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七零年代》 ☆、第1章 第一章 寒冬腊月,难得的农闲,三家村家家户户都窝在屋子里头猫冬,可村东的老许家却是闹做一团。 孙秀花拍着大腿把两个儿子骂的抬不起头来,一气下来都不带喘的,骂累了,她端起手边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白开水,接着来:“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嘛,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给我吱个声。” “尤其是你,老大,向华不懂事,你这做大哥的,心里也没个数儿。”孙秀花火力集中到大儿子许向国身上。 她回娘家走了趟亲戚,也就三天功夫,好家伙,回来一看,小儿媳妇不见啦。 一问才知道,小儿子两口子竟然离了婚,那证明还是许向国帮着开的,他是大队长。 可把孙秀花气得不轻,差一点就想拿把柴刀,把两兄弟脑袋劈开看看里头是不是装了牛粪,一个赛一个的缺心眼儿。 在人前颇有威严的许向国这会儿只有低着头挨骂的份,他在背后戳了戳许向华的腰。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老太太发火,他负责灭火。 “妈,这事儿跟大哥没关系,是我逼着他给我开了证明。”许向华赔着笑脸:“慧如家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弄来这么个名额,总不能放着不用。等她在城里安顿下来,我们就复婚。” 秦慧如早年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上山下乡,被分配到三家村生产大队。 原以为下来是帮助农民、造福农民,结果到了地头就是让他们和农民一样插秧干活赚工分,理想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月就后悔了,吃不饱穿不暖,住得还是脏兮兮的土胚房,几个刺头儿吵着闹着要回城,可下来容易回去难。 闹了几场没有效果不说还被减了口粮,知青们终于消停下来,可日子还是不好过。城里娃哪会做农活,干死干活顶天也没几个工分。 那会儿秦慧如常常躲在山坡上哭,一来二去就给许向华撞见了。 秦慧如模样生的好,白皮肤,鹅蛋脸,大眼睛,后面梳着两根黑汪汪的大辫子。一到三家村,村里大小伙子就注意上了,许向华也不例外。 见状许向华哪能不上前安慰,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起来。 后来,一色胆包天的革委会干事想欺负秦慧如,幸好许向华及时赶到,才没出事。 这事之后,两人正式处了对象。半年后结婚,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不赖。 不防一月初秦家突然来信,道是求来一个招工名额,但是有条件限制——单身。这不,就有了这一出,“我呸!”孙秀花一个箭步蹿过去,用力戳许向华的脑袋,口沫横飞:“你是不是傻,复婚,你做梦呢!回了北京,她还能记得你们爷三,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这两年咱们公社走的知青,哪个还记得家里人。” 她娘家孙家屯大队长的儿媳妇就是知青,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一回城就把男人和公婆都接进城享福。可结果呢,人一走就成了断了线风筝。她男人找过去,还被打了出来。这种事,这两年还少了! 孙秀花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一下一下戳着许向华:“平日里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事上就犯了傻,你怎么能和她离婚,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孙秀花捶着手心,一巴掌拍在许向华背上:“你说你让两个小怎么办?” 孙秀花做惯农活的人,愤怒之下这一巴掌力道可不轻,许向华嘶了一声,两道浓眉挤在一块:“妈,慧如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瞎想。” 眼见儿子执迷不悟,孙秀花气了个倒仰,还要再骂。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一直没吭声的许老头拿着旱烟管敲桌子,扫一眼拧着眉头的许向华:“该是咱家的,跑不了,不是咱家的,留不住!” 孙秀花泼辣,可对上老头子,也辣不起来,憋了一肚子火,瞧着两儿子就来气,丢下一句:“糟心玩意儿。”抬脚出了屋。 许清嘉刚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茫然地盯着灰扑扑的屋顶。 “姐姐!”一小脑袋出现在她上方,咧嘴笑,露出八颗小白牙,忽然扭头扯着嗓子喊起来:“奶,我姐醒了!” 望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许清嘉用力眨了眨眼,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还成了一个十岁的农村小姑娘。唯一聊可告慰的是继承了小姑娘的记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因为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她还迷糊了两天。 许清嘉按按太阳穴,内心是崩溃的,她明明在睡觉,在睡觉啊,为什么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小男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伸手摸许清嘉的额头,忧心忡忡:“姐姐,你还难受不?” 许清嘉握住他的手,摸起来肉乎乎的,可见这小男孩被养的不错。 老许家的条件在这村里头倒也算得上头一份。老大许向国是大队长,老二许向军在新疆当兵,老三许向党在家务农,老四许向华在县城棉纺厂运输队上班,小女儿许芬芳则是嫁到了县城。 “不难受了。”许清嘉对小男孩,也就是她这具身子的亲弟弟许家阳笑了笑,这两天,这小家伙就没离开过。 许家阳高兴,放心大胆地搂住许清嘉的脖子撒娇:“你可算是好了。” 许清嘉僵了下,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阳阳,别压着你姐。”孙秀花端着一碗水蒸蛋进屋,把碗往小桌子上一搁,伸手在孙女额上探温度,笑起来:“不热了。” 见许清嘉直愣愣的看着她,孙秀花心里咯噔一下,提高了声音:“嘉嘉!”可别烧出毛病来了,西边国良家的三丫可不就是发烧给烧傻了。 想到这儿,孙秀花脸色大变,又恨离开的秦慧如。许清嘉之所以会生病,那都是因为追秦慧如摔进雪堆里给闹得,就是这样,她这个当娘的都没停下来看一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啊! “奶奶。”许清嘉下意识唤了一声。 见她眼神灵动起来,孙秀花一颗心塞回肚子里,扶着她坐起来:“还难受不?” 许清嘉摇摇头。 “饿了吧,奶给你做了水蒸蛋,滴了几滴麻油可香了。”孙秀花乐呵呵的舀起一勺鸡蛋。 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浇了点酱油和麻油,散发着咸香味。许清嘉还真的饿了,不过她没好意思让孙秀花喂,自己接过碗勺。余光瞥见许家阳在咽口水,习惯性勺子一拐,递到许家阳嘴边。 “中午我吃过了。”许家阳往后仰,摸了摸小肚子,双手比划:“我吃了那么大一碗。” 孙秀花也道:“中午他吃了不少。”以前家里不敢多养鸡,怕被人说成‘新富农’拉出去批/斗,前几年那个乱啊,做啥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去年形势好转,公社鼓励大伙儿养鸡养鸭才敢多养。现在家里养着二十来只鸡鸭,下的蛋足够几个小的补身体。 不过许清嘉还是喂了许家阳几口,实在那小眼神让她没法心安理得的吃独食。孙秀花见姐弟俩一个喂得高兴,一个吃得高兴,也没说啥,反正马上就要吃晚饭,她做了好东西给孙女补身子,不差这几口蛋。 等许清嘉吃完了,孙秀花拿着碗站起来,叮嘱许家阳:“陪你姐说说话,别让她睡了,晚上要睡不着的。” 许家阳挺着小胸脯,点头如小鸡啄米。 许家兄弟从正屋出来,两人额头泛红,是许老头拿旱烟枪打的,许向华摸了摸,疼得一撮牙花,老爷子这是气得狠了。 觉得遭了无妄之灾的许向国没好气的瞪着许向华,自打他结了婚,可就再没挨过打。 被瞪的许向华赔笑:“大哥你等一下。”说着钻到自己屋里头,很快又出来,抛过去两包东西。 许向国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又赶紧往下压了压嘴角:“算你小子有良心。” 脸上到底绷不住笑,‘大前门’可是好东西,三毛九一包还得烟票,比他平时抽的烟可好多了。 把香烟往兜里一塞,许向国看了许向华半响:“能复婚?”他现在都开始后悔,当时就不该被老四说动了。 许向华分了许向国一支烟,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 “恩,能。”许向华吐出一口烟来,烟雾缭绕中,许向国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离婚的时候,他们说好了,等她在那边安顿下来,就复婚。 可就算复婚了,照样得两地分居。他不可能丢掉这边的工作带着孩子们去北京,没户口,吃住,工作,上学都是问题。 分居的情况短时间内根本没法解决,城里户口哪那么好弄,何况是首都,要不然还能有那么多知青留在农村回不去。 时间久了,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知道。 许向华烦躁地掸了掸烟灰:“我去看看嘉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第2章 第二章 “姐姐,妈妈还会回来吗?”许家阳趴在棉被上,扒着许清嘉的胳膊瓮声瓮气地问。 之前还傻乐傻乐的小家伙突然变了模样,许清嘉有点懵,再看他两眼泪汪汪,许清嘉觉得嗓子眼发堵。 “他们说妈妈不要我们了。”许家阳话里带上泣音,可怜巴巴的望着许清嘉。 不知怎么的,许清嘉眼睛也有点儿发酸,她搂着许家阳轻声安抚:“怎么会呢,阳阳这么可爱,妈妈怎么舍得不要你!” “就是。”听见儿子在哭,许向华掐掉烟赶紧推门进来:“之前爸爸怎么跟你说的,妈妈先过去,等她安定下来,就来接咱们。” 儿子才五岁,跟他说不通道理,所以许向华只能哄着:“下次谁再跟你说这些要不要的,你就揍他,揍不过找你哥帮忙。” 许清嘉震惊地睁了睁眼,还有这么教孩子的。 许家阳却是瞬间破涕为笑,还认真地点点头。 哄完许家阳,许向华看向许清嘉,病了两天,小姑娘面色苍白,瞧着可怜极了。想起那天女儿哭着喊着追在驴车后面的情形,许向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许家阳好哄,许清嘉却十岁了,早就懂事。许向华才从火车站回来,也没找着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一下子对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许向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清咳一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红红绿绿的糖果。 “糖!”许家阳两眼发光,扑了过去。 许向华接住儿子。 许家阳手小,两只手才勉强把糖全部抓起来,一只手伸到许清嘉面前,笑成一朵花:“姐姐吃糖。” 许清嘉接了过来却没吃,握在手里把玩。 含着一颗糖的许家阳纳闷:“姐姐你怎么不吃啊!”声音含含糊糊的:“这糖可甜了!” 许向华直接拿起一颗糖剥开塞女儿嘴里:“你病刚好,嘴里淡,吃点东西甜甜嘴。” 被塞了一颗糖的许清嘉愣了下,舌头舔了舔,一股糖精味,不过还真挺甜的,甜得过分了。 许向华揉揉许清嘉毛绒绒的脑袋,女儿像她娘,有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他扭头打发许家阳:“去问问奶奶今晚上吃什么?” 提到吃的,许家阳可来劲了,屁颠屁颠地跳下床,趿了鞋就跑。 许向华在床沿上坐了,舌尖转了转:“嘉嘉,你应该也知道,规定摆在那。爸妈只能离婚,你妈才能回去,你妈也舍不得你们,你别怪她。” 许清嘉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记忆里还残留着秦慧如离开前抱着这小姑娘痛哭流涕的情形,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犹言在耳。 她有一亲戚当年也是知青,听他说过一些。当时知青为了回城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很多人不惜冒着坐牢的风险游|行示威甚至绝食,只为回家。 后来政策放开,允许知青回城,可配偶和子女的户口并不能迁回去,没户口就没粮食配额,也没法就业。以至于上演无数人伦惨剧,有种说法中国第二次离婚高氵朝就是因为知青回城。 秦慧如的选择是时下很多人都会做的,说来说去她也是个特殊时代下的可怜人。 倒是许向华能这么痛快放人走,心不是一般的大。 “会写信吗,想你妈了,你可以写信给她?” 许清嘉轻轻点了点头,这小姑娘虽然才十岁,可已经五年级了。因为秦慧如在队上小学当老师,所以她五岁就上了学。 “鸡,吃鸡!”许家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小嗓门嚷得震天响:“奶在烧蘑菇炖鸡,可香了。”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这可是大菜,要不是想着孙女病了一场,小脸都瘦了,孙秀花可不舍得杀鸡。 “瞧瞧,你奶多疼你。”许向华逗许清嘉。 许清嘉弯了弯嘴角,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现象还挺严重,不过孙秀花却是格外疼姑娘。谁叫女孩少呢,上一辈只有一个女儿,这一辈也就两个孙女。大孙女在新疆,长到十二岁一次都没回过老家。眼前只有许清嘉这么一个小孙女,少不得稀罕点。 想起这一点后,许清嘉松了一口气,这日子应该还能过。 “你们玩,我出去一趟。”许向华心里装着另一桩事,站了起来。 许清嘉点点头。 许向华便出了屋。 正在灶头上做晚饭的孙秀花一晃眼瞥见许向华往外走,这都到饭点了他要去哪儿?刚想喊,想起他干的那糟心事,立马扭过头,用力剁着案板上的白萝卜。 烧火的大儿媳妇刘红珍缩了缩脖子,婆婆这架势不像是剁萝卜倒像是剁人。想起之前挨得那顿骂,刘红珍撇撇嘴,自己这是被连累了。她秦慧如回城吃香喝辣,倒留着她在这儿替她挨骂,真不要脸! 思及以往婆婆对这小儿媳妇的偏爱,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刘红珍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赶忙低头,挑了一根柴火塞进炉灶里。 且说许向华顶着彻骨寒风,摇摇晃晃走到山脚下的牛棚,说是牛棚,其实是一间破旧的土胚草顶房。因为被关在里面的人是‘牛鬼蛇神’,故名牛棚。 左右瞧了瞧,许向华敲了敲门:“我来收思想汇报。”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从里头打开,许向华跺了跺鞋上的雪,矮身蹿了进去。 “回来了?”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破棉袄,几处地方露出灰白色棉絮,大概是冷,他浑身都缩着。 许向华嗯了一声,递上两根香烟,这巴掌大的屋里头住了两人,中年男子江平业和老人白学林,都是从北京被下放到这儿来劳动改造的。 白学林是考古专家,年轻时还留过洋。至于江平业的身份,许向华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他当过官。 点上烟,两人神情顿时惬意起来,也就这个时刻舒坦点,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这么把你媳妇送走了?”江平业怪笑一声,离婚容易,复婚可未必容易,尤其两口子本来就有点问题。 许向华翻了个白眼:“你还没完了。” 江平业嘿嘿一笑,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 溜他一眼,许向华从军大衣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运气不错,你让我去找的那人见到了,信也带到了,他还给你回了一封。” 他们这儿没有去北京的火车,得去省城。得知他要去省城,江平业就托了他这个差事,很是废了番功夫。 江平业正了脸色,接过信封,打开才发现里头除了一封信外,还塞了一沓粮票和几张大团圆。 江平业眉峰都不带动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信。 许向华留意到他拆信之前,轻轻吸了一口气,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弄得许向华不由好奇信里写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分寸,低头玩着手里的火柴盒,并没有探头探脑。 眼见着烟都干烧到屁股了,江平业还没吱声,那模样倒像是要把每个字掰开来揉碎了似的。 白学林见他脸颊隐隐一抽,不免担心:“小江?” 江平业恍然回神,第一眼就是发现自己才抽了两口的烟快烧没了,顿时一阵肉疼,连忙狠抽了几口。 “谢了,老弟!” 江平业把信折起来塞口袋里,将装着钱票的信封递过去。 许向华挑了挑眉。 “搁我这就是一堆废纸,当然要物尽其用。”江平业恢复了惯常笑眯眯的模样,除了眼睛格外亮:“回头有空,你给老哥俩多带几包烟来。”要说这是辛苦费或者报恩,那就太埋汰人了,这些年,他和白老欠的人情哪是这点东西还得了的。 许向华笑了下,接过信封:“成。”又从大衣里头掏出一些吃食还有两包烟放下:“我先走了。” 江平业笑呵呵地朝他摆摆手。 “小许这同志是个好的。”白学林看着许向华留下的那些东西感慨。 当年他撞见这小子在后山埋东西,一时嘴快指出那蟾蜍笔洗是个赝品,然后就被赖上了。问明白那些东西不是他‘抄来’,是用粮食换来之后,好为人师同时穷极无聊的白学林便拿他当半个学生教。 许向华也敬他这个老师,一直暗中照顾,这年月,能做到这一步可不容易,不只是费粮食的事,还得担不小的风险。 想他一生未婚,视几个得意门生为亲子。可他一出事,一个赶着一个跟他划清界限,这他能理解。他不能接受的是,最重视的弟子居然亲自写了一份所谓的大字报‘揭露’他。 江平业把东西放进墙角的坛子里,回头见老爷子满脸萧瑟,知道他又是想起伤心事了:“可不是,我托了您老人家的福。”他比白学林晚来四年,许向华知道瞒不过同住一个屋的他,遂只好‘贿赂’他。 白学林笑着摇了摇头:“信上怎么说?” 江平业语调悠长:“老大哥,咱们也许要熬出头了。” ☆、第3章 第三章 1977年2月5日,许清嘉盯着日历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叹了一口气,老天爷还算有点良心,没让她穿到大饥。荒那三年,也避开了十年。动乱。 虽然现在还处在大动乱的余波之中,可不用两年,改革的春风就要吹起来。 许清嘉摸了摸下巴,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八十年代初摆个地摊能发财,九十年代初买支股票能挣钱,二十一世纪,房地产,互联网让你暴富。就不信,她一个机会都抓不着。 “姐,你看什么?”许家阳纳闷地瞅一眼墙上的日历,没看出什么来呀。 许清嘉笑道:“我算算还有多久要过年。” 许家阳兴奋:“还要多久?” 许清嘉想了想:“再过十二天就过年了。” 完全不知道十二天是多久的许家阳激动地拍着手:“哦,要过年喽!”过年可以穿新衣裳,可以吃好东西,还有压岁钱! 许向华刚进院子就听见小儿子乐呵呵地嚷嚷着过年,不觉笑起来。 “吃饭了。”孙秀花一声吆喝。 许家阳拉着许清嘉就往外跑,这年头,啥都能耽搁,唯独吃不能,就是个五岁的娃娃都明白。 毫无防备的许清嘉被拉了一个踉跄。 堂屋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正中央放着一大盆蘑菇炖鸡,蘑菇多,汤多,鸡少。边上摆着冬笋炒鸡蛋,清炒萝卜丝,水煮大白菜,梅干菜,再是一盆地瓜粥。 这菜相当不错了,尤其是那盆蘑菇炖鸡,别说小孩,就是大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许家大大小小十五口人,挤一挤挨一挨,桌上勉强能坐下十二个,剩下三个小的不能上桌,许清嘉运气好,卡在最末,坐在许向华旁边。 “今天沾了嘉嘉的福,要不哪能吃上鸡啊!”刘红珍酸溜溜地开了腔。把个丫头片子当宝贝,老太太简直缺心眼儿,养的再好,还不是别人家的。 “可不是,这鸡是炖给孩子们补身体用的,待会儿你可别跟他们争这一口吃的。”孙秀花凉凉地瞥了大儿媳妇一眼。 噎得刘红珍歪了歪脸,凭什么啊,这火可是她生的。 孙秀花眼皮一翻,开始分鸡肉,不分还不得抢起来。 “我要吃鸡腿。”许家全脏兮兮的手直接伸向汤盆。 孙秀花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板着脸呵斥:“还有没有规矩了!” 许家全嗷的一嗓子叫起来,十分熟练的往地上一躺,打着滚哭嚎:“我要吃鸡腿,妈,我要吃鸡腿!” 他爹许向国落了脸,气道:“起来!” 蹬着腿的许家全继续哭喊。 许家全越嚎越大声,许向国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唰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刘红珍弹簧式地蹦起来,护小儿子:“你干嘛呢,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她生了四个儿子,许家全最小,自然多疼一些。 许向国指了指她,怒道:“你就继续惯,看被你惯成什么样了。”其他人都好好的,就他儿子在这撒泼打滚,许向国深觉丢人。 刘红珍缩了缩脖子:“他不还小嘛!”说话时,拿眼瞧着孙秀花,又看了看汤盆,意思不言而喻。 孙秀花狠瞪一眼刘红珍,这孙子被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不如意就哭就闹。 “让他哭,甭管他。”孙秀花夹起鸡腿放到许清嘉碗里:“嘉嘉吃。” 许家全顿时哭得更大声,那个撕心裂肺。 许清嘉被小孩尖而高的哭声震得耳朵疼:“奶奶,给全子吃吧。” “惯得他!”孙秀花可不惯着许家全这臭脾气,板下脸:“这鸡就是给你杀的,你不吃,奶要生气了。” 许清嘉顿了下,端起了饭碗。 孙秀花这才笑开了:“乖!”声音那叫一个慈爱。 刘红珍气歪了脸,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又见孙秀花把鸡翅膀夹到大儿子许家文碗里,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阿文读书辛苦,得补补。”孙秀花严格贯彻着‘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这一方针。儿子里面最喜欢许向华,爱屋及乌许清嘉和许家阳。孙子里最疼许家文,尤其大孙子成绩好,明年还有可能争取上工农兵大学。老太太就更稀罕了,要是他们老许家能出一个大学生,那可是大大的光宗耀祖。 “谢谢奶!”许家文斯斯文文地笑。 孙秀花笑弯了眼。若无其事地在许家全惊天动地的哭声里给孙子们分了鸡肉,许家全也没拉下。最后夹了一块鸡胸肉给许老头,就没再继续分,其实也就只剩下点边角料了,拢共就烧了半只鸡,剩下半只明天还能再炖一锅鸡汤。 许家全终于不再哭了,大约明白哭了也白哭。刘红珍又给他夹一大块炒鸡蛋和蘑菇,端着碗哄他:“快吃,冷了就不好吃。” 许家全一骨碌坐起来,熟练地拿袖子一抹脸上的鼻涕眼泪,接过饭碗坐在小凳子上开始吃饭。 许清嘉默默扭过头。 风卷云残一般,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去了一半,尤其那盆蘑菇炖鸡,到最后,就连鸡汤都被舀的一干二净。 许清嘉深刻体会到了这年头物资的贫乏,许家条件还算不错的都这样,不敢想那些贫困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吃完饭,天还没黑透。村里没通电,不想摸瞎就得趁着天亮把活干完。 男人坐在堂屋里聊天,聊得是队里什么时候杀猪,这不快过年了吗? 几个小的野了出去,小男孩火力旺,一点都不怕冷。 孙秀花拉着许清嘉进了厨房,让她坐在灶头后面添柴,那儿暖和。 一边往锅里添水,孙秀花一边道:“奶烧水给你擦擦身子,等你好透了再洗澡。”吃饭的时候,她就留意到小孙女扭了好几次,才想到孙女该是身上不舒服,算算也好几天没洗澡了。 本来吧,这大冬天的一个月不洗澡都是常见的,可谁叫她小儿媳妇讲究多!虽然有时候嫌弃这儿媳妇不会过日子,可讲究也有讲究的好。把孙女养得干净又漂亮,带出去倍儿有面子,一点都不比城里丫头差。 正纠结着怎么开口的许清嘉闻言,从灶头后面探出脑袋,朝着孙秀花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谢谢奶奶。” 瞅着孙女被火烤得红彤彤的小脸蛋,孙秀花笑眯了眼。 蹲在井边,双手插在袖里的刘红珍朝厨房那边努了努嘴,小声道:“妈可真偏心,老四家的就算是个丫头,也是宝贝。” 三儿媳妇周翠翠把洗好的碗放在旁边的竹篮上沥水:“家里就一个女娃,妈疼点也正常。” “再疼也没越过孙子的理啊。”刘红珍不忿:“丫头片子能吃鸡腿,咱们儿子倒只能啃骨头。全子都哭成那样了,她都宁肯给丫头吃也不给全子,偏心眼儿。” 周翠翠头也不抬,一边洗碗一边道:“嘉嘉这不是病刚好!” 刘红珍低低地啐了一声:“病了就要吃鸡,可真是个金贵人!” 周翠翠低头洗碗,这话说的亏心,孙子们病了,婆婆都会倒腾点好东西给孩子甜甜嘴。那会儿鸡少,舍不得杀,一般是让许向华割点肉回来。不过农村娃壮实,一年到头都难得生一回病,倒是许家文,一年能病个五六回,家里好东西都紧着他来。 刘红珍习惯了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妯娌,没人捧哏,她照样说得高兴:“再金贵也是别人家的,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以后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嫂子别这么说,叫妈听见了,妈要生气。”周翠翠小声劝道。 刘红珍小眼睛一瞪:“你不说,妈咋知道。” 周翠翠瑟缩了下。 刘红珍得意地一撇嘴。 冷不防前头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哭声,周翠翠还在发愣,刘红珍已经一个箭步窜出去了过去:“怎么回事儿啊?” ☆、第4章 第四章 正在厨房烤火的许清嘉被这凄厉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探出脑袋来。 孙秀花不悦地皱了眉头:“干嘛呢!”风风火火的出了厨房。 想了想,许清嘉也站了起来。 暮色四合,天空昏沉沉的。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最中间的空地上,一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正对着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别说你家还没平反,就算平反了,你也是我老婆。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地上的女人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呻。吟的份,就这样,马大柱也没罢手,瞥见边上柴火堆,冲过去抄起一根碗口大的木柴就要接着打。 “马大柱,你给我住手!”许向国喝斥一声,上前夺下马大柱手里的木柴:“你想干嘛,想闹出人命来?”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马大柱一见许向国,立马变了一张脸,赔笑:“哪能啊,队长,我这不是气上头了嘛。我们这就走。”说着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动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扑过去抱住许向国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离婚,队长,我要和马大柱离婚。” 马大柱勃然色变,脸色阴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后领子,咬牙切齿:“臭娘们,当年要不是我愿意娶你,你早死了。现在用不着我了,就想一脚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着许向国不撒手,以致于许向国裤子险些被扯下来。 刘红珍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脸都青了,冲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潇潇,你还要不要脸了,拉男人裤子,你就这么饥得荒。” 扯着裤头的许向国脸一黑,这婆娘怎么说话的。 前掰后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开,何潇潇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要是被马大柱这么带回去了,她肯定会被打死的。 “队长,救救我,马大柱要打死我。”何潇潇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其中凄厉绝望听得人心头发瘆,许向国皱着眉头抽了抽腿:“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这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团乱麻。何潇潇是黑五类子女,是大队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来了。早几批知青都是这种出身,他们下乡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记得工分却要打个折,招工、招生、入党、参军也没他们的份。 何潇潇挨不住,就嫁给了马大柱,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只不过这马大柱是个懒汉,懒得十里八乡都有名,且又丑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没说上媳妇。要不也不会娶何潇潇,谁愿意娶个地主出身的坏分子。 这一结婚,何潇潇成分被中和,好歹也是半个自己人,于是换了轻松点的工作,工分也社员一样的算法。 哪想好日子没过一个月,马大柱就原形毕露,他爱打老婆,高兴不高兴,抬手就打,提脚就踹。 庄稼汉子打老婆不少见,可也没马大柱这么打法的,大伙儿哪能不劝。劝一劝,马大柱好一阵,然后再打,再劝…… 后来大伙儿不管了,不是麻木,而是何潇潇她打女儿。马大柱打她,她就打女儿出气,马大柱也不管。看不过眼的村民上前拦,还要被她骂多管闲事。 天可见怜,八岁的丫头还没五岁的娃娃大,皮包骨头跟个骷髅似的,最后还是马大柱他大哥铁柱实在看不下去,领到自己家里养了,要不早被这杀千刀的父母打死了。 所以眼看着马大柱打何潇潇,大伙儿才会袖手旁观。就是许向国也腻歪的很,可他是大队长,不能不管。 “你放手啊!”刘红珍见何潇潇死抱着自己男人不撒手,气得掐她胳膊上嫩肉。这群知青为了一张回城证明都疯了,前儿她就撞上一个女知青朝许卫国抛媚眼儿,现在她看女知青,就像看狐狸精。 何潇潇吃痛之下手一松,就被马大柱捉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她发了疯一样胡踢乱蹬,马大柱突然惨叫一声,弯腰捂住两腿间,面容扭曲地瞪着何潇潇:“臭娘们!” 何潇潇一个激灵,十几年来被痛揍的记忆涌上心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地冲着人群的缺口处跑。 那缺口正对着许家大门,门口站着许清嘉,眼见着何潇潇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许清嘉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却忘了后面的门槛,那门槛足有她小腿那么高。 失去重心的许清嘉一头栽进屋里头,可把孙秀花吓得,赶紧去拉孙女,结果和冲过来的何潇潇撞了个正着。 孙秀花顿时被撞得一个趔趄,继许清嘉之后,也被门槛绊了。 “哎呦。”孙秀花惨叫一声,摔在孙女旁边,脸色惨白地捂着老腰:“我的腰诶!” 许清嘉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奶奶。” 站得近的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要扶孙秀花。 “别动,别动,这是扭着腰了。”跑过来看热闹的赤脚大夫许再春赶忙出声制止,乱扶是要出事的。 他问了两声后,才指挥着许家几个儿子小心翼翼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婶子,你忍着点,有点儿疼!”许再春提醒。 孙秀花表示,她什么罪没遭过。 结果当场被打脸,推拿的时候疼得她惨叫连连,骂道:“臭小子轻点,你要老婶儿的命是不是?”许再春老子和许老头是堂兄弟,许再春是她看着长大的,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婶子,我要是不用劲,往后你得疼十天半个月。”许再春嘿嘿一笑。 推拿完,许再春叮嘱许家人:“七天内最好别下床,躺在床上养养,七天后也别干重活,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许家众人忙点头。 缓过劲来的孙秀花眼睛一眯:“何潇潇呢?”害她遭了这么一通罪,幸好没踩到她乖孙女,要不这事没完。 “被黄学武带走了。”从外面进来的刘红珍接过话茬,语气很有几分遗憾。 不消人问,刘红珍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后的事情说了:“眼看着闯了祸,马大柱抡起木棍就揍何潇潇。打了没几下,就被黄学武带着人拦下。马大柱就是个怂货,见他们人多,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黄学武是知青头头,念在何潇潇同为知青的份上,不好袖手旁观,所以带着几个男知青上前拦下马大柱。何潇潇哭着求着不要跟马大柱回去,哭得几个女知青软了心肠,于是带着她回了知青点。 孙秀花气得不轻,撞伤了她竟然连个面都不露,恨恨啐了一口:“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想得美。”等她好了再算总账。 瞥见一旁的许再春,孙秀花掏出钥匙。 刘红珍眼前一亮,向前一步,这可是橱柜钥匙,糖油鸡蛋都藏在里头。 “老三家的,你去拣五个鸡蛋给再春带回去。”孙秀花把钥匙递给周翠翠,农家人看病,都是给点粮食几把菜当诊金,客气一点的给鸡蛋。孙秀花抠,可她知道绝对不能抠大夫,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 刘红珍瞬间落了脸,也不管屋里还有外人在。 许再春只当没看见,假模假样道:“哎呀,这太多了,怎么好意思。” 等鸡蛋拿来了,一点都不耽搁他伸手接,喜滋滋道:“婶子要是不舒服,只管让人喊我。” 孙秀花心道,我可喊不起你,五个鸡蛋哩。 许向华送许再春出去,其他人也被老太太打发走,只剩下许清嘉。小脸上满是愧疚,要不是为了她,老人家也不会遭罪,幸好没有大碍。 孙秀花摸摸孙女嫩乎乎的脸蛋,哄她:“奶没事儿,正好趁这机会躺床上休息几天。” “我陪您,我给您端水送饭。”许清嘉连忙表态。 孙秀花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咱们嘉嘉真乖!”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她孙女从头发丝儿到脚都是好的。 祖孙俩说了会儿闲话,许清嘉便自告奋勇去给老太太打热水洗脚洗脸。 一进厨房,就见两大锅热水只剩下小半锅。 正当时,院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泼水声,出去一看,就见纪家文那屋前,刘红珍正往院子里泼水,那水还冒着热气。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家文每天都要泡脚。 刘红珍也看见许清嘉了,眼皮子一撂,高高兴兴地回了儿子屋里。 许清嘉郁闷,要是为了一点热水闹起来,都要觉得她小题大做。 在她记忆里,这位大伯娘最爱干这种事,多坏吧说不上,就是好吃懒做嘴巴毒,十分膈应人。 秦慧如没少被她气哭,去年催着许向华分家。本来照着这边规矩,儿女都成家后就该分家了。可许家老人喜欢热闹,所以最小的许芬芳都出嫁四年了,这家也没分。 这么捏着鼻子过了几年,秦慧如实在受不了了,身边总有那个人看你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谁受谁知道。 其实就是许向华都不得劲了,他这人疼老婆孩子,工资高油水又多,所以时不时会给娘儿三倒腾点好东西。刘红珍知道了就要阴阳怪气,好似他花的是她的钱。 也不想想,就是他大哥,十二块的队长补贴上交六块,剩下的就是私房。他一个月五十八块七毛的工资,上交一半,还会额外带点粮油布料回来,许向华自觉对这个家够可以的了。剩下的钱,他爱怎么花怎么花,关她什么事! 许清嘉皱了皱眉,她记得许向华答应秦慧如,过完年就要求分家,可秦慧如走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提这一茬。 作者有话要说: 黑五类子女,也就是地、富、反、坏、右(即地主、富农、□□分子、坏分子、□□分子)的子女 ☆、第5章 第五章 第二天,许清嘉起来时天已经很亮了,透过窗户往外一看,才发现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上面,白莹莹泛着光。 旁边是还在呼呼大睡的许家阳,小脸红扑扑,乖巧的像个小天使。昨天许向华想带他睡,不过许家阳牛皮糖一样黏着许清嘉,闹不过,也就由着他去了。 许清嘉轻手轻脚地出了被窝,穿好衣服后,一手端着脸盆毛巾,另一手拎着热水壶出了屋。 “三伯娘!”许清嘉打招呼。 正在院子里扫雪的周翠翠抬头:“嘉嘉起来了,早饭在锅里。” 许清嘉应了一声,站在屋檐下开始刷牙洗脸,洗手间?醒醒吧! 收拾好,许清嘉就去厨房吃早饭,打开锅盖一看,发现里头只剩下一个锅底的玉米粥,锅边贴着两个小孩巴掌大的番薯饼。 怕她烫着跟进来的周翠翠叫起来:“怎么只剩这点了。”应该有三个番薯饼,玉米粥也不该只这点。许清嘉姐弟还有她儿子许家宝都还没吃呢! 许清嘉抿了抿唇,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周翠翠突然想起来,之前刘红珍好像进过厨房,肯定是她拿了! “我给你们留了的。”周翠翠生怕许清嘉以为是她不给留饭,老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教训她。 “我知道。”许清嘉笑了笑,许向党夫妻都是老实人,老实的有点懦弱,所以刘红珍才敢这么做。要是周翠翠闹出来,刘红珍完全可以胡搅蛮缠不认,反正又没被抓个正着。 “三伯娘,小宝是不是也没吃,这点哪够我们几个分,煮两个鸡蛋吧。” 周翠翠犹豫。 许清嘉知道她犹豫什么:“我和奶奶说,也给奶奶煮一个。”老太太早饭肯定吃了,鸡蛋可以当点心。 周翠翠立刻不犹豫了,掏出钥匙开橱柜拿了四枚鸡蛋,特意挑个头大的。毕竟有一个能进小宝肚子里。 见周翠翠小心翼翼的把钥匙塞回里面的口袋里,许清嘉心想,刘红珍一大早闹这么一出,怕是气不过老太太越过她这个大儿媳妇把钥匙给了周翠翠。可她也不想想为什么不给她,给了她,还不得把东西都给祸祸了。 这边鸡蛋刚煮好,许家阳扯着嗓子喊姐的声音和许家宝喊妈的声音前后脚响起来,两人赶紧过去,各自帮着小祖宗穿好衣裳。 许清嘉压着许家阳刷了牙,小家伙皱着眉头好像在吃毒。药。 洗漱好,两个小的搬了小凳子在厨房吃起来,许清嘉则是把早饭端到了老太太屋里头。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早饭不太够,我就让三伯娘帮我们煮了鸡蛋,这个是奶奶的。”说着献宝一样把白煮蛋递给孙秀花。 什么叫不太够,借周翠翠十个胆,都不敢苛待孙女儿。孙秀花阴了阴脸,哪猜不到怎么回事,定是刘红珍这个馋嘴婆娘偷吃了,跟个孩子抢吃的,她也不亏心。 “你大伯娘人呢?”孙秀花压着火气问,这是瞧着她躺下了,胆子肥了是不是。 许清嘉:“应该串门子去了。”不是应该,是肯定。刘红珍喜欢议论东家长西家短,她又是大队长老婆,走到哪儿都有人巴结,所以格外喜欢串门。 孙秀花脸更阴了,早饭是周翠翠端进来的,屎尿也是周翠翠伺候的,她这个大儿媳妇倒是清闲。老太太想的更深,他们这老人是跟着长子过的,等她老了,这媳妇能靠得住? 许清嘉低头喝玉米粥,她要不告状,明儿的早饭还能少。不过这么个人,骂一顿好几天,要不了几天又故态复萌,就是老太太都拿她没辙,想想就糟心。 吃好早饭,许清嘉端着碗出去。 周翠翠正在灶头上洗碗,锅里加瓢水,就着火膛余温,水温正好,抬头对许清嘉道:“嘉嘉把碗放进来。” “麻烦三伯娘了。”许清嘉有些不好意思。 周翠翠愣了下,马上又笑开了:“顺把手的事。” 许清嘉笑了笑,回到自己屋里,就见许家阳和许家宝两小兄弟排排坐着在分昨天的糖,你一颗,我一颗,笑得无比满足。 想起昨天自己也分到糖了,许清嘉打开抽屉拿出来分给两个小的。 可把两个小的高兴坏了,许家宝突然站起来跑出去。 许清嘉纳闷地看了看,发现他去了厨房,还听见许家宝模模糊糊的小嗓子:“妈,吃糖,姐姐给的。” 许清嘉笑起来,孝顺的孩子谁都喜欢。 “姐姐,吃糖!”跑过来的许家阳小手攥着一颗糖,奋力垫着小脚尖。 许清嘉摸了摸他的脑袋,张开嘴。 小家伙笑得眼睛闪闪发亮,比自己吃了还高兴的样子。 一直到了饭点,出去串门的刘红珍才回来,一进门就宣布了一个对许家而言不怎么好的消息,何潇潇跑了,还把马大柱家里刚发的那点钱和布票糖票都带走了。十五那天,队里结算了工分还发了春节福利。 “我看她是早有预谋,要不哪能把钱票带在身边。”刘红珍恨恨道。 “跑了?”孙秀花一愣:“跑哪去儿?” “肯定是跑上海去了,她不是见天儿的嚷着她家里要平反了吗?”大伙儿只当她想疯魔了,“向国已经带着人去追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刘红珍咬牙切齿,“估摸着追不回来了。” 论理没有介绍信就买不了车票,被稽查队抓到也要遣送回来,可去年还不是照样跑了一个男知青,整一年了,也没见送回来。 为此,许向国这个大队长挨了公社的批评,这一回少不得又要被批。被批还算轻的,要是影响了来年队长的评选,那可怎么办? 这会儿要是何潇潇在刘红珍面前,她非得抓花了她的脸不成,害人精! 连带着孙秀花也担忧起来,只盼着许向国能把人找回来。这一担忧,就把要找刘红珍算账那点事忘了。这节骨眼上,还有什么比大儿子工作更重要,这可是他们老许家的门面。 再担心,饭还是要吃的,许清嘉用大海碗盛了满满一碗粥,上面铺了白菜萝卜,又拿了两个番薯给老太太送过去。 刘红珍歪了歪嘴,就她会卖好。 饭桌上,许向国和许向党兄弟俩不在,两人去追何潇潇还没回来。因着缺了好几个大人,孩子们倒是都能上桌了。 主食是一盆白粥,一盆红薯,配着水煮大白菜、腌萝卜、梅干菜,冬天只能吃这些腌制好的东西。 周翠翠要分粥,刘红珍动作比她快,一把抢过勺子,先给许老头盛了一碗干粥。接着是她的四个儿子,随后是她自个儿,清一色米多汤少。 轮到其他人,粥明显稀了不少。许清嘉更惨,只剩下米汤了。 刘红珍还装模作样地说道:“最后这些都给嘉嘉了。”丫头片子有米汤喝就不错了,想她小时候,连米汤都喝不着。 那语气活似她占了大便宜,许清嘉都被气笑了:“大伯娘可真心善,居然还给我留了米汤。” 许老头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大儿媳妇做得不大好,可孙女这么讽刺长辈也不像话:“吃饭。” 刘红珍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老爷子可不像老太太是个傻子,把丫头当宝贝。 就算臭丫头去向老太太告状,她顶多被骂一顿,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实惠,骂骂又不会少块肉。 许家阳看看许清嘉稀稀拉拉的碗底,不高兴地叫起来:“我姐没饭吃。” 刘红珍划拉一大口饭,敷衍:“这不是没了吗!大伯娘头一次分饭,也没经验,下次肯定注意。”以前分饭这种好事都是老太太干的。刘红珍觉得,老太太这一摔真是摔的太好了,心想着老太太多躺一阵才好。 到底还小,许家阳一时接不上话来。他把自己的碗往许清嘉那边推了推:“姐,我跟你换。” 许清嘉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便宜弟弟真是越看越可爱:“姐不饿,你自己吃。” 许家阳将信将疑。 “我没动过,分你点。”许家康端起碗就要往许清嘉碗里拨。他妈死得早,爸在新疆重新成了家,他这个拖油瓶就被扔在了老家。 许家康打小没少受许向华照顾,所以也格外照顾许清嘉姐弟。刚才没出声是觉得跟刘红珍这种人掰扯不清。还不如等四叔下班后告状,叫四叔看看别人是怎么虐待他闺女的,这家四叔养了一大半,他说句话比谁都管用。 “二哥不用。”许清嘉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扒着粥的刘红珍见状抬起头来:“你干嘛?” 许清嘉置若罔闻,端着碗离座。一而再再而三的还上瘾了。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今天要是不把这事闹大,算她输。 刘红珍愣是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不怀好意,这死丫头肯定要去老太太告状。 “爸爸。”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刘红珍差点呛到,抬头就见许家阳跳下凳子冲了出去。 许向华把车子停在边上,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着儿子进屋,笑容在看见女儿手里那薄如清汤的碗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6章 第六章 “小叔,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许家全丁点都没发现他四叔的冷脸,两颗眼珠子错也不错地粘在许向华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上。 每回他四叔拎着这个袋子,就意味着他打肉菜回来了。 刘红珍也看了过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当然她也没错过许向华阴沉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虚。可一想她是嫂子,小叔子还能骂她这个大嫂不成,没这样的道理,立马就不虚了。这村里,哪家丫头不是吃剩下的。 得不到回应的许家全直接跑了过去,伸手就要抢许向华手里的布袋。 许向华提起袋子,许家全抓了个空。 许家全愣住了:“四叔?!” “这是买回来给奶奶补身体的。”许向华淡淡道。 想着老娘遭了罪,自己又刚办了一件气人的事。许向华特意打了食堂最好的两个菜——土豆炖排骨、粉条烧肉。家里人多,所以他花了一个星期的饭票,打了满满当当两份。 结果呢,他想着家里人,可家里人就这么作践他女儿。别人碗里就算不是干的,好歹也能看见半碗米,他闺女碗里的米能数的清。 许向华就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回来了?”粗枝大叶的许老头没发现许向华的异样,只是奇怪这大中午的就回来了。 “我明天要出差,提早回来准备东西。”幸好回来了,要不他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儿女就是过得这种日子。他妈一躺下,秦慧如一走,他们就这么刻薄人,许向华气极反笑。 许老头终于发现儿子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讪讪,老幺疼闺女,比儿子还疼,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嘉嘉,帮爸爸进来收拾衣服。”许向华喊了一声。 正酝酿着情绪的许清嘉有点懵。 刘红珍也懵了,老四什么意思,要吃独食? 许家全无措地看着他妈。 “那我给妈热热去。”刘红珍站了起来,到了她手里还不是由她做主。 许向华笑容有点冷:“还热着,不麻烦大嫂。”这种刻薄事,除了刘红珍,完全不做他想,扭头朝许家康道:“康子过来下。” 许家康喜滋滋地应了,一手端起自己的碗,另一只手端着许家阳的,筷子拿不了,吆喝:“阳阳拿筷子。” 刘红珍眼窝子冒火:“干啥呢!” “回屋吃啊!”许家康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许清嘉绷不住笑了场,这人太好玩了。许向华好歹委婉了下,他倒是就差直接说,回屋吃肉! 刘红珍被噎了个半死,扭头看许老头,这也太欺负人了。 许老头闷头吃饭,只当没听见。 他能当没看见,许家全可不行,驾轻就熟的往地上一躺开始蹬腿,眼泪就来就来:“妈,我要吃肉!” 许向华看都不多看一眼,又不是他儿子,他心疼啥,别人可没见着心疼他女儿。 “他四叔,你看这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刘红珍跑过去:“你就给孩子吃……”一抬头撞上许向华冷冰冰的视线,刘红珍心头一紧,愣是吓得没了声。 说实话,她是有些怕这个小叔子的,人生得高高大大,眉毛又黑又浓,平日里笑嘻嘻不觉得,一旦冷起脸,还怪吓人的。 许向华冷冷扫她一眼,领着四个孩子离开。 之所以是四个,那是许家阳没忘记他的小哥哥许家宝,临走把许家宝拉上了。 回到屋里,许向华从袋子里掏出两个保温桶,这是厂里专门发给运输队的,方便跑长途时解决吃饭问题。 许家康、许家宝、许家阳注意力都在里面的肉上。 许清嘉低头酝酿情绪。 “好香啊!”许家阳吸了吸鼻子,由衷赞美,虽然馋得开始流口水了,可许向华没说能吃,他就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只是那小眼神盯着肉不放。 拿着搪瓷钢饭盒回来的许向华看见小儿子那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他时不时能带点肉回来,可架不住人多,吃到每人嘴里就只剩下肉沫了。 望着四个孩子面前的薄粥,他就想起刘红珍母子五个面前的干粥。顿时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去,她可真做的出来,一点都不觉亏心。 许家康每个月有许向军汇回来的二十块钱,加上每年分到的人头粮,就是顿顿吃干的都行。 他三哥许向党夫妻都是勤快人,许向党还有一手好木活,闲暇时帮人打点家具多多少少能换点吃的,只有一个儿子许家宝,根本没负担。 这家里最困难反倒是许向国这个当大队长的,四个在上学的儿子。许家文还是高中,每年学费书本费食宿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时不时要吃营养品补身体,刘红珍又是个好吃懒做的。 老爷子为什么不愿意分家,因为他最喜欢许向国,一旦分家,老大一家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许向华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大哥家的确有困难,何况小时候对他也不错。做兄弟的有能力帮一把也是该的,不求感恩戴德,可没那么理所当然,还倒过来欺负人的。 “嘉嘉?”许家康留意到了许清嘉的不对劲。 许向华看过去,只见许清嘉反常的低着头。 “爸爸,”许清嘉抬起头来,眼眶慢慢红了:“大伯娘说我是赔钱货,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吃饱,想得美。爸爸,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吃饱饭了?”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可怜,想当年,她也是校话剧团台柱子。 