,熟悉的感觉传来。 陈河眼睛一眯,这具尸体又孕育出了一只鬼? 他拿出铜镜看了一眼,尸体已经被浓郁的死气所笼罩,不停地卷动,里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陈河不敢怠慢。 就在这时,贴在尸体上的黄符出现了清脆的撕裂之声…… 第八章 咒杀术 危险! 陈河的直觉告诉他,有新的危险正在孕育。 祝禁术急速运转,陈河的体表出现淡淡的霞光,隔绝邪煞。 他拿着铜镜在尸身上快速扫了一遍,看到尸体的胸部位置,浓郁的死气令人望而生畏。 没有任何的耽搁,陈河用了隔空取物之术。 一根白绫被取了出来。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这尺白绫一脱离尸体竟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它一端悬浮于虚空黑暗之中,另外一端则从上往下朝着陈河的脖子吊了过去。 鬼竟然是这白绫! 陈河没有自乱阵脚,只将祝禁术运足。 当白绫碰到陈河的脖子时,白绫的一端像是碰到烙铁的手,闪电似地收回。 在祝禁术保护之下的陈河,鬼怪伤害不到他。 他端详着眼前这古怪的鬼绫,能挣脱符箓的封印,无疑比一般的鬼怪要强大。 很难想象,要是其他收尸人被这白绫给吊住之后会发生什么。 白绫鬼不太甘心,很有灵性地左右打量了陈河,继续扑向他,然后被弹回。 这样的鬼怪是个难缠的角色,放任不管肯定会出事。 陈河决定关押此物。 他一身气血汪洋如海,祝禁术缠绕在双手之上,随后两手探出,抓住这只白绫鬼,双手往外一捋。 凄厉的尖叫声在他耳边回荡。 陈河一口气将白绫恶鬼彻底从世界抹掉。 悬浮在虚空之中的白绫像条死蛇似的,无力地垂落下来。 眼前尸体身上的死气彻底消散,变得无影无踪。 陈河看着这根白绫,若有所思。 鬼怪被抹除后的白绫,又有死气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若不及时处理,这白绫还会再变成鬼怪。 没有再深思下去,陈河将白绫叠好放入铅盒中,成功关押。 收尸碑再现。 上面镌刻的文字发生变化。 关于尸体的一生,如同走马观花般出现在陈河的眼前。 萧立诚,京城六陵人士,白鹿书院大儒林文石门下学生,颇具诗才,志不在仕。 前不久建平帝的诏书,要天下人士对朝廷政治提出批评或建议。 许多书生都以为此乃仁政,纷纷上书朝廷,但萧立诚却毫不关心,一心只读圣贤书。 后来其同窗上书的建议多数人被定性为谋逆,他也受到了牵连。 有官员在他过往所作的诗句中找到了‘谋反’的证据,被朝廷贬为贱籍。 心高气傲的萧立诚忍受不了这种冤屈,于是从好友那里寻来九尺白绫,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之上。 陈河看到萧立诚的一生,眉头一皱。 如今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像萧立诚这样的读书人,就算没养出浩然气也不该有如此浓厚的死气才对。 有古怪。 收尸碑上关于萧立诚一生的画面并未停止,依旧继续。 陈河看到在萧立诚上吊之后,另外两个穿着白衣的书生走了进来,盯着萧立诚,露出喜色。 “作为同窗,你居然送他鬼绫,让他死后灵魂不得安息,可真够狠的啊。” “没办法,九扇司那娘们做事太绝了,外面没法下手,只能从收尸所找找机会了。” “想要从收尸所里走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让鬼夺舍后会做数术不就好了……” 画面隐去,收尸碑上所有文字戛然而止。 会做数术的鬼…… 陈河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了。 那两人没有想到,萧立诚最后还吊着一口气没有死透,两人的谈话被他听到了个大概。 他们是什么人,陈河不知道,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另有图谋。 但这些不是他这收尸人该操心的,他唯一在意的是他们说的那句‘会做数术的鬼’。 既然鬼夺舍都能做简单的数术题,鬼就能跑出去,收尸所变得不安全了啊。 并且有了成功案例,保不准那人会一二再、再而三的炮制这样的鬼怪,放到收尸所来。 他是能够防范,可其他收尸人就不一定了。 一想到他以后可能与诡异同屋,就如坐针毡。 以后睡觉还得打起精神,用祝禁术防范鬼怪夺舍,这谁受得了? 这时收尸碑上篆刻的字,一个个跳出落入黑棺中,盖棺定论。 阵阵陌生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中, 咒杀术。 陈河惊了一下。 他盘点脑中记忆,知道这咒杀术乃属于远古巫术,只要有相关媒介之物,便可杀人于千里之外。 此术有很大的副作用,容易被诅咒反噬,折损阳寿,不能乱用。 如果搁在平日,这样的术法陈河无疑会弃之敝履,可是现在与往日不同。 从萧立诚的尸体身上知晓,世上已有会做数术的鬼,影响到他的生活了。 那个白衣书生必须死。 陈河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铅盒。 他打开铅盒,将里面的白绫重新取了出来。 这东西应该能追踪到那人吧? 试试看。 陈河屏气凝神,运转丹田法力,使出咒杀之术。 冥冥之中,他察觉有两团生命气息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一团如耄耋老人,在黑暗中摇曳不止,偏偏顽强不灭;另外一团则是像个年轻人,在黑暗中稳如泰山,朝气蓬勃。 奇怪,怎么有两团生命气息? 算了,不管那么多,都处理掉吧。 陈河对团老朽的生命气息,率先出手。 咒杀术发动。 他体内的法力抽掉大半,被他盯上的生命气息好似浇了一盆凉水,完全泯灭。 大梁国境之外,某个大山的地窟之中。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冥思打坐,在他的丹田处,有一团碧绿色的鬼火上下浮动。 鬼火之中还裹着一颗黑色的内丹。 突然,内丹上出现裂纹。 老者眼睛猛然睁开,他察觉到了有不祥降临,急忙催动全身的法力抵挡。 但是毫无作用,这股不祥根本无视他的法力,在强行磨灭他的生机。 砰的一下,他的内丹彻底破碎。 “是谁?” 老者大吼,哇得吐出一口污血,一头栽倒在地,已然气绝而亡。 门外的弟子听到动静,走进去查看一番,发现老者已死,吓得亡魂皆冒。 “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厉长老走火入魔,死啦!” …… 收尸所中,陈河脸色苍白。 刚才用了一次咒杀术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消耗。 那团老朽的生命气息并不是那么好处理,好在,最终还是被他磨掉了。 陈河调整了一下呼吸,缓了一口气,把目光盯向了另外一团生命之气。 再来。 第九章 获得一年苦修 白鹿书院,湖心亭。 两个白衣书生在亭中饮酒对弈。 “算一算时间,我那白绫鬼应该夺舍成功了。”白衣书生捻起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之中。 一枚白子落下,与之对弈的书生笑着说道:“还是你们鬼皇宗速度快啊,不像我们万傀门到现在都还没个进展。” 白衣书生捻起黑子说道:“大梁皇帝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若不是大梁皇帝自己作,削减了皇朝气运,我们也没机会。” “不说大梁皇帝,九扇门那个女人已经让我们很头疼了。” “别急,等白绫鬼出来就足够她忙一阵。到时候她办事不利,朝堂上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将她拉下马来。水浑了,机会也就来了。” 手执白子的书生似有深意地说道:“严兄,你手上的白绫到底是什么来头?” “于文兄是想套我话吗?”白衣书生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笑着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这白绫也是我们厉长老偶然发现的。此物死气不断,是个难得的孕鬼利器。我只不过顺手讨要过来刻了些阵法进去,加了点料而已。” “你说的厉长老,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黑心上人?” “哦,看来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了?” “黑心上人威名在外,谁人不晓,失敬失敬了。” “哈哈哈……” 白衣书生与有荣焉,不由捻起一枚黑子,说道:“你的大龙要被我……” 突然,他手上一顿,脸色大变:“我的白绫鬼被灭了?!!” 白衣书生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发现与白绫鬼的联系骤然断裂,彻底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一时间,白衣书生的额头上,渗出层层细汗。 怎么可能! 白绫鬼一旦孕育出来,至少也是孤级的鬼怪,哪有那么容易铲除。 这是跟我开玩笑吗? 与此同时,远在大梁朝外的鬼皇宗祖庭。 一群人齐聚在石室,他们表情异常严肃。 在他们面前,一具老人尸体横陈在地上。 其中一位黑袍修士开口说道:“查清楚了,厉长老不是走火入魔,而是死于诅咒之术。” “不可能,厉长老一直闭关修炼,近几年从未外出,这诅咒从何而来?” 黑袍修士道:“我听说上古有种咒杀术,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令人防不胜防。除了这咒杀术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手段,让堂堂合丹修士说死就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这样的咒杀术实在太过恐怖了。 “让京城那边的人潜伏,我感觉有人对我们动手了,那人我们惹不起。” “是。” 湖心亭中还处于愣神的白衣书生,忽然收到宗门传讯。 “什么?厉长老死了?” 一瞬间,他像是天塌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 “于文兄,看来最近不能和你对弈了,我得蛰伏一段时间。” “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洞察到我们的动作,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白衣书生行动很是果断,抱拳说道:“于文兄,告辞,有缘再聚了。” 说完,他便抬腿离去。 就当他抬起第一条腿的时候,忽然间只觉得心头一跳。 全身的生机像是被某种阴暗的力量所笼罩,快速的泯灭掉。 白衣书生忍不住跪倒在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的青筋暴起,他一只手伸向了名叫于文的书生。 于文怪道:“严兄,你怎么了?” “于文兄,救我……” 噗通。 白衣书生栽倒在地,再无动静。 于文俯身查探了下,发现对方没有了鼻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手段? 他惊恐地看向四周,除了粼粼湖水,并无一物。 如此的场面让他更加恐慌,拔腿就跑。 他直觉告诉他,他们是被某个恐怖的存在给盯上了。 …… 收尸所。 陈河连续用了两次的咒杀术,全身的法力被榨得一滴都不剩。 好在与白绫有关的两个人都被他成功咒杀了,没有白辛苦一场。 他轻缓一口气,在房间盘腿打坐,运气恢复法力。 此时他发现有股阴阴暗之力从虚空之中狂涌而出,扑向了他。 陈河明白,这是咒杀术的反噬来了。 他固守本心,用祝禁术来抵挡,但没想到咒杀术的反噬如此之强,就连祝禁术都有点吃力。 最终还是有一缕诅咒之力透了进来,触及到了他的肉身。 只这么一缕就将他气血磨灭了小半,恐怖如斯。 一击之后,诅咒之力缓缓褪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难想象,要是没有祝禁术的话,就算不死也大病一场蜕一层皮了。 咒杀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乱用。 陈河气血雄厚,损失掉这点气血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影响,他轻呼一口气便恢复如常。 调整一下心态,他将萧立诚尸体上的黄符撕掉,收殓好,然后敲了敲房间里面的铜钟。 这次他没有在摸鱼了,只想要尽快开始收殓下一具尸体,弄个气血丹补一补身子。 很快萧立诚的尸体交接了出去,新的一具尸体便送了进来。 这是一具女尸,差不多快五六十岁了。 没有耽搁,陈河用铜镜扫视了一下,发现死气源头乃是老妇人脚上的布鞋。 这双布鞋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陈河将布鞋脱了下来,放入铅盒之中关押。 收尸碑再现,关于老妪的生平出现在陈河的眼前。 老妪是河东人氏,膝下有三子。 在她三十余岁时,丈夫在田间过劳而死,成为了寡妇。 老妪含辛茹苦,独自一人还是将三个儿子抚养成人,成了家。 按理说,付出这么多,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可是好景不长。 今年虽然不是旱年,但河东还是很缺水。 他家的三个儿子眼瞅着一年要白干,吃饭都成问题,每一家都养活不起这位老母亲。 儿媳之间相互推诿。 老妪也是个利索的人,知道三个儿子的难处,没有跟他们死缠烂打。 她从三个儿子家里,一人要了一双布鞋,然后就穿着三个儿媳纳的新鞋,杵着拐杖,一路乞讨到了京都。 前面两双布鞋还没走到京城就已经走烂了,最后只剩小儿媳纳的这双鞋。 老妪穿着这鞋,在京城四处乞讨,最后染上了风寒,病死在了街巷之中。 她脚上的那双鞋由于走了太多的路,沾染了许多死气,终是成了死气源头,她的尸体也被人送进了这里。 陈河看着那双黑色布鞋,一时无言,默默合上铅盒。 收尸碑上的字体落下进入黑棺。 黑棺合上,盖棺定论。 奖励一年苦修! 第十章 就是个祸害 陈河还没有回过神来,就陡然发现丹田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凝练出的一缕法力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所修的大周天行气法本来就是高深的仙道功法。 如今加上苦修一年,他的修为也直接一口气突破到了纳阴一品。 丹田中的那一缕法力变得浓厚无比,仿佛已经到了极限,随时都可突破的样子。 陈河欣喜不已。 之前收殓的尸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奖励,不知道这次是这老妪的尸体特殊还是收尸碑任性。 陈河运转法力,细细体会突破后的不同。 纳阴一品的法力相比于之前更加充盈,并且恢复的速度也要更快。 就算用言出法随的法术连续变化出四个鸡腿,也没有任何力竭的迹象。 看来,距离实现满汉全席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陈河脸上挂满了笑意,但是没有得意忘形。 他知道收尸所外的修士动辄都是百年的寿命,苦修不知多少年,他这点的修为压根上不了台面,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收尸吧。 回过看向房间中的老妪尸身。 陈河大袖一挥,用法术变化出一口薄薄的棺材。 他俯下身将老妪的尸身收殓入棺,整理其仪容,然后合上了棺材,算是尽了点微薄之力。 敲动铜钟,很快有人来取走关押物和尸身。 为了避免有人生疑,陈河在官差等人的记忆中加了点印象,让他们认为这老妪一开始就有棺材,省去一些将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陈河埋头收尸的时候,远在京都的城隍庙里,相貌儒雅的速报司主官忽然心有感应。 他手指连连翻动,不断掐算,脸色喜道:“大人,前些日子我们在白鹿书院发现的邪修死了,可让七爷、八爷前去押解了。” 城隍讶异,他急忙掐指连算,发现这邪修的确阳寿已尽。 “竟然是死于咒杀术!” “嗯?!” 判官颇为惊讶。 他们这些阴差阴寿很长,动辄几百年起,所以大部分都是见多识广,所以关于咒杀术也都是知晓的。 此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鲜有人用。 “是邪修之间闹了不和,起了争斗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倒好了,让他们狗咬狗省事了。 城隍摇头道:“咒杀术中有道门正宗的气息,应该是正道人士,并且就在京都之中。” 他尝试推演,可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施法之人。 要么此人有高深的法术遮掩了天机,要么就是修为在他之上,此人乃是高人。 听闻此言,判官肃然一敬:“居然不惜自损阳寿,也要斩杀邪魔,这是何等的英雄。” 城隍道:“那邪修掩藏的极深,所图甚大,要是继续放任不管必酿成大祸,这位高人不惜折损阳寿也要诛杀此獠,可是帮了我大忙,当受我一拜。” 言罢,城隍从主位上走了下来,朝着前方拜了三拜,三道功德气从城隍庙中飞了出去。 要知道他们的城隍可是堂堂的一品正神,京都阴司之主,连他都如此郑重其事。 城隍庙中的众神更是对此高人心生敬意。 …… 城隍庙中发生的事,作为当事人的陈河自然不知。 冥冥之中,他只觉得身上多了些东西,让他神清气爽。 陈河没有在意,下午他继续收尸,得了一枚气血丹,一张狗皮膏药。 之后又花了两个时辰修炼了大周天运气法,收尸人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做了几道简单的数学题,证明自己还是自己后,陈河从棺材房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放他出来的官差,若有所思。 陈河觉得收尸所里面的数术题还是太过简单了,所以才会被人破解,弄出会做数术的鬼出来。 要是提高一下数术题的难度,那么这个问题便不复存在,以后的收尸所也是必定安全。 该让上面的人注意到这点。 谁去提这个事呢? 自己去肯定不行,那是给自己挖坑。 正埋头思索着,陈河看到上次碰到的道士又来了,拿着狼毫笔刻着大阵。 嘿,就是他了。 陈河走了过去,朝他打了一声招呼:“道长!” 那道士回过头来,看向陈河脸色有些不解:“何事?” 陈河口含宪令,运转法术说道:“你发现了会做数术的鬼!”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丹田之中刚积存的法力清空了。 在道士的脑海中,突然多了许多本不存在的记忆,骤然一愣。 陈河见此法术生效,并没有久留,默默离去。 就在他前脚离开,后脚道士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一副事态紧急的样子。 只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等陈河走到收尸所的门口,他发现之前的周百户已经换了一个人。 新来的这个百户长得高高瘦瘦,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杀气,看起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他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周百户由于牵扯到朝堂上的事已经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听到这话,陈河暗叫庆幸。 幸亏有先见之明,没有牵扯太深。 到了第二天,平静了许多年的收尸所发生了些许变化。 首先就是官差人数变多了,防范更加严格了,阵法刻得更勤了。 其次就是,他们这些收尸人每人都发了一本算经,上面罗列许多新,较为深入的算术题。 衙门要求他们七日之内学会,完不成的人直接拉出去斩了,态度极为坚决。 一时间,收尸所里众人叫苦不迭。 有收尸人实在受不了,在饭堂中暴跳如雷:“到底是哪位出得这注意,要是让我知道,定要斩了他的狗头。” “必须斩了他,那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后面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新的法子折磨我们。” “收个尸,屁事这么多,我又不是账房先生,会那么多数术干嘛!啊!?” …… 陈河将这些抱怨全部听在耳中,未发一言。 在他看来,若是收尸所能变得更加安全,这点牺牲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算经上的题目在他眼里压根没难度。 只不过是从小学一年级的水平变成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而已。 衙门的这项决定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没有多举三条腿赞成就算不错了。 经历此风波之后,收尸所果然变得更加安全和平静了。 陈河每天开始了他极为规律的生活。 吃饭、收尸、摸鱼、练功、吃饭、收尸、摸鱼、练功、吃饭、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第十一章 合丹境 转眼之间,便是八年过去了。 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陈河在收尸所里依旧屹立不倒。 他曾经打听过,他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并非没有先例。 以前这里也是有活了十年,成功走出去的收尸人,数量不下于十人。 不过稳当一点,陈河还是用期间得到的无相术,将一身的法力波动全部隐藏。 除非遇到实力在他之上的修士,否则的话无人可以知道他的深浅。 这更让他在收尸所里显得平平无奇,没人注意他了。 这八年,通过收尸碑观览人间百态,陈河的道心变得坚如磐石。 他的修为经过‘百年苦修’也达到了聚阳一品,距离合丹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如今的陈河体内两股法力澎湃如江,汪洋如海,彼此如太阳鱼一般相互衔接流转。 陈河有种预感,再来十载的苦修之功,他就能够顺利的将两股法力合二为一,凝练成丹,满汉全席也就能实现了。 留在收尸所里真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当然除了在自身上加了几道保险外,陈河也没放过收尸所本身。 八年的时间,他把棺材房上的阵法也都加固增强了一遍。 一旦诞生出鬼怪都会被阵法第一时间绞杀。 整个收尸所被他弄得固若金汤。 在这里,邪魅只死不活,成了京都百姓口中连鬼不愿去的地方。 前些天听说因为收尸所的突出表现,数年来未发生一起事故。 有一些官员还因此而受到了一些表彰,加官进爵了。 陈河没觉得有什么亏的,本来他就想在这儿安心的收尸。 这些年收尸也积累了不少的家当,认真的说也赚了不少了。 可惜自从他用了一次咒杀术后,外面好像变太平了,送到收尸所的尸体都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了多增加些奖励收入,他不得不用幻术让一些官差把同行的尸体送到他的棺材房中,赚一些‘外快’。 当年十里坡剑神砍灯笼怪都砍到七十级,最后一剑霜寒十四州。 不能因为尸体少了就懈怠啊。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这一日,陈河和往日一样到收尸里点卯,收尸。 走进棺材房里,陈河熟练地变化出一张摇椅,然后左手打了一个响指,白烟凭空显现,一壶美酒凝实而出。 他躺在摇椅上,右手食指一捻,剥好的花生米出现,然后随手一扔,丢进嘴里,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一具尸体送进他的棺材屋中。 棺材房里,陈河设下了一个幻阵。 在那些官差民夫的眼中,他正老实地站在上面,静静等着他们,不知道有多敬业。 一具男性尸体被他们都抖了下来。 房门缓缓关上。 陈河灵目一动,瞳孔中闪过道道精光,这是望气术,可以看到天地间存在的各种气。 如今的他无需铜镜,也能看缠绕在尸体上的死气。 “这具男尸的死气有点浓啊。” 陈河嘀咕了一句,他五指并爪,虚空一摄。 一颗黑色的眼珠子被他抓在手中。 陈河眉头一皱,随手一丢,把黑色眼珠子丢入铅盒之中关押。 收尸碑显现。 关于男尸的一生浮现了出来。 没想到这男尸居然是个同行,也是个收尸的。 不过不是京城本地的,是昌安那边的收尸人。 此人名叫狄光耀,昌安人氏,出生在一个没落的修仙之家。 其祖上出过一位大能,在某个名门正派担任长老。 只不过他们家的运气都好像集中在了这一位老祖身上,后代资质是一代比一代差。 仙人之泽,三世而斩,五世而竭,最终狄家也彻底泯灭于众人。 但到底是出过大能的家族,有点底蕴。 狄光耀小时候就从家里翻出来一本辟邪益寿的功法。 当时狄光耀如获至宝,废寝忘食的修行。 但一无名师指导,二无修炼基础,三无过人资质,狄光耀成就非常有限。 由于常年专注于修炼,无心生产,家里变得越发落魄了。 兜兜转转的,最终狄光耀为了生计不得不入了贱籍,成为了一名昌安的收尸人。 由于修炼了功法,他在收尸所里安稳地度过了十年,眼看着就要恢复了自由身。 没曾想最后还是出了差错。 前不久,天降雷雨。 昌安城的太公山发生了山体滑坡,有一口老棺被冲了出来,死气冲天。 九扇司花了不小的力气才镇压,把尸体送到了收尸所里去。 结果这尸体谁碰谁死。 作为昌安有名的收尸人,狄光耀只得硬着头皮去收殓这具老尸。 陈河看到棺材房中,狄光耀拿着铜镜寻找死气源头,正准备动手,那老尸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之后,无数死气将其淹没。 狄光耀收殓一般的尸体还行,这样的诡异他哪能吃得消?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死气就把他的生机磨灭了个,当场就咽气死了。 陈河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这位同行真是倒霉,一辈子也是个悲催。 收尸碑上篆刻的文字一个个浮现出来,最后从中跳出,落入黑棺之中,盖棺定论。 十年苦修! 陈河微微一愣,心头大喜,一把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有了十年苦修,若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可以顺利突破到合丹境了。 十年苦修所炼化的法力极为惊人。 陈河的丹田瞬间被磅礴的法力所填满,里面两缕法力被迫挤在一起,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最终,陈河脑海中听到一声闷响,好似春雷阵阵,全身的生机被点燃,旺盛如火。 他看到丹田里面,那两缕法力合二为一,变成一枚璀璨金丹,散发阵阵威势。 以他为中心,天地之间的灵气被这枚金丹自动吸引了过来,熔炼了进去。 有了这枚金丹,他无时无刻都在凝练法力。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用法术会力竭了。 果然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 此言不虚。 陈河一脸的喜色,看向狄光耀的眼神越发的和蔼。 狄大哥,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也真是个好尸呢。 他大方地用法力做出一口棺材,把这位同行的尸体放了进去,之后与关押物一起一并交给了官差。 对于昌安那具尸体,陈河并不关心,反正是昌安收尸所的活儿,跟他也没有关系。 等等,为什么昌安收尸人的尸体要送到他们京城收尸所来? 第十二章 有点慌 陈河觉得有点奇怪。 按理说,昌安那边需要收拾的尸体,让昌安城的收尸所收殓掉就好了。 昌安与京城相邻,但两城之间也隔着四五十里路吧,送到京都来处理,不怕麻烦的么? 想了半天,陈河想不出来确切的答案,目前他手上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没有办法窥探到整个事件的全貌。 看了看屋子里的水漏,时间约莫已经到了中午,需要去饭堂了。 虽然说现在的他炼化天地的灵气,凭借手上的法术什么山珍海味都能吃得到,但陈河并不想就因此表现得太过独特。 辛苦干了半天,还不用吃饭。 是个人都要怀疑他有没有问题,所以还是做个正常的收尸人,按时干饭为妙。 当然除了吃饭之外,陈河去饭堂还有其他的目的。 京都的收尸所里有差不多几十位收尸人。 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饭堂里面是众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的场所。 听同僚们聊天,往往能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 这点还是挺重要的。 和往常一样,陈河进了饭堂,要了一个馒头,一碗稀粥。 坐着座位,陈河津津有味地听着同僚们闲聊。 一眼扫过去,发现今天饭堂里面多了一些生面孔,以前熟悉的老伙计突然没了几个。 不应该啊! 京都收尸所被他弄地很安全,一下子少这么多人,很久都没遇到过了。 陈河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了过去。 因为无相术的缘故,他们作为普通人无法加深对陈河的印象,只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当陈河坐过去的时候,同僚们都是瞧了一眼,并未多言,继续他们的话题。 聊着聊着,就聊到最近的事。 “咱这是不是少了几个人?” “老白他们几个都不在。” “死了?” “早上还跟我一起出门呢,吃饭前我还看到他们。” “那人怎么没了?” “我知道。”有个刚来的新人说道:“听说昌安那边收了一具古尸,收尸人都死绝了,他们可能被衙役喊去支援了。” “还有这事?” “我也是刚来的时候从外面听到的。” 有人听到话头,起了兴趣,问道:“什么尸体那么凶?” “我哪知道去,我就这么一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一个消瘦的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上面是不是故意拿我们人命去填那玩意儿?” “昌安那边都死绝了,还堆人过去?” 陈河坐在旁边默默听完这些同僚们的议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让他把事情猜出来个了大概。 联想到狄光耀临死时那古尸样子,他们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不然的话,昌安那边的尸体也不会大老远送到这边来,交给他们处理。 必定是死太多人,没人肯干了。 陈河脸色难看地说道:“搞不好就是堆人才有效果,需要用人命去消磨死气。” “啊,那怎么办?” 一下子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 再呆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陈河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在走之后,刚到收尸所的新人突然指着陈河的位置说道:“这里刚是不是有个人?” 众人看了过去,想了一会儿,用疑惑的语气说道:“没有人吧?” “咦,是我记错了吗?”刚来的新人脸上带有几分疑惑。 到了下午,饭堂聊的事成了现实。 京城九扇门直接来了收尸所要人了。 来的是个女捕头,长得一副精巧的瓜子脸,穿着一身黑色的捕快长服,身段曼妙,眉目之间带着一股英气。 她进入收尸所,直奔百户而去,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今天日落之前,拨出来五个收尸人跟我去趟昌安。” 女捕头说完转身就走,纯粹就是个交代个事而已。 收尸所的百户没有任何的迟疑,中午议论的几个人正好被点名了,当场就傻了眼。 拿命填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们了。 几人相视一眼,面面相觑:“早上去的老白几个,肯定是死了,人不够了。” “要不咱跑路吧?” “你看九扇司的捕头都来了,铁定是不让咱跑啊!” “那咋整。” “能咋整?死呗。” 在场被点名的五个人,心思各异。 有人不甘心,想要博一把,打算乘着出去的路上,趁机逃跑。 有人也不甘心,打算盯着这些想跑路的人。在他们跑路之前就举报,然后得个功劳,换活命的机会。 这一切都被陈河看在眼里。 他目光微动,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用起了望气术。 淡黄色的光芒笼罩在陈河的瞳孔之中。 在他的眼中,五个人的头顶上的运气都成了黑色,这是大凶之兆。 这说明,他们都要死。 陈河心头一跳,那古尸真的很凶啊,这么多人命都不够它填的。 太可怕了。 昌安那边一定不能去。 陈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用无相术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到了第二天,那个九扇司的女捕头又来了。 陈河远远看到她就眼皮一跳。 这次,她又带走了三个人。 之前去的五个怕是没逃得出去,死了。 现在收尸所里的老人都没剩下来几个,陈河觉得选到他的可能性会变大了许多。 不能这样,得去和那个百户沟通一下。 当天下值的时候,陈河主动跟百户交换了下彼此意见。 在言出法随的影响下,百户表示不会点他去昌安。 如此陈河才彻底放下心来。 陈河又过了几天摸鱼收尸的日子。 在少了许多同僚的情况,他不用幻术,很多官差都会主动把尸体送到他那边去。 一开始,陈河还挺自在的。 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了。 这一次,他好像低估了衙门的决心。 身边的同僚去了一批又一批,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似乎不把古尸的事解决掉就决不罢休。 因为他跟百户沟通好的缘故,到了最后很多新人都是前脚进了收尸所,后脚就被带去了昌安。 这让陈河变得有点慌。 再这么搞下去,收尸所真要没人了。 第十三章 桃代李僵之术 陈河突然有点焦虑。 要是昌安那边的古尸解决不了,他怕是逃不掉过去的命。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早点做准备为好。 一具病死的尸体送进他的棺材房。 陈河手脚利索地从尸体上取出死气源头,放入铅盒之中顺利关押。 收尸碑浮现。 篆刻在收尸碑上的文字发生变化,尸体的一生走马观花般的在陈河的视野中快速闪过。 