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青山绿水》 第1章 绑定系统 飞机在云层颠簸,浓重的香水味和食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哪怕身在头等舱也无法完全避免。 若是以前,司雨侬定会全程蒙上大口罩,并且咒骂几声。但是今天,她完全没有心情关注这些小事,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头顶,心如刀绞,面如死灰。 哪怕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夏慕桑,就坐在过道的另一边,她也懒得发问一句。为什么他们竞争半年多,在快要见分晓的时候,她放弃离开,他却没有趁胜追击,反而和她乘坐同一班飞机离开米国。 她不想问,也不在乎,往日看重的工作,机会还有输赢,和家人的性命相比,统统都不重要。她巴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家人是否安好。 出国公干的司雨侬会忽然放下一切,赶回国内,全是因为手机上的一条实时新闻。 “我国兴州省奉岭市下属卧龙镇,因百年一遇特大沙尘暴,伴随山体滑坡,全镇被风沙覆盖,部分村庄被山石掩埋,目前抢救工作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 家里的电话打不通,所有亲戚的,邻居的电话,全都打不通。只有几个定居在外的人能够联系上,他们也都在赶回家的路上。 “目前已知,灾情最为严重的地区在卧龙镇的龙头村。” 而龙头村,正是司雨侬的故乡,也是家里亲人居住的地方。 幸好这条航线提供网络,可以让她不停的刷新新闻。而她发现,和她相隔不远的夏慕桑几乎和她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刷新的页面虽然只是一瞥,但似乎和她一直在看的新闻页面一模一样。 不等司雨侬联想到中间有什么关联,飞机剧烈的抖动起来,乘客的惊叫尖叫和小孩子的哭声,配合窗外的乌云滚滚电闪雷鸣,让气氛陡然恐怖起来。 一连串的抖动终于平息下来,不等所有人松一口气,一个响到让人耳朵暂时失聪的惊雷炸开,紧接着飞机便失去平衡,机头朝下,一个倒栽葱俯冲下去。 司雨侬在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一个苍老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是否愿意绑定系统,完成系统任务,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愿意,我愿意。 司雨侬大喊起来,然后便是眼前一黑,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大嫂,吴家村不同意公社的意见,他们人多,怕是不会逆了他们的意思。”司丰年蹲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的说道。 “不同意就不同意,卧龙山脚下的地,虽然差了些,却是我们祖辈一代代开垦出来,留给我们这些子孙后代的。至少现在包产到户,不用再吃大锅饭,虽然开头难些,后头却只会越来越好。” 说话的人,正是司雨侬的亲祖母,司大娘。 司雨侬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飞机失事之后,她便重生回到了故乡龙头村,而此时,她不过八岁。 “小雨好些了吗?”谈完了外头的事,司丰年便将话题转到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司大娘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粗砺的手掌摩挲着孙女的头顶,“认得人了,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医生说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吓着了,过些日子便能好。” 医生后头还说,若还是不能好,恐怕就得去大医院看看,他们卫生所,治不了大病。 但愿孙女真的只是吓住了,快快好起来吧。 司雨侬眼睛一眯,是了,小时候被吴家村的墩子从树上推下来,摔得昏迷,好半天才醒。醒了却不肯说话,等到她终于肯开口说话,村里人又忙着划分田地,没人顾得上问她,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大人们一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当她自己贪玩才会从树下摔下来。村子里的孩子爬树摸鱼,滚泥沟赶兔子,是常有的事,经常发生些小意外,只要不伤得狠了,都不会当一回事。 而她重新醒来的时机,便是在清醒之时。只是重生之事,过于骇然,她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便和前世一样,干脆闭了口静思自己的处境。 “司大娘,公社那边的干部让咱们去开会。”村里人过来招呼他们。 司大娘和司丰年起了身,还带上小板凳,公社除了个场地啥也没有,不自个带板凳,一会儿怕是只能坐地上。 司雨侬不声不响上前牵住了司老太太的衣摆,她也想去。 司大娘为难的低头看着孙女,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颇不忍心拒绝,但去公社的路可不好走。 “小雨想去就带她去吧,左右她也乖的很。”司丰年看小姑娘离不开大嫂,笑笑道:“要是走不动,我背着她。” “你就惯吧。”司大娘摇摇头,却还是一脸怜爱的摸摸孙女的脸蛋,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吴家村和幸福村离的近,已经来了不少人,龙头村离的最远,人口也最少,但这回议事,来的人倒是不少,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了人过来。 就在不久以前,三个村还同属一家公社,只是现在上头的政策变了,从以前的公社集体劳作挣工分,变成包产到户。 这等于是给家家户户分土地,谁能不高兴,等人到的差不多了,吴家村的村民便催着公社的干部快点主持分配。 之前三个村合成一家公社,大家的地也都合到一块种,又因为龙头村的地最为贫瘠,便放弃了一些,集中力气耕种最好的土地。如今又要打散成自然村,龙头村的地荒了这么多年,自然无法跟吴家村一直在耕种的肥田相比。 公社的干部也是讲道理的,便提出意见,想要补偿龙头村一二,从吴家村划一点土地给龙头村。 也不是不还,而是用个几年,等他们的荒地养回来,便将借的土地再还给吴家村。 可是这话一提,便遭到了吴家村村民的强烈反对。 “不行,咱们吴家村的地只有吴家村的人能种,外人来试试看。” “他们的地不是当自留地种着菜的,怎么就荒了。” “就是,哪个村的地哪个村的人种,土地哪里能借。” “对老农民来说,土地就是命,想借?命有一条,你们要不要?” 这话真是越说越离谱,直说的公社干部脸色铁青。 吴家村的村长看村民们都发挥的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打圆场,“大家也不要这么说嘛,干部的话还是要听的,我看这样,咱们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嘛,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越发是火上加油,吴家村的人最多,他们投票的时候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当时要不是国家政策建公社,我们龙头村的人都去你们吴家村的地里精耕细作,我们的地能荒成这样?你们讲不讲良心。” 龙头村的人也气不过,争执起来。 眼看龙头村和吴家村的村民要吵起来,司大娘起身劝住村民,转头对公社的干部道:“这件事吵也吵不出个结果,不如先放放,咱们接着说下一条,能通过的通过,不能通过的,咱们回头再来商量。” 这倒是句大实话,听凭两村的村民吵起来,就是吵上一天都不一定有结果。公社干部点了头,“那就先说下一项,关于水源的事。” 龙头村的地虽然贫,但却有从山上流下来的水源,以前只供龙头村用,但是后头建了公社,便把水源引到了吴家村,这样吴家村的西头就用上了龙头村的水源,东头用的还是以前水库引下来的水源。 “如果按吴家村的说法,一切照旧,这水源是不是就该砌上,不然我们龙头村怕是不够用。”司大娘的话音一落,公社的干部,会心的一笑,敢情司大娘在这儿等着呢。 吴家村的人又不肯了,“我们村子大,从东头把水源引到西头多费功夫,水又不是他们村子里的,是从卧龙山流下来的,我们咋个不能用。” “那你们的意思是土地照旧,荒地是我们的,水源不照旧,引了就引了?倒退三十年,地主老财也是这么欺压贫下中农的。”司大娘微微一笑,看向公社的干部,“照旧不照旧,您说一句话,我们绝对服从。但要是一回事按两套规矩,咱们龙头村也不是怕事的人。” 龙头村的村民齐齐往前站了一步,也不说话,眼睛盯着公社的干部,比说话还有威慑力。 公社的干部最清楚这几个村的情况,龙头村人口最少,但却最为齐心。别看司大娘是个妇人,要么不说话,说出来的话就能定盘子,极有水平。不象其他两个村子的人,嚷嚷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 瞧人家司大娘一出马,土地和水源两桩大事,只要统一用一个标准,他们龙头村对上强势的吴家村,就不会吃多大的亏。如果不用一个标准,他们这些公社干部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县政府的大门往哪儿开,司大娘能不知道? 不愧是一个人拉扯大儿子跟小叔的女人,果真厉害的很。 吴家村的村民还想耍横,但村长心里却明白,又被这个老妇抓到了要害。心里暗道晦气,却不得不思考,到底哪一样对他们吴家村最有利。 不光只有他在思考,别人也一样在思考。 司雨侬小小的人儿,倚在司大娘的腿边,没人注意到她,但她也想帮大人们分忧。 别人还要思考,但有着上一世记忆的司雨侬知道,当然是水源最重要。他们兴州省出了名的缺水少雨,以后会越来越干旱,这条卧龙溪就是他们龙头村得以立足的根本所在。 她还记得上一世,为了这条溪水,两个村子没少发生龌龊,若不是龙头村的村民齐心,早被人家啃得骨头渣子都没了。 一指吴家村跟着父母过来看热闹的墩子,司雨侬口齿清晰道:“奶,他骂我是没有娘的野孩子,还把我从树上推下来。” 第2章 认栽 司大娘先是一喜,然后是一惊,再接下来就是愤怒。 喜的是孙女司雨侬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惊的是原来这不是意外,是有人作恶。愤怒的是,墩子都已经是十多岁的男孩子,竟然对一个比她小的女娃娃下手,实在是可恨。 “是不是你推的?”司大娘眼神冒着寒光,看向墩子。 “是他和狗娃干的,我刚爬上树摘果子,他和狗娃就来了。我说等我下来他们再爬,不然树枝承受不了我们三个人的重量。他们不肯听,非要往上爬,看我摘了最好的果子,就要抢,我不给,他们就骂我,说我是没娘的孩子,没人要,还把我从树上推下来。” 司雨侬的口齿一向伶俐,加上身体里又是个成年人的芯子,更是条理清楚。哪年哪月哪个时辰,都有些谁,在什么地方,分毫不差。 墩子的脸涨得通红,想要否认,狗娃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是我,是他,是墩子推的。” 的确是墩子推的,但如果不带上狗娃,他怎么会因为害怕,而供出墩子呢。 狗娃一承认,墩子也松了口,乡下孩子,又哪儿有那么多的心眼,看自家大人都在,耍横道:“你本来就是没娘的孩子,我又没有说错。” “因为咱们小雨没娘,你就能把她推下树?”司大娘盯着墩子,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唉哟司大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小孩子家家的,互相闹着玩,哪儿说得上推不推的。”墩子的妈开了口,她是村长的侄儿媳妇,在村里一向是横着走,不然也不会教出墩子这样的娃。 “要是闹着玩,为啥我家小雨都摔得昏过去,也没人来报个信,要不是路过的人看到,还不知道我们家小雨会怎么样?”司大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哪里会怕她。 纠缠不下,墩子娘便开始耍横,“推都已经推了,你娃又没事,你还想咋样?” 吴家村的村长也过来打圆场,“行了,你明天拎几个鸡蛋给她家娃补补身子,错了就是错了,墩子以后可不敢再做这种事。” 墩子点头保证,墩子妈噘着嘴一脸不高兴,但也等于是默认了村长的处置。 从头到尾没提让墩子道歉的话,自顾自就把这事给抹平了。 问题是,司大娘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好糊弄的人,能在那么艰难的年月,以寡妇之身,拉扯大小叔子和儿子,还给他俩都娶了媳妇? 司大娘等他们说完,这才开口,“墩子把我家孙女从树上推下来的事,有狗娃子为人证,墩子亲口承认,墩子她娘也认了帐。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楚,是不是这么个事?” 她看的不是别人,是吴家村的村长。 村长有些不耐烦,“是是是,让墩子给你家小雨赔个不是,行了吧。” 读过书的人就是麻烦,宁愿不要实惠的,也要争个理。是你自己要争理的,那几个鸡蛋可就用不着了,正好省了。 村长想的倒是很美。 司大娘缓缓开了口,这回是对着公社干部说的,“我家孙女送到卫生所的时候,医生说了,怀疑脑子里有血块,最好去市里的医院拍片子,看看好赖。既然是他们家墩子作的恶,让他们赔医药费,路费和看病这几天的口粮,不过份吧。” 若是一开头就丢出去医院的事,怕是墩子死都不会认帐。 等到他们认了,司大娘才扔出这个重磅炸/弹,只炸得吴家那边人仰马翻。 墩子娘这会儿倒想要否认了,可惜呀,晚了。 司大娘也不说话,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眼看他们的手指头都快指到自己的脸上了,眼看着吴家村的人以为他们又靠吵架赢得了一场胜利,这才再次开口。 “说不通那就报警,警察咋说,咱们就咋认。反正把警察招来的,咱们公社你们家墩子是第一个,往后十里八乡就数他最有名声。就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得认他一句能耐。” 随便你们怎么闹,今天在场这么多人,还有公社的干部在,还能让你们吴家村的人颠倒黑白不成。 司大娘根本不屑于搭理他们骂骂咧咧的找茬儿,她才没那个功夫跟他们吵架。 刚才骂的最大声的墩子娘立刻噤了声,看向村长,“他叔公,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家墩子。” 村长的脸都黑了,司家这个臭老太婆,真是个黑心的,但自己家的侄孙,他哪儿能不管。老农民从年头到年尾也不过赚点毛票子,去市里的医院得多少钱,路费加看病钱加口粮想也知道是一笔大开销。 要是别人家,村长还真不信会为了这点事报警,可是司家这个老太婆,她说报警,就铁定敢报警。 她这人惯是个会装样的,在公家人面前,能说会道,到时候哄得警察相信她,肯定不难。 赔钱是一头,另一头的名声也是大事,十来岁的娃娃就招来了警察,学校里头老师怎么看,同学会不会笑话,以后说亲,会不会被人挑剔。这些,墩子娘想不到,但村长总能想得到。 “那你想怎么样?”村长知道这一回又栽了。 司大娘冷哼一声,环视一圈吴家村的村民,“我想怎么样?吴村长倒不如说说,你想怎么样?” 吴村长憋着一口气,“按啥规矩来,你选?选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以后就是有啥事,也跟我们无关。” 司大娘弹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无所谓道:“那就照旧吧,土地我们不要,水源砌上和以前一样,归我们。” 龙头村的村民听了司大娘的话,虽然有的人脸上明显写着不赞成,但却一个字都没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司大娘能够代替他们做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吴家村想了想,便应下来,并且看向公社的干部,让他们做个见证。 吴家村的人一下子闹起来了,不过闹起来的都是吴家村的第二大姓,姓孙的人家。 原因也很简单,姓孙的人家,都住在吴家村的西头,这些年用的正是从龙头村引过来的溪水。如果没了水源,他们就得和以前一样,去东头挑水,当然会不方便。 这也是吴村长会同意的原因,左右碍不着他们姓吴的,怕啥。 “吵吵啥呢,村里的地又不是说谁离得近就分给谁,住西头就得种西头的地吗?”一直没吭声的司丰年看对面吵吵的不成样子,用不大不小,他们正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就是啊,分地还管你住哪头啊,好的坏的搭配着来呗,不行就抓阄,反正不是谁一个人能说了算的。”龙头村的后生,躲在司丰年的身后,高声冒出来一句。 孙姓人家总算不闹了,此举看似给吴村长解了围,实则给他后头分地的事,平添了不少变数。吴村长脸色一变再变,看在公社干部的面子上,终究是忍了下来。 土地和水源两桩大事解决了,后头都可以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容易就分了个清楚。 公社干部松了口气,幸福村的村民看了一场好戏,龙头村的人雄纠纠的来,气昂昂的走。只有吴家村的人,不,是吴家村的村长,憋了一肚子气,拉长了脸往回走。 “大嫂,医生真是那么说的吗?咱们回去凑凑,怎么也不能让孩子落下病根来。”司丰年当时不敢问,这会儿走在半道上,四周只有自己村的人,才放心问道。 “医生说要是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就说明没啥事,要是还不能开口,就得去医院查查,是不是脑子里淤了血块。”说着摸摸自己丫头滑嫩的小脸,“今天小雨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要不是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下子开口指认了墩子,今天的事哪儿有这么容易吵出个结果。 “大娘,干嘛要水源,咱们要地多好?”也有村民问出心中疑惑。 “我也知道人家的地好,可你们也要知道,那是人家的地。长在人家的村子里,搬不了,挪不动。就算公社的干部强压着他们应了,我们还能住在地头里不成。” “大娘这一说我就明白了。”问话的人心思简单,刚才也没深想,这会儿司大娘一提醒,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地是搬不走的,人家不想让你种,多的是办法,再要是遇着坏心眼的,给你搞点破坏,更是没辙。 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要回水源,只要有充足的水源,荒地也能变良田。 “那咱们的地怎么分?”村里人这回问的是村长。 村长就是司丰年,他不紧不慢道:“回去咱们细细商量,这么多年都过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要是商量不出个结果,就抓阄。”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分地,是赶紧把水源砌上。”司大娘提醒道。 “对对对,咱们下午就去。”司丰年转头对村里人说道:“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村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脸上都挂上了笑意,就是最为严肃的人,这会儿也展开眉头,开始憧憬起新的生活。 大家的要求并不高,吃饱穿暖罢了。 兴州省地处偏远,从来是外头流行过了,滑到尾巴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知道消息。这回包产到户也是一样,别的地方都开始吃上自家种的粮食了,他们这儿才刚刚开始。 晚来总比不来的强,大家伙还是很容易满足的,没有丁点不满。 第3章 惊雷 司雨侬回到家便困得睁不开眼,司大娘抱着她进了小屋,放到炕上,再给她搭上被子。出去便招呼各家各户拿着工具去把之前引到吴家村的水渠砌起来。 “你在不在?”装睡的司雨侬开始呼唤。 “嗯。”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意识里响起,和飞机上那个苍老的声音听得出语气一样,但是要显得年轻的多。 司雨侬不解道:“到底是梦境,还是我真的重生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确定自己的处境。虽然奶奶的手是暖的,地上也有影子,身边的人和事都是她所熟悉的,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人死不仅可以复生,还能回到过去。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等司雨侬欢呼,系统的声音便再度响起,“但也是暂时的。” 一句话把她的喜悦直接给浇灭了,“暂时的是什么意思?” “你必须完成系统发给你的任务,才能真正扭转时空,将那一段痕迹从天道抹去。否则,你会直接回到坠机前的那一刻。” 系统真是冰冷又无情啊,司雨侬抽了抽嘴角,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是,“前世龙头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当时是不是还活着。” “山体崩塌,龙头村的村民,无一幸免。” 司雨侬沉默了,也就是说,不管系统发给她什么任务,她都必须完成。 自己回到坠机那一刻不打紧,但如果那样的话,她所有的亲人,朋友,乡亲,全部都得回到那一刻,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让龙头村变成青山围绕,绿水悠然,土地肥沃的人间宝地。” 司雨侬沉默。 “放弃吧,找不到漏洞的。” 司雨侬重重的哼了一声,她的确在考虑有没有漏洞可钻,不是她不想完成任务,而是,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龙头村就在卧龙山的山脚下,而卧龙山的另一头,是一片沙漠。 沙漠就象一个张开嘴的怪兽,一步一步侵蚀着人类居住的空间,也侵蚀着土地和良田。 卧龙山上的绿色会越来越少,直到寸草不生,龙头村的土地会逐渐沙化,直到种不出粮食。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造化,非人力所能逆转。 他们不是没有抗争过,不是没有愤怒过。可是抗争和愤怒在结果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任何人不身处其中,亲自感受大自然的威力,永远无法理解,人类到底有多渺小,再坚强的意志在大自然面前,都脆弱到不堪一击。 不等司雨侬和系统继续交流下去,外头传来了村民的惊呼声。 “打起来了,村里还有没有人,赶紧操家伙上。” 司雨侬骨碌着滚下炕,鞋带还没系好便往外冲。奶奶还在外头呢,要真打起来,光一个叔公也不知道护不护得住,偏生这个节骨眼上,他爸还不在家,越发叫她担心奶奶的安危。 “小雨就别……” 话音没落呢,回村喊帮手的村民,就看到司雨侬从他面前跑过去,眼看是拦不住了。 “奶。”司雨侬一去,便一眼看到她奶站在水渠之上,比站在地上的人高出半截。 不等她跑到司大娘跟前,司丰年的大儿子司长保,也就是司雨侬的堂叔一个箭步过来,把她抱到坡地上。 “就在这儿呆着,有我在呢,伯娘不会有事的。”司长保叮嘱她道。 “长保叔快去帮我奶,我就在这儿,不往跟前凑。”司雨侬被司长保扛大包似的,给杵到了坡地上头。 眼看司长保下去跟门神一样站到了司大娘的旁边,司雨侬的眼睛这才眨都不眨的看着她奶跟吴家村的人理论。 “咱们今天在公社说好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司大娘冷眼横对前头吴家村的人。 “我们不是不让你们砌上,这不是时间还早嘛,你们缓上几天,总要等我们准备准备。”孙姓的十来户人家用了多年的山泉水,早就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让他们改去东头挑水,哪里能愿意。刚才在公社里,他们没立场发言,但不代表他们愿意就这么认了。 就算最后非得砌上,也不能让龙头村一点代价都不付。 司大娘了然,吴家村的吴姓和孙姓虽然住在一个村子里,但孙姓一直被吴姓压制着,相互之间的关系,真叫是一言难尽。 孙姓的不在乎墩子被不被警察抓走,对吴村长更是有诸多不满,所以这会儿跳出来,当真一点也不意外。 “等,怎么等,农闲的时候不干,要等到农忙的时候干吗?我们早点砌上,你们也早点习惯,我看皆大欢喜。” 司大娘的话,让孙姓的人脸色都变了,虎着脸道:“你这是在逼我们。” 龙头村的棒小伙抓着工具就往前一站,“地也要,水也要,想要逼死我们龙头村的人是你们。” “就是,公社定好的事,你们村长都应了,你们还来闹事,谁还怕你们不成。” 龙头村的人最是齐心,虽然人少,男女老幼一起上,至少声势要先摆出来。 “叔,他们吴家村的村长明明在家,我去的时候,非说不在家,想装不知道。”有腿脚快的小伙儿被司丰年支出去找吴村长,这会儿刚回来,扒到司丰年的耳边,气呼呼的说道。 “我知道了。”司丰年虽然恼怒吴村长的狡猾,却也知道,对方多半会是这个反应。 今天在公社里头,司大娘几番发难,又有公社的干部在,这才把他的如意算盘压下去。现在姓孙的人家跑来找龙头村的麻烦,他别说劝了,怕是巴不得两边打起来都吃个大亏,他才高兴。 司丰年慢条斯理也站到了高处,看着姓孙的人家,重重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你们人也不少,这些年总被姓吴的压的喘不过气来呢?就是肩膀上头这东西,不灵啊。” “姓司的你什么意思?”姓孙的指着司丰年就开骂。 司丰年摇摇头,一脸怜悯的看着他们,“你们想没想过,今天不让我们砌上水渠,你们分地的时候要吃多大的亏。” “我们分地能吃什么亏?”姓孙的人不信,但为首的人却蹙了眉头,他们孙姓的人家,在吴村长手里吃的亏还少了吗? “你有话就说,别扯那些没用的。”为首的人还是决定听一听,司丰年到底要说什么? “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姓吴的让你们来闹。你们可想过,今天水渠不砌上,你们西头的地和东头的地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样的好地。到时把西头的地分给你们,理由都是现成的,谁叫你们住的近呢?” 司丰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等他们把东边的地拿到手,把西边的地甩到你们手上,他的目的便达到了。水渠砌上的事,过了明路,咱们龙头村占着理,哪怕你们闹也好,打也好,迟早得砌上。等水渠一砌上,你们西边的地,还能跟东边的地相比吗?分都分到个人的手中,你们还想换?” 孙姓的人一时噤了声,有人觉得司丰年说的对,也有人觉得,这是他在忽悠。 忽然平地一声惊雷,就象是直接炸在他们孙姓人家的头顶上似的,吓得他们当中不少人叫唤出来,更有胆小的抱住头往地上一蹲,抖糠似的,半天站不起来。 龙头村的人哈哈大笑,就这帮怂货,还敢来闹事呢。他们这头,就是女人孩子,也没有一个吓住的。 为首的人一看,就知道大势已去,朝司丰年一拱手,再把手一挥,咬牙切齿道:“走,咱们回去找吴村长分地去。” 眼看危机解除,司雨侬这才从坡地跑下来,抱住司大娘的腿,仰头看她,用软软糯糯的童音喊道:“奶。” “小雨怎么来了。”司大娘摸摸她松掉的羊角辫,给她重新扎上,“外头冷,赶紧家去。” “大嫂,你跟小雨一起回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司丰年道。 “也好,那我带小雨回去,有事就叫长保回来叫人。”司大娘也不矫情,她早几年便不下地干活了,今天过来也是怕吴家村的人捣乱,如今捣乱的人走了,剩下的便是壮劳力的活。 司雨侬的手被奶奶牵住,迈着腿往前走。耳朵边还听到村里人在笑话,“也太逗了,是不是知道快过年了,特意赶来唱一出大戏我们听听。不就是个惊雷吗?竟然吓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没觉得有多响呢。” 呵呵,你们当然没觉得有多响,因为这道惊雷百分之八十的威力,都是朝着姓孙的那帮人去的。 “你还会啥?总要让我知道知道,才能因地制宜,好好利用吧。”司雨侬正在用意识和系统沟通。 当然,刚才那道惊雷也是系统被司雨侬一直挤兑,最后不得已给出的见面礼。 他们还在继续之前的沟通,司雨侬跟系统坦白,就算这个大难题她想接下来,也得有那个本事完成不是。 如果系统除了发布任务什么也不会,那她就干脆仗着重生的优势,上外头发笔财,然后带着亲戚朋友去享受生活,到时候要死要活,也不白来这人世间一趟。 系统无奈,只能打出一道惊雷,让她知道,他可不是废物。 第4章 不想见她 这一道惊雷让司雨侬有些欣喜,但又有些犯愁。 “你会的不会都是这种技能吧。”生活又不是演电影,天天打打杀杀,她需要的是更实用的东西。 “自己看。”系统十分之不耐烦,一开始怀疑他是废物,等他证明自己有能耐之后,又开始怀疑自己中看不中用。 女人都是这么麻烦的生物吗? 心累。 “早该给我看。”司雨侬得了便宜还不饶人,意识里亮起一片面板,就跟手机玩游戏似的,亮起一排数据。 功能:控制雨量、惊雷、闪电。 能下雨啊,能下雨是好事,他们兴州省就是雨量太少,常年干旱,所以才会沙化的这么严重。 不过除了第一道惊雷是白给的,后头都需要功能点。 “还要功能点?”司雨侬怪叫一声。 “你们人类不是常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系统毫不犹豫的鄙视她道。 司雨侬一噎,继续往下翻看,一个小时的小雨,需要十个功能点,而功能点并不好拿。总而言之,需要改善土壤质量,增加植被,增加水量,澄清水质,等几个方面。 比如说种五颗树能增加十个功能点,种一亩地能增加十个功能点,一平方沙化的土地每增加一个档次的质量,也能增加十个功能点。 至于水量水质,也都能增加功能点。 但是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就是相对最简单的种树,她恐怕也做不到。 “拉倒吧,你是明知道我办不到,故意坑我吧。得了,咱们一拍两瞪眼,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明天就去外头寻寻赚钱的买卖,咱们就当对方不存在吧。” 系统没吭声,司雨侬更加不吭声。不就是谈判吗?谁先开口谁输,她有时间,稳得住。 她就不信了,系统若是没有所求,或者说这事对他没好处,他能凭白无故的把自己送回来重生?既然是互惠互利,就该有互惠互利的样子。 “司大娘,你家爱华回来了,我瞧见他进的村,一个人。”同村的小婶子看了一眼司雨侬,毫不掩饰自己怜悯的目光。 话却是对着司大娘说的。 “知道了,你也赶紧家去,给你家男人烧点姜汤备上。晚上回来,肯定一身泥一身水,可别再凉了胃。” 说着闲话,司大娘表面镇定如常,甚至还面带微笑,让人听不出喜怒。只有司雨侬知道,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收越紧。 等走出几步,司大娘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握的太紧,赶紧低头去看孙女的手。看到孙女白嫩的手背上多出一道红印,不由歉然道:“奶弄疼你了,这丫头怎么也不吭个声。” “奶,不疼。”她完全能够理解奶奶此刻的心情。 带着孙女回到家,司爱华已经迎了出来,“妈,小雨,叔跟长保他们是不是都去砌水渠了,我也去。” 手里扛着工具,就要出门。 “你才回来,就不能歇一天。”司大娘抱怨道。 “我不累。”司爱华只说了这一句,便逃也是的走掉。 看得司大娘只叹气,司雨侬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跑的这么快,因为他害怕自己留下来,女儿就会抱着他的腿哭着让他把妈妈找回来。 他找不回自己的老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只好借口干活,逃避这一切。 以前的司雨侬不懂,可是重生回来的司雨侬又怎么会不懂呢。 这一世,她只想把那个女人忘得干干净净,最好从此不相见,就算相见也最好当作陌生人,再也不要和她有一丁点的关系。 “你爸这一回没找着,下一回,下一回肯定能找着。”司大娘自己都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有多心虚。 “找不着也没关系。”回过神的司雨侬,不仅没有像司大娘所料那般大哭起来,反倒说出了让人大吃一惊的话。 “小雨,你真这么想?”虽然不知道孙女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但孙女不掂记柳琴那个女人,总归是件好事。 司雨侬点头,很肯定的说道:“我以后,都不想见到她。” 柳琴是下乡的女知青,模样生的极好,一直想着回城,眼看着没有希望了,身边男男女女的知青同伴也都一个个成了家,她这才狠下心,细挑精选之下挑中了司爱华。 司爱华虽然是农村小伙,但总算念过小学,不是大字不识的白丁。另外一样就是家里清静没什么闹心的事,叔叔是村长,当妈的在村里素有威望,思来想去就是他了。 当初两个人很是过了几年恩爱日子,生下女儿后,也是精心培养心肝宝贝一样的宠着。 等司雨侬长到六岁,一切都变了,上头一个政策下来,柳琴头也不回的离开龙头村,随着那些返城知青一起,回到了大城市。 她这一走,大人再难过,总能熬得住,但几岁的孩子怎么熬?司雨侬小时候没少为了找妈的事哭闹。 起初几年,司爱华每到农闲,就将攒下的所有钱拿来买车票,他不想别的,就想当面问一句柳琴,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也不要女儿了。只要她给一句准话,他保证不会纠缠她。 可是万一,万一她是遇到难事,没法和自己联系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司爱华就是会忍不住这么想。 一年年过去,直到他再也说服不了自己,直到女儿日渐沉默,不再哭着找妈妈,他才放弃进城寻找柳琴。 司大娘哪里知道孙女是重生回来的,蹲下来使劲抱着她,这回孙女没哭,她却红了眼眶。孙女才八岁,小小年纪没了妈,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听着不像是赌气,倒像是想通了。但这种情况下的想通,何尝不是一种绝望之后的决然呢。 “奶,我有你们就够了。”司雨侬加重了语气,圈住奶奶的脖子,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是真的,你让爸爸以后别去找她,不是她不要我们,是我们不要她。就算她回来,也不给她开门。” “好,我们小雨说了算,不给她开门。”司大娘恢复了笑容,牵着孙女进了堂屋。 堂屋里烧着火炕,大人孩子一个冬天就在火炕上猫着,俗称猫冬。 “大嫂,小雨,你们回来了。”坐在炕上给自家男人缝补旧衣裳的正是司丰年的老婆白春桃。 白春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家大嫂,问她道:“要是包产到户,田地到底要咋个分,每家每户人口有多有少的,要是按人头分,男人和女人又咋个分法。” “消息才下来,总得商量几日才有法子。”司大娘让孙女睡到她的身侧,抱了小被子盖上,轻拍她的后背。 白春桃见状,“噗嗤”一笑,“雨丫头都八岁了,大嫂还拿她当个奶娃娃。” “她就是到了十八岁,在我眼里,也一样是个奶娃娃。”司大娘微笑着,低头去看孙女,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白春桃虽然早见惯了大嫂疼孩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丫头片子,至于吗?还有那个跑掉的柳琴,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惯模样,早知道是个不安份的。 看吧,回城的政策一来,男人和孩子说不要就不要,溜的比兔子还快。 要她说,找什么找,这样的婆娘走了正好。 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大侄子抓紧找个媳妇,好再生一个儿子。 她是这么想的,便顺口说道:“大嫂,我娘家有个远房亲戚的女儿,比爱华小个四五岁,人勤快又肯干家里家外都没得说,丈夫前几年得病没了,夫家靠不住,一个人带着个女娃娃回了娘家。我觉得挺合适的,没个女人,这家还能叫家吗?” 司大娘叹了口气,“再看看吧,这事得叫爱华自己愿意。” 一听有戏,白春桃索性针线都不做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切道:“我知道大嫂担心啥,您放心,她一准会对小雨好。再说她自己也带着一个闺女呢,要敢对小雨不好,谁帮她养闺女。” 说的太快,最后一句不该说的也溜了出来,顿时有些讪讪的。 司大娘笑了笑,她不在意这些。这两年年景比以前好,现在又包产到户指定还会更好。爱华要是愿意,她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小闺女。 白春桃见大嫂不接她的话,也只好撂下话头,继续缝补手里的衣裳。 “明天你回娘家一趟,听听吴家村打算怎么分配。” “那,我带青青一块去。”白春桃眼睛一亮,她早想回娘家看看,但这几天事多,她不好提,现在大嫂主动提了,她自然高兴的很。 “也别空手,一会儿我给你拿几个鸡蛋,你明天拎过去。”他们没有分家,家里的东西,都由司大娘收着。 白春桃一惯对这件事颇有怨言,但大嫂处事公允,让她没处挑嘴。私下跟丈夫抱怨,刚起一个话头,丈夫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那模样要是她敢再多说一句,就得出大事。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熄了这个心思,继续当她的鹌鹑。 可这一回不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美梦快要成真,高高兴兴的应了。 缩在被子里闭目养神的司雨侬并没有睡着,听着白春桃的话,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前世白春桃也是这样,热衷于给她爹找对象,最后一个都没成。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是个真正的孩子,心思不在这个上头,并不知道她的目的。可这会儿的司雨侬,又岂是一个小孩子能比的,她几乎可以肯定,白春桃一定有目的。 这个目的,要真的去猜,也是极好猜的。白春桃心心念念着的,无非就是分家。 第5章 妥协 司雨侬猜对了,白春桃刚回娘家,就叫女儿青青去村尾把草儿妈喊过来说话。 她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说和成了这桩亲事,草儿妈答应她跟司爱华提分家的事。 “咋样,那头怎么说?”草儿妈听到消息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过来,她是一天都不想在娘家呆下去了,可是带着个女儿,也不是那么好找人家的。 看来看去,就看中了司爱华。司爱华的人品性格,就不多说了,当初女知青都瞧得中,她还有什么可挑的。 她最看中的,是司大娘的作派,当初守着对亡夫的承诺,肯把小叔子拉拔大。那如今,只要她肯让自己进门,想必也能容得下自己的闺女。 白春桃叹了口气,“瞧我这大嫂的意思,怕是松动了。可是我那大侄子,一时半会儿还没拐过弯来,这事还得着落到他自己头上。他要是愿意了,我大嫂肯定没意见。我把你的情况都说了,她没说一句挑嘴的话。” 草儿妈也是叹气,“那就没法子了,谁不知道他对前头那个痴情的很呢,我哪儿比得上人家城里人。”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白春桃把草儿妈送走,回头问自己妈,“咱们村里分地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能有个什么章程,哪一回不是他们吴家的人说了算,不过这一回,想糊弄过去,怕是不容易。”吴家村第一大姓是吴姓,第二大姓是孙姓,剩下的只能眼瞅着这两家打来打去,然后在旁边捞碗汤喝。 但这回不一样,土地关系着子子孙孙的生计,就是最弱势的人家,要是真敢给人家弄点边角余料的荒地,人家也真敢拼命。 说来说去,白春桃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到了午饭时间,看她妈抠抠索索恨不得数出米粒来下锅,自觉的开口,“我还得赶回去做饭呢,要是分地的事有眉目了,让家里人去龙头村给我报个信。” “那行,我就不留你了。”白春桃的妈看了一眼外孙女,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下回把长保和长寿带回来给我瞧瞧。” “知道了。”白春桃领着女儿回龙头村。 “妈,我以后不来姥姥家了。她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呢。”司青青不高兴道。 “胡说什么呢,这不是你姥好长时间没看着你俩哥哥,想他们了吗。”白春桃解释道。 “我才不信呢。真要是这么喜欢我哥,怎么之前连碗米汤都舍不得,要自家人躲起来喝。”吃的就不提了,前几年的日子实在是难过,就是走亲戚,最多就是喝口水坐一坐,条件好的吃把花生瓜子,也没有在别人家吃饭的道理。 可是一碗米汤都舍不得,偷偷摸摸的拎过去,藏到树下头,再把自家人喊过去喝。要不是长寿眼尖,被他瞧见,谁敢相信这是亲姥姥做的事呢。 白春桃气急败坏,“你姥都说了,是她眼花没瞧见咱们家的人。小小年纪,咋这么记仇呢。” 司青青冲她妈哼了一声,她才不信呢。 一路小跑回到家,找到正在自己小屋里写作业的司雨侬。 “你怎么还没写完,明天马小兰的姐姐出嫁,你记得早些起来。” “小姑。”司雨侬看了一眼活泼的有些过头的司青青,心里犹如打翻了调味瓶,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来。 前世他们和叔公一家,一直没有分家,她和司青青虽然相差两岁,却在同一年参加高考。 也是凑了巧,有的地方,一个村子都翻不出一个考大学的苗子。偏生他们家有两个,两个姑娘家同时考上,家里的条件却只供得起一个人。 司大娘想让司青青先去报道,过两年,再让孙女复读,左右孙女读书早,再耽误两年也不打紧。 可是司丰年死活都不肯,不知道怎么说的,司青青撕碎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当天就背着小包袱上了南下的火车。之后,再也没有回过龙头村。 因为这件事,白春桃恨死了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分家。 随着司青青再也没有回过家,两家的关系终于是渐行渐远。 “想什么呢?” 司雨侬被司青青晃的眼晕,这才回过神,将思绪收回来,反手抓住青青的手,“你起来的时候,记得喊我。” “那你可不许赖床。”司青青说完跑了出去,她毕竟要上大司雨侬两岁,不管做什么,手脚都更快些。寒假作业早在几天前写完,剩下的时间尽是到处去玩。 “上一世,她比你们死的都早。” “什么?”司雨侬惊呆了。 司雨侬和系统冷战,谁也不搭理谁,就在一天之后,破了功。 虽然是系统先开的口,但因为系统挑的话题让司雨侬完全没法置之不理。只好当作没有发生过之前的过节,开口询问。 “到底怎么回事?”司雨侬急于想知道。 “查询需要五个功能点。”系统的声音虽然和之前一样,不带任何感□□情,但听在司雨侬的耳朵里,却觉得充满了系统对她的嘲弄。 “你这是敲榨。”司雨侬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系统从意识里抓出来,用力掐住脖子使劲摇晃,方能泄她心头之火。 系统不吭声,司雨侬却不敢不问。司青青的负气离家,前世一直是她和家人的一块心病,现在听到系统所说,似乎另有隐情。如果不搞清楚,她怎么能安心。 “种树是吧,一开春我就去种。”司雨侬咬着嘴唇,不甘心的应下。 “功能点还能换购优质种子,欢迎选购。”系统心满意足的抛下一句话,便不再吭声,怕是去回味他的胜利。 优质种子,之前怎么不说,现在有司青青的事,再加上种子的事,逼得她不得不去赚功能点。 这么一来,她打主意磨一磨系统,让系统让步的如意算盘,彻底落了空。 狡猾狡猾的,简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司雨侬恨恨道。 司雨侬一大早跟着司青青去村里的同学家看她姐姐出嫁,等他们一人抓了一把花生回来,家里已经坐满了人。 因为司丰年是村长,司大娘又有威望,村里人商量事情多是到他们家。司雨侬也是见惯的,挨个给叔伯问过好,便和司青青去小屋里继续写作业。 农家的房子,谈不上隔音,加上堂屋里的人,根本也没想过保密,一个个大着嗓门,说的正是分地的事。 “应该按人头分,女的不能算,老的也不能算,十八到六十之间的,数数多少个,把地一划,不就得了。”有人觉得应该这么分。 “都说包产到户,不是包产到人,我看还是应该按户分。咱们村有十七户人家,就划成十七块。谁家拿哪块地,也没法商量,大家抓阄,好坏全凭自个运气。” 也有人是这么想的。 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间争执不下。 就是人心最齐的龙头村,也为了分地的人争论不休,隔壁村就别提了。今天早上马小兰的姐姐出嫁,全村人的妇人几乎都去凑热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吴家村的事。 无他,吴家村从昨天打到今天,就这不到一天功夫,已经干了三回架。 这种热闹,龙头村的人没法凑到跟前看,自然遗憾的很。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被人众星拱月拱到中间,说的嘴皮子都麻了,很是出了一回风头。 司雨侬也听了不少,两厢一对比,龙头村这点争执简直就成了团结友爱的模范生。 “大娘怎么看。”有人问司大娘。 “不是说,外头都干上二三年了,才传到咱们这地儿来的。”司大娘一直在听,各家有各家的算盘,这很正常。但谁叫司丰年是村长呢,再难也得在各家的算盘里头,扒拉出一条大家都能接受的路子来。 “是啊,谁叫咱们这地儿最偏呢。”众人都觉得很正常,中国那么大,怎么可能出个新鲜事物一下子传遍呢,二三年传到他们这儿,已经很好了。 “既然别处都干了二三年,他们咋样分的,好处是啥,坏处又是啥,直接去问公社干部呗。”司大娘见大家还没听明白,只好直接点破。 “对啊。”司丰年一拍大腿,“问问别处是怎么干的,咱们找个好的,依葫芦画瓢不就行了。” “就是,还是大娘有见识。”村民们纷纷点头,司丰年也不耽误,“我这就去问。” 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跟他一起去,大家都听听,有啥他没想到的问题,大家伙一块想。 司大娘等人走干净,便开始收拾屋子,白春桃在厨房里,把饭菜端出来,埋怨道:“怎么这么急,也不垫点东西就走。” 以往农闲的时候,中午这顿是没有的,早起一碗稀粥,晚上半碗玉米碴子粥,就算日子过的不错的。 也是这两年年景好了,大人孩子都能混个肚饱。农闲的时候,也有中午这一餐,但也就是清粥配小咸菜,或者是一人一个玉米饼子,垫个肚子罢了。 “给他留着,回来吃也是一样。”不用司大娘说,白春桃也早留下,扣在厨房的锅子里。 “我爸呢?” “我哥呢?” 被叫进来吃饭的姑侄俩,发现吃饭的人这么少,一个问司爱华,一个问长保和长寿这两兄弟。 “你哥跟你爱华哥一块去了县城。” 眼看两个姑娘家脸都垮了下来,不由笑话道:“谁叫你们一早去看马小兰家里的热闹,他们仨趁着你们不在溜走了。” 不然两个姑娘家,肯定吵着闹着要跟去县城看热闹。 司大娘端着碗一笑,“他们是去找活干,你们跟着去做什么,添乱。” “干活?伯娘,现在可以去外头干活吗?”司青青奇怪道。 “现在政策不一样了,你爱华哥回来的时候,在火车站看到有人帮着扛包扛行李,一趟都能赚五分钱呢。”司大娘端起碗笑道。 “这么好啊。”司青青砸砸嘴唇,“听说县城里有好吃的奶糖。” 她还没吃过奶糖呢,心里羡慕的很。 “要是他们能赚着钱,就叫他们给你们买。”司大娘对孩子一惯很好,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她。 白春桃在一边抽着嘴角,挣了钱也该存起来打家俱,添置东西,家里的锅子补了又补,要是能换个新的多好。多少用钱的地方,奶糖是什么,甜个嘴的东西,花钱买多浪费。 想法再多,白春桃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但看着闺女高兴的模样,心里越发不舒服。明明挣钱的有两个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却对伯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好人都叫她当了,自己倒成了恶人。 第6章 赚钱 不提哥仨去县城一连好几天不回,也不知道干的怎么样。反正司丰年是连着三天去请教公社的干部,拿回来外头的几套方案,没事就去龙头村的地里东看看西瞧瞧,琢磨着用什么方案,怎么分。 司雨侬盘腿坐在炕上写作业,司大娘就在她旁边纳鞋底。 “奶,吴家村是要按人口分地吗?”这是白春桃的娘家,刚送过来的消息。 原本是想把西头靠近水源的好地,都分给吴姓的人家,最后一天打了八回架,人再多也扛不住不要命的人,最后改成了抓阄。 “对,他们吴姓的人口多,想多分地呗。”按人口也是有讲究的,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才有地分。年纪小的随父母,年纪大的随儿子,若是孤老,则单算。 之前还不想给女人分地,但男女平等,村长可不敢违抗国家法律,这才叫女人一块分,但只有一条,女人出嫁这地不能带走,要留给娘家父母兄弟。 “那咱们一定不能按他们的来。”司雨侬有过前世的记忆,当然知道,怎么分都有利有弊,但是利弊也分大小,按人口分最大的弊端是将土地集中到了人口最多的人家手里。 现在又有计划生育政策,每家只有一个孩子,女人出嫁地也不能带走,那几十年后,就有可能会变成,土地集中到少数人的手里。 想必吴村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惜他的算盘还是拔错了。他忘了一条,土地的所有权始终是归国家所有。一旦出现这种不平衡的情况,立刻会有上头人来干预,进行二轮重新分配。 只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各种绞尽脑汁,希望自己能多得些实惠。 司大娘听了孙女的话,乐得肩膀都抖起来了,“这倒是句大实话。” 吴家村做什么,他们反着来准没错。 司雨侬笑的嘴角都翘了起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奶,我们分家吧。” 司大娘疑惑的把手中的针线放下,“雨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司雨侬摇头,“现在分家,分地的时候,省得人家说嘴,也省得叔婆觉得自己没占着便宜,亏了。” “你呀。”司大娘伸出手指点到孙女的额头上,“这是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好好读书。奶希望你考上大学,当城里人。” “那奶奶也和我一起去城里吗?”前世她做到了,考上大学,当城里人。可是奶奶却不肯离开龙头村,父亲也不肯离开奶奶。 “奶奶要留在龙头村,守着你爷爷。” 果然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奶奶都是这一个答案。 “那我也不走,我要留在村里陪着奶。”司雨侬靠到她的身上,没有看过世界的时候,渴望着外头的花花世界,外头的一切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真正跳入外头的世界,经历过背叛和辛酸,收获过真诚和喜悦,会学赚钱,再学会花钱,最后发现,世界也不过如此。 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永远躁动的人心和永远填不满的欲望。一切都不及此刻依偎在亲人的身边,她的内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平静而满足。 “奶知道你的孝心,可是奶希望你过更好的生活,能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哪怕你出去了,不喜欢外头再回来,至少你也见过,不会后悔。”司大娘此时有一丝的失神,眉尖拢到一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奶,我会考上大学的。”说完便低头继续写作业,司大娘抿了嘴一笑,也重新拿起了针线。 司雨侬深吸一口气,她刚才情之所至,真情流露,可是现在细细一想,的确有不妥当的地方。 全家现在仅是温饱,甚至离温饱还差一线,她有什么资格说想这样或是那样。她首先要解决的是家里的现状,赚钱奔小康得放到第一位。 还有她和系统的契约,哪里是她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她没有学历,没有经济基础,没有地位,谁会听她的调度,一个农村小姑娘,登高一呼,咱们去种树,然后一呼百应,那还不如做梦来的快一点。 至于司大娘,那完全不一样,司家在龙头村的地位最早来自于司家的祖辈,祖祖辈辈都是郎中,救死扶伤,受人尊重。 自从司雨侬的爷爷司丰收过世后,司家行医的行当便断了传承。但司大娘年纪轻轻明明可以再嫁,却守寡拉扯大儿子和小叔子,这在村里也是极受人尊敬的行为。 加之在龙头村和吴家村的摩擦之中,屡次出头为村民争取利益,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司大娘一边纳鞋底,一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孙女,孙女自从摔了一回,再次开口便和以前有些不同。 不过自家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就算不同,也是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反正是好事。 至于分家,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私下提过一回,可是小叔怎么都不肯。如今只怕更不肯了,毕竟现在一分,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司爱华一个壮劳力,上要奉养老娘,下要养育女儿。老婆还跑了,还得张罗着重新娶媳妇,这条件放在穷困的龙头村,也够磕渗人的。 如果不分家,司丰收和大儿子都是壮劳力,下头的长寿十五岁,再等几年也是妥妥的劳动力。就是白春桃,农忙的时候,也能当劳力使,只除了一个女儿青青,人人都能下地干活。这条件一对比,司丰收怎么肯分家。 可是小叔越厚道,她越不能拖累别人,长保长寿眼看脚跟脚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有了小家,生了孩子,难道还要跟她这个伯娘住在一起。 更何况,她心里是赞成按户来分田地的,这样的话,如果不分家,他们就只能算一户。可想而知,又是小叔家吃亏。 分家的事,是得提上日程了,司大娘纳着鞋底,心里思索着怎么跟小叔提这件事。 就在司大娘想着怎么分家的时候,在外头干了好几天的司爱华仨兄弟回了龙头村。 “妈。” “伯娘。” 三兄弟一回来就往司大娘跟前扎,要跟她分享在外头赚到钱的喜悦。 “唉哟我的天,你们赶紧去洗洗,大冬天的,弄得满身馊味,也是本事。”司大娘几乎是拔腿就跑,离得他们远远的,还在鼻子跟前扇扇风,以示嫌弃。 仨兄弟没半点不好意思,不仅自己低头闻闻,还凑过去闻闻别人的,非要评比一下谁的身上味儿最大。 “我去烧水,你们赶紧先洗把脸,再吃点东西垫垫。”司大娘转身进了厨房,不理这帮傻小子。 “爱华哥,二哥,三哥,你们真赚着钱了?”司青青摸过来,仰头问道。 “对,赚着钱了,想要啥,拿着,自己去买。”司爱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司青青。 没想到司青青摇了头,司爱华以为她嫌少,又加上五毛,凑成一块。要知道,这会儿才八三年,在乡下地头,一块钱可以买不少零食。 司青青还是不肯拿,笑嘻嘻道:“我不要钱,咱们公社的供销社又没奶糖卖。” 这下仨兄弟都明白了,青青想吃奶糖。 “下回去县城,哥给你买。”司爱华发了话,司青青这才高兴了。 “小雨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司爱华又问道。 “她跟我爹去地头转圈去了。”司青青不知道跟谁学的,手一摊,“大冬天的,也不嫌冻,真拿她没办法。” 白春桃赶紧给他们弄了点吃的,又给儿子拿了换洗的衣裳,凑近问长保,“你们赚了多少钱?” 心里头一片火热,除了下地也能在外头赚着钱,这可真是稀罕事。 “先别说这个,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草儿妈,看到我们仨,特意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让我给你带个好。还让我跟你说一声,吴家村把地分完了,姥家抓阄抓的不太好。” 白春桃一听,连连跺脚,“这可怎么好,难怪抓阄完了也不来报个信,我就说有啥事呢,敢情是抓的不好。” 趁着她埋怨吴家村的村长不公,仨兄弟洗了把脸,又搓干净手,一人端了一碗玉米糊糊往嘴里倒。 等他们陆续洗澡换了衣服出来,白春桃又拉住了大儿子长保,“你说,这消息是草儿妈跟你们说的,那你哥也瞧见草儿妈了?” 长保比他妈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把她妈鬼鬼祟祟的样子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不由好笑,“那么大个活人,我哥怎么可能没瞧见。” “那你哥怎么看?”白春桃眼睛一亮,草儿妈还挺有本事啊,竟然知道自己主动找机会。 长保搔搔头皮,他哥能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 白春桃当即一巴掌打到儿子的肩膀上,“闹啥呢,好好说话。” 啥叫用眼睛看,还能用鼻孔看呐。 “我知道啥意思了,我跟您说,这事啊,没戏。”长保对以前的大堂嫂的印象,说不上好或坏,但是他很清楚,大堂兄对大堂嫂是真好,一时半会儿怕是断不了念想。 白春桃哼了哼,她最关心的终究是另一件事,又追问道:“你们到底赚了多少钱。” “唉呀,我爹和小雨回来了。”长保一指大门口。 正好看到司雨侬蹦跳着进来,扑到她爹怀里,“爸,小雨想你了。” 第7章 分家 司爱华抱着女儿,免不了习惯性的胆颤心惊。没法子,孩子六岁以前一直是柳琴带在身边,柳琴狠下心一走,孩子哪里能够理解为什么,想起她妈就要哭一场。看到他爸,就问他要妈。 这也导致司爱华很长时间都不敢接近女儿,生怕女儿一靠近,就对着他哭。 象现在这样,女儿不哭不闹的搂着他的脖子说想他,用软萌的童音喊爸爸,已经是他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小雨,爸爸赚着钱了,给你零花钱,和小姑去买零嘴吃。”说着掏出一块钱,塞到女儿的兜里。 “谢谢爸爸。”司雨侬捂着荷包去找小姑司青青。 后进门的司丰年乐呵呵的看着自己的俩个儿子,“真挣着钱了?” 话里话外还是有些疑惑,这钱,真这么好挣? “真的真的。”大家伙进了堂屋,不管是司爱华还是长保长寿兄弟俩,都开始从兜里往外掏钱。 分票,毛票,早被理的清清爽爽。 司爱华把自己掏出来的钱往司大娘手边一推,“妈,您收着。” 长保和长寿也把钱朝司大娘的方向推过去,异口同声道:“伯娘,您收着。”直接无视了他们妈丢过来的眼神。 气得白春桃死死咬住牙关,自己儿子挣的钱,怎么也给大嫂,这算是谁家的规矩,真是气煞她也。 “这俩傻孩子,你们赚的钱,自己收着,或者给你们娘收着。”司大娘只接了司爱华递过来的钱,数一数,竟然有五块之多,还不提刚才给了女儿一块钱的零花钱呢。这才去了几天呀,难不成外头真这么好赚钱? 长保长寿兄弟俩都看向他爸,司丰年笑笑道:“大嫂,又没分家,这钱本来就该你收着才对。” 兄弟俩赶紧点头,“是啊,伯娘。” 白春桃的眼皮都快眨的抽筋了,全家却没一个人去看她一眼。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了,这会儿听到大嫂不收,立刻凑到司丰年跟前,“他爹,这钱我给他们收起来,眼看长保到了快说媳妇的年纪……” 不给他们收起来,到时候司爱华要是再娶,又得便宜他。再等攒下钱来,两个儿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说上媳妇。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司丰年却像根炮竹,一下子炸了。 司丰年拉长着脸,瞪着白春桃,她以为她刚才挤眉弄眼的样子,别人看不着吗?还是她以为她这点小心思,别人都不知道? 整天防这个防那个,好像谁都在占她的便宜,要是当初大嫂也跟她一样的想法,他能有今天? 白春桃没想到她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司丰年跟炸了锅一样跳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吼她,一点面子都不留。 一时间白春桃的脸红的几乎可以滴出血来,眼泪也跟着飙出来,指着司丰年道:“我说什么了,你凭什么这样作/贱/人,我儿子赚的钱,我凭什么不能收。十里八乡你去看看,有没有大嫂和小叔子不分家的,你要给你大嫂当牛作马我不拦着,凭什么我儿子也得继续给她当牛作马。” “啪”司丰年一巴掌扇到了白春桃的脸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爸。” “妈。” 长保赶紧拉住他爸,长寿上前扶住他妈,半拖半抱把大哭着说日子没法过下去的白春桃,拖回了他们自己屋里。 “大嫂……” “他叔,我有话想跟你说,长保和爱华也听听。”司大娘在心里叹了一句,知道分家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大嫂,我知道你要说啥,我不同意。要分家可以,等爱华娶上媳妇,生了娃,我们再分。白春桃不管说啥,都没用。”司丰年坚决道。 “不是因为春桃今天说了啥,就是她今天不说,我也得提。孩子们都大了,现在不是旧社会,孩子得无条件服从父母。有一句话春桃说的没错,你感念我的恩情,你尽可以用你的方式感恩。但是,你不能拖着全家人,帮你还恩情。” 长保听了想说什么,司爱华冲他摇了摇头,让他不用多说。他知道她娘的性子,既然说出口,还叫他和长保听着,就是言出必行,不会再更改。 司大娘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外头都是新鲜事物,一年一个样。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得叫这些孩子跟上时代不是。早点清清爽爽分了,大家亲戚情份还在,爱华他们哥仨,还能结着伴出去闯闯,多好。” 白春桃到底是长保长寿的亲妈,虽然这哥俩更听他爸的话,瞧不上他们娘的作派。但是,亲妈就是亲妈,真要两边锣对锣,鼓对鼓,这哥俩怎么办。到时候再分家,大家亲戚情份也坏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事,还少吗? 司大娘没说透的话,司丰年却听懂了言外之意。他们老的,大半辈子啥没经历过,该通透的该明白的,早就通透明白,没有那么多计较。但孩子们年轻气盛,真闹起来没个轻重,说不定亲戚都没得做。 他低着头,双手搓了一把脸,“大嫂,你叫我再想想。” “别想了,我是你大嫂,这件事我作主,你就和以前一样,听我的……吧。”司大娘说完这一句,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二十几年前,她一手牵着小叔子,一手牵着儿子,那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小叔子都只有一句话,大嫂作主就行,我听你的。 司丰年听到这话,也险些落下泪来,哽咽道:“大嫂作主吧,我听你的。”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司丰年知道已经没法挽回。大嫂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最为倔强,与其拗来拗去,不如就顺了她的意思。 司大娘果然笑了,“这就对了,你明天去请两个村里人过来,当个见证。” 虽然是穷家,并没什么家当,但既然分家就得有个分家的样子,一是一,二是二,说清楚为好。 “好。”司丰年应了,司大娘就越发高兴了,舒展了眉头,心里这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既然迟早要分家,痛痛快快,不伤亲戚情份的情况下分,最好不过。 另一边,长寿把他妈拖回屋里,白春桃进了屋便不嚎了,催着让长寿进屋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说啥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还能瞒着我们啊。”长寿不以为意。 “你个没心没肺的,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哥俩。就你爸那个德性,把这个家全送给你伯娘,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白春桃越想越不对,跳起来就把长寿往外推。 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长保推了门进来,听到她妈说的话,再想想伯娘说的话,心里不住的叹气,这作派,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他看不上啊。 “妈,谈完了,明天咱爸去请人回来当个见证,咱们分家。” “真的,你爸能同意?”白春桃顿时觉得,跟作梦一般,竟然真叫她等到了分家这天。 “是真的。”长保觉得她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转身出了门。 “你腿脚快,去你姥家报个信,叫你大舅明天早上来一趟。” 白春桃没拦着大儿子出门,转身又去推小儿子。 “干啥。”长寿不明白这又是啥意思。 “叫你去就去。”白春桃又一把扯住小儿子,“你的钱呢,赶紧交给我,我帮你存着。” 长寿老实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一共有二块多。 “怎么只有这么点。”司爱华可是有五块呢,看吧,说是带俩个弟弟出门赚钱,还不是自己挣大头,只分点汤头给弟弟。 “我个头小,人家不爱找我。”火车站扛包的活,也是得抢的,他们三个人抱团,才抢到了留在火车站扛包的资格。但是三个人里头,他一看就是没成年的半大小子,好些人不愿意用他,所以他才赚得少。 白春桃一个没出过门的妇人,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心里已经认定司爱华不地道,听了解释也只觉得儿子是个傻的,又叫人哄骗了去。 “快去快去,别叫你爸知道。”白春桃看了一眼天色,催着小儿子出门。 大人们忙着分家,司雨侬也和司青青忙着分钱。 “我爸给咱俩的,喏,咱俩一人五毛。” “那你爸下回还给我们带奶糖不。” “带。” 听说还给带奶糖,司青青这才拿了五毛钱,高兴攥着钱,“你想吃啥。” 这个时候村头的供销社里能有啥,一点劣质的糖果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干,对于重生回来的司雨侬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 摇摇头,司雨侬把钱放到口袋里,“我要攒钱读大学。” 司青青目瞪口呆,想了半天,也把手里捏着的五毛钱放回口袋,“那我也攒起来。” 捂着口袋出去找她哥,结果俩个哥哥都不在家,她妈一脸得意的告诉她,明天分家,司青青不由的呆了。 “分家,为什么分家,我问我爸去。”司青青飞一般的跑了。 白春桃在后头跺脚,“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就想不通了,为啥家里人一提到分家都不乐意,难道他们都瞎了,看不出来这是好事? “爸,咱们真要跟伯娘分家?”司青青找到她爸司丰年,正蹲在鸡棚子前头和司爱华说着包产到户的事。 “你们都长大了,咋能不分家呢?趁着农闲,早分早了。”回答她的是司爱华。 “再说,分了家咱们难道就不是亲戚?一时半会儿谁也搬不走,还不是得住在一起。就算搬,也是一个村子里住着,走不远。” 司爱华接下来的话,叫司青青彻底放了心,既然还住在一起,能吃到伯娘烧的菜,能和小雨一起玩,分家不分家的,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爸,二哥肯定去我姥家了,他最听咱妈的话,咱妈又最喜欢跟姥姥打小报告。”司青青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把她妈给卖了。没法子,她倒从来没有瞧不起她妈的作派,但她瞧不起她姥家的作派,更不喜欢她妈把家里的事,说给她姥听。 司丰年听了一脸平静,女儿都能想到的,他还能想不到。不过是懒得吱声罢了,白家人要来他拦不住,也懒得拦。 白春桃就差把怕吃亏三个字写在脑门上,就干脆随她的意思,让她一次作个够。 第8章 如愿以偿 白春桃起了一个大早,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哪怕她问了半天,到底怎么分家,司丰年都不理她,她也不生气。 她早料到自家男人的态度,所以昨天才会留个心眼,让儿子去把娘家大哥请来,有她大哥在,怎么也不会叫她吃了亏去。 等司丰年出去请人的时候,白春桃的大哥也上了门。 “哟,亲家大哥来了,吃了没有。”司大娘看到白家来人,一点也不惊讶,要是不来人,才叫人惊讶呢。 “早上出来的急……” 得勒,明白您的意思,不就是想再来一碗。 司大娘点点头,“春桃啊,赶紧给你大哥整点吃的垫垫。” “来了。”白春桃乐呵呵进了厨房。 不多时,司丰年请的村里人也到了。论起来还是司家的远房族叔,一进来就看着司大娘叹气,“你不容易啊。” 司大娘只是笑,“这年景谁又容易了,好在不容易都过去了,前头只会越来越容易。” 客人请到堂屋,白春桃支使女儿去厨房烧水,自己陪坐到一边,看模样是不会走的。 司丰年也不管她,径直说道:“我跟大嫂商量好了分家,请司家两位长辈,过来作个见证。” “你嫂子不容易啊,现在年纪大了,是该好好享点清福。分家了好,叫爱华好好孝顺她老娘。”这话明晃晃就是在打司丰年的脸,当初是谁立誓说这辈子要奉养嫂子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就要分家。 “四叔,分家的事,是我提的。孩子们都大了,眼瞅着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我管着一大家子人早就管够了,趁着分家,让我松快松快吧。”司大娘接过话茬儿,不想叫村里人对司丰年有什么想法,他毕竟是村长,若是不能服众,以后的工作可不好办。 这也是司大娘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分家的原由。要是村长家都为了分家闹个鸡飞狗跳,恐怕下一回选村长就得换人。村长谁来当都好,但若是自家人能继续当,当然更好。 “分家归分家,可不能伤了亲戚情份,你们可别忘了咱们村是怎么来的,这么些年又是怎么过的。”另一位族叔提醒他们。 “不能忘。”但凡分家,长辈必要提醒一声,司丰年自己替别家当见证时,都说过这些话,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龙头村的村民,是几百年前躲避战火时,结伴逃到这里的。据说当时是人口数百的大族,走到这里只剩下数十人。没有田地就开荒,没有水源就从山上往下引,附近村庄仗着人多想来抢水源,他们的祖辈凭着抱团和不要命保住水源,这才有了后头的龙头村。 他们的人口一直都偏少,如果内部再不团结,就会更难生存。 这个道理,从几百年前,一直口口相传到如今,大家反复念着,就是黄口小儿都知道,司丰年又怎么会不清楚。 白家大哥撇撇嘴,很是不屑龙头村这一套,开口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在翻几百年前的老皇历,先说说这房子怎么分吧。” 全屋的人,一时安静下来,竟没有一个人去接白家大哥的话。 最怕空气中忽然安静,让人很是没脸。 别人能看着,可是白春桃不能只是看着,讪讪道:“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司丰年看了她一眼,指着房子道:“这间祖屋之前只有三间茅草房子,是我哥当年靠着行医攒下来的钱翻新的。这屋子是我哥的,留给大嫂和爱华也是应该的。” 白春桃听到司丰年这么说,吓了一大跳,什么意思,竟然要把房子让出来。那怎么行,她心心念念分家是想要自己当家作主,不是为了没有片瓦遮头的。 不由大急,“他爹。” “闭嘴。”司丰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白春桃。 这才继续说道:“我回头划块宅基地,且等我们一段时间,盖了房子就搬。” “这不妥当吧,房子虽然是你大哥建的,可是那时你们又没有分家。”白家大哥挟着刚才未消的余怒,发难道。 司丰年看了大舅哥一眼,慢吞吞道:“白家也没分家,大哥翻新的房子,以后是不是另外两个舅哥也有份。” 白家大哥一下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看着司丰年。他是家里的老大,以后是要奉养父母的,家里的老宅当然是他的。以后两个弟弟分家出去单过,都得另立门户。 但他不是来帮妹妹妹夫的吗?妹夫这口气算怎么回事?自己人打自己人,乱套了。 司丰年也不需要他搭话,“咱们龙头村的人是傻,没有吴家村的人精明,学不来那些两面派。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房子是大哥盖的,那就是大哥的。” 司大娘这个时候才开口,“房子你们只管住着,什么时候有能力盖房子就什么时候搬。你们屋里的东西,也都是你们的,至于积蓄,最简单不过,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不过三十五块钱,其实已经不算少了。前些年哪里有什么节余,能养活一大家子,齐齐整整没有减员,都已经谢天谢地。这点钱,也是近二三年慢慢攒下来的。 司丰年没拒绝,他知道自己不要,大嫂也会硬塞给他。拿着十七块钱顺手就交到白春桃手里,“你不是喜欢当家吗?拿着。” 家里还有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粮食。司大娘这回没有二一添作五,而是按人口平摊,司丰年家里人多,分到的粮食也就多。 两位族叔点了头,这样挺好,清清爽爽不吵不闹的。 中午按例是要请两位族叔喝酒的,当然,现在又加了一位白家大舅哥。司丰年让儿子去村口的供销社打半斤红薯酒,又吩咐白春桃去炒菜。 男人们喝酒的时候,女人孩子是不上桌的,小辈里头只有司爱华和长保去陪着,包括长寿都和大家一块另外搬了小桌在厨房吃饭。 司雨侬端着自己的小碗,到现在还有些怔忡,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分了家。那前世,为什么一直到小姑离家出走,才会分家呢。 再一想,前世的自己根本没有跟着奶奶去议事的地方,更没有开口揭露墩子的恶行。后头无论谈判还是和孙姓人家争水源,都比这一回要艰难得多。司丰年身为村长,还有跟着出主意的司大娘,自然就不可能把精力放到自家上头。 加上前世司爱华一直没有再娶,只干活不娶妻,又只有一个女娃。自然而然的,白春桃不提了,其他人就更不会想到分家的事。 虽然舍不得叔公一家人,但司雨侬觉得,分家是正确的决定。因为这一世,她要做的事,不再是考上大学离开龙头村,而是要留在龙头村,把这里打造成系统要求的青山绿水人间宝地。 而办成这件事,要做什么样的努力,要牺牲些什么,她统统不知道。奶奶和父亲可以因为爱对她无条件包容,但叔公一家有自己的生活,更何况还有一个白春桃呢。到时候给她捣点乱子,她怕是哭都哭不出来吧。 干脆一开始就分清楚,她也可以早点开始自己的计划。 “长寿,给你妈装碗饭菜端进去。”司大娘看没有一个人动身,只能开口指派。 “我妈她不是不舒服吗?”长寿傻愣愣的站起来。 刚做了饭,白春桃就说胸口疼,饭都没吃,直接进了屋。长寿和青青就真当他们妈是不舒服,半点没往别的上头去想。 小孩子们不懂,司大娘不能装不知道,直接点了长寿去送饭。 “伯娘让你去就去。”司青青乐呵呵的,去夹长寿碗里的肉片。 “伯娘,你看她。”长寿告状。 “伯娘帮你看着,你赶紧去。” “我逗他玩呢,那么大个人,还是我哥呢,一点也不知道让着我。”司青青真的只是作势,夹起来又放回去,还冲她哥做了个鬼脸。 白春桃在屋里等了半天,才等到儿子端了饭菜进来,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端起碗就往嘴里扒饭粒。今天为了招待客人,蒸的是上好的白米饭,她要是吃不上,还得再怄一场气。 “妈,你没事干嘛不出去吃。”长寿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她妈到底哪儿不舒服,这胃口,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让你话多,出去就说我不舒服,没胃口。”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把肉片往嘴里塞。 长寿摸着脑袋出了门,路过堂屋听到他哥问他干啥,顺口说道:“我妈说她不舒服,没胃口。” “不吃饭怎么行?”白家大舅哥可算找着借口了,一家子吃喝都是妹子张罗的,结果她不吃不喝竟然就没人管。他这个当大舅哥的,怎么能当看不见。 “怎么没吃饭,一口气扒了半碗呢。”长寿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你……”白家大舅哥鼓起来的怒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他算是看明白了,司家人都跟他有仇。再说一句话,他是孙子。低头猛夹一筷子肉片,一个劲往嘴里塞。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油水足足的,香死个人,好吃,真好吃。 长寿回到厨房,看到自己碗里的肉片不仅没少,还多了,高兴的捧起碗。想了想,说道:“大舅是不是有啥心事,怎么今天怪怪的。” “不是说分地分的不好吗?”司雨侬善解人意的替白家大舅哥找到一个现成的理由。 “也对。”长寿端起碗,很快就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在屋里躺了一天的白春桃,一直等到晚上,才等来司丰年进屋。 她猛的一拍炕头,“你就这么对我?” 她是想分家没错,可她要是知道这房子自家没份,她绝对不会提分家的事。分家分到她手上,竟然只有十七块钱,这点钱能够什么用,盖间猪圈还差不多。 “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吗?得了,这回如了意,你就好好当家作主吧。”说着一拉被子,倒头就睡。 白春桃在背后推他,“修房子的时候,咱公婆在不在。” 如果公婆在,不管这钱是谁赚的,修房子的事都该算到公婆头上,那自家就该有一份。 司丰年被她推的不耐烦了,一下子坐起来,“你不是想听吗?行,我说给你听。我只说这一回,你给我老实听清楚。” 第9章 往事 司大娘原本是城里姑娘,刚解放那会儿,家里成份不好,被街道上居心不轨的混混逼婚。沐家为了保住两个儿子,想让闺女屈从。可司大娘是什么人,她要是肯认命,就不是司大娘了。 她花了三天时间打听,单方面挑中司丰收,然后直接找到龙头村,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司丰收一愿意,这事就好办了,司家是地道的农民,光荣的贫下中农,成分自然是杠杠的。 城里姑娘下嫁给贫下中农,还不要彩礼,这思想觉悟得多高,谁敢拦着不让。 司大娘不仅嫁了,还从家里带了两个金镯子当陪嫁。当然,这个陪嫁是娘家心甘情愿给的,还是不得不给,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一嫁到龙头村,司大娘就卖了一只金镯子,起了几间大瓦房。对外说是司丰收攒的钱,其实乡下郎中有什么钱,给人看病不过是得几个鸡蛋几斤大米的事。这么说,纯粹就是给司丰收脸上贴金罢了,外头人不知道,司家人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本来日子这么过下去,一切都很好,可惜的是司家父子上山采药遇了难。司家婆婆当时就倒下了,缺医少药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起过身,很快便去了。 转眼间司家就剩下司大娘带着儿子跟小叔司丰年,一个女人下地挣工分养一家人,在那个年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再加上年景不好,日子一天天艰难起来,她不得已又把剩下的一只金镯子当掉,拿着钱一点点补贴生活,这才熬过最苦最难的那些年。 “那么节俭着来,最后还剩一点,也进了你娘家的荷包。我住的是大嫂的嫁妆,吃的喝的是大嫂的嫁妆,娶媳妇用的也是大嫂的嫁妆。你问我怎么对你,我倒想问问你,你想要怎么样?” 白春桃还是头回听到这些事,听完恨得下死力去捶司丰年,“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又怎么样,事还能不是这个事?”无非就是让她提前去娘家想对策,司丰年又不傻,让白家挑唆着白春桃,谁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招人恨的事来。 司丰年重新躺下来摆摆手,“已经分了家,你就好好当你的家吧。大嫂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咱们没攒下钱来盖房子,她是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白春桃简直是欲哭无泪,好好的自家房子住着,就算是大嫂当家,她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现在好了,一分家,她直接成了借住在别人家的外人。 现在不光得攒钱给两个孩子娶媳妇,还得先想法子攒钱盖房子。没房子,谁会嫁过来。一想到这里,她一个头变两个大。还以为分了家能过好日子,结果一朝打回解放前,比之前还不如呢。 这一夜,白春桃是彻底失眠了,早起的时候两个眼睛肿的跟馒头一样,只剩下一条缝。 “昨天我大哥说,我娘被分地的事气着了,叫我回家看看。” “去看吧。”司丰年没拦着,“别带青青去,她不喜欢去你娘家。” 白春桃愁的肠子都快打结了,结果早起一看,全家都跟没事人一样,两个儿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女儿在屋里也不知道和小雨说什么,笑的咯咯响。 她转身出了门,闷头赶路,很快到了吴家村的白家。 “娘,你不知道,我为他们忙活一场,他们反过头来,还要看我的笑话。”面对自己的亲娘,白春桃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对丈夫对儿子都是满满一肚子怨气。 “嗐,你这孩子就是心眼直,我看他们呐,是故意的。”白家老娘昨天听儿子说后,当时就把司家人骂了个半死,“我跟你说,这个家不能分。” 白春桃哭丧着脸,要是早知道这么一回事,她也不会闹着分家。可是分都分了,还请了族人做见证,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分了家。她要再回去闹不分家,别人怎么看她,就是司丰年也得捶死她。 “那就不搬,反正你大嫂要名声,不会把你们往外赶,你就跟以前一样安稳住着。”白大娘给女儿出主意,又怪女儿没抓住男人的心,“他的心要是向着你,能看着你往坑里跳?” “我有啥办法。”白春桃是真想不通,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女,她又不是为了自己过好日子,她有错吗? “你大嫂家只有一个丫头片子,现在搞什么计划生育,就是以后再娶一个,也不一定能生儿子。你看着吧,要是生不出儿子,就是你们的福气。”生不出儿子,就得指望她闺女生的两个儿子继承香火,也得靠着他们养老摔盆。 “到时候,你大嫂就得反过来巴结你咯。”白家大娘咯咯的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白春桃却没这么乐观,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娘家也是毫无办法。要是司丰年愿意争一争,他们白家还能出面。可问题是司丰年都不争,他们能怎么样,去热脸贴司丰年的冷/屁/股吗? 话题转到分地上,白家大娘当即就朝地上“啐”了一口,“天杀的姓吴的,当我们旁姓人瞎呢,说是抓阄,好地都叫他们抓了去,真当别人不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可究竟是怎么样的猫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证据还能说啥,只能认栽。 白大娘苦的不行,“我们家的地,分到最西头,离着水源最远,这要是靠挑水能把人累死。” 要是以前龙头村的水源还在,倒是块上佳的好地。但龙头村的动作忒快,上午开会下午就带人砌水渠。就是孙姓人家去闹事,也没拖慢人家一丁点功夫。 “不是有水车吗?家里壮劳力也多,只要地好,倒也没啥。”白春桃倒觉得这不算是个事,家里三个哥哥,还有好几个侄儿,怎么也能忙得过来。 白大娘苦笑,他们吴家村分地分的格外复杂。这里头的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说不清,不过对着自己的闺女,她还是很有耐心的。 从白家出来,听了一肚子娘家的糟心事,自家的事却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白春桃一路都蹙着眉头,出了村正好遇上外出回来的草儿妈。 草儿妈见到白春桃,眼睛一亮,可是白春桃已经没兴趣再帮她作媒。当初她做媒全是为了分家的时候多个帮手,现在分完家,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样子,对这事也就淡了。 “我们已经分家,大嫂家的事,我不好再管。不然,你托别人说合说合。” 听到分家两个字,草儿妈便知道白春桃不会再管她的事,只能低了头,“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 草儿妈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白春桃走远,一脸愁苦。 不知何时,衣角一紧,女儿跑过来接下她手里的篮子,“妈,为什么非要嫁到龙头村,姥姥给你寻的人家不好吗?” 还是镇上的人家,不比他们村里人强。 草儿妈摸摸女儿的脑袋,镇上的好人家,怎么会到村里来寻,还不介意她守寡,就连身边带着女儿也点了头。有得必有失,一头答应的这么爽快,必然是另一头有什么缺陷。 但女儿哪里懂这些,跟她也说不着,只能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想着,他们家都是良善人,能够容得下你。” 草儿听到这里,便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脚尖,“妈,我以后会孝顺你的。” 就因为她是女孩儿,爷奶不要她,姥姥也嫌弃她,只有她妈不肯放弃,宁愿婚事艰难也要把她带到身边。 草儿妈摸摸女儿的脸蛋,一边走一边想心思,司家那边再努力一把吧,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嫁到镇上。 白春桃回来,便把吴家村怎么分地的事说给自家男人听,又问他,“咱们村是不是也这么分。” 要是这么分就好了,他家人口多,可惜长寿没成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改个年纪。白春桃计算着,怎么着对自家更有利。 “这事你就别管了。”司丰年听了吴家村分地的规矩,直摇头,背着手去找村里的族老商量。 “我咋不能管,看把你给能耐的。”白春桃气愤的在他身后跺脚。 龙头村在耗了小半个月后,终于将分地的事,落到了实处。 按户分,坡地和山脚下的地,划出二十来片,要是自愿要坡地,可以先分还能多划点地方,要山脚地的,就只等抓阄的时候看运气。 除了分地,还定了许多细则,大家有商有量的,将分地的事给办的利利索索。 分完地,才知道大嫂家要的是坡地,司丰年很是不解,回到家便问,“干嘛要坡地,多出这点也不抵什么用?” “要是抓阄抓不上,也一样是坡地,倒不如主动要,还能自己挑一块。”司大娘如是说道。 这倒也是,只不过,山脚地也没少到那个份上吧。但司大娘已经开了口,地都挑好了,这事已经没法再改。司丰年也只能罢了,“开春之后,我让长保先去给你们帮忙。” 他的运气不错,抓到一块山脚地,他带着白春桃和长寿一块干,问题不大。 “没事,我们不打算全种粮食,爱华一个人够了,要是不行,我们再开口。”司大娘笑着说道。 “啥,不全种粮食,那还打算种啥?”司丰年大吃一惊。 这年头,大家都饿怕了,哪怕这几年光景好得多了,也整天担心,拿到了地,恨不得能多种一茬是一茬,根本没人想过,去种别的。 第10章 悖论 司雨侬呆在自己的小屋里,假装做作业,实则是在跟系统讨价还价。 “你有优质的粮种和树种,需要我用功能点换,但换取功能点需要种树。那么问题来了?我没有树种拿什么种?你不会看不到我现在的处境吧,你指望一个八岁的孩子出去赚钱换树种,然后回来种树?” 司雨侬能说服父亲和奶奶要坡地,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正好说中了司大娘的心事。 他们家人口少,或者说只有司爱华这一个壮劳力。种粮太耗气力,倒不如少种一些粮食,多种一些不太耗力气的经济作物。现在不仅不批判斗投机倒把还开放市场经济,完全可以种些果子挑到外头去卖。 司大娘心疼儿子,孙女一提议,她便头一个点了头。而司爱华往外头跑的多,觉得女儿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火车站外头挑着担子卖梨的,一天能卖一大筐,他自己算过,比卖粮赚得多。 一家人便这么定了,因为可以提前选,要了靠近水源的坡地,下头种粮食,上头拿来种果树。 离开春还早,司爱华带着长保长寿俩兄弟,又去了县城。他想趁着过年期间,多干点活儿,把树种和粮种的钱赚回来,另外也在外头打听打听,什么果子卖得上价,还好种。万一种果树不靠谱,及时打住改种别的粮食,比如说红薯或是土豆也来得及。 司雨侬继续跟系统沟通,“来来来,咱们打个比方,就好比你让我养小鸡,结果鸡蛋都不给我一个。鸡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你说说看,这真不是你们系统的bug。” “这怎么能叫bug呢,你可以先……”系统不服气。 “停停停,我先赚钱买普通树种,攒了功能点,再去你那儿兑优质树种出来,拔了重种?当人力不要钱呢,还是以为我会魔法,手一挥吧啦吧啦树就种好了。” 司雨侬气呼呼的继续道:“你可告诉你了,咱家就一个劳力,把我爸累坏了,你以后想干啥都白想。再一个,我本来年纪就小,想要引导家里人,就得多费功夫。要是我提的建议再给搞砸了,以后他们不可能再听我的。” “那好吧,我可以先给你赊一些种子。”系统无奈的妥协一步。 “这就对了嘛,咱们有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看看。”司雨侬心满意足的打开面板,拖出种子这一栏。 粮食种子有好几种,谷类、薯类还有豆类。 司雨侬直接点了谷类进去,这里头又分为稻谷、小麦、大麦、燕麦以及玉米和高粱等等。 想都不用想,她肯定选稻谷,而稻谷里也有许多种类,一时间眼睛都看花了。她可不是有话会憋在心里的人,赶紧问系统,“你说我选什么好?” “按龙头村的气候条件,你选绿稻吧。可以应对缺水的环境,还可以当旱稻种。”系统这回倒是没闹别扭,回答的挺痛快。 “绿稻?”司雨侬倒是有点印象,好似是一种产量特别低的特种米,但是香气逼人,加上营养价值高,一直是作为高档米销售,价格极高。 “跟你们这里的可不一样。”系统的声音带着点自豪,“不过在外人看来,差不多吧。”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但总要有点伪装。万一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就解释成是绿稻的变种,在现有物种上进行改良,总比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让人容易接受。 司雨侬正抽着嘴角,因为她看到了绿稻的功能点兑换。 一斤稻种竟然需要一百个功能点,一亩地如果是改良的粮种一般需要两斤。如果是普通的粮种,七八斤甚至上十斤也是正常的。 扒开详情,一亩地需要粮种一斤,亩产可达到一千斤。 “你再给我推荐个树种。”司雨侬退出粮种的页面,去看树种。 树种的种类就更多了,看得她眼花缭乱,好多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系统给她推荐树种的时候,也很积极,“沙棘就很好。” 司雨侬当然知道沙棘,还知道它是中国的维c之王,中西皆可入药,更有非常高的美容价值,是一种很重要的高级化妆品原料。还可以做果汁,果酒,也是上好的保健食品原料。 这些她都承认,但有一个问题,“现在是八三年,相关的产业都不成熟,我种了卖给谁去?” 别说卖成熟的果子,沙棘果的果实虽然可以吃,但味道和其他水果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说它酸甜可口实在有点勉强。公平一点说,可以吃。但让人花钱当水果一样买着吃,相当困难。 “都说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是改良之后的沙棘,口感比樱桃还好。” “真的?”司雨侬表示怀疑。 “瞧你这人,怎么不相信人呢?” “你又不是人。” 系统一噎,气呼呼道:“你相不相信吧。” “相信。”成功气到系统之后,司雨侬选择了相信。 扒开详情,每颗沙棘果苗是一个功能点。而一亩地的最佳种植颗数,是二百二十颗。 “你这算法不对吧。”司雨侬算帐算的飞快,一斤绿稻粮种一百个功能点,种完后,收获十个功能点。也就是说,还倒欠系统九十个功能点。 而一百颗沙棘果苗也是一百个功能点,种完之后收获二百个功能点,净赚一百个功能点。 这帐怎么算都觉得有问题。 “还说没有bug,你看看你,身为系统,是不是该把计算系统升级换代一下。”连人脑都算不过,简直给系统界丢脸。 “不是bug。”系统再次申明。 不是bug,司雨侬一脸怀疑,“你确定不是为了面子,故意不认帐吗?” “粮种都是系统出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品种,当然不是那种容易得到的。至于沙棘,这是专门为了对抗沙化,改良生态环境而优化的品种,既然选中了你成为我的绑定人,总不可能一点福利都不给你吧。” 系统难得解释了这么多,司雨侬才知道,原来不是绿稻的价格有问题,是沙棘给了她优惠。 “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人占啊。”司雨侬一直在试探系统到底是人是鬼,越试探越觉得,比起模拟人类情感的人工智能,系统更像一个有真实情感的,活生生的物种。 总有一天我会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司雨侬把这个疑惑压到了心底,开始认真考虑,他们家的五亩地,要怎么种。 “干嘛又上山,山上有什么可看的。”司青青陪着司雨侬到坡地看自家分得的田地,无聊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到嘴巴里。 “我们家的地不好,当然要多看看。咱们家以后吃的喝的,还有我上学的学费,可都得从这里来。” 卧龙山不是一般人所想像当中,那种直插云霄,悬崖峭壁的高山。而是相对平坦,一层层往高处拔,占地极大的山脉。只有到极远处,才能看到高峰耸立,而村里人一般去不了那么远。离村子比较近的,就是这一大片的坡地。 一般来说,坡地是不好种粮食的,但劳动人民的智慧也是无穷的,既然地势相对平坦,就开垦出梯田,只是东一点西一点,不成规模。 毕竟他们横山县并不是山区,虽然干旱,但到处是平整的农田,只有他们龙头村在卧龙山脚下安家,才不得不利用坡地种粮食。 这么一看,他们家的五亩地,只有一亩半是梯田,可以用来种粮食,另外三亩半,都是半荒的坡地,不好好开垦出来,再想办法肥田,根本种不了粮食。 就是这一亩半的梯田,手一摸就知道,肥力不好,恐怕还不如山脚下一亩地出产的粮食多。也难怪坡地划了五亩之多,还让人先挑,村民都宁愿去试手气,想挑山脚下的良田。 “那你光看有啥用,多冷啊,赶紧回去吧。”司青青嘴里含着硬糖,含糊不清的说道。 春夏是山上最好的季节,可以抓鸟雀,摘野菜,偶尔还能逮着一只肥兔子。秋天能摘些野果子,不管好吃不好吃,孩子们拿来磨个牙闹呵闹呵是够的。 只有冬天,一片瑟萧的景象,黑山白雪越发衬得山中清冷。扑面而来的冷咧寒风,将人从骨子里冻得透透的。 可是司雨侬却怎么看都看不够,前世的她走过不少地方,也曾学着文艺青年拍下意境十足的照片,配上一段似是而非,漂亮的文字。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最美的风景不在别处,而就在自己身边。 这座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卧龙山,和她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有一种特别的美,这种美不是世人眼中热闹奇幻的山峰,也不是游客最爱的壮观雄奇,秀丽多姿宛如仙景的山峦。 这种美是一种沉淀着的,肃穆着的,让人不敢开口大声说话的威严广袤。比之泼墨山水少了一分娟秀,多出一分不可亵玩的凝重。 如果现在手里的相机,不管从哪个角度随便拍一张,都是一副意境幽远的佳作。 谁能想得到,卧龙山还没等到欣赏它的游人到来,就在日渐的沙化当中,慢慢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就像一位佳人,未老先衰,就像一颗明珠,还未展现到世人面前,就已经蒙尘,着实令人痛惜。 带着和司青青完全不同的心情回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出司爱华和长保俩兄弟的声音。 “哥,给我们带了奶糖没有。”司青青一边推院门一边高喊。 司雨侬莞尔一笑,跟在她的身后,跨进院门。 第11章 多嘴 堂屋的炕头上,白春桃正在数钱,脸色并不怎么好。 司爱华见堂妹和女儿进来,赶紧掏兜,拿出一包奶糖,“你们俩分着吃。” “还有这个,别不许再说只有爱华哥记得你们。”司长保也拿出两根棒棒糖。 司青青欢呼一声,她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带着棍子的糖呢,她要收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去姥姥家当着表哥表弟的面慢慢吃。 “这回咋就这么点钱呢?”白春桃数的是长寿的钱,她说话间特意去看长保,长保上回赚的钱就没交给她,这回还没交,这让她觉得自己当家作主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妈,我问问,你是不是把我们去火车站扛活的事,告诉姥姥家了。”司长保没回答白春桃的话,反而问出这段话来。 白春桃愣了一下,这事的确是她说的。自家儿子出去赚钱,想叫娘家的侄儿也跟着去,但是怕司爱华不答应,就叫他们自己偷偷去。没理由这活儿就只有司爱华能带着人干,别人不能干,对吧。 “咋地,他们不能去啊。”虽然是她传的话,但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理亏。 “能啊,有啥不能的,那你还问钱少没少干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火车站出入的人只有那么多,来扛活的人多了,自然活就少了,他们赚的钱也就少了。 白春桃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儿子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想娘家吃亏,自己儿子就赚得少,就是这么个理,自己琢磨去吧。白春桃一时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要是自己去也就算了,吴家村的人去了十几个。”长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几个表哥,自己来不算,还呼朋唤友弄了一帮子人去。他们不仅去,还乱喊价抢活,搞得他们这一回,都没赚到什么钱。 司爱华看堂弟跟婶子解释清楚了,便一拍女儿,“走,回屋里找你奶去。” 司大娘收到儿子交上的钱,数一数只有一块多,和上回的一起,搁进箱子,然后上锁。 “吴家村的人太没有规矩了,以为人家城里是咱们乡间地头呢,还来那一套。”司爱华跟自家老娘抱怨,当着堂弟的面,总不好抱怨白家人,憋了好几天,这会儿吧啦吧啦尽情的吐槽。 司大娘一听乐了,“他们又抱团欺负人,不会连城里人也欺负吧。” 她可是听自己儿子说过,他们三个人刚开始去的时候,被城里那些扛活的人排挤。好在城里人并不团结,他们先是抱着团硬扛,再对里头好说话的人赔笑脸化解了大家对他们的敌意,这才顺利融进去。 可这一回,吴家村的人不仅抱团欺负那些城里人,还把之前约定好的价格搅成一团混水。 “你们以后别去了,这活干不成了。” 司爱华“嗯”了一声,深感可惜。 他们附近四五个县城都没通火车,只有横山县有个火车站。虽然是县城,但因为好几个县城外出回来的人,都得到这里中转,所以格外热闹。而过年前后又是个高峰期,回家的人,哪个不是大包小包,再加上一年上头,过节的时候人的手里是最松的,他们才能赚到这个钱。 平时可没这么多活计,而且他们平时种地,也只有农闲的时候,再赶上过年,可以趁机赚点辛苦钱。 辛苦是真辛苦,饿了啃一个馒头,凑到火车站的水龙头喝口凉水。困了就在火车站的座位上睡一觉,还要听着外头的到站信息,有远处的车到站就得赶紧起来,用凉水抹把脸就去抢活。 但能赚钱,辛苦也是值得的。司爱华还想着带两个弟弟干几年,怎么说也能攒下一点钱来。可没想到,才干一回,就被吴家村的人给搅和了。 司爱华不去,长保长寿也不去,白春桃急了,钱再少也是钱,总比坐在家里一分没有强吧。 “你表哥在,你就跟着表哥干呗。”白春桃催着两个儿子。 明明是他们先干的,结果现在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还坏了规矩,现在他妈却要他跟着那群坏了规矩的人干。 长保宁愿呆在家里,也不想去受那个气。 长寿倒是无所谓,他打小就听话,和他妈的感情也最好。可是他才十五岁,叫他自个去,司丰年又不愿意了。 “家里就差孩子们赚的这点钱?爱华不去你们也不许去,都给我歇着。” 司丰年这一开口,司家人便都歇在家里,熄了出去找活的心思。 没几日,白家大舅哥就找来了,一进门就哭,‘春桃啊,你可把几个侄子害苦了。’ “侄子们咋了,我咋害他们了?”白春桃迎出来,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你说的,叫他们去火车站扛活,好挣钱嘛。这下可好,叫城里人给打了,家里全乱了套。娘叫我来接你,赶紧看看你侄儿去。”白家大舅哥上前便要拉着妹妹跟他一块走。 白春桃一听也傻了,啥也没想,穿了鞋跟司丰年打了个招呼就往娘家去。 司丰年招手叫长保过来,“跟去你姥姥家看着点,别叫你妈让人给哄了。” “放心吧。”长保撒丫子追上去。 不到晚饭的点,母子俩便回来了,司丰年看都不看白春桃红肿的眼皮,直接问儿子,“出了啥事?” 还能有啥事,在城里头乱来,真以为人家没法治你? 司爱华他们是小打小闹,又知道不能得罪所有人,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就算了。可吴家村的人呢,把人家的地盘当自家的地头,来来去去的踩,这叫什么,这叫犯了众怒。 “火车站出了新规定,只有他们发了牌的,才能进去扛活。表哥他们就跟人家起了冲突,那帮扛活的就把他们给打了。”长保说道。 “人家既然有规定,那就按规定来,为啥还要起冲突?”司丰年明知故问。 长保一撇嘴,“当人家公家单位,也跟他们吴家村似的,打一架才好使呗。” 火车站报了警,直接把他们吴家村的村长叫过去领的人。还把村长狠狠批评了一顿,叫他好好管教这些目无法纪的村民。 白春桃越听越不对头,明明是侄儿被人打了,怎么到了儿子嘴里,这还成了他们的错呢。 “当家的,这可咋办?” “你想咋办,叫儿子去火车站打回来,然后蹲大牢?”司丰年真不知道白春桃在想什么,吴家村的人仗着人多先动的手,现在全须全尾给你放回来了,还想咋地,还想上天呐。 白春桃号啕大哭,进屋生气去了。长保一指长寿,“进去哄哄,他们犯傻关我们啥事,妈给消息让他们赚钱还错了?出了事怪我们,那赚钱的时候,咋没见他们孝敬我妈一分呢。” 等长寿一走,长保才对司丰年交底,“找我妈借钱呢,说是给表哥看病。我瞅了,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哪儿有那么娇气。” 知道他们刚分家,白春桃手里有点钱,这不,掂记上了呗。 白家什么德性,司丰年还有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叫儿子跟着去。 “你没应吧。” “姥姥几次想开口,都被我挡回去了。”长保邀功道。 “知道你最能干,你堂哥在说什么粮种的事,你跟他一块上县城的粮食公司看看去。还有化肥,都问问价。” “我现在就去。”长保去找司爱华,司大娘和司雨侬都在,顺道便说了白家的事。 司大娘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料到,他们还敢在县城惹事,结果反被人打。 “我明天想去打听果苗的事,至于稻种,我上回听城里人说,有什么新品种,产粮产的多,正好一道问问。” “产粮产的多,那好啊。”长保一听,特别高兴,一样是辛苦,谁不愿意多打几斤粮食啊。 “爸爸,要是产粮产的多,味道不够好呢?”司雨侬见机插嘴道。 “嗐,这孩子,白花花的大米还能味道不好啊,怎么可能不好呢。”司大娘嗔了孙女一眼,就在前几年,好多人家过年才能吃得上大米饭呢。平常都是拿粗粮混肚子,高梁面红薯干玉米面才是主力,可不象现在,隔几天就能吃一回大白米饭。 司雨侬若有所思,她到底是当了多年的城里人,甚至到了后头,全世界到处飞。好吃好喝对她来说,早就不算什么。回来之后,又一直和系统斗智斗勇,却忘了,这个年月,有多好吃不重要,吃得饱才是最重要的。 绿稻的优点是抗旱和味道好,但是亩产只有一千斤。 “呵呵。”系统的嘲笑声传到她的意识里。 “你什么意思?”司雨侬不解。 系统不吭声,司雨侬再三询问,还是不吭声。 “爸爸,我明天也去。”司雨侬早就想去县城看看了,除了种树,满足系统的要求,保住小命外,她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改善家里的条件。 “带小雨去转转吧。”司大娘发了话,司爱华没有不应的。况且,快过年了,他也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女儿买件新衣服。他看到县城有小姑娘穿着大红的小棉袄,他当时就在想,要是他的小雨穿上一定更好看。 司雨侬要去,司青青哪里肯一个人呆在家里,缠着司丰年发了话,叫长保带上她。 司青青欢呼一声,晚上太过兴奋,早上差一点没爬起来。好在司雨侬拿毛巾绞了凉水往她脸上一抹,这才“唉哟”一声,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到了县城里的粮种供应商店,司雨侬才明白过来,昨天系统在嘲笑什么。 第12章 心思 现在是一九八三年,袁大师所研究的粮种,刚刚获得认可,正在推广当中。而现在的亩产还不像后世那么夸张,动辄几百上千公斤,还不停创新高。 就现在而言,亩产千斤已经是个了不得的数字,那还得是传统的高产粮区,象他们这样缺水少雨的地区,打个八折已经是大家伙不敢想的丰收年。 “亩产能到五百公斤,到我们这儿打个折,能有四百公斤也不错啊,要是真的,咱们开了春就来定粮种。”司长保听了简直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开种。 “是不错,就是果苗得到林业公司去问。咱们县城压根没有,得找机会去一趟市里。”司爱华有点失望,市里若是没有,岂不是还要去省里,光运费就是一笔不菲的数字。想想自家的存款,忽然觉得种果树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太想当然。 司雨侬正在小声和系统沟通,“好了嘛,我知道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你是最胖的,不要不理我嘛。” “什么叫我是最胖的。”以为他听不懂人类的骚话吗? “不对不对,你是最棒的。”司雨侬麻溜的改口。 “哼。”这一声尽得傲娇之精髓,听得司雨侬心肝一颤,果苗粮种都没到手,她得先哄着这位祖宗。 “亩产万斤又算得了什么,你们这些凡人就是没见识。” “你厉害,是我见识少。”司雨侬能屈能伸,立刻拍手叫好。 司爱华打听完粮种的事,便开口,“要不要去农贸市场看看,我之前听人家说,那里头什么都有得卖。” “要的要的。”当然要啊,谁走几个小时上趟县城,就是为了来粮食公司问几句话的。特别是司青青,头点的跟捣蒜似的,一叠连声的应着。 供销社这个时候依然存在,但还在坚持要各种票证,没有票证的人家,特别是象他们这些农村人,看也是白看。倒是农贸市场那头,逐渐热闹起来,有从外头贩卖过来的新鲜玩意,不要票,只是价格略贵些,听说生意极好。 司爱华还掂记着给闺女买红棉袄,兴致勃勃的走过去。农贸市场外头一溜青石板砌的高台,买肉的买菜的,都摆在上头,光看看就觉得敞亮,洋气。 往里走,更是卖什么的都有,衣服,鞋子,扎头发的彩绳,看的人眼花缭乱。一时间就象是入了西洋镜,有点不知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不怪他们这般目瞪口呆,实在是这几年外头变化太大,从抓倒买倒卖,打击投机倒把,到鼓励大家伙干小买卖,活跃经济,直接从思想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们当农民的,一年上头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看到的世界几乎是一成不变。哪里知道外头的世界,早就翻转了多少个来回呢。 能够保持镇定的,只有司雨侬,她什么都要问问价,还掏出小本子不时记上一笔。 现在的物价什么样,她早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只记得这几年的物价十分畸形。维持人们生活所需的米面油还是稳定的,但机器生产的工业化的东西,还有一些不常见的吃食,都贵的吓人。不夸张的说,八十年代有些小工艺品的价格,放到三十年后,能在淘宝上找到更低的。 而且八十年代前期到八十年代后期,物价涨的飞快,通货膨胀的非常厉害。 司雨侬慢慢回忆起这个时候的经济情况,走到卖新鲜水果的地方,这个时候的水果品种不多,除了传统的苹果桃梨桔就是他们这边的特产杏子。 “大娘,苹果多少钱一斤。” “一毛五。” 横山县是个小县城,水果基本都是四周的农民自家种的,吃不完挑到农贸市场卖,在一毛到二毛之间。 这一头,司爱华终于找到了大红色的棉服,正是他想给女儿买的,一问价格,一下子傻了。 “十五块,你们抢钱吗?”司长保也没想到,一件衣服竟然这么贵。 “小兄弟,咱们这里不要票,而且是南方运过来的货,你看看这质量和花色,我保证你去供销社都找不着比这个好的。”老板并不生气,象这样问完价吓傻了的人,他见得的多了。 司爱华讪讪的摸摸自己的口袋,眼看着一对县城里的夫妻过来给自己的女儿挑了一件红色的棉袄,临走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冲着傻站在旁边的司爱华笑了笑。 司雨侬这个时候才问过水果的价格回来,上前牵住父亲的手,“咱们看的差不多了,赶紧回去吧,不然奶该担心了。” “小雨饿了吧,咱们去买几个包子。县城里有家包子铺,卖的包子可香了。”司爱华打起精神,领着大家伙去了包子铺。 包子铺的伙计看到司爱华,笑道:“好长时间没看到您了,还是老样子,两个馒头呗。” “这回吃包子。”司爱华腼腆的一笑。 “呀,终于想通了。我早就说您该试试我们家的包子,皮薄肉香,全县城就没有比咱们家味道更好的。这人呐,省啥都不能省自己这张嘴。” 伙计是个嘴快能说的,吧哒吧哒说了一长串,手上半点没落下,麻利的装了十个包子,收了司爱华一块钱。 馒头三分,包子一角,鸡蛋汤五分,包子铺的墙上,用粉笔写着价格。 “就坐在这里慢慢吃,他们家老板人好,热水随便喝。”司长保看样子也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的拿了碗,接了四碗热水递给大家。 “你和青青一人俩个,我和长保一人吃一个就行了,剩下的拿回家,让大家都尝尝。”司爱华是这么分配的,司长保也点头,包子尝尝味就行了,管饱太浪费。 隔壁桌坐着几个年轻男人,正在听一个中年汉子说南方的事,这汉子看穿着就和县城里的人不一样。说的也是县城根本没有见过的景象,几个年轻人都听呆了。不时抽气,又羡慕的询问各种细节。 一时间,满屋子里的人都噤了声,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大嗓门,好些话重复了好多遍,可是听的人却一点也不介意,又是倒水又招呼伙计再来一碗鸡蛋汤,就是想让他再多说一些外头的事。 出了包子铺,司长保小声问他哥,“外头真有那么好吗?” 好像遍地是黄金,好像弯个腰就能捡? “再好,咱们还能抛家舍业啊。”司爱华嗡声嗡气的回道。 司长保这才收起一脸羡慕之色,失落道:“是啊。” 外头再好,他们能走吗?走了家里的地谁种,父母谁照顾。他们都是顶门户的长子,万一在外头出个啥事,家里的天就塌了。 他们俩沉默了,但孩子们的嘴一直没有停过,或者正确一点说,是司青青没有停过。 “小雨,县城真好啊。怎么啥都有啊,这些人穿的也好看。” 司青青单纯的羡慕着县城里的生活,吃的好,用的好,对小孩子来说,简直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司雨侬并不羡慕县城,她只是充满了无力感。原以为,她靠着重生而来的先知,还带着系统,想改善自家的生活条件,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现在看来看去,才知道,这一切并不容易。 首先,司家没有本钱,她很清楚家里的全部积蓄加在一起只有二十多块,放到县城只够买一套南方过来的,最时兴的衣服。 现在的农产品完全卖不出价格,电子产品的价格最贵,其次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东西,倒个手就能赚到两倍甚至更高的利润,最其次是加工品。 电子产品不用说,动辄几百上千的价格,有关系有门路有本钱的,才敢插手这门生意。 工业化生产的东西本钱倒不用那么大,但是得去南方拿货,拿了货再坐长途火车回来。这对于不常出远门,也没有生意经验的农民来说,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寻找货源,再千里迢迢运回来,简直是无法想像的困难。 更何况,这年头的治安远不如后世那么好,来回带着现金,极不安全。 别提手机支付,现在连银行卡都没有,只有存折。也别提全国联网,省内都没有联网,一个网点的存折就只能上这个网点存取。所有后世觉得理所当然的条件,现在都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事。 也不怪乎现在能发财的,好多都是街面上的混混,胆子大敢闯敢干就足以拦下百分之九十的人。 “好香啊,小雨,你闻到了没有?”司青青抽抽鼻子,使劲拿手拍着司雨侬的肩膀。 的确有一种熟悉的香味,司雨侬不用问就知道,这是烤面包的味道。远远看到前头围着一大堆的人,司青青拉着司雨侬的手挤了进去。 “这是什么?”司青青不停的嗅着鼻子,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又甜又香诱人极了。 “面包,面包,西洋面包,外国的烤面包,五毛钱一个,冷热都不影响味道。”卖面包的人吆喝着,仅能容身的一个人的小铺面,架着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上头搁着白色的搪瓷盘子,盘子上头摆放着一块块正正方方,松软香甜的面包。 司雨侬心想,这就是最其次的赚钱方法,加工品。不管是面包还是刚才的包子,都属于这一样。 这也是司雨侬觉得,她唯一可以考虑的方向。但是看看人家的铺面和烤炉,这是最基本所需要的工具,可是就这些,她也不可能置办齐全。 “想吃吗?给你和青青一人买一个。”司爱华跟在后头挤了进来,听到价格,虽然也觉得贵极了。但是衣服买不起,难道连点吃的也不能满足孩子?带着愧疚,司爱华一点也没有犹豫的掏出钱来。 第13章 无水蛋糕 司青青看到五毛一个的价格,深吸一口气,拉住司爱华的胳膊,“爱华哥,不用了,刚刚吃了包子,我们一点也不饿。” “爸,买一个,我和小姑分着吃。”司雨侬倒不是贪这个嘴,只是想尝尝这个时候的面包,是什么样的水平。 司爱华依言买了一个,小心掰开,递给他们。 司雨侬拿到半个面包,撕下一半又递还给司爱华,“爸,你也吃。” “这是你们小孩子吃的,我不爱吃。”司爱华拒绝,可是司雨侬根本不许她拒绝,直接塞到他的嘴里。 司青青正把半个面包往嘴里塞,看司雨侬这般,也只好揪下三分一块面包给了司长保,“哥,你也尝尝。” 司长保笑嘻嘻的扔到嘴里嚼巴嚼巴,奇怪道:“这到底是啥味,亏了,还不如买五个包子实惠呢。” 司青青白了他一眼,学着司雨侬小口小口的吃面包,松软的面包,带着一股奶香味,直到吃完最后一口,才“妈呀”一声,“城里人真会享受。” 司雨侬笑笑,心说这味道可真不怎么样。估计是买不到黄油,面粉也用得不对的缘故。另外还有一股微酸的味道,明显就是发酵的时间没掌握好。 这样的技术,也敢出来卖钱,还有这么多人捧场。放在后世也就是新手在家随便糊弄的水平,也亏现在这个年代,又是偏远的小县城,大家都没怎么吃过西点,才能跑出来骗钱。 他们渐渐走得远了,还不时看到有人拎着篮子或是米袋站在路边吆喝,卖自家地里种的东西。 “他们为啥不去农贸市场,那边人多。”司青青扯了一把司爱华的衣摆问道。 “那边怕是要收租子。”农民自家地里的东西,本来也卖不上价钱,再交租子,可不划算。 “小雨,看啥看呆了,不就是大米吗?你没见过啊。”司青青拉了一把司雨侬,深觉这段时间侄女有些奇怪,尤其是今天,特别特别奇怪,简直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看到这么热闹的景象,好吃的好玩的一大堆,她竟然还能走神。 “啊,不是,我就是忽然想到一点事。”司雨侬上前拉住司爱华,“爸,我想买一点低筋面粉和白糖,可以吗?” “低筋面粉是啥?”司长保在旁边好奇的问道。 司爱华摸摸女儿的脑袋,“怎么,咱们小雨想回家自己做包子吗?” 他听到了面粉两个字,自动忽略了前头的低筋,大家对于面粉的认知,就是拿来和面做包子馒头或是饺子皮,压根没有想过面粉还分着种类。 “不是,是低筋面粉。”可以用来烘烤无水蛋糕。 作为一个动手能力极强,会自己下厨的单身女性,纵然没有玩过烘焙,这种入门级别,最简单的西点,多少也会几样。 从刚才烤面包得到的启发,司雨侬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记忆中各种西点的烘烤方法,在没有烤箱,也没有合适工具的情况下,只有无水蛋糕可以勉强试一试。 “那我们去看看。”粮油公司现在还是凭票供应,他们只能回农贸市场。 这边倒有敞开来供应的,却没人听说过所谓的低筋面粉,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面粉就是面粉,还有啥低筋的说法。” 市面上的面粉都是最普通的中筋面粉,用来做中式面点最合适不过,这年月有几个人懂得做西点,没有需求自然也就没有供应。 “那老板,您有玉米淀粉吗?” “有。” 那就好办了,司雨侬要了一斤玉米淀粉,又拿了点白糖。至于面粉,家里就有,根本不需要到外头买。 如果没有低筋面粉,可以用中筋面粉加百分之二十比例的玉米淀粉中和,调配出低筋面粉。也亏得她之前生活的环境,网络发达,什么样的资讯都有。 拎着玉米淀粉和白糖的司雨侬,归心似箭。 回到家,司爱华把肉包子分给大家,一人一个。司雨侬在外头只吃了一个,所以她还剩一个。 “谁花的钱?”白春桃拉过女儿,小声问道。 “爱华哥花的钱。”司青青不耐烦的甩开她妈,司雨侬说要干一件大事,她急着去围观呢,可没功夫跟她妈在这儿瞎磨叽。 听到是司爱华花的钱,白春桃满意了,随着儿女们去闹腾。 “长寿叔,我要砌个灶台起来,要一车泥。”司雨侬一回来就扯住长寿的袖子撒娇。 “家里的灶台还不够你用啊。”司长寿被她摇的头晕,不明白为啥还要砌个灶台。 “要你去就去,长保也去。”司丰年在旁边听着,拿手指敲敲桌面,一捶定音。 “我又没说不去。”长寿冲他爸做了个鬼脸,拿上工具,挑着担子跑了出去。 “家里还有几块砖头,我给你拿出来当个底座。”司丰年去寻摸砖头,又找了地方,就在厨房的角落里,扒出个位置,专门砌上司雨侬所说的灶台。 “要两层,下头生火,上头用来烤东西,不是咱家厨房里用的那种烧水做饭的灶台,是用来烤东西的灶台。”幸好前世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十分盛行,什么野外生存,去乡□□验生活等等,各种考验人的应变能力和生存技能。 她看过的一档节目里,就有一位明星用自制的烤炉烤饼干。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现在的条件一时半会儿提高不了,她也只能尽力试试。 司青青跟着他们忙前忙后,乐不可吱。直到白春桃再次把女儿抓回屋里,问她道:“咋地,是要给我们单独砌个灶台吗?” 他们分了家,粮食也分开了,自然得单独开火。家里只有一个厨房,好在现在的饭菜都极为简单,轮流用也用得开。 现在看司雨侬忙活灶台,就以为是司大娘的主意,大人不好意思说,便要小孩子提出来。 这用泥巴砌的灶台,能和厨房里用砖头砌的灶台比吗?白春桃都快怄死了,结果家里人还跟着忙乎,一个个都是傻子吗? “不是给你的,这是小雨用的,她说了砌好了灶台,给我们做好吃的,超级无敌好吃的。”司青青气乎乎的看着她妈,“你也想要?那让爸再砌一个,这个是小雨的。” 她是半点没理会到她妈的心情,只当她妈想抢,还非常有眼色的护上了。 原来是小孩子玩啊,白春桃放了心,赶女儿出去,“去吧去吧。” 这么点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居然全家人都跟着忙活,一个女娃子,惯的这么厉害,象什么样子。白春桃放下担心,心里又滴咕上了。 司爱华跟司大娘说完话,长保长寿也挑着黄泥进了屋。司爱华帮着挑进厨房,“行了,剩下的我来,你俩赶紧歇着去。” “让他俩看着点。”司丰年招手让他们进来,“以后都是顶门立户的,这些活得叫他们学着干。” 都是动手能力极强的庄稼汉子,一上手就象模象样。司雨侬和司青青连捞点泥巴玩玩的机会都没找到,双层灶台就给砌好了。 点上火烤一烤,再用小火闷上一个晚上,如果赶得急,明天就能用。 “小雨啊,你到底想做什么。”司大娘出来看了一眼灶台,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想做烤蛋糕。”司雨侬比划着今天在外头吃到的烤面包,不服气道:“我觉得我也能做得出来,还能做得比他还好吃。” 司大娘“噗嗤”一下子笑了,司爱华摸摸女儿的脑袋,没有吭声。 司丰年一脸不相信,但啥也没说。长保摸摸鼻子,长寿直接夸张的叫了出来,“怎么可能,你连水都没有烧过吧。” 家里都是能干人,谁还让个小孩子做家务,不客气的说,司雨侬就是连灶台都没靠近过。 现在这样一个饭都没有烧过一回的人,忽然说自己能做外头的西洋玩意,也不怪大家根本不相信。 司青青捂着嘴,不敢相信又想要相信。如果是真的,她岂不是天天可以吃到西洋点心。但是想到长寿说的,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有点悬。 “你们就看着吧,我觉得我能行。”司雨侬没法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了,气呼呼的发誓要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 “就让小雨试试吧,反正不管怎么折腾,只要做熟了,就能吃。”司爱华虽然有点心疼面粉,那可是精细粮食,还准备留着过年包饺子用呢。但是他更心疼女儿,只要女儿能从柳琴抛弃她的阴影里走出来,这点面粉又算得了什么。 司爱华看女儿仰头冲着他笑的一脸灿烂,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女儿的笑容就象阳光,驱散他心底的阴霾。对柳琴的思念和挫折还有些许的不甘心,也都融化在这在笑容里,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司大娘好笑的摇头,儿子都说了,她肯定不会再反对。再说难得孙女把注意力从找她妈上头转移到别处,就让她试试吧。 不仅让她试,还在第二天找出一个大搪瓷托盘来,“不是要烤蛋糕吗?这个合不合适,还是当年在黑市上头,从别人手里找来的一个添头。” “黑市?奶奶去过黑市?”司雨侬惊讶道。 “要是以前,我可不敢说,幸好现在不讲究这些了。那个时候啊,光靠公社分的那点粮食,哪儿够啊。我就拿鸡蛋去城里跟人换粗粮,城里人精贵,好多人吃不惯粗粮,拿着换精细东西。咱们可不管,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 “奶奶是这个。”司雨侬竖起大拇指。 她正愁拿什么装蛋糕糊呢,也没地方找纸杯或是容器。搪瓷的长方形托盘,拿来装蛋糕糊最合适不过。平平整整,受热均匀,烤完了一切,方方正正,卖相肯定不差。 司大娘看孙女先是把面粉和淀粉调在一起,用手使劲抓匀,然后放到一边。再打了几个鸡蛋使劲搅和,当然,这个搅和的工作交给了蹲在旁边看稀奇的长寿。 一直搅和到蛋液膨松变白,就象一碗白/浆的时候,才算完事。 长寿胳膊都差点没搅和废了,司雨侬接过蛋液讨好道:“一会儿烤出来了,长寿叔吃双份的。” “真的能吃?”长寿是来看笑话的没错,可要是不能吃,他岂不是白白辛苦。这个时候,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小侄女真的能成功,也不枉自己差点废掉的胳膊。 第14章 烤制成功 司雨侬没再理会大家的嘀咕,而是专心的在蛋液里调入白糖和油,然后再将调配均匀的低筋面粉小心的筛到蛋液里,一层层的筛好再搅拌。又暗自可惜没有蜂蜜,不然味道一定更好。 “不放水?”司大娘看出点道道,奇怪道。 “不放,无水蛋糕放了水可就不好吃了。”司雨侬将蛋糕糊慢慢倒入搪瓷托盘里,然后放到灶台的第二层,再拿一块砖头把门给封好。 灶台里的火温正好,家里人个个都会烧火,控制灶台的火温不在话下。 “是不是可以吃了。”司青青今天起的晚了,赶来的时候,司雨侬已经封好了灶台。 “我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连长寿都觉得,没准真的能成。 “小雨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大家伙谁也不肯走开,都围在灶台旁边说话,司青青很是奇怪,她天天和小雨在一起,没理由她知道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我妈看的书里有,我听她念过好几回。”反正柳琴走的时候,把自己的书都当宝贝一样带走,想对质也没地方对去。 司大娘心头一颤,生怕孙女又忽然心神不安的哭闹起来要找妈妈,可是看了半天,孙女的神色依然平静,似乎真的只是陈述事实,而不带半点感情。 司青青挨了长寿的一个弹指,家里人都知道,不能在司雨侬面前提她妈的事。司青青要是早知道这也能扯上柳琴,哪里会开口,老实挨了长寿的弹指,赶紧转移话题。跟司大娘形容他们昨天在县城看到的农贸市场有多好,有多热闹。 “一件棉袄要十五块呢,把爱华哥都给吓傻了。”司青青砸着嘴,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司大娘叹了口气,难怪昨天儿子回来,一直闷闷不乐,还跟她说,想趁着农闲出去赚点钱。 可是农稼汉子一没门路,二没技术,就只有一把子力气,火车站扛活的事也黄了,还能干什么呢?母子俩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好主意,司爱华还打算这两天去县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 看样子,是被棉袄的价格打击的不轻。 慢慢的,灶台开始有香味飘出来,引得司丰年进来抽着鼻子道:“怪香的,咱们小雨真能干。” “孩子嘛,不是掂记吃就是掂记玩,也亏得你们陪她胡闹。”光一个灶台,就让全家人陪着她玩了一回泥巴。虽然司大娘是用嗔怪的语气,但眼神里全是宠溺,哪里是真的怪她。 司丰年笑了几声,大哥就这一根独苗,他怎么可能不宠。不过是砌个灶台,算得了什么事呢。 想到昨天长保跟他提的事,便跟大嫂说道:“我听说粮食公司有新的粮种过来,产量比咱们自留的要高。” 他们用的还是老办法,自家产的稻种留下好的当粮种。一比较,发现自家粮种的产量,及不上外头的,可是他们没人种过,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 “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呢?粮食公司现在都在推广新粮种,不好也不会叫咱们种。国家不会害我们的,我觉得可以在村里宣传宣传。”司大娘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改天问问大家伙的意思,反正这事也不能勉强。咱们知道的消息,让大家伙都知道就行,自己选吧。”司丰年说话间便招手,叫长保去村里的广播站,把粮种的事说一说。 长保抽抽鼻子,“怎么这么香,小雨不会真的会烤面包吧。” “是蛋糕,比面包还好吃呢。”司青青纠正大哥,关于吃的事情,司雨侬只讲一遍,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们守在这儿,就把我支走。”长保一屁股坐下来,他可没那么傻,广播什么时候都能去,蛋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司爱华是最后踏进厨房的,一进来吓了他好大一跳。也幸好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地基足够,房子建的宽敞,厨房都是老大一间,不然这么些人,可真坐不下来。 “咋回事呢,家里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我说都上哪儿去了,敢情都在这儿猫着呢。”