从昨天到现在,刘红珍就没消停过。莫名其妙被扔到这个吃穿都成问题的地方,许清嘉已经够郁闷了,刘红珍还要火上浇油。 长这么大,她就没遇见过刘红珍这么奇葩的人。一想还要跟这个奇葩朝夕相处,三五不时地被膈应下,这种日子她过不来也不想过。 许家阳一看她哭了,登时跟着哭起来:“大伯娘不给姐姐饭吃,是坏人。” 哭得许向华心都揪起来了,连忙一手抱着一个哄。 许清嘉身体一僵,下意识挣了挣,可许向华以为女儿跟他闹脾气,顿时又心疼又愧疚。 “乖,不哭,不哭,再哭就成花脸猫,不漂亮了。”许向华好声好气地哄,“你们放心,爸爸肯定让你们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许清嘉抽了抽鼻子,渐渐收了眼泪。 她不哭,许家阳马上也不哭了。 许向华松了一口气,拿毛巾给两个孩子擦了脸,然后添了点菜在搪瓷碗里:“你们吃着,我给奶奶送过去。” “您吃了吗?”许清嘉哽咽着声音问。 见这时候女儿还不忘关心他,许向华心头泛暖,笑道:“爸爸吃过了。”指指两个保温桶,“别省着,都吃光,晚上爸爸再去买肉。” 许家阳瞬间破涕为笑。 许向华揉揉他脑袋瓜,端着碗出了门。 “怎么回来了?”正在床上吃饭的孙秀花纳闷地看着走进来的许向华。 许向华把碗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我明天出差,早点回来收拾东西。” “这回去哪?去几天?” “宁波,七八天吧。”许向华笑:“那地方靠海,我给您带海鲜回来吃。” 孙秀花笑眯了眼,放眼三家村,就属她小儿子有本事,什么稀罕货都能淘回来。留意到他带来的肉,孙秀花美滋滋地夹了一块:“今儿这肉做得入味。” “那您多吃点。” 孙秀花又夹了一块排骨过瘾:“饭都吃完了,吃什么肉,没这么糟践的,留着晚上吃。” 老人家有口肉都惦记着儿孙,许向华知道劝了也没用,遂也没再劝。 许向华掏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他烟瘾不大,只烦闷的时候喜欢抽两根:“妈,我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 “我想分家。” “啥!?”孙秀花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许向华,见他神色认真,不是开玩笑,顿时慌了神:“华子,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分家了?”三年前他提过一回,差点把老头子气中风。 ☆、第7章 第七章 许芬芳出门子第二年,许向华提出分家,把许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进了医院,分家一事不了了之。 这两年他都没提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孙秀花心慌意乱的看着许向华,眉头拧成了疙瘩。 许向华抖了抖烟:“刚才饭桌上,大嫂和阿文四个吃的都是干粥,康子他们碗里半干半湿,嘉嘉就一碗米汤。妈,我咽不下这口气。” 孙秀花黑了脸,咬着牙道:“这个杀千刀的东西,你等着,待会儿妈就教训她,以后不许她碰饭勺。”又软了语气,“你大嫂她就是个糊涂蛋,你还不知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怎么不知道,自打她进了门,咱们家就没清净过。三五不时的说说酸话,搞点小动作,都不是大事,可膈应人啊!您骂也骂了,打都打了,可她还不是老样子。”许向华笑了笑,“慧如没少被她气哭,我就安慰她,等芬芳结婚就好了。可芬芳出门四年了,按理,咱们家四年前就该分家,可爸死活不愿意,说在一块热闹。可不是热闹了,今儿一出,明儿一出的,唱大戏呢。 我给慧如买块手表,她能阴阳怪气好几天。我给嘉嘉做身新衣裳,她一会儿嚷嚷阿文身体虚要进补,一会儿又全子裤脚短了。合着我自己挣的钱,我不能给我媳妇姑娘用,都得紧着她家先来,是不是?” 孙秀花张了张嘴:“她,她……” “妈,你让我说完,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头很久了。”许向华撸了一把脸,“养家我多出点,我认,谁叫我有工作呢,总不能兄弟吃糠咽菜,我倒吃香喝辣。可不能一边要我出大头,一边还要我受窝囊气吧。妈,你们心疼大哥不容易,也心疼心疼我啊。” 孙秀花被他说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些年她知道小儿子不容易,养这么一大家子人。 瞧着他们家进项多,可许向国交上来的那点钱养一个许家文都不够。 许向军邮回来的钱,她只动一半当儿子孝敬他们的,其他都给许家康攒着。爹没良心后娘狠,她得替孙子将来考虑。 这么算下来,这家里吃的用的大半是许向华的工资。她也知道这对小儿子不公平,所以儿媳妇里她高看秦慧如,孙辈中最疼许清嘉姐弟。 可她真没想到小儿子心里头这么委屈,孙秀花抹了一把眼泪:“华子,妈知道你委屈。妈给你保证,你大嫂以后但凡敢胡来,我抽她大嘴巴子。” “妈,我信您,可我不信大嫂。她这人记吃不记打,要不也不能混到现在。这么一大家子都要您操心,您总有个顾不着的地方。慧如又不在,我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我真不敢把嘉嘉和阳阳留在她眼皮子底下,您看,今天一个没注意,嘉嘉阳阳连口饱饭都吃不着。 当时我看见嘉嘉那碗,妈,我差点就想砸大嫂脸上去,她怎么做得出来。阿文几个身上穿的都是我弄来的,没要公中一毛钱,也没要他们家一分钱,可她怎么对我孩子的。” 许向华眼神透着冷意。 “你的好,你大哥你侄子他们都记着,刘红珍那就是个棒槌,不值当为她生气。华子啊,你消消火,回头我和你大哥说,让他好好和刘红珍说道说道,要是她再犯浑,我让她滚回娘家去。”孙秀花发狠,都是这搅家精,搅得家都要散了。 “她能愿意走,就算她要走,她替咱老许家生了四个孙子,爸和大哥能狠得下心,侄子们能舍得。”许向华扯了扯嘴角,刘红珍敢这么混,可不就是自持为老许家生了四个带把的,这一辈一半男丁都是从她肚皮里出来,是老许家的大功臣。 “妈,这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这么多人住在一块免不了磕磕绊绊。再这么住下去,剩下那点情分早晚得磨光了。分了家,各过各的,远香近臭,关系还能比现在好一些。”许向华点了烟。 孙秀花被他说得心头发凉,情分磨光这一点她听进去了,看许向华这模样就知道,他和老大家那点情分已经被刘红珍磨得差不多了。这儿子向来主意正,要是再强压着不许分家,只怕他得彻底寒了心。 “你爸他不会同意的。”孙秀花心乱如麻。 许向华笑了笑:“我每个月给您和我爸二十块钱。”养爹妈是他的义务,侄子不是他的责任,至于爹妈想补贴谁,他管不着。 这笔钱加上老两口每年能分到的口粮,还有其他兄弟的孝敬,足够过得很好。 之前许向华每个月交三十块家用,少了十块钱。不过一旦分了家,就不用养这么多人了,这么看着分摊下来反而只多不少。 可事实上不能这么算,一旦分了家,许向华时不时带回来的粮食肉油也没了。还有布料,他在棉纺厂上班,老许家就没缺过布,老头子恐怕不会答应。 孙秀花心里乱的不行,一会儿是小儿子,一会儿又是大儿子,忽然想起来:“分了家,谁照顾嘉嘉阳阳,你这时不时就要出门?” “我是想您和我爸跟着我,我给你们养老,我没什么大本事,可让你们吃饱穿暖还是办得到的。不过我爸肯定不乐意,您看您愿不愿意,您要愿意,您就帮我照顾下孩子。您要不愿意,我就把孩子接到县城去,反正有食堂,饿不着。” 他早就想好对策,能和和气气分了家最好,顶好老娘跟着他。不行,他就把孩子们接到县城去,横竖不能继续这么过日子了。 “去了县城,你们住哪儿?”许向华没分到房子,所以每天得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上下班。 许向华道:“先租房子住着。” “那可得花不少钱。”孙秀花先给心疼上了。 “所以,您跟着我得了,我给您起个敞亮的新房子。”许向华哄。 孙秀花默了默:“你盘算很久了吧?”起房子,租房子,听着就不像是一天两天能琢磨出来的。 许向华笑了笑,没说话。 “你爸不会答应的。”孙秀花嘴里发苦。 许向华用力抽了一口烟,要笑不笑的模样,“脚长在我身上,我爸还能管得了我去哪。” 三年前县城局势乱,他不敢把老婆孩子接进城,可今时不同往日。老头子要是死活不同意分家,他就把自己这一房单方面分出去,也许还要带上康子,他走了,这小子留下怕是不好过。 孙秀花嘴唇颤了颤,她听明白了,要是他们不同意,他就带着孩子搬出去。跟老二似的,不就等同于分出去了。 “你就一定要分家?” “一定!”许向华语气坚决。 孙秀花难受得慌,清晰的意识到这家真的要散了:“你先别跟你爸说,我缓缓跟他说,等过了年再提,让你爸过个好年。” 许向华应了,这事一两天掰扯不清,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的确没充足的时间处理。何况他本来就打算年后说的。 回头,孙秀花就把刘红珍叫了进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不是这搅家精,许向华怎么会想分家。 刘红珍低着头,唯唯诺诺,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可孙秀花知道,刘红珍只是在敷衍她,这些话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人就是老油条,脸皮比城墙还厚。不对,刘红珍压根就没脸没皮,但凡要点脸皮,她能混了这么十几年。老许家前世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媳妇。 骂了半响,刘红珍不痛不痒,倒是孙秀花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想揍,她下不了床。刘红珍也乖觉,死活不肯靠前。 孙秀花冷笑:“你以为我躺下了不能把你怎么着,所以胆子肥了是不是,回头我就告诉老大,让老大捶你。你个败家娘们儿,咱们老许家就是散在你手里的。”真等老四分出去了,有她后悔的。 刘红珍没听出她话里机锋,只记着让许向国揍她这一句了,她男人向来听这个老不死的,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又恨得不行,精贵的大米合该给男孙吃,她为老许家生了四个孙子,难道还不能多吃两口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孤月山人、濛濛的地雷(づ ̄3 ̄)づ╭谢谢读者“濛濛”的营养液 10 读者“最近吃得比较多”的营养液 5 读者“kay”的营养液 10 ☆、第8章 第八章 在刘红珍的惶惶不安中,许向国和许向党回来了,许向国阴沉着脸,显然人没追到。 冲上来追问的刘红珍撞到枪口上,被许向国骂了一句。 刘红珍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而是殷勤道:“吃饭了没?给你们留了饭。” 兄弟俩在外头吃了碗面,只吃了三分饱,国营饭店一碗面两毛钱还得搭上三两粮票,哪舍得敞开了吃。到现在,面早消化完了,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刘红珍便拉着周翠翠进厨房,怕孩子们偷吃,所以中午盛出来的粥锁在橱柜里。 周翠翠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刘红珍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中午她朝周翠翠要钥匙,这憨货居然不给她,还搬出老太太来压她,拿把钥匙就以为自己是这家女主人了,美死她。 她是长媳妇,等老两口蹬腿去了,这家还不是她的。 橱柜一开,刘红珍眼尖地发现一碗肉,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了一块塞嘴里,也不顾肉还是冷的,三两下就咽了下去。想起那么大一袋子肉儿子们却一口都没吃着,刘红珍咀嚼得更用力,泄愤似的。 动作快的周翠翠都没反应过来,见她还要伸手拿,周翠翠急了,一把抓住刘红珍:“这是妈的肉。”这肉是孙秀花中午剩下的。 论力气刘红珍还真不是周翠翠的对手。 在娘家刘红珍也是干惯农活的,可她嫁进许家没多久就怀孕,怀相还很不好,所以整个孕期都没下过地,家里有口吃都紧着她先来。 刘红珍才知道原来人还能有这样的活法,等许家文出生,早产体弱。家里但凡红糖鸡蛋都进了刘红珍的嘴里,有营养才能下奶嘛! 旁人家的孩子三五个月就断奶了,许家文愣是吃奶吃到了两岁。要不是怀了许家武,刘红珍还想继续喂下去。 之后几年,刘红珍一茬接着一茬的生孩子,加上要照顾体弱多病的许家文。因而刘红珍除了农忙时上工。平时就和孙秀花一块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再干点自留地里的轻省活。 直到许家文十岁,刘红珍才被孙秀花赶出去挣工分。恰逢许向国当上副队长,顺理成章的,她混了个轻松的活,三五不时的偷懒,旁人看在许向国面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年后,许向国成了大队长,有恃无恐的刘红珍干活更是出工不出力。 刘红珍可不就被养娇了了,哪里及得上做惯农活的周翠翠。 力气不够,刘红珍转换策略,赔笑:“你看向国和你家向党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了一天,可不得吃点肉补一补,咱们夹两块肉上去,妈肯定愿意,那可是她亲儿子。” 周翠翠不为所动,她虽然也想自家男人吃口肉,可想起老太太就歇了心思,闷声闷气道:“你去问妈?” 刘红珍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嘿,变聪明了,恨恨地瞪了两眼,没好气地往回抽手:“手脚快点,想饿死人啊!” 一回头就见门口杵着许向党,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使得他看起来特别黑。黑黝粗糙的脸上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刘红珍。 看得刘红珍心里发毛,她敢骂周翠翠,却是不敢招惹家里男人的。 “你怎么进来了,饿了?”周翠翠问自家男人。 许向党闷声道:“口渴。” “我去送水。”可算是找着借口的刘红珍提起地上铁皮热水壶就往外跑,老二那模样怪瘆人的。 周翠翠倒了一碗热水递给许向党。 许向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嘴笨舌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来端。”说着接过碗喝光水,端起橱柜里的两碗冷粥就往外走。 堂屋里,许老头和许家三兄弟都在,许向党闷头喝粥,许老头和许向国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向公社交代。 “老四啊,你认识的人多,你看看能不能托人在上海找找。”许老头吧嗒一口旱烟,虽然给上海那边拍了电报,可他也知道希望不大,逃回去的那些人可会躲了。 许向华一本正经地应了,却没当回事。找回来给马大柱当沙包,虽然何潇潇不是好东西,但是马大柱更不是东西。 近年来逃跑的知青不少,几乎每个大队都有,大哥别笑二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爸和他大哥都是官迷,但凡能影响他大哥工作的都是大事,许向华懒得说。 视线一扫,扫到了闷头喝粥的许向党,许向华挑了挑嘴角。 喝完粥,许向党去了后头劈柴,他是个闲不住的,也是觉得在这家里自己最没用,要是不多干活,他心里不踏实。 周翠翠也是差不多的心思,所以两口子都是眼里有活的,一天到晚没个休息。 许向华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许向党奇怪地看他一眼。 许向华递了一根烟过去,许向党也抽烟,不过他从来不舍得买。偶尔许向华给他一包,他也是留着敬人用或者过年时送人。 许向党黝黑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许向华凑过去给他点烟,留意到他粗糙的面孔,头顶的白发,最后落在他皲裂的手上。 一瞬间,许向华心里很不是滋味,许向党只比他大了三岁,可看起来两人差了十岁不止,比许向国还显老。 这家里,老爷子喜欢许向国,老太太偏疼他和许芬芳。中间的许向军和许向党不上不下,不过许向军精明,吃不了亏。所以家里最可怜的就是憨厚的许向党,娶了个媳妇也是老实懦弱的。 捡了一截木头当凳子,许向华咬了咬烟蒂,开门见山:“三哥,你想过分家吗?” 许向党手抖了一下,差点拿不住烟:“你说啥?” 见他这反应,许向华笑了:“分家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儿天气不错。 许向党整个人都懵住了。 许向华摸了摸下巴:“论理咱们家早该分了。你是我亲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是不耐烦继续住在一块了,吵吵闹闹没个消停的时候。我想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 这话可说到了许向党心坎里,他想起了方才厨房里那一幕。 刘红珍呵斥周翠翠的情形,三天两头在家里发生。明明她应该干的活,却推给翠翠,干了也没落一个好。媳妇被这么呼来喝去,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分家的念头,不是没冒出来过,就算分了以后,吃用没现在好。可他们夫妻俩有手有脚也肯干,肯定饿不死。哪怕苦一点,可心里头松快,不用欠着人也不用受气。 可妹子出嫁第二年,许向华才起了个头,就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老爷子差点出事,还说想分家等他死了再说。 所以这几年,许向党也只敢想想。 许向华循循善诱:“分家以后,你和三嫂养些鸡鸭,再养几头猪,年底卖了,都是钱,养得好了,也有好几百。小宝七岁了,你也该开始替他攒家底了。” 倘若不分家,养这些家禽牲畜的主力肯定是许向党两口子,钱两人却是摸不着的,但是他和许向国挣的钱却有一半是私房。 许向党脸色一僵,他手里拢共有十八块七毛五分,是这些年孙秀花塞给他应急,他存下来的。 侄子们都有他兄弟攒的家底,可小宝有什么,只有十八块七毛五分。 许向党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他自己怎么样没关系,可儿子是他命根子。 见他脸色辗转变幻,许向华诚恳道:“三哥,你就是不为自个儿,也得替小宝考虑考虑。” 许向党咬了咬牙:“你想我干嘛?” “我年后就跟爸妈提分家,你到时候表个态,坚决点。”分家这事,老爷子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自己把自己分出去那是下下策,他的情况到底和许向军不同,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他自己不在乎,可女儿要嫁人,儿子要娶媳妇,名声这东西还是要的,所以他来找同盟了。 这一天晚上,好几个人没睡好。 躺在床上的许向党脑子里乱轰轰的,各种念头在里头打架。 他翻来覆去,弄得周翠翠也睡不好,就连睡在周翠翠边上的许家宝也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噘嘴,似是不悦。 周翠翠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安抚,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睡不着?” 黑暗中,许向党横了横心,把下午兄弟俩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咽了口唾沫,问:“你怎么想?” 周翠翠半天没说话。 许向党耐心的等着,心跳不由加速,扑通扑通,不只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周翠翠的。 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许向党嗓子眼有些干,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 “咱们听四弟的吧,四弟聪明,心好。”周翠翠声音有些忐忑。老实不代表傻,周翠翠分得清这家里谁真心对他们这一房。 大哥话说得漂亮,实事儿却没见他干过多少。一直说着要给换个略微轻松点的活,可他们夫妻俩至今都干着重活。因为一家子都干轻松活的话,外人要说他这个大队长不公正。 可四弟会悄悄给红糖、奶粉、麦乳精,让他们补补身体,反倒让他们不要说出去。 许向党点了点头,又怕周翠翠看不见:“好。”声音有一点点抖。 这一晚两口子都没睡好,心头热乎乎的,越想越精神。 另一边许向国夫妻俩也没睡着,许向国愁着何潇潇逃跑的事儿,辗转反侧。 刘红珍则是悄悄揉着肋骨,一回屋她就被许向国踹了一脚,喝骂一顿不说还被赶了出去。 她哭着跑进了大儿子屋里头,许家文泡了一碗麦乳精给她喝,又劝慰了好半天。 刘红珍这才别别扭扭地回来敲开房门,对许向国做了保证。 她那些话,许向国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认错求饶比谁都快,可要不了多久又要犯老毛病。你说她傻吧,精明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可偏偏又老是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蠢事。明知道老四疼闺女,还要去刻薄许清嘉,真以为老四是个泥人性子。 许向国余光留意着许向华那屋,里头透着光,站在门口又训了刘红珍一顿,才让她进来。 揉了两下,缓过来一些,冷不丁听见许向国在叹气,刘红珍眼珠子一转,讨好道:“要不明天咱们买点东西给姚书记送过去。” 许向国翻了个身:“费这个钱干嘛,也许过两天人就遣送回来了。” 刘红珍心里就有了数。 ☆、第9章 第九章 过了三天,何潇潇还是音讯全无。 刘红珍寻了个无人的机会,心急如焚地走到许老头面前:“爸,何潇潇还没回来,这可咋办呢!去年向国就挨了批评,今年再这么一闹,向国不会被撤职吧!” 许老头慢慢地抽了一口烟,他也担心啊,可他能怎么办? 觑着许老头脸色,刘红珍满脸担忧:“爸,我琢磨着要不咱悄悄给姚书记家里送点东西,我听说书记爱抽烟,要不送几包烟过去。” 许老头想想也有理,咬了咬牙道:“行,那你去县城买点好烟,再搭点酒。”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跟大儿子的队长位置比起来,这些算什么。 “诶。”刘红珍应了一声,然后为难的看着许老头。 许老头看了看她,认命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想了想又多掏了五块:“我手里没粮票,你问问阿文有没有?”供销社里一些烟不用票,可酒得搭着粮票买。 许家文在县城上高中,所以孙秀花会给他一些粮票以备不时之需。 之所以不直接向孙秀花要,那是因为前几天他刚被老太婆骂了一顿。跟她去要,免不得被唠叨,还不一定能要来。老太婆才说过,老大一家花钱太厉害,以后得紧一紧。 刘红珍喜滋滋地接过钱,转过身,两只眼都在放光。这可是十块钱,上一天工哪怕拿满工分也就值三毛五分,不吃不喝得做一个月 。就是遗憾没要到粮票,不过她可没那胆子去找婆婆要。 找许家文要了点粮票,刘红珍就骑着自行车往城里去。老许家有两辆自行车,许向国、许向华各一辆,这可是村里独一份。 进了城,刘红珍可不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得找不着北了。 刘红珍熟门熟路的找到国营饭店,一气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羊杂汤,一共花了八毛钱和五两粮票。羊杂汤不要肉票,也是她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碗,这不要票的肉可是稀罕货。 吃得肚皮滚圆,刘红珍才杀到供销社,忍着心痛买了烟酒,特意多买了几包烟给许向国留着。还剩下两块三毛钱,刘红珍想了想又回到饭店买了七个大肉包子。许家文两个,两口子和剩下三个儿子一人一个,她都算好了! 逛了一圈,刘红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许清嘉在老太太屋里看书,她把之前的课本翻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现在的小学课本还挺有意思的。 孙秀花坐在床上织毛衣,把许清嘉去年短了的旧毛衣拆掉,再加点新毛线,刚好够织一件新毛衣。 织了一会儿,透过田字窗见外头太阳不错,孙秀花便道:“看这么久的书也累了,出去玩一会儿。” 许清嘉扭了扭脖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她要是不出去,老太太能念叨半个小时。 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老太太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我出去玩了。” “把帽子手套戴上,外头冷。”孙秀花叮嘱。 许清嘉脆生生的应了。 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屋顶田地上都是积雪,看过去白茫茫一片。许清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雪了,她家那边下个小雪都能引爆朋友圈。 家,许清嘉瞬间黯然,也不知道那边的她是个什么情况,幸好爸妈还有哥照顾。 至于这边,论理也该有她爸妈。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照常出生?若是,那不是有两个‘她’了,想想还挺奇怪。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找找看。 她妈还好,小时候没怎么受苦。找起来应该不难。她没少听外公说古,外公是轧钢厂八级钳工,外婆也是轧钢厂工人,老两口一直在厂里干到了退休,顺着厂就能找到。 她爸就可怜了,六个兄弟两个姐妹。据她爸说,小时候吃的是米糠野菜,过年都吃不上肉,生病只能硬抗,她一个叔叔就是活活病死的。 找起来还难,老家地址她当年记得,可现在农村都是生产队,鬼知道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是不是同一个村名。改革开放后农村变化大,换村名也是常有的。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许清嘉回神,抬眼就见抬头挺胸坐在自行车上的刘红珍,可威风了,这年头骑一辆自行车,比二十一世纪开辆小轿车都气派。 见到许清嘉,刘红珍就觉得左边的肋骨隐隐作痛,要不是因为这赔钱货,她能遭这罪。 不过许向国的警告犹言在耳,刘红珍也就是斜了下眼,无视许清嘉,用力踩着车离开。 许清嘉笑了笑,想起了昨晚的哭声,记忆里,每次大房那边干仗都声势浩大。然而就算是这样,刘红珍照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一阵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四十岁的人了,活成这样,也挺逗的! 许清嘉抓了一团雪捏着玩,继续琢磨,她得想办法挣钱。现在她自己都是靠许向华养,谈何找爸妈。 可要怎么挣钱?农民富余的蔬菜禽蛋只能卖给供销社,卖给别人就是投机倒把。大革命结束后不兴批。斗了,可抓到也要没收,数额大的还得坐牢。还要过两年,老百姓才能自由买卖。 不知不觉间,许清嘉走到了小河边,就见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还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砸开了河面在叉鱼,拿着鱼叉的还是许家康,表情有些无奈。 一群人叽里咕噜个不停,有鱼都被吓跑了,能不无奈吗? 许清嘉忍不住笑了。 “姐。”许家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兴高采烈的指着许家康:“二哥说抓鱼给我吃。” 许清嘉笑眯眯的摸摸他脸蛋,觉得有点儿凉,把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二哥真厉害!” 很厉害的许家康特别想把旁边这群叽喳个不停的小混蛋轰走。 也许是他身上怨念太深,终于惊动了老天爷。 一灰不溜丢的小男孩兴匆匆地跑过来:“小汽车,来了两辆小汽车。” 呼啦啦一群人都跑了,很多人其实并不明白小汽车的含义,可人都有从众心理。 一晃眼的功夫,河边只剩下许家康,许家阳还有许清嘉。 许清嘉问许家阳:“你不去看小汽车?”这么大的孩子不是最好奇的时候。 “爸爸有大汽车。”许家阳神情特别骄傲:“我坐过。” 许清嘉失笑,她怎么忘了,许向华可是开大货车的,这年头大车司机可是一份了不起的工作,待遇好外快多。 “小汽车有什么好看,哥叉鱼才好看,你们等着,哥给你们抓一条大鱼熬汤喝。”许家康斗志昂扬,从旁边的草篮里抓了一把蚯蚓干抛在河面上,两只眼错也不错地盯着水面。 许清嘉不禁跟着闭气凝神。 许家阳更是紧张地捂住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忽然泛起浅浅水纹,许清嘉还没看清,就见许家康用力一掷,举起来时铁叉上就多了一条还在垂死挣扎的草鱼,看着有两斤重。 许家康得意洋洋地把鱼举到许清嘉面前。 “二哥真厉害!”许清嘉十分捧场的鼓掌,欢天喜地的把鱼从叉子上弄下来扔进草篓里。这两天除了鸡蛋,她就没再吃到过一口荤腥。许清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馋肉,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她在嚷着减肥。 许家阳跟着起哄,奶声奶气地叫:“二哥真棒,二哥最厉害!” 许家康十分受用的挑起了嘴角,望着姐弟两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顿觉责任重大。 责任大,动力多。 没多久,许家康又叉到一条小一斤的鲫鱼,看来今儿他要走大运了。搁平时,一天都抓不到一条鱼,要不大人们早都跑来了。 许清嘉姐弟两又是一番盛情赞美,专家不老说,赞美能最大程度的激发潜力嘛。 今天,许清嘉信了。大半个小时后,许家康再次叉到一条草鱼,比第一条还大一圈。 丰盛的战利品让许清嘉心花怒放,她已经在琢磨着回去做酸菜鱼了。 “你可真厉害!”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兄妹三,这才发现岸上站着一高挑的少年,竖着大拇指,一脸惊叹。 见他们看过来,少年从岸上跑下来:“你教教我怎么叉,我……”少年一脚踩到岸坡上的冰,瞬间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冲向河面。 河上的冰,不厚,毕竟这儿是南方。 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冰裂声接二连三响起,紧接着是噗通一声,伴随着惨叫声。 ☆、第10章 第十章 意外发生地猝不及防,许清嘉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那打扮时髦的少年已经在河里扑腾了。幸好河滩浅,少年扑腾了两下就自己站了起来,可浑身都湿透了,冻得嘴唇乌青,牙齿打颤,连走上来的力气都没有。 许家康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人拉到岸上,皱着眉头问:“你哪家亲戚,我送你回去换衣服,要不得冻病了。”这小子该是坐那小汽车来的,也不知哪家的倒霉亲戚。 少年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瞧他这可怜样,许清嘉摘了手套递给他:“捂捂脸,不是走亲戚的?” 少年拿手套使劲擦着脸,只能颤颤巍巍地点头。 许清嘉就对许家康道:“先送咱家吧。” 许家康纳闷,不走亲戚跑他们村来干嘛?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一身湿衣服脱了,否则一准生病。也不顾他身上湿哒哒的,许家康脱掉他吸饱水的羽绒服,然后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他裹上,一手拎着湿衣服,一手拉着他就跑。 许清嘉则牵着许家阳,拎着鱼篓跟在后面。 少年是被许家康拖着跑回去的,他都快冻成冰疙瘩了,跑都跑不动,亏得许家康力气大,把人半拖半拽地拉回家。 刘红珍正在屋里头吃肉包子,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又饿了。回来一看人都不在,就连最不喜欢出门的许家文也不在。刘红珍便回屋吃了自己的肉包子,没忍住又吃了一个。冷了没热的口感好,可到底是白面儿做的,一口下去油汪汪,照样好吃。 刘红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拿着第三个肉包子剧烈挣扎,忽然听见院里传来动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出门一看,只见许家康拖着一个人心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定睛一看,那人身上还在淌水。 准是这个野小子闯祸了,刘红珍立刻走了出去:“康子,你干啥呢!” 许家康没理她,拉着少年就往屋里头奔。 被无视了的刘红珍气结,就要跟进去:“你把人怎么了?” “砰”许家康随手甩上门还给落了门阀。 险些被撞到鼻子的刘红珍捂着心肝拍门:“康子,你干嘛呢!你可别把床祸祸了,晚上让阿武盖啥。”许家康和她二儿子许家武一个屋。 “别吵,再吵,我告诉大伯你欺负我。”许家康回了一句,麻利地开始剥少年衣服裤子。 门外的刘红珍气了个倒仰,愣是不敢再敲门了,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刘红珍恨恨地朝门啐了一口,心里暗骂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崽子,怪不得亲爹都不惜搭理你。 “干嘛!”面无血色的少年下意识抓着裤子,哆哆嗦嗦地问。 许家康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脱衣服啊,你想和衣服冻在一块。” 少年讪讪地松开手。 脱了衣裤,许家康拿了一条干毛巾让他擦身体,一擦干,那少年就僵着脸钻进了被窝,蜷在被窝里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少年开口:“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叫江一白,你呢?” “许家康,”许家康瞅瞅他:“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儿?” “来接我爸,”江一白不自在地在被窝里动了动,光溜溜的感觉有点儿羞耻:“我爸几年前下放到这儿来,现在平反了,我和我哥来接他回家。” 他爷爷是老革命,在那场大动乱里被打成了反动派,几个儿女也遭了殃,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下放的下放。他爸和他妈离了婚,才保全了他。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老爷子还没官复原职,但是江家人好歹自由了。江一白一刻都不愿意等,闹着要来接他爸,江老爷子拗不过孙子,也是不放心,就让外孙韩东青陪他一块来。 父子见面,热泪盈眶自不必说。哭得鼻头红彤彤的江一白害臊,趁着江平业和白学林道别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开,也是想看看父亲这些年生活的地方,哪想这么寸,差点被冻成冰棍。 且说许清嘉,把人和鱼送回去之后,她就去报信。来了外乡人,以村民的好奇心,一问准能找到。 一路找过去,远远的就见一人走在大榕树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照耀的少年格外英俊。 怪不得边上小姐姐们都看红了脸,就是许清嘉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板寸头最挑脸,长得好显得特别帅,长不好就是监狱犯,这人显然是前者。 韩东青是出来找江一白的,也不知这小子野哪儿去了,正想去下一个地方找,就见一小姑娘笑盈盈走过来。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又乖又可爱,韩东青不禁想起了家里差不多大的小堂妹。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穿蓝色外套黑裤子的人吗?”许清嘉暗道失策,忘记问落汤鸡大名了。 “高高瘦瘦,脸挺白?”韩东青反问。 许清嘉点点头,是挺白的,冻了冻就更白了:“他掉河里了,人没事,就是衣服都湿了,现在在我家。” “谢谢你们,”韩东青忙道,“我去拿套衣服,小妹妹,你在这儿等等我。”跨出一步,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江一白塞进来的奶糖,当即掏出来塞进小姑娘手里。 被塞了一手大白兔的许清嘉看一眼大步离开的韩东青,再回头就见之前只敢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姐姐们都跑过来了。 许清嘉赶紧把奶糖往兜里一塞,没办法,她还有一个弟弟呢。现在的大白兔奶糖号称七颗奶糖等于一杯牛奶,被视为营养品,供销社里一摆出来就会被人抢购一空。她刚刚扫了一眼,一共就七颗,根本不够分。 “嘉嘉,你认识他?” 许清嘉摇头,简单的把河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努力忽视投在她口袋上的目光,这是许家阳的口粮。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小气的一天! 不一会儿,韩东青就回来了,刚刚还围在身边的小姐姐们顿时鸟兽人散。 许清嘉:“……”妹子好腼腆。 一手拎着牛皮箱子,一手拿着棉衣的韩东青微笑道:“小妹妹,麻烦你带个路。” 许清嘉对他甜甜一笑,领着他往家走。 韩东青也笑了笑,这小姑娘倒是挺大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小姑娘普通话说得不错。 韩东青进屋时,江一白正趴在被窝里捧着搪瓷罐子喝热水,一见韩东青,立马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哥。” 只一眼,韩东青就知道他好得很,顿时放了心,有心笑话他:“你可真行,还能掉河里去。” 江一白炸毛,激动地撑起身子:“还有没有兄弟情了,我都掉——嗷!”撑到一半的江一白飞快趴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许清嘉。 许清嘉一脸无辜和纳闷。 瞪圆了眼睛的江一白与她面面相觑,一张脸忽青忽红,他里面可没穿衣服。 韩东青踢了踢脚边箱子:“我给你带衣服来了。” 许清嘉十分乖觉地走了出去,许家康也跟着出来了。 许清嘉掏出奶糖给许家康。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和阳阳吃。”许家康不屑一顾。 许清嘉忍俊不禁,直接剥了一颗塞他嘴里,十五岁,充什么大人。 屋里头,韩东青打开皮箱,将衣服一股脑扔给江一白。 江一白躲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一边看着他哥把一罐大白兔奶糖,四个肉罐头还有四个水果罐头放在墙角的桌子上。 这些东西是他们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一路下来也送的差不多了。 江一白还嫌弃:“哥,你也太小气了,人家可是救了你弟弟我一条命诶,你弟弟我就值这点东西。” 韩东青头也不回:“我装一箱子东西,然后你光腚穿棉袄。” 江一白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韩东青嗤笑一声,把湿衣服装进去:“你羽绒服呢?” “不在屋里?”江一白反问了一句,努力回想了下:“应该掉路上了。”他都快冻傻了哪还记得细节,只记得那衣服重的像铁,掉了也正常。 韩东青也就没再问,过来的路上,许清嘉顺手给他指了江一白掉下去的地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衣服,许是被人捡走了。 院子里嚼着奶糖的许家康突然左顾右盼,发现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不见了。盯着斜对面紧闭的房门,许家康冷笑一声,村里村坊的,院子里的东西除了自家人谁会捡。自家人捡了怎么着也会问一声,会不声不响拿走的也就她了。 许清嘉循着许家康的目光看过去,那是许向国和刘红珍的房间。 “怎么了?” “之前我把江一白的外套扔这儿了。”许家康指了指左边的空地,许清嘉瞬间了然:“她在?”这还真是刘红珍做得出来的事。 许家康哼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难怪外头这么大动静,都不见她出来,她不是最爱看热闹的。 许清嘉忽然拉住许家康,示意他看外面。 村道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老许家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若龟”,灌溉营养液 +2 读者“哇咔咔”,灌溉营养液 +7 读者“莲蓬点点”,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ppin___”,灌溉营养液 +5 读者“anbu欲ntian1”,灌溉营养液+30 ☆、第11章 第十一章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子戴着簇新的雷锋帽,穿着笔挺的军大衣,面容憔悴却神采奕奕。 看了好几眼,许清嘉终于从记忆里翻出这张脸,这不是住在山坡上牛棚里的那人。 村里小孩都被警告过,不许和牛棚里的牛鬼蛇神说话,要不然会被吃掉。 只是小娃娃好奇心旺盛,难免偷偷摸摸跑过去看牛鬼蛇神长什么样。原身小时候也跟着凑过热闹,记忆里这人一直都佝偻着腰,神情萎靡。 和眼前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大相径庭,不过想想这时间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小同志,是你救了我儿子?”江平业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嘉。心想许向华这糙汉子居然还能生出这么水灵灵的女儿。 许清嘉摇了摇头,把许嘉康推上前:“是我哥哥把人从水里拉上来的。” 没见许向国、两个副队长还有会计态度都恭恭敬敬,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许家文,笑容里也带着热情。 人群里还有他们公社姚书记,他的站位排在好几个生面孔后面,可见这几人身份更高。 这一群人神情中多多少少透着点下级接待上级的郑重与殷勤,说话这人身份肯定不低,让许家康露个脸总不是坏事。 江平业笑容深了深,主动抓着许家康的手握了握:“小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阵仗,说实话许家康有点慌,他强自镇定道:“没什么,就是搭把手的事。” “爸。”穿好衣服的江一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江平业见儿子依旧生龙活虎,才算是彻底放了心:“还不过来谢谢这位小同志,”江平业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许家康的名字:“小同志怎么称呼?”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许清嘉把许家文拉到了一边。 许家文不悦,许向国特意让许家全回来叫他过去陪着招待人,就是想让他在领导们面前露个面。 江平业什么身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县革委会瞿主任都想讨好他。他要是能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说不定今年他就能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 这节骨眼上,许清嘉给他添乱,他能乐意嘛,要不是碍着人前,许家文早甩开她了。 许清嘉只当没看见许家文脸上的不耐烦,你妈做的糟心事,还是为你做的,你不收拾烂摊子谁收拾? 许家文忍着怒气随着许清嘉走到边上:“嘉嘉别闹,有什么待会儿再说。” 他压着火,许清嘉还不高兴呢,原本还想说得委婉点,照顾下许家文的面子,可望着许家文这张臭脸,许清嘉直接道:“江一白扔在院子里的外套不见了,麻烦大哥去问问大伯娘有没有看见。要不待会儿人家问起来,咱们家可不好交代。” 许家文脸色一僵,继而青了,终于正眼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一点都不怵的回望他,她就是怀疑刘红珍偷了。换成五岁的许家阳估计都能猜到这一点,刘红珍那德行,谁不知道。 好心救人,反倒背了个小偷的罪名,许清嘉可不吃这亏,太恶心人了。 在许清嘉清清亮亮的目光下,许家文面皮发臊,还得放柔了语气低声安抚:“应该是我妈拿去洗了,嘉嘉别急,我先去问问。” “我不急,我怕他们急。”许清嘉甜甜一笑,知道这衣服肯定能找回来了。 搁平日,许家文顶多嘴上应两声,实际行动未必有。就像之前刘红珍为了他的利益撒泼打滚的闹,他会懂事地站出来劝,可也就是劝而已,从不耽搁他享受好处。然而今天情况特殊,他正想讨好人家,哪能昧了人家衣服,多损形象啊! 许家文脸上肌肉微微一抽,再待不下去,连忙离开。 “进屋渴口水。”那边许向国热情邀请江平业进屋坐坐。 本来江平业是想尽快离开的,不想司机小程跑来说儿子掉水里被人救了。 他这个当爸的当然要亲自道谢,一问,小程摸着脑袋憨笑:“东子忘问人家名字了,只说是个十岁左右,圆脸大眼睛,很可爱的小姑娘,好像叫佳佳。” 站在旁边的许向国就笑了:“那应该是我侄女。” 江平业不得不感慨他和许向华的缘分,于是一群人转道老许家。 既然来了,哪能不进去坐坐,一群人把老许家的堂屋给坐满了。 满脸堆笑的许向国见没人来倒水,忍着心头不悦对跟进来凑热闹的许家全道:“去找找你妈。”这婆娘肯定又跑哪家说闲话去了。 许家全老大乐意,跟了一路,他嘴里兜里都是糖,他还想再要一些,哪舍得离开。 许向国眼珠子一瞪。 “爸,我妈去河边洗衣服了。”许家文提着热水壶走进来道,“我妈在院子里捡到一件湿衣服,是江小同志的吧?” 江一白连忙道:“不用洗,不用洗,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怎么好再麻烦你们。” 许家康翻了个白眼,刚翻完就见韩东青看着他,许家康不自在地别过眼。 韩东青笑了笑。 “不就一件衣服,哪里麻烦了。”许向国爽朗一笑。 江平业虽然不想麻烦人家,可也没办法去把衣服抢回来,只能道谢。 院子外的许清嘉撇撇嘴,不愧是能做大队长的人。刘红珍打的什么主意,她就不信许向国这个做丈夫猜不着。 再看许家文无比乖巧懂事地给众人倒水,许清嘉轻轻啧了一声。要知道这位可是真正的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大少爷,这家里就算是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帮着干点活,农家孩子哪这么娇贵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许家文,人家不是身体不好吗? 小时候倒是真的不好,可十几年下来,早调养的差不多了,就是体质比普通人略微差一点。 然时至今日,许家文依旧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重病号的待遇。十七岁的少年,活不用干,吃的却是家里最好的。 不一会儿,刘红珍端着木盆回来了,一幅贤妻良母的风范。 江一白迎出来,忙不迭道谢。 “没事,就一件衣裳,又不费事儿。”这么好的衣服没了,刘红珍心都在滴血,可许家文说了,这些人都是领导。要是哄得他们高兴了,别说他上大学的事,就是许向国想调进公社都是一句话的事。因此刘红珍只能忍痛割爱,等他男人做了公社干部,儿子成了大学生,她看老四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工人嘛! 婉拒了许向国留饭的邀请,江平业带着人离开,许向国还有村里干部一路相送,许家文也没落下。 许家康是被江一白拉上的,江一白怪舍不得许家康,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呼啦啦的人来了,呼啦啦的人又走了。 之前在外头探头探脑的村民这才敢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堆放在桌子上的烟酒还有糖果糕点,一看就是高档货,好些包装他们见都没见过。 “这些人出手可真够大方,是什么人啊?”有人满脸羡慕与好奇的问刘红珍。 “大领导。”刘红珍神气道,她就记得许家文跟她说是大领导,很厉害的大领导了。 刘红珍两眼放光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这得值多少钱啊:“双子,全子,把东西搬妈屋里头去。” 许家全抱着一罐子糖果就跑,许家双站着没动。 “大伯娘,这些是他们给二哥的谢礼。”许清嘉面无表情地提醒。 刘红珍装傻充愣:“什么叫给康子的,是给咱们家的。” “行,那我跑去问问,到底是送给谁的。”许清嘉抬脚就往外跑,搬到他们屋里头,能吐出来四分之一都算好的。 去要,刘红珍就能拍着大腿嚎,许家文身子虚要补充营养,烟酒许向国要送人。最后许老头出声拉个偏架,让刘红珍意思意思吐点出来,这事就完了。 许清嘉不惯这臭毛病,不争馒头争口气,凭啥便宜大房。 “不许去。”刘红珍头发麻,要是死丫头跑过去一闹,那领导得怎么想,可不要坏了她男人儿子的大事。 刘红珍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道:“给康子,都是给康子的,我这不是先帮他收起来嘛。” 这话说的来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笑了,刘红珍是什么人,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 刘红珍脸颊抽了抽,恨不得掐死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刁钻了。 “搬奶奶屋里去。”许清嘉才停下脚步,许家康和许家武住一个屋,搬他那也藏不住,她屋倒是安全,可说出来倒显得她想贪墨这些东西。这么一来,只剩下孙秀花那了。 刘红珍满口子应下,却磨磨蹭蹭没动。 许清嘉哪不知道她在拖延时间,作势又要走。 “双子,还快拿你奶奶那去。”刘红珍没好气地嚷了一句。 许家双左手拎着酒右手抱着烟,两只手拿得满满当当。 把刘红珍气得胸口疼,这个呆子,不会少拿点,多拖延下时间。等那边走了,她还怕这死丫头不成。 “全子,还快不过来搬东西。”久久不见许家全回来,刘红珍气闷,臭小子跑哪儿去了,要他在还能跟许清嘉胡搅蛮缠一下。 许家全当然听见他妈那大嗓门了,装作没听见,狼吞虎咽地吃着手里的肉包子,只想趁着他妈发现前多吃一个是一个。 许清嘉看一眼许家双,大房那边也就许家双还算个懂事的,却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等只剩下一方盒水果糖了,许清嘉才慢悠悠地走回来,打开盒子给屋里每人分了两颗,一边分一边嘴甜的叫人:“伯伯,婶子,嫂子……吃颗糖。” 要不是他们在,刘红珍估摸着得压不住火冲上来揍她。再说了乡里乡亲的,人送的东西也不少,要是一毛不拔,也说不过去。 拿到糖的眉开眼笑,看一眼僵着脸被割了肉似的刘红珍,再看笑盈盈的许清嘉,心道这刘红珍四十的人了,还不如个十岁的丫头会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欲kiars、24477505的地雷(n_n) ☆、第12章 第十二章 送走江平业和一干领导,许向国心情大好,拍着许家康的肩膀道:“难得小江同志和你投缘,你俩多联系联系。”江一白和许家康交换了地址,约定写信联系。 要是可以,许向国都想让许家文和江一白联系,只是这样显得太过刻意。 