尸体是一个女童,差不多只有四五岁,正是蒙学的年纪。 她的爹娘嫌她是个赔钱货,想要杀了她,然后再要个男孩。 女童偶尔听到了一些,心里很是害怕,当天就跑去告诉了私塾里的夫子。 夫子却认为她是胡言乱语。 在夫子眼里,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当场还罚她抄了一遍弟子规。 经过夫子的教导,女童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回家。 没曾想回到家中的那一晚,她就被父母按在了床上,从嘴中灌入了开水,活活烫死,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陈河一阵唏嘘。 在大梁朝溺婴、弃婴,十之二三,类似于女童之事并不鲜见,但这对父母真的是蝎子的尾巴,太过于歹毒,以至于小小尸身就诞生了如此浓郁的死气。 看女童完整的尸身,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死是另有缘故。 这对爹娘也是爱惜羽毛的人,不想背负杀女的恶名啊。 收尸碑上字体一个个跳出,落入黑色的棺材之中,盖棺定论。 奖励桃代李僵之术! 用了此术可让他人承受施术者遭遇的伤害。 陈河眼睛一亮,眼下的处境,这门法术可是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这些年来,收尸碑除了给了一些功法、丹药、阵法之外,也给了许多功法感悟。 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如他这般,丹田中拥有汪洋的法力在修行人中很是罕见。 现在加上祝禁术、桃代李僵之术,面对昌安那边的古尸应该能够应付一下了。 一时间,陈河的心情就变好了许多。 就在他收完女童尸体的时候,赶巧九扇司的女捕头又来了。 收尸所的百户一看到她顿时就露出一副苦脸:“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还来啊?所里的人都快被你拉光了,再这么下去都没人收尸了。” 女捕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给我的都是些刚来两三天的新人,没经验不顶用,有没有待得久一点,收尸利索的?” “没了,真没了,我能给的人都给你了。” 女捕头抚了抚腰间的长刀说道:“所里的花名册给我看下。” 百户无奈把花名册交给女捕头,叹道:“我说的你不信,真的,合适的都给你了。” 女捕头充耳不闻,埋头翻着花名册。 她看上上面许多名字都被画上了一道红色的杠,这是代表着这个收尸人已死。 忽然,她翻页的手腕停了下来,轻咦了一声。 旁边的百户奇怪,凑过来一看,发现女捕头的手指点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上。 陈河! 女捕头问道:“此人在你们这儿呆了有八年,是个老手,必有其过人之处。王百户是一直舍不得吗?” 百户眉头抓在了一起,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奇怪道:“不对啊,我怎么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呵呵!” 这么蹩脚的理由,你当我会信? 女捕头把花名册拍在对方的胸口,说道:“让他收拾好东西,现在就跟我走。那边填了那么多人命,快结束了。” 百户藏下心中的疑问,点头答应。 棺材房中,陈河敲动铜钟,将关押物和尸体交了出去。 这时他看到王百户径直朝着他的房间走了过来:“你现在就把你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跟吕捕头去一趟昌安。” 交代完之后,百户就转身离去。 正在交关押物和尸体的官差听到这话,看向陈河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 关于昌安那边的事,他们都是体制里面的,知道个大概。 连续半个多月,已经死了快一百来个收尸人。 这位又要去给这个数字后面加个一了。 “记得在京城里吃一顿好的再去,毕竟出一趟收尸所怪不容易的,京城迎福酒楼饭菜不错,也顺路。” 这样的事,陈河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尝试,他知道‘言出法随’这门法术虽然能修改人的记忆,但要是碰到了明显的逻辑漏洞,这法术就会失效。 就好像他告诉王百户自己是他爹,当时没什么问题。 只要王百户回去见到自个亲爹,法术就没法再维持了。 因为他的记忆会产生矛盾,没办法调和,法术不攻自破。 所以在花名册事实面前,百户自然也就没办法遵从陈河的要求不点他的名。 陈河把铜镜和铅盒等物件装在了一起,从棺材房里走了出去。 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走出收尸所了。 以他目前的修为,迷惑几个看守还是没问题。 但在外面一没朋友,二又没个家,除了刚开始图个新鲜劲外,他就很少再出去了。 外面逛街比不上收尸有趣。 交接了一些手续,陈河顺利走出了收尸所的大门。 他看到蔚蓝的天空,灼热的太阳,喧闹的大街,还有扶着腰上长刀的女捕头。 这女捕头应该就是九扇司的吕燕真吕捕头了。 一眼看去,陈河就记住了两点——挺好看。 陈河拱手招呼道:“吕捕头!” 听到声音的吕燕真回过头,上下扫了陈河一眼:“你就是陈河?” 长得不错,就是病啾啾的,一副不长命的样子。 陈河点了点头。 “街上不便纵马,等出城之后我们快马加鞭,在天黑之前到昌安城。路上别想逃走,否则我会砍掉你的腿。毕竟去收尸,有手就行,到时候别怪我没跟你说清楚。” 吕燕真雷厉风行,抬腿就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陈河发现这吕捕头应该是走的武道路子。 她的步伐矫健有力,跟街上的众人相比,一双眼睛如同鹰目一样,透着一股武者特有的凌冽之意。 陈河毫不怀疑,要是他有逃走的倾向,此女真会一刀斩了他。 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迎福酒楼外,他脚步一顿,好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第十四章 迎福酒楼 没有看错,的确就是那个女童的父母,跟收尸碑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此时夫妻两人有说有笑进了酒楼,丝毫没有被女童的死所影响。 陈河看了看天色,心思微动。 走在最前面的吕燕真见陈河停顿了下来,面露不满,质问道:“为何不走?” 陈河道:“我听同僚们说这酒楼的饭菜不错,想去尝尝,不知道吕捕头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行。”吕燕真冷笑道:“此地距昌安足足五十多里地,我们不能在这耽误时间。” “这样么?”陈河没想到吕燕真拒绝的如此干脆。 看来,还得用手段了。 他正提气,打算运转法术。 吕燕真开口说道:“你若实在想要尝个鲜,就去店里跟掌柜的言语声,让他做个招牌菜带走,我最多给你一刻钟。” 陈河反应过来,笑道:“那就多谢吕捕头了。” 他快步朝着酒楼走了过去。 “等一下!” “怎么,吕捕头反悔了?” 吕燕真丢了一两银子说道:“也给我拿一份,多余的钱算你跑腿赏的。” 陈河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这钱可不少啊。 没想到这个漂亮女捕头看起来冷冰冰,心肠倒是挺好。 他不缺银两的,但有人愿意出这个,他也不会推辞。 当然最主要的他也不是为了吃饭去的。 拿着银两,陈河大步走了进去,一拍柜面道:“掌柜的,你这最拿手的菜给我来个两份,带走。” 掌柜正打着算盘,抬头看是来了客人,堆着笑脸道:“好嘞,您慢坐,马上就好。” “顺便给我打两壶酒,也带走。” “省的了。” 陈河吩咐好之后,走向了那对夫妻。 突然他奇怪地说道:“咦,你们夫妻俩身后面背个女娃娃,怎么坐在椅子上也不放下来?” 穿着灰白色短打的男子脸色一变,说道:“哪里来的疯狗,胡言乱语什么。” “是我看错了,不应该啊。你们背上就是有一个女娃子啊,四五岁,鹅蛋脸,嘴里还不断往外吐热水……”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河戛然而止,再也不说话了,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保持沉默。 “啊?” 女妇人一下子吓得花容失色,惊得一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断拍打着自己的后背,想要把‘女娃’给拍下来。 一旁的男子也惊住了。 全对上了,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男子心脏猛地跳了两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这位先生,不,仙师,你看下怎么才能化解?” 陈河讶异道:“化解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男子一咬牙掏出一锭大银,私底下掏给陈河道:“仙师不要生气,是小的不长眼,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出手帮一下吧。我们夫妻都是可怜人。” 陈河扫了一眼,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好吧,我就帮一次。你们肯定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它才缠着你。我法力有限,这次赶走它,不保证后面不回来。” “好好好。”夫妻两人病急乱投医:“仙师你先试试看。” 陈河道:“你们把手伸出来。”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各自伸出一只手。 陈河握住两人的手,在他们的身上分别施下桃代李僵之术。 一阵清凉之意从夫妻两人的手心迅速划过。 “好了!”陈河收起术法。 “这就行了?” 陈河道:“你们感受一下,是不是觉得后背轻松一点了?” 夫妻两人松了松肩,好像是那么一回事,连忙感激道:“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劝你们一句,勿要行恶事,否则必遭报应,此乃天道循环。”陈河坐起来道:“我的菜也好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掌柜用油纸包好饭菜,提着两个酒袋走了过来。 陈河顺手接上,大步走了这迎福酒楼。 一刻钟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陈河找到吕燕真:“这是你的,我还你多带了一壶酒,一会儿路上喝。” 酒楼里面的夫妻奇怪道:“那位仙师跟在吕捕头的身后,怎么看起来像是个收尸的?” “先别管他是谁了。晚上还是再找个大师做个法吧,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 陈河和吕燕真两人都走出了高高的城门,来到了城外,吕燕真牵了两匹马儿,将其中一匹老马交给了陈河。 陈河奇怪道:“为什么给我这样一匹老马?” “因为跑不快,要是你想要逃,我随时可以追上你。” 陈河:“……” 吕燕真翻身上马,命令道:“上马!不会骑就抱着马脖子,跟着我的马跑。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 陈河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骑过马,但也难不住他。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会骑马两个时辰!” 一股神秘的力量凭空出现,关于骑术陈河无师自通。 只见他抬腿蹬上马鞍,熟练地翻在了马背上,拉动缰绳道:“驾!” 老马迈起了四条老腿,缓缓地跑了起来,速度逐渐加快。 见陈河稳稳坐在马背上,吕燕真有点讶异。 收尸人大部分都是出生低贱,居然还有马术,着实是个异类。 她没有多想,一扬马鞭,紧追了上去。 花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昌安,顺利得进了城。 进城之后,吕燕真也顾不得休息,带着陈河跑到了昌安的收尸所。 “站住,什么人?” 收尸所的两个守门侍卫将他们两人拦了下来。 “九扇司捕头吕燕真,京城收尸人陈河。” “我们百户说了,吕捕头来了可以直接进去,无需通禀。” 得到了应允,吕燕真带陈河走了进去,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一间特殊的棺材房前。 上面刻满了阵法,各类符箓贴满了墙壁。 一眼看去,这房子就好似是由符箓打造成的一般。 门口站了许多人。 为首了一个官员看了眼吕燕真:“带来人了?” “嗯!”吕燕真点了点头。 为首的官员抬了抬下巴,有官吏打开了房门,一把将陈河推了进去。 “去把里面的死气源头关押了。” 第十五章 古尸 把陈河推进去屋子之后,众人都没有离去。 他们一个个都站在门口,表情凝重。 为首的官员突然开口问道:“这是第多少个了?” “正好是第一百个。” 为首官员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死太多人了,应该要出个结果了。” 一旁的吕燕真目光微动,为了封印这具古尸他们九扇司也折损了好几个好手。 这具古尸的死气太过诡异,几乎已经能够诞生出灵智了,很难想象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诞生出怎么的恐怖出来。 起步怕就是恶级的鬼怪。 届时,死的就不止他们这些人了。 经过这么多收尸人的处理,古尸上的死气已分掉了许多,应该能定位到死气的源头。 希望那叫陈河的收尸人不要让他们失望。 吕燕真忍不住握了握腰上的刀柄,盯着屋子的大门。 房间之中,灯光昏暗。 陈河看到这屋子里从屋顶到墙上都画满了赤红色的阵符。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有点渗人,应该都是用黑狗血画出来的,用来镇邪。 屋子的布局跟他的棺材房相差不多,区别就是空间更宽敞了一些。 在房间的最中央的一张冷榻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的身上贴了许多的黄色的符箓,比之前遇到的尸体都要多上不少。 陈河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这具古尸。 正是他在收尸碑中见到的那一具。 不过如今古尸身上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干瘪黝黑的脸恢复了不少,能依稀看出来是具女尸,死时年纪也只有二十多岁。 陈河朝前走了两步,使出望气术。 他一双眼睛灵动,精光闪烁。 女尸身上缠绕的死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陈河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从业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见到尸体有这样浓郁的死气。 死气厚若实质,呈现苍白之色,甚至还有部分黑光闪动。 每当他靠近的时候,死气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不断变化形状,想要朝着他这边扑过来,但尸体好像将这些死气给拉扯着,没有让它们如意。 陈河围着女尸绕了一圈,发现她身上每一处的死气都异常平均,无法定位死气的源头,找不到需要关押的物件。 这古尸真的是有点棘手,难怪死了那么多人。 好在他早就有备而来。 陈河意识一动,运起祝禁术。 已成合丹境修士的他,全身气血旺盛如骄阳,法力汪洋如大海。 祝禁术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以至于他全身都诞生出淡蓝色的光芒,肉眼可见。 既然望气术找不到源头,那么就只有凭经验和感觉来了。 陈河手探在女尸的头上,开始摸索起来。 就在他手接触到古尸的一瞬间,周围的死气像是飞蛾遇到火光,纷纷涌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蔓延,一股冰冷的寒意就通过皮肤传了出来。 尸体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好厉害的死气,就连祝禁术也不能完全挡住。 隐约之间,陈河发觉古尸的嘴中似有死气不断喷涌,难道是这里? 他没有犹豫,用‘隔空取物’法术从女尸嘴中抓摄了一下,将里面的东西给抓了出来。 白光闪过,一团白色溶液悬浮在他的手中。 一瞬间,陈河全身寒毛炸起,他察觉到某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在他手中的白色溶液骤然变作一张鬼脸,化作血盆大口朝着他的脸一口吞了下去。 陈河连忙后退了几步。 咔嚓! 他察觉到有体内东西碎裂。 是桃代李僵之术起作用了,有人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京都某个四合院。 一对夫妻跪在灵牌面前烧着纸钱,不断重新絮絮叨叨着什么。 旁边还有和尚正敲着木鱼,吟唱经文,梵音回荡在大厅之中。 突然,跪在地上正在烧着纸钱的妇人看到有张鬼脸朝她扑了上来,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眨眼之间,她全身的生机被吞了个干净,身子一僵,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一旁的和尚和男子被妇人突如起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子手颤抖着伸了过去,发现妇人全身冰冷,没了呼吸。 “啊!”男子吓得连忙躲到了角落里面,朝着令牌不断的跪拜,状态疯魔:“囡囡,不是怪爹娘狠心,都是你的命,你不该出生在我们家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旁边的和尚见上面的灵位,再看灵位下死不瞑目的尸体,一阵穿堂风袭来,让他头皮发麻。 没有任何犹豫,他淡定地拿起木鱼,一边敲着一边从屋外走去:“施主,我在屋外看到了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你在此地不要乱动,我去度了它。” 男子表情一怔:“大师,你不会想跑吧?佛家慈悲,这个时候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和尚表情和蔼,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是去度化鬼怪邪魅,就是在救施主啊。” 言罢,他敲着木鱼大步朝着大门口走了过去,口中不断吟诵着佛号。 只是这声音好像离门口越来越远了。 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堂屋之中又发出一身惨叫。 和尚手一哆嗦,加大敲木鱼的节奏,彻底走出了大门外,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昌安收尸所。 陈河站在古尸的身边,额头上渗出了层层细汗。 幸亏来之前,他用了李代桃僵之术给自己留了一手。 不然的话,他就死了两次了。 这古尸身上的死气居然会迷惑收尸人,一旦关押出错,就会被死气所缠上,磨灭掉所有的生机,实在恐怖。 不仅如此,陈河也发现,这死气每磨灭一个人的生机,死气也会变淡一分。 难怪衙门他们喊这么多收尸人来处理,感情收尸人的命不是命啊。 陈河打起精神,催动法力,他的眼睛不断精光闪动。 经过两次尝试,死气源头不在头部,也不再尾部,就在女尸的小腹之内。 没有任何的犹豫,陈河屏气凝神,用隔空取物这门法术将其中藏匿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这次他自信不是死气故意幻化留下的诱饵。 金光闪过。 一把站满血污的黑色剪刀出现在他的手中,上下沉浮。 特殊的污秽之力从中不断传出。 黑色的剪刀不断震动,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想要挣脱。 第十六章 拘神 陈河的眼神一凛,将全身的法力尽数集中在手掌,催动祝禁术困住黑剪。 这把剪刀已经有诞生鬼怪的倾向,如果放任不管,再过些时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看过大梁朝以前的一些诡异事件。 每次都要死许多人,严重的甚至一城百姓尽数被灭,而避免发生这样的灾难,就是九扇司、收尸人的职责所在。 取出死气源头的古尸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像是多年的沉疴被祛除,尸体的身上竟然有丝丝神性在恢复。 陈河打开铅盒,顺手将黑剪刀放入成功关押。 收尸碑显现。 陈河看到了尸体的一生。 这具尸体名叫柳慕依,是京城人氏,建元年间的府尹之女。 从小不仅长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也是京城当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华艳艳,香名远博。 上门求姻缘的媒人都踏破了门槛。 可是天妒英才,柳慕依在二十一岁,尚未婚配的情况下就早早病逝,结束了她短暂而璀璨的一生。 看完女尸的一生,陈河脸上充满了疑惑。 不应该啊。 她这一辈子,除了英年早逝之外,并没有遭遇什么挫折困难,也没有过深的执念,怎么会有这般浓郁死气? 这里肯定有蹊跷! 收尸碑上的画面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翻动着。 画面中,陈河看到一条茫茫大河边,有座娘娘庙浮现。 庙宇旁有个女子伫立在河畔,望着河水,滔滔东流。 收尸碑上镌刻的字迹变换着:“其死后敕封清水河神!” 这…竟然是一具水神生前的尸身! 所有画面到此为止,缓慢消失。 陈河有点难以置信,他竟然在收殓一具神的尸体。 镌刻在碑文上的字体一个个跳出,落入黑棺之中,盖棺定论。 拘神令! 此令可拘禁天下神鬼精怪,号令一出,莫敢不应。 陌生的记忆在陈河的脑海中出现,同时一面令牌凝聚而出,挂在了他的腰间。 他拿起腰上的拘神令,摩挲上面的纹路,感到阵阵冰凉。 拘神令通体呈黑色,上面刻着一只狰狞的神兽,似虎非虎,似豹非豹,长有九尾,望而生畏。 陈河惊喜不已。 他的言出法随这门法术只能运用于人和物,针对那些阴神鬼将则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这拘神令专门针对天地众神,正好补上了这一缺口。 陈河看向女尸,他知道被朝廷敕封为神的人,活着的时候都有很大的名声,死后的尸身也会被妥善安置。 为什么这具女尸会变成这样? 不如招来问问看,顺便试试这拘神令的能力。 陈河看向手中的拘神令,运转法力道:“清水河神,速来见我!” 黑色的拘神令上传出一道无形的神秘力量,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过去,里面隐约蕴含着轻微的兽吼之音,惶惶如天威。 很快,尸体上的冒出阵阵华光,云蒸霞蔚。 一个朦胧女子的身影从尸体上显现而出,站在了陈河的身边。 她长得亭亭玉立,精巧的瓜子脸完美无瑕,好似白玉雕琢的一般,一双桃花眼深邃如秋潭,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宛如仙子。 正是清水河神柳慕依。 她见到陈河,便是盈盈一礼,轻声道:“清水河神见过仙尊!” 仙尊? 陈河道:“我不过是个收尸的而已,可不是什么仙尊。” 柳慕依笑而不语。 拘神这门神通,可不是一般的修士所能用出来的,叫他声仙尊一点都不为过。 况且这汪洋的法力,她识货。 陈河看向柳慕依,带着几分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神,他一指柳慕依的尸体说道:“你的尸身为何落地这般境地?” 柳慕依看向尸身,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片迷茫:“我只记得好像很久以前,我跟一个男的打了一架,只是没打过他。后面就发现自己失去了神力,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每次好不容提了一点气力,就会有什么东西压着我,让我前功尽弃,直到刚才仙尊把我喊到这里,至于尸身为何这般,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了柳慕依的话,陈河若有所思。 压着她的东西应该就是死气了。 若不是那场大雨,山体滑坡,柳慕依将会被永世镇压,一直不得翻身出来,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局。 这里面的因果怕是牵扯挺深,涉及一些神道之事。 陈河看向柳慕依,他发现这位清水河水神的身影正在变淡,仿佛随时消散一般。 柳慕依看出陈河心中所想,苦笑着说道:“我如今失去了香火供奉,仅有最后一丝神性留存,显化人身有些吃力,还望仙尊勿怪。” 有些话,柳慕依还没有说出来。 类似于他们这些被朝廷敕封的神灵,生死与朝廷气运相绑定,除非朝廷不灭,他们就永生不死,永远保留最后一丝神性。 但失去了庙宇和香火供奉,他们也就跟一般的孤魂野鬼没有区别。 时而阴风袭身,就得遭受一次千刀万剐。 这么多年了,陈河对于神道也是略知一二,他也知道像柳慕依这样的处境非常不妙。 这清水河水神是被他给拘出来的,尸身也是他收殓的,已经是与他产生因果,为了将来大道,不可放任不管。 他记得拘神令里有一层空间,专门用来拘禁神灵。 这清水河水神无处可去,正好可以在里面避一避风头,休养生息。 念及此处,陈河说道:“我这儿有个地方可以让你暂居些时日,不知你是否愿意?” 柳慕依说道:“小神无处可去,自然愿意。” 陈河点了点头,大袖一挥,一道清光闪过,笼罩在柳慕依的身上,把她摄进拘神令。 柳慕依一个晃神,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洁白的世界当中,无边无际。 在这里也丝毫感觉不到阴风阴雷的存在,而她最后一丝神性也彻底稳固了下来。 “好像空了点。”陈河的声音传来。 一座亭台楼宇凝实而出在,正是柳慕依身前生活的府邸。 如此造化的手段,柳慕依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上方,满脸震惊。 未曾想,此人连她生前之事都算到了。 她以为自己洞悉了对方的身份,现在看来可能还低估了许多。 这人修为深不可测。 第十七章 屠狗辈 柳慕依尸身上的死气源头已经被陈河成功关押,尸身的死气逐渐消散。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具尸体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收殓入殡。 不过陈河的任务是把死气源头关押掉就好,后面如何处理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陈河收拾了一下行李,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准备开门。 结果,半天开不了。 门被锁上了! 九扇司的这些人,还真是够阴的。 这是要他们收尸人死都要死在里面。 呸。 屋子外的众人见房门被推动了一下,脸色变了变。 为首的官员一摆手道:“大家不要慌,吕捕头你去看下。” 吕燕真抱拳应道,走上前去。 陈河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是吕捕头吗?藏在尸体中的死气源头已经关押好了。” 处理好了?! 屋外众人面面相觑。 “先确定一下,有没有被鬼怪夺舍。” “吕捕头验一验。” 吕燕真思索了一下,问道:“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是收尸所里算经收录的题目,陈河很熟悉,大意就是有一百个和尚分一百个馒头,正好分完。如果大和尚一人分三个,小和尚三人分一个,试问大小和尚各有几人? 只不过这次出题的时候,吕燕真改了一下数字。 简单的一元方程而已,对陈河而言依旧没有任何挑战。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 吕燕真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陈河能这么快就回答上来。 她默默掐手,验算了一遍,过了半会才确定没错。 吕燕真朝身后的众多官差说道:“验证无误,未被鬼怪夺舍。” 为首官员道:“开门,放他出来吧。” “是。” 门被打开,只见屋子里面的陈河拿着自己的行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各位大人,尸体已经处理好了,哪位验一下?” 有小吏顶着上司的目光,硬着头皮走进屋子里面,检验了一遍,惊喜道:“尸体的死气没了!” 其他人闻言,伸着脖子看了过去,发现里面官差拿的铜镜里面,没有半分死气,变得与寻常尸首无异。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长出一口气。 半个多月来,这般紧绷着神经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他们还以为至少需要几个收尸人才有可能解决,新的收尸人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这陈河是必死的。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竟把尸体的死气源头成功关押了。 不错,不错。 为首的官员看陈河越来越顺眼,眼前这个收尸人可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保住了他的乌纱帽。 陈河抱拳道:“此事已了,各位大人,我能回去了吗?” 昌安千户抚弄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看向陈河说道:“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你这次收尸有功,当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开口。” 面对突如其来的赏赐,陈河没有一点点准备。 现在他不缺钱,不缺丹药,就缺尸体而已。 总不能跟对方开口,让多赏赐一点沾染死气的尸体吧? 他要是开了这个口,对面若不觉得他脑子有坑,就会觉得他是在修炼歪门邪道的功法,说不定当场就拖出去斩了。 一时,陈河不知如何应答。 昌安千户似乎对陈河的反应习以为常,开口说道:“我听说你在收尸所里已经八年。你这次的功劳不小,我可以做主让你恢复自由身,不必再当这收尸人了,如何?” “啊?!”陈河吓了一跳。 你不给尸体就算了,还要踢掉我的饭碗? 沾染死气的尸体别人避之不及,可我喜欢呀。 昌安千户就喜欢陈河这‘受宠若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陈河硬着头皮打断道:“大人,这会很麻烦吧?毕竟那边是京城,会不会影响到您的是仕途?” 众人轻咦一声,都对这小小的收尸人另看一眼。 搁在别人身上,能脱离那折阳寿的鬼地方早就感恩戴德了,恨不得已跪地上磕响头。 这小子居然在体恤千户大人。 他莫不是想要博千户的好感? 这收尸人胆子不小,所图甚大啊。 一旁的吕燕真对陈河尤为讶异,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 昌安千户对陈河的态度十分欣赏,说道:“别的做不到,让你离开收尸所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的,这点你无需担心。”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是官差老油条,几个呼吸就嗅到了奇怪的味道。 知道千户大人看对眼了,就吃这一套。 陈河右眼皮猛跳,这个官真是不上道,干嘛这么大方。 他直接开口拒绝道:“多谢千户的美意了,但我目前还不打算离开收尸所。” “为什么?”昌安千户脸色一僵,随后想到了些什么,沉下脸道:“年轻人不要仗着立了点功劳就得寸进尺,我劝你见好就收。” 他以为陈河在顺杆子往上爬,想得到更大的赏赐。 陈河酝酿着措辞道:“因为这具古尸的缘故,最近京都和昌安两城收尸人都损失不小,短时间恐怕难以恢复元气,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我这些年来收尸多少有了些经验,在收尸所里也能派得上用场。我若多收殓一具尸体,京都百姓也就多了一分安乐,这个时候离去,实非不仁义,大人若真想赏赐我,不如让我脱离贱籍,恢复白身吧!”陈河把心中的想法胡诌了一下,说了出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都没有想到,小小的收尸人居然有这么高的格局,他们还会以为人家是在阿谀奉承,实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吕燕真一双彩目盯着陈河,仿佛在他身上看出来一道道浩然正气,将他的身影一下子拔高了数丈。 同时在拘神令中的柳慕依也是不由的一怔。 若之前只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敬仰了。 她遍读古今,识人无数,觉得在她认识的所有男子当人,其格局无一人可抵陈河半分。 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此言不虚,古人诚不欺我。 第十八章 削除贱籍 “好好好!”昌安千户连说了三个好字,用极为欣赏的眼光打量着陈河。 此人虽然出身卑贱,但有这般的胸襟,前途必不可限量。 他开口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我就不强求了。我会与京城知会一声,削除你的贱籍,恢复白身。” 陈河松了一口气拜谢,暂时不用离开收尸所就好:“多谢大人。” “你还有两年期满,届时以你十年收尸的苦功,也能进入九扇司当名捕快了。”昌安千户说道:“我到时候让他们不要为难你。”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都心生羡慕,陈河这小子是走了运,入了千户的法眼了。 这位昌安千户别看只是一个千户,但背地里却有一位身份吓人的姐姐。 他的姐姐乃是当朝的秦妃,深得帝心。 甚至传言,等如今的皇后薨逝,这个妃子都可以争一争那个位子。 届时,不要说九扇司,就是在整个大梁国也没几个人不卖他面子。 