闻着味儿,司爱华也坐了下来,“都等着尝我闺女的手艺呢。” 那他这个当爹的就更不能走了,肯定得先尝尝不是。 司雨侬一直盯着火候,家里连个时钟都没有,万幸的是,系统的右下角就跟电脑屏幕一样,有时间标注。等候了约若二十五分钟,香气越发浓郁的时候,她终于说道:“好了。” “呼”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来,光闻着味儿不能吃,真是一种折磨。 长保和长寿争着将封住灶台的砖头扒开,再小心的将搪瓷托盘取出来放到桌面上。因为烤制的原因,蛋糕的表面呈焦黄色,随着热气升腾奶香味越发浓郁起来。就连大人们,也跟着咽下一口唾沫。 就别提双手扒在桌面上的司青青了,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蛋糕眨都没有眨一下。 长寿使劲抽着鼻子,“我的妈呀,光闻这味我能就三碗饭下肚不要菜。” “这就成功了?”司大娘最为镇定,看孙女拿了刀,赶紧给接过来,“你说咋弄,奶帮你切。” 切成啥样都不耽误吃,她最重要的就是想试试味道,然后计算一下成本。 “先拿秤幺一下。”司雨侬又想这一茬,赶紧让司大娘先别切。 长寿飞快的跑出去拿了秤进厨房,带着托盘一块秤重,一会儿再把托盘的重量给扣下来,就是蛋糕的纯重量。 “奶,切成三十块一样大小的。”司雨侬记下重量,这才对司大娘道。 “行。”司大娘比划比划,下了刀。整整齐齐,大小均匀。 司雨侬拿起第一块递给了司青青,“你先尝尝。” 本来第一块想先递给奶奶的,可是看小姑这眼神,司雨侬忍住笑,先递给了她。 “那我先替你们尝尝。”司青青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装模作样的捧在手里,还闻了闻,这才一口下去。 这一口,吃的司青青几乎要流下泪来。什么叫绵软细腻,什么叫唇齿留香,这就是了。 蛋糕的组织不象面包那么松软,一口咬下去嚼巴嚼巴就没了,而是极为紧密但又不失绵软,吃进嘴里,内容丰富。 面包是闻着香,吃两口便没了味道,蛋糕是闻着香,吃着更香,越嚼还越香。这香气从舌头滑到喉咙口,再滑到胃里,全是大大的满足感。 “这丫头,到底好不好吃,给句话呀。”司大娘看司青青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孙女这次动手的结果,肯定是大获成功。但司青青埋头吃蛋糕,香的一脸陶醉的样子,实在是太招人乐了,让她忍不住要出言调侃几句。 “别看了,大家都吃。”司雨侬也给看乐了,赶紧将蛋糕一块块递到大家手上。 最后,自己捞上一块,咬下一口。还冒着热气的蛋糕,完美的演绎了西点有别于中式点心的绵密口感。 一时之间,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嘴里全都裹满了蛋糕,吃的一本满足。 还是长寿再次伸手的时候,被司丰年打了手背,这才打破了沉默。 “爸,你打我干啥。”长寿吃痛,委屈道。 “这么精贵的玩意,你还打算吃个饱啊。”司丰年白了儿子一眼,这个小儿子,真不知道像了谁,一点也没有大儿子的稳重。可要说机灵吧,也谈不上,小聪明有一点,但犯蠢的事也没少干。 “嗐,你打他干啥,做出来不就是吃的。”司大娘赶紧再拿一块蛋糕递给长寿,想了想又拿了两块,“给你妈拿去尝尝。” “诶。”长寿高兴的应了,拿碗装了蛋糕便跑。 大人们都有自制力,哪怕觉得蛋糕是无上的美味,但也没动手再拿第二块,就连长保也没再拿。各自夸讲了司雨侬几句,便出了厨房,说是去广播站,通知粮种的事。 当然,司大娘也没忘了司青青,拿碗装了两块递到她手里,“拿着慢慢吃。” 剩下的蛋糕还有一多半,司大娘便扣在了柜子里。 司雨侬跟着司大娘回屋,坐到炕上摊开了作业本,可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就是在动小心思。 司大娘笑道:“咋地,还想吃。不是拦着不让你吃,再好的东西,也没有一次吃个尽兴的。这天气放个三二天不是问题,留着你和青青慢慢吃。” 虽然是做成功了,但又是面粉又是糖,还有好几个鸡蛋,全是精贵东西,按他们家的条件,偶尔依她一回可以,却没那个条件,回回依着她。既然做了一回,就得多吃几天才划算。 司大娘摸摸孙女的头,承诺道:“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天天让你折腾。” “奶,我不是为了自己贪嘴才做的。您知道县城里的面包多少钱一个吗?也是西点,还没我这个好吃呢。”司雨侬急切道。 她可不是为了玩,更不是为了自己吃,而为了卖钱。 司大娘停住手里的活计,有些不敢相信,“小雨是说,拿这个到县城去卖?” 司雨侬不停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用了多少东西我都记下来了,奶给算算卖多少钱合适。” 八两面粉配二两淀粉,就算一斤面粉好了,然后是一两半左右的白糖,和两勺子花生油。再加上四个鸡蛋,合在一块算二块钱。 二块钱的成本,出了三斤左右的蛋糕,切成三十块的话,每斤十块蛋糕。一斤的成本算七毛,一块蛋糕的成本就是七分钱。 县城里面包要卖上五毛钱一个,还有挺多人站队。听他们吃过的说法,跟蛋糕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那蛋糕就算卖便宜些,也是翻倍的利润。 司大娘按住胸口,她算帐极快,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可是她不仅没有找到赚钱门路的喜悦,反而神色复杂的看着孙女,“小雨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孙女是自己带大的,聪明归聪明,却有点不谱世事的娇气。原本也没什么,家里就这一个娃娃,虽然不能跟城里人养孩子相比,在乡下地头,也算是养的十分娇贵。 忽然一下子知道操心家里的生计,就算孩子懂事了,这个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 第15章 风风火火 司雨侬叹了一口气,扑到司大娘的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半天才道:“妈妈离开我们,不就是嫌弃龙头村穷吗?如果我们是有钱人,就算是农民又怎么样,她还会走吗?” 果然啊,还是柳琴作的孽。 司大娘一时心疼坏了,抱着孙女就是一通揉搓,“乖乖,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考虑的事,这么多大人,还能让你吃不着饭。不就是喜欢吃蛋糕吗?改明儿奶奶多养几只鸡,多换点面粉回来。” “奶奶,我不觉得苦。”司雨侬纠正司大娘,“我只要有奶奶,有爸爸就够了。但我要让她知道,离开爸爸是错误的决定。” 柳琴虽然是大城市的姑娘,但娘家的条件并不好。她回去后,嫁了一个二婚的男人,男人的条件很好,对她也不错。她自以为找到了幸福,很满意当初抛夫弃女的决断。 可是到头来,事实会告诉她,别人的东西,想给你的时候,才是你的。不想给你了,随时可以拿走。 想要过上好的生活没有错,但最正确的方法是靠自己。或者,真的想好了要走一条更轻松的路,也该给曾经的丈夫一个交待。哪怕他们没有拿结婚证呢,也是事实婚姻,写一封信回来,了断过去有那么难吗? 可柳琴并不这么想,当年的主动请人说和下嫁,变成了逼不得已。多年后的母女相遇,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私下请求她不要说出真相,不要破坏她的家庭。 家庭,司雨侬想到这个词就觉得好笑。一个可以抛弃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也好意思说这两个字。 重活一世,就算系统不提要求,她可能,也不会再离开龙头村。千帆过后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只是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大城市再好再繁华,也不是自己的家。 她有信心,留在龙头村,一样能给家人最好的生活。一样能靠勤劳致富,一样能过上大家羡慕不已的,城里人的生活。 一个地方是好是坏,是穷是富,决定权永远在人的手里,和地域无关。 “错了,她当然错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作为过来人,又作为城里出生的姑娘,司大娘太了解柳琴的不甘。 司大娘也恨柳琴的一走了之,但她毕竟是孙女的亲妈,所以村里人私下说嘴,将柳琴骂的狗血淋头,反倒是司家人,从司大娘到司爱华,从来没有说过柳琴一个字的不是。 这是她第一回和孙女谈到柳琴,袒露心声道:“小雨,奶奶希望你不要恨你妈妈,恨人是一件很累的事,仇恨不仅伤人,更伤己。她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以后就是陌生人,咱们各过各的,她后悔也好,庆幸也罢,都和咱们无关。奶奶只希望小雨能每天高高兴兴,干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为了让你妈后悔,去钻牛角尖。” 司雨侬想了想,很认真的点头,“奶奶,你说的对,我和她以后就是陌生人。可就是各过各的,我也希望咱们家能够过的更好。大家可以天天吃肉,可以穿新衣服,爸爸还能买得上新的果苗。既然都试成功了,趁着农闲赚一点钱有什么不好。” “当然好,只要小雨心里不积着怨气,你想干什么,奶奶都支持。”司大娘当然知道蛋糕可以赚钱,从古到今国人在吃上头都是最愿意花钱的。蛋糕的味道又这么好,能赚钱的事为什么不做。 她只是担心,孙女憋着一口气,要跟柳琴较劲。仇恨固然是一种动力,但也极容易让人心态失衡,性格也变得偏执古怪。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总有人能够将日子过的舒心自在,这里头性格占了决定性的因素。 比起养成孙女的性格,赚钱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不过听到孙女的话,司大娘就知道,这孩子还是随了司家人的厚道,也随了自己的心宽。 “好孩子,咱们今天就准备,明天让你爹去县城里卖蛋糕。”司大娘故意顿了顿,看孙女有什么反应。 “我把烤蛋糕的技术教给奶奶,奶奶带着长寿和青青一块烤蛋糕,我明天跟着爸爸一块去县城,长保叔也去,多个人挑东西,还能换个手。” 一点蛋糕对庄稼汉子来说,算得了什么重量,一只手都能拎到县城去。烤蛋糕也不是什么难事,都是干惯了家务活的,一个人就能干。多加人,就意味着要将利润分出去,孙女能够想着带上叔公一家人,而不是吃独食,这是司大娘十分乐意见到的。 司雨侬当然不会抛下叔公一家人,虽然叔婆有些讨厌,或者说和整个司家一直格格不入,但是不管叔公还是堂叔堂姑,都和她十分亲近。 她是觉得,与其自家人累死累活,倒不如把活分出去,烤的多,赚的也多,到头来算总帐,保准比自家单着干,赚的还要多。更何况前世她工作多年,最终修炼成别人嘴里的女王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呢。 家里的男人们从外头回来,粮种的事一广播完,好多人就找了去,男人们谈完正事回家,就被司大娘请到了堂屋。 听到司大娘问他们蛋糕生意做不做得的时候,长保眼睛一亮,当即嚷道:“当然做得,怎么会做不得,我觉得比县城里五毛一个的面包好吃多了。” 司爱华面带欣喜,但又有一丝迟疑,“会不会太辛苦了,她一个小娃娃,哪里忙得过来。” 司大娘嗔他一眼,“有我们这些人在,还能用她自己动手。说的好像就你是亲爹,我这个奶奶是外人一样。” 大家哄堂大笑,司爱华也不好意思起来,“我听您的,让我干啥就干啥。” “那行,明天长保跟着爱华,还有小雨一块上县城,我带着其他人在家干活。我今天看了,打蛋液是个力气活,他叔还得跟长寿一块换着来。要是能赚到钱,我给大家伙发工资。” “我呢我呢。”司青青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抱住司大娘的大腿仰头喊道。 “人人有份,咱们青青也有。” “伯娘万岁。”司青青跳了起来,想了想又说道:“我不要钱,拿蛋糕抵工钱成不。” 司大娘忍着笑,“成。” 准备再次欢呼的司青青被司丰年拎到一边,笑道:“自家人帮忙,还要什么工钱。” 村里人帮着别人家盖房子,也不过就是管两顿饭,送几个鸡蛋或是一点米面,都算是大气的。 反正是农闲,闲在家里帮这点小忙,还要什么工钱,这不是打脸吗? “他叔,这个你说了可不算,现在不争这个,真挣着钱了再说。”要是挣不到钱,今天说的越多,就越像一个笑话。司大娘之前就把自家的粮食和鸡蛋扒出来算过,万一亏了,也有这么多的蛋糕,就当是自家人吃了一顿好的,也能承受得起。 有司大娘安排,司雨侬乐得全程当个听众。小胳膊支着,小腿晃荡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被她看到了问题,由始至终,白春桃都没有出现过。但是门口那一角枣红色的衣摆,又是谁的。 在自己家,偏弄的好像作贼一样,也只有白春桃有这份能耐,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叔婆。”司雨侬带着点坏坏的小心思,故意出声喊道。 “人来了怎么不进屋,外头不冷啊。”司大娘看似在跟她打招呼,实则就是在笑话她。 笑话她作天作地,作到最后结结实实坑了自己一把。司大娘虽然是村里公认的贤惠人儿,但并不是老好人的脾气,也绝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对这个弟媳妇,她一开始抱着好好相处的态度,释放出极大的善意。 但当她发现白春桃跟自己压根不是一路人之后,司大娘便开始敲打她,让她明白司家和白家不一样,别把白家那一套带到司家来。就是生了孩子,也极力主张司丰年多跟长保在一块,让长保尽管少受白春桃的影响。 做这一切,司大娘问心无愧,但在白春桃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她始终觉得,大嫂就是想踩着她,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到头来却全都要听大嫂的,根本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事实上,如果白春桃问了,司大娘可能会实话实说,她真的没将白春桃放在眼里。再附赠一条,瞧不起她的作派,然后一并奉送,嗯,你想的没错,这就是事实。 白春桃假笑着走了进来,“这不是路过,听着你们在说啥,要自己干买卖?” 今天的烤蛋糕,她也吃了,是长寿递到屋里给她的。真是好吃啊,她吃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当买卖干。反正她也问过长寿了,不就是面粉和鸡蛋,一点也不难。 她还准备偷偷回一趟娘家,跟娘家人商量怎么做,结果倒好,人家已经开始了,气得她心肝都是疼的。 “是要干买卖。”司大娘笑笑,然后下炕牵住司雨侬,“就照我刚才安排的来,今天都早些睡,半夜就得起。” “放心吧,耽误不了正事。”司丰年看着大嫂一家回了自己的屋,就冲白春桃沉了脸,“自己家,要进就进,躲在外头偷听算怎么回事?” “又没人叫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防着我,不叫我听见。”白春桃觉得十分委屈。 “你还有理了,是谁整天躲在屋不见人的。”司丰年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盘腿上炕,拿着竹篾开始排箩筐。 他们背靠卧龙山,农闲的时候会组织村民进山砍竹子,然后削成细条编各种筐或是簸箕,大大小小都不重样,以前是卖给供销社换点盐和油,现在是背到县城里卖掉。只是家家户户都会编,卖不出价格,也就是挣点零花钱。 夫妻俩说话的时候,长保拉着长寿和青青也回了自己屋,所以这会儿堂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俩。 白春桃上前扯下司丰年编了一半的竹筐,着急道:“怎么不是防着我,不就是怕我在,不好支使你们吗?都分家了,还支使你们做白工,什么发工资,不就是象上回一样,给俩小钱就打发了。不是做生意吗?咱们也得算上一份。” 第16章 开张 司丰年一把夺过被白春桃扯过去的竹筐,再重重将竹筐惯到白春桃的脚边。吓得白春桃连退几步,眼睛瞪着司丰年,一脸不敢相信。 “做生意?你是有蛋糕的方子,还是准备拿面粉和鸡蛋出来当本钱?”司丰年吼道。 白春桃愣了,蛋糕方子当然不是她的,但吃食的方子,不就是谁学会了谁就能做吗?没听说只许一家做的道理。至于面粉和蛋糕,那都是精贵东西,这要是亏了咋办? 但她也有她的道理,“咱们一家人上阵,就白白听大嫂使唤?这不是资本家的作派吗?” “你不是爱在屋里待着吗?继续待着吧。”司丰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以前不是没解释过,可是白春桃永远都觉得自己心里那套标准才是人间真理。 时间长了,司丰年的话越来越少,比如现在,懒得跟她再多说一句。反正不管说什么,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比起这边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司大娘一家则是欢声笑语。 “小雨啊,知道奶奶为啥没叫你叔公一块做生意吗?”司大娘觉得,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拿孙女当奶娃娃看待。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决定该改改态度,该教育的该灌输的道理,已经可以开始。 司雨侬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总不能一二三分析出来吧,那司大娘就不是欣慰孙女懂事,而是要烧碗香灰给她喝,用来驱邪除妖。 所以她从善如流的摇头,司大娘小声跟她解释,“咱们这本来就是小生意,也赚不了三瓜两枣,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收,由着自家决定,怎么都方便。要是带人入伙,意见不合的时候能商量还好说,要是商量不过来,到时候丢了亲戚情份,得不偿失。奶奶喜欢你的不自私,事事想着家里人,但也要为自己考虑,不要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处境当中。” 司雨侬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种小生意,如果再一合伙,你往东我往西,统一意见就耗去了大半的时间。 司大娘摸摸孙女细软的头发,快手快脚去厨房做了三个人的饭菜,再将该准备的东西提前准备好,早早洗漱休息。到半夜三点,司大娘起床,去了厨房准备。 司雨侬强撑着睁开眼,大冬天半夜起床,简直就是反人类。 但是没法子,普通人想要赚点钱,就得先过辛苦这一关。吃得苦中苦不一定能为人上人,但吃不得苦,肯定没这个机会。 厨房里,司丰年也带着长保长寿过来,至于司青青,都知道是哄着她玩,没指望过她干活,也就没有把她半夜拽出被窝。这会儿恐怕睡得冒泡,半点都不知道外头的动静。 司雨侬把昨天做的蛋糕拿出来给大家填肚子,司丰年不肯要,“这是卖钱的东西,我们吃了多糟蹋。” “叔公,咱们虽然是小本买卖,但也有自己的讲究。只卖当天现做的蛋糕,隔夜的咱们自己吃。”再小的生意,也得有规矩。司雨侬先把规矩定下来,也省得大家伙不知道,到时犯了错还不好说。 “小雨是东家,听小雨的。”司丰年看小小一个人儿装大人的严肃模样,就想笑。拼命忍住了,赶紧接过蛋糕,塞住自己的嘴,省得一个不小心,给笑出了声。 司雨侬也不深究大家的表情,反正只要奶奶支持她,全家人就不会有异议。 不听她的没关系,听司大娘的就行。 司大娘昨天就看过蛋糕的做法,但今天是当成商品卖出去,不敢轻易就接手。所以还是司雨侬带着司大娘,一步步告诉她注意事项,比如所有的容器都得将水份擦干,无水蛋糕不能沾一滴水。 鸡蛋打发到什么样的程度,又在什么时间加糖,什么时候加油,面粉和玉米淀粉调和的比例,一定要揉和均匀。最后筛面粉,也必须小心搅拌。 最后是烤制的时间,这点最难办,家里没有时钟。但是也难不倒心灵手巧的劳动人民。一个简易的木桶上钻出一个小洞,倒入水,下头再拿桶接住。从蛋糕进炉开始计时,烤制成功后,看看桶里接了多少水,用刀子刻个度数,下回再烤制的时候,保准不会错了时间。 司大娘一一记住,孙女烤了第一盘,她便上手烤制了第二盘,第三盘的时候司雨侬全程旁观,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司雨侬将划好的九十块蛋糕放到背篓里给司爱华背上,长保则是顺手把家里这段时间编的竹制品背上,干脆一起拿出去卖掉。 今天第一天做买卖,家里所有的面粉,白糖和鸡蛋都拿了出来,如果成功,就得再买这些面粉和白糖回去。 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司雨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可能不成功,就是她阅尽人间美味的舌头,也觉得土灶土鸡蛋烤制出来的无水蛋糕,味道一流。她不信,还会有人不爱吃。 “今天也是到县城吗?去镇上要近的多。”司爱华有些心疼女儿,之前去县城是玩耍,女儿走得累了,他可以背上一段。但现在他身前身后各背一个背篓,完全腾不出手来,大冬天的早上五点钟,寒风凛洌,就怕女儿受不住。 “镇上人少,要是生意不好,就是白干一场。”最重要的是,烤制蛋糕的成本,是家里倾其所有的全部,如果砸到手里,就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让她尝试。 司爱华听了这话,也不作声了,只伸手牵住女儿。 去卧龙镇只要半个小时,但是去横山县而是步行两个小时。他们走到地方,正好是县城里的人起床的时间。 司雨侬早就想好了,不去农贸市场,因为他们同样出不起租金。 就在卖早点的地方,司雨侬寻找一处干净的地方,现成的竹簸箕,上头铺着一块干净的白纱布。这块白纱布,还是司大娘压箱底的东西,昨天给翻出来洗干净,今天用在这里刚刚好。 小心摆上十来块蛋糕,三个人开始蹲下等待。司长保也将带着的编制品摆出来,不时有人过来看了一眼,问问编制品的价格,讨价还价买上一个。可是对于蛋糕,却无人问津。 司爱华已经急的冒出一头细汗,看到有人过来,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女儿担心,还要抽空安慰她,“不怕不怕,现在人还少,一会儿人多了,就好了。” 司雨侬笑了笑,“我不怕。” 说着从自己的背篓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簸箕,只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上头也同样铺上一层白纱布,拿起一块蛋糕隔着白纱布掰开。 做好这一切,她起身双手捧着小簸箕,冲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叫卖道:“新鲜出炉的蛋糕,无水蛋糕,西式点心鸡蛋糕。五毛钱两个,免费试吃。” 前头一大串,还真不一定有人听到心里去,但是免费试吃四个字一出口,齐唰唰一排眼睛看过去。 司雨侬捧着簸箕走向一个脚步放缓的中年男人,这人一看穿着就知道是在公家单位上班的讲究人。 她将铺满蛋糕的簸箕递上前去,“叔叔,您试一块,我奶奶半夜三点起来烤的。我家祖上解放前当过厨子,跟洋人学的西点,您试试,喜欢吃再买,不喜欢吃不用勉强。” 亏得她一长串话,说的又脆又响亮,不光这个中年人听到了,旁边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中年人都被小姑娘抵到了当面,却不过情面,伸手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原本没有当一回事,大城市国营商店里的蛋糕他都吃过,哪里会将乡下人烤的蛋糕放到眼里。至于什么跟洋人学的手艺,更是嗤之以鼻,只不过人家有涵养,心里这么想,不会说出来驳人的面子。 只是,蛋糕一入口,外皮带着焦脆,内里绵软细腻的口感,瞬间就将他的味蕾唤醒。一个字,香,二个字,真香。 “真是洋人的手艺?”中年男人这个时候倒有点信了,这味道,比他在大城市吃到的蛋糕更香醇,搞不好真是什么祖上的传承。 司雨侬一看有门,赶紧点头,“真的真的,以前不敢说,现在不是时代不一样了吗?咱们不能将这么好的方子埋没了不是,就想着拿出来造福大家伙” 这小姑娘,说话倒有意思的很,中年男人问了价掏钱买了四个,中午带回去给孩子尝个鲜。 见他买了,陆续开始有人试吃,试吃过后没有不问价格的,但二毛五一个的价格,还是吓住了不少人。一个大肉包子才一毛钱,这么一小块蛋糕就得二毛五,对比之下,性价比太低。 至于说五毛一个的面包,那又不一样。人家正经开的店,还有那么老大一烤箱,老板穿着白衣服,戴着白色的高帽,看着就是那么回事,更能唬得住人。 蛋糕说的再好听,也只是几个乡下人挑来卖的,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当然,也有不差钱的,觉得好吃,哪怕自己舍不得吃,也愿意带两个回去给孩子尝尝。 这一波试吃带来的客户走后,又陷入无人问津的局面,司雨侬只好再次使出试吃大招,她眼睛也毒,专门朝着那些穿着打扮不错又面善的人吆喝,这些人吃了,只要觉得好,基本都会带上两个。 但也因为免费试吃,被路过的一个老阿婆盯上,只要司雨侬端着簸箕去给人试吃,她就凑上来捞一块。 吃了不买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吃了不买,却不停的试吃,就有点招人厌了。 第17章 再遇老对手 做生意,什么极品的客人都会遇到,司雨侬早有准备。只要不过份,一般来讲,和气生财,忍了也就忍了。 但他们做小本生意的,每个掰开给人试吃的蛋糕都是钱。被人这么追着吃,她还赚什么? 司雨侬忍住自己的脾气,结果这个阿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贴上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占起便宜来没个够,这她可忍不了。 但要是开口赶人,无端的惹来争吵,坏的也是自己的生意。 司雨侬端着空簸箕蹲下来,转动着眼珠子,用油纸包了四块蛋糕对阿婆道:“您要的四个蛋糕,一共一块钱,谢谢。” “我没说要买。”阿婆还以为小丫头又要掰蛋糕给人试吃呢,她紧紧跟着,想捞一块最大的。没想到,这丫头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以为她要买。赶紧退后一步,生怕对方不管不顾的塞到她手里。 “我明明听到您说要四个的呀。”司雨侬一脸不解的看着阿婆,大眼睛眨巴眨巴,写满了困惑。 路过有人笑了,“陈婆婆,人家老乡进城卖点东西也不容易,你耍着人家玩干什么?” 陈阿婆边转身边道:“没有没有,是她听错了。” 等转了身,走的飞快,生怕她不走,人家就要强赖着她买下这四个蛋糕。 司雨侬谢过主持正义的路人,蹲下来冲着她爹一笑。 司爱华当然看的出来闺女是故意的,上手摸摸她的头,“小机灵。” 司雨侬吐吐舌头,对付这样的客人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也是狐假虎威,虽然她是个小姑娘,但蹲在摊子前收钱的可是两个大男人。 陈阿婆眼睛又没瞎,哪里看不到。她不是怕司雨侬这个小姑娘,是怕蹲着的两个男人也追着她强买强卖,这才吓得跑掉。 直到早点九点,基本上小县城里的人都吃完早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早点摊开始收拾家什,行人也渐渐没了踪影。 司雨侬点了一下蛋糕,一大早卖出去三十多块,谈不上火爆,但也可以算开张大吉。 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呆了,得重新找有人的地方。 “火车站门口倒是人多。”司爱华建议道。 司雨侬摇摇头,“咱们还是做居民生意比较保险一点。” 火车站门口历来鱼龙混杂,正因为人多,生意好做。也导致混混当道,要有人罩着才能留下,他们就卖一点吃食,犯不着将事情复杂化。 司爱华倒不怕,挥挥胳膊,“有爹在,你放心,没人欺负得了你。” “我不是怕,我是想着,咱们这个生意,要是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才是最好的。一直在县城来来去去,大家伙才能熟悉我们。” “听我们小东家的。”司爱华想到他妈说的话,成本归她出,赚的钱归小雨,不管是用来上学,还是留着当嫁妆,别人都不许动用。既然是女儿的生意,那就听女儿的吧。反正他打小就习惯了,家里的女人比男人厉害。所以对于女儿小小年纪就出挑的行为,适应良好。 司长保在旁边吭哧吭哧的笑,“幸好有小雨在,光凭我们肯定卖不掉。” 他们只会坐在原地等,根本不会吆喝,更不会想到,还有给人试吃这一招。 司雨侬耸耸肩,“我年纪小嘛,不怕丢脸。” 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是这个年代的人,不太知道营销的概念,这才觉得稀奇。 司长保跟着来,发现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托他们的福,买蛋糕的人多了,好几个客人都顺手稍带了竹编。 “那小雨说,接下来去哪儿?”司长保问道。 “去居民楼。”司雨侬想过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街上的行人很少,就算有人出门也是直奔农贸市场。他们干脆去单位的居民楼转转,现在是放寒假的时间,谁家还没个贪嘴的孩子呢。有稳定工作的人家,条件相对好一点,大多不愿意亏了孩子的嘴。 “县里最好的居民楼肯定是大院,可是他们不让外人进。”司爱华在县城打听过帮工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这里的门道。 “没事,他们肯定有侧门,如果侧门也不让人进,就在门口吆喝也是一样。”这种大院,大门都是车辆和工作人员出入,居民一般走侧门。 不知道侧门在哪儿也没关系,顺着转个圈,不就找到了。 果不其然,侧门没人守着,他们三个人长驱直入,直接在居民楼里叫卖开了。司雨侬怕惊扰到人,也没放开嗓子,只在居民楼下端着簸箕喊道:“蛋糕蛋糕,鸡蛋糕,免费试吃,好吃再买。” 这个时间学校早放了暑假,孩子们不怕冷,好多都结着伴在下头玩耍,听到免费试吃不少人都往她身上打量。看到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越发好奇起来。 司雨侬大方的将试吃品端到他们身边,“你们尝尝,好吃再叫家里人来买。” 小孩子尝了,哪里会觉得不好吃。有些兜里有零花钱的,当时就掏了钱。有些则是急吼吼的回去拿钱。 几毛钱的吃食,虽然有点小贵,但架不住孩子想吃,还是有不少人家掏了钱。有些心大的,直接将钱给了孩子,有些细心的,自己下楼看一眼,的确是正正经经卖东西的,这才交钱买了蛋糕。 “这里的蛋糕肯定不好吃,我只吃国营糕饼店里做的,上面还带奶油。”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声音,娇滴滴的语气里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司雨侬忙着给买蛋糕的孩子拿油纸包上蛋糕,闻言头都没抬,嘴里便道:“我们家里祖上出过大厨,是跟洋人学的方子。好不好吃,尝尝味就知道了。” 没必要得罪客人,但也不能任由客人打压,该表明的态度必须当时就得表明,不然另外的客人还以为她心虚呢。 司爱华和司长保收钱,司雨侬打包,这也是她定下来的规矩,收钱的人手不碰蛋糕,打包蛋糕的人不收钱。 细节处见真章,这些孩子虽然不懂,但大人看他们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的样子,心里先点了头。 再加上这个时节,好多人家里都有客人,有大人尝了一下发现味道不错,手里宽松的,也会多买上几个,拿回去招待客人。 拿到蛋糕的孩子哪里会等,当时就往嘴里送,一边送一边道:“真的好吃,比新开的那家烤面包还好吃。夏慕桑,你不买吗?” “夏慕桑,不许买。”刚才那个刻薄娇气的声音又出现了。 司雨侬这个时候才有空抬头,夏慕桑,呵呵,咱们又见面了。 自己这个老对手,现在还是个粉嫩嫩的小学生。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们是老乡啊。 那当初他和自己坐同一班飞机回国的原因,倒是呼之欲出。想到这里,她目露同情之色,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小子也为家人放弃了合同,还是有一咪咪优点的嘛。 而恰在此时,夏慕桑也看向了她,似乎是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任何一个男孩子,恐怕都不会喜欢别人对他发号施令,但他也用不着一个乡下小姑娘的同情吧。 要是司雨侬知道,肯定会被这个误会笑死。她真的不是同情千金大小姐对他大呼小叫,只是纯粹想到了前世而已。 但前世的记忆,目前看起来,只独属于她一个人,夏慕桑怕是永远都无法理解她眼神里的深意。 只听到夏慕桑冷冷道:“四个,谢谢。” 司雨侬低头看了一眼背篓,笑嘻嘻道:“对不起,卖光了,只剩一个,看小哥哥长的这么可爱,送你吃了。” 怀着一种隐秘的心情,调戏了一把前世的老对手,这心情,真是分外美丽。 油纸包上最后一个蛋糕,笑眯眯的递给夏慕桑。 夏慕桑的脸一下子红了,旁边的小孩子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起来,“夏慕桑被人调戏了,我长的也可爱,小妹妹为什么不送我。” “你怎么跟夏慕桑比,你妈还说要是能换,拿十个你这样的换夏慕桑一个也行。” “夏慕桑,不准要。”傲娇声音的主人气急败坏走上前,想要打掉司雨侬手里的蛋糕。 司雨侬也终于看清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长的是什么模样。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小姑娘,穿着红色的掐腰棉袄,蹬着红色的小羊皮靴子,头上还别着亮晶晶的蝴蝶发卡。从头到脚就象发着光一样,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她身上飘出来的,属于大城市的味道。 夏慕桑原本不准备拿的,明晃晃的被人调戏,哪怕她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呢,可也是调戏。但是邵安娜的举动,却更加激怒了他,两条眉头绞在一块,伸手就抢在她之前接过蛋糕。 然后迅速掏出二毛五分钱,不由分说的塞到司雨侬的手里,“不付钱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拿着蛋糕转身,理也不理在他身后跳脚的邵安娜。 眼看邵安娜追着夏慕桑走远,围在旁边的小孩子开始七嘴八舌问道:“明天还来吗?” “来的来的,明天还来。”生意这么好,傻子才不来。司雨侬笑眯眯应了,又跟下来晚了,没买到的人道歉,说明天一定会多带一些过来。 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司爱华还在发晕,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蛋糕竟然全部都卖光了。 还不到中午呢,原以为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也得一天时间多走几个地方慢慢卖,没想竟然才转战第二个地方,就卖了个精光。 “真卖光了?”哪怕所有钱都揣在他的怀里,还是有些怀疑的问道。 “爸,不奇怪的,住在这片居民楼里的人,本来就是县城最有消费能力的那一群人。”如果他们都买不起,那再去别处,只会遇到更多买不起的人。 司长保带的竹编不多,就刚才那点功夫,也跟着卖的差不多,还有几户人家预定了好几个大尺寸的竹编,让他明天带来。 一行三人空着手直奔农贸市场,家里攒了许久的面粉,淀粉和白糖已经空了。他们要拿今天赚到的钱去买,不然明天都没法开张。 买完烤蛋糕要用的材料,司爱华隔着好几个摊位,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件红色的小棉袄。 捏了捏今天赚到的钱,司爱华的心里充满了干劲。 第18章 算帐 买齐所有东西,司爱华决定趁着时间还早,赶回去吃午饭,不在县城里耽搁,也能省下三个人的饭钱。 他把买来的东西和背篓都给司长保背上,自己蹲下身子要背女儿。 司雨侬一开始还不依,她觉得自己能走,还是司长保笑她,“你爸背着你,咱们能早半个小时到家,放心吧,爱华哥还没老呢。” 三十郎当岁,正值壮年。 司雨侬这才乖乖趴到父亲的背上,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似乎永远都是花白头发,微微驼着背,异常沉默的样子。回来这么久,她还没将印象倒腾回正轨。 前世父亲守着她和奶奶,一辈子都没有再婚。而她的前世有太多的工作要忙,太多的计划要完成,忙到她根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父亲为了她,牺牲的太多太多。 司爱华和司长保交换着背上司雨侬,果然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赶回龙头村。 到了家,一家人都在堂屋里等着,看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有点拿不定这到底是生意太好,还是生意太不好呢。 “妈,都卖光了。”司爱华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推到了司大娘面前。 司长保也跟司丰年报喜。“竹编也都卖光了,还有好几个人定了东西,赶紧给找出来,省得我一会儿给忘了。” 司丰年跳下炕,去给司长保翻找竹编,同时拉上了长寿和青青。 司大娘数着钱,九十个蛋糕,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开张,用了十个在试吃上头,剩下八十个都卖掉了,收入是二十元整。 而他们又买了面粉和白糖,还有淀粉回家,因为是在农贸市场买的,不要票所以价格比较高。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农民本来也没有票证。 原本面粉可以和村里人换,或者自己磨。但是明天所需的面粉怕一时来不及准备,所以先花钱买好。司爱华付钱的时候,肉疼坏了,一连串的嘀咕,说老农民还要自己买面粉,说出去得笑掉人的大牙。 一共花去了七块三角,剩下十二块七角,都交到了司大娘的手里。 司大娘把七角钱推到司爱华的手里,“你手里多少也要有点钱,下回别这么赶,县城有啥好吃的好喝的,你们吃了喝了再回来。” “奶,我们喜欢吃奶做的饭菜,比外头的好吃多了。”司雨侬趁机拍马屁。 “你们就哄我吧。”司大娘搂住孙女,指着桌上的十二块钱道:“既然这生意能做,就跟你叔公商量着给多少钱合适,剩下都给小雨存起来,以后给咱们小雨念大学用。” 司雨侬摇头,“这钱是给爸爸买果苗和粮种的。” “粮种用不着花钱,你叔公找过公社的干部,说是上头有政策,要是用推广的粮种,能够先领着,等秋收的时候再结帐。” 粮种是最要紧的,这可是关系着一家人的口粮,至于果苗,司大娘还想等过完年出去打听打听再决定。他们小门小户,可没那些钱折腾,万一种错了上哪儿哭去。 “就这么说定了,先吃饭。”司大娘把钱一收,进了厨房。司雨侬吃过饭补觉的时候,依稀听到奶奶跟叔公在高声争执什么,但她太困了,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听。 等到睡醒,天都黑了,抽抽鼻子拥着被子坐起来,厨房里饭菜的味道飘进来,才发现肚子都快饿瘪了,咕咕直叫。 吃饭的时候听说她奶要给叔公钱,叔公死活不肯收。说他们只是出个人打打蛋液而已,这点活在庄稼汉子眼里压根都不算事。没听说给自家人帮点小忙,也要收钱的。 最后好说歹说,他们的生意只要能继续做下去,一个月出十块钱,请长保和长寿换着给他们帮工。 “咱们小雨有意见没有。”司大娘给孙女夹菜。 “奶奶决定就行。”她没什么意见,这个生意他们全家满打满算,也就是忙活一个月左右就得结束。 司雨侬要开学,司爱华要种地,都抽不开身。叔公那边也是一样,只靠司大娘根本没法将这件事撑起来。 可是这么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司大娘,司大娘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家里还是人口太少了。” 要是柳琴在,婆媳俩可以搭起来做,或者说,白春桃要是个不作妖的,也能雇她搭伙。 可惜的是,柳琴一走了之,白春桃又是个傻子,司大娘可不会自讨苦吃跟个傻子搭伙。 “先不想那么多,把这一个月干满再来考虑以后的事。”司大娘目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司雨侬点点头,这一个月干下来,抛去成本和给长保叔的工钱,自家也能赚个几十块。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有整天在外跑,她才有机会把果苗顺利推销给她爸不是。 系统里的果苗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想编个理由都难。如果整天在外跑,总能让她想到两全其美,不受家人怀疑的办法。 他们早早睡了,半夜三点,司大娘没有拍醒孙女,而是自己起身去了厨房。长保比她还要早来一步,已经抱着蛋液在拼命搅拌。 这个时候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靠纯手工,没有一点力气,还真干不了这个活。两个小时打下来,胳膊都要抬不起来。 司大娘今天烤了一百二十个蛋糕,等烤最后一盘的时候,叫长保去补觉,又叫了儿子和孙女起床。这也是商量好的,最省人力,不然半夜起床还要去县城叫卖,一个月下来,谁能扛得住,况且也没这个必要。 司雨侬也背着小背篓,蹦蹦跳跳跟在司爱华有边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走到半道上,看到一辆驴车,赶车的是吴家村的村民,坐在驴车上头的有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削瘦斯文,还戴着眼镜。对面坐着一个妇人,挽着个小包袱,一脸温顺。 妇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和司雨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驴车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坐在上头的妇人快速看了一眼司爱华,然后心虚一般的低下头。 司爱华此时正低头和女儿说话,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恐怕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司雨侬人小个子矮,反倒是清清楚楚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司青青早把她妈卖了个彻底,她妈想说和草儿妈和她爸,后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黄了。而草儿妈也重新找了一个人,嫁到镇子上。 驴车上坐着的,正是草儿妈和草儿,那个斯文的眼镜男想必就是新郎官。都说娶个媳妇儿好过年,这年头结婚不是件复杂的事,更何况二婚头,把人接回家,街坊邻居发一圈糖便算是公告他家添了人口。二婚不摆酒,也算他们当地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司雨侬心想,如果不是白春桃介绍的,她奶恐怕会押着她爸去见一面,既然人家已经嫁了,只能当作他们之间没有缘份。 到了县城,他们还是和昨天一样,先去早点摊聚集的那条街。今天倒是免了头天无人问津的尴尬,一来就开张。 “你们家的蛋糕,我孙子爱吃,吵着还要,这回给我拿四个。”过年了,不得吃点好的,孩子的贪嘴也要适当满足一下。 “我闺女也爱吃,喏,也给我拿四个。她爸给的钱,不然我才不掏呢,这么老贵。” 都是昨天吃过的熟客,也有没吃过的,看着生意好,过来拿上一个二个尝鲜。 一大早卖出去五十来个,明显比昨天的生意好上一截。 等他们背着剩下的蛋糕到大院的居民楼时,还没吆喝呢,有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他们,自个就喊了起来。 “昨天卖蛋糕的来了。” 哗啦啦就下来好几个人。 这里的人手面大方,四个是起步,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卖了十个,司雨侬送了他一个。 “小姑娘不错,很大方嘛。”他都付了钱,也没说还价的事,小姑娘主动送他一个,实在是让人意外。 “您昨天就关照过我的生意,今天又买这些多,咋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昨天开张的生意,就是早点街遇到的这一位,司雨侬怎么会不记得。 “夏干事怎么买这么多。”今天下来买的多是大人,互相都是认识的,有人顺势问道。 “家里孩子多,都爱吃。”夏干事笑眯眯的,十分客气。 “夏干事不是就一个儿子吗?”也有人问。 “他们家亲戚朋友的孩子,来了好几个呢,年年都这样,你以后就知道了。”老居民给新居民科普。 夏干事拎着蛋糕上楼,下头的议论还在继续。 “啥乡下亲戚,你这话可别叫人听见,夏干事的父母亲戚都在大城市,条件一个赛一个的好。” “你是没见着那几个孩子,个个穿衣打扮,都跟咱们不一样,长的也好看极了。” “长的好看我承认,那脾气也是够大的。”有个牵着孩子的阿婆不以为然,然后低头跟孙女说道:“人家瞧不上我们小地方的人,你还非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长点心吧。” 大家讪讪笑着,顿时打住话头。 司雨侬在听八卦的同时,手也没闲着,麻利的用油纸包住蛋糕,再拿细麻绳一捆,利索的递出去。 这一波人还没退干净,下一波的人又围了过来。最后只剩十个蛋糕的时候,不得不跟他们打着商量,一人买两个,也省得有人空着手回去。 “小丫头,今天是周未,你不晓得多带些过来。”有不差钱的主儿,不满意了。 “没法子多带,手工烤制的,太费功夫。最多就是做这些,咱们当天做当天卖,绝对不隔夜,祖上有交待的,不新鲜的食物不许卖给客人。” 司雨侬说的煞有介事,还真将这些人给唬住了,不差钱的主儿也不说话了。 今天比昨天多带了三十块,结果比昨天卖得还要快的多,包括司爱华替长保稍带的几个竹编,昨天订货的人,也都下来取货付钱,短短时间手里所有的货品,全都销售一空。 看着空空如也的背篓,不光司爱华,就是最乐观的司雨侬也没想到。 第19章 打听 父女俩一道晕乎乎的出门,直奔农贸市场。面粉不用再买,司大娘准备自家磨。鸡蛋也可以从村里收。只有淀粉和白糖,还得再买些回去。 因为手里有钱了,司雨侬还大方的买了一罐蜂蜜,能够提升蛋糕的口感。 “明天要不要再多做一些。”司爱华一直都觉得,钱难赚极了。帮人扛包,那么老重的东西,也才五分钱一趟。养鸡养猪辛苦一年,也落不了几个大钱。 可是轻轻松松卖个蛋糕,一天竟然能赚十多块钱,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掐过自己好几下,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美梦。 司雨侬摇头,“毕竟只是零嘴,我们生意好,一来是因为新鲜,没吃过的东西,人家愿意尝鲜。二来是快过年了,大家手头宽裕。等过些日子,生意就不会这么好了。” 司爱华点头,“有道理,过年的时候咱们歇不歇。” “不歇。”司雨侬回答的很干脆。 年年都要过年,远处的人稀罕过年是阖家团聚,他们家天天在一块,不用稀罕成那样。 司爱华也不想歇,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想想都心疼。左右他们家,没什么远处的亲戚要走动,最亲的叔公就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几个远房亲戚,也都在村子里。 “过年的时候,小雨在家玩,我出来就行。”司爱华想了想,自己可以不歇,但闺女还是应该多歇几天。 司雨侬摇头,“过年的时候,我也得出来。” 蛋糕是靠叫卖,靠试吃的小本生意,指着司爱华半天不吭一声,怎么卖得动。这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往地上一摆,就有人来问价。蛋糕这东西,你不吭声,都没人知道你在卖什么,更别提过来问价了。 “是你爸没用,还得要你操心。”司爱华自嘲的一笑,当然明白闺女为什么这么坚持。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宁愿干活也不愿意张嘴,天生吃不了张嘴的饭。幸好女儿不象他,不然这生意真是没法做。 果然往后几天,生意不如头几天那么好,司雨侬盘算着,明天换个地方去叫卖。隔个几天再来,估计效果会更好。 “夏慕桑。”司雨侬等了几天,终于再次看到夏慕桑,而且他还是一个人,她赶紧抓住机会叫住他。 “爸,我有个数学题,想问问他,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司雨侬交待完,快步追了上去。 夏慕桑一脸困惑,这个小姑娘他认识,这个星期,几乎天天过来叫卖蛋糕。他家柜子里现在还有好几个呢,虽然味道是很好,但天天吃,他已经有些腻了。 只是,她叫住自己干什么? “我有道数学题想问你,你能跟我讲讲吗?”司雨侬笑眯眯看着他道。 “嗯。”竟然是问数学题,这是夏慕桑怎么也没想到的。 等司雨侬心满意足放过夏慕桑,冲他挥挥手,“谢谢你。” 脚步轻快的回到司爱华身边,“爸,我顺便帮你打听了果苗的事,他说他会问问他爸,到时候给我们消息。” “果苗,你咋跟人打听这个?”司爱华背着背篓牵上女儿,他们背篓里还剩几个没有卖完的蛋糕,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他们不准备再继续,干脆拿回去自己吃。 “爸,您不记得了,他爸就是政府里头的夏干事,人家接触的能人多,也比我们有见识。我是想,他要是问问,肯定比我们打听来的消息更靠谱。” “会不会太麻烦别人。”当然更靠谱,司爱华毫不怀疑这一点。但是素不相识,只是卖蛋糕和买蛋糕的关系,让人家打听事,人家真会答应? “要是夏干事愿意帮咱们打听,咱们送份礼表表心意不就行了。再说,我们觉得很难是因为没地方打听去,但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顺嘴一问,或者是打个电话的事。我不管,反正该不该问我也问了,您不许凶我。” 司雨侬嘟着嘴,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司爱华立刻没辙了,“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凶过呀,上回爬树……” “那是因为……” 话题迅速扯远,司雨侬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把果苗的事提上日程,这是比卖蛋糕重要的多的事。 “看你做点事,这叫一个费劲。”系统也终于吭了声。 但这嘲笑的口气,还不如一直不吭声呢。 “你不费劲,那你别找我呀。有本事你自己改变荒山,改变沙漠,不要我帮忙呗。” 系统不吭声了,惹不起惹不起,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再换到别的居民楼,生意虽然不如刚开始去大院居民楼的生意好,但也能在中午之前将所有蛋糕卖掉。有时候长保或是长寿,也会背着竹编跟他们一起出门。 “我们以前也常来卖竹编,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生意。”长寿是个话唠,嘴从来闲不住。把钱收进口袋,就开始找话说。 “以前都是找个地方一蹲,想买的人不一定正好路过,现在是送到家门口,这种大个儿的,不用自己背回家,肯定会趁着方便买一个。再说过年的时候家里的东西多,总得要有地方放。”司雨侬特意让长寿背的中号和大号的竹编出来,果然特别受欢迎。 “我妈这几天疯了一样,非要往姥姥家跑,我爹拦着不让,说初二才许她回去。她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其实我哥早就猜到了。他说我妈肯定是想回姥姥家报信,想赚这个蛋糕钱。” 司雨侬不由得失笑,长寿这张嘴啊,真是藏不住事儿。在他妈那儿藏不住,在他们这儿同样藏不住。 “那你就不想赚这个蛋糕钱。” 长寿摇头,“我们就帮点忙,一个月还有十块钱呢,不比干买卖强。” 他又不傻,整天看着小侄女见了客人就亲亲热热迎上去,一张嘴都是好听的话。就是这样,也经常碰到难缠的客人,百般挑剔。也亏得小侄女脾气好又能说,不轻不重把这些人都给怼了回去。 要是换了他自己,喜欢说话不代表会说,要是遇着那样的客人,他肯定没辙。 安安心心的拿钱,不是挺好。 “你放心,我爸说了,蛋糕的方子得保密,不许告诉外头的人,就是姥姥那边,也不许说。”长寿拍着胸脯保证。 司雨侬抿嘴一笑,“谁说蛋糕方子得保密的,你尽管告诉你姥家,谁爱做谁做。” 长寿还以为她是开玩笑呢,半天才明白,敢情小侄女说的是真的啊。 “这不能吧。”好好的秘方,谁愿意告诉别人。 “没关系,你亲姥姥家,要是你不说,肯定在你妈那儿落埋怨。” “这倒是。”长寿心思简单,根本没想那么多,既然小侄女这么说了,爱华哥在旁边听着也没吱声,那就是能说呗。 到了过年的这几天,他们当真没有休息,还是和往常一样背了背篓出门。过年这几天的生意爆火,司爱华收钱都差点收断了手。 “幸好多烤了六十个。”二百个蛋糕,放在以前一天肯定是卖不掉的,但过年的这几天,半天就卖得精光。走到哪儿都被一群孩子围着,有人远远看着,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然后不由自主就买上几个。 二百个也是他们的极限,还是司丰年又做了一个更大的土灶,他们又买了两个烤盘,这才勉强烤出来。 “爸,上回果苗的事,人家给我回信了。”司雨侬忙活了一个早上,到了下午,是一家人休息的时间,盘腿在炕上吃着他们从县城带回来的零嘴说着话。 “人家咋说的?”司大娘抢在司爱华前头问道。 “人家说咱们这里的土壤和气候,适合种改良的沙棘树。果子可以当水果卖,还能酿酒和榨油。咱们这儿的土地不肥沃,气候又干燥少雨,好多果树种不了,只有这个沙棘最合适。” “人家啥时候回的话,我咋没瞧着。”司爱华一直把这事放在心里,想着下回遇到人,不管成不成,得跟人家道个谢。结果一直没遇到人,那闺女是怎么遇上的。 “爸,你忘了早上咱们和长保叔一起到的县城,你和长保叔遇到熟人说话,我在旁边也遇着熟人了。” “以前在火车站扛活的时候认识的,他家是县城里的,问我还去不去扛活,他能帮咱们办里头的证。”司爱华顺道就把遇着熟人的缘由告诉了他们,熟人一面是觉得他这人老实愿意帮他一把。一面是想赚点小钱,办个证得交五块钱呢,估摸着熟人是想抽一点。 开了春就得忙活,哪里还能去,更何况,有时间不如做蛋糕生意靠得住。 “就那个时候,我遇着夏慕桑的邻居了。他说夏家不在横山县过年,提早回了老家。怕我等着消息,特意让他邻居遇着我,跟我说一声。”司雨侬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司爱华不确定了,可能当时真的没注意到吧。 “有没有说哪儿有卖的?”司大娘比较关心实际的问题。 “说了,还说这是新品种,正在推广当中。我们要是愿意种,可以先赊给我们,等结了果子再还钱。” 还能这样啊,司大娘的眼睛都亮了。 家里的所有存款,也不过七十多块钱,其中卖蛋糕的钱占了大多数。抛去蛋糕的成本和叔公家的工资,他们赚了五十多块。按理说,这笔钱在农村也不算少,但司大娘却不想动用孙女的钱。 这么一来,开春之后,要租耕牛,要买农药,都得花钱,司大娘还在发愁,果苗的钱要怎么办,咋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的很。 “是啊,过完年我再去问问,把这件事落定。”司雨侬笑嘻嘻道。 “去的时候可别空手,不管人家看不看得上,咱们都得准备点东西,不能失礼。”司大娘光说不算,恨不得现在就去隔壁专门放东西的小屋里翻找,看看准备些什么才合适。 还是司雨侬拉住她,“奶,我正想跟您说,咱们的生意就歇了吧,在家好生歇几天,我该开学,我爸也该忙活春耕的事。” “好,你不说我也准备提的,好好在家歇几天,给你弄点好吃的补补。” 其实这一个多月,司大娘每天准备的伙食都不差,餐餐都有两个鸡蛋,变着花样做给他们吃。 “那咱们买大棒骨回来煨萝卜,买五花肉回来炖大白菜。”司雨侬提要求。 “都依你。”司大娘一口应下来。 一家人正笑呵呵讨论还要吃什么菜,就看到一个人推门就闯了进来。 还没看清楚咋回事呢,就见这人扑到了司大娘的面前,后头追着的司丰年,还有长保长寿兄弟俩,包括一个司青青,都挤进了屋。 第20章 白家 扑到司大娘面前的人抱住她的腿,立刻嚎丧一般大哭起来,吓得司大娘赶紧把腿往回抽,抽半天抽不动,还是司丰年在后头大喊一声,“你够了。” 这人才松开司大娘的腿,等抬起头,不是白春桃又是谁。哭的头发散乱,眼皮子又红又肿,活像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咋了这是?”司大娘吓了一大跳。 不到正月十五,不算过完年,就是脾气最不好的人家,过年这几天也得乐呵呵的,生怕触了霉头,导致一年都不顺。 今天才初八,咋就哭上了? “大嫂,我对不起你们,这个婆娘,我今天非跟她离婚不可。”司丰年是真的生气了,初二那天,他特意陪着白春桃回娘家,把她牢牢看住这才没生出妖蛾子。 结果她倒好,偷摸着找人带信,让娘家嫂子找机会到龙头村来一趟。她一大早跑去和娘家嫂子接头,就是为了把蛋糕的方子传给娘家,让他们去干买卖赚钱。 “司丰年你血口喷人,啥叫处心积虑,啥叫耍心眼子。分明就是撞见我娘家嫂子走亲戚,拉着我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白春桃死活都不肯认,司丰年气急败坏道:“你不是为了把方子给你娘家,你至于天天追着长寿,让他告诉你怎么做蛋糕吗?” “我跟自己儿子说句话也要被你嫌弃。你出去找人来评评理,看看这是谁家的规矩。你要是在外头有了相好,直管说,我给她腾地方。” 白春桃偷换概念,气得司丰年指着她,手指头直颤,却说不出话来。 司大娘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拿眼去看孙女,孙女也在看她,并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司雨侬招呼着他们一家子坐下,又去抱住司丰年的胳膊摇,“叔公,没关系的,正好我们没时间,不打算再做。别人愿意做就做去呗,说起来也是长保叔的外家,他们赚了钱,还能亏待自家外孙不成。” 司丰年疑惑的去看大嫂,“这生意不做了?” “是,我们刚刚商量的,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明天长保不用早起,大家伙都好好歇几天,开了春地里就该忙了,小雨和青青也要上学。总不能为了生意,两头耽误。”司大娘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蛋糕方子的事,孙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这中间其实有个小小的矛盾之处,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如果烤蛋糕还要特意瞒着他们一家,这关系算是没法处了,也让司丰年心寒。 如果不瞒着,有白春桃在,传出去是迟早的事。 司大娘觉得,孙女肯定也明白,既然打从一开始没有瞒过他们,也就意味着,对蛋糕方子流传出去的事,有所准备。 果然,这会儿孙女的话,就象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般,让司大娘十分欣慰。 司丰年也傻了眼,但是想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们是农民,种地才是根本,对孩子来说,读书也是顶顶要紧的事。这么一来,生意还真是没法再继续下去。 白春桃的耳朵一直竖着,此时听完,越发觉得自己占了理,即不装柔弱,也不哭了,反而挺直了腰板道:“看看,大嫂和小雨的话你听清楚没有,这生意谁都能做。” 司大娘笑了笑,“行了,大过年的,闹腾什么呢,赶紧回去歇着。” 不追究是一回事,想让她帮着白春桃劝司丰年,绝无可能。 一家人都走了,司青青却没走,她脱鞋爬上炕,黏着司大娘道:“不做生意,以后咱家是不是就不做烤蛋糕了。” “青青要是想吃,咱们就做来自己吃。”司大娘搂着司青青笑眯眯道:“不过先说好,成绩好才有得吃,成绩不好的,只能干看着。” “伯娘您放心,我保证好好学习,您等着,我给您拿个第一回来。”只要有吃的,司青青的干劲十足,恨不得将胸口拍的山响。 等司青青再一走,司大娘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白春桃会这么做,但她真的这么做了,还是再一次的让人失望。 只是这种失望,司大娘已经经历的太多,不过就是叹口气,已经不会再去多想。 “白家那些人。”司爱华微哼一声,要是叔叔一家愿意做这门生意,他怕是会抢着帮忙,但是白家,实在让他心中膈应。 “爸,你以为白家能做得成这门生意?”司雨侬抓了把瓜子,扔到嘴里慢慢磕。 不用早起真好,晚上不用急急忙忙钻被窝,可以悠悠闲闲的磕瓜子聊天,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啥意思?他们不是有方子吗?”司爱华觉得做蛋糕生意,最重要的应该是蛋糕的方子。只要做出来,这生意不就成了。 “您就等着瞧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掐指一算,他们白家啊,没有那个命。”司雨侬满脸轻松。 司大娘抿了嘴直乐,凑趣道:“小雨跟我算的一样,可见他们真是没有那个命。” 就司爱华一个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家里的女人都说白家拿了方子也没用,他也就放下了心里的那点膈应。 司雨侬难得不用早起,连续好几天,都睡到中午才起床。这天司青青听到动静,赶紧冲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我有秘密,快来问我的表情。 “出啥事了?”司雨侬拥在被子里坐起身,打着哈欠问道。 司青青飞快的脱鞋上炕,把脚蹬到她的被子里,“我姥姥家快闹翻天了。” “咋了,赚着大钱了。”司雨侬调侃道。 “赚啥啊,就他们,我爸说了,就是财神爷到了他们家,也得被他们给气跑。”司青青说起姥姥家的事,不带半点同情心。 就说白春桃好不容易想了法子,把蛋糕的方子传给娘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笔赚钱的买卖,让他们赶紧做起来。 结果他们在家烤来烤去,都不成功,不是糊了,就是不成型。别说拿出去卖钱,就是自家人都是闭着眼睛才能吃下去。 “不会吧,咱们每天不就是这么做的,也没啥决窍。”做蛋糕的步骤在司家就连司青青都一清二楚,本身也不是件复杂的事,成功一点也不意外,不成功才是意外呢。 “对啊,我妈还以为我哥没说清楚,硬是把我哥撵到姥姥家去,让他手把手的教他们。”司青青撇着嘴,一脸不高兴。对白家,她是一百个瞧不上,也就是长寿,是个软和脾气,才会被她妈拿住,要是换了她,她才不会去呢。 去了才知道,他们做是按方法做了,但每个步骤都没做到位。先说第一步,面粉和淀粉的调和,他们随便一搅和,根本没有拿手去捏匀,导致烤好的蛋糕膨胀的不均匀,就跟狗啃过似的。 再说一个,打蛋液也是力气活,更是一丝都马虎不得,他们家也以为随便搅和一下就行。总之那场面就别提了,烤出来的东西,用长寿的话说,就是给狗,狗都不吃。 司雨侬捂着嘴笑,“你姥姥家能放过长寿叔这个熟练工?” 司青青惊讶道:“你咋知道?” 白家还真就动了心思,想让长寿半夜过去给他们烤蛋糕。至于说工钱,当外孙的帮姥姥家干点活,咋还提工钱呢,用得着那么见外不是。 结果白春桃回来刚一提,就被司丰年给骂了回去,大骂白家的脸大,他们白家别的不多,壮劳力一大把,竟然叫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每天半夜去给他们帮工。 “我爸把我妈骂的抬不起头来,还把家里的钱箱子给抱走了,说以后叫长保哥管钱。” 司青青觉得她妈是活该,给大伯娘干活,一个月十块,过年的时候,还给他们仨,一个人包了二块钱的大红包。给姥姥家干活,想也知道,最后就是二毛钱,他们也不会掏。 可是她妈不知道咋想,就是说自家吃了亏。 “你妈是觉得,分家分早了。”司雨侬太清楚白春桃的想法,她之前心心念念想分家,是想着自家壮劳力多,分了家,甩掉长房的一老一小,日子会更好。 谁知道司雨侬的蝴蝶翅膀一扇,她如愿以偿分了家,结果转头大房就搞出蛋糕生意。一个月几十块的进帐,如果不分家,就有她白春桃的一份,光想想就觉得自己亏死了吧。 亏了就得补,白春桃大概觉得能够从娘家这里找补回去。 司青青不吭声了,她都十岁了,该懂的道理怎么会不懂。分家是她妈闹的,分了家喊吃亏的还是她妈。 “不过没关系,我奶说,谁家没个把傻子呢。”司雨侬安慰小姑。 换来的是司青青的瞪眼,这叫安慰吗? 当人家女儿的面笑人家的妈傻,是有点哪啥哈,司雨侬有点心虚。 “我下午去县城办事,你要不要去,给你买棉花糖。”棉花糖是过年的时候,刚出来的新玩意儿,司雨侬卖蛋糕的时候,给司青青捎带过一个。 司青青当成宝一样,从村头走到村尾,等炫耀够了,可能就是太过得瑟,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进家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棉花糖被她整个压到身下,惨死当场。 这事被司家人当成笑话,足足笑了她两天。 眼见司雨侬换了一个安慰的方法,司青青立刻欣然接受,“我去我去。” “那赶紧的。”司雨侬特意挑的今天,就是因为司爱华被同村人叫走,整天都不在家,方便她行事。 可是指望家里人答应他们俩个小姑娘去县城,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的结果是长保带着两个小姑娘一起出门,而且必须在天黑前赶回来。 第21章 惊不惊喜 “你去面包店干什么?”司长保奇怪道。 他们三个走到县城唯一一家面包店的门口,司雨侬要他们等在外头,自己进去办点事。 而这家面包店的老板,因为他们卖蛋糕损失了不少的生意,每回从他家门口路过,都瞪着眼珠子看着他们。要是只有小侄女一个人,司长保敢肯定,他肯定得找事儿。 所以听到小侄女要去面包店办点事,一脸不解。 “你们就在马路对面等着我,等我办完事再跟你们细说。”她还不知道办不办得成,若是不成,现在说出来也没意义。 面包店的老板看到她,果然十分诧异,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皮笑肉不笑道:“你不会是不敢吃自己做的蛋糕,要来买我的面包吃吧。” 司雨侬双手背在身后,笑而不语,真正的人生赢家是不需要靠嘴皮子来定胜负的。她的蛋糕和这家的面包,早就在顾客的嘴里定下输赢,所以,面对对方的怨气,她态度超然。 老板见自己的激将法没有成功,暗自恼怒,但人家一直不走,他又沉不住气了,“你今天没做生意?” “不做了。”司雨侬继续微笑。 面包店的老板眼皮子猛的一跳,失声道:“你说什么,不做了?” 司雨侬点头,“我们家是农民,农民的本份是种地,马上开春,我也要上学,忙不过来,所以不做了。” 面包店老板的心脏狂跳,声音都有点抖的不成样子,“以后都不做了?” “老板只能想到这个吗?那算我看错你了,再见。”司雨侬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个小孩子,偏做出大人的模样,实在逗趣的很。 但面包店的老板想到的不是逗趣,而是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口拦着的木板钻了出去,搓着手道:“要不,进店里说。” 面包店有个拐角的地方,外头的客人看不到,老板拖了两个板凳过来,“小妹妹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不知道老板留我下来干什么?”司雨侬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板拱手作揖,“小妹妹,以前我没给你好脸色,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 还真是个典型的生意人,关键时候拉得下脸,也舍得下面子。 “老板要说什么便说吧,我听听。”司雨侬翘着二郎腿,心里已经明白,这事成了。 她来的目的当然是卖蛋糕的方子,之前尝过这家的面包,就知道老板不是正经学糕点出身,不然不至于什么点心用什么面粉都不知道。那么,想来他也不知道蛋糕的做法。否则也不会放着这块利润不赚,拱手让人。 但这话,她不能先开口,对方先开口,她才能在要价的时候,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果然,靠偷师学来面包方子的老板一下子就想到了司雨侬手里的蛋糕方子。 求卖? 既然是求卖,司雨侬笑的更开心了,“说个价格来听听。” “五十?”老板一咬牙,知道今天如果放她走,她转身就会去别的地方,用不了几天,县城就会多开一家新的蛋糕店。正而八经开店和背着篓子卖,是两个概念,老板自然知道哪个对他的冲击更大。 “五十?”司雨侬有点惊讶,她的心理价位是二十,没想到老板一开口就是五十。 好吧,我原谅你以前对我瞪眼睛,也原谅你的面包不好吃。一个男人只要大方,就是这么的有魅力。 老板此时的心已经乱了,听到司雨侬重复一句,以为她嫌少,当机立断道:“一百,我开店到现在,也只赚了这么多钱,你要更多,就不用谈了,反正我也拿不出来。” 他当然不止只赚了一百,但他心里的上限就是这么多。 “有魄力。”司雨侬竖起了大拇指,要不怎么说这个时候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呢。 能在八三年出来开店做生意,都是能抓住机会的人。 老板去银行取了钱,司雨侬揣到口袋里,慢条斯理开始洗手,“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老板肯定也知道,我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事,稳妥一点才好。” “你这样的小姑娘,我活到三十岁,也只见过这一个。”老板抽着嘴角,小姑娘的爹他也见过,分明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子,是怎么生出这种人精的,真是邪门。想了想又暗自祈祷,希望他家婆娘的肚子,也能邪门一回。 “那是,要是人人都像我这么能干,早就实现四个现代化,赶超英美指日可待。” 老板结结实实被噎了一下,一拱手,他不说话了,还不成吗? 司雨侬亲自上手,指导面包店的老板动手烤制蛋糕,看在价格满意的份上,顺道告诉他烤面包要用高筋面粉,还要加黄油,正因为这点差别,所以他烤出来的面包才会有馒头的口感,而不是面包的麦香。 老板一脸震惊,他的手艺纯粹是偷师偷回来的,他自觉自己已经学到了十成十,可是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今天被司雨侬一点,才知道竟然是面粉和黄油的问题。 “受教了。”老板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要是靠自己摸索,谁知道要哪一天才能知道答案。果然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打蛋液的活儿,你得找个人专门来做。”司雨侬看老板干活就知道,是个细致的,不用她多说,每一步都能做到位。 等蛋糕液进了烤箱,定好时间便不用再管。 “这可比我家的土灶好用多了。”司雨侬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眼珠子再次转动,“老板,我再免费教你一个蒸蛋糕的方子,你帮我一个小忙呗。” 明明是用小忙换的,咋就叫免费了。不过老板这回学乖了,万一开口被人怼回去再收钱,他亏不亏啊。 赶紧拍胸脯,“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二话。” 连我叫啥名都不知道,还亲姐,可真能忽悠。司雨侬同样在心里吐槽,也同样没有说破,只一脸感谢的看着老板,“那可真是谢谢您了,以后您就是我亲哥。” 忽悠呗,看谁忽悠得过谁。 聊天的过程中,蛋糕出炉,切下一块一尝,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司雨侬跟老板交待她要办的小事,之后便出了店门,直奔马路对面的长保和青青。 司青青手里捏着两根小棍,专心的绞来绞去。 “咋了,没转到糖画。”司雨侬进面包店之前,给了转糖画的摊主二分钱,让司青青去转,不管得个啥,她也能打发时间。 没转到糖画是意料之中的事,转不到糖画的客人,摊主会用两根小棍搅一棍子糖稀送上。 客人就用两根小棍快速的绞来绞去,让糖稀变白变硬,在小孩子当中还流传着一个说法,绞的时候越长,糖稀会变得越多。 “哪那么容易啊,我站了这么老半天,也只看到一个人转着了糖画。”拥有糖画的小孩子,在那一刻,简直像王者登基般荣耀。 虽然隔着马路,司长保也大概知道小侄女进去是干什么,不正是烤制一份蛋糕所需要的时间吗?只不过侄女不说,他也不会问。 “你去找他干啥,我看你还帮他家干活了。”司青青毕竟年纪还小,想不了那么多,直接开口就问了出来。 “反正咱们家也没时间做生意,干脆把蛋糕的方子卖给面包店的老板。”司雨侬很坦然的告诉他们实情。 司长保顿时乐了,“卖了,那敢情好。” “哈,那姥姥家就赚不着钱了,是吧。”司家这兄妹俩,听到姥姥家竹篮打水一场空,都开始没心没肺的傻乐。 “妹啊,回去别跟咱妈说,听到没有。”长保叮嘱妹妹,“也别跟长寿说。” 司青青连连点头,“我才不说呢。” 司雨侬抿了嘴直乐,她还剩一件事,办完就能回家。 “还有别的事没有。”司长保问她。 “我还要去大院一趟,问点事。你们就在侧门的门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那你快点,天黑了路上可不好走。”司长保带了妹妹守在侧门口,幸好妹妹手里有绞糖,玩到现在,还不亦乐乎。 司雨侬统共也没耽误几分钟,出来便带着司青青去买棉花棉。 仨个人一路走回龙头村,司爱华早就回家,正站在门口张望呢。司雨侬正好顺便告诉他,果苗的事已经打听过了,人家在帮他们申请。 “不过赊果苗的事是有限额的,要咱们别在外头说。”要是有人也去走这趟路子,没准就会挤了他们的名额,这个道理好懂,司爱华很快点了头。 又埋怨道:“这丫头,就这么空着手去了?上回我说啥来着,好歹拎一篮子鸡蛋去吧。” “嘻嘻,下回,下回我一定带去。”司雨侬挽住司爱华的胳膊,一进屋,就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给司大娘。 “嗐,这么多钱,哪儿来的?”司大娘和司爱华同时吓了一跳。 “我把蛋糕的方子卖给面包店老板了。”司雨侬尽量轻描淡写,但眉目间还是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司大娘把钱收进箱子里锁上,也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长寿今天又过去了,这一教就是一天,就是头猪也该教会了。” 说曹操曹操到,外头已经响起了长寿的声音,可见是回来了。 “饿死了,给我留了饭没有?” 司青青咬着棉花糖跳出来,“姥家连饭都不给你吃啊。” “别提了。”长寿连连摇头,“中午一人一碗看得见影子的稀粥,晚上更可怕,竟然是把中午剩的稀粥加点水,再热热继续喝。我赶紧跑回来了,不然非饿死在半道不可。” “教了一天还不够,明天不许去了。就是头猪,也该教会了。” 司雨侬从屋里出来,听到叔公的话,笑的捂住嘴。这话一听就是跟她奶学的,连语气都一样。 白春桃在厨房里给儿子留了饭,赶紧端出来道:“你姥家条件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哥,中午的稀粥,不会是跟表嫂还有表妹们一块喝的吧。看见舅舅和表哥表弟上桌,跟你一道没有。”司青青咬下最后一口棉花糖,继续抬杠。 长寿接过白春桃手里的饭碗,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真没看到他们。” 司青青冷笑,“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不会带上你。” “死丫头片子,说啥呢。有这样编排姥姥家的吗?那是你亲姥姥。”白春桃气的作势要打她。 司青青一溜烟逃到司丰年的身后,“爸,救我。” 司丰年一脸嫌弃的用手拔开冲过来的白春桃,“想让人不说,你倒是让他们自个争点气啊。” 白春桃冲回自个屋,呜呜的哭,结果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进来。就是长寿,也没进来安慰她。 气得她直咬牙,越发觉得她妈说的对,司家的人在外头提起来多好多好,都是装的。真有啥事,根本靠不住。还得白家立起来,娘家有本事,他们才不敢小瞧她。 在长寿教猪一样的教法之下,白家的蛋糕终究是出街了。 第22章 白家的男人不干家务活, 所有烤蛋糕的活都是女人的。打蛋液要力气, 女人终究是差一点, 再加上白家抠抠索索的传统, 舍不得放糖也舍不得放油。 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外表看着一样,但是吃进嘴里, 那可就是两个味儿。 但他们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反倒觉得自己聪明,不仅省下了糖和油,做出来的成品, 看上去也和长寿所教的,没有任何区别。 等白家的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背着篓子赶到县城, 发现街面上并不如长寿所说的那么热闹。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公家单位已经上班,小孩子也开始收心, 该补作业的补作业, 该复习的复习,自然在外头玩的人也就少了。 他们按照长寿所说的路线,先赶到早点一条街,直接懵了圈。 早点摊都在收拾碗筷, 只看到最后一波吃完早点的人, 吃饱肚子抹着嘴离开。 长寿千叮嘱万嘱咐让他们五点就得出发,不然赶不上趟。可是烤蛋糕的时间没掌握好,等到妯娌俩走到县城已经过了八点,完美的错过了第一波生意。 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买, 他们对视一眼,转身去了大院的侧门。 “咱们是不是该吆喝吆喝。”妯娌俩站在人家的居民楼下,半天不吭声,来来往往的人也跟没见着他们一样,没有一个上前搭腔的。 长寿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他说的跟他们遇着的,完全是两码事。 白家的大儿媳妇先开口,想让弟媳妇吆喝几声。 二儿媳妇是个面团性子,别人说啥她听啥,开是开了口,捏着嗓子喊道:“蛋糕,卖蛋糕。” 就跟有人踩住她的喉咙管似的,只留了一丝气往外冒。声音刚一飘出来,就没了音,别说外头人听不见,就是站在她旁边的妯娌都听不见。 “你这样别人哪儿听得见。”大儿媳妇急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开张呢,要是把蛋糕原样背回去,婆婆能敲死他们。 “蛋糕,卖蛋糕。”大儿媳妇实在是急了,涨红着脸喊道。 终于有人朝他们瞧了过来,一个阿婆疑惑道:“你们也是卖蛋糕的,之前那个小姑娘呢?” “是是,我们也是卖蛋糕的,她马上要开学,以后就是我们出来。”大儿媳妇还是有些脑子的,知道蹭司雨侬之前在县城打下的好名声。 任谁听了这话,都以为他们是一家子,阿婆也没有怀疑,顺手就要了两个蛋糕。 大儿媳妇急急忙忙去接钱,把钱塞到口袋里,再去拿蛋糕。阿婆看在眼里,当时就瞪了眼睛,“你把钱还给我,我不买了。” 摸过钱的手,再去拿蛋糕,而且是直接上手,这叫讲究一点的人,怎么看得下去。 阿婆以前在司雨侬手里买蛋糕的时候,特意观察过。那丫头特别爱干净,不接钱不说,拿蛋糕的时候,都是隔着一层纱布,从来不直接上手。 再看今天这个,还是个大人呢,竟然这么不讲究。让阿婆一下子败了胃口,这样的蛋糕就是白送给她,她都不会吃,更别说花钱买了。 “咋,咋说不买就不买了呢,钱都收了,咋能不买了。”大儿媳妇反倒不肯了,吴家村里的人,脑回路出奇的相似,钱都到手了,哪里肯还出来。 “我说不卖就不卖了,赶紧还钱。”阿婆还没见过这样干买卖的人,越发生气。 “不行,说了要买就得买,你这人一把年纪,怎么不讲道理呢。”白家大儿媳此时斗志昂扬,颇有点在村里跟人斗气比狠的架势。 阿婆一看,竟然来了两个浑不吝,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扬声冲侧门那头喊道:“李老头在不在,赶紧把这俩人给轰出去。” 其实,居民楼的侧门一直是有门卫的,就住在居民楼的一楼。只是平时不怎么管事,真遇着事了,喊一嗓子,他就会出来。 李老头将保安的外套一披,应声从家里走了出来,“咋回事呢。”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非请莫入,简单一句话,干小买卖的不许进大院。 白家的俩妯娌被李老头不错眼的盯着,给撵了出去。钱就不用说了,人家可说了,不还钱就报警。 阿婆拿了钱,脸色还是臭臭的,“李老头,以后这俩人不许他们进门,反了天了,还敢上咱们这儿强买强卖。” “得勒,以后不许这俩人进。那个小姑娘要是来了呢,也不叫进?”李老头自己就在司雨侬手里买过蛋糕,此时笑眯眯的问道。 “那丫头要上学,不能来了,这俩一看就跟她不是一家人。”阿婆摇摇头,转身进了自家楼洞。到底也没说,还让不让那丫头进。 李老头又去门口吓唬一番,看着白家俩妯娌走远了,这才回屋。 白家妯娌已经是欲哭无泪,将长寿骂了个半死,“都怪他,说什么大院的生意最好,这里的人有钱又好说话。” “城里人怎么这么凶,小姑子家卖蛋糕真赚着钱了?怕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现实的冷酷无情,让他们开始怀疑人生。 就算怀疑人生,背出来的蛋糕也得卖掉不是,大院是不能进了,他们只能往街面上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开始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路上偶尔有人买上一个或二个,总算开了张。 等卖到第三个客人的时候,当妈的把蛋糕往儿子手里一塞,小孩子当场便一口咬下去,觉得不太对劲,再等咽下去,立刻嘟起了嘴,“不好吃。” “咋不好吃,你不是最喜欢吃蛋糕,之前天天吵着要买的。”家长花了钱,正肉痛,还听到孩子说不好吃,顿时来了气。 孩子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家长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立刻发现问题。 今天的蛋糕一点也不甜,而且仔细品品,硬梆梆的,没有蛋糕棉软的特征,更气人的是,还能发现里头有结块的面疙瘩。总之,孩子说的没错,的确没有以前的好吃。 再一看,这俩人不是以前见过的那对父女,更生气了,大声道:“你们这不是骗钱吗?” 虽说这两年的生活好了一点,但日子还是紧紧巴巴,从牙缝里抠点钱出来给孩子买点零嘴,货真价实也就算了,结果遇到糊弄人的,能不生气吗? 白家妯娌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跑了好远,仿佛耳朵边还能听到妇人的咒骂。 “咋回事,难道长寿有啥窍门没告诉咱们?”白家大儿媳首先怀疑的是长寿有所隐瞒,根本不会找自家的原因,比如说他们扣下糖的份量,打蛋液和搅拌面粉不过关的问题。 更选择性的遗忘了,长寿也告诉过他们,偶尔会遇到不讲理的客人,不用怕,自家做的东西没问题,完全可以当面反驳。 当初司雨侬就是这么做的,不轻不重的给你怼回去,她的东西又干净又卫生还好吃,心里不虚说话都显得大声。 但这俩位不是,他们不仅不敢怼回去,还一口气跑出老远。 就在妯娌俩喘着粗气,担心客人会不会追上来找他们退钱的时候,正好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店,外头挤满了人,热闹的很。 正是县城唯一一家面包店拉着横幅,在做促销活动,活动期间,买五个蛋糕送一个面包,限时三天。 白家妯娌不识字,只看到好多人在排队。 但飘到街面上的香味,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当他们看到排队的人拿着蛋糕当场试吃的时候,才敢相信。 “不是说只有司家会做吗?为啥这一家,也会做蛋糕。”白家大儿媳一下子呆住了,就跟塌了天一样,捂着嘴顺势蹲到了地上。 她已经可以想像今天的生意完了,也可以想像原样把蛋糕背回去,婆婆会如何震怒,又会如何责骂他们。 二儿媳妇本来胆子就小,这会儿更是惊恐万分,“咋办呐,这咋办呐。” 人家是开店的,他们怎么跟人家比。 “赶紧回家,告诉妈,让她找司家理论去。”白家的大儿媳妇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司家的错,跟他们无关。 二儿媳妇晕乎乎跟上去,她不明白,这跟司家有啥关系。不过,只要婆婆不骂他们,骂谁都好。 妯娌俩就像被狗撵一样,逃回吴家村,对着婆婆就是一通添油加醋。 白大娘当然没有儿媳妇那么蠢,去找司家算帐,她凭啥?再说司家那个老太婆,可不是个好惹的。当年她仗着自家女儿嫁过去,打量着他们家人口少,又没个老人在,没少花心思去占便宜,每回都是铩羽而归。 “妈,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咱们花了这么多钱,结果全打了水漂。”大儿媳妇见婆婆蹙着眉头不言不语,赶紧往上添柴。 二儿媳妇被大儿媳妇偷偷捅了一下后腰,也赶紧机械式的重复,“妈,真的真的,大嫂说的都是真的。” “人家开店你们就不能摆摊?”白大娘猛的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当她傻吗?谁家做生意,只能做独家。 大儿媳妇一下子被噎住了,反倒是小儿媳妇开了口,“那些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这是她今天最直观的感受,在大院的居民楼被阿婆莫名其妙的赶出来,街面上的大姐,还说他们是骗钱的。 “我看司家根本就是说胡说,他们压根没赚到钱,小姑是被他们哄了吧。”大儿媳妇一下子转过心眼,跟着说道。 “你们去个人,就说我病了,叫/春桃回来看看我。”白家婆婆也不确定了,城里的人,买卖的事,都已经超出她熟悉的范围。 “诶,我马上去。”大儿媳妇抢着揽下这个活,慌不迭的跑去龙头村。 司家正在商量种地的事,司雨侬坚持要雇人。 “卖蛋糕赚的钱,拿出来雇人,靠爸爸一个人怎么可能忙的过来。就算叔公家来帮忙,他们自己的地又要怎么办。赚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咱们过的更好吗,要是攒着钱让人受罪,我宁愿把这些钱扔到水里,至少能听个响。” 司雨侬非常坚持,可是司爱华同样坚持,“这孩子,钱多难赚,不攒点钱你读书怎么办?” 镇上只有小学,上中学就得去县里。住在学校,吃在学校,对农民来说这是一大笔开支。 万一女儿能有大造化,考上大学,那又是一笔巨款。这个时候不攒钱,到时候咋办? “暑假加寒假,我们一年可以做三个月的生意,读书的钱,一定挣得回来。” “蛋糕方子都卖给人家了,我们还能做?”司大娘的观念里,方子卖掉了,自己家就不能插手。 “我只是卖方子给他,跟他说的很清楚不是买断,更何况烤蛋糕的方法,也不是什么机密。不过县城有他一家做蛋糕的,别人再做生意不会太好。暑假的时候,可以试试别的。”司雨侬不觉得自己就得一直靠着蛋糕赚钱,她完全可以再想别的招。 八十年代也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别说网络,就是电话都没普及,很多偏远地带的人,完全不了解外头的新鲜事物。而去过大城市的人,就能利用自己得到的信息,回到家乡挣钱。 比如那家面包店的老板,他就跟司雨侬提到过,他在南方一家蛋糕店里当了四年的店员,这才偷学到手艺回家开店。 司大娘沉默了半响,她是打算把这笔钱留给孙女上学用,城里学生有啥,就给孙女买啥。要是就这么花用了,以后再赚不来怎么办? “奶,您就听我的吧。”司雨侬抱着司大娘的胳膊撒娇。 司大娘搂着孙女,目光复杂,半天才道:“好,奶听你的。” 孙女是个孝顺孩子,她愿意孝顺她爸,她这个当奶,怎么能拦着。更何况,她也一样心疼儿子。 她的钱箱子里有一百七十块的现金,达到了他们家历年来的最高水平。现在的人力便宜,请人也花不了多少钱,为啥不肯动用,实在是她太有感触。钱这东西,赚起来分外艰难,花用的时候,却跟流水似的,眨个眼就到底。 司大娘年轻那会儿,是个疏阔的性子,生活一步步改变了她,不学会一个大子一个大子的往下抠,日子都过不下去。再疏阔的性子,也开始变得锱铢必较。 司爱华虽然心疼钱,但女儿这么心疼他,又让他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完全没有注意到,家里的大事,只要祖孙俩商量好的,就是最终结果,压根没人去问他的意见。 当然,他就是注意到了,大概也只会摸着脑门,习惯,习惯就好。 “大嫂,你们不能这么坑人啊。”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白春桃直奔他们屋里而来。 “咋了,出啥事了?”司大娘一脸诧异,白家中午来人,说白大娘病了让女儿回去看看,白春桃颠颠的跑了去。一回来就冲着他们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蛋糕的方子不是咱们家的吗?为啥县城的面包店也有。”白春桃千算计万算计,让娘家跟着发财,结果娘家投了不少钱进去,到头来竟然全打了水漂。 她妈被气得下不来床,兄弟们看了她全没好脸色。嫂嫂一通添油加醋的话,让她七窍生烟,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做手脚,长寿这么单纯的孩子,没有那个心思。 重点还是县城的面包店怎么会做蛋糕,他们要是一早就会,不可能看着司雨侬跟他们抢生意而无动于衷。现在司雨侬不做了,他们忽然就会做蛋糕了,要说这里头没啥事,她可不信。 司大娘蹙着眉头看她,“你来找我理论?” 白春桃下意识的要怂,可是一想到娘家受的损失,还是忍不住道:“我就是想问问,大嫂是个啥意思?” “县城面包店的方子,是我卖的,叔婆觉得有问题?”司雨侬抢在司大娘的前头说了话,她没瞒着长保和青青,同样也不会瞒着白春桃。 白春桃在娘家就已经这么想了,她一门心思的觉得,这是大房对不起她。而且大房做了这种事,一定没脸承认。 她没想到大房竟然当着面,一点不费事的承认了。一时间,如同一盆凉水浇下来,傻了。 趁着她呆住的时间,司雨侬继续说道:“还是说,叔婆想帮白家补上买蛋糕方子的钱?” 从始至终,白家没有到他们跟前问一句有关蛋糕方子的事,哪怕象征性的问问他们,征求一下同意,都没有。 如果他们有商有量的来,哪怕是看在叔公的面子上,她也不会真的去收蛋糕方子的钱,更不会转手就把蛋糕方子卖给面包店。 白家既然当他们不存在,那她又为什么要顾忌白家的生意做不做得成。 她的性子大半是随了司大娘,不爱跟人在嘴上吵的难看,只爱踏踏实实做点事。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就得看你的立场如何? 就比如现在的白春桃,站在她的立场上,恨死了司雨侬,恨她不言不语让自己的娘家吃了一个大亏,恨她分家以前不吱声,分家以后就知道鼓捣出赚钱的生意。 可是恨归恨,她却毫无办法。他们已经分家,大房赚的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包括他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只用一句话,人家就能把她从房子里赶出去。 越想越觉得心凉,越想越觉得大房心思深沉,白春桃咬着嘴唇,跑了出去。 司大娘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都怪我们当时太穷。” 因为穷,没有选择的余地,心疼女儿的人家不愿意让女儿下嫁,不心疼女儿的又要高额的彩礼。只有白家,当时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着急把女儿嫁出去换彩礼。又因为彩礼的价钱没谈拢,黄了几拔,于是名声变得不太好,这才降低了彩礼的要求。 虽然瞧不上白家,但弟媳妇进门,她还是努力想要扳正她奇葩的脑回路,让她能够和司家一条心。 可惜的是,司大娘没有成功。 都到这把年纪,说这些也晚了,只能感慨一下。 紧接着,司大娘的眼睛放到了自家儿子身上,可是当着孙女的面,她又不好把话挑明。 司爱华又不傻,一看就知道他妈想说啥,赶紧道:“我也看看四叔公家的屋子去。” 司家的远房亲戚,四叔公家里要起一间新房,司丰年带着两个儿子去帮忙,司青青纯粹是去看热闹也不在家。否则白春桃刚才怕是还没冲到他们屋子里,就被司丰年给弄走了。 司爱华不等司大娘发话就跑了出去,要不是女儿在场,他妈肯定念叨开了,要他趁着年轻,女儿现在也不提她妈了,赶紧再找一个。总不能守着老娘和闺女过日子,那像什么话。 这话叫他怎么接,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他也知道他妈是为他好,只好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赶紧躲出去,图个耳根清静。 家里的男人是一起回来的,司丰年特意把儿子带去,就是为了让他们学学手艺,不然等他老了,儿子什么都不会,那成个什么样子。 司青青人小腿短,偏跑的飞快,冲进司雨侬的屋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蚕豆塞给她,“快吃快吃,可香啦。” 蚕豆是用老式的爆米花机爆出来的,香喷酥脆,吃了一颗就停不下嘴。四叔公特意准备的,盖新房子是喜事,谁去了哪怕看看热闹,都能抓一把,更别提司青青是帮着盖房子的主力司丰年的女儿,更是两个兜都装的满满的。 “青青吃了没有。”司大娘问她。 “我还有呢。”司青青拍了拍自己的另一边口袋,告诉司雨侬盖房子有多好玩。 屋里那头司丰年正拉长了脸对白春桃道:“咋不做饭。” 在外头干了一天的活儿,回来冷锅冷灶,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你就不问问你的宝贝侄孙女做了啥好事。”白春桃咬牙切齿,就算她不敢跟大房叫板,但是让自家男人知道大房干下的好事,让他以后不要事事都维护大房,倒也不错。 “你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计较啥,再说,小雨这么懂事,她能干啥。”司丰年一脸不耐烦,忒大一个人,跟个娃娃计较,也不嫌丢人。 白春桃火冒三丈,“你说她干啥,你知不知道她干了啥?” 还没说完呢,就有人进来,“小雨干啥了,不就是把蛋糕方子卖给面包店的老板了吗?” “你知道?”白春桃一脸吃惊的看着大儿子长保。 一个不留神,司青青从长保的胳肢窝下头钻了出来,“还有我,我也知道。” 白春桃捂着心胸,整个人都不好了,啥意思,合着全家人都知道,只瞒着她一个。 “就是我们仨一块去县城,小雨给我买了棉花糖和绞糖那天。”对于吃的,司青青记得一向很清楚。 “你们为啥不说?”白春桃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有什么好说的,小雨自己的方子,愿意做生意还是卖掉,还不能作主?再说,关我们什么事?”司长保看了一眼他妈,他是真不知道姥姥家有啥吸引他妈的地方,非得为他们卖命。 “什么叫不关我们的事,你们明明知道姥姥家要做这门生意。”白春桃激动的从炕头上跳下来。 司丰年冷笑,“你娘家做生意,别人就得让道,咋地,你娘家是玉皇大帝啊。” 白春桃越发生气,司丰年不耐烦道:“你不做饭,以后就都别做了。” “你,你啥意思?”白春桃瞪大了眼睛,管钱的权利被夺了,现在做饭的权利也要被夺吗? “长寿,以后家里换你做饭。”司丰年把小儿子抓进来,嘱咐他道。 “好勒。”长寿摸摸头拎着米袋子进了厨房,司家的男人就没有不会干的活,过了十岁都得学着做饭,不分男女。农忙的时候,人人都要下地,大人一刻都不得闲,孩子也一样得派上用场,这是由生活决定的,倒不是说疼不疼孩子。 司丰年又道:“我已经给咱们家划了一块宅基地,今年努力攒点钱,不行就借一点,明年就把房子盖起来。” 白春桃听到自家要盖房子,顿时充满了希翼,又听到司丰年道:“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回娘家借一点。” “我娘家哪儿有钱。”白春桃急忙说道。 “是没钱,还是不肯借给你,你心里清楚。”司丰年丢下这句话,便不再吭声。 司青青听到新房子一脸振奋,自告奋勇道:“咱们可以管伯娘借,伯娘肯定会借给我们。” 司长保摸摸妹妹的脑袋,“你哥会努力干活的。” 白春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跟打翻了酱油缸似的,斑驳一片。 开了春,司丰年就来找司爱华,准备把长寿借给他顶一阵,等他们把家里的地伺候一阵,再过来给他们帮忙。 “你和长寿先紧着水稻田,等弄的差不多了,再去管种树的地儿。我和长保忙完,就去给你帮忙。”水稻或是小麦都是粮食,必须先紧着把粮田清理出来。至于种树的地方,可以延后一阵,到时候四个人一起上阵,忙起来也快。 “叔,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请了人帮忙,明天就过来。”十里八乡各家各户的情况不一样,总有闲置下来的劳动力,愿意出来挣一份工钱的。 司爱华不欲高调,跑出去转悠一阵,找准合适的人家再进去问,果然被他寻到了三个壮劳力。 “花钱请人?”司丰年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从来没听说过老农民还花钱请人干活的,不过司爱华跟他解释清楚,他也只能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又感慨道:“小雨是个孝顺孩子。” 要想人不吃亏,就得钱吃亏。如今看来,小雨也是知道承包到户之后,自家的人口少,害怕他爸辛苦,这才想着去做生意。 司爱华腼腆的一笑,算是收下了二叔对自家女儿的夸赞。 “小雨人呢?”司丰年接着,便奇怪道。 “我妈带着她上城里,去问果苗的事。” 开了春,男人们开始忙活起来,司雨侬提出去县城,司大娘便决定自己陪着她去。 “奶,就是这里。”司雨侬拿着从面包店要来的钥匙,顺着面包店老板指引的地方,来到一间仓库的门前。 “他们咋跟你说的。”司大娘觉得整件事都透露出一种诡异。 孙女没去大院的居民楼找人,反而直接去了面包店,说是跟人上回就已约定,果树苗到了会找地方放好,钥匙放在面包店,让她自己去取。 仓库分为两层,一层堆满了东西,二楼的楼梯十分窄小。司雨侬让奶奶在一楼等一等,她个子小,一溜烟就窜了上去。 “奶,果苗已经到了。”司雨侬兴奋道。 “那奶去叫人,把果苗拖回去。”司大娘一时来不及细想,赶紧出去叫车,又雇了人搬运上车。 被雇的是辆烧油的三轮车,车主自己改装了一下,可以装的更多,小地方用来拉货的,都是这种车。 司雨侬还了钥匙,便和司大娘爬上车,坐进果苗堆里。 “大娘,这是啥,看着象茶树。”车主心里嘀咕着,他们这里的气候,能种茶树? “是新品种的沙棘。”司雨侬脆生生的回答道。 “沙棘长这样?”在他们这个地方,沙棘树并不少见,许多人都是见过的。 车主回头再看看,好像还真是沙棘树,可是就没见过这么小的果苗,也不知道种不种得活。 到了龙头村,自家人一涌而上,很快就将果苗搬到仓库里放起来。 司大娘付了车钱,拉着孙女的手进屋。 “那些人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再给奶奶说一遍。”司大娘越想越觉得,这里头处处是漏洞。 她一个孩子,凭什么让政府里的干部替她忙前忙后,张罗果苗。再说,不要钱的东西想要申请下来,哪儿有不到村里开介绍信,盖章的道理。 总之,这果苗的来路蹊跷的很。 司雨侬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只要果苗到家,什么都好说。 拉着司大娘的袖子笑嘻嘻道:“奶奶比包青天还神,什么都瞒不过您。” 她承认,这果苗不是政府里的干部给她张罗的。但的确是她打听来的,知道有一种新的果苗,叫樱桃沙棘。她借着卖蛋糕的时候接触的人多,四处打听。 最后,还是面包店的老板帮她打听到哪儿有卖樱桃沙棘的。也是他出面,帮他们买下来放到了仓库。剩下还有两批,过段时间运到。 “一共多少钱,咱们赶快还给人家。”司大娘听着,暗松一口气,这倒是比之前听上去靠谱。 “我给了面包店老板好几个西点的方子,抵果苗的钱之外,还多一百块。这些果苗,咱们就安心种上,我保证,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一百块早就给了司大娘,也就是说,这些果苗不需要再花额外的钱。 司大娘叹了口气,“这孩子,咋不早说。” “我怕你们以为我会上当受骗。”司雨侬背着自己的小背篓,从里头拎出半斤稻种。 “人家还搭了半斤稻种,可以旱种。咱们家不是有一亩半的稻田吗?可以拿半亩出来试试,也是新品种。” 果苗就算了,他们本来也没地方买去,既然孙女都张罗回来了,种什么都是种,试试也不怕什么。 一亩半的稻田,才是他们真正关心,并且要花大力气伺候的。因为当地的气候特殊,南方还能种两季甚至三季的水稻,但他们只能种一季。这一季就显得格外重要,一旦出现问题,他们的口粮都得受影响。更何况,还要交农业税。 “那也没关系,一亩半都种县里的新粮种,另外开半亩旱稻田。反正是送的,咱们试试也好。” 山上多的是没开荒的地,到时候多开半亩荒地出来种果苗,把相对好点的地腾半亩出来种旱稻,也是可以的。 司大娘很快同意了这个主意。 等祖孙俩商量好了,司爱华码好果苗进来,有些迟疑道:“果苗怎么这么小。” 路上还被车主错认为茶树苗呢,可见是真的很瘦弱。司雨侬却不担心,“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别看人家小,和我一样,是能干大事的。” 一家人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暂时压下了心底的担心。 等到龙头村的村民忙起来,镇上的小学也开了学。司青青和司雨侬结伴去学校,一人背着一个斜挎的书包,司青青还多背了一个背篓,里头装着她和司雨侬中午的饭菜。 “你饭盒里装了啥,咋这么香。”司青青抽着鼻子问道。 “奶给炸了两个荷包蛋,咱俩一人一个。” “炸的啊,那多费油啊。不过真的好香,怪不得这么香。”司青青听到有自己的一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到了学校,司青青先去报名,然后再去厨房把他们的饭盒放到灶间,学校会统一帮他们加热。到了中午,去领个人的饭盒。 最后领着司雨侬到教室,叮嘱她,“今年可得好好学习,不然老师该生气了。” 司雨侬赶紧点头,她是这所小学的异类。这年头农村娃上学晚,都是过了七岁,才会想起这一茬儿,有些家长糊涂些的,到了十岁才往小学送的也不鲜见。 司青青是到了七岁就被司大娘提醒,送去学校。可没想到,司青青上学的事,惹得当时只有五岁的司雨侬,在家哭了好几天。 姑侄俩从小一起长大,司雨侬早习惯了身边有个小姑姑,乍然分开,完全不肯接受。 最后还是柳琴说干脆就提早送女儿上学,如果学的不好,她帮着补课。就这样,把五岁的司雨侬加塞,也送到了镇里的小学,还叫司丰年拎着东西去求人,把她跟司青青分到了一个班级。 司雨侬刚开始上一年级,的确是学的稀里糊涂。柳琴给她补了一年的课,才慢慢有点学生的样子。上了二年级,柳琴一走,她的学习便彻底垮了。 小学一直是垫底的存在,一直到了初中,她才忽然开窍,明白只有考上大学,才能去大城市,才有机会去找她妈妈,这才开始发奋学习。 姑侄俩并不是同桌,司青青有点不放心的跑到司雨侬的座位上,打算威胁一下那个总欺负她侄女的男同学。结果座位是空的,找了男同学同村的人一问,才知道他退学了。 司青青还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响了,刚才还散的满教室都是有同学,慌慌张张跑回各自的座位。 姜老师进门,身后跟了一个男生,笑着跟同学介绍,“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夏慕桑,大家要好好相处。” 然后顺手一指,“你就去第三排中间那个空着的座位吧。” 司雨侬的视线顺着姜老师的手指,滑到了自己的旁边。 没错,她的新同桌,就是新来的同学,也是她前世的老对手,夏慕桑。 可是,这是为什么? 前世,她根本没有和夏慕桑当过同学,从无交集,那这一回,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他父亲不是在县城上班吗?他怎么会跑到镇上的学校来念书。 她下意识的去问系统,系统的回答却十分模糊,大意是说,蝴蝶翅膀的扇动,总会改变一些身边的人和事。 但是会改变什么人和什么事,这是天道。天道不可捉摸,也不可预测,就是系统,也没办法尽在掌握。 司雨侬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夏慕桑的父亲是卧龙镇新任的镇长,这位镇长没有把家属放到县城,而是将全家带到镇上,所以夏慕桑才会转学。 不管是基于夏慕桑的身份,还是纯粹基于他那张脸,他都很快成为学校里的焦点人物。 经常有同学趁着下课的时间,溜到他们教室的窗户外头,趴着窗户往里看。就连司雨侬也跟着承受了不少热切的目光,要是换个脸皮薄点的,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也幸亏是司雨侬,见惯了大风大浪,始终镇定自若,就当窗户外头的人是空气。 “班上的同学羡慕死你了,恨不得跟你交换座位。特别是咱们的大班长,还跟姜老师说,要新同学跟她当同桌,她好帮助新同桌的学习,让他尽快融入集体呢。”司青青放学的时候,跟司雨侬说着话。 “她咋知道新同学的成绩不如她。”司雨侬闷声笑着,夏慕桑当年考上的是重点大学,还有留学海外的经历。他读的可不是后世那种花钱就可以去的学校,完全是凭本事考上还拿到全额奖学金的知名院校。 “她一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真希望有个人出来,刹刹她的锐气。”被司青青吐槽的班长,是镇上干部的女儿,傲气的很。 “你放心,她以后考试还能第一,我跟你姓。” “真的?”司青青一脸兴奋,但很快,她就品过味来,咬牙切齿道:“死妮子,跟我姓,不还是姓司吗?” 揪起路边一种会沾到人衣服上,扯都不扯不下来的野草,作势就要往司雨侬的身上扔。 司雨侬尖叫一声就往前跑,两个人一路打闹着跑回家。 刚伸手推开院门,就听到有人激动道:“这就是大姐的孙女吗?” 第23章 司大娘本名姓沐, 名叫沐枝。家里的客人, 也姓沐, 是司大娘的大弟沐晨东。 司雨侬顺着司大娘的介绍, 叫了一声舅老爷,沐晨东一脸欣慰道:“大姐的孙女都长这么大了,好, 真好。” “是啊,一眨眼,我们都老了。”司大娘想到从前, 也不由得感慨万分。 “姐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你就不能回去看看吗?爹妈临终前都在念叨你,妈之前病得厉害的时候,谁都不认识了, 就记得你的名字。看到十几岁的小姑娘, 就把人家当成你,拉着别人的手不放。” 沐晨东说着说着,眼泪都淌出来了,可见是真伤心。 司大娘当年对娘家有一肚子的怨气, 嫁了人便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还扬言说只当他们死了。几十年过去,背叛也好,伤心也好,不好的记忆逐渐在模糊。而相反的是, 温情的,美好的记忆却时不时会在脑海里翻腾出来,戳中心中最柔软的位置,闷闷的发疼。 “回去还能看谁,你不是已经来了吗。”司大娘苦笑一声,父母都不在了,两个弟弟也早就各自成家。 对于大弟沐晨东,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怨气,典型的懦弱无能罢了,倒是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那个小弟沐晨阳啊,是全家最聪明的一个,可是这聪明却用在对付自家人身上,这就是入了邪道。 “姐。”沐晨东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模样和神态,家里人一看就知道,司爱华像足了他的大舅沐晨东。 哪怕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可是血缘就是血缘,永远也没法从人的身体里抹去。 可能就是看到了这一幕,司大娘最终松了口,“不管怎么说,回去祭拜爹娘是应该的。” 司大娘的父母去世的时候,正是那十年运动闹的最厉害的时候。沐家一切从简,他们不敢随意走动,甚至没有来龙头村告诉司大娘一声。 几年后,沐晨东才找人带信回龙头村。 司爱华听母亲这么说,赶紧道:“咱们一家人都去,让小雨给太姥姥和太姥爷磕个头。” 沐晨东有些激动,“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一直在旁边听着,却没有吱声的司丰年立刻发了话,“大嫂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我盯着那些人干活,是一样的。” “那就拜托给你了,离得又不远,我们歇一个晚上就回来。”沐家在奉岭市,是真正的城里人家。从龙头村到卧龙镇,再到横山县,最上头才是奉岭市。虽然不是省会城市,但离省会密兰市很近,经济环境在他们省内属于相当不错的。 “咱们明天就走。”沐晨东喜滋滋道。 司大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刚决定好,立马转身安排好一切。司青青帮司雨侬请假,司爱华跟帮工打好招呼,又跟司丰年说清楚安排。 很快祖孙三口再加一个沐晨东,一块坐上了去奉岭市的火车。 “也可以坐汽车,不过得七八个小时,还是火车方便,只要四个小时。路上要经过李集镇,他们那儿的烧鸡最好吃,我给小雨买上一只,等啃完就能下车。” 可能是接到了大姐,沐晨东的兴致高涨,从很多的细节里,流露出他对这条线路的熟悉。 司雨侬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烧鸡的期待,然后一脸天真道:“舅老爷是不是经常来往这条路。” 前世,不管沐晨东还是沐晨阳,都没有出现过。还是八年后,司大娘为了他们姑侄俩的大学学费,一咬牙去了趟奉岭。想着不管怎么说,两个弟弟都是城里人,手头怎么都比老农民宽裕一点,若是肯借钱,两个孩子便都可以去读书。而且大学生本身也是一种保证,保证毕业以后,工作不会差,肯定能还得上这笔钱。 可是回来后,司大娘一句话都没多说,可见是没借到钱。 司雨侬倒没为这事记过仇,毕竟两个舅老爷跟他们几乎就是陌生人,人家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借钱给他们。 那么,这一世,大舅老爷为什么会忽然现身,劝司大娘回娘家看一眼呢。 沐晨东对这条线路这么熟悉,说明不是第一回到横山县,既然掂记着大姐,为什么以前到横山县的时候,没有再多走一趟,去龙头村看看呢。 没人知道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司雨侬想了这么多。 沐晨东的脸色有点尴尬,但很快就笑道:“我是本地人,肯定熟悉的。” 司雨侬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垂眸陷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自己扇动了什么样的翅膀,才把这位舅老爷给提前扇出来呢。 到真有一件事,是司雨侬催着司丰年跑到县城里去办的。如果和这件事有关,司雨侬紧紧蹙住眉头,不安的看了一眼奶奶。不知道要不要给她提个醒,又或者自己应该相信奶奶,交给她自己处理。 虽然是初春,天气仍然很凉,火车上的窗户都紧紧关闭着。空气不流通的结果,就是火车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各种食物和人的体味交织在一起,然后发酵的味道。 司雨侬借口不舒服,没有吃沐晨东从窗户口买来的烧鸡,一直窝在司大娘的怀里,神色恹恹,昏昏欲睡。 终于到了奉岭市,沐晨东的儿子沐新国过来接他们,开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装下一家子。 面包车跑在路面上,每滑出一步车身都剧烈的抖动着,好像随时会散架一般。但就这样,也将司爱华给震住了。这年头能弄到车,开到火车站接人,绝对是件牛气轰轰,倍有面子的行为。 “表弟还会开车啊,真了不起。”司爱华是由衷的佩服,八十年代初期,司机绝对是让人羡慕的职业之一,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慢慢泯于众多后起之秀的职业当中,不再被人另眼相看。 “这没什么,表哥要是想学,我可以帮你找门路。”沐新国笑嘻嘻的打下包票。 司爱华只是笑笑,学开车是要花钱的,没钱谁教你。而且还得免费给师傅开几年车,只拿点学徒费。他是个农民,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要我说,种什么地啊,现在国家让发展经济,咱们就该响应号召不是。爱华哥,干脆来市里,我给你找工作。” 一边开车一边自说自话,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车窗上,司爱华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行啊,家里的地要人种的。” “大姐,先到我家,晚上小弟一家人也会过来吃饭,大家伙都认识认识。” 对于这个安排,司大娘没有异议,但提议道:“明天一早就去扫墓,你们要是没有时间,我们自己去。” “怎么会没有时间,肯定有时间。”沐晨东不明所以,大姐好像不太高兴啊,到底什么地方招到她了。分别几十年,他已经拿不准大姐的性子,但这件事,又需要大姐的帮忙,实在是棘手的很。 晚上的一顿饭,司雨侬借口长时间坐火车,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不想说话。冷静的在旁边观察着每个人,大舅老爷沐晨东有一儿一女,小舅老爷沐晨阳也一样,可以说非常巧了。 沐新国的职业就是司机,还有一个妹妹沐新兰,也刚刚参加工作,在公交车上当售票员。 沐晨阳的儿女则要小的多,儿子沐兴华十六岁,正在念高一,听说成绩不错,全家都希望他能考上大学。 而女儿沐兴美只有十岁,刚好比司雨侬大上二岁,也在念小学四年级。 “咱们家好不容易团聚,姐,来,弟弟给你敬一杯。”沐晨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一个思念姐姐的弟弟,演绎的活灵活现。 听他说起话来,司雨侬才知道刚才的沐新国像了谁,叔侄俩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我和大哥的家,就是你的家,也永远是你的家。”沐晨阳几杯下肚,说话越发肉麻起来。 司大娘几番提起明天一早去扫墓的事,都被沐晨阳打断,“急什么,大姐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多住几天,让我们当弟弟的,还有外甥侄儿,都尽尽孝心。” “不先去看看爹妈,我这心怎么也安不下来。你就是给我吃龙肝凤胆,我也吃不下去。”司大娘不管沐晨阳说什么,都坚持明天一早就要去扫墓。如果他们不带她去,就自己找去。 “大姐说的这是啥话,来都来了,我还能不送你去。我的意思是说,用不着急在一时。” 司大娘没说话了,沐晨阳高兴起来,宴间说了一大堆的话,迷魂汤是灌了一杯又一杯。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可以帮司爱华在城里安排工作,以后他们一家子可以回到城市生活,不用回农村。 送走沐晨阳一家子,沐晨东歉意道:“大姐,家里太小,实在挪不开身,我在外头的招待所,给你们定了房间。离我家不远,走几步就是,明天一早我叫新国接你们过来。” “你别送了,让新国跑一趟就行。”司大娘按住沐晨东。 沐晨东跑了一天,也累得紧,闻言不再坚持。 “招待所的钱,我们自己出。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见外。”在司大娘的坚持下,送他们一家到招待所的沐新国,也没有再坚持。 司大娘重新换了房间,给自己定下一个单间,她带着孙女一块睡。给司爱华定的是个八人间,按床铺收费,然后司爱华可以去他们屋里洗漱。 一家子收拾干净,单间里又没别人打扰,正好一家子可以说说话。 第24章 司大娘问儿子, “是不是对你舅舅说的话动心了?” 司爱华当时的确是激动的脸发红, 可是这会儿酒醒了一半, 人也清醒过来。 “舅舅就是见了我们一时激动, 工作哪儿有那么好安排的。” “你知道就好,你舅舅说的话,你听听就算, 不要往心里去。” “呃。”司爱华愕然的抬头,还真是说说而已啊。 他还以为,总有几分真的, 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推脱呢。 司大娘摇头冷笑,“你大舅不说, 只比我小五岁。你小舅比我足足小了十岁,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啥德性,我能不知道?” “明天咱们早点起。”司大娘吩咐一声, 便让司爱华赶紧回他的八人间, 自己搂着孙女熄灯睡觉。 农村人一惯起的早,特别是这段时间恢复了农忙的作息,五点钟就爬了起来。司大娘牵着司雨侬,后头跟着司爱华, 在招待所的前台留下口信, 直接出门去坐车。 第一班公交车,乘客没有几个人,转了二三趟,再走了半个小时, 才到地方。 司大娘都不用找,直接寻到地方,扒开杂草一看,里头正是她父母的墓碑。 “前头是沐家的祖父母,旁边是沐家的一位终生没嫁人的老姑太……” 原来,这一片埋的几乎全是沐家人,这片地方不是公墓,没那么井然有序。都是野山头,然后各自划片,最早的墓碑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他们一家子清理了这一片的杂草,再将路上买来的纸钱烧给司大娘的父母。 祖孙三口磕完头,司爱华赶紧站起来,去扶司大娘。司雨侬不用人扶,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奶,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直接去火车站。”司大娘出门,把行李都带在身上,这会儿准备直接出发到火车站。 “真的不用跟舅舅们说一声吗?”司爱华总觉得,舅舅和表弟对他十分热情,要是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似乎不太合适。 “没事,他们会追过来的,要是赶得巧,正好可以送我们到火车站。”司大娘的嘴角噙着笑,似是讽刺,又似预言。 果然,他们刚刚走下山,就在山脚下看到正打开车门,准备上山找人的沐新国。 “姑,你们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好了先住几天吗?”沐新国语带埋怨道。 “那是你们说的,我可没跟你们说好。我一直说的就是一大早来扫墓,你们不愿意送我们来,我们就自己来。得了,咱们正好作个别,你回去跟你爸还有你叔说一声,家里还有活,丢不开,回去了。” 沐新国一看,好家伙,这一家人真把行李背在身上呢,这是要干嘛,直接打道回府? 那他们大老远把人接出来的心思,不是白费了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姑,这是咋回事,您嫌我们没招待好,都是自家人,您还是长辈,尽管批评教育。咋一声不说就要走呢,那我回去要咋交待?”沐新国赶紧拉住司大娘。 “招待的挺好,可我总得回家不是。这个时候的活计不能耽误,一耽误这一年就算白废。你不是干农活的,不懂这事,我跟你也说不清楚。反正咱们今天肯定得赶回去,等以后得了闲,你们再去接我,我保证多住几天。” 看司大娘的确不像赌气的样子,沐新国放下心,“不然这样,咱们先回去,在咱家吃个午饭,至少作个别。” 司爱华都准备点头了,司大娘却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咱们票都买好了,你自己看看这时间。” 司大娘把火车票掏出来,是昨天晚上问过招待所的人,给加了钱让人一大早送来的。 看到火车票都买好了,沐新国是彻底没了办法,只好哭丧着脸道:“那这样,我把你们送到火车站。” 一路上的时间,够他把事情讲清楚。 对啊,自己把事情说清楚,征得姑妈的支持,到时候这事就得由自己主导,小舅都得靠边站。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姑妈赶着要走,倒是一件好事,成全了他的好事。 沐新国打定了主意,顺着一个话头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他们村的山头上,有一片龙湾树,这是独属于他们兴州省特有的树木。砍伐下来的木材带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能够安神助眠,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打造家具的好木料。 奉岭市新开了一家家俱厂,老板无意中听说有这种木材,便私下放出消息,愿意用极高的价格,收购龙湾树。 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做。只要是有利润的地方,自然会有人动心思。 过完年,便有一波人杀向据说有龙湾树的卧龙山,卧龙山是一片山脉。太深处的地方,一般人也去不了。但是不用深入,就找到了生长龙湾树的山头,可惜的是,他们来晚一步。这座山头都被龙头村承包下来,除非龙头村同意,外人动不了这个山头上的一颗树,一颗草。 这自然就是司雨侬提议的,她没说龙湾树的事,只说现在包产到户,龙头村的土地又贫瘠,质量不够数量来补,万一他们种树种的好,以后怕是土地不够用。 而国家是鼓励农民开荒种地的,一般来说,农民自己开荒种地,谁开的荒就归谁,这叫约定俗成。 但有个问题,一旦涉及到土地征用补偿,或是别的问题,便不灵了。因为没有走手续,你开的荒地从法律角度讲,是不属于你的。 这就是中国特色,人情和法规兼容并行。 于是,司雨侬便追着司丰年去县城找干部备案,只有把这片山头都划到龙头村,龙湾树才能安全。 没有龙头村的同意,谁也不能上山砍树。 而在前世,这些龙湾树的消失,便是当地滑向沙化深渊的第一步。 系统告诉司雨侬,龙湾村除了世人所知的好处,更是平衡整个卧龙山脉生态稳定的至关重要的环节。 什么叫生态链条,后世的人大多都有一个基本的概念,简单来说,生态链条就是自我循环,几乎存在于所有的地方。 很多看似不起眼,也很微小的植物或是动物,一旦消失,就会在生态链条中缺失一环。如果这一环是无可替代的,那么这个地方的生态环境就会加速崩坏,变成极端环境,人类再也无法在其中生存。 崩坏很快,但想要重新建立起健康的可循环的生态链条,则需要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 所以司雨侬在无法解释清楚的情况之下,祭出撒娇大法,缠着司丰年来来回回跑县城,最终把手续办了下来。 拿到盖了红章的文件,司雨侬才放下心。还在想,前世那些砍伐龙湾树的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 结果他们不仅出现,竟然还是奶奶的娘家弟弟。不由再次感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分开几十年的血缘至亲,虽然一直没有联络,但到卧龙山找龙湾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顺道去看看自己的大姐呢。 听到龙湾树属于龙头村所有,而司大娘的小叔子还是龙头村的村长,立刻就找上门,还奉他们为上宾。所谓变脸,也不过如此。 司大娘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嘴角的冷笑几乎没有褪下去过。 沐新国看司大娘脸色不对,赶紧将胸脯拍的“呯呯”响,“也就是几颗树,只要村里给通融,咱马上就把爱华哥安排到城里上班,以后小雨就是城里姑娘。姑就在家里好好享清福,咱们亲戚还能常常走动,您说,好不好。” 司大娘闭目养神,沐新国当她需要时间考虑,不敢发问。 等到了火车站,沐新国实在忍不住了,“姑啊,行不行,您给句话呗。”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我得回村里问问大家伙的意见,你们留个地址,到时候给你们拍电报。” 司大娘终于开了口,沐新国大喜过望,答应考虑就是能成,大约是还想留出空间和他们讨价还价。 赶紧工工整整写下地址,亲眼看到司爱华把地址放到贴身的口袋里,这才放心送他们进了火车站。 回去的火车,乘客不多,空气比来时好上许多,就连司雨侬也恢复了精神,拿出面包车里的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你咋把人家的报纸给带上来了呢。”司爱华问道。 “我问过表舅了,他说送给我。”司雨侬有点奇怪,父亲怎么会关心这样的小事,一张报纸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得了,想说什么就说吧,拿孩子出气算什么事。”司大娘看着自己的儿子,似笑非笑道。 司爱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妈,您真打算把龙湾树卖给他们做家俱吗?”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态,按说山里成长的野树,能够卖钱肯定是好事。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些树会被砍伐一空,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分不舒服呢。 “我当然不会答应他们。”但如果当时就拒绝,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鼓动村民,所以先拖住他们,回去赶紧和村民商量好,达成一致。他们再来人捣鬼,也不怕。 “还是我妈厉害。”司爱华佩服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回到龙头村,司大娘先去找司丰年,俩人就坐在地头里,把这件事给掰扯清楚。 “我是觉得,城里的大老板都觉得是好东西,那肯定是顶顶好的。这要是现在卖了,子孙后代不是啥都没了?又不是以前吃不上饭的时候,为了活命没有法子。现在这年景,风调雨顺的,要是再把老祖宗的东西给祸害了,以后娃娃们提到咱们的时候要咋说,老糊涂蛋还是目光短浅?” “大嫂觉得不应该卖?”毕竟龙湾树属于全体村民所有,司丰年也没法因为大嫂的一句话,说不卖就不卖。 “叫村里人来开会吧。” 第25章 龙头村的村民一听说龙湾树能够卖钱, 大多眼睛一亮。大家都穷怕了, 这几年稍微好一点, 吃饱了肚子就会想改善生活条件, 建新房子,购点大件,送孩子读书, 哪样不花钱。 “咱们把这些树都给卖了,大家分一分,够不够翻新房子的。” 要是够的话, 大半的人,都动了心。 “这些树从我们祖辈到这里的时候, 就已经存在的,有一年干旱的厉害,山上什么都死绝了, 只有龙湾树活下来, 还结了果子。咱们的祖先,就靠着这些野果,渡过饥荒。不管多少钱,我都不同意卖。”说话的是村里的老人, 也是司家的远房四叔公。 年纪大的人不想卖, 年轻的人则多半想卖,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有人问村长和司大娘的意见。 司大娘果断道:“我不同意卖,先不说龙湾树对咱们祖辈活命的恩情。就说那些大老板, 要是没利可图,怎么可能寻摸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我们如今是觉得卖上几千块,好似是一大笔钱。没准人家转个手就能卖几万,甚至几十万。” 想要过更好的生活没有错,从这一点是无法指责的,倒不如干脆把他们的梦想放大。 听到几万甚至几十万,就连最敢作梦的人都傻了眼,喃喃道:“不,不可能吧,不就是几颗树。” 司大娘看了说话的后生一眼,心平气和道:“没啥不可能的,我年轻那会儿,亲眼看到过一桩事。” 邻居家的老太太留了个首饰盒,只有巴掌大小,再三叮嘱要留好,不能卖。除非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能拿出来救命。 家里人都当老太太魔障了,一个木头首饰盒,能有多贵重。老太太一咽气,转头就拿去问价,人家出三百块,在当时简直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一家子兴高列采的卖了,很是挥霍了一段时间。 “我这回去城里,又见着了那家人,你们猜发生了啥事?” “发生了啥事?”追问的后生,有所预感,连声追问。 “这东西被一个华侨买走,去年在国外的拍卖会上拍卖,最后你们知道拍出多少钱来?” 有猜一万的,有猜五万的,最大胆的一个猜了十万,惹来一阵笑声。 只有司大娘没笑,“整整六十万,美金。” 六,六十万,还是美金,换成人民币是多少钱,大家伙数了半天,都没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个零。 “大娘是说,咱们的龙湾树这么值钱?”村民激动了,要是值这么多钱,那大家伙岂不是都发达了。不行,今天晚上就得上山搭个棚屋,防着不长眼的小贼上山偷他们的宝贝疙瘩。 “我只知道,人家当初出三百块买的东西,隔了三十年,变成六十万美金。今年人家出几千块买我们的龙湾树,我不想三十年后,这些做决定的人,被村里的后生追着骂没见识又贪财的老糊涂。” 是啊,龙湾树又跑不了,今天不卖,什么时候值大钱了再卖,便宜的也是他们的后代子孙。要是现在赶赶忙忙卖了,以后可没后悔药吃。 龙头村的村民不是没有农村人的小毛病和小心眼,但他们比周围村子强出很多的原因,一是团结,二就是不拧巴,听得进人劝。 再加上司大娘是城里人,一惯比他们有见识,她说的故事,没人怀疑是假的。而且村民们怎么听都觉得如果自己是当事人,那心得淌血。反正树就在他们村子的山头上,他们世代都是龙头村的人,完全等得起。 就像村长出来总结的,从来没听说过稀罕的木材会跌价,啥时候卖都行。但要是万一涨了呢?后世子孙不得骂他们这些主张卖的人,是败家玩意啊。 搞定村里人,司大娘可算是松了口气,回去炸了一个荷包蛋,奖励给孙女。 “这故事是从哪儿听来的,真的假的。六十万美金啊,说的时候,我嘴皮子都哆嗦了。” 首饰盒的故事,正是由司雨侬友情奉献。 “是真的,这是面包店老板,他以前打工的时候,自家老板的事。老板隔一阵就要拿出来念叨一阵,把他爸骂一顿,说他耽误自己成为纨绔子弟。” 这事的确是真的,但是,是司雨侬前世时,听一位同事讲过的自己家的故事。反正事儿是真的,人物嘛,当然是哪里需要哪里搬咯。 司大娘抿嘴一笑,也多亏了这个故事,把大家伙一下子震住了。有了盼头,再不提卖树的事,都怕自己真成了后代子孙嘴里的糊涂蛋。 “不过,舅老爷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司雨侬担心道。 “放心,有这些村民在,他们不放弃也没办法。”司大娘让孙女安心,又叮嘱她,“好好学习,有不懂的就问你小姑,她成绩好着呢。” 孙女成绩不好,之前是年纪小,后来是柳琴一走,一直都有事闹腾,没顾得上这头。