许家康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他是真的和江一白谈得来,可许向国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许向国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开始琢磨起今天这事来的,端看瞿主任的态度就知道这江平业来历不凡,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开来的车是省城牌照,留的地址是北京,他也不敢打听。 不过不管他是谁,他欠了老许家一个人情假不了,自己算是在瞿主任面前挂上号了。何潇潇那事想必上头不会过于问责他。 这些天来,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许向国脚步轻快。盘算着以后要多照顾下牛棚里的白学林。江平业没交代,可他特意毫不避嫌的用了半个小时和白学林道别。明摆着告诉人,他们交情不错。 许向国的好心情在自家院门口不翼而飞。 屋里头许家全正在大哭大闹。 吃了两个肉包子实在吃不下后,许家全终于想起那一堆好吃的,兴匆匆跑过来一看,东西不见了不说,许清嘉还在分糖。 那可是他的糖,许家全顿时充满了怒气值,冲过去抢许清嘉手里的糖盒。 许清嘉没和他争,一脸的惊吓:“全子你干嘛?” 一看里面只剩下五颗糖了,许家全心疼得红了眼,直接上手抢别人手里的糖:“还给我,这是我的糖,我的。” 人家哪能让他抢回去,这糖瞧着就是好东西,她还想着拿回去哄孩子。 没抢到糖的许家全往地上一坐,抱着空糖盒大哭大叫:“你们偷我糖,还我,都还给我。” 闹得屋里一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拿眼去看刘红珍。 刘红珍虽然混,这点脸还是要的,她可是大队长夫人。赶紧蹲下去哄儿子:“这糖你姐姐分了就分了,你不还有一罐嘛。” 一句话说得许家全跳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许清嘉:“你凭什么分我的糖!” 许清嘉委屈:“这糖是二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送给二哥的谢礼。” “是我的,都是我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的,没你们的份。”许家全扑过去就要打许清嘉。 许清嘉面上害怕地往人群里躲,心里乐开了花,真没想到许家全这么配合。 众人刚得了她的糖,哪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再说了这许家全也太不像话了,什么叫都是他们家的,这话说得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刘红珍身上,一些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刘红珍心虚地泛红了脸,立马上来拉许家全。 躲在人群后面许清嘉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谁说东西都是你们家的?” 许家全扯着嗓子喊起来:“我妈说的,我爸是老大,我哥是长孙,家里东西都该我们家的。” 刘红珍只觉五雷轰顶,万万想不到儿子会把她私下说的话嚷出来。 嗡一下,人群彻底炸开了。就是旧社会也没有长子继承全部家业的道理,何况现在是新社会了。再说了老许家日子能过的这么好,可全靠着许向军和许向华,尤其许向华。 大伙儿当面不说,背后可没少嘀咕,许向国命好,三个弟弟,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他养老婆孩子。 可真没想到刘红珍能这么厚颜无耻,竟然还想霸占全部家业。 院门口的许老头和许向国恰好听见许家全这一句话,两人当即变了脸。 许向国脸色铁青地大步迈进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这臭小子揭下来扔到地上踩。尤其是村民看过来的目光,更是让许向国无地自容。 许家康冷笑一声,许老头和许家文脚步顿了顿。 “我让你胡咧咧。”许向国一巴掌甩在许家全脸上,打得许家全直接趴在了地上,顿时又惊又恐地大哭起来。 被一连串变故吓呆的刘红珍如梦初醒,眼见着许向国还要去打孩子,张着手就去拦。 怒火中烧的许向国这一刻杀了刘红珍的心都有,见她送上门,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咣一声脆响,打得刘红珍转了两个圈,左脸瞬间肿得老高,嘴角都流血了。 “你个黑了心肝的婆娘,”脸色阴沉的许向国怒不可遏的指着刘红珍:“看看你都和孩子说了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你存了这么没脸没皮的心思,我……” “冤枉啊!”刘红珍立刻反应过来,顾不得脸都疼得没知觉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向国啊,我是那样的人嘛,我怎么会和孩子说这种话。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东西教全子这些话,他一个孩子能懂什么,那人是存心要害咱们家啊 。” “嗤”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冒了出来,引得在场众人都看了过去。 “孩子还不是最听爹妈的话,爹妈说什么,孩子就信什么呗。”阮金花要笑不笑地睨一眼黑着脸的许向国,再看一眼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的刘红珍。 她男人是副队长,论资历比许向国还高。可谁叫他们家没钱,没法给姚书记送礼,这大队长的位置就叫许向国截了胡。 刘红珍还见天儿在她面前摆大队长老婆的谱,阮金花早就恨毒了刘红珍,见状哪能不上来踩一脚,她巴不得弄臭了许向国的名声才好。 刘红珍恶狠狠地瞪着阮金花,猛地扑过去扯阮金花头发:“你个臭婊。子,肯定是你教全子说这话的,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阮金花虽然姓阮,人可不软,她有一米七的高个儿,是村里最高的女人,比不少男人都高,较一米五出头的刘红珍整整高了一个头。 论力气,刘红珍更不是阮金花对手,想打人的刘红珍瞬间变成了被打的。 只见阮金花一手揪住刘红珍的头发,空着的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大嘴巴子就招呼上去了。 “别人怕你,老娘可不怕你。”阮金花瞪着眼,“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想得美。你们一家什么德行,以为大伙儿都是瞎子不成。一家子都属蚂蟥的,趴在兄弟身上理直气壮的吸血。合着光吸血还不够,还想把人连皮带骨头吞下去,也不怕撑死。” 语调一变,阮金花满脸同情地看着许清嘉,还应景地挤出几滴眼泪:“可怜许老四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养家,自个儿姑娘却在家里被人喊打喊杀。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许清嘉真想为这位大姐疯狂鼓掌,这是被田地耽搁了的影后啊! 心头大畅的许清嘉努力想着伤心事,她刚装修好的新房,搬进去住了一个月都不到就穿了,霎时悲从中来,慢慢红了眼眶。 “胡说八道你!”许向国气得脸下肌肉直抽搐,他不是不想阻止阮金花那张嘴,可阮金花被马家人围了起来。三家村三大姓许马纪一直暗暗较着劲,尤其是为了大队长这个位置,没少闹腾。 许家人吧,倒是想帮忙,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姓。可阮金花那些话说的又让他们心里很是不得劲。许向华会做人,他在城里上班加上经常出差,所以大伙儿会托他帮着买一些东西,许向华从来不嫌麻烦。有些东西他们没票买不到,求到他头上,能帮他总会帮忙想想办法。 一方积极防守,一方消极怠工,许向国便只能干瞪眼,听着一句比一句诛心的话从阮金花那张大嘴里冒出来,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往外涨。 “闭嘴!”气得浑身直打摆子的许老头操起一只碗砸到地上,指着大门厉喝:“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这里是许家,不是你们马家,轮不到你在这撒泼。” 见许老头涨红着脸,胸膛剧烈起伏,阮金花不敢再闹,万一把老头子给气出个好歹,那她可赔不起。反正想说的她都说的差不多了,怨气也消了,目的也达到了。 阮金花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像是一只斗胜的大公鸡。其他人瞧着情况不妙,也不敢待下去,乱糟糟的打了招呼就走。 “伯娘。” “婶子。” …… 门外柱着拐杖的孙秀花沉着脸对他们点点头。 “奶奶。”许清嘉和许家康一前一后跑过去扶孙秀花。 许清嘉:“奶奶,你怎么来了,再春叔不是让您别下地的?” “闹成这样,我能不来,再不来,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孙秀花望着她发红的眼睛,扭头对许家康道,“康子,关门。” ☆、第13章 第十三章 老太太这架势,吓得哭哭啼啼的刘红珍和许家全母子俩都不敢哭了,直愣愣地看着孙秀花。漫说他们,这屋里人全都看了过去。 “全子,这家里东西都是你们家的,这话你听谁说的?”孙秀花问坐在地上的许家全。 她就躺在堂屋隔壁,那么大的声音,又不是聋子,她全都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许家全下意识看向刘红珍。 白着脸的刘红珍快速摇头:“不是我,我怎么会跟他说这种话呢,阮金花,肯定是阮金花教他的,全子一小孩子,他懂什么。” “小孩子是不懂,可你懂啊。”孙秀花咬着牙冷笑:“我知道你爱占小便宜,整天惦记着老二老四那点工资。可我真没想到,你脸皮能这么厚,竟然觉得整个家都该是你们这房的,谁给你的底气?老头子,老大,还是我?” “你说什么糊涂话!”许老头皱起眉头,越说越不像话了。 “我是糊涂啊,我要不糊涂,能把她惯成这德行。”孙秀花抡起拐杖就揍,一边打一边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要没你几个小叔子,你能吃得饱穿得暖,还住着这么好的房子。 华子几个是怎么对你们这房的,可你又是怎么对他们几家,尖酸刻薄,贪得无厌,整天就想着从他们身上捞好处。阮金花说的没错,你就是属蚂蟥的。” 刘红珍抱头鼠窜到许家文身后。 许家文张开手臂护住刘红珍:“奶,我妈真没那个意思,您……” “让开!”孙秀花冷斥,搁以前许家文一求情,老太太总会给他几分面子,毕竟是大孙子,可今儿她是气得狠了。 许家文没动,哀求的看着孙秀花。 “大哥,我知道你心疼大伯娘,毕竟大伯娘这么疼你,但凡看见什么好东西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弄过来,可你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啊,”许家康扶住孙秀花,不赞同地看着许家文:“我们吃点好的用点好的,大伯娘就要翻白眼。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合着大伯娘觉得我们吃的用的都是她的东西,她当然不高兴。” “你胡说什么。”许家文怒道。 许家康哼笑:“我是不是胡说,大哥心里清楚,你可是高材生,这么简单的道理能不明白。” 许家文涨红了脸,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越咳越激烈,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 许家康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得,又犯病了,时机永远掐的正好。 “阿文,阿文。”刘红珍大惊失色,扑过来扶许家文:“你咋样了,可别吓妈啊!”还不忘瞪许家康:“看你把你哥气得,不知道你哥身体不好吗?” “他身体不好,他就是祖宗,所有人都得供着他是不是,凭啥啊!你们要供自己去供,凭什么要求我们都供着他,我们又不欠他。”许家康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他早就看不惯许家文了,整天在那装模作样的。 “康子,怎么说话的!”许老头喝斥。 刘红珍自觉有了底气,义愤填膺:“可不是,爸你看他把阿文气得。” 孙秀花一拐杖敲在她背上:“康子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话音刚落,屋子里静了一瞬,便是不断咳嗽的许家文都安静下来。 孙秀花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复杂。活到这把年纪,许家文那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可到底是大孙子,读书又好,她也就装糊涂了。 许家文颤了颤,又低头咳起来。 双眼大睁的刘红珍,不敢置信看着老太太,直觉不能再吵下去了,遂哭喊道:“阿文,快去床上躺着,你要是个什么,妈也不活了。” 被闹得头大的许老头大声喝道:“行了,都散了,回自己屋子去。”吼完,背着手往外走:“闹闹闹,就知道闹,过年都不消停。” “到底是谁开始闹得。”孙秀花用力一拄拐杖,身子轻轻一晃。 “奶奶,您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眼见着老太太气得脸都青了,许清嘉着急,为了这些人把身体气坏了,可不值当。 许家康赶紧搬了一条凳子让老太太坐:“奶,您消消气。” 孙秀花目光从满脸担忧的许清嘉脸上移到许家康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分家吧。”孙秀花咬了咬牙,拔高声音,“分家,必须分家!” 走到门口的许老头猛然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孙秀花:“你胡说个啥 。” “我没胡说。”孙秀花认真道:“你不是嫌弃闹嘛,分了家不就不闹了。早就该分了,这村里哪家儿女都成家了,还挤在一块儿住,就咱们一家。要是和和气气的也就罢了,可这些年过过几天清静日子,老大家的不是闹这个,就是闹那个,咱们家都成笑话了。” 许老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额上隆起几道深深的皱纹:“我不同意,要分等我死了再说。” 孙秀花却没理他,扭头看着难掩震惊之色的许向国:“老大,你觉得这家该分吗?” 许向国呼吸一滞,用力撸了一把脸:“妈,我知道,红珍她不像话,我会管好她的,我保证她以后不闹了。” “这话,你四天前刚跟我说过,你还记得吗?”这些年更是说了不少。 这一刻,孙秀花想起了自己对许向华的保证,她也向小儿子保证过的,可这些保证就跟放屁似的。 许向华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孙秀花一想,呼吸都难受起来。她口口声声说着疼小儿子,可到头来却一直在让小儿子受委屈。 他是挣得多,可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他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自己没本事,养不起儿子孙子,就逼着他养兄弟养侄子。 孙秀花眼底顿时起了泪花。 许向国神色变幻了好几番,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他妈怎么就说起分家了呢。 再看许家康和许清嘉模样,老二和老四是怎么想的?许向国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家还轮不到你来当,”许老头青着一张脸:“我说不分就不分,谁敢分,我打断他的腿。” “老头子,少在这不讲理。外人都指着老大鼻子骂他吸兄弟的血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分,你是想让人戳老大脊梁骨,以后谁还服他这个大队长。” 闻言,许老头和许向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孙秀花慢慢站了起来:“老头子,你好好想想吧,儿子们都多大了,你还想管他们到什么时候。”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了,好聚好散还能留点情分,真撕破脸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许清嘉和许家康扶着孙秀花回屋,一躺到床上,老太太人就软了,之前在堂屋里的精气神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木木的。 许清嘉赶紧倒了一杯热水:“奶奶,您喝口水。”老人家都是喜聚不喜散的,亲口把分家两个字说出来,这痛不亚于撕心裂肺。 就着她的手,孙秀花喝了几口热水,凉飕飕的身体才回暖,孙秀花叹了一声,问许家康:“你想不想分家?” 许家康毫不犹豫一点头:“想啊,怎么不想。大伯娘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跟鹅似的,逮着谁就叨谁,我是受不了她了。奶,咱俩跟着我四叔过吧,四叔肯定愿意要咱们,过两年,我就能挣钱了,到时候我孝敬您和我四叔。” 这答案还真是不出意料,孙秀花五味陈杂,刘红珍这是已经把家里人都给得罪光了。 许清嘉在一旁点头附和,又用哀兵政策:“奶奶,难道您就舍得我和阳阳,您想想,我爸挣钱还行,可他会照顾人吗?” 许向华一大男人哪会照顾孩子,嘉嘉还是女孩,就更不会了。可老人跟着长子过日子,这个观念在孙秀花心里根深蒂固。她要是跟了老四,让老大面子往哪儿搁。 这时候,突然传来刘红珍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用想肯定是许向国在揍人。 许清嘉心念一动:“奶奶,您躺在床上这几天,大伯娘给你倒过一碗水端过一次饭,还是擦身子端尿盆了?等您老了,干不动了,真能指望她伺候您?”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都能买到心爱的宝贝(n_n)哈哈~ ☆、第14章 第十四章 村北的郑寡妇辛辛苦苦带大独生子,又给娶了媳妇,还帮着拉扯大四个孙子孙女。 本该享福了,不防四年前郑寡妇不小心摔了一跤,中了风,只能瘫在床上。一开始儿媳妇还伺候着,可没过半年,儿媳妇就不耐烦了,屎尿拉了满裤子也不给收拾,就让她臭在那。吃的也是心情好给一点,心情不好就饿着。 那媳妇还在家里摔摔打打,话里话外都是老太婆怎么不干脆死了,活着拖累家人。瘫了大半年,郑寡妇就死了。 因为是本家,孙秀花过去帮忙置办丧事,至今她还记得郑寡妇的模样。 身上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后背臀部这些地方都烂了,化了脓。 郑寡妇到底是怎么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还是活活痛死的? 孙秀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等她老了,只能瘫在床上的时候。刘红珍能耐烦伺候她?就这媳妇尖酸刻薄的性子,只怕一等她躺下,立马得换个嘴脸,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 到时候,她要是还能说话,兴许能跟大儿子告个状。可告状有用吗,要有用,刘红珍早就不是这德行了。 思及此,孙秀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几天,许老头一直想跟孙秀花谈谈,不过他想让老太婆先开口服个软。可没想到老太婆理都不理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等了三天,也没见老太婆有服软的迹象,许老头坐不住了。许向华马上就要回来,要是老太婆撺掇着许向华分家,这事可咋整。 许老头点了旱烟,语重心长道:“老大家的是不像话,可她就是这么个混人,你生气想打想骂都行,可说什么分家啊。分家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你说出来让老大怎么想?” 被阮金花那么一闹,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可要是为了这么点闲话就分家,许老头头一个不同意。不分家儿孙就得听他这个当家的,分了家,谁还听他的。 老爷子吧嗒一口旱烟,继续道:“我也知道,这些年华子他们帮衬了老大不少。”老爷子只是偏心,又不是傻,当然知道老大一家占着便宜。 “可老大不是家里困难吗,养着四个上学的孩子,阿文身体又不好。不过也就这两年的事了,等阿文上了大学,国家包吃包住,还给他发钱。毕业出来肯定能分一个好工作。到时候就该他回报三个叔叔,照顾弟弟了。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把。” 让许家文帮别人,刘红珍还不得闹翻天。孙秀花算是看透这儿媳妇了,她占便宜是理所当然的事,占她便宜,做梦呢! 见孙秀花板着脸不吭声,许老头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分家这话,你以后就别说了,这不是伤老大的心嘛!咱们老了,总归是要靠他养的。” 他为什么偏心大儿子,一来那是第一个儿子,意义不同。二来日后他得靠着这个儿子养老,他对儿子好,老了,儿子才能更孝顺他啊。 许老头本以为老太婆会被他说动,不想却见孙秀花眼睛一横,直接呸了一声:“指望他们养老,我看你老了,刘红珍给不给你送水送饭端屎端尿。我在床上躺了八天,我连她一口水都没喝上。等我老的不能动了,只怕她恨不得弄死我一了百了。” 孙秀花彻底想明白了,这大媳妇靠不住,儿子就算有心,可照顾人的事还是得媳妇上手啊。 这些年她可没少教训刘红珍,倒不是她想当恶婆婆,实在是刘红珍这人混得不像话。刘红珍能不记恨,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作践老人,她可不想临老落得个郑寡妇的下场。 哪怕是指望老实的周翠翠,她也不能指望刘红珍啊。之前她是脂油蒙了心,一直都没想通这一点。因着要靠老大一家养老,她也自觉不自觉地偏向那边几分。 “你去跟他们过吧,我跟华子过。”想明白之后,孙秀花豁然开朗。四个儿子里就数许向华和她最亲,两个孩子也是她亲手拉扯大的,贴心。还有康子,这孩子性子不像老二,反倒随了许向华,以后肯定有出息。 她躺在床上这些天,孙辈里就属许清嘉和许家康最孝顺,端水送饭,还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你说什么?”许老头瞪大眼珠子。 “三爷爷三奶奶不好了,向华叔把红珍婶子给打了。”许老头的侄孙许红旗急匆匆跑进来报信。 许老头惊得站了起来:“咋回事?”许向华再不喜刘红珍这个嫂子,可从来都没动过手。 这事儿说来话长。 自打那天闹了一场之后,老许家气氛就变得十分古怪,就是饭桌上都没了声音。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许家宝和许家阳两小兄弟。 他们两当天,一个跟着许向党去舅舅家打家具。另一个屁颠屁颠儿跟着周翠翠去河边杀鱼。 遂并没有亲历当时的混乱,自然没人会特意把这些糟心事告诉他们。 许家康还分了他们一些糖果罐头,两小兄弟高兴坏了。 今天两小兄弟如同往常一般揣着大白兔奶糖出去玩,正美滋滋地剥糖纸准备吃糖,许家全就带着他的小伙伴斜刺里冒了出来。 也是冤家路窄,许家全和他的小伙伴就在附近玩。 那天许家全被许向国扒了裤子按在腿上揍,揍得屁股开了花。养了两天才缓过来,一好,许家全就没事人似的跑出去玩了,野惯了的男孩子在屋子里哪里待得住。 盯着许家阳和许家宝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许家全顿时眼红了,他那盒糖被他妈藏了起来,每天只给他两颗,味道也没奶糖好。 他妈说那些本该是他们家的好东西都藏在许清嘉屋里头。而且要不是许清嘉,他和妈怎么会挨打。他妈说得对,赔钱货就是个害人精! “把糖给我!”许家全恶声恶气地命令。 许家阳和许家宝扭头就跑,可许家阳是个小短腿,哪里跑得过大了三岁的许家全。很快就被逮着了,许家全上来就摸他兜。 许家阳扭着身子不肯,跑出去的许家宝跑回来帮忙,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两个小的被三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抢光了糖。 来找许家阳回去洗澡的许清嘉听到弟弟的哭声,急忙循声跑来,就见许家全坐在许家阳身上又打又掐。登时大怒,冲上去从后面箍着许家全的脖子把人拽下来:“你干嘛!” 见了她,可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家全想也不想地挥着拳头扑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一听就是从刘红珍那学来的。 许清嘉不想跟个熊孩子一般见识,可也没迂腐到打不还手的地步,再听他满嘴喷粪,顿时心头火气。 一脚踹在膝盖上将人踹趴下,又抓了一把枯草堵住他的臭嘴。小小年纪却骂到下三路去了,许向国和刘红珍是想养个流氓出来。 旁边两小伙伴就这么干看着,也不上来帮忙,一来是被许清嘉那一脚给吓到了。二来她不是长得漂亮嘛,谁说小男孩不懂审美,玩游戏大家都抢着要和她组一队。 这一天注定不安生,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的刘红珍正好目睹许清嘉把自己儿子踹趴下这一幕,登时一股血直冲头顶。 “反了天了,你居然敢打你弟弟。”刘红珍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着许清嘉的辫子往后用力拽,疼得许清嘉嘶了一声。 这一刻刘红珍满腔怒火,理智全无,只想打死许清嘉。害得他们娘儿俩挨了揍不够,还要背地里打她宝贝儿子,简直欺人太甚。 许清嘉再有技巧,那也是个才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刘红珍的对手。 “不许打我姐姐!”许家阳扑过去抱住刘红珍的大腿就咬。 吃痛的刘红珍抬脚将许家阳踢出去,踢得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小畜生!” 这一分神,许清嘉终于从她手里脱身,一看许家阳躺在地上放声大哭。许清嘉目眦欲裂,捡起一块石头就砸过去。 刘红珍骇然倒退一步,险险避开砸过来的石头,咬牙切齿冲过去:“你个婊。子养的小贱人想杀人是不是。” 许清嘉扭头跑:“救命啊,刘红珍要杀了我和弟弟,好让我爸只能帮她养儿子。” “刘红珍,你干嘛!”阮金花是头一个跑过来的,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这么大的动静大伙儿哪能没听见,老远就见刘红珍在欺负两个孩子。她们又喊又叫想阻止,可刘红珍愣是没反应,一手拽侄女辫子,一脚踢侄子,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另一个才五岁,她怎么下得了手。 许清嘉扑到阮金花怀里:“婶子,她要打死我和弟弟。她怪我那天没把东西搬她屋里去,还把糖分了。” 许清嘉模样实在狼狈,平时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这会儿披头散发,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是指甲划出来的。 再听她这一说,众人义愤填膺,那天怎么回事,他们都是看见的。占不到便宜,就在背地里欺负孩子,太不像话了。 “刘红珍,你一个大人打两个孩子,你还要不要脸了。”阮金花怒气冲冲地指着刘红珍。 “就是,那天明明是你们娘儿俩不占理,你居然还怪人孩子。” “瞧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你可真下得了手。” “……” 七嘴八舌的指责让刘红珍发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冷汗刷得一下子冒了出来,她,她把许清嘉和许家阳给打了! 这会儿许家阳和许家宝被人抱了过来,许家阳扑到许清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爸爸,姐姐我要找爸爸。” 许清嘉上下摸索,急问:“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 哭得一些年轻妇人心里不是滋味,厌恶地看着刘红珍:“等向华回来,看你怎么跟人交代。”许向华可是个疼孩子的,自己都舍不得动孩子一根手指头,却被人打成这样,还不得气疯了。 说曹操,曹操到。 “向华,你快来看看,嘉嘉和阳阳被你大嫂打了。” 许向华脸色骤沉,一把推开自行车,疾步走来。 “爸爸!”许家阳哭叫着跑过去,华语无伦次地哭诉:“爸爸,大伯娘打姐姐,拉姐姐辫子。大伯娘踢我,好痛。爸爸,全子哥抢我糖,他打我,打姐姐,他们都是坏人!” 许向华铁青着脸,额角青筋毕露,他抱了抱哭得浑身直哆嗦的许家全,再看向许清嘉,望着她脸颊上的血珠子,许向华双手握成拳,咯咯作响。 见状,刘红珍腿肚子开始打颤,下意识就跑,连许家全都被她抛在脑后。 许向华放开儿子,几个大跨步追上,抬脚一踹。 刘红珍惨叫着滚下河滩,差一点掉进河里。 围观村民看得痛快,都是该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大人不拉架,居然亲自掺和进去帮着自己儿子打别人,尤其错的还是她儿子,简直了。 趴在河边的刘红珍摔得七晕八素,浑身痛的好像被车碾了一遍,当即拍着地面大声哭嚎:“我不活啦,不活啦,小叔子打嫂子,还有没有天理了。向国,你快来看看啊。”刘红珍掐了一把鼻涕正要继续,就见许向华朝她走来,立着眉,冷着脸,尤其那双眼睛,煞气森森。 刘红珍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手脚并用着爬起来想跑。刚站起来,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许向华抓着刘红珍的头发,将人拖到河边,直接把她脑袋摁进水里。 刘红珍还在岸上的四肢剧烈挣扎,然许向华双手就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咕咚咕咚的水泡伴随着波纹漾开。 “华子,你别乱来!”岸上的许再春骇得不行,急忙冲下来阻止,这是要出人命的。 ‘哗啦’一声,许向华把刘红珍的脑袋提出水面。 “救——”面无人色的刘红珍一开口就岔了气,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鼻涕眼泪水珠齐飞。她浑身都在哆嗦,也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 许再春大松一口气,就说许向华不会胡来的,不想这口气吐到一半,又硬生生给吸了回来。 许向华他,又把刘红珍摁水里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许再春傻了眼,愣了一瞬才醒过神,赶紧冲上去拉许向华:“华子,你冷静下,会出事的。”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赔进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另有两村民上来帮忙,可愣是没拉动许向华一个。 “嘉嘉在看着你,阳阳看着你呢!”许再春急中生智。 话音未落,许再春便觉许向华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连忙拉开他,拉得远远的。 脱离桎梏的刘红珍被人从水里拉出来,离了水,她惊天动地开始咳嗽。 听她还能咳,许再春就知道她没事,便放了心。再看许向华,眼里带着不自知的怵意。 他只比许向华小了一个月,两人穿开裆裤那会儿就混在一块玩。可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许向华,面无表情却看得人腿肚子发软。 方才许向华冷着脸把刘红珍往水里摁的模样,真是把他们吓到了。要不三个大男人怎么着也不可能拉不开他一个,那是被他给震得手软了。 许再春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变了:“先带孩子去我那擦点药。”两男孩看着还好,只是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还有许清嘉,脸上那几道指甲印委实刺眼,姑娘家脸上可不能留疤。 许向华点点头,一边卷起打湿的袖口,一边阴沉沉地盯着抖如糠筛的刘红珍。 被他一看,烂泥一样瘫在河滩上的刘红珍抖得更厉害了,只觉这两道目光跟冰棱子似的,比刚刚被按在水里还冷。 “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你再敢碰嘉嘉阳阳一根手指头试试。”许向华语气很平静。 所谓记吃不记打,那都是因为打得不够疼。这一次他要不把刘红珍弄怕了,动过一次手之后,她就再能动第二次。 钻心的冰寒,窒息的痛苦,死亡的恐惧铺天盖地袭上心头,刘红珍全身骨头都在颤抖,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许向华再不看她,上岸。 村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见过打架的,可真没见过二话不说把人往水里摁的。在他们印象里,许向华一直都是孝顺顾家、乐于助人的形象,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过倒不觉得他不对,但凡有点血性的都不能让自家孩子被这么欺负,就是他们顶多是把刘红珍揍一顿。 一见许向华,许家阳就扑了过去,依恋地抱着许向华的脖子。他年纪小,还不大懂,只知道爸爸帮他报仇了。 许清嘉却是真的被许向华的行为给震住了,她这便宜老爸好像有点猛! 瞧着女儿苍白的脸,许向华这才有点后悔,不后悔这个事,只后悔吓到女儿了。 许向华走过去,用另一只手抱起许清嘉,放柔了声音哄:“嘉嘉别怕,爸爸在这。” 望着他充满担忧和自责的眼睛,许清嘉摇摇头:“我不怕。”这是一个真把儿女放在心尖子上疼的父亲。 她挣了挣,小声道:“我自己走就行。”她可不习惯叫人这么抱着,浑身不自在。 “爸爸抱得动。”许向华只当女儿心疼他:“咱们先去你再春叔家擦药。” 许再春从别人那接过小声抽泣的许家宝:“乖,小宝不哭了,去叔家里吃米糕好不好?” “诶呦,红珍啊,你咋尿裤子了!”有人盯着刘红珍的裤裆大惊小怪地叫。 几声闷笑响了起来。 许清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红珍在村民指指点点之下狼狈离开。许家全也跟着他妈跑了。 三天前那桩事,加上今天这桩,分家势在必行,舆论也都会偏向他们这边。许清嘉摸了摸脸,才觉得不那么疼了。 “嘉嘉,阳阳,小宝!”孙秀花焦急万分地跑来,看清几个孩子模样之后,当即心抽抽了一下,怒声道:“刘红珍呢,这混蛋在哪?” 老太太抓紧了拐杖,三天不打就出幺蛾子,她咋那么行啊! “到底怎么回事?”许老头拧着眉头看许向华,不满道:“听说你把你大嫂打了,你怎么能……”说到一半,就感许向华冷冰冰的目光射过来,带着倒刺。 许老头心脏缩了缩,剩下的字眼被冻成冰坨,坠了回去。 “妈,没事了。”许向华说了一句,抱着儿女继续走,孙秀花连忙跟上。 许老头愣在原地,眼前还在回放许向华那一眼,没来由的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阮金花眼珠子一转,见不少新赶来的人茫然地追问经过,当下满腔义愤地开了口。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许家全如何蛮横霸道地抢堂弟的糖,许清嘉保护弟弟,却被怀恨在心的刘红珍以大欺小,彷佛身临其境。 “你们是没看见,刘红珍下手多狠,”阮金花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阳阳多点大孩子,她就那么一脚把人踢出去了,亏得没出事,要出事可就大了。还有嘉嘉,小姑娘头发都被她扯了下来,脸上还被划了好几道口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多标致一丫头,要是留了疤可咋办!” 随着阮金花的话,许老头脸色变了又变。 “叔啊,不是我说,红珍也太不像话了,咋样都不能打孩子啊!”有村民看见许老头,忍不住了。自己孩子你怎么打是你的事,别人家孩子轮得着你动手吗?尤其许向华,帮她减轻了多少负担。 要他们有这么个小叔子帮衬着,还不得把侄子侄女当亲生的来疼。 至于许向华把刘红珍摁水里这一茬,大家有志一同忽略了。 许老头脸色难看,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当年老大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蠢婆娘。 许老头皱紧眉头,喊了一个侄子,让他去找在公社开会的许向国。叮嘱完他满脸愁苦地背着手往家里走。 说话那村民瞪直了眼:“他就不去看看孩子?”那可是他亲孙子孙女。 “来根叔眼里就他家老大那一房,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撇着嘴道。 许来根那颗心早就偏到咯吱窝里去了,要不能小女儿出嫁这么多年了,还压着不分家。 这倒真不是许老头不想去看看受伤的孙子孙女,而是他不敢面对气头上的许向华,忍不住做了鸵鸟。 只想着时间长一点,许向华气也能多消一点。再让许向国教训刘红珍一顿,给他赔个不是,许向华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许再春把三个孩子检查了一遍,许家宝没事,就是吓到了,这会儿还缩在周翠翠怀里抽抽噎噎哭。 许向党和周翠翠两口子在山上砍柴火,被人急急忙忙喊下来。小声抽泣的许家宝见了爹娘,顿时放声大哭,哭得周翠翠眼眶也红了。半响许家宝哭声才低了下去。 许家阳略微严重一些,手掌磨破了皮,大腿外侧也青了,被刘红珍踢的。亏得没踢到肚子上,要不依这力道,说不定内脏得出问题。这话,许再春没敢说出来,没见许向华手背上的筋都浮起来了。 许清嘉看起来最狼狈,脸上两道指甲痕,所幸不深,许再春擦了点药水,叮嘱她别碰水,别吃发物。其他地方倒没事。 一听不会留疤,许清嘉悬起来的心落回原位。 孙秀花又气又心疼:“刘红珍这个王八蛋,黑了心肝的混球,她怎么下得去手。” “麦子 ,去把六叔公和二大爷请去我家。”许向华喊许再春大儿子许麦。 许麦也不问为啥,一溜烟跑了出去。许向华和许再春关系好,他们这些侄子没少得他好吃的,所以格外听他话。 许再春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向华:“你想干嘛?”六叔公是他家老头子和许老头的亲叔叔,也是他们这一支辈分最高的长辈。二大爷则是许向华亲二伯。 许向华笑了笑,笑容发冷:“分家啊,她都打我孩子了,难道还想让我继续供她吃供她喝,再帮她养儿子。”之前还想过完年再提分家,现在他一分钟都不想等。 说实话,许再春不惊讶许向华想分家,搁他也想啊。可他觉得没那么容易,来根叔能答应?还有老太太,许再春看向孙秀花。 不想孙秀花拄了拄拐杖,咬着牙怒道:“分,必须分!” 惊得许再春睁大了眼睛。 就是许向华都感诧异,他走之前提那回,他妈还是反对来着,最后也没答应,而是无奈妥协。 孙秀花被他们看得不自在,干咳一声:“三天两头的闹,这还是过日子吗?” “奶,您跟着我们好不好,还有二哥,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过日子。”许清嘉顺势拉着孙秀花的手摇了摇。 许向华期待地看着老太太,他当然想老娘跟着他。 孙秀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向华喜出望外,对那边的情分早就所剩无几。可孙秀花要是跟着那边,他难免束手束脚,现在他还怕什么。 许向华惯来雷厉风行,当即把孩子交给许再春媳妇照顾,带着孙秀花和许向党出了门。 老许家那边,刘红珍又害臊又委屈更害怕,刚换好衣服,就见许老头回来了,赶来跑出来哭诉。 她自然着重讲了许清嘉姐弟打许家全,许向华把她摁水里想淹死她的经过,对自己打许清嘉姐弟的过程则是一句气坏了带过。 可许老头早从别人那知道事情经过,哪怕知道她被许向华摁在水里淹,许老头也不生气,他只是心慌。许向华反应这么大,可见他有多愤怒。 前几天,老太婆刚说过分家,他就怀疑是许向华跟她说过什么,否则无端端老太婆怎么可能说起分家。 当下不祥的预感争先恐后涌上心头,气得身体发抖的许老头指着李红珍喝道:“你个搅家精!”不经意间一抬眼,许老头瞥见许向华一行大步走来,脸色骤变,一脚踹在刘红珍肩头。 被踹倒在地的刘红珍懵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横眉立目的许老头。进门这么多年,不管她做了什么,许老头顶多骂两声,不像孙秀花一个不如意,鸡毛掸子就挥起来。 “你个混账玩意儿,竟然敢对孩子动手。”左右一看,瞥见旁边的扫帚,许老头抡起来就挥过去:“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看你以后敢不敢再打孩子。” 许家全原本还指望着爷爷帮他和妈报仇,哪想爷爷打起他妈来了,吓得缩到墙角嚎啕大哭。 刘红珍更是万万想不到,挣扎着爬起来要跑出去,被老头子一扫帚打在腿上,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她只能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声嘶力竭的求饶。 一干人等踏进院子就看见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许向华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老头子这是打给他看的,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他要是再不依不饶,可就是不懂事了。 打了好几下,许老头都没等到人来劝,他心里开始没底,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 “打啊,打死算我的,这事就当结了。打不死就分家。”许向华冷冷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霜染染(x2)、欲kiars的地雷~ ☆、第16章 第十六章 许老头动作一僵,转身瞪着许向华,怒喝:“你说什么?” 许向华一扯嘴角:“不打了,也是,这可是您最得意的儿媳妇,哪舍得打死了。既然打不死那咱们就来说说分家的事。” 许老头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抓紧扫帚:“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老子。让我打死她,你想让我去坐牢是不是,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 “您怎么可能舍得打死她,她要是死了,谁来帮我大哥冲锋陷阵抢好处。”许向华冷笑,老头子和许向国那点心思,真当他看不穿,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把一家子当傻子糊弄。殊不知,谁不心里门清,只是看在老两口份上装傻罢了。可刘红珍越来越过分,早些年还有点心虚,这些年越发理所当然,好像另外几房欠他们,活该给他们当牛做马。 许老头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交头接耳的村民,只觉得他们都在笑话他,登时怒火中烧,举着扫帚冲过去要打许向华。 “叔,咱好好说话,别动手啊。”许再春和几个本家兄弟上来拦住恼羞成怒的许老头。 “放开我,我打死这个兔崽子,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孙秀花看一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头子,再看一眼冷着脸的小儿子,突然间悲从中来,这还是父子俩嘛! 再闹下去真要反目成仇了,以前她都是帮着老头子,这回不能再要求儿子让步了。 “够了,”孙秀花重重一拄拐杖,先教训许向华:“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教训完又扭头看着暴怒的许老头:“你也别怪华子语气冲,嘉嘉阳阳被刘红珍打成那样,别说华子,就是我都想揍死她。” 许老头顺着台阶往下爬,看一眼脸色紧绷的许向华,叹气:“老大家的的确不像样,不过你打也打了,我也教训过了,回头再让你大哥教训一顿,她以后肯定不敢了。” 许向华嘴角浮起讥讽的弧度:“所以这事就这么完了,让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得继续给老大一家当牛做马,让他们拿着我的血汗钱吃好穿好,闲的没事干就欺负我孩子。”许向华扯了扯衣襟,盯着许老头:“我们几个里,是不是就老大是你亲生的,其他都是捡来的,所以活该给老大一家当长工使。” 听到长工两个字,许老头又惊又怒,厉喝:“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是长工,他们成什么了。 “我胡说?干的最少,得到的最多,还丁点都不觉亏心,只觉得理所当然,尽想着怎么榨干我们身上最后一点油水,没占到便宜就阴阳怪气挤兑人,今儿都动上手了,难道还不是地主做派。” 跟着来看热闹的村民一听,竟然觉得许向华说得很有道理。 这刘红珍可不是地主婆似的,自己上工敷衍了事,别人偷个懒,她还要吆喝两声。不像来干活,倒像来监工的。 还有许家文,十七岁的少年,搁旁人家都是主要劳动力了。他身体瞧着也没差到一点活都不能干的地步,可愣是一天活都没干过。说是要读书,可村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高中生,别人放假不照样下地干活挣工分。手表戴着,皮鞋穿着,还真就是个少爷做派。 这么一想,大伙儿也不乐意了。活嘛不干,粮食没少分,那不就是大家白养着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地主了,地主都被打倒了。 “大伯娘他们一家吃干饭,让我和哥哥弟弟喝米汤。”脆生生的童音突然冒出来。 循声一看,只见许清嘉气愤地握着拳头站在人群后面:“我奶受伤,我爸不在家的时候,大伯娘把粥里的米都舀走,只让我们喝清汤。” 那语气那内容再配着她此时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村民们终于憋不住了,嗡一声议论起来。再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了,要没许向华他们能天天吃上精细粮,结果倒不让人家孩子吃饱。 之前还觉许向华有点儿咄咄逼人,这会儿也变了,这一出又一出的,刘红珍简直欺人太甚,再住在一起,还不定怎么作践人孩子呢。 村民看过来的目光让许老头如芒刺在背,抖着手指许向华,又指指许清嘉:“反了天了,你们想气死我是不是。” 孙秀花抿了抿唇:“谁也别说了,分家吧,”对上许老头怒睁的双眼,孙秀花也想不明白了:“都说到这一步了,难道你以为还能没事人似的继续在一个锅里吃饭。” 许老头心里一紧,慌了神,推开许再春几个往屋里走:“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 “老头子,你别不讲理。”孙秀花也怒了。 “爱分不分,反正我以后不会再给家里交一分钱。还有二哥,”许向华从口袋里掏出电报:“这是二哥发来的,他也想分家,康子先跟着我过。不然,他以后也不会再给家里汇钱。”出差前他给新疆的许向军发了一封电报说分家的事,许向军也同意。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养着手脚俱全的兄弟侄子,还得不到一句好。 不讲道理,行啊,那就都别讲理,死活不分家不就是盯着他们那点工资吗? 走出几步的许老头猛地旋身,一张脸看起来竟是有些狰狞:“你敢威胁我,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我当初就该掐死你。”气不过的许老头冲过去:“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许再春无奈阻拦,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不消停下。不过许向华也真够绝的,连许向军都拉拢了,可说到底闹成这样,还是来根叔过分了,没这么挖其他儿子的肉喂另一个的。 “爸,你怎么就光顾着生气,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怎么做,但凡能忍得下去,我们愿意这么闹,让人看笑话。”许向华气极反笑。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向党开了腔,闷声道:“爸,就算分了家,我和翠翠还是会孝敬您和妈的。”就是不想再受窝囊气了。 不想闷葫芦似的三儿子竟然也想分家,许老头指着许向党说不出话来,再看冷笑着的许向华。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铺天盖地涌上来,许老头捂着胸口往后倒:“气死我了,你们想气死我是不是,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么三个白眼狼。” 许再春一拇指按在许老头人中上,把闭上眼的许老头硬生生掐醒了,暗暗摇头,来根叔为了许向国一家可真够豁得出去。 许老头瞪许再春。 许再春无辜地笑了笑:“醒过来就没事了,没事了。” 许向华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突然觉得老头有点可怜了,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都没活明白。 想晕过去给他戴上不孝的帽子,逼得他不敢分家,那就看看最后谁没脸见人。 “今儿就是天塌了,我也得把话说明白。您别急着瞪眼睛骂我不孝,打我工作起,我就往家里交工资。刚开始我一个月只拿二十三块五毛,我知道大哥家孩子多还养着个病号,缺钱,所以我只留下吃饭钱,上交十五。后来我工资往上涨了,我往家里交的钱也越来越多,这几年我一个月往家里交三十,还不包括时不时买回来的布料粮肉。这些年我挣的大半工资都给家里了。 现在老大都是大队长了,阿文身体也好了,几个孩子也能帮家里干点活,日子能过下去了。 我累了,不想养了,就成不孝了。那你想让我养到什么时候,养他们到娶媳妇生孩子,再帮着养侄孙,最好把工作都留给他们,是不是? 只听说过要养爹娘,就没听说过还要养兄弟嫂子侄子的。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想过好日子自己去挣啊,不肯吃这个苦,就理所当然地吸着兄弟的血享福,还嫌弃吸的太少,三天两头的欺负人,爸,没这个道理。” 一番话说得围观村民思绪万千,这许向国家要是揭不开锅,让兄弟们帮衬下,还说得过去。可就像许向华说的,这一家是想过好日子啊,偏自己没这本事,就去压榨兄弟。 “来根,你家芬芳都出门四年了,这家你也该分了,总不能叫华子养一辈子侄子吧,咱们这没这规矩。”许再春的父亲语气沉沉地说了一句。 他一开口,看不下去的村民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老许家那笔糊涂账,村民不是没私下议论过,可他们自家人不说,外人也不好多嘴。今天许向华把矛盾摊在明面上来了,他们哪能视而不见,几句公道话总是要说的。 四面八方不赞同的声音汇聚过来,许老头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 “吵吵闹闹的,干嘛呢!” “六叔公。”人群自动让开道,让六叔公进来,跟他一块来的还有许家二大爷许来发。 老头儿精瘦精瘦的,精神却不错,拄着一根拐杖上下打量面皮抽搐的许老头:“行了,都散了吧,来根进屋说。”在外头给人当西洋景,不嫌丢人是不是。 六叔公又对孙秀花道:“来跟家的也进来,”拿拐杖指了指许向华和许向党:“你两就别进来了。” 许向华无所谓,他带着许清嘉回屋收拾东西。管老头子答不答应,要说的他都说了,以后也没人会说他一句不孝。 至于这个家,他是一刻都不想留了,要不就算分了也是白分。 他和许再春说好了,先去他那挤一挤。许再春当初造房子的时候野心勃勃,以为自己能生他五六个,所以咬着牙造了六间屋子。