陈河不在官场之中,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在他看来,只要还能继续收尸,其余的都无所谓。 剩余两年,利用收尸碑攒够百年苦修,正好可以把合丹九品的修为再往上提一提。 “此地事了,等天一亮,吕捕快就送他回去吧。” “剩下的人,把古尸搬到九扇司去。皇上有令,此尸不详,需收入九扇司镇压。”昌安百户大声发出命令。 “是!” 陈河在旁听这安排却觉得有些奇怪。 里面的尸体是清水河神,是朝廷敕封的水神,作为大梁皇帝的建平帝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正神的尸首放入九扇司镇压? 正常安葬不就好了么,难道清河水神里面的隐秘还牵扯到建平帝? 陈河细思极恐,没再深究下去。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吕燕真就带着陈河回到了京都收尸所。 刚一回去就碰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他们见陈河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活着?” 陈河怪道:“九扇司的捕快只是让我去一趟昌安城而已,活着回来不是很正常么?” “我听说死了很多人啊……你是去干吗?” “收尸人还能干嘛,收尸呗。” 陈河不愿跟他们透露太多,跟他们招呼了几声后就去百户那边点卯,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棺材房。 他挥了一下衣袖,在棺材房中布下隔绝阵法。 拿起腰间的拘神令,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清水河神柳慕依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了棺材房中。 她在拘神令中呆了一天后,身形变得凝实了不少。 柳慕依一出来,打量了一下这小小的棺材屋。 空间虽然不大,但却异常整洁,里面灵气充裕,凝而不散。 听说仙人所至,必生福泽。 果然此人是修为高绝的得道高人啊。 她收起目光,盈盈一礼道:“清河水神拜见仙尊。” “不要叫我仙尊了,还是叫我先生吧。名号叫得太大,容易遭雷劈。”陈河随口说道。 柳慕依若有所思。 原来名号与天劫也是有联系的吗? 她也还是第一次知道,心中默默记了下来。 陈河说回正事:“昨天我听说,大梁皇帝点名要镇压你的尸身,这是怎么回事?你与建平帝有什么过节吗?” 柳慕依秀眉微蹙,思索道:“我生在建元年间,那时候还没有先生说的这个建平帝。后面我失去意识,一直沉浸入黑暗之中,谈不上有什么过节。” “那就奇怪了。”陈河摸了摸下巴,有些想不通。 “我本就是已死之人,早就该消散于世,能存活至今,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至于过往之事我也不想追究。”柳慕依感激地说道:“先生不用再为小女子耗费心神。” 陈河看了她一眼,心道:“我可不是操心你,只是担心你会引来祸事,想要防患于未然,没想到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他发出长长的叹息:“既然收留了你,我自有决断。你暂且就在令中休养生息,日后再说。” “全凭先生做主。”柳慕依将手放在腰间,曲膝行礼,化作一团清气融入拘神令中。 送走柳慕依,陈河沉吟了一会儿,如此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尽可能提升一下修为吧。 陈河察觉到屋子外有人靠近,他撤下法阵。 房门打开,收尸所的百户站在了门口。 他上下扫了陈河一眼,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陈河知道,是无相术的缘故,干扰了百户对他的印象。 “你就是陈河?” “正是在下。”陈河抱拳说道。 “上面发文,你已被削除贱籍了,恢复白身。恭喜了。” 陈河面色一喜,没想到昌安的那位千户大人动作这么快:“有劳百户大人跑一趟。” 百户将一张契约文书交给了陈河。 王百户又打量了下陈河。 此人走运,入了某位大人物的眼,跟他下绊子不是明智之举,但一个收尸人不至于让他阿谀奉承。 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交接完相关的手续文书之后,王百户就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 棺材房重新关上。 陈河拿着手中的文书,露出了丝丝微笑。 有了这份文书,代表着从这天起他就不再是个贱奴了。 没想到这次去收尸,还能有额外的收获。 运气不错。 随着他修为的不断提升,收尸碑的奖励相比之前含金量降了不少。 等把收尸所里的羊毛薅完,就要想办法找有价值的尸体。 那个时候身份对他而言,无疑会很重要。 在大梁朝,贱奴可是没有自由的。 就在陈河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具尸送了进来,放在了他的草席上。 来活了。 陈河走上前俯身看去。 这是一具女尸,还没有尸僵,看样子死亡的时间并不久。 她身段丰腴,容貌艳丽,头发衣着都有些凌乱,身前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屈辱。 没太耽搁,陈河运转望气术,扫向这具女尸,很快就定位到了死气的源头。 陈河皱起了眉头。 这次的死气源头,竟是她整颗头颅。 陈河运转隔空取物的法术,按照要求把她整颗头都取了下来。 女尸的头被他捧在手心,表情安详。 没有耽搁,陈河把女尸的头颅放入铅盒中关押。 收尸碑浮现,关于女子一生的画面从石碑上逐一显露。 第十九章 祭神香 女尸名为刘氏,在京城中与丈夫一家做炊饼生意,早出晚归。 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是饿不死、冻不着。 一日,妇人跟往常一样与丈夫外出卖饼,没想到遇到了几个泼皮。 搁在以前,给几个饼就当打发乞丐应付掉了。 可那天不知是早上没烧香还是怎么回事,双方不依不饶,打得头破血流,彻底结下了梁子。 到了晚上,那几个泼皮记仇,默默寻到了她的家中,将她丈夫给捆绑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泼皮威胁要她侍奉,扬言只要伺候好就放过他们。 刘氏吓坏了,信以为真,乖乖不动,任由施为。 别的泼皮哈哈大笑,还把丈夫拖到了面前逼他看这屈辱的一幕。 几个泼皮轮流折磨刘氏,其丈夫面朝南墙一言不发。 事完之后,泼皮们搜出他们家中全部的财物,将两人推到了一块。 夫妻两人抱头痛哭,但还彼此安慰,以为逃过一劫。 但几个泼皮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其中一个泼皮一脚踩在她肚子,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把她活活掐死。 刘氏丈夫也被同样的手法弄死。 就在泼皮们杀人灭口完,事后离开之际,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身后已死的刘氏缓缓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发出惨白的笑容,瞳孔犹如墨水般漆黑。 几个泼皮一回头,陡然看到刘氏的头突然掉下来了…… 所有的画面戛然而止。 陈河悚然一惊。 尸体的头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掉下来? 要是刘氏的头掉下来,那么他关押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绝对是一起诡异事件。 收尸碑上篆刻的字迹一个个跳出来,落入黑棺之中,盖棺定论。 一炷黄色的线香出现在他的手中。 祭神香! 专用于祭祀神灵,为神供香火。 香火中蕴含玄黄气,可供神灵巩固神性。 陈河没有任何修炼神道的打算,祭神香对他而言就是个鸡肋。 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他想起来清水河神柳慕依现在就好像有点神格不稳。 山水之神与城隍、土地之流相比,对于香火的依赖并不是特别大。 他们本身大部分都是靠着勾连山川地脉或者河流水脉修行,借以获得更高阶的神位。 民间的香火对他们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但清水河神柳慕依的情况就有点特殊,她并不是实修成神,而是朝廷敕封的水神,拥有的水脉基本已定形,所以对于香火之力比较看重。 不如这祭神香就给她好了。 没有犹豫,陈河点了这支香,青烟袅袅升出。 他看到有一股玄黄之气缥缈升腾而逝,在他念头刻意引导之下,徐徐飘向了拘神令。 拘神令那片洁白的世界,清水河神柳慕依正在闭目养神。 那缕玄黄之气在拘神令的空间中浮现,犹如有灵性一般朝着柳慕依飘荡而去。 柳慕心有所感,睁开灵动的眸子,从房屋中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看到漫天的玄黄气一点点没入她的头顶。 柳慕依感到一阵晕眩,差点站立不稳。 随着玄黄气一地点没入,关于陈河的形象就莫名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是他! 柳慕依一时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缕玄黄之气,里面的念力纯洁无瑕,没有任何的杂念,远胜于一般的凡人香火。 她察觉到,她这具法身的神性正在一点点稳固下来,并且还在快速增长,复苏。 一炷香烧完,柳慕依的法身已经完全稳固了下来。 自此已不畏惧阴风,可以显迹于外了。 柳慕依细细品味,发现这一缕玄黄气里还有功德之气。 先生居然还能分润功德,这简直就是夺参天之造化,太过匪夷所思了。 就是她修神以来,从未听说过的手段。 柳慕依心中五味杂陈,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无疑是一场再造之恩。 之前将她从尸身中捞出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再加这一次,就算做牛做马也还不上了。 想了会,柳慕依还是显身而出,站在了陈河的身边。 此时的她显化出的法身已与活人无异,令陈河大为惊叹。 柳慕依正值二十岁的大好年华,出身书香名门,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她成了神后,这气质更加夺目,挡也挡不住。 她就行了一套大礼,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恩公。” 陈河道:“之前不让你叫我先生了么?” 柳慕依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先生对我有大恩,叫一声恩公并不为过,还望受慕依一拜。日后恩公有什么吩咐,慕依万死不辞。” 陈河猜测,让柳慕依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改变,肯定是祭神香的缘故。 想到了这里,他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对祭神香的事只字不提。 祭神香涉及到收尸碑的存在,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去,必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隐秘的事,他都没有摸清楚,低调一些总是没错的。 越是高调表现自己,寿命也就越短,死得也就越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陈河借势说道:“你无需如此,我看你心地善良,必是一方善神。以后也期望你重塑金身的时候,能够为神护佑一方水土,这对我而言也是一番大功德。” “倘若你是个恶神,我早就第一个斩了你的神格,让你尘归尘,土归土,所以这也是你的造化罢了。” 柳慕依听出来,陈河不想拦功,依旧那般胸怀天下:“恩公放心,日后我重归神位,一定行善事,护佑山河。” 陈河点头道:“希望你能记得今日之言。” 柳慕依盈盈一笑,眼睛如星辰般闪烁,她知晓陈河还有事要做,便化作一团清气,欠身退下。 用完了祭神香,解决完柳慕依的事,陈河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铅盒上。 他清晰地记得他在收尸碑里看到刘氏的头掉下来了,像是换过了的样子。 铅盒里面装的头很有可能就不是刘氏的。 这太过诡异了,绝对有鬼怪参与其中。 陈河仔细检查了一遍刘氏的尸体,在里面他找不到任何鬼的痕迹。 发现不到线索,他也就没有在上面再深思下去。 他的本职工作是收殓尸体,至于调查诡异事件,自有专门人去处理。 陈河敲了敲铜钟,把收殓好的尸身和关押物一并交了出去。 后面一段时间,日子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陈河开始每天极为自律的收尸生活。 新的一批收尸人陆续进来。 时间匆匆,转眼便是两年过去。 这段时间,陈河通过收尸碑获得了近百年的苦修之功,他的修为终于也成功从合丹九品提了两级,达到了合丹七品的境界。 而此时他在收尸所的十年之期也满了,与衙门定下的契约也就自动失效。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离开呆了十年的收尸之所了。 第二十章 期满 陈河收殓掉他在收尸所里的最后一具尸体,敲响了棺材房中的铜钟。 屋外出现多个脚步声,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他的门口戛然而止。 “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各几个?” 这是一道二元一次方程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题并不在收尸所的算经之中,在大梁朝中已属于相对较难的题。 陈河皱眉,难道是想让他答不出来把他炼死? 转念一想,不太可能。 前段时间昌安千户已经跟收尸所里打了招呼,不会有人为难。 所以应该是其他的事。 陈河没有慌乱。 他在收尸所里深入简出,做了很多保障。 自信就算身边的收尸人死绝了,他都不会死。 更何况这棺材房上的阵法早就被他改的面目全非,伤害不了他。 陈河低头略微计算了一下,回答道:“买梨六百五十七个,花去八百零三文钱;买果三百四十三枚,花去一百九十六文钱。” 屋外的人愣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咦。 房门打开,发现棺材房门口除了熟悉的官差外,还站着一个中年儒士。 “听说收尸所里有个活了十年的收尸人,精通算术,张口既答,今日一见的确有点本事。”儒士扫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 说完儒士也没再逗留,转身大步离去。 陈河有点摸不到头脑。 他可以确信,对面这个儒士他绝对是没有见过的,他是从哪里知晓他数术的事? 完全没有线索。 看来京城中到底是卧虎藏龙,无相术的作用已经没那么大了。 以后还是要万分小心。 陈河把手中的关押物和尸体一并交出去,向百户请教道:“刚才那位是?” 百户道:“是当朝殿学士吕公,看来兄弟攀上了贵人啊。” “……” 陈河心中无语。 这贵人他一点也不想攀。 他就想做个小透明,有空收收尸体就行了,关系太复杂说不定会卷进麻烦。 哎……这个吕姓怎么有点熟悉? 想了半天,他还是想不起来,没有任何印象。 罢了,还是不想了。 交接完尸体和关押物,有差役把他的卖身契和加入九扇司的文书也一并拿了过来。 收尸所里有十年收尸人的先例,但并不是很常见,几年乃至十几年才会有那么一个。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凡是从收尸所中活了十年的人都不简单,无一例外。 要么是修道天才,要么是武道种子,再不济也是祖上出过大人物,有浩然气庇佑。 所以作为收尸十年还存活下来的陈河,第一时间就引起了上峰的注意。 凭借收尸之功陈河顺利的被九扇司录用,成了一名捕快。 加上昌安千户,如今应该叫抚使大人的暗中照顾,收尸所上下更无人作梗。 陈河接过自己的卖身契和文书,回到了在收尸所的住处,很多收尸人都对他露出羡慕的神色,不断说着恭维的话。 望着他们一张张苍白无力的面孔,心中无奈发出长长的叹息。 陈河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会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以某个方式无声地死去。 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也会想,这个世界的死气到底是什么东西,源头在哪里? 只可惜没有人告诉他答案,只能靠自己摸索。 陈河把属于他的个人物品收拾了一遍。 这些年来,收尸所里生活清苦,又没有多少花钱的地儿,所以仅是俸禄就积攒下了不少。 加上偶尔收尸碑的奖励,陈河盘算了下应该是够他在京城买个简陋小屋了,稍微好点就得从钱庄借贷才行。 拿着行囊,陈河第二次正大光明地站在了收尸所的门口。 落日的余晖照射在他的脸上,像是撒上了一层铜漆,傍晚的清风吹拂在了他的脸上。 随着修为的提升,收尸碑的奖励含金量越来越低了。 从前段时间开始,奖励金银的次数逐渐变多,很难再获得高级功法、丹药。 陈河知道收尸所对他价值已基本榨干,接下来的日子,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以后他需要找一些死气较重的尸体,希望在九扇司里有这样的机会。 按照文书上面的要求,要七日后再去九扇司报道,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办一些个人琐事。 譬如这将来的住处就需要先解决掉。 陈河深吸一口气,高兴地大步朝前走去。 待到无人的街巷中,他停下脚步道:“慕依,在收尸所里呆了两年烦闷了吧?带你去看看大梁京都的繁华,如何?” 一团清气袅袅生出,柳慕依落落大方地显化出来,站在了陈河身边,款款一礼地笑道:“恩公难得有兴致,慕依当然愿意陪恩公走走。” “哈哈,那就走吧。” 大梁国的京都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城,眼看着天色渐晚,街上热闹却丝毫不减,而京都最繁华的地方当属皇城外的大街了。 怎么说都已恢复自由身,跟之前偷偷摸摸出来的心情到底不一样,皇城外的繁华到底还是要去领略一下的。 衙门的收尸所地处偏僻,距离皇城可差挺远的一截。 陈河并不着急,带着柳慕依慢悠悠的走着。 还没有靠近皇城,街上的人流就逐渐多了起来,远远就听到了各类叫卖声、吆喝声。 进入主街,陈河看到各类商铺鳞次栉比,门口挂着宫灯,古色古香。 学徒站在自家店门口拼命吆喝着,热闹非凡。 街道上还有许多小贩,辛勤忙弄着手上的活计,阵阵葱油饼、肉类炙烤的香气也随之飘来。 陈河一眼望去,卖肉铺的、卖糖葫芦的、卖面具的、卖灯笼的、卖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 他走到面具小摊中,顺手给柳慕依买了一个狐狸面具,掩盖住她的倾国容颜。 柳慕依法身显化后,不仅他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她。 一路上过来,已经有许多人注意到了柳慕依,陈河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等路过小吃街,他食指大动,又买了些零食小吃,带着柳慕依混迹在人群之中。 一边吃着,一边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感受大梁的烟火气。 在旁的柳慕依本来就是京都人,哪怕近百年没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依旧熟悉无比。 她耐心地给陈河当起了导游,近百年的变化在她的口中穿插典故,一点点娓娓道来。 平凡的事情在她的口中叙述之后,仿佛都变得有种历史的沧桑感。 第二十一章 牛二立碑 看得出来,这次游玩柳慕依也是难得的开心,隐约可以听到面具下轻微的笑声。 一路上她没有丝毫不耐烦,表现尤为得体,善解人意。 陈河在买零食小吃,自然也没有忘了她,询问了一些她爱吃的小食,也给她买了一些。 她作为神灵之身,自然是吃不得,就那么一直拿在手中闻气而食。 一人一神,从街头玩到街尾。 大梁国并没有那些酸儒禁锢,风气很是开放。 除了没见到漏半个屁股或者半个胸的,与当代并没有多大区别。 街上陈河还看到许多年轻男女,彼此手挽手,开心地游玩。 类似于他们这般混迹在人群中,除了柳慕依的身段吸引一些目光外,并没引起对于的关注。 一直玩到宵禁,陈河也还是意犹未尽,恍若在梦中一样。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等走到无人之处的巷子,柳慕依取下戴着脸上的狐脸面具,微笑着说道:“恩公,这面具我可以带走么?” “给你买的,你当然可以带走。” “多谢恩公。”柳慕依开心道:“今日时辰已晚,恩公还是早些歇息吧,慕依便不打扰了。” 言罢,柳慕依化作一道清气裹着狐狸面具钻入拘神令中。 那些在她手中的零食小吃则都纷扬而下。 陈河袖子一招,将其全部托起,摇头道:“就算不能食,也不敢如此浪费,说扔就扔了。” 他看到外边街上有些乞儿,手指一点,把这些小食都送了过去。 街上乞儿突然发现身边有一堆好食,高兴地拿起其中一块肉铺,咬了一口,结果发现味同嚼蜡,好似石粉一般,难以下咽。 “呸呸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乞儿很是嫌弃地扔了出去:“白高兴一场。” 一旁的陈河闻言一愣。 原来这都是被柳慕依‘吃’完了啊,难怪她不要了。 神的吃法到底是不一样,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陈河摇了摇头,朝着某家客栈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他离开后没有多久,两名阴差出现在巷子里。 “我刚才闻到了一股烟火气,应是有神灵来此了。” “这味道是个正神,并非外魔邪神。” “我等还是去禀告一下城隍大人,说不定是大人的旧友来访。” 两位阴差相视一眼,一同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河玩了一天,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二日天一亮,吃完早饭后,他就去了九扇司的衙门所在。 陈河打算在附近找个落脚之地,方便以后点卯散衙。 结果一打听这里的房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按照他的俸禄标准,足足得不吃不喝五十年才能买下这里的一间屋子。 就算加上收尸碑的奖励,也仍然不够。 陈河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那么倒霉的事都被他碰到了吧? 他找了几个牙行,细细盘问一下,结果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两年京都的房价涨了。 按照眼下的行情,他手上的钱只能付一半的房价了。 陈河忽然有点欲哭无泪。 早知道获得白身之后,就该溜出来买间房,不至于如今这般尴尬了。 最后没有办法,陈河退而求其次,凭借着九扇司的文书从钱庄里贷了些钱,再加手上的一些积蓄,买了个稍远的院子。 陈河作为堂堂的合丹境修士,居然还要贷钱买屋。 得亏他很低调,不然被其他修行人知道绝对要惊掉大牙。 财侣法地,财为第一。 一般而言,修行到这个程度,他们早就积累了不菲的身家,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了。 类似于陈河这种,当真属于另类。 陈河环视这刚买下的小院。 屋子虽不宽敞,但好歹有个落脚点了。 陈河随手买了一点家用之物,大致装点了一下。 剩下的东西,只能等他进九扇司发了俸禄再补。 算一算,加上欠下钱庄的钱,他瞬间就有点捉襟见肘。 这样不行啊。 陈河觉得以后没事,收尸所要多回去走动走动,帮助同僚们多收一收尸体。 他要是多做一些,里面的收尸人或许就能活得久一点,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至于收尸碑的奖励都是些身外之物,少就少点,不打紧。 处理完身边这些琐事,陈河闲暇之时记起了许多年前李老三求他做的事。 既然已经活着出来了,就不该食言了。 他已是白身,能独自获得出城的书令,可以去把这事办了。 想到这里,陈河没再耽误。 只身一人去了衙门,问了一下李老三和牛二两人的尸身骨灰的去向。 然后又去了一趟刻碑的匠人家里,订了两块石碑。 到了第三天,陈河就带着匠人驮着两块石碑出了城。 牛二的坟墓很不好找,当时他的尸体是直接火化了的,骨灰是被送到老家,交给了村子里的里正。 陈河进村子里面的时候,花了一些银两雇了一个本村人,才找到牛二的墓。 当他找到时,牛二的坟墓已经杂草丛生,常年无人打理,已与平地相差无几。 坟头上更是长了一颗大腿粗的桦树。 看样子牛二在地下也是过得异常清苦啊。 没有犹豫,陈河带着众人砍树、包坟,把牛二的坟墓重新清理了一遍。 一座墓碑在牛二的墓前竖起。 上面写着“牛二之墓”四个红色的大字。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出身年月,去世日期,以及家族谱系。 等到忙完,已经是下午了。 陈河顺手还给牛二烧了一些纸钱,并告诉他,这都是李老三临死所托。 李老三也是身不由己,死得早,希望他地下有知,不要怪李老三。 就在陈河埋头烧纸之时,坟头上好似出现一道憨厚的身影,而另外一座荒山的坟头上也同样冒出一道朦胧身影,两个身影笨手笨脚地同时朝着陈河作了一个揖。 两道淡黄色的功德气从坟头上冒出,落在了陈河的身上, 陈河似有所感,抬起了头,发现坟头上空无一物。 “老爷,你这还有一块碑是要放哪儿?” 匠人把两块石碑抬到了这里,眼看着都下午了,才弄完一个,难免有点着急。 要是回去晚了,城门关了就麻烦了。 陈河说道:“这块你先放这儿吧,回头我自己来弄。” “好嘞!” 跟几个匠人结了工钱,把引路的村民也打发走,偌大的山头就只剩陈河一人。 第二十二章 斩黄仙 李老三的墓离这不远,在另外一个山头上。 身后的石碑也是给他刻的。 重信之人,不该寂寂无名。 站在牛二的坟头,陈河看着纸钱一点点变成飞灰,消逝在风中。 他大手一招,大步朝山的另一头走了过去。 身后横在地上的石碑悬浮起来,紧紧跟着他。 山中杂草丛生,难以行进。 陈河动了一个念头,轻言道:“在我前方,应该有条路。” 话音一落。 杂草丛生的山林中,荆棘杂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抖动了起来,随后向两边分了过去,露出一条小路出来。 “孺子可教。” 陈河淡然一笑,双手负背朝前走了过去。 当翻过这个山头后,景色一下子就变得荒凉了许多。 陈河踏上这座名叫月山的荒凉山头,顿时就觉得非常的‘干’。 这种干并非是因为缺乏水分,而是灵气,就好像瞬间从茫茫绿洲走到了荒漠中的感觉。 他细细感知一下,还发现周围的灵气以某种很缓慢的速度朝某个方向汇集。 看来,此地有点特殊,有人动了手脚。 不过陈河并不打算去一探究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无关的就没必要去惹麻烦。 在来之前,陈河打听得很详细,李老三的墓很容易就被他找到了。 李老三相比于牛二要好许多,最起码有后人打理他的坟墓,没有显得很荒凉。 但到底是穷苦人家,没有立下墓碑。 陈河信手一指。 李老三的坟墓前的黄土自动向外翻卷,露出一个长形的小坑。 石碑稳稳落入其中,黄土又重新掩盖好,没有显露出一丝挖动的痕迹。 当把这事做完之后,他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念头变得更加豁达了。 这原来也是一种修行啊。 陈河微微一笑,准备动身回城。 就在这时,柳慕依显身道:“恩公。” 陈河看向柳慕依,意外道:“怎么了?” 柳慕依跟着他的这两年,除了一开始开口要了许多书籍之外,平时都很少主动说话。 她喜静不喜动。 柳慕依说道:“我在这边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我以前好像碰到过。” 陈河环视四周,重新打量了一下,发现除了一些树木藤草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不太对。 陈河运转望气术,道道精光在他的眼睛中逐一闪过。 他发现周边灵气朝着一个地方汇聚,汇聚之处有团白中夹黄的气息翻腾,是有人布下了幻境。 里面别有洞天。 “的确有点东西。”陈河收起望气术说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柳慕依被死气镇压了太久,成神后的记忆都有些迷糊。 她低头沉思,摇头道:“没有,我隐约记得跟我打了一架的那个男的,身上也有这样的气息。那个男的貌似很危险,以后恩公要是碰到了,要小心些。” 危险? 那还是不去了,反正井水不犯河水,柳慕依似乎对那些过往也不是看得很重,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无妨,既然危险,咱以后碰到绕开就是。” 柳慕依笑着说道:“恩公平日留个心就好。” 他对于眼下的日子她还是满意的,相处的知道陈河平日的性子跟她差不多,都比较喜欢安静的生活,讨厌不可把控的变数。 所以她不太愿意打扰陈河,更不希望他违背自己的想法,做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只是闲下来无事的时候,她也想知道她成神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后等自己恢复了,再来了解个大概吧。 她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后,化作一团清气消散,钻入了拘神令中。 这一细微的动作,被陈河捕捉到。 陈河沉吟了一下,心道:“不如问问这边的土地,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解情况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他手持令牌,远转法力,跺脚道:“请月山土地,速来见我。”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陈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大梁境内,有名的山水必定是有山神、水神的。 其他无名之地则必有土地。 月山土地庙中,一个杵着拐棍的小老头正唉声叹气,忽然察觉到有股奇怪的敕令朝他袭来。 “这是拘神!”月山土地大惊失色:“快跑!” 然而,他小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这道敕令给强行抓了出去。 月山土地,瞬间面如死灰。 一道土黄色的雾气应声而起,在陈河的面前旋转上升,最终变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他年逾过百,须发皆白,身高只达到陈河的膝盖。 就这样的身高,他偏偏还杵着一根与陈河差不多高的拐杖,有些滑稽。 月山土地费力地扛着拐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用忐忑的语气,拱手说道:“月山土地公拜见上仙,不知上仙召小神来,有何贵干?” 陈河上下打量了土地一眼道:“你是这方土地公,为何此地给你管得如此荒凉?是不是疏于职守?” 月山土地公带着哭腔道:“上仙,这不是小神的过错啊,乃是这山里住着一位黄仙,它强夺灵气修行,我也无能为力啊?” “我当时一米六的个儿也打不过它,让它把附近搞得民怨沸腾,如今已经没有村民来上香了,我的金身都只剩下这么点了,更打不过他了,我也很绝望啊。” 陈河讶异,他指了指前方开口道:“你说的黄仙是不是就住在那边?” 月山土地公垫着脚跟,伸着脖子拼命地望着,没有看出个大概来。 “小神眼拙,没有上仙那般法力,看不出来,既然上仙说是,那就应该是了。” 陈河说道:“你把这事儿详细跟我说说。” 月山土地公恭敬地拜了拜,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这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 经过月山土地的描述,陈河弄清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 他口中的黄仙就是只得了道的黄鼠狼,百年成精,修为不低。 多年前机缘巧合下就来到此地安了家。 这只黄鼠狼一来就把周边的几个村子都祸祸了一遍。 有些村民上报了朝廷九扇司,但一直没有下文,而报官的村民,结果全部横死,无一幸免。 这一下来就搞得人心惶惶,最终村民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一直到现在。 “那贼狼,还把我家的孙女也掳了去。我家孙女也才年方二八,没想到命里会有这样的劫难,真是苦命的人啊。”说到最后,月山土地公都已经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陈河眉头皱起,听描述这只黄鼠狼不是个好东西,妥妥得恶妖,是在九扇司清理的范围之类。 正好,马上他要加入九扇司了,到时候可以让同僚们过来一趟斩掉。 “这只黄鼠狼也没多少天可以蹦跶了。” 听到这话,月山土地还以为眼前这位高人要亲自出手,脸色露出高兴的,然后下一句就把他打回原形。 “我跟九扇司告知一声,不日会来收拾他。” 这…… 月山土地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看来他眼里难缠的黄鼠狼,在这位上仙眼里怕是不值一提,连动手的兴趣都没有。 能用拘神的修士,斩杀黄鼠狼都好像是大炮打蚊子,他完全能够理解。 陈河从月山土地聊天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有关柳慕依的情报,索性准备打道回府,等后面跟九扇门的同僚们一起来。 这样稳当一点。 就在他前脚踏出的时候,天边一团黄色的云滚滚袭来。 “我听你说,我没有多少天可以蹦跶了?”黄云之中传来男子威严的声音。 “不好,是那黄大仙来了,快点跑。” 月山土地猛然跳了起来,头朝下撞在地上,噗得一下化作黄色的烟气,消失不见,跑了。 陈河没想到这老家伙溜得这么快。 前方黄色的云朵向下按来,滴溜溜一转,浓缩成一个黄毛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一张嘴便能看到他最终的獠牙。 陈河望了过去,发现化成人形的黄鼠狼,矫健无比身上肌肉虬结。 第一次碰到妖怪,他没经验,就那么站着,凝视着他。 