这回提起来,也是希望孙女能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 “要是期中考试都能及格,奶奶就买一斤肉回来,让你和青青吃个足兴。” 想到奶奶烧的香喷喷的五花肉,司雨侬使劲点头,“奶,您就瞧好了吧。” 一口气请了三天假,再回去上学,班上一半的人都在诧异,都以为这请假是个由头,实则是辍学,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就连老师都有点诧异,毕竟大部分农村人对教育不重视,特别是对女孩子的教育,就更不重视了。说的好听点是请假,其实就是不好意思直接说辍学。看到她回来,姜老师的表情有点微妙。 “你就去第五排坐吧,也是中间的位置。”无他,司雨侬一请假,她的位置就被班长大人直接霸占,都不带打招呼的。 司雨侬看到班长大人冲她傲娇的一笑,一脸我赢了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她跟个十岁的娃娃有什么好计较的,坐哪儿都一样。 可没想到,她都不在乎了,却有人站了起来,“姜老师,班上有请假就换座位的说法吗?我申请和司雨侬同学,继续当同桌。” 这句话,直接噎得姜老师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另一个被这句话气得快发疯的,正是夏慕桑现在的同桌,班长周小丽。 姜老师脸上挂不住,如果是别的学生,她肯定会立刻怼回去,这个班上她说了算。但别的学生,也不敢这么站起来质疑老师的决定。 深吸一口气,姜老师重新挂上笑容,“夏同学愿意帮助落后同学,值得表扬。周小丽回原位,赶快坐好,马上就要上课了。” 轻描淡写,将这件事定性为夏慕桑愿意帮助成绩不好的同学,大家都好下台。 司雨侬坐回原位,仍然一脸懵圈,夏慕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她实在想不出理由。 “不用太感谢我,那个周小丽太吵了。”夏慕桑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又加一句道:“你用不着想太多。” 想太多?她能想什么,司雨侬越发一脸懵,下意识的点点头,“哦。” 一句哦就完了?连句谢谢都没有,当初卖蛋糕的时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算了,看在她很乖巧安静的份上,就这么着吧。 下了课,司青青跑来,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的对着夏慕桑道:“夏同学,今天太谢谢你了,改天给你带好吃的。” 夏慕桑抽抽眼角,站了起来,“我出去打球。” 最怕和这些话多的女孩子打交道,他还是溜吧。 司青青正好坐到了夏慕桑的位置上,跟司雨侬说话,满脸都写着高兴。 要知道,周小丽占了司雨侬座位的事,司青青可是生气了好久,可她不敢跟老师提,这也正常,除了夏慕桑这样的孩子,一般的学生都不太敢跟老师提要求。 她倒是找了周小丽,让她把座位让出来,周小丽不但不让,还抢白了几句,意思是反正他们读不了几天书就得回去种地嫁人,在乎座位干什么。气得司青青差点和她打起来,还是被同学拉开,才没真的闹出事来。 司雨侬一回来,司青青就告诉她这件事,替她委屈的不行不行的。司雨侬真的一点都不委屈,不就是一个座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小丽总算知道丢脸是个啥滋味了吧,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不就是因为她爸是镇上的干部吗?夏慕桑的爸还是镇长呢,他也没看不起谁,昨天还问班上的同学种地的事呢,听的可认真啦。” 司雨侬多少回过一点味来,自己是个成年人的芯子,前世天知道经历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心态早就被磨平了。对于这种小事,一个老阿姨当然不会放到心里。但若是身为一个小孩子,还是被人瞧不起的农村孩子呢,心态自然又不一样。 司青青那得意劲儿,就差屁股后头装把扇子,冒充孔雀开屏。 好吧,不管自己现在的心态如何,司雨侬得承认,她欠了夏慕桑一个人情。 捱到放学,司雨侬和司青青刚走出学校的范围,就被周小丽和她的两个好朋友拦住。 司青青见状,一把推开周小丽,蹬着眼睛道:“你想干什么?打架?我可不怕你。” 别说司青青不怕,就连小他们两岁的司雨侬也不怕。乡下孩子有乡下孩子的优点,运动量大体力好,真要打起来,别看他们多一个人,这群娇滴滴的城里姑娘,还真不一定是对手。当然,前提是农村孩子脾气不软,真的敢动手。 很明显,司青青和司雨侬就属于这种真敢动手的。 第26章 “谁要跟你们打架, 野蛮人。”周小丽不仅没有上前, 反而还拉着两个朋友退后一步, 生怕被司青青一拳头打到脸上。 “我告诉你们, 我和夏慕桑同桌是夏叔叔要求的,他让我带着夏同学一起进步。你要是带累了夏同学的学习,当心夏叔叔亲自找到学校来。” 周小丽放完狠话, 这才带着两个好朋友一块离开。 司雨侬有点理解了,原来不光他们怕丢脸。是小孩子都怕丢脸,这不, 不甘心丢掉面子,所以放狠话找补回来。 司青青的表情比司雨侬还要紧张, “小雨,这可咋办?” 如果真是镇长说的话,那司雨侬会不会被骂。 “少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司雨侬当然理解成人的想法, 一个大人怎么可能跑来跟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更何况, 她又不是没见过夏干事,多和气的人啊,一看就是有教养有素质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欺负小朋友。 “可是周小丽的成绩真的很好。”司青青还是信了, 周小丽是全年级第一, 好多同学的家长找过姜老师,想让自家孩子跟周小丽当同桌,不就是希望能跟她一块进步吗。 司雨侬轻松的耸耸肩膀,“大概是她爸在镇长面前吹嘘自己女儿成绩好, 话赶话到了那个份上,镇上才随口说的一句话。” 然后就被这位小朋友引为圣旨,真以为自己是在领旨办事呢。 “真的吗?”司青青并不知道,司雨侬的随口一说,和事实真相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重合度。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到了期中考,你就知道了。” 现在是三月份,下个月就是期中考试。司青青见她说的这么肯定,也放下心,自己又加一句,“反正是夏慕桑要跟你做同桌的,又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对吧。” “对。” 姑侄俩走了半个小时回到家,司雨侬进了自个屋,开始写作业。 “系统啊,我保护了龙湾树,难道就没点奖励。”司雨侬深知厚脸皮的重要性,要好处的时候,绝对不能怂。 系统拉出面板,没有吭声。司雨侬进入意识中一看,任务一栏里,写着任务进行中。 “等完成了能有多少奖励。”司雨侬不死心。 系统终于吭声了,不过只有两个字,“随机。” 随机,那岂不是很有可能出垃圾。 “直接奖励功能点多好。”司雨侬嘀咕着,万一冒出奖励一道惊雷,她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再次扒拉出系统的面板来看,她再次确认,可以通过值树种田改善水质和土壤质量来获得功能点,而功能点可以换取粮种和树种,还有一些面板为灰色,是需要达到条件才能开启换购的种子。 而任务栏是单独的一条,不是时时都会显示出任务。当时也是忽然刷出一条随机任务,名为保护龙湾树。司雨侬领取了任务,就会显示任务进行中,等到任务完成那天,估计才会恢复原样,等待着随机再刷出下一条任务。 “进度条在什么地方?”她总得知道,自己干活后,能完成多少进度,哪一天才是她可以获得新生的一天吧。 系统口气凉凉的,“你确定要看?” 得到司雨侬非常确定的答复,系统把进度条从右上角隐藏的地方拖了出来。 数据显示为0/1000000,进度条白的就象刚刷了涂料的装修房,一丁点别的颜色都没有。 整整一百万的数据积分,司雨侬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摆摆手让系统赶紧把这闹心的进度条收起来。最近几年,她都不想看到这个一百万。 司青青做完作业就来找司雨侬,“我爸让我放学回来把鸡食拌了,快来帮我。” “来了。”这会儿大人们都热火朝天扎在地里呢,家里的活需要半大的孩子分摊,是很正常的事。 “你闻闻我的头发,有味儿没有。”司青青带着司雨侬忙活完,不停的让侄女闻她的头发。 “没,没有吧。”司雨侬说话稍有迟疑。 司青青立刻懊恼的摸了一把,“那就是有,坐我后头的王梅,一直在说我的头发有味,气死我了。” 小姑娘家正是面皮薄的时候,被人这么嘲笑,怎么会不生气。但谁叫他们是农村姑娘呢,帮着家里干农活,不可能完全没有味道。 “那咱们烧水洗头好了。”司雨侬提议。 等司爱华回来一看,两个姑娘家都坐在院子里晾头发呢。 不由得笑了,“等农忙过了,我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专门给你们折腾。姑娘家大了,是得好好收拾收拾。” 他还记得,柳琴跟他提了好几回,要在家里收拾一间专门的浴室出来,她想要天天洗澡。他当时答应,家里条件再好一点,就存钱给她装修浴室。一晃眼,话还在眼前,人却已经不在了。 甩甩头,把这些事甩出脑海,没了柳琴他还有女儿。大事他办不了,但这点小事,让女儿过的舒服些,还是能办到的。 “爱华哥,你比我亲哥还亲。”司青青嘻嘻哈哈的抱住司爱华的胳膊摇,“要跟城里人一样的。” 其实城里人的浴室啥样,她也不知道,但城里人用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这个概念却很深入人心。 “行,肯定一样。”这一点司爱华倒不是胡说,当时柳琴为了浴室的事,画了很详细的图纸,他一直留着呢。 司爱华是回来拿工具的,说完话又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司大娘便从山上回来,她白天要去盯着请来的人干活,到了点便回来做饭,再拎上去给大家吃。 这些做工的人,工钱不高,按规矩都得包两餐饭。正经说起来,吃掉的饭菜,比给他们的工钱还多。 “小雨吃了就自己洗洗,困了就睡,不用等我们。”司大娘做了饭,拎着篮子上山,当然,给孙女留了一份,让她自己在家吃。 司青青这边,白春桃早做好了饭菜送过去,也给女儿留了饭。 姑侄俩一块吃,司青青照例边吃边吐槽她妈,“我妈真有意思,就为了之前我爸让长寿哥做饭,不让她做饭的事,竟然恨上我哥了。” 关长寿啥事,一边是爹一边是娘,他听谁的不是听。白春桃要怪也该怪司丰年,可谁叫司丰年不好对付,只好挑长寿这个软柿子捏。 不过司青青也是略带夸张的说法,当妈的恨自己的儿子,哪里恨得起来,不过就是看长寿好说话,在她跟前埋怨。埋怨家里的每一个人,也埋怨听她唠叨的长寿。 “你妈这个人,欺软怕硬。”司雨侬点出一句,便不多说了。毕竟是长辈,人家女儿可以随便吐槽,她就不要说太多了。 “可不就是,就是欺软怕硬。”司青青顿时将这个形容词记牢了,用来形容她妈简直再合适不过。 “你知道吗?”司青青看了看外头,他们放学的时间很早,这个时间天还亮着,不到天擦黑,不会有人回家。 “你就说吧,家里就咱俩。”司雨侬扒了口饭,把自己碗里的菜挑了一筷子给司青青,司大娘为人实在,请人来干活,都是好饭好菜的招待。留给孙女的更是精华中的精华,和司青青碗里的一对比,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我姥那边因为做蛋糕的事亏了本,想要我妈去填这个窟窿。我妈还真听了,在家撬钱箱子,被我爸逮个正着。” 司雨侬真是佩服死白春桃这朵奇葩了,她想没想过,真偷了自家钱填上娘家的窟窿。自家吃什么喝什么,买化肥买农药,还有女儿的学费又该怎么办? 别人都是划拉外头的进家门,她倒好,把自己小家的东西划拉到娘家。 “我爸说要跟她离婚,我妈哭的快要晕过去。”司青青当时也是害怕的,她妈再不好,也是她亲妈。可以私下吐槽她,不喜欢她,可是没有想过让她离开这个家。 因为司丰年提了离婚,白春桃总算消停下来,发誓除了年初二,再也不回娘家,也不跟娘家的人来往。 “叔公也就是吓吓她。”司雨侬安慰小姑。 “我后来也知道是吓她的,可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二舅妈了。”白家真是阴魂不散,这才是司青青找司雨侬吐槽的目的。 “他们又有啥事?”司雨侬也同样感慨白家,明明有三个儿子,孙子孙女一大堆,怎么就抓着一个出嫁的女儿不放呢。 司青青摇摇头,那她就不知道了。 随着有人回家,姑侄俩也结束了这段谈话,司青青明显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司雨侬也没有多说。 司爱华这些天的心情都很愉悦,要是自己一个人,怎么忙也像是看不到尽头。可人一多就不一样了,要不怎么说人多力量大呢。 种果苗的地不像种庄稼那么讲究,就这几天,能够全部种上。剩下的时间再把两亩种粮食的地好好打理一番,打理好了正好到育苗的时间。 “村里人说好像看到有人在龙湾树那边转悠,想赶紧搭个棚屋起来,时不时派人去住一晚,最好带着狗,也省得一些不要脸的人起心思。”司爱华一边洗着脚,一边同司大娘说话。 “这个好,咱家的人手再留一天,去山里砍点木料回来盖棚屋。”附近的村民盖房子打家俱,都是就地取材。普通的松木在山里有的是,长的快也不稀罕。 短短几句话说完,困意上来,司大娘吹灭油灯。只有养足精神,才能熬得住接下来一天比一天辛苦的活计。 第27章 夏慕桑看着跑到自己面前, 振振有辞要跟她共同进步的周小丽, 蹙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是你爸拜托我爸, 让我在学校盯着你的学习, 你知不知道司雨侬的成绩在班上是倒着数的,你跟这样的人做同桌,怎么进步。” 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一脸盛气凌人的表情。 司雨侬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教室的,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都没看周小丽一眼, 慢腾腾从书包里往里掏课本。 “司雨侬,你自己成绩不好就算了, 还想耽误别人吗?”周小丽看到司雨侬就来气,昨天跟她说的那么清楚,难道不应该一早过来就跟她换座位吗?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当着她的面坐到夏慕桑的旁边。 暗叹一口气, 司雨侬想,怎么前世没发现,小学生也这么麻烦呢。 “你真是吵死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夏慕桑,忽然开了口, 是对着周小丽而去的。紧蹙着的眉头, 充分显示出他有多不耐烦。 只是一句话而已,周小丽的表情如遭雷击,肩膀也跟着抖了起来。她一头扎回自己的座位,胳膊往桌上一垫, 紧跟着埋下头。 “小丽,你怎么哭了小丽,谁惹你了。”身为周小丽的好朋友,立刻挺身而出,关心的凑到了她的旁边,一边安慰一边看着班上的同学,“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考个第一回来看看啊。” 指桑骂槐的好一通数落,眼睛就是不看夏慕桑一下。 司雨侬同情的看了一眼夏慕桑,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啊,原来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人。 “你叹什么气?”夏慕桑歪头,斜斜看她一眼。 司雨侬捂嘴,自己同情心泛滥,一不小心被人给发现了。 “你不生气吗?”司雨侬反问他。 夏慕桑耸耸肩,“只要不来烦我就行了。” 他为什么要在乎,有他在的地方,别人还想拿到第一吗?不存在的。 司雨侬抽抽嘴角,一回头正好看到周小丽偷偷从胳膊肘里往他们这里看。 周小丽也没想到,她只是想偷看一下夏慕桑会不会愧疚,结果只看到他和同桌有说有笑的样子,和前几天从不理自己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生气呢,目光又和司雨侬碰到一起,又气又羞之下,干脆嘤嘤嘤,接着哭下半场。 司雨侬赶紧收回目光,这孩子,戏真多。 司青青看了一天的戏,回去的路上悄悄问她,“咱们班长是不是喜欢夏慕桑啊。” 司雨侬想了想,小学四年级谈喜不喜欢,好像有点早。问题不出在喜不喜欢上,而出在周小丽的性格上。 “她就是喜欢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听她发号施令。”如果是夏慕桑这么好看家世又好的男孩子,也围着她打转,什么都听他的,肯定能让她特别有面子。 “她一直就这样,谁不听她的,她就孤立谁。”司青青撇撇嘴,倒是觉得事实恐怕和小侄女说的一样。 回到龙头村有一个必经的三岔路口,分别通往镇上和吴家村。 司青青使劲拍了下司雨侬,伸手往前指。 一个女人在他们前头老远的地方快步走着,司青青小声说道:“是我大舅妈。” 昨天是二舅妈,今天是大舅妈,看样子白家是真有事。 “我们跟上,别让她发现。”司青青一想,这是个好机会,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拉着司雨侬,两个小姑娘猫着腰,路又熟,从别人家的屋前屋后绕了几圈,很快就绕到了自家的围墙边。眼看着白家的大儿媳妇推门进来,白春桃立刻把她拉到鸡棚里边上说话。 “你怎么直接找到家里来了。”这是白春桃的声音。 “咋了,娘家人上门看看姑奶奶,还不行啊。我跟你说,司家就两个儿子,都是你生的,你怕啥。” 牢骚话说完,白家大媳妇这才开口说正事,“我来还不是为了那件事,你这边到底有没有把握。人家可说了,只要能让他们砍树,就把你家长保安排到城里工作。” 不光只有长保,还有白家的长孙,也可以一起安排到城里工作,另外,再给白家一千块钱。白家为了这份好处,可是下了死力气的,一定要办成不可。 “晚了,我问过了,已经有人找到村里,村里开了会,最后说不卖。”白春桃不是太清楚这里头的事,也不知道和司大娘的两个弟弟有关,只知道村里开过会,不卖龙湾树。 “嗐,要是你们村能同意,这好处还能落在长保一个人头上。村里不同意有啥关系,妹夫同意不就行了,他可是村长。”白家大媳妇急了,要是龙头山被他们吴家村拿到手,她完全可以想像,他们的吴村长会怎么做。 白春桃摇头,“我家那个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说不通的。” 他对儿子去城里工作并不是那么热心,家里刚承包了土地,要是去城里,光靠司丰年和长寿怎么够。再说了,长保只念到初一就辍学回来,去城里能有什么好工作。 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之前家里有个知青柳琴当侄儿媳妇,又有司大娘这个城里姑娘当大嫂,耳濡目染之下,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外头的事。 白家大儿媳妇眼珠子一转,“人家说不要工作,就给一千块钱。” 一千块啊,白春桃果然被震住了,如果有一千块,家里立刻就能起新房子,两个儿子结婚也够了,还能再攒一笔钱下来养老。 白家大儿媳一看有戏,立刻打蛇随上棍,“你可想清楚,不就是几颗树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要是我说了能算,我现在就答应你,这不是我说了不算吗。”白春桃也想赚这一千块钱,但司丰年会不会答应,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白家大儿媳现场教学,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想再说下去,白春桃却不敢再留她。 “两个孩子快放学了,我也得去送饭。” “那你一定放在心里。” 司雨侬和司青青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该不该出去。 “我妈反正说服不了我爸。”司青青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出去。父母的关系已经不太好了,她没办法修复,但不希望更差。 司雨侬立马表示明白,“我觉得也是。” 白春桃去送饭,姑侄俩这才溜回家。 司雨侬做作业的时候,司大娘回家做饭,并且告诉孙女,“果苗都移到山上去了,明天就能全部种完。” “种果树果然要省人力的多啊。”其实也非常辛苦,但凡事就怕比较,跟种粮食相比,就显得省力多了。 “不过果苗这么小,我看没有三年,是没法结果子的。”司大娘一方面觉得省力,另一方面又担心结果的情况不理想,害怕白忙一场。这么一比,还是种粮食更好。总之,这患得患失的心态,恐怕要一直延续到结果之后才能消停。 “奶,你给舅舅们发了电报没有。”当时司大娘说要考虑,考虑好了会给他们回信,司雨侬现在问的,就是这件事。 “村里的决定做了,就给他们发了电报。”电报就俩字,不行。 那边倒是没来再来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难而退。 可是司雨侬知道,他们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迎难而上,盯上了司丰年的老丈人白家,打算曲线救国。 绕个弯也要砍树,龙湾树就这么珍贵,司雨侬暗自嘀咕着。 她说的珍贵,并不是指龙湾树在生态链条中不可替代的那种珍贵,是纯从木料的角度来讲。要说名贵木料,金丝楠木,沉香木她倒是听说过一点名头,但龙湾树,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说过。当然,也有可能人家的学名不叫龙湾树。 想到这里,她随手在作业本上把龙湾树的样子画了下来。树干是灰褐色,笔直插入云霄。树叶肥厚,状若蒲扇,会结出黑色的果实,只有拇指大小,酸涩无比,就连鸟儿都不会吃。 “奶,咱们的棚屋什么时候盖,那边没有消息不一定是好消息。”按照常理,舅舅们当时那么热切的劲头,收到电报,怎么也该再来一趟。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谁知道是不是在憋大招呢。 司大娘停下炒菜的锅铲,这些日子太忙,忙到她没功夫去想这些事。孙女一提醒,倒是让她汗颜,这么简单的事,她都没注意到,可见是真老了啊。 把锅里的菜赶紧炒起来,司大娘给孙女扒出一份,“我让他们明天就去砍几颗松木回来,村里人多,盖起来快的很。” 不用打地基的棚屋,几个壮劳力一天就能搭起来。 “奶奶和爸爸这些日子太辛苦了,只有我什么事都不用干,所以才会想到这些。”司雨侬一歪头,还是解释了一句。 “小雨要上学,也是很辛苦的。”司雨侬摸摸孙女的头,还想多说几句,可是山上忙活了半天的人,还眼巴巴等着填肚子呢。 “奶奶快去,我们晚上再说话。” 结果山上有事耽搁了,司大娘和司爱华回家的时候,司雨侬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 司大娘轻轻摸了摸孙女的脸蛋,“咱们小雨长大了。” 司爱华端了水进来泡脚,闻言笑道:“可不是。” 第28章 司大娘瞪了一眼司爱华, “我说的不是年龄。” 而是孙女懂事了, 会替家人操心。 司爱华讪笑, “那还不好。” 司大娘听了, 反而叹了口气,不是不好,而是心疼。柳琴在的时候, 孙女天真懵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操心。 “越懂事的孩子越让人心疼,没妈的孩子就这么不一样吗?”司大娘的声音低落下来, 果然任何人都取代不了母亲在孩子心里的地位。没了柳琴,孙女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不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吗? 司爱华微微发怔,原来是这个意思。 司大娘没等儿子回答,继续说道:“你的事, 该上心了。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愿意守着,我一句都不会多说。但人家不稀罕你,你还替她守着,我这个当妈的, 心里难受。” 她的儿子, 除了是个农民,身份没法改变之外,哪一点不好。让柳琴嫌弃到这个份上,不声不响就抛夫弃女。 两年的时间, 没准她现在孩子都跟人生了,自己的傻儿子还在傻等。这一点,她接受不了。 她不光是当奶奶的,也是当妈的,除了心疼孙女,也一样心疼儿子。心疼完孙女,便想到儿子,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妈,缓两年吧。”这是司爱华第一次松口,有了明确的态度。 司大娘一喜,“两年就两年,你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司爱华无奈,“我骗谁也不敢骗您不是。” 又看了一眼女儿,迟疑道:“可是……” “用不着可是,我养的孙女我知道,小雨不会反对的。再说,我的眼还没瞎呢,这回咱睁着眼找,我就不信找不回一个顾家的贤惠人儿。” 这意思是不是说,之前找弟媳妇和儿媳妇的时候,都是闭着眼,司爱华哭笑不得,只能点头。 司雨侬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下地干活,厨房里给她留了一个馒头和一碟咸菜。 掰开馒头包住咸菜,她喜欢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还要应付司青青不时的提问。 司青青是担心今天的数学测试,结果发现,小雨竟然都答对了,不由大感神奇。 “今天的测试,你好好考,别紧张。”司青青很是高兴,小雨一年级的时候,有柳琴教着,成绩还是跟得上的,后头两年被她妈的事闹得没心思学习,这才一落千丈。 可这段时间小雨学的很认真,看样子已经迎头赶上,希望这一回不要再倒数。 “唔,我不紧张。”司雨侬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她的确不紧张,要是回来当个小学生还学不好,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今天数学测试,你们复习了吗?” “没有,愁死人了,我赶紧看几眼书去。” 前前后后都是这个话题,司雨侬把书包塞进抽屉,只拿出了她的笔袋。司大娘用碎花布给她缝的,用的是抽绳封口的手艺,把里头的布条拉紧一拽,再系上蝴蝶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用来装首饰的呢。 就连后来家里人说给她换个铁皮的文具盒,她都不肯换。 周小丽又在偷偷看他们,夏慕桑就不说了,还是老样子,趁着空隙时间抱着闲书看的津津有味。可是司雨侬呢,居然连书都不翻一下,连临时抱佛脚都不肯抱了吗?也是,成绩差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必要去翻书,反正她也看不懂。 想到最后一点,周小丽很是愉悦的勾起嘴角,咧开一个大大弧度。 考完试同学们又恢复了活跃,司青青第一时间冲到司雨侬的座位旁边,问她考的如何? “还可以,嗯,没有不会做的。” 司青青有点呆,没有不会做的,这怎么可能,最后一题明显超纲,她都没做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司雨侬的额头,又不好在同学面前取笑她是不是烧糊涂了,想着等放学的时候再问。 “噗嗤”一声轻笑,隔着天长水远的周小丽似有意也似无意的轻瞥他们一眼,对坐在她身后的好朋友说道:“有些人成绩不好就算了,还学会说谎,真是没救了。” 司青青眼睛一瞪正要开口,被司雨侬一把拉住,“明天就出成绩,是天鹅还是丑小鸭也不着急这一天,对吧。” 这回轮到周小丽瞪眼睛了,是什么让司雨侬有勇气说出这种话?谁是天鹅谁是丑小鸭还用得着明天出结果,谁不是一眼就能分得出。 周小丽的好朋友眼看不对,大声对周小丽道:“明天出成绩,你要是拿第一,可得请客。” “那是当然,请你们吃县城卖的蛋糕,咱们镇上可没得卖。”说完用眼神狠狠剜了一下司雨侬。 听到蛋糕两个字,夏慕桑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同桌,他长的高,看司雨侬的角度,也是居高临下。看到她低垂的眼眸上密而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含而不露,带着几分狡黠。 在这一刻,夏慕桑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心情,一定是因为蛋糕而引起的。就像守着一个秘密的宝藏,看别人过宝藏而不入,自己却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这种心情很难让人不莞尔一笑。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啊。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会帮你保密的。” 司雨侬偏头看他一眼,“不保密也没有关系。” 交谈只有一句而已,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维持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很少闲聊。但不管夏慕桑说什么,哪怕思维跳跃,司雨侬都能以极快的速度从容接上。这让夏慕桑大呼神奇的同时,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小同桌并不简单。 正好这个时候司青青回了自己的座位,周小丽毫无阻碍的看到两个人交谈的一幕,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象是两个人在亲密的耳语。 周小丽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一肚子气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同桌却在这个时候来问她数学题。一腔怨气全发泄到同桌的身上,骂得人家都快哭了。 司雨侬眼神都不往周小丽的方向去,自然是看不见这一幕。她摸出自己打草稿的本子,准备把最后一题的答案写上去,她可不想放学后,还要跟司青青连比带划,直接把草稿本给她看最省事。 “这是什么?” 司雨侬耳边刚听到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草稿本就被人给抢了去。 “我说,你不至于看上我用过一半的草稿本吧。”司雨侬对着夏慕桑伸出手。 夏慕桑翻出草稿本上的一张图,一脸震惊。 “怎么,你认识龙湾树?”司雨侬看到引起夏慕桑兴趣的,原来是自己写作业的时候,顺手画上的一张图。 “你说什么?你说它叫龙湾树?难道你见过?”夏慕桑的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夏慕桑的异样,让神色不悦的司雨侬也跟着紧张起来,目光惊疑道:“你想干什么?” 不会也看中了龙湾树的价值吧,要是镇长下令砍伐,别说是她,就是搬出全体村民也没用。土地首先是国家的,然后才是分配给农民的。 也不要怪她为什么不信任镇长,□□十年代,政府带头卖资源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穷,从上到下想的是怎么赚钱和吃饱肚子。环境保护要到二千年以后才走入大众的视野,真正得到重视,还要再推个十几二十年。 夏慕桑一眼就看出她脸上的不信任,实在是哭笑不得,至于吗?他还能贪她几颗树。但这件事滋事体大,他必须得弄清楚。 既然她不说,夏慕桑眼珠子一转,撕下这张画,转手就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我明天送你一个新本子,算咱俩换的。” 一个本子换你一张图,怎么样,够大方吧。 可是司雨侬不稀罕啊,伸手就想去抢,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夏慕桑一本正经道:“别打闹了,赶紧坐好。” 司雨侬气呼呼的瞪他好几眼,到底是谁在闹,抢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和前世那个抢她合同的坏人,一模一样。 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应该这么说,三岁看到老,果然从小就是个坏胚子。 就连司青青放学的时候捧着草稿本的答案,一路惊叹的不得了,也没能让司雨侬的心情好起来。 “要是镇长带人来砍树,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到时候只能靠你了。”司雨侬对系统软语相求。 “靠我的话,完成任务可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系统难得看到这丫头低头,语气间颇有一些得意。 司雨侬正待跟系统摆事实讲道理,司青青猛的一把扯住她,“你怎么忽然开窍了,快说说,有没有什么决窍。” “没有。”能有什么决窍,她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是个成年人的芯子吧。 “咱们一会儿上山看看去,不是说果苗都种下,棚屋也修好了吗?”司青青撺掇着司雨侬一块。 “先做完作业,让我奶带着。” “行。” 司大娘回来做饭的时候,司雨侬便提了要求,司大娘盯着他们吃完饭,便带着两个小姑娘,一块上山。 “真壮观。”一共七百七十颗的沙棘树全部种好,放眼看过去,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司雨侬看到一排排的果苗挺拔着身姿,在山林中舒展着叶片,激动之余,立刻想到了她的功能点。这几天陆续在增加,现在应该已经全部到位了吧。 三亩半一共种了七百七十颗果苗,是她带着家里人去县城,分成三次运回来的。 种五颗树能获得十个功能点,七百七十颗树,就是一千五百四十个功能点,扣掉买果苗的七百七十个功能点,再扣掉半斤绿稻种子的五十个功能点,应该还剩下七百二十个功能点。 可是面板上,只显示了五百个功能点,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二百二十个功能点呢,被你吃了?”司雨侬急吼吼的问系统。 “利息。”系统言简意赅,说完迅速沉默,不管司雨侬再说什么,都不出来接招。 二百二十个功能点的利息啊,司雨侬的心都在滴血。 司青青看小雨的脸色,先是一脸欣喜,然后是沉思,忽然又咬牙切齿,最后又是一脸心痛。实在不知道这些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推她,“想啥呢?” “杨白劳。” “啥。” “咱们去棚屋看看。”司雨侬迅速转移话题。 穿过果园,再走半小时才能到棚屋。司大娘不许他们过去,“等你们走到,天都黑了。等你们放假的时候,大白天过来,爱怎么玩怎么玩。今天指给你们看一眼,知道地方就行。” 俩人手搭凉棚看了看方向,只能无奈的决定改天再来。倒是果苗,虽然系统扣了她二百多个功能点的利息让她心疼不已,但并不妨碍她对系统出品的果苗的喜爱。围着沙棘树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 “一颗耗损都没有,不过得等一个月才知道能存活多少。”司爱华吃着饭,跟女儿说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爸,旱稻什么时候种。” “已经在育苗,这几天先把旱稻种上。下个月种水稻,时间充裕的很。”请的人,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便不来了。司爱华有点心疼,活干完了一看时间还有多的,就觉得自己不该请人,浪费了好多钱。 “咱们的地不肥,不是您自己说的话,要想肥田,多少时间都花得进去。” 司爱华摸摸头,这倒是,省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将一亩半的水稻田精耕细作。 司雨侬满意的摸摸果苗的叶子,在司大娘的催促下,和司青青一块往家走。 “系统,给你五个功能点,赶紧告诉我,小姑当年出了什么事?”司雨侬一直都掂记着这件事,不搞清楚,就跟心里压了块石头一样,沉得慌。 “司青青当年离家,先去的是白家。”系统只给出这句话,便没了下文。 “还有呢,你倒是说话啊,扣功能点的时候,倒是手快。” 功能点已经变成了四百九十五,可见扣下了五个点的查询费。 “你是不是还要功能点,继续扣啊。”这个时候,司雨侬一改之前的小气,只要能搞清楚前世小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扣光功能点她也不会蹙一下眉头。 “你的权限不够。”系统终于开口,结果一开口,就让司雨侬的眉头蹙的更紧。权限,什么样的权限? “进度条每提升一千点,宿主的权限相应提高一级。” “你该庆幸你没有实体。”不然依司雨侬的脾气,迟早把他给捶爆炸。 “万事开头难。”系统安慰的话里,带着隐约的笑意,司雨侬感觉到自己被戏耍了,偏又没地儿撒气,真是气到不行。 姑侄俩到家,先给自己烧水洗洗,再给大人们把水烧上,温在锅子里。 天蒙蒙亮,司爱华就爬了起来,她没再让司大娘起这么早,悄声道:“您再多睡一会儿,中午送饭的时候再去就行。” “那正好,我趁着空闲,把家里收拾收拾。”司大娘应声重新躺下,这些日子都守在山上,家里好多活都没时间干。 有了时间,司大娘起来后给孙女熬了白粥,又烫了一块鸡蛋面饼,成型之后撒上一把葱花,喷香。 “从今天开始,棚屋要有人值守,叔公说就从咱们家开始,今天晚上是你爸。明天是长保,然后长寿,我一会儿把四叔公家的狗借上,畜牲的耳朵灵,万一有啥事,还能提个醒。” “那得把被子搬去。”三月份虽然已经是春天,但他们这里的气候凉,现在还穿着夹袄。 “放心,冻不着你爸,一会儿就给他送去。”司大娘还给司青青烫了一块鸡蛋饼,司青青立刻把她妈给她留的馒头打入冷宫。 “小雨,今天出数学测试的成绩,你说周小丽会不会还是第一?”司青青就这么一路担心到学校,然后表示,“就算她是第一也没关系,至少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姜老师肯定很高兴。” 司雨侬抿着嘴直乐,“今天是吃瓜群众的好日子,瞧好吧。” “吃瓜,吃什么瓜?”司青青还待再问,一看教室里姜老师已经来了,赶紧溜回座位坐好。 姜老师满面春风,一看就是很高兴的样子,让很多考砸了的学生心头一松,说明这一回他们班上的成绩不错嘛。那么他们这些考砸的,是不是能有望躲过一劫呢。 “咱们班这一回测试,有二位同学是满分,不仅是我们班的并列第一,也是年级并列第一。” 这就是姜老师高兴的原因,但很快她就话锋一转,神色也跟着变了,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但这一回也有许多同学,考的是出乎意料的差。最后一题是比较难,但有些同学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直接空白,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对于好学生的表扬,通常都很简短,但对于差生的批判一般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考的好,就只有一个原因,题目都做出来了。考的不好,也只有一个原因,题目做错了,但是错误的方式可就多了,足够老师讲上一堂课都停不下来。 等把全班同学的头都讲得低下去,姜老师这才满意了,开始公布分数。 “我们班的两个满分,一个是夏慕桑同学。” 哗,班上的同学都朝夏慕桑看过去,原来他的成绩这么好啊,难怪当初那么反感周小丽的共同进步呢。 不过大家也不敢鄙视周小丽,毕竟剩下一个满分肯定是周小丽的。 “另一个满分是……”姜老师开口的时候,周小丽把背挺的直直的,面带微笑。虽然她也惊讶原来夏慕桑的成绩这么好,但自己也不会比他差。再说了,也许他偏科呢,数学成绩并不能代表全部。 “是司雨侬同学。”姜老师的脸色有点复杂,如果不是试卷是她亲自批改的,她恐怕也很难相信这个成绩。 但是在事实面前,姜老师还是带头鼓了掌,“司雨侬同学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希望其他同学能和她一样,积极进取。” 周小丽整个人呆住了,她不是满分,这怎么可能。满分是司雨侬,这更不可能。 “第三名是周小丽同学,九十七分,最后一道大题的几个步骤出了问题,要养成检查的习惯,千万不能骄傲自满。”对于学习成绩一惯很好的周小丽,姜老师表现的十分温和,只点评一句便轻轻放过。 越到后头,点评就越苛刻,倒着数的,更是直接开骂。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姜老师微微一笑冲着学生们补刀道:“我跟刘老师换了课,下节课讲试卷。” 话音一落,那些刚松一口气的学生,重新一口气吊到嗓子眼,出不得进不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万分。 “姜老师。”周小丽追着姜老师出了教室门。 司青青一脸兴奋的跑到司雨侬的座位边上,“小雨,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这个当姑姑的,保持在前十五名左右,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如今看看小雨,随便追一追,就追到了第一,看样子,她也得努力啊。 “多亏了你帮我复习。”司雨侬轻轻一笑,司青青跟她说了半天话,高高兴兴的回自己的座位。 周小丽是和姜老师一块回教室的,她帮着姜老师把试卷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然后盯着自己最后出了错的题目,一遍又一遍的计算。 姜老师的教学很有一套,一边讲一边会让学生上来重新做一遍。讲到最后一题的时候,叹气道:“虽然这一题很难,但其实并没有超过大家所学的范围。” 周小丽就在这个时候举了手,姜老师看了她一眼,眼皮微跳,还是点了她的名字。 “姜老师,既然咱们班就两个人做出这道题,为什么不请他们上台,给我们现场做一遍,也激励一下我们这些没有做出来的同学呢。” 她一带头,好几个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让我们亲眼看着同学解题,肯定能记得更牢。” 姜老师神色晦暗的看了一眼周小丽,刚才她追着自己到办公室,她还以为是问那道做错的题目。 正欣慰来着,却没想到,她是想看司雨侬和夏慕桑的试卷。虽然找了诸多理由,但她又怎么会被一个孩子糊弄过去。周小丽就是想证明,司雨侬是抄夏慕桑的,不然不可能考一百分。 身为老师,她没有隐晦的暗示,而是直接告诉周小丽,监考的是她,批改试卷的也是她,如果有问题,她一定不会袒护任何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周小丽当时没说话,可没想到,这会儿却当众站了起来,用自己的方式,固执的想要证明她没有错。 既然她没有错,那有错的就是别人。 姜老师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夏慕桑和司雨侬上来,“你们一人一半黑板,把自己的解题过程写下来吧。” 周小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雨侬解题,她就不信了,抄的答案,事后还能记得清楚?如果她记得清楚,那就更妙了,一会儿和夏慕桑一字不差,看她还怎么抵赖。 司青青脸涨的通红,到这个时候,聪明点的孩子,已经明白周小丽在怀疑什么。教室里的气氛徒然紧张起来,有人带着看笑话的心情,有人的则是希望司雨侬逆袭一回,扫扫周小丽嚣张的气焰。 黑板上的两个人背对着所有人,用粉笔在黑板上奋力疾书,只是他们站在书写的内容前,遮挡住了大半,目前还不能看出什么来。 两个人差不多的时间写完,几乎是同时放下粉笔看向姜老师。 “做的很好,下去坐吧。” 姜老师站到了两个解题答案的中间,周小丽几乎是一目三行的看完两个人的答案,很快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到了座位上。 “两位同学答的都非常好,但解题的方法却用的不一样,大家可以好好看看。” 司青青激动的就差拍起巴掌来了,她狠狠瞪了一眼周小丽,虽然周小丽根本没发现,她还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哈哈哈,你不知道她当时那个脸色哟,活该。真以为第一是她家的,拿过就永远是她的啊。”放学的路上,司青青笑的开怀极了,蹦蹦跳跳就差没手舞足蹈。 “现在,是我们家的,哈。”司青青特意倒着走,要和司雨侬面对面的说话。 司雨侬根本没兴趣和周小丽争输赢,她只是把自己应该做的事做好而已。 回到家,意外的看到长寿正在扛行李,司青青赶紧拦住他,“你干啥去。” “别闹,我晚上去棚屋守夜。” “怎么是你,不是说今天从我爸开始吗?”司雨侬奇怪道。 长寿挠挠头皮,“我也不知道我妈咋说的,反正今晚换我去。” 他倒是无所谓,早一天晚一天的,都没什么关系。 “叔婆要求的?”司雨侬眼皮子一跳,莫名的觉得有哪里不对。白春桃不像是会管这种事的人,而且还把儿子往前推,更不像她的所作所为。 “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走了。”长寿扛着行李跑了出去。 司青青一拍司雨侬,“我跟你一块写作业。” “好啊。”司雨侬写几笔便停一下,她还在想,让长寿打头的用意何在?难不成今天晚上,他们会有所动作。 可长寿不是一个分不出轻重的孩子,就算是白家带人过来,他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不通知村里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小姑,从吴家村那边,能上山吗?”司雨侬有点记不清吴家村那边的路。 “能啊,不过还是得穿过我们龙头村的地才能上山。”司青青想了想,很确定的说道。 “要是半夜有人摸上山,你能知道吗?”司雨侬这一回问的,是系统。 “只要经过沙棘果林,我就能知道。”只有系统所出的种子,才能和他建立联系。 司雨侬这下彻底放了心,三亩半的沙棘果林,他们根本不可能绕得开,只有穿过去才能到达龙湾树所在的位置。 入了夜,小村庄安静的过份,司家却有两个人一直没有真正睡着。 一个是司雨侬,另一个则是白春桃。 司雨侬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而白春桃则是闭着眼希望事情能够一切顺利。白春桃没能说服司丰年卖掉龙湾树,白家那边便放弃了从白春桃这里当作突破口。原本这件事已经和她无关,结果锋回路转,又出现了波折。 白家那边和人约好的时间是今天晚上,由白家掩护他们从吴家村那边上山,可没想到,龙头村的棚屋这么快搭起来,还要派人值夜。这一下,他们麻烦了,只好再次找到白春桃。 所以白春桃才会特意挑了长寿住到棚屋,到时候白家会先去一个人把他引到吴家村的白家,然后赶紧把树砍倒运下山。 这样等龙头村的村民反应过来的时候,树都运走了,他们想追也追不上。 白春桃很是庆幸,幸好他们要准备工具和人手,不得不拖到现在,要是早点干,就没她什么事,她也不可能赚到这一千块钱。 司雨侬不想睡着的,但是毕竟现在的身体太小,到了时间便自己沉沉睡去,完全无法用她的意志力克服。 “快醒醒,来人了。”系统的声音把她从睡眠里唤醒。 司雨侬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来了,什么地方?” “只有一个人,刚进沙棘林。” 司雨侬爬了起来,只有一个人,不管那些,先去看看再说。 她悄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所幸大家这段时间太过辛劳,晚上睡的很沉,没人注意到她的动静。 一路小跑到山脚下,正好看到长寿慌慌张张往山下跑。她赶紧拦上去,“长寿叔,出啥事了。” “小雨,你怎么在这儿,白家已经有人来叫我了,不用你来。真是的,三更半夜叫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司雨侬没理会长寿一长串的嘀咕,镇定的看着他,“到底出啥事了?” “咦,你不是来找我的吗?刚才表哥上棚屋找我,说姥姥出事了,我爸我妈已经去了,让我赶紧去姥姥家。”长寿一脸惊讶道。 “家里没有来过人,是白家带人来砍树了,你赶紧回去通知村里人上山。再叫人去镇上报警,赶紧走。” 司雨侬推了他一把,长寿这人没那么多心眼儿,而且很听话,特别是听家里人的话。稀里糊涂被司雨侬一推,就顺着路往龙头村跑去。 看到长寿跑的方向是龙头村,司雨侬则转身便上了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成了沙棘林的一部分,跑的飞快却不会撞到一颗树,甚至有叶片在快要拂到她的脸上之前,硬生生改变了轨迹,给她让道。 跑出沙棘林,她的感知立刻失去了刚才的敏锐,漆黑的山林里,她每走一步都会万分小心。 而就在她的身后,已经有了杂乱的脚步声,声音离得很近人却还在沙棘林里打转。系统告诉她,“十二个人,每个人都抬着电锯,还有一只小型的柴油发电机。” 也难怪会准备这么久,要准备这么多的工具和人手,在八三年并不是抬手就能办到的事。也难怪他们这么有信心,一个晚上就能搞定,龙湾树一共也只有十几颗,他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砍掉并且抬下山。 想必吴家村已经有货车在等着,等长寿发现不对再回村报信,恐怕龙湾树已经运出横山县,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时间来不及,你就打几道惊雷吓吓他们。”司雨侬隐身在一块山石后头,静待这些人上山。她只有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哄着系统出力。 系统一声不吭拖出面板,上头的数据一闪一闪,直接进入司雨侬的意识之中。 一道惊雷分三个档次,最普通的十点功能点,有一定威力的五十个功能点,威力很大的需要一百个功能点。后头还有几个灰色的面板,司雨侬猜测大概还有威力更大的选项,但想也知道,需要的功能点肯定是个天文数字。 闪电也和惊雷一样,分为三档,分别是十、五十和一百个功能点。同样有灰色的面板,等待开启。 而雨量是用小时为单位,功能点从十到五十再到一百,分别对应小雨,中雨和大雨。后头的灰色面板,估计还有暴雨和特大暴雨等着她的权限升级才能看到。 “等我一声令下,你就行动。” “居然没有讨价还价。”系统有些震惊。 “我还价你能答应吗?” “不能。” 皮这一下很开心吗?她又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去跟他讨价还价。 不过,你等着吧,我就不信拿不住你。女人啊,可是记仇的生物,呵。 算了算时间,村里人恐怕也没法赶在他们动手之前赶到。况且就是赶到了,一边是十几个年轻力壮,手持凶器,会为了钱出来干坏事的混混。一边是只会种地的农民,想也知道没有胜算。 这些人在黑暗中行走,跌跌撞撞走出沙棘林,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叫嚷。 “这片树林真是邪门,怎么好像自己会动一样。” “大晚上的,你吓唬谁呢,不敢干就赶紧下去。” “谁不敢干,我就不信你们没感觉。” “你别说,我刚才也是这感觉,明明都是这么小的树苗,按理遮挡不了视线,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啥也看不清。” “少鬼扯,大晚上的,看得清才怪了。” “别吵了,赶紧干活。” 白家的人从棚屋迎了上来,“你们赶紧动手,我得下山了。” “急什么呀,一块下山。”立刻有人上前一把搭住白家人的肩膀,他们哪里会放人下山,万一白家反水呢,他们干这种活的人,什么没见过。 白家人被拖回棚屋,司雨侬看不清棚屋里头的情形,但知道白家人是走不掉了。眼见他们开始组装发电机,一股刺鼻的柴油味弥漫出来,传出老远。 “赶紧开工。”柴油发电机发出轰鸣声,电锯插上插销,不锈钢的锯齿在夜色里泛出寒光,隐约照到这些人的脸上,越发显得狰狞恐怖。 这些人依次举起电锯,眼看就要开始切割,司雨侬深吸一口气,“就是现在。” 一道巨大的惊雷从天而降,仿若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声响,几乎直透天灵盖,从灵魂深处发出战栗。 战栗到这些人“扑腾扑腾”全部倒地,而那台柴油发电机,也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歇了气。 不用任何人组织,躺倒在地上的人,争先恐后爬起来,往棚屋里钻。一边跑骂骂咧咧,竟然大半夜打雷,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 爬起来的人挤进棚屋,立刻发现不对劲,惊雷之后并没有暴雨,还有更重要的是,人数不对啊。 “还有人呢?” “咦。” “快看,他们,他们……” 爬起来钻进棚屋的,只有四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剩下的人都躺在地上抽搐着,生死不明。 他们又重新跑回去,这回越发看得清楚,这些躺在地上的人,衣服大半被烧毁,头发还发出一股糊味,明显是被雷劈中。 “快,送,送他们上医院。” 被雷击中,重则毙命,轻则……也轻不到什么地方去。 来了十二个人,被雷劈中八个,这是什么样的概率?凡是能思考的人,此时都是遍体生寒,心生惧意。 这些人,哪里还顾得发电机和电锯,互相扶着搀着就要下山。钱再好,也得有命花不是。 恰在此时,龙头村的村民终于得到信赶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的?”司丰年喘着粗气,手里扛着干农活用的钉靶,冲着他们大吼道。 原本根本不会怕这些村民的混子,现在元气大伤,被雷劈的被雷劈,被惊吓的被惊吓。一时之间,竟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有个吴家村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给他们带路的吗?”司雨侬早趁着人多,混到了村民里头。然后看到白家人贴着棚屋溜出来,立刻高声提醒。 “是谁,给逮起来。”司丰年话音还没落呢,白家人已经被龙头村的村民给摁到地上。 “姑父,姑父是我啊,我是白小川啊。”白小川被摁到地上摩擦,差点啃了一嘴泥,好容易仰起头,赶紧叫道。 “表哥,你不是说我姥不行了吗?还说我爸妈都去了你家,原来你是在骗我。”长寿一脸悲愤,这表情好像现在才知道他上当后骗了一样。 白小川在心里骂着,好你个长寿,长的一脸老实样,结果也是个奸的。当着我的面相信,转身就跑去村里报信。你现在还来说我骗你,你要真上当了,你能带这些人来? 只有司雨侬知道,长寿恐怕是真的这个时候才转过弯来。 “不用说了,把人都绑了,一会儿警察就该来了。”司丰年心里其实是有些打鼓的,村里唯一一家有自行车的人家,已经骑着自行车去报警,她还安排司大娘在路口接应,将警察带上山。 但警察会不会管这些事呢,几乎从来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的司丰年,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第29章 司爱华一个箭步把女儿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你怎么跟出来了?” 长寿回来报信的时候, 只喊有人砍树, 快上山快报警, 当时乱糟糟一片,根本没法仔细问清楚。所以司爱华一直以为女儿还在屋里睡着,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她, 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司爱华把女儿的手牵住,“晚上黑灯瞎火的, 别乱走,一会儿下山我背着你。” “爸爸最好了。”司雨侬没在这个时候去说多余的话, 只乖乖牵着父亲的手,看着村里人将丧失了抵抗能力的混混们都绑了起来。没有绳子没关系,山上扯一根藤条就能用。 几个人举着火把, 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 脸都黑了。用电的家伙都上了,可见是准备周全,这些人,誓在必得啊。 警察来的倒是很快, 混混们看到警察反倒喊起了冤,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后这些混混因为受伤全部被送往医院,而村民也回到村里,接受警察的询问。 长寿当然是第一个被拎出来的,不可避免的说出了司雨侬, 司爱华眼睛都快瞪得脱眶,什么?女儿不是跟着他们一起上的山,是在他们之前上的山。 “小朋友,你怎么会三更半夜去山上。”警察们见多识广,基本上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这里头司雨侬的出现是最叫人想不明白的。 “我晚上做噩梦,梦到长寿叔被人拿着电锯锯的满身是血。我吓醒了,就想上山去看看他。没想到,我上山的时候,看到他下山,根据他说的话一推测,应该是白家勾结了人来砍树,就叫他赶紧回村报信。” “那你自己呢?”警察继续问道。 都说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这话有几分道理,但又有一条,小孩子很多时候是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他们有时候会把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当成真的,并且确信不疑。 他们的确没撒谎,但也不是真的。 有经验的警察会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然后提出当中可信的部分当作参考。 “我去了棚屋,看到十几个人拎着电锯上山,他们和白小川是认识的。然后还带了一台机器,发出很刺鼻的臭味。再然后,天上打了一道惊雷,他们就趴下了。” 这段话倒是很好印证,在场的白小川就可以证明,当时的确是这样的情况。 惊雷只在龙头山的范围,下头离得近的龙头村的村民也都听到了,也是事实。 更何况这些人送医之后,医院也很快给出结论,的确是被雷劈中。有三个伤势比较重,剩下的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一次性被雷劈中这么多人,死亡率却为零,这在医院也引起了不少议论,的确是件稀奇事。 警察没收了这些工具,然后将没受伤的混混带走,村民各自归家。 这一场折腾下来,已经过了大半夜,有人抓紧时间再睡一觉,也有人根本无心睡眠。 比如说司家,没有一个人入睡。全家人都坐在堂屋里,连最后醒来的司青青,也在弄清楚情况后,坐到哥哥长寿的身边。 司丰年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可越是这样,他说话越是平静。 平静的看着白春桃,平静的开口,“你收拾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吧。” “你说啥,你啥意思?”白春桃就像一只斗鸡,猛的跳了起来。 “我嫁到你们家的时候,一穷二白,啥都没有,我给你做牛做马,下山干活挣工分,收拾屋子做家务,我哪一样不如别人。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敢赶我走?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盖房子,娶媳妇,都不要钱吗?两个儿子这么大了,你关心过没有,以后怎么办?几颗树而已,在你眼里,比儿子都重要?” 白春桃越说越亢奋,恨不得指着大家的鼻子证明自己没有错。 看到司丰年发抖的手紧紧握住又松开,司雨侬知道,叔公可能忍不住想打人。可是这样的人,打她一顿又如何,她只会觉得全家人合起伙来欺负她。 司雨侬跳下来炕头,牵住叔公的衣角,迎上白春桃的目光,“叔婆,你说你全是为了这个家,我相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半夜没做那个梦,没有上山遇到长寿,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他们砍了树,回头拿到钱,她就能立刻盖房子搬家,白春桃冷笑着。 “长寿叔如果去吴家村的白家,会正好和从吴家村上山的混混们遇到。叔婆觉得,长寿叔半夜看到十几个提着电锯的人,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全家人都怔住了,目光转向长寿。这些人一看就是上山砍树的,依着长寿单纯的性子,必然会开口喊破。 司雨侬点点头,“我们是一家人,想必都知道长寿叔会怎么做?那叔婆,你想没想过,那些混混们会是什么反应?” 那些混混们只认得白家人,并不认得长寿,他们会来做这种事,能是什么良善人吗?十几个人,手里又拿着凶器,面对手无寸铁的长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之前是大家没有细想这里头的过程,现在细细一想,白小川为了接应那些人,用崴脚为理由留在了棚屋。长寿是一个人下山的,如果没有司雨侬的意外出现,会发生什么事,完全可以料想到。 白春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所有嚣张的气焰,所有理直气壮的理由,在这一刻,都碎成了渣。 司雨侬默默退后,重新偎到了司大娘的怀里。多的话,她不用说了,也不该她去说。 司丰年指着她,一字一顿道:“拿儿子的命去换钱,好,好啊,这样的女人我们家要不起,也不敢要。你走吧,家里还有二十几块钱,你不是喜欢钱吗?都带走,都是你的。儿女都是我的,我来养。明天就去打离婚证,咱不耽误你出去找有钱人,走,赶紧走。” “我没这么想过,我没有。长寿,你相信妈,你相信我,我宁愿自己死也舍不得别人动你们一根手指头。”白春桃哭得鼻涕都往下掉,扑到长寿面前紧紧抱住他解释。 司雨侬完全相信白春桃的话,她的确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想过拿儿子的命换钱。但问题是,她蠢啊。 蠢而不自知的人,最容易犯这种错误。把一切都想像的简单美好,以为这个世界可以根据她的想像来运转。 等她办的蠢事顺理成章的出现坏结果,一句我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就能置身事外。好像没有主观故意,她就还是一个好人,她就不用负任何责任。 长寿没说话,他的脑子已经乱了,求助的看向父亲和兄长,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保,把你妈扶回屋,不管是谁,都冷静冷静。三天,三天之后随便你们干什么,我都没意见。这三天,谁也别提离婚两个字,也别提回娘家的事。”司大娘等到现在才开口。 司丰年急道:“大嫂。” “你要还认我这个大嫂,你就听我的。”司大娘厉声说道。 司丰年不吭声了,大嫂说的话,他从来不会违背。 长保趁机把白春桃架回屋里,看着他妈失魂落魄,一直在反复念着,她没想过害长寿。 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妈,你要是不想离婚,就得抓紧时间了。三天时间,能不能改变咱爸的想法,只能靠你自己,我们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长保唯一能做的就是谁也不帮,他不想看到父母离婚,可是他也接受不了白春桃的所作所为。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容忍的范围。不站出来支持他爸的决定,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 “长保。”白春桃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去位住儿子,却被长保轻易的躲开。 “您歇着吧。”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 堂屋里,司大娘发了话,“以后棚屋那边不要安排人了,谁能想得到那边是流氓呢,咱们只是普通人,斗不过流氓的。” 万一把人搭进去,可没后悔药吃。 “这事就这么算了?”司丰年很不服气,外头人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难道就当不知道。 司大娘摇头,“都报警了,要是有什么事,肯定第一时间找他们。要是一般人,也就不敢了。” 可是,如果不是一般人呢。 那他们这些村民,恐怕就是全村人搬到山上去守着,也没用。 司丰年呆住了,然后闷声道:“一会儿天亮了,我去镇上找找干部。” “去打听一下也好,吴家村干的事,也不用替他们瞒着。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进村,他们真什么都不知道。” “嗯。”司丰年应了声。 司大娘这才催着剩下的人,“赶紧再去睡一会儿,下地的下地,上学的上学,且要精神头呢。” 等人走了,司大娘牵着孙女回屋,脸色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再不复刚才的冷静,举起手想打,还没落下呢,就被司爱华拦住。 “妈,我来。” 换了司爱华举起手,抬了半天,最后把手往身后一背,“妈,还是你来。” 司大娘一巴掌就拍到了孙女的背上,“你还敢不敢。” “您还真打啊。”司爱华一下子急了。 司雨侬“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她奶那一巴掌听着响,其实根本没拍到她的身上。估计是拍到背后的炕桌上了,被她挡着,所以她爸没看见。 “我不管了,你跟她说去。”司大娘白了自己儿子一眼,都闹到这个时候了,她也懒得再睡,干脆去厨房里干活。 司爱华侧身坐下来,看着女儿,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你再睡会儿吧,听你奶说你数学测试考了第一,等这些日子忙过了,爸带你去县城买新书包。” “爸,我以后不会了。”司雨侬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不会让你和奶奶担心。” 司爱华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以后再有什么事,你来找我,我带你去。” 不管昨天晚上是女儿做噩梦也好,还是心灵感应也好,如果不是她半夜出去。树的事且不提,被砍被伐终究不是大事。可是长寿,就真有可能因为白春桃的愚蠢给折进去。 可是女儿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要是她被那些人发现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后怕。为什么自己睡的这么实呢,连女儿出门他都没听到。 “爸。”司雨侬扑到司爱华的怀里,“你真好。” 司爱华僵硬的拍拍女儿的后背,“嗯,我出去干活了。” 司雨侬在他背后偷笑,她知道,在她爹的心里,她是排到第一位的。可是他爹就是这么个性子,不擅长表达。让他说什么爱不爱的,比让他干活可难多了。 重新倒到床上,司雨侬累了半晚,很快进入梦乡。 倒是司大娘在厨房里,遇到了白春桃,她正一声不响的拌鸡食。两家的鸡现在没法分,说好了一家管一天,鸡蛋均分。 “今天该我来拌鸡食,你不用管。”司大娘不想占她的便宜。 “不不,这段时间农忙,你们家人少,怕是顾不过来,这个活就交给我了。”白春桃低下头干活,臊眉耷眼的样子,看上去温顺无比。 这会儿倒是知道自救了,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司大娘摇摇头,要不是替三个孩子着想,她才懒得帮她说话。两个大的一前一后,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家里又不富裕,要是加一条父母离婚,恐怕选择的范围会小很多。 小叔子的年纪,上不上下不下,守着嫌早,另娶嫌晚。还能怎么样,只要她真知道自己错了,凑和过吧。 司青青根本没睡着,晚上发生的事太过震撼,她妈和姥姥家勾结,差点害死她二哥,这个巨大的炸/弹,她怎么都无法消化。 早上和司雨侬一块出门上学的时候,她的眼睛浮肿的只剩下一条缝,一看就知道没有睡好。 “小姑,叔婆要是想明白了,叔公是不会和她离婚的。我昨天那么说,只是希望她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并不是故意坑她,让叔公跟她离婚。 “我没怪你,我谢你还来不及呢。我就是觉得,觉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情很复杂,没法说明白。 家务事就是这样,就算你能分个事非曲直,黑白对错出来又怎么样?你爸就不是你爸,你妈就不是你妈了吗? “大人会处理好的,再说还有我奶呢。”司雨侬安慰她道。 司青青闷闷不乐的点头,司雨侬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说道:“还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被放出来,要是再来一次,可怎么办。” “还会来?”司青青瞪大了眼睛,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坏人身上。 还没到中午,同学便都知道,龙头村昨天晚上发生了大事,一伙偷树的贼被雷给劈了。 “原来是你们村的事,我爸昨天半夜被叫到卫生所,然后开车给病人拉到县医院。听说被雷劈中了八个,我爸开车的时候吓死了,不停的看天。” “被雷劈啊,一定是坏事干多了。” 小地方一年上头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被雷劈中八个人,估计能成为流传最久的饭后闲话。这会儿刚点燃消息,正是讨论的最热闹的时候。 司雨侬有点惊讶,司青青很知道抓住重点啊。像龙头村的人,一般会把重点放在偷树上头,然后是他们和吴家村勾结的事。但对于外人来说,这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被雷劈中这件事。 多有噱头,多有爆点,极具传播力度。 就连夏慕桑都特意问她,“你们昨天晚上出事了?” “嗯,十二个人,劈中了八个,有三个重伤。”司雨侬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到麻木,提炼出大家最想听到的内容,浓缩在一句话里。 “那神木……不,我是说龙湾树呢,有没有事?” 咦,唯一有一个关注点不在雷劈上头的,关注的居然是树好不好。 不过,他的记性要不要这么好。她只说过一次龙湾树的名字而已,就记得这么牢。 “龙湾树没事,不过就差一点,他们带了发电机和电锯。” 夏慕桑的眉头蹙了起来,“这帮人,真该死。” 司雨侬的眼皮子跳了跳,“这些人的后台,可能是港商。” “是什么也不行,我们很多珍贵的动植物,都是被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给弄灭绝的。” 咦,司雨侬再一次在心里“咦”了一声,心想要是他现在知道,自己以后也会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夏慕桑,有人找。”教室的大门外头,有个隔壁班的同学冒出头来,一指校外,“就在学校大门口。” “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夏慕桑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一直到上课铃响,他都没有回来。身为班长的周小丽,尽职的向老师报告夏慕桑的行为。换来姜老师一句,她知道了,已经请过假为结尾。 “夏慕桑是怎么了,放学也没回来,书包不要了?”司青青在学校呆了一天,心情重新开朗起来,还有心情调侃同学。 司雨侬觉得,夏慕桑离开之前,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不过管他想说什么,应该,也没有多重要吧。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有人来找他。”司雨侬看了一眼他摊在桌上的课本,心想要不要帮他收拾一下,至少放到抽屉里。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周小丽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夏慕桑的书包拖出来,把课本往里放。 她抬头看到司青青和司雨侬都看着她,一脸惊讶。 不耐烦的解释道:“我放学去找我爸,他和夏叔叔在一栋楼里办公。” “哦。”司雨侬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拉着司青青出了校门。 “青青,小雨。”龙头村的村口,有个小姑娘领着弟弟在外头玩,看到他们背着书包放学,一脸羡慕的跟他们招呼。 司雨侬蹲下身去玩小娃娃肉乎乎的手指头,逗得小娃娃咯咯直笑。 “你真不去上学了啊。”司青青跟小姑娘的关系不错,有点可惜的说道。 “不去了,反正我成绩也不好,家里那么忙,没人管弟弟,我正好腾出手带带她。”小姑娘失落归失落,但家里的情况她是看在眼里的,让她硬装着什么都看不见去读书,她实在做不出来。不像司家,他俩最小,又没指望他们做家务带孩子,当然可以去读书。 “对了,你伯娘今天可真威风,带着人去白家,把他们好生骂了一顿。直说让他们把你妈,呃……反正就是骂得白家头都抬不起来。” 司雨侬抬起头,敢情昨天半晚上没睡,今天白天也没闲着呢。 姑侄俩对视一眼,得了,还玩啥,赶紧回家问问去。 “伯娘这么厉害啊。”司青青的印象中,伯娘在家里说一不二,但并不严厉,对孩子们也很好,甚至对小雨好到有点溺爱的程度。还真的很少见她发脾气,更别提在外头跟人理论。 其实司大娘在外头跟人理论的事还真不少,只是那种场合哪儿会让小孩子掺和,司青青看不到,自然也就不知道伯娘在外头的威风。 两个人蹦跳着赶回家,只见白春桃正在家里忙活,司青青咬了咬嘴唇,看到家里其他人不在,拖着司雨侬的手,回屋做作业。 等到司大娘回家做饭,她才扑上前,缠着问今天的事。 司大娘乐呵呵的笑着,“那些人就是喜欢夸张,不过就是去跟他们白家说个清楚。” “我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家了,过年也不去。”司青青本来就不喜欢姥姥家,经过了昨天的事,更是恨死他们了。握着拳头,在司大娘跟前发誓。 等晚一些,长保回来了,才知道今天司大娘带着一家人,还有村里帮忙的人,一起去了白家,先找了吴家村的村长,问他吴家村的人勾结外头人,上他们龙头村的地里偷东西,有啥说法没。 吴村长当然是说白家跟他们是亲家的关系,这些是家务事,他不管。 司大娘就说既然是这样,就先断一断和白家的关系。带着人去了白家,把白家的大门一围,后门一堵,摆事实讲道理,问他们白家既然这么稀罕女儿,干脆给你们送回来,你们也不用三天两头的传话,回娘家你们天天从白天说到黑夜都可以。 白家一听就急了,生怕司家真把白春桃给送回来,赶紧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是你们司家的人,死是你们司家的鬼。 当时白春桃就混在人堆里,是司大娘特意带着她去的。白家人一急,也没瞧见她,为了不让司家人把她送回来,可以说要多少狠话有多少狠话。 白春桃亲耳听到口口声声说为她撑腰的娘家,这会儿抵着司家人的面,恨不得发誓就是司家人把她活活打死也不关他们的事。 长寿把她妈扶了回去,没听后半程。但长保一直在,所以还在跟两个小姑娘描呢。 司大娘先撕虏清白春桃和娘家的关系,断了两家的联系。若是以后他们再去找白春桃就是自己打脸,就是乡里乡亲也要看不起这种人。 下一件就是把长寿差点被害死的事,扣到白家人头上。 白春桃的事,司家自己人知道就好,说出去以后怎么娶媳妇,娶回来又怎么相处。总之,绝不会在外头宣传。 但这事窝火啊,多好的小伙子,差点被坏人害死,司家人的火气总得有地方撒不是。 说是白家也没错,白小川去喊的人,白小川让他独自下山,如果不是司雨侬机灵,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八十年代是中国最特殊的时期,前头十年动乱,但祸害的都是知识分子,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也因为当时的情况特殊,人员流动性小,各家各户都将人看得紧,也没人敢随便生事。一进入八十年代,一面是高歌猛进的改革一面是还没跟上来的法制建设,治安情况可真不怎么好。 所以司家人一说,围观的人都表示理解,如果两边遇上了,八成就是被活活打死的份。 “当姥爷的为了给儿孙谋福利,就拿外孙的命去填。姓白的,长寿真要有事,咱们拼着不要命,也要让你们白家断子绝孙。” 司大娘在白家大门口丢下狠话,这才带着人回去。 “以后咱姥姥家在吴家村可是抬不起头啰。”白家不光是拉着出嫁女祸害外孙,他们家的白小川还在大牢里蹲着,没放出来呢。 长保幸灾乐祸,司青青也抿了嘴笑,心头的郁气明显消解下去不少。 司雨侬坐在炕头上,晃荡着小腿,“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叔婆一直在干活呢。” “我看看她干的好不好。”司青青跳下炕,作业都没收的跑了出去。 长保笑着摇头,这丫头,明明是去帮她妈干活,却不好意思说,这别扭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反正这下闹开了也好,两边彻底断了来往。我妈也能安安心心当妈,没人挑嗦,她也就安份了。” 为啥就安份了呢,也是因为她蠢啊。蠢得让人放心,想干坏事也不知道从哪儿起头不是。 长保的话逗得司雨侬咯咯的笑,外头司丰年推门进来,却是一脸阴云。 他一早跑了一趟镇政府,农民受了委屈当然要告状,不告状怎么能让那些混混快点伏法呢。早上还好好的,大家伙都是义愤填膺,外头人跑到他们这里动手,当然是一致对外。 结果到了下午,就有村民跑来跟他说,吴家村的白小川被放出来了。他又急匆匆赶到镇里的派出所,才知道那些混混们也都被放了。 这是什么路子,司丰年有点想不明白,再去镇政府,早上还好好说话的干部,竟然顾左右而言他。当了好几年村长的司丰年再傻也明白过来,这是人家上头有人啊。 “爸,咋了?”长保听到声音出来,看自己老爸拿着勺子在厨房门口的大水缸里舀水喝,就知道事情不妙。 “叔公。” “乖。”司丰年看到司雨侬,才勉强露出个笑脸。可是任谁也知道,这笑容很勉强。 “白小川被放回来了,那些混混也放了,他们上头有人。”司大娘和司爱华从地里回来,司丰年这才吐口,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司大娘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要个好点的价钱吧。” 不是她不想争,只是形势比人强。争得过不去争,是懦弱,可明知争不过,也去争,是逞强。 司丰年重重叹了口气,真是憋屈,太憋屈了。可是再憋屈又有什么办法,这些年比他们憋屈的人多了,不也只能憋着吗。 司雨侬心里暗道一声,糟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之前她就知道最终想要龙湾树的是一个家俱厂的老板,而这个家俱厂是港岛人投资的。八九十年代拉外商投资,办合资工厂是最大的一股势头,政府官员为了业绩,都跟疯了一样。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家穷,这么多的人要就业,要填饱肚子,可不是说着玩的事。 在大势之下,这些人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用后来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惯你丫的。但这个时候何止是惯,直接就是捧人家为上宾。想要你几颗树,还不跟玩一样。 司大娘原本抱着希望,闹开之后对方能够知难而退。也不是所有人,都非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明显,她高看了人家的操守。为了几颗树,还真的活动到上头去了。 “你们说,有这关系,为啥不早点动用。”司丰年又喝下一碗凉水,浇浇心头的火气。 “欠那些人的人情,是要还的,人家又不傻,当然是想着先用钱解决。解决不了,再动用关系。”司大娘倒是对这些门清,可是门清有啥用,越是门清越知道,他们斗不过。 家里人都不吭声了,司雨侬却不得不赶紧跟系统沟通,“这下怎么办?” 系统没有吱声,司雨侬又连续问了好几句,系统才现身,带着哀怨的语气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一个人类代理人的原因,人类的无耻和贪婪,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也只有人类才能对付人类。” 这回,换司雨侬不吭声了。作为人类的一分子,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八十年代的中国,就象一辆老旧的火车刚换上新的发动器,用四百码跑在在破旧的轨道上。什么都不规范,什么都在叮当作响,什么都要更新换代,包括法律也包括这个社会运行着的约定俗成的规则。但在没有换代之前,只能继续忍受。 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她目前只有八岁,想要实施却是真的不容易。可是如果事情真的没有办法挽回,她也只能勉力试试。 “村长,你们家有人找。”村里人大咧咧推开院门进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来的这么快?”司丰年只当是为了龙湾树来的人,赶紧站起来走了出去。 村民已经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头,司丰年一时摸不着头脑,镇里的干部大部分都是熟面孔,也没有长这样的啊。小的那个就更离谱了,谁家出来办事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啊。 “请问这是司雨侬家吗?”小孩子反倒先开口说了话。 司爱华和其他人跟在后头,司爱华盯了半天才迟疑道:“你不是县里大院住着的孩子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咱们家已经不做蛋糕了。” 司雨侬是最后出来的,扒开大家的胳膊,露出一张小脸,眨巴眨巴大眼睛,“夏慕桑,你找我?” 听说是自家孩子的同学,大人们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司爱华留下来待客,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夏慕桑被迎进堂屋,村民见确实是他们家认得的人,也打了声招呼离开。 而跟着夏慕桑身后的,是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灰扑扑的蓝色中山装,蹬着一双看不出颜色的白色回力鞋。这鞋在这个时候可不便宜,一双鞋差不多要普通人大半个月的工资,穿的人也是小心伺候着,每天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鞋擦灰扑粉,不然咋出去炫耀呢。 把一双等价于后世背个奢侈品包包的鞋子穿成这个埋汰样的,还真是少见。至少在他们这种小地方,是没有的。 这也让司雨侬对这个人的身份好奇起来,夏慕桑今天中途离开,是不是就和这个人有关呢?可是带他来龙头村找自己,到底又是什么用意。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蛋糕来的。 “快坐吧,我给你们倒水去。”司爱华招呼人坐下,便要去厨房。 “不急不急,我们就是为了龙湾树来的。”小年轻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司爱华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不是相貌凶猛的人,但脸色一沉的模样,也极是难看。 小年轻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夏慕桑也不知道,但他还是开了口,“这位是我爷爷的学生,叫林英。” “你爷爷的学生?”司雨侬若有所悟,但还是不够明白。 司大娘从厨房里端了水进来,家里之前做蛋糕买的白糖还有剩,每个碗里搁了一勺子。一进来,就看到司爱华脸色不对。 “他们也是为了龙湾树来的。” 司大娘一听,也跟着坐下了,“到底咋回事?”一改之前老太太的慈详,声音里带上了厉色。 夏慕桑立刻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怕是他们把自己和那些人当成一伙的了,赶紧解释道:“我爷爷是农大的教授,我看到司雨侬同学画的龙湾树,觉得很像曾经在书里见过的一种树种,就用加急的方式寄给他看一看。” 小年轻赶紧点头,“是的,我是农大的学生,是夏教授的弟子。夏教授说这是个大发现,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安排,让我先过来看看实物。” 解释清楚了,司家人这才消除敌意。这年头看到一个大学生都觉得稀奇,更别提大学里的教授了,那简直是金光闪闪的存在。 司大娘再次恢复了热情,“小伙子,赶紧坐,快坐,喝水,给你搁了糖,甜的。” 司雨侬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心里却在飞速的算计,看着夏慕桑和年轻人,做出一个沉痛无比的表情,“你们,来晚了。” 刚端起碗喝水的林英,一口水喷出来,都顾不得擦,“你说什么,什么叫来晚了,树呢,树呢?” 那表情,仿佛要跟人拼命。 夏慕桑也惊呆了,“不是说昨天那些人已经被抓了吗?” 一个白天而已,就出了事? “别急别急,树还在,这会儿还在。”司爱华看人家急成这样,嗔了一眼女儿,赶紧安抚客人。 “咱们能不能现在就上山,真的非常重要。”林英就跟脚底装了弹簧一样,就往外头蹦。 “我带你们去吧。”远来是客,还是个大学生,司爱华没理由拒绝他们,哪怕现在已经很晚了。 “赶紧去看吧,再晚可能就看不到了。”司雨侬火上浇油。 “昨天晚上那些人还没有死心吗?”夏慕桑也跟着出门,司爱华带着林英走在前头,他们俩个小的跟在后头。 司雨侬点点头,“他们被放出来了,镇上的干部反应也很不对劲。我们猜,可能有人通过上头打了招呼。” “这些人,根本不懂龙湾树的价值,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他们伤害龙湾树的。” “龙湾树到底有什么价值,港岛商人说它有什么安神助眠的功效,用来打家俱最好不过。”司雨侬相信,一个教授是不可能因为某种木材是上好的家具原料这种小事,派学生跑一趟的。如果龙湾树真有学术上研究的价值,或是什么活化石一类的,那就真是太好了。 “我爷爷是农大的教授,这辈子都在和植物打交道。”夏慕桑没有直接回答司雨侬的问题,反而说起了自己爷爷的事情。 司雨侬认真听着,不时嗯一声,表示明白。 一个一辈子致力于研究的老人,当然不会把眼光局限在国内,需要经常收集国外的相关资料,以及植物学界发生的大事。 而在一百余年前,曾经有欧洲的植物学家去巴国的原始丛林里探险,他们找到一颗从来没有见过的树,不仅拍了照片,还打算把这颗树移植到欧洲。 打着科学研究的旗号,当时的欧洲学者,几乎是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掠夺他国的资源。不光是文物古玩,也不限于动物还是植物,总之只要是他们没有的,统统带走。 至于带走了养不养的活,他们根本不操心,会不会让这个物种灭绝,他们同样不在乎。 “这颗树被移植后,在欧洲并没有能够存活,而那片原始丛林,却在其后的二十余年间,褪化为沙漠。” “什么?”司雨侬高声惊叫起来。 第30章 幸好司雨侬及时捂住嘴, 才没让前头的人听到声音回头。其实类似的话, 系统已经跟她解释过。只是乍然听到另一个跟龙头村一样的故事, 还是深感意外。 “当时也没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是后头慢慢理顺的。所以这颗树后来有了一个名字,被称为巴氏神木。很多植物学家猜测,它可能有调节森林里湿度平衡一类的作用。” “这么神奇?”司雨侬喃喃自语, 她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有这么神奇,系统也不会发布挽救任务。她只是没有想到, 现实会和系统有了这样的交集。 “不能完全肯定,这么多年, 很多人都想找到第二颗巴氏神木,可是……”夏慕桑苦笑着摇摇头,“再也没有找到过。” 全世界只有一颗被认定灭绝的神木, 如果…… 可如果不是呢?没有鉴别清楚之前, 什么都不好说。司雨侬按下心里的激动,默默跟上前头的人。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司爱华带着火把照明,走到棚屋的时候还特意指了一下, “我们村刚搭的, 不过以后可能用不上了。” 龙湾树就在棚屋后头,司爱华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林英从包里摸出一支手电筒,打开之后,一道极亮的光束照到了树上。 “真的和照片一模一样。”林英难掩激动, 但对于科学来说,长的像还不能百分百保证,只是大晚上的,他没法展开他的测试。 “这里可以借给我睡吗?”一指司爱华给他介绍过的棚屋,不客气的开口求借。 “借啥,想用就用,不过山里头冷,这会儿天气可不算暖和。”他们经常干活的人熬得住,这个身体单薄的城里娃,怕是不行吧。司爱华想着远来是客,把客人扔在山上吹冷风,好像不太对劲啊。 “不怕,我什么都带了,今天晚上就住这里了。”林英并不是个娇气的,事实上,地质,农植等经常需要去野外的学科,都娇气不起来。他一拍自己背上的包,行李都带着呢,什么都有,随时随地可以扑到深山老林里生活半个月。 司爱华不太会劝人,加上夏慕桑保证他们经常干这样的事,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绝对不会出事,这才带着两个孩子下山。 “你晚上可不能单独回去,就在咱家住一晚。”司爱华这话是对夏慕桑说的。 “那就麻烦叔叔了。”夏慕桑也没打算晚上回去,明天是周日,不用去学校,而且他也不可能把林英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麻烦不麻烦。”司爱华脸色微红,赶紧摆手。心想多好看的娃啊,还这么有礼貌。 司雨侬一觉睡到天亮,头天晚上大家都没睡好,今天略微迟了一点。但再迟,也是天蒙蒙亮就扛着农具下地。 没想到夏慕桑也起的极早,几乎就是司雨侬刚到院子里刷牙,他就推开了房门。 “你们赶紧吃,山上那头不用担心,小雨他爹把早饭给那个小伙子带上去了。”司大娘给客人煎了鸡蛋饼,熬了小米粥。 “真香。”鸡蛋饼是鲜艳艳的黄色,煎的微焦,再撒上一把葱花,明明是最简单的食物,却百吃不厌。 夏慕桑又喝了一口粥,用土灶和井水熬出来的小米粥又稠又滑,里头还有几颗红枣,带着丝丝甜意。这么一对比,早点摊子上的粥不知道掺了多少水。 虽然是简单的农家饭,但用心做出来的,吃饭的人是有共鸣的。 “香就多吃一点,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鸡蛋饼和小米粥,司大娘还蒸了一屉素包子。 夏慕桑吃得直点头,一口气消灭了一个鸡蛋饼四个素包子,再加干掉一大碗小米粥。放在后世这是不可想像的,但这个时候的人,肚子里普遍缺乏油水,具体表现就是能吃。 “奶,我带他上山。” “去吧。”司大娘刚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正要叮嘱两句,就看到有人飞快的跑了过来。 “司大娘,不好了,镇上的干部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人来砍树的。” 准备上山的两个小家伙,立刻停住了脚步。 司大娘眼睛微眯,“呵,这就来了啊。” 自己家里讨论过的斗不了,没法斗,不代表他们得装鹌鹑让人顺顺利利的把树砍走,那他们龙头村在十里八乡成了什么人,缩头乌龟吗? 所谓的斗不过,只是一个预设的结果,但到达这个结果之前,不是还得有过程吗? 结果是肯定得吃亏了,那就尽量在过程当中找回点实惠。 “赶紧去叫村长回来。”司大娘一开口,报信的人又颠颠的往地里跑。 司大娘干脆也不走了,镇里来的人,也得先找村长不是,还能一句话不说就砍树啊,那不成土匪了。再下作的事情,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甚至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就是现在运行的社会规则。 果然,镇上的干部很快便到了,就一个人,踩着一辆半旧不新的二八式自行车,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司大娘,你们村长在哪儿呢,我找他说说话。”镇上的干部到了跟前下了车,对司大娘说道。 “你等会儿,他一会儿就来了。到屋里坐吧,今天不是休息吗?有多重要的事,还不能等到明天?”司大娘看着眼前的干部,带着点审视的味道,肯在放假的时候出来办公事,难得,太难得了。 干部依言将自行车推进了司家的院子,从善如流的坐下,也接过了司大娘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放下道:“这不是有好事吗?等不及要跟你们村长商量。” “啥好事要跟我商量?”腿快的人早跑到地里去通知司丰年,他们的地在山脚下,离村子不远,这不,这会儿功夫刚好赶到。 干部显然跟司丰年很熟,一见他进来,就摸出烟发给司丰年,“来来,我给你点上,咱们慢慢说。” 司丰年接了烟,却没让对方点上,直接给别到了耳朵后头,“啥事都等不到上班,非得今天过来。我可得好好听听,洪干事肯定有了不得的大事。” “嘿嘿,好事,是大好事。”洪干事笑的一脸荡漾。 “我说老哥,有大老板给我们镇上捐了一笔钱,准备把学校门口那条烂泥路修一修。以后孩子们上学放学,也方便不是。” “这可真是好事。”司丰年眼皮跳了跳,附近村里的孩子,都是在镇上的小学读书,这消息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好事。 “所以说嘛,人家大老板在市里有投资,还知道回馈乡里,咱们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呢。” 洪干事的确跟司丰年很熟,也很了解他这个人。在十里八乡的村长里比一比,他算是讲道理,也听得进去道理的。 司丰年也嘿嘿的笑,还把别在耳朵上的香烟拿下来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这关咱啥事,总不能说,人家大老板在市里投资,在镇上修路,这个人情债得要我们龙头村来还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洪干事明白,司丰年这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在玩看破不说破的把戏呢。 “得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也不卖官司了。你就说说,山上的龙湾树,你们要提个啥样的条件。”洪干事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交了底。 “要是不卖呢?”司丰年嗡声嗡气的说道。 “看你,这种事情上头有什么可倔的,留着几颗树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你觉得,给村里修条路到镇上咋样,水泥路。”洪干事没提钱的事,私人对私人可以现金交易,村民合伙把树卖了再平分,上头人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但现在成了公对公,那就不能做花钱买树这种容易落人把柄的事。 谁的心里都明白,这树肯定有点来历,不然人家一个港商,能为了几颗树花这么大的力气?但是谁敢说破,说破了这交易就干不成了不是。体制里的人,哪怕是镇上的这种小官小吏,也知道怎么规避政治风险。 港商回馈乡里做善事,村民自发的送点礼物,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事后再追究起来,树是村民送的,又是长在人家承包的山头上,怎么说都没毛病。 至于树是不是什么珍贵的种类,种地的农民怎么会知道,既然不知道,那也就是没责任。 听到修路,司丰年一下子怔住了。现在的路都不好,镇上都有不少烂泥路,乡下地方就不用说了。晴天一脚灰,雨天一脚泥,可不是说着玩的。真要是把路修好,村里人背点农产品到镇上去卖,可就好走多了。 他原本就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也想着过程中为村子争取最大的好处。修一条到镇上的路啊,那可是福泽后代的大好事。 司丰年眼里的神色骗不了人,洪干事一脸轻松道:“你放心,我们怎么会让农民兄弟吃亏呢。不过人家这回改了口,要活的,移栽那种。” “这事,咱们得商量商量。”司丰年也没一口应下来,但说话的语气却完全变了。 洪干事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成了,村长舍得放弃一路水泥路,村民也不会舍得。更何况,放弃水泥路就能保住几颗树吗?明显,是不可能的,洪干事轻快的看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明天过来。” 至于全程围观的司雨侬和夏慕桑,人家洪干事根本没有将两个孩子放在眼里,乡下孩子嘛不懂规矩,听就听吧,还能听懂不成。 洪干事骑着自行车一走,司大娘便让司丰年顺带把两个孩子送上山。 至于修路这个条件,司大娘和司丰年是一样的想法,太诱人了。比单纯拿到多少钱大家一分,要诱人的多。 这么说吧,八三年别说乡下地方,卧龙镇都没有水泥路。横山县只有一条水泥路,就是政府大院门口那条。 偏远地方的基础建设,要到九十年代才开始启动,至于农村更是要到更久以后才会有村村通路的政策出台。 这样的条件,远不是农民可以抗拒的,可以这么说,让他们自己来提,狮子大开口的情况下,也不会开这么大的口。 骑着自行车的干部哼着小曲,也是一脸高兴。他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就连新来的镇长都不知道。 他们也是上午接到市里的电话才知道,原来上龙头村砍树的,是市里家俱厂的人。因为价钱的事和村民没有谈好,这才报警被村民送到了派出所。 他们是偏远的内陆地区,难得来个外头的投资商,自然很得重视。 港商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开始是说明情况,先把人给捞了出来。然后就是破口大骂村民不讲信用,大意是答应过他们的事又反悔云云。这要是放在吴家村身上,倒是没人不相信,可要是放在龙头村,镇上的干部心里有数,只是不好当面说破而已。 代表是气的半死,扬言要给村民一个好看。宁愿把钱都砸给他们镇上,也不愿意给出尔反尔的村民一分钱。结果到了中午,市里又来了电话,代表接了很长时间,挂完电话态度就变了。 首先不要砍树了,要移栽,而且是保证成活的移栽。另一条,不许和村民起冲突,要用村民不能拒绝的条件,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办成。 怎么才是村民不能拒绝的条件,当然就问到了和龙头村最熟的洪干事头上。所以才有了这一回的来访,很显然,他提出的条件,正好敲中了司丰年的心坎。 想到这件事办成,除了能修两条水泥路,人家还拉来一大车的食品和油,就觉得脚下生风,蹬自行车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而驻守在镇上的港商代表,接到洪干事的回话,也大大松了口气。满面笑容的递了烟,然后打电话回去报信。 “一定要快,我派人开去的大卡车,拉了树,直接开到火车站。我安排好了人接手,你千万不要出纰漏。”港商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吩咐这头的代表。 “我明白,老板,真给他们修路啊,阿虎他们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代表仍然有点愤愤不平。 “你懂什么?不要意气用事坏了我的事。” 代表自然是唯唯喏喏保证完成任务,挂完电话心里却十分不爽。 老板挂了电话,也是一脸不爽,他要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他就不会派脾气最火爆的手下出去这一趟。 他早就听说兴州省出过一种叫做龙涎树的顶级木材,价值堪比黄金。但在民国以前,就已经灭绝,不复存在。但他还存着万一的想法,能找到一颗半颗岂不是发达了。反正现在国内的法律松懈的很,有些甚至根本没有。根本不会因为砍一颗树,而拿他怎么样。 虽然抱着这样的认知,他还是觉得这种事能私下进行就私下进行。毕竟村民不认得这种树是正常的,政府官员里头万一有水平高的,认出来怎么办。就算最后让他得手,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结果他的私下行动一点也不顺利,先是遇到油盐不进的司大娘,又遇到同样油盐不进的龙头村的村民。 最后用暴力也没能解决问题,这一瞬间让他怒气达到顶点,抱着教训一下村民的想法,派出了脾气最不好的一个下属。反正小镇上的干部在他眼里,也跟半文盲差不多,他不信他们能认得出来。 可没想到,刚把下属派出去,就接到越洋电话。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买这几颗树,但一定要是能移栽的,活的。如果之前说龙涎树堪比黄金的话,这一位给出的价码就是等值于黄金。 不管是电话那一头给出的金钱,还是那一位的身份,都不允许他拒绝。 于是,这才赶紧打电话过去,计划改变,要确保村民不闹事,高高兴兴的接受交换条件,带出龙湾树。至于条件是什么,他给下属的是六个字,不惜一切代价。 大老板虽然后悔派错了人,但自己的手下,还是压得住的。想到已经谈好,脸上不爽的表情也就慢慢淡下来,眯着眼睛露出了笑容。 而龙头村这边,司丰年把两个孩子送到山脚下,司雨侬便不让他送了,乡下孩子山上山下的跑,这都不叫事。又是大白天,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司丰年也就放心的看着他们上山。 “不知道林叔叔有没有结果。”夏慕桑抬头看山。 司雨侬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的夏慕桑,还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刚才还担心,他会不会在镇上的干部面前嚷出来。结果还好,他忍住了。 想到这里,司雨侬回了他一句,“不管是不是巴氏神木,我相信龙湾树肯定是很珍贵的树种,不然也不会引起港商的注意。” “你就不想要一条路?”夏慕桑当然看得出来,司大娘和司丰年已经被一条路的许诺给震住了。但他观察过司雨侬,她始终愁眉深锁,看样子十分不乐意。 司雨侬摇头道:“路什么时候都可以有,树没了,就再也没有了。” 树没了,整片山脉都会慢慢被沙漠侵蚀,百姓也会陆续搬迁,到时候,再好的路又有什么用?可惜的是,虽然这是事实,但现在说出来,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可惜这个时候还没有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的概念,那是要到九九年才会颁发的文件。 她之前想过的对策,就是找到农林局,让他们来鉴定龙湾树,证明龙湾树的珍贵程度。这个时候也并不缺乏一身热血,一心只想干好本质工作的专业人士。只要她找对了人,由体制内的人去斡旋,要容易成功的多。 刚想到这一点,夏慕桑就带着专业人士来了,大学教授的身份,在八十年代初,比体制内更好用。 司雨侬抬起头,看着越走越近的林英,心想,真的有用才好啊。 “小师侄,你来的正好,我要赶紧回去给老师拍电报。”夏慕桑不来,林英也准备下山。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不过,这到底是不是巴氏神木。”夏慕桑好奇道。 “我还不能最终确定,需要做一个专业的鉴定,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已经灭绝的树种。不过不管哪一种,都是好消息。”林英的兴奋就不用多说了,要不是有地心引力,他这会儿早就蹦的比龙湾树还高。 司雨侬看着他俩,凉凉道:“明天镇政府的人就要来挖树。” 林英当时就跳了起来,抱住离他最近的一颗树,“谁,谁来挖树,谁敢?” 一副马上就要拼命的状态,夏慕桑赶紧拉住他,回头对司雨侬道:“你放心,我会立刻回去告诉我爸,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这可不好说,今天来的这个人,按理应该是你爸的下属吧。”一个从上头派下来的镇长,能不能震得住下头这些四五十岁的老油条呢,司雨侬觉得不好说。 至少从今天的事来看,夏镇长离全面掌控还差的很远。镇上只有一条街,管着下头十来个乡村,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官,管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一个镇来说,来一位港商代表,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可这样的大事,镇长居然不知道。 夏慕桑脸色一红,“我马上回去问清楚。” 但林英却不肯走了,坚持要留在原地,高喊着人在树在,树亡人亡,一股中二之气,拔地而起。 司雨侬便让司爱华送夏慕桑回镇上,林英愿意留下来,当然更好。 “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夏慕桑握拳道。 “好。”司雨侬没有多说什么,送走夏慕桑,再次回到山上。 “林大学生。”这个称呼有点搞笑,但在这个年代,是最正常不过的称呼。七七年才恢复高考,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毕业不久,都是各个单位争抢的对象。喊一句某大学生,上千人的厂子里头,也不见得有一个能回头的,绝对混淆不了。 “你是叫司雨侬吧。”林英对司家是充满好感的,他见过太多愚昧的人,为了一点好处就把珍贵的动植物卖掉,像司家这样的可以说是一股清流。 他并不知道,司家不愿意卖树,是不想上当受骗,用一点小钱卖掉了日后可能生大钱的摇钱树。但现在的一条水泥路,很有可能让他们改变看法,不会再激烈反对这件事。 愚昧吗?或许吧,但在不能满足基本吃穿住行的时候,几颗树如果能换来更好的生活,确实足以让人心动。 林英听到水泥路已经暗叫糟糕,这个时候的中国,钱其实不是万能的,一条水泥路和修一条水泥路的钱,能不能对等呢? 不能。 水泥是紧俏物资,没有批条买不到,施工车辆不是领导特批来不了,修路的工人不是有关系的人去城建单位说项,也绝对挪不了窝。 修一条水泥路的难度,远远大于出一条修水泥路的钱。 “那怎么办?”听司雨侬说完早上刚发生的事,林英眼睛瞪的圆圆的,不甘心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但也是人跑出来的,你说呢。”司雨侬看着他,笑的就象奴隶主逮到了一个帮她干活的奴工。 司雨侬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堂屋坐了不少人,老少爷们盘腿上炕,说的正是水泥路的事。 司大娘正在当中侃侃而谈,“不是光说了就算的,得把水泥沙子都摆到咱们村。除了水泥路,还得给咱们村拉一条电线。” 拉电线就是通电,这年月,不通电的农村比比皆是。电力局是不会为了一个村子过来拉电线的,除了打申请,还得出钱。即要关系又要钱,八十年代初找单位办事之难,绝对超出后世的想像。 一听拉电线,村里人顿时惊呼起来,有人觉得是不是开的口太大。 “宰大户这种事可不常有,这一回不下手,下回可没这种机会送上门。”司大娘心里已经清楚,龙湾树的价值一定极大,既然他们留不住,就多要些好处。 司雨侬早在干部过来说可以修水泥路的时候,就放弃了说服家里人。反正说服不了,还不如省省力气。 “那这事就交给村长了,一条水泥路再搭一条电线,底线是一条水泥路。”村里人很快统一了战线,并且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司丰年。 说清楚事情,村里人很快散去,司大娘招招手,叫孙女到跟前来,“他们都走了?” “走了。” 司大娘点点头,“谁能掰赢手腕子,咱们就听谁的。镇上的干部可管不着电力局的人,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说完冲着孙女眨眨眼睛,司雨侬一下子全明白了,扑到司大娘怀里,“奶。” 司大娘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是小人物,已经无法左右这件事的走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这年头的电力局可是实权单位,而且是垂直领导,基本不受地方政府的管理,只接受一定的协调。所以镇上的干部想找电力局拉电线到村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容易就不会轻易答应,拖延的时间就是给林英他们准备的,至于他们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最后翻盘,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 “奶,我明天想请一天假。”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她都不能让人把树带走,如果什么办法都不顶用,她也只能拼着花光积分,来一场雷电加豪雨,让他们寸步难行。 “好。”司大娘很轻松就答应下来。 司青青背负着给司雨侬请假的任务去了学校,等坐下来看到空空如也的课桌,一时傻了眼。一个人请假还不算明显,两个人一起请假,还是同桌,明显的简直不要不要的。别说周小丽,就是其他人都好奇的不得了。 “咋回事,他俩咋一起不来。”说话的是司青青的同桌。 “啥叫一起不来,这话我可不乐意听,我家小雨是病了,我伯娘让我请的假。”司青青赶紧撇清,看周小丽也把身子往后靠,偷听她说话,不由加了一句,“夏慕桑为啥请假,你们问班长啊,他俩不是还住一栋楼。” 自然有好事的人去问周小丽,周小丽含糊道:“我听说他爷爷从北京过来看他们。” “哇,他爷爷在北京啊,那他们咋不留在北京。”大家很快将聊天的重点歪到了北京上头,再无人提及他们为什么一块请假这件小事。 龙头村的清晨,很快迎来一辆大卡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正是洪干事,直接寻到司家。 “啥,还要搭电线,老司啊,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应的。”镇上的干部不高兴了。 司丰年也不管他高不高兴,“我昨天答应啥了,我只说跟村里人商量商量,这就是商量的结果。行不行吧,不行就让他们赶紧走。” “行行行,怎么不行,不就是一根电线,我帮你们扯了。”港商代表过来,一口应下。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挖树,然后赶紧送上火车,别说一根电线,就是再多要求,他也会答应。至于办不办得到,呵呵,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洪干事一脸难色,就这么应了,让他们以后怎么开展工作。再说电力局又不归他们管,还得去求人,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司丰年冲着他们嘿嘿一笑,“那敢情好,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修路的水泥沙子先押在村子里,机械进场,电力局的人抬着电线杆子进来,你们就去挖树。少一条,那就对不住了。” “你这是讹诈。”港商代表一下子跳了起来,声色俱厉。 “这说明你们根本没有诚意,咱们老农民是没你们城里人精明,不过傻人也有傻办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司丰年才不管港商代表跳的多厉害,直接对洪干事说道。 被人说中了心思的干部,半点没有恼怒,反而笑嘻嘻道:“老司啊,谈事情不是这么谈的嘛,像你这样,一下子就崩了,还谈什么。” “崩了就崩了,咱们不在乎。”司丰年根本无意跟他们磨叽,去院子里摸出了锄头。 港商代表吓得往后一跳,“你想干什么?” 司丰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把锄头往肩上一扛,“下地去,咱们哪有时间跟你们慢慢磨。” 地里的活多着呢,大嫂早说过,不要跟他们谈判,这是拿自己的短处跟人家的长处比,比不了。 “就这么走了?”港商代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洪干事。 洪干事回报他一个苦笑,“没文化的老农民,糙的很,您别见怪。” “那咱们直接挖。”代表可不管这些,说着就要招呼人上山。 “不行不行。”洪干事赶紧上前拉住港商代表,要是打起来,伤了谁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今天只派了他一个人过来,不就是大家只想拿好处,不想担责任吗?谁叫他是个小啰啰,谁都支使得动呢。 “有啥不行的,我告诉你,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港商代表憋了一天,以为一切顺利,自然是压住了性子,但现在希望落空,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他的暴脾气。 一把扯开拉住自己的干部,冲着卡车上的人吼道:“赶紧下来,上山。” 卡车是开不到山脚下的,只能步行。他带着人往上爬,干部在后头追。有这个功夫,足以让村民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扛锄头的,扛钉钯的,都朝着山脚下聚集。 司丰年和村里的年轻人站到了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一排十几个人,朝着港商代表怒目而视。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给我让开。”代表的脾气再也压制不住,一把从手下的手上夺过挖树的铁锹,指向司丰年。 司爱华举起手里的铁锄头,昂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要是在自己村子里,还能被外人给欺负了,那他们岂不是早被隔壁左右的村子蚕食的渣都不剩。保卫自己的土地,是人的本能。 数十个小伙子,一起举起手里的铁锄头,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洪干事急的跳起来拦到他们中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是我们不想好好说,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港商代表虽然脾气大,但是看到这么多人真的敢拿着东西跟他们干仗,心里也一样发虚,再怎么说,他带的人也不可能有当地的人多。 看到洪干事跳出来,他赶紧开口,就是想顺着台阶下。 司丰年也开了口,“昨天洪干事来了,是咋说的,什么叫有商有量,讨价还价,摆上桌面才叫有商有量。你们开个口,啥也不肯摆上来,就想把树拿走,这叫抢。” “看看,这不是误会了吗?人家不是不想给,不管修路还是搭电线,那都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别人不知道,老司总该知道吧,这中间的手续是一天半天能跑下来的?”洪干事拦在他们中间,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冲淡着现场一触即发的温度。 “树在这里又不会跑,啥时候见东西,啥时候来挖树。”司丰年倒是真知道手续有多难跑,但也因为真知道,所以不肯相信他们的口头承诺。 今天把树挖走,明天他就是抱着洪干事不撒手,也绝摇不出水泥路和电线。 “你们这是啥意思,你们知道港岛不,人家港岛的大老板一口唾沫一口钉,还能骗你们不成。”港商代表一听没得谈,眉毛都恨不得跳了起来。 司丰年冲他呵呵一笑,“什么港岛的大老板,我可没见着,也用不着见。空口答应的事,咱见得多了,不作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然没得谈。” 咬死了,见着东西才能挖树,不然免谈。 洪干事眼看在中间拦不住了,急的嗓子眼直冒火。心道早知道这样,怎么也得再叫几个人同事一起出来,出了事大家一起扛也能分担一二。现在好了,事后追责一碗都是他的。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站在人群里的司雨侬,更是眼皮子直跳。 “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人人手里拿着家伙,一旦动手便无法控制。 “一会儿还不来人,你就再来一道惊雷吧。”司雨侬心里涌起失望,自己的办法失效了吗?还是林英没有按她所说的去做呢。 系统“嗯”了一声,懒洋洋的,可见他也是有情绪的。 “乒”的一声,不知是谁的铁锹和谁的铁锄头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个声音听在双方的耳朵里,如同冲锋的号角一般,瞬间让人红了眼睛。 “准备……” 司雨侬话还没说完,耳朵一麻,只见有人拿着大喇叭,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喊话,“都住手,放下武器。” 还不等港商代表反应过来,就见龙头村这边的村民,顺势往地上一躺,手里的农具被围在旁边的女人用最快的速度拿走。 港商代表哈哈大笑,鄙视道:“还以为你们是有点血性的汉子,原来只会耍无赖。” 要是农民真敢动手,他心里多少有点担心,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人数够多。没想到是一群怂货,那他还怕什么,今天不把树拖走,他就跟龙头村的人姓。 “把他们都给我拿下。”拿着大喇叭喊话的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露出一身警察的制服。 港商代表昨天才和派出所的人吃过饭,闻言赶紧回头,“李所长,是我,咱们昨天才见过的。” “呵呵。”李所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轻笑一声。 就在港商代表心中一松,伸出手想和他相握的时候,“吧哒”一声,一副冰凉的手铐准确无误的铐到了他的手上。 “李所长,这是什么意思?”港商代表心中一慌,但还装着镇定的模样,虎着一张脸质问道。 “持械行凶,打伤村民,强抢村民财产,符不符合严打标准。”李所长的身后,一群人喘着粗气赶过来,而走的前头发话的,正是夏慕桑的父亲,夏镇长。 李所长一嘴苦涩,却不得不点头,“完全符合。” “带走。”李所长一声招呼,一群警察扑上去,把港商代表带过来的人,全数铐上手铐拉走。 洪干事顿时傻了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上前对夏镇长强调道:“镇长,他们是港岛投资商的人。” 夏镇长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直直朝着司丰年走去。夏镇长身后一长串的人走出来,个个都是洪干事的熟人,但现在个个都目不斜视,同样不看他一眼,追在夏镇长的身后。 “哗”的一下,冷汗从洪干事的额头冒出来,从头顶凉到脚底板。他太知道这种默默隔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代表他无药可救,代表人人都不想惹上麻烦。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洪干事就这么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家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在遇到他的时候,自动分为两路,安然滑过。 第31章 “夏镇长, 这一位就是龙头村的村长司丰年。”夏镇长的身后, 自有识趣的人赶紧上前, 指出司丰年给夏镇长认识。 “我们来晚了, 让大家伙都受惊了,对不住。”夏镇长上前握住司丰年的手,使劲摇了摇。 司丰年早从地上爬起来, 握着夏镇长的手,笑的一脸忠厚老实。 “去村里坐坐吧。”司丰年邀请。 干部们正要答应,夏镇长却提议, “先让我们看看龙湾树,到底有什么魔力, 让人掂记着。” 上山的过程中,总有人掉队,洪干事抓住这个机会, 死死拖住和自己相熟的人, “老张,到底出了啥事?不是说瞒着夏镇长吗?” 说好了瞒着夏镇长,为什么还忽然带他来给自己拆台。派出所为什么会铐上港商代表,不是昨天才放的人。他有一脑门的问号, 不搞清楚, 他怎么自救。 “咱们都栽了,上头下来的政策,严打。”老张轻拍自己老同事的肩膀,洪干事前脚一走, 他们后脚就接到通知,学习最新政策。 “严打?”洪干事不明所以。 老张已经开了口,索性说清楚,用食指指着天空,“最上头下来的政策,全国一盘棋。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 说到杀字的时候,用手划过自己的脖子,作出无奈的表情。 洪干事的心象是扔到油锅里炸一炸,再捞到冷水里过一过,已经分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无力的张张嘴,指着最前头的夏镇长,“他……阴我们。” 老张点点头,“是。”心里却想,咱们难道就没阴夏镇长吗?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唯有愿赌服输才是正理。 事已至此,谁都知道是夏镇长掌握了上头的政策,顺道挖了个坑,把大家伙都给埋了进去。昨天大家乐呵呵分赃的时候,同心协力瞒住夏镇长的时候,谁知道人家在哪儿喝着茶,笑看他们往坑里掉呢。 输赢已分,再说这些也没意思,老张不说,只怜悯的看着洪干事,这件事必须要有人背锅。背锅人是谁,除了眼前这个人,再无第二人选,已经确定结局的人,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他再次拍拍洪干事的肩膀,“前头有人在叫我了,我快步几步,你慢慢来。” 洪干事微微张嘴,最终只能低下头,一声叹息。 跟在人群里跑前跑后的司雨侬,无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对夏镇长暗暗竖起大拇指,还以为他是个被架空的阿斗,没想到人家只是坐看波诡云谲,挥手之间就能翻云覆雨,稳住局面。 八十年代,并非后世人所想像的乐土,相反,这段时间因为待业的年轻人极多,治安非常不好。严打从八三年开始,一直持续了好几年时间。其中固然有后世所不理解的流氓罪,但也有很多人是罪有应得。 没有想到,夏镇长利用这个政策,直接把想架空他的人,给一锅端。 一行人跟在夏镇长的身边来到龙湾树前,夏镇长轻抚龙湾树的树干,一长串的植物术语吐出来,只把周围的人听的想接都接不上。 最后才满意的点点头,“一会儿我父亲会陪省里农业大学的教授,还有省里农林局的专家一起过来,愿意留下的,说不定可以见证历史。” “啊。”一声声的低呼,在人群里回荡。 大学教授啊,在他们横山县别说大学教授,就是大学生等闲都见不着一个。 “您父亲认识省里的教授。”有人试着探出头,声音说不出的恭谨。 “我父亲和雷教授是大学同学,又都在教书育人的岗位,来往的比较多。”夏镇长嘴角含着笑,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身后跟着的人,却是呲牙咧嘴,听到这里还听不懂的,就是笨蛋了。夏镇长的父亲明显是在北京的大学里教书,有这样的身份,也难怪他不将镇上的一群老油子放在眼里。 这些人哪里还肯走,有机灵的已经派了人去路上迎着,给人引路。 就是在这样一派热闹之中,龙头村又迎来了一群人。打头领路的正是林英,后头一个面容和善的老者一手牵着夏慕桑,一边和走在自己另一边的老友述旧述的正起劲。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正是省里农林局的专家和工作人员。 镇上的干部几乎要屏住呼吸,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镇,何时来过这么多的专家教授还有省里的同志。一边是与有荣焉,一边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啊。 就在一天前,还想着把空降的,没有任何根基的镇长死死踩在脚下,架空他的权力。现在,只想扇死昨天的自己,这叫没有任何根基,这话是谁说的来着,哦对了,是副镇长。 于是众人一边摆出最诚恳的笑容迎上去,一边用眼角偷偷鄙视已经傻掉的副镇长。 夏教授谁也没理,包括自己的儿子,牵着孙子的手也不自觉的松掉了。眼睛直勾勾看着龙湾树,上前抱着树干用力一个深嗅,一脸陶醉道:“是不是就是这个味道。” 在他旁边的雷教授也比他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用一串书中引用的话,当然是全英文的,在场能听懂的不超过五个。 最后才来了一句中文,“和书里形容的一模一样。” 农林局的专家态度恭谨的请两位教授解惑,夏教授深情的摸着树干,语气平缓的说着威胁的话,“如果你们保护不了龙湾树,我就写信给人民日报。” 专家的脸都绿了,还是雷教授给他们打了圆场,“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最多写信给法制日报。” 刚顺下一口气的专家,又重新吊回嗓子眼,有这么说话的吗?可是面对两位教授,除了陪笑,还能怎么样。 司雨侬看到这个份上,知道龙湾树已经保住了。顺便拉下系统的面板,果然看到任务一栏中,显示着任务已完成。 不等问系统她的奖励是什么,就看到夏慕桑朝着她走过来,一块走过来的还有林英。 “谢谢你啊小妹妹,你出的主意真好。”林英还是一副极易激动的模样,兴奋的脸都是红的。 “我,我也没说什么呀。”司雨侬抿嘴一笑。 她的确给林英出了主意,让他去省城找农业大学的教授,告诉他们龙湾树的事,让他们通知省里农林局的人,一块下来。 省里的人到下头办事,向来是见官大一级,在小小一个卧龙镇,再好用不过。 “你就别谦虚了,教授都说你的主意好呢。”林英昨天一回镇上,才知道教授只晚他半天上火车,已经被镇长从县里接到了镇上。 他一说去省里搬救兵,教授便亲自打电话去了省里的农业大学,找自己的老同学雷教授。剩下的,便是雷教授的事,他拖着农林局的专家,连夜坐火车赶到了卧龙镇。 不然,他们也不会比夏镇长晚一拔过来。 司雨侬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昨天夏镇长不在镇子上,是去县里去接夏教授。接到夏教授,又碰到回来的林英,于是林英也不需要跑省城了,夏教授直接打电话让雷教授带着人过来,如此一来便节省了时间。 热闹之后,专家拿着从龙湾树剪下来的树叶,要回省城借用大学里的仪器做最终的检测结果。 几天后,传回结果,龙湾树就是巴氏神木。 村民不懂什么巴氏神木,听林英解释,就是全世界独此一份,个个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美国也没有?”村民不相信,此时的中国刚刚打开国门,大家的认知还处于外国的月亮比较圆的初期阶段。 “对,美国没有,别说美国,英法德日也统统没有。”林英很知道村民的点,不等人顺着一个个问过去,先开口堵住。 村民果然是一阵阵的惊呼,老人趁机道:“还记得司大娘当初说的话没有,不懂就不要瞎卖,不然肯定后悔。你们看看,要是真叫人砍走了,现在可不得后悔死。” “就是,就是。”大家歌功颂德之后,还有问题。 “林大学生,那你说,现在龙湾树值多少钱?”这是大家现在最想知道的。 林英哭笑不得,这话他该怎么回,这是钱能衡量的吗? “无价之宝。”司丰年路过,顺便就给林英解了围,“不能卖。” 林英赶紧点头,“对对对,不能买卖,农林局的干部已经下了红头文件,买卖破坏龙湾树是违法行为。” 虽然这个时候没有保护动植物的法律,但架不住人家文件多啊。有啥不合适的,“吧嗒”补一个文件,再有不合适的,再补一份。等补丁越来越多,才会去修改法律。好在这个时候的红头文件,差不多也能当法律条文用。 这个文件一下,龙湾树就确定了受保护的地位。 可是村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龙湾树现在不能卖,以后也不能卖,那和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早就卖了呢。”有村民小声嘀咕,至于是不是全世界独一份,自豪之后,和他们的生活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还不如换一条水泥路,或者不用一条水泥路,换点钱也很好啊。 林英自然是听不得这样的论调,正要反驳,就看到夏教授笑呵呵的走近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树在这里,挪不走搬不动,上头就会经常有人过来。领导来的多了,这条路迟早会修。另外,我跟雷教授也在和农林局的领导申请,给你们村一个守夜的岗位,再要点补助。” 司丰年眼睛一亮,“岗位?” “龙湾树肯定是挪不走的,我们总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保卫工作还要靠你们啊。我看棚屋也建好了,干脆就跟农林局的领导申请,交给你们一个值夜的岗位,每个月发一笔钱下来。钱可能不多,几十块的样子,是个心意嘛。” 夏教授可不是活在象牙塔里,不知世情的读书人。事实上,象牙塔这个称谓还要过几年才会出现。他们这一代人,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也是接触过人民群众的。你要说农民纯朴那是没问题的,但要仅仅用纯朴来概括农民,那绝对是有问题的。 农民之所以会保护龙湾树,是基于一点,他们认为龙湾树会带来更大的价值。如果你告诉他们龙湾树的确有更大的价值,但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绝不是简单一句违法就能高枕无忧。 他必须要让农民知道,龙湾树在一天,他们就有一天的好处,再加上违法的成本,才能真正保护龙湾树。 司丰年的眼睛已经笑的眯了起来,回头批评村民道:“怎么能这点觉悟都没有,我记得你还是上过扫盲班的。外头那些人,没有一个真心想付钱的,都是指着空手套白狼呢,咱们老农民能靠的只有公家单位。一个月几十不少了,一年好几百块呢,都够买两头猪宰了吃肉的。” 一个月几十是不少,但分到每个人手上就不够看了,不过听司丰年这么一说,可以集中到年底买两头猪杀肉吃,这份好处立刻具体而丰满起来,关键还充满了味道。 看得见摸的着的,这就叫好处。 村民们露出欢喜的笑容,夏教授看在眼里,知道最大的一桩心事了了,也开心起来,朝着司丰年友好的笑笑。难怪能当村长,人才啊。 学校里,夏慕桑和司雨侬在请假一天之后,又重新回到学校。 好在前几天有司青青和周小丽的解释,虽然巧了点,但没人把他们同时请假的理由放到一起。 “帮我谢谢你爷爷。” “什么?”