结果只生了两个儿子,还空着两间屋子,正好便宜了他。老娘和女儿一个屋,他带着两小子住一间。 许向党则是在许向华的建议下,打算回周翠翠娘家住一阵,他也不敢继续住下去啊。 许老头那边,四人进了堂屋后把大门给关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不少。 许老头阴着脸坐在凳子上,孙秀花抿着唇坐在对面,六叔公和许来发一南一北分坐下。 “不想分家?”六叔公盯着许老头。 许老头板着脸不吭声。 六叔公哼笑一声:“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挖其他儿子的肉贴给老大,你倒是做的隐晦点啊。可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压着不给分家,还把向国家的给纵成了混球,见天儿的丢人现眼。 今儿这一闹,别说我们村了,就是外头只怕都得知道,你用脑子想想别人会怎么想向国。那些领导要是听说了怎么想他,一个占了兄弟便宜,还纵着媳妇欺负兄弟的人,谁敢跟他深交。 再远一点,阿文都十七了,没几年就要说媳妇,人家女方能不来村里打听打听,就你家现在这名声,谁敢嫁过来。还有阿武几个,有你这个例子摆在这,女方能不担心你们家有没有小的必须养大的风气。 我要是你就赶紧让向国主动站出来说分家,把脸面给圆回来。” 听得许老头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 六叔公瞥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你命好,几个儿子都出息了,本来嘛,华子他们还能不管你,不拉扯兄弟,和和气气的互相帮助多好。可你偏要自作聪明,把事情做绝了。真等伤透了孩子的心,我看你将来后不后悔。” 他今年七十有二,见过的听过的太多了,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越是被父母宠爱的孩子越是不孝顺,当然也有个别例外,可例外的少。 他冷眼瞅着,许向国只怕也靠不住。要是个有良心的,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子婆娘这么胡闹也不阻止,别说他阻止过了只是没用。真想阻止,他一个最受重视的儿子和丈夫还能阻止不了。 可这话他却是不好跟许老头明说,只能隐晦的点一点,能不能明白过来,就是许来根自己的造化咯。 眼见着许老头白了脸,许来发温声道:“老三,将心比心,咱俩也是亲兄弟,你家这日子过的比我好多了,我要是想让你一直补贴我,你乐意吗,只怕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华子他们能忍这么多年,已经够孝顺。你要是再这么糊涂下去,就不怕他们撒开手彻底不管你了。真到那时候,可没人会帮着你指责他们一句不是,为什么啊,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许老头想起了许向华的威胁,这兔崽子说得出真做得到,遂咬了咬牙:“分家可以,不过老二和老四每人每月得给我们老两口二十块钱,老三一年给一百斤粮食。” 六叔公瞪直了眼:“你咋不去抢啊!”那可是四十块钱,什么概念,他们村一个壮年劳动力不吃不喝一个月也就只能挣十块钱。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不跟你们过,我跟华子过。我不问向国要钱,你也别管华子要钱。”孙秀花一句话惊呆了在座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六叔公看着神色坚决的孙秀花,觉得这侄媳妇比侄子明白。比起许向国,许向华这小子可有良心多了,没良心也不能养着兄弟侄子这么多年。 许老头这才想起出事之前两人刚说到这一茬,气急败坏:“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老人跟着长子过,可是咱们这的规矩。” 孙秀花歪了歪嘴:“儿女都成家后就分家,不也是咱们这的规矩。” 许老头被噎住了,瞪着眼想骂,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压着火气道:“你这样让别人怎么说老大?别人会怎么想?” “你压着不分家的时候不也没想过别人会怎么想嘛,怎么这会儿就考虑这一茬了。”孙秀花怼回去。 许老头气得胸口发闷。 要不是场合不对,六叔公和许来发都想笑,这可不是遭报应了,孙秀花的决定不符合规矩,可本来就是许来根自己先坏的规矩。 见老头子被噎得差点翻白眼,孙秀花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担心外人会说什么,到时候我就说是我不放心孩子,华子离婚了,我这当妈过去帮他带孩子也说得过去。都是自家人,我就说句实话,我觉得老大家的太刻薄,我还老教训她,我怕我老了,落得个郑寡妇的下场。” 说起郑寡妇,在场三人都心下一寒。 “那都是丰收没用,连个婆娘都辖制不住。”回过神来的许老头怒道。 孙秀花静默了一瞬:“老大要是能辖制住刘红珍,她能干出这些混账事来。” 许老头无言以对,他能说那是老大没认真管吗?只能铁青着脸拍桌子:“我不同意,你要这样,这家就别分了。” 孙秀花没理拍桌子瞪眼的许老头,这老头越来越糊涂了,满脑子的小算盘,扣着她,不就是打量着许向华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可从今天起,谁不知道老头偏心不讲理,他说的话没人会在乎了,所以他答不答应分家,真不是什么事儿。孙秀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定了定神,孙秀花看着六叔公和许来发,把自己和儿子们商量好的结果说了:“这房子是靠着老二老四才造起来的。” 两人点头,老许家这小院子,四间坐北朝南的正屋,东西再两间,可是村里独一份。 “论理该是一家两间,不过老二老四那份都给老头子,就当是孝敬他的,毕竟老大家孩子多住不开。老三条件差,那两间房得折成钱给他。”继续住一块,就刘红珍这德行,还是没法清净,索性破财消灾,还能落个好名声。 听到这里,许老头安静下来,神色变幻不定地看着孙秀花。 孙秀花接着道:“至于这家里其他东西,各房自己置办的东西归自己。公中的东西,除了粮食得按着人头分下去,要不没法过日子,其他也都给老头子。” “还有就是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老头子你那有多少钱?”孙秀花问许老头,家里的钱两部分,许向军和许向华交的钱她收着。许向国交的钱,还有年底工分折算成现金后,去掉分下来的口粮款,一般也能剩个几十块,毕竟家里干活的人少,领粮食的人却多,这些钱是许老头收着的。有时候许老头管她要烟酒钱,她也会给个五块十块。 许老头闷声道:“没钱。” 六叔公和许来发无奈对视一眼,都认为他想把钱昧了。 孙秀花却猜测就算还有,也估计没多少钱,她知道老头子三五不时地私下贴补老大一家,许向国和许家文都是花钱厉害的。 “我那还有五百四十多块钱。” 许老头抬头,狐疑地盯着孙秀花,只差没说骗人。许向军和许向华每个月交的钱加起来可有五十。 孙秀花冷笑:“家里的花费都是从我这走的。阿文上一次医院就是好几十,这几年不去医院了,可每个月的奶粉麦乳精就没断过,这不是钱。 阿文在县城上高中,你说得吃好点穿好点才不会被人小瞧了,在这上头一年一百都打不住。老大和阿文手上那两块表加起来就两百八了,老大那辆自行车一百五……” 一笔一笔账算的许老头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得六叔公和许来发咋舌不已,还真不是自己挣得钱花着一点都不心疼。怪不得许老头明知道外面说的难听也不肯分家了。 就是孙秀花自己都越说越糟心,单看着还好,加起来一算,才觉恐怖。 “再说吃的,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你知道每天要吃掉多少粮食。咱们家还时不时吃点细粮,每年分到每个人手上也就二三十斤,想多吃就得去跟人换跟人买,不要钱嘛? 还有这座房子,前前后后花了八百。这么多孩子学费书本费也要钱。这也就是这几年老二老四工资高了,才能存下一点来,前些年,每个月一分都剩不下。” 许老头闷不吭声低下头。 孙秀花换了一口气:“这笔钱里拿两百算是折给老三的房钱。剩下的我和你还有儿子们平分,老二老四那份也不要了,都给你。” “至于以后的孝敬就按你说的来,老二每月给你十块,老三每年给你五十斤粮食,我这边也这么来。老大和老四一个养爹一个养娘,不用额外再给。六叔,二哥,你们看这样成吗?” 六叔公和许来发点点头,这分法占便宜的还是许向国。不过许向国养着老人,条件也的确比其他兄弟差一些,所以占点便宜在情理上也说得过去,只要各家心甘情愿就行。 “我不同意。”四十块钱块钱一百斤粮食变成了十块钱五十斤粮,许老头能同意才怪了,十块钱能干啥:“这么大的事,等老大回来再说。” 许老头已经被逼得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回来不回来都这样。你要愿意分,就按照刚才说好的来。你要不愿意,连十块钱五十斤粮食都没了。”孙秀花抿了抿唇,不能因为没占够便宜就觉得自己吃亏了,这些年便宜占得够多了。 许老头突然凶狠地瞪向孙秀花,举手甩过去:“你是我婆娘,你不跟我过,你想干啥!” 六叔公一拐杖挥过去挡住许老头的巴掌,老头儿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打媳妇,你可真能耐。” 孙秀花眼睛都红了,许老头脾气不好,年轻的时候,她没少挨打。随着儿子们慢慢长大,动手的次数才越来越少,这十年更是一次都没有。孙秀花知道,那是因为她儿子出息了,老头子不敢再打她。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孙秀花指着许老头破口大骂:“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老头子,仗着年纪大辈分高就耍无赖。我告诉你,这家必须分,就得这么分。不答应,一毛钱都不给你,你喝西北风去吧。” “你敢!”许老头目眦欲裂。 孙秀花梗着脖子:“我为啥不敢,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老娘就要跟你拆伙,老娘不跟你过了。”吼完孙秀花扭头就走,糟心玩意儿,看一眼就败兴。 许老头气得浑身直打摆子。 许清嘉完全不知道孙秀花把许老头给一脚踹了,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向华从衣柜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叠大团结。 之前商量怎么分家产的时候,许清嘉也在边上,许向华留意到女儿小眉头皱着,显得忧心忡忡,以为她是在为家里以后的日子担心。 他小时候受过穷,所以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可不想女儿也遭这个罪。 许清嘉的确是在为家里担心,许向华可是净身出户,这些年他工资大半给家里花了,剩下的估计也没多少。他是个手面宽的,从来不吝啬给老婆孩子买好东西。 许清嘉觉得许向华就算有点钱,肯定也不多,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没房子,这日子可咋过啊,危机感就这么涌了上来。 “嘉嘉别担心,爸爸有钱,肯定不会让你们受苦。”敢净身出户,那是他有倚仗,所以不去争那点蝇头小利。不如姿态摆高一点,让人说不出一句不好,以后他们想赖上来,也有话堵。 许清嘉不由自主地拿过来数了数,八百九,在这个普通工人才二三十块工资的年代,无疑是一笔巨款:“哪来这么多钱?” “这些年存的。”许向华笑眯眯地摸摸女儿脑袋,显然被她这震惊的小模样给取悦了。 像他们这些开货车,尤其是跑长途的,工资只是收入的小头,大头都在外快上。运输避免不了空车的问题,空着多浪费,那就带点私货呗。只要胆子够大心够细,一趟下来,赚得比工资都高。 这笔钱就是这一趟去宁波赚的,送完货他们就在当地收了一些海鲜干货。这东西在内陆供不应求,尤其是临近年关,价格更高。这一趟赚的赶得上之前好几趟。 许清嘉狐疑,以许向华这开销,能存下这么大一笔钱? “华子,嘉嘉。”孙秀花推了推门,推不开,开始敲门。 许向华刚打开门,余光就见许向国步履匆匆地跨进院门,嘴角勾了勾。 “向国啊,你可回来了。”刘红珍如见救星,哭喊着从屋子里扑出去。之前她见势不妙躲进了屋,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刘红珍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肯定不会打那两个小崽子。 阴着脸的许向国迎面就是一巴掌,这一路已经有人把事情都告诉他,他恨不得打死刘红珍,她怎么敢! 刘红珍眼冒金星,错眼间瞥见许向华,踉跄着冲过去直接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地哭诉:“他四叔,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气不过,你打我骂我都成啊。”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分家啊,分了家以后他们咋办?许向国一定会打死她的。 许向华气笑了:“我想分个家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是不是,待会儿几个大侄子是不是也要一个一个上来哭诉。大哥,你就这么干看着,指望着她连哭带闹让我改变主意。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别什么事都躲在女人后面。” 许向国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又心惊于老四这态度,他这是打算撕破脸了,顿感棘手。 闻声出来的许老头正好听见这话,见许向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撅老大面子,气了一个倒仰:“你个兔崽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他四叔,我真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打我都成,可你别再气老爷子了,要是把老爷子气坏了可就是不孝啊!”刘红珍目光闪了闪:“这要是传到你领导那,影响多不好。” 许向华脸色骤沉,森森地盯着刘红珍:“威胁我是吧,你去闹啊,最好闹得人尽皆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我先丢了工作,还是老大先丢了大队长这个位置。今天我把话撩在这了,他娘的我就是不要这份工作,我也不继续当这冤大头。” 他故意把事情往大里闹,还把老大家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摊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在这里防着,最丢人的那个可不是他,不定多少人同情他呢。 “好你个刘红珍!”气得三尸暴跳七窃生烟的孙秀花抡起拐杖就打:“我先打死你,打死了你,我就去自首!” 院子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刘红珍惨叫连连,兔子似的蹿进屋子里,才避免了被打成猪头的下场。 孙秀花怒气冲冲地对着房门呸了一声:“王八羔子!” 许清嘉咽了一口唾沫,老太太威武! 六叔公看一眼两手发抖的许老头,再看一眼脸黑的像墨汁的许向国,凉丝丝道:“想在这儿吵,还是回屋吵?” 许向国当然不想在院子里丢人现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察觉到村民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变了,甚至还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不就是去开了个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一干人又进了屋,村民继续聚在老许家院子里不肯走,农闲时节没事干,这么大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说来他们也好奇,这老许家最后能不能分家,又是个怎么分法。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争吵声,有人忍不住想靠近一点细听。对上许清嘉清清亮亮的目光,对方干咳一声,默默把挪上前的脚又缩了回来。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堂屋的门开了。 许清嘉看得出来许向华心情不错,不由心喜,看来成了。 “那咱们这就去村委把户口办了。”许向国面色平静。 老四油盐不进,半步都不肯退,他妈和老二老三都站在老四那边,他能怎么办。就连舆论都偏向老四,若死活不松口,钱没了不说,名声就真的要臭不可闻了。他想去公社,阿文想上工农兵大学,风评都不能太差了。 许向华掀了掀嘴角:“好啊!”要不是为了迁户口,他也不会跟他们在这磨半天皮子。 “你们家真要分了?”有人不敢置信的追问。 许向国:“我负担重,爸妈心疼我,兄弟可怜我,一直帮着我,我心里都记着,一直也要孩子们记着,告诉他们大了一定要报恩。可红珍实在……”许向国摇了摇头:“我没用管不住婆娘,没脸再拖累兄弟了。” 许向华瞥一眼满脸沉痛的许向国,环视一圈,发现不少村民的目光温和许多,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老大打小就会来事,就是心思没用对地方,要不也不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朱颜卿卿(x2)、疯狂袋鼠精的地雷ps 本文周五也就是17号入v,届时请小天使们多多捧场(づ ̄3 ̄)づ ☆、第18章 第十八章 “队长你就是心太软,要是把刘红珍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或者赶回娘家去几趟。她肯定不敢这么闹腾啊。队长,这次你可千万别舍不得了,瞧瞧这孩子被打的,我看了都心疼,作孽哦。”阮金花指指许清嘉,十分疼惜的模样。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细细一琢磨,刚才温和下来的目光徒然变得尖锐。管不住婆娘,他一大队长能把一个生产队给管了,咋就管不住一个婆娘了,不听话就揍呗,往死里揍几回,就不信还敢胡闹。 刚才许向华怎么说来着,让许向国别躲在女人后面,细思恐极。 许向国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看着阮金花。 阮金花一撇嘴,这老许家最奸的就数他了,让老婆出面占便宜,好处他得了,名声还不受影响。她哪能让大家伙被他糊弄过去,要是能把他从大队长的位置上拉下去,她男人可不就能转正了。 “还分不分了!”许老头抓着烟杆子,低吼一声。 许向华笑了笑,觉得这村里还是明白人更多点。 “都围在这干嘛,闲得慌。”六叔公看一眼阮金花,又看一眼许向国,这大队长到底是他们许家的。 六叔公德高望重,哪怕阮金花还想再挤兑两句,可也不能不给他老人家面子。没事,她不当面说,她私底下仔细说。 在同一个生产队里迁进迁出,户口这事儿在村委就能办。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村委,所谓村委,就是一间砖瓦房。里头坐着副队长马国栋,就是阮金花的男人。 “这是怎么啦,都来了?”马国栋明知故问。 许向华递了一根烟过去:“分家,把户口来办一下。” 接过烟的马国栋意味深长地哦了两声,似笑非笑地睨一眼许向国。他没跑去围观,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这家一分,许向国的钱袋子可就掉了,看他以后拿什么钻营。 想当年,他当副队长的时候,许向国啥都不是。可架不住他命好,几个弟弟都有出息,拿着弟弟的钱他愣是给自己弄了个副队长当当。 后来老队长出了事,论资排辈该是他转正,偏被许向国截了胡。一打听才知道,许向国给姚书记送了重礼,他娘的,就是榨干了他,他也没那么多钱啊! 这会儿马国栋看许向华顺眼多了,就冲他把许向国一家的脸皮给扒了下来。这一顺眼,办事的动作就快了:“把你家孩子迁到向党名下?”许向华是城里户口,孩子户口不能跟着他走。两个小的又没成年,不能单独立户,故他有此一问。 “放在我妈名下,我妈也要迁出来。”要是孙秀花不跟他,许向华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马国栋惊了惊,惊喜的惊:“婶子也分出来了?”那可真是太喜闻乐见了。 许向华笑着点点头:“还有康子,也放我妈名下。” 神清气爽的马国栋动作迅速,比许向华还怕夜长梦多的模样,正要盖章。 “等一下。” 许向华皱着眉头看向许老头,没完了是不是。 许老头用力抽了几口旱烟,眼里布满血丝:“我是你老子,你就真一点都不养我了。”许老头越想越慌,每个月十块钱,够干啥,够干啥! “十块钱,你每个月再给我十块钱。”许老头咬着牙伸出一根手指头。 “老头子,你有完没完,老二那十块钱难道还不够你嚼用。”孙秀花气得胸口疼:“这十来年华子交给家里的钱都有好两千了,家里的东西大半都是靠老四置办起来的,他一点都没要。可他还得养着我和康子,你搞清楚,老二寄的那二十块钱,是给我们老两口和康子三个人用的,分一分,每人七块都不到,你拿了十块还不够,还想再拿十块。老四不用起房子,不用养老人孩子了是不是。” 要不是知道老头子不占点便宜绝不罢休,这点好处她都不想让。可真不能再闹下去了,就算他们不在乎脸面,许向华要啊,跟亲爹吵得脸红脖子粗难道很好听。 许老头扯着喉咙嚷:“他那么高的工资,哪里不够用了。” “十块钱你又哪里不够用了。”孙秀花嚷回去。 许向华没理许老头,只冷冷看一眼许向国。 说实话,他真不差这十块钱。之前他就打算按月给每个老人十块钱的生活费。可老头子太让人寒心了,刘红珍把孩子打了,老头见了第一句话是质问他为什么打刘红珍。在他眼里,老大的脸面老大的权威比他两个孩子加起来都重要。 刚才吵起来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把不孝这顶大帽子戴他头上。那架势不像对儿子,倒像是对仇人。他不心疼钱,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许向国拉了一把许老头:“爸,我虽然没老四有本事,可也不至于饿着您。” 他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已经闹的够难看,现在他就头疼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减小。现在这名声,谁还服他?四月就要评选大队长,虽然最终还是根据上面的意思来定,可要是村民意见太大,上面也得酌情考虑。 他只想赶紧把这事解决了,让村民别再乱嚼舌头,过一阵风声自然就过去了。老四和他妈的气也该消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还真能不管老爷子。 许老头向来最听大儿子的话,见他使眼色,闷闷地推开他在墙角的凳子上坐了,大口大口的抽烟,神情苦闷。 没了许老头捣乱,事情很快就办好,老许家一分为三,许向党自成一家,孙秀花带着三个孩子成一户。 马国栋来了一句:“恭喜啊!” 气得许向国绷紧了面皮。 许向华对他笑了笑:“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马国栋笑眯眯的摆手:“为人民服务。” 许向华笑着道:“那再麻烦帮我们在分家协议上敲个章做见证。”村里分家一般都会找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作见证,讲究点的再请队里敲个章。 “那算什么麻烦,写好没?没的话,这里有纸笔。”马国栋服务十分到位。 “还没。”许向华接过纸笔就要下笔。 结果又出幺蛾子了,许老头是想多要钱,许向国却是不想多要房子和钱。 许老头诧异地看着许向国,差点就脱口而出,干嘛不要。老大家孩子多,本来就该多分一些。 许向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哪不知道许向国打的主意。之前在家里没反对,却在这闹这一出,不就是做给人看,不想落个侵占弟弟财产的名声。老大可比只会耍无赖的老头子精明多了。 许向华如他所愿在分家协议上写下一家两间的字眼,又把养老情况写明白。 许向国惊疑不定,似乎没想到许向华竟然没有反对。 许老头着急,被许向国看了一眼之后,愣是憋住了没出声。 写好协议,签名的签名,按手印的按手印,最后敲上大章,老许家就算是分了。 孙秀花小心翼翼从里面的衣兜里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手帕,一打开,周围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么一叠,得是多少钱啊! 坐在角落里闷头抽烟的许老头猛然抬头看过去,老太婆肯定藏了私房钱,还不少。冷静下来之后,他算了好几遍,怎么算都觉得家里不只这点钱。 可他一说,老太婆就扯着喉咙嚷嚷那就一笔一笔对账,被许向国阻止了。这账一出,丢人的还是老大,所以他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许向华数出三个六十分别递给孙秀花、许向党和许向国,又数出两百塞给许向党:“这是三哥的房子钱。” 许向党拿着一叠钱手心微微出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许向华把剩余的一百六推过去,看着许向国的双眼道:“我和二哥好歹有份正经工作,就不要钱了。还有该分给我们的那四间房,也留给老爷子,大哥家这么多人,两间房怎么住。全当我们做儿子的孝顺老子。” 不要,有本事回去就七口人挤到两个屋去,可能吗?怎么可能。 老大总是不明白,说的再漂亮都不如行动来得有效果。大伙儿都是有眼睛的,只要他不搬回去住,那几间屋就是他们接济老大一家的,老大就是占了兄弟便宜。在他面前老大永远都没法挺直腰杆摆大哥的谱。 这回他可是真心实意送好处,不然怎么堵住外人的嘴。 村里分家,完全均分不可能,过得好的少不得要让着条件差的一点,锱铢必较只会叫人戳脊梁骨,世情如此。尤其是他和许向军领着工资,还都不低。这会儿均分了,转头就得有人说他们薄情。 所以他才净身出户,他前些年的付出摆在那,又养着老娘。老头子要是再扯着孝顺的大旗跟他要这要那,有的是人帮他说话,这几百块钱花的值了。 许向国脸色变了变,第一次觉得钱烫手,当即要拒绝。 许向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吧,我们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六叔公,二伯,等我这收拾好了,我再登门谢您二老。”说罢拉上孙秀花和许向党就走。 事情已经办成,他真不想再跟许向国耍嘴皮子了,累得慌,他都说了半天话,嗓子眼都干了。 许向国还要再说,许向华已经出了门。 马国梁火上浇油喊了一句:“要划宅基地就来找我。”宅基地归他管。 许向华朝他摆了摆手,马国梁回头正对上许向国阴沉沉的目光,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许向国握紧了拳头,垂下眼皮遮住眼中情绪。 “奶,四叔。”许家康姗姗来迟,他去隔壁村找小伙伴玩了,回来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路找过来,正好经过许再春家,进去看了眼两个小堂弟,许家阳这个小尾巴就跟着他一块过来了。 许家康抬起许清嘉的脸左看右看,关切心疼之情溢于言表:“还痛不,不会留疤吧?” 许清嘉心头暖暖的:“没事,小伤。” 许家康不放心地看向许向华。 见许向华对他点点头,许家康才放了心,又兴奋地竖了竖大拇指:“四叔,我都听说了,真分家了?” 许向华失笑,把几张薄薄的纸片扔他怀里:“以后你奶可就是咱家户主了。” 许家阳好奇地垫着脚也要看,哪怕他什么看不懂。 “我的奶,你老厉害了!”许家康表情语气极尽夸张。 孙秀花瞪过去,又绷不住笑了,原本沉郁的心情被这一闹倒是好转许多。 许向华:“明天带你们进城置办年货,再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下情况。” 许家康瞬间拉了脸,刚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翻来覆去研究户口本的许家阳抬头:“我要给妈妈打电话。” 空气突然间变得很安静。 迟钝如许家阳也感觉到了,忐忑不安地望着许向华,委屈地扁扁嘴:“我想妈妈了。” 许向华扬了扬嘴角,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头顶道:“成,明天给你妈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温言的地雷(づ ̄3 ̄)づ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行人若无其事地去老屋搬东西, 这会儿就看出许向华的人缘来了, 走到老屋的时候,几个人的队伍已经变成十来个,都是来帮忙搬家的。 许向华也不客气, 道了一声谢之后就指挥人搬床的搬床, 搬柜子搬柜子。 许清嘉也没闲着,收拾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正把鞋子装起来, 就听见从院子里传来的声音:“三叔。” 走到门口一看,只见许老头板着脸踱进院子,身后跟着同样脸色不渝的许向国。 许老头和许向国望着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景象, 脚步一顿,脸色阴的能滴下水来。 众人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目光在许向华和许老头许向国之间来回打转, 不会又要吵起来吧。 许老头恨不得拿着烟杆上去抽死许向华,这混账玩意儿。然他硬生生忍住了,还破天荒地软和了声音对走出来的许向华道:“就是要搬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没两天就过年了, 过完年再走吧,就当是咱们家最后一个团圆年。” 头发花白的老头对着儿子低下头,这一幕任谁见了都不能无动于衷。大多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许向华吐出一口浊气, 不搬走, 他这一天的大戏可不就白唱了, 还能撕撸干净?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走过去, 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疲惫:“我真不想跟你们吵了,老大,你要是再撺掇着老爷子生事,我就去给姚书记拜个年,怎么样?我说得出肯定做得到。”他们公社这书记出了名的见钱眼开,许向国能用钱打通这条路,同样他也能拿着钱堵上这条路。 许向国这队长位置,还有许家文正在做争取的那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都是在姚书记那做的文章。 许老头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抡着烟杆就要挥过来:“你!” “别骂,骂一句我立马就去。” 迎着许向华冷冰冰的目光,许老头硬是脏话给咽了回去,气得心口一阵一阵发疼。 许向国脸有一瞬间的狰狞,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老四,你真要做得这么绝。” “只要你们不逼我,我也不想做绝了,”许向华平静地看着他:“嫌弃名声不好听,那就别再惹事,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忘了。要是三五不时的闹一场,别人想忘也忘不了,是不是?” “算你狠!”许向国一字一顿挤出三个字。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一个娘胎出来,打小一块长大的,难道他想这么做,可谁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许清嘉仰头看着走回来的许向华,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能把许老头和许向国气成那个模样,像是要吃人。 许向华摸摸女儿头顶:“赶紧收拾东西。” 许清嘉哦了一声。 人多,东西一次就搬完了。 许向华拿着这趟出差带回来的海鲜干货给每人抓了一大把,之前情急之下他扔在了路上,有人给他原模原样带着自行车送了回来。 “这是我在宁波买的特产,大伙儿拿回去尝尝。” 拿到海鲜的喜笑颜开,没想到搭把手还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这下年夜饭能多一个好菜了。 他们高兴,许向华心情也不错。他们村绝大多数人都挺好,淳朴又善良,偏他们家有好几个让人一言难尽,也是奇了怪了。 送走来帮忙的,许向华拿着油纸包了几份,打算给六叔公和二伯送去。今天两位老人家帮他说了不少公道话,有些话,他们能说,他这个当儿子却不好说。 “我出去一趟。” “去吧,早点回来,马上就要吃饭了。”孙秀花叮嘱一句,刚刚她和再春媳妇做了好几个海鲜,老太太糟糕的心情在一堆食物面前不翼而飞,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许向华先去了六叔公家,感谢老人家,顺便不着痕地倒了一肚子苦水。 六叔公叹气:“哎,你也不容易,你老子跟你家老大真是。算了,不说了,反正你已经分出来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他们要是再去闹你,来找我,风气不能被他们这么带坏了,要不都有样学样,还了得。” 许向华一叠声道谢。 等从许来发家出来,许向华又去了马国梁家。 马国梁正在院子里面劈柴,见了他就问:“要看宅基地?” “不着急,过了年再看。”反正也不能开工,寒冬腊月土都冻上了。 许向华把手上的油纸包递过去,笑着道:“嘉嘉跟我说了,下午要不是嫂子来得快,她还得遭罪。” 马国梁看他一眼,目光耐人寻味:“金花,你出来一下。” “干嘛呢。”正在厨房做饭的阮金花急匆匆走出来,见了许向华不由诧异。 许向华又说了一遍,把油纸包塞她手里:“多谢嫂子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孩子们尝个鲜。” 阮金花透过缝隙看见一只干虾,嘴角翘了起来,笑容顿时热情好几分:“嘿,当时那情况,我哪能不过去啊,我这人最见不得人欺负小娃娃了,嘉嘉阳阳没事吧?” “没事,幸亏嫂子来得快。”许向华笑着道。 两人十分开心地聊了两句,阮金花还想留许向华吃饭。 许向华摇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陪陪老太太和孩子。” “对,对,对,”阮金花连连点头:“那你有空来坐坐啊。” 许向华笑眯眯地应了。 他人一走,阮金花便迫不及待打开油纸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喜动于色:“雷雷几个有口福了,许向华倒是有良心的,其实我也就嚷了一嗓子,没干啥。” “没良心的,能养兄弟这么多年。”不过他觉得许向华不单是为了这件事,恐怕也有金花挤兑许向国那些话让他心里高兴了,那些话他这个做兄弟的可不方便说,看来这兄弟俩还真是撕破脸了。 马国梁心情大好。 “这下子刘红珍还不得悔断了肠子,叫她横,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阮金花爱惜地摸了摸虾干,要是她不胡来,这会儿可不就吃上了,想想又不平:“就是太便宜他们了,那么好的房子都给了他们。”瞧瞧自家这破屋子,再看看老许家的,阮金花不由泛酸。 马国梁嘿嘿一笑:“便宜是这么好占的。许老四这个养家的啥都没分到,东西都便宜了许向国,谁不得说许老四一个好,几百块钱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买个好名声,值了。可许向国呢,大家伙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呢,你是没见许向国那张脸,跟拿着烫手山芋似的。房子存款东西都孝敬老头了,老头要是再找许老四要钱,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细想想,阮金花笑容更灿烂,忙问:“那你说都闹成这样了,许向国这个大队长还能当下去?” 马国梁眯了眯眼:“谁知道啊。”话锋一转:“不过不管怎么样,许向国那名声是臭了,以后他说话可就不怎么管用咯。”大队长不顶用了,可不就得副队长顶上。 被他念叨着的许向国,此刻正立着眉,拿着皮带,阴森森地瞪着刘红珍。 鼻青脸肿的刘红珍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点,好完全躲在许家文身后。 “爸,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是把我妈打死了也没用啊。”许家文硬着头皮求情。 今天一早他就出门去了同学家,他这个同学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原本去年秋天就该去报到,不过政策一变又变,最近才正式定下三月开学。 那人便请他们过去吃饭,其实就是炫耀,许家文吃了一肚子火,不想一回到家就被告知一个惊天噩耗。 家分了,爷爷只拿到了每个月十块的生活费。难以言说的恐慌袭上心头,往后的日子他们家要怎么过,十块钱够干嘛,在黑市上只能买到二十五斤大米,十斤肉都买不到。 许家文也怨刘红珍,可再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爸打死他妈啊! 许向国抓着皮带的手背上青筋暴跳,鼓着眼睛怒视刘红珍:“我他妈让你消停点,让你别刻薄老四家两个孩子,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他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好了,家分了,我名声也臭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最后两句是吼出来的。 拽着许家文衣服的刘红珍抖如糠帅,磕磕巴巴地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向国,我这就去给老四认错,我给他跪下,我给他磕头。” 说着刘红珍就要跑出去。 许向国一皮带抽过去,刘红珍惨嚎一声,一个箭步蹿到许家武身后,抖个不停。 “你敢,你敢再去闹,就给我滚出这个门,永远都别回来。”再去闹,老四真敢去找姚书记,已经这样了,他不能再把队长的位置丢了,要不他们一家怎么过。 吓得刘红珍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抖着声保证:“我不去,我不去。” “好了,别闹了,做饭吧。”一直闷不吭声的许老头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句。 刘红珍如蒙大赦,一边留意着许向国,一边踮着脚尖往外挪,幸好,许向国没有再动手。 出了门,刘红珍一瘸一拐地跑向厨房,彷佛后头有狼在追。 许家双默默地跟过去帮忙生火。 许老头苦闷地吐出一口烟,目光在许向国和三个孙子脸上一一划过,怒的怒,懵地懵,怕的怕。突然间觉得烟都是苦的,一直苦到了心里头,这以后可咋办? 冷不丁的,许老头想起了一桩事,眼底浮现希望:“阿文,你那大学怎么说?”只要大孙子考上了大学,老大一房就能翻身了。老四才初中毕业都能赚那么多钱,大学生还不得赚更多。 许家文心头跳了跳:“爷爷,我们老师说我希望很大。” 许老头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那就好。”为了这个名额,他的私房钱都砸进去了,可不能打了水漂。 相较于老屋这边的愁云惨雾,许再春家可就快活了。 许家康贡献出两瓶之前江平业送的好酒,配着许向华带回来的虾干,鱿鱼干,鱼胶,再炒了几个菜,菜色丰盛完全不亚于过年。 几个孩子吃得满嘴鼓鼓囊囊,唯独许清嘉,她不能吃发物,所以在所有人吃的心满意足的档口,许清嘉只能悲愤地吃萝卜,心塞至极! 吃了一肚子萝卜的许清嘉洗过澡就困了,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一点声音,待听清几个字眼之后,睡意不翼而飞,连忙支起了耳朵。 “这一千块是我这些年存下的。” 许向华知道老太太肯定藏了私房钱,但是真没想到她能存下这多私房钱,笑了:“我的娘唉,您可真厉害,这么多钱你怎么攒出来的?” 老太太得意地瞥他一眼:“这十几二十年的,我东抠一点,西抠一点,可不就攒下来了。”加上老二回来也会给她塞点钱,有时老四帮家里买了东西不拿钱,攒着攒着就有了这么多。她一直没敢告诉老头子,就怕他知道后忍不住嚯嚯起来,幸亏没告诉他。 “这里头五百是我给康子攒的,康子那情况你也知道,妈要是不替他多考虑下,就没人替他打算了。妈知道你受了委屈,房子和钱都没得着,这四百给你。剩下那一百给老三,老三手里那点钱造了房子就没得剩了。”孙秀花的声音带着忐忑,就算这样最吃亏的还是老四。 许向华放柔了声音道:“妈,我没什么委屈的,老爷子到底把我养大了,那些只当我还他的。” “唉唉,还了,以后你就不欠他了,他要是再敢上门跟你要,妈就把他打出去。” 许向华笑了,他还真有点怕老太太放不下那边,这样他可就为难了。 “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我想着这次造房子,把你的和康子的一块造了。他都十五了,该有个自己的房子,要不人姑娘家哪愿意嫁他。”在乡下,十七八结婚的不少,许家康这年纪,可不就该盘算起来了。一大小伙子没个房子跟着叔叔住,姑娘哪能看得上他。 许向华声音带笑:“您明天拿三百给三哥,我三哥这些年不容易,剩下的您自己存着。” “你不造房子了?” “造,我起房子的钱还是有的,不够了我再问你要。”许向华道:“康子那先不急,我明天和康子商量下,二哥想把他接过去。”就是出差前那个电话里说的,结果一回来就遇上糟心事,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接过去?”孙秀花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过去被后娘欺负。”许家康八岁上,许向军把他接了过去,可没一个月这孩子就哭着闹着要回来。回来她才问出来,孩子在那边被后娘磋磨了。 许向华默了默:“康子十五了,人也机灵。”小伙子高高壮壮心眼子又多,想欺负他可不容易:“不管怎么说,跟着二哥总比待在老家前途好。” 孙秀花想想倒也是,心里又不得劲,闷闷道:“看康子意思吧。”又问:“你手上真有钱?多少?”他的钱家里用用自己用用还能剩下几个。 “有一千呢!” “咋这么多?!” 许向华顺嘴胡编:“我不是老出差吗,出差补贴多,再帮人带东西地时候,他们都会多给点钱当辛苦费。” 孙秀花信了,之前刘红珍就没少嘀咕,认为许向华少报收入了,就她手伸的长,被抽回去几次才消停了。 “那就好,房子的事你上点心,住在别人家到底不自在。” 许向华应了:“开了春就开工。”他虽然不想在村里长住,可一个落脚点还是要的。再说句不吉利的话,哪天他折了进去,这房子就是老太太和两个孩子的后路。 “妈,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开个存折把钱存了,放身边不安全。” “不开,”孙秀花拒绝的十分坚定:“存银行,人家一查不就查到我了,我不就成富农了。”她这辈子把什么倒霉事都给遇上了,三。反五反、破四旧、大革命……有钱的都倒了霉。 许向华失笑:“妈,几百块钱想当富农可不容易。 ” 反正老太太就是不相信银行:“放银行我睡不着觉。” 这下许向华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那你可藏好了,别被老鼠咬了。”到时候不得哭死,这是有前车之鉴的,纪家那老太太为了一百块钱差点哭坏了。 “滚犊子,有你这么咒我的嘛,”老太太丢给他两个大白眼,赶人:“赶紧睡你的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离开的许向华却没去睡, 踏着月色出了院子。 听到动静的白学林裹着棉被过来开门。 “鸟枪换炮啊!”许向华看着他崭新的被子揶揄。 “小江走的时候给我弄得。”江平业走前给他换了一整套被褥还弄了些厚实衣裳。 “没人说?”问完, 许向华就反应过来了,那天的阵仗他在饭桌上听许再春说了。以老大的性子,可不得来烧这热灶头。 白学林笑笑, 江平业一走, 许向国就来看了看他,还把他挑粪打扫猪圈的工作减轻了, 其中用意, 他还能看不出来,他这是托了江平业的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许向华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墙角, 拎着两瓶酒和一包鱿鱼干还有花生坐在白学林对面。 “老江这一走,您可就冷清了。” 白学林拿起酒瓶灌了一口酒, 惬意的眯了眯眼:“可不是, 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您什么时候能平反?” 白学林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小江能走, ”看一眼许向华:“那是他后台硬。”江老爷子地位高, 姻亲故旧也给力,可就算这样,江平业也就只是免了劳动改造, 没能官复原位。 “两个凡是, 听说过吗?” 许向华点点头, 最近的报纸上都是这消息。 白学林晃晃酒瓶子:“十年影响, 哪是这么容易消除的,以后如何,且说不准呢。” “总有一天会好的,现在不就比以前好多了。”许向华安慰。 “我还用得着你安慰,老头儿什么经历过,最坏也就这样了,”白学林抬眼看着许向华:“倒是你,我瞅着你像是有事。” 许向华苦笑:“还真是瞒不过您。”当下就把那些糟心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他和白学林认识有十三年了,一直将他当做长辈。白学林教了他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古董鉴别,更可贵的是为人处事上的点拨,让他少走不少弯道。可以说没有白学林,就没今天的他。 白学林沉吟片刻后道:“那边有顾忌,日子虽然没以前那么好,可勉强也过得下去,暂时应该不会来找你。但是一旦那边出个状况,十有八。九得来找你。真闹起来,你就是占着理也得惹一身腥。依我看,你还是早点搬去县城为好,其实就是搬去县城也不够远,走走也就几个小时的路。你用用劲,看能不能调到其他城市去。哪怕不是为了省麻烦,单为了你和孩子的前程,崇县这地方到底太小了。” 要是有法子,去首都最好,能一家团圆还能避开麻烦,发展也好,不过去北京哪有这么容易。他和江平业提了一句,能不能办成还是未知数,他也不好说,万一不成,可不让人空欢喜一场。 捏着酒瓶的许向华若有所思,白学林说的这些,他也考虑过,实施起来不容易但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白学林一说,倒是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我要走了,您老可咋办?”许向华故意抬杠。 白学林哼笑一声:“真有心,别说县城,你就是出了国也能尽心啊。” 许向华笑起来,陪着他喝完一瓶酒,拎上垃圾离开。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白学林关好门躺回床上,喝过酒的身体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对他这个外人,许向华都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么个人能自己享福看着至亲吃苦,偏许家老头和老大自作聪明,去争去抢,伤透了人心,日后有他们后悔的。 第二天,一家人原要进城采买年货,不想老太太一起来就说腰疼。许再春过来一看,这是之前的扭伤没好利索。本来嘛,他就叮嘱了七天不能下床,半个月不能干重活。可老太太威风凛凛地追着刘红珍打了两回,能不复发吗? 如此一来,孙秀花自然没法进城。将老太太拜托给再春媳妇之后,许向华带着三个孩子进城。 走半个小时的路过去就是公社车站,早晚有一班车进出县城,五分钱一趟。 一行人刚到车站,就受到了强势围观。这年头可没什么娱乐设施,所以大伙儿闲得无聊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尤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一晚上的功夫,老许家那档子事,不少人已经听说了。 见了许向华,就有那控制不住八卦之心的凑上来。一个公社的,总有点脸熟,再说许向华大小在这一片也算个人物。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可是这年头最让人羡慕的工作,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 于是许清嘉见识到了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许向华一句不是都没说那边,可一道等车的人都目露同情。 还有个扎了麻花辫的大姑娘在同情之下,递给许清嘉和许家阳一颗糖。 许清嘉:“……” 摇摇晃晃之中,汽车到了县城。 许清嘉被颠的七荤八素,这路况简直感人,尤其是大冬天车窗关着,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一下车,许清嘉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许家康好笑地递上军用水壶。 喝了两口热水,许清嘉彻底缓过气来,问:“咱们先去哪儿?” “先去打电话。”许向华带着三个孩子前往棉纺厂。 厂里工会办公室的电话对外开放,供职工和家属随意使用,就是要钱,一分钟一毛钱,很多人都不舍得打。 看电话的是个胖乎乎的大姐,许清嘉好奇地看了两眼,这年头想吃胖可不容易。 “呦,这是咋了?”洪梅看着许清嘉脸上的伤叫了起来,许向华带着孩子来过厂里,所以她认得。 倒是许清嘉不认得她了,她继承了原身记忆,但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记着。 “摔了一跤,不碍事。”许向华道,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 红梅关切了一番: “那就好,姑娘家家的可不能伤了脸,下次可得小心了。” 许清嘉对她甜甜一笑。 “你是要用电话是吧,你先用着,我去打个热水。”说着洪梅就提着热水壶走了。昨儿许向华也过来给北京那边打过电话,只是没找到人,听着好像是出门了。 许向华两口子的事,她也听说了。离婚得厂里开证明,哪能瞒得住,不免同情他。私下他们都把那些跟当地人结婚的知青喻为‘飞鸽’,这是他们这最时兴的一个自行车牌子。可放到到人身上,意思就有点变了。这鸽子累了,暂栖枝头,可早晚还是要飞走的,飞走了还能回来。 她就不留在这看人伤疤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她还指着许向华帮她捎东西呢。 “先给你爸打?”许向华看着许家康。 许家康臭着脸没吭声。 许向华就开始拨号,去年许向军刚升了一级,终于够格在家装电话。 “是我。”许向华把分家结果说了一遍,过程略过不提,说完结果,便把话题转到许家康身上:“康子我问过他了,他不乐意,你自己跟他说说吧。” 许向华便把电话递给许家康。 许家康咬了咬牙才接过电话,一张脸冷冰冰的,好像有人欠了他百八万。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突然激动起来:“想我过去,行啊,你跟她离婚,我现在就过去,离不离?” “说不出话来了是吧,你既然离不了婚,接我过去干嘛,让我过去看她脸色。” “不会,当着你的面她当然不会。行了,你们一家子亲亲热热过日子去吧,干嘛找我过去当观众,我才不犯贱!” “啪!”许家康重重把电话挂上,初具棱角的脸庞上结了一层冰霜。 许清嘉看着他眼底的水汽,心里不是滋味。 许家康扭过脸,瓮声瓮气道:“我出去下。” 许清嘉追了一步,被许向华拉住了:“让他自己待一会儿。” “不要离婚,离婚不好。”捏着纸飞机的许家阳紧张道。 许向华顿了顿,笑着安抚他:“不离婚,不离婚。” “真的?”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家阳这才放松下来,纳闷:“二哥怎么了?” “二哥有急事。”许清嘉剥了一颗塞许家阳嘴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叮铃铃。”