阵阵妖气从黄鼠狼的身上扩散了出来。 在陈河打量着黄鼠狼的时候,黄鼠狼也在打量着陈河。 一眼看上去,年纪轻不说,还没有法力波动,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修道人而已。 这类人他见得多了。 稍微有点修为法力,不同于凡人,就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家在哪儿了。 黄鼠狼哈哈大笑,手上一扬,风沙大气,残忍地狞笑道:“你来的正好,很久没有用人肝来下酒了,修行人的肝可是美得很。” 他的头变成黄鼠狼的形状,张开的獠牙,十分骇人。 “死吧!” 面对着大片黄沙袭来,避无可避,陈河索性心头一横,运转言出法随这门发出,口中酝酿法音,伸手一指,吐出一个字:“定!” 就在他说出这个字的一刹那。 黄鼠狼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动弹不得,漫天黄沙也随之停了下来。 真的可以? 陈河眼中夹杂着一股不着痕迹的惊喜和兴奋。 将一些新的想法与言出法随相结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结果。 简直就好像是创造出了一门新的术法一样。 要是再多尝试一下,说不定会创造出更多的术法出来。 已成合丹境修士的他,法力源源不绝。 这门法术虽然耗力颇具,但并非不能接受。 黄鼠狼的神识像是被锁在肉壳之中,逃不出,动不了。 他眼睛瞬间充满了恐惧,眼睁睁看着陈河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术法,怎么张口就如此大的威力,对面这年轻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没有人给他答案了。 陈河虚空一抓,凝气为刀。 噗嗤一下。 一刀将他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黄鼠狼走得很安详。 “以为多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出来吧,别躲着了!” 月山土地颤巍巍地冒了出来,结果看到陈河手里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只百年道行的黄鼠狼就这么死了? 瞬间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 月山土地公纳头便拜:“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陈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这样情况实在很麻烦啊。 第二十三章 洞府 百年道行的黄仙被一刀斩杀之后,他的尸首在陈河和月山土地的注视下化出了原形。 月山土地公走上去,用拐杖戳了戳这无头黄鼠狼,大笑道:“哈哈哈,终于死了。” 好像是心中的郁结得以舒展,这位月山土地公的身形似乎向上冒了一截,能达到陈河的大腿了。 看得陈河忍不住啧啧称奇。 月山土地公从黄鼠狼身上摸索了一阵,剥出来一张黄澄澄的皮来。 他露出一丝喜色,迈着小短腿走到陈河的面前,双上奉上道:“上仙,这是这只死妖的皮毛,可制衣防寒。此妖积攒了百年道行,尾巴上的毛,更是制作优质毛笔的最佳原材料。” 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讨好。 陈河没有推辞,反正杀都杀了,怕麻烦也没用了。 他拿起这张黄鼠狼皮放在手中端详了两下。 这张毛皮色泽黄润,没有杂质。 尤其尾巴上的毛发,里面蕴含着的精气,丰沛精纯。 陈河把这些尾部毛发取了下来,看了一眼月山土地公,把剩下的皮毛重新丢了过去:“这张皮要是做衣裳的话,对我来说太少了,你自己留着吧。” 月山土地公有些意外,激动得连忙感谢。 “我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幻阵洞府,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月山土地公说道:“愿意愿意,说不定我家的孙女就在里面,望上仙带我过去。” 陈河道:“那就跟我走吧。” 他调起了法力,用起了望气术。 眼中闪过道道精光。 在他的视野中,远处的景象发生变化,一处洞府映入眼帘。 陈河朝着洞府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月山土地公乘这空隙,急忙把身后黄鼠狼尸身给装了起来。 百年道行的黄鼠狼妖,身上的肉也是好东西,可以补血益气。 人家上仙看不上,正好他可以捡个便宜呢。 月山土地公跟在陈河身后,一路走来。他左望右看,没有发现所谓的洞府,也没有看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正奇怪着,前方的陈河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听到一声呵斥,他所站的位置骤然发生变化,一处洞府显露在两人面前。 门口奇松怪石,泉水泊泊,俨然一副仙家气派。 月山土地惊得叹为观止。 他不过是个倚靠着香火修炼的小土地,目前修炼的时间也不长。 除了一些遁地、入梦、回应祈愿外,也没其他神通手段。 陈河这般神通让他大开眼界,只觉得陈河深不可测,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了。 “进去看看。” 土地公连忙躬身称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当陈河要率先进去时,月山土地突然说道:“上仙且慢,我先进去探探路。” 听到这话,陈河哑然失笑。 之前,你可是第一个跑的。 现在看黄鼠狼已死了,就变得这般积极。 月山土地公迈着小短腿,怀中抱着长拐杖一点点往里面挪。 这个土地公市侩精明,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土地公的,真是个奇葩。 凭借敏锐的神识,陈河早就把里面探查了个大概。 没有什么危险,就随他去吧。 走进洞府,一股臊味扑面而来。 陈河忍不住掩住了口鼻,用袖子挥了挥。 洞府向下曲折,凿了一些简陋的土阶,两侧还有微弱的烛光。 凭借这些光芒,陈河发现这洞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就是一个大了一点的黄鼠狼窝而已。 洞府地面铺满了枯草,昏暗逼仄的空间,没有任何的仙气可言。 土阶有点高,小土地公的腿有点短,不太够得上。 他就一点一点挪到土阶的边缘,然后向下蹦跳。 最后一级台阶,他不小心脚滑,整个人就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月山土地公摔得头昏脑胀,他费尽地爬了起来,正好看到了一个骷髅头,吓得亡魂皆冒。 “鬼啊!” 小土地公又迈着小短腿往回跑,躲到了陈河的身后。 陈河走了下去,深入洞府,看到里面的景象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里堆满了人骨,上面布满的啃噬的牙印,有几具还是新鲜无比,骨头上挂着血丝。 看得出来,黄鼠狼平日里当真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 竟然吃人。 陈河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 藏在身后的月山土地见没有鬼袭来,伸出了头,望了过去,瞬间脸色大变。 看着这堆白骨月山土地公跑了过去,跪在地上,眼眶中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杏儿!你死的好惨啊,都是爷爷无能,保护不了你啊。” 大梁的土地公大多都是当地有名望的人死后担任。 看得出如今的月山土地公当土地应该还没多久,俗世中的牵挂都还没有彻底断掉。 陈河道:“里面好像还有人,你的孙女有可能在里面。” 月山土地一愣,激动道:“真的吗?” 他一拍屁股,小短腿就跟按了弹簧一样,立马站了起来。 陈河带着月山土地继续向内继续推进。 走了十几米,眼前的视野霍然开朗。 偌大的空间上金光闪烁。 一杆杆阵旗舞动,无数的灵气渗透而来,朝着中心汇聚。 这里的灵气比外面要浓郁一层不止。 陈河定睛细看,在法阵的中心,一颗米粒大小的赤红色丹药正在浮浮沉沉,汇聚而来的灵气都不断钻入其中。 对于阵法,陈河也是有不少研究,知道这个阵法也有不少的攻伐之能,不可冒进。 他四处打量,最后把目光定在其中一杆阵旗之上。 陈河走了过去,利用法力将这阵旗给拔了下来。 这片空间的阵法瞬间停止了运转。 见没有危险,陈河便独自一人走到了阵法中心。 远远的,他就感觉到这颗米粒大小的血珠,有着旺盛的气血和灵力。 陈河拿着腰间的拘神令,用食指敲了敲。 柳慕依的身形从令中飘了出来,一股正神威严向外扩散蔓延:“恩公。” 旁边正在找孙女的月山土地公吓了一跳。 妈呀,上仙身边还带着一个神?! 我这身份,给人舔脚趾都不够啊……他为自己之前的讨好行为感到羞耻。 月山土地公变得战战兢兢,他抱着拐杖,走起路都蹑手蹑脚了,害怕打扰到了他们。 “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柳慕依严肃道:“这好像是血丹,竟然还有人炼这伤天害理的东西!” 第二十四章 惊闻 “血丹?” 陈河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我也是偶然听说才知道天底下有这东西。”柳慕依解释道:“血丹需要人血、人精辅以灵气、宝药熬炼,成丹一颗估计需要十年乃至数十年。要炼化此丹,必要伤害无辜,是极伤人和的东西。” 陈河问道:“那血丹有何用处?” “用处有三:一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令人起死回生;二是武者服用,突破瓶颈,增加修为;三是可以让神灵凝聚肉身。” 柳慕依说道:“无论哪一种都是极为诱人,这一颗只是刚刚开始熬炼,还没有成丹,药力有限。” 拿着手中的血丹,陈河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看来门口的那些白骨,不仅仅是被黄鼠狼吃了,更多的都是被炼这血丹了。 此地距离京城也不过几十里,尚可算天子脚下,怎么发生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这里尚且如此,若是京城千里之外,又是怎样的光景。 陈河不敢想了。 之前听那土地说,此地村民报给了九扇司,结果都没了下文,最后还反而遇害。 看来这里的事很可能就是一起狼狈为奸的戏码。 陈河心中突然有股气酝酿了出来,淤积在他的胸口,让他的念头无法通达。 “恩公,我想起来了,那熟悉的气息就是这血丹。”柳慕依恍然说道:“跟我打了一架的那个男人,身上就有血丹的气血。” 陈河眼睛一眯,望着手中的血丹,一阵阵浓郁的药香从中弥漫出来。 “这么说来,是有神在炼血丹了。” 作为朝天敕封的清水河神,与修士、武夫泾渭分明。 只要她不显迹人间,这些人除了拆庙、破坏香火外也无可奈何。 像他这般能够拘神的修士,少之又少。 所以说,跟柳慕依打架的大概率是另外一个神了。 一个神在凝练血丹,他想要重新凝聚肉身? 陈河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他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神修凝聚肉身会有什么好处?” 柳慕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看来,得日后一点点查了。 “爷爷?” 一个少女声冒了出来,打断了陈河的思考。 他寻声望去,看到一个狼狈的少女从另外一个洞里钻了出来。 女子年约十八九岁,生得高挑。 她看到陈河等人,不知为何眼眶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就在里面打转,扑簌簌地朝外滚落了下来。 “杏儿?你还活着!”月山土地公急忙跑了过去,喃喃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杏儿擦着眼泪说道:“爷爷,你怎么活过来了,还变得这么小?” “你爷爷我死后当土地公啦。”月山土地高兴地说道:“两年前我还托梦给你,你忘了吗?” 杏儿难以置信道:“爷爷你上个月才死的,两年前怎么托梦给我?” “啊?” 月山土地公一下子怔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明明我记得我两年前托梦给你的啊?我当土地都两年了,怎么会上个月才死……” 一旁的陈河听到这话悚然一惊。 他与柳慕依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不简单。 柳慕依柳眉倒立,脸色难得地凝重了起来:“恩公,这里怕不仅仅是血丹的问题。” “我现在遇到的怕是一个不得了的麻烦啊。” 陈河走到月山土地公的面前,使用言天法地这门法术,口含宪令道:“你原本的记忆现在开始恢复。” 此言一落之后,月山土地公身子一顿,他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上个月才死的,有人引我做了土地公……” 陈河问道:“是谁?” “是谁?”月山土地低头思索,他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起来,重复道:“他是谁,他是谁,怎么只有一道影子,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月山土地丢掉了手上的拐杖,抱着头,表情变得狰狞。 “我想不起来,啊!” 一声闷响。 月山土地变化作一团黄烟消散,只留下一地的衣帽物件。 少女惊喊道:“爷爷!” 陈河知道,这个月山土地公死了。 引他做土地公的人应该在他身上下了禁制,抹除了他的印象,而陈河则用法术不断让他回忆。 两股力量不断在他的身体里面来回较量,最终爆发出来,毁坏了他的法身,让他彻底泯灭。 陈河陷入沉思。 他的言出法随可以修改实力不如他的人的记忆,一旦遇到事实,产生悖论就会失效。 刚才的月山土地公已经发现了问题,但没有恢复,那么就不应该是他这样的法术。 还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做到,修改记忆。 死人,记忆,鬼! 陈河一下子想起来很多年前那只会做数术的鬼。 有邪修在鬼的身上刻了阵法,把那儒士的记忆镌刻到了鬼的身上。 有没有可能,这土地公实际上是一只被修改记忆的鬼,嫁接在土地公的法身? 陈河想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子。 如果这样的话,杏儿的爷爷他的尸体肯定有死气,并且没有被九扇司送到收尸所收殓。 陈河看向杏儿,问道:“你爷爷下葬在什么位置,你知道吗?” 杏儿点了点头:“我知道,就离这儿不远。” “带我过去看看。” “好。” 陈河走了两步停下,问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会识字,那个黄仙让我教他读文识字,所以留我一命。” 那只黄鼠狼看样子是想完全融入人类社会之中。 陈河心头一凝,事情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了。 他看到周边的阵旗,两手一挥,调动法力将这一套聚集灵气的阵法全部拔出,打包带走。 很快,两人一神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回头望了望这个偌大的黄鼠狼洞,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枯骨。 陈河直接跺了跺脚,将整个洞府震塌,把所有都埋葬掉。 …………………………………………………………………………………… ……………………………………………………………………………… ……………………………………… 第二十五章 纯阳剑气(求推荐) 从黄鼠狼的洞府离开,杏儿带着陈河与柳慕依向山的另外一侧走了过去。 一路上,陈河问及了杏儿被黄鼠狼掳走的经历。 杏儿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陈河。 她的爷爷,也就是那位‘月山土地公’是当地的私塾先生,大约两年前得了中风,卧病在床。 期间一直似醒非醒,几乎睡了两年。 在一个月前终是没有熬过去,与世长辞,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月山土地公’下葬的那天,杏儿跟着一起上山。 就在下葬时,狂风大作,黄沙漫天。 等她再回过神来,就已被黄鼠狼掳在洞府之中,过程并不复杂。 就在谈论间,杏儿已经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坟丘面前。 “到了,就是这里。”杏儿指着某处高高隆起的坟墓说道:“这就是我爷爷的坟。” 这是一座新坟,坟头上都飘着各类黄纸。 陈河定睛细看,发现坟头上有阵阵阴寒之意。 “你们当时下葬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到你爷爷的尸身有异常吗?” 杏儿低头回忆,摇了摇头道:“除了觉得爷爷的尸体有些凉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同。” 陈河道:“我需要开一下你爷爷的坟,望你不要介意。” 杏儿知道事情的轻重,很识大体,没有在这件事上做过多阻拦。 陈河屏气凝神,调动法力,运转隔空取物之术。 他五指并爪,凌空一摄。 藏在坟墓中的尸体被他硬生生地抓了出来。 砰。 尸体落在地上,激荡起阵阵尘烟。 看到这具尸体,陈河发现一道道死气缠绕在上面,白烟滚滚,没有任何的封印压制。 他们相隔数米都觉得寒毛竖起,像是被某种东西注视盯上了一般。 这具已经死了一个月的尸体,还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 陈河猜的没错,‘月山土地公’的尸体确实有问题。 当他靠近时,死气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张牙舞爪扑了上去。 陈河没有任何躲闪,祝禁术运足,他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将扑上来的死气给拍得四分五裂。 死气大概觉得陈河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骤然变得老实了起来,安安静静地附着在尸体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陈河眼睛一眯,这死气有这般的灵性,绝对是已经孕育出一只鬼了,他的猜测没有错。 他眼中精光闪烁,用望气术迅速定位到了死气源头。 二话没说,把它取了出来。 这具尸体的死气源头,是一截已变成黑色的脊椎骨。 上面隐约间还能见到许多的鬼影,以及零碎的金色符文。 死气源头被关押之后,尸体上的死气迅速消散掉。 陈河没有犹豫,用言出法随这门法术弄来一个铅盒,将黑色的脊椎骨成功关押,并把尸体重新送回坟墓之中。 在他的视野之中,收尸碑再现。 关于这位“月山土地公”一生的画面缓缓浮现了出来。 陈河集中注意力,开始认真观看。 ‘月山土地公’原名沈茂才,他的父亲是个落榜的秀才,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早早就会断文识字。 只是沈茂才天性就是朝三慕四之人,年纪轻轻好吃懒做,喜欢到处结交些狐朋狗友。 一直到二十多岁的时候都还是一事无成。 最后他的秀才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一怒之下,打断了他腿,断了他的生计来源。 迫于生活上的压力,沈茂才又把以前的书文重新捡了起来,在秀才父亲的协助之下当了一名私塾。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了私塾先生的沈茂才一旦收到了束脩,还是会偷偷拿出去打牌玩耍。 外出赌博中,在他的刻意结交下,认识了九扇司的几个捕快,一来二往成了朋友,往来了几十年。 大概两年前,沈茂才因为脖子酸痛告诉了其中一名九扇司捕快,那捕快给了他一副狗皮膏药。 沈茂才贴了这一副狗皮膏药后,居然就瘫了,被郎中诊断是得了中风。 在瘫痪后的两年,沈茂才似乎一直沉溺于梦境之中,直到某天断气而亡。 站在上帝视角的陈河,一眼看出来那副药膏所贴的位置正是他所取脊柱骨的地方。 沈茂才中风也好,诞生死气也好,都与那副狗皮膏药脱不开关系。 九扇司的那个捕快就是幕后黑手么? 陈河若有所思。 眼下线索指向了那个九扇司捕快。 正好,马上要入职九扇司,可以提前排雷。 这一趟来的倒是也不亏。 收尸碑上的字体一个个跳了出来,落入黑棺之中,盖棺定论。 奖励纯阳剑气一道。 陈河微微一愣。 他发觉右臂上有股灼热之感,有一道桀骜剑气寄居在上面。 只需要一个念头他就可以将这道剑气挥出去。 收起这道剑气,陈河望了望天色,已近傍晚。 他看向杏儿说道:“你失踪了一个月,家里人怕是很担心你,你也该早点回去。” 杏儿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被黄鼠狼囚禁了一个月,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不是很好,要不是看陈河不是一般人,不敢轻举妄动,她早就想要回去了。 现在得了应允,自然不愿耽搁,低头拜谢了两句,就朝着山下村子的方向走去。 她一开始小步慢走,后来逐渐加快了步伐,变成小跑起来,好像恨不得逃离这里一样。 陈河伸手一指,在虚空点了一下。 杏儿的身子骤然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陈河将杏儿摄到手中,说道:“差点忘了点事。” 他运转言出法随的法术,对杏儿道:“一觉醒来,你将忘记这一个月的事。” 无形的律令进入杏儿的脑海之中,将她这段时间发生的记忆强行抹除掉。 “慕依,辛苦你一趟把她送回去吧。” 柳慕依接住杏儿,很识趣地没有多问,抱着杏儿消失在傍晚的余晖之中。 接下来,陈河并没有打算亲自动身去找那个捕快。 他斩了黄鼠狼妖,坏了他的阵法,又收殓了死气尸身,如此大的动静,他不信对方一点感知都没有。 这般的话,他就在此守株待兔就好了。 说不定要不了多大会儿,那人就会找上门来。 陈河盘坐在山上,调养气息。 他用无相术修改了一下自身的相貌气质,以防万一。 要是弄不死对方,身份暴露也会麻烦无穷。 这样加一道保险,放心一点。 第二十六章 一剑惊天 过了一会儿,送完杏儿的柳慕依回来了。 她见陈河的相貌和气息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辨认不出,出现一丝迟疑。 陈河淡淡说道:“是我。人送到了吧?” 他拿出腰上的拘神令,示意了下身份。 柳慕依如此才松一口气:“我送到村子门口,把她放在四下无人的位置,等她醒来之后就能自己回家了。” 陈河点了点头道:“剩下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歇一歇吧。” “那慕依先行退下了。”柳慕依盈盈行礼,化作道道清气飞入拘神令牌之中。 天色已晚。 山上狼嚎兽吼之音不断。 陈河坐在孤坟边上,也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 这十年来,一直与尸体打交道,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大心脏。 区区一座孤坟而已,还是扒出来看过的,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不远处,有两颗碧绿色的眼珠子露了出来。 是一只狐狸看到了陈河,有些好奇,正在打量他。 陈河转过头,瞪了狐狸一眼,目光炯炯,金光变幻。 狐狸直接吓了一哆嗦,滋了一泡尿,调头就跑。 “闲着也是闲着,对面还没来,不如做点其他布置。” 陈河拿出从黄鼠狼洞府中搜到的阵旗,共计七杆。 每一杆阵旗上都绘有相应的阵语,彼此组合,形成想要的阵法效果。 在收尸所收尸的十年,收尸碑也奖励了不少阵法,所以陈河对大部分的阵语还是认得的。 这七杆阵旗可以组成洞府中那种凝聚灵气的法阵,也可以变化更改,结成另外一个攻伐阵。 陈河没有犹豫,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星宿,然后以某种特定的顺序,将七杆阵旗摆在固定的位置上。 此阵名为十二星宿阵中的一种,可以引天上星宿之力加固阵法。 在深夜群星璀璨时,此阵的威力最是强盛。 陈河挑了井宿天狼为阵法主星。 一阵蓝色的光幕闪过,大阵结成,所有的阵旗一卷,缩如地底之中。 陈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很快就到了子夜时分。 星辰璀璨,一道银河横跨天际,令人望而深邃。 就在陈河欣赏夜空星辰之际,一道遁光由远及近飞射而来。 猛烈的威压从天上显露出来。 周围的飞禽走兽全部四处飞散。 这…… 能驾驭遁光,看修为至少也是化灵九品的修士,高他一个大境界。 就这修为,甘愿在九扇司当几十年的捕头? 世上怎么会有比他还狗的修士? 太操了吧。 陈河的心脏一阵抽搐,他已经有点慌了。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惧怕和卑微是没有任何用的,不如赌一把。 “嗯?就是你这小子毁了我的筹划?” 来者是一个裹着黑袍的老人,声音雄浑。 白日他就感应到了此地变故,以为是东窗事发,不敢造次,躲了躲风头。 呆了一天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觉得事情可能跟他所想的有所不同,便决定等到深夜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对方胆敢呆在原地等着他。 真是好胆。 陈河站起身,表现得胜券在握,他大方承认道:“正是在下。” “毁了我的筹划,不知天高地厚还在那,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裹着黑袍的老人道:“找死!” 他话音一落,手中紫光大放,滔天魔焰随之压了下来。 陈河并没有任何躲闪。 见黑袍老人落入阵法范围内,他手指一招,运转法力。 之前缩入地下的阵旗一并钻出,结成星宿大阵。 蓝光迸溅,无数星宿之力涌出,扑向了紫色魔焰。 两者碰在了一起,无形的气浪涟漪从中激荡而出,草皮翻飞。 “阵法!” 天狼星为恶星,主侵掠。 选了此星之后,阵法中的杀戮之意增加的不止一点点。 转瞬之间,星宿之光就把紫色魔焰吞没,使其泯灭,然后扑向了黑袍老人。 黑袍老人大惊失色,一个不及被这星宿之力咬上。 一声惨叫从夜空中传来出来。 众多鲜血喷洒出来,落在地上。 一旁的陈河也没有想到阵法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破!” 但很快紫光再现,它幻化出一张大手,硬生生将蓝光破开。 地面的阵旗被一股蛮力折断,阵法被破,星辰之力消失。 黑袍老人表情一凝,他的左手流着鲜血,踹息道:“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是仗着阵法。” 他看了眼地上熟悉的阵旗,知道是他给黄鼠狼的那一套凝聚灵气的阵法。 这套阵法是能变为攻伐阵的,但也是少数人知道。 没想到此人也找出来了,他在阵法上的造诣不低。 可惜仅仅是阵法上的造诣可是远远不够。 黑袍老人狞笑着:“不今日你碰到了我就算是什么阵法也护不了你。” “谁说我要用阵法了?” 此人实力不俗,要是再任由他施展,战斗技巧稚嫩的他,恐怕很难抵挡。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河扬起右臂,动了一个念头。 纯阳剑气显化出来。 陈河一把握住,就在这一刹那,纯阳剑气迎风便涨,化作一道上千丈的赤虹,一剑斩下。 虹光划破了苍穹,光寒十九州。 黑袍来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这道剑气所铺满,无边无际,仿佛看到了一生中最绚烂的画面。 明明大梁国气运将尽,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修士? 这一刻,他的灵魂都开是颤栗,甚至在裂开、破碎。 面对这样的剑光,仿佛天地合一,落了下来,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大梁国祚已经到头,如今建平昏聩,更是大劫在前,道友何必还要站在大梁这艘破船上!” “斩!” 陈河叱咤一声,如同惊雷,体内法力喷薄如潮,对于黑袍老人的话充耳不闻。 剑光落下,将黑袍老人一剑劈成了两段,同时落在远处的无名山峰之上,把山峰也斜切了下来。 轰! 大地震颤,山峰崩碎倒塌,无数的碎石滚滚而下。 陈河望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愕然。 就是一道剑气而已,这么夸张?! 他察觉到远方有几道气息正在继续靠近这里。 现在该杀的人都杀完了,首尾也都处理了,应该没事了。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陈河运转法力,身影闪动,消失在了原地。 第二十七章 震动 在陈河离开的瞬间,他腰上悬挂的拘神令出现一道清光,落在黑袍老人身上轻轻一抹,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断峰周围陆陆续续出现五六个人影,有俗有道。 他们尚未靠近断裂的山峰就已经被散溢而出的剑气给逼退,皮肤甚至都有种刺痛感,若是继续靠近的话,说不定会有神魂破碎的危险。 这一剑太过恐怖,令在场之人都面面相觑。 “你们谁离这里最近,可发现是谁挥出的这一剑?”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贴身衣物的大梁官员,开口询问众人道。 此人是当地知县郑文山,晚上被这道一剑给惊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了过来。 一个巡捕恭敬地说道:“回禀大人,我正在镇上巡逻,看到这道剑光后了立刻就来了,没有发现其他人。” “九扇门的人呢?来了没有?” 他话音才落,一个穿着九扇门官服的百户跑了过来。 “来了!”九扇司张百户道:“我们的一个总旗貌似就在附近,我们去找找。要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禀,告于陛下。” 郑文山冷笑道:“此事动静如此之大,张百户以为能藏得住吗?这份功劳你们九扇司铁定独吞不了。” 张百户的小心思被戳穿,脸色有点不好看。 “两位都是食君禄,分君忧,就不要再争执了。此事终究还是要须禀报陛下,才能决断!事关重大,早点查个明白,对大家都好。”有儒生开口劝说。 “你们看,这道剑意正在消散。” 有人连忙运法,从中感受惊道:“这竟然只是一道剑气,并非仙剑所致!” “什么!” 在场之人全都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区区一道剑意就能断峰斩山,使出这一剑的人,他的剑道修为到底有多高,号称大梁第一剑修的李天佑也无法做到吧? 难道最近大梁又来了一位剑道大能? 九扇门的张百户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在这里扯皮,急忙带人去寻找先一步来此地的总旗。 …… 北荒,魔教圣殿。 魔气缭绕,浓郁不绝。 宫殿外一座参天古树拔天而起,直冲云霄。 上面垂落丝丝魔气,不断落入宫殿之中,让魔气从中不断积聚。 此地是天下魔修心目中的圣地,也是魔教教主所处之所,魔威浩荡。 大殿之中,有舞女夜夜笙歌,杯觥交错。 魔教教主端坐在大殿宝座上,他的容貌绝美,有着女子般的娇柔,又有男子的刚烈。 修炼过情欲道的魔教教主,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特有邪魅气息。 谁若见到,无论男女都要沦陷其中。 此时他右手搭着脑袋,左手拿着夜光酒樽,长发披肩,垂落在宝座之上。 忽然,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坐起身来。 “有人斩掉了我的一缕分身!?” 魔教教主大手一挥,堂上的舞女化为漫天花瓣,消失不见。 “看来大梁并非一无是处啊,还有有点底子在。” “那一缕分身附着的修士胆子到底还是小了点,难成大事,就算被斩掉问题也不大。”魔教教主起身,眼神盯着虚空处喃喃自语:“倒是突然出现的这位修士很令人意外。不知何方巨擘竟也参与进来,也是想要争夺大梁皇家的那个东西么?” 他一时想不出,还有哪个大宗门有这样的修士,愿意趟这个浑水。 “算了,让大梁的教徒关注一下当地的动向,头疼的事交给那位山神吧。” 魔教教主打了一个响指,大殿上的舞女重新浮现而出。 这一次舞女的穿着更加妖艳动人。 …… “百户,总旗大人找到了!”有九扇司捕快急忙跑过来禀告着说道。 在场的五六人,精神一震:“带我们过去。” “是!” 几人急忙跟上,走到了一处荒山附近。 一道深达七八米的沟壑出现在众人眼前,从某个位置,一点点向外扩散,好似把这山也要劈成两半一样,而这沟壑的延伸处赫然就是远处的断峰。 那位修士是从这儿斩出了一道剑气,顺便把七八里外的山峰斩断了? 他们看到这般景象,全部倒吸一口凉气,无一不惊。 捕快指着一具尸首穿着黑袍的老者说道:“总旗大人的尸首在这里。” 郑文山等人寻声望去,看到黑袍老者的尸体断成了两截,整齐的倒在沟壑两侧。 一瞬间,他们的心里都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过是区区的九扇门总旗,怎么有资格死在这样的剑气之下。 或者说杀一个九扇门总旗,用了这样剑招,也着实太夸张了点。 “来人,查查这个九扇门总旗!” 张百户不满道:“郑大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郑文山严肃道:“张百户不会以为,那位剑修弄这么大的动静,是没事斩个总旗玩玩的吧?” 这是在怀疑他下面的人,张百户愤道:“郑大人,你以为你戴个乌纱帽,我等就会怕了你吗?别忘了,我九扇门的指挥使也可直达天听,比你那些文绉绉的奏章可要更有效。” 郑文山不为所动:“张百户,若有问题,我亲自登门致歉。眼下嘛,查!” 身边有人上前探查黑袍人的尸体,就算九扇司的人想拦也拦不住。 很快,他们就有了发现。 “此地有魔焰遗留的痕迹,是魔教的,此人修了魔功!” “什么!”张百户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郑文山看了张百户一眼,并没有多言道:“与我猜测的分毫不差,没想到九扇门中还有魔教中人,此事必须及时禀告与陛下。” “是。” “并且那位大能为何出现在此,也得安排人好好查查,看看此地是不是有什么蹊跷。”郑文山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张百户,并未多言。 …… 对于此地发生的诸多事情,始作俑者的陈河并未知晓。 趁着夜色,他悄无声息地回到家中。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有些不放心,他随手布置了一道小小的防御阵法。 一旦有人或鬼靠近,他都能提前警觉。 走进卧室,陈河默默关上房门。 拘神令中的柳慕依传来声音:“恩公!” 陈河道:“怎么了?” 清光闪动,柳慕依显化而出。 她袖子一抖,摆出几件东西出来:“这是恩公斩杀之人身上的物件,当时恩公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 “咦?” 没想到柳慕依这么细心,陈河颇为意外。 当时他砍完人有点害怕,就只顾着跑了,居然把摸尸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第二十八章 魔功 陈河看了眼柳慕依称赞道:“还是你做事仔细。” 得了陈河的夸奖,柳慕依体贴道:“时辰也不早了,恩公还是早点休息吧。熬夜过深,对身体不好。” “好。”陈河笑着回应道:“多谢柳姑娘关心。” 事到如今,像他这般修为就算是几天几夜不睡也没有任何关系。 柳慕依也是知道的,但这样的言语关心,无疑让生活更有了些烟火气。 在她看来,陈河这样的高人大隐隐于市,是为了体验红尘,锤炼道心,要是以修道之礼相待,反而不美。 柳慕依嫣然一笑,使人如沐春风,随机化作清气飞入拘神令中。 从前到后,她的一言一行都合乎礼仪,尽显名门气质。 陈河用意识轻轻一扫,发现拘神令中的并没有多余的物件。 看来柳慕依没有藏私,待人真诚并非伪装。 陈河收起心神,看向黑袍男子身上的物件。 一个钱袋子,一张羊皮卷,一张地图还有一本蓝册书。 他打开钱袋发现有些碎银,约莫十几两的样子。 陈河把银两放在手心掂了掂,大方地收了下来。 正好眼下缺钱,他还有‘房贷’,这玩意不嫌多。 陈河接着看去,把视线落在羊皮卷上。 他好奇地摊开,发现上面记载的是门魔道功法。 对此陈河一点也不意外,黑袍之人所使的魔焰一看就知道是魔道中人。 想来所学的魔功就是从这上面来的。 只是没想到九扇司中还有魔道暗子。 这个消息让陈河的心思凝重了不少。 外面的世界比预料中的要危险得多。 不仅要防范鬼怪,还要与人搏斗,以后需多留个心眼了。 陈河卷起这门魔功,打算就地毁掉。 作为一名即将加入九扇司的官家人,学魔功等于就是自毁前程。 如果没有特别好处的话,还是不要碰这个。 然而他突然心头一动,有了新的想法。 魔功就算不学,看看多揣摩下也没有坏处。 以后遇到了,也能有所针对。 念及此处,陈河把这门魔功重新摊开,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魔教功法大部分都是通过驾驭天魔来进行修行,而这门功法却是直接驾驭魔教教主的分身,从而在极段时间内获得难以企及的力量。 唯一弊端就是,随着修为的提升,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自我。 真是熟悉的魔道做派。 不过这修为提升的速度着实诱人,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这门功法,或许可以尝试着练一练。 别人控制不了这个分身,不代表自己不行。 万一成功了,他的实力岂不是会更上一层楼? 忽然祝禁术莫名运转起来,让他的额头感到了一丝凉意。 这个念头转瞬被抛之脑外。 还是毁掉! 他走的是正道路子,不能图一时之利,铤而走险。 陈河调动法力,手掌中涌出赤红色的火焰。 记载着魔功的羊皮卷在火焰中蜷缩了起来,一道黑色魔念从里面钻了出来,朝着陈河张牙舞爪。 它刚一出来,还没有挣脱掉赤炎就被煅烧得一点不剩。 陈河微微一愣,没想到这羊皮卷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个东西。 难怪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毁掉羊皮卷,原来是受到这道魔念的影响。 若不是祝禁术抵挡了这魔念,说不定还真是着了道。 陈河瞬间有点后怕。 等毁掉这门魔功后,自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处理完羊皮卷之后,陈河把目光落在其他的物件上。 一份残缺的地图,上面画的是大梁的山川地域图,并没有特别之处。 剩下的一个是本蓝皮书,陈河翻了一下,描绘的内容基本上跟江户四十八手差不多。 没想到那个老家伙还老当益壮,活到老,学到老。 陈河把这些都丢进床柜中,没再细看。 …… 东方露白。 作为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志义已经早早就爬起来了。 他要去服侍当今建平帝,容不得半分马虎和懈怠。 在去的路上,一张奏折匆匆送到了他的手上。 魏志义大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但是他前往乾宁宫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 绕过广场前殿,魏志义来到了乾宁宫的最深处。 与侍卫言语几声,等其通报后才被应允进入其中。 此时的建平帝已经穿戴好衣物,正在盘坐在蒲团之上屏息修行。 床上的妃子已裹着被子被人抬走。 年逾过百的建平帝,看上去就跟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般。 他双手掐印,保证入定状态,潜心修炼。 “魏大伴,昨日夜里那道剑光怎么回事,下面人可查清楚了?”建平帝的眼皮依旧紧闭着,语气淡然。 “回禀陛下,九扇司以及五陵县知县都送上了的消息,说大约子时,五陵县的月山附近有剑道大能动手的痕迹,看修为至少在轮转五品以上。” 建平帝睁开眼睛道:“可有查清此人的来历?” 这样的修为,莫说大梁,加上周边五国都算是一等一的了。 大梁出现如此人物,让他不得不上心。 “暂无消息。” “让下面的人好好查一下,记得让九扇司以及禁军那边增加防守。”建平帝吩咐道。 “奴婢知道了。”魏志义恭声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要禀告陛下。” “说。” 魏志义说道:“那剑仙斩杀了一名九扇司总旗,这总旗乃是魔道之人。另外,那边的月山土地好像也有问题。” “我大梁堂堂九扇司居然还有魔道中人?”建平帝难得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你去问问南宫晚怎么回事。若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答案,让她提头来见。” 魏志义表情一肃道:“是,陛下。奴婢马上就去找南宫指挥使,传达陛下的旨意。那月山土地一事?” 建平帝的眼睛重新闭上道:“神道之事,一切合乎礼程章法便可。剩余的朝廷不要过多涉及,以免是非。还有事吗?” “陛下,再过些就要上早朝了。” 建平帝静心道:“依照往常,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遵命。奴婢先行告退。” 魏志义躬身退下,反手关上了房门,快步离去。 第二十九章 城隍来访 一日后。 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出现在陈河家附近,他们穿着白色长袍,头戴高冠。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的身影朦胧虚幻,竟直接从街上众人的身体中穿行而过。 两人是城隍庙的日游神,奉命巡游。 日游神站在陈河家的门口停下了脚步:“那正神应该就在此处,这几日我们查了一下,这家的主人是个收尸人。” “与正神为伍,这收尸人不可轻视。我们先去看看,城隍大人随后就到。” 其中一位日游神直接走上去,身影没入门中,进入院落。 就在他们走进去时,陈河预留下的阵法发动。 躺在床上的陈河眼睛猛然睁开,一把坐起。 “有人进来了?嗯,不对,来的不是人!” 陈河转头望向了窗外,空无一物。 他眉头皱起,用起了望气术重新看去。 在视线里,他看到了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飘忽移动,跟鬼怪一样,一点点朝他靠近。 他的精神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大白天的,闹鬼?! 陈河手指掐诀,打算催动阵法炼化掉这两‘鬼’。 其中一个日游神讶异地说道:“咦?此地主人看到我们了。是个修行中人。” “嗯?还会说话?”陈河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运转法力,定睛细看,两个日游神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隐约还闻到阵阵的檀香气。 这不是鬼。 两个日游神步伐轻动,飘到了陈河近前,抱拳说道:“京城城隍下辖日游神见过道友,此次过来办事,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原来是城隍那边的阴差,陈河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他前天出门被不干净的东西尾随了,虚惊一场。 陈河看对方的态度,彬彬有礼,并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样子,应该不属于恶神。 就是不知道来干嘛的。 陈河问道:“两位大人来我住处所为何事?” 两位日游神相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日游神转念一想,正神就此处,与眼前的修行人怕是脱不开关系,便如实说道:“前不久我们查到了其他正神出现在了京城,城隍大人特来让我等调查。” 城隍的阴差提到了正神,陈河马上就想到了柳慕依。 看来是他刚出收尸所逛街时,她被阴差发现踪迹,如今找上门来了。 陈河昨天回来特地查了一下关于大梁的神道体系。 他这才知道,大梁王朝的正神、城隍阴差各司其职,除了全国祭拜的正神外,剩余的山水之神受制于香火,很少会离开自己的属地。 之前带柳慕依逛街没有考虑到这点,疏忽了。 眼下既然对方已经查到了这里,估计是找到了确切的线索。若是矢口否认的话,怕是引来对方的反感,甚至引发冲突。 要不,把他们拘了? 不行,太粗暴了。 想了一下,陈河还是打算坦诚以待,再静观其变。 若对方所作所为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隐患,那就只有先礼后兵,将两位日游拘禁在神令之中了。 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 陈河收下心中的想法,笑着说道:“我知道两位这次来是找谁了。” 他用食指点了点拘神令说道:“慕依,出来见见两位日游吧。” 清光闪过,柳慕依的身形显化了出来,站在了两位城隍日游神面前。 两个日游神的神情顿时愕然,这竟是收纳神灵的法宝! 以前听到城隍大人偶尔提到过,天底下能够让神灵附存的物件少之又少,但无一不是名门重宝。 并嘱托他们要是遇到这类人,一定不能得罪。 想到这里,两个日游神态度变得更加恭敬,甚至都不敢再直视陈河。 柳慕依见到两位城隍日游,打了一声招呼:“清水河神见过两位日游。” 日游神听到‘清水河神’顿觉奇怪,但都没有过多言语,拱手致意:“不敢不敢。” 其中一个日游说道:“城隍大人正在过来的路上,望前辈且稍等片刻。” 脸色尚且还保持镇定的陈河,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城隍大人也要来? 他这个平平无奇的收尸人居然要见这等大人物。 现在他可是清楚城隍在京城阴司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还好他没有冲动。 不然堂堂城隍来了之后,发现他下面两个日游没了,那真不好解释了,搞不好会出大问题。 陈河压下忐忑的心情道:“无妨,今日我正好在家无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发现两个日游神就跟木桩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目光也只盯着地面。 这架势…… 陈河有点不适应。 ‘我除了收尸利索点,也没其他大本事,要对我态度这么恭敬吗? 以前还在收尸所时候,那些百户官差隔三差五还对我骂骂咧咧呀。’ 两个日游神的表现让陈河感觉很别扭。 见时间还早,场面安静的有点尴尬。 陈河开口说道:“两位日游神生前都是京城人吗?” “正是。” “你们生前都是做什么的?” “我生前是夫子,他是县衙捕快。” 陈河突然不知道这该怎么聊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他这么一问,两个日游神好像变得更紧张了。 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陈河就在院中见到一个穿着红袍的吏人持牒而来。 “拜见城隍大人。”两个日游神好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抱拳说道:“前些日子出现的正神,如今在此。” 其中一个日游神走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京都城隍脸色微微一动,看向陈河时,第一眼只觉得他是一个普通凡人,古井无波。 若再刻意查看一番,他隐约之间感应到了对方身体中海量的法力,至于具体深浅则根本看不出来。 就在京城城隍在打量陈河的时候,陈河也在观察着他。 这位城隍身上也有淡淡的檀香味道,他头戴长冠,身着红袍,下巴长长的胡须都拖到了胸膛的位置。 陈河第一次见到城隍,对方地位显赫,本着礼节率先开口道:“在下陈河,见过城隍大人。” 就在陈河低头时,京都城隍陡然发现了他后背上的三道功德气,心头一惊:“竟然是他!” 第三十章 往事 八年前,他发现了京城中有邪修横行。 只是受制于阴司不能干涉阳间的规矩,他眼睁睁看着那邪修作恶。 没想到,没过多久,那些邪修竟被某位高人诛杀。 根据他的推测,为了诛杀此等狡猾邪修,高人甚至不惜自损阳寿。 此等行为令他心生敬佩,当即赠送了三道功德气。 没曾想,今日便碰到了。 结合之前日游神所言,眼前这位到底不是寻常修士了。 见他这么年轻,法力又丝毫不显,必定是用了些高深的遮掩手段。 京城城隍收起心思,不敢托大,连忙拱手,姿态放得比陈河还低:“京城城隍梁丘城也见过陈先生。” 这把陈河吓了一跳,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连忙扶住了城隍:“城隍大人无需如此。” “哈哈哈,八年前,陈先生诛杀邪修,震慑宵小,让京城安定数年。今日竟然见到先生当面,荣幸之至。” 陈河面色古怪道:“城隍大人是不是记错了,我可未曾做过这样的事。” “先生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记得此事也正常。”京城城隍梁丘城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三道功德气在此,根本错不了。 他看向一旁的柳慕依说道:“这位就是清水河神?” 柳慕依盈盈一礼道:“清水河神柳慕依见过城隍大人。” 京城城隍梁丘城奇怪道:“清水河远在京城八十里之外,你为何会在京城?” 一旁的陈河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看了眼两旁的日游神。 京城城隍梁丘城会意说道:“陈先生定未用过午膳吧,不如一起去庙外酒楼,我们去那边叙话?” 陈河抱拳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请!” “慕依也一起来吧。” 一旁的柳慕依微微一笑道:“是,恩公。” 两神一人大方一同出门。 为了照顾陈河,两神都在人间显化了出来。 京城城隍梁丘城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袍的老者,柳慕依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拿了一个面纱遮住了口鼻。 走在大街上,陈河竭力保持冷静,不让自己紧张。 试想一下,京城阴司老大来找你吃饭,态度恭敬得不得了,一路陪行,还亲自带路,而你不过就是平头老百姓,这谁扛得住啊。 陈河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都有些腿软。 很快,两神一人就到了城隍庙外的一家名叫顺福华的酒楼门前。 楼高约三层,挑檐琉璃瓦,气势恢宏。 还没有进门,店小二就热情招待了起来:“客观里面请,三位是要包厢雅座还是一楼?” “带我们去三楼的雅间吧。”京城城隍梁丘城开口说道。 “好嘞,三位随我来。” 店小二把陈河几个带进三楼一个极为安静雅致的房间。 京城城隍梁丘城顺手点了几个特色菜式,并给了小二一份赏钱。 小二关上雅间的房门嘀咕道:“明明三个人,怎么就点这么点菜,真是奇怪。” 但看在赏钱的份上,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几碟秀色可餐的饭食就送了上来。 “陈先生尝尝看,这里的特色菜式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京城城隍梁丘城把菜推到陈河的面前道。 陈河没有推辞,他知道类似于梁丘城这样的神祗没有肉胎,只能吞食香火,这类美食也是只能望气而食。 他不吃也就没人吃了。 “陈先生,可否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河尝了几口菜肴后,放下了筷子问道:“关于清水河神,城隍大人知道多少?” 京城城隍梁丘城看了一眼柳慕依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清水河神就是当年的京兆尹柳下鸿的女儿了。” “城隍大人认得她?” “我们阴司之中,时常会物色一些生前心善尽责的人充当阴差,这位京兆尹当时也是我曾中意的人选,当时特地留意过。就连后面她敕封为河神我也是略有耳闻。” 陈河好奇问道:“那后来呢?如今京兆尹可在阴司之中?” 一旁的柳慕依也是打起了精神,竖起耳朵听。 梁丘城摇头道:“早就遁入轮回,不知所踪了。” “为何?” “那一年他牵扯到朝廷某事,柳氏满门抄斩,未得善终。” 陈河颇为讶异,他第一次听到这事,很是意外。 身旁的柳慕依同样如此。 在她死之前,柳家可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问道:“柳家到底因为何事才招此大祸?” “你们都不知吗?当今圣上是占了他哥哥的位置才登上皇位,不仅当时柳家受到了牵连,就连我们阴司也受得皇朝气运的波及,损失颇大。”梁丘城无奈地说道。 “这……” 梁丘城长叹一口气:“我等阴差本就与皇朝气运相连,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次变动,我等都要心惊胆颤啊。” 陈河对神道之事并不是特别懂,没有妄加评论。 梁丘城问道:“陈先生你是怎么遇到清水河神的。” 陈河捋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说道:“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他把遇到柳慕依的前后过程都详细说了一遍,从古尸出现,再到九扇司安排,最后柳慕依现身都告诉了梁丘城。 梁丘城听完之后,奇怪道:“竟还有这样事。” 再看向柳慕依时,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 他知道作为正神,失去神格香火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城隍大人,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小神,小神感激不尽。”柳慕依看了眼梁丘城,起身行礼道。 梁丘城摇摇头说道:“你这情况我还真不知晓,但我猜你那次变故与百年前的龙庭更换脱不开关系,你可以从这里入手,查查看。” 听完之后,柳慕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说道:“多谢城隍大人。” 梁丘城笑了笑推辞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对了。”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问道:“陈先生,冒昧问下,您是代表哪位宗门,到京城来所为何事?” 柳慕依也很好奇,望了过来。 面对城隍的这个问题,陈河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收尸人,在京城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至于代表哪个门派更是没影的事。 这咋整。 第三十一章 这是机缘 陈河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搞清楚堂堂京城城隍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他有时候在想,万一他说错话,让这位城隍意识到是自己弄错了,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杀人灭口? 嘶…… 他收尸十年,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见到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 甚至有人因为上柱香就死了的。 这世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饭可以乱吃,话绝对不可以乱讲。 说不定城隍一开始放低姿态就是在试探他。 这种情况下,是坦白还是大放厥词,来个狐假虎威? 想了一下,陈河还是觉得坦白一点比较好一点。 像是城隍这样的阴神,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生前一个个更都是人精。 他们死后这么多年加上阴司的磨炼,洞察人心的能力怕是只增不减。 很多事情,哪怕他不说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陈河仔细盘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理了一下思绪,坦诚道:“我之前生活困顿,来京城也是糊口而已,可没有资格代表什么宗门。若无意外的话,后面一段时间也只会在九扇司当个捕快,仅此而已了。” 城隍梁丘城见陈河这般回答,哪里肯信。 只当这是陈河的推辞,不想讲罢了。 他腰上的拘神令,坐在旁边的清水河神都可不是假的。 修行界中,有些修士性格谨慎行事低调,做事不愿声张,像他这般完全合乎情理。 况且跟他几番交谈,发现此人说话很有条理,性格谦逊,并且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惩恶之心,没有要在京城闹事的意思 如无必要,他还是想尽可能保持住良好的关系,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该交恶,给自己平白无故树敌。 城隍梁丘城笑着说道:“陈先生过谦了,听陈先生的意思,将来一段时间还是要在京城常住了?” 咦,蒙混过关了? 陈河发现这位京城老城隍并没有任何的生气的样子,依旧把姿态放得很低,就知道他刚才没有说错话。 不由的,他心中长出一口气。 陈河脸上保持住微笑道:“那是自然。以后说不定还有可能要打扰到城隍大人。” 如无意外,后天他就要去九扇司报道了。 作为一名九扇司捕快,有时免不了与各种诡异神怪打交道。 到时候如果这位城隍愿意帮忙一二的话,能让他省下不少功夫。 出门在外,多交点朋友好办事。 稍微明点事理的人都该明白这道理。 城隍听到这话也是颜眉一展,他也是有意结交。 虽作为阴司之首,手下阴差众多,但也不可能查尽城中妖邪,要是碰到狡猾之徒就更头疼。 要是有个正道高人相助,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老城隍高兴道:“无妨,若有所需,陈先生也尽管开口。” 陈河举起酒杯,以示敬意。 老城隍则是拿起茶盏回应。 一人两神坐在三楼,一边欣赏楼外风景,看人流窜动,一边聊天,氛围十分融洽。 陈河本来在收尸所里收尸十年,碰到过很多京城大案,加上他上一辈子的学识,对于很多事情都能找到独特的角度,让人耳目一新,令老城隍与柳慕依都涨了不少见识。 少言寡语的柳慕依再看向陈河时,眼神无形之中多了许多崇敬之意。 饱读诗书的她,此刻发现陈河的才华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所谓的见解,陈河不过把聊斋、三言二拍里的评说照搬了过来,当了回儿文抄公而已。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一两个时辰,交谈甚欢。 见时辰不早了,陈河主动提出了辞意。 正好城隍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双方便结束此次交谈,走到了酒楼之外。 “城隍大人,多谢今日款待了。” “陈先生太过客气,我从这回庙里,正好顺路,不如送送陈先生。这边请!” 陈河侧立伸手道:“城隍大人,请。” 等到城隍庙外一个小巷中,老城隍拱手道:“陈先生,若有机会我们改日再叙。” “改日再叙。”陈河学着朝着老城隍拱手告别:“城隍大人,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而回。 一旁的柳慕依微微屈膝行李,化作一道清气飞入拘神令中,跟了上去。 在其身后的城隍见到这收纳神灵的法宝,脸色变得庄重了不少。 直到陈河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才返身庙中。 没多大会儿,老城隍身边走出来一个手执牙笏的绿袍判官,拱手道:“城隍大人。” “以后跟下面的阴差通知一声,陈先生那边勿要惊扰,若他有要我等帮助的,便协助一二。” “城隍大人,那位年轻人真的是高人?我看他无甚法力,就跟普通人一般,说不定只是仗着长辈余荫,得了一两件法宝,我们这般是否太过了些?” 老城隍梁丘城脚步一顿,他奇怪道:“难道你看不到他丹室之中,那如海般的法力?” 判官奇怪道:“我仔细观察过,并没有啊。” 老城隍梁丘城脚步停在原地,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发现有个重要一点,他忽略了。 “我大概知道了。” 绿袍判官竖起了耳朵。 “在我刚当城隍时,听说有些老怪物为了破除桎梏,成就仙道而选择在红尘历练,硬生生活出第二世。难怪我看他谈吐不凡,说不定他那副形象都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然这样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 绿袍判官听到这话一下子呆住了。 对方来头有这么大? “前不久城外那道剑光,很有可能也是此人所为。”老城隍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更加恭敬了,他吩咐道:“陈先生那边以后有事,我等一定要竭尽所能。此番说不定是老天送我们的一场机缘,一定要把握住了。” “是是是,我马上就吩咐下去。”见城隍大人这么郑重其事,判断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另一边,从城隍庙回来的路上,陈河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他身上哪个地方吸引了别人?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太过引人瞩目可不好啊。 陈河觉得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一些了。 七天的日子眨眼即过。 到了他要去九扇司报到的日子了。 第三十二章 九扇司 一大早,陈河就收拾好各类文书,去了九扇司衙门报道。 九扇司位于皇宫之外没多远的位置,真正的京都中心。 相比于收尸所那破位置,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凭借着文书,陈河并没有受到阻拦,大大方方的就走进了衙门。 九扇司所占的位置很大,足足有十几个院子。 由于他来的正是点卯的时间,里面的捕快随处可见。 陈河问了一下新人报到的位置,然后穿过大堂和一座座阁楼,走到了九扇门的深处,那里有一些官吏和一个捕头,好像在等着他一样。 陈河走上前,把手中的报道文书交了上去。 他的捕头名叫黄为,年岁好似跟他差不多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就是看上去比他老成不少。 尚还没有靠近,陈河就察觉到了他身上旺盛的血气,是个走武修路子的。 黄捕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接过陈河的文书,上下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陈河?” “正是。”陈河拱手道。 他把文书压在桌子上道:“在收尸所里熬过了十年,挺不容易,练过武没有?” “以前向收尸所里的百户大人请教过一些,学得比较粗浅。” “学过就行。”黄为说道:“像你们从收尸所里熬出来的人,向来资质都不差,只可惜你年纪有点大了,将来成就有限,但是当个捕快绰绰有余了。” 他确定陈河没有问题后,便把看过的文书交给其他人登记造册。 黄为看向陈河,打量着说道:“你来之前,吕总旗跟镇抚使大人对你的评价很高,让我多照顾你,如今看你平平无奇的,着实有点失望了。” “吕总旗?”陈河突然有点意外,镇抚使他知道是谁,那这吕总旗又是哪一位? 陈河都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怎么他人都没进来,在九扇门里就有这么多关系了…… 明明他就想做个小透明,平日里摸鱼就行了。 怎么都在关注他? “你不知道很正常,都是两年前的事了。吕总旗名叫吕燕真,当今殿学士吕公的外侄女,有点印象了吧?” 陈河的脑袋瓜里瞬间通了电,一个女捕头面貌浮现了出来。 原来是她! 当年要不是她,也不会出那么多事。 感情那个殿学士吕公找他,也是这个吕总旗暗中捣的鬼? 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早知道,当时还不如给她下个桃代李僵之术。 免得后面搞出来的这么多事。 陈河心底吐槽,但面上还是做出恍然大悟地反应出来:“原来是她,我记起来了。没想到两年过去,大人们还记得我,让我这小小收尸人不胜感激。” “你知道自己身份就好。”黄为似有深意道:“有些人蹦的太高了,所以一跌下来立马就死了,希望你明白这点。” “这道理我知道的,黄捕头。” 黄为喊来一个看岁数约莫四五十岁的捕快道:“这是张老头,以后你跟在他后面。张老头经验老道,跟在他颇为安全,你也可以多学点东西。” 听到‘安全’两个字眼,陈河眼前一亮,进九扇门到现在,总算遇到点好消息了。 他连忙点头。 后面黄为捕头勉励了几句之后,就匆匆去忙自己的事了。 陈河运转着无相术,掩盖了身上的法术波动,张老头走了过来并没有发现陈河的特殊之处。 但陈河却把他看了个透彻。 这种气血程度,其貌不扬的张老头竟然还是一个武胆境的武道高手。 难怪当了这么久的捕快都没有死,有两把刷子啊。 陈河收起了轻视,表现的很是尊敬。 武道炼体、血动、武胆、造化、铸炉,虽然门槛很低,但每一步练起来不比修道轻松,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只是可惜武道未及铸炉,于寿元而言,并无多大益处。 眼前的张老头岁数已然不小,若将来武道没有精进,怕也是到此为止,最终气血散尽,衰老而死。 张老头看向陈河,突然说道:“你是不是魔教探子?” “???” 陈河一头雾水,不明白张老头话里的意思,他连忙否决:“张捕快说笑了,我当然不是。” “也对,哪有魔教探子一问就承认的。”张老头好像还反思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想带你去领咱们的差服和银刀。” 张老头带着陈河向另外一处屋子走了过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介绍着九扇门的规矩。 “咱们九扇司直属于陛下,总体上都是跟各种妖魔打交道。其中最多的就是沾染死气的尸体,以及那些因为死气诞生的鬼怪了。” 沾染死气的尸体? 陈河展颜一笑,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以后还是有尸体可以收殓,不算亏。 “我们各个捕快都跟着不同的捕头,在捕头上面还有小旗、总旗这些,负责的区域都不一样。要是那个地方工作没做到位,天子脚下诞生了鬼怪,那就不是开玩笑了,动辄是掉脑袋的事情。” “所以做咱们这行要胆大心细,跟宫里面那些没鸟用的太监可不一样,这点你可以记牢靠了,关系到你的小命。” 陈河点头称是。 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其他的捕快,他们见到张老头都会点头招呼几下。 可见张老头在九扇司里面也挺吃得开。 “我们分的地方说起来挺有意思的,正好就是收尸所那一片区域。听说你之前就是收尸所的,以后送尸体过去方便,” 张老头哈哈笑着,他领着陈河走到了一个单间说道:“我们到了。” 单间不大,里面凌乱地堆满了各类衣物鞋帽,拐角的箩筐里还装着一捆长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官吏拿着账本,写写记记。 “去挑一身合适的行头。”张老头抬了抬下巴说道。 陈河没有推辞,拱了拱手,很快就挑出来一身合适的出来,穿在了身上。 然而又挑了一把趁手的长刀挂在腰间。 他本来就长得异常帅气,跟各位读者老爷一样,穿着这身捕快衣物之后,更显得威风凛凛。 “果然人靠衣装,穿着咱们九扇司的行头就是不一样,精神多了啊。”张老头夸赞道。 从这天开始,陈河正式成为九扇司的一名捕快了。 第三十三章 大好事 “别急,还有一样东西得带着。”张老头走到记账的主簿面前,言语了几句。 后者拿了一串钥匙,从一个箱子里面取出一块铜锣似的物件以及一叠符箓,交给张老头。 “这是什么东西?” 陈河有点不太懂。 “我们吃饭的家伙,收好了。”张老头拿给陈河说道:“铜锣能够帮你感应到死气的大概位置。符箓嘛,你做过收尸人也见过,不陌生了,暂时性封印尸体死气用的。” 铜锣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有串红绳,可以绑在腰上,也可以放在怀里。 陈河将铜锣和符箓都认真收好。 “来,在这儿签字留个凭证。”记账的主簿喊了一声,让陈河过来签字画押。 