夏慕桑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明白。 司雨侬指的是夏教授帮村民争取到了一个月五十块钱的事,不过是值夜而已,农业局还给棚屋做了防水的瓦片,送了棉被和褥子。再加上一个月五十块钱,能帮村民解决不少事。 “我们村子里商量过了,拿这笔钱当小金库,资助村里的孩子读书。”小学是在镇上读,开销会稍小一点,大家紧一紧还是负担的起。从上初中开始,就得去县里,开销便大了,有些人家不是孩子不想读,也不是家长不给读,是实在读不起。 龙头村适龄的孩子不多,有这笔钱补贴负担就要轻得多。如果再有多的,年底还能买些肉大家伙吃一顿好的。 “能帮上你们的忙,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其实用不着谢谢他,他反而一直都在说,要感谢你们。”夏慕桑少有的说了这么多的话。 他全程围观这件事,根本没想到小小一颗树能引发这么多连锁的反应。他们能从港商的手里抢回龙湾树,还顺便见识了全世界独一份的巴氏神木,当然别名还是叫龙湾树。无论是其中哪一项,其中的曲折都叫人兴奋异常。 即见识到了父亲的手段,将那些阳奉阴违的老油条都收拾的服服贴贴,也见识到了爷爷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之中,施展出来的手段。别以为农林局的补贴那么好拿,也别以为农民真的那么好打交道。怎么拿住他们的脉,投其所好威逼利诱并不亚于一门学问的深度。 这些,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或者说只是耳闻却没有亲眼见过的。 而这当中,司雨侬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她能想出主意,还能撺掇着林英听她的主意心甘情愿去跑腿,光凭这一点,在她这个年纪就已经难能可贵。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 司雨侬心情很好的笑着,“你爷爷会呆很久吗?” 这些教授专家来来回回,已经在龙头村住了半个月,期间不断有听到消息的人过来,省农林局的人几乎天天都在带人来看龙湾树。 司雨侬趁机让司大娘每天蒸几屉素包子拿到山上卖,一天总能赚个块儿八毛的,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再呆几天,他就得回北京。不过雷教授应该会经常过来,还有省农林局的工作人员,隔三差五会来看看。”夏慕桑知道些内幕,龙湾树的事直达天听,很得看重。毕竟公认绝灭的植物出现在中国,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兆头。 “会不会有外国人来看呢?”司雨侬一脸期待的问道。 这倒难不住夏慕桑,他很自信的笑道:“只要我爷爷的论文一发表,肯定有很多外国人想来看。” “可是……”司雨侬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夏慕桑果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演。 司雨侬假装思考之后,才说道:“一年四季龙湾树都有不同的变化,咱们自己的教授还没研究透呢,就叫别人来看。” 说完羞涩的一笑,“我是不是太小心思了。” 夏慕桑一脸你提醒了我的表情,连连点头,“我觉得这不是小心眼,咱们自己土地上的东西,肯定得自己研究清楚了,才能给外人看是不是。” 司雨侬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等研究清楚了,就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到时候,他们家的果子正好成熟。如果来的人多,他们的沙棘果,说不准还能顺道赚上一笔外汇呢。 夏慕桑可不知道司雨侬的小心思,回去告诉夏教授,把一家人笑了个仰倒。 “咱们慕慕的小女同学想的很好嘛,听说你们还是同桌。”夏教授调侃道。 夏慕桑仰头看着爷爷,不明白爷爷笑的这么促狭,是什么意思。夏镇长倒是明白,知道自家老爷子忍不住拿小辈开涮,赶紧抢过话头,“对,还是龙头村司大娘的孙女。” 夏教授白了一眼儿子,他还能不知道司雨侬是司大娘的孙女,不过还是顺着儿子的话,将玩笑收起。 “的确不能让他们这么早来看,不过不是因为怕他们的研究赶到我们前头。” 而是因为派出所的人查出了更多的东西,这年头的长途电话都是人工转接,从他们卧龙镇打到北京,还得转几回呢,更别说港商接了一个越洋电话。 再配合那些人的口供,之前是砍树,之后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挖树。这中间的变化,正好就是一个越洋电话的距离。 “那些人,真是贼心不死。弄死了世界上唯一一颗巴氏神木,好容易在咱们国家又发现了几颗,又开始想心思。只要是别人的东西,就是灭种也得往自己国家搬。”提起这事,夏教授真是一肚子气。 “真缺德。”夏慕桑从小听着爷爷的故事长大,自然是感同身受。 “对,就是缺德。我还想着不让他们来,憋一憋那帮孙子。但只拒签他们国家,让其他国家的人来,似乎有点不太好。”中国刚刚走向世界,很多时候处理一件事,不能光想着自己痛快,还要注意影响。这个年月常说的一句话,叫外交无小事,虽然是学术活动,但也怕被外头的人错误解读。 夏教授倒觉得孙子带回来的这个主意好,一拍大腿,“干脆,这个锅我背了,咱们小心眼,不给别人研究,统统拒绝。等明年,咱们研究明白了,再对其他国家学术界的人士开放。” 一视同仁,都不给开放,理由就用这个,小心眼就小心眼吧,反正树在自己国家的地盘上,爱谁谁。 龙头村在喧嚣了大半个月后,终于归于平静。除了多一个夜班的岗位外,农林局的工作人员大概每个月会过来一趟,记录龙湾树的成长情况及变化。 看客们渐渐散去,包产到户后的第一波秧苗也栽种到水田里。 卧龙镇小学迎来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司青青在上学的路上,一个劲的催促,“赶紧去,太晚了人一多,可得找半天。” 这也是他们镇上小学的传统,大型的考试,都会用红榜把每个人的成绩按排名写好,然后张贴到操场上的宣传栏。而今天就是张贴的日子,学生们一进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分数。 “知道了。”司雨侬迈着她的小短腿,好不容易才能跟上司青青。 司青青一回头,干脆抓住她的手,“我带着你。” 说着就朝学校一路小跑而去,路边不时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任谁都知道,这是孩子们急着去学校看成绩。 等一口气冲到学校,宣传栏外头已经围满了人。每个年级都占用了一块,他们找到四年级的宣传栏,可根本挤不进去。 司雨侬双手撑在膝盖上,等她喘匀了气,司青青还没能挤进去。眼珠子转了转,捏着嗓子喊道:“老师说看完的同学赶紧回教室。” 说完抿住嘴,把自己藏在司青青的身后。 司青青当然知道是谁喊的话,张嘴看着司雨侬,半天说不出话来。想跟同学解释,结果一会儿功夫,人就少了一半,挤在内圈的同学竟然真的有不少人走了。 司雨侬这才从她背后钻出来,冲司青青挤挤眼睛,“咱们赶紧进去。” 司青青好笑的一拍她的后背,“你可真行啊。” “你居然敢假传老师说的话。”周小丽背着她红色的新书包,睁大眼睛看着司雨侬,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司雨侬施施然从司青青的背后站了出来,理直气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假传老师的话,就是刚才那个老师说的,你去问啊。” 说着随手一指,就指到了老师们办公的地方。 “哼,那你就看清楚点,回去偷偷学习的时候,知道该补什么课。”周小丽哪里敢去问老师,但她又不甘心这样认输。她就不信了,数学起来了,其他课目也能跟着一块起来,真以为学习那么容易吗? 司雨侬无所谓的耸耸肩,她可不会跟小姑娘生这种闲气。不等她看向红榜,司青青已经一巴掌拍到她的肩膀上,“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司雨侬终于找到了红榜上自己的名字,第一名的位置,好似发着光,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第一啊,全年级第一啊。”司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虽然是和人并列第一,但也是第一不是。 拉着司雨侬回教室,一路上都在嘀咕,“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就在今年以前,还是挂车尾的成绩,忽然一下子就考个全年级第一,这个差距也太大了吧。关键是司青青跟着她一块上学放学,回家做作业也在一块,也没看出来她下多大的功夫,怎么就一下子起飞了呢。 姑侄俩又是兴奋又是激动,把周小丽忘的干干净净。 等司青青坐到座位上,一拍脑门,“我是啥成绩。”只顾着去看司雨侬的成绩,竟然把自己的成绩给忘了。 还是同桌一推自己的草稿本,“喏,帮你记着呢。” 司青青笑嘻嘻谢过同桌,拿过自己的成绩,全年级排在二十多名,和以前差不多,不好不坏。 “你家小雨可真厉害,是不是在家偷着学习呢。”同桌问道。 “啥叫偷着学习,学习就是学习,还用得着偷啊。班上倒是有不少人偷着学习的,拿第一了吗?”司青青一脸不乐意,又是偷着学习,只要成绩好就会被人冠以偷着学习的称谓,仿佛成绩不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偷着学习,一旦他们也同流合污,就能轻易拿到第一似的。 事实上,这么想的人很多,成功实践的一个也没有。 只有周小丽被气了半死,在第一的位置呆了太久,久到她已经习惯性的把这个位置当成自家的。结果新转来的夏慕桑跑到她的前头不说,一直吊车尾的司雨侬也跑到她的前头。 第二名犹如耻辱一般,钉到她的心上,可最耻辱的是,不管夏慕桑还是司雨侬,都视打败她为理所当然,甚至没有一个人到她面前放下一句狠话,或是炫耀一番。 她,被彻彻底底无视了。 拿着试卷回去找家长签字,司雨侬自然是收获了全家人的表扬。司大娘更直接,让司爱华去镇上割了两斤肉回来,剁吧剁吧包了饺子,又说开春了东西不能放,叫上小叔一家子,吃了个肚圆。 司青青吃的撑住,一个劲的叫司雨侬继续努力,期末考试也得考第一。 “你要是考第一,伯娘也给你包饺子。”司大娘嗔她一眼,“都考进前十,包二顿。” 司青青顿时动力满满,司丰年和司爱华就了一点小酒在旁边说话,“地里还有啥活没有。” “没啥了,如今就是好生伺候着,只要不生虫害,应该没啥事。”司爱华知道叔叔是在问他要不要帮忙。 “那也不怕,人家农林局多的是专家,每个月都来,咱们把关系处好,到时候找找他们。” 司爱华一脸佩服,“怪道看您跟着农林局的专家跑前跑后,还把祖谱上记有龙湾树的内容给他们看,还是您想的长远。” 竖起大拇指,狠狠跟他碰了一杯。 司丰年很是得意,“那可不是,咱们平时哪儿见得着这么多的专家,还正好是对口的,这个时候不巴结,啥时候巴结。” 全家人对司雨侬忽然考了第一的事,适应良好,没有一个跳出来怀疑的,这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晚上偷偷问司大娘,“奶,您就没想过为啥我的成绩变好了。” “你以前那是年纪小,还没开窍,现在开窍了,当然就好了。”再说家里也没笨人,司大娘压根没考虑过孙女智商的问题。 司雨侬这才明白,司大娘不怀疑,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充分相信基因的强大。 “喏,给你一块钱。” “干嘛给我钱。”司雨侬不解。 “青青不是说,你要去县城参加比赛吗?你拿着钱,吃点喝点,请同学也行,不用节省。”司大娘把钱放到司雨侬的手里。 司雨侬依言接过钱,认真道:“不是比赛,就是一个测试。” 司大娘敷衍道:“不管是啥,反正要去县里。” 这倒是的,还不知道人家管不管饭呢,司雨侬收下钱。 八十年代初,考大学的狂热刚刚兴起,土方法洋方法,只要能考上大学就是好方法。有些学校便别出新栽的从源头抓起,当然就是从生源着手。 横山县里的一中本来生源不错。但奉岭市不知道抽什么风,想出一条政策跟下头的县城抢生源。就是所有小学毕业的考生,只要去参加他们组织的考试,前十名免收学费和住宿费。 现在的人,家境一般的占多数,能省一点当然愿意省一点。更何况,市里的教学条件本来就比县城更好。人往高处走,还省钱,谁家不乐意。当然,这些县城的中学,肯定就是不乐意的。 横山县一中的校长是个极有魄力的中年人,去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今年他决定釜底抽薪。仗着跟下头学校的关系更熟,直接叫老师们带着新鲜出炉的年级前十,到一中参加他们的测试。 考的好的学生,提早预定下来,不仅给免学费和住宿费,还有食堂的补贴。原本这是毕业班的事,但人家既然组织了一场活动,就干脆把四年级也给捎上,于是这才有了司雨侬去县城的名额。 没几天,一行二十多人的队伍便坐上了一辆大巴车。毕业班就是五年级的学生,这个时候的小学是五年制,六年制是后头几年改的。 大巴车上,司雨侬刚坐下,身边的位置就被夏慕桑不客气的占住。 司雨侬不解的看着他,夏慕桑耸耸肩,“你不像他们,话多。” 他极不喜欢同学们问东问西,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习惯。 司雨侬了然的点点头,把头转向窗外。她的确对夏慕桑的家庭不好奇,对北京更不好奇,至于大学教授,越发不好奇。但她很理解同学们的好奇,别说八三年,再过十年,偏远小地方的人,也一样对首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周小丽坐在他们前头一排,原以为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也许是自己的坏话,也许是讨论以后读县一中还是读市实验中学。只是没想到,从头到尾,他们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司雨侬并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她说的话,别人都听不见,除了系统。 “你这个奖励能不能换一个,大力金刚罩是什么鬼,换一斤种子我不嫌少,换点金银财宝我不嫌多。”司雨侬完成了保护龙湾树的任务,系统随机给了他一份奖励,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她还特意洗了手,结果呢,莫名其妙就出来一个大力金刚罩。 系统还贴心的给了她说明,大力金刚罩启动时,能给一平方米的范围加持防御,防御力度为a级。 司雨侬看完说明,越发觉得自己亏大了。这么高难度的任务,就给了她这么一个破玩意。还防御力度a级,就是四个s级又怎么样,她防谁去?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系统一连三次用一模一样的句式回答她。 简直是冰冷无情,无理取闹,司雨侬在心里狠狠骂了系统一顿,失望的闭上眼睛装睡,顺手翻开面板,进度条低的令人发指,功能点少的可怜,大片没有对她开放的灰色种子,心生一种巅峰王者口袋空空重回新手村的无奈。 下了车,就进考场,二个小时的时间,迎接他们的是满满三张浓缩版的试题。 送学生来的老师则在办公室里喝茶吃瓜子,还有一中的老师陪着。 “四年级考试的试卷也是一样的啊。”有老师刚刚发现,竟然用的是同一套试卷。 “要给天才们一点机会嘛,你们知不知道,省城就出了一个十五岁的天才,考上了北大呢。”有一中的老师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八十年代是极吹捧天才,以及鼓励跳级的年代,大约是之前浪费的时间太久,久到大家起跑的时候,根本看不见前头的车尾灯,心里一慌就开始各种追赶。 教育毫无疑问是基石,那么在这种环境和心态之下,也免不了急功近利。培养一个大学生得多少年,当然是希望时间越短越好。 老师听了解释是安稳了,坐在考场上的四年级学生,心里都在骂娘。几乎题题都超纲,让他们怎么做? 周小丽咬着笔杆子,心里有一点小窃喜,她已经开始看五年级的课本,这些题目对她来说虽然难,但也不是完全答不出来。看看周围抓耳挠腮的同学,心情忽然一下子好了起来。 考完试,县一中招待镇小学来的师生在食堂里吃饭,司雨侬摸摸口袋里的一块钱,没想到竟然没有用上。 有同学过来问她考的怎么样,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老实道:“等分数吧,我也不知道。” “周小丽好像考的不错。”有同学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家齐唰唰朝周小丽看去,果然看到她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神情,可见是考的不错。 一中的老师,正在争分夺秒的批改试卷。 “这个学生不错,我听说过名字,年年都是年级第一。”这是一中早就瞧好的苗子,自然是重点关注。 “我看也就这一个值得,其他的中规中矩,毕竟我们出的题目,还是有些难度的。”为了挑出能考上大学的苗子,出的题目可谓是刁钻古怪,即要考验学生的基础知识是否扎实,又要考验他们有没有举一反三的应变能力。 很多平时不错的学生,都栽倒在这份试卷上。而这样的学生,对于一中来说,也就不值得花钱笼络。 “五年级才一个,四年级的试卷还要不要改了。”改卷的老师问道。 “改,怎么不改。万一漏掉一个半个,小心王校长找你谈话。” “可别,我改还不行吗。”办公室里气氛融洽,改卷的老师握着一支笔,在指间飞舞。 “快看,我这儿出了一个好苗子。” “肯定没我这个好,这个比五年级的答的还要好。”另一个老师抢着说道。 “我看看。”一听四年级出了好苗子,大家伙围上来,两份试卷被摆到一起,看的人顿时傻了眼。 “不是吧,两个满分。你们再查查,是不是改漏了。”也不用别人,说话的人自己就翻着试卷开始重新核查。 等他放下卷子,已经满脸都是笑容,“得了,给校长报喜去吧。” 一个镇上的小学,能出三个好苗子,是很难得的事。有些镇上的小学,一个都没有也不是稀奇事。 镇小学带队的老师拿到三个人名,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问他们,是不是改错了试卷。 “这种事我们不可能搞错的,叫三个孩子过来吧,跟我走。”一中的老师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干脆出声打消他的疑虑。 “好好,我去叫人。” 三个人一走,姜老师赶紧上前问领队,“咋回事?怎么叫上司雨侬和夏慕桑,是不是搞错了,他们是四年级的学生。” “人家就是这么通知的。”领队一摊手。 坐在这里的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一下子炸了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个四年级的学生,比毕业班考的还好? 第32章 “他们肯定在家偷偷看五年级的课本。”周小丽义愤填膺。 年级第十名是隔壁班的, 看了周小丽一眼, 凉凉道:“你就没看?” 没看能在考完之后一脸自信? 合着别人都是偷偷看, 你就是光明正大的看。 “你……”周小丽刚一张嘴, 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不管说看还是不看,都是打自己的脸。加上老师就坐在旁边, 只好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睬众人。 司雨侬老实跟在一中老师的身后,感觉到脸有点热, 抬头去看夏慕桑,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还冲自己眨眨眼睛, 于是会意的慢慢拉开和前头老师的距离。 就听夏慕桑凑到她耳边问道:“你想跳级上县一中吗?” 跳级?司雨侬怔住了,想了想赶紧摇头,“不想。” 开什么玩笑, 她还等着明年果子熟了去忽悠人呢, 要是上了县一中就得住校,好多事一开始她没插上手,后头再插手就难了。 更何况,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跳级上大学的, 是为了崇高的理想, 对,就是……种树。 夏慕桑很高兴自己找着了一个同盟军,“那一会儿你别说话,我来说。” “好, 不过……”你是不是也太有信心了,县一中真会劝他们跳级? “你看着吧。”夏慕桑一撇嘴,这些人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那好吧。” 既然夏慕桑大包大揽,她能省一事省一事,不然叫一中的老师记恨上了可不好,今年不来,她明年也总得来不是。 他们当然轮不到校长亲自接见,但一中的班主任和他们面谈,也已经显得十分重视。五年级的毕业生,一看就是极愿意进县一中的,得了好处一个劲的点头,只等着过几天让父母过来签协议,下半年就能直接入学。 “你们听了咋样,既然五年级的知识都掌握了,倒不如直接进初中,早一年以后就能早一年工作早一年拿工资。”现在的孩子是十分早熟的,特别是家在农村的孩子,很知道家里的难处,能够省钱,没人不愿意。 所以这位老师压根不觉得,这两个学生会拒绝她的提议。 司雨侬也觉得这政策不错,免学费,免住宿费,只要每年的大考都稳定在年级前十就能年年享受这个待遇。如果能进年级前三,还给补贴当年的伙食费。如果能一直保持这么好的成绩,就等于学不要钱,住不要钱,吃还不要钱,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当然一中的协议中也有一点,初中毕业后必须直接升入本校的高中,若是不升入本校的高中,之前免收的费用就得还回来。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高考,提前六年储备生源,不得不说,一中也是够拼的。 “学校的政策当然是好的,不过,我们年级还小,不急着跳级,想把基础再打牢一点。”夏慕桑慢悠悠的说道。 “年级小有什么关系,你们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省城出了一个十五岁上北大的天才。但他进了大学之后,成绩下滑的特别厉害。”这一点,夏慕桑真不是瞎说,但是不是年纪小所造成的,还是被大城市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他真不知道。但不妨碍他现在拿出来,论证拔苗助长并不一定是好事。 “这个……”一中的老师哪里知道后续发生的事,不由蹙了眉头,“小同学,这个习惯可不好,这样吧,要不要跳级,不如让你们的父母来决定。”明显质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首先,我刚才说的事是真的,您一打听就知道,其次读书是我自己的事,当然由我自己来决定。谢谢您的抬爱,但我们不打算跳级。”夏慕桑微微欠身,表示他不会改变主意。 “好吧,既然你们对自己没有信心,那我们也不勉强了。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政策,你们自己想清楚。”以上对下,在中国不管哪个行业,都是极少失败的。老师对学生,几乎占有天然的优势,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拒绝。 所以在他们拒绝后,老师也拉不下脸面来说更多的话,只冷冷告诉他们,过了这个村,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店了。 等三个学生回去跟老师们一说,领队的杨主任有些不高兴了,“你们是不是想考市实验中学,那竞争可大了。” 没人知道,若是有成绩好的学生跟一中签下协议,他是能拿到好处的。不管是一壶油还是一支钢笔,总归是白得的。不然怎么说一中的王校长有魄力呢,这么一来,下头镇上的小学,不都紧着先往他这里送人。 “我们只是不想跳级。”夏慕桑回了他一句,是上县一中还是市实验中学,他自己都没想好。 “可能夏镇长有安排吧。”姜老师赶紧加了一句,领队这才想到,夏慕桑不是什么乡下孩子,是镇长的儿子。 悻悻的打住话头,又问司雨侬,“你又为啥要多花一年的钱。” 这个总是乡下孩子吧。 “我们说好了一起读初中的。”夏慕桑抢在司雨侬前头回答,并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意思大概是说,我说了由我出面,你不用担心。 领队古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好吧,他们还是小孩子。本来接下来该由他出面安排下午的活动,但他心里不高兴,干脆懒得说话。 于是有年纪大的老师出来打圆场,“大家就在食堂休息一下,二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上车。” 这么多老师跟着来,不过是打着护送学生名义罢了,实则是蹭个免费车,到县城购物来的。 老师们都走了,只留下姜老师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学生。 只有一个老师,学生们的压力聚减,好几个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看司雨侬,又看看夏慕桑。有藏不住心事的,干脆直接问她,“你俩的关系啥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司雨侬讪笑,“我忽然想起来,要给家里买点东西。” 起身跟姜老师请假,保证她只在学校门口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别走远了,有啥事就喊人。”姜老师刚一点头,司雨侬拔腿就走,再留下去,怕是要被夏慕桑给气死。 不会说话就别说,瞧他说的,老师拿他们当小孩子,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同学呢,别看现在的小孩子,早熟着呢,半懂不懂的时候,最为敏感。加上全校的女生都关注着夏慕桑的一举一动,她要是跟他走得近了,不得成为公敌。惹不起,赶紧躲。 一口气走到学校门口,其实她什么都不用买,完全是逃出来的,也不想走远。看了看,进了学校对面的邮局。 “你喜欢邮票?”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司雨侬从玻璃柜台前抬起头,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瞪着在自己身边忽然出声的夏慕桑。 “你是不是生气了?” 司雨侬瞪眼看着他,“杨主任那儿,我自己会说,谁要你多嘴。” 夏慕桑摸摸头,他刚才一时嘴快,这不是怕她回答不出来被老师骂吗?学校有些老师骂起人来,可是很难听的,杨主任就是其中嘴最毒的。也就是看在镇长的面子上,不然刚才一准把他给骂了。 司雨侬发过脾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对方只是个十岁的男孩儿,出于朋友之间的义气,又或是一诺千金的承诺,才会这么做。你总不能强求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面面俱到吧。 “我没怪你,今天的事还得谢谢你呢。”不然她真没法回答为什么不肯跳级,她家里可没有一个镇长。 夏慕桑表示不介意,只要她没生气就好,重新把话题又转到了邮票上。 “我想买几张猴票,不过咱们这儿没有。”八零年的猴票,就是不集邮的人,也能一口叫出名字,实在是因为涨的太过厉害,被人戏称作金猴。 八零年发行的时候,实际上只出了三百多万张,他们这种偏远小地方,还真没有货。 如今是八三年,市场上还没动静,大概再过个三四年,猴票就开始展现威力。等到九十年代会涨到一个高点,九十年代末到二千年初,整版品相完好的猴票,能够卖到百万人民币,名符其实的金猴送财。 她也是顺便逛了趟邮局,才想起这件事,如果有的话,顺手买几张存着倒也不错。可惜他们这里没有货,她现在也不可能为了几张邮票到处跑,只能作罢。 “我让我爷爷买几张送你。”夏慕桑大包大揽,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北京肯定有,更别提只是邮票,那必须得有。 “不用麻烦了。”司雨侬摇摇头,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一点也不麻烦,我爷爷本来就想送样东西感谢你,一时没想好送什么,就这么定了。”夏慕桑兴致勃勃的当场写信,司雨侬拦都没拦住。 测试的事,司雨侬回家后跟家里人提了一嘴,只说不想这么早离开家,司大娘一把搂住她,也不赞成跳级。 “咱们小雨本来上学就早,跳不跳级都没什么打紧的,一年的学费咱们还是付得出来的。”主要是孩子太小,乍然搬出去住宿,司大娘怎么可能放心。等明年姑侄俩一起毕业,到时候不管去哪儿读书,都能有个伴,她才能放心一点。 “咱不着那个急。”司爱华憨厚的一笑,她跟司大娘有一样的担心,如今想想,亏得当初跟青青一块读书,以后上哪儿都有个伴,不然他光想一想女儿一个人去县里读书,就焦虑的不行。 司青青则是羡慕不已,她早就盼着去镇上读书,听到高年级的第一被一中录取,马上就要签协议,更是发誓,“咱明年也考个第一,让人家给咱把啥费都给免了。” 豪言壮语犹在耳边,转头看了司雨侬一眼,立刻摇了头,“不行不行,你和夏慕桑,还有周小丽就是三座大山头,更别提前头还有那么多的小山头。我身子虚,爬不动。” 刚吹起来的气,一下子灭了个干净。 “你又不用考过我们,只要考过试卷,一中就能给你免费。”再说免费都是一年一签,必须成绩达到标准才行。多少人小学的时候成绩好,上了初中就哗哗往下掉,免一年的学费买青苗,学校可一点也不亏。 否则好生源都叫市实验中学抢走了,他们培养不出大学生,升职加薪要经费,统统没份。别的单位还有不好量化指标的烦恼,厂矿企业还有生产线老旧,退休职工养老这些当借口。教育真真是刺刀见血的博杀,高考之后看红榜,考走几个大学生就是几个大学生,毫无借口可言。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有信心了。”司青青握住拳头又开始日常性立g,司雨侬照例保持微笑。 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下课的间隙,司青青拉着司雨侬到外头的操场上,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你放话非市实验中学不读?还是免学费那种。” “啊。”司雨侬搔搔头皮,这是哪儿跟哪儿,什么时候出来的谣言,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更何况,她也没想过去市实验中学读书,离家太远,她怎么兼顾系统的要求种树。 “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不是你说的,你是不是得罪谁了。”司青青帮她分析。 今天一早来学校,司青青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司雨侬是个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吗?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更何况,她想去读市实验中学,不会不和自己通气,更不会不和家里人通气。 “我能得罪谁?”司雨侬很快想到一个人,“我好像真的得罪人了。” 杨明远就是他们小学的教导主任,也是带队去县里测试的领队。 可是,就为了一时的不高兴,私底下这么编排学生,至于吗?司雨侬并不了解杨明远这个人,毕竟他不代课,和学生的相处比较少。 “会不会是周小丽。”司青青和她的好朋友们,是想不到老师身上去的,也不敢这么想,倒是觉得周小丽最符合。 司雨侬没说出杨明远的名字,就是让司青青知道,她一个学生,也没法对老师造成什么影响,万一私下说什么被人知道,反而对她不好。 “随便他们说吧,反正我也不会掉块肉。”谣言是最讨厌的东西,明明是假的,可是你却没法逮着每个人去解释。况且,造谣一旦滋生,就已经不是解释的问题,受众只会接受自己所相信的。他们信这个谣言,就会自动排斥任何解释,换句话说,解释也没用。 只是一个小学而已,竟然能有这么多事,司雨侬按了按额头,决定不理会这件事。 司雨侬成了谣言的主角,走到哪儿都有人特意回头看她,然后低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也有人选择相信她,认为是有人蓄意造谣,而造谣的人是周小丽。 “司雨侬,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周小丽在中午放学后,堵住了司雨侬的路。 “你干什么?”司青青一个箭步冲过来,拦到了司雨侬的面前,冲着周小丽挥了挥拳头,“有本事单挑,少来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周小丽眉角直跳,用力按纳住怒气,“谣言不是我传的,爱信不信。” 说着转身就走,她也同样不好受好吗?比起漩涡中的司雨侬,别人嘲笑最多的是她不自量力,但是提到她呢,就是阴险小人。 她的委屈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诉呢,她现在比司雨侬更想找到造谣的人。 “你等等。”司雨侬就在周小丽转头的时候,出声拦住她。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们两个人我就怕你们,信不信我喊一声,马上有人进来。”中午放学的时间,镇上的学生回家吃饭,下头乡村的去食堂吃自己带来的饭菜,教室里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我知道不是你。” 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周小丽惊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你知道是谁?是谁?” “我说了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还是别知道的好。”司雨侬煞有介事的摇头,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 “说不说,不说我去找姜老师。”答案就在眼前,谁能忍得住,周小丽更是急的不行。 司雨侬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你快说。” 逗得周小丽急的跳脚,司雨侬才慢条斯理的说出答案,“是杨主任。” 周小丽一怔,她怀疑了好多人,却和大家伙一样,从来没有往老师身上想。可是司雨侬一说,回想当天的情形,她也知道,这个答案恐怕是真的。 “我们走。”司雨侬拉住同样惊呆了的司青青,往食堂去。路上不忘叮嘱她,“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能当不知道,不行,我得回去告诉我哥。”司青青在外头受了欺负,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哥。 “现在正在严打,你难道不知道外头抓了多少人。”司雨侬郑重的警告她,以前总在街上溜达的小流氓,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净。还有那些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听说好几个被判了重刑。这个时候敢闹事的,就是找死。 司青青“啊”了一声,不服气道:“那就这么算了?” 司雨侬耸耸肩,“我不是告诉周小丽了吗?” “告诉周小丽有什么用?” “不是你告诉我的,姜老师对她这么好,是求着她爸办事,想转正。”司雨侬恨铁不成钢的点点迷糊的司青青,这个消息还是司青青打听来的。就巴掌大一个镇,哪儿有消息瞒得住人。 “既然能管老师转正的事,不说能管住杨主任,至少能给他一点教训吧。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也要看周小丽的公主病有多严重。” 当然,司雨侬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在孩子眼里看来了不得的大事,在家长的眼里,极可能只是无理取闹,知道了也就是一笑置之。不行也没关系,不就是市实验中学吗?考一个又有多大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打她司雨侬的脸,就要做好被反打的准备。 司青青这才听明白了,摸摸司雨侬的脑门,“你咋开的窍,赶紧给我开一个。” 司雨侬白了她一眼,“我随了我奶。” 司青青一下泄了气,她也想随伯娘来着,可随不上啊。 打打闹闹到了下午,夏慕桑从进教室开始,脸上就罩着一层寒气,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以为司雨侬会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可没想到,司雨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到了课本上,夏慕桑只好主动开口。 “什么?”司雨侬实在有点不适应现在的夏慕桑,说好了不爱和女生说话,走高冷风的学霸人设呢,就这么崩了? 居然还不肯说,夏慕桑更生气了,明明一切都是他干的,他拒绝了一中的老师,他回绝了杨主任的说和。可是谣言连提都没有提到他,可以说毫发无伤。 但这样的毫发无伤绝不是他想要的,在听到谣言的第一时间,他愤怒了。他当然是最知道真相的,司雨侬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而他之前说过,由他出面解决一中让他们跳级的事,可最后谣言略过他,直击司雨侬,这算什么,挑衅吗? 对于一个十岁的男孩儿来说,饭可以不吃,零花钱可以没有,但在朋友面前说过的话,夸下的海口,必须得认。这是尊严问题,他丢不起这个脸。 等司雨侬弄明白他知道了谣言的事,无所谓的摇摇头,“这算得了什么,过几天就没人提了。” 说到底也就是说大话嘛,上不了纲上不了线,传几天也就过了。如果她是一个真正的小姑娘,可能会痛苦一阵,但问题她不是啊。心理年龄为老阿姨的司雨侬,讨厌的是杨明远的无耻,并不在乎这点谣言。 但夏慕桑明显过不去这个坎,一为司雨侬不信任他而难受,二为自己没能解决问题而难过。 回到家,闷闷不乐的夏慕桑被夏镇长点名,“糖醋鱼都不吃,怎么,被同学欺负了?” “怎么可能?”夏慕桑抬头,满脸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被同学欺负过,他不欺负别人就算手下留情。 听儿子说完这一切,长期做群众工作的夏镇长呵呵一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自己家这个傻小子的自尊心受挫啊。 “你不是不喜欢跟同学来往吗?嫌他们问东问西,嫌他们啰里啰嗦。”夏镇长化身知心大哥哥,决定今天晚上电视都不看了,电视节目哪儿有自家傻小子有趣。 “她不一样,她很乖巧听话的。”夏慕桑很肯定道。 乖巧听话,司家那个鬼精鬼精的小姑娘? 夏镇长心里“咦”了一声,“周家那个小姑娘呢,我看也挺乖巧听话嘛。” 夏慕桑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爸,“话唠一样,麻烦死了。” 等等,在他儿子眼里,不搭理他的小姑娘,等于乖巧听话。爱黏着他,找他说话的,就是话唠烦人精。 盯着儿子看的夏镇长,笑的一脸微妙,夏慕桑还在烦恼,“她不让我管,根本没拿我当朋友。” “那你拿她当朋友吗?” 夏慕桑看着他爸,很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就该由我负责。” “那你想怎么负责呢?”夏镇长忍着笑斟酌道。 “我得告诉同学,事情不是这样的?”夏慕桑的声音越说越低。 “你已经试过了,但没人相信,对吗?”夏镇长了然道。 “嗯。”这正是夏慕桑最烦恼的地方,他想负责,但问题是,没人相信。 “如果违反了公序良俗,还能找人介入一下。可这个事,实在谈不上,那么就制造另一件引人关注的事。大家有新的话题,自然就会忘了前头的事。” 夏慕桑先是疑惑,然后慢慢舒展眉头,最后放下筷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夏镇长知道这是儿子思考的习惯,笑了笑,起身收拾碗筷。 “你们说什么,夏慕桑说明年非市实验中学不考?”同学们低低的议论。 “是说拿免学费的那种名额。” 当然是拿免费名额这种才叫人有议论的兴趣,如果只是考去市实验中学,年级第一的份量已经足够。 可是免费名额才几个,奉岭市下头有多少个县,一个县有多少所小学就有多少个年级第一。市实验中学自己出的卷子,年年都能把几个年级第一为难到哭出来。 “你们说他做得到吗?”有了新话题,还是本人放出来的话,比司雨侬那个可有意思多了。司雨侬那件事,说到底本人可没承认过。 “做不到的话,也不敢这么说吧。” “也许是看司雨侬抢了他的风头,故意的呢。” “谁还能抢了他的风头。”说话的男同学语气酸酸的,自从夏慕桑转学到他们镇上,哪怕他不爱跟女生说话,对所有的女生爱搭不理,可女生们就是爱谈论他,热度一直有增无减。 新话题迅速抢占了大家的空闲时间,没人再记得,有个不自量力的司雨侬。再说,继续嘲笑司雨侬不自量力,岂不是连夏慕桑一块嘲了。女生不愿意嘲夏慕桑,至于男生,不想被女生嘲笑先考上年级第一再说,还是乖乖闭嘴吧。 “谢谢你啊。”司雨侬又不是傻瓜,夏慕桑做的这么明显,她一眼看出,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没想到啊,狡猾似狐的老对手,也曾经有这么天真可爱热血善良的时候。 夏慕桑微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得为我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哟,小样,还挺傲娇啊。 司雨侬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低头闷笑。 快到期末的时候,姜老师终于摘掉了自己民办教师的帽子,成为有编制的教师一员。这让她的心情大好,就是对着成绩不好的学生,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但在学校里,无疑是掀起一阵风浪。民办教师在很多年里,都是基层乡村教师的主力,拿着最低的工资,享受着几乎等于没有的福利。但是却承担了最偏远地区,最穷困的孩子们的基础教育,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民办教师想要进入编制是一件极难的事,就像姜老师,她的学历不高,但工作之余一直在自学,实际的教学水平在他们小学里,是非常出众的。但想要有编制,却是千难万难。 学校都在传是周小丽的父亲帮姜老师办成了这件事,学生们觉得周小丽厉害,眼见她的声势重新高涨,隐隐压过夏慕桑一头。 学生们也是一个小社会,会比较学习,会比较家庭条件,会比较谁家厉害。可不管大家私下里怎么说,夏慕桑一如即往的低调,绝对不发表意见。 周小丽兴冲冲的回到家,迫不及待的问道:“爸,你帮姜老师转正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谁告诉你是我帮的忙?”周父一脸莫名其妙。 “可是,别人都这么说。”周小丽脸色唰一下白了。 “没有的事,你少替你爸脸上贴金,这种事是我一个镇上的小干部能办成的?也就是你们姜老师病急乱投医,我只是负责帮她递递材料,多的我也干不了。”周父自嘲的一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知道的。 “那姜老师怎么转的正。”周小丽也不懂了,自己父亲都不行,姜老师还能求谁办事? 周父微眯了眼睛一笑,“反正人家求着真佛了,也是你们姜老师的造化。” 到了晚上,镇上小学的教导主任杨明远,拎着两瓶麦乳精敲开了周家的大门。姜老师这么难的编制都给解决了,他想调动一下工作,岂不是小菜一碟。 一直和老婆分居两地的杨明远,在上门之前一直在懊恼,身边有一尊真佛,他竟然没来烧香。 周父怎么解释都没用,只好收下麦乳精,拿一瓶白酒当回礼,这才把人打发走。 “周科,家里来客人了?”单位的宿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同事,哪里瞒得住人。杨明远一走,就有同事从自家大门探出半个身子问他道。 “走错门的客人,别提他了,进来喝杯茶。” 人进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他们镇政府明天要来一个新员工,还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啥时候的事,不是没名额吗?”有编制的指标多难呐,多少人盯着呢,乍然空降一个,大家的眼睛就跟探照灯一样照过来。 “是从上头直接拔的名额,家里是教育系统的。”得到消息没多长时间,串几趟门就把人家的来路给摸清楚,这也是极具时代特色的关系网络。 周父送走同事,在家里猛拍大腿,老婆从屋里走出来收拾茶杯,一看乐了,“咋了,咱们家又不盯着名额要进人,怎么气成这样?” “我不是生气,我是明白了。”周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教育系统给姜老师转了正,交换条件就是给人家一个进政府部门的指标。 这也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新套路,自家的子弟或是亲戚,想安排进自家的单位里,若是不能随着招工一块进,单独进一个人太显眼,而且冷不丁就会被人写告状信。还有一些老资格,依老卖老的指着领导的鼻子骂,也不是没有的事。 干脆,不同部门之间交换,反正都是公家单位,进哪家都差不多。你给我安排一个,我也给你安排一个。这样本单位的人不知道底细,只当是人家有上头的关系,也不会胡思乱想影响团结。 姜老师刚转正,这头就来一个教育系统的子弟,这不是交换又是什么。在他们卧龙镇,能玩这一套的,除了夏镇长,不作他人想。 如果不是周父正好知道姜老师转正的事,也不会这么容易猜到。当然,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最好烂在肚子谁也别说。 周父因为猜到这个小秘密,心情很是愉悦。虽然当不得吃喝,但看别人蒙在鼓里,只有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这感觉,超爽的。 夏镇长此时正在家里接老婆的电话,“就是顺手的事,那边要安排个人过来,问我们有什么要求。你知道的,我们又没什么亲戚朋友要安排工作,我就想到了慕慕他老师。你不是也见过,人不错,教学能力也是有的,家里也确实困难。” “我又没说什么,你不用交待的那么清楚。我要是不相信你,也不敢千里迢迢到南方工作。打电话是告诉你一声,我让人捎带了冰箱回来,你记得找人去火车站接货。” 轮到夏慕桑接电话,足足说了五分钟,夏慕桑挂掉电话,苦着脸问他爸,“怎么我妈连我在学校放话,说要考市实验中学的事都知道。”简直可怕。 夏镇长一摊手,“你妈耳目众多。” 没准连儿子给人家小姑娘解围的事都知道了,只不过顾着儿子的面子,不说罢了。 “爸,听说杨主任去找周叔叔办调动的事,是这样吗?”夏慕桑继续他妈来电话之前的话题。 “来三趟了吧。”倒没奇怪儿子为啥会知道,实在是镇上太小,任何事情都是瞒不住人的,就看你自己想不想知道。 杨明远的爱人也是老师,在县一中工作,所以他一直想调到县里,最好也是县一中。为此他一直在努力,可惜这年头调动的难度丝毫不亚于转正,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看儿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夏镇长笑道:“想什么鬼主意呢?” 夏慕桑嘿嘿笑道:“不是说两地分居吗?那他爱人调来镇上,是不是也算解决了问题。” 夏镇长“噗嗤”一笑,两地分居只是借口,人往高处走是真的。去县里有难度,回镇上还不容易。 “行了,这事过都过了,你还是操心吹出去的牛皮要怎么撑住吧。做人要大气,为了这点小事去算计人,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知道了。”夏慕桑垂下头。 夏镇长拍拍儿子的肩膀,他知道儿子继承了他妈的聪明,脑袋瓜反应很快。可就是太聪明了,凡事都想分个输赢,要是放任下去,睚眦必报可不是什么讨喜的性子。做人还是宽容一点,不要太过计较为好。 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杨明远,正在办公室里,劝一个考上市实验中学的学生,去县一中读书。 “我知道你前几天请假是去了市里考试,考上了肯定是好事,可是没争取到免费名额,去市里读书可得花不少钱。” “我爸说让我去市里读书。”学生小声说道。 “胡闹,你爸人呢,让他过来,我跟他说。”杨明远一拍桌子,一个二个的拒绝,让他觉得面子十分挂不住。 “我爸不在家。” 这段时间找关系不顺,杨明远早攒了一肚皮火气。这会儿看到学生隐隐的对抗,顿时憋不住的火气,统统朝着学生发泄出来。直将学生骂得哭出来,才把人打发走。 人家一个能考上市实验中学的学生,成绩当然不错,一直享受的都是好学生的待遇,什么时候被老师这么骂过。一路哭着回家,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不到一周的时间,杨明远的爱人,从县城调回卧龙镇。杨明远的爱人回来当天,指着杨明远的鼻子,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人家特意告诉她,她之所以被调回卧龙镇,是因为她爱人得罪人了。 “我得罪谁,我能得罪谁,冤枉啊。”明明是跑关系跑的腿都细了,到处求人都来不及,哪里敢得罪人。 “人家说的明明白白,你这个猪脑子,赶紧给我想。” 杨明远想打听来着,无奈期末考试的试卷油印归他负责,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等考完试,终于腾出功夫去打听,再慌慌张张找到人家住的地方,夫妻俩拎着东西扑了个空。 邻居大婶倒是很热情的跟他们介绍,“搬家了,一家子都搬到市里,总算不用再两地分居,就跟你们一样。” 还是那句话,小镇上谁不认识谁,邻居大嫂当然也认识他们。 “我记得他家的儿子就在你们学校读书的呀,考上了市里的实验中学,他爸刚刚高升,还分了房,啧啧,真是羡慕啊。”邻居大嫂闲聊够了,才想起来问他们,“咋了,杨主任找他们有事。” “没,没事。”杨明远想到学生的姓,和市里教育局新调来的局长的姓,脸色顿时煞白,和爱人携手离开小巷,只留下萧瑟的背影和身后拖得长长的影子。 第33章 镇上的小学, 在期末考试考完后便会放假, 只等一周后回学校来取成绩单, 等待他们的, 还有两个月的暑假生活。 而考完最后一门时,夏慕桑递给司雨侬一本硬壳的集邮册。 看到司雨侬惊讶的表情,夏慕桑隐藏住心里些许的得意, 很是淡然道:“我爷爷说你很有眼光,这本集邮册和里头的邮票是送你的,感谢你为我们国家保护龙湾树。” 翻开红色的集邮册, 第一页就插着整版的猴票,一共八十张, 红彤彤的底色,全新的品相,看着便十分喜人。 “我下回拿钱给你。”人家都买来了, 司雨侬可舍不得把邮票退回去, 花钱买总行吧。一张八分钱,八十张就是六块四角钱,简直和白捡一样。 再翻一页,竟然又是一个整版, 是八一年的生肖鸡, 八二年的生肖狗以及最新的八三年的生肖猪。 夏教授当真是大手笔,只当是小姑娘爱集邮,干脆一口气给她买了四个生肖的整版。司雨侬心算一下,一共是二十五块六角钱, 这个时候的二十多块,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绝对是重礼。 “你就收着吧,这也不是我爷爷出的钱,是他给你申请的奖励,学校报销费用。”夏慕桑一副不值一提的表情,把集邮册塞到她的书包里。 “奖励,什么意思?”司雨侬得问清楚,不然她可不敢拿。 “我爷爷的论文寄到国外,发表到了最好的科学杂志上,学校对科研成果是有奖励的。我爷爷知道喜欢邮票,就顺便给你申请了买邮票的费用当奖励。” 现在不流行奖励现金,学术界的人在早期更是羞于谈钱,所以一般都是给个额度拿□□来报销。同单位的人看到,也不容易受刺激,算是早年间一种符合国情的奖励政策。 司雨侬听完笑眯了眼,摸摸集邮册的封皮,“那就是国家奖给我的咯。”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夏慕桑点头。 既然是国家奖励给她的,连钱都不用出,司雨侬更满意了,也没忘了,“替我谢谢你爷爷。” 不对,让别人代谢好像有点太敷衍,司雨侬干脆问他,“地址给我,我给你爷爷写封信道谢。” 亲自道谢比较有诚意,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对了,晚上去安欣家里吃饭,你去吗?”夏慕桑边收拾书包边问道。 “我就不去了。”安欣是高年级的学生,不仅成绩好,还提前去参加了市实验中学的测试,虽然没有拿到免费的名额,但也通过了考试。 “他跟他妈要搬到市里,以后就见不着了。”夏慕桑提了一句,为什么安欣会请大家去吃饭的原因。 “你跟他很熟?”司雨侬跟安欣不熟,不愿意凑这个热闹。更何况,她家住在下头村子里,吃了饭再往回走,到家就得天黑,实在是不方便。 不过她也挺奇怪的,夏慕桑看起来不像是爱交际人,怎么会和高年级的安欣有来往。 “半个月前,他不是被杨主任骂哭了吗?”夏慕桑提了一句,没有再往下说。 司雨侬只以为夏慕桑安慰过他,两个人的关系才这么好。了然的点点头,“那你们玩开心一点。” 她并不知道,安欣被骂的大哭之后,不好意思马上回家,在外头游荡的时候又走岔了道,差点被小流氓堵住。是夏慕桑拉着他一路跑回家,当然,也免不了向对方的家长告上一状。 等司雨侬和司青青在家呆了一周来拿成绩单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杨明远的爱人从县里调回镇上的小学。 “调回来半个多月了,你们才知道呀。”班上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跟他们感慨,“杨主任总算梦想成真了,脾气应该能好点吧。” 好几个同学都在点头,只有司雨侬忍着笑不吭声,到底都是孩子,真以为这叫梦想成真吗?就算是的,那也是噩梦成真。 “你很高兴?”夏慕桑在旁边抿住嘴唇,露出一丝笑意。 “就是觉得好人有好报,杨主任也算是得偿所愿。”司雨侬冲他眨眨眼,笑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对,得偿所愿。”夏慕桑忽然发现,自己的同桌原来这么有意思。好人有好报的下一句不就是恶有恶报,得偿所愿,不就是在笑话他自作自受。 期末的成绩没有张贴红榜,而是由班主任到班上报排名,等学生走了,再把红榜贴到学校外头的宣传栏上,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这年头可没人跟你讲隐私权,学的好不好,镇上的人能看一个暑假。到时候出门玩,都得被认识的人点着问,排倒数还出来玩呢,作业写完了吗?看看人家谁谁谁,你咋不说学学。 对于排名靠后的学生来说,真是噩梦一般的暑假,恨不得躲在家里不出门。 前世的司雨侬一直以为全国都是这种情况,等她走出去才知道,她的家乡虽然经济欠发达,但在重视教育这一块却走在了前头。至少,象这种抢生源,排名刺激大法,在大部分地方,都是八十年代后期才出现。而在她的家乡,至少提早了五年。 姜老师拿着成绩单进来,从高到低发放成绩单。成绩单上标注着年级排名和班上的排名,还有各科的分数。并且注明新学年开学的时间,右下角按惯例留着大大的空白,给家长签字。 “夏慕桑和司雨侬并例全年级第一,班级第一。”又是一个并例,姜老师笑的合不拢嘴。 “周小丽年级第二,班级第二。”也是毫无悬念。 “……” “司青青年级第十五,班级第八。进步明显,再接再励。” 布置完暑假作业,再次强调报名时间和报名费,暑假正式开始。 “小雨,我进班级前十了,年级十五。”司青青高兴的手舞足蹈,蹦跳了一路,嘴也没闲着,从学校门口一直叨叨到家。 “小雨,又要去看菜地吗?”司青青见她放下书包拎了篮子往山上走,也赶紧放下书包跟了上去。 山上的空地只要没人种,就能自己扒了种菜,所以司雨侬又央着父亲在沙棘林的后头,开出一块地出来种菜。 至于种子,当然是系统出品,一百个功能点买来的生菜种子,也就一小把,比旱绿稻的种子还贵。最亏的是,种完了还没有奖励的功能点,完全就是只出不进。 但系统信誓旦旦的说,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成熟,割掉一茬长一茬,能一直长到冬天。并且水份十足,又脆又甜,秒杀所有的生菜品种。 “秒杀所有生菜品种,你就给取名叫最好的生菜?”司雨侬对系统取的名字,简直无力吐槽。旱绿稻和樱桃沙棘也就罢了,总算是直观,最好的生菜是什么鬼。 系统完全不以为意,“你懂什么,当好到了一定的程度,最质朴的就是最生动的。” “一会儿我得尝尝,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尽管尝。”系统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语气。 司雨侬爬上山,司青青跟在后头,撒种子的时候她也来过,后头便没怎么关注。在她看来,半个月的时间,最多长出一指高,现在带篮子来,还早了些。 “这是假的吧。”司青青惊呼起来,一小片菜地竟然长满了一颗颗的生菜,奶油一般的绿色,漂亮的就象画出来的。 司雨侬也是一阵激动,伸手掰了一片菜叶,就往嘴里送。 “洗洗。”司青青叫道。 “不用,种生菜只用清水浇,干净的。”司雨侬的舌尖刚碰到生菜叶子,就吸入了一口甜汁,水份充足到就跟包了一汪山泉在里头。淡淡的蔬菜清甜,带着一股生菜特有的冷淡风。一下子赶走了夏日的炎热,解暑又解渴。 司青青半信半疑,但看最爱干净的小侄女都不怕,也扯过一块叶子迟疑道,“生吃?” 他们日常吃的蔬菜,都是比较传统的老三样,豆角都算这两年的新鲜菜。可不管哪一样,也没有生吃的道理,黄瓜倒是生吃的,但那是瓜果,这可是叶子菜呀。 不过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对生食的恐惧,不就是一片叶子,生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口塞到嘴里,顿时叫了出来,“这是蔬菜?” 就是水果也没有这么清甜爽口吧,咽下去连点渣都没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菜叶子。 “摘几颗回去做好吃的。”司雨侬摘了半蓝生菜叶子。 司青青接过来帮她拎上,“这几天放假,你一直在家调的酱汁,是不是就是吃这个的。” “你猜对了一半。”司雨侬笑嘻嘻的说要保密,跑去地里喊道:“中午早点回来,我给大家做好吃的。”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整天呆在地里,一般都是趁着一大早过去,赶紧把活干完回家。 司家人远远近近的听到,一一回话。 “你说怎么做,我给你打下手。”司青青兴致勃勃的帮小侄女取出面粉。 面粉用开水调和,再用凉水和面,将和好的面团切成几段,再摊薄,撒上葱花抹上油对着合拢压平,然后切成条状。将条状的面团缠绕在一起捏和,最后拿擀面杖压成圆形的薄饼。 光这第一步,司青青就够呛,最后还是司大娘出手,将她解救出来。 “这叫手抓饼。”司雨侬专心摊饼的时候,不忘解说一句。 饼摊好了,锅里抹上油一煎,两面煎得微黄便可以拿出来晾到一边。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切黄瓜丝,大葱切丝,生菜叶子洗干净,再摊几个鸡蛋切碎。 “还有这个。”司青青从柜子里抱出酱汁,她一早就馋上了,闻着虽然有点辣有点酸,但光闻着就挺开胃的,想必吃起来,一定更开胃。 “先给你卷一个。”司雨侬拿筷子挑了一点酱汁刷到手抓饼上,铺上生菜叶子,搁上各种切丝,最后放上鸡蛋。 手抓饼搁到一块干净的纱布上,司雨侬熟悉的拎起纱布的一角,用力将他们卷起来。 司青青抓着卷好的手抓饼,一口咬下去。 天呐,好吃的都快哭出来了。酸甜微辣的酱汁,简直就是夏天的绝配,醇香开胃。生菜叶子的清甜和黄瓜丝的脆爽,还有大葱独有的香味,原本都是蔬菜,放在一起口感会有些生涩,但加上鸡蛋之后,这一丝生涩立刻变成了回甘。 一个手抓卷吃下去,司青青抱着司雨侬眼泪汪汪。 “咋了这是,辣着了?小雨,快给你姑倒点水。”司大娘吓了一跳,催着孙女去倒水。 “伯娘,我是被感动的。”司青青演不下去了,赶紧澄清,这叫感动。 “这孩子,一口吃的就感动了,也没看你妈饿着你呀。”司大娘气的拍了她一下,“以后不许这样。” 上了年纪的人,认为哭是件不吉利的事。 司青青吐吐舌头,司雨侬回了她一个吡牙的鬼脸。 “咋回事,小雨又做好吃的,是不是要拿去县里做买卖。”下地的人都回来了,司爱华看到自己种出来的生菜原来是这么吃的,大感好奇。 长保和长寿的手抓饼是司青青卷的,两个人迫不及待的下口,长寿吃的太着急,爆出一口酱汁,还不许别人擦,非得拿舌头在嘴唇上舔干净,一口气吃了三个,还眼巴巴的看着。 “这东西真好,本来没什么胃口,吃一口胃口就打开了,我看这个买卖可以做。”司丰年年纪大了,不象年轻人,什么时候都有好胃口。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不怎么想吃东西,全凭意志撑着,强迫自己吃下去。没想到,一个手抓饼竟然将他的胃口打开了,胃口一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跟着活泛起来。 “咱家腾得出人手吗?”司雨侬苦笑,做小生意的手段,她有的是,不用靠系统,只靠自己都没问题。但问题是,人手不足,手抓饼又得煎又得卷,不是拎个蓝子就能叫卖的事。 如果提前卷好,时间一长面饼冷了口感不好先不说,这么炎热的夏天,里头卷着的菜和鸡蛋,万一坏掉,把人吃坏了可是大事。 “更何况,人家不看着你卷,谁知道里头是什么,生意不一定会好。”手抓饼讲究的就是新鲜,当着你的面煎饼,上料,翠生生的叶子,脆生生的黄瓜丝,只有当面看着才有食欲。 众人一听,都觉得可惜。 “那就自己家吃。”司爱华怕女儿心里不爽快,赶紧道:“等到了冬天,咱们再去卖蛋糕。夏天这么热,就在家歇着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明天要上县城一趟,谁有空陪我。” 司雨侬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她不想歇着,而是家里穷啊。这么大一家子,统共搜不出几百块的现金,不管干什么都不方便。就是想请人来种树,也得花钱不是。 第34章 司长保和司青青陪着司雨侬一块去的县城, 为了避暑, 他们五点钟就背上背篓出门。当然, 背篓背在司长保的身上, 司雨侬和司青青都只斜挎着一只水壶,轻装上阵。 “是不是又要把手抓饼卖给别人。”长保觉得可惜,昨天家里人商量来商量去, 想叫他们兄弟俩腾出手跟着小雨去做买卖。但这回的事,不光是人手,还得有店面才行, 最不济也得有个手推车。光准备这摊东西,都要不少钱, 不是当主业干,都不一定能回本,最后只能作罢。 “人家会买吗?”司青青期待道。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司雨侬卖了个官司, 其实他们当地, 一直有大饼卷大葱的吃法,不是什么稀奇事。 手抓饼虽然略有不同,饼的做法更复杂,卷的内容也更丰富, 但总的来说, 想靠这个方子卖钱的可能性不大。这可不是西式点心,一般人看了吃了也无从下手。中式吃食可不一样,看一眼,吃一口, 都不用厨师级别,手艺过得去的家庭妇女都能自己鼓捣个七七八八。 除非你不把东西拿出来给人看,不然看一眼,人家就知道怎么回事,还怎么卖钱。 等到了县城的蛋糕店,店门开着,老板正守着第一炉的面包和蛋糕,店外头弥漫着奶香味,很是吸引来不少人气。 司雨侬没耽误人家卖东西,眼看着第一炉的面包和蛋糕出来后,很快卖掉一半,剩下的盖上白纱布,等待着后头的顾客。 “老板,生意兴隆啊。”司雨侬这个时候才上前,站在店门外头,冲着老板甜甜一笑。 “哟,大妹子来了。”老板很是高兴,搬了几个板凳让他们坐。 “最近生意怎么样?”司雨侬的确很长时间没来县城,并不清楚他的生意有多好。 “还不是这样,混日子呗。”老板习惯性的诉苦,眼神里却隐藏着一点小得意。 等看到司雨侬似笑非笑的模样,才意识到,人家不是来打听消息的外行,是知道内情的同行。 “嘿嘿,看我,这不是习惯了吗?”现在的国人收入大多都很低,若是被人知道你这么好赚钱,又得惹来事端,所以一般的生意人都很低调,完全了解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既然是面对同行,老板也就说的多了些。蛋糕和面包的生意,一直很好。但是吧,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因为西式点心都是甜食,主要还是对孩子们的胃口。成年人吃一回二回,尝个鲜也就算了,他们还是更习惯中式的食物,特别是香辣咸口的肉菜,绝对是悍动不了的第一位。 还有一点,就是季节性,冬天的生意更好,夏天则要差得多。 “你别看一大早有人排队,一天的生意,早上就做了一半。”也没办法,冬天可以放上二三天不坏,夏天就得当天吃完,谁也不敢多买。再加上天热,胃口不好的人更愿意吃点咸香口的,蛋糕的销量也就少了。 只不过,再少,还是赚钱的。他唯一担心的是,县城里出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要是有人正而八经学了手艺回来开店,他这个偷师的搞不好就会被打回原形。 什么奶油裱花,什么起酥泡芙千层,他是见过的,只是不会做。改天回来一个会做全套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你就不想想办法?”司雨侬笑着问他。 想啊,怎么不想,他想过卖冰棍。县里的冰棍只有一家在做,就是冷饮厂,他们厂子里的家属一到暑假,拎着保温桶,泡沫箱走家串户。县城才多大,有他们在,别人还怎么做冷饮生意。 “大妹子啊,你要是有什么金点子,可不能忘了我。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爽快。”老板反应过来了,人家不是来串门的啊,明显是有事来找他的。 司雨侬笑笑,她会逮着一只羊薅到底,也是因为这个人爽快,谁都喜欢付钱痛快的人。再找别人,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品,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可得气死。 “快,快进来。”老板掀开挡板把司雨侬让了进来。 他家的门面着实有点小,但好在开间还是有的,司雨侬清出一块位置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这是和好的面团,开水调,凉水和。背了一路,也发的差不多了。”司雨侬当着他的面,做成有层次的手抓饼。 “按理是弄个铁盘拿油煎熟,不过你也可以拿烤炉试试,说不定别有风味。”中式的美食就是这么的接地气,下油锅,铁板煎,进烤炉,各是各的味道,都能受得住。 烤炉烤出来的手抓饼,没有刷上油煎出来的那么香,但好处是方便,而且不需要另外再采买物什。 刷上一层酱汁,依次包上内容,司雨侬递给老板让他尝一尝。 “这几样蔬菜是必备的,荤菜可以备鸡蛋,煎的荷包蛋最好看,想卖得便宜些,切成鸡蛋碎也可以。再准备一锅红烧肉,多用些老抽烧得软烂些,当着客人的面切碎。” “好吃。”老板一吃就知道这里头的商机不小,夏日里,大家的胃口都不好,手抓饼有荤有素有面饼,再用酱汁调味,一口吃下去,面饼的酥香,青菜的爽口,荤菜的厚重,混合在一起开胃又好吃。 “你都不开价,就这么直接摊开了教?就不怕我不给钱。”老板吃完一个手抓饼,疑惑道。 “这点手艺怕是没人肯付钱吧。”司雨侬似笑非笑,方子是没法卖钱的,还是刚才的话,只要街面上有人做这个生意,有经验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有这个心思的,马上就能再开一家,你还能拦着不让人家做生意? 老板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不怕花钱,但他又不是冤大头,明显没法保得住的方子,他花钱造福大家吗? “那你是……”老板更加疑惑了。 “酱汁是自家调的,里头有秘方,生菜是自家种的,从北京的教授那里弄来的种子,咱们省都是独一份,别无分号。” 少了这两样,找什么替代品都是白搭,这是经过无数人验证过的经验,司雨侬一点也不担心。 老板懂了,“我做这个生意,买你的酱汁和生菜。” “缺了这两样,也没人吃得出来吧。”调不出一模一样的酱汁,还不能调个差不多的,少放几片生菜,客人又没吃过生菜,根本不知道区别。 “老板这个问题问的好,到时候我只好勉为其难每天推个小车出来摆摊,教大家手抓饼最正确的吃法。”凡事都怕比较,没吃过的当然吃不出来,吃过好的再吃差的,谁还能吃不出来。 更何况,不用店面,摆个小摊成本还低,到时候味道比你的好,内容比你的多,价钱还比你便宜,你还做什么生意? 老板拱拱手,他还能说什么呢,服气吧。 “你开个价。”老板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在谈困难,害怕司雨侬狮子大开口,成本一高,他也不好赚钱。但无奈,人家样样考虑到了,他想做这个生意,就得乖乖买酱汁和生菜,不然就自己想办法弄出一模一样的来。 “酱汁象这么一罐子。”司雨侬从背篓里摸出一个约有一斤重的罐子,“二块钱。” 老板先松一口气,酱汁只是刷一层,一斤能刷不少张面饼,二块钱贵是贵,但不是不能接受。现在最好的辣酱是天津的蒜蓉辣酱,买上一斤也得一块多钱。但明显没有这个酱汁的层次丰富,这么一算,倒真是良心价。 “生菜我们家每天早上现摘了给你送来,二毛钱一斤。” “二毛钱一斤?”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猪肉七毛钱一斤,当地时令水果便宜的一二毛,贵点的也不过三四毛钱。蔬菜都是论分的,几分钱一斤,超过一毛钱的蔬菜都没人见过。 “要不要随你,反正手抓饼不配生菜就会腻,不然你尝一片试试。”背篓里还有生菜,都背出来几个小时了,还水灵灵的,看着就提神。 老板吃下一片生菜叶子,也不得不说,这味道真是绝了。 “完全可以生吃的叶子菜,跟平常见的,能一样吗?”司雨侬斜睇老板一眼,提醒道。 光是可以生吃的蔬菜,就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宣传。大城市里见多识广的人,可能不屑,但在他们这个小地方,谁见过可以生吃的菜,光这份新鲜劲,也值得人买来尝尝。吃完了,出差的时候还能在火车上吹吹牛不是。 老板刚才吃的太理所当然,这会儿才“咦”了一声,“真的可以生吃,不会有啥事吧。” 能生吃的瓜果不少,叶子菜是极少极少的,传统意义上的生吃,也得拿开水滚一下。象这样完全生吃的蔬菜,在八三年偏远的小县城,许多人还真是从未见过。 老板明白这一点后,顿时振奋起来,“这是不是就是洋人做的肉夹馍里的那片叶子。” “不错啊老板,汉堡都知道。”司雨侬对他竖起大拇指,好多国人还真是在吃汉堡时,才开始接触到生菜。 “对,你也知道汉堡。那行了,你每天给我送十斤。”现在的东西,只要沾上进口的,洋人的,都能好卖。他想好了,手抓饼用不了,还能单卖生菜,半斤算作一份,一份卖一毛五分钱,绝对有人买回去尝鲜。 “老板爽快,我再教你几个凉拌生菜的食谱。”司雨侬一听他要十斤,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顺手就写下二个凉拌的食谱,递给他。 再把手里这罐酱料卖给老板,定好明天早上给他送生菜的时间,这才返程。 回去的路上,去不要票的农贸市场割了两块钱的肉回去加菜。司长保咽了咽口水道:“要票的只卖七毛钱一斤,不要票的得一块,真贵。” “今年来不及了,我奶说明年捉一头小猪回来养,养到过年的时候,腌些香肠腊肉留着慢慢吃。”司雨侬舔了舔嘴唇,家里已经尽量给她最好的,但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条件,半个月买一回肉,村里人都觉得他们家日子过的极好。当然,城里条件好些,但也没听说谁家能天天吃肉。 “香肠腊肉啊,到时候放到米饭里一起蒸。”司青青也跟着咽口水,光想想就觉得香啊。 “好呀。”司雨侬也喜欢吃香肠饭,闻言猛的点头。 司长保看了看自家妹妹,没有吭声,他很清楚分家之后,伯娘家养的猪就是伯娘家的,和他们家无关。可是看妹妹和小雨说的这么高兴,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干脆闭了嘴。等以后,再慢慢说给妹妹听吧,她是个懂事的,肯定知道怎么做。 回到家,司雨侬把肉给司大娘,点名要吃粉蒸肉,垫上土豆和豆角一起蒸,不光能蒸出一大盆,素菜还能蒸出荤菜的油水,耐吃的很。 再告诉她每天要送十斤生菜去县城,二毛钱一斤。 “嗐,那一天能收二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块。”等于一个人的工资,还是高工资那一种。司大娘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也不一定能天天要十斤,只是第一天要这么多,后头要看卖的好坏。”司雨侬对手抓饼还是很有信心的,县城的人口支撑起一个手抓饼的门面,还带着卖点生菜,绰绰有余。 “那也不错了。”有人点名要就行,司大娘之前还说种的有点多,怕自家吃不掉。没想到转眼间,就能卖成钱,又担心是不是种的太少。 “没事,摘了还会长,一茬一茬的,能活到冬天呢。”司雨侬倒不担心,大不了再换点种子种上,荒地多的是,再划拉一块就是。 “真没想到,那么荒的地,还能长出这么娇贵的东西来。” 一大早摘的生菜除去背到县城的,还有一多半在厨房,做了一个凉拌菜,司大娘顺手就分了一半给白春桃。 “青青他爹这几天没啥胃口,这个菜给你们,我多搁了醋,夏天吃了开胃。”司大娘说道。 “哎,我,我刚炒了盘鸡蛋,给小雨分一半。”白春桃赶紧端起盘子。 “没事,你们人多,留着吧,这不是小雨还买了肉吗?天太热,也不能放,下午你没事的话,就在厨房里帮忙磨点米粉蒸肉用。” “我没事。”白春桃赶紧应声。 离之前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可一直到现在,司丰年是不提离婚了,却没有进过她的屋。白春桃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只干活不吭声,开始还有些忿忿不平,纯粹是为了不离婚才乖乖闭嘴。 她原以为自己忍让之后,肯定会换来司大娘的疯狂打压。 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大嫂如同半个母亲,养大了小叔子,她这个当弟媳妇的,就得跟伺候婆婆一样伺候嫂子,可是凭什么?公婆早就不在了,她若是弱势一点,岂不是一家子都得围着大嫂转。她不愿意,所以处处别扭着,只想和大嫂分开,过当家作主的日子。 可是这段时间,司大娘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比以前更加拿她当透明人。没有打压,没有嘲笑,私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别提特意来刺激她。 白春桃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她只觉得脑子很乱。她一直坚信不疑的娘家选择放弃她,她一直相信大嫂不安好心,只想拿他们一家子当劳力使,却换来了不声不响的分家单过。她一直认为大嫂表面会装样子,私下肯定是另一副模样,却并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她所相信的人,所相信的事,忽然一下子崩塌了。这让她难以接受的同时,更加的茫然,到底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呢。 第35章 面包店老板直接在店里架了一只小煤炉, 上头炖着一锅红烧肉, 烧得油汪汪的五花肉, 拎两片用刀剁碎, 铺在青翠的生菜叶子上,煞是好看。再用力一卷,用油纸包住递给等待的顾客。 烤炉烤出来的手抓饼不会让人一抓一手油, 夏天看起来清爽,倒是意外之喜。 加肉的五毛,加荷包蛋的三毛, 加鸡蛋碎的只要二毛。还有什么都加的豪华版,是七毛。 最开始几天, 除了一大早,中午和晚上都是排队的人。等生意慢慢回落,再稳定下来, 老板算一算帐, 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又腾出手把生菜捆成小捆,一份一毛五分钱。再附送凉拌和清炒的菜谱,当然,卷大饼下面条, 包米饭都好用。 吃过手抓饼的顾客, 经过老板的宣传,都知道外国人用来做汉堡的可以生吃的叶子叫生菜。对于蔬菜来说,一五毛是贵得够呛,但对于外国人都吃的, 还可以生着吃的菜来说,就不那么贵了。 天天吃当然是吃不起,偶尔尝个鲜还不行吗?更别提,做法还挺多样。 而司家,又是长保和长寿承担了每天一早送菜的任务。司大娘和上回做蛋糕生意一样,一个月给他们十块钱的工钱。 司长保拿到伯娘预付的一个月的工钱,当着他妈的面,打开钱箱把钱扔了进去。 看他妈眼馋,用手叩叩箱子,“妈,伯娘家不管做啥生意,能捎带上我们的,绝没二话。光工钱,都从伯娘这儿领了有三回吧。咱家的积蓄,超过一半都是这么来的。您说您费尽心机给姥姥家找机会,咱家的钱箱收过他们白家一分钱没有?” “那不是他们没赚着钱吗?”白春桃的声音压的很低,不敢叫外头人听见。 “他们赚着钱了?就能给咱们钱?您确定吗?”司长保讥笑道。 白春桃不能确定,她只是从小都听她妈说,女孩子这辈子唯一能靠的就是娘家。不和娘家处好关系,万一在夫家有什么事,连个能搭手的都没有。 “姥姥就没有娘家吗?她会把白家的东西划拉到舅爷家去吗?”司长保说完,放好钱箱,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白春桃,盯着钱箱,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她还记得小时候,舅舅家的日子过不下去,过来找她妈讨口吃的,她妈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是白家人,没有把夫家的东西划拉到娘家的,她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是啊,她怎么把这些事都给忘了,长保不说,她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可是真的去想,才发现越想越经不起推敲。 她更糊涂了,脑子糊涂的结果就是人也变得更加沉默。 原以为面包店老板不会天天要那么多生菜,可没想到,手抓饼的生意渐渐回落,然后稳定在一个比较固定的量,单独卖生菜的生意却越来越好。 最多的一天,直接要了四十斤的货,听说是有个单位招待上头来的领导,上了一份凉拌生菜,结果被领导惊为天人。单位赶紧订了二十斤的货,当作土特产在送别时送上。要不是青菜不能久放,没准能订更多。 而随着这件事的传开,也开始有单位的食堂,在有贵客的时候,特意买几小捆生菜当成特色招待客人。当作蔬菜是挺贵,当作土特产,就没有比这更便宜的。 数着钞票,司雨侬感慨,虽然现在的人不咋有钱,但单位还是挺有钱的嘛。没想到,她也能有朝一日,搭上公款吃喝的顺风车,哪怕只能抠点零角子下来呢,也够美的。 “小雨,把今天的钱收着。”长保送完菜回来,先到他们屋给钱。面包店和他们一天一结帐,概不赊欠。 “又给教授写信呢。”司长保看小侄女正在贴邮票,上头的地址打头就是北京两个字。 司雨侬收下钱,“可不是,教授让我帮他记录龙湾树的生长过程。” 她得了猴票的当天就写了道谢的信寄到北京,没想到人家真给她回信了,还请她观察龙湾树,记录就用信件的方式回复给他。夏教授还很幽默的说,他们这是笔友,目前最时髦的交友方式。甚至很贴心的在每次回寄的信里,附上信封和邮票。 其实农林局的人每月都会过来一趟,雷教授和夏教授也会不定期的派学生过来呆上几天。这些记录,夏教授都看得到,司雨侬也知道。 可人家既然来信这么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随口一说,司雨侬都把它当成一件事认认真真去办,她会记录每天的天气,还有龙湾树的情况。然后半个月一次,汇总寄到北京。 也会在不麻烦别人的情况下,偶尔请教几个小问题。而这些问题,天南地北什么都有,甚至有些不着边际。乍一看,纯粹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学生,对外头世界的向往。而教授的回信,让司雨侬逐渐对这个年代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 毕竟她所熟悉的外头的世界,都是十几年后的世界,和现在有着很大的不同。 “那就好好记,可别给咱们龙头村丢脸,这可是北京的大教授呢。”司长保看着信封,充满了自豪感。 “对了,刘胖子的媳妇今天早上看到我背着生菜出门,拉着我问了半天,我让她想吃自己去地里摘。” “她倒是眼睛毒的很,总能一眼认出好东西。”司雨侬听着好笑。可是好笑之后,又若有所思。 村里人每户都会自己留点地出来种菜,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固然是看的紧。这几年吃得饱肚子,人也大方起来。象自家种的蔬菜瓜果,谁家要吃,说一声去摘一把,都不算事。 司家人全然不知道刘胖子媳妇摘了半篮子生菜回家,跟自家男人也就是刘胖子嘀咕了好久。 “就是这种菜,可以生吃,县城里都卖疯了。你说说,他们家有这么好的东西,咋藏着腋着呢。”胖子媳妇嘟着嘴埋怨。 “你有这种好东西,你会拿出来分给别人?”刘胖子对媳妇说的话嗤之以鼻,“现在不是以前,没有公社没有大队,地都承包给个人。不管粮种还是蔬菜种子,谁有本事搞得来谁就种呗,人家凭啥要给你。” “都是一个村的,有好处还不兴拉把大家一把啊。”胖子媳妇还是不服气。 “别把你们村那一套拿到咱们村来,我不吃这一套。家里没地没粮还是没给你饭吃,司爱华有本事,还是单身,你想过好日子尽管去,我不拦着。” “你,你含血喷人。”胖子媳妇气得半死,她是从娘家亲戚那边知道这个消息的,听到价格,眼热的不行。就想回家撺掇着胖子去找司家要种子,不是都说龙头村的村民团结吗?哪能有赚钱的事,自己吃独食的道理。 “得了,你想什么我不知道?这事你不许再叨叨。” 刘胖子没说的是,村长找大家伙下午开会,虽然不知道会说什么,但他直觉,跟生菜有关。 司丰年组织村民开会的事,是司雨侬要求的,生菜已经往县里送了一个月,别说村里人,就连隔壁几个村也开始有人打听。甚至还有人去农林局,种子公司各种询问,他们当然没能找到。要是能找到,胖子媳妇也不会找刘胖子叨叨这些。 夏天天热,村里没有正经办公的地方,十几个各家的代表挤到司家,干脆就坐到院子里说话。 “我侄子家种的生菜,大家伙都吃过了吧。”司家给村里不少关系不错的人家送过,也有人主动来要过,基本上,都尝过味儿。 “这东西真不错,以前饿慌了也有生啃菜叶的时候,那都是没法子。跟吃草似的,涩的不行。没想到,还真有生着吃的菜,跟吃水果似的又脆又水嫩。”村里人也稀罕的很,特别是看司家一筐筐往县里背,表面不说,心里总会嘀咕几句。 “这东西是咱家小雨,从北京弄来的,人家大教授知道吧,专门研究出来的,改良的品种。”司丰年一脸自豪。 “知道你家小雨厉害,还和大教授通信呢。”村里人一捧场,司丰年就更高兴,眼看话题要歪,端茶过来的司雨侬赶紧朝叔公眨眨眼。 司丰年暂时放下满肚子对侄孙女的吹嘘,干脆的说道:“以前也没想过这东西能赚钱,更没想着居然对了城里人的胃口。咱们小雨就跟大教授写了信,想多买一些种子。让村里人,都能沾光,不说发财,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这敢情好,还是老哥仗义啊。” “种子挺贵的吧。” “种出来县里还有人收吗?” “小雨这孩子,真是个福星。” 说啥的都有,问题更是各式各样的砸过来,司丰年对着侄孙女招手,“赶紧的,给叔叔伯伯们讲讲,到底咋回事。” 司雨侬笑嘻嘻蹦过来,“今年的种子,是人家实验田里种不完,还剩下的一点,这才给我的。再想要种子,得到明年,新品种得先育种,数量铁定多不了。别的村就没法照顾了,最多够自己村里人,每家分一小把。” 蔬菜种子嘛,每家一小把也尽够了,又说到价格,司雨侬为难道:“说是不准备对外头卖,打算做特供食品用的。咱们也是仗着保护龙湾树的这点情份,人家才肯给。教授肯定不会收咱们的钱,但不要钱的东西,人家给一回是好心,没说年年给的道理。我是说好说歹,最后以物易物,才谈成这笔买卖。” 众人一听不要钱,心中大喜,再听到以物易物,也觉得是应该的,都跟着点头,“要咋还,大侄女你说话,没有让你一个人还的道理,咱们都得算上。”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教授那边,我来想办法置办还礼,村里要做的,就是帮咱们家开些荒地出来种树。半亩地一把种子,只开荒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种果树的地,不用像种粮食的地弄的那么精细,这个要求并不高,大家都纷纷响应,开始畅想明年背着生菜到市场去卖的好日子。 村里人一走,司丰年问她,“还种果树?” “先把地开垦出来,看明年挂果的情况,要是好就继续种沙棘树,不然就改种别的。” “到时候把你们开荒的地,都划拉到你们名下,算你们承包的。”司丰年连这些都想好了。 “村里人不会有意见吧。”司雨侬问道。 “有啥意见?整座山头都是咱们村的,除了龙湾树不许动,他们要种啥,随便划拉地。都是多少年没人动过的荒地,除了你们家,谁肯卖这个力气。白送都没人要,能有啥意见。” 司雨侬一想也是,村里人几乎家家都种粮食,没人种果树,也不会有人要那些荒地。 “小雨这事干的不错,在村子里吃独食要不得,当老好人更使不得。这样正好,想要东西就拿劳力来换。”司丰年和司大娘说着话,一脸欣慰,自小大哥就比他聪明,现在看来,脑子也是遗传的,看小雨,比他家里的三个加起来都会动脑子。 司大娘也点头,“一个村子里,吃独食的落不着好下场,万一有事,别人都幸灾乐祸,恨不得落井下石。适当分润一点好处出去,关键时候村里人跟咱一条心,起码能守望相助。当老好人也不行,时间长了,人人都当你是应该的,哪天不愿意当老好人,还惹得一身埋怨。好事要做,手腕子也要强硬。” 这是司大娘嫁到农村后,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世上的道理多的是,可是人活一世,并不是道理对了,就能活的舒服。每个地方都有特殊的文化和特定的生存环境,农村又是一个半封闭着互相联系极为紧密的小集体,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的舒服,就得学会适应,学会用当地的道理来和人打交道。而不是端着大道理跟人说不到一块去,除了把自己活活气死,没有丁点用。 司雨侬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她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连连点头。 等村里人把这件事传开,许多人家都做了决定,干活换种子,这买卖干得。而司雨侬也跟系统吹牛,“怎么样,我这个主意好吧。” 生菜种子要拿积分换,而且很贵。但是种下去却收不到任何功能点,等于只花不赚。但经她的手这么一倒腾,用手抓饼带动生菜的传播,再到能卖出价来。别人看着眼馋,就得上她这儿买种子。 她再叫人开垦荒地种沙棘,一亩地赚二百二十个功能点,买到的种子至少可以分给五六个人,岂不是稳赚积分。 “你们人类果然狡猾。”系统有点感慨,“要是把脑筋都用在正途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拉倒吧,内斗是大自然对其他物种最好的保护,不然人类这么聪明还团结,全宇宙大概早没别的物种立足的地儿。” 系统没有再说话,司雨侬也陷入了沉默,没有了其他的物种,人类还能活吗? 答案是,不能。 第36章 两个月的暑假过去, 司大娘在家把帐一盘, 谁也没想到, 竟然挣的比之前卖蛋糕还多。 “二百八十块。”司大娘啧啧几声, 这个生意的好处在于,司雨侬该干嘛干嘛,完全不用占着她的时间, 也不需要占用家里人太多的时间。只需要早起摘了菜背到县城里,就能把这个钱给赚到手。 司爱华一脸惊讶,没当一回事的菜地, 竟然赚了这么多钱,只觉得, “是不是该给长保长寿他们加点钱。” “一会儿给他们包个红包去,这些日子轮着早起,辛苦的很。”司大娘拿出二十块钱, 放到一边。 只有司雨侬没拿二百八十块当一回事, 心想要是大家知道面包店的老板一个月赚多少钱,不得吓死。□□十年代可是小生意最赚钱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一个月赚几千上万的都有。 他们小县城消费能力是不能跟大城市相比, 但竞争也少, 绝对不会少赚。 “生菜能一直长到年底,只要人家还要,咱们就继续送。就算他们不要了,咱们也可以挑着筐去县城里叫卖。”虽然不觉得赚的多, 但司雨侬也比较满意这一回的生意,完全可以在种地的同时,继续做下去。 “就是这个理儿,要不是你说明年给大家伙弄种子,我怕是今年就得出事。”司大娘是知道的,因为他们家的菜地就在沙棘林后头,离龙湾树的棚屋不远。村里人排了班,每天都有人去守夜。好几天晚上都有动静,直奔他们家的生菜地来的。要不是守夜的人出声,恐怕现在要么是生菜地被人毁掉,要么就被人给盗摘。 虽然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可真看着司家发财,就没人生点小心思?要是轮着他们守夜的时候塞上耳朵,司家也只能认栽。 幸好种子的事早早过了明路,村里人人都高兴,当然会替他们看着点。 “一准是外村的人来捣乱,关键时候还是咱们自己村里人靠得住。”司爱华感慨道。 司大娘笑笑,嗯了一声,龙头村的确比别的村子风气好得多。但人性是不能考验的,就象这一回,如果孙女不提种子的事,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呢,她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只要知道,永远不要去考验,就对了。 “不过这么着赚一年,也就到头了。”司雨侬看他爹在算帐,一年赚多少钱,两年赚多少钱,赶紧拦住。 “咋了,明年分给他们种子,难道不给自己家留一点。”司爱华不解。 “今年咱们家是独一家,我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讨价还价就别吃了。明年大家伙都种,价格就乱套了。看着吧,价格能有现在的一半,就算没崩。” “叫大家伙统一价格不就行了,低于统一价的不许卖。”司爱华想的很天真。 司雨侬和司大娘一起笑,司雨侬用萌萌的童音道:“好呀。” 司大娘帮腔,“的确是好。” 司爱华不是没听出话里嘲讽的味道,可是摸摸脑袋,他实在没想明白,自己这说法有哪点不对。 眼看暑假过去,司雨侬也顺利升入五年级,成为毕业班的学生。 依然是同桌的夏慕桑背着南方最新款式的新书包进来,前排的同学立刻扭过头一脸羡慕道:“书包是不是你爷爷从北京寄给你的。” “不是。” “嗯。”前排的同学还等着他继续说话呢,结果头扭了半天,只等到夏慕桑一脸不耐烦的重复道:“不是。” 前排的同学快哭了,难道流程不应该是告诉他,书包是怎么来的吗? “你怎么晒黑了?”后排的同学也关心道。 “是啊,晒黑了。”夏慕桑点点头,表示同学说的完全正确。 司雨侬忍住笑,她还是什么都别问了,省得把自己气死。 “你哪儿来的生菜种子,还排编到我爷爷头上。”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钻到她的耳朵里,吓了司雨侬一跳。 “咋了?说不出话来,傻了,还是在想理由搪塞?”夏慕桑微哼一声,这一声微哼,又傲娇又臭屁,配着他斜过来的白眼,让司雨侬仿若看到未来那个和自己争的你死我活的老对手。 “干嘛不说话?你要是实话实说,我未必会出卖你。”夏慕桑看司雨侬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她被自己吓傻了,带着几分懊恼,但又绝对不会承认的神色,慢腾腾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废话,人家爹是镇长,镇长的儿子想知道一个乡下丫头的动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那啥,我可以解释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一句谎话需要一万话谎话来圆,司雨侬此时深刻的了解到这一点。 泪流满面说了一大堆,只换来夏慕桑的冷笑,“到底是你傻,还是你以为我傻?” 还隐身在深山老林的老农,干码不直接说自己进山迷路误入仙境,仙境里有个神仙老爷爷,随手给了一根金手指,从此要什么有什么,走上人生巅峰。 “不然这样吧,找个机会我带你去看一眼。”司雨侬咬牙,自己编来编去,编得太累了,干脆一劳永逸。 夏慕桑眯着眼睛看她,“我就看看你到时能怎么编。” 司雨侬快给他跪了,你还是个孩子好吗?要不要这么早熟。 司青青一点也不知道司雨侬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告密一般告诉她,“夏慕桑的妈妈在南方做生意,他去南方呆了一个暑假,带回来好多东西,都是咱们这里没有的。看到他的新书包没有,就是从南方买回来的。” 这个时候的人说南方,指的就是靠海边,被人画下的那个圈,正在作为试点,蓬勃发展着。 司雨侬“哦”了一声,有点意外。原来他妈是个女强人啊,怎么前世的时候,完全没有听说过呢。夏慕桑当年窜的很快,但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后台,难道是深藏不露,玩什么富家少爷证明自己的把戏? 想来想去,最后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想了,反正她的宿命就是留在这里种树,夏慕桑迟早是要飞黄腾达的人,自己就别替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操这份心了。 到了周末,夏慕桑如约到了龙头村,背着自己骚包的新书包,一脸傲娇道:“你可别忽然捂着肚子发病,然后说去不了。” “去不了我是这个,行了吧。”司雨侬伸出小指,做了一个朝下的动作。 夏慕桑这才满意了,抬腿往山上走。脚踩小白鞋,一脸意气风发的开路。 “咋不走了。”司雨侬轻轻松松跟在他身后,看他双腿打着颤,倚在一颗树上喘气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告诉这位傲娇大少爷,“得先翻过这座山头呢,走慢了咱们可得在山里过夜。” “还要翻过山头?”夏慕桑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瞪起来。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司雨侬慢悠悠道。 “走,你带路。”夏慕桑咬着牙,他才不会轻言放弃呢。 司雨侬绕过他,走在前头,身为山脚下长大的孩子,爬山就是他们小时候的乐趣之一,能一口气不带歇的爬到半山腰,真不是城里这些少爷能比的。 夏慕桑看着前头气不喘脸不红,脚步还贼轻盈的司雨侬,不由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得更平稳些。靠着不能输的念头,强迫自己跟上。 身体的疲劳就象大山一样压到他的肩膀上,也象铅块一样绑到他的腿上,思想却活跃的过份。看着前头人的背影,慢慢想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 母亲去南方工作,父亲调到镇上工作,他跟随父亲转到镇上的小学。第一次和母亲分开,他心里并不好受,可这里的同学,一点也不知道矜持,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想问,他实在不愿意一遍又一遍回答他们傻傻的问题。特别是,他妈为什么不在家这样的问题。 好在自己的同桌话不多,给了他片刻的宁静。但忽然有一天,同桌请假,换了周小丽,那几天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宁愿主动去和其他人说话,问人家怎么种地,也不愿意听周小丽喋喋不休的说着为他好。还想检查他的作业,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 所以,他坚持要把同桌换回来,失去过才知道,这片刻的宁静有多么的难得。 可是,太过宁静也会让他产生一点奇怪的想法,为什么人人都想和他说话,只有她不想呢?直到他看到那副画。 他不会认错的,和爷爷常看的那本书上,长得一样的树木。他知道这肯定很重要,所以强行撕下来,用最快的方式寄到北京。 后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快到他还没弄的很明白,已经尘埃落定。好多事,是他事后慢慢琢磨出味道的。越琢磨越觉得,这小姑娘怎么跟个人精似的。 他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人家根本没这么想。这一瞬间,他失望又愤怒,以至于在听说她打着自己爷爷的旗号种菜的时候,忽然生出一种可算抓着你把柄的愉悦。 心理上的愉悦,最后导致他累得像狗一样,爬过一座山头。 司雨侬很意外也很惊讶的回头,“你竟然跟得上,真是小瞧你了。” “我今天过来找你,我爸爸是知道的。”夏慕桑翻过龙头山,来到龙头山之后一座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却比龙头山要荒凉的多。 司雨侬哈哈大笑,“你放心,我是真金不怕火炼。” 小样,还挺机灵啊,怕自己弄死他吗?小孩子想这么多,就不怕长不高。想想他未来的身高,司雨侬停止了暗中嘀咕。 “看着没,下了山就是,快到了。” “真有人住。”夏慕桑惊呆了,离龙头村两座山头之外的山脚下,竟然依山建着石屋。 “你看过我们龙头村的族谱没有,咱们家的老祖宗从中原逃避战乱,就是到了这里。”石屋当然不可能是司雨侬几天功夫就能搭起来的,他们原本就存在了几百年,到现在,龙头村的村民,每隔几年,都会过来清理清理,打扫干净,再祭拜一番。 也就是那十年间,怕被人盯上砸了他们祖先住过的屋子,这才停止这些活动。但龙头村的人,不管老幼都知道这个地方。甚至于,这里也是小孩子爱来探险玩乐的地方。 但是夏慕桑不知道啊,他原本是来拆穿司雨侬的谎言,让她给自己道歉,再大度原谅她。让她明白以前没拿他当朋友,以后她也没这个机会了,然后看着她后悔的,不是来见证奇迹的。 “里,里面真的住着人?”夏慕桑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没有。” “呃。”夏慕桑的表情从敬畏到果然如此,最后变成疾言厉色,“司雨侬,你骗我。” 司雨侬笑眯眯道:“对呀,我就是骗你的。” 说着,进入最大的一间石屋。 夏慕桑犹豫一下,要不要跟进去,看着黑洞洞的石头房子,就跟个张开了嘴的怪兽一样看着他。不由的后退一步,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心一横,急匆匆跟进去,还大声为自己壮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吃了我。” 咦,石屋里头并没有什么怪兽来吃他,司雨侬也没趁机把他关在里头。石屋里摆着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仿佛有人居住过,可又像是很久没人来过。 “这里真的有人住?” “我不知道,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司雨侬回答他,从石头砌的床板上,抱起一只木头箱子。里头分袋装着不同的种子,上头贴着简单的标签。 司雨侬给他看之后,再带他到了屋外,一指地面各种植物和果树,“这些,都是用里头的种子种出来的。你现在知道了,能为我保密吗?” “这么重大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 “不应该,这里是我发现的,而这个地方是我们龙头村的老祖宗住过的。既然这个人托了我们老祖宗的福得到庇佑,那留下的东西就应该是我们的。更何况,你答应过我要保密的,除非你不守信用。” “好吧。”挣扎了一小会儿,夏慕桑还是被守信用三个字打败了。 至于对司雨侬胡编乱造的故事,倒是适应良好。也就是生在这个年代了,前头有个乱七八糟的十年,整了不少糟心事。要是真有人逃到这个地方落脚,过上几天世外桃源的小日子,临走时又留了点东西,也不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留下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生菜对当地人来说,是稀罕物,但在大城市也就是一道稍微贵一点的蔬菜。看看这些标签,大抵都和生菜一样,属于当地少见,但其实外头并不稀奇的东西。 “可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要打我爷爷的旗号。”夏慕桑还是耿耿于怀。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当时太紧张太刺激太激动,没想那么多呗。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会一出跟一出,她一早就该设计好。 可是当着夏慕桑的面,她认真说道:“那是因为,你爷爷的名头比较高大上,别人一听就觉得信任。我冒然说是在这里发现的,谁敢随便种。” 也因为这一套忽悠不了村民,这里又不止她会来,偶尔也会有其他的村民过来,这里是不是曾经有人住过,留没留下什么东西,大家套一套就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夏慕桑的嘴角不住的想往两边扯,偏又强忍着,最后把下巴一抬,摆手道:“也没什么,就是书读的比别人多一点。” 呵呵,又没夸讲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司雨侬怀着这样的心情伸出小指,“拉勾吧,谁说出去谁是小狗。” “又不是小孩子,还玩拉勾的把戏。好吧拉勾就拉勾,你们女孩子就是麻烦,谁叫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两个人的小指,勾在一起,立下誓言。 第37章 新任务 成功忽悠到夏慕桑的同时,还争取到继续用夏教授的旗号忽悠村民的权力。司雨侬一脸欣慰的跟系统吐槽, “幸好我聪明机智的圆回来了,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解释。” 系统不想理她,司雨侬继续解释, “真的不能怪我,我总不能一直说在外头买来的吧。象生菜种子, 我知道有人快把市种子公司的仓库给翻遍了都没找出来,我总不能说是在镇上买来的吧。这不是侮辱人家市里的仓库吗,积点德吧。” 只能把事情推到北京的夏教授头上,才不会有人怀疑。 “随机任务。”系统终于开口。 咦, 司雨侬赶紧拖开面板,任务栏果然又刷出一项随机任务, 名为保护霁海。 “霁海又是什么植物?”司雨侬奇道,她从来不知道还有植物叫这个名字。 “谁告诉你是植物?” “不是植物,难道是个人名?”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倒真有点像人名。不过这个姓氏也是够少见的, 她还真没见过有人姓霁。 系统不吭声了, 也不肯给她提示。 “这个人又有什么神奇的功能, 要是他没了,咱们这里就得沙化?”司雨侬觉得自己大概活在玄幻的世界里, 动不动什么没了, 就是世界末日。 “系统给出的任务,绝对英明神武。” “上哪儿沾的臭毛病, 竟然学会了自吹自擂。”司雨侬叹气摇着头。 “你们人类有句话,叫近墨者黑。” “呵,跟我一段时间,连成语都学会了,榜样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于是接下来,司雨侬再怎么问有关霁海的信息,系统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司雨侬只好自己整理思路,既然系统让她保护,那么这个人一定在自己周围。最多也就扩大到县城,但最有可能的,是在镇上。 从哪儿找起呢,司雨侬托腮,不等到想到主意,自己班上又转来一个学生。姜老师带进来那天,坐在下头的学生,就没有不傻眼的。 一套牛仔服,背着一只牛仔书包,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孩子,一整套的牛仔服,拉风到不行。再看脸,白净的象个姑娘,可眼神傲娇的很,再仰着下巴,一脸我要上天的劲,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姜老师介绍给大家,新来的同学叫林鸿远,然后安排他和周小丽坐到一起。 还不到半天时间,林鸿远就把周小丽给气哭了,林鸿远一脸不耐烦的吼道:“你是谁啊你,我的事要你管,啰里八嗦的乡巴佬。” 周小丽自诩是镇上的姑娘,从来都是把乡下人挂在嘴边嘲笑别人,却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嘲笑过,再加上林鸿安的眼神实在是吓人,绝对不是同学之间闹着玩的玩笑话,是真真的跟她动了真气。 “林鸿安,你给我老实点,再这样明天就把你送回去。”谁也没想到,会站出来喝斥他的是夏慕桑。 “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个破地方。”林鸿安仍然斜着眼,歪着身子,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微妙的小虚弱。 “不爱呆别呆,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让你爸亲自来接你回家。”夏慕桑一点也不惯着他,顺着就回道。 “得了得了,给我换个同桌,换个不烦人的。”林鸿远蹙着小眉头,气呼呼的自以为给出了最大的妥协。 “想换同桌跟老师说去,另外,这里不是你家,没人惯着你,动不动吼人的毛病最好给我改了。” 林鸿远越发生气,“你怎么向着外人。” “你要不是我表哥,我才懒得理你。越坏越好,反正现在严打。”夏慕桑这张嘴,丝毫不饶人,说得林鸿远节节败退,最后只能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什么,林鸿远是夏慕桑的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全班同学都傻了一样看着他们。 当天晚上,夏镇长领着林鸿远到周家给周小丽道歉,是他去学校,安排林鸿远到姜老师班上的,周科长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特意叮嘱过女儿,照顾一下林鸿远。就因为这样,周小丽才多说了一些话,没想到,却直接惹怒了满心烦躁的林鸿远,直接喷了她一顿。 “没事,夏镇长严重了,小孩子嘛,吵吵闹闹,又不是什么大事。”周科长还能说什么,人家都带着孩子来道歉了,只能选择原谅他。 “是这小子不懂事,该道歉就得道歉,该教训就得教训。” 总之,在严厉的自我批评,和宽厚的表示原谅的氛围当中,当事人达成谅解。 林鸿远依然桀骜不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跟半个班的同学当过同桌。司雨侬很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表兄弟成为同桌呢。 直到姜老师没折腾的没法子,向夏慕桑提议,没想到,夏慕桑断然拒绝,“我才不跟他当同桌,我是要好好学习的人。” “夏慕桑你大爷的,我才不要跟你当同桌。”林鸿远气的直哼哼,他才不想看着表弟拿成绩单在他面前得瑟,如果成了同桌,可能还要加上作业,一天照三顿得瑟,他非气死不可。 “我大爷就是你大爷,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别让我抓着把柄。” 林鸿远目瞪口呆,当亲戚就是这点不好,骂人都不能随心所欲,一不留意就骂到自己身上。 姜老师点到司青青的时候,司青青都快哭了。她才不想和这个城里来的小霸王当同桌,太得么耽误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司雨侬看到司青青不情不愿,却不敢说话的模样,轻叹一口气。大部分同学,对老师还是很敬畏的,林鸿远可以不拿姜老师当回事,夏慕桑可以直言拒绝,周小丽可以哭,但其他同学,就真的很难反抗。 她可以看着林鸿远把同桌欺负个遍,再嫌弃个遍,但那些都是别人,不是司青青。 司雨侬很有礼貌的举手,得到姜老师的示意才站起来,“姜老师,既然林鸿远同学不喜欢和人一起坐,干嘛不让他单独坐呢。咱们班上挤一挤,挪一挪,还是可以再放下一张桌子的。” 姜老师一拍额头,她真是被这个学生闹得心力交瘁,怎么就忘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呢。赶紧搬张桌子过来,大家调整一下,林鸿远就成了孤家寡人。 司青青逃过一劫,按着胸口大喘气,林鸿远重重哼了一声,坐到只属于他一个独占的双人位上。 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松了口气。 学校的办公室里,同事都在劝姜老师狠一点,不管对方是谁,是学生就得有学生的样子,老师该管就得管。 姜老师苦笑一声,“这不是我胆子小吗?要不然,把林鸿远调到高老师班上。” 高老师正是杨主任的爱人,刚从县里调回来。 “我才想起来,我作业还没改呢,改完了咱们再唠啊。”高老师闪退。 姜老师在心里冷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学校里的每一个同事都在嫉妒她的好运。就因为沾了学生的光,民办教师竟然能转正成为有编制的教师。说是替她报不平,不是明摆着想让她得罪人吗? 她是老师没错,但她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报答,她不是没去送礼感谢,但人家什么都不肯收。也没提过份的要求,或者说,完全没提要求。但她不能不自觉不是,不管是夏慕桑,还是林鸿远,她好好看着他们,安全度过最后一年,就算全了人家的恩情。 她又没有因为照顾他们,耽误教学,或是耽误别的学生,只是委屈委屈自己而已。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其他老师的挑拨,她早不是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到她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才是最实际的。 过了几天,司雨侬被叫去了老师办公室。 姜老师正等着她,好言好语的夸她是听话又懂事的好学生。 司雨侬心里咯噔一下,她成绩上来之后,所有的老师都开始对她改观,姜老师更是明里暗里,几次维护周小丽对她的针对。 可是,哪一次都没有现在这么肉麻。 成年人的智商告诉她,这一定不是好事。 果然,姜老师带着一丝为难开了口,起因还是林鸿远这个祸害,他主动提出来要跟司雨侬当同桌。理由是,他想好好学习,希望有个成绩好的学生监督他。 “你就暂时换过去,如果你觉得影响学习,就来跟我说,我再给你调座位。”姜老师还好心透露给她,这个林鸿远不会呆太长时间,只要能平平安安把他送走,就给司雨侬档案里的考评,写得漂漂亮亮。 这个时候的人,每人都会有一个档案,从小到大所有的人生轨迹都会在档案上标注的一清二楚。去任何单位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提档案,里头记录着这个人每个阶段的成绩,以及别人对他的评定。 姜老师所说的考评,就是要进档案的评语,对每个学生来说,都非常重要。 “你不要有压力,就算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姜老师看司雨侬的脸色一变,担心她有什么想法,保证这只是跟她商量,并不是强迫她做决定。 司雨侬的确担心姜老师拿档案的事威胁她,知道不是,心情也依然有些沉重。看着一个月老了几岁的姜老师,又有些心软。至少之前周小丽针对她的时候,姜老师在有求于周小丽父亲的情况下,也没有纵容。光这一点,已经很难得。 她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虽然记恨但更记恩。 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答应跟他当同桌,不过如果他敢欺负我,我也不会客气。” “好,好。”姜老师大大松了口气,等司雨侬一走,校长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答应了?” “对,答应了。”姜老师赶紧站起来。 “好,好啊。”校长很高兴,因为林鸿远的母亲昨天打电话过来,说是要给他们学校修修路面。 镇上全是土路,学校也不例外,一下雨满脚的黄泥巴,秋冬一起风,又是土又沙卷的满天跑。要是修成水泥路面,那该多敞亮,多气派。 人家也说了,儿子成绩不好,又调皮,请老师们多担待担待。听说一个人坐是成绩不好的学生才这样安排,要是能行的话,请个成绩好的同学,跟他当同桌,共同进步。 这样的大事,校长自然是盯的紧紧的,姜老师没办法,先问了林鸿远自己的意思,他一口咬定要和司雨侬同桌,别人都不行。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谈话。姜老师是不愿意这样逼迫学生的,但在现实面前,她也知道如果不答应,校长开除不了她,也能让她坐冷板凳,换了老师,还是一样会满足林鸿远的要求。 司雨侬也不是那么软和的脾气,从之前去县里一中测试的事,就看得出来。姜老师只好硬着头皮上,万幸的是,这一回司雨侬倒是很懂事的,没有让她为难。 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夏慕桑紧张道:“你干什么?” “姜老师让我搬去和林同学当同桌。”司雨侬没有多说什么,很快收拾好东西搬过去。 没想到,夏慕桑却跟了过来,瞪着林鸿远道:“你是故意的。” 林鸿远不满道:“你跟我是亲戚,还是跟她是亲戚。” “这跟亲戚不亲戚没有关系,你少折腾人。”夏慕桑拉住司雨侬的书包带子,不让她放进抽屉,“搬回去。” 司雨侬有点烦,林鸿远折腾人,夏慕桑就不折腾人了。这么过来拉拉扯扯的,她成了啥,最美同桌,人人都抢着跟她当同桌吗? “姜老师安排的,我们是学生,听安排就行了。赶紧坐好,要上课了。”司雨侬把书包抢回来,塞进抽屉。 林鸿远冲夏慕桑给出一个飞吻,“听到没有好学生,记得听老师安排。” 夏慕桑瞪了林鸿远好几眼,最后无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司雨侬继续发挥她的长处,就是不好奇,也不多嘴。林鸿远倒也没来惹她,只是在放学后,把自己的作业本扔给她,“帮我把作业做了。” “五毛钱一门,二十块包一个月所有课目。”司雨侬答的飞快。 林鸿远一下子愣住了,瞪着她看了半天,迟疑道:“你说什么?” 司雨侬重复一遍,把他的作业本推了回去,“先付钱。” “你,你信不信我告老师。”林鸿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们家是挺有钱的,但也没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口要钱呀。 “好呀,好学生就该这样,什么都不忘告老师。”司雨侬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起身背起书包,要去和门口等她的司青青汇和。 “你笑话我。”林鸿远听明白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时之间神经都有点错乱。 眼看教室里同学都走光了,司雨侬转身一巴掌拍到他坐着的桌面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给钱帮你做作业,叫等价交换,不给钱帮你做作业,叫吃白食,不给钱还告老师,恭喜你,成功成为老师的乖学生,一准能拿回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要选哪一种,你自己想明白。” “给钱就给钱,你以为我没钱吗?”林鸿远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一翻书包,两张大团结就拍到了桌面上。 “好勒,保证又快又好。”司雨侬一把抓起桌上的作业本,和二十块钱一起放进书包,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冲出去,朝着司青青叫道:“宰了一只肥羊,我吃肉,也给你喝口汤。” 只剩下林鸿远在风中零乱,肥,肥羊,是说他吗?好像上当了,等一下,他再捋捋。 第38章 熊孩子 “他不是不做作业吗?”司青青听完,一脸不可思议。 林鸿远自从来了他们小学, 就没交过作业, 老师也如同默认一般,没找过他的麻烦。可他现在居然会花二十块钱, 请人做作业,这孩子脑袋是不是有坑。 司雨侬一拍书包, “可能是看我们穷,想帮我们一把吧。” 司青青目瞪口呆,司雨侬志得意满。 只有林鸿远摸着缺根弦的大脑袋,越捋越不明白。自己就是耍个威风, 欺负欺负人,怎么就变成往外掏钱了呢。 第二天, 司雨侬拿着作业本给他看,“瞧瞧这字迹,满意吧。” 特意仿写成男孩子粗旷的字体,司雨侬卖力的向他证明,“这钱没白花吧。” “你又欺负人。”冷不丁的, 夏慕桑出现在他们身后, 一把抢过作业本。他这话是对林鸿远说的, 同时有些疑惑,司雨侬是这么任人欺负的人吗? 司雨侬赶紧把作业本抢回来, “夏同学,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林同学的钱已经交了, 我是绝不会毁约的。” “就是,你以为这世上就你说一不二啊,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毁约。”林鸿远听了,也跟着叫了起来,竟然有点和司雨侬一致对外的意思。 夏慕桑看看林鸿远,又看看司雨侬,他早知道司雨侬不是个好欺负的,可是这样欺负一个傻子好吗?这傻子还是他的表哥,一边是朋友一边是表哥,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林同学花钱买的作业,那就是他的,怎么,你觉得作业完成的比你的好,心里不服?” 司雨侬的话,简直说到了林鸿远的心坎里,眉开眼笑的拍手,“说的好,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得了,这个傻子已经没救了。他转身的时候,和司雨侬擦肩而过,压低了声音道:“你悠着点。” 司雨侬冲他一挑眉,嘴角眉梢俱是笑意,心情极好的回了他一句,“放心吧您。” 夏慕桑掩面,眼不见为净,他不管了。 交了作业,又将夏慕桑怼的灰溜溜逃走,林鸿远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选司雨侬当同桌。 钱算什么,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 司雨侬笑眯眯的点头,“对,林同学豪气,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这气势,也是没谁了。” 林鸿远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司雨侬低头看课书,心里早有一个小人儿,笑的捶地不起。自己这个小老板,还真是前世今世都改不了这样豪气又傻缺的性子呢。 只是,他们竟然是表兄弟,司雨侬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林鸿远自觉罩住了司雨侬,颐指气使道:“考试给我抄。” “小考全包十块,大考全包二十。”司雨侬含笑看着他,“我尽量把字写大一点。” 林鸿远眨巴眨巴眼睛,“这也要钱?” “看您说的,这世道哪样不要钱。”反正你们林氏集团,以后那也是一方巨擎,这点小钱算什么,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好像是这样吧,可是,林鸿远忽然又摇起头来,“不对,以前的同学就没收过我的钱。” 他说怎么一直觉得不对头,忽然一下子抓到原因,林鸿远盯着司雨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同桌竟然是个骗子。 “我和你以前的同学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们是乡下人。”司雨侬也看着他,丝毫不惧的和他对视,“来的第一天,你自己说的,不是吗?” “乡下人怎么就不一样了。”林鸿远忽然一下子来劲了,兴奋起来。 “既然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要分乡下人城里人,自然说明是不一样的。乡下人就有乡下人的规矩,咱们不白干活,没钱,免谈。”司雨侬前头笑眯眯,后头四个字,却是冷意森森。 林鸿远肩膀一抖,吃惊道:“你记仇。” 他来的第一天,说是骂周小丽,其实是把大家伙都给骂了。别的同学不跟他计较,不代表司雨侬是个好脾气的。 司雨侬有点意外他竟然能转过弯来,难不成被自己抻一抻,把他脑子里没有的那根弦给抻出来了? “那哪儿能呢,您这么大一城市里的少爷,不也到这个破地方,跟乡下人当同学吗?你说,我记什么仇。” “你还说不是记仇,呸,你当我愿意来这个乡下地方。”林鸿远不出意料的,又没抓住重点,拐到一个奇妙的方向。 “谁叫你在外头惹了祸不敢回去呢。” “你怎么会知道。”就连夏慕桑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林鸿远眨着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看,叫自己给猜着了吧。 司雨侬实在太了解林鸿安,前世她身为林氏集团的投资部总监,顶头上司就是林氏集团三代单传的林鸿远,挂着副总的名头,过着三天晒网二天打鱼的悠闲日子。 要说林鸿远是个什么样的人,首先,他不是一个坏人,或者说,他的智商也支撑不起当一个坏人。 其次,他特别喜欢表现的与众不同,桀骜不驯,但其实腹内空空,压根没有一点干货。外形和内在,严重不匹配。 最后,就是永远抓不住重点。你完全不知道,他的思绪会忽然发散到什么地方,堪称全公司最不可捉摸的男人。 只是这个不可捉摸的男人,有一点很好捉摸,就是脾气巨坏,巨暴躁。不管好心情还是坏心情,完全挂在脸上,都不用人费力去猜的。 “你要不是闯了祸,好好的大城市不呆,会来咱们这个破地方?”司雨侬看着他,依然笑眯眯,“一个月的作业,我已经给你做完了,要不要继续你自己考虑清楚,省得给了钱又跑去告老师,好像谁骗你似的。考试我就不给你抄了,你自己好好考。” 林鸿远目瞪口呆,他到这个乡下地方才两个月,目瞪口呆的次数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多。乡下人的确和城里人不一样,乡下人比城里人会骗人多了,特别是女孩子。 “我告老师,我怎么会告老师,我是这种人吗?” 得,林鸿远又不知道抓住了什么重点,非要司雨侬承认,他不是事事告老师的小人。直到司雨侬点了头,他才得意的消停下来。 中午放学的时候,夏慕桑留下来,找了个空隙拦住司雨侬,斟酌道:“我表哥那人有点傻傻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司雨侬掏出二十块钱,递到他的面前,“喏,舍不得就拿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慕桑直摆手,林鸿远家里有钱,凭他妈那溺爱劲,手里肯定攥着不少零花钱。他可没功夫替那傻小子省钱,他说的原本也不是钱的事。 “那个傻小子,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了,想我花功夫跟他一般见识,我还不乐意呢。”司雨侬把两张大团圆在空气中挥的啪啪作响,当着夏慕桑的面塞到口袋里,双手往裤兜一插,去了食堂。 夏慕桑看着对方的背影,明明穿着土土的衣服,可是这双手插兜晃来晃去的模样,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潇洒。 这二十块钱的来历不方便说,所以司雨侬也没交给司大娘,就当自己赚下的私房钱。至于骗林鸿远,她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自己在林氏集团拼死拼活那么多年,就当是提前找他预支一点辛苦费。 这世道,有钱才好办事。手里没钱,也没个正经理由找家里人要,她才想出这个法子的。现在好了,揣着钱,找了个周末跟长寿一块去了县城。长寿送菜的时候,她顺便打听事。 面包店老板是当地人,在这种小地方,亲戚同事朋友,绕来绕去总能找着你想找的那个人。这不,面包店老板老婆的亲戚就认识镇上管户籍的民警。 “你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那小子上个月还借了我十块钱呢,你尽量去,他要不给你用心办事,回头我抽他大嘴巴子。”面包店老板很高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处出来的,你给我办点事,我给你办点事,互相欠着欠着,就成了对方关系网中的一员。比起纯粹的金钱关系,中国人更适应这种人情关系。 “得了,回头办了事,我再来谢您。”司雨侬得了有用的消息,直接去农贸市场买了两瓶酒和几盒烟。 这可是一瓶好酒一条好烟就能托人找工作的年代,整的太好还怕人误会。司雨侬买的是一块五一瓶的景芝白干酒,在当地算是好酒,送人绝对拿得出手。但也没有好到,别人一看虎躯一震的地步。没买整条的烟,因为也用不着,就买了五盒红梅,四毛五一盒,在他们这儿也算挺高档的。 两包红梅烟,让面包店老板的亲戚,看到司雨侬就象是看到了自家亲戚。亲自领着去找自己的老同学,就差摁着人家的手给她查一个叫霁海的人在哪儿。 司雨侬又摸出两包红梅烟给办公室里的人撒了一圈,手里拎着两瓶白干酒往这人的办公桌下头一搁,“自己家里酿的散酒,不值钱,给您尝尝味儿。” 明明白白是景芝白干酒的瓶子呢,封口都是好的,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不过大家适应良好,点点头,“找自己家的远亲呢,行,我给你翻翻。” 霁海就这么成了司雨侬的远亲,也算是给她找人,弄了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还用翻,咱们镇上根本没有姓霁的。”抽着司雨侬散的红梅烟,派出所的老民警一指这个名字就摇了头。 “丫头,这是咱们所里的活字典,在咱们镇上工作了一辈子,他要是说没有,肯定就是没有。”民警看司雨侬失望的样子,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姓齐,有些人家,特别是没啥文化的,传个几代,把自己祖宗的姓传变了,也是有的。” 总不能就这样收下人家两瓶酒吧,总得对得起人家的礼不是。虽然这个时候有收礼的风俗,但是也有收了礼就得给人办事,办不成事礼就得送回去的风俗。中国的人情关系,有时候明明就是不对的,但有时候就是这么能够逻辑自洽。 “齐海啊,要是齐海的话,那不就是街道办事处的四眼吗?”老民警不愧是活字典,一看名字就报出人家的工作单位和主要特征。 “哦,是他啊。”办事的民警这下知道了,带司雨侬和自己的老同学走到一边,“你们找齐海,没啥乱槽的事吧,人家可是有工作的人。” 这年头有工作的人几乎就是正经人的保证,没工作的都叫混混。 “叔叔您放心,这是我家一个外地远房亲戚拜托的事,也是他们家的一个亲戚,好多年前失散了,听说是落在咱们这儿,就求着咱们帮着找找。这不是正好,我跟您同学家的亲戚又认识,提了一嘴,您的老同学是个热心快肠的性子,一听就拉着我来了。” 原来真是找亲戚,那就没关系了,民警点点头,“你们来找人的事,是过了明路的,这段时间你们也知道严打呢,不管有啥事都收敛着点,知道不。” 信不信的,民警什么事没见过,亲戚怎么了,亲戚还能借钱不还呢。总之一句话,别惹事,不然没好果子吃。 “知道了,谢谢叔叔。”司雨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不要紧,她本来也不是去寻仇。 只是这个齐海是不是系统所说的霁海,她还不能肯定,得找个机会去看看再说。 等找着齐海,司雨侬有点不敢相信,这也太巧了吧。 “草儿,这里是你家?”司雨侬在一长溜的小平房里,找到一间最破的,看到坐在门口专心编竹筐的草儿,惊讶的喊道。 “是你呀。”草儿抬头,看了司雨侬一眼,又低下头。 司雨侬有点尴尬,她没想到,齐海就是草儿妈二婚嫁的男人,说起来自己还见过,有一回去县里卖蛋糕,看过的那个斯文眼镜男,恐怕就是齐海。 “你有事?”草儿感觉到自己头顶的阴影一直没有挪动,抬眼看她,有一丝困惑。 “我从同学家出来,正好路过,没想到会遇到你,我记得你和我小姑一般大,怎么没见你上学呢。” 几个村子当时在同一家公社,年纪差不多大的,小时候都一块玩过泥巴。她问几句,倒也不过份。 草儿此时才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不上了。”她只念了二年小学,父亲死了就没再念下去。原以为她妈嫁了个镇上的男人,她说不定也能念书。事实上,是她想的太天真。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妈说的对,镇上的男人会讨个乡下死了男人的寡妇,说明他肯定有地方不足。 如果换了是司爱华,草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过去的事,别说提,想都不该想。 听到草儿说不念了,司雨侬心里难免觉得奇怪,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怎么会供不起一个小学生。 镇上的人,只要有工作,从来没说不让孩子念书的。就算是继女,可他前头又没有儿女,怎么就不肯供。 但这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司雨侬只能道一句可惜,说了几句,硬是捱到齐海进门,这才站起来,朝齐海看去。 齐海手里拎着一只酒瓶子,一看就是打的散装白酒,另一只手里拎着一袋子带壳的花生。看都不看司雨侬,直接把花生扔给草儿。 “去,剥了壳给炒炒,记得放盐,别跟上回一样死抠,一点味儿都没有。” 说着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灰。 司雨侬得以看清楚这个齐海的长相,如果说戴上眼镜的齐海看上去斯斯文文,那摘下眼镜的齐海,就只剩猥琐。眼神昏浊,眼底青黑。 看到站在自家平房门口的司雨侬,他眉头一蹙,“你谁啊。” “我是龙头村的,正好路过,才知道草儿搬到镇上来了,就跟她说了几句话。我也得回去了,叔叔再见,草儿再见。”司雨侬特意走进他们家,给草儿打了个招呼才走。 “别不吭声,到底是不是这货。”司雨侬一路都在跟系统磨叽。 “天机不可泄露。” “你出来,咱们单挑。” “幼稚。” “……”好气哦,气到想爆炸。 第39章 大棚 接下来的日子,司雨侬时不时摸到草儿家, 有时还会带上司青青。司青青跟草儿更熟一点, 有时候能逗得草儿多说几句话。 时间长了,大概也是草儿一无玩伴二无同学, 家里又整天没有人,虽然开始总板着脸, 到了后头,也慢慢接受了他们时不时的路过。 愿意开口,时间一长,东一句西一句, 也将齐海的事摸的一清二楚。 这个齐海,落户在卧龙镇并且有正式工作, 家乡却在临省的乡下,比他们这里更穷,不仅穷,孩子还多。所以他大半的工资,都要寄回老家, 手上根本剩不下几个钱。 前头的老婆, 就是受不了这个气, 闹腾了好多年才得偿所愿,离婚之后转头嫁到外地。也因为这样的闹腾, 让齐海家里的事, 人尽皆知。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家的闺女,嫁给这样一个人, 于是一直没讨上老婆。 等他放低要求,愿意娶乡下姑娘时,乡下姑娘更绝,一张嘴就是彩礼,一点也不比城里姑娘好对付。 