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叫了起来。 许向华接起,是许向军打回来的:“康子性子犟,说实话,我是拧不过他的。你要真想接他过去,抽个空回来一趟,和他好好说,你也两年多没回来了。” “行了,说这些干嘛。我喜欢康子,照顾他我乐意。” …… “就这样吧,那挂了。” 拿着电话,许向华看了眼两个孩子,拨出了北京那边的电话。秦家家属楼里有公共电话,这几年,每个月他都会带着秦慧如过来给那边打个电话。 “你好,麻烦请秦慧如接下电话!” “秦慧如啊,她出门了,一大早跟着她妈还有妹妹出去买年货了。” 许向华笑着问:“昨天我麻烦您传的话,您和她说了吗?”昨天他打电话过去找秦慧如,那头说也是出门了。他赶着回家,就麻烦那边传话,让她今天九点左右等电话。 “说了啊。” 许向华静默了一瞬,语调平静:“那谢谢您了。” “谁找秦慧如啊?”对面织着毛衣的女人随口问了一句。 “秦慧如的乡下老公。”赵桂花放下电话回道。 于春芳停了动作:“我听说秦主任家这大闺女也是离婚回来的?”一个也字道尽了其中心酸。上山下乡的知青年纪到了总不能打光棍吧,本来都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哪想政策突然一变,知青可以回城了,但是一项又一项不近人情的政策卡在那。多少人在背后咒骂,骂完了,擦干眼泪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给自家孩子找门路。 至于孩子在那边的家,管不了,管不了了! 于春芳好奇:“是真离婚还是假离婚?”这几年,真真假假的离婚戏码她看了十几出,谁让回城名额优先考虑单身。她侄子就是假离婚回来的,刚回来那一年,侄子一天到晚惦记着把那边的老婆孩子接进城,发了工资寄一半回去。可这一年又一年的,她嫂子昨儿就问她厂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要给侄子相亲。 “假的也好,真的也罢,到最后都得变成真的咯。”嗑着瓜子的赵桂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她在这看电话,不只一次的听见对面声嘶力竭地吼叫,什么当初说好假的,骗子啥的。 其实很多人离婚真的是权宜之计,可架不住现实啊。但凡回了城的知青,在城里再苦再累都不可能再回乡下,尤其他们首都的知青。把乡下家人接进城也不现实,不说吃喝拉撒这些了,没户口,被稽查队抓到就得遣送回去。 两地分居几年,不想分也得分了。 于春芳默了默,叹了一声:“作孽哦!”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抬头,“秦主任家这大闺女多大岁数了,人咋样?” 赵桂花噗嗤一声乐了:“咋地,想介绍给你侄子?” 于春芳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黄花闺女也轮不到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都是知青,结过婚离过婚,谁也别嫌弃谁。 赵桂花把瓜子壳一吐,笑得古怪:“不是我埋汰你,你就别想了。” “啥意思?”于春芳疑惑地看着赵桂花。 赵桂花左右一瞧,没人,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你别说出去啊。” 被吊足了胃口的于春芳点头如捣蒜,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姜厂长看上了。”赵桂花神神秘秘道。 于春芳瞪圆了眼睛:“姜厂长,不能吧!”人家可是副厂长,还是大学生,每个月拿着一百大几十的工资呢。就算死过老婆,可他这条件想找个大姑娘轻而易举。 “不相信是不是?”赵桂花得意地挑挑嘴角,指了指眼睛:“我那天亲眼看见的,姜厂长看秦慧如的眼神不对劲。”男人看女人那种眼神,她活了这把年纪还能不明白。 于春芳还是不肯相信,纳闷:“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看上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天仙啊!”女知青到了乡下,再漂亮风吹雨打还吃不饱,几年下来也得成村姑。 “不是天仙,差的也不多。秦家这闺女长得老漂亮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皮肤雪白雪白的,温温柔柔一看就是个脾气好的。再说了,她年纪其实也不大,三十都没到呢。”赵桂花头头是道地跟她分析:“想找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不难,想找个比秦慧如漂亮的大姑娘可不容易。再说了这漂亮的大姑娘还未必愿意嫁给姜厂长呢,姜厂长条件是好,可他终归结过婚,还带着两个孩子。现在这些大姑娘精明着呢,越漂亮的越精明,哪愿意给人当后妈。” 于春芳被说服了,喃喃:“她能养这么好,那她乡下那男人应该有点本事,对她也挺好。” “这漂亮媳妇,没点本事的男人可守不住。”赵桂花想起自从装了这台电话之后,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的早上,秦慧如都会打电话过来,一说就是十几二十分钟。能由着秦慧如这么打,那男人对她就该差不了。 不过秦主任两口子倒是挺不待见这女婿,她听着话音,秦主任两口子跟女儿说话,跟外孙外孙女说话,就是从不跟女婿说话。好几次那边想让女婿跟他们说话,秦主任两口子都冷着脸拒绝了。 “可惜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春芳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赵桂花却是听懂了,她说的是秦慧如乡下那男人,可不就是一场空了。 不经意间,余光捕捉到一个人,赵桂花吆喝:“慧敏,你过来下。” 秦慧敏快步走过来:“桂花婶,春芳婶子也在。” “欸,我之前瞧着你和你妈你姐出门了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桂花问道。 秦慧敏搓着手哈气:“我妈这个马大哈,副食本忘带了。” 赵桂花和于春芳都笑了一声,赵桂花道:“慧敏啊,刚才你姐夫,”她连忙改了口:“你姐的前夫又打电话来了。”昨儿她顺嘴一个姐夫,秦慧敏脸色就变了,说她姐离婚了,那人不是她姐夫。 秦慧敏笑容一僵:“他说什么了?” “倒没说,只问了一句我有没有把昨天的话带到。你跟你姐说了吧?”昨天她没遇上秦慧如就把话捎给秦慧敏了。 秦慧敏整了整神色,恳求地看着赵桂花:“桂花婶,我求您一个事,以后那边打电话过来,您就都说我姐不在。” “啊!”赵桂花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当年我姐嫁给他都是被逼的,他大哥是大队长,我姐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那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今年好不容易我爸求来一个名额,掏空了大半个家底,还答应每个月汇钱回去,那边才答应离婚放我姐回来。 我爸妈现在一提起那边就胸口疼,钱我们肯定给,毕竟这些年他对我姐还算可以,加上还有孩子。可我们家是真不想和那边再联系了,尤其不能让我姐和他们接触。我姐耳根子软,指不定就被骗了。 我们家隔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团聚,现在就想一家人安安生生过点清静日子。”说到后来,秦慧敏眼里有了水光。 赵桂花和于春芳是他们这片家属楼里出了名的大嘴巴,通过她们的嘴,不出三天,就能传开了。那群背地里嘀咕她姐抛夫弃子的臭三八也该闭上嘴,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她们在她姐的位置上,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桂花满口子应下,义愤填膺:“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枉我还以为是个好的。” “其实他对我姐也还好,可当年……”秦慧敏没再说下去。 她姐那模样说她在乡下吃了苦,除了瞎子谁也不会信。她也承认许向华对她姐不错,不过她姐陪了他十一年,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尽够了。难道还要她姐搭上后半辈子。 “再好,也不能仗势欺人啊。”赵桂花怒气腾腾道。她有一亲戚,命不好被分到了穷山沟里,那里没有知青点,只能入住老乡家,结果半夜被这家儿子摸了床。这丫头性子烈啊,就这么给跳了井,虽然那畜生被枪毙了,可好好一丫头就这么没了,爹妈差点没给哭瞎了眼。 “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他找着你姐,”赵桂花拍胸口保证,话锋猛然一转,忧心忡忡道,“就是你们也好好和你姐说道说道,这事还得她自己立起来。前两天,她还来我这打电话,我听着像是给那边打电话。” 秦慧敏刚浮起来的笑容顿了一瞬,立刻又恢复寻常,叹道:“我姐就是舍不得孩子。”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许向华一放下电话。 站在他腿边等着接电话的许家阳就委屈地叫了起来:“我还没和妈妈说话呢。” 许向华垂下眼看着泫然欲泣的儿子, 又看一眼神色如常的女儿, 总觉得这孩子似乎看明白了。 “妈妈上街买东西去了,不在。”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许家阳追问。 “要很久很久,咱们下次再打好不好?”许向华一把抱起小嘴撅得能挂油瓶的儿子:“爸爸带你们去商场买东西好不好, 上次吃的那个绿豆糕好不好吃, 爸爸给你买一大盒回去,怎么样?” 许家阳很辛苦地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绿豆糕上扯回来, 眼泪汪汪道:“我不要绿豆糕, 我要妈妈!” “那你在这等电话,我先和爸爸去买绿豆糕,怎么样?”许清嘉笑眯眯提议。 “不要!”许家阳一把搂住许向华的脖子, 像是害怕被扔下,把小脑袋埋在许向华脖颈里蹭了蹭:“我要一起去。” 许向华笑看一眼女儿:“去找下你洪阿姨。” 许清嘉应了一声, 转头跑出去, 就见许家康靠在墙壁上,眼睛红红的。见了她,飞快一抹眼睛转过身。 许清嘉怔了怔, 心头酸酸的。许家康平日里永远都是嘻嘻哈哈哈, 乐观阳光的模样,让人忽视了他有一个很不幸的家庭。 许清嘉走了过去,抓着他的手摇了摇, 软着声音道:“二哥有奶奶, 有爸爸, 还有我和阳阳啊, 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许家康吸了吸鼻子,突然按着许清嘉的头发一阵乱揉。 揉得许清嘉抬脚踹他,故意凶巴巴道:“我辫子散了!” 被踢了一脚的许家康佯怒:“小姑娘家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不嫁,做老姑娘,吃你的喝你的。” 许家康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可得努力挣钱了,要不养不起你,毕竟你这么能吃。” 许清嘉瞪他一眼,绷不住笑了场,见他眼里带上笑意,便道:“我去找洪阿姨付钱。” “直走,左手边拐个弯就是水房。”许家康给她指路。 许清嘉朝他笑了笑,大步离开,靠近水房时,脚步一顿。 洪梅幽幽一叹:“我估摸着,许向华那媳妇儿有点悬了。” 这背后说人被当事人的女儿听见了,也挺尴尬的,许清嘉脚尖一转打算重新出现一回,刚转身就听见洪梅接着说道:“许向华出差前给我留了话的,说要是他媳妇打电话过来,就说他出差去了,让她二十八或二十九早上九点在那头等着。 可这些天,我一个电话都没接着,昨儿他过来问时,我真是尴尬死了。你说这要是有心,回去都这么些天了,能一个电话都不过来。” 姚芹眼神暗了暗,温声道:“可能是有什么事儿给绊住了吧。” “绊住了,一个电话几分钟的事,就忙得这点时间都没有。”洪梅说得自己心里头都闷闷的:“说白了,还是想把许向华给一脚蹬了。我记得许向华媳妇家好像是干部家庭,她自己还是高中生,长得又漂亮,年纪也不算很大,重新在首都找个人过日子不难,哪还看得上咱们小地方的人。” “难为许向华还巴巴带着孩子来打电话,这女人绝情起来,可比男人能狠得下心。”洪梅就纳闷了:“首都就真有那么好,许向华这工资就是放在首都也不算低吧,他们跑运输的,还能赚点外快,一个月收入不少了,对吧,姚芹?” 话一出口,洪梅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姚芹那死去的男人原先也是运输队的,可他运气不好,三年前出去送货,在一穷乡僻壤被人劫了道。 这年头治安是好,晚上不关门都不用担心小偷。但是在一些穷疯了的地方,什么法律道德都是屁,都快饿死了,谁还管得了这么多。 本来这些劫道的也只是求财,可姚芹她男人脾气暴,和对方起了冲突,被人一锄头砸碎了半边脑袋,当场就没了。 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冲下楼的姚芹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两个月的孩子就这么给掉了。 洪梅小心翼翼地看过去,生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姚芹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多想:“首都当然好,咱们这小地方,你有钱也花不出去,五十块的工资和一百块的工资,这日子过的差不了多少。可大城市就不同了,就说上海吧,冬天都能买到西瓜,咱们这能吗?” “大冬天买西瓜干嘛!”洪梅笑了一声。 姚芹笑了笑,她以前在采购部工作,去过不少大城市,所以能理解那些知青削尖了脑袋往城里钻的心情。 听着壁角的许清嘉心里有点堵,之前根据许向华的话,她大致能猜到怎么回事。 人往高处走的心情能理解,可这一走就成了断线风筝,就有些绝情了。 就算想分开,那也得给句明白话啊,许向华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否则也不会放秦慧如走。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太没责任心了。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问明白了。 要想过,大家就往一处使使劲。大不了再熬个几年,等改革开放了,凭许向华能耐想去首都,想来不难。她好歹知道未来四十年的大致走向,总能派点用场。 不想过,许向华也能彻底死心,不用吊在那,蹉跎光阴。 许清嘉搓了搓脸,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一段,然后喊了一声:“洪阿姨?”随后才走过去。 “哎。”洪梅连忙应了一声。 许清嘉这才正眼打量起洪梅身边的姚芹,蓝色呢绒大衣,黑绒裤,脖子上的大红色的围巾十分抢眼。 来了这么多天,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鲜亮的颜色。 姚芹也看着许清嘉,自然发现了她脸上的伤,不禁问了一句。许清嘉也习惯了,凡是见了她的都要问一遍,她一律用摔伤敷衍过去。 “洪阿姨,我爸打完电话了。” “哦哦。”洪梅拎起热水房往回走。 进了办公室,姚芹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两个江米糕递过来。 许向华点过头之后,许清嘉才接过来,笑吟吟道:“谢谢阿姨。” 许家阳也奶声奶气道谢。 姚芹摸了摸许清嘉的头顶,含笑道:“不客气。” 许向华对二人笑道:“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颔首示意过后,许向华带着儿女离开。 姚芹慢慢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又锁上抽屉:“梅姐,那我也回家了。” “可真是个文化人啊,就为本书专门跑过来。”洪梅看着姚芹手里的书打趣:“你是骑车回去还是坐车?” “坐车吧,天太冷,再说我东西也不少。” “那不是和许向华同一班车了。”姚芹娘家和许向华同是红河公社的,她爸还是公社书记。 洪梅一拍桌子,惊得姚芹看过去:“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啊,让许向华帮你搬下行李嘛!”流产以后,姚芹身体就不大好了,要不也不会主动申请从油水多的采购部调到他们工会这个养老的地方来,大伙儿不免多照顾她一下。 再来,她舅舅是革委会实权干部,大伙儿多多少少也巴结她一点。要没这层关系,她也不能至今还住在那个结婚时分的两居室内,要知道房子多紧俏啊,可愣是没人敢打她那套的主意。 姚芹顿了顿:“没必要麻烦许队长,他带着三个孩子,估计东西也不少。” 想想,洪梅也歇了去追许向华的心思,便道:“回头,让我家老张送你去车站。” 且说许向华一行,之前还哭哭啼啼的许家阳已经成功被糕点转移了注意力,啃着江米糕嘀嘀咕咕要买这个买那个。 许向华有求必应,只求他别掉金豆子。 跟在后面的许清嘉和许家康脚步颇有些沉重,一个为了妈,一个为了爸。 脑袋一扭,许家康看一眼眉头微皱的许清嘉,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许向华,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他整天瞎溜达,听了不少是是非非,觉得四婶这事有点玄乎了,不禁怜惜,伸手拉住小堂妹包在手套里面的手。 许清嘉愕然,虽然不习惯可也没甩开。看在他偷偷哭过鼻子的份上,自己就勉为其难做一下知心姐姐吧。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百货商场到了,县城真心不大,一个小时就能逛遍。 所谓百货商场就是一座三层小楼,外头的墙面甚至剥落不少,看起来颇为寒碜。当然这是在看惯了高楼大厦的许清嘉眼里,在当地人眼中,这座百货大楼无比高大上,走进去都需要勇气。只看不买,售货员能翻着白眼呛死你。 到了商场里面,热气扑面而来,不是空调是人气。 每一个柜台前都是人头挨着人头,七嘴八舌,沸反盈天。 “别挤,挤坏了让你赔啊。”柜台后面的售货员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吼,那态度跟训孙子似的,被吼的不生气,还得赔笑脸。 这年头的售货员是真心硬气,不高兴不卖给你,你能怎么办?她不怕卖不出去,你却得担心买不到。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多少年能持续的了,要不了几年,花钱的就能成为上帝。 胡思乱想之间,许向华带着三个孩子直接去了顶楼。 “四哥。”周红军快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满脸的笑容在看清许清嘉的模样后愣了愣:“嘉嘉,这是?” 许向华少不得又敷衍过去,家丑肯定瞒不住周红军,谁让他是许家姑爷。不过那也该许芬芳告诉他,而不是让他这个大舅哥来说。 “疼坏了吧,没哭吧?”周红军弯下腰逗内侄女。 许清嘉黑线:“没哭。” “嘉嘉真勇敢。”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 逗完小姑娘,周红军直起腰对许向华道:“四哥,今早来了一批水果,我给你留了三斤苹果三斤橘子两个柚子。”水果供不应求,一上架就会被抢光。所以他们向来自己内部先分一分,再意思意思拿一些出来卖。像今天这批,摆出来卖的才一百来斤,一开门就被抢了个精光。 “谢了!多少钱?”许向华笑着问,有这么个在商场当干事的妹夫就是这点好,不用担心买不到稀缺货。时不时还能买到一些不要票的瑕疵品,其实说是瑕疵品,一点都不耽搁使用。 周红军打了一个唉声:“算钱不是埋汰我嘛!”昨天许向华送来的海鲜可没收他的钱,又高兴道:“昨天晚上我刚得到一个好消息,就等着哥你来了。”许向华昨天过来时提过一嘴今天要进城采办年货。 看他这么兴奋,许向华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城东那边有一座三合院要卖。”周红军献宝一般,尾音上扬。 许向华一愣,道:“说具体点。”他把能托的朋友都托了一遍,一个月来就打听到一间破平房,一间房怎么住。他想带着老娘孩子进城享福,不是遭罪。 被一大三小八只眼睛盯着的周红军纳闷的摸摸后脑勺,觉得这视线的温度有点高,也没多想,清了清嗓子道:“我去看过了,格局地段都还可以,三间堂屋两间厢房,院子三十平左右,就是房子挺破。” 周红军回忆了下,强调:“是真的破,外头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要想住的舒服,得花大价钱修葺一遍。加上对方开价有点儿高,我觉得不咋实惠。”说着他朝许向华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个价。” 他觉得贵了,因为他现在住的房子是结婚时分的公房,一毛钱都没花。还有他父母那套房子,也是分的。所以在周红军这里完全没有买房这个概念,更别说花千百来块钱买个破房子。 不过他也知道了自己这大舅子不差钱,没见他报价以后,许向华眉毛都没动一下。 “房主做什么的,为什么卖房?”许向华询问。 周红军道:“房主姓邓,是砖瓦厂的烧窑工,其实这房子也不是他们自家盖的,是闹灾荒的时候,他老子拿一百五十斤粮食换来的。 他老子死了,这房子就归了他这个独生子,去年他娘也病死了,据说了是欠了一屁股债,所以要卖房还债。” “据说?”许向华听出他话里暗音。 周红军嘿嘿一笑:“他们家人口少,自家住了两间,其余都租了出去,一年也就几十块钱的租金。这小子觉得没劲头,所以想卖了。这房子一卖,他名下没有房产,可不就能申请公房了,他媳妇也是砖瓦厂的。” 蹭公家房才是常态,像许向华这样自己买房的是异类。 “四哥,你工龄不短了,级别也可以,申请下也许能分到一间单间,可你这房子一买,可就没资格申请公房了。”周红军真心诚意地提醒。 他要单间干嘛?公房又不能入户口,有了公房就不许买私房。 许向华对那个三合院非常感兴趣,天上掉馅饼才让他遇上一个败家子,不吃进嘴里,对不起老天爷这份美意。 “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看看?”许向华心情大好,有了私人房产,孩子的户口就有了活动的余地。 见许向华兴致勃勃,周红军识趣地闭了嘴,殷勤道:“下午我请个假,陪你过去看看。”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今天也没事。” 就算有事,也必须没事。这可是他大舅子,媳妇儿最亲近的四哥,他要是敢耽搁了许向华的事,回头媳妇能让他睡走廊。 提供了好消息不算,周红军还殷勤备至地陪着他们逛商场,神气活现的售货员瞬间变得和蔼可亲。 许清嘉看了一路,发现周红军对他们这一行的态度那叫一个周到热情,不禁感慨许芬芳教夫有方。一个男人对妻子家人的态度取决于他对妻子的态度。 再看许向华,一脸的习以为常。 许向华都习惯了,当年周红军追许芬芳的时候,还有过更狗腿的表现。 周红军和许芬芳是中专同学,苦追三年,恋爱两年,历尽千辛万苦才抱得美人归。 当年周红军追求许芬芳的时候,许芬芳就放话,要许向华点头,她才同意跟他处对象,那年头同意处对象基本就是答应结婚了。 周红军二话不说,跑去棉纺厂鞍前马后的伺候许向华。 半年后,许向华告诉许芬芳,这人可以嫁。 周红军终于摸到了心上人的小手。 两人谈了对象之后,周红军才知道,许芬芳能完成学业多亏许向华的支持,要不家里哪能让她一个女孩子一直读下去。就是她能考进邮局,也是许向华在背后使了大劲。所以许芬芳最亲这个哥哥,也最听许向华的话。 周红军没少听许芬芳念叨,要不是她四哥,她早就辍学在家做家务带侄子,十七八岁就该嫁给一个庄稼汉子,从此以后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完一辈子。 每回许芬芳说到这儿,周红军都得打一个激灵,对许向华越发感激涕零。 一圈下来,一行人两只手都满了,就是许家阳也喜滋滋地抱着一盒糕点。 “中午去我家吃饭吧,芳芳在家。”周红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出门前,芳芳给我下了指示的,还是不把你们请回去,我也别进门了。好一阵没见几个侄子了,芳芳怪想的。” “我也想姑姑和弟弟了。”许家阳大眼睛里都是欢喜。 周红军摸一把许家阳的脸:“你姑姑和龙龙也想你,想死你了。” 许向华也不矫情,要是许芬芳和公婆住一块,他不会过去打扰,免得妹妹难做。不过周红军和许芬芳有自己的独立住房,只一家三口住着,忌讳便没那么多。 许芬芳生得高挑明艳,哪怕此刻因为怀孕,身形臃肿,依然是个美人。 说来许家就没一个丑的,一律的大长腿,五官端正,在这么艰苦的年代,还保留下身高优势,这基因也是逆天了。尤其是许向华那一辈,他们小时候可是真得穷的叮当响。 许芬芳捧着许清嘉的脸,嗔怪:“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当心的,还好不会留疤。”子侄辈里,就数许清嘉她带的最多,是以感情最深。 许清嘉乖乖巧巧坐在那儿,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妹妹乖不乖?”有了一个儿子傍身的许芬芳做梦都想肚子里这个是女儿。 “我闺女能不乖嘛!”周红军一脸二十四孝女的蠢爸样:“怀臭小子的时候,芳芳吐了四个月,这一回一点都没吐,这么贴心,肯定是闺女!” 许清嘉同情的看一眼不远处和许家阳坐在一块吃糕点的小表弟,看看,这妹妹还没出来呢,他就从小皇帝变成臭小子了。 大概是觉得他这蠢样辣眼睛,许芬芳催他:“快去做饭,这都几点了。”她这都八个月了,根本进不了厨房,所以一日三餐不是在食堂就是在婆家解决,偶尔做饭也是周红军来。 周红军好脾气一笑:“你总得让我给四哥倒杯茶吧。” 麻利的倒了茶,又给几个孩子泡了麦乳精,周红军便进了厨房。 许清嘉默默竖起拇指,好男人啊!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向许芬芳求教下心德。 “我去给姑父帮把手。”许清嘉站起来,哪好意思干坐着等吃的。 许家康也站了起来。 因为足够亲近,许芬芳反倒没说客气话。 等两人走了,许芬芳看一眼吃得欢的两小兄弟,拉了拉许向华,示意他去房间。 “哥,红军说的那房子,你想不想买?”许芬芳开门见山,她是支持买的,买了四哥一家就能搬进城。她嫂子也许就愿意回来了,她在乡下生活过,后来进了城,所以切身体会过两者之间的区别。旁的不说,单就水电,习惯了有水有电的生活,再让她回乡下生活,她也受不了。 虽然崇县条件还是不能跟首都比,可好歹差的也没那么悬殊了,毕竟家在这不是。 从昨天到现在她都在郁闷,这房子怎么不早点来啊,也许就没离婚这一茬了。 许向华笑着道:“去看看,差不离就买下来。” 许芬芳喜动于色:“你钱趁手不,我这有七百块钱,哥你先拿去用。”虽是这么问的,可她觉得四哥肯定钱不够,他哥养着那么一大家子,还能存下多少钱。 怕他担心,许芬芳忙道:“我和红军商量过,他同意了的。我们手上还有点钱,这七百块放着也是放着,用不着。”夫妻两工资都还可以,负担又小,也不是爱乱花钱的,所以工作几年攒了不少钱。 许向华眼里都是笑,小丫头都要给他钱花了,拿着糊弄老太太那套把她糊弄过去了:“目前还够,不够我再管你借。” 放了心的许芬芳斟酌了下开口:“哥,买好房子,你就给嫂子打个电话吧。要不你把电话给我,我跟嫂子聊聊。” 就冲四哥供她上那么多年学,秦慧如一句怨言都没有,还鼓励她一直读下去,跟她说好好读书能改变命运。 许芬芳就觉得她嫂子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他哥对她那么好。还有两个孩子呢,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说不要就不要的,还不得疼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许向华弯了弯嘴角:“你一大肚子就别瞎操心了, 我会处理的。你只管好好养胎, 给我生个漂亮外甥女。” 许芬芳还是想要电话,她和秦慧如关系不错,所以想帮她哥敲敲边鼓。结果没等她再开口, 就被分家这个重磅消息给惊得没目瞪口呆。 许向华挑着重点和她说了分家经过和结果, 免得她从别人那知道,冷不丁一下被吓到, 毕竟是双身子的人。 听罢, 许芬芳消化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咬着牙恨声道:“大嫂就是个混球!”虽然叫着大嫂,但语气神情里没有半点尊敬。 对于许芬芳这个小姑子, 刘红珍可是一肚子的意见。依着她,许芬芳这个小姑子就该当牛做马地伺候她宝贝儿子。到了年纪拿去换一份丰厚的彩礼, 带上微薄的嫁妆出门。她自己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刘红珍刚进门的时候, 就看许芬芳有些不顺眼,那会儿还不敢作。及至生下许家文,见老两口对孙子重视得不得了, 自觉腰杆挺直了, 便开始摆长嫂的谱,使唤许芬芳给她洗尿布。她娘家侄子侄女的尿布都是她洗的,她六岁起就洗全家的衣服, 许芬芳都九岁了, 早就该干家务了。 许芬芳可不是软柿子, 转脸就跑去向孙秀花告状。 孙秀花能饶了刘红珍, 她才不像那些糊涂蛋,觉得媳妇是自家人,女儿是外人,所以由着媳妇磋磨女儿。自己水灵灵的女儿,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舍得使唤,能让刘红珍当丫鬟使,她算哪根葱! 那是刘红珍进门之后头一次被孙秀花教训,没有把刘红珍训得歇了心思,反倒激得她更加不忿,或者该说是深深的嫉妒。 凭啥许芬芳跟自己不一样啊,不都是丫头。她在许芬芳这年纪,洗衣做饭打猪草,整天忙得像个陀螺,就这样还要被她妈和嫂子骂手脚慢。 为什么许芬芳就能不一样,她不用一天到晚的干活,却能吃饱饭,还能上学。 尤其是眼看着许芬芳这一路,小学,初中,中专。这得花多少钱!老太太和几个小叔子妯娌都是蠢货,花钱供丫头读书干嘛,养好了也是便宜别人家。还不如拿这些钱多割点肉给她儿子吃呢,她儿子才是老许家的根。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红珍没少跳着脚闹腾,哪怕明知道会被孙秀花教训,可她忍不住,是真的忍不住,抓心挠肝的难受,不闹不安生。 闹得许老头都出来说话了,其实他也觉得没必要供丫头读下去。村里多少丫头连学都没上过,许芬芳念完小学,认得字就差不多了。 亏得那会儿挣钱的是许向军和许向华,两人都支持许芬芳读下去。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就是许老头也只能闭上嘴。 想起这些往事,许芬芳就咬牙切齿。能不恨吗,差一点她就叫刘红珍把一辈子给毁了。 复又高兴起来,许芬芳喜道:“分了好,以后哥你就能过安生日子了。”越发觉得这房子来得好了,就刘红珍那德行,哪怕分了家也得不要脸的凑上来占便宜,住在村里就没清净日子过。 搬进城,她还能搭把手照顾她妈和几个侄子,以前在乡下到底不方便,送东西过去还得被大房那边分去一杯羹。 她心眼小,这辈子都忘不了刘红珍上蹿下跳不让她读书的嘴脸。大哥虽然没直接表态,可她又不傻,看得出来她大哥也觉得没必要让她读下去。 所以在许家文考到镇上高中,刘红珍提出让许家文住她家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换成其他侄子都可以,就是大房的不行。尤其许家文,那就是个祖宗,住进来,她还不得当牛做马的伺候他。 “吃饭了。”客厅里的周红军吆喝一声。 兄妹俩便不再多言,出了屋。 菜色十分丰富,清蒸大虾,干菜烧肉,炸丸子,大白菜炒肉,清炒萝卜丝,再一大碗虾皮干贝炖鸡蛋。 几个肉菜是周红军从食堂打回来的,省时省力味道好。他又蒸了一个水煮蛋和虾,再炒了个萝卜,主食是一锅白米饭,没掺菜也没掺红薯,就是白花花的米饭。 这是许清嘉过来这十一天里,第一次吃上白米饭,一口下去硬是吃出了幸福感。一边吃一边想起自己每次点外卖都要剩下一半饭,顿生罪恶感。她发誓,要是能回去,她肯定再不浪费粮食,否则她就胖成三百斤。 不知不觉一碗饭就下去了,说实话许清嘉还没饱,不过她没好意思再添饭。就算是双职工,每个月能领到的细粮也不过十斤,这一锅饭起码得用掉一斤大米。 “再吃点,嘉嘉太瘦了,小姑娘胖乎乎才好看。”许芬芳给许清嘉把碗满上,不禁心疼孩子。以她哥的工资,就算不能顿顿干饭,三五不时让孩子吃一顿还是没问题的。可要养着一大家子,哪里供得起白米饭。 就是许向华看着几个孩子埋头吃得香甜,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他私底下赚得那些钱到底见不得人,若是吃得太好,人多嘴杂难免说出去。万一引起外人怀疑,给他捅到革委会那边,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花的钱也只能在他工资的范围内。幸好,眼下已经分家,以后不用再缩手缩脚。 吃过饭,许芬芳就催着许向华和周红军赶紧去把房子那事办了,房子不买,她心不安。 许向华与她所想差不离,房子这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我也要去。”许家康和许清嘉不约而同说道。 许清嘉对买房子颇有兴趣,不管是什么时候,买房都是头等大事嘛! “外头天寒地冻的,出去干啥。”许芬芳不赞同。 许向华却是不介意带孩子们去看看,说不准以后就住那儿,总得孩子喜欢:“去看看吧,反正没事。” 既然许向华发了话,许芬芳便不再反对,她向来听许向华的话。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结果两个小的见状开始跳着脚在那嚷嚷。 两个大的出去就算了,两个小的过去干嘛,添乱啊! 许芬芳拿着糖和水果想把两个小的给哄下来,不想许家阳意志坚定地不为五斗米折腰。 许芬芳无法,只得一边拿帽子围巾一边念叨:“外头风大,戴好了,着凉就不好了。” 许清嘉乖巧地戴上毛线帽,甜甜一笑:“姑姑放心。” 许芬芳摸摸她的脸,挺暖和,然后二话不说给许家康围上围巾,无视他幽怨的眼神,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臭美了。 出了门,许家康就开始解围巾,嘀咕:“我姑是想热死我。”少年火力旺,一点都不怕冷。 “有一种冷叫做姑姑觉得你冷。”许清嘉慢悠悠道。 许家康咂摸了下,立刻在脑中举一反三,还有一种冷叫奶奶觉得你冷。早上出门时,老太太一直念叨他穿得少。幸好老太太抓不着他,倒是两个小的被裹成了球。 许向华和周红军去车棚里推了自行车出来,许向华前头载着儿子后头坐着女儿。周红军驼上许家康,一行人前往城东。 到了之后许清嘉终于明白为何周红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破。 这房子是真的破,两间主人家住的堂屋还好,毕竟夫妻俩都是工人,手里有钱。 那三间租出去的房子就不能看了,其中一间屋顶上的瓦都少了一小片,只用稻草和木板盖着。 走进去一看,西北角的屋顶已经坍塌,靠一根竹竿顶着一块木板勉力撑住。许清嘉觉得住在里面的人可真有勇气,就不怕半夜三更房子塌了。 “你这房子是越看越破啊。”周红军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哪能表现出中意的模样,那还不得被当肥羊宰了。就算不差钱,也不能这么糟蹋钱。 邓敬业搓搓手,干笑两声:“修一修也就能住了。” “你这哪是修一修,我看得推倒重建。”周红军唱白脸。 这大实话邓敬业可就没法接了。 他觉得这房租给人家,修补就是人家的事了。可租的那户人家觉得房子又不是他们自己的,凭什么要他们花钱补,双方都不肯吃亏,就这么对付住着。 今年终于对付不下去,租房那家正想花钱修。不想喜从天降,今年的福利房有他们的份。 眼见着对方白得了一套房子,邓敬业夫妻俩登时心里发酸,酸着酸着就动了卖房申请福利房的念头,他俩可是双职工,有优势。 卖房得的钱,他们都安排好了,三转一响走起。邓敬业羡慕地瞅一眼停在院子里的那两辆自行车,又眼馋地溜一眼许向华和周红军腕上的手表。 他们夫妻两都才转正,拿着初级工资,加起来五十都没到,两人又从不亏待自个儿的肚皮,所以真没什么积蓄,可不就只能打房子的注意了。 “我这地段多好啊,地方也宽敞,一家三代都住得下,就算重建也值得,对吧?”邓敬业昧着良心开始忽悠,为了三转一响。 趁着他们杀价的空档,许清嘉小声和许向华道:“我和阳阳四处看看。” “别走太远,半个小时后回来。”许向华嘱咐,环视一圈,发现许家康早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许清嘉便拉着许家阳出了院子,发现附近就有一个肉店,不过已经关门,估计肉都卖光了。再过去是连在一块的蔬菜供应部和副食品商店,这配套设施相当不错了。 许清嘉越看越满意,逗许家阳:“以后咱们住这儿好不好?” “妈妈也住吗?”许家阳睁大了眼睛。 许清嘉沉默了一瞬,试探着问他:“阳阳,要是妈妈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我们去找妈妈啊!”许家阳理所当然道,又担心:“妈妈是不是不认得路啦。” 许清嘉怔了怔,摸摸他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嘉嘉。”消失了一阵的许家康突然从胡同里冒了出来。 许家康从兜里抓了两把糖炒栗子放在许清嘉和许家阳手里。 “栗子!”许家阳双眼亮晶晶。 捧着还温热的板栗,许清嘉纳闷:“哪儿来的?” 许家康笑嘻嘻道:“买的啊。” “哪买的?”这东西副食品店里有,可得拿着副食本才能买到。 许家康眼珠子转了转,笑而不语。 “有人在偷偷卖”许清嘉压低了声音问他,明令禁止私人买卖,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人就胆大起来。 许家康嘿嘿一笑,凑过去低声道:“经过小树林的时候我觉得出来那人神情不对劲,进去一看才知道有人再卖板栗。一毛二一碗,我买了三碗。”说着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 “不怕被抓到?”许清嘉心思浮动。 “只要量不大,抓到也就是没收,顶多再罚些钱,”许家康道:“卖板栗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年龄太小,抓到了也不会罚款。”现在可比以前宽松多了。 许清嘉目光动了动,突然眯了眼:“你知道的很清楚嘛,干过?” 许家康眼珠子开始飘:“怎么可能,我又不缺钱。”他就是以前拿钱跟人换了粮票,又用粮票换回钱,这一倒手就赚了几块钱,刚好买一只兔子。 他兴高采烈拎着兔子回家,结果被他四叔三两下给诈了出来,随即挨了一顿揍,勒令他不许再折腾。 许清嘉默默在心里道,她缺钱啊。 那厢,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许向华和邓敬业以一千一百八十块的价格成交。时下八十能起一间房,一百块就能盖成最好的青砖瓦房。 邓敬业觉得许向华亏了,周红军也觉得亏了,两年工资就买了五间破房。 只有许向华自己觉得赚大了,生怕出岔子,许向华先付了邓敬业一百八的定金,两人签了一份卖房合同,言明一个月内交清尾款,又定下高额违约金。 一千块钱,许向华有,可他哪能直接拿出来,还得装模作样道:“容我回去凑凑钱。” 邓敬业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还不得把亲朋好友都借一遍。 这边刚商量好,许清嘉三个就回来了,但见许向华春风满面,就知道这事成了。 与邓敬业道别之后,一行人骑上车离开。 望着绝尘而去的两辆自行车,邓敬业不禁仰头畅想自己和媳妇一人一辆自行车并肩骑在大街上的画面,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还在值班的媳妇,当下锁上门出发。 途径棉纺厂的时候,许清嘉突然道:“爸爸,妈妈应该买完东西回家了,我们再去打个电话吧!”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这么悬而半空算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许清嘉就发现许向华脊背僵了僵。 车速慢下来,车头转弯,许向华沉声道:“好。”你们妈妈大概不想接电话,这话让他怎么跟孩子说。 坐在单杠上的许家阳已经欢呼起来:“打电话,打电话给妈妈。” 周红军复杂的看一眼前头的爷三,他觉得吧,这覆水难收是不。昨晚许芬芳一直在唉声叹气,这房子怎么不早点来,早来了,她嫂子就不会走了。 他觉得媳妇太天真了。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思维的差异,他觉得吧,既然下定决心离开,那么就不可能再回来。除非大舅子能尽快追去北京,要不然这个家算是散了。 闲着没事在织手套的洪梅诧异地望着去而复返的许向华,怎么又来了? 迎着洪梅疑惑的目光,许向华淡笑道:“刚才她出去买东西了,现在可能回来了。” 洪梅便道:“这个点是该回来了,”心里头觉得这爷三也怪可怜的,想了想,她放下毛线站起来:“我去打点水,你们也喝一口暖暖身子。”说罢迈开脚走了。 在儿女期待的目光下,许向华拨出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这一回许清嘉留了心眼,把号码背下了,以备不时之需。 赵桂花接起电话,眉头毫无预兆地皱紧了,冷冷道:“秦慧如还没回来。”话音未落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听见这声音,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苦命的表外甥女。 “今儿运气不错,抢到了那件呢绒大衣,你皮肤白,穿这个色好看。”秦母喜滋滋说道。 秦慧敏佯装吃醋:“妈可真偏心,有好东西都给我姐。”又抱紧了秦慧如的胳膊作可怜状:“姐,你看,你一回来,妈眼里就没我了。” 秦母轻轻打她一下:“都多大的人了。” 秦慧如牵了牵嘴角,忽尔听见赵桂花特有的大嗓门。 “秦慧如还没回来!” 秦慧如脚步一顿,疑惑地看了过去,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秦慧敏笑容凝在脸上。 秦慧如跨出一步,手臂上传来一道阻力,回头,就见秦慧敏神情有些怪:“小敏?” 秦慧敏心头乱糟糟的,下意识看向秦母,逛街的时候,她寻着空档把电话的事情跟她妈说了。 秦母抿紧了唇。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慧如的脸微微白了,她抽出手,走过去轻声问赵桂花:“桂花婶儿,谁找我?” 赵桂花尴尬地看一眼后头脸色不渝的秦母,怎么这么寸呢!想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想又觉这事吧,旁人就是急死了都没用,还是得她自己想明白了。她这有手有脚的,想和那边联系多得是法子,还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不成。 崇县这边,嘟嘟嘟的忙音让许向华眼神暗了暗,他挂上电话温声对两个孩子道:“妈妈还没回来,我们还要赶车回家,下次再来打。” 许家阳满脸的不高兴:“我们都回来了,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许向华笑着道:“妈妈要买的东西多,我们先回家吧,要不奶奶要担心了” 许家阳往地上一坐,掉起了金豆豆:“我不回去,我要等妈妈回来。” 许向华嘴角下沉几分,伸手抱他。 许家阳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边哭边喊:“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妈妈回来。” 恰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许家阳立刻停止哭闹:“妈妈,妈妈回来了。”扑出上半身勾电话。 许向华愣了愣,抢先一步接起电话,却没有出声。 “请问,许向华在吗?”话筒里的声音失真的厉害,可这语调许向华一听就知道是谁。 “是我。” 电话那一头的秦慧如手抖了抖,握紧了电话,讷讷道:“你回来了,不是说三十才回来的?” 许向华脸色微变:“谁跟你说我三十回来?” 许家阳气鼓鼓地瞪着许向华,伸手抢电话:“妈妈,妈妈,我要和妈妈说话。” “阳阳,阳阳是不是在?”秦慧如语速加快。 许向华把电话递给儿子,许家阳抱着电话又哭又叫。 “妈妈,妈妈。”许家阳咧嘴大哭:“你快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秦慧如捂住嘴,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阳阳,阳阳,妈妈也想你,妈妈会来接你们的,你听话,妈妈一定接你们过来。” 电话那头只有孩子高亢的哭声,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满是依恋的妈妈。 满面水光的秦慧如单手扶着桌子,像是已经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 赵桂花看的不落忍,这孩子是妈身上的肉,谁割舍的下,她挪了一把椅子放在秦慧如身后,扶着她坐了。 秦慧如木偶一般坐下去,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电话那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 眼见着许家阳哭到开始打嗝,许清嘉从他手里接过电话,舌尖饶了又饶,才把妈妈两个字吐了出来。 已是哭得不能自己的秦慧如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嘉嘉。”随着这一声,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水滚滚而下。 她想起了离开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的。女儿追着车后面哭着喊妈妈,追着追着,她摔倒了。秦慧如心头蓦然发刺,整个人一阵一阵的抖起来。她不敢下车,她怕下去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么没了。 许清嘉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想这大抵是原身感情作祟。许清嘉擦擦眼角:“妈妈,你还要我们吗?” “要,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们。嘉嘉,妈妈肯定会来接你们的。”秦慧如泣不成声。 许清嘉垂下眼,绕着电话圈:“妈妈一定会来接我们还有爸爸的,对吗?” 电话那头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悲悲切切的哭声让许清嘉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秦慧如之前那一个要字说得斩钉截铁, 毫不犹豫, 然而这一回,话筒里只剩下哭声。许清嘉这心里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妈妈会回来接你们的,你们等着, 妈妈一定回来接你们的。”电话那头传来破碎不堪的泣音, 许清嘉能够想象得到电话线的那一头的秦慧如定然是泪如泉涌。 “妈妈,我们已经分家了, 爸爸还在县城买了大房子。”许清嘉慢慢道。 她知道要不了几年, 人口就能自由流动,不会像现在这样,出门必要介绍信, 否则寸步难行。 但是秦慧如不知道,许向华也不知道。在所有人看来, 一家人在北京团圆的机会十分渺茫。 在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两地分居, 许清嘉觉得太危险了。 所以她希望秦慧如能回来,想回北京,没几年一家人就能一块去。 县城的日子肯定比不得北京舒服便利, 但是和三家村比起来, 也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说句心里话,三家村那样的生活环境,许清嘉都有点崩溃。 就不说大房那一堆糟心事了, 单说物质条件。最让许清嘉不能容忍的是厕所, 冬天马桶放在房间里, 那味道住过就知道。还有那大茅坑, 许清嘉每次上厕所,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掉进去,然后成为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淹死在粪坑里的穿越者。 那头的秦慧如哭声一顿,愕然:“分家了?” “那谁照顾你们?”秦慧如立刻追问,没分家,婆婆肯定会照顾好两个孩子。可分了家,孙秀花肯定跟着大房过,甚而她能猜到,分家的过程必然少不了争执,跟那边闹翻了,以后许向华出差,谁来照顾几个孩子。 许清嘉没有说孙秀花也跟着他们了,反而道:“爸爸说他会照顾我们的。可妈妈,爸爸不会扎辫子,我也不会,妈妈,你给我扎辫子好不好?” 许清嘉随了秦慧如有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小姑娘特臭美,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爹妈屋子里让秦慧如给她扎辫子。秦慧如手巧,许向华又常买些小姑娘的发带发卡回来,能一个月不重样,往往能引得村里大小姑娘争相模仿。 电话那头的秦慧如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妈妈给你扎辫子,妈妈给你买了好多蝴蝶夹子。” 不知不觉之间眼泪模糊了许清嘉的视线:“那妈妈,我等你回来,你和爸爸说话。” 说完,她把电话递给许向华,擦了一把眼泪,觉得自己入戏有点深了,眼泪竟然止不住。 许向华摸摸泪盈盈的女儿,接过电话:“回去的路上顺利吗?” 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秦慧如哽咽的声音:“还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起波澜:“我走后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哭。” 许向华望一眼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儿女,垂下眼睑:“前几天老哭,最近好了一些。”没提许清嘉病了一场的事。 眼泪又忍不住漫了出来,秦慧如泣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陪爸妈过完年,我就回来。”说罢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神情间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态。回北京,回到父母身边,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根植了十一年。 当这个机会真的来临之后,她茫然,惊喜,又害怕,最终的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回去。 可回城并没有让她更快乐,就像小时候友谊商店橱柜里的奶油蛋糕,每次经过,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想着它有多美味。 等父亲托人弄来侨汇券买回一个蛋糕,吃到之后,她却觉得还不如母亲做的糍粑好吃。 对于现在的秦慧如而言,回城就像父亲那块费尽心思买来的蛋糕。 回来这九天,与父母弟妹团聚固然欢喜,可每当想起千里之外的丈夫和儿女,她整个人就撕心裂肺的疼起来。这些天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梦见女儿躺在雪地里哭的那一幕。 闻言,边上的秦母和秦慧敏勃然变色。 左看看右看看,赵桂花喟叹一声,这儿女都是债呀。 这几年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多的大伙儿对抛夫弃子,抛妻弃女这样的事都习以为常了。将心比心,自己落在那境遇中,又会如何选择,很多事根本经不起细想。 可不能因为做这种事的人多了,做的人也可怜,就觉得这种事是对的。真要觉得对,那些回来的知青何必觉得愧疚。说白了,还不是心知肚明,自己不地道。 秦慧如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却愿意放弃这一切回去。赵桂花觉得她挺傻,可想想那两个孩子,又觉得傻一点也好,有些人就是太聪明了。 “咔哒”秦母伸手按掉电话,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秦慧如,想骂又想起这是在外头,她向来要脸面,遂只能压着火气道:“跟我回家。”因为愤怒,所以声音显得格外冷硬。 秦慧如因为哭泣而缺氧变红的脸突然间惨白下来,颤着声喊了一声:“妈!” 秦母严厉地盯着她,拔高声音:“跟我回家。” 