库里的东西,衙门里都是要对账的,可不能随便拿,要是一个疏忽,让指挥使大人认为他渎职,那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忙完这些琐碎的事后,张老大带着陈河认门,熟悉一些办事的流程。 总体听下来,陈河觉得他这个九扇司捕快就是大梁一种维护治安的职业,统管京城中许多事物,权利有点大。 里面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去解决的,都需要其他同僚的协助。 由此可见,在这里面做事可没有收尸人那么纯粹了,怕是山头林立啊。 “如何发现有死气的尸首,发现后如何封印,遇到了妖邪鬼魅要怎么办,如何判别诡异事件等等,这些我也没办一一跟你细说,到时候你看我怎么做的,再慢慢学,这个不急。近几年,京城里面还比较安稳,诡异事件发生的比较少。” 陈河点头道:“好的,那后面就要麻烦张捕快了。” “都是应该的。”走在前面的张老头突然想起什么了,提了一句道:“说起来,你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陈河好奇道:“最近衙门里是有什么好事吗?” “好事,大好事!”张老头带着几分自嘲口吻说道:“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大好事!” 陈河:“……” 张老头继续说道:“五天前,京城外出现一道剑光你听说过吧?” 五天前,京城外…… 陈河眼皮一跳,不会那么巧吧? 他低头说道:“听说过。” “啧啧,一剑把数十里之外的山峰都斩了,那剑光简直亮瞎我的狗眼。” 陈河确定了,这说的就是自己。 当时他用纯阳剑气,的确斩下了一截山峰,只是他还是有点疑惑。 “这和张捕快你说的‘大好事’有何关系?” 张老头说道:“他那一剑杀了我们一个九扇门的人,后面一查,不得了,居然是个魔教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因为这动静实在太大了,所以我们九扇司里有魔教混进来这件事也让陛下知道了。听说龙颜大怒,当场就斩了好几个百户。” “如今衙门里有专门的人隔三差五就来盘查,要是我们稍有些表现异常就当场处死,宁杀错毋放过,搞得我们整个九扇司都战战兢兢的,连勾栏都不敢去了。” “以前还能打个秋风,偷个懒什么的,现在想都别想,都老老实实干活,特别是摸鱼之事少做。我们的指挥使如今也跟着了魔似的,看我们每个人都像是魔教的人,一旦抓到小辫子,嘿,你不死也绝对蜕一层皮。” 陈河听完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搞半天,这所谓的‘大好事’还是因他而起。 他也不知道纯阳剑气的阵势那么大,说实话当时挥出来的那一剑把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陈河收起心思,随口道:“多谢张捕快的提醒,我以后一定注意。现在关于那个大剑仙,有什么线索吗?” “这我这小喽啰哪里知道,听说陛下让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 那就好。 陈河心中长出一口气,他可不想牵扯太多的烦心事。 “托那剑仙所赐,现在九扇司固若金汤,保证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张老头吐槽了一句。 陈河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问道:“对了,张捕快,我想问下我们什么时候发俸禄啊?” “大概每月初十之前,怎么突然问这个?缺钱了?”张老头看了陈河一眼说道。 “张捕快,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从钱庄贷了一些钱,在京城里买了一个小院了,所以确实有点囊中羞涩。” “年轻人胆子就是大,咱们的俸禄在京城里算是这个。”张老头量了一截小拇指道:“就比寻常老百姓好那么一丢丢,你怕是被牙人给诓了吧?” 陈河笑了笑,没再反驳。 他有收尸碑,可以捞点外快,负担个房子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不和外人说罢了。 “你赶紧想办法熬个捕头吧,等你当了捕头,俸禄最起码能翻个倍。” “这么好?” 张老头说道:“当小旗会捕头基础上涨个小半,后面总旗、试百户都是如此,每往上爬一截你的俸禄都要涨” “那咱们九扇司到底有哪些官衔?” “正三品指挥使、从三品指挥同知、正四品指挥佥事、从四品镇抚使、正五品千户、从五品副千户、正六品百户、从六品试百户、正七品总旗、从七品小旗,至于咱们……” “从八品?” “呵呵,不入品。” “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得去外面先巡看一遍。因为现在衙门里面查得严,不能偷懒,不然搁以往的话还可以顺路去个勾栏喝喝酒。” “欸,一想到个,我就来气。”张老头回头愤愤道:“狗日的剑仙,他一剑爽了后就跑,让我们给他擦屁股,淦!” 陈河脸色一僵,这不是在骂他么? 不能忍啊。 他还是尝试辩解了一下道:“或许那位剑仙也不知道他那一剑威力有那么大呢?” 张老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陈河。 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以为剑仙那样的高人像你这么蠢,自己一剑的威力多大会不知道? 张老头教育道:“你知道人为什么要长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张嘴吗?” 陈河试了一下说道:“是让人多看,多听,少说话?” “还行,人没笨到家。走了,去巡逻了。” 陈河欲哭无泪,一阵无言,无奈地摇摇头跟了上去。 第三十四章 断头鬼 张老头带着陈河走出衙门外,提醒道:“出门之前,首先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带齐了没有。” 陈河摸了摸身上的物件,铜锣、符箓、大刀,都在:“嗯,齐了。” “走吧。”张老头一马当先,扶着大刀大步走了出去。 陈河跟在他的身后。 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陈河发现这个张捕快其实是个话痨,一旦跟某人熟悉了之后,嘴巴就跟开了闸的江水似的,滔滔不绝。 好像不说话就会死一样。 陈河心中默数着步数:一、二、三。 就当他说到三的时候,张老头突然回头问道:“你真的没练过武或者学过其他的道术?” 唉…… 陈河说道:“没有学过。” “说起来,收尸所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活过十年走出来了,你还真是个另类。” “运气好而已。这些年的尸体似乎死气都没那么重了,所以气血损耗的少,侥幸活了下来。”陈河胡诌道。 “也是,这些年指挥使大人也没闲着,花了不少的力气,整治妖邪诡异,多少有点成效,你赶上好时候了。” 张老头边走边说道:“我们九扇司如今可有不少的好武学,改天我给你挑一本,你好好练练,以前亏损的气血保证都能补回来。” 陈河脸上一喜,他其实很早就有意学下武道,增加一下肉身力量。 只不过收尸碑似乎对仙修很是偏爱,关于武道上的奖励少之又少,一直没有什么机会。 他感谢道:“那后面就有劳张捕头了。” “好说好说。” 很快,两人就一路走到了城西靠近收尸所的位置。 这一片区域中有几条街属于黄为捕头下的辖区,他们加上陈河总共有五个捕快在此巡视。 张老头带着陈河巡视,一边走走着还一边向陈河介绍了起来。 “以前这里是一家女子开的书店,老板是个好心人,长得很漂亮,我经常去她店里寻书。” “有段时间她收留了一个落第的秀才,允许他在书店里给人读文写字,换个营生。秀才一边苦学,一边卖字,从那以后我也没去过了。”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书店老板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死了,唉……这世道,有时候挺让人痛恨的。” 陈河问道:“张捕头,有个问题我想问下。” “你说。” “以前我在收尸所的时候,就好奇死气到底是怎么诞生出来的,那些诡异又是怎么发生的?” 张老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你问的问题,我也不清楚。不过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心中有执念的人死后最有可能产生死气,至于诡异就是鬼在其中作祟了。” “若是野级或者孤级的鬼还好说,要是碰到恶级及以上的鬼,那就麻烦了。它们可以靠规则杀人,只有找到它们诞生的死气源头,将其关押成功,否则的话无论如何都是杀不死,简直就是我们这些捕快的噩梦。” “以前我就见过一家三口被水草吊死的,背后就是一只恶级的鬼怪作祟,那时候可死了不少人。” 陈河脸色一凝。 他在收尸所十年,的确见到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死法,都属于诡异事件。 现在看来怕是背后都有鬼怪的影子了。 这么一想,陈河表情一怔,京城中有那么多鬼? 张老头见陈河的脸色有点不对,奇怪道:“怎么了,吓到了?” “瞧你那胆子,很多时候在死气诞生鬼怪之前都被我们封印了,加上收尸所处理,基本上不碍事的。” 陈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第一次巡视不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深井、草丛他都没有放过。 出于谨慎,陈河默默运转着祝禁术,行走时都保持特殊的呼吸,避免意外。 幸运的是,一路巡下来没有发现尸体。 身上的铜锣也没有反应。 “还差最后一处了,那地方没有问题我们就回去,后面有其他人来轮替。”张老头带着陈河走到了一处略显破败的院子面前。 他推开门,熟练地走了进去。 一层厚重的灰从门楣上飞洒了下来。 陈河一眼看去,发现上面结满了蜘蛛网,像是荒废了很久。 不知为什么,他见这个院子有种熟悉的感觉。 张老头说道:“这家原来是个做烧饼的,后来店老板夫妇两人都被人害死在了家中,这屋子就成了凶宅,一直闲置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以后你一定不能忽略了。没人的屋子,总是容易藏污纳垢。” 烧饼? 陈河突然想起来了。 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纷至沓来。 这是两年前,那个烧饼夫妇的家,怪不得这么眼熟。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个女妇人最后的死状挺诡异的,一直让他听忌惮。 陈河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 在屋子里四处巡视的张老头,跟以往一样查探一圈,没有发现特殊的地方。 他见陈河还站在门口,抬头笑道:“怎么,不敢进来?这屋子我看了一圈,其实没什么东西……” 突然,陈河腰上的铜锣响了一声。 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是陈河听到了。 他心头一跳,感到一阵危险,急忙暴退。 陈河看到在屋子中的张老头的表情凝固了,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缝。 在陈河的注视下,张老头的头就那么直接掉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 没有鲜血喷射,也没有任何的血腥场面出现。 张老头的脖子断裂处就像是黑色的镜面一样,光滑平整。 锣声不断。 陈河知道,眼前这是一场诡异事件了,有鬼存在房间之中。 他缓缓向后倒退。 结果发现地上张捕快的头颅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提起来了一样,然后在虚空之中顿了一下,好似在调试一般。 最终定型。 张捕快的头缓缓消失,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头颅从虚空中浮现出来,被放在张老头的尸体上。 当这个陌生的头颅合上去时,那头颅赫然变成了张老三的相貌。 这时,陈河只觉得脖子一凉,像是有一双手放在他脖子上一样。 第三十五章 恶级鬼怪 这个张捕快可是铁胆境的武夫,全身铜皮铁骨,肉身难破,没想到转瞬之间就这样死了。 鬼怪实在太过恐怖和危险。 陈河调动法力,祝禁术独有的淡蓝色光芒显化而出,宛如铠甲一般裹在他全身。 他用望气术警惕地向屋子里看去,惊讶地发现,张老头的尸体已经有阵阵死气冒了出来。 挂在他腰上的铜锣以及张老头尸体上的铜锣,都在不断发出清脆的锣响,提出预警。 陈河没再耽搁,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箓,随机夹出一张。 要是张老头没死的话,可能还会教一下他这符箓该怎么用的,但既然人都死了也只有靠自己自由发挥了。 他动了一个念头,运转一丝法力度入符箓之中。 夹在两指之间的符箓就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陈河口含宪令,吐出一个字:“去!” 九扇门封印尸体的符箓飞射而出,贴在张老头的尸体上。 符箓上光芒一闪。 在陈河的注视下,尸体上刚刚诞生出的死气涌出的速度立马慢了下来,并且诞生出的死气也都约束在一定的范围内。 做完这些动作,陈河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房屋中的鬼怪跟他在收尸所碰到的鬼怪截然不同。 收尸所的鬼怪大部分都是出于刚诞生的状态,能够观察到它们的存在,一巴掌就可以拍死。 而这一只鬼怪不仅成熟度很高,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异常难缠。 很有可能在这屋子里面游荡的是一只恶级的鬼怪。 就在这时,陈河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像是有一双手摸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的意识甚至出现了一阵恍惚。 祝禁术涌动,体表的蓝光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闪动了一下。 脖子上的那种阴凉顿时消失。 他悚然一惊,急忙转头看去,然而身边空无一人。 刚才是屋子中的那只鬼怪暗中对他动手了。 不过在祝禁术的保护之下,这只恶级的鬼还伤不到自己。 陈河脸色凝重,在望气术的运转之下,他视线中的世界出现短暂的变化,有一道特殊的黑气充斥在这个卧室之中。 隐隐之间,黑气中有一颗颗头颅在里面浮动,偶尔还印出一两个清晰地人脸,格外渗人。 “唔……” 房间中有轻微的呢喃声。 陈河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眼睛瞪圆。 已经被封印的张老头尸体重新动了起来,他甚至想挣扎着站起来。 陈河注意到,就在张老头身体动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死气开始顺着脖子处的缝隙回缩,最终消失不见,只在他的脖子留下一圈黑色的线条。 两人身上带着的铜锣,动静也渐渐停止,缓了下来。 屋子中,在黑气里晃动的头颅虚影齐齐盯向了张老头的尸体。 渐渐的,张老头坐了起来,甚至有了心跳,活了过来。 陈河马上想到了一个词:夺舍。 在这个世界里,鬼怪成型以后,都会出于本能的夺舍活人,将他们变成自己的鬼奴,以此来构建自己的活动区域,保护自身的生存。 张老头的头颅他亲眼见到是已经被鬼怪拿了下来,换了一个新的,再活过来的张老头不可能会是本人。 刚坐起身的张老头表情僵硬,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脸上的僵硬感正在逐渐褪去,眼睛也开始变得有神起来,最终恢复成了张老头生前的模样。 短暂的停顿之后,“张老头”变得跟活人无异。 他一边起身,一边抱怨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脑子有点昏沉,奇怪。” ‘张老头’看到自己胸前贴着一张符箓:“咦,你还给我身上贴符箓干嘛?” 陈河抽出腰间的长刀道:“你不记得你已经死了吗?” “我死了?”‘张老头’一脸愕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心跳还在,不应该啊。” 还有心跳? 陈河眼皮一跳,这只鬼已经能够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了吗? “算了,肯定是你看错了。” ‘张老头’伸手打算撕掉身上的符箓。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陈河用了自创的定身术,喊出一个字:“定!” 死而复生的‘张老头’僵在原地。 他发现他的身体、气血乃至神魂都好似失去了一切反应,只有意识锁死在这肉壳之中。 这是什么能力,竟让如此恐怖,这陈河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张老头’的脑海中浮现出‘魔教’两个字眼,他惊恐看着陈河一步步靠近他。 陈河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已经被鬼夺舍死了。按照我之前收尸人的规矩,绝对不能留你。” 陈河握紧手中的长刀,一刀砍下了‘张捕快’的头颅。 他用望气术早就看出来,他的头颅就是死气的源头,需要关押。 砍下‘张捕快’的头颅,陈河利用隔空摄物的法术,五指虚抓,打算将掉落在地上的头颅拿过来。 此时安静下来的铜锣又重新响了起来。 陈河感到好似有人在与他争夺头颅,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另外一侧死死钳住了头颅。 是屋子中的鬼不想让他顺利关押吗? 利用望气术看到屋子中朦胧的头颅影子,陈河觉得头颅对这只断头鬼而言,可能异常重要。 那就更不能放弃了。 陈河冷哼一声,丹室之中汪洋的法力翻滚,狂涌而出。 结丹境修士的威势彻底显现,隔空摄物法术被他不断催动。 ‘张老头’的头颅一寸寸向陈河这边的方向移动了过来。 甚至有道道朦胧的影子也被他随之拉扯而出,哪怕不用望气术,肉眼也能见到。 最终屋子中的断头鬼不敌陈河,败下阵来,‘张老头’的头颅被陈河夺得。 失去了这颗头颅之后,断头鬼好像放弃了这里,转瞬间,黑气以及朦胧的头颅影子全部消失不见。 陈河想了想没再追下去,毕竟抓鬼这事他没经验,冒冒然过去没好处不说,可能置身于险境,不是明智之举。 他神念一动,手上多了一个铅盒,将这颗夺来的头颅关押。 收尸碑浮现。 上面镌刻字体发生变化,关于张老头的一生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三十六章 招鬼幡 张老头叫张方明,京城燕郊人,是个天生的练武材料。 从小就被一家武馆看中,在里面学了一身好武艺。 年轻人特别是学武之人,血气方刚的,经常在外惹是生非,张老头在这方面有过之而不及。 他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行事作风跟那些泼皮恶霸更没有什么区别,为人蛮横强悍,任侠使气。 仗着一身好武艺天天跟人打架斗殴,每次都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以至于在地方都打出了汹汹恶名。 当地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有人忍受不了张方明的飞扬跋扈,于是激将张方明,说他比不上山的猛虎,想要他与猛虎拼杀,死在猛虎口中。 年轻气盛的张方明忍受不了这样的轻视,当天就上山找那只吊睛虎。 在他看来,区区一只猛虎,怎会是他这武夫的对手,上山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那只猛虎居然已经修炼多年,有了道行,他根本不是对手。 猛虎妖在山中呼啸连连,张方明与之搏斗数天,杳无音信。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甚至有人开始上门庆贺。 结果没过多久,张方明就带着一截虎尾下山。 他发现乡里人以为自己死了竟然张灯结彩,唯有家中的爹娘亲见他活着回来后,泪眼连连,连兄弟姐妹都不待见他,他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后来便洗心革面,有了悔改的心意。 几年后,经人举荐,他成功进了九扇司,在当地成了一名捕快,成了乡里人都尊敬的人物。 后面偶然的机会,从燕郊进了京城九扇司。 只是受制于出身,无人引荐,便一直当捕快至今。 画面停止,收尸碑上篆刻的字迹跳脱出来,落入黑色棺材之中,盖棺定论。 陈河眼前所有的异像消失,一面黑色的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低头看去,长条形的幡面被竹竿挑起,面上用小篆绣着一个“鬼”字。 招鬼幡! 运用此幡可以引魂招鬼,清静魂身,引请过桥,超度鬼魂。 这是属于鬼宗法宝,里面凝聚着鬼道业力,能磨灭恶鬼冤魂,是鬼类克星。 遇到厉害的鬼怪,就算杀不死,也能伤其根本。 不足的是,这面招鬼幡每次使用都会损耗里面的业力。 陈河估算了一下,差不多用个四五次,就得报废了。 不过有胜于无。 如今遇到了恶级的凶鬼,这个招鬼幡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这次收尸碑给的奖励,勉强算是对上口了。 陈河正打算试试这个招鬼幡的威力,突然听到身后出现了零散的脚步声。 他赶忙把招鬼幡收了起来。 他们九扇司捕快身上携带的铜锣除了有预警、搜索之能外,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彼此之间产生联系。 正在其他街区巡视的四个捕快,见身上的铜锣有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这些捕快归于其他捕头管辖,陈河并不是认识,彼此之间都是素未谋面。 他们见到张老头的无头尸体之后,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什么了?” 陈河抱拳如实道:“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只鬼,并且等级不低,似乎已达到恶级,张捕快死在了它的手中!” “什么,恶级的鬼怪?” 所有人都是惊骇莫名。 恶级的鬼怪很久没有发现过了,要是任由这只鬼怪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事件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了,我去联系头儿。”有捕快反应迅速,马上做了安排,他转身准备离去,叮嘱道:“不知道这鬼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们在附近的几个兄弟都要注意,不要让其他人再靠近这里。” 其他一起跟过来的捕快点头表示明白。 说完之后,这个捕快马上就大步跑开,朝着九扇司衙门飞奔而去。 一个瘦高的捕快,站到陈河面前说道:“看你这面孔是新来的吧?” 陈河点头道:“今天早上才来的。” “怪不得,在衙门里没有见到你这号人,你可真够倒霉的,一来就遇到这样的事。” 瘦高的捕头看了陈河一眼,没再说什么。 另外一个捕快凑过来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指挥使盯得紧,我等不可偷懒,你把这里的情况详细跟我们说一下。” 陈河想了一下,也没有藏私,把大致情况描述了一遍。 “可以换头的鬼?” 听完之后,其他三个捕快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只鬼居然这么难缠,不仅看不见形体,居然还能够靠断头夺舍。 而断头的能力,听描述简直太过吓人。 仅一个照面就能拿下别人的头颅,这要怎么防? “哼,危言耸听!”之前的瘦高个冷哼一声说道:“京城之中,我等九扇司的捕快日夜巡防,如你所说的话,在这只鬼的手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了。我看你就是在夸大其词,想为自己脱责吧?” 陈河并没有辩解,而是问道:“我这有一个问题,需要问下前辈。” 瘦高个问道:“什么问题?” 陈河开口道:“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瘦高个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手上有没有个纸笔算不出来。” 陈河继续说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九八之数除以八为几?” “嗯?你想做甚?”瘦高个面色狰狞,似乎对陈河的接连发问有些不满:“你是怀疑我被夺舍了吗?” 陈河笑道:“不是怀疑,而你就是!” 他话音一落,便抽出手中的长刀,一刀砍向瘦高个的脖子。 没有修炼过武道,陈河担心不能拿下对方,在动手之前便用了言出法随的法术给自己做了一道加持,念了一句:“我能一刀砍下对方的头。” 瘦高个本身修炼过武道,拥有敏锐的直觉,就在陈河动手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膝盖一矮,闪身躲避。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河的刀精准无比,提前预判到了他动作。 银色的大刀也随之调整了角度,准确无误地砍在了他的脖子上,横切了出去。 瘦高个捂住了脖子,眼睛瞪圆,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 其余两个捕快吓了一跳,叫道:“你疯啦!竟杀害同僚,这可是死罪!” 第三十七章 筹划落空 “我杀的可不是同僚,而是一只鬼!”陈河曲起左手,将左边的刀架在胳膊关节处,学着绣春刀那般把长刀擦拭了一遍,才把长刀收入鞘中。 其余两人各自抽出腰间的宝刀,显然不相信陈河的一面之词。 就在这时,瘦高个的头颅掉了下来。 预料中的鲜血喷溅并没有出现。 断裂之处是一个光滑如镜的黑色切面,阵阵死气从中冒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其余两个捕快都吓得蹦了起来。 妈呀,真的是一只鬼! 搞半天,他们跟一只鬼相处到了现在。 回想起来,他们身上的寒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其实陈河在见到这个捕快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这个捕快已被断头鬼夺舍了。 瘦捕快的脖子上有一道不显眼的黑色疤痕,围着脖子绕了一圈,跟张老头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即便是用了一些女人胭脂遮掩,但还是有点能依稀辨认出来。 不过单单只是这一点还不是他动了杀心的理由。 此人捕快跟他不是一个区域,又不属于同一个捕头之下,他打算后面给其他人‘点拨’一下,然后让合适的人去处理就可以了。 但是不知为何,此人一进来见到他之后,眼神中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格外关注他。 陈河猜测,这只断头鬼怕是还在记恨那‘一头之仇’,怪他关押掉了他一直鬼头,所以才针锋相对。 他甚至可以确信,要是给瘦高个合适的机会,说不定就会动手了解他的性命。 这样的情况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无奈之下,那只有自己提前动手,解决掉他了。 其余两个九扇司捕快簇拥到陈河身边,对瘦高个被鬼夺舍这件事也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有捕快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他是鬼的?” 陈河道:“被断头鬼夺舍的人,脖子会留下一个黑色的痕迹,此人身上也有。” “啊,是这样!” “还是你厉害,提前发现,一刀斩了他,不然的话,我们就都危险了。” 陈河看了两个捕快一眼,运转法力道:“不是我杀了他,他是被你们杀的。” “什么?” 两个捕快精神一阵恍惚,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修改他们的记忆。 陈河斩杀瘦高个捕快的记忆被一个不存在的全新记忆所替代。 新的记忆中,瘦高个的脖子上有道黑色的痕迹,上面黑气涌动。 他们两人发现了瘦高个的异常,连问了几个数术问题瘦高个都没有回答出来,于是两人手起刀落,砍下了瘦高个的头颅。 后续的事情重新衔接。 “你没事吧?”两个捕快喘着粗气,关心陈河道,好似经过了一场大战一般。 脑中的记忆好似把身体都骗了。 陈河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中一个胖捕快道:“你放心,此鬼已经伏诛了,没有危险了。看来真如你所说,这只恶级的鬼,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我听说恶级的鬼,可以利用规则杀人。总体上看,这只断头鬼就是通过取人头颅夺舍,一旦被人抓到头颅必是凶多吉少。”陈河提了一句道:“你们要小心。” 胖捕快说道:“这是很重要的情报,事后一定要告诉头儿他们。眼下,先把这具尸体处理掉吧。” “此事由我来代劳吧。我之前就是收尸人,这事儿门清。”陈河笑着说道。 他夹住一张符箓出来,贴在瘦高个的尸体上。 感到不放心,他又在地上的头颅上贴了一张。 过程中陈河一直警惕断头鬼的袭击,争夺这个头颅。 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并没有发生意外。 只是有他人在场,陈河没好再凭空变出铅盒来了,这尸体的死气源头先放着后续再行关押。 过了没多久,支援的九扇司众人赶了过来。 来了人里面居然还有陈河的老熟人。 吕燕真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在他后面黄为等捕头紧跟其上,足足来了十余人,把小小的院子都挤得满满当当。 “见过吕总旗。”站在陈河身边的两个捕头,急忙走了过去,先他一步打了声招呼。 陈河也跟着拱手拜了拜。 吕燕真看到陈河,表情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她手握大刀刀柄,扫了一眼院子问道:“这里怎么回事,谁来说一下?” 之前的胖捕头自告奋勇道:“回禀总旗大人,这里有一只恶级的鬼怪,可以摘走人的头颅来夺舍。除此之外,我还有个惊人的发现。” 说到这里的时候,胖捕快的表情已经难掩激动了。 剩余的那个捕快则是脸色懊恼,后悔没有提前一步行动。 吕燕真问道:“什么发现?” “这只鬼夺舍之人脖子上都会留下一圈黑色的痕迹,并且与生前的言行举止无异。” “我们来了此地发现李捕快的情绪不对劲,他的脖子上有道黑色的痕迹,上面黑气涌动。” “之后,我连问了几个数术问题,李捕快都没有回答出来,于是我断定他被鬼夺舍,砍下了的头颅,结果如我所料,李捕快已经被断头鬼夺舍了。” 胖捕快说完之后,身旁另外一个捕快见对方把所有功劳拦在自己身上,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此言当真!” 黄为捕头听完之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胖捕快脸色变得有些激动,言之凿凿:“千真万确!” 黄为急道:“你们都看看彼此的脖子有没有黑色的痕迹。” 一群捕快手忙脚乱,急忙看去,所幸的是在场的十几人都没有这样的痕迹。 吕燕真面无表情,她问道:“谁是现场第一人?” 胖捕头和另外一个捕快把目光都投向了陈河。 陈河站出来道:“是属下。” 吕燕真说道:“你把你看到的场景再复述一遍。” 陈河道:“就如这位捕快大哥说的差不多。” “我要你更详细地再说一遍。”吕燕真的语气似乎有点强硬,不容别人反驳。 “是。” 无奈之下,陈河顶着胖捕快那不善的目光把他所见之事再次复述了一遍。 在描述的过程中,他把见到的头颅浮影一事隐去。 这是他利用望气术才看到的画面,寻常肉眼是看不见的,那有可能就是鬼怪的具体样子,言多必失。 听完之后,吕燕真表情微动。 “这屋子不属于那李捕头的巡视范围,如此却遭遇了不祥,说明这只古怪活动的范围至少覆盖了附近几个片区,将它评定为恶级说不定都有点低估它了。事关重大,接下来向其他片区抽调人手,重点盯防这一区域,一定要找到这只鬼的死气源头。”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 吕燕真看了陈河一眼,向黄为问道:“他是第一个发现此鬼的人,最近的一段时间我要调用一阵,黄捕头没有意见吧?” “总旗哪里的话,当然没有意见,一切都听总旗的安排。” “那就好。”吕燕真说道:“除了陈捕快之外的其余人行动吧,捕头也都参与其中。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诞生诡异的尸体找出来。” “是。” 胖捕快心有不甘,尝试道:“总旗大人,我……” “嗯?你还不跟着同僚去盯防?” 胖捕快小声道:“是。” 跟他一起的另外一个捕快突然有点幸灾乐祸起来。 陈河则有点‘恨铁不成钢’,给他机会都不中用,废物。 这女人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可不想跟这个女人在一块,什么时候被卷进麻烦都不知道。 陈河说道:“总旗大人,这里有两具尸体,可否容我送到收尸所去,交给收尸人处理一下。” 吕燕真道:“差点忘了你以前还是一个收尸人,去吧。” “多谢总旗大人。” “喊我吕总旗就行。” “是……吕总旗。”陈河见身边的同僚走了不少,奇怪道:“有件事我想问下,为什么大人要带上我,关于事情经过,刚才的捕快大哥也说的很详细了。” “你说的是朱捕快吧?”吕燕真打断道:“太丑了!懒得听他说话,带他还不如带你。” “啊?”陈河一脸愕然。 万万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个理由,他的谋划落空了。 这该死的绝美容颜,无相术遮掩都遮不住多少。 第三十八章 金子 从屋子中出来的朱广生愤愤不平,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总旗大人却不认可,非要找那个新人。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淦! 朱广生忍不住朝路边吐了一口浓痰。 总旗大人真是有眼无珠,眼皮子太浅,只会贪图美色。 一点也没有发现他内在的魅力。 要不是她那便宜舅舅,说不定还是跟他一样混成一个捕快呢。 眼里劲都全长她胸里面去了。 朱广生此刻一肚子的抱怨,关于吕燕真交代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去做。 “你先盯着点,我去上个茅房。”朱广生跟身边的捕快言语了一句道。 身旁的捕快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于是提醒道:“现在上面指挥使大人正查得严,我劝你还是注意一点,要是被人抓到把柄,少不了一顿责罚。” “知道了,就你屁话多,我去拉个屎你都叽叽歪歪。”朱广生嘟囔了两句,对同僚的劝解浑然不顾。 他走到巷子里后,见没有九扇门捕快的身影,便拍拍屁股走人。 “天气这么好,不出去溜达两圈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天气。”朱广生寻思这:“听说附近豆腐店里的小娘子长得挺可人,去买点豆腐吃吃。” …… 在吕燕真的安排下,其余九扇门捕快各自行动了起来,对附近的片区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企图找到那只恶级鬼怪的痕迹,一时间这一片区域鸡飞狗跳。 “总旗大人,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做个交接,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下。” 此次事发地距收尸所并不远,陈河顺手把两具尸体带了过来。 陈河在收尸所门口亮明身份,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回到收尸所就像是回家了一样,只是略施小术,他在收尸所便如无人之境,没有任何拘束。 他随便挑了一个棺材房走了进去,然后拿出铅盒将已封印的一只鬼头成功关押。 收尸碑再现。 关于这只瘦高个一生的画面,浮现在陈河的眼前。 瘦高个原名郑鹏池,京城本地人。 少年读书不成,长大练武不就,是个极为普通的市井小民。 后来经过家里人的贿赂、运作,才几经挫折进了九扇司当了一名小小的捕快。 总体上看他的这一辈子平平无奇。 但他有个独特爱好,那就是特别喜欢用言语调戏良家妇女,每次开些荤段子,看小娘皮落荒而逃,他就特别高兴。 陈河看到他走进一家豆腐店,不断有言语调戏店里的老板娘。 豆腐店老板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透着一股骚劲。 郑鹏池两眼冒绿光,色心上头,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这老板娘,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表现得很是猥琐。 “抱够了没有?” 陈河惊讶地看到豆腐店老板娘,她的头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了郑鹏池,眼睛中黑气涌动。 她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另外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抓住了郑鹏池的头,然后将两者的头都提了起来,重新调换了一下。 画面结束。 这是死在豆腐店里了? 陈河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傻子都看出来那豆腐店的老板娘有问题。 陈河低头思索,那种手段跟他在屋子里见到的情景很是相似。 据他所知,鬼奴是没有鬼的能力。 豆腐店老板娘可能不是鬼奴那么简单,而是一只真正的鬼。 收尸碑只能将视野固定在死者身上,随他而动,并不能看到多余的东西。 陈河无法做出多余的判断,但这无疑是一个方向和线索。 收尸碑上篆刻的字体跳了出来,落入棺中,盖棺定论。 奖励五两黄金! 陈河低头一看,手上多了沉甸甸的一块金元宝。 如今他当九扇司捕快的俸禄一个月才五两银子,相当于上辈子四千左右的工资。 虽然如今相对于收尸所中的收入要高一点,但放在整个京城中显然是不够看的,更何况他还欠着钱庄的贷款。 以如今大梁朝的货币换算,这五两黄金就相当于五十两银子,快比得上他一年的俸禄了,对他来说可算是一笔横财了。 可以缓解一下他目前的经济压力。 陈河心头一喜,收起这五两黄金,对棺材房中的收尸人的脑门轻轻一点,大步离去。 等他走后,那收尸人才如梦初醒,见房间中的尸体已经被收殓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便敲动了房间中的铜钟。 陈河带到收尸所中有两具尸体,但其中一具已经被他收殓好,所以无需再操作。 只处理一具尸体他根本要不了多久,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就从收尸所中走了出来。 收尸所门外,吕燕真手扶大刀,安静地等着他。 陈河抱拳道:“让吕总旗久等了。” 吕燕真说道:“无妨,那边交接掉了吗?” “嗯。” “好,那我们在附近转转。关于那只恶级的鬼怪,你说说你的看法,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吕燕真随口说道。 咦,这女人还真是缠上他了,真是有点奇怪莫名。 陈河甚至考虑对这个女人用一下言出法随这么法术,抹去对他的印象。 可是他转念一想,有些信息并非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很多同僚都在场,容易产生信息悖论,难以用法术遮掩。 陈河只能熄了这个想法,他抱拳说道:“一切听吕总旗的安排。” 路上,陈河大致的把他的一些关于这只鬼的想法说了出来。 吕燕真认真听着。 等全部说完之后,吕燕真开口道:“我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去做,你能不能接得住?” “啊?”陈河推辞道:“我何德何能,能够担此大任?” 吕燕真好似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两年前,我就觉得你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你应该担得起。” “若是此事做得好,九扇司一个捕头的位置是跑不了,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捕头的位置? 这…… 听说当捕头之后,俸禄会涨不少,也能有查看九扇门武学的权限。 好像还不错。 陈河忽然起了一点兴趣,这个可以试试,他勉为其难道:“那我尽力而为。” 吕燕真脸上挂起一丝微笑。 在她眼里,陈河有那般心胸,绝不是一般人,是块藏于泥土中的金子,而她就是发现金子的人。 吕燕真直奔主题道:“关于这只恶级的鬼,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下手?” 第三十九章 略施惩戒 陈河通过收拾碑,知道那家豆腐店老板很有问题,但是他不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不然的话,有些事怕是解释不清楚,得换个说法。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可以先查查那屋子原来的住户,看他们生前的活动范围,之后就是再查一下郑捕快去过的地方,看看彼此有无重合之处。” “若他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那地方就很可疑,说不定就是鬼怪诞生之处。后面要是能够发现其他鬼奴,也都可以按照这思路先查一遍,彼此相互印证。” 吕燕真眼睛一亮道:“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我伯父说你脑子挺灵光,看来所言不假。” 她遇到这样的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堆人来掘地三尺,靠数量来取胜。 完全没有想到陈河的这个办法,她更加没觉得自己看错人。 眼前这个男人是个能成事的,一定要牢牢将他握在手中。 培养好了,将来或许能成自己的得力干将,对自己和伯父这边而言,有利无弊。 陈河听到吕燕真说到他的伯父,有些无语。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哪里会搞出那么多事。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吕燕真的意图。 不过想要他为其效命,怕是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吕燕真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可若是那只恶级的鬼怪游荡在周围,随机杀人,这个法子不就行不通了?” 陈河心中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本来这事,他就是先有的结果,再补过程的。 只要这个过程不至于太离谱,他总有办法把所有的线索往豆腐店里靠拢。 刚才的思路本来就是他胡诌,可行性并不高。 想了想,陈河强行解释道:“眼下线索太少,也没有别的办法,先尝试一下看看,若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再看。” “言之有理,我们先去查查看,要是真有线索,你的捕头位置就稳了。”吕燕真似有深意地说道。 陈河拱手说道:“都是大人的功劳。” “恭维话就不用说了。” 吕燕真带上陈河向京中衙门赶了过去。 就在此时,另外一边,朱广生从豆腐店里走了出来。 一出门他就紧了紧衣领,遮住脖子上的黑色痕迹,左右看了一眼后,脸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他找到了之前的同伴,一言不发地跟上。 …… 陈河跟在吕燕真去了一趟衙门,想要查一查对应的记录。 结果尴尬的是,之前屋子那对卖饼夫妇死了都两年,就关于他们的卷宗都不知所踪了,只知道他们大致在城西活动。 至于瘦捕快的一些点卯、巡逻记录倒是能记得清楚。 可惜衙门给出来的卷宗上面只记录瘦捕快今天巡逻哪个街,明天派到了哪个片儿,再详细的记录一点也没有。 通过衙门来查这些线索,是行不通的。 见陈河有点吃瘪,吕燕真在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态度有点高傲。 作为衙门中的官员,她深知衙门里面的做派,知道他们这一趟,注定是不会有收获。 她愿意跟陈河白跑一趟的目的,就是想要打压一下陈河。 毕竟属下太聪明,做什么都成,可就显得她太无能了。 吕燕真扫了眼陈河说道:“跟我去那一片区打听打听吧,这事儿指望衙门可是不行的,还得靠其他手段。” 说完,她就带着陈河出了衙门。 两世为人的陈河知道吕燕真是什么心思,他觉得耍这类心机令人不喜。 他用了一下言出法随这门法术,低声教训了一下:“我是恁爹!” 吕燕真脸色一怔,看向陈河突然莫名喊了一句:“爹!” 此言一出之后,她短暂失神,心中怀疑,为什么我有这么一个年轻的爹,并且还是我的属下? 她的记忆产生了悖论和错乱,最终言出法随这么法术失效,自动解除。 关于刚才的一切,她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吕燕真看了眼陈河,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陈河跟在她身后,暗道:这次只是略施惩戒,要是下次再玩心眼,就不是喊爹这么简单了。 吕燕真带着陈河走到了城西的一处大街巷子附近,里面有许多孩童玩耍,只见她拍了拍手喊道:“我要问点事,谁要是能知道的,有赏。” 此言一出,很多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变得闹闹哄哄。 吕燕真说道:“这里之前经常有个瘦捕快巡逻,他都去了哪些地方,你们谁知道?” “我、我、我……” 一帮孩子举手。 吕燕真脸色一板道:“你们谁要是胡乱说,跟我查的对不上,看到我腰上的刀了么?到时候被我一刀砍了,别怪我没说清楚,小孩子要说真话。” 这帮孩子流着鼻涕,重重地的点了点头。 吕燕真指着一个孩子说的:“你先说下罢。” 那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作揖道:“小姐,您发财!” 吕燕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拿出钱袋子,掏出一枚铜子丢了过去。 那孩子收到了前,喜滋滋地将他所见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孩子们每说出来一条,吕燕真都会丢出一枚铜子给到对方。 让陈河不禁感慨,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有些事还真是要看经验。 不过吕燕真做得还是粗糙了点。 要是他来的话,直接用个小法术,就可以让这群孩子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保证没有一句假话,还不浪费一个子。 下次可以试试这个法子。 问了一圈后,吕燕真已经大致把瘦捕快在附近的行踪轨迹全部摸清楚。 令陈河失望的是,这里面并没有提到那家豆腐店。 吕燕真继续问道:“你们知道这条街里面以前那个卖饼的那一家,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 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拱手说道:“您发财!” 吕燕真习惯性地扔下一个铜子,丢在那小孩的手里。 小孩笑嘻嘻地手下铜钱,擦了一下鼻涕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不咋记事哩。我只知道他们家每天都要出门卖饼,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吧。” “其他人呢?”吕燕真看向其他孩子们问道。 其他孩子都摇了摇头。 “差了两年,的确时间有点久远。”陈河说道:“想要再查探的话,有点困难了。” 吕燕真她心里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是,但陈河的思路大体是没问题的,她说道:“等看其他人回来有没有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只能如此了。”陈河无奈地说道。 此计不通啊。 第四十章 自制线索 等到晚一点的时候,被吕燕真派出去的捕快基本上也都回来了。 他们搜了一天也没有任何收获,眼下这个关于恶级鬼的案子进入了僵局。 因为这只恶级鬼怪的事,他们九扇司一天折损了两个捕快,若不快点解决的话,上头问责下来,少不了一顿申饬。 吕燕真的表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这案子看上去很是棘手,有点难办了。 她把眼神再次瞥向了陈河,希望能让他再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陈河颇有点无可奈何。 这个吕燕真是把他当成人才了。 自己肚子里有多少本事,别人不清楚,他自己清楚得很。 要是上去对付那个鬼怪,他自认为如今的实力应该足够,但是要推理找出这个鬼怪,那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 此时其他的捕快也都看向了陈河。 陈河心里长叹一口气,顶着炽热的目光,瞎掰道:“总旗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目前被鬼怪袭击而死,确定下来的都是我们九扇司的人。那么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这只恶级的鬼背后有人为操纵,故意针对我们九扇司。” 在场众多的捕快出现轻微的躁动。 九扇司作为专门针对各种道佛的衙门,相比于其他官职,遭遇不祥的可能性很大。 陈河说的很有道理。 人群中的黄为似有深意地看了陈河一眼,眼神颇有些复杂。 吕燕真继续道:“那么第二呢?” “第二种可能就是,其实有很多人死了,只不过都变成了鬼奴。据我当时所见,这只恶级鬼怪的鬼奴言行举止与常人无疑,所以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些案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以那只鬼怪的杀人速度,真是这样,死的人怕是不知道达到了多少。 要是牵扯出来,可是一件顶天大案。 此事发生在他们的辖区之中,要是追究起来,他们的项上脑袋都要不保的。 相对第二种可能来说,他们更愿意接受第一种可能。 在大梁国,吃他们这口饭的,哪不死人。 反正只要自己不死,死的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吕燕真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她接着追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要是第一种的话,目前知道的线索太少,还不能推断出一些确切的结果来,我需要出去搜集一下相关的情报。”陈河绞尽脑汁,接着胡说道:“至于第二种,不如让大家查一下附近有无脖子上带黑色痕迹的人,把他们揪出来,对比下哪个地方比较集中,到时候再重点盘查那个区域。” 吕燕真听完之后,心中盘横了一下,眼下没有办法,也只能这般去做了。 大致的安排之后,下属的捕快们在凝重的气氛中继续搜查。 他们见到人就盯着人家的脖子看,大街上被搞得鸡飞狗跳。 陈河也乘着这会儿,悄悄动身打算独自一人去制作点‘线索’。 这个时候他看到众多捕快中,有个捕快缩着脑袋,眼神呆滞无光。 虽然他的衣领被他有意的拉起了一点,脖子上的也不是看得太清,但陈河的神识敏锐,立马就发现了一丝异常。 这个捕快的脖子上有道很浅的一圈黑色痕迹,只不过他伪装得很好。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捕快好像是姓朱的。 嘿,看来是‘线索’送上门来了。 陈河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重新找到了那群小孩,随手设下了一个幻术,让这些孩子顿时昏昏欲睡,陷入似醒非醒的状态。 陈河暗示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跟我穿一样的衣物的捕快去过那边?” 他随手一指某个方向。 那个地方是个街角,上面有许多的店家,人来人往,很是繁荣。 在郑鹏池记忆中,豆腐店就大概在那个位置。 孩童们寻声望去,捧出双手说道:“您发财。” 陈河微微一愣,这都中幻术了,都不忘讨钱呢? 他随手捡了一个石子,丢在孩子们的手中。 孩子像是下意识似的,把石子装口袋里面了,说道:“没见过。” 看来不行,这群孩子有点固执。 陈河用起法术,严肃道:“有一个丑胖的捕快去了那个巷子里的豆腐店,几天前也有一个瘦高的捕快去了豆腐店,你们都看见了。” 孩子们的表情变得浑浑噩噩,过了会纷纷点头道:“是的,我们都见过。一个丑胖的捕快,一个瘦高的捕快,都去过豆腐店。” 再三重复了下,确定没有问题,陈河才放心离开。 这线索是自制好了。 临走之时,他打了一个响指,所有的孩子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全然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而巷子里也是空无一人。 孩子们都没有再多想,蹦蹦跳跳出去玩耍了。 他们不知道是,他们的记忆中被添加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画面进去。 从巷子里面出来,陈河觉得已经办的妥当。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陈河担心自己的做法太过突兀,而引起别人的怀疑。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就算以后追究起来,也能对得上。 陈河假装不经意地靠近了朱广生,用奇怪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把衣领拉得这么高?” 这话说完,立马引起了周围捕快的警觉。 就在这时,朱广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他的眼睛中变得漆黑,骤然发难,朝着陈河扑了上去,一刀劈来,。 陈河早已做了准备,只是侧身一闪便躲了过去。 其他捕快反应了过来,抽出腰间的长刀砍向朱广生,眨眼之间就把他扎成刺猬。 朱广生的身体停了下来,一颗头颅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露出光滑的黑色截面。 “他是鬼奴,已经被鬼杀了。”众人惊呼。 此处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吕燕真的关注,她马上闻声赶了过来,见倒在地上的朱广生,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这是她今天死的第三个手下了。 陈河抱拳道:“总旗大人,我有重大发现。” 吕燕真回过神道:“有什么发现?” “我找到了恶级鬼怪的所在了?” 吕燕真有点难以置信:“这么快?” “侥我今天碰到过朱广生,那时候他的衣领还没高到这个位置,就让我有点怀疑,后来我学着总旗大人一般,去调查一般,发现今天他也只去了一个地方,如今确定他是鬼奴,那么那个地方就绝对有问题了。” “是哪里?” 陈河眼神一凛道:“城西的豆腐店。” 第四十一章 怨级 “城西的豆腐店?”吕燕真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陈河早有准备道:“我在出去调查线索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捕快言行举止有点可疑,就留了一个心眼。之后我学总旗大人一般,去找了那群孩子打听了一下。” “我从那群孩子口中得知,这段期间,他只去了那家豆腐店,脱离了众人。这位捕快之前离开之时还是正常,必然是在豆腐店里出了问题。” 听完之后,吕燕真仔细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先去个地方,马上就回。” 她没有如陈河所言那般,带人直接去了豆腐店,而是去了那个孩子们聚集的巷子里。 并非是她不信任陈河,而是现在她下面的捕快们接二连三的出事,必须要小心认真一点,不能再出岔子了。 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确定一遍才能放心。 她大刀一挑,将朱广生的头颅抓住手中,用符箓贴好,冲了出去。 遇到了这么多事,吕燕真心情很差,当她冲到巷子里面的时候,一脸的杀气。 在附近玩耍的孩子们见她这样,顿时吓了一跳。 他们还以为自己胡说八道被发现,真的要来砍他们了。 这群孩子紧张地抱在了一块儿。 吕燕真来的直接把朱广生的头颅提了过来,问道:“这个人你们见过没有?” 孩子们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他去了城西那个街了。” “街里哪个地方?” 有孩子说道:“那个豆腐店里。” “除了豆腐店,还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没有了!” 吕燕真微微点了点头,看来陈河没有骗她。 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对方故意下的圈套。 她总觉得有人在针对他们。 可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之处,哪怕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了,除此之外,并无它法。 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吕燕真的脸色异常凝重,她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做好准备,随我去城西的那家店去探个究竟。” 在她的带领之下,一众人浩浩汤汤走到了城西豆腐店门口。 此时店的大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之间有股阴冷的气息传出来。 吕燕真冲上去一脚踢开了大门,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其余人等也紧随其后。 陈河倒是并没有着急,落在众人身后。 从这一刻,他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个人为布下的陷阱。 明知道是个陷阱还往里面跳,也只有这女人干得出来了。 他可不愿以身犯险。 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乘人不注意,他悄悄用了一个分身符替换了自己。 符箓光芒闪动,另外一个完全一样的分身出现,在陈河的示意之下,跟在众人身后走了进去。 就当分身完全进入之后,房门竟然砰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所有人一阵骚动。 豆腐店门外一阵光影闪过,陈河的本尊重新显露了出来。 他眉头紧缩,两手掐诀。 凝练出的分身视野与本尊想通,他看到了屋子里面的情况。 屋中的陈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不经意间看到房间深处的幽暗之地僵直地站着一个人影。 像是注意到了陈河的目光。 那个人影身体保持不动,但头颅却向后咔咔咔转了过来,一双漆黑、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的眼睛盯向了陈河。 阵阵寒意从脚底传了上来,让他感到了一阵极度的危险。 那是一张布满了尸斑的女人脸。 跟他在屋子中见到了头颅虚影一模一样。 女人所在的位置漆黑无比,那种暗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以她为中心向外如潮水一般迅速地涌动着, 这个房间的墙壁、房梁,一切东西都在快速地腐朽、老化。 腐臭、潮湿的味道不断弥漫开来。 “这里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变得躁动不安。 “不可能,这不可能。”吕燕真见到这一幕痛苦道:“这不是恶级,而是一只已成长为怨级的鬼怪,我们都被骗了,进了它的结界。” 众人一听全部面如死灰。 有捕快忍不住想要离开,他反身推开门想要走出去。 然而打开门见到的却是一片漆黑,那种黑像是把一切光亮都吞得干干净净。 捕快的头颅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的两只手仍死死地抓在门沿,甚至还有心跳,可是谁都知道他已经死了。 哪怕再接回来,重新恢复,他也是鬼奴,而不是一个人。 由于大门被打开,门外的黑暗犹如浓雾一般开始朝着屋子里面侵蚀。 捕快们聚在一起,惶恐地抽出手中的长刀,以作防范。 但当长刀抽出之后的瞬间,光洁的刀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沾满铁锈,然后一点点的腐朽,衰败,最终就连刀柄都变成飞沙,泯灭掉。 “没用的。怨级的鬼拥有结界,在它的结界里面我们没有一丝丝胜算地可能。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有可能随时变换掉。”吕燕真面色苍白。 陈河的分身问道:“是幻术吗?” 吕燕真也见到了阴暗处的那具女尸,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幻术都是虚幻,但在结界里面,这里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以说是另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在这里我们面对那只鬼的时候,就跟手无寸铁的婴儿一般脆弱。” 她话音一落,又是一个捕快的头颅掉了下来,身子一头栽倒在地上。 头颅顺着众人的脚下滚动到了一边。 “啊!” 众人面对这样的场面已经彻底失去的了分寸,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寻找机会。 他们都是气血旺盛的武夫,但陈河施展望气术后,他看得很清楚,这些人身上的血气正在以缓慢的消失,散溢到这个空间里面。 这些人的肉体是在不断衰败的,像是有浓郁的死气在磨灭他们的生机。 店外陈河本尊尝试了一下,调转法力,用起了言出法随这门法术道:“我的分身在豆腐店外!” 此言一出,他察觉到丹室之中汪洋的法力瞬间清空了一般,然而他依旧没有能够成功走出去。 陈河急忙停下了施法。 “看来这个结界,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啊,辛亏没进去。” 他一直觉得那只断头鬼不同寻常,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屋子中的众人包括吕燕真都几乎放弃了挣扎:“我们死定了。” “这样的鬼几乎是杀不死,尸身所诞生出的死气也是一个惊人的地步,完全不可关押。”吕燕真的脸色苍白无比。 身边不断有人的头颅平白无故地掉了下来。 她心中后悔无比,喃喃道:“我不该这么冲动。” 站在店门之外的陈河,眼睛一眯,心道:“怨级的鬼真是头一次遇到,用这个试试看!” 他手腕一动,一面黑幡被他拿了出来。 正是之前收尸碑奖励的招魂幡。 看看它能不能对付这怨级的鬼怪。 如果可以,正好一次性解决了。 第四十二章 动手 房屋中。 九扇司捕快注意到,不远处那个女尸朝他们这边倒着走过来了。 咯咚、咯咚、咯咚…… 清晰的脚步声传了出来,回荡在整个房间里,让他们如坠冰窖。 每个人心脏都猛然一缩,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来。 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 在女尸的周围漆黑一片,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黑都集中在它的身上。 伴随着女尸的动作,黑暗也如水银一般向前蔓延。 此时房屋中黑色迷雾也加快了速度,不断向内侵蚀。 九扇司的众人发现,举目望去,四周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有许多人已被黑暗吞噬,其中就包括陈河的分身。 “血!” 众人发现斑驳的屋顶上,有血不断渗透进来,滴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令人毛骨悚然。 浓郁的血腥充斥这小小房间里面。 伴随着黑暗和血液体的逼近,情况已经变得很是危急。 有人不愿在这儿束手待毙。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捕头黄为率先大吼一声:“杀了那女尸,我们定然能活!想要活命的,跟我一起上。” 说完,他就握起了拳头,全身气血震荡。 “啊!” 他以极快的速度向那女尸冲了过去,一拳朝着女尸的脑门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女尸的头颅就像是一个皮球似的飞了出去,它的脚步也为之一滞,房屋中的可怖异象好似也停了下来。 “有效果!”黄为脸色一喜,大声说道。 但下一刻,他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在他的面前,密密麻麻地头颅虚影虚浮在他的面前。 其中有一个女人腐烂的头颅居然定在他的鼻尖上。 他吓得亡魂皆冒,急忙想要脱离这里。 但令他绝望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体内的气血轰鸣如雷,作为武胆境的武师,拥有九鼎之力,如今连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头都做不到。 他好似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固定住了。 在黄为惊恐的目光之中,女尸两手折断扭动,轻轻捧起了他的脸把他的头颅摘了下来,优雅地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头颅的五官变动,重新幻化成原来女尸的模样。 黄为的无头尸体无力地从半空掉了下来。 “所有人都远离那具女尸,走得越远越好,走。”吕燕真急迫地喊了一声,也顾不得太多,冲入身后的黑暗之中。 预料中掉头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她的头颅还在脖子上,瞬间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她转身喊道:“快跟上我。” 然而在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浓浓的黑暗。 她一咬牙折身返回,全力奔跑了一会儿却发现,除了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个人影。 “喂,有人吗?”她喊了一声, 周围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瞬间,她的心一下子沉入到了谷底。 “想要活,就不要乱动!” 这时在虚空之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吕燕真意外道:“陈河!你还没死?” “托你的福,还活着。” 黑暗之中陈河的分身发着淡淡的金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你在怪我?”吕燕真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质问道:“进了九扇司,斩妖除魔就是我们的职责。此事我们要是不做,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所以呢?你就该带着我们去送死,我们这些人天生就该去死吗?”陈河分身冷哼道:“听说一句话吗?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想要死大不必绑着别人,没那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 吕燕真怔在原地,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陈河分身朝前走去,她一咬牙还是默默跟上。 