最后的结果便是娶了草儿妈,但草儿妈一进门,就被告之,他没钱养他们娘俩,但可以帮她在农贸市场找个工作,帮人卸货。 如果只是这样,草儿还会觉得他是个好继父,毕竟她妈有了工作,这是好事。可是不仅是这样,因为工作是齐海介绍的,工资也被他领走。草儿妈抗争的结果是拿到一半工资,但也只够他们的生活,想供女儿读书,是不能够的。 齐海还爱喝酒,偏偏一出门戴个眼镜,装的斯文又有文化,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酒鬼。一回家摘了眼镜,才原形毕露,喝醉了就在家里怨天怨地,怨世道不公让他怀才不遇,诅咒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去死。 可事实上呢,他只不过是个一分钱生活费都不掏,还拿走妻子一半工资的臭酒鬼。 “那他喝醉了酒,会打人吗?”司青青小心翼翼道。 村里男人打老婆的事,再常见不过,他们村也有。司青青是见过的,特别是喝醉了酒的时候,借着酒劲动手更为骇人。 草儿冷笑一声,“他倒是想打,长的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刚动手就被她妈撂倒在地,守住了不能动手打人的底线。只是家里有这么个阴沉着脸,让人伺候,还天天喝的醉熏熏骂天骂地骂他们母女的男人,实在是让人烦躁不安。 只是离了这里,他们没有去处,只能一日复一日的忍着。 司雨侬越听心越沉,无论如何,她都没法将齐海看成是个重要的人物。系统给出的保护名单,至少得像龙湾树这个级别的吧。这个齐海算什么,连个人样都没有。 打听了这么多事,司青青倒和草儿处出真感情来了,私下跟侄女感慨,“真想帮帮她,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起来,“她不是在编竹筐攒钱吗?周未咱们跟着我哥去县城,他去送菜,咱们把竹筐给她卖掉。” 县城卖的快,价格也比镇上略高一点。如果说要帮,也只能帮这样一点小忙。 司青青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真是不错。 原本她想跟侄女讨论的不是这个,是司雨侬为什么这么关注草儿,按理他们之间认识归认识,关系也就普普通通。不过随着司青青和草儿搭上话,感情变了,一早想问的话,被抛到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如今更是将话题偏到了另外的事上,就更想不起来之前的事了,嚷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草儿。 司雨侬看着小姑跟个傻大姐似的乐呵,直言道:“草儿未必会答应。” 草儿的性子孤僻,对人也一副冷冷的面孔,这样的人往往自尊心最强,受不得别人一点同情。 “不会的,这是好事,为啥不答应,再说她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啊,我们还能吃回扣不成。”司青青笑嘻嘻的,放了学就去找草儿说话。 果不其然,草儿拒绝了。她解释自己的竹筐编的不算好,都是便宜卖给街坊邻居,也省得背到外头被人嫌弃。 司青青怎么劝她也不肯听,只好悻悻的拉着司雨侬的手回家。 “我觉得,你下回把三年级的课本给她看,她可能更高兴一点。”司雨侬想了想,草儿年纪还小,赚钱倒不那么着急,关键是功课不能丢下,有文化哪怕以后去南方打工呢,也是条门路不是。 “能行吗?”司青青表示怀疑。 “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结果,这一回草儿没推,还送了司青青几个自己编的竹筐,不收还不行。 司青青又答应她有空就来教她课本上的内容,草儿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回去的路上,司青青一直感慨,然后忽然想起,她最早想问的话题。 “你咋忽然跟草儿看对眼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她,说她冷冰冰没个笑模样。” 司雨侬能说什么呢,她能说不喜欢草儿是前世的自己吗?真正的小孩子当然不会喜欢一个总冷着脸的小姐姐。她能说自己是为了盯住齐海的动静,才跟草儿把关系续上的吗?都不行,只好尬笑。 “别光笑啊,快说为啥。” “我只是偶然遇到她,对她妈嫁的人有点好奇而已。后来就是你自己天天往那儿跑,我都是跟着你去的。” “是这样吗?”司青青抓了抓头发,好像,是的吧。 司雨侬重重的点头,“就是的。” “今年怎么冷的这么早。”路上有行人跟老天爷生气。 大风呜呜的刮,有条件的系着围巾挡住口鼻,没条件的就竖着衣领,把嘴巴鼻子藏起来。 实在是一刮风,黄沙卷的满天跑,吸到鼻子里,难受的要命。 司青青也赶紧替侄女拉了拉围巾,把她的鼻子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咱们赶紧回去,不然伯娘该担心了。” 司雨侬点头,这风刮的太邪乎了,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去,一下子就让人遍身生寒。 “怕是要下雪了吧。”又有路人看着天,发出极大的埋怨声。 引得不少人都去看天,天空阴沉沉的,越来越低,仿佛触手可及。 看到这样的天色,路上所有的行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伐。 果然,还没到龙头村,天空就飘起了雪花,然后遇到了出来接他们的司爱华。 两个孩子被司爱华牵着,紧赶慢赶的赶回家。 “今年的雪下的这样早,怕是会很冷。也不知道干柴准备的够不够,不然再买些炭回来备上。” 司大娘已经将饭菜上桌,满室都是香喷喷的味道。此时边说着话,边端出热水给大家洗手。 司青青吸了吸鼻子,“伯娘家的米真好闻。” “那就在伯娘这里吃。”司大娘常留司青青吃饭,倒不算个事。 不过司青青自己摇了头,“伯娘给了我们家呢,我让我妈别攒成陈米,赶紧蒸出来给我们吃。” 说着跑了出去。 司大娘好笑的给儿子和孙女添米饭,“幸好小雨让种了半亩,这米可真是好吃,光闻闻味不用配菜都能吃下好几碗。” 如今又到了农闲,他们这里的地不好,气候也不好,一年只能种一季。幸好今年不缺水,两亩水稻半亩旱稻都是丰收。水稻种子是种子公司新出的,果然如他们所说,亩产很高。 一亩地打了七八百斤,惹得有些人家,当场哭出声。种地实在太辛苦太难了,能多打些粮食,可不就是跟命根子一样。 另外半亩地种的是司雨侬拿回来的旱绿稻,说起来,熟的比水稻还早。半亩地收了五百斤,吓得大家伙都呆住了。产量高不算,这味道也不同。普通的稻谷脱了粒,颗颗雪白,旱绿稻则是微微发绿。 乍一看是白色,对着阳光看下来,则有一点绿意。上锅一蒸,那香味直接飘出去,惹得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来问。 蒸出来一看,大米自然分泌的米油裹在米粒上,颗颗都闪着莹润的光泽。至于味道,软糯可口,带着一股自然的米香,直叫人停不下筷子。 司大娘作主送给二房一百斤,这么好的米,怎么能吃独食。等水稻丰收,司丰年把自家的米还了一百斤回来,司大娘倒没说什么,直接收下。 “缴了农业税,也就剩个口粮,不过,就是敞开肚皮吃,也不怕。”农民的想法很简单,能敞开肚皮喂饱一家老小,就是幸福。 “开了春就去抱只小猪回来养,我问问二房他们养不养,养的话咱们可以把钱垫上,等他们卖了肉,再还也行。”司大娘一条条说着家里的事,又感慨家里存下大几百块钱,都是孙女的功劳,不然哪儿能过的这么松快。 “奶,我特意请教了夏教授,他说旱绿稻可以早点种,三月种八月初就能收,咱们不怕辛苦的话,还能抢着种一季秋小麦。秋小麦只用种三个月,八月种十一月初正好收割。” “啥,还有秋小麦?”司大娘还是第一回听说,以前只知道春小麦和冬小麦,分南北不同的地方种植。没听说还有秋小麦的,如果是真的,那敢情好,一年收两季谁不愿意。 司爱华一听激动的饭都不吃了,“人家大教授说的,肯定是真的,这秋小麦的种子,咱们上哪儿买。” 上哪儿买,当然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系统里的小麦种子,也分好多种。其中秋小麦的时间正好能和旱绿稻接上,而且也不挑土壤。 “到时候咱们跟教授买,这也是新品种,咱们算是帮他实验,说是只收成本价。” “人家那么大一教授,心里还总掂记着我们农民,过年给人家寄点东西去,礼轻情义重,不能叫人家觉得我们不懂礼数。”司大娘单方面拍板,任何人不许反驳。 司雨侬也没敢反驳,又提出她的想法,“咱们家的生菜怎么样了,面包店那边要的多吗?” 这是家里水稻收割之后,她提出来的,建几个大棚,维持住温度,没准能让生菜多长几个月。要是冬天能有鲜嫩嫩的生菜,就是再提高一点价格,恐怕也有人要。 所以在别人家收了稻子,交完农业税,都窝在家里打牌打发时间的时候,司爱华又吭哧吭哧跑到县里根据女儿所说的,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回来。硬生生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按女儿的比划,盖起五座大棚,把生菜都给罩了进去。 不过,有关大棚的设计还有教程,倒不是司雨侬提供的,这回真的是夏教授提供的。现在就已经有了大棚的技术,只是还没有到推广的阶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贵,农民根本掏不起这个钱。 “不知道这钱花的值不值,太贵了。”司爱华叹气,家里四个大男人,村里还零星有关系好的人来帮忙,就这样也忙活了快二个月。赶在月初的时候,刚刚好搭起来。 人力就不说了,五座大棚的钱,加一块用了差不多三百块,积蓄一下子去了一半。司爱华都不敢跟人说,不然肯定得被村里的老人骂败家子。 司雨侬倒觉得这个钱花的太值了,“只要有用,明年咱们再搭几个,种点稀罕的水果或是蔬菜。水果蔬菜当季的便宜,但是反季节,肯定能卖得上价。” 这个时候的大棚为什么贵,因为象钢架一类的材料,都是加工品,这个年代的特点,就是加工品特别贵。不仅贵,还是紧俏物资,是司爱华买了好烟到处托关系,才买到的。中间不知道倒了多少手,当然贵。 司雨侬甚至知道这年代不少人是倒腾钢材发财的,可是只能想一想,她爹不是在外头跑生意的料,她的关注点也只能是种树。就算她知道再多发家致富的门路,也只能走最难的那一条。 就象现在,花堪称天价的价格,搭建大棚。 “该花的钱就花,人家教授能不比我们明白。今天早上还摘了一筐子生菜背过去,人家现在不卖手抓饼,专门卖生菜,生意好的很。” 司大娘没事就上山看看大棚里的生菜,长的青翠娇嫩,看着就惹人喜欢。有了保温的大棚,原本应该抽苔开花然后谢掉的生菜,竟然又继续长出叶子,味道也和以前一样,半点不差。 手抓饼的生意,如司雨侬所料,被人看到商机,出了仿品。推着板车出来,没有店面,成本也低,卖得比面包店家的便宜,很快抢占了大部分市场。 但缺了酱汁和生菜,吃过几回,条件好的人,就不再贪这个便宜,仍然愿意去面包店家里吃。有些聪明人,就让自家人去买生菜,这样味道就能无限接近。只是买了生菜成本立刻上来,以几番调价后,小小一个县城,关于手抓饼也有了梯队。 第一梯队是面包店家里,用料足东西正宗,堪称豪华版,是条件相对较好人家的选择。 第二梯队是加了生菜,用心调制自家的秘制酱汁,变着花样将里头的内容推阵出新,用心追赶之下,虽然成本上升,但仍然比面包店家里要低一线的高仿版。 最下头的第三梯队,就是不放生菜,也只用最便宜的辣椒酱的低配版。价格最便宜的低配版,抢走了最多的生意。 而且一样小吃如果在短时间内铺开,打价格战的同时,也会让顾客快速从喜欢到麻木最后到腻味。大大减少了这样小吃的流行寿命,最终过半做这门生意的人,赚不到钱只能离场。 这么一来,面包店手抓饼的生意自然是少了许多,再加上天气转冷,面包店干脆只将手抓饼当作季节性小吃,暂停之后专心做他的面包和蛋糕。 但生菜这一项,却被老板做出甜头来,他联络了不少机关食堂,每天往他们食堂里送生菜。所以现在,听说冬天不会断档,面包店老板狠不得比司家人还要高兴。纯粹是一倒一卖,送货收钱,简直不要太爽。 当然,此举却被系统视为人类的狡猾。司雨侬据理力争,并且追问,“如果温度能一直保持,难道能一直长下去。” 系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司雨侬不满了,“嗯个什么啊,还真能一直长下去啊。” “嗯。” “我屮艸芔茻,发财了。”司雨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能捡着这样一个大便宜。 系统不耐烦道:“不然呢,你以为凭什么要一百个功能点,这是隐藏属性。” 温度低到一定的程度,生菜就会自动死亡,司雨侬就得继续花功能点购买。功能点花得多了,就得种更多的树去赚功能点。 系统原以为自己下的这个套,刚刚好。没想到,却被她无意建的恒温大棚完美破解。堪称史诗级别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司雨侬放声大笑,系统啊系统,你也有今天。 第40章 风雪 司雨侬生意大好的同时,决定了一件事。 “什么, 涨价。”面包店老板眼睛都恨不得瞪出眶, “小妹,不不, 大姐,你知不知道外头的蔬菜是什么价, 二毛钱一斤您这就是独一份,再涨价,可就卖不动了。” 司雨侬转动眼珠子,仍然笑的眉眼弯弯, “冬天谁家还有叶子菜,别跟我提大白菜, 吃了几十年大白菜,还吃不腻呢。好些机关单位联系你,要拿货给单位职工发福利吧。好些食堂联系你,要送货吧。大过年的,谁家不想吃口新鲜的, 家里走亲访友带点咱们这里的特产, 也有面子, 你说是吧。” 其实,好多人都在打听这生菜是哪个村种的, 面包店老板为了赚这个差价, 把龙头村瞒的死死的。真想打听,其实那些机关单位也不一定打听不到, 可是这些钱又不是个人掏,单位掏钱,大家伙也就没去认真。 面包店老板仍然诉苦,坚称再贵就没法卖。 司雨侬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看你说的,涨不动就不涨吧。反正我们的生菜,也不是独家提供,对吧。” 大冬天的,地面上还有一层薄雪,面包店老板的汗,却一下子下来了。 这才是重点啊,人家可不是独家给他供货,直接找到人家机关单位去,人家还能便宜的不要,要贵的? 司家的主业是种地,家里也没有做生意的人才,虽然没提独家,但生菜还真就是独家提供给他们。司家人安心种地收钱,面包店老板也安心赚他的差价。 这差价赚着赚着,就成了理所当然,放松了警惕。这会儿司雨侬直切要害,老板差点给他跪下。其实生菜正经没有他店里吃食的利润高,但问题是轻松啊,过个手的事,最近几天接到几个大订单,开口就是一百斤二百斤的要货。他知道司家的产量,还在想办法把他们排开呢。 “我的利润真的不高啊。”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司雨侬直笑,“没关系的呀。” 竟然掉头就准备走。 面包店老板直接追了出去,“大妹子,大姐,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生意做的太顺了,分一丁点利润出去都觉得肉疼。可是司雨侬哪里会让他坐大,冬天什么菜不涨价,生菜就没涨价,谁信呐。更何况,生产方被销售方忽悠住,拿住命脉的事,还少见吗? 东风不想压西风,西风就得压倒东风。自己的东西就得自己掌握住话语权,一时一刻都不能放松。 她得时时敲打敲打,让人知道,东西是谁的,谁才是老大。更何况,她的东西又不是滞销的阵年旧货,独一无二的新鲜东西,还能让个二道贩子坐大不成。 “您说涨多少就涨多少,大姐,我都叫你大姐了成不成。”面包店老板也是能屈能伸。 “一斤就涨五分吧。” 面包店老板吸了一口凉气,他昨天刚涨价,一斤涨五分,这位小大姐,真正是个神人啊。 “涨价行,不过以后都得由我独家拿货。” “独家?行啊,签三年合同,以后不管我们种多少,你都按二毛拿货。”司雨侬看着他似笑非笑。 刚准备说行的面包店老板,就听到司雨侬继续说道:“不过,我劝你想清楚。” 想清楚,怎么个想清楚法。面包店老板这些日子天天卖生菜卖的整个人都浸进去了,这会儿看司雨侬笑的古怪,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我懂了,您又救我一回。” 生菜这么好的生意,明年还能只种这么点,这东西再金贵,她能得着种子,别人也一样能得着。明年铺开了种,且不提产量提了价格降不降,他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还能包圆。 把他吊来吊去这一通抡,面包店老板连最后一口心气也平了。在店里给司雨侬泡了茶,留她说话。 “您不知道,面包蛋糕的生意,今年不比往年了。”刚开店的时候,真是万人空巷,排着长龙一眼都望不到头。说起自己的得意事,老板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不瞒你说,光头一年,面包加蛋糕,我这个店就净挣五千块。”这么个小地方,一年能挣五千块,要是说出去,恐怕一个晚上能来三拔抢钱的,就是严打都不能浇灭人的贪欲。 司雨侬面不改色,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算多嘛。要是换个大城市,这么个门面,再多来点新鲜货,一个月赚五千都不多。 看她脸色平静,面包店老板苦笑一声,他是咬了牙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去的,没想到人家连条眉毛丝都没动。 “到了今年,生意眼看着下降的厉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写了几封信把能请教的人都请教了个遍。” 司雨侬心想,你怎么不来请教我呢,这还不简单吗?流动人口多的地方,你能靠简单的东西支撑下来,因为几乎每个吃过的人都不会回头,不断有没吃过的人路过,这生意就能一直做下去。 但在小地方,人口就这么多,还是几乎静止不动的人口。收入还低,不是可以拿零嘴随便吃的年代,你就得换花样,今天出一款奶油蛋糕,明天出一款蛋挞,后来再出一款千层酥。不断推新品,淘汰旧品,反复用不同的产品掏同样人群的荷包。 面包店老板叹了口气,“反正咱们也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幸好你的手抓饼救了夏天的生意。不过手抓饼太容易模仿,一下子满大街都是。” 最后终于说到了重点,“我刚得到消息,咱们县里有个人,在外头学西式点心,上学那种,全套的。” 说完重重叹了口气,人家正规军回来,还有他这个散兵游勇什么事。 “我本来也想赚到钱就去学,一来是刚开店实在放不下,二来是结婚之后有了牵挂,再出去就难了。”开始是放不下钱,后来是放下不老婆,拖到现在,再出去似乎也晚了。 总之,他现在是想把能抓住的钱全部抓住,等明年正规军回来开店,他就得赶紧想法子改行。 “我知道您是个能耐的,第一回见就知道。您给我指点指点,比什么都强。”面包店老板终于低下头,如果不是他真的慌了,也不会看到生菜的生意一好,就开始乱打主意,乱做小动作。 面包店老板的惶恐,让司雨侬想到了前世公司里一个老大哥的话,喊他老大哥纯粹是因为他年纪很大,经历也多。空闲时间跟他们吹牛,说□□十年代,无数人发财,无数人破产。逮着一个机会发了财,怎么发财为什么发财,不知道。稀里糊涂就有了第一桶金,来的不知有多轻松简单。 办公室里的人听了直流口水,他们赚点钱多难啊,恨不得就生在那个时候。 老大哥却话风一转,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发财,所以你也不会知道为什么破产。你更不会知道,风险来临时,是个什么样子,等你看清楚,你已一无所有。 风口上站只猪也能吹成庞然大物,但可怕的是,大家都不知道这是风口,只以为是自己的能力。于是盲目的自信,又盲目的跟风,再盲目的倒下。 老大哥当时的原话是,九十年代初,他们哥几个图个乐子,成立了一个百万俱乐部。顾名思义,身价百万才能在里头玩。当时他们一块玩的总有几十人,到了二千年,原班人员急剧减少。有些混的惨的,一把年纪去当保安,谁能想到这样的人,曾经也是叱咤过风云的人物呢。但也有几个人,一下子跨到千万级别,甚至有一个,从千万跨到亿万。 这个亿万富豪,也是他现在的客户,他也是凭着这个客户以及他介绍的客户,才在公司站住脚跟。 老大哥还说,从千万到亿,就是已经清醒的人。摸到了正确的道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剩下的人,哪怕日后明白了,也晚了。更多的人,是迷茫了一辈子,最后归结于自己的运气不好。 而眼前的面包店老板,正是这个大时代中,迷茫的一个。 靠着小聪明,跑回来开店,赚了别人上班十年才能赚到的钱。可是一旦生意出现问题,就开始抓瞎,完全没有应对风险的能力。 司雨侬看着面包店老板,“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全名。” 面包店老板姓韩,她一直都知道,但没打听过人家的全名。 “韩平,平安的平。”名字很简单,寓意着父母对他的期望,平安就好。 他们县城的名人里,的确没有出过一个叫韩平的。当年的同乡会,她也回来参加过几次,为家乡发展群策群力嘛,拔尖的那些人里头,没有这个名字。 很有可能她不重生回来,这个韩平就会败在另一家蛋糕店里手里。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沉浸在他一年赚到五千块钱的辉煌里,打工嫌钱少,改行又继续失败。直到手里没了本金,才肯老老实实接受生活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我的确有一个主意,只是,好不好的,还不好说。”司雨侬以前没想过,但她可以现想嘛。坐在这里想一想,也叫她想出一个主意来。 韩平眼睛一亮,外头的朋友给他回信,告诉他现在很流行金点子的说法。一个好点子就代表一门好生意,有时候还能救活一个厂,但这些都是能人,能找着能人指点一个好点子,什么都有了。 “您的点子,肯定是金点子。”韩平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这样吧,你的店先开着,人家要回来开蛋糕店,也不会赶在这个天气。至少还能撑个半年,到时候你自己也找找门路,实在没有合适的行业,咱们再商量。” 心里虽然已经有了主意,但改行不是一句话的事,得有相关的配套方案,她得仔细琢磨一下,再写出来,才好与韩平讲。 另一方面,也得韩平真找不着另外的门路了,才会死心塌地与她合作。不然一遇到困难,就会想到自己之前的辉煌,觉得是不是改行更容易些,那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做事情,要么好好做,要么一开始就别做,司雨侬回家,告诉大家,从明天开始,生菜涨到二毛五分钱一斤。如果有人找到龙头村,一百斤起售,二毛六分钱一斤,少一分都不卖。 这也是跟韩平说好的,她不可能用个独家供货把自己限死,但也不能不给韩平留条路。反正她不主动宣传,但有人找来,一来起售量摆出来,一般人拿不下,二来价格多一分钱,让韩平有个转圜的余地。 当然,冬天这么冷,最近要的菜多,都得拿板车两个人一起推到县城,所以司大娘作主将工钱涨到一个月二十块。 全家人都没有想到,天气越冷生菜要的量越大,听韩平说,还有隔壁县城的,市里的,甚至省城都有人来要货。有时候还得多借一个板车,家里的四个男人一起出动,推到县城去。但就是这样,大家也是高兴的。 村里更稀罕了,又开始打听,生菜冬天也能继续长,这不是生菜,是生财的金菜啊。 司大娘赶紧给解释清楚,得装上暖棚才可以。虽然没人知道这些大棚要花多少钱,但是用了不少钢架大家伙是知道的,就光这些钢架,都不是随便一户人家能买得起的,大家伙刚火热起来的心,瞬间凉下来。 不管怎么说,趁着风雪天,司家人好好发了一大笔财是真的。 司大娘每天都在笑,笑的合不拢嘴。 司雨侬安排好价格,不再过问,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认真说起来,她现在成绩这么好,纯粹因为她是成人的思维和自控能力。加上这个时候的小学课本,当真是简单,自然不在话下。 上了初中也还好,但真等上高中,她不敢保证自己再学一遍就能比那些天生的学霸要学的更好。高中的成绩,不在于你学几遍,不然大家都去复读不就好了。在于的是有没有读书的脑子,有没有正确的学习方法。 想到以后的事,她的心情有些矛盾。对于大学她不需要多大的野心,反正不管上哪所大学,她总得回来种树不是。 但她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难得重来一次,不放开手脚拼一次,似乎有点浪费。不管如何,她试试自己能学到什么程度,总是好的。 抱着这样矛盾的心理,司雨侬觉得,干脆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正理。 司青青却也没忘了草儿,带着司雨侬去给她补课。 草儿抚摸着司青青送给她的作业本,慎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欧歌。 这个名字在乡下孩子中,可以说是相当洋气的。还是草儿的父亲琢磨出来的,讴歌党和国家这只是其一,虽然是个女孩但带个哥字,说不定可以给家里招个弟弟。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这一批孩子,长到四五岁上头,忽然就来了政策,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于是欧歌就成了草儿,喊来喊去,早已没人记得她的真名。 司雨侬看着欧歌这个名字,吓得差点平地摔跤,一屁股坐下去。 等她回过神,发现司青青已经在教草儿写生字,没人注意到她,便自己找个角落坐下,不时看一眼草儿。 原来,欧歌就是草儿。 司雨侬听过草儿的大名,但不是在别人的嘴里,是在报纸上。当时她在县城读高中,学校有一间阅览室,可以供学生阅读。报纸、杂志和一些适合学生看的书籍。别人都不爱去,司雨侬却很喜欢。 喜欢的理由也很好笑,因为她喜欢油墨的香味。杂志和书籍常常一年不见一次补及,早被翻的烂熟。只有报纸天天都有新到的,于是她最喜欢看的就是报纸,不管是国家大事还是连载的小文章,甚至连广告都看的津津有味。 她就是在报纸上看到了欧歌的名字,其实还有一张画像,但当时她与草儿已有好多年没见,自然不知道报纸上的通缉犯就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草儿。 但这个名字太过好记,事件又太过惊骇,至少当时在她的心里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这才牢牢记住。 报纸上是怎么说来者,草儿的母亲亡故,她跟随继父生活,却因为家庭口角悍然持刀杀人。杀人之后,畏罪潜逃。 至于后续,司雨侬不知道,那个年代没有满大街的摄像头,也没有建立完备的个人信息档案。一个小姑娘,没入茫茫人海,想要找到的可能性,其实是非常小的。 第41章 大小江 司雨侬继续注视着草儿,和草儿家破败的屋子。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她见识过人世间的真善美, 也同样见识过人世间的阴暗丑陋。 草儿并不像一个丧心病狂的凶徒,或者说一个小姑娘, 她有什么理由对齐海下手。 识字告一段落,草儿正在跟司青青说心事, 她后悔父亲在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当时不当一回事的东西,失去才知道有多珍贵。 幼年丧父的孩子,心思格外敏感, 再加上她又不傻。到了镇上发现情况不对,便竖起耳朵打听外头的事, 终于让她发现一条出路。 “如果我能识字,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去南方打工,那边有好多的工厂,还有好多的商店, 他们招工, 不看户口。”草儿说这话的时候, 目光里充满了希望。 司雨侬心中一跳,飞快的算一算当年草儿的年纪。按草儿的理想, 那个时候应该出门打工, 而不是持刀杀人。 等一下,如果齐海扣着草儿不放呢。可他凭什么能扣住草儿不放?比如说, 身份证或者草儿攒下来的路费。 各种狗血倒灶的事,在农村发生的不要太多,司雨侬几乎不用费劲,就能说出十七八个不同的版本。 不管哪个版本,一定是草儿想走,齐海不想走所造成的矛盾,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 还有生母亡故,报纸上没有细说,司雨侬也想不通,那么个身体强壮的妇人,怎么会早早亡故。 还有最重要的是,齐海的死是好几年以后的事,系统早早发布的任务,真是针对他?还是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人。偏偏系统到了关键时候就不肯吭声,真是白白给他当了这么久的榜样,一点好的都没学到。 “草儿,怎么不在家里生个炭盆。”草儿妈走了进来,双颊冻的红透了,看到家里有人陪着女儿,十分高兴道:“青青,小雨,谢谢你们常来陪草儿说话。” 草儿妈自然是认得他们的,也知道他们经常来和女儿说话,还教她识字。之前对司爱华的一点念想,早在她嫁人的时候,就已经消散无踪。她这个年纪,这样的境况,从未奢望过爱情,她要的不过是个安安稳稳的,能够养大女儿的环境。 齐海再不好,让他们有地方住,能吃上饭,没人动不动威胁要赶他们走,就已经比之前好得太多。 “你叔最近会晚点回来,上头下了任务协防,还有你们,最近别在外头呆的太晚。一放学就赶紧回家,周未也少出来,最好跟着大人一起。” “妈。”草儿叫了起来,她妈这是什么意思,是赶他们走吗? 草儿妈歉然道:“看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没人赶你们走,是外头出了事。大小江知道吧,听说是往咱们这儿来了。外头传的风言风语的,我也闹不清,反正小心没大错。” “大小江是啥?”草儿和司青青还真不知道,司雨侬也不确定,这事离她太远,压根没什么印象。隐隐绰绰记得一点点,印象中这大小江,似乎是两个凶犯。 “杀人犯,杀了好多人。”草儿妈知道的也不多,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句话。 司青青听了心里直害怕,拉着司雨侬要回家。草儿妈送他们到了马路上,还想再送,司雨侬赶紧拦住,“阿姨,天色还早呢,路上都是人,我们没事的。” “那你们快点走。”草儿妈就站在路口,看着他们走远。 好在今天是周未的大白天,路上时不时有人来去,除了有点冷,倒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在外头被冷风一吹,司青青消化了这个消息,也不那么害怕了。 回去才发现,家里有客人,也是镇上下来的干部,还是之前公社的民/兵队长。现在在镇上做协防的工作,具体什么叫协防,司雨侬也不是很懂,只知道人家有/枪,很厉害就对了。 把来人送走,司大娘便发了话,“以后早晚,都得有人送接送他们俩。”手臂一抬,指向司青青和司雨侬。 “啊……”姑侄俩双双惊讶的张开嘴,这是咋回事。 “有两个杀/人犯,逃到咱们这儿来了。上头很紧张,到处在布防,咱们村里也得组织起来,小心看着有没有外来人。”司丰年的视线明明是看着女儿和侄孙女,却忽然一抬手,迅速拍到长寿伸出来拿烟的手背上。 “这是用来待客的,四毛五一包的红梅,不是给你抽着玩的。”司丰年气哼哼的把烟收回柜子里,还上了锁。 烟当然是司雨侬拿回来的,抽烟不是好事,抽多了她也不乐意。但一个人分几根尝尝,倒是没事。一大早送货的时候,解个乏也好。 没想到,司丰年直接收到柜子里,当成招待用烟,谁也没得尝。 司雨侬自然是不管这些的,抿了嘴看着长寿委屈的模样直乐。 杀人犯是一对亲兄弟,都姓江,绰号大小江。原本是件吓人的大事,被长寿偷烟这一闹,气氛顿时不那么紧张了。但担心还是有的,特别是,他们手里有/枪。 杀了警察,抢的佩/枪,一路从两湖逃到他们这里。 而他们这里有山,就怕大小江最后走投无路,逃进山里,那可就难找了。万一再时不时从山里出来祸害一下,想想都头疼。 “上头下了死命令,必须得抓住这两个人。我去跟村里人说一声,把这几张纸贴起来。” 这几张纸其实就是通/缉令,上头印着两个杀/人犯的大头照。司爱华拎着浆糊,长保拿着刷子,和司丰年一边挨家挨户通知村里人,一边把通/缉令张贴到显眼的位置。 司雨侬好奇留下一张想看看,吓得司大娘赶紧夺下来,“这是啥好东西不成,别沾了晦气。” “看一眼,万一遇上,我和小姑撒腿就跑。” “呸呸呸,童言无忌,遇不上,绝对遇不上。”司大娘又是呸又是跺脚的,帮孙女在满天神佛面前反悔。 看得姑侄俩哈哈直乐,都没见过司大娘这么迷信的一面,难得,真难得。 大人没有孩子这么没心没肺,就连白春桃都拉着司青青细细叮嘱,让她不要落了单。 “知道了。”害怕过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虽然现在的治安是不好,但乡下孩子能遇到多大的事呢,再说警察和民/兵都出动了,于是司青青很乐观的说道:“抓住两个坏蛋,指日可待。” 别说村里,就是镇上也开始变得风声鹤唳,学校的老师反复强调安全问题,让他们放学直接回家,不许在外头闲逛。 林鸿远无聊的戳戳司雨侬的胳膊,“你说,大小江不会真跑我们镇上来了吧。” “不是我们。” “啥?” “你又不是乡下人。”司雨侬戏谑的看着他。 “喂,没完了是吧。”这道坎跟过不去似的,动不动被司雨侬拎出来抡一通。 看他生气,司雨侬高兴了,见好就收,“真敢到我们镇上来,一照面就能抓住他们。” 林鸿远有点兴奋的搓搓手指,“要是能亲眼看到就好了,就跟电影里似的,一帮人围住大小江,拔出/枪喊道不许动。” 作出一个握/枪的动作,连连比划,林鸿远很是兴奋。但这兴奋,却让司雨侬傻了眼。这小子变化这么大吗?她明明记得,前世的林鸿远最讨厌凑热闹,看到人多的地方恨不得绕路。 没想到,小时候却是个爱凑热闹的。 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你可小心了,人家是有/枪的。” 林鸿远的眼睛更亮了,絮絮叨叨的开始讲有关枪/械的知识,一脸狂热。 司雨侬揉了揉太阳穴,林鸿远还有这个爱好吗?那怎么前世的时候,公司几次组织拓展,里头有真人cs的活动,都被他二话不说的删掉呢。 下课的时候,夏慕桑也走了过来,坐到他们前排的位置,面向他们。 “最近上学放学,最好约上同村的同学一起走。”镇里的小学,有好几个龙头村的学生,不过跟他们不在一个年级,所以平时没有一块走。 “嗯,我们村商量好了,几个学生的家长,每天出一个大人送我们上学放学。”司雨侬谢过他的好意提醒。 不过前世她既然没什么事,甚至没怎么听说这件事就过去了,想来这一世,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夏慕桑很严厉的看了一眼林鸿远,“我爸这几天加班很少回来,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管上学还是放学,都跟我一起,再让我知道你一个人乱跑,立刻打电话告诉你妈,大小江到了兴州。” “别啊,我就是说说而已,啥时候乱跑了。”林鸿远连连作揖,他知道,告诉他爸可能是在吓唬他,但告诉他妈那就是真的。他妈要是知道这地儿来了杀/人犯,不得一蹦三丈高,大呼小叫连夜坐车过来接人。 “还没乱跑,昨天摸到人家民/兵营里去干嘛。真以为你小就能乱来,还想去碰人家的枪,万一走火,你哭都来不及。”夏慕桑一点也没被他的嘻皮笑脸迷惑,神色越发严厉。 司雨侬不由竖起大拇指,夏慕桑真的是很了解林鸿远啊,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所以自己才时不时打击他一下,不然一消停,他肯定又想着捉弄人。 林鸿远的脸色丧得不能再丧,垂着头有气无力的跟夏慕桑保证,自己一定听话。 司雨侬听了一会儿他们表兄弟之间单方面的训话,然后低头开始计算还有多长时间放暑假。暑假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想去县里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个叫霁海的人。 至于镇上的齐海,她基本已经放弃,那样一个人,不可能会惊动系统。 放学的时候,校门口已经等了一长串,都是一个村里的,今天来接他们的是儿子刚上一年级的一个家长。他憨憨的冲大家一笑,背起自己的儿子,带头往前走。 小萝卜头们都跟在他身后,司青青习惯和司雨侬走在最后,因为他们最大,万一有年级小的掉队,可以看着一点。 司青青正和司雨侬说草儿的事,“上回我交待她自习,把难点都记下来,等大小江抓住了,我就去继续给她讲题。不知道,她会不会认真学习。唉,她要是能上学就好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司雨侬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咦,这不是草儿妈吗?她慌慌张张要去哪儿?”司青青刚在说人家女儿,一抬头看到草儿妈背着背篓,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就走在他们的前头不远处。 “阿姨。”司青青喊了一声,草儿妈犹如受到惊吓一般,用极惊恐的眼神回头,等看到是他们,这才收敛了神色,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司青青跑了过去,“阿姨上哪儿去呢?” “我,我回娘家看一眼。”草儿妈说话的时候,眼皮子不停的眨着。 “哦,我们放学了,您回去跟草儿说,等抓住大小江,我就去找她玩。” “好。”草儿妈脸上的惊恐之色愈加明显,快步甩开他们一群人,往前走去。 “草儿妈是怎么了。”司青青奇怪道。 “她背篓里背的全是吃的。”司雨侬很熟悉这种背篓,她也经常背,下头一颗颗鼓出来,放的是花生,还是带壳的。上头压着的,应该是年糕。他们这里的年糕,都喜欢打成圆形,吃的时候再一块块往下切。 背着吃食去娘家,又是年底,倒也说的过去。可为什么不带着女儿去,又为什么趁着这个点去。她应该知道,现在外头不安全。 “刚才草儿妈说话的时候,一直眨眼睛,草儿说,她妈一说谎就这样。”司青青挠头,很是苦恼的样子,有点想去看看草儿,又不敢离开队伍。 “能有什么事,得对我们说谎?”司雨侬想不明白。 可就算说谎,也不是他们该管的事,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第42章 救人 夏镇长难得回家吃顿饭,虽然是从食堂打的饭菜, 但好歹和儿子一块坐到自家的饭桌上。 “我回来换身衣裳, 一会儿还得去办公室,你们俩个在家记得栓好门。”虽然是镇政府的家属楼, 但大小江的传闻太过可怕,他还是很仔细的叮嘱两个孩子。 “爸爸放心, 我会看好表哥的。”夏慕桑一脸乖巧。明明在外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父亲面前,却表现的象个正常的孩子,还是特别懂事那种。 “嗯, 小远乖一点,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乱来。”夏镇长完全没觉得, 表弟看住表哥有什么不对,反正家里每个人都习惯了,夏慕桑比林鸿远懂事,也比他稳重。至于谁大谁小,那都不重要。 “镇长。”饭吃到一半, 外头有人叩门。 非常时期, 夏镇长随时保持警惕, 闻言赶紧开门,“快进来, 是不是有消息了。” “可以确定, 是上咱们这儿来了。”来人正是民/兵团的人,站在门口说的一脸激动。 “我跟你们一块去。”夏镇长一听, 都来不及跟家里两个小子再叮嘱什么,就往外头走。 夏慕桑一看天色,赶紧进屋抄起一件军大衣,让林鸿远在家呆着,他把衣服给他爸送去就回。 “我也去。”林鸿远赶紧把筷子上夹着的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跟着跑了出去。 司雨侬和司青青一路看着草儿妈走到龙头村和吴家村的岔道口时,竟然直奔龙头村。两个小姑娘再次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回娘家吗? “草儿在龙头村没啥亲戚,我妈?”司青青说完又摇摇头,“不可能。” 村里人要说亲戚关系,往祖上三辈一数,总能扯得上。象草儿妈和白春桃这种远的不能再远的远亲,村里没人拿这样的亲戚当回事,至于说送东西,就更没那个必要。 司雨侬完全能明白司青青说的半截话,“那她上龙头村能找谁。” 谁也没找,草儿妈直直往山上去了。从山上能拐到吴家村,加上草儿妈一看就是眼熟的,压根没人多看她一眼。 司青青和司雨侬回家放下书包,两个人不用说话,只对视一眼就有了默契。这事不对,他们得追上去看看。 “妈,家里人呢?”司青青只找到白春桃,其他人竟然都不在家。 “他们到四叔公家里帮忙去了,明天四叔公娶孙媳妇。”去年才加盖的房子,收了粮再攒下的钱,正好娶了媳妇好过年。 关系亲近的人,今天都在他们家帮忙,洗菜烧菜做成半成品,明天可以直接下锅。家里还得收拾收拾,搬搬抬抬,完事了再支几张桌子,打打小牌。农闲的时候,不趁着办喜事热闹热闹,也没别的事干不是。 白春桃是特意留下来看家的,俩个小姑娘回来,也得吃饭。司大娘留了话,他们愿意在家吃就让白春桃做,他们愿意去凑热闹,就跟白春桃一块过去。 司青青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司雨侬上外头瞅了一眼,草儿妈已经走得没了影。 司青青这头已经跟白春桃说上了,白春桃连连摇头,“不可能的,草儿妈嫁到镇上,还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家。娘家以为能沾光呢,去了好几回,别说好处就是一把菜一把米都没让他们占上。一来二去,两家早断了来往,说是初二也不用她回娘家,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是不是给她男人送的?”白春桃说道。 “她男人?”司雨侬低声重复一句,她男人不就是齐海吗?齐海怎么会在龙头村。 白春桃不知道他们认识齐海,已经自顾自说道:“她男人下午领着两个人进山,被村里人拦住,他说自己是镇上下来协防的,还是隔壁村吴柳的男人。我当时在呢,特意看了一眼,看个头都错不了,小矮个。” 齐海的确有协防任务,司青青这下全明白了,拍了一把司雨侬,“那没啥事了,肯定是给自家人送吃的呢。” 司雨侬跟着“嗯”了一声,给自家送吃的,那她怕什么呢,为什么要说谎? 她男人做协防工作,不是正大光明的事吗? “咱们去玩呗。”司青青拉了一下司雨侬,司雨侬才反应过来,是说去四叔公家里玩。 “嗯,好。”司雨侬顺从的被司青青拉着,身后跟着白春桃,一起去了四叔公家里。 “快来,刚蒸的馒头,可香呢。”一进门,四叔婆就跟他们招手,去给他们拿馒头,还配着蛋花汤。 家里有喜事,来来去去都是人,院子里也摆满了东西,一堆妇人在干活。院子门就那么敞开着,方便人进出。 司青青拉着四叔公家里的孩子,又带着司雨侬,在大门口跳皮筋。 司雨侬宁愿给他们当站桩的,人小腿短还穿的多,压根蹦不起来。刚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从山上下来,摔倒在地,爬起来顾不得拍一下身上的灰,又继续跑。 “齐海?”司雨侬一眼就认出他来,哪怕他脸上的眼镜已经摔没了,嘴角好大一圈淤青,额头和脸颊都磨破了皮,身上蹭了一层雪和泥的融合物,看着又惨又脏外加可怜兮兮。 “你不是草儿他后爹吗?咋了这是?”司青青也认出他,被骇了一跳。 “让,让开。”齐海挥舞着胳膊,推搡着并不存在的拦路人。 几个小姑娘都看呆了,有几个喃喃道:“这是疯子吗?” “草儿妈呢,吴柳呢,你爱人呢?”司雨侬瞳孔一缩,有一种汗毛倒竖般的凉意,钻进她的心里。 “跟你一起进山的人,是不是大小江。”福至心灵般,司雨侬几乎是用吼的喊了出来。 “大小江,什么大小江。”这三个字太过骇人,惊动了院子里的大人,司爱华冲在最前头,一把抱住女儿。张望四周,只看到一个瘦小的男人,正狂奔着朝他们村口跑去。 “爸,快通知上头,大不江进山了,草儿妈可能在他们手上。”司雨侬手心都是湿的,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生母亡故,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听到大小江进了山,还掳了人,妇人都惊叫起来。男人们则是一片沸腾,叫嚷着要进山搜人。 “小松子你家有自行车,赶紧骑上去镇里报信,去镇政府大声喊,赶紧去。”司丰年从屋里出来,一看情况,赶紧安排人手。 “剩下一半留在村里,守好村里的老人孩子,家家户户把门栓好。剩下的,跟我来。” “当家的,你干啥去。”白春桃吓得面无人色,啥叫跟我来,这是要干啥。 “大小江进了山,我们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能不管,何况还掳了人。警察来了,就叫他们上山,我们人多,还有枪,不会有事的。” 司丰年说是安抚白春桃,其实是在按抚大家。 说是枪,只有一把,村里以前有户人家打猎传下来的,很少拿出来用。这会儿拿出来,威慑的意义,大过实用的意义。 司丰年带着人往山上走,司爱华把女儿抱起来,交给司大娘,也跟了上去。长保按下长寿,“你别去,家里就剩一屋子女人,你留下保护他们是一样的。” 村里还有人去通知吴家村,怎么说吴柳也是吴家村的人,他们村的人出事,不指着全心全意,派几个壮劳力去助助声势也是好的。 可是龙头村的人都上了山,去吴家村报信的回来,呸一口一脸怒容,不用说,大家伙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司大娘带着自家人回去,栓好门窗,全家人都到堂屋的炕头上坐着。个个都是心神不宁,不时叫长寿搭着梯子往外看,让他看到有动静就赶紧报信。 “我爱华哥回来了。”等了一会儿,倒真有动静。 长寿去开门,女人们迎上去,只见司爱华背着个人,身上还淌着血,脸上青的青,肿的肿,实在看不出样子。 “是草儿妈,幸好我们去的及时。”司爱华把人搁到炕头上,拎了一把锄头,“大小江真在山里,扔下人跑了,我还得上去。” “爸,有车来了,是不是镇上的人。”司雨侬听到外头的声音,赶紧喊住司爱华,“要是镇上的人,正好给他们带路。” 听到是镇上来人,好几户邻居都打开门探出头,很快,几辆边三轮还有一辆老式吉普车开进龙头村。有人站在车上高喊,“村长呢。” 司爱华赶紧上前,“村长带人上山了,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带路。” 车上跳下不少人,乱糟一片,夏镇长一声令下,车头灯全部打开,把人数一清点,留下几个保护村民,剩下的跟着司爱华上山。 夏镇长则是留在司家,有个人证在司家,他得先问问怎么个情况。 白春桃和司大娘已经给草儿妈洗了脸上了药,虽然看上去极惨,但幸好都是皮外伤,要不了命。 草儿妈虚弱的靠在炕头,身体发着抖,说话却很清晰,只是这清晰里透着股冷意。 齐海这些日子没少为了协防的事抱怨,大冷天本来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生着炭盆烤火,结果却要天天在外头跑来跑去。 不知道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竟然叫他遇着大小江,他一看到这俩人就吓得呆住了。大小江是什么人物,真正的悍/匪,能从警察手底下逃出来,流/窜大半个中国,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那也是一流的。 一看齐海的动静就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齐海,拿枪顶住他的后腰。齐海一下怂了,还出主意躲到山里,让吴柳给他们送吃的。 大小江中的大江扣着齐海,小江拿着齐海的眼镜去找吴柳。吴柳没法子,只能应下来。 “他们说,我要是敢报信,齐海就是死路一条。我不敢,只能背着东西进山去找他们。” 吴柳不敢让齐海死,他死了自己没了男人,还能嫁第三回不成,到时候咋办,女儿又咋办。所以她不敢,可是没想到,她不敢让齐海死,齐海却敢让她死。 “进山之后,我瞧出不对劲,他们哪里会放我们走,我们走了他们不是就得挨抓。”生死关头,吴柳横下一条心跟他们拼了,反正不拼一把就这么死了,用她的话说,忒窝囊。 吴柳是干惯了力气活的,手上很有一把力气,大小江没防备,还真叫她占了先机。这个时候齐海要是敢上,未必不能把他们拿下。但齐海跑了,她扔下和两个悍匪博斗的吴柳,扔下为了救他,只身犯险的吴柳,一个人跑了。 大小江拿吴柳撒气,将她打的奄奄一息,却还留下她一口气扔到一边。幸好村民来的早,听到好多人上山的声音,他们为了收拾吃食,没时间管吴柳,跑进深山。 至于为什么当时大小江会留她一条命,在场的大人心里都有数,因为吴柳是个女人。如果村民没有立刻上山,怕是吴柳只会有更惨的遭遇。 关于这一点,吴柳恐怕也是心知肚明,不然不会这么恨齐海。 除了夏镇长,还有派出所的人给吴柳录口供。这个时候,齐海终于到了,他当然也是赶到镇上去报信,但龙头村的小松子骑的是自行车,又踩的飞快。所以当他去报信的时候,正赶到第二波准备出发的队伍。 他坐上第二波的车,冲进司家。 看到活下来的吴柳,齐海呆若木鸡,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停的去推脸上已经不存在的眼镜,“草儿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不跑,连个跑信的人都没有,咱们都得死在上头啊。” 不得不说,这个角度选的很险,但是也有道理。 “你只是为了自己,你下山的时候,没有找我们呼救,你理都不理我问你的,草儿妈在不在上头,大小江是不是在山里的问题。你跑的飞快,你是去报信,你是去邀功。”司雨侬说的很慢,但很清楚。她黑漆漆的眼珠子,毫不回避的看向齐海,与他对视。 先转开视线的,是齐海。 司大娘神色复杂的摇头,搂住孙女到一边。用只有他们才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步台阶。” 如果不想离婚,吴柳就该顺着台阶下。至于齐海,司雨侬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能够站在这里的,谁又是笨蛋。 “可我不,我不愿意。”这样恶心的人,不出现在她面前还罢,出现了,连台阶都给他砸个稀烂。让他下台阶,我让他滚还差不多。 “爸爸,林鸿远在你们车里吗?”跟着第二波人马过来的,还有夏慕桑,他一脸焦急的闯进来,仰头看向夏镇长。 第43章 抓捕 夏镇长快急疯了,林鸿远不见了, 他跟着儿子一起下的楼。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钻到车子的后备箱,跟到龙头村。 但是现在, 人呢。 车里车外全搜一遍,下车的人都上了山, 也没处问去。 冬天天黑的早,他们第一批来的人,都得打开车灯,才能辩人。如果林鸿远真混在其中, 不去注意还真发现不了。上山的人把他当成村民的孩子,也是有可能的。 夏慕桑很内疚, “对不起爸爸,是我没看好他。” “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夏镇长拍拍儿子的肩膀,自己的儿子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呢。林鸿远真要偷偷溜走,有心算无心, 哪里防得住。 遥望近在眼前的山峦, 黑色的阴影倒压下来, 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紧张。 夏镇长披上军大衣,“我也上山。” “不行。” “不好吧。” “县里的领导马上要到了。” 几个人出面拦, 夏镇长却只是摇头, 林鸿远极有可能在山上,他非去不可。 更何况, 就算没有林鸿远的事,他问完吴柳上头的情况,也得上山。他身为目前的最高领导,不可能不身先士卒,让别人去面对悍/匪的子/弹,自己躲在后方休息,这事他干不出来。 夏慕桑被夏镇长留在司家,自己拎着手电筒和第二批到的人一起上山。 司雨侬冲了一碗红糖水递给夏慕桑,“冷吧,喝点水。” 他喝不下去,双手捧着碗,神情自责又焦虑。 这是司雨侬头一次觉得,夏慕桑真的还是个孩子啊。在外头傲娇又神气的模样,都是他装出来的吧。 “你放心,连齐海都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林鸿远总比他跑的快吧。”司雨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看到缩在屋角蹲着的齐海,鬼使神差的拿他举了例子。 “霁海,你怎么知道我爸的字?”夏慕桑一脸震惊,他不认识齐海,理所当然的认为司雨侬在说他爸。可是他爸的字号,从来没有对外示人,她怎么会知道? “你说什么?”司雨侬也震惊了,但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把抓住夏慕桑的手,“哪两个字?” “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是我爷爷给我爸取的字。你怎么会知道,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给刚成年的男子取字,是老一辈的作派,而那个时候正是□□,到处除四旧,这个字便如同秘密一般隐藏下来,偶尔会在父子俩的对话中出现。就连夏慕桑也是去年才知道,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司雨侬的眼神都直了,霁海,霁海,原来是夏镇长的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不对不对,蓦然回首,等一下,应该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此刻的心情就跟这两句对不上首尾的诗一样,乱成一团,即有拔开云雾之感,又有不知所措的惊恐。等她理顺了,一下子从炕头上跳起来,不好,系统的任务是什么来着,霁海,保护霁海,那说明霁海会有危险。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 夏慕桑和林鸿远明明是表兄弟,而且小时候关系亲密,为什么成年后,他们从无交集。夏慕桑回回从她这里抢夺合同,回到公司她以为会被严厉批评,可最后往往只有一句,知道了,便轻轻揭过,完全不符合林鸿远爱发脾气的性格。 林鸿远小时候对枪/械有着狂热的喜爱,成年后,却连真人cs都不愿意触碰。 林氏集团的发家史上,清清楚楚记着董事长一儿一女的名字,女儿就是夏慕桑的母亲,可是集团员工没有任何人见过。老员工从来不提,仿若辛秘。大家都以为这是争夺权利失败的下场,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呢。 前世她和夏慕桑一同坐飞机回国,她的家人都在龙头村,必须得回去。而他呢,他为什么要回去,他家里会有什么人呆在镇上? 所有的线索,就象一颗颗沙砾,不经意间便会滑出指缝。但将你将他们串在一起,才会发现,原来这是一串闪闪发光的珍珠。 “你怎么了?”夏慕桑不明白,震惊的明明应该是自己才对,为什么她表现的比自己还要吃惊。 司雨侬一言不发,跳下炕跑了出去。夏慕桑只比她慢了一点,但他跑的很快,在龙头山脚下,终于追上她。 至于司家人,他们家被当成了临时的据点,司大娘带着白春桃在厨房里烧水,压根没想过,两个小孩子会自己跑出去。 “你回去。”司雨侬知道他跟上来,特意用尽全力奔跑,没想到,他还能跟上。 “我不回去,我不会拖累你的,我有锻炼。”上回进山丢了面子的夏慕桑,每天起早一个小时晨跑。等待着有机会,将丢掉的面子挽救回来。但现在,他没心情想这些,只是直觉告诉他,他必须跟上她,所以他跟上来。 “那就快走。”再不走,家里人反应过来,很快就会追过来把他们抓回去,到时候一个都走不掉。 “系统,你再沉默下去,信不信会失去我。”司雨侬一边爬山一边咬牙切齿。 “恭喜你,终于走对第一步。” 简直就是在嘲笑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无用功。 “虽然走了弯路,但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司雨侬冷笑,她指的是当然是草儿妈。 系统想了想,“你说的对。” 司雨侬愕然,什么时候系统这么好说话了,“那么,夏镇长,或者说霁海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我去,还是油盐不进。 “天道就是天道,有些我不能说,便说不出来。”系统难得加了一句,显得他有点人性。 司雨侬觉得,系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那你告诉我,林鸿远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屮艸芔茻,她就不该相信系统有人性。 越是紧张的时候,她的脑子转的越快,“大小江在什么地方?” 系统没有说话,司雨侬攥紧拳头,掌心被她攥出汗来。卧龙山脉,连绵不绝,不知道具体的方位,她不敢赌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瞎猫撞到死老鼠。 “西南四十五度角,直线距离五点五公里。” 系统的声音,让司雨侬几乎欢呼起来。找不到夏镇长没关系,找不到林鸿远也没关系,找到大小江,夏镇长就不会出事。 “怎么停了。”夏慕桑手里打着电筒,照亮着他们前头的路,见司雨侬停下来,也赶紧收住脚步。 “我觉得应该往西南方向走。” “那就走。”夏慕桑毫不犹豫。 “你相信我?”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我也,“相信你。” “走吧。”司雨侬没功夫解释,也解释不了,就当这一切,是直觉吧。 冬日的山林十分安静,只有植物呼吸吐纳的声音,捕食小兽和爱鸣叫的鸟类,早就躲起来,警惕的看着人类的活动。时不时有搜山的人,传出高高低低,或远或近的声音。虽然人数众多,听说还有县城和市里,甚至省里的相关部门也在赶来的路上。 但一入山林,才知道,不管铺开多少人,都不够。 “我父亲已经安排人守住几个出口,剩下的人分成组,每组都有人带着大喇叭或是对讲机,一旦有情况,就能立刻支援。”夏慕桑看司雨侬侧耳倾听四周传过来的声音,跟她细细解释道。 司雨侬点了头,的确安排的很好。仓促之下已经算是面面俱到,只是再万全的准备,也会有意外。而这一回的意外,就是冒出林鸿远这个熊孩子。 否则,夏镇长真的没必要当晚进山,他可以等正在赶来的,县里市里省里的领导,然后大白天进山指挥一通,就已经很够用。毕竟他是镇长,又不是派出所的所长。 “抓到林鸿远,揍一顿。”司雨侬的话和前头没有半点联系。 夏慕桑却回应的很快,“我来。” 揍一顿是不是对付熊孩子最好的办法,司雨侬不知道,这也不是她想考虑的事。她只要知道,这会让她很高兴,就对了。 司雨侬看着夏慕桑,觉得他看上去顺眼多了。有着共同的敌人,化敌为友会变得十分简单和自然。 林鸿远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掂记上了,他满脑子的热血上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钻进了后备箱。他事后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后备箱先动的手。 等到了龙头村,混在一堆大人中间上了山。村里人以为他是镇上来的,镇上的人以为他是村里的孩子。就这样,让他顺利爬上山。 原本他是跟在一队队伍后头的,结果人家走的太快,他跟丢了。跟丢了就跟丢了吧,一直到现在,他还是很乐观。觉得自己就是电影里的主角,一旦进山肯定会有奇遇。 十一岁的小男生,正是活泼好动,精力发泄不完的时候,加上他现在一脑门的热血沸腾,谁也没能想到,他竟然选对一条最捷径的路线,一个人走到所有人的前面。 “救命,救命。”林鸿远没有想过,他的奇遇会变成噩梦,他的确如愿遇到大小江,但他没有如电影里的主角那般,身手利索的放倒两个悍匪。也没有能够运用各种巧妙的机关,将他们生擒。更没能好好躲藏在一边,记下位置,然后飞奔去报信。 就这么毫无悬念的,被两个悍匪抓住。 于是,他身为镇长侄儿的身份暴露出来。不暴露也不行,他虽然又熊又虎,但他怕死。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生死关头,实在无法苛责太多。 “大哥,留着吧,万一有事还能帮着咱们挡挡/枪/子。”小孩子都能遇到他们,说明搜山的人也快到了。 “就算我们死路一条,拉个镇长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不寂寞。”杀了那么多的人,被追捕这么久,他们早就豁出去了,死也好,活也好,能多拉一个陪/葬是一个。反正他们贱/命两条,惹来这么大的阵仗,值了。 要是能侥幸逃出去,当然,是最好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放弃这个希望。 “翻过卧龙山脉,后头是一片戈壁滩,穿过戈壁滩,就是向天镇,最近的国境线就在向天镇的边缘。” “我们一起能到。” 大小江是被逼入兴州省,但不是被逼入龙头村,这是他们主动的选择,因为这里有这一条虽然难的好似上天,但仍有一线希望出逃的路。 林鸿远被绑住双手,绳子的另一头栓在其中一个悍匪的腰上。两个悍匪走的很快,而且目标明确。林鸿远就比较惨了,一旦跟不上,就会有人回头,给他一脚,是轻是重完全看心情。 这里没有家人的宠爱,没有亲戚的追捧,只有扑面而来的恶意。是林鸿远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恶意,让他第一次真正了解,什么是坏人。不是抢了他的玩具弄坏了腿脚扔回给他的叫坏人,也不是跟他吵架,然后跟父母告状的是坏人。 真正的坏人,会绑住他,不管他的手被勒的有多痛,痛到几乎麻木。真正的坏人,会随便就一脚踢到他的肚子上,哪怕钻心般的痛,也不能耽误一步,不然马上就是第二脚。 这个时候的他,无比渴望姑夫带着队伍从天而降,打死这两个坏蛋替他报仇,呸呸呸,不是替他报仇,是救他回去。他保证,他一定会好好听话,再也不会乱跑。他会紧紧黏着夏慕桑,再也不会嫌他多事。 可是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没有人声,林鸿远绝望了,他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了。眼泪一下子糊了个满脸,他不想死,他想妈妈,甚至也想爸爸,还有爷爷。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他默默念到,就连最讨厌的表兄妹们,他也想念了一遍。 “镇长,这里已经很远了,脚印很少。这一队应该是我们的人,五个人的脚印,旁边还有一行脚印,只有三个人。如果是村民的话,为什么还带着孩子。”民兵队长和夏镇长一起,山里积雪未化,可以看到脚印。 民兵队长打着手电筒,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的脚印分布。 “是小远的脚印。”夏镇长一眼就认出来,脚印下头印着深深的两个英文字母,这是从国外捎回来的球鞋。至少在这座山上,除了他,不会有人穿第二双一模一样的球鞋。 那和小远在一起的两个人呢,民兵队长仔细看了看距离,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我通知人过来。” “通知之后,你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集合,我先去看看。”夏镇长心急如焚,要是真被大小江抓住,那可怎么是好。他一刻都等不得,也不管民兵队长如何规劝,急切的摆脱他,顺着脚印追上去。 第44章 人质 系统所说的五点五公里,是直线距离, 但在山林里, 真正走起来,不是这么算的, 爬上爬下,就连司雨侬也觉得筋疲力尽。 夏慕桑也累的不轻, 两个人刚才还因为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滚下去,滚得一身是雪,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司雨侬坐在大石头上喘粗气, 夏慕桑就在身后,轻拍她的后背。 “你是在拍奶娃娃吗?”司雨侬总算喘匀了气, 累得狠了,刚才又摔的那么狼狈,顿时有点迁怒。 夏慕桑收回手,没有吭声。 “对不起。”司雨侬马上道歉,再着急也不该迁怒, 如果夏慕桑没有跟出来, 她刚才一个人从这里摔下去, 不一定能够这么快爬起来。万一昏迷,冻死在山里, 也是可能的。 “不用道歉, 我觉得,你的直觉是对的。”夏慕桑的手电筒, 照亮他们前头的雪地。两个英文字母,印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还不够,司雨侬默然,她当然知道她走的路是对的。但她在走,大小江也没停着,距离并没有缩短多少。等一下,这个脚印是林鸿远的。 她猛的抬头,“大小江抓住他了。” “恐怕是。”夏慕桑用手电指着英文字母前头的脚印,属于两个人,看来是大小江无疑。如果不是大小江,不会有两个大人拉着一个孩子走这么远。更何况搜山的队伍为了安全,都不少于五个人一组,两个人的组合,除了大小江,不作其他人想。 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夏慕桑又发现了他父亲的脚印。 他们已经走了极远,很少有其他人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脚印没有被破坏,也很清晰。 夏慕桑全身紧绷着,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中。司雨侬想到前世可能发生的一切,心里堵的厉害。 “你父母的感情是不是特别好。”他们重新上路,一路很沉默,气氛越来越压抑,司雨侬努力想要在压抑的气氛中撕开一条口子,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嗯,是。”夏慕桑听过很多人追问他母亲的事,还有人把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他的父亲,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愤怒,因为他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父母有多么的相爱。 “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想。”夏慕桑自嘲的一笑。 “很明显的事啊,感情不好,她怎么会离开家去南方施展自己所长。” 夏慕桑一愣,“怎么讲。” 这就是有深谈的意思了,气氛为之一松,新鲜空气又回来了,司雨侬比之前走的更快,也没耽误她说话。 “只有相爱,才会不舍得另一半被琐碎的生活埋没才华,才会包容让她去施展才华。只有极相信对方,才会相信距离和不能在一起的孤单战胜不了爱情。” 夏慕桑久久没有出声,最后才道:“我妈妈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所以,司雨侬想,她已经有了答案,前世夏慕桑会回卧龙镇,正是去看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放弃了林氏集团,放弃了一切,回到卧龙镇陪伴她的爱人。虽然她的爱人,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还有一个疑点,始终挥之不去。 前世夏慕桑没有和她做过同学,更不用提林鸿远,很有可能当时的镇长也不是夏慕桑的父亲。司雨侬只恨自己当时年纪太小,如果不是村长是自己家的,她可能连谁是村长都不会关心。 “你爸之前在县城是做什么工作的?”她没话找话。 “主管行政和保卫。”夏慕桑随口说道。 最后一个疑点也有了答案,如果前世夏镇长没有当镇长,但他主管的工作里有保卫这一项,注定了和这件事要扯上关系。 那很有可能前世的林鸿远从县城钻上车,之后的结果就和今天一样,夏慕桑的父亲发现后进山营救。 司雨侬的一声叹息还没成形,却已凝固。 大小江的距离,越来越近,拉近的速度快的不像话,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 “快跑。”司雨侬一拉夏慕桑,开始发力。 夏慕桑一句话都没问,牢牢跟在司雨侬的身后。 大小江的确停下来了,原因是林鸿远真的走不动了,他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的城里孩子,能够捱到现在,是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不得已的苟且。他数次咬紧牙关是以为很快就有人来救他,只要再坚持坚持就好。 但他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他绝望了,不会有人来救他了,他也真的,再也走不动了。干脆往地上一躺,要死要活随便吧,反正他是一步也没法走了。 林鸿远被大小江踢的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大喊,“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宁愿不活了,他也不想走了。太累了,大腿根处又酸又麻就象被数千只蚂蚁噬咬着,膝盖已经没法弯曲,脚底不知磨起了多少个水泡,又被踩烂,钻心一样的痛。双手被绑住,没法平衡身体,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身上没有一处不痛。 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得血肉模糊,早就磨掉一层皮,再走下去可能肉都要被勒掉。 他不走,甚至有着死了就是解脱的想法。真的太痛了啊,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还不如死了干脆。 痛疼甚至大过死亡的威胁,他瘫在地上,如同一瘫烂泥,情绪彻底崩溃。心里是无尽的后悔,以前有母亲包容他的一切过错,干了任何坏事,都大人站出来帮他解决。他已经养成了,做错事也没什么了不起,不会有什么后果的习惯。 只有这一次,唯一的一次需要他承担后果。可这一次,就足以要他的命,让他痛不欲生。 “住手,你们放开他。”夏镇长从暗处走出来,他已经跟随他们有一会儿了,还找到机会用对讲机报了方位。但他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便干脆没有露面。原本想着跟在他们身后,等队伍赶到,再救下林鸿远。 但没想到,队伍还没赶到,林鸿远先不行了。小孩子哀嚎的声音,在半夜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凄厉。 夏镇长不得不出现,哪怕他现在只有一个人。 “姑夫,姑夫,救我。”林鸿安看到夏镇长,犹如溺水的人看到飘向他们的游泳圈,拼尽全力的嚎叫。 “我是夏华盛,是卧龙镇的镇长,你们如果需要一个人质,显然我比他更适合。”夏镇长双手平摊向前,示意他没有武器,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两道手电筒的光束照到夏华盛的身上,有一道光束直接打到他的眼睛上,让他不得不眯起眼。这样的动作充满了挑衅,在这个时候,却偏偏无可奈何。 “你能保证送我们出去?”大小江拿手电筒玩弄般的在夏镇长的全身扫过,拿镇长当人质,的确比这个走不动的破小孩好。 “我什么都不能保证,如果你们同意交换人质,就放人,如果不同意……” “你能怎么样?”大小江大笑起来,指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你看,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山林里的雪就是最好的跟踪器,雪地上的脚印让他们逃跑的路线无所遁行。他们也想过扫除痕迹,最后发现是浪费时间。谁能想到呢,竟然下雪了,不用一个时辰,他们所有经过的痕迹都会被大雪覆盖,完美的就象没人经过一般。 见夏镇长没有吭声,大小江从背包里取出一条绳子,扔到他的脚下,“把自己的手套上,走过来。” “你们先放了他。”夏镇长捡起绳索,一指林鸿远。 回答他的是黑洞洞的枪/口,一把枪指着他,顺便还把躺在地上的林鸿远踢了一脚,“换一个人质可以,但他,一样得死。” 他们在逃亡,每一分钟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分钟。 他们杀人无数,这中间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有成年男人,还有警察。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还会紧张,会害怕,会想被抓住该怎么办?现在,他们已经不会这么想了,杀几个都是一样,那为什么不多杀几个。 扭曲的灵魂疯狂的想要吞噬鲜血,越多越能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 他们的灵魂早已不是人类,眼珠里的光芒业已丧失所有的人性,只剩下纯粹的兽性。 夏华盛僵立在他们面前,蹙眉看着林鸿远,心下念头急转。 大江有些不耐烦,他比较喜欢直接一点,要杀就杀,别废话。但弟弟喜欢在别人死前戏弄一番,他不喜欢,但也没阻止。如果戏弄一下将死之人,能纾解弟弟的压力,那也不错。但前提是,别耽误太长时间,他们还要赶路。 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图,大江还是开了口,“快点吧。” 小江无所谓的耸耸肩,削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用手一摸林鸿远的脖子,“穿的这么好,吃的这么胖,你爹妈养你花了不少钱吧。要是你死了,他们的钱是不是就白花了。” 林鸿远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小江的手指阴冷的就像一条黏乎乎的毒蛇,明明没什么力度,林鸿远却觉得比踢他一脚更加可怕。 “你住手。” “不许动。” 前头一句是夏镇长喊的,后头一句是赶过来的民/兵队长,他端起了枪,枪/口瞄准拿着枪的大江。 大江“呸”了一口,冲着小江道:“让你浪费时间。” “怕什么,有这个小子在,换人质咯。押个镇长在手里,还怕逃不出去。”小江一脸不在乎。却遗憾的收起爪子,拍拍林鸿远的脸蛋,“小子,你运气不错。” 民/兵队长再晚来一点,他肯定会当着夏镇长的面掐死林鸿远,然后押上夏镇长当人质。反正他们手里有枪,又是二对一,稳赢。 “怎么只有你。”夏镇长一脸焦急,虽然他有枪,但只有一个人,对方是两个悍匪,也同样有枪,关键是还有人质,他们现在并不占有优势。 “都不熟悉山里的路,还得让村民带路,时间太紧等不了他们。”民/兵队长端着枪,言简意赅。 “幸好你过来了,不然……”夏镇长一抱拳,刚才方寸大乱,要是林鸿远真死在这儿,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妻子,和岳父那边交待。 “镇长跟我客气啥。”民/兵队长瞄准大江,一刻都不敢放松。心想抓住大小江虽然重要,但要是把镇长填里头,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不管换谁当镇长,都不敢要他这个只知道要功劳,却不管镇长死活的民/兵队长。 “镇长大人,恭喜你啊,这小子暂时死不了。不过呢,你得跟他换,否则,我这手啊,说不定就痒得慌。”小江忽然一下子掐住林鸿远,手指慢慢收紧。 “你不要乱来,我换,我换。”夏镇长一见,捡起绳子就往手上套。之前他不是不肯换,人家即要人质也要林鸿远的命。现在他们这一方有了枪,形势稍微有一些逆转,但还不够翻盘。至少,能够保住林鸿远的小命。 “镇长,不要换,他们不会讲信用的。”民/兵队长急了。 夏华盛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去。他怎么能不换,林鸿远有生命危险,不管他和林鸿远是什么样的关系,首先他是一个大人,而林鸿远是一个孩子。在危险面前,一个成年人,难道要看着一个孩子去死吗?他做不到。 “你们放开他。”就在夏镇长走过来的时候,小江重新收手,脸上挂着轻松得意的笑容。这笑容大江非常熟悉,是他戏弄人得到满足时,常常会发出来的笑容。简单说,被戏弄的人越为难,他就会越兴奋。 “小远,你能站起来吗?”夏镇长喊着林鸿远的名字。 林鸿远的喉管火辣辣的痛着,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他想爬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远,你坚强一点。想想你妈,你不想看到她吗?不想回家吗?” 想,林鸿远心里想的要紧,呜呜咽咽的声音从喉管里发出来,在寂静的山林里,犹如一只负伤频死的小兽。 天上飘着的雪落到他的嘴里,融化到他的喉管里,让他稍事清醒了一点,一个翻身,跪到地上。 手上的绳索已经被抽掉,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颤巍巍爬起来。每走一步,都有无数的眼泪摔到地上,风吹过来,将眼泪吹得七横八竖,几乎要在脸上画出一张抽象派的几何图。 第45章 大力金刚罩 “站在那儿,不要动。” 林鸿远刚走出几步路, 就被小江叫停。他冲夏镇长勾勾手指, “把绳子扔过来。” 夏镇长暗叹一口气,果然狡猾, 这么一点破绽也被他们发现。他本来想和林鸿远交错的时候,一把抱住他, 往山坡下一滚。民兵队长是神枪手,大小江手里又拎着手电筒,只要没有他们这些人质妨碍,他完全可以一枪一个。 但是, 这样就没办法了,夏镇长把套上自己手上的绳索往前一扔, 小江一把将绳子拉紧,夏镇长踉跄一下,重新站稳。 “对了,都往这边挪挪。”小江嘎嘎的笑着,一脸看穿你们小把戏的模样。 夏镇长只好往大小江的方向平行挪动, 用他的背影, 彻底挡住民/兵队长的枪/口。 林鸿远机械的挪动几步, 就再也动弹不得。 “小远,快跑。” 林鸿远也想跑, 但他真的跑不动。 “爸。” “夏镇长。” “林鸿远。” 大队人马就在这个时候赶到, 夏慕桑和司雨侬和赶过来的人在不远处碰到,才知道他们也是接到夏镇长的消息, 还有民/兵队长留下的讯号,这才摸准方向赶过来。 经过大半夜的闹腾,天色已经微微发白,县里和市里的人手赶到后,也在安排之下进山搜捕。所以这会儿集中过来的人,真是五花八门,哪里的人都有。 “你们全部退下,不然我杀了他。”大江见到这么多人,嘴里骂骂咧咧好几句,举/枪的手,抬的更高。小江一拉绳索,想将夏镇长扯过来。可没有想到,绳索直接从他手上掉下来。夏镇长不仅没有被他扯过来,反而回头一把抱住林鸿远。 “你找死。”大江的枪已经朝着夏镇长瞄准。 夏镇长深吸一口气,“我不跑,我只是要确保他是安全的,让他们来一个人,把他扶过去,我就跟你们走。” 他怕悍匪临时反悔,要拉着他们两个人同时当人质。因为局面再次反转,他们这边来了很多人,悍匪可能会为了自保,一人押上一个人质。但林鸿远已经遭了不少罪,要是再被扣为人质,他恐怕撑不下去。 “你先让他们退后。”大江举/枪喝道。 夏镇长扬声让大家退后,很快有领导模样的人站出来组织,只留下两个人端/枪对准对方,剩下的人,全部往后退一步。 “来个人,过来扶他回去。”夏镇长冲着他们喊道。 “来两个人。”小江开了口。 夏镇长身子一僵,脸色也僵住了,“不用了吧,人多了,你们也走不快是不是。” “刚才我听到有人叫爸。”小江的脸上挂着笑容,就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夏镇长的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抱住林鸿远的手,微微颤抖。林鸿远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之中,虽然站着,但无知无觉,身体慢慢软倒在夏镇长的怀里。 “让你儿子找个人一起过来,你们父子俩呆在一块,多好。”小江还在笑,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炙热。他最喜欢看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一会儿玩先杀谁后杀谁的游戏时,说不定还能看到感天动地的一慕呢。那他就是死了,也挺够本。 “你们……”夏华盛此时的心情就象被热油滚过一般,如果没有林鸿远,他宁愿现在就扑上去拦住枪/眼,也不愿意让儿子靠近一步。 “来两个人,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要女的。别想着偷偷换人,我可看见了。” 其实他倒是想多了,在场的都是大人,司雨侬和夏慕桑是唯二的两个孩子。唯一的男孩子便是夏慕桑,想换都没得换。更何况,夏慕桑也绝不会让人跟他换。 他巴不得赶紧到父亲身边,父亲现在有危险,他必须过去。 夏慕桑都不用人找,自己钻了出来,司雨侬赶紧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你们不能去。”民/兵队长急了,搭上一个夏镇长已经是无奈,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两个小孩子,怎么能去。 “他们要一个女的,咱们这儿哪儿有女的。”来汇合的人很杂,有镇上的,也有县里的,说话的是县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他说的是实话没错,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可谓诛心。压根没有为留下夏慕桑和大小江谈判的意思,直接说这里没有女人,肯定了只能让他俩去的决定。 民/兵队长急的不行,镇上的人群龙无首,没人敢伸手管这事。县里的领导又急着领功,巴不得快点破局。 司雨侬朝县里的领导看了一眼,拽住夏慕桑,“我们一起去。” 夏慕桑当然不想让她去,可是县里领导的话,却象一盆凉水浇下来,除了司雨侬,好像,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要连累她吗? “你一会儿扶住林鸿远,马上走,不要回头,不管是什么样的动静,你都不要回头。”夏慕桑只能这么说,大小江只有两个人,一人扣一个人质刚刚好。会点一个女人去扶林鸿远,可能真的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而不是为了留下她。 但面对这种人,又哪里能用常理度之呢。 夏慕桑想不到让司雨侬绝对安全的办法,司雨侬反而附到他的耳边,“一会儿你拉住你父亲,最好拦腰抱住。” “嗯?”夏慕桑不明白,但司雨侬已经闭上嘴,按大小江的要求,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你现在总能告诉我,大力金刚罩防不防得住子/弹吧。”司雨侬跟系统进行着沟通。 “当然,这可是a级的防御。”系统一脸自豪。 如果放到之前,她肯定会呸他一脸,这有什么好自豪的,就是s级她也用不上啊。就跟手机的年代,你卖镶了钻的bp机一样,谁跟你玩啊。 现在,她只能任由系统自豪她一脸,还得小心吹捧着,您说的对,您说的妙,“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嘛,我是系统代理人我骄傲。” 大力金刚罩不大,堪堪能罩住以她为圆点的周围一平方米的距离。 四个人紧紧挨在一起,还是能装下来的。为了防止意外,她才让夏慕桑紧紧抱住他爸。 而现在,两个孩子一步步往前走。大小江一脸兴奋,而两个孩子的身后,刚才还有点懵懂的人也都反应过来。这不对劲吧,他们这么多大人集合到这里抓大小江,怎么就变成两个孩子冲上去送死呢。 有人忍不住出声,县里的领导脸上挂不住,微哼一声,“大小江点名要他们去,不去就要一枪嘣掉夏镇长,你们叫我怎么办?” 要是事事都听悍匪的,你这个当领导的进山又是干什么呢?这话在不少人心里转了好几遍,却不敢说出来。 夏镇长的心在滴血,看到儿子和一个小姑娘走过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拿着枪和武器的大人。 “慕慕。”夏镇长的视线模糊,声音哽咽。 “爸,你别怕。”夏慕桑反而安慰起了父亲。 司雨侬仔细观察着,夏镇长抱着林鸿远站在离悍匪极近的距离,大约不到十米。这个距离,让悍匪不敢动也是有原因的。开枪打死夏镇长或是林鸿远,另一头守着的人,必然会开枪。 如果大小江上前去抓夏镇长,场面就会乱,一乱人多的一方就能趁机压上来。 不得不说,只是一个对峙,几方人马,各方心态,都得分析的丝丝入扣,否则一个不慎就是血溅当场。 所以悍匪说的厉害,却不敢动,他们要寻求的,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局面。难怪他们能一路逃亡到这里,途经几个省份,都没被人抓住。在乱局面前,他们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冷静头脑,以及迅速寻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形势。 只要场面不乱,他们稳住局面抓住夏镇长和夏慕桑当人质,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这一个小局,他们算是赢了。拖着人质,在这么多人面前,怎么跑出去,那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夏镇长充分掌握了他们的弱点,才敢这么抱着林鸿远,站在两方人马的中间不动。但他算不到,这样一来,会把儿子搭进来。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夏镇长的脸色越来越绝望。林鸿远还是一动不动,身体绵软,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司雨侬此时无暇去顾及身后那些大人的小心思,甚至还要感谢那个想抢功的领导,有他在,她才能顺利跟着夏慕桑。她一会儿行动的时候,想必那位领导也能很快反应过来收拾掉大小江。 一定要快,否则大小江对着他们乒乓乱射都没事,好好的围捕行动变成灵异事件,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距离不算太远,所以他们很快走到夏镇长的身边,夏慕桑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司雨侬顺势扶住林鸿远。 林鸿远这个时候终于清醒了一点,努力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司雨侬的脸。 “我给你钱。” 司雨侬差点把他给扔出去,败家玩意儿,熊孩子。 “还等什么?过来吧。”小江笑着指指夏家父子俩。 大江十分默契的把枪口对准司雨侬,他们不过来,就开枪。 夏镇长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脚步沉稳。 就在这时,司雨侬大喊道:“夏慕桑,抱紧你爸。” 上前一步抓夏慕桑的胳膊,另一只手还牢牢扶住林鸿远。 “找死。”大江果断开枪,不管这个女孩想干什么,他都要速战速决。否则对面的人和枪,不会放过他们。 “大力金刚罩。”这一句,当然是在意识里喊的,虽然除了系统没有别人听到,她还是感觉到了羞耻。 “走。”司雨侬拉着他们,他们得先偏离交火的地点。 夏镇长用身体护住孩子们往一边跑去,夏慕桑的手一只环抱着父亲的腰,一只被司雨侬牢牢扯住。 夏慕桑面对着大小江,此时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眼里仿佛慢了半拍,让他能清楚的看到大小江脸上的表情,小江狠厉,大江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举起了枪。 子弹没有他想象中剧烈的响动,而是在离他们不到半米的地方,如同烟花一样炸开。 夏慕桑没有闭眼,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这颗子弹,还有大江脸上恐怖的表情。 “卧倒。”司雨侬已经带着他们跑出好远,但他们是横向的跑,用意是不影响双方交火,但站在一起似乎有点奇怪。她想了想,很有气势的喊道。 “开/枪。”对面的人看到机会,高喊一声。 然后是民/兵队长的,“等一下。” 以及,枪/声。 夏慕桑被父亲一把拽倒,四个人卧倒在雪地上。地上是冰凉的雪,灌到他的脖子里,让他无比的清醒。 他仰面朝天,缓缓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他看到天空飘下来的雪,真的好像一片片的鹅毛。 大小江来不及追他们,他们已经陷入对面的枪林弹雨。 而从对面飞来的子弹,没入大小江的身体,每一颗子弹爆炸出一朵血花,大江不甘的瞄准对面,一口气将子弹射空。 不知道对面有没有人受伤,只知道越来越多的子弹射击过来,其中一颗更是直接击中大江的手腕,让他手里的枪掉落在地。 一代悍匪,终于交待在逃亡的路上,临死前的表情,狰狞到可怕。 “夏镇长。”民/队长喊着,冲了上来,他始终没有开/枪。 “我们没事。”夏镇长坐起来,一一查看身边三个孩子,从头到脚,幸好,全都没事。 大江的第一枪瞄准的是他们,当时惊险无比。夏镇长反身从身体护住他们,却没有中枪,他自己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运气。 “运气好,那是一颗空包弹。”夏慕桑数不清是第几遍回答这个问题。 县城的医院里,躺着的是林鸿远,虽然伤的重,幸运的是没有内伤。林鸿远的父母一起赶到,围坐在病床前,一脸严肃。 林鸿远的母亲一直在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把儿子送到卧龙镇。她不敢当面怪孩子的姑夫,但不时看一眼夏华盛,眼里全是不满。 这已经是克制之后的结果,刚看到儿子的时候,她直接昏过去,醒来就发了一通疯。好在林建军把她按住,留她在这里照看儿子,自己却不知道去忙什么去了。 单独只住了一个病人的病房里,林鸿远依赖的窝在他妈怀里,吃着他妈喂给他的糖水罐头。 林建军和夏华盛就坐在隔壁一张病床上说着话。 “这次的事,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儿子这条命难保。”林建军真的拍了拍妹夫的肩膀。 夏华盛摇头,“你们把儿子交给我,我当然有责任,本来就是我没尽到责任。” “我儿子什么样我不知道吗?要不是他偷偷上山,能被人逮住?”林建军到底是男人,看到儿子伤成这样虽然心疼,但至少得弄清楚前因后果,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 “老林,孩子受的苦够多了,你就少说两句。”林母不愿意了,她现在恨不得拿儿子当小婴儿一样疼,哪里听得了儿子的半句坏话。 “妈,是我不对,我不该乱跑。要不是姑夫,那些人会杀了我的。”十一岁的孩子,撒起娇来,可以当成不懂事的小屁孩子,真跟你懂事起来,又挺像那么回事。 挺像那么回事的林鸿远说的很认真,却把他妈噎的不轻。 林建军倒是挺欣慰,堪称慈祥的看了一眼儿子,“要是遭了这一回的事能有慕慕一半懂事,也算没白白受苦。” 转个头继续跟夏华盛咬牙,“不过那个姓安的什么来路。” 林鸿远偷摸着钻后备箱,偷摸着上山,这都是他儿子的错,怨不了别人。后头被大小江抓住,那是运气,该他命中有这一劫。夏华盛连夜上山,为了救林鸿远用自己交换,这是恩。 后头夏慕桑和一个小姑娘出现,再到空包弹那是祖坟冒了青烟,老天保佑。但是县里一个带队上山的小领导,不和大小江谈判就把人质往他们手里推,还事后不顾他们的安危,为了抢功直接开枪。这是什么?对他林建军来说,这是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发红包了,大家来留言,么么哒! 第46章 后续 夏华盛知道,林建军这么问, 就是在动手之前, 问一句他的意思。 “到卧龙镇当镇长,虽然官小, 但好歹是当家作主,也是个资历。当时县里有人想下来, 没想到,最后任命书下来,会是我。” 他没有去活动这件事,任命书下来, 他自己都是懵的。可别人不这么想,比如这一回在山上遇到的安原, 就是竞争失败者。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夏华盛抢了他的东西。 非要说安原主动想弄死他们,倒不至于,他也没那个胆量。开/枪射/大小江,是在他们远离交/火区之后, 才发生的事。 之前没有尽力谈判和拖延时间营救人质, 又是个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的问题。毕竟最终的结果,完美收场。人质毫发无伤, 悍匪大小江被当场击/毙。 在好的结果面前, 大家比较容易能够原谅过程中的瑕疵。比如就有人为安原撑腰,认为这只是果断和善于把握机会。 但这话, 对于当事人来说,当真是鬼话连篇,连一个标点符名都不信。 夏华盛说完,林建军就懂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夏华盛还是追加了一句,“他们家,在当地还是有些人脉的。” 不然也不敢行事这么嚣张。 林建军大气的一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咱们混的圈子不一样。” “小云下午到,我一会儿去接她。” 听到小云的名字,林建军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我和你一块去。” 小云当然就是夏华盛的妻子,林建军的亲妹妹林建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听到消息一刻都不敢耽误,但毕竟离的太远,火车要坐上二天一夜。 “早点开通航线就好了,我感觉自己都快怄出馊味来了。”得知家里人全都没事,林建云终于开始抱怨。 “都说了让你别回来,你非得折腾,这下好了,呆不了几天又得再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回去。”夏华盛的眼神柔柔的,说着抱怨的话,实则把妻子的手抓的牢牢的,哪有半点抱怨的意思。 “回去的时候,跟我们一块走,老爸早些日子还说想你了。你在北京呆几天,再飞过去,人也舒服些。” 林建军建议道。 “不着急说这些,我先看看小远这孩子去。”林建云摆摆手,又问,“慕慕呢。” “在学校呢,他没什么大事,留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还不如去上学。” 林建云抚额,幸好她生的是个男孩,就夏华盛这个养法,跟放羊有什么区别。 离事发已经过去几天,但所引起的各种反应还在发酵。司家最明显的变化是,司爱华亲自接送女儿上学放学,司青青更是和侄女形影不离,去个卫生间都要在外头守着。 “怕我掉坑里啊。”司雨侬出来洗手,看司青青又在外头等着,不由叹气。 司青青哼一声,点点她的额头,“怕你会上天。” 当天她和夏慕桑那么一跑,司家人吓得魂飞魄散。司大娘都要往山上跑,硬是被村里人拦下来,长寿赶紧上山找着司爱华和长保,三个人没头苍蝇一样在山上喊了一晚上司雨侬的名字。 提起那天的事,司雨侬不好意思的闭了嘴,自己确实不地道。 “这不是,没事了吗?”只能弱弱的辩解。 “那是司家祖坟冒了青烟,伯娘特意去给大伯父和爷爷奶奶烧了香,谢谢他们保佑你。不然你以为呢,伯娘听人说那天的事,听的差点晕过去。” 实在是太侥幸,如果不是一颗空包/弹,那今天是个什么结果,这颗子/会击中谁,只有天知道。 司雨侬不敢说她是有万全的把握才敢跟着人去冒险,只能低头受教,“知道了,我以后不敢了。” “拉倒吧,伯娘说了,你是认错比谁都快,犯错的时候,比你认错还快。”司青青毫不留情的打击她。 “草儿来上学了,你知道不?”司青青牵起司雨侬的手,小侄女这样怪可怜的,还是换个话题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司雨侬得知草儿插班到二年级,很为她高兴。 司青青也很高兴,那天闹的那一出,村里人都骂齐海是个没担当的软蛋,可怜草儿妈所嫁非人。好多人猜测,他们可能过不下去,可要是离婚,草儿妈等于是嫁过两回,这在小地方,是很难听的事。 管你谁对谁错,都是女人比较难当。 “没离婚,听草儿说,齐海跪着求草儿妈呢。最后草儿妈提了要求,她赚的工资她自己拿着,然后得送草儿读书。”齐海为了不离婚,自然是全都应了。草儿妈也不含糊,立刻就办了手续,宁愿插班多读半年二年级,也要赶快把女儿送到学校。 这个结果对司雨侬来说,谈不上好坏,她没有立场让草儿妈离婚,象草儿妈的情况,离婚之后带着女儿,要应对的只会是比现在更艰难的生活。但对草儿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中午的食堂,草儿和他们坐到一起,神色阴郁,“我宁愿我妈跟他离婚,如果不是你们,我妈已经死了。” 司青青和司雨侬都没说话,他们都是小孩子,决定不了大人的事,又能说什么呢? 草儿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她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不然,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憋疯了。 司雨侬觉得,比起这些,夏慕桑提出要和她单独谈谈的事,才有点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夏慕桑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一直担心是不是当时无意中把大力金刚罩几个字喊出来,让他给听见了。 “谢谢你。” 果然,夏慕桑一开口,就让司雨侬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谢什么,你舅舅和你爸已经谢过了,还送了那么多东西,我们全家人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不是。” 司雨侬刻意用轻松的语调说着,提起林建军和夏华盛送礼的事。 他们的确是登门道谢,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说司家准备修房子,所以还往礼物里加了两袋水泥。 夏慕桑想到大舅舅准备送钱,但被父亲拦住,最后整出那么一大车的东西,也觉得有些好笑,“这都是应该的,如果不是你的直觉,不是你带路,我怎么可能刚好赶到。如果我们不在,当时一定会出现变数。” 他们不在,而安原却在,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一定。 “安原做了这样的事,是不是还会高升。”司雨侬咬了咬嘴唇,其实她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夏镇长真的出事,那么接替他位置的人,大有可能是安原。这个人的人品,已经不用再多说,那么一定是他在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系统才会出现保护霁海的任务。 提起这个人,夏慕桑轻叹一口气,“司雨侬,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 从刚才他道谢开始,她就一直在转移话题,还转移的不动声色。她好像很害怕他道谢,到底是害怕他道谢,还是害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呢。那天他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了。 重复了一百遍的空包/弹,甚至说服了自己,那就是空包/弹,但真正的空包/弹,不会在半空中自己爆/炸。 “其实,我就是真心想谢谢你,没有别的意思。”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故意装作懵懂无知的眼神吗?可是,既然她不想说,他还是别问了。 “那我回你一句不用客气,以后就别再提了。”司雨侬冲他俏皮的一笑,朝着不远的司青青跑去。 林鸿远的母亲答应过学校捐建水泥操场,林父知道后将物资和钱送到。脸都没露,带着儿子回了北京。 司爱华则用收到的两袋水泥,在家修建他一早就答应过女儿的浴室。 草儿能够重新上学,努力的程度让人汗颜。 后续被人议论最多的,是大小江被击/毙后,所有参加的相关人员,都获得了大大小小的荣誉,最不济的也有一个通报表扬,并且记入档案。 最拉风的当然属安原,几乎独得了大半的荣誉。成功跳了一级,被提拔为副县长,主管招商工作。 安原最近走路都带风,虽然分管招商让他有些不悦,但也完全能够理解。因为他是因为这份功劳被提拔起来的,等于在原本的序列之中,硬生生挤进去一个。之前的副县长,总不可能因为他上来,就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他吧。 而招商是最近才出现的新事物,正好没人分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虽然上头重视招商,但他们是内地比较贫困又落后的省份,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招商什么的,也没人会多想。 可谁也没想到,翻过一个新年,安原的运气来了。竟然真有国外的投资商,要新建一个大厂,考察来考察去,因为他们县城有直通火车的关系,觉得也算一个优势,竟然要来他们这里考察。 “这次的招商,就连省里都很重视,会有一个副省长亲自陪同外商下来考察。安原同志既然主抓招商,相关安排就交给你安排。” 县长特意开了一个会,强调了招商工作的重要性,还有上头领导的重视。 “如果真成落到我们县,至少可以解决数千人的就业,人家的产品直接过海关卖到国外,赚的可是美元。”这才是县长最开心的地方。 美元在□□十年代的中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一般人可能觉得,是因为美元比较值钱,所以产生的吸引力,其实,远非如此。 □□十年代的中国,可以说百废待兴,也可以说正在努力追赶自己落下的功课。这个时期的民生用品,比如说各种电器,还有工业产品,高科技产品,象工厂的生产线等等,统统需要进口。进口是需要用钱的,什么钱,美元。 拿人民币出去买东西,行不行?不好意思,国际市场上别说十比一,就是你愿意二十比一,也没人收人民币。必须要拿美元,才能买得到东西。 买国家现在生产不了的工业,高科技,深加工的产品,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家伙想出国看看,不对,这个时候叫出国考察,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和管理水平,没有美元,你拿什么去。 与公与私,这个时候的美元都是好东西,而且是人民币取代不了的好东西。 要买的东西太多,而美元太少。所以看到外商来投资,就跟看到明晃晃的美元一样,眼睛那叫一个热哟。厂子落到什么地方,美元的收入地方上总有办法分一杯羹,这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一个外商由一个副省长陪同,在这个年代也是惯有的待遇。一方是给足外商面子,另一方也是用实际行为敲打下头的人,中国官场的事,最怕的就是,上头很重视。 上头重视,下头就会更重视。安原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马路恨不得一天让人扫三遍,各处拉起横幅,无业人员由街道和派出所共同出面,勒令他们好好在家呆着,不要出去生事。 务必营造出一种欣欣向荣,精神面貌良好,安全祥和的市容市貌。 司家也没闲着,有了水泥,司爱华念念不忘的浴室终于可以动工。他为了不浪费水泥,还特意厚着脸皮,去夏镇长家的楼房里,看了一眼人家城里人的卫生间长什么样子。 回来后,又拿着妻子以前画的草图,比比划划许久,终于开始动工。 浴室就修在厨房的旁边,这样拎热水也比较方便。用水泥浇了地面,还学着城里的卫生间,做了干净的蹲厕。用管道将排泄物,导入到原本的旱厕。 墙上吊挂一个大桶,其实就是一般单位里用来装凉水的凉茶桶。最上头是盖子,下头有个水龙头,可以控制出水。水龙头上套了一根软管,连接一个半旧的花洒。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淋浴装置落户到司家。 司雨侬看了,简直是爱不释手,重回龙头村,一切都很适应,只有厕所和洗澡,让她心生烦燥。 解决了最让她头痛的事,顿时心满意足,就是让她安营扎寨一百年,也可以不动摇。 笑眯眯的欣赏着水泥一干就可以用的新浴室,和司青青叽叽咕咕讨论着怎么布置才更方便。就看到村里的小松子进门,“村长在不,你们听说了没有,县里的领导,把外头来的投资商给气跑了。” 第47章 额外奖励 小松子是龙头村唯一有自行车的人,原因是他姐姐中专毕业到县城工作, 因为自身条件不错, 嫁的也是县城殷实的人家。家里只有这一个弟弟,免不了时常补贴, 这辆自行车就是姐夫淘汰下来的二手货,送给小舅子在农村用, 一样很拉风。 他前几天刚去县城的姐姐家住了几天,知道的是最新消息。 至于安原的大名,出了山上的事,龙头村谁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不顾人质的死活,只知道邀功买好的。 所以小松子一回来, 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司家报信。 司家人闻讯出来,打头的长寿一脸笑意,“快进来,让我爹把好烟拿出来招待客人。” “你就能陪着抽一根是吧。”司丰年兜头给了长寿的后脑勺一下,惹得大家伙哄笑起来。 司雨侬也跟了进去, 小松子拿了烟, 也不急着抽, 直接装到了衣服前胸的口袋里。 “那个安原不是升了副县长吗?都说他运气好,有副省长陪着外商过来考察, 要是真成了, 没准下回县长都得换人当。”小老百姓嘛,说话就是这么夸张, 但意思倒是离不差,就是安原要发达了,老天爷都在帮他。 “结果呢。”小松子说着说着笑出了声,长寿用胳膊肘一拐,急道:“快说快说。” 小松子接过司青青从厨房端来的糖水,美滋滋喝了一口,“我跟你们说,本来外国人已经看中了横山县,说要在火车站旁边划一块地建厂。结果,安副县长不知道抽什么疯,一直出错,最后说了一句话,把人家彻底给得罪了。真是转身就走,不带一点犹豫的。” “敢情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是咋得罪的?”长寿揭小松子的短。 小松子嘿嘿笑了几声,“老长一句,我哪儿记得住啊。” 哄堂大笑中,小松子落荒而逃。不过,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学校里,夏慕桑重新成为司雨侬的同桌。他正利用课间的时间,轻轻对她念出一段话,“我们必须咬紧牙关,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否则,我们将一事无成。” 司雨侬看着他,“所以……” “这是某位战争犯演讲时说过的话,而那位外商是犹太人。” “啊……”司雨侬彻底明白了。 安原打听到的消息,这位美国投资商祖籍是在德国,把这句话当成德国谚语特意挑出来,还特意用德文念出来,背着人私下不知学了多久。指望在饭桌上一鸣惊人,和外商打好关系,也好挽回之前几次的低级失误。可没想到,不念还好,不等他念完,外商站起来就走,别说投资,气都气的半死。 司雨侬听完这一出,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不过,她能想像是谁安排的这一出,不管风格还是手段,都像极了林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林建军。 当然,日后这位林董事长行事不会再这么尖锐,但手段却层次不穷,永远让人捉不到把柄。就像这一回,离山上的事都过去了多久,人人都以为夏镇长忍下这口气。这一回安原栽了,也不会有人再想到夏家或是林家身上去。 “副县长被撤,被打发到龙牙镇的加工厂,当厂长去了。”从此前途无亮,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职业生涯大概就止步于此。 “投资商走到南方被留下来,听说已经确定了投资方案。沟通过程中提及这件事,特别诚恳的向他道歉,毕竟我们刚打开国门,又因为语言不通对外头的事不了解,所以只是弄混了,绝不是有意为之。外商也舍不得中国的成本优势,半推半就便留在了南方。” 夏慕桑耸耸肩,这大概就是姑夫所说的,皆大欢喜吧。但耸肩这招是跟司雨侬学的,有事没事耸耸肩,好像心情都会跟着好很多。 司雨侬抿嘴,刚准备乐一乐,就被系统的叮当一声吸引过去。 正好上课铃响起,夏慕桑也没注意到司雨侬的走神。 “任务早就完成,奖励是不是放发的太慢了,你们这样行事,以后是找不到代理人的。”司雨侬在意识里吐槽。 系统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他有这玩意儿的话,声音里充满不屑,“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一会儿别乐得的口水掉下来。” 什么,口水掉下来,司雨侬一下子乐了,看来有好东西啊。 “系统任务完成,大力金刚罩是否升级?”下头的选择,只有一个是,也就是说,系统任务的奖励就是给大力金刚罩升级。 这就是乐得口水掉下来的奖励,司雨侬捂着心口,手痒的要命,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严打之后,马上就要禁/枪,民/兵团组织也会沦为历史,包括猎/枪都得上缴,一般人是不允许持有枪/械的,国内的治安也会慢慢好转。大力金刚罩的用处只会越来越小,可是系统还要给他升级。现在是防子/弹,升级之后防什么,导/弹吗?那也得她能遇得上啊。 “不然换点别的吗?” “当然不能。”系统的口气很不高兴,有一种你简直不识好歹的感觉。 司雨侬认命的点下是,她已经充分了解,三观不同,相处起来有多困难。 “大力金刚罩,面积扩充为三个平方,防御力升至aa级。” 也只能这样了,司雨侬安慰自己,至少这一回靠他保住一条小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应该宽容一点。 “完成任务期间,代理人救下三条人命,触发隐藏奖励。”系统面板再次刷新一条消息,刺激的司雨侬一下子精神起来。 三条人命,哪三条?对,真是三条,第一条是草儿妈吴柳,因为草儿妈没死,日后草儿也不会杀掉齐海,她自己更不会因为杀/人而被抓判为死/刑。所以这么一算,还真是三条人命。 至于夏镇长,他是任务本身,所以不算在额外的奖励里头。 太好了,司雨侬搓搓手,恨不得现在就去沐浴更衣一番,保佑系统千万不要再出来一个给大力金刚罩升级的奖励。 可是系统并不给她沐浴更衣的时间,直接出现一行消息。 “选项一,增加一千功能点。选项二,超级农药一瓶。选项三,菜谱一份。” 一千个功能点,这真是挺大方的,她攒到现在,帐面上也只有可怜的三百个功能点。不过,功能点靠种树总能增加,不算稀有物。 超级农药,听着就很拉风啊。但是,能和一千功能点以及超级农药摆在一起的菜谱,司雨侬觉得,总不至于真是普通的菜谱吧。 “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超级农药是什么,菜谱又是什么。”司雨侬虚心向系统求教。 “超级农药当然就是字面意思,菜谱嘛,也是字面意思。”系统解释的毫无诚意。 “就知道你靠不住,三长一短选最短,我选菜谱。”应该是二长一短,不过这个时候,司雨侬也不计较那么多了,按照学渣宝典,就该选菜谱。 系统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草率的选定一个看上去最没用的东西,仿佛噎住一般询问,“你确定?” “本来不确定的,在你问我之后,就确定了。”司雨侬露出胜利的笑容,就差没比个v给系统看。 系统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气得连哼好几声。最后才道:“本来就是给你选的。” 言下之意,选什么都是她的事,他有什么可气的。 哐当一声,吓了司雨侬一跳,一看才知道,是菜谱掉落,进入面板,安静的躺在功能点的旁边,随时可以取用。 一定是系统故意弄出声响,吓她一跳,真是个幼稚鬼。 司雨侬扮了个鬼脸,退出来。 又到周末,司雨侬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包分好的种子递给父亲,“谁家帮咱们把活干完了,就把种子给人家。” 这是年前就说好的事,帮司家开荒,半亩地换一把生菜种子。 司爱华接过来,“又有三四家干完了活,都有六七亩地了,还要吗?” “要啊,怎么不要。”司雨侬不嫌地多,想到进度条,她觉得就是再多地也不够她种的。 好吧,司爱华点了头。 “今年咱们全种绿稻,已经在孕苗,过几天就能种上。”绿稻比他们种的水稻要早一个多月,所以什么都得提前。 就是这个绿稻今年也有不少人问,但司雨侬却没给,直接说这是优化的品种,还不稳定,几年后才有种子拿出来卖。现在她就是帮人做实验,为什么愿意冒着风险帮人做这样的实验,是因为生菜种子的事欠下的人情。 这么一说,村里人便没再提这回事,实验这种事,万一要是产量锐减,他们岂不是要饿肚子,不行,不能冒险。 司爱华说完话,拿着种子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韩老板。”来者正是县城面包店的韩平,司家人轮流去县城给他送生菜,自然是认识的。后头过年的时候,韩平还特意带着东西来拜年,让司家人受宠若惊。 没想到,这才隔了多久,又来了。 “爱华兄弟,你去忙,我就是来跟咱家大妹子讨个主意。”韩平可不敢让司家长辈在旁边呆上,过年的时候,长辈都在,司雨侬表现的不知多乖巧。可是乖巧有啥用,乖巧的司雨侬可不会给他支招,只有毒舌果断的司雨侬才会给他拿主意。 地里一堆农活等着,司爱华也没多想,反正大概就是生菜的事,这事最后也得女儿拿主意,干脆就招呼一声,下了地。 司大娘带着白春桃和司青青一块去割猪草,家里还真就司雨侬一个人,韩平赶紧请司雨侬坐。 “大妹子,大姐,咋办啊,人家真的开起蛋糕店,东西可全乎了。这才开业一个星期,我店里的生意就全没了。” 韩平迫不及待的诉苦,他以为开完店,再到抢生意,怎么也能捱上几个月,没想到,会败的这么快,几乎就是立刻马上,门前冷落车马稀。 他惆怅归惆怅,倒也没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想改行,最先瞄准的是服装行业。问题是他并不想带着现金坐上两天一夜的火车去南方进货,然后再抱着货坐两天一夜回来。 这样的节奏不是一次二次,而一个月至少一次,他老婆怀孕,家里离不开人。再加上火车上并不安全,所以没敢走这条路。还有一条就是专门有人坐这条线带货,直接去火车站加钱拿货就行。 结果刚接触上就被人警告了,无他,这条线被县城一个大佬给垄断了。所有货都在他手里,必须得去他手里拿。一打听价格,韩平就歇了这心思。 他还想过还继续做吃食生意,西式不行可以做中式,包子馒头花卷,是个人都会做。可问题也在于,人人都会做的东西,能够让人掏钱买,那绝对是有两下子的。只是会做,远远不够。 短短一个月,韩平的头皮都快被自己给扯秃了,还是没想到什么好点子。之所以开着门,也是因为生菜生意一直都很平稳,好多人家吃中了这个味,隔三差五的来买。单位食堂和新开的小餐馆,更是常来订货。但仅仅靠着生菜生意,是远远不够的。 想来想去,韩平还是找到了司雨侬,现在,也只有这个小姑娘能救自己于水火。 “我的确有个主意。”司雨侬说道。 “不过,我的主意可发不了大财。其实你真想发财,这个时候去南方,不管干什么,都是不错的。” 韩平摇头,“我知道在南方容易赚到钱,我自己在那边呆了四年,我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他这个人,恋家的厉害,“大妹子是没有去过不知道,冬天是好过,可是夏天那叫一个又闷又热哟,差点以为自己是上笼的馒头,等着蒸熟咧。还有那天气,阴阴闷闷,出个汗都出不爽快,黏乎的狠不得想死。” 韩平是一点也不留恋南方,再好他也适应不了。更何况他现在是有家有口的人,越发不愿意挪窝。 说来说去,韩平这个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没想自己能干成什么大事。他就是想在家乡挣点钱,养好孩子老婆,乐乐呵呵当个土财主。 司雨侬点点头,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你等我去蒸点米饭。” “我给你帮忙。”韩平是做吃食生意的人,当然不忌讳下厨房。司雨侬淘米,他烧火,配合默契。 “这米饭,可真香啊。”米饭蒸上了,司雨侬也没走,好在厨房大,就坐在灶台边上聊天也是一样。 可是没聊几句,一股浓郁的米香味钻出来,韩平一下子给惊着了。这是什么米,怎么会这么香。 第48章 御膳房 司雨侬没急着回答韩平的问题,只是笑而不语。等到米饭的香味达到一个顶点, 这才一揭锅盖, 舀起一勺米饭,铺到案板上的纱布上, 拿勺子那么一按,往上头洒了一小勺黑芝麻和一小勺白糖铺匀。再拿纱布一卷, 卷的紧紧实实,递给韩平,示意他尝一尝。 韩平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接下饭团咬上一口。 我的天,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米,似乎是糯米, 有着糯米独有的糯劲。但又不像,虽然卷的这么紧实,也能看到一颗颗的米粒并没有团到一起,还是颗颗分明。 弹牙,软糯, 香的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等咬到了芝麻和白糖, 甜意沁入米粒, 那滋味就别提有多爽了。 “怎么样?”司雨侬看着韩平一口接一口,吃的连说话都腾不出功夫, 不由抿嘴一笑。 韩平意犹未尽的吃完最后一口, 嘴巴这才腾出空来,竖起大拇指, “香,太香了。” 作为一个做吃食生意的老板,他还是很能分辨食物好坏的,虽然饭团看上去简单极了,但明显人家的米一点也不简单。纯粹食物的芳香,直接可以替代主食的小吃,只听说有人吃菜吃腻味的,有人吃米饭吃腻味的吗? 司雨侬直接说了自己的构想,饭团可以分成甜,咸,混和三个大类,甜的象白糖,芝麻,豆沙,枣泥都可以入馅。咸的可以填上各种肉馅,混和的可以有果仁馅,白糖芝麻加油条这种咸甜口都可以。 但不必一次都端上来,第一次开业,有七八个品种就够,可以根据市场的口味,不断添减调整。价格可以从二毛到五毛不等,当早餐当宵夜当正餐,都没有问题。不象别的吃食,总会有部分人不会接受,饭团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再怎么挑剔,也不会不接受米饭。 米饭就在店里蒸着,香味就是最好的广告。任你胃口再刁再挑剔,没有人能拒绝米饭的香味。 “卖饭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重点,卖米。五毛钱一斤的古代贡品绿米,店名就叫御膳房。” “五毛钱一斤?”韩平一下子傻了。 整个八十年代,大米在有粮票的情况下,一般是一毛三到一毛五一斤。没有粮票也没关系,市场上直接买,一毛八到二毛五一斤。 五毛钱一斤的大米,简直闻所未闻。韩平额头上的汗又要开始往下掉,很想对她说,大姐,这是大米啊,不是黄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今年想卖也卖不了,家里的大米剩的不多,只够做饭团的。等下半年收成了,才有得卖。只接受预定,收钱的那种,一千斤预定满了,就不卖了。” 五毛钱一斤还得预定,还要收钱预定。韩平顿时风中凌乱,不由出声解释,“现在的条件是比以前强点,但好多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个个都斤斤计较的很。” 恨不得讲价给你讲下一分钱来,也是好的,他遇到太多这种人了。怕这位大姐不了解,还特意举了几个例子,证明现在的人,真的很小气。 “小气的从来都不是顾客,他只是认为不值。” 这个时候的人说是没钱,可是后头一些年,做出统计才知道,原来早在八几年的时候,中国人购买电器的消费额已经居于世界前几位。 八几年的中国人,大多数一个月才赚几十块钱,八十年代后半期,有过一次调薪,涨到百元左右。一件最普通的电器,都得上千元,需要攒几年的工资才能购买,可就是这样,消费额还能排列在前头。 这个数据说明的事情很多,一方面是老百姓对于更好的生活有着强烈的追求,另一方面也说明老百姓不是没钱,他只是需要确认眼神,你是值得的才会掏钱。 打个比方,去看地摊货的时候,有人对半没砍下来转身就走。可是同样一个人进奢侈品店的时候,人家给她打个九折,都高兴的直哆嗦。而有些限量品,别说打折,能够抢到都要兴奋的转圈圈。 定位到地摊货,你就得接受顾客对价格的质疑。所以,绿米如果和普通大米摆到一起,当然会被嫌贵。只有跳脱出这个圈子,走另外一种路线,才能摆脱大家对价格的质疑。 韩平还是有点怀疑,但又不敢得罪司雨侬,满脸的茫然不解,配上他脸上沾着的两颗米粒,实在是逗人发笑。 司雨侬强自忍住笑意,“卖不卖绿米是后头的事,韩老板不妨直说,这饭团的生意做不做得。” 饭团的生意自然是做得的,利润,等一下,正在粗算利润的韩平一下子想到了关键的问题,试探道:“我拿绿米,是个什么价。” “拿来做饭团,三毛一斤,后期预定出售绿米,给你百分之二十。”五毛一斤,百分之二十就是一毛。 “比做饭团的贵。”韩平诧异道。 “对。”司雨侬点头。 韩平倒真是个藏不住话的,“要是我把做饭团的米卖掉,岂不是能多赚一点。” 司雨侬看着他微笑,“对。” 咦,答应的这么爽快,有问题。 一斤绿米最保守估计,能做出五到六个饭团,按最便宜的二毛一个,也能卖出一块钱,一斤最少能赚五到六毛钱。但要是直接卖米,就多赚一毛而已。绿米还控制在人家手里,你要这么做了,以后卖不卖你,都是一句话的事。 韩平拱拱手,也不用开口,就表示他明白了。 “这个米,别处真没有吗?”韩平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个问题。 “绿米原产是在浙省江省一带,但我们的绿米又是经过改良的,目前来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除了饭团,绿米还能做成白糖糕,和大米锅巴。白糖糕和饭团略有冲突,所以司雨侬先教的是大米锅巴。 又取出一碗米饭,加入一颗鸡蛋,糖油盐酱油,五香粉,淀粉等物。如果是传统的作法,还得加糯米,但因为绿米的特殊性,这些便都省了,直接加调料拌匀。然后再拿纱布一包放到案板上擀成薄薄的一片。 剩下的便是司雨侬动嘴,韩平用手。将擀成薄片的大米饭切成小块,放到油锅里一炸,片刻之后便成了酥脆可口的大米锅巴。 油炸的时候,那油香味和大米饭香裹在一起,惹得几个经过司家大门口的村民都在心里嘀咕,司家又在折腾啥好吃的呢。 “可以做成咸香和麻辣两种口味。”晾凉之后,司雨侬让他尝一口。 韩平就象作梦一样,拿着大米锅巴塞到嘴里。只是大米而已,竟然能做这么多的东西。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发明的,只不过之前大家太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加上好些人被运动整的不敢胡思乱想,这些手艺哪敢拿出来。等着看吧,以后象这样的花样,只会越来越多。” 中国的小吃,随便数一数,没一千也有八百,这些放到后世,真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只不过,他们卡的年代好,前些年受大环境所累,吃不上,也不敢折腾手艺,怕被人说资本家作派。现在好些人还在观望,他们走在前头,才显得稀罕一点。 “先做这两样,看看生意怎么样,再来调整。”司雨侬问他的意见。 韩平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先不说别的,凭着饭团和锅巴,就能撑起他一家店。 “等这两样你准备好了,生菜可以先停下来。” “怎么,生菜生意不做了?”韩平心里一跳,店面开着那儿,卖什么不是卖,生菜的利润虽然不大,但总是个稳定的进项。 “咱们村的人,都种了生菜,再过半个月,第一批生菜就要上市。到时候是个什么价,我不知道。保险起见,你先停一停,观望一下,也省得连累了新开张的生意。” 你卖三毛,别人卖二毛,这事就容易打架,到时候惹得顾客不快,口碑不好得不偿失。 韩平立刻懂了,捶胸道:“怎么就叫他们给得着了呢?” 按他的想法,什么都是独家的才好呢。 司雨侬抿嘴一笑,这些事跟他解释不清,只能含糊道:“你当我是谁,还能垄断种子啊。” 韩平一想也是,连声叹气,直叫可惜。 既然改行,店面总要小小的装修一下,墙面刷个大白,该添置的添置,最重要的是,重新做招牌。 趁着这个空当,顺便将生菜生意停掉。 果然不出半个月,就有性急的村民,挑到菜市场去卖。二毛五一斤,一下子卖掉两大筐。第二天便多了一个村民,价格降到二毛。第三天,第四天,不出一个月,生菜已经从最初的三毛一斤,降到了一毛一斤。 司爱华看着村里人跟演话剧似的,开始是互相指责,然后是长辈出来调节,定下一个价格让他们遵守,再然后就是有村民耍小聪明,让其他村里的自家亲戚挑去卖,比定好的价格降二分。 一来二去,长辈也不想管了,由着他们把好好的贵价菜,折腾成地摊价。现在一毛一斤,还有人来还价。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互相指责。 看完戏,司大娘问儿子,“你觉得咋样?” 司爱华还能说啥,跪下回话,“您老神了。” “不是我神了,这就是人性。不吃亏,永远长不了记性。”司大娘紧跟一句,“吃亏的事,还在后头呢。” 这句话,也神了,有外地的蔬菜商找到龙头村要货。开口就是五百斤,好几家去争抢不说,还自己压价,最后让人家六分一斤装车,再白送五十斤。 司家就这么默默看着,一声不吭。虽然村里人很奇怪,为什么司家不再卖生菜,他家大棚里的生菜,除了自己摘点下来吃,再也没动过。但少一个竞争者,总是好事,也没人特意提起来,好像生怕提醒他们似的。 “村里人以前不是这样的。”长保在家里感慨。 司丰年吧哒吧哒的抽烟,司大娘正在给孙女织毛衣,闻言道:“以前不是也没机会接受金钱的考验。” 长保把这句话反复嚼了几遍,才同意,“好像是这样没错。” 没经历过的,自己都保证不了,惶论别人。 “村长,村里有人打起来了。”又是小松子来报信,慌慌张张的喊道。 司丰年把烟一掐,跳下炕头,“我看看去。” 这一去就是大半天时间,回来背着手,气的直转圈圈。 “被钱迷了眼,迷了眼啊。” 长保端了碗水给他爹,司大娘在旁边说道:“这有啥奇怪的。” 潜台词,不迷眼才奇怪呢。都是穷了这么多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人,手里紧巴的时候,恨不得毛票都没有一张。咋然能够卖菜换钱,好多人眼里就只剩钱,啥都没了。 “要开个会,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司丰年喝了水出去,拿着大喇叭通知村民晚上都去谷场开会,家里能作主的人,都得去。 村里的办公室,常年失修,也坐不了几个人,里头放着村里最重要的物资,就是一只大喇叭。专门用于通知各种活动,和开会的时候宣传政策所用。自己人常说这是小广播,其实是开玩笑的话,村里没通电,自然没有广播,只有装着电池的大喇叭。 天还没黑,大家伙吃了饭,拎着小板凳往谷场去。村里每回开会,都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走过去,只有今天气氛有些沉默,好几家人,互相都没说话。 司丰年拿着大喇叭,“大家种生菜都有几个月了吧,赚了多少钱,有没有人来报一报的。” 有人小声嘀咕,都觉得别人家赚钱多,自家赚钱少。 最后是有户人家的妇人爽利的站起来,“有啥不能说的,现在不都提倡劳动致富吗?我这两个月,赚了四十块钱。” “真多啊。”好多人感叹,他们大部分人,都在二三十之间,最少的人家,只赚了十来块。 “他们家还不是托了闺女的福,亲家帮他们运到单位食堂去。”有人很是嫉妒的嘟嚷。 “我自己生的闺女,我托她的福有啥不地道的。亲家不帮我,难道帮别人才是地道。”妇人正是小松子的妈,很是不屑的回击。 司丰年想了想,“你们觉得四十就挺多了,知不知道我大嫂去年赚了多少钱。” “肯定多,去年三毛钱一斤呢。”村里人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耳朵都竖了起来。 司丰年一摊手,“我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只知道三毛一斤是卖价,出货价是二毛。赚了多少钱,大家自己算的出来。” 算出来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去年可是独家生意,二毛一斤,不得赚翻啊。 “知道今年为啥我大嫂家没卖生菜?”司丰年看着众人。 村民不解,纷纷摇头。 “想看看你们能把自己折腾成啥样呗。”司大娘自己站了起来,就在人群里,静静看着大家。 好多人想反驳,想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连种子都是人家给的,人家不给你们,今年还能二毛一斤独占市场。这反驳的话,便说不出口。 “这话说的好,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还记不记得咱们是一个村,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四叔公也从人群里站出来,看着自己的儿孙,也看着别人家的儿孙,用手点了一圈,“你们呐,窝里斗算一个,好好的东西,糟蹋成这样。” 第49章 团结就是力量 听了四叔公的话,有妇人当场哭了起来, “我们当家的昨天求爷爷告奶奶, 好容易找来的人,今天一进村, 就给我截下来,我能不上去讲理吗?” 另一位妇人怒气冲冲道:“胡秀云, 你说人是你找来的,可人家一进村,半句都没提你的名字。我忙前忙后伺候了半天,生菜都给人装上车, 你才说是你家找来的,你们说说, 有没有这个理儿。” 真要是一个欺负另一个,倒是好说了,最怕的就是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后一评, 还真是两个都有理。怎么判都不是个事, 最后可不就打起来了。 司丰年处理了一下午才把这事摆平,这会儿看着两家又闹起来, 拿着大喇叭冷哼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隔壁村的耍把式呢。” 一句话, 当真是把大家羞了个遍。龙头村的村民一直以来,最自豪的是什么,最瞧不起的是什么? 就连黄口小儿都能说的出来,最自豪的是他们龙头村团结,最瞧不起的是吴家村的窝里斗。 “秀,别说了,这件事算了。”胡秀云的男人站出来,一拉老婆,不许她再说下去。 另一家的男人也一扯老婆的袖子,“闭嘴,不许说了。” 四叔公看着司丰年,“你是村长,你拿个主意,村里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 司丰年一摊手,“我能拿啥主意,个个都这么有主意,谁还乐意听人指挥。我召大家伙来开会,不是说这事的,是想把种子的事,给大家伙说清楚。省得明年买不到,以为我们藏了私。” “啥,明年买不到了,为啥?” “明年还用买吗?不得开花结种子吗?”一般的蔬菜,都会开花结果,也就是结种子,直接留下来就能用。 “都别说话,让村长说。” 司丰年等他们议论够了才重新开口,“一,这是改良之后的生菜种子,和普通的生菜不一样,结出来的种子不能用。我把话放这儿了,你们谁用了明年长不出来,别来找我。” 还有这回事,村民是第一回知道,又开始议论。 等重新安静下来,司丰年才开始说第二条,“二,这种子是人家大学里实验用的,我们小雨借着帮人家记录实验数据,又托了人说情,才找人家大教授要来的。明年就没这么好的事了,这种子暂时不对外出售的。” “啥,不出售,为啥不出售啊。”村民还以为生菜能长长久久种下去呢,结果只有这一年,顿时失望极了。 “为啥不出售,人家大教授说的,小雨也问了,愿意出钱买。人家直接连价格都不说,你们知道这是啥意思?”司丰年蹲在谷场的石磨上头,拿着大喇叭问村民。 “啥意思啊,村长你就告诉我们呗,要不是你最聪明,也不会选你当村长不是。”当村长就得帮村民动脑子啊。 司丰年“呸”了一口,笑骂跟自己同龄的家伙几句,才说,“这不是明摆的事吗?要么就是卖得太贵,知道咱们肯定买不起,干脆不说,要么就是不打算对外头供应。知道小雨为啥特意给大家伙要种子,就是想一年也比没有强,大家伙总能赚点钱不是。现在想想,还不如不安这个好心呢。” “别啊,村长,我们领情的,小雨是为了大家伙好,我们能不知道吗?”有人赶快出声。 “哼,现在说的好听,当时是谁说,小雨使手段骗大家伙的劳力来着。” “是我胡说八道,我扇自个,行了吧。”这个声音充满了委屈,在人群里求饶。他也就是干活干得累了,才这么一说。 大家伙哄笑的哄笑,取笑的取笑,乐成一团,气氛明显比开会之前,好了很多。 “村长还是说说,明年不能种了,那今年怎么才能让这些小崽子不打架。”四叔公又站了起来。 