秦慧如颤了颤,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哀求的看着秦母:“妈,再让我跟孩子说几句话吧,我想他们。” 秦母犹豫了一瞬,又坚定下来。再说下去,保不准她马上就要去买火车票了。 还是赵桂花看不过去了,好声好气道:“方组长,这孩子就是娘的心头肉,你心疼孩子,慧如也心疼自个儿的孩子啊。” 秦母想让秦慧如跟那边断了关系,赵桂花能理解她,当妈的哪个不想孩子过好日子。 秦母脸色松动几分,扭过了脸。 秦慧如感激的看一眼赵桂花,赶紧把话筒挂回去,刚挂上,电话就疯狂的叫起来。 秦慧如一把接起,低声解释:“刚刚信号不好。”声音有点发虚。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结婚十一年,他还能不了解秦慧如。再想想之前的情况,差不多猜到丈母娘在那头。 之前秦慧如一句,不是说三十回来,许向华就把前因后果给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秦慧如有按他们事先说好的,一回到北京就给他打电话报平安,只是不巧,他临时出差去了。 这个电话没有被得了他嘱托的洪梅接到,而是被另一个人接了。对方还告诉秦慧如,他年三十才回来。 许向华若有所思地绕着电话绳,接电话的人是谁? 至于秦慧如那边,想来也有人从中作梗,没有把他的话带到。 这人不外乎秦家人,秦家人不喜欢他,许向华还能不知道。 两口子想说句话还真不容易,幸好女儿坚持,才这么快把误会说明白了。 更庆幸秦慧如愿意回来,不管最后如何,冲她这句话,许向华觉得自己这十一年的感情没白付出。 许向华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没有点出他电话被隐瞒之事。秦家人不喜欢他这一点,秦慧如也很清楚,清楚到不需要他再来证明。 “怎么就分家了?” 许向华看一眼许清嘉脸上的伤,轻描淡写道:“大嫂刻薄孩子,我没压住火把她打了。反正闹得难看,干脆就分家了。” “嘉嘉阳阳怎么样?”秦慧如心急如焚。 许向华道:“受了点伤,再春看过了,他说不要紧。” 秦慧如悬起的心才落了下去。 两人隔着电话又说了几句。 许向华低头看着抓着他的衣服,抱着大腿努力往上爬的许向阳:“你跟阳阳说会儿。” 再一次拿到电话的许家阳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之前已经哭够了,这会儿他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和秦慧如说话。 五岁的小孩子,思维天马行空。一会儿是爸爸买了很好吃的海鲜回来。马上又变成了爸爸买的大房子。转眼他开始抓着板栗说二哥买了栗子。 一旁的许清嘉起先还在担心小东西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准备随时救场,不想小家伙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 许清嘉顿时对他刮目相看,这到底是属于小动物特有的趋吉避凶的本能,还是这其实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 许家阳抱着电话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在秦慧如一句把电话给姐姐中,恋恋不舍的把电话给了许清嘉。 许清嘉隔着电话和秦慧如说了些话,她到底不是许家阳,没有他那样发自内心的思念濡慕之情。说了几句后,就把电话给了许向华。 许向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许清嘉,又说了两句之后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车,今天先说到这儿,初六早上九点,我带孩子们给你打电话。”末了加上一句,“新年快乐 。” “好,新年快乐。”那边的秦慧如连忙回了一声。 许向华把话筒放在儿女中间:“给妈妈拜个早年。” “妈妈新年快乐,”许清嘉笑着道,想了想嘴甜了一把:“妈妈帮我祝姥姥姥爷,大舅大舅妈,小姨,蕾蕾,平平新年快乐。” “嘉嘉也新年快乐!”秦慧如欢喜道。 许家阳有样学样,把许清嘉的话原模原样照搬了下来。 却忘了许清嘉可以直呼秦振中家龙凤胎的名字,许家阳可该叫哥哥姐姐。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会跟他计较这个。 秦慧如眼里带泪,嘴角含笑:“阳阳新年快乐,别挂电话 ”。 秦慧如捂住话筒,忐忑地望着神情紧绷的秦母:“妈,嘉嘉阳阳给您拜年了。” 秦母抿了抿唇,她不喜欢许向华,对机灵可爱的外孙和外孙女却是喜爱的。 虽然生气秦慧如不听话,可想起两个孩子,又止不住的愧疚和心疼,遂接过电话,整了整心情,再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温和:“嘉嘉阳阳,姥姥也祝你们新年快乐。哎,真乖,姥姥给你们寄的新衣裳你们收到了吗?还没啊,那再等等,过两天就该到了。”末了道:“你们乖乖在家等着,姥姥姥爷还有妈妈一定想办法把你们接过来。” 然后又示意秦慧敏过来和孩子说了几句话,至于许向华,从始至终都被忽略。 洪梅和同样避嫌的周红军和许家康闲话,周红军看了几次手表,觉得能打这么久电话也算是好事。 “洪阿姨,我们打完电话了。”两眼红彤彤的许清嘉出现在三人面前。 谁也没有嘴欠的问她为什么眼红了,还用问吗。 许向华交了电话费,又向洪梅拜了个早年。 瞧他心情不错,洪梅也高兴,笑眯眯道: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那厢秦母的好脸色维持到挂上电话以后,交了电话费,拉着秦慧如就走。 缀在后头的秦慧敏咬了咬牙,凑到赵桂花身边:“桂花婶儿,今天的事儿,麻烦您千万别说出去。” 她姐可是说了要回去的,传出去以后还不得闹出流言蜚语来。 赵桂花乍听还没明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秦慧敏的意思:“你放心,我这张嘴啊,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还是知道的。” 秦慧敏讪讪一笑,掏出一包云片糕递过去:“婶儿给强强吃。” 赵桂花溜她一眼,笑道:“那我就替强强谢过你这个阿姨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收了秦慧敏也就安心了。秦家姐妹俩倒是掉了个个,这妹妹比姐姐心眼子多。 见赵桂花收下了,秦慧敏才略略放心,想完全放心还得等看看这事后续如何。 一回到家,秦母就爆发了,把今天买的东西重重往桌子上一摔。 “我跟你爸两人豁出了这张老脸不要,求爷爷告奶奶的。你爸那么要强一个人,为了让你回来,给人点头哈腰地赔笑,才求来这么个名额。你知道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争破了脑袋,我和你爸又受了多少委屈。你呢,竟然想回去!”秦母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抖着手指着秦慧如:“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妈!”秦慧如大惊失色,跑过去要扶她。 被秦母一把推开。 “姐,拿药。”秦慧敏赶紧扶着秦母在沙发上坐了。 秦慧如如梦初醒,匆忙跑去房间拿了降血压的药。 吃过药,秦母脸色好了许多,只一双眼依旧严厉地瞪着秦慧如。 秦慧如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 “不是说好了的?你怎么就变主意了。我们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秦母怒其不争。 秦慧如眼底浮起雾气:“妈,我得回去照顾嘉嘉阳阳,向华分出来了,他不会照顾孩子。” “人家就是故意骗你回去,许向华那心眼子多的跟筛子似的,你能玩得过他。”秦母怒声道。 她对许向华意见大了去了,当年秦慧如下乡的时候,他跟老秦三令五申不许在当地成家。 不想,才下去一年,秦慧如就和许向华结了婚。 要是正常结婚的话,他们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你说这年轻人谁没个怀春的时候。 可偏偏许向华是因为救了秦慧如,秦慧如才对他产生了感情。 两口子越琢磨越觉得这就是个英雄救美的套,就是来骗他们家傻闺女的。 秦慧如还口口声声解释许向华不是这样的人,她越解释,两口子越觉得这是个坑。 后来,他们还从女儿那知道,许向华和被下放的牛鬼蛇神暗中来往。 他们也知道,被打倒的那些人里很有一部分是被冤枉的,牛鬼蛇神并不都是坏人。可大局势如此,和这些人往来,你也是坏分子。 你说这许向华胆子怎么那么大呢,他怎么不想想老婆孩子。 女儿说那人对许向华有恩,知恩不报没良心,好,这点他们认了。 最让他们不能接受的,许向华竟然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 这人思想有问题啊,他这是资本主义做派,甚而怀疑和他往来的那两个走资派,到底是被冤枉的还是他的同党。要不是亲女婿,两口子都想举报他去。 “你好不容易从这火坑里跳出来了,还要跳回去,你是不是傻啊!”说着说着秦母怒气又上来了:“你就是不为你自个儿,也得为嘉嘉阳阳考虑下啊。跟着这么一个爹,早晚得出事。这一出事就是大事,嘉嘉阳阳的成分就坏了,你知道这后果多严重。以后升学,招工,参军,什么好事都没他们的份儿,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秦慧如泪如雨下:“妈,我会劝向华,让他别做了,我们踏踏实实就过日子。” “他能听你的,别让他把你给带沟里去。”秦母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性子软耳根子也软:“当年你爸一见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安分的,可不是被他说准了。他看看他干的那些事,我都没脸说,缺钱了跟我们说啊,我们还能看着你们饿死,用的着他去投机倒把吗?” “我告诉你,你敢回去就打断你的腿!”缓了一口气后,秦母语气软和下来:“孩子你别担心,我跟你爸肯定给你想法子接过来,孩子跟着他还不得学坏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苦口婆心说完, 秦母语重心长地对秦慧如道:“我说的这些话, 你好好琢磨琢磨,你这都快三十的人了,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说罢她站起来走向房间, 脊背微微佝偻, 尽显老态。 秦慧敏看看泪流满面的秦慧如,跺了跺脚:“姐, 你就别气妈了, 咱妈还不是为了你好。”说完,她抬脚追上去,扶着秦母回了房。 小心扶着秦母靠坐在床头, 秦慧敏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目光轻轻一闪:“妈, 许向华到底做了什么?咋就投机倒把了。” 秦母手抖了下, 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晃出来。 秦慧如赶紧稳住杯子,见母亲这么大的反应,心里越发狐疑。 抓着搪瓷缸子的秦母不禁后悔自己刚才气得狠了, 嘴上没把门, 把这些要命的话给喊了出来。 许向华那些事儿,她和老秦都瞒着另一双儿女的。儿女,他们自然信得过, 可儿女的另一半他们不相信。万一不小心漏了口风, 许向华怎么样?她不管, 大女儿跟一双外孙怎么办? 秦母稳了稳心神:“就是卖了点东西, 虽然不多,可咱们家几代都是工农阶级,就没干过这样的事。” 秦慧敏点点头:“他和咱们家就不是一路人。”私底下卖点东西,虽然不合规矩,倒也不少见,要不哪来的黑市。他们也从黑市上买过鸡蛋精细粮。不过这买和卖就是两回事了。她妈这么大的反应,他这卖的肯定不是一点东西,她可记得许向华的工作是什么。 秦母拍拍她的手,郑重道:“这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事儿,你千万别说出去。” 秦慧敏佯装不悦:“妈,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嘛,说出去,我姐还不得被人乱嚼舌头。” 话锋一转,秦慧敏忧心忡忡道:“妈,姐说过完年就回去,您就真的让回去?” “回去,等我死了再说。”秦母又开始着急上火,她和老秦当初又哄又骗又逼又求的,才把她给弄了回来,怎么可能让她回去,让她回去被许向华牵累。 “可我姐?”秦慧敏欲言又止。 秦母咬着牙道:“没介绍信她买的到票吗?” 秦慧敏微微勾了下嘴角,认真道:“我觉得还是不能让姐跟那边联系了,您看看,本来咱们都把她给说通了。可这一通电话过来,我们之前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妈你也知道,许向华那人心眼多,手里捏着两个孩子,我姐还不得被他耍得团团转。” 秦母面上涌现愤怒,突然间又被无奈取而代之:“你姐有手有脚的,不想让她联系就联系不上了。还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不成,只要她想和那边联系就断不了。再说,那还有俩孩子呢,你不让她和许向华联系,难道让她和孩子也别联系了,这不是要挖你姐的心肝。” 小女儿之前做的那事,她知道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搞这种小动作,只会让许向华心生戒备。依着她,是先把许向华安抚住,这样才能顺利把两个孩子接过来。结果两个女儿都给她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又想起回来这几天,秦慧如也就第一天有个笑影,之后整个人就跟没了魂儿似的。 秦母懂这种感受,当年孩子刚下乡那会儿,她也是这般魂不守舍。整天惦记着孩子在外头会不会吃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惦记得她整天整天睡不着觉,一想起来心就疼得慌。 比起秦慧如,她那情况还好一些,起码孩子们下去的时候,都十**岁了,好歹也算个大人。可许清嘉十岁,许家阳才五岁,秦慧如能不牵肠挂肚吗? “可这样藕断丝连的,我姐怎么开始新生活?” “把孩子赶紧接过来,不就好了。” 秦母握了握拳头,神色坚定。 秦慧敏面露难色:“接过来?”没说下去的是,接过来哪有这么容易。她知道的也就三例,那家里长辈都是能耐人。他们家比下有余,比上却远远不足。 爸妈也就中层领导,把她和她姐从乡下弄回来,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能用的关系都用了。 “不容易也得办了,要不让你姐怎么过日子。” 秦母沉吟片刻:“实在不行弄到你姥姥家去。”她娘家也是农村的,就在京郊。村里条件不错,一天满工分有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赶得上一个工人了。 农村户口想转城市不容易,特别是农村到大城市,转到首都来就更难了。可要是农村转农村,就要简单许多。 这几天,她就在琢磨这事。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让她那没儿没女的侄子收养了嘉嘉阳阳。等把孩子接到北京,再慢慢谋划。起码是在眼皮底下了,过去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不过把孩子过继给别人,哪怕是权宜之计,总归不得劲,所以这只是下下策。 “啊!”秦慧敏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她妈居然想怎么操作:“能成吗?” “成不成的,总要试试看。”秦母也是没办法了,秦慧如已经动了回去的心思,她得先把女儿稳住。 她是万万不能让秦慧如回去的。几个儿女里,她最疼的就是秦慧如。这女儿打小就贴心懂事,性子又软,秦母不免多操心些,恐她被人欺负了。这心思放的越多也就越疼爱。 从小到大秦慧如也争气,成绩好,老师都说很有希望考上大学。万不想高考突然废除,高校停止招生,应届毕业生要下乡帮助建设农村。 这一届高中毕业生,几乎都走了,没走的凤毛麟角。她和老秦就是跑断了腿也只能让秦慧如不被分派到北大荒,云南这些艰苦的地方,其他真的使不上劲了。 过了两年,儿子也毕业了,政策略略放宽,因为他们家已经有一个人下乡,所以秦振中不是必须下去。 老秦立刻给秦振中安排了工作,她也赶紧让儿子结了婚,这拖家带口的就是政策又突然变了,也得酌情考虑下不是。 又过了几年,秦慧敏毕业了。当时那政策下,她也得下去,不过那时候的政策是首都的知青就近安排下乡,不再放到外地农村。 第三年上,秦慧敏得了重病,他们动了关系,让她以病退的关系回来了,至今赋闲在家。 这时候,知青回城政策宽松不少,上头也在考虑知青回城问题。 她和老秦就想趁机把秦慧如也弄回来,可他们家已经有一个人回来了,再回来一个说不过去。 这一拖就拖到了今年,总算是走通了门路,把秦慧如接回来。 秦母一直觉得对不起大女儿,她是最早下去的,却是最晚回来的。还在乡下结婚生子,这辈子算是坏了一半儿,这以后该怎么办啊? 一行人刚踏进门,许芬芳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房子情况,得知房子已经买下,她喜不自禁,兀自在那碎碎念:“过了十五就能动工了,咱把房子推了,重新建起来。要不了一个月,房子就能起来了。”说着推了推周红军:“你不是有朋友在砖瓦厂,看能不能麻烦他尽快弄一批砖瓦过来。”这东西紧俏的很。 周红军赶紧邀功:“还用你说的吗,我都跟四哥拍过胸脯保证了,这事交给我没问题。” 许向华也不跟他客气。 “姑姑,姑姑,妈妈说她过完年就回来啦!”要是许家阳有一根尾巴,现在估计该摇断了。 “真的。”许芬芳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喜出望外,连连追问:“哥,嫂子真的要回来?” 许向华笑着点点头,内里却没面上这么乐观。 回来那话,许向华相信秦慧如是真心实意的,他还是了解她的。 当初让她离开时,许向华其实做了最坏的打算。 回城是所有知青的执念,包括秦慧如,她不像别人那样挂在嘴上,可许向华知道她也想回去。 那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她的父母亲人,朋友同学都在那儿,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当初其实他有把握说服秦慧如放弃这次机会,然而他知道这会成为她心里一个疙瘩,历久弥深,指不定哪天就发脓溃烂,所以他让她离开。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其实得到了也不过如此,所有美好都是自己不断臆想出来的。 他不敢说这些年没让秦慧如受过一点委屈,却敢说自己这些年把能给她的都给了她。 如果秦慧如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他们,他认了。幸好结果比他想象中好了很多,至于期间犹豫挣扎,他也不想去深究,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 他就记得秦慧如过完年就回来那一句了,这可是她自己亲口说的,他给过她离开机会了。 许向华眸色加深,琢磨着得想办法去一趟北京把人接回来。秦家人不喜欢他,巴不得他们分开,秦慧如性子又软,他要不过去,估摸着她还真回不来许向华默默在心里把事情顺了一遍,不经意间瞥见不同寻常的许清嘉,眉头轻轻一皱。 许芬芳翘起来的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这家分了,房子有了,嫂子回来了,四哥一家就能开始美美满满过小日子。 老天爷果然不会亏待好人! 许芬芳低头逗许家阳:“妈妈回来了,阳阳高不高兴啊!” “高兴,”许家阳响亮地回答。 “有多高兴?” “这么这么高兴!”许家阳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胖胳膊都划到背后去了。 逗得一群人忍俊不禁,许清嘉也应景的笑了笑。 秦慧如愿意回来,当然是好事,可毕竟人还没回来不是。秦家对许向华感官颇差,好不容易把女儿接回去了,能轻易让她回来,不想还好,一想许清嘉心里就沉甸甸的。 望着笑如花开的许家阳,她由衷希望秦慧如能回来。许家阳需要妈妈。 小清嘉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对不起许家阳了。 许向华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只怕闺女存了心结,顿感棘手。 自从秦慧如走后,许清嘉就变得和以前有所不同,稳重懂事不少,性子也安静许多。刚才和秦慧如打电话时,都能给她妈设套了。 许向华却没有为女儿的早熟欣慰,只有心疼,他觉得自己该找个时间和女儿好好谈一谈。 眼见着再不走就要错过车,许芬芳只得放人,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还让周红军送他们去车站。 外头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就飘起了小雪花。 他们赶到车站时,车还没来,这种班车就从来没有准时过。 “许队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姚芹压下心底淡淡的喜悦。 许向华笑着点点头:“姚琴同志。” 姚芹看了看他们手上的大包小包,缓声道: “许队长今天买了不少东西。” 许向华客气中带着疏离:“随便买了些。” 围巾下的嘴角向下抿了抿,姚芹搜肠刮肚的想能起什么话题,向来口舌伶俐的她,这会儿却词穷起来。 心跳越来越快,姚芹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捏紧了。 “嘀嘀嘀” “车来啦。”不知谁喊了一声,等车的人蜂拥冲过去。 双手空空的许家康一马当先奔过去,仗着身手灵活很快就挤了上去。 其余人提着包裹跟上。 姚芹站在原地没动。 “姚芹同志,我帮你拿一下行礼吧,这么多,你一个人可拿不下。”说话那人已经十分殷勤地拎起硕大的行李箱。 坐这趟车的不少都是红河公社的人,哪能不认识姚芹,这不就是姚书记家在棉纺厂上班的女儿吗? 听说她流产以后,身体就不大好了。他们瞧着也觉得她瘦瘦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姚芹弯了弯眉眼,笑意不达眼底。 那老乡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像是有些受宠若惊:“不麻烦,不麻烦。” 等姚芹上来的时候,车里已经没位子了,过道上还站了十来个人。 许向华也站着,许家康抱着许家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许清嘉坐在外侧,许向华就站在许清嘉边上。高大的体型将走道上的乘客与儿女隔绝开,像一座山。 坐在许清嘉和许家阳后面的大姐恰巧撞上姚芹看过来的目光,犹豫了下站起来道:“姚芹,你坐我这儿吧。”她和姚芹是一个村的。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姚芹细声道。 大姐却已经站了起来,走过去热情地把姚芹拉了过去,期间没有人一个人去抢那个位置。 “回去可得半个多小时,这一路颠簸的厉害,你哪里受得住。”大姐二话不说就把姚芹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姐的位置靠走道,就在许向华斜后方。 姚芹满脸的不好意思,从袋子里掏出一袋开了封的大白兔奶糖,抓了满满一把递给里侧的小孩,她依稀记得这是大姐的儿子。 小男孩见到糖之后,两只眼睛都在发光,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了过去,长长的指甲划过姚芹的手心,有点疼。 姚芹还留意到,这小男孩的指甲缝黑漆漆的。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忽尔又立刻松开。 大姐一脸的高兴:“还不谢谢芹阿姨。” 拿了糖的小孩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闻言含含糊糊道:“谢谢阿姨。” 车里其他的小孩满脸艳羡的地看了过去,为什么他们的爸爸/妈妈不给这个阿姨让位置。 迎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渴望眼神,姚芹又抓了几把糖让人递过去,瞬间一个个都眉开眼笑。 姚芹很自然地把剩下的小半包糖连着袋子递给许家阳:“阳阳和哥哥姐姐一块吃。” 小孩子对糖总是没有抵抗力的,眼下两只眼睛里只剩下那包糖了,哪怕他还有大半罐子。 小家伙捏着衣角看许向华。 许向华笑了笑:“还不谢谢姚阿姨。” “谢谢姚阿姨。”他坐在许家康膝盖上对后面的姚芹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小酒窝都出来了。甜的让人一颗心都跟着软了。 姚芹眼里都是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白嫩嫩的脸蛋。 被摸惯了的许家阳又是咧嘴一笑。 姚芹指尖微微一抖,心头细细密密的疼起来,如果她的孩子还在,是不是也这么乖巧又可爱。 姚芹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着正前方椅背上的那只手,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十分平整,指甲缝也干干净净,不像其他男人,总是带着不同颜色的污垢。 目光顺着这只手上移,姚芹发现他是全车最高的,比旁边的人高了大半个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抓着横杆,不像其他人挺直了胳膊抓横杆,衣服都扯变形了。 姚芹收回目光,出神的看着前方。她见过这只手为为另一个女人擦眼泪。 三年前,她调到工会没多久就听工会同事说起许向华。如无意外,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上午九点都会带老婆孩子过来给娘家打电话,一坚持就是五年。 这年头能做到这一步的男人可不多,不是心疼这个钱,就是没这个心。许向华可不就成了大家口中的好男人。 一个半月后,轮到她周末值班,正好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她正在看书,听见敲门声抬起头,就见门口许向华淡笑道:“打扰一下,我们需要打个电话。”身后跟着他的妻儿。 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细柔美,两个孩子玉雪可爱,就跟画上人似的。 姚芹当然认得许向华,她男人黄爱国就是许向华同事。说来也是巧,黄爱国进了运输队,就是许向华教的技术。 那一阵黄爱国没少在她面前提起许向华,开车技术好,修车技术更好,老师傅都修不好的问题,三两下就给解决了。教他时一点都不藏私,不像其他人遮遮掩掩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有时候姚芹会想,那次出车,要是许向华带的队,也许黄爱国就不会压不住火跟人起冲突。整个运输队,他最服许向华。 那一天她就坐在那,听着秦慧如带着两个孩子和那边说话。抱着儿子站在边上的许向华,嘴角噙着笑,眉眼间都是浅浅淡淡的温柔。 说着说着,秦慧如哭了起来,原来那天恰巧是她母亲生日。 许向华拿着手帕替秦慧如擦眼泪:“今年你加起来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暑假你就带着孩子回去住一个月。” 车身突然晃了晃,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唤回姚芹的心神。 姚芹眨了眨眼,忍不住又抬起头,不着痕地看着许向华线条硬朗的侧脸。 “困了?爸爸抱着你睡。”许向华伸手抱起女儿,自己坐了下去,让许清嘉坐在他膝盖上。 精神抖擞的许清嘉一脸懵。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司机开得越来越小心,半个小时的路硬是开了一个小时。抵达红河公社时,天空泛出暗色。 司机有些着急,催促:“赶紧下车。” 乘客们都知道司机赶时间,路上可没有路灯,一不小心是要出事故的,遂十分配合地抓紧时间下车。 “嘉嘉,到了。”许向华捏捏许清嘉的脸,人肉椅子太舒服,愣是把精神奕奕的许清嘉给摇晃的睡着了。 许清嘉茫然的睁开眼,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到了?” “到了。”许向华笑。 刚刚被如法炮制弄醒的许家阳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 “外头风大,小心孩子吹着风。”姚芹捏着手心道。 许向华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三个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琴琴。”等候多时的姚母上了车,身后跟着小儿子姚国富,两人把所有重行礼都拎了起来,只留给姚芹一个小包裹。 一边拎行李,姚国富一边吐槽:“妈差点就指使我去城里找你了,感情我是捡来的,就不怕我给冻坏了。” 姚母白他一眼:“你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说话间姚家人下了车,司机连忙踩油门,喷出一阵刺鼻的黑雾。 姚母邹紧了眉头,拉着女儿要走远一点,却发现女儿怔怔的望着前方。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姚母长长叹出一口气。 “赶紧回家吧,雪越来越大了。”姚母拔高了声音。 姚芹回神,对姚母笑了笑。 一回到家,姚母就拉着姚芹进了自己的屋。 屋子中间的小方桌上摆了不少烟酒,五花八门,是姚母没来得及收拾的。 姚芹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那几瓶酒是许向华的大哥刚送来的。”姚母伸手指了指,随即目不转睛地看着姚芹。 姚芹眼睑轻垂:“要是能帮,爸就帮一把吧。”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帮?许向华恐怕不想我们帮他大哥。”姚母笑了笑。 姚芹诧异地看着要笑不笑的姚母, 目露疑惑。 姚母:“许家分家了, 许向华刚和家里闹翻了,就是昨天,他带着老娘孩子净身出户。”三家村就在他们隔壁, 这么大的热闹, 她哪能没听说啊。 姚芹满脸愕然,喃喃:“闹翻了?!” “听着像是许向国的媳妇打伤了他两个孩子, ”姚母顿了顿, 看着姚芹的眼睛:“许向华就把他嫂子给摁进水里了,要不是人拦着,差点儿就闹出人命。他倒是心疼孩子, 只做事也太冲动了些,那到底是他嫂子。” 姚芹不由自主道:“做父亲的哪能看着别人欺负孩子而无动于衷, 要是有人欺负我, 我爸也不会轻饶对他的。” 姚母心沉了沉,抓起女儿的手放在掌心,笑道:“是啊, 你爸最疼你了。” 姚芹笑了笑。 “芹芹, 你觉得许向华这个人怎么样?”姚母冷不丁地问道。 姚芹手抖了抖,睫毛轻轻颤动。 姚母耐心地看着她。 姚芹咬了下唇,轻声道:“人挺好的。” “是挺不错, 模样生的周正, 工作好, 人品也不错。”一个愿意养家这么多年的人, 本性就差不了。尽了情分之后果断分出来,可见这人不是老好人。 只是……姚母缓缓道:“听说也是个疼媳妇的。” 不经意间,眼前浮现秦慧如柔美的面庞,姚芹想起了几天前接到的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她找许向华。 她下意识问她是谁,其实心中暗暗有了答案。 那头的人说她是许向华的爱人。 她说许向华出差去了。 她就问什么时候回来? 洪梅在办公室里说过,许向华让她捎话给秦慧如,他大概二十八或者二十九回来,让秦慧如早上九点在那边等电话。 鬼使神差一般,她说大概三十回来。 秦慧如便拜托她传话,让许向华一回来就给她打电话,她会在那头等着。 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为什么还要藕断丝连! “芹芹?”察觉到女儿走神,姚母叫了一声。 姚芹恍然回神,抬眼看着姚母,认真道:“他们离婚了,秦慧如回首都了,她不会回来的。”回城的知青怎么可能回来,那可是首都,岂是他们这种小地方能比的。许向华便是再舍不得,也不可能跟去北京。 姚母心里咯噔一响,开门见山:“你喜欢他?” 姚芹的脸腾地红了。 这下,姚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在车站,她就觉得女儿看许向华的眼神不对劲。知女莫若母! 说句心里话,许向华还真挺合适女儿这状况。三年前那次流产对姚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姚芹不能生了,她们去过省城大医院,上海都去过了,求医问药这么多年,依然不见起色。医生都劝她们放弃了。 她们不想放弃,可她们无能为力。 姚芹这情况,只能嫁给二婚有孩子的男人,哪个初婚的男人愿意娶一个不会生的女人,哪怕他们家条件不错,也难。没个孩子,这家哪是家啊! 这么看来许向华条件真不差,然而:“这后妈可不好当。” 想起许清嘉姐弟俩,姚芹脸上露出笑意:“两个孩子很可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哪怕是为了以后养老,我都得善待他们不是。” 闻言,姚母心里发酸,握紧了女儿的手:“听说许向华和他媳妇感情不错。”他媳妇还是他们这一带有名的美人儿,当年秦慧如刚到他们红河公社时,可有不少大小伙子追求过她。 有过这么个漂亮媳妇,只怕许向华要求高的很。姚母自然觉得自己女儿漂亮,可也得承认跟秦慧如比差了不少。 姚芹脸色一僵,捏紧了袖口,闷闷道:“再不错,也分开了,许向华还能为她守着不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许向华上得心,等她发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直以来,她只敢默默地看着他。 峰回路转,许向华和秦慧如竟然离婚了,不管是真离婚,还是假婚礼,离婚证明是真的。 她想为自己争取下,不然她肯定会悔恨终生。 姚母沉沉一叹:“那你想怎么办?” 姚芹眼底浮起茫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找人去探探他的口风?”姚母提议。 姚芹连忙阻止:“不要,妈。”她抿了抿唇:“他们才分开,他这会儿肯定没别的心思。”这么贸贸然的过去问,多尴尬。 “妈,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姚芹赶紧岔开话题:“许向华的大哥找爸干嘛?” 姚母睨一眼姚芹,善解人意地跟着转了话题:“开年老赵要退了,空出个位置来,他想填上。”许向华那一场闹,把许向国闹得灰头土脸。他这个大队长威望锐减,在村里待着恐怕不得劲了。 “我爸的意思呢?” 姚母道:“晚上我给你问问。” 犹豫了下,姚芹忍不住道:“许向国连媳妇都管不住,瞧着也是个无能的。”老许家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一点。 “这就护上了。” 说得姚芹酡红了脸,姚母语重心长道:“这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今儿吵得脸红脖子粗,保不准过两天就和好如初了。咱们再看看,根据情况看要不要帮忙,也好给你当人情。” 许向华可不知道有人在打他主意,半路遇上了不放心过来看看的许再春。许再春连忙接过几样东西。 腾出手的许向华就把走得摇摇晃晃的许家阳抱起来,架在脖子上。喜得小家伙有模有样的喊驾。 “臭小子,蹬鼻子上脸了。”许向华轻轻拍了下儿子的屁股。 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笑起来。 正在厨房做饭的刘红珍一抬头,就见许向华一行大包小包的经过,登时眼珠子都红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东西。 要是没分家,这些东西就该是他们家的,现在却都便宜了许再春一家。 自打分家,刘红珍就后悔了,以往许向华和许向军交的钱,起码有一半能花在他们家身上,可这家一分,他们只剩下十块钱。十块钱够干嘛! 两天过去之后,这份后悔没有减轻,反而加重。 之前家务活大半是周翠翠干的,可现在烧饭择菜,刷锅洗碗,喂鸡喂鸭,洗衣服都得她一个人来。 她被许向国揍得浑身没一块好肉,动一动就疼得慌,饶是这样,也不敢偷懒。自从分家之后,许向国和许老头就对她没个好脸色,她战战兢兢,生怕触了两人霉头,换来一顿揍。 走着路的许清嘉不经意间一扭头,恰巧对上刘红珍的双眼,将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愤恨一览无余。 许清嘉翘了翘嘴角,眼馋了吧,馋死了都没你的份。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刘红珍这样的奇葩。 回到许再春家后,许向华拿了几个苹果橘子和两包糕点塞给许麦哥俩。又把买到的猪肉糖油酒花生瓜子等递给许再春的媳妇栁丽萍。 “明天的年夜饭就拜托弟妹了。”许向华笑着道。 栁丽萍看向许再春。 “拿上啊,明天好好整治一桌。”许再春可不会跟许向华客气。 在外头说了几句话,许向华就进了孙秀花那屋:“妈,这是芳芳给您织的毛衣,还有棉鞋,这些吃的也是她买给你的。” 老太太抱怨:“她大着肚子折腾啥,伤眼睛。”面上却是口是心非的高兴,还爱惜地摸了摸毛衣鞋子。 许向华忍着笑道:“这是我给您买的围巾和帽子。”老人家习惯自己做的棉袄,他就没买。 “去年的还新着呢,你别瞎浪费钱。”老太太教训,这造房子烧钱着呢。 孙秀花忽然留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一双男士棉鞋,目光顿了顿。 留意到她目光的许向华道:“这是芳芳给老爷子买的,还有两盒点心。”跟给老太太的东西一比,差距十分悬殊。 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爷子最喜欢许向国,比另外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加起来都喜欢。就不知老爷子将来能不能享上他最喜欢儿子的福。 至于其他几个,该尽的义务会尽,再多也没了。 孙秀花抿了抿嘴角:“那你给他送过去吧。” 许向华应了一声,提着东西过去了。 老许家这边正在吃饭,气氛颇为沉闷,就连最跳脱的许家全,低头扒着地瓜玉米渣粥,一声不敢出。他已经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很大很大的祸。 许向华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惊了惊,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刘红珍眼睛亮了亮,看清之后又失望下来,买了这么多东西,居然只送这么点过来,也忒小气了。 许向华把东西往许老头手边一放:“芳芳让我捎给你的。”说罢就要走。 “吃饭了吗,要不吃了再走?”许向国留人。 许向华看着他,挑了挑嘴角:“不用了。”老大还真是不死心。现在后悔了,晚了。但凡他别那么贪心,纵着刘红珍胡作非为,把刘红珍给养混了,关系都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说完,再不理会径直离开。 许老头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要不是许向国使了眼色,只怕当着许向华的面得爆发,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混账玩意儿。”老大都放低身段服软了,他还想怎么样,有几个臭钱就以为了不起,眼睛长头顶上去了。 冷下脸的许向国想起软硬不吃的许向华,就觉头疼。难道他真想和这边彻彻底底划清界限,连老爷子都不顾了,老爷子可是他亲爹,他就不怕别人戳他脊梁骨。 许家武瞅瞅黑着脸的祖父,再看看冷着脸的父亲,伸手抓篮子里的红薯。 “啪。”刘红珍打开他的手:“你这都吃三个了,别吃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由着他吃下去,他还能再吃三个。 许家武委屈:“我没吃饱。” 之前精细粮食是有数的,每人一碗,谁也别想多,可粗粮却是敞开了让他们吃的。 “都要睡觉了,吃这么饱干嘛?”刘红珍没好气道,眼下家里条件不比之前,哪能让他敞开了肚皮吃。 “阿武想吃你就让他吃好了,哪来这么多话。”许向国狠狠瞪一眼刘红珍,他难道连口饱饭都供不起儿子。 刘红珍瑟缩了下,不敢说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能乖乖闭了嘴。 第二天就是除夕,一大早女人们都忙碌起来,再苦再穷,这一天都得杀鸡宰鸭,过个好年。 河边热闹非凡,都是在清洗鸡鸭鱼肉的人,这一刻河边成了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大伙都在暗自比较谁家的年夜饭最丰盛。赢了的,眉开眼笑。输了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灌了一口老陈醋,又酸又苦。 “你这是什么东西?咋没见过。” “蛤蜊干,是前几天许向华给的。”阮金花满脸的高兴,别有用意地瞥一眼不远处的刘红珍,叫她横啊! 问话那人不禁羡慕,后悔那天没叫自己男人过去给许向华帮忙,听说帮他搬家的人都分到了好东西。 阮金花一边洗东西,一边大声道:“许向华谢我那天赶过去的快,没让他们家嘉嘉多挨打。我说这都是该的,都是一个村的,哪能眼看着某些人以大欺小,欺负一个孩子。可许向华就是客气,一定要给。” 听得刘红珍气血上涌,也不管洗没洗干净,霍地站起来,端着木盆就走。边走边在心里暗骂阮金花,要不是这臭娘们唯恐天下不乱,什么话都往外冒,他们家名声也不能这么差。 骂完阮金花又骂许向华,明知道马国梁和许向国不对付,他居然和马国梁来往,这不是打许向国的脸吗? 正骂的起劲,刘红珍与许清嘉来了个狭路相逢。 许清嘉视若无睹,继续走她的路,奈何刘红珍不想让她走。 刘红珍端着浮夸的笑脸走过去:“嘉嘉,在许再春家还住得习惯吗?”不等许清嘉回答,她自说自话:“肯定不习惯吧。”她听说许清嘉是跟老太太睡得,这人年纪一大,身上就有一股怪味道,小姑娘哪能喜欢。 “你那屋还空着呢,要不你劝劝你奶和你爸,搬回来住怎么样?”她假惺惺的抹了一把泪:“伯娘知道错了,伯娘那天是脂油蒙了心,以娘肯定不会再犯了。伯娘以后肯定好好待你们,你们妈走了,伯娘就是你们的亲妈,以后伯娘拿你们当亲骨肉疼。” 她觉得这小娃娃哪有不想娘的。目下,刘红珍只想哄好了许清嘉,老太太和许向华最疼她,要是她愿意回来,老太太和许向华还能不依着她。 只要他们回来了,这日子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她发誓,她肯定不再胡来了。 眼下这种日子,刘红珍一天都不想过,在家里她整天夹着尾巴做人,就怕碍了老爷子和许向国的眼。这就算了,下米都得数着,不敢多放。 许清嘉神奇地看着刘红珍,一个人能活的这么自以为是,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刘红珍被她这奇怪的眼神看得笑容发僵。 许清嘉嗤笑一声:“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再让我跳回去,我有那么傻吗?” 刘红珍笑不下去了,一张脸瞬间变得狰狞,咬紧了后糟牙,死丫头片子! 许清嘉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还想打我。” 刘红珍恨恨地盯着她,只想再给她脸上添几条,小小年纪,生得妖精似的,跟她娘一个样,一看就不是好货色。 望着她眼底满溢出来的恶意,许清嘉气沉丹田:“爸爸。” 刘红珍闻言勃然色变,两天前被按在水里的窒息感猛然间涌上心头,一张脸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她想也不想地迈开腿就跑,彷佛背后有老虎在追。慌不择路之下,一脚踩进雪坑,摔了个五体投地。 一连串的动作看得许清嘉一愣一愣,看来那天的许向华让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阴影。 摔得七晕八素的刘红珍缓了缓,瞥见许向华大步从院子里奔出来,吓得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捡起滚了一地的东西,逃命似的跑了。 “怎么了?”许向华急问,看着不远处的刘红珍,沉了脸:“她欺负你了?” 许清嘉想了想,摇头,欺负没有,就是被恶心到了,小声道:“她哄我搬回去,我没理她,她脸色就变的很难看,像是要打人。” “她说什么你都别搭理她,也别跟她单独相处,但凡有一点不对劲,就喊人,知道吗?”许向华摸摸女儿后脑勺叮嘱,幸好要不了多久就能搬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红珍比许老头和许向国都难缠,后两人有顾忌要脸面,并不敢肆无忌惮。然而刘红珍这人既蠢又坏,脑子一发昏,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许清嘉点点头。 许向华心念一动,弯下腰直视女儿双眼。 许清嘉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怔,纳闷地看着他。 “嘉嘉,你是不是在怪妈妈?” 许清嘉愣住了。 许向华静静地看着她,许清嘉和许家阳的反应差太多了,这不是年龄所能掩盖的。要知道一直以来许清嘉比许家阳还黏秦慧如。 许清嘉摇了摇头,她不怪秦慧如,一来她没这资格,二来所有知青都有一个回城梦,是这个时代特殊的烙印。 好好地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变成了挣工分的乡下人,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这个转变。现在这城乡差距可不是说着玩的,喊着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是平等的,可几个工人不觉得自己比老农民高了一等,哪个农民不想成为工人做城里人。端看几个工人愿意和农民结婚,又有多少农民想通过婚姻进入城市,就能看出两者身份地位差别之大。 无论如何,最终秦慧如选择放弃首都的家人,到手的工作,优沃的物质条件,愿意回来陪伴丈夫儿女。 摇着头的许清嘉忽然想起了自己最近的表现,比起许家阳,她似乎表现的不够思念与激动。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她只是继承了记忆,没有继承感情。 许清嘉想着自己该怎么解释,搜肠刮肚都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来,干脆沉默。 许向华郑重其事地看着许清嘉:“嘉嘉,过完年,你就是真正的十岁了,是大孩子了。” 许清嘉严肃地点点头,心道,我看你怎么忽悠。 “妈妈当初离开时是抱着以后想办法把咱们一块接走的心离开的,首都的条件比咱们这好了许多,妈妈想给你们一个更好的条件。”许向华斟酌着道:“其实你应该也听说了不少,知青回城之后没了音讯,抛下乡下亲人不顾的事情,是不是?” 许清嘉再点头。 “可你看,妈妈这才回去多久,十天都没到,就舍不得你们,想回来了。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她却愿意为了你们放弃,妈妈是爱你们的。” 许清嘉配合地露出一幅被说服的模样,秦慧如爱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从头至尾她都没想过放弃孩子。倒是许向华,她瞧着秦慧如似乎想过放弃他,也不知道那边秦家人是怎么说服她的。 这么扎心的事,她就不提了,许向华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没发现。 许向华揉揉许清嘉脑袋,觉得这丫头还是没彻底打开心结,看来还是得等秦慧如回来。 “去玩吧!” 许清嘉对他甜甜一笑,走开了。 且说刘红珍狼狈万分地逃到家,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奔出来,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确认许向华没有追过来。 家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人都跑哪儿去了,只有许家双在院子里扫雪。 “阿武呢?”刘红珍立起眉头:“小兔崽子又偷溜出去了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帮帮忙。”他还以为是以前啊,只负责上学就成,其余时间爱怎么玩怎么玩。这么大一个家,她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许家双没吭声,一下一下吃力地扫着雪。 刘红珍皱了皱眉头,这老三一点都不像她和许向国的种,倒是随了许向党两口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有时候她都觉得老三和许向党周翠翠才是一家人。 刘红珍拍了拍袖子上的雪,打算进厨房炖鸡,就听见身后传来车铃声:“许向华在吗?” 刘红珍回头一看,视线黏在后座上的大包裹不放,这是北京还是新疆寄东西过来了? 邮差熟练地把后座上包裹取了下来:“两个都是许向华的。”几乎隔一个月他就能往这跑一趟,大多包裹都是北京和新疆那边过来的。 刘红珍眼里只剩下那两个硕大的包裹,鼓鼓囊囊的,该有多少东西。理智告诉刘红珍,已经分家了,她不能拿,就算没分家,许向华的东西她也不能动。以前她就动过一次,许向华发了好大的火,她也被许向国教训了一顿,之后再眼馋也不敢私自打开。 可最终还是贪欲占了上风,许向华都不奉养老人了,她拿他一点东西孝敬老人难道不应该,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 “许向华不在,我是他嫂子,给我就是。”刘红珍笑着伸出手。 邮差不疑有他,十次过来,九次遇不到本人,都是这家老太太收的,老太太换成嫂子,邮差觉得没毛病。 时下大多数人都淳朴,完全没那么多心眼子。 “我们家已经分家,我四叔现在住在南边,你问一声就能找到。”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 邮差立刻把包裹收了回来,古怪地瞄一眼刘红珍。 刘红珍讪笑:“我给他拿过去也是一样,省得你再跑一趟。” “既然人在,我还是亲手交到他手里的好。”邮差丢下一句话,蹬着车扬长而去。 他一走,刘红珍的脸就虎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许家双:“不说话你就成哑巴了是不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刘红珍越说越气愤,想起离自己而去的两个包裹,心都在滴血,这大过年送来的肯定是好东西。 她冲过去就要揍许家双。 许家双抿紧了唇,见她冲过来,扔下扫帚转身就跑,哧溜一下出了院子。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刘红珍追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打了儿子,许向国怕是饶不了她。这几天许向国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抓到一点错就发脾气,刘红珍也是怕了。 跑出去的许家双和许清嘉撞了个正着。 许清嘉是看见邮差跟过来的,觉得可能是自家的,这村里就他们家包裹多。她怕刘红珍昧下东西,这种事她完全做得出来,这人已经不要脸不要皮了。 过来一看,果见邮差把包裹递过去,她正想出声制止,忽见邮差缩回手走了,再看刘红珍追着许家双骂,便把事情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大房那边,许清嘉和许家双接触最多,两人同班。 许家双有些尴尬。 许清嘉对他笑了笑,觉得许老头和许向国还真是亲父子,越懂事明理的,越不受宠,反倒是那刁滑虚伪的才得宠,大概是气味相投吧。 朝他点了点头,许清嘉转身离开,路上顺便把玩得不亦乐乎的许家阳带了回去。 回去时,许向华和许家康正在拆包裹,一个北京寄过来的,一个新疆来的。 许向华对儿女招招手:“过来,妈妈寄东西回来了。” 许家阳兴奋的跑过去,一叠声追问:“妈妈说给我买了水枪,在哪,在哪?” 许清嘉留意了下上面的信息,算算日子,这包裹该是秦慧如刚到首都的第二天寄出来的,倒是有心了。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许向华拆开看了起来,内容差不多都是电话里说过的,末尾嘱咐他好好照顾孩子。 包裹里的东西十分丰富,回力球鞋,羽绒服,吃食,还有拿报纸包起来藏在鞋子里的发夹发绳。