走了没有几步,他们就破开黑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陈河的分身站在原地,无形的灵压向外扩散。 吕燕真看着他,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意识到陈河肯定隐瞒了许多事。 此时惨叫声不断从四周传出。 吕燕真看向陈河道:“我不知道你进九扇司到底有何目的,但你的修为看起来不低。这里还有活着的人,你赶紧把他们救出来。” “要救你自己救。”陈河分身冷冷地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吕燕真道:“之前你的那般心胸呢?” “大小姐,此一时彼一时。”陈河分身懒得废话了,他找到女尸的踪影,化作一道金光冲了过去,掏出身上的封印符贴在它的额头上。 女尸的头颅无声地掉下去。 吕燕真大叫着提醒道:“快点跑,这样是没用的,之前黄捕头已经试过了。” 但‘陈河’不为所动。 那些头颅虚弱再次浮现而出,女尸抓到了陈河的头颅,轻轻捧住。 “不好!完了。”吕燕真惊道。 站在屋子外的陈河,确实眼神一凝,心道:就是现在。 他运转法力,手中的黑色招鬼幡无风而动,悬浮起来,幡面上一道道透明的业火之力钻了出来。 陈河意念一动,招鬼幡化作一道黑光朝着屋子里面激射而去。 房屋中,陈河分身金光一闪,整个人影消失,变成了一张黄色符箓。 女尸双手捧空,众多的头颅虚影为之一愣。 前方,一面黑色的长幡从黑暗中激射而来,迎面扑上这些头颅虚影。 滔天的业火从招鬼幡中翻滚而出,扑上了这只怨级鬼。 “啊!” 凄厉的惨叫从半空中传来出来。 一个个头颅被这道业火给烧了个干净。 地上的女尸也好似在不断颤抖,一个个头颅从她的身体中长了出来,然后不断毁灭。 招鬼幡连续晃了几下,又撒下了海量的业火,浇在断头鬼的身上。 原本密密麻麻的头颅,眨眼之间就灭了一半。 房屋之中的黑暗正在迅速地消退、收缩,恢复成本来的样貌。 吕燕真环视四周,地上躺着一具具无头尸体。 之前进来的九扇司捕快尽数死绝。 “是谁在坏姑奶奶的好事!” 头颅厉鬼的背后,一个老妪站了出来,她拿着手中的拐杖扫向了招鬼幡,将招鬼幡给打得倒飞而回。 第四十三章 追击 “居然是鬼宗至宝,嘿,送上门的东西,姑奶奶就不客气了。” 她五指虚摄,想将招鬼幡据为己有。 “我的东西,你也敢拿?” 一个年轻男子身影显示而出,他拿住招鬼幡手腕一抖便收入怀中,轻而易举的破了老妪的招数。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外动手的陈河。 此时他没有再用无相术的伪装,彻底恢复出本来的面貌,连一身九扇司的行头也顺手换了。 常年法力的滋养,让他的皮肤变得白皙了不少,相貌比之前还要再美几分。 此时的他玉树临风,眉眼温润如玉,宛若天上谪仙人。 在他走入这里的一瞬间,阴暗潮湿的房间好似瞬间都亮堂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相貌只有读者老爷十之一二的话,如今算起来能达到十之二三了。 吕燕真彻底看痴了,她难以相信这会是陈河,跟之前萎靡、普通的样子,判若两人。 “阁下看着面生,为何要坏我鬼皇宗的事?”老妪冷哼着说道。 “鬼皇宗?没印象。”陈河皱皱眉道:“我陈某人做事,需要向你解释?” 老妪气得身子一颤:“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反正比你大一点点。”陈河抬起手臂,指着老妪嘴唇开阖间,吐出一个字道:“定!” 瞬间老妪的身体闻声而僵,动弹不得,一身灵力也被封在肉壳之中。 她的眼神中一下子充满了恐惧。 这是什么手段,活了几百年,怎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陈河自从上次斩黄仙用了一次定身术之后,这段时间没事也认真琢磨了一下这门法术。 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定身术完全是依赖‘言出法随’这门法术的能力,通过一个取巧的手段达到了他想要的一个效果而已。 ‘言出法随’的限制在定身法术依旧存在,想要变成一门单独术法还早的很。 中了定身术,只要对手不断暗示自己没有被定身,不承认这点,产生逻辑上的悖论,那么法术也会自动失效。 不过大部分人第一次中招之后,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些,以为真的被定身,所以才显得无解。 陈河大手一招,凝气为剑,一步步朝着老妪走了过去。 老妪惊恐地望着陈河,猛下决心。 一道黑影从她的头顶钻了出来,这是他们鬼皇宗独有的宗门手段。 运用功法把自己的神识炼化成鬼,拥有夺舍及其他诸多神效。 只是一旦用了此法之后,就等于抛弃了自己多年的肉身修为,后面即使成功夺舍,也得从头来过了。 这鬼皇宗的老妪显然把陈河当成了积年老怪,迫不及待地就把压底箱手段给拿了出来。 老妪心疼地看向断头鬼,长袖一扫,将此鬼收了起来,然后纵身一闪,遁入虚空之中。 “想走?” 陈河冷哼一声,好不容易逮到背后的人,怎甘心就这么容易放走她。 他动了一个念头,丹室中的丹丸徐徐转动,涌出阵阵法力,随机化作一道虹光追上了上去。 临走之时,也不忘顺手抹去吕燕真这里相关的记忆,免得后面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鬼皇宗这个老妪的修为不低,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就跑到了京都城外。 这个时候,京都九扇司的某个房间中感应到了这边的气息。 一道靓丽的倩影从房间中夺门而出,踏云追去。 鬼皇宗老妪与陈河两人一追一赶,顷刻之间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里路,京都都已遥遥不可望。 眼看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甩不开陈河,鬼皇宗的老妪索性也不再逃,停下问道:“道友是非要赶尽杀绝吗?” “不然呢?”陈河冷笑道:“跟你绕了半天,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老妪闻言一怔,随即鬼魂一颤,有阵阵刺痛,她感到巨大的危险。 陈河凝气为剑,并用祝禁术包裹气剑,化作数十米的蓝光气剑,一剑斩下。 老妪尖叫一声,急忙裂变出一颗头颅出来。 蓝光闪过,老妪的头颅被横扫成灰。 她黑色的神魂一抖,袖子中飞出一颗头颅落在她的脖子重新接上,重新变成了老妪的模样。 用一颗头颅替死。 这是断头鬼的能力,没想到她也会。 陈河发现这鬼皇宗也不是一无是处。 “看来你也发现了。”鬼皇宗老妪喘息道:“我手中这只鬼,还有十九颗头颅,你要想要杀我,就得杀我二十次。” “哼,莫说二十次,就是两百次我也杀得完。” 陈河再次举起手中的蓝色气剑,直指老妪。 老妪暗暗叫苦。 “何人在我大梁境内闹事!”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厉喝声。 无形的气浪由远及近席卷而来,劲风扑面,气势非同小可。 他收起气剑,轻喝一声:“风定!” 气势汹汹的气浪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按了下去,重新恢复了平静。 “嗯?” 来者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衣的女子,年轻看着不大。 她一头青丝简单束在脑后,两鬓长发垂至微微隆起的胸前。 白皙的皮肤宛如凝脂,剑眉鹰目,鼻挺唇薄,精致的五官就像是巧匠雕琢的一般。 远远看上去腿长腰细,窈窕动人,偏偏杀气腾腾,一双眸子望而生畏。 “大梁女武神!” 鬼皇宗老妪的心咯噔了一下子,九扇司的那个女人追出来了。 紫衣女人看向陈河,脸色平静道:“没想到我大梁还有阁下这般人物,一直未曾拜访,真是失敬了。” 陈河听到大梁女武神的名号,就知道是谁了。 这是他们九扇司的指挥使南宫晚,大梁第一武夫,铸炉境的强者。 平日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今天还是头一次见。 陈河道:“不过是无名之辈而已,指挥使大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无名之辈?”南宫晚笑道:“阁下一句话就能按下这数里的风头,这要是无名之辈?天下那些名望之士怕都要惭愧了。” 话音一落。 她脚踏虚空,化作一道紫光,冲向陈河,一拳袭去。 天上的白云在她的拳势下直接分崩离析。 陈河言道:“定!” 南宫晚只觉得她被某种法则强制束缚,动弹不得。 但她却不死心,全身气血涌动,一股红色的气体从她身上蒸腾而出。 定身术头一次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第四十四章 变天(求个推荐) “你到底有何目的?”南宫晚全身气血翻滚,朝前踏出了一步,让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面对南宫晚的逼问,陈河看似脸色平静,实则心里无比慌张。 这娘们比他强不少,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要是一时回答不慎,说不定小命都要丢掉。 但是越这个时候越不能怂。 陈河冷声道:“我来大梁关你何事?” 南宫晚脸色阴沉道:“我身为大梁指挥使,负责京畿的安全,可不允许阁下胡来,阁下若不愿意说……” “想逼着我说吗?”陈河眼神一凝,把心中的慌乱彻底抛之脑后,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以为你能留得下我?” “如此气候的鬼不知害了多少人,你见我第一时间不去想着除鬼,反而冲着我来,还有脸跟我说安全?” 他觉得仅仅是几句话还不足以震慑这个娘们,于是暗自运转言出法随的法术,朗声道:“我看,大梁的天变了。” 话一说完,陈河内丹之中汪洋的法力顷刻间为之一空。 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暗了下来,看不清的乌云瞬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出,其中雷鸣滚滚,狂风四起。 作为大梁第一武夫,与大梁气运相连,南宫晚知道此刻大梁已经乌云密布。 她望着无边无际的黑云,瞬间脸色苍白。 眼前这人,不管他是谁,这样的手段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见火候差不多,陈河想起月山黑袍老者跟他说的话,给了对方一个台阶,继续道:“如此下去,必有大劫,我劝你们好自为之。若是继续不顾众生性命,胡作非为,上次城外一剑怕就不是斩在魔头身上了。” 是他! 那一剑是他所为。 南宫晚瞬间想起那一晚城外光寒千丈的一剑。 事后,她亲自去看过。要是换做她面对那一剑,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而月山剑仙事件,经过调查,发现了有人布置阵法熬炼血丹。 遇到这等大逆不道、有违天和的事,难怪此人震怒。 南宫晚知道是自己太过目中无人,顿时放低了身段,态度变得无比恭敬:“前辈道法无边,恕南宫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哼!”陈河冷哼一声,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驾驭虹光飞走。 南宫晚保持着恭敬的抱拳姿势,没有做任何阻拦。 陈河走后,天上的乌云开始分崩离析,一束束阳光从云中重新显露了出来。 南宫晚抬起头看着一幕怔怔出神。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后背此时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这一天,大梁的百姓见证到了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景,以至于满朝上下震动了,言论四起。 “周大人,有没有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据说整个大梁国境内都乌云密布,这可是亘古未闻的怪事!” “我也不知啊,昨天我们夜观天象,今日应该是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这乌云从何而来,又为何散去,我也是奇怪莫名。” “是不是天子失德,引来的天变?” “嘘,朱大人慎言。这不是我们做臣子应该说的。” “唉……” …… 与南宫晚脱离之后,驾驭虹光的陈河很快就出现力竭。 没有一丝丝准备,他一头栽进了树林之中。 此时他全身都提不起来一点劲,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慢慢恢复。 陈河长出一口气,暗道好险。 别看他刚才声势浩大,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花架子,全部法力都被他用去虚张声势了。 南宫晚要是胆子再大一点,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他。 没有修炼武道的肉身很羸弱,一旦被她这样的武夫近身,可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 腰上的拘神令闪过一道清光,柳慕依在拘神令察觉到陈河状态萎靡,心生关切,主动显化而出。 她望着陈河调息的样子,关心道:“恩公,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阵就好。” 柳慕依看了看周围,小手一招,布下了一个障眼法,隐去两人的身形,然后用神力从天上取了些无根之水,俯身双手捧着送到了陈河面前。 她轻声唤道:“恩公。” 陈河抬头看见柳慕依一张俏脸在他的面前,眉宇之间尽是担忧。 一双手用神力托着一捧透明之水递到陈河的嘴边。 他略微有些不习惯,正想要用法力,结果丹室之中已经空空如也。 陈河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低头吸吮。 无根水清冽甘甜无比,作为水神的柳慕依,她手中的水有特殊的祝福功效。 此水下肚之后,陈河察觉到身上法力恢复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他眼前一亮,不由地大口地喝了起来。 “恩公慢些。”柳慕依提醒说道:“水还很多。” 陈河喝完之后,觉得爽快无比:“多谢了。” “恩公对我有大恩,这是都是我应该的做的。” 陈河说道:“替我守一会儿,我要点时间恢复恢复。” 柳慕依点了点头,守在了一边。 陈河背靠在一颗老树上,盘腿打坐,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都在向此地聚集。 海量的灵气被他强行夺了过来,然后鲸吞入体,藏于丹室之中。 柳慕依陡然发现身边的草木开始疯长,枯树上都长出了嫩芽,顿感惊异。 …… 皇宫之中。 司礼监魏志义匆匆找到还在打坐修炼的建平帝道:“陛下,九扇司南宫大人求见,有重要的事汇报。” 建平帝波澜不惊道:“见。” “是。”魏志义出门把候在门外的南宫晚带了进来。 南宫晚跪拜道:“九扇司指挥使南宫晚参见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建平帝穿着龙袍缓缓转过身来,他明明一百多岁的人,相貌却跟三四十岁的人相差无几。 他眼皮一抬问道:“是关于变天一事吗?” 南宫晚点头道:“陛下英名,正是有关变天之事。” “说来。” “此事与之前的月山剑仙一事都是一人所为,此人一言就可让天地为之变色,如此修为是臣平生仅见。”南宫晚语气严肃地说道:“臣猜,此人怕已是红尘仙。” “嗯?”建平帝坐姿端正了起来,表情严肃道:“此言当真?” 南宫晚说道:“臣也不敢确定,但应该相差不多。” 第四十五章 天庭陈捕头 “若是红尘仙,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可知道他出身哪门哪派?” 南宫晚迟疑了一下说道:“据我们九扇司的调查搜集,我们知道的门派当中都没有这一号人物。” 建平帝道:“难道此人还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不成?” “那倒不是,从一些典籍上我们还是找点了些蛛丝马迹。” “说来听听。” “上古之时有个门派,每一次都只有一人出世。虽然只有一人,但却可以力压诸门,世称万宗第一庭,很是神秘。” “只有一人就让这门派成就当世第一?那这门派真是了不得,怎么朕从未听过?” 南宫晚说道:“因为这个门派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再也没有人出世了,彻底销声匿迹了。我看城外的那一剑,剑气至刚至阳,与古籍关于此门派的记载一般无二。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此门中人。” 建平帝好奇道:“这个宗门叫什么?” “上古之名,天庭!” 建平帝微微一愣,竟然有门派敢以天为号,以庭为冠,这名字一听就觉得很不寻常。 他沉吟半晌说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南宫晚没有任何遮掩地说道:“他说大梁气运衰退,若我等继续不顾众生性命,他便要一剑斩之。” “岂有此理。”建平帝脸色不善,帝王尊严,不威而怒:“好大的口气,当我大梁无人吗?此人仗着修为就妖言惑众,我看不是什么红尘仙,就是个祸害。传朕旨意,发绝杀令!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和古籍记载的一样,力压这一世。” 南宫晚没有反驳,领旨而退。 建平帝唤道:“魏大伴,替我送送南宫指挥使。” 魏志义低头带着南宫晚出宫。 见众人退下,房间只剩下一人,建平突然嘴角微微上扬,挂起一丝微笑。 ‘气运还是太多了,需要再消耗掉一些,此人出现倒是刚刚好。如此距离我去取那东西的日子近在咫尺了啊。’ 等远离乾宁宫之后,魏志义突然开口说道:“南宫大人,上古是没有天庭的吧?” 南宫晚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说道:“都说魏公公见多识广,今天算是见识了。这天庭就是我杜撰的而已。怎么,魏公公要去向陛下检举,说我欺君吗?” “南宫大人说笑了,咱不过是个阉人而已,只要皇帝相信,那不是真也会是真的。”魏志义轻声笑道,语调显得有点尖细。 南宫晚从袖中掏出一本蓝侧书道:“这是一门上乘武学,魏公公最近在瓶颈上,这里面很多的见解或许对魏公公突破有好处。” “不必了,我已筑炉成功了。” 南宫晚看了眼魏忠义,笑道:“那可就恭喜魏公公了。” “有什么恭喜的。在南宫大人面前比武道修为,是自取其辱。”魏忠义说道:“此事我会后面会帮南宫大人处理妥当的,南宫大人记得在下的人情就行,以后说不定有辛苦南宫大人的地方。” 南宫晚笑道:“那就有劳魏公公了。” 魏忠义站在宫门之下道:“咱就送到这儿了,南宫大人慢走。” 南宫晚道:“辛苦魏公公走这一趟。” 说完,转身沿着宫门大步离去。 魏忠义望着南宫晚紫色背影,线条曼妙,充满雌性的魅力,说道:“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没鸟用,呵……” …… 树林之中,陈河调息了一刻,丹田之中便集聚了一些法力,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站起身说道:“出来耽误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去了。” 陈河看了眼柳慕依,后者会意,化作清气重新回到拘神令中。 他运转法令,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片盎然之意。 这一次他很是低调,没有驾驭虹光,而是用了疾行符。 十年收尸,他从收尸碑中得了不少东西。 这疾行符就是其一。 用了此符箓,可日行三千里。 加上无相术的遮掩,陈河一路上好似透明人一般,只有一道虚影在地上一晃而过。 片刻功夫,陈河就回到京城中的豆腐店中。 此时屋子里正有其他九扇门捕快得到命令赶了过来,收拾屋子里面的尸体。 来的时机真正好。 吕燕真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看到陈河奇怪道:“你没死?你之前躲哪里去了,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 之前陈河临走时,将她脑海中的部分记忆抹除掉了一些,并不知道他的行踪。 陈河抱拳说道:“总旗大人,之前房屋变黑,我跟大家都走散了。不知怎的我钻到后院的地窖里面去了,刚意识不对,才爬了出来。” 吕燕真神色黯然。“不必再叫我总旗了。经此一事,九扇司遭受如此大的损失,我已被削去职位,天黑之后,我就不在九扇司任职。” 要不是她的伯父关系,因为此事说不定她已被就地正法,人头落地了。 驱逐九扇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河得知这个消息,稍感意外。 不过在他看来,吕燕真离开对九扇司的捕快们反而是件好事。 九扇司并不适合她,动不动还会把他们带进坑里。 正是应了那一句话,胸大无脑。 要是她一直在九扇司的话,说不定后面又会发生什么幺蛾子。 吕燕真好似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必难过。如今衙门损失惨重,捕头欠缺。我临走之时会举荐你为捕头,你在这边好好做,一定会比我有出息。” 难过? 我可没有难过,反而还很开心。 陈河言不由衷地抱拳说道:“多谢吕总旗的提携。” 屋子中,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出去。 这里面有些人都是修炼有成的武夫,遇到断头鬼,一身长出没有发挥出半毫,就那么窝窝囊囊的死了。 吕燕真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有人说我们是被一个高人救了,你有见过他吗?” 陈河摇头道:“我一直在地窖中,并未见过。” “这样啊。”吕燕真深感遗憾,长长叹了一口气。 等这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吕燕真的责罚文书果然下来,她被削去了官职,踢出九扇司。 而与之一起来的,还有陈河的任命文书,他成功升任成为九扇司的捕头。 在他手下,将有五个捕快任由其调遣。 一天的时间,陈河就从捕快升职成了捕头,虽然没有品阶,但依旧创造了九扇司升职最快的记录。 这让九扇司众多捕快羡慕不已,直呼他运气好。 第四十六章 神门十三桩 次日,陈河回衙门中,重新换了捕头腰牌,按照相应的编制,他手下应该会有五个捕快。 但是经历过断头鬼一事之后,他所在的队伍算是元气大伤,死了三个捕头,十个捕快。 眼下人员一时半会是补不齐的了,只能说日后再想办法。 陈河对此倒不是特别关心,眼下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在成为捕头之后,陈河拿着腰牌第一时间去了九扇司的藏经楼。 这里面藏着许多高深的武学。 如今陈河意识到他的肉身是短板,在对敌时若被欺身就很容易落入下风,需要学一门武学傍身了。 藏经楼中有人看守,他出示了腰牌后很顺利地走了进去。 大梁九扇司常年在外剿杀邪魅,也灭了不少不服管教的江湖门派。 这些门派当中的武学尽数都被九扇门收入囊中,放入藏经楼中。 久而久之,藏经楼就成为很多武夫参阅武学的好去处,能够无条件翻阅武学,也渐渐成了加入九扇司的一大好处。 楼中总共有九层,每上一层所搜集的武学都更为精深一些。 作为捕快,陈河只有底层一楼的权限。 他进入藏经楼中,发现一楼之中的武学数量非常之多,面对浩瀚如云的典籍,他用起了望气术。 灵气足的武学,所学之人必定会有所成就,那本武学多少会沾染到了一些武运,显得与其他武学不同。 在陈河的眼中,整个藏经楼中,就只有三本武学彰显赤光,鹤立鸡群。 他直接走了过去,将这三本武学翻了出来。 一本是名为神门十三桩的桩功,这一门炼体功夫,主要就是通过每天站桩运气,淬炼肉体。 另外一本是撼山拳的拳法,此拳总共只有六招,每一招对应一个大境界,练成至高,可一拳撼山动天。 最后一本是名为长春功的养气功夫,能够延年益寿,炼出超于常人的气血。 这三本武学都只记载到了炼体之境,剩余的部分则被人为的放到更高的楼层。 陈河望着手上的三本武学,再三犹豫之下,最终选了神门十三桩这门功夫。 相对其他两本,这本桩功注重基础,更适合他。 他修炼武学的目标是壮大体魄,避免被人一拳打死。 要是攻伐动手,用法术的话更为省力,无需舍近求远。 拿着神门十三桩的这本武学,陈河去找了看守之人。 “咦,你居然拿了这么冷门的桩功?” 看守人是一个年岁约百的老头。 陈河察觉到他身上衰败的气血,若倒退个几十年,倒怕也是一个武道好手。 “我基础不好,所以想学点基本功练练。” “嗯,挺好。”老头看了一眼,拿出一卷登记小册说道:“藏经楼中概不外借,所以你若想学的话,就在藏经楼后的院子中揣摩、学习,等你自认熟练了,再还回来,也随时可以来再学。” “原来如此,多谢指点。”陈河拿着手上的武学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中此时并无多少人,他挑了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已为合丹境修士的他,神识强大,记忆惊人。 只不过是认真扫了一遍后,就把上面的内容记了下来。 神门十三桩第一个入门桩是指天戳地桩,暗合天、地、人三和之意,壮大气血。 第二桩名为混元桩,为八字马,用自身气血淬炼肉身,相对来说要深奥一些。 至于后续,则需要更高权限才能获取,只能暂且学这两门基础桩。 陈河揣摩其中的要领,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将这门桩功彻底掌握。 确定再三,自己没有练错后,他便将武学还了回去,离开藏经阁。 第二天,用了一道分身符代替自己巡视,陈河默默回到了收尸所。 眼下四下无事,正好可以收几具尸体调解一下状态。 他有预感,接下来九扇司必有其他大动作。 在那之前,还是多做些准备。 陈河用了些幻术,以一个收尸人的身份进入了棺材房中。 一声锣响,众多尸体被送了进来。 送到陈河棺材房中的是一具女子的尸体。 他大致看了一眼,女尸的脖子折断,满脸浴血,想来是临死之时遭受了诸多的磨难。 陈河略微一扫,便轻而易举地定位到了死气源头,将其摄入手中。 是一块小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小鲤鱼,栩栩如生。 “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必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这有个天大的机缘,想要送给你。” 就当陈河将玉佩拿出来的时候,没想到的是,玉佩上雕刻的小鲤鱼竟然会开口说话。 这是一刚刚诞生灵智的野级鬼怪,一只被封印,此时被陈河取出,正在蛊惑陈河。 陈河笑了笑没有说话。 “笑你妈啊,机缘啊,机缘啊,小子你知道什么是机缘吗?”见陈河无动于衷,玉佩上的小鲤鱼变得焦急无比。 它话音一落,一股强大灵压袭来。 玉佩鲤鱼:“嗯?” 陈河拿着玉佩手掌一抹,一道蓝光闪过,这个野级小鬼瞬间泯灭,意识被彻底抹除。 陈河把玉佩丢进铅盒之中,关押成功。 收尸碑显现而出。 石碑上篆刻的字体开始发生变化,关于这具尸体的一身显化了出来。 尸体名为江修美,郊外人,出生书香世家。 尽管父母在堂,但他们更偏爱家中的长子而经常忽视她,让她从小只能与书本为伴,经常一人玩耍,变得内向而又孤独。 有一日家中来了一位父亲忘年交,江修美见到的第一眼,就偷偷爱上了他,但由于性格内向,不敢与之搭话,便写了些诗文藏于信封之中。 之后,江修美按照家中安排,嫁给刘家做媳。 作为父亲好友,那男子送了她一枚玉佩当做贺礼。 婚后几年,江修美一直未孕,丈夫对她颇有微词,一日醉酒还被同辈嘲笑。 回到家中,丈夫正巧翻出她以前写的诗句,加上她常年佩戴的玉佩,便认为她心有不忠。 在嫉妒与愤怒之下,加上酒的作用,他失手掐死了江修美,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收尸碑上的字体落下,盖棺定论。 奖励十年苦修。 第四十七章 淬体、合丹六品 就在收尸碑给出奖励的一瞬间,陈河发现丹室之中的法力变化不定。 好似有个朦胧模糊的影子正在成型。 同样的单位的法力,相比于之前要更多,这是合丹六品的特征。 仅仅用了十年苦修,他就从七品晋升到六品,很是惊艳。 若是自身不佳,莫说十年苦修,就是给百年苦修,也不一定能够突破一个品阶。 说到底,还是咱自己争气。 看来有空就来收尸所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见时辰差不多,为了不耽误工夫,陈河将女尸收殓了一番,敲动屋子中铜钟,喊人过来接收关押物。 不一会儿屋子外就来了官差,做了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后,陈河将关押物交了出去。 当他拿起铅盒的瞬间,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铅盒太轻了。 要知道铅所打造的物件,都是重得很,不像是这般跟个空心木头似的。 想了会儿,他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是铅盒变轻了,而是我的武道也精进了? 陈河突然有了一个猜测,收尸碑奖励的十年苦修并非是只修道法,或许也是包含武道苦修。 这似乎很说得通。 陈河将棺材房中的事物都一并交接掉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 结果发现,他的气血变得更加充盈,指天戳地桩和混元桩已经练得如火纯青。 与他的猜测一般无二! 十年,鬼知道他这十年苦修是怎么修的,居然仙武一并修了。 陈河喜不自禁。 他自视了一遍,发现筋、皮、骨尽数被锤炼了一番,力气堪比一牛之力。 按照武学典籍上的记载,他这已经是淬体一重天,处于随时可突破的状态。 他甚至怀疑,若是有了余下的练法,说不定都已突破到血动境界了。 不过多练了十年基本功,也没有坏处,陈河觉得他对这门武学领悟似乎更加透彻。 休息了片刻,又是一具尸体送了进来,这是一个头上插着一把剑的书生。 陈河见到这具尸体面色古怪。 按照收尸的步骤,他找到了死气源头,正是插在书生头上的那把剑。 陈河大手一招,将这把剑给取了出来,折断放入铅盒之中。 收尸碑再现。 无数的阴坟铺满整个山头,黄纸漫天。 一口空着的黑色棺材冒出,在黑棺的上方,收尸碑上下浮动,上面篆刻的字体也随之变化出来,显示出尸体的一生。 这个书生是山南人,年纪轻轻却是个举人,此次是进京赶考。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一路上遭遇了十六次劫匪,迷路了五次,其中两次还走错了方向,以至于最后还耽误了考期。 发生这样的事,他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想投楼自尽。 正爬上楼顶时,望着繁华的街,不知怎么的,书生又生出了悔意,打算不跳了。 不料突然天上刮起了一阵妖风,把他给带了出去,替他搭了一把手。 他跳楼的街上有道门修士,陡然见他轻生,急忙御剑施救。 可大概修士御剑不精,在他还没有落地的时候,直接一剑插入他的头中。 眼看着闯了祸,那修士连剑都不要,当场就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书生临死之际心生怨恨,尸体生出死气,直接送进了这收尸所中。 看完这男子悲惨倒霉的一生,陈河不禁有些唏嘘。 如此死法,算他收尸十年也是头一次见。 收尸碑上篆刻的字体一一落下,放入棺中。 黑棺棺盖合上,盖棺定论。 陈河发现手上一道黄光闪过,厚厚地一沓符箓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分身符。 用灵力催动此符,可幻化分身一具,幻化出的分身与本人无异,持续时长与使用着注入的灵力多少相关。 他大致目测了一下,这分身符怕是有一万来张了,忍不住有些咋舌。 这一次收尸碑真是大方,给了这么多,今天真没有白来。 陈河默默把分身符收入怀中。 给书生的尸首收拾了一下,便做了交接。 后面见上午的尸体已收完,陈河便没在收尸所逗留,直接回家打坐修炼去了。 至于巡逻之事,眼下分身符这么多,他便都交给分身去做。 到了傍晚时分,分身那边传来一则消息,九扇司召众捕快回衙门,有新的任务安排。 陈河无奈之下,只得草草结束了修炼,回收了分身符朝着衙门赶了过去。 当他回到衙门的时候,已经有些捕头和捕快到了。 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现场气氛似乎有点严肃。 陈河看到在大堂的最前方站着一个面生的男子。 他穿着黄黑相间的锦衣,腰挎金刀,眼神犀利环视众人。 这样的装扮,陈河知道,应该他们这儿的千户。 陈河站入队伍之中,保持低调,未曾言语。 站着等了一会儿,其他的同僚们也陆陆续续走了回来。 副千户朗声道:“人差不多到齐了。接下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大家说一声。” “城西断头鬼一事,大家已经知晓,那是一只怨级鬼怪。虽然此鬼已经被指挥使大人击杀,但在没有找到死气源头之前,此鬼必然还会再出现。” “况且此时背后也有其他的歪门邪道参与。指挥使大人发话了,让我等限期一个月找出死气源头,谁若第一个找出,一律加官一级。” 说完之后,这副千户环视众人道:“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人。” “好。”身穿锦袍的副千户说道:“从目前已搜集到的线索来看,此鬼的尸身很可能不在京城,大家不妨把范围扩大一点,从明天开始都认真找找看。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就在他走后,衙门里的讨论之音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怨级的鬼怪,那尸体已经死气冲天,但眼下全国各地都没有此类消息,说明她的尸身搞不好被人镇压封印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被封印了我们还如何去找?”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慢慢去找。况且,此次听说那断头鬼厉害无比,要是真碰到了,说不定都是九死一生。” 所有人都在唉声叹气。 陈河停留了一会儿,见在这儿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就起身离开。 走出九扇司之后,他面露沉思:“如果可以再进一阶,我就可以去看二楼的武学,这件事可以试试。现在也没什么线索,不如就从那张女人脸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