这一回,附议的人就多了,“是啊,是啊,村长给咱们拿主意吧,咱们一群大老粗,实在是没法子弄啊。” 就是想着两全其美,也想不出法子不是。 司丰年手一摊,“别找我,我这脑子也就比你们强了一丁点,赚钱的事,我不行。” “你不行就让你嫂子来,丰收家的,你就指点指点。大家伙都没读过多少书,以前没碰钱还不知道有多丑,这回真是见识到了。”四叔公叹气。 好几个老人跟着叹气,把村里的年轻人,特别是这段时间闹了矛盾的年轻人,说的都低下头,半天不敢抬起来看人。 司大娘只好站起来,接过司丰年递过来的大喇叭,“这事,我就随便说说,大家伙将就听听。该咋办,你们商量着来,能用就用,不用也没事。” 四叔公赶紧道:“你说,用不用是大家伙的主意,反正不能这么闹下去。再这么下去,祖宗都要不安宁。” 司大娘说的一点也不复杂,先定出一个价格来,比如说二毛一斤。然后把村里种生菜的人家按户数一数,再排个顺序,一天只让一到二户去农贸市场卖生菜。卖价就按规定的来,顾客还是那么多,但供应的人少了,就不会竞相压价,大家都习惯了这个价也就能稳定下来。 要是再有外地的车来他们这里要货,统一一个批发价,将人家要的数每户一分配,家家都不落空。 司大娘最后说道:“办法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关键是要相互信任。另外一点,大家伙试两个月,再和头两个月比比收入。就知道,是大家伙抱着团好,还是各自为营的好。” “说的好,团结就是力量,唱的时候挺大声,怎么做事的时候,就全忘光了。”四叔公带着叫好。 大家伙琢磨着,试两个月也好。 回去之后,司大娘得意的对儿子道:“你以为是你娘的主意,错了,是你闺女的主意。” 司爱华乐呵呵道:“我闺女最聪明,随了娘。” 倒是半点不居功。 村里人商量他们的,司家果真是从头到尾不掺和,司雨侬抽空去了县城,看看御膳坊开张之后的生意如何。 这回是长寿和青青陪着她去的县城,周未的一大早,御膳坊的金色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司雨侬也混在排队的人群中,买了一袋五香锅巴,和三个饭团。长寿的饭团是卤肉的,五毛钱一个,给青青买的是白糖芝麻加油条的咸香口,二毛五一个。她自己要的是最普通的白糖芝麻饭团,二毛一个。一袋锅巴差不多二两左右,又是鸡蛋又是油还有调料,自然比较贵,要五毛钱一袋。 韩平看到司雨侬,本来想打招呼不收她的钱,结果她冲自己眨眨眼睛,便装作不认识的收了钱。 司雨侬三个人就在店门口吃饭团,不时再拿一片锅巴咬的嘎嘣响,刺激的一大早买锅巴的人也多了不少。 果不其然,有人问韩平,“老板,这是啥米,能卖吗?” 正好新一锅米饭蒸出来,香味飘的一条街的人都闻得到,不少人被香味吸引过来排队。偶尔有几个外地人,拉着本地人问,他们当地哪儿有这种米卖。 韩平笑呵呵的,“这是以前上贡给皇上吃的贡米,特别难伺弄,和普通的大米不一样。外头肯定没卖的,你们要的话,只能预定,下半年等人家从地上收上来,才能提货。” 肯定没卖的这话,他重复了快二个月,起初是没人信的,大米而已,又不是啥稀罕东西。等大家翻天翻地都没翻出绿米来,才知道外头还真是没有。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商家最喜欢的就是独家,顾客没了脾气,再来问,已经不像以前,一听预定掉头就走。 反而继续问道:“那咋个预定法,多少钱一斤。” “五毛钱一斤,预定多少交多少钱,全额。一个人最多不超过五十斤,预定满一千斤就停。还想要,就得等下一年。”韩平说的很快,这个问题他已经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溜的不行。 司青青捧着饭团刚吃一半,听到五毛钱一斤,不由用胳膊撞了撞长寿,“你听到没。” 长寿蹙着眉头狠狠咬一口饭团,“亏了。” “啥亏了?”司青青追问道。 “村里人找咱们妈换米,二斤换一斤。”他们种的普通大米,市场上也就一毛五六一斤,可笑他妈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司雨侬“噗嗤”一笑,这像是白春桃干出来的事,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她听着笑笑便罢,并不当一回事。 龙头村的人换米也都是自己吃,绿米太香了,又糯又粘,大人忍忍也就算了,小孩子可忍不住。这些来换米的,也是心疼孩子。最先找的是司大娘,但司大娘明确说都卖掉了,他们这才将主意打到了白春桃身上。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二换一刚刚好,真按市场价,可得得罪人。”司雨侬倒是劝了一句。 长寿一想可不是,这才放开这件事。但他还是决定,回去要跟他妈好好讲讲外头的价格。 买饭团或是锅巴的顾客,听到韩平讲的预定,都一个劲的缩脖子。这也太贵了,馋嘴了来吃个饭团就好,五毛一斤的大米,还是算了吧。 “春子,赶紧去交钱,五十斤。”排队的人里头,有一位老者听了,回头就支使自己的儿子去预定,而且是最高额度。 “呀,春子,你爹回来了呀。”县城也不大,比起镇上谁都认识,县里的情况好一点。但也就是好一点而已,人多的地方,还是很容易遇到熟人。 春子赶紧把自己爹介绍出去,自己挤到前头去预定绿米。 “好好,都好,不是退休,还有个三五年呢。”老者跟儿子的熟人问好,有人问,这才说道:“没法子,年轻时饥一顿饱一顿的,身子熬坏了,到老了,啥毛病都出来了。最严重的是胃病,吃什么都不消化。还是我孙女孝顺,昨天给我买的饭团,我吃了两个,竟然一点也不胀气。” “难得啊,好好吃了顿饱饭。贵也有贵得道理,这米是真好。”老者也是难得说这么多话,纯是因为现在心情好。 顾客里有人小声商量,“给咱爸也定一点吧,咱爸的胃也不好。” “你有钱没处花啊,人家的爸是老革命,在省城工作,一个月工资都一百多块。多贵都吃得起,你跟人家比。” “唉。”提议的人,小声叹了口气,“那今天多买几个饭团,给爸送去。” “行。” 韩平拿着二十五块钱,这是第一笔预定,而且一定就是最高额度,还是全款,都不带讲价的。 司雨侬满意的点点头,等这一波的人潮散去,才跟韩平打过招呼,带着青青和长寿离开。 “一出手就是二十五块,他们就不怕老板拿钱跑了不给货吗?”长寿还在震惊当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呢。 “他们不怕。”司雨侬笑笑,小城市的人际关系网织的密密匝匝,韩平是当地人,就凭这一点,都没人怕他跑路。他跑路,他老婆孩子,爹妈老岳父,二大爷三舅叔能跑不? “真正的目标客户群,总算出现了。”司雨侬满足的摸摸肚子,去农贸市场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没有。 她兜里揣着二块钱,这可是能横着走的巨款呢。 “什么目标,什么群?”司青青听到一点,挽住司雨侬的胳膊问道。 “就是吃得起绿米,还不觉得贵的人啊。”往前数四十年,好多人年轻时吃尽了苦头,到老了,条件是有了,可是各种各样的毛病也来了,好多东西都不能吃。 绿米的效果,可不光是好吃,还能调理肠胃,滋补身体。一般年轻人身体强健,自然感觉不出来,只知道味道好。但身体满是毛病的人,特别是肠胃不好,消化不好的人,感受会特别强烈。 所谓的目标群体,司雨侬在家也做过画像,但她毕竟不够了解这个年代,所以一边想,一边也需要看看愿意花钱的顾客情况。这么一碰一撞,便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比较清晰的图像来。 农贸市场里,龙头村的村民正在卖生菜,看到他们,热情的打招呼。 走过去聊了几句,才知道,也不能小看人民群众的智慧。 “农贸市场摆一天得交一天的管理费,三丫跟我合伙交了一份,两家的菜合到一块,我在市场卖大头,剩下的她挑到人家居民区叫卖。卖了钱,咱们晚上对半一分,可比自己一个人来划算。” “你们是这个。”司雨侬朝村里人竖了大拇指,长寿也直叫厉害。 妇人笑的合不拢嘴,拉着司雨侬感慨,“我现在才知道,团结就是力量。以前我们太傻了,白叫别人占了便宜。” 可不是,好好一个三毛钱的市场,直接给他们自己给打成一毛钱,白叫城里人看了笑话还占了便宜。 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感受到团结的力量,相信再过两个月,数数家里的进项,他们只会有更强烈的感觉。 第50章 龙头樱 龙头村的村民因为生菜闹矛盾, 又因为生菜团结到一起,不得不说, 团结之后,村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就是精神面貌也比之前强上许多。 还有更让人开心的事, 司丰年被叫到镇上开会, 回来乐的见牙不见眼。 “要给咱们村修路, 拉电线, 还给盖厕所。”司丰年让村里几个长辈过来,先开个小会,传达会议精神。 “啥, 咋有这么好的事?”天上掉馅饼, 砸的几位长辈头都晕了, 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事。 “真事真事, 这事还是跟龙湾树有关。”司丰年现在乐的,就是看到长寿偷偷摸走桌上一根烟,也没出声训他。 “咋个说?” 其实说起来,相当简单,夏教授的论文直接发表到了国际上, 业内最著名的期刊上。这篇论文火了, 中国的外交部和夏教授所在的大学,都接到了如同雪片般的信件。无一例外, 要求来龙头村进行科学考察。 当然,在夏教授的据理力争, 实则拖延战术之下,直接支到了一年以后。也给外交部留下了时间,琢磨该怎么办好这件事。 这个时候的中国,除了几个大城市,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外国人。外国人想到内陆省份,需要外事人员陪同。除了生意考察外,一般的情况下,外国人是不被允许在内陆省分到处乱走的。 但这些来信的都是科学家,属于政府很愿意结交的人群之一,自然不能拦着人家正当的科学考察。 可是这样的话,龙头村的状况就要直面好多个国家的科学家,总不能让人家科学家来了,一脚泥一脚沙的走进去吧。国际形像另说,也显得接待方没有水平不是。 于是上头一重视,再下一个文件,从横山县的火车站到龙头村的水泥路,便有了。再给龙头村拉上电,装上电灯。考虑到人的生理需求,还在山脚下给盖一个冲水的厕所。 “多亏了司大娘,不是她当时坚持不卖,咱们村就是国家的罪人啊。”这会儿啥都有了,村里的老人自然不吝于对司大娘的赞美,再批评一下当时想要卖树的人鼠目寸光,吹捧一番又齐齐看向司丰年。 “上头就是先通知咱们,其他的以后再说,但咱想着,总有一条是没错的,咱们村不能给国家丢脸。”上头还没具体要求,这是司丰年自己想的,但也确实抓住了精髓。 “那肯定的,这还用说吗?”村里的老人连连点头,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上头就要一点面子,那当然得给呀。 “具体怎么说,你吩咐。”老人们把活计扔给司丰年,兴高采烈各自回家报信。 司丰年比比划划,弄出几个重点,立马开了大会。得了老人的通知,再被叫到谷场开会,村民个个扬着笑脸,有心急的让司丰年赶紧说章程,赶紧干起来。 “我说几个重点啊,第一个就是各家各户的外墙,该修的修该补的补,都给弄弄干净。田间地头的牛/粪,狗/屎啥的,都给清理干净。”司丰年的思路很跟得上时代,就按上头要来检查的标准,把卫生做好是肯定没错的。 剩下的就等上头的要求下来,他再按着执行。 很快,修路拉电线的工程进驻,夏镇长陪着县里来的领导到龙头村考察,现场办公,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有什么需要镇上协助的。结果看到大变样的卫生状况,干净整洁的外墙,一众镇上的干部,还有县里的领导,顿时心情舒畅。 办事能力说明一方面,另一方面说明这个村听话懂事,到时候不会给他们惹麻烦。 领导心情一好,手里也放松了几分,“给他们村刷个大白,挂几条横幅,买点灯泡给村里人装上。外国人都不会说中国话,有翻译和外事部的人跟着呢,用不着太装事。” 意思就是说不用特意装样子,而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又重重把司丰年表扬一番,乐得他一把年纪的人,胡子一颤一颤的抖着。 “那些洋人到底长啥样,真是红头发绿眼睛吗?”司青青在学校的课间蹭到司雨侬旁边聊天。 “红头发,黄头发,棕色头发,蓝眼睛,绿眼睛,棕色眼睛,然后你可以算一下,有多少种排列组合。” “我不就是上回考试数学稍微考差了一点点吗?”司青青目瞪口呆,拿着手指比划,意思真的就是一点点哦,用得着时时提醒吗? 司雨侬忍不住笑了,她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越解释越乱,干脆不解释了,只看着小姑笑个不停。 司青青上前去挠她的痒痒,“坏死了。” 两个小姑娘闹成一团,旁边坐着的夏慕桑全程没有插一句嘴,却跟着傻乐。 收拾完了司雨侬,司青青朝着夏慕桑挥了挥拳头,“让你笑。”不等夏慕桑反应呢,掉头飞快的跑回自己的座位。 “跟你说一下,我爷爷也会来。”夏慕桑说道。 夏教授是论文的发表人,也是学术界真正意义上的发现人,这也是他和所在的大学,和国外学者交流的一个好机会。 司雨侬瞬间秒懂,“我明白了。”意思是种子的事,让她捂好了别露馅。 又跟一句,“谢了。” 夏慕桑笑笑,“我们不是生死之交吗?难道你不拿我当朋友?” “当,当然。”看着夏慕桑的笑脸,司雨侬觉得有点晃眼,跟他当朋友这件事,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是前世,有人告诉她,她会和夏慕桑当朋友,她大概会“呸”这个人一脸吧。 可现在,怎么自然而然的,就跟他当上朋友了呢? “既然是朋友,你以后不要谢来谢去。” “好吧。”她还能说什么呢,都和夏慕桑成为朋友了,大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吧。 “林鸿远寄信来了。”夏慕桑递出一封信,是给司雨侬的。 司雨侬没接,没声好气道:“我跟他没啥好说的。” 要不是当时他伤的太重,林父林母又赶来的太快,她怎么也得揍他一顿出出气。让他就这么走了,已经是便宜他了,还想干嘛。 夏慕桑也不劝,“那我就给他原样寄回去好了,你放心,明年过年我要去北京。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你说过啥了,哦,揍他一顿。司雨侬眼睛一亮,“把我那份也带上。” “没问题。”夏慕桑的眼睛弯了弯,眼眸一闪一闪,好似在发光。 放学的时候,司青青拉着司雨侬一路飞奔,“快看,这就是水泥路,要一直修到咱们村。” 司雨侬看着远处的工人和机械,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以后不管是到镇上,还是到县城,可要方便多了。” “那当然,咱们村要大变样了。”司青青看着远处的工地,一脸兴奋。 “可不是。”司雨侬附和着,回到家,掏出了系统中的菜谱。 菜谱打开,翻到樱桃沙棘那一栏,司雨侬用手划来划去,最后选在了酿酒这一项。 不错,系统给出的菜谱,记录的是系统出品的种子,所种出来的成品,可利用的范围。 就好比,樱桃沙棘下头有数百项配方,包括酿酒,榨汁,以及榨油,包括提纯各种营养成份的工艺。这已经不能叫作菜谱,可以称之为完整的加工产业链。将樱桃沙棘利用的干干净净,榨取全部的价值。而这当中,所包含的工艺,以及配方,更是价值千金。 这还只是樱桃沙棘一项,里头还有绿米和生菜,只要她种出来,菜谱就会点亮这个品种的所有利用范围。 酿酒还分为手工酿酒和工业流水线酿酒,以及古方酿酒和深度萃酿。 后头三种,比专业论文还要冗长复杂,司雨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种,手工酿酒。 “小雨啊,第一批熟的果子,已经给采回来了,要怎么弄来着。”周末一大早,司家人起了个大早,架着梯子去山上摘果子。 司雨侬自己背上背着一小筐,这可都是她摘下来的,看着跟黄色的宝石似的,端的是可爱极了。 “让我爸背一筐,给县上的韩老板送去,告诉他这叫龙头樱。”这是和韩平说好的新品种,一斤六毛钱。为什么不直接叫樱桃沙棘,因为沙棘在当地顶着野果的名头,再好吃也卖不上价。干脆重新取个名字,反正也的确是改良的品种,任谁也吃不出沙棘的味道。 御膳坊那边得摸索一段时间,才知道一天能走多少量。光靠卖鲜果来消化产量,肯定不现实。现在的人吃水果可不像后世那样拿来当饭吃,贵价的水果更是用来尝鲜,不是用来吃饱肚子的。 “洗干净在阴凉的地方晾上,咱们家的木桶呢。”司雨侬分配着人手和工作。 酿酒用的果子,必须是全熟的,还要经过挑选,只留下好果。 司大娘把孙女挑出来不太好的果子洗干净放到碗里,搁到堂屋的桌子,给大家当零嘴吃。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只要东西没坏,就不会浪费。 “这果子可真甜,真是沙棘吗?一点也不像。沙棘可没这么甜,还没这么大,就是结果的时间也不一样啊。”长寿扔了一把到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 他们这里沙棘是很常见的野果,酸的连鸟儿都不吃。 “都说是改良过的,当然不一样。”这回都不用司雨侬回他,司青青直接怼上她哥。 “长寿叔,该你干活了。”头几天刚打出来的木桶,所有晾干的果子倒进去,再拿木杵捣碎,捣成果桨。 木桶还有配套的盖子,严丝合缝的盖上,让果浆自然发酵。 “你们说啥木头不能用,干嘛非得用沙棘木,白白糟蹋一颗树。”捣完果子,长寿胳膊酸胀,拼命甩着手,还不忘说话。 “这叫原汤化原食。”司青青说完,自个笑了起来。 “你当是饺子呢,明明是煮豆燃燃……”长寿跟青青打起嘴仗来,能半天不带歇的。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哼,没文化真可怕。”司青青得意的叉腰。 “你哥我也是小学毕业,你小学还没毕业呢。”长寿气急败坏。 “这可不是小学课本的内容,是初中课本里的。”司青青得意的冲长寿炫耀。 长保和长寿都不是读书的料,长保好歹还读完初中,长寿连初中都没读完。那个时候对学习也不重视,不做睁眼瞎就够用。 平地一声惊雷,恢复高考了。之前被嘲笑的书呆子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毕业就有工作,吃公家粮。读书这件事,这才被重新重视起来。 但重视是一回事,学生有没有天赋又是另一回事。没成想,棍棒之下的两个小子丝毫没有读书的天赋,倒是舍不得逼迫,抱着随缘心态的俩姑娘点亮了学习技能。 司雨侬由着他们互怼,没有解释,其实还真就是这个理。如果不用沙棘木,就得用很多的化学物添加到酿酒的过程中。还要控制温度时间和杀菌,这些是他们现在没条件去控制的。但有了沙棘木做容器,就等于是一个小型的酿酒厂。 沙棘木里的天然成份,会渗透到果浆里,完成酿酒的步骤。 但这些没法解释,就当是造物主的神奇吧。 县城里的鲜果卖的不好不坏,尝过的顾客都说好吃,可是价格摆在哪里,最多称上一点,给家里的孩子尝个鲜。一天三十斤左右,周末再多一点,也就这个量。 于是长保长寿兄弟又有了新任务,每天早起去摘果子,送三十斤到县城。要是还有多的,就摘回来酿酒。 “一只二只三只,第一只的时间到了,咱们打开看看。”三只木桶都装满了果浆的时候,第一桶的发酵时间终于到了。 揭开桶,滤掉果核果皮和果肉的残渣,司雨侬让父亲搬来一排大玻璃罐。就是中药铺里常见的那种,泡药酒的罐子。还是托韩平买的,一共十来只,司爱华推着板车从县城小心翼翼给推回来的。 随着残渣的滤清,倒入大玻璃罐里的,只有澄黄明亮的液体。 “不用倒酒吗?”司大娘有些奇怪,年纪大的人,多少都懂一点酿酒。一般来说,都会倒入粮食酒一起发酵。 “不用,咱们的果实糖份大,水份足,不用放酒。”司雨侬有点心虚,她只是照搬菜谱的酿酒工艺,是个什么原理,她根本不知道。 “一会儿去一趟县城,把这四罐酒给韩老板送去。”司雨侬留下一点,给自家喝。这四个大罐,则是直接借了一辆板车,推到县城。 司爱华还想闺女也坐上去,“四个罐子算啥,都没啥份量,再加你也没事。” 司雨侬赶紧摇头,她跟在旁边就好,让她坐板车,心理年龄是过不去的那道坎啊。 韩平见了新货,再看着水灵灵的橙黄色/液/体,啧啧称奇,当时就打了小半杯出来,喝上一口,公平道:“稍微有点涩,但味道还挺不错的,酸酸甜甜的,度数也不高,什么人都能喝。” “刚发酵十天,现在还不能喝,咱也不卖,就找个显眼的时候搁着。过三个月再拿出来卖,中间有人非磨着要尝,一个月之后,可以让人尝一点点。” “啥,刚发酵十天。”韩平一下子惊住了,直接从店里绕了出来。 司雨侬有点意外,“你还挺懂行。” “我咋不懂,我以前的厂子就是酿酒的,后头干不下去,我才跑出去打工。” “老本行啊。”司雨侬也很意外。 “可不是吗?”就是因为韩平以前尝过刚发酵的酒是啥味,所以才会这么惊奇。 刚发酵的酒,简单说就是完全不能喝,涩的简直不能入口。象这种发酵十天就能尝出味道的,完全可以想像几个月之后,会酿出什么样的美味。 “没想到,你还会酿酒。”韩平顿时有些激动起来,恨不得飞到三个月后,尝尝美酒的滋味。 第51章 酒窖 “这酒叫什么名字?”韩平追问道。身为老板, 没有第一时间追问价格,而是追问名字, 可见当真是爱酒之人。 “龙头樱手工清酒。” “啊。”就这么简单粗暴到几乎敷衍的名字,再看一眼身后的玻璃罐, 韩平深深为他们叫屈。 “价格日后再定, 肯定不会太低。”现在农产品便宜, 工业品贵, 加工品不上不下, 龙头樱卖不出价来,龙头樱酿的酒怎么也得卖贵一点。 司雨侬除了送酒,还有一件事要办, 她想买一辆三轮车。现在烧油的三轮车估计不好买, 但人力踩的应该问题不大。家里再有壮劳力, 天天这么县城来回背货, 太过辛苦。有条件就得改善,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人不那么辛苦吗。 “买三轮车?”司爱华听女儿在问韩平哪儿有卖三轮车,赶紧劝道:“家里挖地窖也得要工钱,最近又添了不少东西。三轮车是不是缓一缓, 咱们借板车, 耽误不了多少事。” “买三轮车不是为了家里人方便,是韩老板这边有需求, 以后要送的东西越来越多,还要保证时效。毕竟送来的越早, 人家也能越早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的,赚不到钱就得关门,爸爸,您说是不是。” 司爱华一听是为了别人方便,立刻点了头,“那是应该的。” 丝毫没察觉到韩平和自己女儿嘴角微翘,露出笑容的样子有什么不对。 韩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很自然的上前助攻,“司老哥,是我要求的,我知道你们赚钱也不容易,可是呢……” “不麻烦不麻烦。”司爱华不等人说完呢,已经开启了助人为乐模式。 司雨侬忍着笑,认真对韩平说道:“韩老板,没关系,咱们是合作关系。就该互相体谅,您的生意做的好了,我们送的货多了,也能多赚钱,是不是。” 韩平还能说什么呢,一叠连声的是是是,赶紧送走这对父女。 远远看着司爱华的背景,心里琢磨着这是烧了多少高香,才能饶上这么好的闺女。 卖三轮车的地方是在离农贸市场不远的一个国营下属商店,守店的人都是斜着眼看人,听到是韩平介绍的,才把屁股挪开板凳,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烧油的还是不烧油的,烧油的可得等,你是韩哥介绍来的,我不蒙你,别人加一百,才能少等几天。” “我们要不烧油的。”烧油是好,可加油是个难事,加不上油就成了摆设,还不如踩着带劲呢。 “不烧油的啊,那也没现货,交全款。看在韩哥的面子上,我也不收你好处,有货了第一个给你。” “谢谢大哥,您有货了,给韩老板说一声,我们天天见的。”司雨侬说完,轻轻扯了一把父亲的袖子。 司爱华得到讯号,掏出一包红梅烟塞到对方手里,“来的急,也没带啥,下回给您补上。” 嘴巴一歪,收下烟,加重了语气道:“就这几天,等着信吧。” 走出去老远,司爱华还在回味刚才的事,“二百块啊,就这么交出去了。” “有票呢。”司雨侬拍拍口袋。 是有票,可那是二百块钱啊,说交就交,都不带一点犹豫的。 司爱华还是有些纠结,可是看女儿办事这么溜,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小气了,在外头还不如女儿吃得开呢。 司雨侬是心情极好,犹豫,开玩笑吗?现在买东西,特别是工业品,那是靠抢的。好些东西没关系有钱都不好使,三轮车倒没那么夸张,但也是紧俏物资。要是他们不报上韩平的名字,人家保管把他们排到最后一个,一年半截都不一定有到货的消息。 一回家,司雨侬就将三轮车的票据交给司大娘保管,她要去看地窖挖的怎么样。 家里原本就有地窖,但司雨侬说要扩建,司大娘便找了懂行的人过来看,足足二个月,也就是到现在,才差不多完工。 司爱华跟女儿一起下去,踩着脚下的台阶,无比的感慨,“这哪儿是地窖啊,简直就是防空洞。”他读书那会儿,还跟着大人一块去挖过防空洞呢。 “嘿,大兄弟懂行啊,咱们以前就是干这个的。”跑出来接私活的包工头子,一边接电线一边搭话。 原本都已经完工,结果龙头村通电了,司雨侬自然就想把电线拉到地窖里。包工头只好又跑来一趟,电工活别人不会,他却是会的。实在是每天吃司家的大肉包子,吃的不好意思,要是别人家,他才不临时加活呢。 “开关在这里,你们看看。”包工头一拉灯绳,头顶一片明亮,一排灯泡挂在上头,尉为壮观。 “李师傅辛苦。”司爱华现在已经学会了,口袋里又摸出一包红梅烟,塞到包工头李师傅的手里。 “唉呀,这怎么好意思。”李师傅一边笑一边收下烟,给懂事的人家干活,就是不一样啊。 司雨侬看着宽敞明亮的地窖,满意极了。 地窖一完工,另一头的木工也应约把几个大木桶送来。为了这几个大木桶,司雨侬一狠心又砍了十几颗摘光了果子的沙棘树。 司大娘算完帐,把孙女拉到屋里看帐本。 “没钱了吧,我知道。”都不用司大娘多提,司雨侬就知道,家里没钱了。 虽然这一年多来,家里的收入不错,很是攒下一笔家底,但先是大棚,后是地窖,再是三轮车。这几样大头便将存款消耗大半,再加上请木工的钱,买玻璃罐子的钱,家里的存款光荣见底。 “你自己赚来的钱,花便花了,可是你马上就要读初中。”司大娘当时想留下一笔钱给她读初中用,可是司雨侬花起钱来太狠,根本留不住。 “奶,没事的,钱赚了就是花的,只有花了才有得赚。”司雨侬又给司大娘算了一笔帐,从现在到毕业再过完暑假开学,怎么也有四个月的时间,光送龙头樱到县里去卖,也攒得出她的学费。 再说,她还有大杀器没出手呢。 “好,你说的都对,奶说不过你。”司大娘是觉得,读书的钱,先攥到手里才能放心,怎么能指望还没收上来的钱呢。可是孙女说的这么信心满满,她又怎么舍得打击她。 司雨侬也知道奶奶说的才是万全之策,可是她等不起,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抓住了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抓不住,天知道下一次的机会在哪里。靠她一个人种树,什么时候能种满整座山脉,什么时候能种到让系统满意,还有那个令人绝望的系统进度条。 她不希望八十岁的时候,还在为系统奋斗,更不希望忙碌一世之后还一无所成,不得不回到那个该死的节点,去承受空难和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 所以,她要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哪怕会有一些冒险,那又如何呢?她从来不害怕冒险,因为,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除了自己的亲人,别的东西,统统是身外之物。 地窖是干什么用的,司家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地窖,分明是酒窖啊。 数个大桶被送进去,桶上还装着水龙头,一家人看着这些木桶,长保摸摸下巴,“也是用来酿酒的?” 长寿的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他一边摸着木桶一边感慨,“幸好沙棘木长的快,去年才多大点啊,今年就老粗一颗,还能结果。” 不然这木桶,可做不成。 司雨侬满意的摸摸木桶,跟大家解释道:“先放在墙角那一排竖着的木桶里发酵,发酵之后滤清再装到这些桶里,卧放在地窖里存三个月以上。”就能得到菜谱评级为初级的手工清酒。 “韩老板那边的呢?”司爱华很好心的掂记着韩平的生意。 “摆在那儿是个宣传。”放在玻璃罐里三个月一样可以喝,但达不到菜谱的评级。 如果只是为了给御膳坊供货,她才舍不得挖地窖呢。 果子陆续成熟,司家的藏酒也在陆续增加。镇上小学的毕业班,也迎来了他们的毕业考试。 现在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说法,小升初的概念其实相当模糊。在家长愿意出钱的情况下,学生只要不是全科挂零,总能找得到学校,当然,肯定不是什么好学校就对了。 普通人小升初,引不起什么议论。能够引起议论的,永远只有拔尖的那几个,他们是去县一中,还是市实验中学,能拿到哪个学校的免学费奖励,才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考完试,草儿依依不舍的送别,司青青也是泪眼婆娑,最后还是司雨侬打破道:“三年以后,不就可以在县城汇和。” 又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司雨侬不理解司青青的“多情”,司青青也同样不理解司雨侬的“无情”。 “她都那么惨了,一想到要和她分开。”哪怕草儿不在面前,司青青也想哭。 “你和她不分开,她就能不这么惨了?还是说你的同情,能够给她实质上的帮助。再难,还不是得靠自己。”别人的同情有什么用,过什么样的生活,最终得靠自己走出来。 “哼,不理你了。”司青青气坏了,扭过头,不看她。 司雨侬主动伸手挽住她,“那我理你呀。” 自己是见惯了离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但小姑还不习惯呢,司雨侬很大度的决定体谅她。 司青青挣扎了一下,败倒在小侄女的牛皮功之下,伸手捏捏她的脸,“一会儿象大人,把伯娘和我爹都哄住了,一会儿象小孩子,又来缠着我。” 不过,正经说起来,还是象小孩子一样的小侄女比较可爱啊。 小姑娘打打闹闹进了门,一家子都在忙,倒是白春桃记得今天是毕业考试的日子,问了一句,知道他们顺顺利利也就罢了。 等考试成绩出来,排名前十的,都接到了邀请,去市实验中学参加他们的入学考试。和市里其他县以及其他镇上的孩子们一起参加考试,前三名,都能拿到奖学金,也就是实质上的免学费。 奖学金也是今年刚出的新鲜玩意儿,以前是免学费,但在有些县城的中学跟进后,市实验中学便改成了发放奖学金。 虽然和免学费是差不多的意思,但发现金到手里,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特别是扣除了学费和相关费用,还能再多几块钱。 比起那些跟风的学校,就多了这么一点点钱,但在外头说起来,就是力度最大的。人家知道第一就行了,还管谁是第二啊,让一众跟风的学校恨不得吐血。 司雨侬回学校拿成绩单的时候,看到夏慕桑的座位空着,想到他提过暑假会去南方和母亲住一段时间。不过,他不参加市实验中学的考试吗? “夏同学让我转告你,他没法去市里参加考试,如果你去的话,请替他把他的那份考回来。还说,他也会在南方替你的份。”姜老师当完传声筒,把自己乐坏了,“这都是什么啊,小孩子家家的,整的挺复杂。” “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参加考试的,也会好好替学校争光。”姜老师叫了她和周小丽过来,就是问他们,要不要去市里考试。如果去的话,学校统一安排,他们当天早点来学校就好。 “我就不去了,我家里人商量过,决定去县一中。他们不是也是入学考试吗?我参加他们的。” 周小丽想争取一下县一中的免学费名额。学费他们家出的起,但这是一个莫大的荣誉,没有学生不想要的。 “县一中的考试安排在入学以后,不光决定免费名额,还带分班。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暑假可要好好复习。” 姜老师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介绍一遍,才放他们出去。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周小丽追上几步问司雨侬,“你真打算去市里读书?” “先考了再说,我还没有决定。” “哦,那祝你取你好成绩。” “也祝你心想事成。”司雨侬眉眼一挑,慢声回道。 两个人一直不怎么对付,没想到在最后一刻,却仿佛和解一样,互相祝福。 等一前一后去了操场集合拍毕业照,司雨侬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想让我去市里读书,从此远离我的阴影吗?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闹哄哄的毕业照之后,司青青陪着司雨侬在一周之后再次回到学校,和其他同学一起,由老师带领着,去市里参加考试。 “奉岭市,伯娘就是这里人吧,真繁华啊。”司青青是第一次来,看到外头的街景,开始生出不安的情绪。这么好的地方,没见过就算了,真见过怎么会不想来呢。 她偷偷去看小侄女,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这里不好吗?”在司青青看来,奉岭比县城都要好,要知道县城以前在她心里是排第一位的呢。 “挺好的,但没有小姑,就不好。” 司青青脸一红,原来小侄女看出她在担心啊,有这么明显吗?顿时捂住脸,不好意思起来。 第52章 三轮车 市实验中学的考试,一共去了一百多个考生, 司雨侬就当是完成了一件曾经对自己的许诺, 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只是在考场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略微有些惊讶。 说是熟人,倒不如说是不熟的亲戚。沐兴美, 也就是司大娘二弟的女儿,说起来还比自己长上一辈。 这么一想,司雨侬更想当作不认识她了。 沐兴美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扭头当作不认识, 正好。 考完试司雨侬还是稍微想了想沐家,觉得沐家的亲戚真有意思, 用得着的时候,全家扑上来,热情款待。用不着了,立刻就跟没见过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去市里一趟, 用了二天的时间, 一天坐车去, 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考试。考完了, 老师们带着学生上火车。到了县城, 再转车回镇上。 “这里这里。”司爱华在县火车站等着他们,骑着的正是一辆崭新的三轮车。 和老师打过招呼, 有家长来接,老师也放心的让他们自便。 今天是提车的日子,之前说几天就有车,结果还是等了小半个月。 “不怪人家,韩老板跟我说了,说是上一批回来的车,不是正经牌子,特意没叫我去提。这次回来的是大厂出来,才叫我们来提货。”司爱华乐的不行,狠不得一下子蹬回家,给家里人好好看看。 “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司雨侬也很高兴,和司青青坐到后头,伸直了胳膊做迎风状。 “谢了,怎么没谢,一人一包红梅,还给卖车的人单独装了二斤龙头樱。”说着话的功夫,司爱华想起来,“韩老板说想请你去店里一趟,估计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那咱们现在就去。” “哎。”司爱华卖力和踩着三轮车,不知道多带劲。 司雨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爸,你啥时候学会骑三轮车的。” “啊,还要学啊。”提了车,他想都没想,骑上去就是一通踩,压根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您知道刹车在哪儿不?” “知道,人家卖车的都跟我说了,说的可仔细了。”司爱华仍然没觉出问题来。 “好吧。”司雨侬感受了一下速度和避让车辆的技术,接受了有些人点亮天赋的技能可能不一样。 有了三轮车,比起步行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直接就是街景哗哗哗的倒退,分分钟到了御膳坊的门口。 “唉哟大妹子,你可算来了。”韩平把店里的生意交给帮忙的亲戚,自己走了出来。 “都请人帮忙了,不错啊。”司雨侬看着排队的长龙,不管是锅巴还是饭团,生意都在稳步增涨。不知多少人想模仿,饭团看着比手抓饼还简单呢,可结果全都折戟而归。无他,饭团的关键在米饭,没有绿米,普通大米怎么做都仿不出御膳坊的味道,连一成相似都没有。 于是这就成了独家生意,加上米饭这东西还真没人会吃腻,生意可不就越来越好。 “托你的福啊,大妹子。” 司雨侬看着韩平微微发福的身材,自己一会儿是他大妹子,一会儿是他大姐,见了司爱华,又是一口一个大兄弟。这辈份,可真够乱的。 排队的顾客,十个里头有九个会一指店里最显眼地方摆着的四个玻璃大罐,“那是什么?” 其实旁边挂着牌子呢,龙头樱手工清酒,低度养生酒,男女皆宜。 接着还会问一句,“怎么卖?” 价格无疑是每个人都关心的问题。 但韩平却答不上来,只能赔着笑说价格未定。 “价格一直定不下来,好些熟客都在骂我拿乔。”实在是没法子,这酒越沉呢,颜色越好看。开始还是明亮的橙黄色,慢慢就开始变成金黄色,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好看。 完全不同于大家一般印象中呆板沉重的金黄色,而是流光溢彩,仿佛会活动的金色液体。光这颜色,就已经加分不少,金黄色的酒啊,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不爱喝酒的人都在打听,爱喝酒的更是早早就盯上了。 “韩老板已经给人尝过了吧。”司雨侬看着他笑。 韩平摸摸头,“没法子,都是老熟客,还是街坊,抹不开面子。就一点点,一口的量。” 就这一口的量,勾得几个熟客差点打起来,无他,都想一人抱一罐子回去慢慢喝。但罐子只有四个,人却不止四个。 “价格还是早点定下的好,也免得到时候得罪人。”韩平在人情世故上,算得上老道。 你吊着人家的胃口,却迟迟不报价格,不就是等着大家调高自己的期望值吗?要是最后看到人多,弄出一个天价来,那些等的着急,最后却买不起的客人,往轻了说是得罪,往重了说是看不起人。需要的时候叫他们捧场,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 司雨侬沉吟片刻,“你说的意思我懂,最后保证叫他们不记恨你。” 价格还是没要到,却要到一个保证,韩平无奈的点头,“大妹子啊,这酒的产量咋样。” 除了价格,最关心的就是产量,手工酿造,本来就意味着产量不高。可也得大致有个数不是,什么样的产量,就得对应什么样的销售路数。虽然韩平现在可能没有销售话术这个概念,但却已经熟练运用其中的内容。 “多或不多都不重要。” 一句话把韩平说的眼睛都直了,啥叫多或不多都不重要,明明很重要好吗? “韩老板,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说,过几个月,事情要是办成了,我保证你明年比今年赚的多。要是办不成,这酒便宜或贵,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看在是合作伙伴的份上,司雨侬才肯说多几句,不然,她连这几句,都不会多说。 韩平却是习惯了司雨侬的风格,事情没拿出手之前,一句都不会多谈,到了火候直接带你看成果。也是每回的成果,都给韩平带来惊喜,这才让他安下心来。否则别人说这种话,韩平只会不屑的摇头,再加上一句,吹吧你。 等三轮车到家,别说司家人,村里也来了不少人,小孩子看看摸摸,大孩子们羡慕的看着试骑的长寿。再有关系亲近一点的,开口想要蹭骑。 司爱华来者不拒,大孩子小孩子直接上后座,他带着大家踩上一圈。再把车扔给长保和长寿两兄弟,让他们自己找空旷地方骑着玩。只一条,不许摔了人。 “你俩别走远了,蹭了刮了等着回来挨揍吧。”司丰年叮嘱一声,回头便埋怨司爱华,“这么金贵的东西,也让他们玩。” “东西总是人用的,以后还得拜托他们骑着去县城送货呢,早点熟练才好。” “那他们怕是要抢着去。”司丰年倒是很了解自己的俩个儿子。 司雨侬又去了沙棘林,人人都说新品种好,果树长的又快又高,第一年就能挂果。司爱华估计过,说一亩能出八百斤左右的果子,大大超过所有人的预期。事实上,第一年是产果量最小的一年,明年开始会稳步提高,到了五年之后的盛果期,一亩能出三到四千斤鲜果。 除了去年种下的三亩半沙棘树,今年又找村民帮着开荒,新种下六亩沙棘树。扣除了买生菜种子和绿米种子的功能点,自己在系统里的功能点结余是七百七十个功能点。 想要完成系统任务,拉动进度条,恐怕只能将整座山脉都种上沙棘林,才有可能完成。 凭她一己之力,想都不用想,必须得调动所有人的力量。而最有效的调动,就是经济利益。要将种植沙棘变成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 就靠六毛钱一斤的鲜果,一个县才多少人,更何况不可能人人都会大量购买。至于说全国,现在的交通状况,全国运送鲜果鲜菜,还不如做梦快一点。 能够最有效消耗农业产品的,只有加工业。 山头起了风,吹乱了司雨侬的头发,也让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更将她焦虑的心情,慢慢安抚下来,回归平静。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不能急。干好自己的事,老天会给你最好的结果。”适时的,也得喂自己一碗鸡汤暖暖胃。 市实验中学的红榜上,挂着入学考试的分数榜。叫入学考试,其实有点不妥,更应该叫奖学金申请考试。 参加的一百多人,几乎全是各个镇里县里,还有市里几座小学,校内排名前几位的学生。 “兴美,这里,你的名字在这儿。”有同学叫着沐兴美,指着十七名喊道。 这已经是绝对的高分,虽然拿不到奖学金,但肯定可以分到师资力量最好的班级。 “司雨侬是谁啊,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下头的吧。”市里的孩子指着第一名,蹙着眉头回想。 “是卧龙镇小学的。”沐兴美回了一句,郁闷的转过头,考了十七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镇里的小学自然是一片欢腾,他们学校还没出过能拿市实验中学奖学金的学生呢。司雨侬自己得到消息,倒是镇定的很,只说一句她考虑好了,还是读县一中便结束了交谈。 虽然如此,校长还是决定挂上横幅,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入学考试第一名,又不是假的。 亲自挂上横幅的教导主任,看着横幅上司雨侬的名字,悄然抿紧了嘴唇。正主都不用出现,一样用横幅打他的脸。 司雨侬得知成绩后,便将这些丢在脑后。只是紧盯着酒窖,在后头果子不多的情况下,干脆直接停了鲜果的供应,全部用来酿酒。 电灯亮了数月之后,水泥路也终于铺到家门口。小孩子们被约束在家,却不妨碍他们搭着梯子踩在围墙边上,伸着一排小脑袋看着外头工人的工作。 那怕就是把水泥倒在平整之后的路面上,也引来了孩子们的欢呼,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事实上,修路对于偏远地区的人们来说,的确有着非比非常的意义。 司丰年拿着大喇叭,反复强调,不许村民在没有干透的路面上踩踏,特别是约束好自家孩子。谁家踩一脚,留下印的就自己掏钱买水泥填上。 涉及到金钱问题,就连最熊的爹妈都当起了严父严母。热热闹闹鸡飞狗跳之后,水泥路终于竣工通车,随之进入的施工队,则是在村子的外墙上全部刷了一遍白石灰。 红色的横帽挂起来,除了中文,还有好几个国家的语言,村里人跟看稀奇一样比划着歪歪曲曲的字母,猜测着外国人说话是不是跟唱歌一样咦咦哈哦,然后发表着各式各样的高见。 司家人不用送鲜果,也不用送生菜,三轮车一时成了闲置物。只偶尔租借给村民,或是长保长寿带人去县城,一个人五分钱,一趟拉上五六个人,赚点零花钱。这钱司大娘没要,就让他们兄弟自己留着。 司爱华有点着急,二百块买的车,就这么闲下来了? 司雨侬却一点也不急,“怎么会用不着,咱们家收稻子的时候,摘果子的时候,不都得用上三轮车,比自己走着可省力气多了,载的货也多。再说,真正需要运货的事还在后头呢,您想想地窖里头的酒。” “这酒真能卖得掉吗?”司爱华还有一重担心,地窖里的酒,已经很多很多了,他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不卖鲜果,也要酿酒。鲜果六毛一斤,自家能得四毛,一天三十斤就是十二块,一个月三百六十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爸,家里的生菜怎么样了。”司雨侬却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挺好的,轮到咱们家的时候,就拖一车去县城里卖。隔个上十天,总有外地的车会找过来拉货,我们也跟着出一点。” “村里其他人的收益怎么样呢?” 干的活少了,吵的架少了,赚的钱却多了。大家都很平均,一个月二三十块钱的收入。在县城能找到关系给单位送货的,又再要多一点,总的来说,大家伙非常满意。 “满意就好,希望他们能记得这次的教训。”司雨侬低语道。 司爱华却听见了,立刻点头,“那是当然,团结就是力量嘛。” 第53章 沙拉 暑假过去一半,夏教授终于带着一团各种发色和肤色的外国人进入龙头村。村民之前便得了叮嘱, 干自己的事, 不要围观。 可现在这个时间,就算想围观的村民, 也没了心思,谁叫考察团来的不巧呢, 正是农忙的时候,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就看这一哆嗦。相比起来,外国人再稀罕, 也没有自己的口粮重要。 而司家却不一样,他们种的是绿稻, 比水稻收获的早,这会儿已经在肥田,准备补种小麦。和村里人忙的节奏不一样,但也是忙就对了。 村里人一般是在种水稻的同时,另外挑一块地, 种一些土豆或是红薯一类的粗粮做为补充。不然就是专门种小麦, 没听说能在收了稻子之后, 还能接着种小麦的。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又是新品种。 夏教授带着人从一辆大巴车上下来, 大巴车直接从县城的火车站, 开到龙头村的山脚下。原本的安排是先去县城的招待所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来, 但是在经历了漫长的一年等待签证的日子之后,谁都不想再等。 好脾气的夏教授,只好让人把他们的行李送去招待所,自己带着人,直奔龙头村。 “剩下的路,咱们得走上去了。”夏教授说的是中文,但没关系,这一个团,跟了至少四个翻译,立刻有人将夏教授说的话翻译过来。 一群人自然是没什么异议,植物学这个圈子里,少有娇生惯养的,别说第三世界国家,就是原始部落也没少见识。这一回来中国,有不少人心中忐忑,几天下来,才慢慢发现,虽然这个国家落后贫穷,但和他们想像的,并不完全相同。 一路过来,道路平稳,村庄虽然老旧,但却收拾的干净整洁。水泥路甚至一直修到山脚下,带了探险装备的,又将行囊扔到车上,看样子,这一回是用不上了。 “还有很多数据需要收集,不急在今天一天,大家伙亲眼看看,拍拍照,一会儿就回招待所休息。明天一早,再过来。” 陪同的外事部的领队,尽职尽责的通知大家。 “好吧,我们会很快,但我得说,你们太过尽责,我们并不是你的职员。”一个女科学家有些不爽的说道。习惯了自由自在的行动方式,忽然被要求象小学生一样集体行动,这让她十分不爽。 领队面带微笑,仿佛对方在夸奖他一般,甚至道了一句,“谢谢。” 好吧,女科学家耸耸肩,连讽刺都能照单全收,她还能怎么办。 夏教授过来拍拍领队的肩膀,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一切尽在不言中。得到理解的领队,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你不要这样,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这些人里唯二的两个白人女性,就算不认识,一路从北京到这里,也相互熟识交上了朋友。 “好吧,你知道的,我只是忍不住。” 自由的象风一样的红发女子再次找到领队,认错也很爽快,“刚才的事,很抱歉。” “没关系。”领队微笑,心情却和刚才截然不同。 “其实,比那些满脑袋算计的商人,他们还算可爱。”夏教授过来,和领队站到一起,没有挤上去。来者是客,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倒宁愿他们是满脑袋算计的商人,至少,能拉到投资。”全国上下不管什么部门,拉外商投资尉然成风,反正什么单位下头都能挂靠公司,企业或是工厂。只要挂靠在自己单位名下,很多事情便方便得多。 就算学校,也有不少下属企业,属于相当普遍的情况。要到二十年后,国家政策出台,才开始清算和切割,不允许又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情况出现,也不允许管理部门以任何方式参与经商。 但现在,是人人乐得和外资打交道,只要能拉到投资,不管什么单位,现成立一个下属企业,也是分分钟的事。 “夏教授。”有人在后头喊。 “哟,小雨。”夏教授一回头,看到司雨侬抱着一个大盆正朝他们走过来。 “知道你们过来,我叔公让我准备了一些茶水,就在山脚下。”至于他自己,则在田里忙碌,上头说了自有安排,需要的时候会去找他,他也就安心忙自己的。 反正水泥路和电线又不能拆走,司丰年的进取心,大概就只有小指甲盖这么大一点,巴结北京的大人物这种事,完全不在他的思维里存在。 一个大玻璃罐子里是泡的最普通的大叶茶,但也是农家唯一用来待客的茶,还有一叠空碗。都装在三轮车里,停在山脚下。 “让他们帮着你抱上来。”夏教授让翻译去帮忙搬水上来。 夏教授喊了一声,那些抱着树的男男女女一回头,也都觉得渴了。围过来一人倒了一碗茶,有些人习惯性随身携带水杯,摆手拒绝了大碗茶。 可是他们拒绝不了的是蔬菜沙拉,一个大搪瓷盆里,黄艳艳的龙头樱,脆生生的生菜,和切成薄片的黄瓜,再浇上一勺蛋黄酱,实在是让人唇齿生津的好物。 就象中国人抵抗不了夏天的酸梅汤一样,大多数西方人也抵抗不了带着些许凉意的,新鲜的蔬菜水果沙拉。 只有筷子也没事,很多人随身的包里就带着刀叉。喝完水再来一碗新鲜的,充满了水份的沙拉,简直就是炎炎夏日里最好的安慰。 “这生菜不错啊,口感真好,这是什么,吃着像樱桃,看样子倒像是沙棘。”坐在这里的都是植物学家,自然不会把沙棘和樱桃搞混,虽然大小口感和樱桃差不多,但在懂行的人眼里,就是只有一丝差别,也明显的象打上了探照灯。 只是要说沙棘,也不对,形状虽然像,但个头更大,特别是味道,没听说沙棘果有这么甜的。 夏教授关心龙头樱,其他人却更关心生菜。龙头樱有可能是当地品种,他们接触不多,但对于生菜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少有这种带着微微甜意的生菜,少有这种叶子里仿佛含着一包水的生菜,这是什么品种,中国改良之后的生菜品种吗? 虽然心里想的挺多,但下嘴一点也不慢,有用筷子的,有用自带的叉子勺子的,将司雨侬带的一盆蔬菜沙拉吃的干干净净,就连一片生菜叶子都没剩下。 夏教授吃完,便要付钱,司雨侬推说不要,“果子是自家种的,生菜也是自家种的,黄瓜更不用说了,都是自家种的。就是蛋黄酱,也是自家的鸡下的鸡蛋做的,要是收钱,我奶和叔公还得来还你们。” “你还会做蛋黄酱?” “这到底是什么果子,有点像樱桃,又有点像沙棘。” “这个生菜是什么品种,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小姑娘被一群各种发色,各种眸色的外国人围在当中,问东问西。这样的情景在八十年代初期,还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领队生怕小姑娘一个没忍住哭出来,那就尴尬了。 “蛋黄酱很简单,不过我们没有打蛋器,有点费力气。” “这叫龙头樱,是我们家自己嫁接的新品种,前头这几亩全都是,你们要是想吃,可以自己去摘,不收钱。” “生菜的种子是托人在外地买的,村里很多人种,我给你们指我家的地,你们走的时候,摘一些回去让招待所的食堂给你们凉拌,或是清炒,都很好吃。” 有四个翻译在,对话进行的很顺利,真叫人叫绝的是这小姑娘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一点也不露怯,着实叫人看着心生欢喜。 “要不然去看看。”夏教授问他的外国同行,其实他自己倒真想看看,干他们这一行的,看到新的品种,见猎心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司雨侬带头,原本村民自己上山,都是走的沙棘林,算一条小道,比较快捷。但夏教授带人上山,走的是大道,正好避开了沙棘林。 “这不是沙棘树吗?”植物学家看这种常规树木,也就是一眼的功夫。 “不过这果子。”树上还有熟透了没摘的果子,有个子高的外国人,手一伸就摘下一颗,洗都不洗直接塞到嘴里,然后点头,证明和刚才吃的果子,的确是一个味。 沙棘树上长出味道跟樱桃一样的果实,有人摸出了相机,有人拿出纸笔,还有人要求摘一些树叶和果实回去做研究。 司雨侬一一答应下来,等一群人忙活完,正好走出沙棘林,来到他们家的生菜大棚旁边。夏天的大棚,揭掉棚盖,露出钢筋铁骨的钢架。 随手摘了几颗生菜扔到蓝子里,装满了便往领队手里一塞,“给你们晚上加个菜。” “不能要,不能要。”领队赶紧拒绝,吃老乡的东西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还白拿,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没关系,咱们村又是修路,又是通电,都是因为这些外国人要来,我们知道的。”司雨侬冲领队眨眨眼睛,弄得领队哭笑不得。 “收下吧,人家的一片心意。”夏教授劝过领队,便招招手把司雨侬叫到一边。 “说吧,在打什么主意呢?”夏教授常和司雨侬时常通信,多少知道这个丫头的性子,说她是无利不起早吧,她又有一片赤诚之心,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找人。说她是无欲无求吧,偏她有时候又市侩的很。总之,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司雨侬伸出大拇指,小声道:“还是您老人家高明,一眼就看穿我的小把戏。” 夏教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知道自己这是小把戏啊。 也就是一帮子不了解国情的外国人,和不怎么在意农村小姑娘的外事人员,才没往这上头想。夏教授是一眼看出,这丫头憋足了劲,想使大招呢。 “唉呀,这是什么,天呐,是酒吗?” “可以喝吗?” 司雨侬打发那帮对生菜有兴趣的外国人,随便参观大棚,然后就发生了小型的骚动。 一个翻译快步走过来道:“小姑娘,那坛子里金色的东西是什么?大家都很好奇。” 夏教授无奈中断了谈话,跟着司雨侬往发生骚动的地方走去。 拔开众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就搁在几颗生菜中间的地上,阳光直接照射下来,宛如金色的霞云被装入玻璃罐中,而随着阳光的折射,金色的液体又象会活动的游龙,在玻璃罐里遨游。 “大家要尝尝吗?”司雨侬没说是什么,只是轻声问道。 “可以吗?” “我们可以付钱,算我买下来的。” “我也可以付钱,我打赌这一定是酒。” “也许是当地什么特产也不一定。” “反正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 司雨侬之前提供的沙拉在大家心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这罐金色的液体,便被自动赋予了美味的加成。 碗是现成的,拿去溪水里洗一洗,玻璃罐是最小号的,人却不少,一人也只分得一个碗底。就连领队和翻译,也都分到一点。 说尝还真就是尝尝,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意犹未尽。 “天呐,这简直是太美妙了,我喝下去的一定是音符,因为我现在想唱歌。” “这一定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土地。” 领队听到这一句,险些笑出声来,只说土地肥沃的程度,兴州省绝对是垫底的存在。龙头村的土地,又在兴州省算垫底的,如果这里都是被上帝亲吻过的,那江南沃土怎么算,被上帝开过光吗? “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今天晚上我必须喝这种酒,才能入睡。” “我们也许可以向她付钱买一些,不知道红色中国是不是允许这样的交易。” “你会害死她的,我建议你问一下翻译,这样的事该怎么处理。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到她的人身安全。” 这些话,有些会翻译出来,有些则不会。其实用不着翻译,司雨侬都听得懂。只是,她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英文水平,只能保持微笑。 微笑的同时,她笑眯眯的看向夏教授,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问道:“您觉得,用来赚外汇,够不够格。” 第54章 外汇 夏教授眼皮子一跳,慌忙朝四周看去, 发现没人在关注他们说什么, 才松一口气。可是很快,他又笑了起来, 想什么呢,外汇是那么好赚的吗。 司雨侬看夏教授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 “您就说,您帮不帮我吧。” “小样,还威胁上你夏爷爷了。”夏教授笑眯眯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被威胁的模样。反倒是有一种被自家晚辈耍无赖, 而弄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您这次来,一次来了很多检测的仪器吧。”司雨侬问道。 “不是我们带, 是他们带了一些。”也就是财大气粗的美国人,运了半间实验室的仪器过来,签证的时候提的要求是要这里呆上半年到一年。可见,不写出几篇大牛的论文,是不准备回国的。 当然, 对于目前国内的环境来说, 任何科学方面的研究, 肯到中国进行,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在北京的时候, 夏教授的学校便和美国科学家所任教的大学谈好若干实验的合作, 算是皆大欢喜。 “您能不能借用他们的仪器,分析分析龙头樱的营养成份。”司雨侬提的就是这么个要求。 夏教授有点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了, 失笑道:“你的思路倒是对的。” 只是,未免太过天真,就算龙头樱的味道不错,营养成份也不错,但鲜果的运输费用极高。虽然现在有一些农产品销往美国,比如香梨和大葱,但这些在蔬菜水果类别里,还算是耐存放的。并且,和美国当地的农作物没有直接的冲突。 能够换取外汇的农产品,要求颇高,非一等品不收。各种农药标准,营养成份等等,绝不是农村随便粗放式管理,种出来的东西就能达到标准的。 除非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否则美国人很难从中国进口这种鲜果。而要说冲突,美国的大樱桃也是有名的,产量还大。有类似的产品,再从中国进口的可能性就会非常小。 也就是说,想用龙头樱换外汇的想法是好的,但实操起来,可能性并不大。 “我刚才说漏了一点,要分析的是龙头樱酿的酒,我一会儿给您拿上一大罐。”一大罐当然不可能全部拿来做实验,其实大半都是送给他们喝的。 龙头樱酿的酒,他刚才也喝了,味道的确不错。但说起酿酒工艺,国内比较擅长粮食酒,也就是白酒。西方人比较擅长葡萄酒和各类果酒,这种类似的酒,没准他们国家早就有了。 夏教授纷纷杂杂的想着,仍然不看好,但不会拒绝帮忙。 司雨侬要的就是不拒绝帮忙,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 当然,一大罐的手工清酒被抬上车,跟着他们一起去招待所。至于钱,领队倒是愿意掏钱,但司雨侬却不肯收,只当作是送给他们做实验用的。 司家人眼看着司雨侬折腾掉了一大堆的东西,却一分钱没收,只当是还夏教授的人情,还特意跟村里提起,好让他们知道,维护人情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有司雨侬自己知道,她纯粹是另有目的。 她知道八十年代,西方人特别是美国人因为生活条件极好,快餐和肉食让大量的心血管疾病呈爆发式的增长。西方人也和中国人一样强调保养或者说健康,只是方式和中国人不同,中国人喜欢药膳加中药调理,而西方人喜欢吃维生素和蛋白质粉。 降低胆固醇除了药物,通常是依靠鱼油,卵磷脂或是膳食纤维等营养品,再方便,那也是跟药丸一样要吞下去的。 而龙头樱所酿制的酒中,让人看到的闪闪发亮的金色,其实是一种果油。而这种果油能够有效的降低胆固醇,并且对动脉硬化所引起的心脏病,有着非常明显的调养效果。 而这些,正是司雨侬从系统上百种完整的配方里,所找到的。这种果油有专门的提炼技术,她不知道这些教授和科学家们,能不能自己找到提炼技术提出其中的果油。但是,不管他们能不能掌握这种技术,鲜果想必都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且不会介意运输的费用。 甚至于,她还有另一个大胆的构想。但这些,统统要等结果出来,否则说什么都是空的。 第二天,陪着外国团过来的,换成了夏镇长陪同,没有看到夏教授,司雨侬有一丝失望,又寄希望于他亲自主持实验工作。 夏镇长和他爹的想法,完全就是两样,夏教授是带着比较谨慎的态度,客观的评价。但夏镇长则是完全带着主观的想法,如果龙头樱真有换外汇的能力,别说百分之一的希望,就是千分之一的希望,那也值得他百分百的争取。 司雨侬自然是有问必答,“外头人可能不记得了,但村里的老人应该还有印像,我爷爷是位郎中。” 夏镇长“啊”了一声,“那这些,是有记载的?” “是古方,而且记载中强调过治疗作用。”司雨侬点头,并且直接指出对什么病有良好的保健作用。 夏镇长难掩一脸激动,“我回去就跟父亲提,让他针对性的做检测实验。” 他比司雨侬更了解一点实验室的工作和运用,如果不做针对性的实验,有可能就会把一个大的利好放掉。 “谢谢您。”眨着大眼睛看着纯良无害的夏镇长,司雨侬知道,她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同盟军。 而这个可靠的同盟军,似乎还是个很纯良的大叔,司雨侬心里的小人冒出来,摸着下巴,做出老奸巨滑的笑容。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系统早不跳晚不跳,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种树,我至于费尽心机到处打坏主意吗?合着坏人坏事都是我扛了,你就坐着当道德标兵来打击我的积极性。” 系统跳的很快,一看占不到便宜,闪的更快。 挂着小狐狸一样的笑容,送走夏镇长。但迟迟没有等到检测的结果。 患得患失之间,她并不知道外国代表团的人数,在发生变化。 而在招待所临时装修出来的实验室里,一个美国人正抓着分析结果狂吼,“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但你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亚瑟的同伴,另一个美国人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当然无所谓,你们的实验室有大财团拔款,我们可不一样。”美国人来了好几个,他们并不是同事关系,而是来自不同的学院。 所有的科研工作都需要做实验,除了少数的理论派之外,大多需要大量金钱的支持。 在中国这些金钱支持来自国家和各级部委的专项拔款,但在国外通行的作法,则是寻求赞助和捐款。很多企业,每年都会出一个额度,用于对科研工作捐款。 除了一些顶尖的实验室不缺捐款人之外,大多数教授一类的人物,想要维持自己的实验室,就得有一手化缘的好功夫。而这种关系,平时不建立,难道只在要钱的时候才去拍马屁吗? 很快,亚瑟就拔通了国际长途,将这份分析结果,分别通知了和他有来往的企业。不管人家有没有兴趣,至少,这是一种非常良好的互动。 “纯度真的这么高?”看到亚瑟打完电话,另一个美国人也过来,主动拿起了分析结果。 “来自东方的神秘液体,不仅味道美妙,还可以降低胆固醇,这会让人疯狂的,不是吗?”亚瑟顺手给自己倒上一杯,不同于之前的牛饮,而是小口小口慢慢的品味着。 龙头樱手工清酒的度数并不高,但酒香却格外浓郁,而入口绵软之后,先是冷洌的口感,然后是一股暖意从腹中升起,让人产生一种微熏的状态,飘飘然却并不是醉酒的体验。就算喝多了,第二天早起,不会口干舌燥,更不会头疼欲裂。 这些好处已经足以让手工清酒的销售打开局面,但更妙的是,还有保健的功效,这个实实在在的功效,就象一排尖兵,随时能在酒类的销售市场中,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市场上的博杀,从来都是不见血的战场。下飞机的两个美国人,一个在心里反复回味着他刚接手的分析报告。看得出来,他是销售精英,而不是科学家。而他的同伴,则是兴奋紧张的四处观看,对于销售和市场他了解不多,因为他是来自布朗公司临时请到的实验人员。 布朗公司是靠着父辈在黄金时代打拼留下来的一座葡萄园加酒庄,成立的一间公司。 虽然起/点不高,在世界第一强国,经历了持续的经济繁荣之后,也变得强壮起来,当然还不能和几个业内的巨头比肩,但他们却有着想当巨头的野望。他们不满足现状,正在想尽办法抓住各种机会。 来自亚瑟的电话,巨头公司只是口头上的礼貌,就将之抛到脑后。小公司根本不敢到中国去,而对不大不小的布朗公司来说,虽然他们也不看好这份情报。但在僵局之中,最好的行为莫过于实际的行动,于是他们派出了一个公司员工,以及临时抓了一个短工,就这样扔到中国。 比尔只是布朗公司开发部一个最普通的职员,好的地方,比如欧洲这些轮不到他去。被派往中国,一半是没人愿意去,另一半也是他自己争取的。 如果只是呆在总部,他一个最年轻的职员,想熬到出头,至少要打拼十到二十年,倒不如趁着年轻出来转转,没准就能抓机会。 下了飞机再上火车,外事部的人员派出一个翻译跟随他们去往龙头村。 “你们怎么没有跟前头一批人一起过来。”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就算是卧铺,也难受的很,只能靠聊天打发时间。 “我们手头上的工作刚刚做完,发现时间还来得及,就不想等明年再来。”他们过来的理由是和前头的科研人员汇合,并没有冒然提及考察的事。 于是一行人在县城汇和,亚瑟也没想到真会有人来,很是激动道:“明天带你们去看,你们要相信,这是真正的美酒。” “是,我们当然相信。”比尔比任何人都愿意相信。 司雨侬没精打采的坐在屋檐下看初中的课本,心思却已经飘的极远。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吗? 已经过去小半个月,领队从她这里买走了不少的清酒,一大罐二十元,几乎是他们呆了多少天,就卖了多少罐。几十个人的团队,每天喝一罐,就跟玩似的,绝对不算多。 短短时间收入二百多块,司大娘顺手就给了孙女一百块钱。让她找时间去县城买新衣服和新文具,总之去县城读书,要和城里学生一样,人家有的,她也有。 但这些,完全激不起司雨侬的一丁点的兴趣。 如果没有人对龙头樱感兴趣,她酿的酒就只能在县城当成散装酒来卖。收入其实也不会太低,但收入多少根本不是她现在考虑的问题,她要的是扩大龙头樱的种植面积。争取更多的功能点,完成更多的进度条。 “小雨,来一大罐清酒。”领队适时出现在司家的门口,买酒的工作一直是由他代办,司雨侬不可以直接卖酒给外国人。说不上来这是什么规矩,但现在中国新旧政策并行,涉及到外事人员,规矩依旧很多。 “来了。”司雨侬去地窖打了酒上来,一罐是五斤装,接过钱后,顺口问道:“不都是晚上顺道带回去吗?怎么今天白天就要。” “他们来了新人,一来就要喝你的酒。”领队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家的酒,也算是扬名国际了。” 司雨侬“噗嗤”一笑,“那就借您吉言了。” 领队没想到她还真敢接,只能继续笑,“我得赶紧送酒回去,明儿见。” “明天见。”司雨侬收了钱,慢慢蹙住眉头,再慢慢舒展开,然后紧紧握住拳头,露出愉悦的笑容。 第55章 考察 “新来的人,是来考察的?”系统很是敏锐的察觉到司雨侬心情的变化。 “当然。”司雨侬回答的极为肯定。 千里迢迢赶到, 第一时间不来看龙湾树, 却要喝酒,说他们是植物学家, 那得多瞎啊。只不过,考察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她哪里知道, 这纯粹是因为她遇到的比尔,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伙子。即不知道借势,也不知道联络中国的相关部门表达他们公司考察的意向,再加他太年轻, 公司的高层也没有把他当一回事,自然不会提醒他。也就造成了, 现在这样阴错阳差的局面。 此时的比尔正手持啤酒杯,慢慢品尝清酒的滋味,一边嘀咕着,没有高脚水晶杯,实在是遗憾。 “得了吧, 已经比想像中好多了。”亚瑟翘着腿, 手持酒杯, 看着金色的液体在杯中浮浮沉沉,不时用手晃动一下, 显得十分惬意。 而在镇上的政府大楼里, 除了没有酒,工作人员也在炎炎夏日里提不起精神, 都有些懒洋洋的。 “夏镇长,有人找,是您儿子的同学。”镇长是不配秘书的,小小一个镇政府,也没那么高的衙门,找亲戚找同学找朋友,只要跟看门大爷报个人名就能进去。不过想直接闯到镇长办公室,还是不容易,自有管行政的工作人员过来问一声。 “是小雨吧,请她进来。”夏镇长说着就站了起来,对一个小朋友,用不着摆什么架子,更何况,他也不是摆架子的那种人。 “夏叔叔。”司雨侬会找过来,当然是有原因的。 “真的。”听了司雨侬的分析,夏镇长眼皮子直跳。 “我只是猜测。”但是想打探翔实,就得夏镇长自己出马了,反正她这个小学生派不上用场。 “我去问问。”夏镇长很高兴,想了想对司雨侬道:“我带你一块去。” 借口也很好找,他是夏教授的儿子嘛,儿子看老子还要什么理由。 夏教授正好在县城的招待所里,这里拔出一个三层小楼,专门给他们一个团的人用。夏教授就住在一楼,隔壁就是实验室。 “你们说新来的人?有个人的确不象是搞研究的。”夏教授是没往别的地方想,真想起来,才发现漏洞很多。 “真是来考察的怎么不吱声?”夏教授半是欣喜,半是怀疑。 “要不要侧面打听一下?”夏镇长谨慎道。 “直接问吧。”比起夏镇长,夏教授更了解这些人的性格。直接询问,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 比尔一脸懵懂,面对夏教授,并没有任何隐瞒,“我只是带人来看看数据,并不能做决定。” 那就真是来考察的,夏镇长幸福的几乎要晕过去。兴州省历来和创汇沾不上多大的关系,没想到,这么好的事却落到了他的手上,顿时精神抖擞,颇有一种手握长刀准备上战场杀敌的豪气。 外事部请的翻译立刻走上前,“你是来考察的?为什么不早说。” 比尔忽然被这么多人围住,原本有点懵的脑子,却一下子清醒过来,“你们的产量好像不大。” “那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种,你们想要多少,就种多少。”夏镇长的英文说的磕磕绊绊,但简单的对话还是可以完成的。 “等等,你代表是哪家公司,是投资还是采购。”翻译的小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闪闪发亮那种。 “我只是先来评估一下清酒的成份,然后带回去给总部的人评估商业价值,再之后才考虑采购的事。”比尔老实说道。 “好,好。”进入了实际的工作当中,夏镇长虽然欣喜,但也不再过份的激动,开始询问比尔需要准备些什么,有什么是他能帮着做的工作。 谈到这个份上,司雨侬不再担心,跟夏教授打了声招呼,想要离开。 夏教授要找人送她,司雨侬拒绝了,以前县城到镇上的路不好,现在不一样,路好了,来往的车多了,花一毛钱就能搭到顺风车。 再说到了县城,她还想去御膳坊看一看,听她这么说,夏教授只好放行。 这一头,御膳坊的韩平已经急的不行,夏天各类吃食都卖得少了,酒又不让卖,看到司雨侬一个劲的问她怎么办。 “你说不好得罪的那些人,干脆请他们过来品酒,开一罐子免费给他们品,顺便告诉他们,有美国的公司过来考察,如果他们把龙头樱包圆,以后也就没有这种酒可卖。” “什么?真的假的。”韩平知道县里来了几十个外国人,好多人都摸去招待所门口看稀奇,他听不少人讲过。但没想到,竟然有外国人看中了龙头樱。 “是美国来的酒业公司。”司雨侬没有隐瞒。 韩平知道这是好事,可对他来说,却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能一脸无奈的跟她道喜,“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司雨侬笑笑说道:“这不是还有三罐吗?看看有没有人开价。” 就算这样,韩平也提不起精神来,开价再高也只有这三罐,卖完就没了。 不过,没有龙头樱,还有绿米,外国人总不能连绿米也看中了吧。 “绿米预定的情况不是特别好吧。”司雨侬接过韩平递过来的预约本问道。 “还是挺不错的,有六百斤呢。那天你爹过来,说过几天就能给我送来。”韩平又给自家的生意预定了五百斤绿米。 “一次送不完,我爸会多送几次,你慢慢通知顾客来取吧。”第一年能有六百斤的预定,也不少了,司雨侬倒也不贪心。 从县城到龙头村,以前的脚程是三个小时,现在已经缩短到二个小时。而且路好了,来往的车也多了,她搭车到镇上,再走回龙头村,一共也没花到一个小时,比之前不知要方便多少。 “去一趟镇上怎么这么久。”司大娘正在准备晚饭,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孙女道。 “有事耽搁了。” 吃饭的时候,司爱华才回来,拿出一张条子递给司大娘,是农业税的收条。农民收了粮,不光是要交农业税,按规矩还得把打来的粮食送去粮站,统一由国家收购。 愿意自己留下来也可以,但农民自己去卖粮也不容易,特别是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更不容易。大多数,都是直接卖给粮站。 司家的绿米是要卖钱的,当然是一颗都不肯交,就是农业税他们家也宁愿用钱抵,更不会去粮站卖粮。 “咱们自己家留五百斤,剩下的慢慢卖。小雨说韩老板要一千一百斤,你送二天给他送去。”司大娘给司爱华安排活计。 “家里的小麦长的怎么样。”司雨侬关心道。 “隔壁村里都来人问呢,问我种的是什么品种,粮站买不买得到。”司爱华平时没什么话,但说起农活,都是话很多。 知道小麦长势良好,司雨侬放了心。 心里盘算着,等小麦收了磨成粉,估计菜谱里就该点亮小麦的工艺,到时候再给御膳坊添一二个品种。 绿米和小麦能保证自家日常生活上的开销,生菜就当是赚点零花钱。能不能完成任务,以及能不能发财,最终都得着落到龙头樱上头。 酿酒是最符合这个年代的,技术要求不高,成本也低。如果外国人不感兴趣,她也只能从手工酿酒开始,攒到钱自己开酒厂。但那样一来,至少得等到自己成年,加上手里有一大笔钱,才有可能。不说太丧气的话,也得十年以后。 没几天,外国人来考察龙头樱的事,就传遍了小小的县城,龙头村的村民更是一天三遍的跟司丰年打听。 司丰年得了侄孙女的叮嘱,一个劲的点头,“要是外国人真看中了咱们的东西,明年就都给种起来,后头的山头多着呢,只要不怕苦。” “有钱赚怕啥苦啊。”村民一听,热切的询问树苗上哪儿买。 “咱们小雨买的多少钱,你们就多少钱,不过这树苗可不便宜。” 能便宜吗?外国人都看中的,肯定是好东西呀。村民对于价格的疑问不多,只要种出来的果子有人包圆,怎么都是赚的。 很快,夏镇长就来找司雨侬,要买几罐子酒给比尔带回去。 “这个罐子可不好看,我到时候给换换包装。”换包装对夏镇长是小事,付了钱,心满意足的将五罐子酒放到车上。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您有把握吗?”司雨侬问道。 “该介绍的都给介绍清楚了,他自己也说清酒的味道很特别,肯定会有人喜欢。”夏镇长信心满满,这酒对积年的老酒鬼来说,度数低了点,但外国人喜欢的红酒度数就不高,岂不是正对胃口。 送走比尔,大家便开始倒计时,数着日子等比尔回来。 一直到夏教授送走了几个国外的学者,比尔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不管是夏镇长还是司雨侬,心里充满了失望。 韩平再次跑到龙头村劝说司雨侬,他拿出一罐子酒出来请熟客品鉴,加上外国人有可能包圆的消息,效果十分之好。 “你知道另外三罐子,有人出到多少钱吗?”韩平搓着手指,激动的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吓得司雨侬赶紧退后,她可不想被人浇一脸口水。 “多少钱?”司雨侬心不在焉道。 “一百块。” “真不少。”司雨侬敷衍着。 “是一罐一百块。”韩平急了。 司雨侬嘴都张成了o型,一罐一百块啊。 “是有人想买了送礼。”韩平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司雨侬,“你说卖不卖。” “卖,对半分吧。”这个价格,不卖的是傻子。 韩平狠狠拍了一巴掌,“反正外国人也不来了,你留着那些酒干啥,咱们还跟这回似的,一个月放个一二罐出来,慢慢卖。” 司雨侬看了他一眼,还真挺会做生意。 主意是好主意,但是,“再等等,酒越放越香,明年只会更好卖。” 韩平能够把那三罐卖掉,总算是个安慰,寂寞的背影,拖得长长的。司爱华从屋子里走出来,实在有些忍不住,“闺女,真不卖啊。” “等这件事有了结果再卖,到时候安安心心定个价。”司雨挥了挥手,自己酿的酒只是赚多赚少,却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而这个真正的问题,又不能跟任何人商量,难免闷闷不乐。看到脚下的石子,用力一踢。 “唉哟。”刚好有人站到门口,捂着半边脸吸气,“小雨,赶紧上车,镇上来的车接你和你爸过去。” “松子哥,你没事吧。”司雨侬怎么也没想到,随便踢颗石子,也能崩到人。来人正是报信的小松子,也顾不得脸痛,“你和爱华叔赶紧去,镇长等着呢。” “实在对不住,我们先过去,改天请你喝酒。”司爱华哪好意思让镇长等,一把牵住女儿的手,出去一看,镇上的吉普车就在外头等着呢。 司机一见他们,赶紧催道:“快上车,外国人来了。” 得了,啥也别说了,动作麻利点。 司雨侬的心更是呯呯直跳,她前世毕业那会儿,国内的经济已经很有样子,后头更是一年比一年好。跟外国人合作,哪有什么费劲的。 可现在,国内连私企的说法都没有,说的好听叫民营,也得挂在公家单位下头交管理费。傻子瓜子请八个帮工,都要上报纸批判到底是姓资还是姓社。最合适的就是摆摊开小店的,可无论怎么开,规模有限,赚钱没问题,却达不到系统的要求。 如果说司雨侬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情,司爱华就纯粹怀着自豪感,自己种的东西被外国人看中,能够换取外汇。这对八十年代的农民来说,跟自己参加了保家卫国的战争这种自豪感,几乎没有区别。 夏镇长已经在等着他们,旁边比尔还是那么青春活力,只是鼻子比上回看到的更红了一点。和夏镇长面对面坐着的是一位中年白人,大大的肚皮,看上去和善的很。 第56章 投资 布朗酒业的人也没想到,随便打发出去的一个人, 竟然真的带回一篇完整的计划书和样品。 酒的营养成份, 以及味道,在公司内部再次评定, 的确值得他们成立一个新的品牌进行投资。 但鲜果从一个遥远的国家运回美国,所产生的运输成本是普通商品的几倍。更何况, 中国的农业不是大农田的机械化管理,单个的种植户,很容易产生管理上的问题,比如过度使用农药, 再比如鲜果的质量参差不齐,又或是气候原因造成减产或是质量变化, 都属于不可控,但一旦出现就是致命的问题。 他们想过要直接种植龙头樱,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竟然是中国独有的一种物种。从沙棘异化而来, 但口感和营养成份又超出沙棘许多。 一般来说, 独有的物种, 都有特殊的生长习性,对于土壤和气候都有很高的要求, 也就导致, 这样的物种无法在别的地方复制。 但公司仔细研究了比尔带回的报告,认为龙头村在土壤和气候上, 并没有特殊之处。换而言之,如果龙头樱在龙头村可以生长良好,在别的地方,只会更好。 “我们希望买一千株果苗。”中年白人名叫艾伯顿,笑的那叫一个一脸和煦。 只有比尔在旁边尴尬的低下头,到底是年轻,对于骗人这种事,总还有着一点抵触心理。 司雨侬看了一圈,见夏教授不在,便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任何国家,对于独特的物种,都有保护措施,种子是不允许出口的。可是现在的中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造成了大家的保密意识不强。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比我们的好,那我们的东西还有什么好保密的,虽然事实上大部分的情况下也确实如何,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系统给的樱桃沙棘,就是别处没有的,他们想找都找不到。 夏镇长的脸色一滞,对方坚持要见果树的拥有人再谈,他也没有多想,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不是想买鲜果,而是买果苗呢。买鲜果那是长期生意,年年都有得赚,如果是果苗那就是一次性的生意,卖完人家就不会再来了。 司雨侬轻笑一声,“布朗酒业很有钱吗?” 翻译愣了一下,还是原样翻了过去,但很快就用中文警告她,“注意你的措词,不要无礼。” “我想他很清楚,到底是谁在无礼。”司雨侬回了一句。 翻译正准备继续说话,没想到,跟在比尔和艾伯顿身后的一个中国人,当起了他们的翻译,完整的翻译了两个人的对话。 中文的翻译脸都绿了,这叫什么事。 艾伯顿趁机把他们的翻译介绍过来,“他是我在北京临时聘用的大学生,作为我们的翻译,我想,这没有问题吧。” 中方的翻译只好点头,“没有问题。” 双方继续,艾伯顿回答道:“我们公司还是有些实力的,你可以放心开价。”假装忽略掉了司雨侬对他们的讽刺。 司雨侬摇头道:“果苗的价格先不说,你们能保证千里迢迢运过去的果树能结果,能结和龙头村一样的果子吗?美国的土地不便宜吧,人工也不便宜吧。最后种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用的话,就算公司再有钱,也没有这么浪费的道理吧。” 艾伯顿轻笑道:“那总要试过再说嘛。” 先不提酿酒,引进他们国家压根没有的新品种,绝对不会是赔钱的买卖。 “那好吧,我就不找借口了,不卖。”司雨侬好好给他搭的台阶,他不下,只能一口回绝。 艾伯顿见买果苗的事不成,耸耸肩倒也没有太过意外。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果你卖果苗,我们现在就能成交,否则的话,我们还需要考虑。考虑需要时间,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谁也不能预料。” “能卖,当然能卖。”门口出现一道声音,伴随着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陈县长。”夏镇长赶紧迎上去,“早知道您过来,我该下去迎一迎的。” “没关系,是我来的早了。”陈县长一得到消息就往镇上赶,心心念念想着做成这笔生意。 听到有人说不卖,立刻火冒三丈,什么叫不卖,应该是卖卖卖,能换外汇什么都能卖。 他快步走到艾伯顿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艾伯顿先生,您的要求,我们一定满足。” 艾伯顿眼睛一亮,双手和他握到一起,“这位是?” 得知陈县长是这里的地方官员,艾伯顿笑的更开心了,作主每颗果苗出价十美元,一千颗果苗,就是一万美元。对于外汇贫瘠的小县城来说,这绝对是个重量级的大单。 “您真的能作主吗?”艾伯顿看着陈县长,“可是据我所知,这些果树,在这家人的手上。” “当然能。”陈县长回答完艾伯顿,就看向司爱华,“一千颗果苗,你需要多长时间提供。”完全就是命令的口吻。 夏镇长蹙眉道:“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陈县长不以为意。 “看您这口气,要是人家开个价,是不是连龙湾树也得卖了。”司雨侬调侃道。 “小小年纪,怎么说话的。”陈县长看向司爱华,示意他管一下自己的女儿。 “她说的没有错,龙头樱是新物种,这样独有的物种,谁也没资格随意买卖。”夏教授也走了进来,一时间,镇长办公室热闹的比县城的农贸市场还要火热三分。 陈县长迅速不吭声了,所有官场上的人,天然的明白什么叫政治正确。赚外汇是政治正解没有错,但如果是买卖稀有物种,上头一旦下个红头文件,谁开口卖的谁就得承担责任。 艾伯顿身边的翻译一直在小声翻译现场的对话,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显然,买果苗是真的行不通。 “其实,艾伯顿先生为什么不在我们这里建一个工厂呢?我们这里土地便宜,人工也便宜,龙头樱一成熟就能迅速进入工厂,完全没有长途运输中不必要的损耗。龙头山后头还有数不清的山头,想种多少龙头樱都可以,只要你们吃得下。” 司雨侬声音缓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事实上,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一来扩大了龙头樱的种植数量,二来也能增加外汇收入,三来增加工作岗位。而对于布朗公司来说,提前布局中国市场,绝对亏不了。事实上,八十年代进入中国的外资企业,哪一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夏镇长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司雨侬,事实上,司雨侬抢了他的话,这些原本是他准备找机会说出来的说辞。但现在,由司雨侬说出来,其实更好。 相关的配套政策烂熟于胸,夏镇长张嘴就说出一套完全可以落实的计划,翻译之后艾伯顿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点头道:“我们会考虑的。” 显然,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好几个预案,比如说最简单的是买果苗,如果行不通,可以采买鲜果,也可以考虑在当地投资设厂。当然,最终要权衡再三,比较众多因素,才会最终决定采取何种方式合作。 对方没有拒绝就是最好的信号,夏镇长精神一振,如果对方真的能在他们卧龙镇设厂,那才是天大的好消息。比起采买鲜果,要有意义的多。 陈县长也回过劲来,设厂好啊,设厂就意味着投资,新的生产线,新的工作岗位。脸上洋溢着欢笑,一巴掌拍到夏镇长的肩膀上,“干的好。” 幸好艾伯顿已经去给总部打电话,不然看到陈县长的举动,估计又要在心里调高对政府的要价。 艾伯顿还没考察好,陈县长当天又带着一个老熟人来到镇上见艾伯顿,这个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贬到另一个镇子的工厂当厂长的安原。 他急需打一场大胜仗,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布朗酒业就是他抓到的最好的机会。八十年代的投资政策,投资设厂需要中资拿到一半的股份,那么安原手里的粮食酒厂,就可以用酒厂原本的土地和人员直接和布朗酒业合作,拿到一半的股份化身为中外合资,他的厂子也就活了。 厂子活了,自然就成了安原的功劳。顺着这个通天梯,他还有可能爬回去。当真是从哪儿跌倒,就准备从哪儿爬起来。 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夏镇长的卧龙镇撇到了一边,自己独占了全部的功劳。 夏镇长抬头看着安原,又看看陈县长,心中了然,安原是陈县长的心腹,当然是愿意帮他而不会帮自己。 “夏教授,有件事想请教您,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司雨侬看了一眼现场的局面,走向夏教授。 “好,去隔壁的小会议室吧。”夏教授对自己儿子的地盘,还是很熟悉的,隔壁的小会议室,正好没人。 司爱华被留在夏镇长的办公室,负责当吉祥物,反正不管谁让他签字,他都不会签,这是在家里和女儿商量好的事。 “夏教授,有件事我得先跟您道歉。”司雨侬正色道。 “哦,说说看是什么事?”夏教授见小姑娘正襟危坐的样子,有些好笑道。 当然就是扯着夏教授的虎皮拉大旗的事,樱桃沙棘,生菜还有绿米和生长周期不一样的小麦,都是打着夏教授的旗号,种到了自己家的土地上。 “还有这种事?”夏教授首先是想笑,然后是疑惑,“你从哪儿弄来的种子。” 这些还真都是新品种,倒不是说是那种横空出世的新品种,但至少是在原有的品种上进行改良的品种。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祖父留下的,详情不方便多解释,但一切都是我从祖父留下的手札中得到的。”司雨侬的表情很诚恳,心里却满满都是自嘲,好不容易弄点种子,结果骗了这个骗那个,原来当系统代理人的首要条件,得是骗术了得啊。 夏教授还是心有疑惑,但人家不愿意再说,他这个年纪总不好逼迫一个小姑娘,只好微咳一声,“如果是想说这个,原谅你就是。” 他是个洒脱宽厚之人,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况且也没给他造成任何损失,他也没必要揪住不放。 “您可以原谅我,可是我该将功赎罪才是。”司雨侬仰头看着夏教授,一脸认真。 “这个,就不必了吧。”夏教授失笑。 “要的要的,您不如听听我的计划。” “你还有计划?” “本来是没有的,但遇上安原这等小人,也就有了。”司雨侬坚定道。 “小人?” “您不知道安原差点害死我们的事?”司雨侬一愣,又一想,好像也正常,夏镇长这么大的人,不想让老父亲担心,报喜不报忧几乎是必然的事。 夏教授果然不知道,听司雨侬说完,汗毛都恨不得根根炸裂,手指着门外,“小人行径,小人行径。” 可不是嘛,安原就是个典型的小人。偏偏他行事,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身在其中的人,当然明白他的恶意,但要去指责的时候,却因为没有真凭实据,而少了力度。 “你的计划是什么?”再宽厚的人,遇到这种差点害死他儿子孙子的小人,也狠不得咬上两口才解气。 “安原想拿他那个小破酒厂跟人合资,也不想想,人家决定投资的关键是什么?没有龙头樱,他们用什么酿酒。没有果苗,拿什么种龙头樱。这明明就该是您的学校和布朗酒业合作的事,怎么可能轮得到别人。” 司雨侬原本是没这么多想法的,她的初衷是种树,只要能达到要求,不管是谁顺道占了便宜得了利,都无所谓。 但若是叫安原得了利,她便不能忍了。敢情她不使手段,就被人当菜瓜,想切就切是吧。 “你的意思是说?”夏教授已经明白了司雨侬的意思,干脆坐实了果苗是从他这儿来的,由学校出面,争夺合资的资格。 “是,您可以和学校商量一下,再决定。” “不用商量,就这么定了。”夏教授几乎是一瞬间就做下了决定。他大可以把这个合资公司运作到自己实验室的名下,学校巴不得这种能赚外汇的下挂公司多几个,还能不同意不成。 司雨侬抿嘴笑了起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您了。” 她一个小姑娘,不方便出面,她爸又是个不善言辞的,再加上农民的身份,更不适合说什么。只有夏教授,身份最为合适,又是夏镇长的父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是最适合出面的人选。 第57章 合资 司爱华被女儿拉回家的时候,还有点奇怪, 就这么走了, 不像是女儿的性格啊。 “那您说,我是啥性格。”司雨侬问道。 “没理都不会怯场, 有理恨不得满天飞。” 敢情她在家人的眼里,竟然是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吗?司雨侬一脸震惊, 司爱华哈哈大笑,顺手摸摸女儿的头发,“小孩子家家的,别想这么多, 会长不高的。” 没事逗逗女儿,果然心情舒爽。 司雨侬父亲翻了个白眼, 忽然发现,其实父亲也不是没有幽默感,也不是不懂现在他们的处境。之所以这么说,也为了让她放松心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 她该做的事已经做了, 剩下的, 就得看夏教授和夏镇长的。在这么多有利的条件之下,要是还能输, 也对不起系统特意发布任务拯救他不是吗? 这一回, 等待的时间终于没有太长,布朗酒业是一个正处于开拓局面的公司, 也不会允许拖延时间。 一家新的合资厂已经选址,建在卧龙镇上,外资当然就是布朗酒业,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而中方则是夏教授所代表的实验室下属公司,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镇政府同样占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镇上负责提供土地和一部分无息贷款,夏教授负责提供龙头樱和技术支持,布朗酒业负责提供新的生产线,再用贷款搭建新的厂房和招聘工人。 事情一定下来,司丰年就招呼村里人开会,龙头樱的事不用多说,大家都盯着呢。现在就一条,能承包多少土地,果苗是个什么价,种出来的龙头樱又是什么价格收。 司丰年早就打听清楚了,拿着大喇叭说道:“除了龙头村,后头的三个山头也包给我们村,一共二百亩,是不是多了点。” 村民大声哄笑,“不多,咱们种得完。”开玩笑,种果树又不是种水稻,开完荒后头需要的人力便少了。而且果树的盛果期,至少几十年,一代人不愁吃穿,这种大事,谁还会在乎力气。 司丰年早知道会是这种回答,哈哈大笑,“果苗人家夏教授给我们村算一块钱一颗,隔壁吴家村,要三块钱一颗呢。” 一块钱一颗,听着还好,但算到总数就多了。一亩地最适合的种植数量是二百二十颗,这就是二百二十块钱。可谁也不敢嫌贵,只要种出来,一年时间就能看到收成,还有国外的酒厂等着收。 可是上哪儿搞这些钱呢,村民们陷入了沉默。 “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夏镇长说了,给咱们赊帐,果苗的钱,到时候从收果子的钱里扣。” “真的?” “夏镇长真是个好官。” 村民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个个兴高采烈。至于说离村子最新的龙头山,归他们司家叔侄承包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龙头山最大的好处就是离村子近一些,土壤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山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不能用。从山脚上山到龙湾树,以及龙湾树周围,都直接划出来,留作保护区。剩下的地,也就四十亩,司丰年和司爱华,各占二十亩。 司爱华已经种了快十亩地,剩下十亩地,离明年春天还有充裕的时间。 夏教授抽了个时间到龙头村,专门找到司雨侬,这段时间他忙的焦头烂额,不光要招待外国的学者团,还要和布朗酒业谈判,另外还要搞定一家公司挂在实验室名下。要不是他把自己带的几个学生都支使的转转团,怕是没这么快脱身。 “龙头种子公司,我爸的名字?”司雨侬一下子傻了。 夏教授大笑道:“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下挂公司的事不难办,只不过学校有点小小的要求。” 这等于是布朗酒业真正的合作对象,实则是这家龙头种子公司,而夏教授包装了一下,让所有人以为,农业大学才是合作对象。 当然,这个时候中国的国有和民营并轨,各种制度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从手续上讲,合法合理,只要农业大学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完全没有问题。 “学校只有一个要求?”农业大学当然不会真的当冤大头,不怕夏教授提要求,要是不提要求,司雨侬才该睡不着觉呢。 “县政府签的招商引资协议,要求他们的产品,只能面向中国以外的市场。”这也是八十年代招商的常态,引进外资的目的一是解决就业,二是赚取外汇,中国再穷,这个时候也缓过来了,并不差人民币,差的是外汇。 布朗酒业对于纯外销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原本也没打算开拓中国市场,酒类不属于生活必需品,需要有一定的消费能力,而中国目前的消费水平,还不值得他们花大力气去开发。 但赚取的外汇就有说法了,龙头种子公司收取的外汇,会直接转到农业大学的帐户上,夏教授所提的要求便是和外汇有关。 “学校要求留下外汇,直接给你们按银行牌价折合成人民币。”这个时候的外汇换取人民币是按国家规定的牌价,但其实黑市里,能够换取比银行多一倍的价格出来。 这么说好了,现在美元换人民币的比率是一比二点三,大约就是一美元能换二块三毛钱的人民币。但去黑市一美元最少能换回五块人民币,甚至更多。 再考虑到美元可以直接购买很多拿人民币买不到的商品,这中间一来一去,可就差的远了。学校为什么答应这个人情,也是看在这点好处的份上。 “没有问题。”司雨侬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能够把公司落在司爱华头上,已经是意外之喜。纯粹是因为夏教授人品过硬,也许还夹杂着对她上山救人的感谢在里头,但不管怎么说,在金钱面前能忍住欲望的,那都是不容易的事。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把好处占尽,更何况,怎么算,都是她占了便宜。 见司雨侬这么好说话,夏教授也很高兴。叮嘱她准备好果苗,来年开春,需要的数量可不小。要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尽管找他开口。 司雨侬不好意思说她没什么困难,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还可以再加一句,应有尽有。只能含糊道:“先谢谢您了,我保证不会耽误大家的事。” 至于收购价格,暂时定的是不低于三毛一斤。酒厂的要求很高,成熟度,果实的大小,以及外表损伤等,都有要求。但有大量的需求在,至少保证有一半的农户,能够拿到他们种粮好几年都赚不到的收入。 随着酒厂的落成,司雨侬终于松了口气,一直以来的小打小闹,总算有了一点规模经营的感觉。 不管是酒厂的收入,还是果苗的收入,都能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操心钱的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县一中的门口,司爱华骑着三轮车,把两个小姑娘送到学校。再帮他们把行李拎到宿舍,不等吃顿饭,就慌慌张张的要往家赶。 “现在每家每户都这样,恨不得住在地里才好。”司青青和司雨侬分到一间宿舍,一边铺床一边聊天。 “大家伙都有干劲,就是太累人了,想请人都请不到。”司雨侬愁的啊,想请几个人手,没想到,因为大家都在开荒的关系,竟然请不到人手。周围闲散的劳力,全被亲戚朋友给拉走了,司爱华哪里敢耽误,简直是一刻不停。 “没事,不是还有我爸和大哥二哥。”司青青毫不意外的出卖了自家人。 司雨侬抿着嘴笑,也是亏得自家人帮忙,司丰年根本没分自家的还是侄儿家的,带着两个儿子,不把龙头山的荒地开完,压根不准备休息。 住宿舍的都是下头乡镇的学生,还有好些是小学的校友。等他们安置好行李,下去看分班的名册时,看到了更多的同学,这其中,就包括周小丽。周小丽看到司雨侬,意外的问道:“你没去读市实验中学?” “我舍不得我小姑。”司雨侬腼腆的一笑。 周小丽的脸都气歪了,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只用鼻孔里哼了一声,便往前走。 “她怎么没带行李。”司青青好奇道。 马上就有校友作答,原来是周小丽有个姑姑在县城工作,以后她住姑姑家里,不用住宿舍。 “怎么没看到夏慕桑?”司青青把小学的校友数了又数,立刻发现了问题。 “人家能去的地方多了,没准不会回来了。”司雨侬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谁说的,我这不是来了吗?”夏慕桑忽然冒出来,还把一个袋子扔到她怀里,“我妈送你的。” “啊。”司雨侬还没消化他的忽然出现呢,又被塞了一袋子礼物。 “真是我妈送的,你可千万别说不要。”夏慕桑扔□□包一样扔掉礼物,立刻退避三步以上,那模样,真怕司雨侬还回来。 好多以前的同学,未来的同学都看着呢,司雨侬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推来推去,拿着礼物进了宿舍,里头两个一模一样的粉红色书包,书包里是全套的文具,还有两大盒巧克力。 司青青只见过县城里卖的金币巧克力,象这样装在铁盒子里,满满一大盒的巧克力,直接突破了她的想像。用手摸着铁盒,“小雨,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不能要吧。” “是特意买给我们的,退回去他们家也没人用得了。收下好了,以后找机会还礼给他们。” 司青青等的就是这句话,抱着巧克力盒子,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等夏慕桑看到司雨侬用上了他妈送的新书包,总算松了口气,他妈可是说了,要是送不出去,就让他自己背。想到可怕的粉红色书包和一套粉红色的文具,吓得他都要做噩梦了。幸好司雨侬没有矫情,痛快的收下礼物。 大家的班级,暂时按照毕业成绩排列,第一天什么都不谈,先来一顿大考。让不少在家玩过了头的学生,大呼受不了。 即是要按考试成绩重新排班,也是要给这些学生紧紧弦。小学到中学,是一个极大的跨越,要是跟不上来,掉队容易,再想赶上来,可就千难万难。 上了几天学,就开始重新分班。最好的一班,到最差的七班,全部按成绩排。司雨侬和夏慕桑,还有周小丽留在了一班,司青青却被排到了二班,不得不和司雨侬分开。好在他们同住一个宿舍,稍微安慰了一下司青青的怨念。 而一批共五个免费名额,夏慕桑和司雨侬各占一个。忙碌半个月后,司雨侬和司青青第一次回家。 司爱华很早就守在学校门口,还是骑着他的三轮车,放了学,司雨侬和司青青另外拽着一个夏慕桑一块上了三轮车。 “夏同学的爸爸没时间来接他,准备自己搭车回镇上,干脆让他跟我们一块好了。”司雨侬解释道。 “叔叔,不然我还是去搭车吧,多加我一个,您多累啊。”夏慕桑看到是人力的三轮车,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啥,车子踩起来,带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司爱华将夏慕桑推上车,蹬起来就象一阵风。 “这么好的路,踩起来一点不费劲,以后你也别让你爸来接了。夏镇长是干大事的人,酒厂的事,我看他比外国人还上心呢。反正我每个星期都会来接他们回家,你跟他们一起好了。” “谢谢叔叔。”夏慕桑坐到车上,暖风吹过脸颊,听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绊嘴,忽然觉得,自己幸好没有答应母亲的提议。如果转学去南方,他又怎么能在此刻享受惬意的风,欣赏眼前美丽的风景呢。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面的小男孩当成了风景的司雨侬,正在听司爱华说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龙头樱酿的酒,现在已经不用宣传,外资建的工厂就是最好的宣传,县里人人皆知。之前花一百块一罐买到清酒的,不再被人暗笑是傻瓜,而是被人羡慕运气真好。听说这酒一送出去,要办的事立刻办成,比茅台都好用。 韩平自然是乐疯了,约好一个月从司家拿五罐清酒,利润均分。 绿米的销量也很好,还有人从外地过来专门买米的,今年的米眼看就要卖光,韩平问司家明年能不能多种一些。 “回去问问叔公,他们要是乐意,明年可以改种绿米,自己吃不完的,交给韩平去卖。”司雨侬还是希望把重头戏放在龙头樱上,毕竟这才是最正确的获取积分的方法。但有余力的情况下,让关系好的人家分享一下其他的种子,还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热的离谱,坐着还什么事没干呢,先汗透两身衣服再说。开空调又头痛,在淘宝发现了一样神器,挡空调风的挡板,希望真的有用。 然后月底了,给大家发几个红包,留言吧么么哒!!! 第58章 积分到手 转眼半年过去,司雨侬已经重新适应了初中的生活, 在保持成绩的同时, 也迎来了最开心的日子。 “果苗准备好了吗?”司爱华特意租了一辆大卡车,这可是夏镇长找县里的企业借来的, 专门用来拉果苗。 “当然,都在仓库里。”司雨侬提前几天租到这间仓库, 然后放下果苗,再带父亲过来看。 开着卡车的司机是同车一块借来的,这年头司机和车是配套的,一般人可不会开车。司机也是个金贵的职业, 不管办什么事,都是好烟好茶供着, 旁的什么都不管,只管伺候好自己的车。 司爱华带着七八个村民进了仓库,将果苗搬上车,足足三天,才将所有果苗运回龙头村。 但也只够龙头村自己的, 这回吴家村的村长, 姿态放的很低, 拎着好烟好酒上门来找司丰年。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司丰年也没拿乔, 夏镇长在上头看着呢, 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一定不会让龙头樱的收成拖酒厂的后腿。 “不是我不给你们, 你自己说,从去年开荒到今年,你们干了些啥?”司丰年十分不满,自己村里的二百亩地,都是他用脚一步步丈量过去的,开荒不到位的人家,拎出来就是一通骂。 可是吴家村呢,把大石头搬走,就叫开荒?真以为果苗是野草,准备看天收呢。 “这不是忙着抢收,没顾上吗?”吴村长还委屈上了。 司丰年看着他冷笑,都是生下来就干农活的老农民,编这点瞎话,有意思吗?懒得搭理他,干脆直接道:“啥时候土地整得达到人家教授定的标准,啥时候有果苗。” 吴村长缠着司丰年,实在没法子了,这才甩手出去。司丰年也不收他的烟和酒,直接让他原样拎回去。 司长保从外头进来,“有浪费口水的时间,还不如去把地给刨清楚了。” “就他们那样,有便宜就占的主儿,要不是知道酒厂铁定收,还能赊果苗,你看他们来不来。不开荒就敢往下种,不就是仗着果苗现在不收他们的钱吗?到时候种不出来,直接推到果苗上头,树死帐消,真是好算计。” 司丰年发着牢骚,幸好自己村里的人都服管,给他长了脸,要都像吴家村这样的,来十个酒厂,人家也得气走不是。 司长保撇嘴,“他之前还扬言说,有钱还怕买不着果苗,结果四处找了一圈,真找不着了,才会来求您。您可盯紧了,不能让他给糊弄了。” 司丰年笑骂道:“你老子我还没糊涂呢,能叫他给我糊弄了。他也是没经过事,才会这么想当然。人家占着股份呢,靠的不就是龙头樱是改良的新品种,只有他们能提供吗?真要是随便出门能找来,谁会给股份。” 司长保竖起大拇指,“还是您看的明白。” 司丰年得意的昂头,那可不,他明白着呢。 比司丰年更明白的人司雨侬,正在数系统里多出来的积分。一亩地种二百二十颗龙头樱,一共二百三十亩地,收获积分五万多,再加上之前的积分,加在一起,直接超过五万一千积分。 “比起之前,这算不算飞升。”之前辛苦一年多,也就在几百积分上下挣扎,现在可好,一下子就是五万积分,就连遥不可及的进度条,也稍稍泛蓝了那么一点点。 系统终于捧了一回场,“这回干的漂亮。” “那是当然。”司雨侬盯着进度条道:“我记得你之前说我级别不够,现在呢?” 系统一噎,翻看一眼,“每一万积分权限提高一级,你现在是五级额度,选择的品种多了几样。” “我小姑姑当年离家出走,先是去了白家,然后呢?”司雨侬可不跟他绕弯子,她心眼小着呢。 “权限不够。”系统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腔调。 司雨侬气的直磨牙,不过她是个很会开解自己的性子,偏头想了想,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让前世的遗憾继续成为今生的遗憾。不管她还是司青青,只要能考上大学,按司家现在的财力,完全可以供得起两个大学生。 就算叔公没钱,司大娘也会很乐意供司青青继续念书。两家人本来就没有太分彼此,如果不是当初白春桃胡闹,他们恐怕到现在都不会分家。但分家也有分家的好处,至少白春桃比之前懂事得多。没人管她心里想不想得通,只要表面上维持现在的水平,不闹心折腾,大家便当她是真的想通了。 司雨侬还特意弄了一块授权书,给御膳坊发了一个盖了红印章的纸,特许他经营龙头种子公司的副产品,并且申明,没有这张授权书的,都是假货。韩平乐得拿相框把授权书装起来,挂到墙上。 包括去年收获的小麦,也磨成面粉,弄了几样小食在御膳坊经营。面粉的口感自带一股糯甜味,就是单单蒸个馒头出来,都比别家松软好吃,还自带一股甜香味。韩平自己忙不过来,一口气请了三个帮工。 赶在周末,韩平骑着自行车到了龙头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韩平围着司雨侬转了。几乎每个月都要跑到龙头村跟司雨侬聊几句,女儿出生后,更是请司雨侬帮他给女儿取的名字。 “大妹子,你在家呢。”韩平过来,就坐在院子里跟她聊天。 “最近啥也没鼓捣。”司雨侬一摊手,表示没有新技术。 “看你说的,我就是来看看你。”韩平掩饰般的大笑,其实他很满意现在的现状,“我从来没想过,蒸馒头也这么赚钱。” 他是真没想过,一个馒头才多少钱,就算他买的面粉是新品种,比较贵,摊到每个馒头上,也没有贵出太多。别家一个馒头卖五分钱,他家卖八分,就这样,每天蒸多少卖多少,挤兑的好几家包子铺歇了馒头的生意。 也幸好他听司雨侬的劝,忍住了没做包子,不然那些包子铺的老板,真得打上门,砸了他的店。 “谁叫馒头可以当主食呢。”以前韩平卖的东西,已经在县城形成口碑,就是御膳的坊的东西质量好,味道好,但就是贵。不过馒头的价格,贵也贵不到什么地方去。除了原有的客户,还引爆了一些以前舍不得买御膳坊食物的普通人,一下子将销量推了上去。而丝毫不坠威名的馒头,保住了御膳坊美食的名头,又将销量一直维持了下去,这才有了引人咋舌的利润。 “咱们这里的酒厂,真的不在国内销售吗?”韩平过来,主要就是打听这个事。酒厂的进度很快,厂房已经盖起来,工人也在培训,就等着机器安装,据说明年就能开工。 好多人都在打听酒的事,可是竟然不在国内销售,这也让更多人找到韩平。中国人嘛,不找找关系,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是确定好的,应该不会变了。他们的营销方案都出来了,来自神秘东方的古老黄金酒。”司雨侬看到这个方案的时候,差点笑喷了,广告里那些扭着腰跳舞的美女,哪一点有东方的意境,明明就是爆发户的酒池肉林。但中间隔着不同国度和不同年代的审美,司雨侬的意见无关紧要。 “那手工酿的清酒,是不是也该改名了?”韩平有些亢奋道。他其实是希望酒厂把关严格,一瓶都别流到国内的市场上。那他店里出售的手工清酒,绝对会更加火爆。 “手工酿制的酒和酒厂里的酒不是一回事,我们的确要改名,就改成黄金果酒吧。”一字之差,代表的正好不同的酒类。手工酿制的度数不高,这类一般都是果酒,但工厂酿制的黄金酒,更类似于红酒,酿制的方式是比较复杂的,必须得用生产线和机械才能精确的管理。酿制出来的酒,也有一定的度数,是真正的酒,而不是果酒。 听到能沾上黄金两个字,韩平立刻满意了,“我回去就改。” 每回跟司雨侬聊完天回去,都是信心十足。 “五万积分固然可喜可贺,但是离着百万进度条,还有很远。”系统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你就不能让我多骄傲几天?”司雨侬知道,系统是在催着她继续种树。 系统沉默下去,司雨侬却直接找到了司丰年,“叔公,除了吴家村,幸福村的人就没想过种树的事?” “想啊,怎么会不想。不过他们没抢到山头,上头划给他们的山头,还在吴家村的后头,离得太远。”司丰年趁机又骂了几句吴家村占着茅坑不拉屎。 司雨侬若有所思,卧龙山脉是一片群山,山头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承包给村民才会临时定个名字。也只有离龙头村最近的山头,一直被村民叫龙头山,后头三座新承包下来的,都是临时定下来的名字,分别是黑龙山、平头山和尖头山。 吴家村的山头在平头山和尖头山的后头,走过去,得一个多小时,若是幸福村的山头还在后头,那过去一趟恐怕得二个小时都不止。一天来回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还能干什么? 在机械化运用不多的情况下,全靠人力,时间是耽误不起的。再加上山路也不好走,自家还有田要种,难怪他们会放弃。 “可是吴家村没有开垦荒地,达不到耕种的要求,幸福村如果要求接手,是不是有充足的理由呢?”司雨侬提出自己的建议。 司丰年“咦”了一声,然后一拍大腿,“为啥不行,土地都是国家的,分给你你不用,还不能让别人用啊。” 不过他没自己去找幸福村的人,而是招手叫来儿子长寿,让他有空去幸福村找找自己小时候的玩伴。把吴家村没有开荒,所以得不到果苗的事散播出去。 相信幸福村要是有点想法,应该会自己抓住机会。 “小雨,行啊,果然是大了一岁,又变聪明了。怎么青青这丫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呢。”司丰年一高兴,晚上招呼司爱华喝了点小酒,当然是司雨侬酿的黄金果酒。对自己家里人,无限量供应。 小孩子们不让喝酒,但司青青有的是办法,拉着司雨侬去酒窖用透明的玻璃杯打上半杯,坐在酒桶上美滋滋的喝上一口。 “就是果酒而已,又不醉人,大人们真讨厌。”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躲在这里喝酒吗?”司雨侬也接了一杯,坐在另一只桶上。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喝,却允许他们偷偷喝。 “权威吧,大人都希望小孩子听话嘛。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喝酒当然不行。”司雨侬和司青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姥姥家又来人了,是我大舅,找我妈打听果苗的事。”司青青喝了两口,就跟司雨侬埋怨上了,姥姥家的人,真是阴魂不散。 “幸好我妈没以前那么傻了,把我大舅给打发走了。”看司青青的表情就知道她真的很庆幸。 “种龙头樱的事,村里人多重视啊,要是我妈敢胡说,我看谁都救了不了她。” “你妈清醒了,你姥家怎么兴风作浪也没用。” “是啊。”司青青又高兴起来,只要她妈清醒了,管姥姥家怎么样呢,都和她无关。 “我要考上大学,以后当城里人。”司青青喝完半杯果酒,话便多了起来。虽然是果酒,可还是酒,明显是有了醉意。 “大学肯定是要考的,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又有什么关系。”司雨侬晃着酒杯,看着里头金色的液体流动着,一口气喝下去。 “怎么会没关系,当城里人,就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上初中的司青青,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最初的认识。县城的中学,不说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吧,至少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她可是憋足了劲要考上大学,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成为城里人。 这么说也没错,司雨侬觉得跟十来岁的司青青探讨内心强大,倒不如直接跟她碰杯,“当然,我们都会心想事成,大学而已,没什么难的。” 司青青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是啊,是啊,没什么难的。” 事实上,难,非常难。等到他们高考的时候,仍然是中国最难考入大学的年代。县一中去年一共只有三个考上本科,十一个专科,十七个中专。但去年县一中,参加高考的人,超过一千人。 就这样,县一中仍然是整个奉岭市,最好的学校之一。否则,校长也不会敢于跟市实验中学抢夺生源。 前世,他们俩都算是运气好加爆发,再加上志愿填的恰到好处,几乎是踩着分数线,捡着漏,才接到了二本的通知书。 “这一回,一定会不一样的。”司雨侬低声说完,坐在对面的司青青已经滑下酒桶,仰头靠在桶壁上,睡着了。 第59章 新的任务 幸福村的人抓住机会,狠狠告了吴家村一状。顺便从吴家村手里, 抢过两座山头, 虽然今年来不及了,但明年肯定赶得上。 至于吴家村, 他们也在等,等龙头樱成熟, 等着酒厂的收购价。 酒厂的进度很快,从国外运来的生产线,国外来的工程师安装,布朗酒业从港岛请来的经理人, 培训员工管理工厂。 夏教授不时派学生过来,结合龙头樱的习性给出意见, 倒是比司家第一年种的,生长情况更好。 春耕的时候,司雨侬有了大笔的积分,终于能够挥霍一把,给自己家和叔公家都换上绿米的种子, 后续还能补种小麦。要是以前, 绿米和小麦的积分收支不能平衡, 一百积分一亩地的种子,种完了只能收五个积分, 她除了自家, 谁家都没法管。现在可以随意支配,不要太爽哦。 因为绿米的销售情况不错, 司爱华特意扩大了面积,种了五亩地的绿米,收获之后再种小麦。 “吴家村也在种绿米,是去年从我们地里摘的穗子。”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司爱华有些紧张的跑回来,问女儿拿主意。 “这是经过改良的种子,跟自然育种的不一样,他们摘了也没用,种不出来。”司雨侬很是淡定,系统出来的种子,和后头才有的基因改良的种子差不多,就是结出来的果实,没有再次孕育的可能性,只能吃掉用掉,就是不可能当种子用。 “那我得告诉他们一声。”司爱华只想了三秒钟,就做出这个决定。虽然生气别人偷摘了他们地里的穗子留种,但看着人家辛苦一年都种不出粮食,他也于心不忍。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知道农活有多辛苦,也知道粮食绝收时,农民有多么的绝望。 司雨侬直想笑,也不劝他,爱去就去吧。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司爱华好心去劝,还被人奚落一番。 吴家村的人则是得意的很,“看着吧,等地里的绿米长成了,咱们都留起来,明年全部改种绿米,让他们花钱买种子,咱们一分钱不花,一样该有的全都有。” “龙头樱结了果子,咱们买几斤回来,挑好的育苗。”很快有人举一反三,迎来一片喝彩声。 司雨侬特意去吴家村看了,没想到,他们还偷了不老少,至少种了半亩地,也是亏了他们的处心积虑。 “你可不能让他们轻易死了。”司雨侬站在田垄边上和系统沟通。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呸,这叫什么坏主意。我不把他们治住,以后还怎么赚积分。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想做到什么程度。”系统问道。 “好好长呗,除了最后不结穗子,前头该怎么长怎么长。”司雨侬得到肯定的回复,暗笑一回,打道回府。 反正吴家村少了这半亩地,也不至少饿死人,她才没有心理负担。 龙头樱顺利结果到成熟,村民整天都有人盯着,让吴家村的人数次潜入都没讨着好果子吃。等一批长出来的龙头樱送入酒厂,最终的结果出来。好果按三毛钱一斤,酒厂全收。达不到标准的,他们可以自行处理。 于是次一等的果子,基本都流入市场,这一回大家吸取了生菜的教训,司丰年说零售五毛一斤,批发二毛一斤,都听话的按章办理,再没有窝里斗的现象。少数不按规矩办事的,批发的时候便不带着这一户,占小便宜吃大亏之后,也就慢慢杜绝了这种现象。 又因为有着外资酒厂的名声在外,龙头樱的销售情况很好,省城都有车过来批果子拉到城里卖。 司家的果子除了送去酒厂,剩下的全都酿成酒,一颗都没往外卖。村里也有人学着司家酿酒,但没有一个成功酿出金黄色的果油,无非就是拿粮食酒和发酵过的龙头樱一掺和,自家喝都嫌不好,更不用提往外卖。 既然果子往外卖,就拦不住有人买,不少人买了果子,把核留下,以为能种出龙头樱。 幸福村的人有人受了影响,觉得能省下买果苗的钱,有人不相信,一样去申请了赊帐的果苗。按一颗三块钱的价格赊回果苗,到时候从酒厂收购的款子中扣除。 纷纷扰扰一大摊事,也没耽误到龙头村的村民数钱,谁能相信呢,种果树又不是种菜,第一年就能有这么丰盛的收获。每户平均下来,也有十来亩的果树,一亩产八百斤的果子,四到五成交给酒厂,剩下的有的零卖出去,有的批发出去。 第一年赚的钱,基本上正好把果苗的钱还上。虽然没落下什么钱,但是想一想,开荒的事也干了,果苗的钱也还了,从明年开始,都是净赚的,花的力气还小。这么一展望,谁脸上不是喜笑颜开。 在农民每户只有几百元年收入的时候,若是每户能赚二三千元,是个什么光景。好多人家都在盘算,干个几年盖新房,又或是添些电器让家人的生活更好一些。 司雨侬的身家也一下子鼓了起来,夏教授给龙头种子公司开了一个银行帐户,印章都留给了司雨侬,里头放着的,是果苗钱。四万多块啊,司雨侬前世一个月的收入都不止这个数,但放在八五年,四万多块,足以成为有钱人,说是富豪都不为过。 幸福村的小动作,司雨侬同样看在眼里,却是半点不着急。因为很快,就到了绿米成熟的季节,吴家村那半亩绿米,终于显了原形。一模一样的长着,可就是不结穗子,叶子倒是郁郁葱葱,长的越来越肥大。 等司家的绿米都入了仓,紧着再种小麦的时候,吴家村的人,才想起司爱华当初好心来劝过他们的话。无奈之下,拔掉精心种了半年的杂草,只长叶儿不长穗儿的,不是杂草是什么。 这下轮到幸福村的人慌了,签了合同赊了果苗的,心中大安,剩下用果核培育的,则是看着长势喜人的龙头樱,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不放心。有人就此放弃,打算来年去赊果苗,有人却不信邪,不相信果树都长出来了,还能不结果子。 司丰年捏着钱,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他家的果苗是司雨侬找了个借口送的,没有收钱。所以第一年的收入,他们家就有整整四千块。 “地已经划了,我准备挨在山脚下起房子,离山上近,以后干活也方便。” 全家人没有一个反对的,白春桃更是激动的不行,有自己的房子,是她最期待的事。只有司青青有点不高兴,以后岂不是和伯娘家离得远了。 “我看在山脚下,也给咱们家划块地,咱们两家一块请人盖新房,县城里不是有那种二层的小洋楼吗?咱们也起那种。”司爱华愿意和叔叔家住的近一点,再说山脚下太荒凉了,总不能看他们一家人住在哪儿吧。 司雨侬心中一咯噔,她并不愿意搬到山脚下,想到日后的山石崩塌,住在山脚下岂不是更危险。 可是转念一想,那是已经发生的事,如果她做不到系统的要求,一样要回到那个时候,做得到,也就没有危险。她思考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开始热烈讨论起来,要盖什么样的房子,要划多大的面积。 司大娘也很高兴,她家里人口少,挨着至亲总归更好一些。 “我要带厕所的,还要有自来水。”司雨侬很快融入到他们当中。 房子的设计,是夏教授寄给她的,现在的水泥也不象以前那么难买,又花了大价钱从市里请来的施工队。 很快就在山脚下盖起两栋三层的小洋楼,打的井水接到家里的管道中,拧开水龙头就有自来水用,又挖了下水管道,用上了城里人的厕所。造价远超一般村里盖房的标准,二千块的标准,轰动了十里八乡的村民。 司雨侬干脆扯了一条横幅,悬挂在楼顶,要想富,先种树。算是立意鲜明的表示,自家的钱,都是种龙头樱得来的。 越来越多人,去跟政府要求,承包后头的山头,这个时候,再也没人嫌远。就是吴家村,有些人,也默默扛起了锄头去开荒。两栋小洋楼,比什么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就在司雨侬以为,她已经掌握了正确的打开方式,只等着进度条慢慢涨到满格的时候,一条随机任务又蹦了出来。 “合理运用身边资源,开发农产品附加值。请筹集资金为卧龙山脉修路,进一步开发卧龙山的土地资源。” 我去,这是什么任务,她身边有什么资源可用,修路,还是山里的路,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啊。 可是完成随机任务,就会有随机的奖励,大力金刚罩救过她一命,菜谱让她发家致富还一口气捞了五万积分。 一咬牙,干了吧。 又是周一,回到学校,老师安排大家轮换座位。这是班主任的绝招,一看同桌有越聊越嗨的趋势,就赶紧换人,最好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中间划道三八线,老死不相往来。 夏慕桑在初中第一次和司雨侬成为同桌,两个人目无表情的坐在一起,让班主任很是满意,都是好苗子,最好谁也不理谁。 班主任一走,夏慕桑立刻开口道:“我爸调到县里招商办工作,我以后不用住校了。” “恭喜你啊,你刚才说什么?招商办?”司雨侬一愣,昨天还在想身边有什么资源,今天就有消息告诉她,夏镇长调到了县里的招商办。 “嗯,主管招商。我妈过段时间也要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投资机会。”夏慕桑很高兴,父亲是不是高升他不在乎,母亲能回来住一段时间,才是他在乎的。 司雨侬的眼睛都直了,昨天还在发愁,她身边有什么资源,今天就把资源给送来了。 帮着林氏集团打下江山的林建云,绝对是极有手腕和眼光的女强人。她很清楚林氏的发家史,八十年代在南方,靠着贸易赚到第一桶金,然后涉足实业。从服装厂,玩具厂到酒厂,化妆品厂,再到建筑业,就没有他们不插手的行业。 盲目扩张的后果是集团的下属公司臃肿不堪,亏钱的公司吃掉了赚钱的公司的利润。集团这才大刀阔斧的改革,把不赚钱的企业关停或是解散,专注经营几个赚钱的产业。 不知道是谁在公司提过一嘴,集团留下的赚钱的产业,几乎都是林建云当初一手创建的。 此时的林建云已经在省会城市密兰下了飞机,密兰的机场是刚刚新建的,一周才有一次飞到北京或是深市的航班。好在这回是投资,她慢悠悠算着时间飞过来,一点也不着急。 飞机场接机的夏镇长,哦,不,现在应该被称为夏主任。身边还有一位副县长,正和他轻松的聊着天。 “以前安原任招商办主任的时候,还兼了一个副县长呢。你放心,只要林女士愿意投资,一个副县长,肯定跑不掉的。” 夏主任苦笑,“我倒是不在乎这些,她也是帮人做事的,得公司同意才行。” “这是肯定的,但咱们该做的工作也得做到位嘛。” 说完特意看了一眼夏主任,夏主任知道这是让他做做自己妻子的工作,只能继续无奈,“我会的。” 这年头,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关系户弄到辖区内投资,绝对不是后世所想像中的官商勾结,换个说法,大义灭亲更恰当一些。 所以林建云一下飞机,看到丈夫夏华盛,一脚就踢到他的小腿上,“想坑我是吧,告诉你,我可不好糊弄。” “哪儿敢啊。”夏主任双手按到妻子的肩膀上,狠狠一捏,眼里火苗闪过,是他隐忍的思念。 林建云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可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腻歪,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慕慕呢。” “要上学呢,就没让他请假。” “我想他了。” “嗯。” “更想你。” “呃。” “呃什么呃,快点上车,我想赶快回家。”林建云又凶了起来。 和林建云打过招呼,就识趣的远远坠在后头副县长,本意是不打扰人家夫妻久别生逢,可是这会儿看了看,他们的夏主任,似乎有点惧内啊。 第60章 转变 林建云身后的公司,还不是后世大家所熟识的林氏集团, 而是一家港岛公司。事实上这家港岛公司就是林家人自己的, 谁叫这年头领导都爱外资呢,国内的民营企业根本没人重视, 别说有利条件,压根就是没人拿正眼瞧你。 所以林家人很快就利用自己的优势, 注册了港岛的公司,再用港岛公司的名义到内地投资,果然无往不利,到处受尽优待。 回到自己家的林建云, 下厨亲自炒了几个菜出来,等到夏慕桑回来, 母子俩腻歪半天,一直到夏慕桑睡了,夫妻俩才钻进被窝,真正说上知心话。 “你被人当枪使了,知不知道。都知道我是你老婆, 成了没人觉得这是多难的事, 不成, 就是你的工作没做到位。”林建云心里门清,可越是这样, 她越得回来, 很多话,必须当面说清楚才好。 “我知道他们打的主意, 可我觉得,这没准真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你说说看是什么机会,横山县一不靠海,二不靠河,公路也没修几条。你们有的政策,别处都有,只多不少。”林建云一脸嫌弃道。 “可是我们有黄金酒,外国人都看好。”夏主任干脆掀开被窝,去客厅倒了两杯酒进卧室,“你品品。” 虽然是只走外销的酒,但相关的人员拿到几瓶也很正常。比起司家手工配制的果酒,黄金酒更象真正的酒。口感的丰富和厚度,还有恰到好处的度数。直接让黄金酒拔高到了一定的层次,而不仅仅是猎奇的玩意儿。 “味道是不错,可我们总不能再盖一间酒厂吧。”林建云喝了一口,也承认这酒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 “怎么不能盖,他们的酒厂全是外销,但你们可以内销啊。”夏华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龙头樱也能供给别人?”林建云不是太清楚这里头的事,闻言疑惑道。 “看你说的,白酒都是粮食酿的,红酒都是葡萄酿的,难不成谁家先用别家就不许用。” “这倒是。”林建云点头,再品一口,慢慢思考着可行性。 越想越觉得,完全可行。 林建云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觉得可行,就要实地考查。算产量,找地皮,要优惠政策。 但布朗酒业的人,不干了。 布朗酒业的张经理,操着一口港岛普遍话,在县长办公室里旁若无人的大声道:“绝对不可能,如果他们办酒厂,布朗酒业宁愿退出。生产线运回美国也好,运到别的什么地方也好,生产不了黄金酒,可以生产红酒。听说国内也有很多地方的葡萄产量不错,当地政府应该愿意盖个红酒厂。” 这纯粹是威胁,但县长却不得不听着,还得好声好气的跟他解释,“不一样的,你们生产的黄金酒是外销,他们生产的黄金酒是内销,渠道不一样嘛,又不会打架。” 县长不是商人,当然不会有商人的思维。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正好戳到了张经理的痛处,他几乎是跳起来道:“外销是你们政府要求的,可不是我们要求的。现在借我们把黄金酒的名气打出去,然后让他们坐收渔利,这个官司,打到国际法庭上我们都奉陪。” “打,打什么官司,怎么就要打官司了。”县长这个时候才有点明白过来,敢情是不愿意别人借他们的东风啊。 合资厂不能内销是政府要求的,不然也不会从地皮和税收给诸多的优惠,就是想多赚点外汇。要是让他们内销,外汇少了可不行。 县长拎的门清,必须得安抚好布朗酒业,如果港岛的投资也能外销就好了,让他们去国外打去。 只不过,县长想的很好,张经理却冷笑一声,“黄金酒已经被我们注册了。” 国内目前的注册还很不规范,但国外主要市场,黄金酒的商标都被布朗酒业注册掉。其他人想用龙头樱酿酒可以,但黄金酒三个字不能用。 县长一下子冒了汗,黄金酒的名字不让用,内销不可以,那人家还投个鬼,估计这话一说,掉头就要走。也幸好是夏华盛的老婆,翻脸不至于,但这种情况下拉投资是不可能了。 林建云此时正在龙头村闲逛,头几回都有人陪着,看龙头樱的生长环境以及产量。这一回,是她自己过来的,下了山就进了司家的小院,这个季节是没有龙头樱,但司家酿的果酒还在。 “比起黄金酒,我更喜欢果酒的味道。”少了酒味,但多了果味,更适合她。 “那就好,我准备了一罐子送您,还怕您不喜欢呢。”司雨侬在自家院子里招待的她,新建的房子,又大又宽敞,院子也极大,还打了秋千架和葡萄藤。 院子里还有一组石凳石桌子,就这么坐着吹吹风晒晒太阳品品茶,实在惬意的很。 墙角一株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吐出艳红的花蕊,旁边一只扁方石凳上摆着几只不大的花盆,花枝伸出来,垂下一串小灯笼一样的粉色小花。院子四处透着随意和野趣,可越看越觉得,随意当中又隐着本该如此的意境。 近的远的,大的小的,错落有致。到处开的花,结的果,味道清新自然,绝没有一般农家院里鸡屎猪粪混和着旱厕的奇怪味道。 “你这房子,设计的真不错。”林建云很是由衷的说道。 她是城里姑娘,头些年艰难的时候,颇吃过一些苦,对农村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还是她头一回,发现农村也有可爱之处。 “其实一般人都喜欢这种房子,接地气,还带着院子,怎么都比城里的方盒子好。可是咱们国家穷啊,农村就更穷了,没有干净的厕所,没有自来水,再养点臭烘烘的家禽,再怎么好也变成了不好。” “就是就是,你这样的房子在国外叫别墅。等我老了,也弄这么一个别墅,倚着山弄点景,再养几条狗,想想都带劲。”林建云看着天空变幻的云,四处无遮无挡的风景,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司雨侬抿了嘴笑,没钱人的房子叫农家大院,有钱人的房子就叫别墅。有钱谁不会享受,不就是因为没钱吗。 “阿姨在发愁黄金酒的事,对吗?”事关自己的任务能不能完成,司雨侬必须得上心。林建云不是个城府很深的女人,第一回来的时候满脸兴奋,问了很多问题,第二回是带着老公孩子,更象游山玩水,心态十分放松。 可是这一回,却面带愁容,就是来他们家歇歇脚,也象是刻意的。 林建云很坦然的承认,“我们家在国外有一些亲戚朋友,他们帮我做过一些市场调查,黄金酒被布朗酒业注册成了商标。” “噗。”司雨侬一个没忍住,陪着喝的一口果酒差点喷出来。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啊,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一般人理解当中,黄金酒是个酒的类别,就跟白酒和红酒似的,以后龙头樱酿的酒就是黄金酒。可问题是,龙头樱是新品种,黄金酒也是新品种,以前没有这个类别,干脆直接就把应该当作类别的酒类,注册成了商标。 “聪明吧。”林建云苦笑,“而且他们公司的态度,也很鲜明。如果有别的酒厂用龙头樱酿酒并且内销,他们也会要求内销,不过不管内销还是外销,都不能用黄金酒的名字。” 司雨侬明白了,黄金酒的名字不能用,外销的话在市场上肯定处于弱势。内销的话,布朗酒业也跟着内销,不说别人,上头的领导肯定不愿意答应少了这份外汇收入。 “那阿姨怎么考虑呢?”司雨侬还不能肯定林建云的想法,追问一句。 “我以前没拿这当回事,也是这回请人在外头做市场调查才知道,这酒啊,爆了。”出发之前,林建云让人去调查,然后这几天慢慢接到消息。才知道黄金酒在国外的市场,打开的异常顺利。而且布朗酒业搞饥饿营业,控制数量,现在几乎到了一瓶难求的地步。 否则的话,林建云也不会这么为难,若是销售一般,她大可以甩手就走。但黄金酒现在的势头这么好,她当然想跟进。 “您想没想过,可以做保健品或是果汁,再不然干脆就是营养果汁。”黄金酒不能用,黄金果汁难道还不能用吗? “咦,果汁。”林建云一拍大腿,“好主意。” 现在饮料市场可谓是一片空白,甚至连饮料这个概念都没有,大家只知道汽水和桔子水。可口可乐还是少见的国外高档货,大城市当然见得到,小地方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林建云当然见识过,也知道国外琳琅满目的饮料种类多,品牌更多。 她只是一下子被黄金酒的事给魔障了,没有发散思维去想,这会儿得了主意,思路一开,一切都豁然开朗。 黄金果汁,黄金软糖,黄金保健品,黄金果干,明明这些都是出路,也都能蹭得上这个热度。不能叫黄金酒,你还能把黄金两个字给垄断了不成,对啊,早该想到的。 “我公公说让我想不出主意,就跟你聊聊,谢谢你,小妹妹。”林建云伸出手,跟她握了握,很是感慨道:“我以前总觉得慕慕太懂事,太早熟,太聪明,现在才知道,他也不算什么。” 司雨侬有点尴尬,夏慕桑是真正的小孩子,他是真早熟也是真聪明,自己可不是,芯子里住着个老阿姨呢。 “下半年你们就要上初三了吧。”林建云解决了投资的问题,又坐了下来,这回是真聊天,不是为了铺垫。 “喏,这几本秘卷是我托人要的,昨天才寄到,你和慕慕一人一份。”林建云拿出试卷,有点不好意思道:“刚下山的时候就想给你来着,结果一坐下来,满脑子都是酒厂的事,把它给忘了。” “谢谢阿姨,我最近成绩有点掉,正需要。”司雨侬双手接过,略过林建云少许的尴尬,得出结论,这是个做事很专注的人。 林建云直接去了县政府,约好了下午和县里的领导碰个头,商量酒厂选址和政策的事。 夏华盛按照时间来到会议室,其实就是从三楼走到二楼,推开门只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分管招商的一个副县长,其他人全都不在。明明之前的会议,好多相关的不相关的,为表重视,都会来参加。 “夏主任啊,来,坐下来,咱们好好唠唠。” 夏华盛心里咯噔一下,他又不傻,忽然消失的人,和顶头上司的关怀,通常都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脑筋急转,不用对方开口就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怎么不等我就先开上会了。”会议室被人推开,林建云一头利落齐耳短发出现在他们面前。 夏华盛有点懵,林建云很得意的一甩头发,“刚剪的短发,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夏华盛拉开凳子,“咱们一块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逼着我把投资商请来,现在是不是又逼着我赶紧把人送走。” 最后一句话,满满都是自嘲。 副县长很尴尬,他真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可是布朗酒业的外汇对他们很重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早就知道消息的林建云轻声一笑,“你们陈县长是不是该主动出来说一声。” 这是要骂人了吧,副县长叹了一句,心里明白,对方应该是有什么渠道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人是陈县长逼着夏华盛请来的,现在想把人送走,自己还不出面,的确是不地道。副县长这么一想,也没什么怨言了,人家自己提出来要陈县长去解释的,他就是个传话的,嗯,就是这样。 想通了,脚步一轻快,冲着县长办公室的门,“呯呯呯”敲下去。 第61章 时间 陈县长的确受了林建云的挤兑,但他不怨林建云, 遇到这种事, 投资商发几句脾气挤兑几句,他都受得住。但他怨夏华盛, 怎么说也是他的家属,不帮着解释几句灭灭火, 站干岸是个什么意思? 林建云走的很潇洒,陈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隔壁的织蓝县的县领导倾巢出动,不为别的, 比横山县还要贫穷的织蓝县来了投资商,而且要一口气建两个厂房。 糖果厂和果汁厂, 准备从国外买设备,能提供不少就业岗位。 “陈县长,隔壁的织蓝县来了个投资商,一口气要建两个厂房。”秘书进来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提及这件大事。 “什么地方的投资商, 怎么跑他们那儿去了, 合同签了没有。”陈县长一把拍下工作报告, 这个时候谁有心思看这个呀,投资商最重要。 “还没有, 说是下午投资商在他们县选厂址。”秘书赶紧把他打听来的消息, 都汇报出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组织人手, 咱们去碰碰。”陈县长一划拉,招商办的夏华盛,主管招商的副县长,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分乘三台车,直接杀往隔壁的织蓝县。 “这个路不对吧,怎么是往卧龙镇的方向。”陈县长看着新修的马路,奇怪道。 “织蓝县不是和我们紧挨着吗?厂址就选在离我们特近的一个地方,从卧龙镇拐个弯出去就是。”司机很熟悉的介绍。 “咦,那不是离龙头村很近?”县里的工作人员就是再没眼力价的,也知道一定要搞清楚龙头村在哪儿,外资的厂在哪儿。 “对啊,背靠背呢。”司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龙头村,顺着拐过一个弯,才发现在修路呢。 “这条路以前是土路,刚好能走车而已,干嘛修这条路。”司机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一个村子到隔壁县的路而已。如果不是他们赶了巧,十天半个月,这里也不见得能来一趟车。 “管他这些,赶紧开车。”陈县长现在没聊天的心情,只想赶紧去跟投资商接上线。 “突突突。”吉普车开到一片荒地上,陈县长激动的直拍司机的肩膀,“我看到吴县长了,肯定是这里,下车。” “吴县长,这么巧啊。”陈县长装作偶遇的样子上前打招呼。 巧吗?你一个横山县的县长,跑到我织蓝县的地盘,巧个鬼哟。 吴县长高大的身躯直接往前一递,巧巧就挡住了陈县长的视线,伸出手客气道:“陈县长这是来检查工作吗?欢迎欢迎啊。” 大家都是平级,检查什么工作,分明就是挤兑他。陈县长脸不红心不跳,反而亲昵道:“老吴还是这么会开玩笑。” 上手就是一个单手按吴县长的肩膀,另一只手去跟他相握。下一步就准备顺势把他给抡到一边,凑到投资商的跟前。 还没等行动,就看到吴县长背后的人动了,主动走上前打招呼,“又见面了,陈县长。” “林,林总。”陈县长脑子有点乱,这不是林建云吗? “是啊,林总来我们县考察选址,陈县长有何指教啊。”吴县长错开半步,让林建云露出来,让所有横山县来的人,都看清楚这位投资商是谁。 好多人去偷瞄夏华盛,夏华盛一脸坦然,随他们看吧,妇女能顶半边天,林建云即是他老婆,也是林总。私事和公事,她一向很有分寸。并且往后退了几步,摆明了这一回,他不掺和。 “林总先来我们县考察的,这正要定厂址呢,怎么就叫你们拉走了。”陈县长睁着眼说瞎话,或者说胡搅蛮缠,反正他就是得把林建云给拉回去。果汁和糖果跟布朗酒业完全不是一码事,完全可以同时并存嘛。 “毕竟这一片唯一一个火车站就在我们横山县,而且原料龙头樱也种在我们县,怎么说都是我们县更方便,是不是。”陈县长一下子抛出交通和原料两桩大事,只要先把林建云哄回去,他拉下这张脸认错不就行了。再加上夏华盛,他不信拉不回来。 “铁路那边我们自己会去打招呼,建在哪儿都归铁路管。至于龙头樱,我们县的农民也能种。”吴县长是寸步不让,好容易得到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呵呵,那咱们公平竞争。”陈县长知道投资商是谁,虽然是林建云这件事,让他处于劣势,但反过来想一想,总比完全不认识的强,至少他们还有夏华盛,对吧。 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的陈县长,跟林建云打过招呼之后,再次带着人“突突突”回去。回去的路上,陈县长和夏华盛坐到了一辆车上,除了司机,再没别人。 晚上林建云照例回家吃饭,饭桌上都是父子俩爱吃的菜,夏华盛端着饭碗就笑了,“你知道今天县长在回来的路上跟我说什么吗?” “提拔你当副县长呗,还能怎么样。”林建云冷冷一笑。 “想想真没意思。”夏华盛摇头。 “那你辞职呀。”林建云难得的带了一点撒娇的口气。 “我不是想辞职,我只是在想,不争不抢真没意思。” 林建云眼睛一亮,“早就该这么想,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嗯。”夏华盛低头夹菜。 招商办主任从来都是副县长兼任,至少在他们县是这样。他经手拉来的布朗酒业,是他们县唯一的一家能赚外汇的合资企业。可轮到给他述功劳的时候,一个招商办主任就把他给打发了,副县长的事提都没提。 今天陈县长却又拿副县长出来钓鱼一样钓着他,想让他卖命,把林建云拉回来。可是,凭什么呢? 人是他叫回来的,布朗酒业反弹的时候,陈县长一句提前沟通的话都没有,要不是林建云非要他出现解释,是不是他就准备把这件事扔给副县长了之。 以前,他们一家人经历了磨难的岁月,父亲总教他为人要宽厚,要不争不抢。他觉得自己都做到了,对人宽厚,不该争的不该抢的,绝不会伸手。除非有人挡在他面前,拿他该得的东西,比如他刚到卧龙镇时,被下头人集体架空那会儿。 再比如,陈县长对他理直气壮的压榨。 夏教授再次来到横山县,这一回,他同样是代表龙头种子公司和当地签合同的。只是签合同的对象换成了林建云和织蓝县,股份分配和上回一样。 卧龙山脉正好横跨几个县市,隔壁的织蓝县立刻响应号召上山开荒,有几座山头他们县的几个村子很近。 可是这样一来,司雨侬的如意算盘就落了空。谁能想到,事情会跑偏成这样,好好的横山县没留住林建云,叫织蓝县截了胡呢。 山里的路是没理由修了,司雨侬只能不断的想自己明年又有几万积分可以入帐,才能平复不能完成任务的懊恼。 “小雨,酒厂要扩建了。”司青青过来窜门,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布朗酒业的黄金酒大获成功,决心再增加两条生产线,但要求县政府保证龙头樱的供应。离得最近的几个村子已经动了心,唯一的问题是,离得近的山头都被占了,再远的山头,他们怎么进去。 县里一咬牙,拔了政策,带着村民修路,只需要把路趟平,大家能赶着驴车进去,就能节省下不少的时间。 司雨侬抚额,原来还可以这样。 以为林建云是大boss,结果峰回路转,闹了这么一出。 “我爸跟布朗酒业的张经理谈了很久,他们增加了两条生产线,然后我爸被调到了市招商局。”夏慕桑的消息,让司雨侬再次愕然,原来自己又想错了,这事还是着落到了他们一家的身上。 “叔叔是干实事的人,职务越高能帮助的人也就越多。”她总算懂得,为什么她得先救人,夏华盛对她完成任务,的确有极大的帮助。 “可是我要转学去市里念书了。”夏慕桑有些郁闷,看着司雨侬,心里怀着小小的期待,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那也挺好。” “哦。”夏慕桑象泄了气的皮球,眼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要记得常常给我写信哦。”司雨侬笑着一拍他的肩膀,“有什么秘卷和经验,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嗯。”夏慕桑的眉梢一扬,整个人都精神了。 初中最后一年过去,司雨侬和司青青都如愿升入县一中的高中部。 卧龙山脉的山头,几乎都被开发出来,还有城里人过来承包山头种龙头樱,他们会请人种树,还直接在山头搭建房屋,每周会有人进山送生活物资,也时常有人出来买些东西带回去。 这种做法,一下子启发了很多人,司雨侬整个高中三年,几乎伴随着龙头樱的种植热。夏华盛还主动出击,从外头请回不少考察团,最后又有几家工厂落地,学着做龙头樱的相关加工品。 手里有了钱,镇上的生意也越发好做,龙头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子,修了干净的厕所,用上自来水。 “你想考哪座大学?”司青青抱着夏慕桑寄来的大学志愿参考资料,一遍遍的翻看。 “食品科学方面的,有些什么样的大学?”司雨侬有些心不在焉,离前世司青青出事的时间节点越来越近,虽然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司家根本不会出现没钱出学费的情况,两家人更不可能为了学费去争吵。但她仍不能掉以轻心,警惕的等待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我翻翻看。”司青青吃力的翻找着专业,再通过专业找到合适的大学。 “有北京的,如果是这个分数的话,说不定我也能考得上。”司青青看了满是惊喜。 “那咱们还读一所学校。”司雨侬笑着凑过来,头挨着头跟她一块翻看。 前世司青青的成绩更好,上了高中司雨侬才慢慢追上去,但这一世,司雨侬的成绩一直不错。虽然高中以后,没有小时候那么惊艳,但也一直保持年级前十的水平。司青青比前世略好一点,如果这一世也能超水平发挥,最后录取的结果肯定会更好。 “好呀,我一直想去北京。”司青青点着头,“其实你应该能去更好的大学吧。” “我喜欢这个专业。”司雨侬说的时候有点咬牙的意思,但很小心的没让小姑看到。 事后磨着牙狠声对系统道:“你的要求还能再变态一点吗?” 明明卧龙山脉到处都种上了沙棘林,她的积分蹭蹭的往上涨,可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告诉她,沙棘林能产生的积分也就这样了,靠他们进度条是不可能满格的。 或者这么说,粗放式的种植所能赚取的积分,差不多到顶了。但这片土壤还没有改善到能够抵御风沙侵袭的地步,还需要多方面的深度改善。等于是瓶子里的石头灌满了,现在要来灌沙。 “破坏很容易,改善却没那么容易,你需要一点耐心。” 司雨侬以为自己的任务很快可以完成,然后摆脱系统和前世的命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能在大学以前结束这一切,简直完美,不然她也不会拼命找机会,出现黄金酒,黄金果汁,黄金软糖这些加工品。 可没想到,这一切还要继续。 第62章 备考 九一年年初,还没到过年, 但过年的气氛已经随处可见。司家的屋檐下挂了一排腌肉和咸鱼, 村里不管谁路过,都要多看一眼, 再想想自家俺的鱼肉,心里全是满足。 “往前几年, 谁能想得到,日子能过成这样呢。”司丰年抱着大孙子,到隔壁窜门。 “可不是嘛。”司大娘说话间伸出手,接过长保的儿子壮壮。 司长保头几年相中了镇上的姑娘, 人家算是下嫁,过来好几年才得了壮壮, 一家人宝贝的不行。 “长寿昨天相的那个咋样?”司大娘抱着壮壮,哄着他玩。 “又没相中,再这样下去,没人愿意给他介绍。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去,不识好歹的东西。”司丰年气的不行, 谁能想到呢, 明明两个儿子都挺听话的, 结果都栽在婚事上头。 长保是一心想找有文化的姑娘,有明确的目标, 虽然时间长了点, 也可以理解。但长寿这小子就欠揍了,非得找什么感觉。 司丰年就不懂了, 娶媳妇生娃,跟感觉有啥关系。 “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比我家的强。”司爱华一直未娶,当年松口说等三年,结果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就这么拖了下来。 “这不是有小雨嘛,爱华那个人啊,重感情。”司丰年摇头,说白了,当年对柳琴用情太深。这些年,身边没有一个赶得上柳琴的,心思给拧在那儿,转不过来了。 “下半年这俩丫头就要高考,也不知道行不行。”九二年的大学还没扩招,虽然比起八十年代录取率提高了很多,但现在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司大娘懒得再提儿子,干脆把心思放到了孙女身上。希望她考上大学有个好前程,可是一想到考上大学怕是不会回来,又觉得心里不得劲。 “行,怎么不行,我上回去问过他们学校的老师。这俩丫头,都是考大学的料,就看发挥的怎么样。”提起他们,司丰年满是骄傲,司家唯二的两个读书苗子啊,姑娘家又怎么样,还不是姓司。 “怎么没看到小雨。”司丰年问了一句,学校已经放假,青青在家复习功课,他就是怕壮壮吵着到她,这才抱出来四处走。小奶娃只要抱出来玩,就开心的很,不吵不闹。只要留在家里,就哇哇乱叫,恨不得吵翻天。 也不知道这么点小身体,是怎么来那么大能量的。司丰年早就不记得两个儿子小时候的事,只觉得孩子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到了孙子这儿,才发现,带孩子完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让白春桃很是得意了一阵,拿这件事挤兑司丰年,让他知道自己当年的辛苦。 “去市里跟夏家那小子交换复习资料去了,顺便买点书什么的。”司大娘抱着壮壮去厨房,给他拿了自家早上刚做的米糕,一点点喂给他吃。 “你说夏家那小子,是不是对咱们小雨……”司丰年有点担心,又觉得到了这个年纪,似乎不得不防。 “等考上大学,他们怎么想咱们拦不住,也不用拦。”至于现在,总不能因为没影子的事,去拦着不让他们见面。 “其实要我说,真是夏家那小子,也挺好。”司丰年去年见过夏慕桑一回,“那模样,真是俊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傻了。” “就是家里太高,咱们小门小户的,我倒宁愿小雨找个差不多的。”司大娘提醒小叔子,“他爸现在可是副市长。” 司丰年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司雨侬此时,刚到市里的新华书店前,还没走到跟前,夏慕桑已经挥着手迎上前。 “书包给我。” “不重。” 夏慕桑还是把司雨侬的斜挎包背到了自己身上,陪着司雨侬买好资料,一指附近的快餐店,“这家的炸鸡很好吃,我请你。正好找个地方,我跟你讲讲资料上的几个重点。” 合理合情到完全没法推拒,司雨侬点点头,“我请你吧。” “那怎么行,被人看到,我得让人笑话一辈子。大好青年成了软饭王,你忍心吗?”夏慕桑轻车熟路的点好餐,端到司雨侬的面前。他们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视野极好。 每当夏慕桑开玩笑的时候,司雨侬总会感慨一下,这还是前世那个酷的狠不得能让周遭直接降温八度的那个夏慕桑吗? 再一想到他现在父母俱在,父亲步步高升,母亲借着管理生意,每年都要在这边呆上半年。正常的家庭生活,让他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高中生。 “你想读这个专业,为什么?”还有半年就要高考,觉得自己成绩差不多可以考上大学的,最喜欢交流的便是未来的大学和专业。 “兴趣吧,我眼界没那么远,只能看到自己身边的事。农民都活的很辛苦,灾年怕吃不饱肚子,丰年又怕卖不出价钱。”高附加值的产品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司雨侬也正好可以借这个专业,让她毕业后回家乡创业变得顺理成章。 夏慕桑若有所思,“难怪爷爷那么喜欢你。” 司雨侬吃完炸鸡,挖了一勺子冰淇淋,笑眯眯道:“因为我讨人喜欢啊。” “这倒是。”夏慕桑看她伸出一点点舌尖舔黏到上唇的冰淇淋,忽然一下子脸红了,低下头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可还是热,就象谁在身体里点了一把火,怎么都灭不掉。 “夏慕桑,怎么这么巧。”有人端着可乐经过,看到夏慕桑的时候,很意外,也很惊喜。 “可以一起坐吗?”不等夏慕桑回答,便自己坐了下来。 司雨侬抬眼一看,有些意外,又觉得好笑,亲戚就是亲戚,还真是有缘啊。 “不介绍一下吗?这位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吧。”沐兴美坐下来,看着司雨侬,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不是……” “表姑姑。”辈份低真是个问题啊,可有什么办法,谁叫司大娘是他爹的姐姐呢。 “司,司……”毕竟离上回看红榜时遇到,已经过去了六年,她都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 “司雨侬。” “对对,那个,怎么这么巧啊。”沐兴美实在不明白,夏慕桑怎么会认识司雨侬。 “我们吃好了,桌子让给你。”夏慕桑没有解释,起身把司雨侬的书包往肩上一甩,书包在身后,单手在身前勾着书包带子,眼一瞥,让司雨侬跟上。 沐兴美几乎都要看直了,夏慕桑长的好看是一方面,但若是个书呆子,也不会引起多少女生的兴趣。可就是这股潇洒劲,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对谁都一副爱搭不理的酷劲,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现在,酷酷的夏慕桑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还背着她的书包。沐兴美紧咬嘴唇,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离开,眼里满是不甘心。 “晚上住我家,我妈说给你做好吃的。”这几年开了快速列车,从县城到市里的时间大大缩短,不然司雨侬也不会坐车过来。 “先去一趟火车站,我在存包处存了点东西,自家腌的咸鱼腊肉,给你们尝尝当地的味道。” “好,你坐稳了没有。”夏慕桑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取了东西,再一块赶回市政府的家属楼。 不光林建云在家,夏教授也在,司雨侬会特意过来一趟,不光是买资料,也不仅是为了交换学校的复习重点,更是要听夏教授帮他们分析怎么报考志愿。 “我带了三套试卷,明天一早你们开始做,等成绩出来了,咱们再说。今天晚了,就让你们放松一下。”夏教授笑眯眯的,闻着蒸腊肉的香气,吸了吸鼻子,“我在北京也试着腌过,怎么都没这个味儿香。” “您不早点说,这是有秘方的。”司雨侬家里的腊肉是司大娘的秘方,腌制过后,要用小火放在灶上,拿茶叶烘制,带着一股特殊的烟熏味,味道堪称一绝。 “只有农家的土灶才烘得出来这个味道,您喜欢吃,我每年再多寄些过去,您不用自己动手。”这些腌货,司家每年都会寄一些过去,夏教授总说他们人少,让他们不要寄多。 “不用多寄,家里人少,寄多了也吃不完。我们就是没事瞎动手,试着玩呢。”夏教授还是这个说辞,随口问了两人想就读的专业。 夏慕桑直言自己还没想好,林建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没想好就跟你爷爷学农去。” 夏教授笑的有点异样,“你舍得啊,学农的可辛苦的很。别人体体面面坐办公室,他们不是卷着裤腿下地,就是呆在实验室做实验。” “我不在乎,只要慕慕喜欢就行了。咱们这么辛苦,在外头打江山,不就是让他们这一代,可以过的舒舒服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林建云才不怕呢,又不是学什么就得出去干什么。 “什么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夏教授哭笑不得,一拍夏慕桑的肩膀,“你好好想。” 第二天的试卷做了几乎一天,夏教授批完卷子点评,“小雨的基础很牢,该抓的分一分都没丢,学的很扎实,就是拔高题几乎都没做出来,有些可惜。” 不愧是教授,一下子就把司雨侬的学习方法给总结出来。 司雨侬也坦然承认,“我学过,力不从心,花太过时间在这些拔高题上,对我来说得不偿失。” 她没准备考清华北大,事实上,就是重生一回,她也不敢这么托大。成年人的自律让她比前世的成绩要好上很好,但也就是这样了,她很清楚自己在学习上没有了不得的天赋。 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就是,基础题就算变出一朵花来,变成变形金刚也不许丢分。为此,她拼命做卷子,做习题,几乎把自己埋到试卷里,才达到现在的程度,不管题型怎么变化,只要是不超纲的基础题,她就能保证不丢分。 而超纲的拔尖题,是给那些真正的学霸和天才准备的,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发现有可能两头顾不上,头脑立刻冷静下来,选择放弃。 她的目标是重本,只要能上重本,就对得起她重新走过一遍的学生生涯。 “小雨的成绩很稳。”这是夏教授给出的答案,也意味着肯定。 “慕慕的拔尖题做的不错,这也是你比小雨成绩高的原因所在,但是丢分项很杂,什么情况都有。如果你发挥正常,拔尖题又能做出来,就是高分。如果拔尖题出乎意料,你做不出来,再乱七八糟一丢分,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总之一句话,不够稳,有可能会失常。 当然,这个失常也是相对来说的,最坏的情况他也不至于考的很差。 但在九一年,需要在高考成绩没出来的时候就填报志愿,稳就成了非常大的优势。填报志愿的时候,稳就能最大程度的上最好的学校。 “你们想过报考的大学没有。” 司雨侬想了想,“您任教的大学呢。” “那稳了。”夏教授点头,按照司雨侬所选择的专业,可以报考的重本有几个选择,他们农大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你报考哪所学校,到时候和你爸再商量商量,当初你爸的成绩也很好,要不是那个时候乱套了,你爸没准能进清华。”夏教授有点遗憾的想当初,其实是想告诉夏慕桑,你要不要弥补一下你爸当初的遗憾。 “我再考虑一下。”夏慕桑偷偷看了一眼司雨侬,还没下定决心。 “当然是考最好的学校。”司雨侬拿过夏慕桑的试卷,看着分数叹息,如果是她能考这样的分数,直接清华或北大吧,还犹豫什么呢。专业都不重要,这是多少中国人的梦啊。 “最好的吗?”夏慕桑问道。 “当然。”司雨侬的成绩,当然可以选择比农大更好一点的学校,但差别不大,而且她有自己想选的专业,这样一比,农大已经是很好的选择,而且比较稳。 “我觉得,身为父亲的儿子,帮他弥补当年的遗憾,是我应该做的事。”夏慕桑一本正经的看着夏教授说道。 “哦。”夏教授拖长了尾音,快速看了一眼司雨侬,又转过来看着夏慕桑,“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夏慕桑一脸酷酷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之前有点拖沓,干脆加快了一点进度 发点红包消消暑,大家留评么么哒!!! 第63章 清扬婉兮 司雨侬也帮着问了一下司青青的成绩,该有什么样的选择, 最后带着三份试卷回去扔给司青青在一天之内做出来。 司青青气的哇哇乱叫, 但还是认真拿起试卷就做,丝毫没有讨价还价。再用几乎虔诚的态度, 抱着资料用夏教授写下的标准翻找。 “我想读师范,我爸说女孩子当老师挺好的。”司青青的想法一天一个样, 司雨侬已经习惯了。 “你前天还说当女司机挺好的。”司雨侬一拍大腿,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喂,你跑什么?”司青青看着司雨侬风一样跑回去, 嘟着嘴嘀咕道:“不会她自己想去当女司机吧,不过, 大学也没这专业啊。” “爸,你去学车吧。”司雨侬极力撺掇他爸, “学车?”司爱华搔搔头皮,学车当然好,但是贵啊, 听人家说市里新开了一家驾驶学校, 光学费就得一万多呢。 “是啊, 您学会了就买辆车,远的地方也不用去, 就帮着附近几个厂子跑跑运输。家里的地, 雇人种。”司雨侬一直不希望父亲太过辛苦,可是司爱华总说自己有力气, 不然白待在家里,怎么拦都拦不住。 这下好了,给他重新找个营生。附近的工厂越来越多,到了龙头樱收获的季节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厂子里拉,这些车子都是临时雇的。要是司爱华有车,根本不愁生意。 “我还是……”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闺女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你这个当爹的还在地里刨食,说出去以后亲家公怎么看。不如自己买台车,跑跑运输,说出去也好听。”司大娘也过来凑热闹。 司雨侬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地良心,她怎么可能嫌弃她爸农民的身份。她本来就是农民的女儿,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司爱华却被司大娘点醒了,“我去学车。” 司雨侬虚弱的看着司爱华,“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总比窝在村里强。男人就得走出去,见见世面,不然以后怎么帮你撑腰。”司大娘又是一记重锤敲到司爱华的心坎上。 是啊,女儿越来越出色,不管容貌还是学识都是一等一的,以后肯定不会留在龙头村。注定是要去大城市,当城里人的。要是当爹的没出息,她在外头受了委屈,谁替她出头。城里又不象农村,有啥事打一架,打服了就算完。 城里人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身份地位还有钱什么的,司爱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认定了就不会松口。 司大娘很满意,男人嘛,走出去了,见多识广,还会把柳琴放在心里吗?她怎么早没想到,幸亏孙女提醒的好。 总之三个人想的全不是一回事,但对于结果都一致赞同,可能,这就叫殊途同归吧。 司爱华还想等女儿高考完再去,司大娘却把眼珠子一瞪,“开年就给我去学,高考之前把证给我考回来。不光你一个,长寿不是相亲总也相不上吗?一起去。” “哦。”司爱华肩膀一缩,认命吧,天大地大,他们家老娘和闺女最大。 木已成舟,不管是不是那个意思,司爱华去学车的事都已经定了,司雨侬挽住司大娘的胳膊,“奶,今年开春,咱们家请人种地吧。” “那肯定是得请人,好在现在政策不一样了,多请几个人也不犯事。”就在几年前,傻子瓜子请了八个帮工,还在报纸上掀起一阵波澜,吵了好久才算翻篇。 “奶,我在市里瞧见表姑姑了。”司雨侬决定说说这件事。 “他们呐,前几年上过门,说是想跟我们签什么包销协议。我们听不懂这些新词儿,就叫人去请夏主任。夏主任一来,他们就走了。碰着了就碰着了吧,没事少理他们,要是敢仗着辈份欺负你,你就别拿他们当亲戚。” 竟然还有这一出,司雨侬这几年住在学校宿舍,加上学习又紧张,没有太过关注这些事,根本不知道沐家人再次出现。 包销协议这种事,也只有他们才想得出来,周围的厂家都指着龙头樱开工呢,根本是有多少要多少。周围省市的批发市场想整点鲜果去卖,得一早来占位置,还得求人给他们留着,根本不愁销路。 沐家人想的真好,签个合同一个大字不掏,就能躺在合同上赚差价。真以为老农民是傻子,能被他们忽悠。 典型的投机倒把啊,司雨侬摇头,真是奇葩一家人。 按理说从八十年代就开始动心思,不好好上班,整天想着搞事情的人,应该混的很不错才对。可就是有这样一群人,拿着市场经济当遮羞布,天天想的是坑瞒拐骗,左手低价进,右手高价出,最好还不用自己掏本金。 “我肯定不拿他们当亲戚。”不知道的话,总还要留三分香火情,既然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过年的时候白春桃的娘家过来走礼,前几年借着司长保结婚,两家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点。但平时来往还是少,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走动一二。 白家的孩子也都大了,娶媳妇成了老大难。怪只怪周围几个村都富了,彩礼也跟着水涨船高,女方还要求盖新房子买家电。吴家村人多,承包的山头却是最少的,分到每户更是少的可怜,等尝到甜头想再承包山头,已经什么都没了。 白家人多,这么一分,进项更是可怜。满足不了女方的要求,再加上性格也不讨喜,自然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不过白家死要面子,说的时候就成了,“本地姑娘太挑剔,只会吃不会做,真是要不得。我准备找人往远处打听打听,挑手脚勤快吃得苦的好姑娘。” “别太挑了,差不多就得了。”白春桃一如既往的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还劝娘家侄子不要太挑剔。 司青青可不替她留情面,嘴一嘟,“合着我就是那个太挑剔,只会吃不会做的人呗。我看挑剔的挺好,这得多不挑剔啊,才能挑到好吃懒做的人家去。” “又没大没小,带表姐到你屋里玩去。”白春桃有些恼火,但又好骂她,等女儿拉着表姐的手走了,才回头道歉道:“被他爹惯坏了,整天胡说八道的,连他爹都编排的。” 白家大舅摆摆手,“知道你们家疼闺女,供个大学生,这得多少钱啊。”想想都觉得心疼,女孩子读什么大学,读出来也是别人家的人。但这话他不敢说,去年就是这么说了一句,司丰年脸拉的好长,饭桌上都没给他敬酒。 “多少钱我不管,反正我不管钱。”白春桃偷偷拿眼瞄了一下她哥。 “也是,你们家这是发了啊。”白家大舅有点后悔,早知道他们会发成这样,当年就不该为了那么点小事眼他们闹得生份了。搞得现在,妹妹连钱都管不住,想开口就得找妹夫,他也是要面子的人,怎么好意思。 “发什么啊,也就是混个日子吧。”白春桃有些意兴阑珊,反正赚多少钱都不归她管。儿媳妇知道她不管钱以后那个态度啊,虽然明着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也就是生了大孙子壮壮,不然她真得让她明白,你婆婆就是你婆婆,管不管钱那也是你婆婆。 司青青领着表姐去找司雨侬一起说话,她跟表姐说不到一块去,总不好两个人坐着干瞪眼。干脆拖上司雨侬,有三个人在,也不怕冷场。 司雨侬正在屋里做习题,把人迎进来,摆了零食,又冲泡了奶粉给他们喝。 “你这屋里没炕啊。”白小苗瞅了瞅,只看到屋里有个炭炉子,又有根管捅到屋外头,她看不懂,只觉得屋里倒是很暖和。 “楼房不好烧炕。”一来,这间屋子是书房,当然不会放床,二来,她的卧室也没烧炕。 解释的时候,司雨侬倒是想到后世一些没住过炕头的城里同学,都觉得炕是个稀罕东西,以为有炕就跟有暖气一样。 其实,压根就是两码事。炕烧热了,只能睡着的时候暖和,屋里的温度带不起来。而且烧的温度也没法均匀,有时候太热,有时候又不够热。过热的时候,只觉得被子里都是火,可是把手一伸出来,外头冰凉的空气会教你做人,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烧的不够热,就不用说了,冷啊,冷的发抖。想要烧的刚刚好,那只能靠运气。到了冬天经常睡到半夜就凉了,还得爬起来去烧。总之,绝不是个享受的东西,也就是冬天实在冷的没办法,不得已想出来的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现在这个小煤炉是经过改造的,因为烧煤也不好,容易中毒。所以先是密封,再用一根管子打到屋外,排出废气。这样就可以关闭门窗,保持室温。她卧室也装了小煤炉,到了晚上,为了防止意外,还是会开一点窗户透气。 “这个很暖和,还是小雨想出来的呢。”司青青却是替司雨侬显摆,说着脱了外套,“屋里真暖和。” “你们家真漂亮。”白小苗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热牛奶。她在家连麦乳精都没得喝,司雨侬却是想喝什么都有,看青青这大咧咧的样子,估计也是司空见惯的。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啊。 “也没什么,今年村里新建了几栋房子,才是漂亮呢。”司雨侬谦虚道。 “你们家的旧房子,没人住了吗?”白小苗好奇道。 龙头村人口不多,山脚下属于随便划村民也不愿意来建房子的地方,地不值钱,盖上房子才值钱。所以没人在意这个,村里的旧房子他们也经常过去清理,打扫的很干净,有时候请的帮工不方便回去,就在旧房子里过夜。 “有人住的。”司雨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不管想什么,最好就此打住。 “谁住呀。”白小苗还在打听。 “你不认识的人。” “哦,不方便说就算了。” 司雨侬失笑,小样,还学会激将了。 白小苗以为司雨侬一定受不得激,没想到,她是微微一笑就换了话题,“我屋里有跳棋,要玩吗?” 司青青拉着表姐下跳棋,司雨侬坐在书桌前继续做习题。 白小苗有点生气,一拉司青青,“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扰她啊。” 其实是想说,主人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那我们小声点说话。”司青青深以为然,压低了嗓门。 我真不是这意思啊,司青青你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白小苗气的直哼哼,又不好发脾气,只能对着跳棋使劲。 “你真要去读大学啊。”白小苗又不能提前走掉,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也要看我考不考得上。”司青青说话时一脸得意劲,意思就是她考得上。 要是换个人,肯定得恭维一番说你肯定考得上呀,然后把司青青夸的心花怒放。偏偏这番媚眼抛给瞎子看,白小苗啧啧几声,“大学一读就是四年,等你读出来,都是老姑娘了,你还嫁不嫁人了。” 司青青气急败坏道:“我才不要嫁人。” “不嫁人怎么行,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早点挑选才有好的,等晚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白小苗自以为说的很有道理,还教她,“干脆出去之前,先把人定下来。” “我才不要呢。”司青青急了,觉得这不对,偏表姐一脸正经,搞得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小姑的亲事,落不到这个地头,你放心挑,咱们啊,游的不是一个池子。”你游你的小池塘,我们不说游个江河湖海,至少也是个大池塘,不搭界。 司雨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复习资料里抬起头,看着他们,窗户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到她的脸上,就象泛起一层霞光。司青青的呼吸滞了一下,头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小侄女,已经出落的这般好看。应该怎么形容来着,明眸善睐,清扬婉兮。 第64章 捕捉大湖 年后,司爱华和司长寿被打包送往奉岭市的驾驶学校, 这个时候, 驾驶学校就真的是学校,要求住校的全日制教育。而且结业也得半年时间, 司大娘看了一眼学校的章程,就顺便把修车这一项也给他们加上。 “修车多贵啊, 自己会修省老钱了,你们说,是不是。” 司爱华和司长寿还能说什么,是是是, 老佛爷您说的都对。 最后半年冲刺的时候,只发生了一件事, 白家的大表哥终于娶上了媳妇。因为司家两个小姑娘处在关键时候,便没让他们回来。据说这事还惹得白家那边不高兴,不过司家全没放在心里,白家高不高兴,谁在乎啊。 七月酷暑, 头顶的日头, 恨不得把柏油马路晒成一滩子沼泽。不时有人走着走着, 鞋子被沾在马路上,下一刻光脚踩到地面, 唉哟哟抱着脚直跳。 柏油马路也是阶段性的产物, 司雨侬记得后世很少再见这种路,不过九十年代这种路则是每个城市的标配。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对不对, 考不上大不了复读一年。”司青青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司雨侬听。 “用不着,不管考多少分都走,总不可能低到没学校读。”司雨侬要说完全不紧张,倒也不至于,但比起大多数人,肯定要强得多。 “也是哦,这么一想,我好像轻松一点了。” “203室,司雨侬,电话。”楼下的宿管阿姨,站在楼下喊道。 “喂。”司雨侬下楼接过电话,心想下午奶奶已经打过电话,傍晚的时候,父亲也从驾驶学校打过来,还有谁会打她的电话。 “是我。”话筒里的声音,低低沉沉,又干净利落。 “夏慕桑。” “嗯。” “你……” “虽然不在一个战壕,但我们仍是一个战场的兄弟,我们说好了北京见的,加油啊。” “你也加油。”司雨侬放下电话,心尖微微颤抖,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对话甚至没超过一分钟,可为什么她觉得很沉很沉呢。 第二天,一群群的高考生,带着亲人,还有所有老师,亲戚,朋友的祝福,杀向战场。 提笔如同亮刀,谁杀伐果断,谁马革裹尸,谁砍下滚滚人头,谁又被斩于马下,全都在这三天里,收笔见真章。 司大娘和司爱华,还有长保长寿兄弟俩,焦急的等着学校外头,学校外等着的家长有很多,但大家都很安静。只要收卷铃没有响起,谁大声说句话,都要收到无数白眼。 “出来了。”收卷铃响起,家长不约而同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们等在外头,我去帮他们收拾东西。”为了不分散精力,两个人的行李都没收拾,平时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就等着考完再收拾。 司大娘进了学校,在楼下等了一小会儿,才看到两个姑娘挽着胳膊走到跟前。 “奶。” “伯娘。” “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司大娘也不问考的咋样,带着他们上楼收拾行李。 “我哥和爱华哥都来了呀,还租了小面包,真阔气。”司青青考完了,仿佛发泄一般的拼命说话。 倒是司雨侬有点怔忡,仿佛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 校外司爱华小心翼翼的开着车,长寿和长保坐在一起,不停的显摆在驾驶学校的一切,小面包刹车的声音代表什么,轮胎磨地的声音有没有异样,就连玻璃窗,都能说出个二三四来。 司青青小声俯在司雨侬的耳朵边,“长保哥嫉妒了。” “谁,谁嫉妒了。”长保耳朵尖着呢,听了赶紧澄清,他可不嫉妒。他只是好奇,好奇懂不懂。 “想学就去学,长寿回来就换长保去学。年纪轻轻守着老婆孩子算什么,我是看出来了,这个世道就该出去搅搅风雨,不求你们有啥出息,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司大娘支持长保也去学车。 “你们不知道,我们驾驶学校有个同学,他叔叔跑运输的,你们知道一年能挣多少钱吗?”长寿一脸羡慕。 “挣多少钱,你也别想去挣这个钱。”司大娘直接斩断了他的念想。 “为啥啊,伯娘。”长寿哀嚎起来,他是真的动了心的,要是伯娘不愿意,他爹肯定不能答应。 “跑长途那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事,你不行。留在家里,伯娘出钱买车,你们仨兄弟换着开。敢出门,就打断你们的腿。”司大娘是识字的,这几年日子越来越好,家里订了报纸和杂志,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外头什么形势什么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是啊,车匪路霸什么的,遇到了是要命的事。再说咱们家才几个人,再离得远了,想打架都凑不出人来,这可不行。”司雨侬跟着凑趣,说得长寿眉头都蹙成了一条直线,看来他的翅膀还没张开,就被折断了啊。 不过伯娘说买车,又让他高兴起来,自家的车,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多舒坦啊。 全程没人问一句他们高考的成绩,司雨侬知道是怕他们万一没考好,心里不痛快。主动说道:“我和青青都发挥的不错,等答案出来,我们再来对对。” “对的对的,小雨可聪明了,让我带几张卫生纸,考完了就把答案写上去带出来。”考场上的草稿纸是不让带出去的,但自己的东西可以带出去。 而上考试的时候,只要跟老师解释一下,说有点感冒,要擦擦鼻涕,再把卫生纸展开给老师检查,就能带进去。 司雨侬记得后头的高考越来越严格,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卫生纸,但在九一年的今天,她特意问过老师,说只要没有包装,没有字就能带。 这样的话,就能最大限度的把自己的答案带出来。为什么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现在是先考试,在分数没出的时候填志愿,好一点的学校又只提第一志愿。那么估分就变得非常重要,有些迷糊孩子,明明考的不错,如果估分的时候没估准,搞不好就会从一本落到二本去。 如果把答案带出来,最终估出来的分数,误差肯定会极小,这能更有利于他们选择志愿。 考完的第二天,他们一觉睡到中午,下午被白春桃赶着去白家认新表嫂。本来司青青一个人去就行了,但司雨侬一听到白家就觉得不对劲,非得跟她一块去。 大表嫂是个极腼腆的好性子,干活也很勤快。提起这边的生活,都是一百个好,听说司青青刚刚参加完高考,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高考是什么意思。再一打听,一天学都没上过,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就是农村,现在也很少有完全没上过一天学的。可是大嫂却说,他们村子里,都是这样。 司青青和司雨侬出来,白小苗没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过年时候的事情生气。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大舅舅也不知道是上哪儿找来的。”司青青连声感慨。 “明天去学校对答案,填志愿,你想好了没有。”他们之间的答案已经对过一轮,心里差不多有数。 “想好了,念师范当老师。”司青青低声道:“我恋家,不想走的太远。我知道北京好,看一眼知道人家怎么好就够了。最后,还得回来。” 司青青的性格比较跳脱,但做事情很负责,再加上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出人头地,当老师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这一年希望工程大眼睛女孩几乎用风一般的速度火遍全中国,司青青可是做了剪报,把这张照片放在第一页,她现在的决定,倒也不意外。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还没离别,司青青已经有了一丝伤感。 “这里是我的家,怎么可能不回来。”司雨侬推了她一把,“还没准以后谁离家比较近呢。” 回到家,司大娘说夏慕桑打电话到村委会找她,让她去回个电话。 村委会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不仅有广播站,还有会议室。另外还装了电话方便大家。 电话通了,知道对方发挥正常,两个人都轻吁一口气。 半响,夏慕桑道:“你的方法挺好用的,考完第一门,好多人去买卫生纸。” “那岂不是洛阳纸贵。”司雨侬轻笑,她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除了司青青,她没刻意告诉谁,但也没瞒着。这个方法是不错,但要是有人为了抄答案,而耽误了检查的时间,或是没有做完题目,谁知道背后又会说什么,没准还要把考不上大学的锅扣到她的身上。她只做不说,谁要学那就是自己的事,她一概不管。 “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暑假啊,能有什么安排,司雨侬想了想,老实道:“还真没有。” “要不要去深市玩,我是说,我妈想请你和司青青一块去玩几天。那边有海,可以游泳,还有海鲜……”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海鲜。” “不是,前头一句。” “我说有海,可以游泳。” “抱歉,我和青青想趁这个时间,陪陪家里人。”六年的住校生活,马上还要一个四年。毕业后,还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回来一趟。 “也对,是我鲁莽了。” “谢谢你的邀请,咱们北京见。”司雨侬压下话筒,吐出一口气,她怎么忘了呢。 要不是夏慕桑提到海,提到游泳,她几乎快忘了这件事。 今年的雨水格外充沛,让历来缺水少雨的兴州几乎成了泽国。或者这么说,可能几百年来,他们当地都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雨。 而他们龙头村也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哭笑不得的事。 简单说就是他们白得了一个湖,然后把湖围起,直接给按在当地,想跑都跑不了。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中间还是有些不痛快的过程,比如说龙头溪雨水暴涨,山石滑落,庄稼被毁得差不多了,他们是靠政府救济才挺过去的。 幸好村民住的还算远,除了几乎家家漏雨,倒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这种情况下,司雨侬肯定不放心出远门。还得跟家里人说一说,暂时搬回旧房子去住,毕竟新房子离山脚太近。下雨的话,有些危险。 “随机任务,捕捉大湖。”系统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忽然一下子亮出来,司雨侬还有点小感慨。 “这个任务也太好完成了吧。”前世可没费什么功夫,她就是什么都不做,最后也是这个结果。 “龙头溪暴涨,带来无根之水,如果变成鱼塘,就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要求,水质达到清澈。” 紧跟着,又报出捕捉大湖完成的条件。 “就知道会这样。”司雨侬扒开面板,又仔细看了一遍,“系统啊,我问你,我真的能完成任务吗?不会白忙活一场,然后被你扔回前世的飞机上吧。” “你是被系统选中的代理人,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系统不会随便挑人。”系统的声音还挺傲娇。 唉哟我去,还不如不说话呢,更生气了有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大湖这个事,是真事,发生在云南一个小县城。是听当地人说的,真的超级好笑。天降大雨,淹了半个区,干脆一围,不让走了。这个湖,现在还在呢! 第65章 录取 当天夜里就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的, 听着叫人满是欢喜。在下雨之初, 没人预料到这一回的雨不同寻常。只是出于干旱地区的礼貌, 赞美了这一场及时雨。 司雨侬提了提搬回去的事, 大家都没当一回事, 这么小的雨算得了什么。再说了, 他们这儿的雨能下几天, 坚持二十四小时, 都算能耐的。 想到这场雨会绵延很久,司雨侬也就没有再费心去劝, 等雨下大了再提也来得及。 至于修缮屋顶,这一世倒是不一样了,村里几乎家家都重新盖了新房。就算没有新盖的,也都把老房子翻修一遍,漏雨这种事, 想来是不会出现了。 司雨侬和司青青去了学校, 老师们拿着答案,一科科的和学生们估分。 估分之后便是填报志愿, 农村的家长大多不懂这些, 都交给孩子自己去办。县城里的家长来了不少, 拿着自己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 找老师求证。一遍遍的考虑,一次次的推翻,都是希望让子女尽可能的上分数所及的最好的学校。 司雨侬和司青青一早就考虑清楚, 估分之后觉得稳妥,便开始填报志愿。一个是农业大学一个是师范学校,老师看了还有点可惜,虽然都是重本,但总觉得司雨侬可以报更适合女孩子一点的专业,但她自己很坚决,这才没有再劝。 屋外的雨下的越发绵密起来,还有家长自言自语什么贵人出门风雨多,硬是要将所有天象都说成吉兆,才觉得心里舒坦。 交上志愿表,司青青和司雨侬去县城坐车,路过御膳坊的时候,司雨侬从车窗往外看去。如今御膳坊已经扩大成了三间门面,打通连在一起,成为县城里出名的小吃铺子。 韩平将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靠着司雨侬给他的绿米,面粉,还有黄金果酒,做出各种吃食。 价格也是一涨再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正是中国通货膨胀最厉害的时候,物价飞涨。当然,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飞涨,收入比之前俱都翻了翻。韩平靠着这间铺子,赚了不少钱,司雨侬稳坐货源提供商的位置,也一样赚得盆满钵满。 “我还以为今天雨会停呢,怎么越下越大了。”司青青看着窗外,已经下得如同起了一层浓雾,远一点的路都看不清,司机打着车灯,缓慢前行。 “龙头村到了,有没有下的。”司机喊道。 “有的有的。”司青青拉着司雨侬下车,以前他们都是搭便车,或是别人的驴车牛车,什么都有。现在不同了,有人看到商机,买小客车来回跑运输,村里人现在出行方便得多。 回到家,发现白小苗也在,见到他俩,白小苗还挺高兴,“我是过来报信的,没想到你们不在,我特意等了一会儿。” “咋了。”司青青放下东西问道。 “你二表哥也说上媳妇了,娘家带着人过来,正在相看呢。”白春桃给女儿和小雨说道。 “是啊,你们也去玩吧。”白小苗热情的邀请着他们。 也没什么理由不去,司青青和司雨侬跟着白小苗去白家凑热闹。吴家村还去了几个跟白家关系近的人家,帮着忙说着话,满是忙碌和热闹。 农村比较讲究这些,有什么事都是希望人越多越好,来的人多代表着人丁兴旺,也代表这家人的人缘好地位高。 二表哥的相亲对象,坐在堂屋里,穿着八十年代常见的的确良衬衣,白衬衣洗的发黄,下头配着一条蓝色的裤子,裤子倒是挺新,但裤腿很长,卷了好几边才卷到脚踝上。 “你好。”司青青上去跟她打招呼。 “你们好。”女孩子说的是极难懂的方言,司青青猜测她大概是同他们打招呼,同她笑笑,这才拉着司雨侬去厨房。 “饿了没有,我看看有啥吃的。”他们中午是在学校附近吃的,因为心里挂着报志愿的事,都只垫了垫肚子。这会儿无事一身轻,自然也觉得饿了。 厨房里蒸着甜米糕,这些年条件渐好,以前一些尘封已久的传统小吃纷纷回归人们的餐桌。甜米糕就是当时传统小吃,白米磨成粉加入酒糟和白糖做成的,带着一点酒味的香甜口味很受人欢迎。 “没有绿米做的好吃,随便吃点吧。”司青青不客气的挑了两个卖相最好的,和司雨侬一人一个。 “你们也是这家的人?”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出现在厨房门口,眼晴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俩,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 “你说什么?”司青青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那姑娘的娘家人,也说着难懂的方言,她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人笑起来的表情太难看了,司青青有些倒胃口,拉着司雨侬出去。 白小苗看到他们从厨房出来,亲呢的上前道:“刚给你们冲上麦乳精,结果你俩倒好,直接跑的不见人影。看到新媳妇没有,是不是长的挺好看。” “是不错,就是说话听不懂。”接过冲好的麦乳精,就着甜米糕,肚子里有了热食,顿时舒服多了。 “他们那个地方,是那样的,时间长了就好了。”白小苗带着他们进屋,吴家村有好几个同龄的少男少女等着他们,想打听高考的事。 屋子里开着窗,好几个吴家村读高中的少年在,高一和高二的都有,都想听听他们这两个前辈说说高考的事。 窗子外头站着几个大人,各说各的话,有人在讨论这雨什么时候歇,有人在说白家好运气,还是从外头娶媳妇进来划算,花的钱少。 再有就是刚才那个说着方言的人,正和一个同样说着方言的老人,在讨论着什么。虽然他们说的很大声,但因为当地人都听不懂,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司雨侬跟吴家村的人不熟,慢慢走到窗边欣赏雨景。司青青则是高谈阔论,教他们怎么把答案带出来好估分,又教他们怎么填报志愿。一群有志高考的少年人,个个听的入神。 “那青青姐这回肯定能考上。” “那也不一定的,毕竟分数没出呢。”司青青谦虚了一句,但心里乐的很,眼里的得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晚上在这儿吃饭吧,雨这么大,干脆晚上就睡在这儿呗。”白小苗跟司青青和司雨侬说道。 “不了,我奶做了饭,让我小姑回去吃。要是我们不回去,她该不高兴了。”司雨侬看了看天色,牵上司青青的手。 被人簇拥的感觉很好,但司青青一想到伯娘做了饭,也赶紧点头,“对啊对啊,我们得回去了。” “要是没啥事,就来玩,小雨没空,你过来也可以的,大家伙都很想听你多说几句呢。他们啊,可崇拜你了,你是他们的偶像。”送他们的时候,白小苗拉着司青青落后一步,小声说道。 司青青“嘿嘿”笑了几声,被人视为偶像的感觉真不错啊。 “小雨你等等我,告诉你,表姐说那些人视我为偶像哦。”司青青追上司雨侬,笑嘻嘻的得意着。 白小苗在他们身后气的吐血,这个司青青,要不要什么话都跟别人说。他们的关系很好吗?知不知道有司雨侬在,没人会多看她一眼,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嫉妒,一点都不生气吗? “这个雨怎么下到现在还不停,幸好去年把老屋翻新了一遍。收拾收拾,再下下去,咱们搬回去住几天。”司大娘看着窗外的雨,虽然不是很大,但已经绵延好几天,这在当地,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至少记忆里,没有出现过。 “小雨,伯娘烧的五花肉真好吃,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吃啊。”司青青吃着甜口的红烧五花肉,夹了一筷子扔到司雨侬的碗里,催促她道。 “哦,我在想你回去跟叔公说一声,收拾一下,要是再下着,就一块搬回老屋。” “行,我大嫂这几天也在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雨,下得心里发慌。” 上辈子就在小雨变成大雨的那一天,接到录取通知书,而且是两份。司雨侬再次看向司青青,“我也有点怕,这几天小姑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哈哈哈,我们小雨害怕啊,别怕,姑姑保护你。”司青青开心的多吃了一碗饭。 “这孩子,真是心宽。”司大娘见司青青跑回去抱行李,在后头笑说一句。 转过头看了一眼孙女,却发现孙女没有笑,反倒是眉尖紧紧蹙在一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怎么,报志愿的事不顺利?”司大娘一下子慌了,这要是出了问题,孙女不得哭死啊。她太知道读大学有多么的重要,这不仅关系着以后的工作,还关系着在社会上的身份。 “不,不是。没有的事,一切都很顺利,您就等着收录取通知书请客吧。”司雨侬摇摇头,轻扯一下唇角,笑了笑。 “就是想到要离家四年,有点舍不得。” “你这孩子。”司大娘放心了,抱着孙女一通安慰。 雨越下越大,司家人终于决定搬回老屋,说是不带什么东西,结果女人们还是理出一大堆。幸好男人多,又是修好的水泥路,骑着三轮车来回几趟,把人和行李都安置回去。 白春桃急的不行,她的新房子啊,要是真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家里的积蓄都给司长寿交了驾驶学校的学费,想另外盖房子,也不够啊。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当初是谁在山脚下划地的,是不是大嫂的主意。白春桃想的多,但夹着尾巴做人习惯了,倒是不敢说出来。 回到熟悉的老屋,司雨侬还是要和司青青一块住,家里人倒不奇怪,这俩孩子不腻在一块,才奇怪呢。 “小姑,那天在你外家,那一群人里头,是不是有个女孩是他们村长的孙女。”司雨侬坐在炕上,拿了牌跟司青青玩拖拉机。 “哪一个?”司青青跟吴家村的人熟一点,但也没熟到那个地步,要想一想才对得上号。 “就是脖子上戴着大粗金链子那个。” 司青青狂笑起来,“什么大粗金链子,你还以为是真的啊。假的啦,在市里的夜市上买的,也就是金灿灿的好看,外头那层金粉磨掉了就是黑的。” “哦。”司雨侬掩饰般的拿牌挡住脸,“出牌,该你出了。” 录取通知书和前世一样的时间送达,司大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在家门口放的噼啪作响。放完一挂还有一挂,意思是双响。 “了不得啊,两个大学生。”村里人听到鞭炮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开始往司家走。就是下着大雨,也浇不灭大家凑热闹的热情。 从小看着长大的闺女,一下子成了国家的人,就跟渡了一层金边似的,让人看了再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还有家里有读书的孩子,父母上门讨要一二件他们读书时用过的东西,就是讨个喜气的意思。 “在新屋子里,没带过来呢,改天吃饭的时候拿过来,都有,肯定都有。”司大娘大包大揽,笑的合不拢嘴。 “要请吃饭的呀。”村民起哄。 “肯定的,三天后,风雨无阻。”司大娘直接定了日子,管他风大雨大,将儿子和两个侄儿支使的团团转。 第66章 拔开云雾 请客的消息送到吴家村, 白家人, 还有几个读高中的少年, 都是司青青亲自去请的。这种喜事没人推辞, 都以接到邀请为荣。 白家人来的特别整齐, 就连二表哥没过门的媳妇, 还有她家的娘家人, 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哥, 都来了。 难得的是今天天气竟然收了晴, 村里人直呼大学生的福气就连老天爷在他们面前都要收敛着。明明就是玩笑话,却让司家人脸上笑开了花。 这证明自家孩子结天缘, 好,好事啊。 司雨侬正在和白家的新孙媳妇说话,她倒是有点小聪明,从来的时候只会说方言,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普通话。还能自己蹦几个简单的词出来, 虽然不标准, 倒也能简单的交流一下。 “象你这模样的姑娘,在我们这儿, 至少得一千块钱彩礼, 我跟你说, 你可不能便宜了他。”一指白家二表哥, 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新媳妇脸一红,声音犹如蚊蚋,“没, 没收彩礼钱。” “不会吧,一分钱没收。”彩礼是个习俗,多少也要给一点的,哪怕讨个吉利给个一百八十八块呢。转头再当成嫁妆带回来,也是一样的。一分不给的情况,太奇怪了。 而且,司雨侬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白家的二孙媳妇,根本不是这一个。 只是前世他们收到录取通知书,喜悦之外就是发愁,愁学费,愁生活费,愁路费。各种想办法借钱,根本没注意到白家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也是因为前世他们在筹钱的关系,白家躲着他们走,他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司家人自然不知道。 当时司青青一气之下说出去打工,她只记得没多久,白小苗也出了门,也是去打工。只是白小苗这一走,还常有信回来,在工厂当女工,攒了钱回来据说还风光了一把。 只有司青青没有音讯,司家人报过警,南下去过广深两地,包括前世她也拜托过各地的同学留意。有了网络,还在网上发过寻人启事。 这件事,让司家两房人就此生疏,也同样留下了不解的迷团。司青青前世和今生固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但从根本上,她还是一个不爱记仇,乐观开朗的姑娘。难以想像她会和自己至亲的人,从此断开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你不收彩礼,你嫂子就没生气?”司雨侬接着问道。 新媳妇继续摇头,“没,俺没嫂子。” “你哥还没讨媳妇啊。” 司雨侬自己就是农村出生,小时候也是穷过的,太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和各种算盘。女儿嫁人收彩礼,收了彩礼给儿子娶媳妇,在农村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女儿是老幺,还特别受宠,反正儿子都娶上媳妇了,有可能只挑人品,彩礼少收或是干脆把彩礼当嫁妆随过去。 但前提条件是家里条件不错,不愁吃穿。另一个就是儿子们都有了着落,不指着这个钱娶媳妇。 可是眼前的新媳妇,明明就是两头不靠。他们家凭什么不要彩礼,哪里来的底气不要彩礼。 “快,快了。”新媳妇的头压得更低了,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不自在。 “唉呀,我说你在哪儿呢,怎么躲在这里,好多人找你呢。”白小苗冒出来,一把挽住司雨侬,拉着她就走。 边走边道:“你跟她说什么呀,她都不识字,你可是文曲星下凡。你们聊了啥,她没乱说话吧。” “她说话我都听不懂,就教她念了几句普通话。”司雨侬很是自然的说着,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白小苗。 忽然一指她背后,“我说,你新二嫂的大哥是不是看上你了,怎么瞧着你都不带眨眼的。” 白小苗如同被人踩了一脚似的,几乎要跳起来,恼羞成怒道:“没有的事,你少乱说。” “开个玩笑嘛,怎么可能呢,那不是成了换亲,被人知道,不得笑话死啊。”司雨侬耸耸肩膀,一脸笑意,可是眼神渐冷。 “就,就是。”白小苗挽着司雨侬的手松开,一个人跑开。 司雨侬看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不等她走出去,就有人过来喊她,都是龙头村和吴家村读高中的孩子。 “行,人人有份,我昨天去新屋子里拿来的。”司雨侬带他们去挑自己读高中时用过的课本和文具。 送完东西,她特意拉住吴村长的孙女走在后头,“我记得小时候咱们还一块玩过呢。” 司雨侬小时候,龙头村在附近几个村里,属于绝对的弱势。分田地的时候,还因为水源差点闹起来,只是后头龙头村出现了龙湾村,从此好运连连。吴村长就跟得了失忆症似的,绝口不提以前和龙头村的矛盾,还在外头说他们几个村是守望相助,关系没得说。 吴家村村长的孙女自然不会不会识趣,去提小时候咱们村谁谁谁把你从树上推下来这种事,而是是热情的回应小时候摸鱼捞虾爬树的糗事。 “我跟你说个事。”述完旧拉近距离,便是正事。 “啥事?”吴家的丫头竖起耳朵,难不成是什么秘籍。 “昨天吧,我还差点闹了笑话,看到有人盯着你不放,以为你戴的项链是真的,太露富招了人的眼,还替你担心来着。” “小雨姐,你可真逗,好多人戴呢,现在好多这种首饰,就是装饰品,没什么真的假的。” “我也知道闹了笑话,可是今天,看到这人还在盯着你看,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不是冲着你的项链来的。”司雨侬话音一转,“好像是冲着你的人来的。” “啥?”吴家的丫头叫吴长芳,一门想考大学,要当城里人的。听到有人看中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蹙住眉头,“不会吧。” 他们家早就放了话,不会随便给她找人家。哪怕就是考个中专,国家也包分配工作能当城里人。到时候,肯定也会找个城里人结亲,怎么也不会考虑村里人,这话虽然没明说,但人人心里都明白,谁会这么没眼力劲表现出现。 “就是白家那个新媳妇的大哥,说话我们都听不太懂的样子,我刚刚特意去问过新媳妇,她说她大哥还没成亲。问她说定了人家没有,她只说快了快了,藏藏腋腋的,也没个准话。”司雨侬这番话一说,吴长芳气的鼻孔直往外冒粗气,什么东西就敢打她的主意,心里恨得不行。 司雨侬又一把拉住她,“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也知道你一心考试呢。咱们知根知底的人家,谁敢随便就上你家提亲,怎么也得是门当户对的大学生,吃公家饭的,你说是吧。” 这话又把吴长芳说的高兴起来,羞涩的推了司雨侬一把,“还没考呢,还不一定考不考得中呢。” “肯定中,不过呢,我是怕有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白,越是不懂的人越敢瞎想。到时候闹得大家都知道,应是肯定不会应,但面子上毕竟难看呢。” 这话很实际,一家有女百家求,但要是差的太低了去上门,男方自取自辱是一回事,女方面子上也不好看。以后提起来,谁谁谁都去她家提过亲,还以为她有多差劲,多没人要呢。 “那咋办。”吴长芳已经完全相信了司雨侬,一门心思找她拿主意。 “你不是有那么多的哥哥吗?问问她大哥想干嘛呗。” “可咱们不是听不懂他说话吗?”吴长芳苦笑。 “幸福村的胖墩她娘说的也是这个方言,你找胖墩试试,他兴许能听得懂。”其实,没人知道司雨侬听得懂他们的方言。前世她的第一份工作,同一个办公室的师傅就是这个地方的人。时不时就要蹦几句方言来,司雨侬就是听不懂,也得想办法听懂,时间长了说是不会说,但听懂问题不大。 “有人听得懂就好办,瞧好了吧,这种不长眼睛的憨货,得让他明白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吴长芳磨拳擦掌,已经准备好大干一番。 “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也省得我担心,毕竟和白家沾着亲戚呢。” “放心吧。”吴长芳出去入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了几回白家新媳妇的大哥,结果恰巧就和他目光撞上几回。 果然是在看我,吴长芳捏紧了拳头。决定赶早不赶晚,找个人把幸福村的胖墩找过来,结果打眼一看,隔壁桌上坐着的不是胖墩又是谁。 一切俱备,就连东风都来了,吴长芳吃完饭,跟着人出去的时候,叫住了自己的哥哥们。 司雨侬客气的送走客人,就看到白小苗在极力邀请司青青去她家住几天。 “你就来嘛,咱们作伴,你还能帮小虎补补习。” “小虎才上小学吧,用不着我们补,你大哥不是念过初中吗?让他补不是正好。”司雨侬见司青青拒绝几回,还被白小苗拉住不放,走上前不客气的开了口。 “青青,我是你表姐,你就看着她这么说话。”白小苗不是第一次被司雨侬挤兑了,之前都默默忍了,没想到这一回,竟然在沉默中爆发。 司青青夹在中间很为难,她不觉得司雨侬说的话有问题,但表姐一直对她挺奉承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意思跟着小雨挤兑她。 “青青,跟我去住几天。”白小苗退了一步,重新提出这个要求。 司青青怕他们吵起来,似乎这个时候自己答应过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是去外家住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一张嘴,胳膊就被司雨侬拽住,“我听说幸福村的胖墩娘跟你二表哥的新媳妇是一个地方的人,有人去告诉胖墩娘,让她去你外家认老乡去了。这几天白家且会人多呢,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胖墩娘也是那个地方的?”白小苗本来拉着司青青的另一边胳膊,但此时却意外的松了手,露出骇意来。 “可不是,今天有幸福村的人过来,跟你二嫂说了几句话,他们这么猜的。不过这事一会儿就能印证,没准你回去正好能遇到胖墩她娘呢。” “我,我先回去了,青青,我明天再来找你玩。”白小苗匆匆离去,一路都在心神不宁。她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只要村里有人知道了,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便没了退路,不行,绝对要阻止。 “她怎么了?”司青青觉得白小苗很古怪,特别是今天的反应,透着一股不知道为什么的急切,太诡异了。 司雨侬知道为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挽住司青青,“正好今天没下雨,咱们出去转转,顺便,看看戏。” “看戏?”司青青糊里糊涂的被拉了出去。 “咦,怎么去小树林。我哥说里头有蛇,不许咱们往里去。”从龙头村到吴家村的路上,拐个角过去有片小树林,村里偶尔有人过去谈个恋爱啥的,因为有蛇,现在谈恋爱的人都不爱过去了。 “不怕,刚下过雨,蛇都跑了。”司雨侬侧着耳朵一听,手指放到嘴唇上,给司青青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第67章 赶走 小树林里有人声, 司青青反倒不害怕了, 也学着司雨侬的样子, 弯下腰跟在她身后潜了进去。 吴长芳的哥哥完美的继承了吴家村的人好勇斗狠的习俗, 一脚就踹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男人被踹的飞出去半米远。嘴里一直嚷嚷着别人听不懂的方言, 但没关系, 这边有翻译, 胖墩煞白着脸说道:“他说干嘛要打他, 他是白家新媳妇的哥哥。” “打的就是你,盯着我们村的姑娘瞧什么瞧, 什么玩意儿,还敢肖想我们村的姑娘。”吴长芳的哥哥倒是聪明,不提自家妹妹,只提吴家村的姑娘。反正他爷爷是村长,他维护自家村里的姑娘, 完全站得住脚。 唧哩轱辘一大堆的话, 胖墩不时让他慢一点,总算说完了, 胖墩才开始翻译, “他说他是来换亲的, 他妹妹给了白家, 白家就得出个姑娘跟他回去。” “换亲,是白小苗吗?不可能啊,她前几天才跟我说, 准备出去打工。”吴长芳算了算,白家适龄的姑娘,只有白小苗一个,可要真是她,早该哭死了吧,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轻松。 胖墩子接着翻译,“他说本来是定的白小苗,但白小苗找他说,她有个表妹,长的比她漂亮,家里也有钱。如果娶了她的表妹,还能带好多嫁妆回去。不过他说他看中了另外一个,总和她表妹在一起的那个更漂亮。但白小苗说不行,所以他还在考虑。” “白小苗找他,他们咋沟通的。”吴家有个哥哥一脸古怪,他在这儿听了半天,可是如同听天书一般。 “他说他爹会说普通话。”胖墩刚被拉来的时候,愁的要死,还以为吴家几个人看他不顺眼,要整他呢。 知道是翻译,才稍微好了一点,可是这会儿听到这个事,又开始发愁了,这叫啥事啊。他一会儿出去,该说还是不该说啊。 要是真出了啥事,司家人不得打死他啊,想到司家那两哥哥,胖墩脸上的肥肉都耷拉下来。 “妹啊,你被他们当枪使了。”吴家几个哥哥都是成年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分明就是司家那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发现了问题,自己不出面,忽悠着吴长芳出面,把这件事揭破。 “司雨侬这个蔫坏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算计人。”吴长芳跺着脚,合着压根没她什么事。 “得了吧,当枪使怎么了。要是司家的姑娘真在我们村出了事,你们觉得会怎么样?”吴家最大的一个哥哥,反而十分庆幸。 另一个哥哥想到龙头村八十岁的老太太扛着锄头来打架的画面,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龙头村的人最护短不过,到时候围着吴家村要人,咱们要怎么办。再说他们两个拿了录取通知书就是国家的人,能随便说没了就没了?”大哥说道。 “司家跟夏副市长的关系特别好,司家还跟北京的大教授处得好,年年给人寄东西,不然人家教授肯给咱们果苗种子。还有那个国外的酒厂,红头发那个外国人,每回来了,都找司雨侬说话来着。” 吴家人数一数,还真是象大哥说的那样,被人当枪使其实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们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还能跟司家卖个好。否则真等出了事,看吧,两个村子铁定要成世仇。 都到九十年代了,都知道钱的好处,赚钱都来不及,谁还愿意跟人结仇啊。 “哥,现在怎么办啊。”吴长芳厌恶的看了一眼被踹之后,就没站起来的这个男人,她现在整个人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吴家大哥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吗?司雨侬不是想借刀杀人嘛,咱们就帮她这一回。走,咱们带着人去白家。” 等小树林里的人都走空了,司雨侬这才回头去看司青青。 司青青的手紧紧抓着司雨侬的胳膊,脸色白的象纸,唇上血色尽褪。眼角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却又没发出一丝声音来。 司雨侬抱住司青青,“小姑,有我在呢。” 前世我没能保护你,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没人能欺负你,因为我不允许。 司青青是哭着回来的,司家人吓了一跳,今天是请客的好日子,谁敢欺负她。白春桃赶紧上前拉住女儿,“咋回事。” 又拿眼去看司雨侬,两个人一块出门的,司青青哭着回来,司雨侬一点事没有。白春桃是不敢说话,但眼神里分明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司青青使劲把手一甩,“你们姓白的都是坏人,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们说一句话。” “跟表姐闹别扭了?还是表哥给你气受了。”白春桃也没想到,是自己娘家惹的事。这些年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娘家对她的态度是越来越软。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原来娘家并不是她的靠山,自己家的男人和儿子才是。 可自己娘家也都是亲人,虽然感情不复没出嫁时那么纯粹,但他们肯软了腰身对自己,时间一长,总是会心软。白春桃还以为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想着安抚一下女儿就好,大不了让娘家那边的侄女来道个歉。 司雨侬没说话,司青青可不是个白白受气的性子,三二下就把小树林里的事,说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司爱华一声不吭,去拿门口放着的锄头,“咦”怎么拿不动。一看,自己和司长保都抓住了同一把锄头。 司长寿什么都没拿,直接就跑了出去。家里的男人都跟了出去,白春桃两眼一翻,身子直接往下软。 多亏司青青和司雨侬离得近,就势把她抱住。 白春桃眼睛发直,拉着司青青的手,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整个人都吓傻了,根本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想到自家女儿差点被人害了,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你们俩孩子呆在家里,这事,咱们没完,白春桃,咱们走。”司大娘一把捞上白春桃,扯着她去吴家村。 “咱们不去吗?”司青青怕过了,气过了,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回来了。竟然在这个时候,想去看热闹。 “当然要去。”司雨侬才没那么听话,跟着司青青最后一拔出了门。 白家门口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吴长芳没露面,由她的大哥出面,再带上胖墩,就说是他们无意中听到了这人说话,而胖墩听得懂他们的方言,所以过来问问,白家是不是要换亲。 看上去纯粹就是少年人的胡闹,带着不给你面子的泼皮样子。但吴家人就是有这个底气,村长家的孙子,想闹你就闹你了,不服气啊,憋着。 “这是我们家的事。”白家气了个半死,换亲实在是太难听了,一般都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精穷精穷的人家,才会打这个主意。吴家村这几年,日子比之前真是要好太多了,这种情况下换亲,不得笑掉人的大牙。 “这是你们家的事,不过这个人呢,到处盯着咱们村的姑娘瞧,我看不顺眼。你们家要换亲,就早点换利索,该娶进来的娶进来,该嫁出去的嫁出去,一句话,早点让他滚蛋。” 吴家半句没提司家的事,一是给白家留个面子,二是故意坑白小苗一把,你不是想找人替你吗?我现在就把这事给说破了,你乖乖给我嫁到穷山沟子里去,肚子都吃不饱,看你还有什么力气去玩心眼。 白家再生气,也没法说吴家什么,一来这是事实,二来这小子到处盯着人家姑娘看也是真的,白家人只是看在新媳妇的面子上,没说罢了。 “我不换,我死都不换。”白小苗从屋里出来,双目赤红,挥舞着胳膊,“我要出去打工,我能赚钱,我不嫁。” 新二嫂娘家那边,穷得都快吃草了,不然能把妹子送来换亲,她才不要去。 “由不得你愿不愿意。”白小苗的爹盯了她一眼。 “胖墩,你给我问他一句,白小苗是怎么答应他的。”就在这个时候,司家人赶到了。司长保一把将胖墩拎到手上,再一脚把白家新媳妇的大哥踹到地上。 又来,胖墩快被他们吓死了。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司家人知道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刚才在小树林里问的话,又倒了一遍。 别说白小苗,就是白家人都吓死了,自己不想换亲就想找人替,找谁不好,竟然打司青青的主意。要是司青青在他们白家出了事,司丰年能把他们活剐了信不信。 “作死的妞子,谁给你的胆子。”甚至都不需要求证,白家人已经肯定,这样的损招一定是白小苗,也只有白小苗才干得出来。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白小苗慌张的否认,但落在大家眼前,这神色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她做的。 “司兄弟,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吴家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但得先把这人弄走。”吴家见司家人来的这么快,心里叹了口气,但也只能上前说和。 “怎么把人弄走,让白小苗跟他走吗?你们这样,跟拐卖人口有什么区别。”司雨侬是最后赶到的,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事情跟她想的一样,吴家村肯定是想息事宁人,让对方赶快把白小苗带走。 但是司雨侬不会让他们如意,不喜欢白小苗是一回事,但她不能当拐卖人口的帮凶。甚至于,身为一个女性,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就该运用一切力量,将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如果你不管,他也不管,最后这颗种子酝酿出来的恶果,总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白小苗父母都答应了,怎么能叫拐卖人口。”吴家大哥赶紧开口,这个锅他可不背,传到外头去,他们吴家村的人都不要做人了。 被踹到地上爬不起来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可是除了胖墩谁也不敢听不懂,也就根本没人理他。 新媳妇和她爹这会儿才得了消息出来,哭天抹泪的把人扶起来,又是一通唧哩轱辘听不懂的方言。 “婚姻自由是写进法律的,本人不同意,谁也不能强迫她同意。更何况,她也没到法定婚龄。这些对大家来说,都是虚的,那我就来说点实际的。”司雨侬太清楚了,法律对很多从来不出远门的农村人来说,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别的事想认的时候才认,不想认就统统不知道。 “咱们这周围工厂越来越多,招工的也越来越多,要是吴家村敢做这种事,我就敢肯定,以后这些工厂,没人敢上吴家村招工。更何况,这里还有外资工厂,要是被外国人知道再给传出去,你们就是在国际上丢中国人的脸。你们自己想想,你们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啊,吴家村的人都傻了,就连吴家大哥也傻了,还有这回事吗? 要说招工,那确实是有,因为工厂招工要看学历,还得考试,吴家村读书的人少,去的人就少。这几年读书的人才慢慢多起来,开始有机会进去当工人。如果因为这件事,以后不招他们吴家村的人,那他们宁愿现在就把白家人赶出吴家村。 还有什么国际纠纷,村民光听一听就晕了,反正一定是天大的事,说不定国家还得来抓人。 “那照你说,该怎么办?”吴家村的村长,这会儿也赶到了。 “很简单,让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就走,这辈子都不许踏入横山县一步,否则,打断双腿扔出去。”司雨侬的回答也很干脆。 “就这样。”还以为司家会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完事了,吴村长简直不敢相信。 “当然,相亲没相中,很稀奇吗?”司雨侬看都不看一眼白家,这是吴家村和司家的事,白家压根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什么,不想答应,那你们想不想被赶出吴家村呢。 白家很快举手投降,把他们一家三口的行李扔出来,“滚,现在就滚。” 第68章 真正的报复 司雨侬看着他们一家人搀扶着的背影, 听到系统发出叮当一声, “代理人发挥主观能动性侦破案件, 可以获得相关线索一条。” “青青当年, 到底在哪儿。”司雨侬深吸一口气, 不管最终的结果有多不堪, 她都不想回避。 “龙头溪和尖顶山交汇处。”迅速报出一个坐标, 系统立刻闪人。 司雨侬紧紧握住拳头, “跑什么跑, 我又揍不了你。” 你到是揍不了,问题是你会怼人啊。气得半死不活的, 还不如打一架呢,反正你也打不过我。系统暗自想着,可就是不吭声。 天空放晴也就半天功夫,到了下午,天色一变又开始下雨。司雨侬忽然走上前, 对着拿着行李被赶出去的一家人说道:“你们不许走龙头村的路。” 司雨侬的话实在是霸道, 但看着她身后的司家人,还有默不作声的吴家村的人, 他们知道, 最好乖乖照办。他们自己也是农村人, 太知道他们为了维护自家人, 发起狠来有多狠。 这家人的老头是听得懂普通话的,但说不了几句,急的没法子, 只好去求胖墩。胖墩在司雨侬的示意下,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从吴家村上山,从尖顶山绕到隔壁的织蓝县,从他们村里直接走到横山县。 这么走,完美的避过龙头村,司雨侬的拳头越捏越紧,前世,就是这个原因,他们也是走的这条路吧。这条路是谁选的,只能是白小苗。 他们一家人边走边骂,骂的很厉害,却不敢不按他们说的做。这么多人盯着,他们一旦轻举妄动,说不定就会被狠狠揍一顿。 一家三口中的女儿哭哭啼啼,看了白家的二表哥好几眼,眼看都能过上好日子,却因为换亲的事,被赶出去。她心里恨死白小苗了,如果她乖乖换亲,这会儿已经跟她哥走掉了,她也能顺利留下来。 结果白小苗非要忽悠她哥去看别家姑娘,偏她哥又是个不争气的,看到别的姑娘好看,就迷了眼。也不想想,这里的人都那么富,不是换亲的话,能看得上他吗? 不敢数落她哥,姑娘只好边走边哭。就在她的哭声里,天空一道惊雷,一场大暴雨,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尖顶山和龙头溪交汇的地方,司雨侬一个人等在这里,她看到尖顶山上一块巨石,表面的土层已经因为多日的绵雨被冲刷干净,露出石头的质地来。而前世,这块石头直接滚下山,砸断龙头溪,才引得雨水无法疏导,最终漫成一个大湖。 为什么司青青会在这里,几乎不用问,当时走到这里,很有可能遇到司青青的反抗,而这个时间巨石落地。 如果男人也死了,那白家的新媳妇便不会走,只有一个可能,男人没死,因为没得到所谓的媳妇,再次上门,而白小苗则已经出门打工,所以,他带走了自己的妹妹。 这件事,白家一定是知情的,可是前世那么多年,他们只字未提。司青青的身上,也流着白家的血,是他们的外孙女啊。司雨侬闭了闭眼睛,掩身到树木之后,静等那家人的到来。 雨越下越大,山里的路已经是几轮修缮过后的结果,但山上冲刷下来的泥土,还是将不少铺好的石板路,都掩埋住。 这三个人没有雨具,抱着肩膀走在雨里,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老头一把年纪,显得格外凄惨,但引不起司雨侬一丝的同情。 司雨侬数着他们的步子,一步,二步,三步,男人一直走在前头,老头和姑娘走在后头,因为这俩人一个年老一个体弱,落后了不少距离。 而男人边走边在诅咒着什么,神情亢奋,越走越快。 “系统,最大的雷,击中山石,你能做到吗?”司雨侬话音刚落,巨大的惊雷当空炸响,老头和姑娘,直接跪坐到地上,吓得半天不敢抬头。 男人也被吓到了,他准备跨过龙头溪,一时不知道是该跨过去好,还是该退几步等一等好。 惊雷持续响起,在群山之中,伴随着暴雨,天色阴暗,雨点密集,泥土伴着石子从山上滚落。一切的景象,如同末日来临一般恐怖。就连男人都开始心生惧意,想要后退。 来不及了,司雨侬轻轻说出这几个字,积分不要命的撒出去,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如同奏响死亡的乐章。 “轰”一声,山石滑落,山涧里响起三道惨烈的尖叫。 司雨侬顺着小路往家走,一条人命就在自己眼前消失,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害怕劲一过,她并不觉得后悔。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前世他们没有想过去调查白家。 老头和姑娘连滚带爬回了吴家村,跪着磕头求大家去救人。听说有可能出人命,吴村长才不情不愿的带着人冒雨去了尖顶山的山脚下。 看到一块巨石从山上滚下来砸断龙头溪,再听胖墩翻译,男人是被压到了山石下头,不由抚额,这还救什么救,分明就是当场毙命。 指挥人去报警,只能把这两个人暂时安顿下来,别处也没法安置,只好重新送回白家。 警察来了也没同样办法,现在才九十年代初,大型起重工具并不多,而且这是山里头,起重工具也进不来。人力是不可能抬起这块巨石的,照地形来看,男人肯定当场死亡,而且尸身都不可能捞得出来。 老头哭的快要晕死过去,可再怎么哭,办不到就是办不到。老头不走了,非说白家人害了他儿子一条命,要让白家人给他养老。拉拉扯扯好几天,这家人的姑娘竟然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司家人这几天也是天天听隔壁村传来的消息,男人的死对他们毫无触动,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惩罚。 “还怎么不见的,自己溜了呗,不溜等着她爹再把她卖一回啊。”司青青倒是很能理解,虽然她觉得这家人挺恶心,但对这个曾经的二表嫂,并不怎么记恨。生在那种人家的女孩子,又能要求她有什么样的反抗精神。 白春桃听着一句话也不说,自从那天的事发生后,白春桃再没开口提过一句白家的人和白家的事。司丰年私底下问她,怎么个想法,她直接回了一句,就当娘家人死绝了吧。 “白小苗也溜了。”司长保抱着儿子壮壮在屋里转着圈,外头下着雨,而且是越下越大,壮壮又非要出门,没法子只能抱着在屋里打转。 “那个祸害。”司长寿“呸”了一口,颇是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啊。” “放心,不管下到啥时候,咱们下个月就去提车。”司大娘说到做到,让司爱华去市里交了定金,定了一辆货车。 “太好了,我哥啥时候能去学啊,驾校下一期报名在九月份。” “我不着急,明年再说。”家里的帐,他自己算过,长寿学车用掉的学费,再去掉小妹马上就要带走的学费和生活费,已经剩的不多了,他的学费,一时半会儿,还凑不出来。 司雨侬一听就明白,这个时候司机的收入确实是好,社会地位还很高,但为什么没有人人都去学车呢。当然是因为学车的收费很高,比后世的收费还要高。想想现在才九十年代,月收入还在二三百块的时候,就知道有多贵了。 “没事,先去学,伯娘给你垫上。你们仨兄弟都学会了,换着开,不图赚多少钱,至少是门手艺,外头说起来,也好听。我就不信,你们俩还说不上媳妇。” 司爱华这个老大难已经成了司大娘的一块心病,司长寿这个还属于轻量级的,但也被整天挂在嘴边念叨着。 “村长,龙头溪出事了,涨水了。”司大娘正在集合全家的力量讨伐这俩有罪的单身汉,外头冲进一个人,穿着雨披,一抹脸上的雨水,“淹了好多田。” “什么?”司丰年站起来就去拿雨披,司家兄弟也都跟了出去,转眼间家里就只剩下几个女人。 “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也去看看。”白春桃有些害怕,家里的雨披已经没了,戴了顶斗笠,就跟了出去。 白春桃也是最先回来报信的,“淹的挺吓人的,就是那块山石砸下来,拦了龙头溪的道,水冲下来,直接把山脚下的一片田给淹了。咱们村里至少半数人的地,都在水里泡着。” 她有脸色极不好看,自家的地也在里头泡着呢,自家男人还是村长,这么多村民受了灾,可想而知这后头几个月,会忙成什么样。 差最后两个月就能收割的粮食,就这么泡了水,说是哭天抢地也不为过。也就是这几年村民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的龙头樱,手里多少有些积蓄,这才没慌了神。不然的话,恐怕这会儿就不是哭天抢地那么简单了。 司雨侬摸了摸胸口,这事她好像办的有点不地道。不过就算她不干这事,也只是时间问题,左右这几天,山石还是会砸下来,这些田也还是会淹。 大不了她拔些钱,买些粮食回来,就当是种子公司送给大家救灾的。 龙头种子公司帐户里的余额,已经有十几万之多,她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完全可以提一部分出来买粮救灾。 至于家里的钱,当然是和公司分开的,家里的钱交给司大娘在管,除了绿米和龙头樱还有面粉的获利,最大的利润来源来自酿造的黄金果酒。六年下来的积累,是一笔不菲的数字,否则司大娘哪里来的钱买车。 拉拉杂杂的想了这么多,去看水灾情况的人也都回来了。司丰年一脸愁容,还加一脸不解,“你们说这是个什么理儿,咱们这儿年年干旱缺水,今年竟然会被水淹了,要是上个月谁说这种话,得被人笑死不是。” “谁敢跟老天爷说道理,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司爱华解了雨披,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雨水。 “还好咱们的房子没啥事,我去山上瞧了一眼,虽说有土石往下滚,但情况不是太严重。”司长保摆着手,不让媳妇抱着壮壮靠近,他身上有寒气。 这是因为种了龙头樱,司雨侬倒是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因为种了龙头樱的关系,泥土和山石砸落的情况,要好得多。等再过几年,龙头樱的根会扎的更紧,就不怕土质沙化,更不怕豪雨泥石流。 “天灾人祸,这事谁也料不着,明天去县里一趟,得给上头报信。”司丰年擦完脸,接过白春桃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第69章 智取 县里对龙头村耕地被水淹一事极为重视, 几乎立刻就派了人下来, 考察灾情, 勘探受灾面积和受灾损失。 还有一点, 就是派人去山上看樱桃沙棘的情况。幸好今年刚刚结完一轮果子, 可是万一树有损伤, 明年减产的话, 那些工厂该怎么办, 工厂喝西北风, 意味工人的工资,税收都会出问题。养了好几年, 好不容易到了盛果期的树,要是死掉了,再补新的,谁都耽误不起啊。 比起一个村的田地被水淹,是更严重的事。 幸好勘探的结果出来, 树受损失的情况不大, 只有龙头村的地是实打实的损失。 县里这几年财政充足,又是面对主种龙头樱的农户, 自然一切好说。大手一挥, 这些粮食他们出了。 今年的事解决了, 但村民还是愁容不展, 他们也不是到了没粮就吃不上饭的地步,是在发愁以后怎么办。 “这块石头卡在那儿,动弹不得, 以后再下雨,又得淹。”有的村民担心。 也有人不同意,“还能年年这么下哟,一百年有这一回就不错了。” “那总是个隐患。”关键是这块石头太好,刚好卡住,实在没法去掉。 “等雨停了,这水怎么排得走,我看都快成湖了。”有村民哀叹。 “干嘛不干脆把湖留下。”司雨侬插了一句嘴。 “湖留下干嘛,以后我们上哪儿种地去。”村里人正想说,哪家的小孩子胡言乱语,看到是司雨侬说的,赶紧打住。人家是大学生啊,大学生在他们眼里看来,就跟文曲星下凡差不多。人家有没有资格参加讨论,当然有。 是啊,司雨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前世之所以把湖留下,是因为当时没种龙头樱,还有大片可开发的土地。而且留着湖,一方面是水排不掉,另一方面也等于是个小型水库,方便用水。之后还有村民利用大湖养鱼,补贴家用。 可是这一世,差不多点的地方都让龙头樱给占上了,要是这片田抢不出来,以后连个种粮食的地方都没有。 难怪系统会发布任务,我去,上当了,这根本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外部条件发生了变化,所以系统才会发布任务,果然是没有卖错的,只有买错的啊。 系统保持沉默,这个时候出头就是伸着脑袋接石头,他才不干呢。 “我倒是觉得小雨的建议不错,干啥非要种地,养龙头樱不就行了。”有年轻人觉得,种地比起种树来,累得多了,但回报却是最小的。 说话的年轻人很快被自家长辈一巴掌打到了后脑勺上,“胡说什么,咱们是农民,不自己种粮食,难道还要买米来吃。” 对农民来说,买粮食吃的事,简直不可想像。 对啊,农民为什么就非要种粮食,养鱼的,养小龙虾的,养螃蟹,种果树,种南瓜的,为什么就非要种粮食呢。 司雨侬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龙头樱的收入让他们觉得不够保险,那就再加一样好了。 可是加什么,又怎么加呢? 还是等一下,司雨侬避开众人,找到司丰年,“叔公,龙头樱后头那几座山头,上回说是怎么地来着。” “盐碱地,啥都种不了。”司丰年叹气,不然离得再远也被人分了。 “要是咱们想要呢,能不能承包。” “我们要是想承包,估计隔壁几个村就得跟我们抢。”司丰年想了想,露出苦笑。 盐碱地也要?不过片刻之后,司雨侬就想明白了。 龙头村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若是他们开口要后头几个山头。哪怕另外几个村子搞不清楚原因,也不妨碍他们,先抢了再说。 名声带来的,不光是财富,还是烦恼啊。不过看司丰年这样子,烦恼归烦恼,估计也是得意的烦恼。 “咋地,那几座山头有啥说法不成?”司丰年想到这个可能,一下子激动了。 “先等等,等我落实了再说。” 司雨侬回了自己屋,不客气的叫出系统。 “能够在盐碱地上种植的经济作物啊。”系统也不含糊,顺手就划拉出一份名单。 排在第一的就是超级大枣,司雨侬有些兴趣道:“超级大,有多大。” “拳头大。”系统给出了一个类比。 司雨侬的嘴快张成o形,拳头大的枣子,这是在说笑话吧。前世她见过最大的枣子,也不过鸡蛋大。不过也是,这可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连名字都叫超级大枣,如果没有拳头大好意思叫这个名字吗? 有了拳头大的枣子,后头那些司雨侬都不想看了。 枣子好啊,生吃,晒干了吃,加工成蜜枣吃,加工成脆枣吃,当零食吃,当补品吃,送人吃,自己吃,简直是万能的。 找到合适的产品,司雨侬立刻找到司丰年,“叔公,教授那边有信过来,又有新产品,适合盐碱地。” 司丰年眼睛一亮,“真的。” 司雨侬重重的点头,“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不惊动那几个村子,拿到所有的盐碱地。” “这个难办的很。”承包土地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一点风声都不透不出来,更何况司丰年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做到这一点。吴家村的吴村长,可比他会搞关系多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是,说服村民可能不容易。” 司丰年听完侄孙女的话,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不过,这回是什么作物,真的能保证收入吗?” “谁能保证什么?只让村民去看看龙头樱就行了,不愿意拉倒,全中国又不是只有我们有盐碱地。” 该端的架子就得端起来,没听说介绍相亲还包生儿子的,如果村民这么想,事后不管收入如何,可能都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这就是一个机会,咱们的机会,能不能抓住看大家。”司雨侬再添一把火。 “干了。”司丰年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听了这话,就跑出去亲自招呼村里几个说得上的话的人,去村里办公室开会。 很快,村里人就达成了一致,为了迷惑另外几个村里的人,大家还得暂时保密。 之间坚决要把田拿回来的村民,一夜之间口风全变了。 “都淹成了这样,就是水抽干了,这地明年还种不种得出粮食都不一定。” “可不是,这么大块地,说没了就没了,国家得补偿我们。” “对,再划一块一样大的耕地给我们。” “哪儿有啊。”也有人叹气。 “吴家村的地那么多,划一半出来不行吗?不行就把种龙头樱的山头划给我们。”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吴家村的耳朵里,凭什么呀,我们村里的地怎么能给别人。吴家村的人跑到县政府去闹,哭着喊着要让政府的人给个准话。他们害怕,害怕龙头村如今势大,万一政府真的答应了怎么办。 龙头村的人也不干了,就你们会闹,我们不会闹啊。浩浩荡荡杀到县里,和吴家村的人碰到一起,连吵带骂差点打起来。 最后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叫道:“后头不是还有几座山头吗?全给龙头村,够不够。” “那都是盐碱地,要着啥用,我们不要,给你们,你们把地给我就行。”龙头村的气愤不已的嚷了起来。 县政府负责调节的干部,眼睛一亮,对啊,这不是还有几座山头吗? 说实话,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暴雨,龙头村那块地的地形本来就是个倒扣的盆子,这一下真正是装满了水,想抽都抽不走。粮食的事还好办,政府不至于出不起救灾粮。问题是灾后怎么办啊,他们也头疼呢。 “盐碱地也有能种的作物嘛,我听说……” “你听说有啥用,你会种地还是我会种地。”龙头村的农民打断了干部说话。 基层工作的干部,谁没受过窝囊气,也不跟一个农民计较,而是拉住了司丰年。 “司村长啊,你们村不是跟北京的大教授关系特别好吗?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呢,要不然这样,先把这几座山头给你们承包,等日后再看看能不能把水抽掉,恢复原来的情况。” “就是先收下山头,地的事再说是吧。”司丰年明显不乐意,但肯开口,还是说明能谈。 就在这个干部继续做龙头村工作的时候,其他干部拉着吴村长到了外头,“这几座山头只要他们收了,以后再说划你们的地,没了理由啊,你们啊,还刺激他们干什么,赶紧巴望着他们收下这几个山头先回去再说。” 吴村长转个弯就明白了,这几座山头是在受灾以后收的,如果不是补偿,为啥上头要给你,你又为啥要收。补偿都收了,还有脸继续闹? 吴家村心满意足的走了,龙头村不情不愿,半推半就的签了承包合同。县政府终于清静下来,人人都是一头油汗,这些大老粗,真是太难伺候了。 回了村,司丰年才放下摆了一路的臭脸,拿着承包合同第一个就给司雨侬看,“小雨,你说咱们种点啥好。” “枣,红枣啊。”司丰年嘴角一抽,怎么觉得这次的果树不怎么样呢。 “夏教授给的,肯定又是改良过的品种,不管别人,一共多少亩地,咱们家要大头。”司大娘不客气的上前支持孙女。 “加一块能有上千亩呢,地多的是。”司丰年一点也不发愁没得给,他是发愁没人要。 “红枣果苗,今年五块钱一颗,明年开始涨价,十块一颗,谁家要的上叔公这儿报名。九月就能开始种,一直能种到十一月。要说特殊,肯定是特殊的,果实比一般的枣树大。至于味道,等结出来才知道。” 话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相信你的人给他们最大的甜头,不相信的就多掏一点钱,她不求着谁,反正最多一年,这些人就得来求着她。 可这是大家用耕地换回来的机会啊,司丰年有点担心怎么跟村民交待。没想到,村民却比想像中的好说话。 “大,有多大,总不能有鸡蛋大吧。” “我看没准,你们瞧瞧龙头樱,当初买的时候说是沙棘果苗呢,咱们谁没见过沙棘,最后是一个样?” “买。”都不带赊帐的,这几年种龙头樱谁手上没攒下几个钱,就是一时不凑手,找亲戚借借也就有了。 司雨侬看到预约数,想了想对司丰年说道:“叔,这几天雨渐渐小了,等天一晴,就得去把那几座山头收拾收拾。我去北京报道之后,去找夏教授,把果苗给你们用火车皮运回来。” “好,赶在十一月之前都种上。”司丰年安了心,唯一想问的是,“真能有鸡蛋大?” 第70章 大学 司青青这几天一直都有话想问司雨侬, 但是村里出了这么多的事, 家里整天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她便一直没有开口。 等这件事过去了, 她才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司雨侬,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司雨侬一时还真没想起她看到了什么? “你给那个女人钱, 让她坐火车走的。”司青青一撇嘴, 那个女人当然是指曾经的二表嫂。 司雨侬笑了, 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呢, 果然还是瞒不住身边最亲近的人啊。 “你知道她最恨谁吗?”司雨侬忽然来了兴致,问她道。 “应该是我们吧。”司青青指了指自己, 如果不是他们揭穿这一切,她还在白家当她的新娘子呢。 “错了,是白小苗。”司雨侬摇头。 “咦,为什么啊。” “因为她不敢恨我们,恨不起, 但白小苗可以恨得起。”司雨侬很懂这样的心态, 她和司青青都是大学生,而且生在龙头村很有势力的人家。不管哪儿方面讲, 她都惹不起, 就连恨都恨不起。 但白小苗不一样, 她已经被白家赶出去, 听说吴家村那边也让她没事别回家。这样一个人,她当然可以恨,也恨得起。 “你是说?”司青青好像有点懂了。 “对, 我就是让她和白小苗去同一个地方。”也许能给白小苗制造一点困扰,也许不能,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不走,最后也是被她爹再卖一次。 “那个老头硬要白家赔钱,已经扯了好久,白家赔了他三千块。”司青青不再拿他们当自己的外家,他们只是吴家村的白家,仅此而已。 拿了钱老头自个儿走了,白家赔了钱又丢了孙媳妇,老太太也就是司青青的外婆又气病了。不过这回病的再厉害,白春桃也不会去看她。 司雨侬可不同情这个老太太,前世司青青去了白家,被当成白家小苗的替代品,她不信白家的人不知情。至少,这事瞒不过白家老太太。司青青是肯定不会跟那家人走的,想也知道他们定然是动用了手段,也许是下药,也许是捆绑,总之到了尖顶山的时候,估计也是司青青挣扎着想要逃脱,这才出了事。 出事之前,那家人,特别是那个男人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做了什么样的事,司雨侬简直不敢去细想。 白家的事,到此为止,司青青也不愿意再多谈。两个人兴致勃勃说起北京城,计划着要带什么行李去。 “衣服少带几件,咱们去了再添置,被褥什么的,学校一般都发,不发的话咱们到了再买,学校里头肯定有买的。咱们坐飞机过去,少带点东西。” “坐飞机。”司青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还没坐过飞机呢。 “就是因为没坐过,咱们借这个机会坐一回。要是以后,他们肯定舍不得了。”司雨侬捂着嘴笑。 司青青也跟着偷笑,“这倒是。” 又过几天,雨已经停了,但龙头村的大湖水位居高不下,真的就再也不退了。有村民建议养鱼,被司丰年给否定了。因为孙女已经给他透过底,教授可能会有安排,这个湖得好好养着,不能污染。 不许人去湖边洗衣服,也不许养鱼,司雨侬从系统里选了一款可以清洁水质的水草种子扔下去。 天晴之后再去县城办谢师宴,专门请老师和同学吃了顿饭,然后再去市里提车。 一辆全新的解放大货车被司爱华开回龙头村的时候,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村里一时热闹的堪比过年,司丰年一高兴,特意买了一万响的鞭炮在村口迎着,货车一开进来,立刻点火,就跟迎新人似的。 就连隔壁村的也跑来凑热闹,还有人仗着关系熟,开口就是,“下个月收了粮,帮我们运一下呗,到县城开你这车,才几步路。” “就是一步路,一上一下油门一踩,也得花钱,你以为这是三轮车呢,靠脚蹬就行了。”司丰年看了一眼这个外村人,自己村里人都没开口呢,轮得到你这个外人开口。 “那借三轮车也行。”这位还真是不客气。 “三轮车租出去了,一天三块钱。谁要租货车的,跑一趟县里的粮食所,一百块。”司丰年趁机把家里商量好的价格提出来。 “这也太贵了吧。”听的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想啥呢,也不看看一辆车能装多少,你家能打得了这么多粮食啊。”司丰年一指货车的后头,“几家人一合,搬上再搬下就行了,连人带粮一块去了。一家才摊得了几个钱,这要是嫌贵,你们就自己拿板车慢慢推吧。” 对啊,一百块就是一个人出,三五家合着一块出,又省时又省力,均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的事。 这年头,车子是稀罕物,能拉东西的货车比载人的更稀罕。都是用来运送货物跑长途的,小地方想找都找不到这种车。但司家的意思好像是舍不得自家人跑远路,就在家附近跑跑,那他们以后想运点东西,真是方便多了。 司雨侬也和司青青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市里坐飞机飞往北京。 现在的飞行航线不象后世,一天好几趟,而是一个星期才有一趟到北京的,所以没法赶得那么巧,就干脆提前一个星期过去。 司家本来是想让司长保和司爱华走一趟的,但货车一回来,十里八乡订车的人,直接排了又排,就连县城都有好多人知道信息跑来订车,司爱华和长寿两个根本走不开。 长保的孩子又小,一走好几天,司雨侬极力劝家人,让长保送他们上飞机就行了。他们上了飞机直接下了就是北京城,到了天子脚下,还怕出事不成。 司家人简单的想法里,就是怕他们路上出事,到了北京,就不用担心了,北京还能不安全吗?不安全还能叫北京,反正也别讲理,他们就是这么信的,那就这么让他们放心吧。 司青青一直到坐上飞机,才敢真正相信自己坐上了飞机,一开始还紧张的不行,等飞机平稳升空后,又兴奋的不行。 飞到北京,到了机场,司青青看司雨侬往打车的地方走,赶紧拉了她一把,“没有公交车吗?” “咱们还带着行李呢,穷家富路,你放心,我奶都给我们准备好了。”一拍自己的腰包,司雨侬跟她保证道。 “小雨。”司青青继续拉她的袖子。 “好了,我都说了……”司雨侬看到司青青抬起手,往她身后指,不由转过头。 “夏慕桑,你怎么来了?”司雨侬可真没想到,夏慕桑居然在这里等着她。 况且,他怎么知道是这个时间,别是正好凑了巧吧,“你是来接人的?” 夏慕桑看着她点头,“就是来接人的。” 果然,只是凑巧了,司雨侬拍拍胸口,“那我们坐车去了,你快去找你接的人吧。” 夏慕桑挪了一步,挡到司雨侬的面前,无奈道:“你走了,让我接谁去?” 司青青爆发出起哄一般的笑声,虽然极力掩饰,但仍逃不过司雨侬的耳朵。 “我给龙头村打电话了,是叔叔告诉我的。”夏慕桑说道。 更让人惊讶的是,夏慕桑居然拎着车钥匙,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我在深市的时候,我妈说闲着也是闲着,把驾照考了吧。然后顺便把她的旧车给了我,自己顺理成章换了辆新车。”夏慕桑说一句叹一口气,一副被他妈整服气的模样。 “阿姨真可爱。”司雨侬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是司青青硬把她塞到这个位置上的。说人家大老远来接,总不能真拿人当司机看。坐旁边陪人聊聊天,就当是付车钱了。 “我妈要是听到了,又得发疯,她真的以为自己年年十八岁的。” 就连司青青都捂着嘴,笑的快岔气了。 夏慕桑也是提前来的,住在爷爷家里,其实就是农业大学的家属楼里。三个人规划了一下,先送司青青去师范学校,然后夏慕桑再带着司雨侬去报道。 “你来的有点早,迎新活动还没开始呢,不过有人值班。”总有些偏远省份的学生,会因为各种原因提早出发,学校都是有准备的。 司雨侬进了宿舍,学校果然发了整套的被褥,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夏慕桑带着她买好送回宿舍。 “晚上去我爷爷家吃饭。”夏慕桑邀请她。 “不好吧,还是改天我再去拜访。”第一次上别人家,总不好空着手去。 “是我爷爷特意邀请你去的,千万不要带东西,不然他会生气的。”夏慕桑拦住她去水果的意图,直接带她去了家属楼。 夏教授的精神还是那么好,夏教授的爱人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但性格很温和,做的菜也特别好吃。 夏奶奶看着司雨侬,再看看自家小子,遗憾道:“家里的房子太小了,不然真该让你住到家里来的。要是宿舍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一定要说。” 这年代大家的住房条件都不怎么样,身为教授,也只有一间五十六平的小二室,就这还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好多年轻老师从单身开始住单身宿舍,一直住到结婚生孩子,还是单身宿舍。 “没啥不方便的,您忘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城里这么好,没啥不习惯的。”司雨侬再三夸赞夏奶奶的菜烧的真好吃啊,把她都给吃撑了。 “明天再来吃,你不来,我就让慕慕去找你。”夏奶奶乐的眯了眼,再次打量司雨侬,真是什么都好,长相好气质好,说话也好听。农村出身也是好的,说明身体好,大学毕业就结婚的话,说不定他们两个老的,还真能看到重孙子。 四代同堂啊,多喜庆,这辈子值了。 谁能想到老太太发散着思维,已经把司雨侬当成了准孙媳妇。哪里知道,自家乖孙连人家的小手都没摸到呢。 司雨侬从夏教授家出来,夏慕桑送她回宿舍,“你们明天有什么安排。” “我们来的早,想到处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 “那我带你们逛好了,开着车,也方便。” “不了,我和小姑两个女孩子,就是随便瞎走走,别耽误你的时间。”司雨侬本能的就出言拒绝。 天色微暗,又是树荫下,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恰在此时,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下,夏慕桑一张略带委屈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司雨侬的面前。就象一只金毛犬,正在用眼神指责你的无情。 心一软,“如果不耽误你的话?” “不耽误,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夏慕桑接的很快,手指攥住车钥匙,想起她妈的话,好像她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换新车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儿子有了车,才方便追求女孩子不是。 第71章 认购证 一转眼, 已经到了九一年的年底, 拐个弯来到九二年。年初期末考试一结束, 司雨侬就和夏慕桑双双飞到沪市。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要避人耳目出来约会, 正相反, 林建云带着侄子林鸿远在机场外等着他们。 看到林鸿远, 司雨侬没声好气的哼了一声, 转过头根本不想理他。 林鸿远骚眉耷眼的低着头, 帮他们拎行李, 再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任劳任怨的象个跟林建云打杂的帮工。 “我表哥没考上大学, 我舅舅就让他跟着我妈当助理。”本来是应该跟在他老爸身边的,但林建军一想到自己老婆的那个溺爱劲,就觉得够了。还不如把他交给小妹,好歹真的学点东西。 夏慕桑主动跟司雨侬解释道。 “这次的事,他掺和不。”司雨侬一撇嘴, 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在前头开车的林鸿远。 林建云在旁边听了直想笑, 这小丫头,记仇记到现在还没忘啊。 “小雨, 我知道错了。我胆大包天, 不知天高地厚, 我爷爷还有我爸揍的我那叫一个惨啊。夏慕桑这小子, 也揍我了,二次。”林鸿远垮着脸开车,还不忘伸出手比了一个二。 他年年给她写信道歉, 可是她倒好,年年原封不动退回去,连看都不看。 司雨侬心想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这一世没有系统加持,谁知道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就倒下了,不能活到现在。 “夏叔叔都原谅你了,我还能说什么?”这一世,她恐怕不会再去林氏集团工作,更不会成为他的下属,也就是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原谅不原谅的,也没什么意义。 “小雨啊,你跟我说的这个事,我提前来了几天,着重打听了。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太看好啊。”林建云接过话头。 九二年初有一件大事,就是沪市发行股票认购证。三十块钱一张的认购证,可以凭认购证摇号中签认购股票。 一百块为一套,也就是三千块一套的不记名认购证,最高被炒到了四五十万,让一部分人一夜之间暴富,也让更多的人后悔的捶胸顿足。 既然重生回来,司雨侬口袋里又装着卖果苗的十几万,她就不想错过这件事。只是她是学生,想要运作这件事,不是买了卖就行的。 首先买的问题不大,虽然要求本地户口,但因为当地人大多不看好,发行量很低,导致本地户口这个事最后形同虚设。 其次就是卖的问题,不是说一买了就能卖出五十万,是买了之后,发行的股票量超出预期,认购证的数量又少,导致第一轮中标率非常高,在第二轮中标之前,这才炒出了一个天价。 那么在买了之后,卖了之前这个时间,总需要打听一下这个市场,和这个市场里可能的卖方接触一下。如果你一个外地人,什么背景都没有,认购证又是不记名的,被人抢了也就抢了。 更有可能卖出高价之后,被有心人盯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现在才是九二年,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第一批人先富起来,社会流动加大,治安并不好。她想赚钱是没错,但不想冒着人身危险赚钱。 所以她把这个可能性在电话里和林建云沟通了几回,因为是新生事物,林建云觉得很有兴趣,这才提前几天赶到沪市,打听这个认购证的情况。 而他们随后赶来,就是来和林建云汇和,操作这件事。 面对林建云的疑问,司雨侬斟酌的说道:“就是因为多数人不看好,才有我们的机会。最重要的还是股票发行数量,如果发行的多,认购证又发行的少,那中签率就会非常大,价格自然会提升。另外就是,我们买的多,中签率也大,就是自己持股也是有赚头的。”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会亏本。”林建云也是全盘考虑过了,觉得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更何况,自己当初受她启发建的两个工厂,已经成了盈利大户,小姑娘还是第一回真正跟自己开口建议,就算是为她保驾护航一次又如何。 她知道小姑娘存在什么样的担心,不光自己带着林鸿远来了,身边还有两个保镖模样的助理。 林鸿远在前头开车,听着这些插嘴道:“你们买什么,我也要跟着买。” 司雨侬这个丫头太会赚钱了,上小学的时候就把自己骗的一愣一愣的,长大了只会更精明。他才不管是什么呢,只要是她看好的,怎么也要跟上一手。 夏慕桑打着圆场,“先去酒店吧,小雨在飞机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咱们一会儿边吃边聊。” 吃饭的地方就在酒店的七楼,洗过澡换了衣服过去,幽静的环境,好吃的食物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林鸿远再提起这件事,她也没了抵触的心理,左右是人家出钱,又不是说他买了自己就没法买。 “买可以,但咱们要合计一下,准备买多少?”司雨侬吃饱肚子,喝着醇香的咖啡,划下道来。 “干脆有多少买多少。”林鸿远是觉得,既然能赚钱,当然是有多少买多少,反正三千一套,这个价格也不贵。 司雨侬气的恨不得敲他的头,这次的认购证之所以后来能够翻到那么离谱的价格,一方面是沪市一口气推出好多支股票,让中签率大大提升,另一方面是认购证只销售了发行量的三分之一稍多一点,让中签率提得更高。 综合作用之下,才让认购证飙升到了一个离谱的价格。 司雨侬稍稍解释了一几句,把一切归为自己的分析。林鸿远听懂了,“那意思我们就是赌,赌中签率高,认购证就值钱。” 夏慕桑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也跟发行新股的数量有关。” 他也说了自己的分析,“国家既然成立股票交易市场,就不会让他们只是一个摆设。看看国外的股票交易所,都是几千只股票买进卖出,我们国家才八只股票,这肯定是不正常的。这次既然会发认购证,我觉得发行的数量就不会少。如果让买了认购证的人,都大喊亏本赚不到钱,以后国家再运行什么样的政策,就更难获得民众支持了。” 司雨侬眉梢一挑,没想到夏慕桑竟然想了这么多。事实上,他想的事在以后会被证实,的确就是这样。 一人三十套,三个人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七万。司雨侬记得,九二年的预计发行量应该在五六百万的样子,最后也就完成了二百多万。他们一人加上九万,压上不到三十万,不会让形势发生太大的变化。 可是依着林家的财力直接包圆,最后可能冲不到最高价位。万一再扇动什么蝴蝶翅膀,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说好,大家分头行动,吃完饭,林建云道:“我和小远各带一个助理,就叫慕慕陪着你吧。” “好。”夏慕桑也不等司雨侬开口,先自个儿答应下来。 林建云趁着司雨侬上去拿东西,在酒店大堂一拉儿子,“你倒是加油啊。” 加油是个什么鬼,夏慕桑一头黑线的看着他妈,“妈,你和奶奶通电话了吗?” “最近没有,怎么你奶想我了,那我晚上给她打电话。” “哦。”既然没通电话,怎么说话口气都一模一样呢。你们是婆媳,又不是亲母女,要不要这么有默契。 司雨侬下楼的时候,林建云已经和林鸿远先走了,她抱歉道:“等得不耐烦了吧。” “没有,你还说拿我当朋友呢,朋友干嘛每回都这么见外。”夏慕桑很早就想问她了,明明他们的关系相处的很好,司雨侬也并不排斥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司雨侬对他总有一种淡淡的隔离感。这种感觉就象一道无形的墙,一旦他们靠得太近了,就会把他弹回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司雨侬有点发怔的看着夏慕桑,她得承认自己一直有点调整不过来对他的定位。自己身边的人,前世今生多少都有一点变化,但只有夏慕桑最出乎自己意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调整。 实在是,他太不一样了啊。前世的夏慕桑就象一个黑暗王子,浑身带着复仇的火焰,冷静又阴郁。关键是,他总跟自己作对啊。而这一世的夏慕桑,就象一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有少年人的小傲娇,也有少年的小烦恼,所有的一切都正常的不象话。 “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我们先办正事。”夏慕桑拽住她的手,“咱俩对路都不熟,别走丢了。”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要是走丢了,就只能回酒店等着,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司雨侬瞥了他一眼,好吧,算他的理由很强大。 认购证放在证券交易所有大厅,还有银行网站的大厅里摆卖。他们随意走到酒店附近,最近的一家银行,在大厅里瞧了一眼,就看到了卖认购证的桌子和销售人员。 不过人家看到两个年轻的过份的少年人,压根没意识到他们是来买认购证的。 他们也没着急,反而在银行的大厅里坐下来,看看认购证的销售情况。 不多时,有个老头很气派的进来,问也不问一声,直接掏了三千块要买一套。销售人员大喜的同时,忐忑道:“这是股票市场发行的认购证。” “得了,我知道是什么,我看报纸上说了,认购证滞销,让我们党员响应号召。”老者刚把认购证揣到兜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就跟了进来。 “爸,你不会真买了吧?你买了这东西,咱们家的电视机还换不换了。”女孩子气的要命,拼命说服他爸把认购证退了。 “不退,买了的东西还能退吗?电视机以后再换,家里的黑白电视机又不是不能看。干嘛非得换彩色的,奢侈浪费。” 老头很是任性的走了出去,女孩子无奈之下只得跟上,离得老远还听得到她的声音。 除了这一个老者,整整一个小时,再也没人问津。 司雨侬这才走了过去,“这东西,听说只有当地人才能买是吧。” “是,呃,你们想买?”销售人员再次打量他们,这一回,终于看出点门道来。虽然他们看着年轻,穿的也就是普通的休闲款式。但干销售的,都长了一双毒眼。男孩子手腕上露出来的手表,一看就知道是进口货,没有八千下不来。 这个年纪能戴八千一块的手表,非富即贵。三千一套的认购证算什么,没准别人一时心起,说买就买了呢。 “想买也没用,我们都是外地人。”司雨侬很是遗憾的耸耸肩,一拉夏慕桑,“算了,咱们走吧。” “别走啊。”销售赶紧从桌面后头转出来,认购证原本应该是记名的,但销售情况变成这样,不记名也不会有人追究。关键是,各个网点都定了任务,要是完不成,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快过年了,谁不想多赚点奖金回去打年货呀。 这种压力之下,记名和只卖当地人这种小事,自然而然就成了不用遵守的规矩。 第72章 表白 购买认购证的事情十分顺利, 并且将数量分散到不同的营业厅, 免得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就是这样, 偶尔一次钱财露白, 还是被人跟踪上了, 好在他们赶紧打了一辆车回酒店, 才摆脱掉对方的觊觎。 