其中就有秦慧如电话里说的蝴蝶发夹,铁做的翅膀,上面黏着五颜六色的珠子,十分符合小姑娘的审美。 溜一眼板着脸的孙秀花,她知道老太太对秦慧如意见很大,说白了就是心疼儿子和孙子孙女。 许清嘉决定彩衣娱亲,臭美的夹上发夹,她乐呵呵地走到老太太跟前摇头晃脑:“奶奶,好看吗?” “当然好看,”孙秀花脸色趋缓,又骄傲,一点儿都不谦虚的说道:“咱们嘉嘉最好看!” 许清嘉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献宝一样把所有发夹拿给老太太看:“妈妈给我买的发夹真好看。” “妈,慧如给你买了羽绒服,还有一盒羊绒毛线,您不是老嫌弃咱们这儿的毛线太硬,扎人吗?”许向华赔笑。 孙秀花睇他一眼,终于施恩露了一个笑脸,昨儿许向华已经跟她说了,秦慧如愿意回来,她好歹是长辈,就不跟她计较了。 说出来的话却是:“买什么羽绒服,我不爱穿外面做的衣裳。” “妈,这种衣服比咱们自己做的衣裳保暖还耐脏。咱们这想买还买不到,独一份。”许向华打赌等老太太一好,她就得穿出去嘚瑟,享受老姐妹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秦慧如寄过来的东西不少,寄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许家分家了,所以其他几房多多少少准备了一些,许老头也没落下。 许向军寄过来的那包裹也差不多,大半是给许家康准备的,剩下就是其他人的。 许清嘉眼珠子一转,把自己刚才看见的事情状似随意地说了出来。 孙秀花当场就怒了:“刘红珍这个混蛋,她怎么就不消停,老大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婆娘都管不住。”刚捅出大篓子就又要惹事,她都怀疑许向国压根没管教,要不能这么胆大包天。 许向华心想,许向国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原本是想养出一个指哪打哪的先锋军,哪想刘红珍太蠢,分不清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不该闹。闹着闹着还养出了惯性,许向国都管不住了。 “给他们个屁,我就是烧了也不便宜他们。”一不小心,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了脏话,可见老太太是气得狠了。 孙秀花放了话,自然没人会站出来反对当好人。 只是没想下午的时候,刘红珍居然端了一碗鸭肉过来,孙秀花狐疑地看着她,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扣扣索索的东西居然能把到嘴的肉送给别人。 “妈,家里杀了鸭,我给你们送一碗过来,也好添个菜。” 端一碗肉,还能让人看看他们家还是孝敬老人的。 孙秀花上上下下扫视她,就像审视敌特分子。送上门的肉,她干嘛不吃,这鸭子可是她小心翼翼看着孵出来的,平日里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就指望它天天下一个蛋。 “放下吧。”孙秀花淡淡道。 放下碗的刘红珍没有离开,东张西望像是找什么东西,堆着笑脸道:“妈,我听人说阿文他二叔寄东西过来了。”北京那份她可以不管,许向军寄的东西肯定有他们的份啊,老爷子还在呢。 可她在家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这边送过来,这不就壮着胆子自己上门来了嘛?她可是专门瞅准了许向华不在的空档来的。 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感情是想拿鸭肉来换东西。 孙秀花冷了脸:“侄子的东西都惦记着,你是不是嫌弃手太长,我给你砍掉。” 刘红珍笑容僵住了,有些不忿,可到底不敢放肆,只能心疼的离开,可怜了她那碗鸭肉,虽然都是骨头,可也是鸭啊! 望着她的背影,孙秀花越想越狐疑,盯着那碗鸭肉瞧,突然伸手拨开几块,好家伙,底下都是鸭头鸭脖子还有鸭屁股这些边角料。 老太太顿时怒火中烧,枉她刚刚还觉得把东西昧下了不厚道,琢磨着给他们送过去。 刘红珍倒是好样的,给她一碗骨头吃,亏得她没跟着他们,现在就这么埋汰她,等她老了,还不得磋磨死她。 越想越是愤怒,孙秀花都顾不上自己腰不舒服了,抓着拐杖就追了上去。 走着路的刘红珍嘀嘀咕咕心疼着自己那碗鸭,忽感背后袭来一道恶风,下意识回头,一拐杖正打在她肩膀上。 孙秀花双眼瞪大如牛铃,边打边骂:“不想孝敬我就直说,我稀罕你不成。何必假惺惺送一碗骨头过来埋汰人,你倒是算盘打得精,打算用一碗骨头换一堆好东西。你可真精明啊,这么精明,你咋不上天啊!”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刘红珍万万想不到孙秀花能为了一碗鸭肉追上来, 老太太不都是向来把肉留给儿孙, 自己啃骨头的嘛! 可当下哪有功夫反驳,刘红珍撒开腿就要跑,情急之下, 左脚绊右脚, 摔了个狗啃屎。 正好方便了老太太揍人,拐杖雨点似的落在刘红珍身上, 揍得刘红珍惨叫连连, 几次想爬起来都被老太太给揍趴下了。 “救命啊,老太太要打死人了!”刘红珍抱着脑袋嚎叫起来,觉得老太太这力道是真把她往死里打。 其实早有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只不过都站在边上看热闹,没一个上来帮忙的。刘红珍人缘可不咋地, 仗着许向国这个大队长, 没少狐假虎威。 看得过瘾了,才有几个和孙秀花关系好的媳妇子施施然跑过来拉开孙秀花。毕竟现在不是旧社会,要是婆婆把儿媳妇打出个好歹也挺麻烦的, 教训一下就够了。 孙秀花见好就收, 拄着拐杖呼哧呼哧大喘气,累死她了。 “妈。”闻讯赶来的许向国一看这情形就觉得头大了一圈,就不能让他好好过个除夕吗? “向国啊。”刘红珍一见许向国就像是找到了靠山, 哭喊着扑过去, “妈要打死我!” 许向国皱着眉头躲开, 扑了个空的刘红珍顿时更委屈了, 眼泪汪汪地看着许向国。 循着动静跑来的许清嘉不忍直视地扭过脸,美人梨花带雨,自然惹人怜惜。可换刘红珍来做,简直辣眼睛,披头散发,鼻管里还挂着一个鼻涕泡,偏偏还要摆出柔弱姿态。 没见许向国都受不了躲开了,围观群众也都是一幅伤眼的表情。 “妈,今儿是除夕夜,红珍也得教训了,就算了吧。” 许向国不想问孙秀花为什么要打刘红珍,左右肯定是刘红珍又出幺蛾子了。他妈他还是了解的,要不是刘红珍主动招惹她,她不会动手。 问了,丢脸的还是他,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刘红珍离开,省得被人当耍猴的看。 “算了!你别整天想着和稀泥,刘红珍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还不是她自己欠收拾。巴巴送一碗鸭肉过来,我还高兴了下,觉得你们孝顺。结果没两句话就问我要老二寄回来的东西,感情根本就不是想孝敬我,是拿鸭肉跟我换东西来的。那鸭肉还全都是骨头,就没见过她这么精的人!”孙秀花越说越来气,她自己愿意啃骨头是一回事,晚辈让她啃骨头是另一回事。 孙秀花眼神一厉,突然盯着许向国:“这鸭肉是你让她送的?” 许向国的确想给老太太送肉,不过他是想亲自送半只鸡和半只鸭过去,遂特意叮嘱刘红珍留出来。 老太太到底是他亲娘,哪撇得下儿子,他觉得只要他磨一磨,老人家肯定会心软。老四听得进老太太的劝。 许向国抬手一巴掌甩过去,怒声道:“我让你给妈留半只鸭和半只鸡,你就是这么留的!” 刘红珍摸着脸哭哭唧唧,还在辩解:“家里拢共就这么点肉,送一半过去,阿文他们吃什么啊!”老太太好意思跟孙子抢肉吃嘛,再说了送过去还不是便宜那几个小崽子,凭什么啊! 许向华铁青着脸,恨不得一脚踢死她。都这种节骨眼上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混。他在想方设法弥补和许向华还有老太太的关系,她倒好,尽在那使劲给他扯后腿。 “这人根本就是废了,你就是打死她都没用,”打死还得坐牢呢。 孙秀花抬了抬拐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老大你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就和她离婚吧。她就是根搅屎棍,能把你的日子搅得一团乱,你自己想想,要不是她,咱们家能闹得这么难看。” 虽然她知道老头子不是好东西,就连大儿子也不是那么清白,可两人到底要脸,不敢太过分,也就刘红珍没脸没皮,得一寸就想进一尺。 她觉得要是把刘红珍赶走了,一家子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的剑拔弩张。她没想恢复如初,那样对老四太不公平,她就想兄弟几个好歹能像亲戚,而不是仇人。 当妈哪个乐见儿子们反目成仇。 孙秀花继续道:“再想得远一些,她都在咱们这一带出名了,哪家姑娘愿意给她做儿媳妇。”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她也是有女儿的,万万不会考虑刘红珍这样的婆婆,老大也就是个大队长,还不够让人不顾一切的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愿意的人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 一番话炸得全场鸦雀无声,没人能想到孙秀花会说出劝许向国离婚的话来。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再有劝和不劝分的说法。就是马大柱三天两头打何潇潇,也没人劝过离婚。或者该说,在时下大多数人眼里,压根就没有离婚这个字眼,尤其是老一辈。 可细想想又觉得孙秀花这番话在理,这刘红珍可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婆娘,这人太会折腾了。不禁庆幸自己家婆娘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却没像刘红珍这么混账。 饶是许清嘉,看着中间神情肃穆的孙秀花,默默在心中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没了刘红珍,许向国那边未必不会再搞小动作,但是应该不会这么三五不时的闹,谁也不想天天鸡飞狗跳的过日子。 再有,许向国名声臭了,很有一部分仇恨是刘红珍拉的,让许向国和刘红珍划清界限,对许向国只有好的。 “不要!”吓傻了的刘红珍终于回神,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就像被人硬生生破开了喉咙。 刘红珍吓得冷汗直流,手脚发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妈,向国,我错了,我错了。”一个巴掌甩在脸上,刘红珍痛哭流涕的哀求,“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真不敢了,求求你们别离婚,我不想离婚,我不能离婚的。”离婚了她怎么活啊,娘家人还不得剥了她的皮。 刘红珍吓得面无人色,全身骨头都在打颤,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要抱孙秀花大腿,被孙秀花拿拐杖抵住了:“别来求我,要不要离婚那是老大的事,这都分家了,我管不着你们了。” 别看现在吓破了胆,若是不下狠手治一把,要不了几天又得犯老毛病。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就没见过比刘红珍还死性不改的人。 闻言,刘红珍扑过去求许向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哀求。 许向国神情几番变化,最后拉起刘红珍闷头往家走,刘红珍一边走,一边还在哭。她是真的怕了,就连分家都没这么怕。 分了家,这日子好歹勉强能过下去,可一旦离婚,她可就真没活路了。 回到家,许向国一句闭嘴喝得刘红珍捂住了嘴,只敢呜呜呜地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许向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脸色缓和下来:“去洗把脸收拾下。” 刘红珍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道:“向国,你不会和我离婚的是不是?”又忙忙指天对地的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乱来,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保证。” 许向国点点头:“只要你听话。” 刘红珍赶紧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时间不早了,收拾好就去准备晚饭吧。” 刘红珍点头如捣蒜,忐忑不安地离开,心里却是说不上的慌。 许向国静静地看着她出了屋,眼神有些冷。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脸色变了又变,突然抬脚走向许老头那屋。 屋里乌烟瘴气,都是烟,大过年的许老头却是浑身都不得劲,去年还十几口人热热闹闹的,今年就只剩下老大一家子了。 两个儿子,一个宁肯留在老婆娘家过年,一个更离谱在堂弟家待着。分家以后,爱遛弯的许老头就再没出去串门过,没脸啊,总觉得是个人都在嘲笑他。 乍进门的许向国毫无防备的呛了一口烟:“爸,少抽点,对身体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 许老头敲了敲烟杆,继续吞云吐雾,也就吸烟的时候,他能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许向国无奈走到墙边开了窗户透风。待散的差不多了,他探出脑袋看了看厨房,随即关上窗,走到许老头面前。 许老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事儿?” 许向国皱起眉头,认真道:“爸,我想和红珍离婚。” 许老头愣住了,很快又回神,顿时心念如电转。 大多数人总是习惯于从别人身上寻找错误的原因,而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许老头也不例外,他觉得老许家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刘红珍的错。要不是她欺负许向华那双儿女,许向华哪会要求分家,就算是分了家,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当下许老头点头,“离,必须离,咱们家变成这样,都是这个败家娘们害的。” 许向国四十都没到,又是大队长,这么好一座大房子立在这,黄花大闺女不指望,讨个寡妇,最好是没孩子的寡妇,想来不难。 这回一定要讨个懂事的回来,慢慢地磨,和许向华的关系总会缓和起来。 下定决心之后,许老头拧起眉头,“你媳妇能答应?” “我会让她答应的。”许向华冷着脸道。 许老头看着他结满冰霜的脸,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他摇了摇头,甩走这种奇怪的情绪,“离婚以后,你打算怎么安置她?”总归给老许家生了四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会给她在刘家村起一间房子,每年再给她些粮食。”离婚后不可能让刘红珍继续留在三家村,要不这婚离了也是白离。她娘家那德行也不可能让她住回去。到底夫妻一场,还有四个孩子,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 闻言,许老头丁点负担都没了,自觉仁至义尽。 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 许芬芳肚子太大,路况又不好,惟恐路上有个好歹。因此今年她没回来,只让周红军带着儿子龙龙到三家村拜年。 周红军已经从许芬芳那知道岳家分家之事,琢磨了下,干脆买了两份礼。 一份送到老屋那边,家里只有许老头和许家双,许向国和刘红珍带着其他三个儿子回了刘家村,许家双则被留下给老爷子做饭。 许老头要留周红军吃饭,周红军哪能应啊,不说许家双一半大小子做一桌待客饭不容易,就是周红军自己也不乐意和许老头吃饭。 在他们这,未出嫁的女儿得往家里交部分工资,也是因此,许老头不想让许芬芳出嫁太早。 幸好老太太明理,许向华给力,否则说不定他和许芬芳这会儿都没结婚。所以周红军对许老头也就是个面子情。 出了老屋,周红军提着年礼去了许再春家,一见孙秀花躺在床上,立马变了脸色:“妈,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腰扭了下,养两天就行。”孙秀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昨天她还被许再春抱怨了一通,说就没见过她这么不拿大夫话当回事的病人,她这不是气上头忘了吗,幸好没有加重,“你别告诉芳芳,她现在可不能操心。” 周红军应了,连忙嘘寒问暖,确认老太太没大事。 许清嘉过来喊了一声姑父,就去厨房忙了。许再春一家也回栁丽萍娘家了,今天这顿饭由她掌勺。 这是她主动请缨来的,许向华十分不放心,闺女从来做过饭,顶多帮忙烧烧火择择菜,她能做饭? 原本他是想去村里请个人过来帮忙,总有些娘家远的留在家。 事实证明许清嘉不光能做饭,还做的挺好,许家阳烧火,许家康打下手,不放心的许向华进来一看,发现自家姑娘铲子挥得有模有样。 “天天看,看也看会了。”许清嘉一脸淡定。 许向华失笑,揉揉小姑娘头顶,“咱们嘉嘉真厉害。” 厉害的许清嘉往锅子里倒油,许家康眼睛都直了,喊,“多了多了。” 许清嘉心道,做红烧肉这点油都是少的。不过她也知道这年头油比肉更金贵。许向华每个月只有五两的油票,农村压根没油票,只能分到几斤油菜籽,榨成油每个人顶多两斤,一年两斤。 是以大伙用油都特别省,无论是孙秀花还是周翠翠,哪怕是从首都来的秦慧如,做菜都不舍得放油,都是拿着油碗里的纱布擦擦锅子,就算是放过油了。 “油多点好吃。”许清嘉觉得大过年的,偶尔奢侈一把还是可以原谅的。 许向华笑,“吃完了,爸爸再去买。” 许清嘉扭头朝他灿烂一笑,要不是有许向华兜着,她也不敢奢侈。 中午的饭桌上,众人对许清嘉的红烧肉赞不绝口,就是许清嘉自己吃了一块,也觉得自己厨艺见长,当然不排除太久没吃过的因素。 孙秀花心疼地瞧着碗里的油,丫头倒了多少油进去。不过想想这是孙女做的第一顿饭,再心疼孙秀花也没说出来。 倒了傍晚,来拜年的女儿女婿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子,出去拜年的人陆陆续续回来。 许向国带着三个儿子也回来了,刘红珍却不在其中。发现这一点的村民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们可还记得离婚这一茬。 私下大伙儿还议论过,许向国会不会和刘红珍离婚,男人大多觉得该离,刘红珍就是个搅家精;女人多数认为不能离,离了四个孩子可怎么办? 稍晚一些,孙秀花也知道了刘红珍没跟着回来的消息,她这一说,老大就行动了,只怕他自个儿也起了这个念头。 想想四个孙子,孙秀花有些不得劲,再想想刘红珍那些糟心事,她又觉得离了也好,从长远来看,对孙子们而言是好事。 一直到初六,刘红珍都没回来,就有人忍不住拐弯抹角地向许向国打听。 许向国用力吸一口烟,心力交瘁的模样,“谁也不耐烦这三天两头的闹。” 这是真要离婚了,刘红珍她能答应? 就是许向华都好奇,许向国是怎么说服刘红珍的,好本事啊! 不过他没那闲工夫瞎琢磨,初六要去厂里报道,他还和秦慧如约好了通电话。两个小的自然要带上,打完电话,可以放在许芬芳那,她初八才上班。 前面坐一个,后面坐一个,许向华骑着车走了。 许清嘉发现许向华体力那是相当不错,这么骑了一个小时,愣是气都不带喘的。 运输队没活的时候闲到令人发指,许向华带着许清嘉和许家阳进去时,不少人已经到了,围在一块打屁聊天,说着过年的趣事。 见许向华居然带着孩子过来了,一秒变正经。 “队长。” “许队长。” 运输队分两队,许向华带着一队。 “新年快乐!”许向华笑着拜年。 “新年快乐。”七零八落的声音响起来。 见了孩子,有人下意识摸口袋,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这都上班了,谁还往口袋里装几颗糖等着分给小孩。干脆摸了两毛钱递过去,“来,给叔叔拜个年,叔叔给你们压岁钱。”一毛钱能买十颗硬糖。 许向华笑着对儿女点点头,一毛钱这群人都不看在眼里,就是逗逗孩子。 “叔叔新年快乐。”许清嘉配合地露出笑脸,内心是崩溃的。 姐弟俩白白嫩嫩软软糯糯,招人稀罕极了,排着队过来逗。 一圈年拜下来,许清嘉手里的钱已经累积到一块多,对小孩子而言,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眼看要到九点了,许向华便带着儿女去了工会办公室。 公会办公室里还是只有洪梅,能进工会的多是关系户,洪梅误打误撞进了,不免尽职尽责,不像其他人过来点个卯就回去了。 刚刚挂上电话的洪梅回头看见许向华笑了,“你说这可是太不巧了,我这刚说你还没来,你就来了。” “是我妈妈打过来的吗?”许家阳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啊。”洪梅笑眯眯道。 互相拜了一个年,许向华便开始拨电话。 这一回洪梅没找由头出去,之前她是瞧着许向华脸色不佳,不好意思看人伤疤才特意避嫌。不过年前那电话看他神态之间一扫之前的沉郁,洪梅便觉得自己没必要避开了。何况今儿是工作日,又不是值班,离开一会儿不打紧。 拿起话筒的赵桂花只听了一句就把电话递给眼巴巴的秦慧如,又看一眼边上的秦母。 秦慧如正想伸手接,秦母伸手夺过电话。 秦慧如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母说道:“我是慧如母亲。” 别说秦慧如了,就是赵桂花都愣了愣,秦母不是不乐意和女婿说话的。 便是另一头的许向华听到这句开场白都忍不住为之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笑着道:“您好,新年快乐。”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听许向华都用上您字了,许清嘉一把按住上窜下跳抢电话的许家阳,小家伙,你妈能不能顺利回来,搞不好就看这个电话了。 秦母抿了抿唇,没有寒暄,直奔主题,“我想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想让慧如和两个孩子好,是不是?” “您说的是。”许向华赞同,就是这方法可能大相径庭。 “那我们就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秦母直白道,“首都各方各面都比崇县优越,我想这点你不会否认。” 许向华诚心诚意道:“首都是个好地方。” 秦母:“既然你明白,那你为什么要撺掇慧如离开首都。我和她爸爸好不容易才把她接回来,之后我们就会想办法把你和孩子接过来。可现在她因为你的一通电话,她就想要放弃工作,想离开首都,这是极为不负责任的行为。不只辜负了我和她爸爸一番苦心,也是在害孩子,他们本可以拥有更优越的生活坏境。” “我认为待在父母身边,对孩子而言,才是最优越的生活环境。”许向华淡淡道。 电话那头的秦母静默了一瞬,推开要抢电话的秦慧如,示意秦慧敏看住她。 “暂时的别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秦母想了想,“我们这有一个可以先把孩子接过来的办法。”秦母将过继的打算娓娓道来。回娘家那天,她问过她侄子,她侄子愿意帮忙,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孩子。两口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和善人,格外喜欢孩子。 可任她磨破了嘴皮子,秦慧如就是不同意,逼得急了就把自己关进屋。她觉得女儿感情用事不理智,想来许向华考虑问题会更理性长远一些,那就是一个过渡啊。 许清嘉突然发现许向华脸色倏地一沉,越来越阴沉,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把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从父母身边带离,扔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吃一口饭说一句话都得小心翼翼,这就是您所谓的对孩子好!”许向华气极反笑。 秦母静默下来,她知道这不是个好办法,但她不是没办法了嘛。 “这都是暂时的,我们会尽快……” 许向华不客气打断她的话,“一天都不行,你心疼自己的孩子,我也心疼我的孩子。你不觉得这个方法跟当初慧如下乡的情形很像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确定的未来。我想但凡当年你们有法子都不会让她走是不是,同样的,我也不可能把我的孩子送走。 你是慧如的母亲,我尊重你。但是你没有权利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操控别人的人生,慧如不行,我的孩子更不行。 当初我尊重她的意愿让她离开,我希望你们也同样能够尊重她。” 秦母恼羞成怒:“尊重她?所以让她再回崇县,等哪天她和孩子因为……”因为你身败名裂,坏了成分,毁了一辈子。 这些话秦母没有说下去,她到底还有理智,知道这是在外头。 “我想我们需要面对面谈一次,您觉得呢?”许向华脸色回暖,“很多事电话和信里都说不清楚。” 虎着脸的秦母看一眼手足无措的秦慧如,“你什么时候上来?” “现在还说不准,我这毕竟还有工作。 ” 想起他所谓的工作,秦母就一阵心塞,愤愤挂上电话,径自离开。 秦慧如推了推秦慧敏让她去追,免得秦母犯了病都没人知道。 秦慧敏眼神复杂地看了秦慧如一眼,抬脚追上去。 这一耽搁,电话又响了起来,秦慧如直接拿起话筒,果然是许向华,她讷讷道:“对不起。” 外头那些事,许向华一开始是瞒着她的,可夫妻朝夕相处,怎么可能瞒得一丝不漏。一回,一沓钱直接从他身上掉出来,比许向华一年工资都多。 秦慧如哪能不追问,许向华才告诉她,他偶尔跑点私活。又安慰他各个关卡都打点过,队里那谁谁是谁的儿子,谁谁又是谁的侄子,就是厂里其实也心知肚明,绝对出不了事。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可秦慧如又了解许向华为人,他这人胆子大爱折腾,让他别干不可能。 事实上她也劝过几回,无一例外最后反被他给说服了。 几年下来都平安无事,秦慧如也不再杞人忧天。 不想回京探亲时,秦母塞钱给她,她说她有钱。秦母就说许向华那点工资养了家之后还能剩几个,让她拿着给自己和孩子买点好东西。推拒之间,被秦母抓到可疑之处,诈了出来。 想起来,秦慧如就觉懊恼,要不是她说漏了嘴,父母对许向华的印象不会跌落谷底。 许向华笑了笑:“没事。”骗父母也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全心全意疼爱着你的父母。 才说了一句,被许清嘉放开的许家阳又要抢电话,许向华只得把电话给了他。 许家阳心满意足的抱着电话和秦慧如肉麻,一会儿是妈妈我好想你,我做梦梦见你啦,你有没有梦见我。一会儿是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爸爸和姐姐来接你。 反正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新衣裳新鞋子,还有他最喜欢的玩具水枪,哦,姐姐做的菜真好吃。 秦慧如握着话筒的手收紧了:“你姐姐做菜了?” 许家阳骄傲地点点头,也不管那边看不看得见:“姐姐做的肉可好吃了,姐姐说都是我烧的火好。” “阳阳,把电话先给姐姐,好不好?”秦慧如的声音有些急切。 许家阳乖巧地把电话递给许清嘉,只是小脑袋一个劲地凑过来,他还没跟妈妈说完呢。 “嘉嘉会做菜了?” 许清嘉静默了一瞬:“我都是大姑娘了,也该学起来了。” 不知电话那头的秦慧如脑补了什么,再开口话里已经有了哽咽。 许清嘉:“……”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嘉嘉才十岁,还是小姑娘。”秦慧如眼圈渐渐红了,她十岁时根本不会做饭。 说了两句后,许清嘉把电话递给许向华。 许向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想放弃工作?” “反正我要走的,不如让给小敏。”秦慧如低声道,秦慧敏至今还没结婚,她身体不大好,又没工作,找个合适的对象有点困难,有了这份工作应该会容易一点。 秦慧如突然问道:“你要上来?”听他妈的话头,像是这个意思。 “我来接你。”许向华道,“就是得等我把这边事情安排一下,确定了时间我通知你。”哪能想走就走。 秦慧如心头一松,她妈扣下了她的证件,她开不出介绍信。 许清嘉正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跟着一块去帮许向华敲敲边鼓,听着就觉秦家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忽然间察觉到一道奇怪的目光。 凭着直觉,许清嘉转身跑到门口,她听见了脚步声,可是没在走廊里看到人。左右看看,许清嘉皱起了眉头。 那边许向华已经和秦慧如道别,又让两个孩子和她话别。 交了钱,许向华带着儿女离开。 拿着钱的洪梅心道,听话头,许向华是要去北京接他媳妇,不过丈母娘好像不乐意,摇了摇头,她便不再多想。 走到外面,许向华才问许清嘉刚刚跑出去干嘛? 许清嘉严肃道:“我觉得有人在偷看,我出去时听见了脚步声,可没看见人。” 许向华眸色一深,“偷看,你一小丫头还知道偷看了,别胡思乱想,小心长不高。”他真心觉得自己这闺女心思有点重,不过对她说的话倒是上了心,许向华回头看了看工会办公室。 许向华送了姐弟俩去许芬芳家,才回去上班。 下了班,立刻来许芬芳家接孩子,许芬芳要留晚饭。 “妈一个人在再春家吃饭怕是不自在。”许向华把在食堂打的猪脚炖黄豆放桌上,许芬芳好这一口。开年第一天上班,食堂伙食水准相当高,好几个大菜,他便挑了两样打包。 一句话说得许芬芳无可反驳,干脆拿出热着的白面馒头和猪骨汤,“那垫垫胃再走。”回去可得一个小时。 许向华就着热汤把馒头吃完,笑道:“那我们先走了,你在家小心点。” “我省的,哥你骑慢点!” 许向华骑得真不快,坐在杠上的许家阳还不高兴了,在那瞎嚷嚷,“快点,爸爸快点。” 坐在后面的许清嘉脸黑了一下,这小子屁股是铁打的,居然不疼。白天赶时间就算了,这会儿急什么。 “爸爸,慢点,我难受。”许清嘉弱弱道。 许向华果然放慢了车速。 回到村里,天已经暗了,毕竟是冬天,天黑得早。 经过山脚时,冷不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声从山上传来,许向华不由刹车。 坐在后面的许清嘉好奇地抬头往山上看,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人影,有人提着马灯。 “我打死你这个破鞋,你个骚货就这么缺男人,想男人你岔开腿去找啊,勾引我男人干啥!”刘红珍气势汹汹地坐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那张姣好的脸庞瞬间肿的老高。 满脸戾气的刘红珍恶狠狠地瞪着身下的女人,在她只穿了小衣的身体上又掐又拧,皮肉瞬间红紫起来。 底下的女人如同美女蛇一样扭起来,边躲边泣声惨叫,“向国,救我。” 闻声,刘红珍更是怒不可遏,眼神凶恶地盯着她,恨不能掐死她。这么想她也是这么做的,双手猛地掐住女人的纤细的脖子。 再蠢的女人在男人有二心这事上都能化身包青天。 自打许向国做了队长,就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女知青苍蝇似的叮上来。为了少干点活,为了回城指标,为了能在病退证明上敲一个生产队印章…… 这群知青想回城想疯了,她之前就撞见过一个女知青给许向国抛媚眼儿。 一直以来,刘红珍都觉得是女知青一厢情愿,她认为许向国绝对不会有这种花花心思,他们儿子都四个了。 直到那一天,老太太说了一句离婚,许向国竟然真的想和她离婚。 理由是他想去公社,但是姚书记说他们家最近的风评不好,尤其是她的名声,都已经有人告到姚书记跟前了。 许向国说先离婚,等他进了公社把许家文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落实了,他们就复婚。 他刚说完,刘红珍心里无端端拉响了警报。想起这一年多来,许向国碰都不碰她,有时候她主动还得被他呵斥,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啥。四十都没到,怎么就一大把年纪了。 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属于女人的直觉突然灵敏起来,许向国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怪不得要跟她离婚。 怀疑之后,刘红珍没跟许向国闹,她说要考虑下,许向国顺势把她留在了娘家。 晚上她就摸着黑溜过来监视许向国,终于在今晚逮着了从后门出来的许向国,这天都黑了,他去哪儿? 刘红珍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去的。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女人进了以前老护林员留下来的废弃草棚。 一盆混着冰渣子的冷水兜头浇下来,冷得刘红珍骨全身血液都冻住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儿,也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冲了进去,五官扭曲到狰狞。 草棚里的野鸳鸯被刘红珍吓得够呛,女人失声惊叫,叫得许向国头皮发麻,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那厢刘红珍已经扑过来又抓又咬,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许向国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骗我离婚,你是不是想娶这个狐狸精,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可替你生了四个儿子。” 踢了许向国两下,刘红珍转而去打不着寸缕的女人。 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许向国只想赶紧让刘红珍闭嘴,等把人引过来,他就完了。 只他低估了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的愤怒有多恐怖,更低估了自己婆娘的蛮横混账,说来这其中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听许向国这档口还惦记着让这女人赶紧穿衣服离开,刘红珍双眼爆红,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想把这个女人给千刀万剐。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刘红珍掀开一手抱着她腰,一手想捂她嘴的许向国,迅雷一般扑过去抓住抱着衣服想跑的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倒在地,气势如山地坐上去,又抓又挠,又哭又骂。 许向国手足发软,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点正是大伙儿吃好晚饭四处串门的时候,没有任何娱乐设备,可不就只能吹牛了。 住在山脚下的人听到那一声惊恐欲绝的尖叫,想也不想拿起锄头扁担就往山上冲。没听说他们这山里有大家伙啊,连兔子都被打光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来了,这声音太渗人了,不来心不安。 跑最快那小子赶到时,正好目睹许向国抓起一块石头想砸刘红珍。 “住手!” 许向国手一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刘红珍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溜了一圈,一心一意掐着女人的脖子不放,神情犹如厉鬼,直掐得女人两眼翻白。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两个男人联手才把刘红珍拉开了, 脱离桎梏的女人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 像是要把整个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边咳,她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差一点,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被活活掐死。 “虞茉莉!?”一马当先跑来的村民认出了女人身份, 这不是三年前从省城来的知青吗?留意到她白花花的身子,霎时涨红了脸, 慌忙别过眼。 被抓着的刘红珍疯了一样剧烈挣扎:“放开我, 让我打死这狐狸精,臭婊。子,居然勾引我男人……”一串一串不堪入耳的字眼从她嘴里蹦出来。 饶是拉着她的两个男人都听得面皮发臊。 缓过气来的虞茉莉骤然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绝望的尖叫, 匆忙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捂在胸前跑进草棚里。 落后几步的村民望着眼前情形,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泥塑木雕一般的许向国身上。 他只穿着裤衩, 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整个人三魂六魄都飞走了。 立在那的许向国额角布满冷汗,身体逐渐开始发抖。 此时此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彻底完了! 刘红珍兀自在那跳着脚咒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几次三番想挣脱出去接着揍虞茉莉。 不禁有人不合时宜地对许向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同情。换个女人再气再恨都不会在这儿闹啊, 还得捏着鼻子帮忙遮掩过去。 和女知青私通, 许向国这个大队长是做到头了, 被撸了职还算运气好,搞不好还得吃牢房,甚而吃枪子。 女知青那是想动就能动的嘛! 再看一眼虎视眈眈瞪着草棚骂得脸红脖子粗的刘红珍,几个村民暗暗摇头。蠢,蠢到家了!这会儿她倒是痛快了,等痛快完,就该悔断肠子了。 她这一闹毁的可不仅仅是许向国,还有那四个儿子,首当其冲就是据说正在争取工农兵大学生的许家文。有这样一个有污点的父亲,他还想被推荐上大学,做梦呢! “嫂子,”被迫灌了一耳朵脏话的村民好心提醒:“你就别骂了,你倒是想想这事怎么收场吧!” “当然是把这个骚货拉出去游街,挂上破鞋,剃阴阳头。”骂得起劲的刘红珍想也不想句说道,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潮红。 那村民的眼神像看着一个神经病:“那队长怎么办?” “这个没良心的——”气贯长虹的骂声戛然而止,刘红珍的表情瞬间凝结,她一寸一寸转过头,彷佛生了锈的机器,脸上更是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被愤怒驱逐到九霄云外的理智终于杀了回来,刘红珍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之前抓着她防止继续打人的村民顺势松开手。 “我求求你们,你们别跟人说,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不好。我给你们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骤然回神的刘红珍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从内衬口袋里掏钱出来,花花绿绿一把。是她这些年这里一毛,那里一块攒起来的。 七三年那会儿,多少人因为知青问题进了牢房丢了性命,只一想,刘红珍浑身都颤抖起来。 几个村民无语地看着她,现在知道事态严重了,晚了,就算他们想保密,马国斌他能吗?他可是马国梁的亲弟弟,兄弟俩感情好着呢! 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是稍远一些的村民听着动静赶来了,刘红珍那大嗓门可不是盖的,在寂静的夜里,堪比响雷。 跪在地上的刘红珍突然跳起来冲向一动不动站在那的许向国:“快跑,你快跑啊!”不认,他们打死不认就没事了,没事了。 换来的是许向国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巴掌,让她别喊,让她别喊,她越喊越大声,把人喊来了吧。 这一巴掌打得刘红珍头晕目眩,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许向国就像是突然通了电的机器,凶狠地扑过去对刘红珍连踢带踹,那架势像要杀人。 村民们哪能干看着,少不得上前阻止。 第二波闻声赶到的村民,被发了疯一样打人的许向国给震住了,要知道许向国还是很维护他大队长身份的,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不禁疑惑:“咋回事啊?”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好像是刘红珍?她不是回娘家了吗?她咋了?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把许向国气成这样? 晚到的村民满脑门的问号。 马国斌当仁不让的站出来为后来者解惑。 在山脚下听着不对劲赶上来的许向华听罢,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老大这是色迷心窍了! 随着知青尤其是女知青被糟蹋的情况越演越烈,民间怨声载道。 七三年中央下达严厉打击强。奸、迫害知识青年的正式文件,最高领导人亲自批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们红河公社就有一个干部因诱。奸六个女知青的罪名被枪毙,两个干部蹲了监狱,至今还没出来。 从此,知青成了碰不得的高压线。 知青之间恋爱结婚,组织不会过问。但是知青和当地人结婚,组织上一定会派人来询问知青,是不是心甘情愿,有没有人逼迫? 尤其这个当地人是干部家属或者干部本人的话,审查会更严格。 知青受迫害的问题因此得到有效遏制,不过想完全杜绝不可能。 尤其这些年上头慢慢允许部分知青回城,为了一个回城名额,就有那么一些人不介意走捷径。 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可人家不介意,不表示当干部的就能顺水推舟啊! 许向国一大队长,还是有家室的男人,和女知青搅和在一块。就算女知青是自愿的,许向国他也难逃责罚。 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村民,许向华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往外涨,不禁庆幸,还好已经分家,要不都得被他连累。 “有什么下去再说。”许向华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递给被架住的许向国。他满头满脸的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 青筋毕露的许向国看见许向华,眼底迸射出希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老四,你得帮我!”他知道许向华人脉广,三教九流都有相熟的,他肯定有办法。 他不想坐牢,更不想死! 望着面无血色,嘴唇发抖的许向国,许向华扯了扯嘴角,他就是个开车的,又不是神仙,怎么帮? 现在倒知道怕了,睡的时候怎么不怕? 许向华强硬掰开他的手:“大哥,咱们要相信组织,组织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众目睽睽之下说这种话,想把他也给兜进去不成。 许向国脸色更白,就像涂了一层面粉。 许向华又递了递衣服:“先把衣服穿了。”光着像什么样! 一经提醒,许向国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浮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来。 等他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循着动静找过来的人又多了一波,许向国满脸的绝望,深入骨髓。 许向华也觉得头疼,再是不耐烦许向国,这都是亲兄弟,一个娘胎出来,打小一块长大的那种,何况老子娘还在呢! 其他事情上栽个跟头,让许向国得个教训,许向华乐见其成。可这跟头栽得太狠,要是被当成典型处理,闹不好会出人命。 这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女知青怎么说,逼。奸,诱。奸,通奸,一字之差,结果天差地别。 高压线,可不是叫着玩的。 一行人在山脚下遇见了马国梁,另一名副队长纪红兵也在,还有不少马家人和纪家人。 许向华不禁啧了一声,看来马国梁是有备而来。也是,要是他抓到竞争对手这么大一个把柄,也得大做文章。 说白了,都是许向国自作自受,他要意志坚定不受诱惑,虞茉莉还能强了他不成。 许向华琢磨着,许向国还没那胆子行逼迫之事,该是虞茉莉主动,许向国就没把持住自个儿。 马国梁肃着脸走过来,停在又惊又恐又无地自容的许向国三步外:“许向国同志,鉴于这件事性质极其严重,影响极为恶劣,而你又是我们生产大队队长,所以我已经派人去向姚书记汇报,请他来处理。” 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虞茉莉闻言啜泣的声音更大了一些,饱含恐惧,羞愧与彷徨。 许向国的脸一点一点灰败下来,两只眼却死死盯着马国梁,煞气森森。 马国梁不以为然,早知道这老小子不是好东西,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敢睡知青。还真是老太太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姚书记正抱着小孙子哄他数数,数到十就奖一块巧克力。 奶声奶气数完十,胖乎乎的小男孩兴奋叫起来:“巧克力,巧克力!” “咱们虎子真聪明!”姚书记满脸疼爱地把剥了糖纸的巧克力塞进小孙子嘴里。 “姚书记在家吗?” 离门口最近的姚国富站起来打开门:“在的,什么事?” “书记,不好了。”来报信的是马家一个小辈,自然不会替许向国遮掩:“我们大队长和队上女知青有不正当关系。” 顷刻间和蔼的笑容从姚书记脸上消退,他把小孙子交给旁边的姚母,示意家人出去。 女知青和大队长,怎么听这就是典型的利用职权迫害知青事件,姚书记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们大队长是谁?” “许向国。” 离开的姚母脚步一顿,出了门把孙子交给儿媳妇,打发他们离开,自己则贴在门上细听。 听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姚母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女知青拿身子换机会这种事,姚母当然听说过,也知道在一些地方是半公开的秘密。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然而一旦追究起来,准得脱一层皮。 许向国这事闹这么大,他的队长位置肯定得丢,只怕命都得搭进去半条。姚母心念电转,想起了女儿的心事,这也许是个机会。 她生了三儿一女,难免格外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女儿说她自己会处理,可当妈总是不免想帮帮孩子不是。 听见脚步声,姚母躲到一边。 姚书记打开门,喊道:“国强,国富,叫你们满仓叔,杨阿姨去三家村村委等我,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们。”这两人负责管理公社所有知青,都住在其他村子里。 姚国强和姚国富应了一声,穿好外套就往外走,这么着急,肯定是出大事了。 姚母从阴影里走出来,对门内的姚书记招招手。 眉头紧皱的姚书记走了过去,疑惑地看着她。 姚母拉着他往边上走了走:“这事对许向国而言最坏是个什么结果?最好又是个什么结果?” “你问这干嘛?”姚书记奇怪。 “芹芹啊!”姚母没好气:“前两天我刚跟你提过的,你这么快就扔脑后了。” 姚书记恍然,想起姚母跟他说过,女儿喜欢许向华。 对许向华,姚书记有点印象,得知女儿喜欢,他还特地去打听了下。个人条件还不错,配得上他女儿。既然女儿喜欢,嫁给他也无妨。 心念来回转了两圈,姚书记沉吟片刻后开口:“最坏的情况,那女知青要是被许向国逼迫的。只要证据确凿,从严处理的话枪毙都行。 最好的情况就是那女知青主动说明她和许向国之间只是感情,没有任何利益关系,那就只是个人作风问题。许向国大概会被撸职,分去干基建这类的重活。” “感情!”姚母讥诮地撇撇嘴:“人大城市来的小姑娘能看得上他一个结了婚还有孩子的老男人。”那姑娘还不是想让许向国帮她回城。 这种小姑娘,她见得多了,谁让她男人是书记。 “那最后怎么样,就看女知青那张嘴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姚书记点点头,这种问题上头一般会重点参考知青意见。 “你觉得,那女知青会怎么说?”姚母又问。 姚书记笑了下:“要是个聪明的,就该一口咬死自己是被迫的。这样名声好歹能保住一些,还能博取同情,说不定能换一个回城机会作为补偿。” 姚母目光轻轻一闪:“你能让她听话吗?” 姚书记愣了下,反应过来:“你想拿这个当人情送许向华?” 姚母点了下头:“兄弟俩虽然闹翻了,可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要可以,她都想趁机帮女儿把事情落实了,免得女儿牵肠挂肚。 姚书记考虑了一会儿:“明天一早就让国富把芹芹接回来,咱们先问问她的意思。”挟恩求报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还是得和女儿商量下。 天很黑了,夜幕中点缀着稀稀拉拉的星子。 以往这个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入睡。在没有电,又舍不得烧油的地方,人们往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今天,全村几乎没一个睡着的,山上那么大的动静,一大群人在村里走来走去,除非瞎子聋子,否则想不留意到都难。 目击现场的人又不少,都是沾亲带故的,随便一问就问出什么事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都知道了许向国和虞茉莉的事,瞬间炸了锅。 孙秀花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许再春瞧了瞧,没事,就是气晕了。晕过去也好,省得为不争气的大儿子着急上火,遂他也没急着把老太太弄醒。 也是怕万一老太太起来求着许向华帮忙怎么办,许向国到底是老太太亲儿子,老太太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 可许向华也就是个工人,就算认得的人多一点,这事他也无能为力啊。这么多人亲眼看见了,怎么翻盘。 许再春叮嘱栁丽萍照顾孙秀花,提脚前往村委。 许家康和许麦哥两好奇地跟了上去。 许再春也没赶人。 许家阳也想跟过去,被许清嘉一把拉了回来,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坐一小时自行车其实也挺累的,又吃了饭,这会儿小家伙上下眼皮子已经在打架。 哄得他睡了,许清嘉给他掖了掖被子,对栁丽萍小声道:“婶子,我给我爸送点吃的过去,我爸还没吃晚饭。” 许向华在山脚把他们放下,让他们先回去吃饭,他晚一点回来。 许清嘉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还听出那是刘红珍的声音,遂乖觉的没有追问,拉着许家阳先回来了。 结果这晚一点,变成了一个小时。 