几天下来, 每个人的任务都完成了, 林建云手一挥, 把侄儿送上回北京的飞机,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奉岭市。 飞机上, 林建云只跟她聊了一下家里的事,“你放心,知道你肯定想回家了,下了飞机,我和慕慕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 我自己回去就好。奉岭到横山县的车很多, 路上也挺太平的。” “我都安排好了,去工厂给工人发一下奖金, 请管理层吃个年饭。都是顺便的事, 你不用往心里去。” 司雨侬明知道这是她特意安排的, 这么说只是不希望她负担太重, 心中很是感激。 等下了飞机,机场已经有车等着,林建云就在车上, 跟司雨侬好好商量了一下后期的运作。 “我建议,第一轮的中签,我们先看看行情,中签的股票自己拿下。如果如我们所料,中签率真的很高,相信到时候认购证能够开出一个天价来,咱们就在第二轮之前把认购证卖掉。” 林建云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最好,我那两个助理,一过完年就会去沪市守着,打听一下行情和价格,另外也接触一下买卖的情况。” “这件事就只能拜托给您了,包括出售的时机和价格,全盘由您掌握。”司雨侬要上学,况且现在的大学管理的也比较严格,她恐怕没法请到很长时间的假。后续的事,只能交给林建云,既然交给她,最好就相信她当时的判断。 “我差不多时间会过去亲自处理这件事,你的那份,到时候我再汇给你。” “钱的事不着急,您要是不嫌弃,毕业之后,我给您出一个计划书,在龙头村找个项目合作一下,您看呢。” 司雨侬虽然还算有钱,这次认购证的事如果一切顺利,更是能一夜暴富。但这笔钱想要全面改造龙头村,达到系统的要求,恐怕远远不够。 认购证的事一方面固然是她想赚这份钱,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这件事和林建云建立一个直接的联系。她不仅是她儿子的同学,还是一个颇有眼光,至少能够让她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合作的合伙人。 林建云没有先回答她,而是将目光朝着自己的儿子那边飘了好几下。直到夏慕桑开了口,“你毕业之后,打算回龙头村吗?” “这个问题,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了,我想,我的事业会和龙头村捆绑在一起。”其实再过一些年,国家整体的环境和交通大大改善,住在什么地方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事业,会以龙头村为基础,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夏慕桑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司雨侬对他一直保持着距离,明明关系很好,而且互相信任。可是永远都只保持在朋友的距离,永远没法前进一步。这是因为司雨侬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方向,她和绝大多数逃离农村的人不一样,她竟然打算回去。 林建云也怔住了,没想到司雨侬会这么想,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象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就聪明过人,她决定好的事,想必也不会轻易改变。 “其实要说起来,我的事业也在龙头村,只要学会管理好团队,抽时间经常来看看,也不需要长住在这边。” 夏慕桑感激的看了一眼母亲,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司雨侬。 “林阿姨说的对,不过具体的安排我还没有想好,等我的计划书完善了,再和您详谈。” “好,到时候咱们慢慢谈。”林建云给自己儿子丢了一个眼神,大意是你自求多福吧。 林建云到了龙头村,先去了工厂,让夏慕桑送她回家,还叮嘱一定要送到家门口才准走。 司家人早就搬回了新房子,看到孙女回来,赶紧迎上来,理所当然的把夏慕桑请到屋里坐。 “听说你们村里多了一个大湖。” 夏慕桑陪着司大娘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在说学校里的趣事,逗得司大娘哈哈大笑。这会儿听到他问孙女湖的事,赶紧让司雨侬带他去看看。 “走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造化。”天地间的造化,完全不是人力所为,这种事实在是不多见的。 “我早听说过这件事,一直想找机会看看。”夏慕桑跟着司雨侬来到湖边。 “湖面竟然没有结冰?”夏慕桑有些奇怪,当地的冬天气温是很低的,一般来说水面多少会结冰,冰层不一定太厚,肯定上不了人,但不会象眼前一样,完全看不到结冰的迹象。 司雨侬暗自得意,这就是系统的牛逼之处了,她走之前扔下的种子,净化水质之外,还能改变整个水环境的生态链条。至于为什么不结冰,据系统所说,是因为地下的土质有一种微生物,和水生种子形成了某种化学反应而导致的。 “我准备在湖面种几朵睡莲,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夏天来看看。” “好啊。”夏慕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你暑假不去深市陪林阿姨吗?”司雨侬冷不丁的追问道。 “不,不用了,上了大学,我妈说让我自己安排放假的时间。”夏慕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话,心想他妈听了一定会夸他有急智。 “听说山上种了枣树,成活了吗?” “当然,带你去看看。”司雨侬现在有大把积分,根本不用象以前那样抠抠嗖嗖,直接选用了三年的树苗,种活了第二年就能挂果。 “后头几座山头全是。”司雨侬带着他往山里走,冬天属于传统的农闲日,就是果树也提早做好了防冻的措施,这些日子,基本不用再上山。所以宁静的山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偶尔有松鼠在林间跳动,或是什么小动物扑腾一下,听到人声又赶紧扑腾走。 夏慕桑看她呵出一串白气,仰头去看在林间跳来跳去的松鼠,白皙干净的侧脸,融入景色当中,就像一幅画。 他不由伸出手,就象在沪市经常做的一样,牵住她的手。 司雨侬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说道:“我在这里可不怕走丢。” “可是我害怕走丢。”夏慕桑看着她,双手握住她的手,站到了她的面前和她面对面,“你可以抬头看看我吗?” 司雨侬抬起头,目光相触,心尖颤的更加厉害了。 “一直以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你不愿意踏出这一步,我想,我可以等。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机,水道渠成。可我今天才知道,我错了,有些事不开口,你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司雨侬有些慌乱,她没想到夏慕桑真的说出来了。她原以为,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毕业之后再无交集,曾经的心意也就散了,淡了,会遗忘在时光里。没想到,他还是开了口。 “你应该知道,我毕业不打算留在北京,更不会接受分配,我的根在这里,我的养份也在这里,事业也同样在这里。”司雨侬说的情真意切,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什么时候摆脱系统,什么时候完成所有的进度还她自由。 可是慢慢的,龙头村一点一滴的改变,播种和收获反复的上演,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所有的山头都种满了果树,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而亲手促成这一切的她,有了越来越多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再加上,大学的学习,让她接触到了更多专业性的东西,她才有了一个全盘的计划。这个暑假就准备开始写计划书,打算大学一毕业,就按照计划书来打造一个全生态链条的龙头村。 她有信心能够成功,可这样一来,她必定会和龙头村绑在一起。至于人生伴侣这件事,她完全没有想法。更何况,夏慕桑是林家的外孙,林建云唯一的儿子,还是夏教授引以为傲的孙子。无论哪一种身份,他都绝不可能留在龙头村。 “就因为你以后不打算留京,所以就要和我保持距离?”夏慕桑快把自己气笑了,原来真是这个原因,如果早知道……他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 “这是现实?”司雨侬挣扎道。 “可这不是人生。”夏慕桑的手把她的手抓的更紧了,“人生就是既然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既然打算这么做,那就这么做。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如果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一定要向现实低头呢。” 果然是少年人啊,带着少年人的热情,天真和浪漫。如果司雨侬是真正十七八岁的少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说服了吧。 “你以后会明白,现实就是现实,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不低头。”她不想要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如果换一个毫无瓜葛的人,也许,仅仅是也许,她可能会试试。但夏慕桑不行,他是林建云的儿子,她不希望到时候影响到他们之间有可能的合作。 不管外表多么鲜嫩年轻,那都仅仅是外表。她会在面对夏慕桑表白的时候,考虑到日后和她母亲的合作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代表着什么,她自嘲的想,也许这才是她真正不能接受他的原因吧。不能回馈同样的热情,又何必招惹呢,倒不如直接掐断,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真的是热疯了,空调几乎不能停,我怀疑这个夏天我会反复在冻死和热死之间徘徊。 给大家发点小红包,请留言,么么哒!!! 第73章 计划书 夏慕桑看着司雨侬, 慢慢松开她的手, 他似乎有些懂了, 她坚定的朝着自己设计的目标前进, 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到这个目标。 她对目标的执着超越了一切, 任何事情都可以让步。如果想要和她站在一起, 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你得和她的目标一致。 他有些不可思议, 在这个年纪就能把未来规划成这样的人, 他不是没见过。但能这么坚定的,却是少有。 看到夏慕桑放开她的手, 司雨侬的内心忽然有了一丝遗憾,已经沧桑的心境还是泛起了涟漪,但还好还好,一切都在她可以控制的范围。 果然还是少年人啊,这样也好, 及时止损。 “我懂了, 我会好好考虑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夏慕桑没有纠缠,再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横在他们之间的, 并不是彼此缺乏好感, 而是他们的目标是否一致。 如果不一致, 勉强下去, 也不过就是毕业就是分手,那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的不是这样,相信司雨侬所想的也不是这样。 与其口说无凭, 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用实际行动来达到目的。 倒是司雨侬,些微的遗憾之后,便是对夏慕桑的抱歉。因为她的重生,夏慕桑明显和前世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她相信会是更适合他的,更好的人生。何必把他和自己绑到一起呢,作为朋友,单纯的欣赏不是也很好吗? 有意不提这些,加快步伐,带他去看枣树。 “枣子是特别适合进行加工的果类,而且保质期的问题,也比别的水果好处理。” “这倒是的,直接晾晒成红枣干,也卖得出价格来。”夏慕桑看着整片的枣树,虽然是冬日,多了几分萧瑟,但可以展望的来年,一定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可以给我说说你的计划书吗?”夏慕桑换了一个话题,又迅速补充道:“就是简单的想法,你放心我不会现在就跟我妈提的。” 司雨侬笑了笑,“我想把龙头村打造成一个生态文化休闲胜地。” “生态文化休闲?”这个概念目前还没人提起,听上去每个字都懂,放在一起似乎又不太明白。 “你是说保护环境那些吗?”夏慕桑模模糊糊抓到一点边,但又不是很明白。 “是有这个意思,总的来说,是个全方位的改造。首先是环境,龙头村的山水,还有道路和基础建设都必须达到一流的水准。把龙头村打造成一个风景胜地,旅游目的地。” “旅游景点?”现在是九二年,对于旅游市场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旅行社,就算有也是集中在大城市,而且是招待外国人来华旅游。 “不,不是旅游景点,是一个休闲和放松的目的地。并不是走马观花,拍几张照片就走的地方。” “我明白了,就象是外国人出去度假,然后躺在沙滩上晒几天太阳那种。”这种事夏慕桑也只是听说,说的人很不以然,觉得这纯粹就是浪费时间,但人家是发达国家,有这个条件浪费时间。 “可是中国有这样的市场吗?”谁会浪费时间跑到某个地方躺一躺。 “这是一个长期计划,并不打算一天建成罗马。中国每天都不一样,中国人也会越来越注重享受生活。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这样的需求。”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互动。她考上大学后,放松了第一根弦,仔细将系统的条件研究了一遍,随着沙棘的种植,土壤的条件一直在改善。改善到一定的情况下,她会去种植系统出品的玫瑰花,建立一个小型的精油工厂。 可以让游客看花赏花之余,再亲自体验精油的提炼,直接出售他们的精油产品。 包括沙棘和枣树,都可以在收获的季节,做体验活动。 “未来准备对沙棘进行深度的开发,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只做粗加工。” 对司雨侬来说,系统出品的沙棘有太多可以利用的方面和价值,目前的工厂不管哪一种都有些浪费。但现在工艺达不到,她也没有成年,没有资本的时候,只能将就。一旦所有这些条件成熟,她就会开始深入这一步的开发。 龙头村种植沙棘树,然后用果实进行深加工,再用得到的收益改造龙头村,把村子打造成一个休闲文化胜地。最终龙头村会成为一个大的文化品牌,而下头又有若干的产品。 当然这只是司雨侬初步的想法,现在还没有网络,等有了网络,她相信这个品牌的打造速度会更快。 “如果这样,那真是个了不起的计划。”夏慕桑惊叹道:“难怪你想回来,也只有龙头村才能实现你的目标。” “主要是吧,村长是我叔公,有些事能够听我折腾。换个地方,我还没张嘴说话呢,恐怕就要赶我走了。”司雨侬说老实话,让夏慕桑大笑起来。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没有任何支持的工作,是很难开展的,这也是现实。”他深深的看着司雨侬,很庆幸自己今天开了口,也很庆幸自己听到了这些话。 所有这些触动,都让他有一种感觉,这才是理想啊。自己真要听从爷爷的安排一路读研究生再读博士,最后留校任教,和爷爷走一样的路吗? 这条路,父母都十分赞成,他们家不缺钱,更不需要他去赚钱,只想让他生活在一个相对简单的环境里,过相对安逸的生活。 母亲也曾建议过,如果他喜欢经商,也没有问题。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以后干什么都有可能,但唯独不会去经商。 他再次看向司雨侬,司雨侬也转过头看着他,“我们回去吧。” “好。”夏慕桑想了想,“我明白了你的想法,但是,我的回答是,不会放弃。但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在我没想出来之前,你可不可以给我保留机会。” “好。”司雨侬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她根本不觉得夏慕桑会想出办法来,或者这只是一个台阶,那么她就给他一个台阶。 司家热情的拘留夏慕桑一起吃饭,反正说好了来接他的林建云没有到,于是夏慕桑欣然答应下来。还主动去了厨房,虽然他什么都不会,但端端盘子还是可以的。 吃饭的时候司青青摸来了,其实她刚才就来过一次,知道司雨侬带着夏慕桑出去看湖,这才回去。 隔壁对隔壁,一闻到这边饭菜香,立刻就跑了过来。 两个人说好了,对外说两个人的学校放假的时间不同。村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在北京上学的大学生,自然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咱们过年的时候,一块去市里玩吧。”司青青出去上了大学以后,胆子要大得多了,玩心也重了。 “好啊,我带你们逛庙会去。”夏慕桑一拍胸脯应承下来。 “真的啊。”司青青高兴了,怂恿着司雨侬答应下来。 “行啊,夏教授是不是来你家过年,我给他拜年去。”司雨侬想了想,答应下来。夏慕桑都表现的坦然大方,她又何必别别扭扭的呢。 吃完饭林建云过来,还带了年货,说是给司大娘拜个早年。 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林建云才把夏慕桑带走,中间知道司雨侬要去市里,立刻说自己会派车过来接送,绝对保证安全,让司大娘千万放心。 等他们走了,司大娘看着人家的车屁股从眼前消失,才回头道:“刚才说的热乎,一个没注意就答应了,现在想想,人家这当妈的,才叫抓的紧啊。” 说完不是去看司雨侬,而是去看司爱华。 “妈。”司爱华无奈的喊了一嗓子,不吭声了。 司青青到司雨侬的房间陪她说悄悄话,“你奶这些天在给你寻摸后妈呢,你爸松口了。” 司雨侬没有想到,但也能够想到,她已经上了大学,在别人眼里就是前程似锦,以后基本不会再回到龙头村。司爱华能等到这个时候才松口,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 “我觉得挺好的,人老了最好就是有个伴,子女是不可能永远陪在他们身边的,最好的陪伴只能是伴侣。”司雨侬绝对不能说很高兴,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自私,这是件好事。 就算她毕业之后回到家乡又怎么样,父亲对女儿,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任何事自己扛也不会告诉她。如果有个伴,哪怕只是有人说说话,聊聊天,商量商量家里的事,八卦一下村里的人呢,精神上的安慰也是不一样的。 “你乐意啊。”司青青怪叫一声,想了想又道:“你以前好像也没反对过,反正我跟你说,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到我家来。” “谁会让我受委屈啊,我奶和我爸又不是一见新媳妇就会把我给忘掉。”司雨侬送走司青青,刚回屋,司大娘就跟了进来。 “小雨啊,奶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呢先听一听,如果可以就可以,不行你就说不行。”其实司大娘觉得觉得,孙女不会反对,但儿子一直拖着,非要她去找孙女拿个准话,不然谁也不见。 “奶,如果是我爸相亲的事,我觉得可以,只要人好,会照顾人就行。” “小雨。”司大娘一把搂住孙女,“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看你爸一个人孤单单的。” “奶,谢谢您。”如果换个奶奶,他爸估计早就娶了新媳妇,哭着喊着催他们再生一个,最好是孙子。 可是他们家没有,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们两个人拉锯的事,从来不在她面前多说。父亲一直到现在才松口,奶奶也就一直忍到了现在。奶奶最大的担心,不过就是自己不在以后,父亲没人照顾,一个人太过孤单。 这些,她怎么会不懂呢,又怎么会不感激呢。 第74章 相亲 司爱华松了口, 司大娘把这话一放出去, 家里几乎天天都有客来。司爱华的样貌没得说, 又只有一个闺女, 还是大学生, 这条件放在十里八乡, 都是数得着的。 别说二婚头拿他当首选, 就是没嫁过人的, 也有不少过来探口风愿意处处的。这都九十年代了, 也不像以前相亲见过几面就准备结婚。现在就是相亲,也得先谈谈恋爱, 处一段时间,再说结婚的事。 “老姐姐啊,你家爱华是个锯嘴葫芦,这事你可得拿个章程出来,到底要什么条件。头婚的, 二婚的, 带孩子的,都是个什么说法。”跟司大娘关系不错的阿婆, 被好多人委托着, 上门来探口风。 “不管几婚, 小姑娘可不要, 和咱们家小雨差不多大点年纪,象什么话,以后也不好相处。”司大娘首先就把年纪太小的否掉。 “娶媳妇是过日子的, 什么妖妖娆娆的,无事生非的,咱们家清静,受不了这些个。最好就是性子柔和些,明事理,好相处的。带不带孩子,都另外再说。”家里人口少,也不缺那个条件,带个孩子又怎么样,女孩子养大了给副嫁妆,男孩子养大了,也就是多盖一间房的事,司大娘倒是想的开。 一听这话,阿婆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人品好,性子好,端端正正的呗。” “就是这个理儿。”司大娘见她懂了,也笑眯眯的回道:“要是事情能成,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得了,冲老姐姐这句话,我也得帮你把事办好。”阿婆忙慌着出去张罗。 司爱华从楼上下来,一脸尴尬,“妈,过年呢,等年后再慢慢说。” “你懂什么,就是过年的时候,大家才有空,消息才传的远。而且小雨在家,让她看一眼也好。” 既然是这个理由,司爱华也就不吱声了。 村里的阿婆又来了,说好年后带人过来坐客,先认识认识,有合适的就相处相处。 司雨侬定好了年后和司青青去市里玩,司大娘悄悄问她,“你不留在家里看看?” “我才不看呢,最重要的是,我爸觉得合适。”万一到时候,她爸真来问她的意见,她要怎么说。这种事,她才不掺和呢。 初三的时候,林建云真的派了车来接,随车一块来的还有夏慕桑。他跑到司大娘,还有司丰年家里,邀请两个姑娘家去家里坐客,保证几天后,他再把他们送回来。 两家大人自然是没有异议,送两个姑娘上车。白春桃已经很久没见过夏慕桑了,这会儿咋一看见,心喜的不得了。 不过司丰年一句话就把她的喜悦给打熄了,“正主是小雨,你闺女就是个添头,别想了,我们家闺女是个有福的,你只管等她毕业,肯定能给你找个好女婿。” “有这个一半我就知足了。” “什么这个一半,那个一半的,我闺女找的人,必须得对咱们闺女一心一意,条件什么的,这不是拿来比的。” 那头车里欢声笑语的走了,这头村里阿婆就领着人来坐客了。司爱华被结结实实按到客厅里坐着,紧张的腿肚子直打转。 用他自己的话说,学车的时候,第一次摸方向盘都没这么紧张过。 不过这些,司雨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下了车,司机带着他们的行李去了夏家,夏慕桑则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庙会。 “我们这样直接过来,会不会不太好。”司雨侬觉得,还是应该先去人家家里拜个年,见过长辈再出来玩。 “没事,是我妈安排的,说几个小时车过来,直接到家里,吃个饭再坐一坐一天就过去了。叫我们直接到庙会玩,中午就在这边吃些小吃,家里给我们准备的大餐在晚上。” 既然是人家安排好的,司雨侬也就不客气了。夏慕桑暗叹一口气,正因为没拿他当自己人,才会这么客气啊。 庙会很热闹,过年这半个月,整条街全是人。路两边是食铺或是卖小玩意的摊贩,人们走到最里头是间庙宇,有进去烧香的,磕头求平安的,也有转一转看个新鲜就出来的。夏慕桑带着他们往里挤,不一会儿就手里全挂满了东西。 “够了够了,不能再买了,根本吃不完。”司雨侬手里捏着几根肉串,司青青一手大鱿鱼,一手螺蛳肉,夏慕桑还帮她拎着一个肉夹馍。 “没关系的,慢慢吃,吃不完还有我呢。”夏慕桑的话,让司青青得意起来,冲着夏慕桑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知道讨好小姑,聪明。” 夏慕桑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自己的同学,凭白在自己面前涨了辈份,可是看看司雨侬,又觉得真要是哪天喊她小姑,自己大概也是心甘情愿。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司雨侬的旁边,帮他们介绍这里的特色。 “夏慕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庙会有人奋力从人群里挤出来,来到他们面前。 等看清楚夏慕桑旁边站着的是司雨侬,不由惊讶道:“怎么又是你?” 司青青看看来人,用胳膊肘捅捅司雨侬,“是谁呀?” “沐兴美,我奶那边的亲戚。”司雨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直言回道。 “哦,是他们那一家啊。”司青青翻了个白眼,表示知道了。 夏慕桑淡淡道:“你是跟家里人一块来的吧,就不打扰了,再见。” “不打扰不打扰,小美啊,难得遇到同学,你们一块玩吧。”刚刚挤过来的沐晨阳,看着夏慕桑一脸的笑意。至于司雨侬,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夏慕桑脸色有些难看了,生硬的摇摇头,“我陪着朋友一块来的,一会儿恐怕不同路,我们先走了。” 带着司雨侬和司青青就往前走,沐晨阳看着在后头跺脚的女儿,恨铁不成钢道:“说这么说干什么,遇到了直接就跟着他一块走啊。” “爸,你没看到他旁边的人吗?” “看了一眼,不就是小姑娘,这有什么?” “你真不记得了,她是司家的那个小孩子。”沐兴美没想到她爸竟然一点都没认出来。 不过也不怪他,儿童期和少女期,本来就有很大差别,再加上,他也记不住司雨侬小时候长什么样。 “你是说,她是爱华的女儿?”司爱华的名字他还是记得的,但司雨侬的名字真的是不记得了。 “是的,就是她,高考之前我就见过她一次,夏慕桑带着她在快餐店吃东西,后来还是骑着自行车带她走的。”沐兴美轻咬嘴唇,心里十分不服气,她和夏慕桑是三年的高中同学,他都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偏偏在个乡下丫头面前献殷勤,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 “年轻人嘛,爱颜色好的,太正常了。他们家的条件,会同意他娶个乡下丫头,不可能的。”沐晨阳给女儿打气,“他肯定会留在北京,搞不好会留校,你也得想办法留京才行。到时候,偌大一个城市,你们是高中同学,可以多找机会走动。” 反正乡下丫头也不可能去北京,这么一想,沐兴美的心情才算好了一点。 “不是我说你,你在北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去学校找他呢?”沐晨阳让女儿主动一点,不要怕羞。 “我用什么理由去找他?同学聚会,老乡聚会他都不来的。”沐兴美也生气,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学校就没有别的同学?” “爸,你忘记了我们学校这一届考到清大的,只有他一个。”又不是别的什么学校,总能抓几个同学出来,清大是真的抓不到几个。不是一个年级的,她又不认识,根本没法找。 一时间沐晨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叹着气,“你呀你,找不到理由,那你就看着他被门当户对的人追走呗。” 眼前的司雨侬不足为惧,但是总有门当户外的小姑娘,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女儿的心思就要落空了。 沐兴美想到仅见过一面的邵安娜,心里像火一样烧了一样,如果要说门当户对,这个邵安娜是夏慕桑舅妈那边的侄女,连着亲戚关系,但又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邵安娜对夏慕桑安的什么心思,她一眼就看得出来,想到那个劲敌,只能庆幸她现在读高三,没有时间去找夏慕桑,不然她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我下学期就找机会去他们学校。”沐兴美下了决定。 “这就对了。”沐晨阳很高兴,他虽然一直在折腾,几乎每年都在换项目,但没有一件事真正成功过。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干劲,他觉得自己只是差点运气而已,总有一天能够成功。 司雨侬也没想到,会在一天之内,连续见到沐兴美和邵安娜。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邵安娜了,小时候那个跋扈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刁蛮的大姑娘。 林建云介绍他们认识,然后对司雨侬抱歉道:“小远忽然带着安娜过来,把我们也吓了一跳。” 夏慕桑也有略微责备的口气对林鸿远说道:“你表妹今年要高考,你不知道吗?还带着她上这儿来玩,经过父母同意了吗?” 邵安娜比夏慕桑和林鸿远小一岁,今年才上高三,其实她比司雨侬还大一岁,只是司雨侬上学早,很多人没法比。 “同意了我才带她来的,是她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我才没提前说的。”林鸿远吐吐舌头说道。 “我看是惊吓。”夏慕桑摇摇头。 司雨侬此时和邵安娜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邵安娜忽然怪叫一声,“你就是那个卖蛋糕的小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19号,也就是明天早上九点的,今天晚上发了,所以明天早上别等了,么么哒。 另外说个笑话,某个人在厕所呆了五分钟,流汗流到不得不洗了个澡,哈哈哈哈。 某个人就是我,2333333 第75章 交锋 司雨侬很意外, 邵安娜竟然还记得自己, 于是点点头, “对, 我就是那个卖蛋糕的小贩。” “什么卖蛋糕的小贩。”林鸿远一脸迷糊。 “你不记得了, 明明你吃的最多。”邵安娜推了他一把, 提醒道:“小学的时候, 我们到横山县过年, 记得了吗?” “蛋糕是你们家做的?”林鸿远这才想起来, 看着司雨侬,一脸不敢相信。但是想一想, 又觉得能干这种事的,也只能是他了。 “你怎么……”邵安娜的话还没说出来,夏慕桑已经蹙了眉头拦住她,“小雨和青青是我的朋友,是我妈和爷爷邀请来坐客的。” 到了嘴边的话被夏慕桑打断, 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邵安娜恨恨的看了司雨侬一眼,就揪着自己的表哥, 也就是林鸿远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也幸亏夏家的房子大, 这是林建云去年刚买下的, 也是当地最早的商品房小区。整整一百八十个平方, 分成上下两层的跃式住宅。平时只有夏华盛一个人住,想想也是够可怜的。 过年的时候好处就显出来了,来的人多, 也不怕挤。楼下二间客房,一间给司雨侬和司青青住,一间给了邵安娜住。楼上有二间卧室加一间书房,夏慕桑的房间被征用,给了爷爷奶奶,他和林鸿远就在书房打地铺。 夏慕桑抱着被子过来问林鸿远够不够,然后埋怨道:“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你以为我想呢,还不是被她缠的没办法了。”林鸿远小时候还是挺疼这个表妹的,越大越嫌她烦,要是表弟恐怕早被他打死了,偏是个女孩子,他也只能眼睁睁的被她缠被她烦。最后没办法,带到夏家还以为能清静几天,没想到司雨侬竟然也在夏家坐客。 “你被她缠得没办法,就不能自己来。你自己来了,她一个人出不来,咱俩都清静。现在倒好,你把她带过来,你以为你能清静的了?你好好给我看着她,别给我捣乱,也别想找司雨侬的茬儿,不然我都算到你头上。” 还能这样操作,林鸿远捶了下脑袋,早知道该问问表弟再行动的。 不过等一下,后头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威胁?”林鸿远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气愤道。 “对啊。”夏慕桑不仅很爽快的承认了,并且看穿了林鸿远的心思,直接给他加了一句,“如果安娜干了什么的话,我会告诉小雨,都是你的主意。” 林鸿远此时已经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夏慕桑没理他,直接钻进被子,背对着他,很快响起鼾声。 “牲口。”林鸿远捶了一下表弟的后背,他怎么忘了这茬儿,他和表弟俩睡觉都有鼾声,声音不大,但睡在旁边的人肯定受影响。如果他俩睡一间房,就要争取做先睡着的一个,后睡的那个肯定得被鼾声折磨到很晚才能睡着。 后知后觉的林鸿远好不容易才睡着,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真正的极限在白天等着他。夏慕桑一说带着司雨侬出门,邵安娜就跟上来了,林鸿远又不能硬拉着她走。 于是一行五个人只能一块出门,夏慕桑和司雨侬商量道:“就按昨天说好的,我们去王府花园逛逛,给你们拍拍照。” 王府花园是当地的古迹,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一个王爷,镇守边关时,在这边修建的府邸,弄的跟江南庭院似的,很有一番情调,也是当地人很爱去游玩的地方。 司雨侬和司青青都没什么意见,夏慕桑开了她妈的车出来,邵安娜一步当先,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夏慕桑看了她一眼,“让林鸿远坐到前头来。” “为什么?”邵安娜不想让。 “你话太多,影响到我开车,一车五个人的性命在我手上,你不怕我也得对别人负责。” 邵安娜恨恨的换到后头,林鸿远无奈的坐到前头,小声道:“你也用不着这么狠吧。” 怎么说都是他表妹,自己不待见她是一回事,看别人不待见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那你把她带回去好好哄着?”一句话说的林鸿远不吭声了。 司青青自觉坐到中间,把邵安娜和司雨侬隔开。不过邵安娜是一会儿都清静不下来,隔着司青青还不忘问司雨侬小时候的事。 “当时家里穷,祖上有这个方子,就拿来用了。总归不就是做生意吗?有本钱的开公司建工厂,做大生意,没本钱的做点小买卖,有那么稀罕吗?你和林鸿远家里不都是做生意的吗?那么难理解?” 司雨侬一脸诧异的回答了邵安娜的话,邵安娜急道:“你跟林家怎么比。” “怎么不能比了,她说的没错,本质都是一样的。”夏慕桑开着车,还不忘记回他们一句。 林鸿远也跟着插嘴,“就是啊,咱们林家的老祖宗不也就是沿街叫卖的货郎起家吗?” 邵安娜说不过司雨侬,更说不过这两个帮手,只好鼓着嘴巴不说话。 “我不去王府花园了,我要逛商场。”邵安娜一生气就想去买东西,再说买东西好啊,买东西她有一百种方式让土包子丢脸。 夏慕桑一听乐了,也不说话,直接把车开到当地最大的商场门口,一开车门,林鸿远和邵安娜下了车,他立刻摇下车窗对俩人说道:“你们好好逛,逛完了自己回家。” 说着开上车,扬长而去。 司青青目瞪口呆,“就这样把他们丢下了?” “这不是挺好吗?我们想逛逛景点,他们想购物,各取所需。”夏慕桑真是一脸轻松。 夏慕桑从后视镜里去看司雨侬,却不料司雨侬正好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交汇,夏慕桑就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赶紧转头。司雨侬坐在后头,把这一切都看到眼里,嘴角微翘,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属于少年人的任性和快乐,司雨侬觉得自己应该离这一切很远,可是就在刚才,她才发现,原来也可以离得很近。 在外头呆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夏慕桑先去了一趟照相馆,把胶卷交给他们洗出来。 等回家的时候,才知道邵安娜的父母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邵安娜的父母都在,她隐隐有些得意的看向司雨侬,又看向夏慕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欺负我试试。 吃完饭,林建云送他们一家去定好的招待所,抱歉道:“不知道你们要来,家里的房子太小。” “没事没事,是我们安娜太任性了,过来打扰你们。”邵安娜的父亲牢牢牵住女儿的手,把她带回酒店,不理她一路上胡闹,非要住回夏家的理由。 林建云也就假装没听到邵安娜的话,回去之后,还没来得及跟丈夫说几句话,就接到了大嫂的电话。 “小远在呢,要不要他来接你的电话。”林建云以为大嫂是来找她儿子的。 “不用,我跟小远下午通过电话了,我是特意打来问问你,到底你们家对安娜是怎么想的。”邵丽丽肯定是乐观其成,夏慕桑是所有亲戚朋友的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娘家侄女又对他死心塌地,要是成了,她是两头受益。 “他们还是孩子呢,再说我们家慕慕跟安娜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去,我觉得我们这些当大人的,最好别管这些事。”林建云个人对邵安娜没什么意见,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而已,性格好不好,她不是当妈的,祸害不到她头上。 别说夏慕桑跟邵安娜看不对眼,就是真看对眼了,她保不齐要做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林氏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她的父亲,只有一子一女,就是她和大哥,现在大嫂是邵家的姑娘,以后自己儿子也娶个邵家的姑娘,那林氏集团以后到底是姓林还是林邵。 这件事她坚决反对,至于她大哥,她相信也一样不看好,只是碍于丈人家的面子,不好说而已。 既然大嫂问到她这里来了,她也就干脆说开,省得以后黏黏乎乎的,真以为邵安娜可以当夏家的儿媳妇。 邵丽丽没想到小姑子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直接拒了,冷着脸勉强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招待所里,邵安娜正被父母教训,让她有个姑娘家该有的矜持样。 “你从小到大都这么黏着夏慕桑,我问你,夏慕桑有正眼瞧过你一下吗?”邵父气急败坏道。 “你不是也总说夏慕桑是你见过最优秀的男孩子吗?”邵安娜不服气,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缠着夏慕桑,最大的依仗就是父母支持,如果父母不支持,她以后肯定不会这么自由。 “我现在也这么说,可问题是,你的方法奏效了吗?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被他讨厌,还是被他喜欢?” “当然,当然是后者。”当着父母的面,邵安娜也不好意思说的太直白。 “但我怎么觉得,夏慕桑越来越讨厌你了呢。” 邵父的话,一下子让邵安娜眼泪都快出来了,“都怪那个……” “你今天怪这个,明天呢,又打算怪谁?永远都是怪夏慕桑身边有其他人,为什么不管什么人都能压你一头呢?你再这么犟下去,只能和他越走越远。”邵父打断女儿的话,狠狠叹了口气。 邵安娜呆住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父亲的话,一下子把她从虚幻之中拖回现实。 邵母搂过女儿,“跟我们回去吧,你喜欢他,妈妈不反对,但妈妈看着你追在他身后跑,还被他嫌弃,妈妈心疼啊。” 自己的女儿,再怎么任性也是宝贝一样娇养大的,看到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能不心疼。 邵安娜还在犹豫,邵母加重了语气,“等你高考完了,妈妈给你请个家庭老师,好好陪陪你,我就不信了,我的女儿这么漂亮,眼睛瞎了才会不喜欢。” “妈,您是说……”看到妈妈点头,邵安娜终于松了口,“我跟你们回去。” 第76章 主动示好 司雨侬回家的时候, 司爱华已经相亲相的头大, 可是有司大娘坐镇, 他逃都没处逃。 “奶, 我爸别是挑花了眼吧。”司雨侬回来一听,还没个进展,再看他爸那张苦瓜脸, 就觉得好笑。 “我不怕他挑花眼,你爸压根不抬头看人。”司大娘气的要死,要不是儿子也到了这般年纪, 真想上手揪着耳朵拧上半圈。 “您就饶了我吧,我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司爱华这些年都习惯了一个人, 冷不丁来个人,非要跟他聊出个一二三来,他根本不会。 “这些人不行, 你妈就叫人再找, 你放心,我就不信咱们这地方,找不着一个合适的。” 话音未落呢,就听到有人门在院门口喊道:“有人在家吗?” “来了。”司大娘走出去,就看一个小嫂子抱着一只坛子走了进来。 “我前儿听说爱华哥喜欢吃腌萝卜, 这是我自己腌的, 您不嫌弃就拿去尝尝。” 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腌咸菜的习惯, 腌的水灵又好吃,也是农村媳妇比拼的手段。 司大娘赶紧接过来, “看你说的,我们家腌萝卜刚好吃完,是你有心了。” 又叫司爱华出来,“人家小梅过来看你,赶紧请人进屋坐,我把坛子拿回厨房。” “奶,我帮你。”司雨侬从堂屋出来,她才不要当电灯泡。 司爱华就看着他们祖孙俩,假惺惺一块捧着个只有脸大的坛子进厨房。 祖孙俩就在厨房里小声对暗号,“这个叫啥。” “程梅,是隔壁县的,村子就挨在我们龙头村的另一头,和我们通着路呢。” “就是林阿姨建厂子的附近吧。” “对,就是。” 程梅嫁过一回人,丈夫得急病没了,留下一个女儿。她在婆家守着女儿养到十六岁,婆家那边还有别的儿子和孙子,就想让她赶紧把女儿嫁了得些彩礼回来娶孙媳妇。 原本没想过重新嫁人的程梅,一下子炸了,带了女儿回了娘家。娘家倒没说什么,但她话说的明白,自己会重新嫁人,女儿就留在娘家,过几年好生找个人家嫁了,让娘家给她女儿当个靠山,不叫人欺负了她女儿。 “农村就是这样,女儿嫁出去,最怕就是娘家没人给你靠腰。万一在婆家吃了亏,没人帮你说理,这个亏就得吃一辈子。”不是说农村人都不讲道理,而是说,你要是遇到了不讲道理的,至少得有拳头准备着不是。 程梅之前觉得婆家是她和女儿的靠山,也就一直呆在婆家抚养女儿长大。没想到婆家为了孙子,转头就想把孙女推出去换钱,这种人明显靠不住。这才带着女儿回娘家,她既然打算嫁出去,自然是不用娘家帮她养老,就是想让他们替自己的女儿做个靠山而已,娘家也没理由不答应。 “她说闺女不带在身边,过几年直接从她娘家嫁出去,也挺好,我们落得清静。要是能成,以后当门亲戚走动就行了。” 农村人结婚早,司爱华现在也不过四十岁,程梅也才三十五岁,其实放到大城市,这个年纪就算是头婚的,也大有人在。 “带过来相亲的人里头,有条件比她好的,也有长的比她好的,不过肯主动来的,她是第一个。”相亲之后,程梅是第一个上门的,这等于是拉下自己的面子,主动示好。光凭这一点,司大娘就挺满意的。 自家儿子司大娘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但也知道他恐怕很难去主动追求任何一个人。司大娘正犯愁呢,要说这事,让女人家主动,她也说不出口啊。 “这下好了,女追男隔层纱,我总算是可以闭眼下去跟你爷爷交待了。”司大娘呆在厨房的时间越长,就越高兴,因为程梅一直没出来呢,两个人聊了这么久,肯定有戏。 等程梅走的时候,司爱华出来,把她送出老远才回。 一回来看到家里一老一小都眼巴巴看着他,不由无奈道:“我们没说啥,她就是问问我龙头樱怎么种,结的果才多。” “她倒是挺会问的。”司大娘忍住笑,要问自己儿子别的,没准他真答不出来,问他怎么干农活,那可是说不完的话。 “嗯。”司爱华也不吭声了,不过表情总算比之前好看,眉眼间也放松的很,没有那么抗拒。 “我叫人再仔细打听打听她的事。”司大娘暗自嘀咕着,她看得出来,儿子跟这个程梅,真有可能成。 程梅又来了一回,请司爱华帮她娘家看看沙棘树,司爱华一听,扛着工具就去了。 司大娘和司雨侬在家里笑的打跌,惹得司青青还特意守在门口看程梅长什么样。 “长的倒是一般,不过一看就是个会干活的。”司青青点评的倒是挺到位。 “是会干活,之前在婆家就是个勤快的。”司大娘打听之后,越发觉得这个程梅不错。 寒假过的飞快,司青青和司雨侬双双踏到回学校的路。 四月份沪市的消息传来,林建云亲自过去一趟,将认购证在最高点卖掉,一个人获利超过一千万。这中间的暴利,可以说是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夜暴富的机会。很快,这种风潮蔓延到深市,一时间本地人靠出借身份证都能小赚一笔。 那些当初想买又放弃的,大概一辈子都没法忘记这种后悔的滋味。 林建云惊讶之余,对司雨侬手里的计划书就更感兴趣了。她不是没见过钱的人,林氏集团现在的收益已经颇高,一千多万还不值得她太当一回事。但若是这一千多万完全是靠司雨侬的分析赚回来的,而且这么轻松就值得太当一回事了。 林鸿远一直以来,都只有拿零花钱的份,跟在姑姑身边才拿到一点工资,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赚到一千万,简直乐疯了,恨不得告诉家里每一个人。 不过他的好日子到头了,林父找关系把他塞到美国去读语言,一年后直接在美国找间大学让他入读。 “表哥死活都不肯去,还是我妈劝他,以后家里都是大学生,他一个高中生,还没开口就比人矮一截。他这才没办法,只能松口,昨天打电话来,又说美国挺不错的,可以天天吃汉堡。”九二年的中国,汉堡牛排这些不说多稀罕吧,确实也不是普通大众日常饮食的一部分,林鸿远一下子被吸引情有可原。 司雨侬捂着嘴笑,“他觉得好就好。”过段日子他就该知道天天吃汉堡牛排炸鸡块,有多让人想死了。 夏慕桑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鼓起勇气道:“我知道一家做牛排的西餐馆,是从香港请来的厨师,你想去尝一下吗?” 怕她不答应,又加了一句,“我请你和青青一块去。” “我请你吧,就当谢谢你过年的招待。”司雨侬的确有回请他的想法,干脆借了这次机会。 “也好。”夏慕桑只能先点头,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再说。 回到宿舍,跟司雨侬住对床的女生,一脸八卦的凑上来,“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朋友而已。”司雨侬算是怕了她了,这句话从开学问到现在,一点也不腻。 “说是朋友而已,可你也没给别人机会呀。”坐在对面的女生感慨道:“我都帮你递过多少回情书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天南地北的,谈几年恋爱,然后毕业分手吗?”司雨侬心想,不是我不看情书,实在是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写的是什么,毫无新意。 “你也太现实了吧,再说你都没试过,万一能留京呢。”九二年的大学生,已经不可能象八十年代那样,被各个用人单位抢着留京,不过要是肯走动,留京的机会还是找得到的。如果肯放弃铁饭碗,进入外资企业或是民营企业,留京就更容易了。但是这样的单位解决不了户口和住房,就是工资更高,大部分人还是更倾向于公职。 “我没打算试。”司雨侬摇摇头,她是打算回家的人,试什么试呀。 “你们聊什么呢,知不知道我今天干嘛去了。”宿舍里另一个女生回来,穿着现在最时髦的牛仔服,一脸兴奋的说道。 “你不是去你姑妈家了吗?” “我陪我姑妈一家去看房子了。”然后是滔滔不绝的房子有多好,有多宽敞。 “你姑妈家分房子了?”这可是大喜事。 “不是,是商品房。” “房子也能当商品,那怎么卖,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吗?”这一说,很多人有了兴趣,九十年代初,商品房刚刚开始起步,大家一时半会儿还没从单位分房子的习惯里走出来,甚至还担心卖房子的人会不会亏本。 “对,什么人都能买,八百块,一个平米。”说完八百块,停了好久才说出后头的一个平方,如愿惹来了大家的惊呼。 “我的天,那一套房子得多少钱?” 一套大三居只要区区十万块,当然,这是独属于司雨侬的心理活动。其他人都在喊,“一套房子不得好几万,甚至过十万,我的天,抢银行也没这个抢法。” “总归是北京,我看房价只会越来越贵。”司雨侬好意提醒一句,当然是迎来了毫不留情的批判。 司雨侬耸耸肩,“你姑妈买了吗?地段怎么样?” “这么多钱,怎么可能看一次就买,他们都看了三回了,还没决定,就算真的要买,也得到处借钱。”宿舍的女生也就是看了西洋景,回来说几句罢了。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买房的意识。 没几天,夏慕桑给林建云打电话的时候,林建云问他,“儿子,小雨最近在干什么?” 夏慕桑想了想,“在买房子。” “那咱们也买。”林建云想都没想的说道。 “跟她买在一个小区吗?”夏慕桑有点小兴奋。 “儿子,咱们买地。” 第77章 地产 林建云积极的推进她的买地事宜, 林家老爷子把她从深市召回来。 “怎么想的, 房地产这条线一开, 又多了不少事吧。” “您知不知道, 深市那个谁的女婿,本来什么赚钱做什么,还总来往香港倒腾。今年宣布了公司发展方向, 其他的产业全部收缩,专做房地产。”林建云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不服气道。 “那个姓王的的确有两下子。”林老爷子点了头, 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过,海南那边的情况, 不容乐观,我看就是个定时炸/弹,迟早会爆。到时候, 肯定会受到影响。” “那正好, 趁着地价低,咱们多拿几块备用。”林建云仍然是信心十足。 林建军在旁边看着父亲和妹妹你来我往的激辩,终于抓住了一个关键字,“海南那边会出什么事?” 林父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说呢?” 林建云讶然道:“哥, 你不会掺和了那边的事吧。” “我当然没有, 是邵家好像在海南投了些钱。”林建军挠了挠头。 林父展开面前的报纸, “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兄妹俩一起走出林父的别墅, 林建军哪里不知道,父亲这是不乐意他跟邵家走的太近。 他只能跟妹妹诉苦,“我有什么办法,丽丽整天在我耳朵边嗡嗡嗡,让我拉拔她的家人。” “你拉拔的都是苦差事,人家不乐意干,海南的事多简单,花钱投资等着分钱就行了。你别跟我说那家人,我不爱听。”林建云的脾气从小就比她哥硬的多,也更受父亲喜爱,林建军说是当大哥的,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小妹。就是公司里的事,冲锋陷阵跑在前头的也永远是林建云,他反而守在大后方当个调度官。 林建军叹了口气,“你这个事真看准了?” “看准了。”林建云点头道:“你想掺一股?” 刚才和父亲说的时候,林建云就已经坦白了,房地产公司是她私人想做的,不放到集团公司名下。 “用不着掺股,你要是在北京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来找我就行。”林建军呆在大后方,也不是真就呆着,人脉经营的还是挺不错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建云没跟大哥客气,家里的产业,她不打算染指,留给侄儿就好。但她总得给自己儿子留点什么,想到这里,林建云又返身进了父亲的别墅。 “怎么又回来了?”林父诧异道。 “有点事跟您商量。”林建云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想到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 “你想让你大哥接手深市那边的事,你回北京做房地产。”林父听明白了。 “对,那边的产业,总是要给小远的,他去接手,然后从他手上直接给小远,不是更顺理成章。我带着的人,也有自己的安排,这么多年,我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叫人寒了心去。” “那就这样吧,也省得他把时间都花在莫名其妙的人身上。”林父对邵家也颇有不满,闻言也觉得可行。 林建云也很满意,产业可以还给家里,但人手是她自己培养的,她才不还。再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走了这些人以后也不见得会得重用,大哥总是要带上自己的班底。现在带出去,彼此不伤和气,她觉得时机正好。 林建军只来及提醒一句自己妻子的娘家,注意风险,便带着邵丽丽去了深市。 司雨侬面对林建云热情的邀请她占股的事,直接摇头,她不喜欢房地产行业。虽然这是国家政策之下合法运行的市场,但也不可否认,每个房地产公司都有着推高房价的原罪。这也是若干年后,中国的房地产商人也许很有钱,但一定不受老百姓欢迎的原因,也很难在社会上获得比较好的声誉。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行业很赚钱,利用土地质押和银行贷款,一个亿就能撬动八个亿的价值,从而让这个行业以极快的速度繁荣起来。但这个行业也对资金链要求极高,从始至终,这根链条都绷的紧紧的,一旦断裂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九二年的时候,大部分的人想不到这么多,看到有前景就去做。可是一旦深入,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就是一无所有,大家都卯足了劲往前行。这个时候,就已经身不由己,自己想碰的还是不想碰的,都得碰。 靠房地产发家的商人多的是,但是因为房地产身陷囹圄的商人也一样多的不得了。至于中间资金链绷断,被一把清空离场的,更是数不胜数。 林建云很奇怪道:“我听慕慕说,你在北京买了几套房子,而且还挺看好房地产市场的发展,那又为什么不想参与呢。” 更何况,她也没打算让司雨侬毕业后进入她的公司工作,只是希望用股份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栓的更紧密而已。对于司雨侬来说,等于是捡钱的事,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愿意。 “我专门研究过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我觉得这里头大有可为。”林建云当然不是听到司雨侬买房就一下子冲动到跳入这个行业,司雨侬买房对她来说是个药引,然后经过了漫长的火线燃烧,把方方面面研究的十分透彻之后,才做下的决定。 “阿姨,我不否认这个行业,大有可为。甚至于,会发展到未来,可能四五个家庭掏空积蓄,才能让一个年轻人,在大城市安家,还要背负一辈子的贷款。人人都在批判这是畸形的,不健康的,却没人能改变这一切。” 各个城市先富起来的人,进入各个大城市买买买,而让那些高学历的年轻人,无处安置。这里头没有对错,商人逐利有错吗?先富起来的人想在大城市买套房子有错吗?年轻人想安家立业有错吗? 那么错的是谁呢? 司雨侬无意去批评把房子纯粹当成商品的制度,只是,这份钱她不想赚。 林建云没想到司雨侬竟然能想到那么久以后的事,虽然她所说的有点骇人听闻,但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一旦取消福利分房,市场上所有的需要都将一下子释放出来,没有管控的市场,只会将房价越推越高。 而商人逐利的天性,是绝不会放着一千不赚去赚五百,这一点她也非常清楚。 “那你是不是觉得阿姨不该走这条路。” “阿姨如果是真心想问一个建议,那我建议您走另外一条路。比起住宅地产,商业地产明显对经济有更大的推动作用,更重要的是,意义不一样。” 住宅销售是一个闭环,拿地建房子卖房子然后交房,这摊事就算完成了。但商业地产则不一样,可以将超市商场大卖场商业街等等,各种商业概念带到不同的城市,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岗位,让更多的人分享这其中的收益。 林建云蹙着眉头道:“事是好事,但的确难得多了。” 商业地产的概念解释起来并不复杂,但中间蕴含的管理技术却相当复杂。比如说商业地产的规划,招商,物业,运作,都是目前国人没怎么接触过的东西。甚至于,商地产的房子要怎么盖,可能国内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设计师,只能出国去找。 “虽然难得多,但其实好处也多,商业地产可以拿一部分物业自己持有,享有未来几十年发展的红利。只要名声起来了,很多城市会主动邀请入驻,享受政府的政策扶持。最重要的是,能保持公司的纯粹性。” 而不是和政府的官员拉拉扯扯,私下理不清,剪还乱,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都跟着受挂落。 商业地产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保持一种超然的地位,可以亲近政府,但远离政治,更远离隐藏在黑白之间那道界限不分明的灰色地带。 林建云听到这里,已经动了心,“我出国考察看看。” 还真是说动就动,一点都不带停顿的。 风风火火的林建云飞去了美国,还准备将欧洲走个遍。司雨侬暂时清净下来,恢复了她低调的学生生活。 老家传来消息,司大娘的电话打到了宿舍楼下,司爱华和程梅,定在暑假的时候摆喜酒。 “总算是成了,我爸是真愿意吧。”司雨侬知道父亲就是旁边,故意调侃道。 话筒里传来司大娘的大笑,“我让他给你说。” 结果司爱华死活都不肯接,司大娘只好继续说道:“你爸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他要不愿意,还能陪我来打电话。” 等周未把这个好消息给司青青一说,司青青紧张道:“咱们要不要带些什么回去。” “我看着买,你不用管了。”司雨侬一想也是,拉着司青青去商场,打算买些床单被罩寄回去。 “这个花色好看,哎呀,那个也好看。”明明是帮别人挑东西,司青青却比谁都兴奋,恨不得把所有的花色都看一遍才过瘾。 司雨侬反而有点心不在焉,她倒不是对父亲再娶有什么想法,只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马上要和一个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的人结婚,心里总有一点,隐隐的不安和奇怪。 理智让她压下这些情绪,家人为了她已经付出的足够多,她不能那么自私的想要独占他们所有的爱。 “小雨。”司青青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轻轻扯她的衣角,眼神也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司雨侬一抬头,顺着司青青的视线看过去,忽然一下子站住了。 而被这两个姑娘家同时看到的人,也感受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她回过头,然后也呆住了。 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 “我们走吧。”司雨侬先开了口,刚转身,柳琴就冲了过来。 “小雨,小雨……”声音里带着颤抖和不安。 是的,不安,司雨侬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安,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位女士,你是在叫我吗?我不认识你,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司雨侬回过头,嘴角的嘲讽越发深了。 你敢说你是我的妈妈,你敢说,我是你的女儿吗?不,你不敢。 是的,柳琴不敢。 她回答不出司雨侬的问题,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消失。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司爱华呢,会不会也在这里。 柳琴失魂落魄的走了,仔细算过时间,惊觉他们现在正是读大一的年纪,难道他们两个人都考到了北京的大学,这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就出现到了自己面前,而且认出了她。 私下找了教育系统的人打听消息,终于在半个月后,拿到了有关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看到这两座大学,和他们入学时的成绩,柳琴再次陷入不可思议当中。 仔细回忆当初看到两个小姑娘时的情形,他们俩穿的和城里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如果不说破自己的身份,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来自偏远的乡村。 可是这并不符合柳琴对龙头村的认知,那个地方有多穷,有多落后,她甚至都不愿意回忆。更加不愿意回忆自己曾经在当地嫁人生女的这一段往事,巴不得将这段经历,从自己的生命当中抹去。 直到她再次看到司雨侬,她的亲生女儿,她心里涌现最多的不是她小时候的模样,不是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而是她会不会来找自己,索要失去的东西。 她拥有现在的地位,来之不易,大龄知青回城,除了几分姿色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千挑万选之下,她嫁给现在的丈夫,一个家里刚刚平反,有正式工作,并且二婚带着一个儿子。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她不敢拒绝,她怕自己一旦拒绝,连这样的都找不到了。 一嫁过去就是后妈,小心翼翼伺候着他们父子,直到她再次生下女儿。丈夫和继子很喜欢她的女儿,一家人的关系相处的很是融洽,公公看她贤惠,出手给她安排了工作。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她早已将乡下的丈夫和女儿抛之脑后。 她不敢这么等下去,怕万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司雨侬忽然出现到了现在的丈夫或是家人面前,她该怎么办? 司雨侬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到戴着墨镜,裹着纱巾的柳琴,看到来往的同学都朝他们看过来,不由冷笑道:“你要是喜欢引人注意,恕我不奉陪了。” 她要是光明正大露脸,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再说谁又认识她了。装扮成这样,就是不想注意的,也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人脸都不敢露。 柳琴一照面就被她嘲笑了,看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汇集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傻事。赶紧拿掉纱巾,又取下墨镜,果然再也没人多看她一眼。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而已,哪怕时髦一点,显得年轻一点,在满是青春少女的大学校园里,也毫不起眼。 “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当你死了,你也当不认识我,行不行。” 柳琴愣了,这句话原本是她心里想说的,但肯定不好意思直接了当说出来,正准备探探她的口风,没想到,女儿却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自己不想认她是一回事,但女儿躲避自己如同瘟疫又是另一回事。 “小雨,这些年,妈妈很想你。”也许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她知道,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柳琴还是觉得,按照原计划行动比较好。 “这样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不信。”司雨侬和她错身而过,抱着书本走进图书馆。 “小雨。”图书馆的台阶上,有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在对司雨侬挥手。 “你怎么又来了。”司雨侬看着夏慕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来往在两个学校之间,他就不累吗? “帮爷爷查些资料。”也亏得夏教授就是这所大学的教授,夏慕桑找起理由来真是充分极了。帮爷爷查资料,来看爷爷顺便过来看看书,反正花样翻新,合情合理。 柳琴在后头看着,一直看到他们并肩进了大门,这才转身。 “你的房子打算怎么装修,要不要我帮你找个装修队伍。”夏慕桑送她回宿舍的路上,问她刚刚拿到钥匙的房子,打算怎么安排。 司雨侬正在发愁这件事,现在卖的都是现房,基本上买了房子就能拿钥匙,可是她每天上课,很难抽出时间去跑市场。现在的装修市场也不规范,没人盯着可不行。 听到他这么说,很是惊喜道:“你有认识的装修队?” “你忘了,我外公的公司总部就在北京,他们自己有装修队。”现在大点的公司,一般会养很多人,象电工一类的,临时在外头根本找不来合适的,只能等以后市场化了,各行各业繁荣起来,才会将这些门类重新放到合适的专业公司里去。 “那太好了,我照市场价付给他们,就是,会不会太麻烦了,耽误你外公的事。” “不会,你不是要付钱吗?他们本来也会接些装修的活儿,一样的。” 很快夏慕桑就约司雨侬去签合同,然后每个周未按点约她,比如说,要挑五金和面板还有灯具,又比如说,要挑厨柜的颜色和款式,总之,天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司雨侬也投入到装修房子的乐趣里,两个人穿梭在各种市场里,乐此不疲。 两个月的时间,一套大三居便装修完毕,这中间司雨侬除了挑挑东西和付钱,便没有再管过。她是知道装修有多头痛和繁琐的,也就是夏慕桑让装修队把大部分的工作都承担下来,她才能这么轻松。再加上装修队是林家自己公司的队伍,给别人怎么干不知道,但给夏慕桑做事,自然是用料十足。 “我请你吃饭吧,这回一定让我请。”司雨侬自觉占了夏慕桑的便宜,主动开口请他吃饭。上回说是请他吃饭,结果被他抢先结了帐,这回一定得她请。 “好,这回我一定不跟你抢。”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个周未都在一起,无数次被卖东西的店老板或是售货员当成新婚的小夫妻,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要不是怕司雨侬不高兴,他都不想否认。 “你再这样谢下去,我以后都不敢帮忙了。再说你付了钱,他们出工,本来就是你照顾我外公的生意,是不是这个理儿。”还是上回的西餐厅,夏慕桑听到司雨侬跟他正式道谢,不由好笑的回应道。 “反正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装修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人不清楚,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说是照顾林家的生意,更是笑话,人家养的装修队压根就没对外接过生意,忙自己公司的事,都忙不过来。 “那要这么说,我爸我妈都欠着你的人情,是不是我该睡不着觉了。” “那我不提了。”司雨侬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有点太拿夏慕桑当外人了。大学四年,他们就好好当四年的朋友吧。 “夏慕桑。” 有一家四口进门,当中一个少年看到夏慕桑主动开了口。 “怎么这么巧。”夏慕桑站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同学。 “他们是我爸,我妈,这个是我妹妹。”少年人介绍自己家里给夏慕桑认识。 司雨侬也站了起来,跟他们点头微笑。 这一家四口另外找了位置坐下,柳琴看着继子,小心的问道:“旁边那个女孩子,也是你的同学吗?” “她不是,她是夏慕桑的心上人,看样子应该如愿以偿了吧。”少年人笑嘻嘻的,一脸开朗阳光。 “夏慕桑这个小伙子倒是长的不错,听口音是本地人吧,那个女孩子也是本地人吗?”柳琴很是好奇的继续打听。 “夏慕桑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他跟着他爸在外地,不过他爷爷是农大的教授,应该也算半个本地人吧,他想留京应该问题不大。女孩子不是本地人,不过要是跟他在一起,肯定会想办法吧。”少年人是本地人,注定了会留京,和夏慕桑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这话说起来也很客观中立。 柳琴听了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果她留京,岂不是会增加他们遇到的机会。 少年人看继母这么关心司雨侬,有点奇怪,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再看一眼司雨侬,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阿姨,您发现没有,夏慕桑的女朋友,跟我们家甜甜长的好像啊。” 不管司雨侬还是陆甜甜,都长的像极了柳琴,而柳琴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她的容貌过人。 “哪有,一点也不像。”柳琴后悔了,她问这么多干什么,要是招来了陆元生的怀疑,该怎么办。 好在陆元生只是闻言看了一眼他们,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美女嘛,都是有点像的。” 丑人各有各的丑法,但美人都是肤白大眼睛加高鼻梁,多少有些相似。这么一说,柳琴不好意思再否认,嗔了丈夫一眼,扭头招呼服务生给他们点单。 司雨侬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又碰到柳琴,她只希望柳琴可以拿她当成陌生人,那就最好不过。 她没想过报复,一个年轻漂亮的城里姑娘,遇到上山下乡这种不人性的政策,思虑再三抛下丈夫和女儿回城,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他们那一代人的悲剧。 她不想将这么沉重的负担推到她一个人的头上,但也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就当陌生人,今生今世都不要相认,才最好不过。 “我听青青说,司叔叔要摆喜酒。”夏慕桑时不时会拿零嘴去贿赂司青青,事实证明司青青这丫头十分的好收买。 “她怎么什么都说啊。”司雨侬笑着切下一块牛排。 “可是你没有请我?”夏慕桑有点小委屈,“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个,你暑假不是都……”司雨侬及时收住话头,她想起来了,林建云从深市回来了,换了林建军过去。 “那我就当你请我了,我会提早过去给你帮忙。”夏慕桑自己给自己加足了戏份。 司雨侬又不能说不请,只好抽抽嘴角,“那好吧。” 夏慕桑和司雨侬还有司青青凑到一起,直飞密兰市,然后再坐车回到横山县的龙头村。 “既然司叔叔来接你们,我就先回奉岭,到时候我直接去龙头村找你们。”夏慕桑依依不舍的跟他们告别。 司青青已经看着面包车流口水了,“爱华哥,你又买了新车。” “咱们家现在三个司机呢,一辆车倒腾不开了,我妈就说再拿个面包车,可以载人。”出来接女儿和堂妹,当然是开最好的车出来。 “这么说长保叔也出师了。”司长保是最后去学车的,还因为学费不够准备再攒攒,司大娘干脆帮他交了学费,赶去学车。 学完车回来,司家便有了三个司机,司大娘便又再加了一辆面包车,两辆车三个司机,轮番着赚钱。 “怎么没人租,红白喜事要拉客人的,好些私人开的公司要组织活动的,多的是人呢。”司青青还怕没人租,司爱华就跟她解释,生意有多好。 司雨侬钻进车子里,冷不丁来了一句,“爸,你接亲的时候,就用这个车呀。” 司爱华摸着头傻笑了半天,才道:“就是这辆。” “那挺好,我到时帮着布置布置。”现在大城市已经有了花店,但小地方还没有,司雨侬决定提前一天去奉岭买些鲜花回来,按照花车的样子装扮起来。这是他爸的新婚,也是他爸的新生,从见到柳琴的那一刻起,她便在心里盼着这场婚礼,越快举办越好。 鲜花的事,到底是没让司雨侬去买,夏慕桑直接开着车过来,后备厢里装了一车的鲜花。怕花蔫了,还准备了一个水壶,半路停在路边好几回,给花儿喷水。 养了一夜的鲜花,看着跟刚摘下来似的,司雨侬带着司青青在自家院子里给面包车装扮。夏慕桑不用人叫,听到声音便自己起了,硬是要凑上来帮忙。引擎盖上用大红色的玫瑰花拼成一个桃心的图案,中间站着一对新婚的小人儿。再把车身和车门上点缀一些,剩下的还能再扎个花球,一会儿给新娘子捧着。 司大娘请的厨师头天便到了,半夜起来开始准备,等面包车装扮成花车,厨房里也传来了一阵阵的香味儿。 夏慕桑去厨房拿了包子,三个人吃饱喝足,便在自家等着。他们的身份,不用过去接亲。 司爱华开着车,带上长保长寿,还有村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年轻人,正好一车,一块去程家接亲。 开车来接亲,最近已经开始流行,农村也不鲜见,但扎的花车,许多人还是第一回见。程家的人看到花车过来,惊喜的嘴都合不拢。原本想着二婚,来辆车就够重视了,没想到还特意扮了花车。一下车糖果撒的到处都是,散烟是见人就发。 一万响的鞭炮噼里啪啦放起来,程家人已经在替司爱华催人了,“新娘子好了没有,赶紧出来,别让人等急了。” 村里人哄笑,“你们倒是拦门啊。” 司爱华红包一撒,拦门的人顿时作鸟兽散。原本也没想过为难他,现在看他样样做到位,就更不会为难了。程梅画了个淡妆,穿着司大娘给她买的红色连衣裙。刚站出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花束。她惊讶的看了一眼,竟然是鲜花,真正的花,而不是塑料假花。 这个时候,调皮捣蛋的孩子也在摸面包车上的花,个个惊叫起来,“是真的,是真花。” 大人们这才跟着稀罕起来,“竟然是真的,这得花多少钱啊,这是啥花,还有香味呢。”有人低头闻了闻,顺便打开乱扯的小孩子,“别扯,小心叫你家赔钱。” “不会哦,新人有钱的咯。”各种调笑声,充斥在村庄里。 程梅紧紧抱着花束,鲜红的花儿映衬着她的脸,露出动人的笑容,竟是凭添几分妩媚。 第78章 只有你妈能解决 司爱华的新婚, 司青青溜到司雨侬的房间,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 司青青悄声问她, “你不打算告诉你爸吗?” “告诉他干嘛。”不用问也知道,是在说柳琴的事,司雨侬绝对不会在家里提一个字。 “也是, 看她的样子,应该过的很好吧。”司青青没想那么多,翻身睡去。 “何止很好, 是非常好。”司雨侬微闭上眼,心里闪过小时候的片断, 然后柳琴的面貌越来越模糊,最后剩下的是奶奶和父亲的脸。 有你们就够了,司雨侬在睡着之前, 心里默默念着的, 正是这句话。 早起的新婚夫妻一个上山盯着请来的工人采摘龙头樱,然后开着车,送到厂子里,另一个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一家人的饭菜。 司雨侬和司青青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程梅。 “谢谢程姨。” “谢谢嫂子。” “不谢不谢。”程梅搓搓手,给司大娘盛粥。 司大娘很高兴的接过碗, “你也坐下, 一起吃。” 桌上还有夏慕桑这个客人, 不过从小看到大,司家已经没人拿他当客人, 他也不客气的大口喝粥。 “一会儿你们带慕慕到处转转,龙眼湖开了好多的莲花,还引得不少人城里人来拍照呢。”司大娘叮嘱他们。 “那太好了,我正好带着相机呢。”昨天夏慕桑还客串了一把摄影师,拍了不少婚礼的照片。 司青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答应大嫂,今天要在家帮她带孩子,你们去吧。” 然后冲着夏慕桑暗中比了一个v字,夏慕桑趁着司雨侬跟司大娘说话的时候,冲司青青一抱拳。程梅在桌上看着,抿了嘴轻轻的笑。 孩子们都离开了家,司大娘和程梅收拾桌子,“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我还记得小雨小时候,跟个小豆丁似的,走路的时候一摇一摆,跟在我后头,象只小鸭子。” 程梅也是养孩子的人,闻言点头,“可不是,养的时候觉得可费劲了,现在又觉得一转眼怎么就长大了呢。” “我上山去给爱华帮忙。”程梅是个闲不住的,收拾了碗筷就要上山。 “你去盯着点也好,咱家有请的人,你看着点就行,不用自己动手。”司大娘叮嘱一声,便让她上山。 此时夏慕桑已经跟着司雨侬到了龙眼湖,果然看到湖面上飘着成片的睡莲,一个个足有碗口大小。三五朵聚成一片飘浮在湖面上,衬着干净透亮的湖水,着实是美不胜收。 “难怪说有人会来拍照,的确很美。”夏慕桑拍了几张睡莲,又要给司雨侬拍照。 收起相机,夏慕桑忽然说了一句,“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想回到龙头村了。” 司雨侬看着他,感觉到他似乎还有未尽之意,她忽然很害怕他会说出要跟着他一起来龙头村,幸好他什么都没有说。庆幸之余,内心深处似乎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真是矫情啊。”司雨侬暗自骂了一句。 “如果你开口的话,他应该……”系统忽然现身,冒出一句。 不过没等他说完,司雨侬已经一句“闭嘴”让他成功噤声。 暑假过去,司雨侬再次踏上回学校的路途。 “听说林阿姨从欧洲回来了,还请了国外的设计师,在北京筹备她的公司。夏慕桑提前过去见他妈,所以这回才没跟我们一起走。”司青青在路上跟司雨侬解释。 司雨侬有些哭笑不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他。” 司青青一摊手,“你难道看不出来,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吗?你今天说愿意和他在一起,明天两家的人就能给你张罗出一场盛大的婚礼,你信不信。” 司雨侬目光有些呆滞,司青青捂了嘴笑,难得看她吃瘪的样子,赶紧多看两眼。 “未来还有很长时间,你说你要回龙头村,那么回去之后呢。”这件事,司雨侬很少拿出来和人讨论,但司青青主动提了,她才惊觉大家的想法。 她愿意回龙头村,家人什么都没说,大概是觉得,可以回来,也可以离开嘛。 意识里,系统再次出声,“只要完成任务,你可以选择任何你喜欢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了。”即是回答司青青,也是回答系统。 “其实,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司青青最后总结。 “对了,你听你爸说了没有,龙头山上的土地,种过龙头樱之后,质量好了很多。我爹特意去看了好几处地方,说是种水稻都不差了。” 司雨侬心中一惊,赶紧扒开系统面板,看到进度条果然蓝了一片,心里震惊之余,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就叫厚积薄发,土地质量是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改善的,但一旦改善,就得获得大量的积分。” 系统的话让司雨侬想起来,土地质量改善是按亩送积分的,现在十几个山头种植樱桃沙棘,可想而知,这一波积分收割的有多凶残。 看样子,自己真的有希望在有生之年解决这个问题啊。甚至,再早一点。想到这种可能性,司雨侬心情顿时大好。 学校的生活波澜不惊,因为房子装修好的关系,司雨侬偶尔会在周未叫上司青青,一块去住上二天。 司青青想吃火锅,买了羊肉和青菜,还有大骨,准备熬大骨汤涮羊肉片。司雨侬则是拎着一只刚买的铜锅,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在小区里。 这年头的房子,很少有买了不住的,都是尽快装修搬家。住在这里的,一多半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也有小部分是家里条件不错的公职人员。 他们下课的时候过来,正好也是下班时间,小区里热热闹闹都是从外头回来的。 司青青正在问她,“那你同学的姑妈到底买没买呀。” “买了,不过不是这个地方,是买了人家一间旧房子,但面积够住了。”司雨侬是极力劝同学,让她姑妈一定要买房子的。当然,也是这么劝司青青的。 “等你工作以后,确定了上班的城市,我先拿笔钱给你,什么都不着急,先把房子买上再说。” “我不用你的钱,等我上班了,有工资,慢慢攒。”司青青很是自信,她早就打听过了,当老师的收入,在她眼里,还是挺高的。 “好吧,你自己慢慢攒,其实攒个首付就够了,可以找银行贷款。”反正现在才是九二年,司青青上班也是九四年左右的事,再攒几年工资,房价也没腾飞,还能够的着。 两个小姑娘说笑着走在小区的石子径上,旁边种着稀稀拉拉的绿植,这也是小区当时宣传的绿化。看在司雨侬眼里,自然是惨不忍睹,不过看别人的反应,就知道大家的接受度良好。看来这样的绿化,还是挺符合现在人的预期。 “你,你们怎么找来的。”拎着菜篮子的柳琴,在看到他们俩的时候,除了惊慌失措,还有庆幸,如果不是在下头拦住他们,等他们找上门,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司雨侬没想到这么大的北京市,就连买个房子,也能撞到柳琴。其实分析一下,这并不奇怪。现在北京市开发的房地产项目并不多,象这样规模不错,房型和地段都不错的,就更少了。 柳琴一家四口,一直挤在老公单位分的一个小二居里,实在是住不开。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了商品房,老公一咬牙,找亲戚朋友借了点钱,买了一个大三居。 搬家那天,柳琴可算是扬眉吐气,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直到她在自家小区里看到司雨侬。 “让让。”司雨侬朝着自己所住的单元走去,柳琴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单元门,再上到三楼。这个小区的房子,她研究过很久,知道这一栋是小区最大的面积。虽然也是三居,却足有一百四十个平方。 她不是来找自己的,可她怎么会在这样的小区有一套房子。房子不可能是她的,就凭龙头村的人,怎么可能买得起。 回去做饭的时候,继子回来,她忍不住在饭后跟他打听,“你那个同学,就是上回吃牛排遇到的,我好像在小区看到他对象了,他是不是在咱们小区买了房子。” “咦,原来是在我们小区啊。”陆晓哈哈大笑,“不是他买的,是他对象买的,他帮人家装修,跑前跑后不知道多殷勤。” 装修这么麻烦的事,又延续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法瞒过所有人,关系好的自然都知道一点。 “他,他对象这么有钱吗?”柳琴还是不敢相信。 “应该是的吧,放假来回都是坐飞机的。”他看到过夏慕桑订飞机票,顺口说道。 柳琴的心里狠狠震动了一下,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可是陆晓没理由骗她。 司雨侬很久没看到柳琴在自己面前转悠了,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只要她肯退却,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便好。 还有一个人,也很久没来了,那就是夏慕桑。 司雨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掩住自己内心的失落,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一个宿舍的同学问她,也只是装傻。 倒是听到一些传言,说是有个小姑娘天天追到学校等着夏慕桑,一会儿说是亲戚,一会儿又说不是亲戚。 还有传言说小姑娘跟夏慕桑的高中同学打起来了,闹到学校找夏慕桑谈话,让他注意影响。 司雨侬去外头的电话亭,拔打了电话,捏着话筒,她不断强调,天地可鉴,她真的只是出于关心。 夏慕桑的声音有一丝疲惫,但听出司雨侬的声音后,明显精神一振。 “你没事吧。”关心就该有个关心的样子,司雨侬继续在心里强调。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烦人。”夏慕桑心中一暖,这些日子,学校里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脚踩两只船,又什么玩弄感情,天知道他什么都没干过。 可是起哄的人却不管,你什么都没干过,两个姑娘家凭什么追着你不放。 他起初也想解释,可是他发现,愿意相信你的人,根本不用你解释,不愿意相信你,甚至靠着臆测往你身上倒脏水的人,解释了他们也不会听。 就像司雨侬这样,一开口就没问过事情真假,她根本没有相信过那些话。 “林阿姨知道吗?” 夏慕桑不情愿道:“告诉她干什么?” 分明是觉得丢人,这种事最不愿意告诉的,就是家长。 “这种事告诉谁都没用,只有告诉你妈才有用。”司雨侬想了想,“一会儿我给她打电话,不算你说的,算我告密。” 夏慕桑握着话筒,还不等他说话,那头已经挂断。 司雨侬开始拔打林建云的电话,她想,如果夏慕桑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叫住她,而是选择沉默,那就是不反对吧。 第79章 出手 夏慕桑哭笑不得的握着话筒, 想回拔过去又不知道号码。分明连喘气的功夫都没留给他, 就算他默认。 另一头头林建云气的一股火从脚底直窜头顶, 差点就要爆掉。 邵安娜也好, 沐兴美也好,此刻在她眼里都是妖魔鬼怪。儿子不知道好歹,以为只要自己没做错事,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却不会想,如果大学的时候留下这样的口碑,以后是要跟着他一辈子的。 今后几十年, 一个学校里该有多少同学,分布到全国各地各行各业, 提到他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就脚踩两只船。这是人品问题,而且是最重要的品德问题。一旦给人造成这样印象,以后干什么事, 都会比寻常人更费力。 幸好司雨侬这丫头乖觉, 知道给她打电话,不然儿子被人毁了,她都不知道。 开车去了学校,身边的秘书也是各自出动,分别将邵安娜和沐兴美带过来。 林建云当着儿子辅导员和领导的面问这两个小姑娘, “我儿子可曾追求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有没有和你们约会过?占过你们便宜?只要谁能拿得出情书, 礼物, 约会的地点时间,我马上承认这人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当然是没有的, 夏慕桑躲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任何的把柄落在他们手上。 再加上林建云的气场强大,商场纵横数十年的女强人,在两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女学生眼里,气场全开的时候,简直吓死人。谁敢当着她的面说谎话,不想要命了。 “既然没有,你们在学校打架,害得他差点被学校处分是什么意思?” 两个姑娘慌了,开始指责对方。 “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给人家学校道个歉,不在自己学校惹事,倒跑到别人学校惹事。” 邵安娜和沐兴美赶紧给站在一边的学校领导鞠躬道歉,学校领导摆摆手,“既然都说清楚了,你们以后就别来了。” 两个人神色一黯,当着林建云的面,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让秘书把这两人送回去,林建云才返身对学校领导道:“夏慕桑这小子,觉得这件事跟他无关,所以才什么话都没说。他这个年纪,哪里知道外头人心险恶。我们当父母的,总不能看着孩子被人冤枉,您说是吧。” “当然当然,今天早上您的秘书打电话来说……” 辅导员这才恍然大悟,他说怎么这么点小事,能惊动学校领导呢。 林建云点头,“当然是真的,我的公司会捐赠一栋新的教学楼给学校。当然,请您保密,如果同学们知道的话,恐怕还以为我们拿钱买名声。” “这是自然。”后头还有许多官样文章的话,自然是让林建云放心,这只是件小事,误会而已,解开就好。 林建云从来到离开,夏慕桑完全不知情。 但是当天,就有学生会的学生干部替夏慕桑辟谣,说那两个外校的女同学,跟夏慕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当时在场,听的一清二楚。分明就是两个追求者,互相看不惯对方这才打了起来,关人家夏慕桑什么事。 事情慢慢传开,新的教学楼也在平息的谣言当中,打下地基。 夏慕桑也在周未回家时,被母亲狠狠教育一番,让他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 男人通常对这种事都不敏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清者自清。却根本不知道,这种谣言的杀伤力有多大。现在不解决,一辈子就得背着这个名声。以后烦不胜烦的时候,再想解释,也晚了。 邵安娜回去便跟母亲哭诉,觉得林建云给她难堪,母亲轻抚女儿的后背,任她趴在自己怀里哭了个痛快。 “露西怎么说?”露西是邵安娜的母亲给她请的家庭老师,不是大陆人,留过洋也出入过有钱人的圈子。如今家世败落,两家又是拐着弯的远房亲戚,便干脆请了她来照顾女儿。是想让女儿多了解一点外头的事,穿衣打扮,兴趣爱好,行为谈吐都能更进一步。 这也是邵安娜生气的地方,“她让我建立一个跟夏慕桑一样的爱好,然后不要再刻意接近他,最好利用爱好慢慢和他产生交集。等有了交集,再甩掉以前他对我留下的旧印象,重新建立新的形像。” “这不是很好吗?”邵母觉得自己没有请错人,至少穿着上女儿不再那么盛气凌人,重新打扮过的淑女模样,更符合大家闺秀的要求。现在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也是有见识的。 “我问表哥夏慕桑有什么爱好,他竟然说,爱好就是司雨侬。”直接气得邵安娜挂电话,就差没顺着越洋电话线把他拍死在对面。 “你认识他这么多年,不知道他的爱好是什么?” “他能爱什么,不就是读书。”邵安娜嘟着嘴生气。 邵安娜不是没按露西说的试过,特意找了一个难题向他请教,结果他列了老长一个书单,让她把这些看完了,自然就会了。 露西竟然说,如果她是真想追求夏慕桑,就好好学习这几本书,看完了做出难题再去找他。 邵安娜觉得露西疯了,露西却说她根本不想付出,这个世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但只靠着美貌是不够的。特别是在对方也很美,而她也没有超过对方的时候,就得另辟蹊径。 总之,露西觉得邵安娜不够努力,邵安娜觉得露西根本不懂,两个人沟通不了,讲不到一块去。 “毕业之前,你不要去夏慕桑的学校找她了。等着吧,我已经打听过了,司家那个小姑娘,说要建设家乡,以后回龙头村。夏慕桑还能跟着她回村啊,就是他想,林建云也不肯答应的。别看现在好像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真要是妨碍到了儿子的前程,你就看着吧。” 邵母笃定毕业之后,夏慕桑没了想头,只能老老实实断掉。凭两家人的关系,女儿还怕没机会吗? 露西也是个没用的,听外头吹的天花乱坠,不过总算也能掰正女儿的一些习惯,就先留着吧。 却没想到,转眼到了九三年,海南的房地产直接崩盘。邵家贷了大笔的银行贷款,还有投入的资金,全部套到项目里。 邵家人慌慌张张回京求救,林家老爷子帮他们疏通了关系,银行那边暂时不会催他们的贷款。但剩下的事,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有心去找妹妹帮忙,但妹妹陪着妹夫去了深市。那边的市场情况之激烈,不是北方能比的。林建军过去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站稳脚跟。现在哪里有空能够帮邵家,不过就是打过来一百万,聊表心意。 一百万着实不少了,但对邵家的缺口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邵丽丽做惯了富家太太,根本不知道自家哥哥欠了多少钱,还打电话来问,听到欠了银行三千万,还有邵家的全部家当,当时就傻眼了。 三千万银行只是暂时不催,但迟早要还,他上哪儿找这三千万,还不是指望着妹妹妹夫。 “丽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电话里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三千万都敢贷,那边的地呢,赶紧卖了呀,能还多少是多少。”邵丽丽在电话里尖叫。 能够卖得出去他早卖了,现在根本卖不掉,就算卖也是白菜价,还不上贷款还不如不卖。 怎么不敢呢,多少人贷了款在海南那边发了大财,他看着妹夫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怎么会不眼馋。林家的老爷子在,精明的很,还有个手握大权的亲妹子,他想掺也掺和不进去。可不就得自己做点什么,谁能想到呢,打算的好好的,会是这个结果。 一千一万个想不到,也晚了。 邵丽丽也没办法,她的私房钱是不少,可是跟贷款一比,就什么都不算了。 回头找丈夫哭诉,林建军手一摊,“家里的生意都归爹说了算,没有他老人家的印章,别说三千万,三百万我也提不出来,你去说,让他给钱。” 邵丽丽哪里敢找公爹要钱贴补娘家,只能呜呜咽咽的哭自己大哥命苦。 林建军见了心里不是滋味,就他那样的还命苦。跟着林家得了多少好处,要是他真是正经做事的人,何至于这样。林家人口不多,他们这么近的亲戚,要是能一起干,怎么不留他们。 就看他们干的那么事,有什么好处给他们的,自己不做,直接拿到外头倒一回手,赚个差价。这钱来的是轻松,手不脏脚不累。可是这么些年,硬是什么都没学到,没有真本事,手下也没人,只当着倒买倒卖的二道贩子,林家有什么能看得上的。 也就是关系太近了,大家都不说,林建军只是不好意思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随着林家的生意做大,一年也能跟着捞个几十万,运气好的时候,上百万也是有的。就这样还不知足,以为自己多大的本事,学人家去海南搞房地产。结果呢,赔了个底掉。 如果这样都是命苦,那怎么才能算不命苦,林建军很想问老婆,是不是把林氏集团给他们,就叫不命苦了。最好林家人还能替他们打白工,他们坐着拿钱,最不命苦。 这话到底是没出口,但老婆跟他哭叫娘家的事,在他眼里却是显得越来越烦人。 第80章 重逢 一直到司雨侬毕业, 婉拒了分配的工作回家乡, 柳琴也没等到她的消息, 心里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一面庆幸, 一面又隐隐觉得失望。 龙头村的消息,她打探过好几回,知道那边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司家不仅重新建了新房子, 还买了几辆车跑运输,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农村再好也比不过城里, 她干不了农活,现在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 如此这般, 才慢慢放下。 司雨侬顺利毕业,回到龙头村之前,将自己设计好的计划书送给林建云。她希望将龙头村建设成为新农村, 但这中间的投资不少, 她需要一个投资人,当然,投资人的回报按照所列条款,也是极为丰厚的。 “你的计划很完善,但有一点, 不管是产品还是旅游, 都需要推广, 你在这方面好像考虑的不多。” 并不是考虑不多,只是在权衡利弊之后, 她觉得自己很难有精力两头兼顾,所以打算将销售下放到代理一级。经过了各项物资匮乏的时代,国内还有很多东西不能自己生产要靠进口,所以只要东西好,基本上不会滞销。 “销售代理这一块,可以在几个大城市成立一个办事处,请人管理,你给任务,能完成就留,完不成就换人。有本事的人很多,只要你舍得掏钱。我的建议是,渠道一定要捏在自己手上。” 林建云决定投资,是最好不过的,可以让龙头村节约很多的时间。至于销售渠道,司雨侬也决定按林建云所说,她可以代为招聘销售方面的管理人才,这样她才能放开手脚回龙头村。 有了学历做掩护,从系统中得到的很多配方都可以开始实施。村里人纯朴,有个大学生的身份,就是开建宇宙飞船,怕还要觉得理所当然。 回到龙头村之前,她本想见见夏慕桑,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这四年来的照顾。可是夏慕桑一毕业就不见了人影,倒有点像躲着她,司雨侬心想,这样也好,省得见面了尴尬。反正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 她倒没急着回去,而是跑了几个城市,把一些工艺所需的设备看了一遍,下了定金,约定好送货的时间。再把现在没有的设备,拿出工艺图纸定制。这样就需要一些大型设备厂,还是林建云给她介绍了几家靠谱的,她一一考察过去,最后才有所选择的下定金。 这一跑几个月的时间,等回到龙头村的时候,司丰年已经把村子旁边的土地划拉过来,给她盖加工厂。 家里人一听司雨侬要做国产的黄金酒,自然是高兴的,但黄金酒的名字已经被注册了,但没关系,司雨侬用的本来就是另一种深度萃取的工艺,改名叫做龙头酒。 围绕着樱桃沙棘,从龙头酒,到萃取营养成份提取高浓度的sod,sod全称为超氧化物歧化酶,每毫升的含量是人参的六倍之多,可以阻断肌肤氧化所产生的自由基,修复皮肤,是一种美容圣品。还可以提炼出果素,也是一种祛痘精华液的主要成份。 以前没有足够的工艺水平,等于明明可以产生十分的价值,却因为水平不够,只能发挥三分的价值。 司雨侬初步划分两个产业,一个是酒业,打出品牌直接销售,另一个则是化妆品原材料,因为品质优秀,她准备创建自己的护肤品牌,主打纯天然的国货精品。 平整场地,开加工厂,都是需要手续的,她现在是光杆司令,一边招聘一边自己先把批文跑起来。 “没关系,咱们镇上新来的副县长,主管招商,是个特别有思想的年轻人,你跟他打个招呼,这些批文肯定来的快。”司老太太在家教孙女,该去找谁。 “是吗?那我明天先去找找他,混个脸熟。新来的副县长,姓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你只要去打听,新调来的,主管招商的副县长,准没错。” “行。” 司雨侬也不耽误时间,很快拿着所有资料,去了县政府,打听清楚副县长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刚举手准备敲门。 办公室的门,根本没关,里头坐着一个正在看资料的年轻人,看到声音抬起来,和司雨侬来了个面对面。 这人,不是夏慕桑又是谁。 司雨侬站在门口,脑子一片空白。她其实偶尔也想过,下回和夏慕桑碰面会在什么时候,又会在什么样的场面之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和他见面,而且是在横山县。 “我等你很久了。”夏慕桑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她伸出手。 司雨侬被动的被他牵住,想缩回来,却被他抓得牢牢的,怎么都抽不动。 “吓傻了?” “有点。”司雨侬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忽然想到,奶奶为什么不告诉她副县长姓什么,还让她第一时间来找他。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去处,独独只瞒着自己一个人。 “别怪奶奶他们,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夏慕桑就如同在她脑子里装了一台雷达一样,能通过她的一个眼神,猜出她心里所想。 就算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实在不方便多说什么。夏慕桑一直拽着她的手不肯放,“找个地方说说话。” 两个人对县城都熟的不能再熟,御膳坊的招牌又换了新的,盖了一栋三层的大楼,一层百货,二层三层饭店,做平价餐厅,生意火爆的不行。 “新开了一家茶室。”九几年,什么新东西都开始冒出头,搅点速溶咖啡就敢叫咖啡厅,挂两只烤鸭就叫茶餐厅,反正一切朝外头看齐,外头的东西,都被认为是好的。 “去广场上走走吧。”县城新修了一个大广场,面积挺大,休息日居民带着小孩子来放风筝的,打羽毛球的,热闹的紧。上班时间人就少得多了,广场即大又开阔,散步说话最方便不过。 夏慕桑自然不会拂了司雨侬的意思,到了广场,时间还很早,司雨侬是来办事的,出来的就早,这会儿才不到十点钟。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法说服你相信我,所以,干脆不说了。”夏慕桑想到这里轻笑了一下,“奶奶说你脾气太犟,不过没关系,我脾气挺好的。” 司雨侬站定在原处,抬头看他,他的脾气好吗?好像是跟前世不一样了。 这一世,他父母俱在,没有遭逢巨变,心态平和,整个人都没了前世那股戾气,变得宽和从容。 “你不愿意留京,也没关系。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我回来只是忠于自己的选择。我对经商没什么兴趣,做研究似乎也不适合我,可我又想做点实在的事业。” 然后他忽然就理解了父亲为什么对自己的工作,抱着这么大的热情。看着一片土地,在自己的手里,慢慢变得更好,这种成就感,并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也忽然理解了司雨侬放着大好前程,为什么非要回来的原因。 当然,他的理解其实有点偏差,但总归是殊途同归。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不是出自司雨侬,而是她意识里的系统。系统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随着蓝色进度条一直在推进,他也没有再拿飞机失事吓唬司雨侬。 司雨侬顾不得理系统的情绪,只觉得鼻子微酸,赶紧仰起头,对系统说道:“下点雨。” 天空下起小雨,司雨侬没动,雨丝滑过她的脸颊,眼泪顺着雨丝一起流淌下来。 夏慕桑也没动,只是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到了司雨侬的头上。然后把她紧紧拥到自己的怀里,“你这个女人,真是狠心。” 冷心冷肠自己决定的事,就绝对不动摇。也不管别人为了她,有多煎熬。 “我没感动,只是下雨。”司雨侬嘟嚷着。 “我知道。”夏慕桑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我帮你擦掉,雨水。” 司雨侬刚掉下来的眼泪又被自己给笑了回去,举拳捶到他的胸口,“讨厌。” 夏慕桑的双臂搂的更紧了,从心底生出一股愉悦来,司雨侬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胸口传来闷闷的笑声。 她的心底也升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大抵就是,既然这样,不如就这样的心态。想开了,心情一松,反倒觉得自己以前矫情过了头。 依着她的心态来说,任何甜言蜜语,都抵不过实际的行动。夏慕桑如果真的想当公务员,依着他的学历和家里的关系,直接留在京城再简单不过。如果想换别的行当,不管经商还是留校,可能说都是任他选。 可是他却出乎意料的选了一条最难的路,只因为这条路上有她。 “你没理由拒绝我了,是不是,千万别说我是一个好人。”万年好人卡,只发给拒绝的人。 司雨侬被他逗的闷笑两声,雨渐渐停了,忽然听到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有彩虹。” 他们也随之抬头,广场的一角,一道炫烂的彩虹悬挂在天空中,仿若梦幻中的场景。 腰间一紧,夏慕桑环抱住她,俯下身,一个吻落到她的额头。 “你……”司雨侬愣神的功夫,夏慕桑俯身吻上去。轻柔的一个吻,辗转缠绵,又带着十二万分的温柔。 第81章 源头 司雨侬和夏慕桑手牵手回龙头村的时候, 最高兴的就是司大娘, 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 擦拭着眼角。 儿子的老大难问题已经解决, 就只剩下这一个孙女,她不怕孙女能干,就怕她太能干, 在感情上反而不如意。如今看到夏慕桑,她没有比这更放心的。整整一天,这嘴就没合拢过。 谈恋爱归谈恋爱, 她更得加紧办手头的事,加工厂正在建设当中, 布朗酒业的人请她过去说话。 两边厂址离得不远,司雨侬依言去了,布朗酒业换了几回管事的人, 现在这个是直接从国内招聘的,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厂子里效益不好,便被挖到了这家合资厂。 “司小姐,久闻大名。”新来的经理叫程俊,三十出头的模样, 看着就很干练。 “程经理客气了, 早该来拜访您的, 一直看您太忙,就没来打扰。”司雨侬和他握了握手, 坐了下来。 “瞎忙,不像你,是自家生意。”程俊招呼秘书给她倒咖啡,“你尝尝,上个月去总部汇报,从那边带回来的。” “挺香的,味道也很醇厚。”司雨侬喝了一口,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速溶咖啡,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称赞道。 黄俊很随意的挥手道:“一会儿给你拿一袋,我经常出国的,想带这些东西,方便的很。” 这年头能出国一次都是值得炫耀的事,经常出国的确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一番。 “谢了,我平常喝的少,就别浪费了。不知道黄经理特意腾出功夫,是有何指教。”寒暄的话说的已经够多了,司雨侬现在一堆事,可没功夫瞎耗在这儿,赶紧问清楚,有事说事罢。 “听说你要开一家酒厂。”黄俊问道。 “是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厂子都在建了,工人也在招,想瞒也瞒不住。 “那龙头樱的产量跟得上吗?”前前后后,好几家厂呢,都得拿龙头樱当原材料。 “前几年一直供大于求,好多都销到外地的水果市场,当鲜果卖掉了。加我两家厂子,也不多的。”这是事实,司雨侬知道他的担心,笑道:“你们是赚外汇的,缺了谁的也不能缺了你们的,放心吧。” 黄俊尴尬的一笑,“我倒是不担心,不过,我们除了外销,也跟政府那边谈好了,准备开拓一下国内的市场。” 司雨侬拿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顿,展颜笑道:“这是好事呀,黄金酒的名气那么大,肯定畅销的。” 咦,跟想像的不一样呀,黄俊掩饰般的笑道:“国内酒业市场那么大,用龙头樱酿酒的,也只有我们两家,怎么也用不着伤了和气。” “肯定的,钱是赚不完的,咱们两家的产能都不一定够市场所需,自个再争起来,才是浪费时间。”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黄俊虽然还有怀疑,但人家至少表面上表达了友好,他也不能显得小气。 司雨侬走了之后,黄俊便给国外的总部去了电话,得到的指示,是先将五年内的供应合同签下来。黄俊表面应了,也将事情吩咐下去,却对这件事不以为然。 秘书来送文件给他签字的时候笑道:“黄经理是不是觉得总部多此一举。” “这倒不是,补签合同保证供应量,从理论上来说没有错。不过你也是中国人,自己想想看,这些人拿合同当一回事吗?真到那时候,你觉得我能告谁?” “告了也没用,这么多农民,我就没见过有人因为撕毁合同受罚的。”秘书捂嘴笑了,这是国情,没办法的事,跟老外确实说不通。 “能不能让政府出面,让他们别盖这个酒厂,咱们不就踏实了。”秘书出主意道。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办不成吗?”他们是赚外汇不错,别的事政府能依着他,但司雨侬可是当地人,还是投资和增加工作岗位的好事,这种事没法下绊子。真要这么做了,被使绊子的就是他了。人家不要布朗酒业走,但要他走,岂不是简单的很。 总之,黄俊权衡利弊之后,只要自己厂里的原材料供货没问题,别的事市场上见吧。他们黄金酒要名头有名头,合资酒厂,全套国外的生产线,要质量有质量,有他们在,谁会考虑一个乡镇小酒厂的酒,没有销量开不下去了,自然要关门。 黄俊跟总部没法说这些弯弯绕绕,只能跟秘书聊几句。 司雨侬得了这个消息却很高兴,全家人都忧心忡忡,怕她亏钱,但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夏慕桑过来接她去县城看电影,两个人在车里聊天。 “他们有品牌有实力,肯定不惜广告,等他们把龙头樱的名声打出去了,我们跟在后头捡便宜,岂不是正好。”黄金酒肯定走高档路线,虽然九十年代的土豪不差钱,但大部分人的消费还没到那个份上,他们就做平价款。 夏慕桑看她说的神采飞扬,伸出一只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顺滑的长发披在脑后,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她的头发上洒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厉害。”除了夸赞,心里隐隐还有一种自豪,这么能干的媳妇,我的。 “对了,一会儿在县城给你阿姨买点东西带回去,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也没说一声,不然我提前买好就给带过来了。”夏慕桑说的司雨侬的继母程梅,刚才接司雨侬的时候,才知道程梅怀孕了。 “我也不知道,跟你一样,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程梅一直到三个月,才吭声。司大娘应该是早就看出来了,但看程梅不说,也就没说。加上司雨侬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天天早出晚归,估计也没空跟她说这些事。 “你不用忙活,我来买就行。”司雨侬没和程梅打太多交道,只看得出来是个挺朴实的女人,家里家外干活都不惜力气,对司爱华更是没有话说。 自从娶了媳妇,他便没有再自己洗过衣服,甚至连饭碗都是直接递上手上,享福的不能再享福。 “我爸他们三兄弟,换着在省内开车,没想到现在拉货还挺赚钱的。”司雨侬前世没接触过,还真不知道,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赚钱。 “肯定的,现在货物流通多快,但是运力不够。我妈都想开家物流公司了,不过人手不够,实在支应不起来这才放弃了。” “你们家就没点亲戚。”在司雨侬想来,他们家大业大的,应该亲戚也多。 “不靠谱就是拿钱往水里扔,还是算了。”夏慕桑是怕了这些人,包括邵家,也不沾着亲戚的吗?最后撕破脸和大舅大闹一场,闹得大舅差点和舅妈离婚,两家是再也不可能来往的。 从头到尾,邵家从发家到积累,靠的都是林家的资金和资源。可是当他们自己投资失败之后,却妄想让林家承担损失,林家不答应,就干脆撕破脸面胡闹一场。最后还要到处败坏林建军的名声,说他不顾亲戚的死活。 这哪里是亲戚,简直就是白眼狼。大约也是因为这件事,林建云现在宁愿在外头招聘培养班底,也不会随便从家里划拉亲戚过来帮忙。 “如果司叔叔有兴趣的话,倒是……” “不用。”司雨侬飞快的拒绝了,她爸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让一家子过上非常好的生活,以后也有她呢。现在的物流公司,可不是那么好开的,几百辆车连车带货撒出去,现在的治安,各地的重复收费,司法不清。 可以说想要搞好一家物流公司的难度,管理只是基础,更难的在管理之外的关系之上。 司爱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女儿的再清楚不过了,绝对管不了这么大的一摊子事。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至于她自己,非要说不想赚钱当然是太过矫情,但怎么才算赚钱呢,赚多少钱才算够呢。她只希望快点完成系统的任务,解决掉生存危机,然后手里握里一份事业,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怎么算,这辈子的钱是够花了,北京存了几套房子,还顺带在林建云开发的商业地产里,定了两间铺子。这些就是她的托底,剩下的,就准备由着自己折腾。 “听说你在雇人种花。”除了厂子的事,听说她还雇人在湖边剩下的一点土地上种了一片玫瑰花。 “反正现在村里都不种地了,基本上全种树去了,还有几家跟着我们家买了车,他们胆子大,全国各地跑,赚的钱更多。剩下的地荒着也荒着,干脆种花。” 种花也不是光看的,送到花店一样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卧龙山脉的深处,和另一个省的戈壁滩连着,这也是之前龙头山开始沙化的原因。虽然这些年,因为种树的关系,空气质量和降雨量,特别是土壤的情况都有了改善,但戈壁滩不治理,迟早还是一个祸害。”夏慕桑说的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事,现在有了答案,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有解决办法吗?”这才是司雨侬最关心的,她仔细考察过,只有把这个源头掐灭了,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不然她无论怎么努力,好的坏的一抵消,她的努力便要大幅缩水。 “比我们省还穷呢,钱肯定是没有的,最多出点人力。”夏慕桑当然是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积极。 但司雨侬很快就说道:“我出免费的果苗,让他们种樱桃沙棘,签五年的收购合同。” “那可真是便宜他们了,果苗不用免费,赊给他们,让他们政府做担保,从以后的收购款里扣好了。这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夏慕桑拦住她的好意,倒不是说非得掐着这点东西,只是他看的更清楚,免费的东西可没人稀罕。 “听你的。”司雨侬从善如流。 “上回的事,怎么不说听我的。”夏慕桑调侃道。 “因为上回的事,我已经想好了。” “行,你厉害。” 司雨侬嘻嘻笑着,“你先停一下车,有样礼物送你。” “什么。”夏慕桑将车停到路边,刚顺口问出一句,脸颊温热,鼻尖有香气氤氲。她的手,已经抚摸着他的脸颊,顺着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 他低下头,迎上她温热的唇。她一定会放电,不然为什么他会全身酥麻。她一定是山里的妖精,不然为什么能勾得他魂魄都飞了。 “你这算不算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缠绵过后,夏慕桑搂住她,久久不愿松手。 “想吃甜枣还不简单,山后头的枣树熟了,想吃多少都有。”司雨侬吃吃的笑,原本还说设一个加工厂加工一下枣子,没想到,被一家超市包了圆,有多少货吃多少货。因为价钱不错,枣子的量也不算太大,她便由着家里将枣子包给了超市。 “给他们的树里头,可以一半樱桃沙棘,一半枣树。我看枣子的销路也不错,多些树种也好试试那边哪一种容易成活。”夏慕桑其实对于戈壁滩能不能种上果树的事,抱着极大的怀疑,要不是司雨侬坚持,他还真不会费这个事去联系和考察。 “都听你的。” 听了这话,夏慕桑又忍不住笑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那甜枣呢,嗯。” 若是暧昧有实质的颜色,车厢里这会儿该堆满了粉红色,还有“扑通扑通”跳着的桃心小可爱。 第82章 大结局 三年之后, 北京某个小区里, 呼啦啦开进一队豪车, 车上扎着鲜花, 一看便是迎亲的队伍。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拼命摇着她妈的胳膊,“我要去看嘛, 哥哥是伴郎呢,我要当花童。” “你干什么呢,陆晓的同学结婚, 你让甜甜去看看怎么了。”陆元生坐在家里看电视,见妻子怎么都不许女儿出门, 有点生气又很奇怪。 “我这不是看人多吗?”柳琴苍白的解释道。 “你带着她下去不就行了,他的同学是林建云的儿子,有些事情该怎么做, 不用我教你吧。”陆元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妻子, 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在外头帮他应酬那些家属太太们,也都适应的很好。怎么到了这儿,就跟差根弦似的,难道是因为陆晓不是亲生的。 眼看丈夫的目光越来越怀疑, 柳琴不敢再耽误下去, 牵住女儿的手, “那我带她下去看看。” “嗯。”陆元生松了口气,妻子能识大体, 最好不过。 司雨侬在房间里做最后的补妆,司青青欢快的在外头跟大家报告,接新娘子的花车来了。 司大娘连声说好,几日之前,他们刚在龙头村摆过喜宴,但夫家这边肯定还要再办一场。乡下的喜宴就已经是十里八乡最热闹铺张的,没想到,到了城里,又不一样。 长保和长寿的孩子在屋里跑来跑去,程梅抱着儿子,坐在司大娘旁边陪着笑。 “我闺女和女婿还说来帮忙,幸好没让他们来,男方家里安排的这么好,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 “他们要来就来嘛,你拦着干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这附近的一家宾馆都被我们包下来了,住的都是他们从外地过来的同学。还差他们两个住的地方呀,你可真是。” 司大娘看了一眼程梅紧紧住的孙子,“她来了,也能跟你搭把手,别整天抱着,男孩子皮实一点好。” “这不是人多吗?”程梅讪笑着,她一直搞不懂的就是,为什么别人家婆婆当孙子当命,他们家的婆婆对孙子不过尔尔,对孙女却是掏心掏肺疼到了骨子里。 倒不是说她非要跟前头的孙女比,实在是差距太大,让她不得不多想。 司大娘眼皮子一耷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听着外头接亲的小伙子敲门塞红包,忙的不亦乐乎,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别耽误了时辰。” “伯娘真偏心。”司青青去年结的婚,嫁的是省城工作的学校里,一个老师的儿子,在医院当医生。当时接亲的时候,是到龙头村,伯娘可没这么好说话。 “你有你妈偏着呢。”司大娘哈哈大笑,她没那么大的架子,跟小辈们都很好说话。打趣起来,也是互不相让。 程梅讪讪的站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没地呆了,婆婆这话是啥意思,是说司雨侬没妈,还是说她这个当人家后妈的不合格。 “你不用多想。”司大娘有点心累的提点一句给儿媳妇,她对程梅总体还是满意的,伺候老公孩子,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对司雨侬也是客气有加,别说刁难,就是这个心都没起过。 也就是看她这样,司大娘作主,在她女儿出嫁的时候,添了一笔钱给她女儿作嫁妆,让她女儿风风光光出嫁。 但是有了儿子以后,程梅就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这些,司大娘都当是她为了儿子,没有与她计较过。但这心思也变得敏感了,却让她很是无奈。 此时大门已开,一群小伙子又涌到了新房门口,拍着房门喊新娘子开门。司家的亲戚在屋里笑呵呵的看着,小孩子们更是兴奋的蹿来蹿去,不知道有多开心。 “媳妇儿,开门。”夏慕桑抱着捧花,上前拍门。 屋里两个伴娘大笑道:“大声点,听不见。” 不是闹着让他唱歌,就是门着让他念诗,好好折腾一通,房门这才打开。 酒店大厅整个重新包装过,从大门口开始就是一簇簇的玫瑰扎成的花海。酒店正中的一块幕布上,正在轮播新人拍的婚纱照。 他们的婚纱是在龙头村拍的,当日湖面睡莲盛开,湖边成片的玫瑰花园盛放如同仙境。远处的山,重重叠叠正是果树的花期,一时间让过来的宾客都看了个不眨眼。 “这也太美了吧,是什么地方?” “肯定是去国外拍的,不是说国外很多漂亮的小镇吗?”有人故作聪明。 “是新娘子的家乡。”有熟悉新人的赶紧解惑。 “不是吧。” “真的假的,那非得去看看,我的婚纱照也要去那里拍。” 一下子就为龙头村吸引了诸多优质的游客,婚纱照放完一轮,一组龙头村四季景色变幻的视频也跟着播放出来。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景,更是吸引大家将旅游的行程排上日期。更有相熟的,已经开始约日子,干脆结伴去。 夏慕桑看司雨侬得意洋洋的模样,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婚礼也不忘给你的事业添砖加瓦。” 司雨侬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道:“难道就不是你的事业了。” “我们的。”夏慕桑握住她的手,小声道:“还不知要等多久,累不累。” 婚纱是林建云从英国定制的,历时一年半的手工缝制,裙尾长长的拖在地上,美的象城堡里的公主。 “幸好只结一次婚。”司雨侬都快累死了,却不好意思喊累。 “你还想结几次,一次就够了。”夏慕桑在她手背上轻捏一下,恶狠狠道。 “够了够了。”司雨侬闷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瞧这小夫妻,真是恩爱。”宾客善意的笑着,来的大多是林家的生意伙伴,还有两个人的同学,以及夏家的亲朋。 林鸿远已经从国外回来,拿着国外大学的文凭,竟然一度让人以为他是什么高科技人才。幸好他已经进了林氏集团,跟着他爸混,倒也没有机会让人看破他留学归国的高材生的真面目。 一年后,一辆辆的旅游车带着游客来到龙头村。导游正在对游客讲述这里的传说,“相传龙头村在亿万年前,有一头黑龙死后栖身在此,身体化为山脉,所以称为卧龙山脉。而龙头山脚下的一汪碧水,就是黑龙的眼睛。” “相传龙是不死不灭的神物,每一条死后的神龙,都会用包裹着最后的灵力,飞去龙穴,再经过亿万年的孕育,孕育出一条新的神龙。但若是栖身之所土壤流失,气候异常,那么神龙就会因为缺少灵力,永远的沉睡。这世间,便会少一条神龙。” “龙头村自诩是黑龙的子孙,为了能够让神龙重归龙穴,发挥愚公精神,开发荒山,治理沙化的土地,将荒山变成良田……” 跟着导游一路进村的夏慕桑,小声问身边的妻子,“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说。” “刚编的。” “谁编的?” “你猜?”司雨侬一歪头,抿了嘴笑。 夏慕桑便知道了,低头闷笑,趁人不注意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好像有些人真信了。” 围着龙眼湖又是磕头又是跪拜的,可不是真信了。 “跪吧,吃不了亏。” 司雨侬轻声在意识里说道:“对吧。” “嗯,我要走了,从今往后,你不再受规则束缚,而真真实实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系统里的声音变得有些沧桑。 “我的绿米,我的樱桃沙棘,我的枣树,我的玫瑰花,我的睡莲,你还答应过我的高山茶,打算怎么办?” “长在这里的,永远都存在,没有了,也就没有了。”系统可以利用特权,让这一块的土地质量变得更好,但不能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否则太多不该存在的物种存在,若是产生了什么后果,他还是得承担因果。 “还有,你编传说就编传说,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系统有些气愤,怪自己当时太过兴奋,一时不察,着了她的道。 “你又没跟我签保密协议,再说了,我倒是希望有人当真,可能吗?” 系统冷哼一声,“高山茶的树苗给你,到了合适的时间我就走,不用你送。” “那最好。”司雨侬跟他杠完,又忍不住道:“你缺不缺什么?” “得了吧,你有什么是我没有的,少操心。” “我才不操心呢,这不是怕你万一有啥事,还得回头来找我吗?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认。”司雨侬说的气势汹汹。 “反正那个,谢谢你了。”司雨侬最后很不好意思的开口,她知道,如果不是系统转换时空,她已经在那场空难中死去,家人朋友,统统不会存在。虽然他也是为了自己,但总归是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我也应该谢谢你。”系统用极少见的,慎重的语气说完,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时她和夏慕桑已经到了龙头村的家中,司大娘开着仓库的门,回头问司雨侬,“里头的树苗咋回事,是你昨天放的吗?” “是的,要种到山顶上。”司雨侬快步走过去,看到这些树苗,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抚摸着。 “我叫人来搬。”司大娘完全没有疑心,这间仓库本就是给孙女用的,时不时搬些果苗树种回来。 程梅从屋里出来,扬声道:“唉呀,小雨和姑爷回来了,我去杀吃鸡,给你们用土灶煨上。” “谢谢阿姨。”自从出嫁之后,再回来司家,程梅每回都是这样,热情的过度。就像她真是来坐客的客人一样,需要另外招待。 等全家人聚齐了,司雨侬才开口,夏慕桑工作调动,要去北京,而她则准备跟夏慕桑一起回去。 “刚刚组建的旅游公司,营销还是要放在大城市,这边的地接有人看着,让爸盯着点村里人。赚游客钱,赚归赚,不能宰客,和气生财。厂子里的事,有经理管着,隔上一二个月我会回来看一看。你们要是看到了什么事,也尽管给我打电话。” 她的事业已经和龙头村密不可分,这些事便要交待清楚。 “家里的生意,交给外人多不好,让你爸去管,不是更好吗?”程梅将碗筷撤下去,给大家倒了茶,顺着接道。 “这不是家里的生意,是咱们小雨的生意,咱们帮着看顾一点是应该的,多的我们不懂,也管不了。”司大娘端了茶杯,却不看程梅,直接去看司爱华。 司爱华便笑了,“看您说的,谁不知道是小雨的生意,这孩子能干,从那么小就开始帮衬家里。要不是她,咱们龙头村哪里有这么好,就是咱们家,也不会有这样的日子。” 同样,也没有去看程梅。只是把在旁边玩耍的儿子抱到了怀里,“好好读书,以后跟你姐一样出息,要是没那个天份,就接老子的班,送去学车,当个司机也饿不死。” 司大娘嗔了儿子一眼,“胡说什么呢,都是你的娃,没道理这个读书就不成,现在条件多好,一定要读书。” 话题很快转到了孩子读书上头去,程梅臊红了脸,借着添水,拎着茶壶出去,便再也没有进来。 司大娘把手按到孙女的手背上,“你不用担心。” 司雨侬摇头,“我不担心。” 把弟弟从父亲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拍拍他肉乎乎的脸蛋,“出去玩吧。” 小孩子早就不耐烦坐在屋里了,听到这话,一溜烟跑了出去。家里的院子大,还特意为他搭了个秋千架,还有小木马,不用出门就能消磨一天。 三年后,北京的别墅里,司雨侬叉着腰喊道:“夏萌萌,你给我出来。” 一个豆丁大的小人儿,蹶着屁股把自己的头捂在一丛花草的后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女魔头的眼中。 司雨侬上前一把将她拎起来,“说,屋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打碎的。” 萌萌滴溜着眼珠子到处看,司雨侬冷笑,“爷爷奶奶不在家,你爸也不在家,没人能救得了你。” 小儿这才感觉到了害怕,双手捂住小胖脸,一脸惊恐,扭着小身子挣扎,“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司雨侬气乐了,还没拎进屋,就听到汽车的声音,萌萌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爸爸,救命,救命。” 夏慕桑把夏萌萌从司雨侬的手里解救出来,顺手架到自己脖子上,“又怎么惹到你妈了,我告诉你,你喊我没用,咱爷俩一块挨揍。” “哼,你就惯吧。”司雨侬进屋一指地面摔碎的花盆和一地的土,“让她自己收拾,不然永远不长记性。” “你摔花盆干嘛,它碍你的眼了?”夏慕桑很奇怪的问女儿。 “有花,送妈妈。”夏萌萌伸着肥嫩的手指头,指着花瓶里插的花束,这是夏慕桑昨天送给妻子的,她很高兴的亲手一支支修剪后,插到了花瓶里。 原来女儿是发现妈妈收了花很高兴,所以也想送花,找来找去,可不就找到了离她最近的花盆吗? 司雨侬进书房,处理积累的公事,不一会儿,听到敲门声。 夏慕桑牵着女儿进来,女儿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冲着她笑。 “都收拾好了。” 夏慕桑没有回答她,而是把女儿举了起来,女儿双手捧着一支百合,送到司雨侬的面前,“妈妈,送你。” 司雨侬“噗嗤”一笑,抱过女儿,把她放到书桌上,亲上她的脸颊,而另一边,夏慕桑也亲了过来。小姑娘挤在中间,手里拿着花,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