栁丽萍这才想起这一茬,又觉果然还是女儿贴心,大伙儿都被许向国这事给分了神,谁也没想到这。 “路上黑,慢点走。”栁丽萍叮嘱,又道:“你奶和阳阳,我看着呢。” 许清嘉对她笑了笑,去厨房拿了两个温在灶头上的红薯,又用保温桶灌了粥,夹了点菜。 边走边想,一直觉得许向国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天又一次被刷新了认知,原来这个人还能更渣,虞茉莉都能当他女儿了,他居然下得了手。 不免同情许向华,岳家那一摊子事还没处理好,这边也不消停。亏得他有一颗大心脏,要不准得崩溃。 许清嘉过去时,许向华正没形象地蹲在村委前的空地上抽烟,显得分外疲惫。 就在刚才又发生了一场闹剧,失魂落魄的许向国突然高喊,他和刘红珍已经决定离婚,他和虞茉莉在处对象。 你情我愿又以结婚为前提的话,这事虽然有伤风化,但是并不会太严重。 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刘红珍这一回终于机智了一把,跟着喊,他们明天就要去打离婚证明,所以她才会住在娘家这么多天。 马国梁就问刘红珍,既然都要离婚了,你去抓什么奸啊? 刘红珍一时词穷。 还是许向国接话,因为离婚是他提出的,虽然刘红珍同意了,但还是心存怨恨。 刘红珍现在是许向国说什么附和什么,还主动说她自己就是个混球,向来胡闹。 这会儿夫妻俩一唱一和倒是配合默契,早干嘛去了,闹得惊天动地,把一个村子都惊动了。 许向国想离婚这事,村民早就听说过。许家几个长辈便抓着这一点说话。尤其是许老头,虽然恨许向国不争气,可再恨,也得把他捞出来再说。 结果,马上被打肿了脸。 那边虞茉莉悲悲戚戚地哭诉,去年她在山上捡柴火时,许向国突然走了过来,说有事找她谈,她信以为真,便跟着他进了树林深处,然后被强。暴了。 事后,许向国威胁她,她便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她。他还要定她一个污蔑干部罪,开审判大会让大家批。斗她。 她害怕又觉没脸见人,所以不敢说出来。 从此以后,许向国就盯上了她,逮着机会就欺负她。 今晚她之所以会去山上,那是许向国白天命令她的。她不想去,许向国就威胁他明天就能从她床铺里翻出一本禁。书。 她害怕之下只能屈从! 话传过来,许向国气得直打摆子,更是害怕。 虞茉莉这个贱人睁眼说瞎话,是她先勾引他的,那天他们几个队长跟着姚书记去县里开会,吃了饭才回来,所以回来的晚了。 虞茉莉就这么从路旁的玉米地里走了出来,那天他喝了不少酒,浑身燥得慌,鬼使神差一般被她拉进了玉米地。 年轻漂亮还有文化的姑娘,就跟鸦。片似的,沾上后就戒不掉了。尤其是有刘红珍在一旁作比较。 被嫌弃的刘红珍信以为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许向国主动的。差一点就没忍住扑过去抓花他的脸,幸好她忍住了。许向国是货真价实的王八羔子,可为了儿子们的前途,他不能做王八羔子。 刘红珍跳起来就骂虞茉莉,骂她出了事就想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什么脏字烂词都出来了。 马国梁可不想由着她荼毒自己的耳朵,今时不同往日,她还以为自己是大队长夫人,别人都得让着她三分,直接叫人堵了嘴拖出去。 许向华冷眼看着,一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这姑娘敢拿身子开路,就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许老头深觉马国梁欺人太甚,这许向国还没定罪呢,他就摆起大队长的谱来了。 怒气上涌之下,许老头指着马国梁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些话是不是你教那女知青说的,你故意的,你就是想害死我家老大。”许老头越想越觉有道理,扭头对许向华喝道:“他要害你大哥,你就这么干看着,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嘛?” 马国梁无语地看着气愤填膺的许老头,又同情地看一眼许向华。摊上这么个老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幸好许向华没随他老子,要不早晚也就是许向国这么个下场了。 许向华面无表情:“是不是要我上前打死他,然后我去吃枪子。爸,这儿是村委,不是老许家。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不是谁嗓门大,谁辈分高谁就有理。” 许老头被噎得够呛,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他。 这时候离得最近的梁满仓来了,见屋子里乌压压一群人,立刻要求闲杂人士离开。 许向华第一个退了出去。 许老头磨磨蹭蹭不肯走,梁满仓眉头一皱,老头儿就萎了。他在自家横,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长辈。在村里横,是因为他几个儿子都出息,大儿子还是大队长。在公社领导面前,他算哪根葱,哪还横得起来。 出来时,就见许向华在吃东西,一口红薯一口粥。无名邪火顷刻间涌上来,从始至终他都毫无作为,好像许向国是好是歹都跟他没关系。 又渴又饿的许向华心里正暖烘烘的,觉得闺女果然是小棉袄。 “你大哥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一句话破坏了许向华所有的好心情。 许清嘉怒了,怼回去:“你们吃饱了是不饿,我爸累了一天,到现在才有空喝上一口粥,就成十恶不赦了。是不是大伯这事一天没解决,我爸就没资格吃饭,活活饿死了才是兄弟情深。合着大伯的事比我爸的命还金贵。” 其实话一出口,许老头就后悔了,后头还得指望许向华出力。但是很快这丁点后悔就化成滔天愤怒。反了天了,就算他说话冲怎么了,他是老子,教训自己儿子怎么了?轮得着她一个丫头片子跟他大小声嘛! 许老头一下子扭曲了脸,抬手挥过去。 许向华抓住许老头挥过来的手腕,面上笼了一层寒霜。这要是别人,他早把这只手拧断了。 许老头望着许向华冷冰冰的眼睛,没来由的心里发凉。干嘛,他还想打老子不成? 许向华甩开许老头,拉上许清嘉就走。 “你去哪?”许老头愣了一瞬,连忙高喊。 许向华头也不回道:“回家吃饭!” 许老头气了个倒仰,又发慌: “你大哥这事,你想不管了?” 许向华突然止步,回身,大义凛然看着许老头:“大哥这事不归我管,也不归您管,它归组织管。共。产。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大哥要是没犯错,组织绝对不会冤枉他。他要是真的犯了错,组织自会惩罚他。我是党员,我坚决拥护和服从组织所有的决定。” 和姚书记一前一后走来的杨爱党女士鼓掌:“这位同志的思想觉悟非常高,值得我们肯定和学习。” 又瞥一眼脸色发白的许老头,路上姚书记跟她说了大概情况。无论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许向国违背了基层干部的操守是事实,他拖了组织的后腿,还给组织抹了黑。 听这老头的话音,是想让这位党员同志走后门,杨爱党不着痕地扫一眼面带微笑的姚书记,正色道:“同志们,我们应该服从组织绝无二心,万万不能把个人感情凌驾在组织纪律之上。组织像铁,纪律如磁,有组织无纪律,就会像磁铁消磁一样,失去凝聚力,消解战斗力。” 一番话说得群情激昂,更有一些人激动的脸都红了。许清嘉暗暗咋舌,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独有的精神面貌。 父子相杀的场面突然变成了思想教育大会,杨爱党女士人如其名,一颗红心永向党,字里行间都是拳拳真心。 一碗接着一碗的鸡汤喝得村民斗志昂然。 讲真,事情变成这样,许清嘉也很崩溃。 许老头就更崩溃了,村民们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就像刀子似的。 许老头挨不住这样的目光,只觉得胸闷气短,想晕过去,可他不敢晕,他怕自己一晕。就被人定性为对组织不满,对组织不敬。 这一天结束的莫名其妙,思想教育大会开完。姚书记三个直接把许向国、刘红珍还有虞茉莉三个当事人带走了,承诺等公社查清真相之后立刻宣布结果。 大伙儿表示,他们相信公社干部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坚决拥护公社的处理结果。 公社的人一走,村民们就散了。 在村民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有心想找许向华的许老头愣是不敢迈脚。 六叔公掀了掀眼皮,上上下下扫视一遍许老头:“许来根,有句话刚刚杨副书记怎么说的。总有极少数的人为了一己私利想用糖衣炮弹腐蚀干部,我们就该互相监督,踊跃揭发。把这些坏分子揪出来,定他一个腐蚀干部罪。” 许老头让许向华管,怎么管,还不是让许向华去走关系,关系怎么走,钱啊! 许向国这人是废了,孩子都四个的人了,大儿子都能结婚的年纪。竟然还糟蹋小姑娘,简直禽兽不如,就该让法律严惩他。 回到许再春家,孙秀花已经醒了,老太太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见了许向华就追问。 许向花缓缓跟她说了一遍。 “老大会是个什么结果?”孙秀花问得小心翼翼。 许向华想了想道:“应该会坐几年牢吧。” 虞茉莉想把责任都推到许向国身上,将事情定性为强。奸。 上面会着重采取她的说辞,但是不可能只听信她的片面之词,肯定会调查。 虞茉莉住在知青点,一个屋睡了十一个女知青。心甘情愿的通奸外人可能发现不了,可这么多次的强。暴以及她那么害怕的话,能瞒得滴水不漏。 她那套说辞有不少漏洞在,仔细调查就能查清楚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权色交易。 虽然你情我愿,依旧不道德。 尤其是许向国,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利,肯定要惩罚,还不会太轻,要不哪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不过性质上到底没有太过恶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就好,那就好!”孙秀花颤颤巍巍点头,四年前那次大调查,她至今还记得,被枪毙的都是犯案累累的。 和许向国这情况差不多的都没被枪毙。这会儿又不严打,就更死不了了,死不了就成了。 当年那事后,孙秀花心有余悸,再三提醒许向国,千万别犯这种错误。人小姑娘要是凑过来,赶紧躲得远远的,省得瓜田李下别人说嘴,多难听啊。 万万想不到,他明知故犯。 孙秀花不禁老泪纵横。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秦慧如要回来了。”姚芹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箍着, 越箍越紧。 “回来?”姚母不敢置信地拔高声音:“谁说的?”这都回首都了, 怎么可能回来,那可是首都! 姚芹双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块:“我亲耳听见许向华说,他要去接他, 一安排好工作就去首都接秦慧如回来。” 那天她去办公室, 没想一抬眼就看见许向华的背影,她下意识缩回脚步, 检查衣着。 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紊乱的心跳之后, 她才准备进去,不防正听见许向华微微含笑的声音,他说:“我去接你。” 姚芹用力绞紧双手。如果一直都没有看见希望, 她不会失望。可他们给了她希望的。 低头看着女儿涨红的手指,姚母心里一抽, 赶紧掰开, 心疼地揉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不还没回来吗?”给她吃一颗定心丸:“眼下许向华可得求着咱们。” 琢磨了一晚上,姚母也觉得用强的不好, 毕竟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遂放弃了利用许向国的官司要求许向华娶女儿的计划。转而打算让他欠他们姚家一个大恩,也是告诉他姚家的能耐,娶了芹芹, 对他前途只有好的。 眼下却是只能按着原计划来了。 “妈。”姚芹反握住姚母的手, 眼底溢满无助。 “妈在, ”姚母拍拍她的手:“你放心, 妈肯定叫你得偿所愿。” 兄弟的命,自己的工作和前途。 回心转意的妻子。 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 姚书记认为许向华可能会有挣扎,但是最后他肯定选择前者,万不想面对他的暗示。许向华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许向国一案,他坚决拥护和服从组织的决定。 哪怕他直说,许向国犯的错误致命,一旦从严处理,极有可能面临枪决的结果。 许向华还是那句话,服从组织安排。 那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姚书记心里那个憋屈。 话说到这一步了,姚书记要是还没看明白许向华的态度,这么多年的公社书记也白当了。 这小子不愿意为许向国妥协。就为了一个女人对兄弟见死不救,色令智昏的东西。 话不投机半句多,姚书记脸色一变,端茶逐客。 许向华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悦,脚步轻松地往外走。出了门就讥诮地勾起嘴角,一个公社书记,就敢把自己当土皇帝。老大的命,他的工作,好像都是他抬抬手指就能决定的事,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面色发沉的姚书记走到隔壁,姚母正在安慰姚芹。 姚书记压着火道:“你们也都听到了,他就跟我装傻充愣,态度显而易见,他不愿意为了许向国娶芹芹。 芹芹,这小子太没良心。为了个女人连一同同胞的亲兄弟都不顾了,不是人。你别再惦记他了,爸给你找个更好的。” 说完,又发狠,姚书记咬着后糟牙道:“他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嘴上说说,我倒要看看,真等许向国被判了死刑,他后不后悔” 姚芹突然站起来,冲出门。 “你要去哪儿?”问完,姚书记反应过来,女儿可能要去追许向华,登时怒不可遏。人家就差明说看不上她了,她还要上赶着,就那么缺男人了。 姚母一把拉住要去追女儿的姚书记:“让她去吧,芹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亲自问个明白,她这辈子都死不了心。” 姚书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脚步,低斥:“你看你把女儿惯得。” “合着都是我惯得,你没份!”姚母柳眉倒竖。 姚书记扭过脸。 姚母冷哼一声,顺过气来:“其实这事能换个角度想想,你们男人不老嚷嚷着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就是说手足不能少,衣服随便换嘛。许向华这么重视前妻,说明他这个人疼老婆啊!要真娶了芹芹,对芹芹也差不了。” 姚书记看一眼断章取义的老妻,简直懒得跟她理论。许向华重视前妻,不代表是个女人就重视。被迫着娶了女儿,只会愤愤不平,以后两人能过日子? 要是许向华愿意为兄弟放弃前妻娶芹芹,反倒可能会对芹芹好。 姚芹在路口追到了许向华。 许向华停下车,单脚支地,目光淡淡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姚芹。 姚芹扶着膝盖喘气,缓过气来之后,慢慢收紧五指,颤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羞耻?” 虽然这样对待一位女士不礼貌,但许向华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天嘉嘉说有人在偷看他们,那个人该是姚芹吧! 明知道秦慧如要回来了,却在这威逼利诱,难道不是无耻。还要他夸一句真性情不成? 姚芹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身形微微一晃,似乎没料到许向华会这般毫不怜香惜玉。她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执拗地看着许向华:“你就那么喜欢秦慧如,为了她,连自己亲大哥的命也不顾了,我爸不是在吓你。” 姚芹咬着下唇:“你大哥的罪名要是从严处理下去,真可以判死刑。” 许向华淡淡道:“现在不是旧社会,是法治社会,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能只手遮天,草菅人命。” 姚家最大的底气就是姚芹那当着县革委会副主任的舅舅张承。革委会副主任,多威风,一句话就能把人整得家破人亡。 这些年张承有多威风,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有多少。之前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可不好说。 风向在一点一点地变,虽然很细微,可敏感的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聪明的都在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姚家倒好,不赶紧缩起来,依旧一副老做派,动不动就想把人往死里整。真以为别人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好歹经营了一些人脉,正巧里头有跟张承不对付的。 再不行还有许向军,老二大小也是团职了,虽然军队和地方是两个系统,插不上手。但是不少军官转业到地方上都从政,他参军二十年,战友可不少。 就是老二怕老头子和老大打着他的名号跑官,所以一直瞒着家里。两人至今都以为许向军在部队做后勤工作,虽然军衔是连职,但就是个打杂的。 毕竟许向军才小学毕业不是,哪知道他早就进军校镀过金,正儿八经大学毕业,全家学历最高的那个。 这些事,整个老许家就他和许家康知道。 否则,许向国出事,许老头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许向军。想起老头,许向华忍不住有一种深深的出卖许向军的冲动。 他们家最精的就数许向军。 姚芹神色慢慢变了,没有了之前的纠结和忧虑,她深深看一眼许向华,转身离开。 忐忑不安的姚母见女儿红着眼睛跑回来,哪还猜不到许向华又一次拒绝了,当下怒火中烧,心疼的迎上去抱住她:“芹芹你等着,爸妈饶不了他。老姚你赶紧坐实了许向国的强。奸罪,我要让他们许家名声臭大街。” 姚母眼含戾气:“我再去找小弟。”一般的罪名公社就能直接处罚,性质恶劣的就得交给县里。 “妈,不要!”满面水光的姚芹抓着姚母的手,真判了刑,她和许向华就真的没可能了。 姚母恨铁不成钢:“都这时候,你还舍不得。” 姚芹低头啜泣。 “这不要,那不行的,那你想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姚母咽不下这口气。 姚芹擦干眼泪,声音发寒:“他不在乎兄弟的命,他爹妈能不在乎吗?” 就算许家父母也不能逼得许向华妥协,两位老人能不迁怒秦慧如?怎么可能。 她不好过,他们也别想过得好! 许老头当然在乎许向国的命,在乎的不能更在乎了。 得知只要许向华同意娶姚芹,许向国那事就能成为一个作风问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甚至过上几年,许向国还能重新当回大队长。 许老头当即就同意了,小心地从后门把传话的人送走。 许老头难掩激动,面色赤红。要是和姚书记成了亲家,别说大队长,老大要进公社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就是许向华自己也受益多多,前途无量。 这么一举多得的好事,老四都不答应,他脑袋里塞的都是屎是不是。这个畜生,但凡他有一点良心,都不该见死不救啊! “爷爷,您一定要救救我爸,我爸那么要强一个人,要是留下污点没了前途,他肯定受不了了的。”许家文噗通一下,跪在许老头脚边泣不成声:“我被推荐上大学的事成了一半,要是我爸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能上大学了。爷爷,我想做大学生,我想做城里人,我还想着把您接进城享福呢!” 许老头连忙扶许家文:“你放心,爷爷一定把你爸救出来。” “可四叔这个人向来主意大,听不进别人的劝。之前分家,他说分就分了,赡养费他说多少就是多少,根本没有咱们说不的余地,我怕这次……”许家文没有说下去,爷爷过去除了大吼大叫还能干什么,要是大吼大叫有用,家就不会分了。 显然许老头也想到了分家那次,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许老头不禁害怕,要是许向华就是不答应怎么办,他还能绑着他跟姚芹结婚不成。 “你奶奶。”许老头急中生智,老太婆分家上帮着许向华,涉及儿子性命,难道还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许家文目光一闪,要是能把奶奶拉到他们这边当然更有把握。他算是看出来了,四叔对爷爷没多少情分,对奶奶却敬重的很。 “爷爷,我和你一块去吧,要是四叔不肯答应,”许家文脸上露出决绝之色:“我就一头撞死在我四叔面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求着四叔救救我爸。” “小孩家家,你胡说什么。”许老头呵斥一声,若有所思道:“你只管在家等着好消息,你爸这事,爷爷我有办法。” 他是老子,和许向华闹得再难看都不要紧。许家文却不同,要是老四对这个侄子有了意见,总归不是好事。 安抚了许家文两句,许老头便回了屋,等到月亮爬到中间了,他独自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他哪敢白天去找许向华,前脚去,后脚说不得就有人检举他想让儿子去腐蚀干部。马国梁还不得抓了他立威。 许家文静静的看着许老头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双手慢慢握成拳,他才十七岁,他的人生才开始,不能就这么毁了! 老人家睡眠浅,睡梦中的孙秀花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叫她,不由醒过来,这下声音更清晰了。 孙秀花抿了抿唇,披上衣服打开窗户,果见老头子鬼鬼祟祟的站在窗外:“你干嘛?” 许老头紧张的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小点声。” 孙秀花板着脸,冷冷的盯着他。 许老头只当没看见,把脑袋凑近一些,直接小声把姚家开的条件说了,末了语重心长道:“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劝劝老四别犟了,他不答应,老大就得被枪毙,他们可不是吓唬咱们,姚书记他小舅子是县里革委会的主任,说枪毙就能枪毙咱老大。 你就舍得,那可是咱头一个儿子。只要老四肯娶姚芹,老大就什么事都没了。这对老四也只有好的。那姚芹家世好,又对老四这么上心,比秦慧如那女人不知好了多少去。” 望着言之凿凿,一脸理所当然的许老头,孙秀花在想,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挑上这么个男人。 那姚家是好人家嘛! 老子见钱眼开,舅舅更了不得了。害了多少人,作了多少孽,就是她这乡下老太太都听说了。 当年资助他上学的老师都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他给戴上高帽子□□,回去就跳湖没了。 这种人死后是得下十八层地狱的。 这种人家躲都来不及,老头子竟然还想和他们做亲家,他这是想卖子求荣啊! “少在这睁眼说瞎话,那姚家人是什么货色,你真不知道?那姑娘都知道老四不乐意娶她了,竟然有脸拿着老大的事威胁,就更不是个好东西。你这是要把老四往火坑里推,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许老头被噎了个够呛,忽然觉得有点头晕,强撑着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得罪了姚家,他也没好果子吃,咱们老许家都得完。” “老四既然敢拒绝,就是不怕他们。” 对方这都找上许老头当说客了,可见在老四那碰了钉子。她小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要没把握,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会跟对方绕圈子拖延时间慢慢想办法。 傍晚老四还跟她说,让他好好养着别担心老大,不管怎么样,命肯定能保住。 在儿子和姚家人之间,老太太当然相信自己儿子。虽然心里有点没底,可也不能把小儿子往火坑里推啊! “你老糊涂了,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他就是个小小的工人,人家可是主任是书记,抬抬手就能摁死他。他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了。这么由着他胡闹,咱们全家都得被他害死了。” “被我爸害死,这话说出来你就不觉亏心,不怕半夜鬼敲门。”冷不丁冒出来的清亮童声吓了窗内外两人一大跳。 尤其是许老头,双眼大睁,骇然的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此时的模样的确有些渗人,披头散发,几缕乌发还垂在眼前,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反射着幽幽的月光,再配上那阴测测的语调。 许老头喉咙咕隆咕隆响了两下,眼珠子越瞪越大。 “老头!”孙秀花大惊失色,伸出去的手抓了一个空。 “砰”一声,许老头栽倒在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许老头中风了, 口不能言, 半身麻木,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近六十的人了,从年底到现在,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 先是分家,再是许向国, 哪一桩都不是顺心事事。他又不是个会控制情绪的, 动不动就着急上火发脾气。 尤其是今天晚上,喜从天降啊,儿子不仅能没事, 还能和书记做亲家,光明前程指日可待, 沉到谷底的情绪猛然窜上天。 结果被孙秀花一巴掌拍了下去, 那个失望、害怕、愤怒,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忽喜忽悲,大起大落, 又被许清嘉冷不丁吓了一跳, 他不爆血管,谁爆! 亏得那是许再春家,许再春懂点医, 抢救及时, 又给赶紧送了县医院, 要不命都得搭进去。 死不了, 养养还能康复不少,孙秀花把一颗心塞回肚子里。 老头子要这么去了,孙女恐怕得留个阴影,这样正好。 没法继续作妖了,大家都清静。一大把年纪的人,整天上蹿下跳,他不觉自己丢人,孙秀花都替他害臊。 可许老头不是这样想的啊,他都快急死了,老大还等着他去救呢! 望着张着嘴想说话却舌头都撸不直的许老头,孙秀花撇撇嘴:“人大夫说了,你要是再中风,很有可能人就抢救不回来了,所以你最好控制下自己的脾气,不想死的话。” 恐吓完,果见刚才还瞪着眼的许老头,慢慢吸了一口气。 孙秀花歪了歪嘴,几十年夫妻谁还不了解谁,老头子惜命的很。 “老大的命,老四说了保得住,我信,你爱信不信。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谁管你怎么想的。” 说完这一句之后孙秀花就没再搭理许老头。 吃饭的时候,许老头闭着嘴扭过头,一幅你们不救我儿子,我就绝食的凛然样。 孙秀花直接把饭盒一放:“爱吃吃,不吃拉倒。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死了,我们掉几滴眼泪,往后的日子只有过得更好。倒是老大以后怎么办,你自己想想。” 还真是这个理。 许老头那个憋屈啊,明明气的要死可还得不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他死了,老大一家怎么办? 一旁的许清嘉看得叹为观止,老太太这是掐住许老头七寸了,把许老头治得死死的。 之前还得顾忌着许老头豁出脸来闹,他要是在人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哪怕他不占理,他们这边面上总归不好看。 可现在不同了,大过年的医院人少,许向华找关系要了一个单间。 随便你闹,闹死了,大家真真假假哭一场,擦干眼泪就是美好新生活,想想还挺不错的。 许老头登时变成了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焉巴巴的。 许老头这边偃旗息鼓了,三家村却是炸开了锅。 盖因昨晚大家闻声赶到许再春家时,正见许再春在给许老头放血急救。 大家少不得要问怎么回事? 老太太就开始捶胸顿足地哭诉:“这日子没法过了,这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想逼婚,不愿意就整人,把人往死里整,这不跟旧社会那些当官的一个样,一个样嘛!” 大伙儿听的云里雾里,追问:“婶子,你说啥呢,谁逼婚了?” 老太太伤心欲绝的抹了一把泪:“姚书记家那寡妇女儿看中了咱家老四,她就威胁老四要定老大强。奸罪。她还说她舅舅是县里大官,想枪毙谁就枪毙谁。可老四是有媳妇的人,媳妇都要从北京回来了,老四哪能答应她啊。 他们就去找老头来逼老四,老头怕降不住老四偷偷来找我。我哪能答应他,那种姑娘能是好的嘛,吃人不吐骨头的啊! 可老头子鬼迷心窍,他这个人越老越糊涂,一个气急就撅过去了。” 这些话是许向华教的,跑长途避免不了在外面过夜,有时候运气不好还得睡在车里过夜。出门外面哪敢睡熟,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警觉的习惯,一点动静就能惊醒。 因此许老头和孙秀花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许老头一出事,他就跑了过来,一边叫许再春,一边叮嘱孙秀花待会儿怎么解释。 聚过来的村民个个听得义愤填膺,他们刚被杨爱党洗过脑,正是满腔正义时。这姚家的做派不就是杨主任说的,官僚主义,严重破坏革命群众团结。 第二天,事情就传开了,尤其是在姚家。那天可是不少人看见了姚芹去追许向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姚芹哭着跑回去那一幕。 两厢应和,众人对此深信不疑,一时之间,姚芹被推上风口浪尖。 惧于姚家淫威,当面没人敢说什么,私下却是什么话都冒了出来。 自然有一些能流进姚家人耳中,姚芹气到大哭。 姚书记一张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风言风语他才不担心,那些人也就背后说说小话,当着他的面还不得像条狗一样听话。 他愤怒的是许向华,他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做了。 一个小司机就敢跟他对着干,要是不收拾他,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撒野。 只他这边的安排还没出结果,上级市委突然来人,同来的还有市武装部的一支队伍。 他们收到一份很详细的举报材料,又暗中派人查访,很快就证实部分材料的真伪。 姚书记收礼收的光明正大,早年还小心翼翼,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早就肆无忌惮。不是没人举报过,可那些举报的都被戴上高帽子公审□□,下场凄凉,他还怕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姚书记这回真的怕了,可晚了。 市武装部直接拿着批文把姚家围了起来。 抄了无数家的姚书记终于被人给抄了家。 抄出来的东西堆满了院子,烟酒罐头精细粮,古董字画黄金更不少,光现金就有三万多,满满一箱子。 这么一堆东西放在院子里,村民们眼睛都直了。 一个曾经被抄过家的富农忽然跳起来,那古董花瓶那玉镯是他们家的,不是说上交给国家了嘛? 继他之后,又有几个地主和富农站出来,这画他们家的,这金镯子他们家的…… 墙倒众人推,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村民,这会儿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控诉姚家恶性,简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又有那激动的都想冲过去打姚家人,要不是武装部的人拦着,他们都想把姚家人挂上牌子拴上绳子在公社游街,然后让整个公社的人□□,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姚家的女眷和孩子忍不住惊恐交加的哭起来。 缩在角落里的姚芹,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慢慢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县城的张家待遇与姚家如出一辙,只是查抄出来的结果更惊人。 谁让张家比姚家还会作孽,他们家抄出来的东西多到,张家特意用了一座小院子藏东西,主要是各种古董宝贝,装了两辆货车才装完。 眼见张家要倒,举报信雪片似的飞了过来。以前他们不敢啊,谁举报谁倒霉,可现在瞧着,上头是真的要管了,可不得赶紧抓住机会伸冤报仇。 事情并没有因为张承与姚书记的被捕而结束,反倒随着两人的口供,雪球越滚越大,牵扯到一大群干部。 因为涉案人员之广,账款之巨,直接上报到省厅,省里下了从严处理的批示。 批示一下,崇县不少干部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不约而同恨毒了张承,十分默契地将所有能推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更是提供了不少材料中没提到的罪行。 待上级部门的人离开,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崇县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换了一半。 张承直接被判了死刑,张家人被抓了七八个。姚书记被判了无期徒刑,老婆和两个儿子也都进去了。 沾光发达起来的亲戚无一例外倒了霉,当干部的被撸职,该坐牢的坐牢,当工人都被开除回家。 几家房子都被愤怒的村民给扒了,砖头被同村村民均分。 …… 许向国的判决结果也出来了,秉着我不好过别人休想好过的原则,姚书记把许向国贿赂他的事交代了。 再加上那女知青的案子,虽然已经查清楚不是强。奸,但是其中有利益诱惑却是真。许向国破坏知青政策,且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最终许向国被判了六年。 而虞茉莉竹篮打水一场空,失了清白也没得到回城的机会,还因为诬告,被罚去农场改造,那里的活比生产队还要苦还要累。有效的震慑住了部分‘归心似箭’的知青。 判决结果下来时,许老头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他已经能含含糊糊说话,就是两只腿还是没什么力气。 消息是许向华带回来的,一边说一边留神孙秀花神情,就怕老母亲受不住打击。 孙秀花苦笑:“这么多天了,我还能没个心理准备。老大的确做错了事,该罚。”她和老头子教不好,那就让监狱去改造他吧,虽然这代价大了点,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在看守所里,两天后送去铁山监狱,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孙秀花想了想点头:“看看吧。”到底是亲生儿子,送他一程。 又说了两句后,许向华就道:“那我先走了。” 孙秀花已经搬回老屋照顾许老头,这边只剩下四个半大孩子,她不照顾谁来照顾? 至于刘红珍,本来说清楚情况后就该放回来的,可她一心一意要帮许向国‘洗刷冤屈’,撒泼打滚的闹,还把办案人员给抓伤了。 平时她闹,顶多挨打,这会儿闹没人打她,就是被关了小黑屋,理由袭击国家公职人员和扰乱办案。 孙秀花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许老头子出事到现在的医药费营养费老二和老四一人掏了一半,人老四却是一眼都没来看过。 她知道,儿子这是伤透心了。能不伤心吗?为了老大,老头子要把他‘卖’了! 回到屋里,孙秀花就见许老头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这一个月来,他就是这幅死样。中间活过来一次,是许家文来了之后。 她就在门口,听着他的大孙子,怎么跟老头子分析,上头的人来的这么巧,他四叔那么有把握保住他爸的命,肯定是因为四叔上头有人。 只要四叔真心想救他爸,一定能救出来。 就算上头有人,老大犯了错是事实,想救肯定要违法乱纪。这些天那么多人栽了,还不够他们警醒,谁不夹着尾巴做人竟然还想往枪口上撞。是不是对他们而言,只要有希望救老大,老四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最寄予厚望的大孙子,话里话外地怂恿老头子以死相逼老四。 不知道老头子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没听出来,反正她听出来了。 这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可怕! 她转身去找了一把扫帚,第一次把这些年来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的许家文打了一顿。 把过来帮忙照顾许老头的周翠翠看得眼睛都直了,大概是没想到孙秀花舍得动老许家的宝贝疙瘩。 孙秀花一边打一边骂,许家文受不了跑了。 当天许老头就开始闹绝食,孙秀花一句话都没劝,他想死她不求他活,他不想死她就照顾着。 要不是怕自己不在这儿看着,许家文把老头子抬去许向华单位闹,她才懒得看这张老脸,越看越生气。 孙秀花定了定神,把结果说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许老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被关了一个月之后,刘红珍终于被放了出来,许家文亲自来接的。 一见儿子,刘红珍就哭,似乎要把这一个月来的伤心绝望都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许家文的脸。 一个多月不见,儿子瘦了不少,脸皮苍白,眼底发青,像是很久都没睡好,不用想都知道这一阵,他有多难熬。 那天她要是忍住了没闹,也许,也许许向国就不会被抓,她怕儿子怪她。 许家文不怪刘红珍吗?怎么可能! 可事已至此,怪刘红珍对现实一点用都没有,何况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许家文把刘红珍带到招待所,让她洗漱,又叫了一份饭菜。 吃了一个月菜糠团子的刘红珍感动的再次哭起来,还是大儿子最心疼她。 等刘红珍和着眼泪狼吞虎咽吃完,许家文进入正题:“妈,和我爸离婚吧!” 刘红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地看着许家文。 许家文坚定的点下头,“妈,我爸都背着你有另外的女人了,还想骗你跟他离婚,难道你还想等他出来。” 往事涌上心头,刘红珍登时变了脸,可不是,出事前,许向国就想骗她离婚来着。 “可离婚后,你们怎么办?”刘红珍脑子里乱哄哄的。 “我们跟着你。”许家文想也不想道,他爸有了案底,这辈子都毁了。作为罪犯的儿子,他永远都不可能上大学,想进工厂都不行。可他马上就要高中毕业,哪怕不能上大学,这学历也够了。只要跟他爸划清界限,他就还有未来。 看着对面神色挣扎不定的刘红珍,许家文知道,她还是没想到这一点,所以犹豫不决,对他妈这样的人来说,离婚是一件想也不敢想的事。 许家文索性掰开了跟她讲:“妈,我爸成分坏了,不跟他划清界限,我和弟弟们这辈子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做人。” 刘红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当即拍着大腿喝骂起许向国来。 眼见她这会儿都没抓到重点,许家文忍不住暴躁地吼了一句:“骂人,骂人,除了骂人,你能做点其他事吗?”当时要不是她不管不顾的叫骂,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刘红珍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许家文,像是吓到了。 “对不起,妈我,”许家文捂着脸哽咽:“妈,你不知道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他们叫我劳改犯的儿子。他们把我的书撕了,还在在我被窝里撒尿……”许家文真真假假的说起来,边说边流泪。 刘红珍一颗心都抽痛起来,抱着许家文放声大哭:“阿文啊,妈对不起你啊,都是我和你爸害了你啊,我们对不起你啊!” 母子俩抱头大哭。 哭了半响,刘红珍才收住眼泪,神情变得坚定异常:“阿文,妈这就找你爸离婚去,你们再宣布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闹革命那会儿不都这样的,黑五类家庭的孩子宣布和家里断绝关系,境遇就会好很多。 许家文动容地看着刘红珍,满眼的濡慕和感动。 望着儿子的眼神,刘红珍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看守所里,一身囚服,满眼血丝憔悴不堪的许向国直勾勾地盯着刘红珍。 刘红珍本能的感到害怕,可想起儿子,她又不觉得怕了。 “阿文让你来跟我离婚的。”许向国用了陈述的语气。 刘红珍愕然,马上又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离婚,”说着说着来了气:“你不是没出事前就想和我离婚。怎么,现在出了事就不想离了,想让我等你,呸,不要脸的东西。” 骂完之后,只觉得身心舒坦,每回许向国打她,她都想破口大骂,可她不敢。今天她终于这么做了一回,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的痛快。 刘红珍还想再骂两句,冷不防对上许向国阴测测的视线,登时打了一个寒噤,再也不敢出声。 许向国嗤笑一声,垂眼看着手上的手铐。许家文,还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眼里不由自主地浮起悲哀和自嘲。 上午,许向党周翠翠带着许老头和孙秀花来看他,他声泪俱下,只为了让他们心软,愿意多多照顾几个孩子,尤其是许家文。 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我同意。” “算,算你还有点良心。”刘红珍舌头大了下。 “除了离婚就没别的事了?” 刘红珍眼神闪烁了下,忍不住的心虚害怕,可还是硬着头皮掏出纸笔:“这是脱离父子关系的申明,你签个字,就当是你为儿子们做的最后一点好事了。” 许向国眼神落在那张纸上,目光里毫无温度,整张脸也是冷的,还真给猜准了。 他拿起笔,微微抖了下,很快又镇定下来,刷刷签下名字。 刘红珍睁大了眼,彷佛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愣了一瞬才赶紧宝贝似的把纸拿了回来。 目的达到后,刘红珍突然有点儿不忍心了,好歹十几年的夫妻,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许向国:“你好好接受改造吧。” 许向国垂着眼盯着手铐,满脸的麻木。 看守所对于离婚这种事早就见惯不惯,确认夫妻双方都同意之后,就给开了条子说明情况,刘红珍拿着条子就能去离婚。 “妈,我爸同意了吗?”焦躁不安等在看守所外的许家文迎上去,见刘红珍神情萧瑟,不由白了脸:“他没答应?” “没有。”刘红珍赶紧摇头,把条子和断绝关系的申明都交给许家文,这申明是她拿钱请别人帮忙写的。 许家文快速看了一遍,脸色回暖,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望着他脸上淡淡的喜悦,刘红珍怔住了。 “妈,你怎么了?”许家文诧异地看着出身的刘红珍。 “啊,”刘红珍干巴巴一笑:“没事,我没事。” 许家文不疑有他,接着道:“妈,回去后,您就照我教的和爷奶他们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刘红珍和许家文母子俩的出现, 引起了在地里忙活的村民的注意, 呦,刘红珍被放出来了。这一回该长教训了吧,让她动不动就胡搅蛮缠, 终于踢到铁板了吧。 刘红珍已经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心理准备。不想一路走来, 虽然没人有个好脸色,可上来找茬的一个都没有, 不禁茫然。 这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向国一房都惨成这样了。好歹乡里乡亲,哪能落井下石,忒刻薄! 没见就是最讨厌刘红珍的阮金花, 见了刘红珍也就是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干活。她现在可是大队长夫人了, 才不做这种掉身份的事。 许家文浑身紧绷, 低头快走。终有一天,他会衣锦还乡,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莫及。 “妈!”院子里的许家全惊喜交加的看着刘红珍, 扔掉手里的杂草, 直接踩着菜苗冲了过去。 踩得许家双脸都绿了。 刘红珍接住欣喜若狂的小儿子,激动的大哭起来,她的全子瘦了。 泪眼蒙蒙中看见许家武和许家双两人愣愣的站在那, 刘红珍心理最后的那点愧疚都没了, 这两个孩子跟她不亲。 “四叔, 奶让你过去下。”许家双气喘吁吁地跑到许再春家。 在屋顶补瓦的许向华朝下看一眼:“什么事?” 许家双稚嫩的脸上一片平静:“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我妈想把大哥和小弟带走。” 蹲在菜园子里拔杂草的许清嘉惊讶地抬起头,刘红珍也是够会挑的,把最没良心的两个给挑走了。 要知道许清嘉这评价,刘红珍非得啐她一口。 刘红珍自觉这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四个孩子都带走,老许家怎么可能答应,况且这负担也太重了,她养不起也不好改嫁。 是的,改嫁! 刘红珍本来没这念头的,可听许家文如此这般一分析,她深以为然。光离婚和断绝关系用处不大,毕竟在崇县谁都知道许向国是儿子的爹,她得改嫁,最好嫁给外地人,越远越好,这样儿子才能摆脱许向国的影响。 既然要改嫁,带着四个儿子谁愿意娶她,少不得要舍弃两个。许家文年纪大,马上就能工作养家,对方不会嫌弃,许家全年纪小还养得熟。被舍弃自然只能是中间两个。 中间这两个都不聪明,就是种田的命,出身对他们不重要。留在许家,有老头老太在,怎么着也饿不死。刘红珍越想负疚感越少。 许向华啧了一声,对许再春说了一声,然后踩着梯子下来,白眼狼都走了也好。 老大家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兄弟几个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少不得要帮衬下。可想想要帮许家文这条小白眼狼,他就不舒坦。这小子可是得了老爷子和老大的真传于一身。 许清嘉从菜园子跑了出来,跟上,许家康也跟了上来,许家阳当然不肯落下,许向华溜他们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于是一家四口排排走。 到了之后才发现,老太太不仅喊了许向华,六叔公,二大爷都在。 许向华心里有了数,老太太这是同意了。 刘红珍和许家文许家全站在一块,许家武坐在对面,表情茫然到空白。 见许向华来了,孙秀花看着许家文和许家全问:“你们要跟她走?” 许家全快速点点头,奶不疼他,妈疼他。 许家文看一眼躺在床上老泪纵横的许老头,不经意地偏头错开孙秀花的视线。 自从医院挨打之后,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之后他去认错,去哀求,求她救他爸,老太太都无动于衷,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看得他骨头缝都凉了。 这一段日子在家里,老太太也拿他当空气。 老爷子倒下后就没了话语权。 这个家已无他立锥之地。 “爷爷奶奶,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我实在没办法了。”许家文低下头,悲声道。 孙秀花的腰挺得更直了,声音平平:“挺好,一人两个公平。” 老大坐牢了,刘红珍想离婚,她能理解,老大对她不咋的,没必要等他。 大孙子想跟刘红珍走,她也不意外。留下来,许家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挣几个工分,连自己都养不活,更没人会养他一辈子。离开,也许能走出一条路来。 正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大孙子。 分完孩子,就该说财产了。 这时,进来后一直没出声的许向华冷不丁道:“父子断绝书写了吗?” “没有!”刘红珍下意识捂住右侧口袋。让他们知道儿子和许向国断绝关系了,二老怎么可能会多分一些财产给他们。 许向华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许家文。他这大侄子能想不到断绝父子关系让自己处境好一些。 刘红珍犹在狡辩:“没有!” 躺在床上泪流不止的许老头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刘红珍,肯定是她的主意。这婆娘好狠的心,害了老大不够,还要往他心口上插一刀。 在这样的目光下,刘红珍没忍住瑟缩了下。 知道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了,她只能挤出几滴眼泪:“我这也是没办法了,阿文整天在学校里被人指着鼻子骂劳改犯的狗崽子,妈,这日子你叫他怎么过啊!” “别一口一个妈的,你和老大离婚了,我不是你的妈。”孙秀花冷冷道。 离婚离开她都能理解,可断绝关系……不管怎么样,老大对许家文这个儿子可没话说。老子一落难,他就要撇清关系,太绝情了。 先是老头,再是老大,这孩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孙秀花定定地看着许家文,看得许家文握紧了双拳。 “这都是我的意思。”刘红珍忙忙道:“阿文不同意,是我逼他的,向国也是愿意的,他说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孙秀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来我瞧瞧。” 刘红珍下意识看了一眼许家文,别别扭扭地从口袋里掏出断绝书。 孙秀花不识字,就让许向华念给她听,“……断绝父子关系,互不承担抚养和赡养义务……生老病死互不相关。” 孙秀花的眼神越来越冷,心中最后那根牵绊也断了。 各色各样的目光让刘红珍和许家文如坐针毡,刘红珍不自在的挪了挪脚。 孙秀花问许向华:“老大签字了?” 许向华:“签了,侄子里就许家文签了。” 孙秀花抿了抿唇,看向其他三个孙子:“你们谁想签,签了以后,要是有人再骂你们是劳改犯的儿子,你们就能反驳了?” 刘红珍推了推许家全。 许家武和许家双没动。 许家双摇头:“我不签。” 许家武愣了下连忙摇头:“我也不签。”爸虽然犯了错,可爸就是爸啊,他想不明白大哥怎么就不要爸了,爸那么疼他,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要疼。 孙秀花目光温和下来,这就是品行了,别说什么迫不得已,不就是狼心狗肺嘛!有好处的时候是亲爸,没好处就不是爸了。 就冲这两个孙子有良心,她也得把他们拉扯大。 许家文脸色难看到极点,两个弟弟的话就像两个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他死死握着拳头,他们懂什么,等他们长大他们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坐牢的父亲,对他们的影响会有多大,他们会后悔的。 孙秀花瞥一眼他紧握的拳头,淡淡道:“你们离婚了,孩子也是一边两个,你们这房的东西就对半分。老大两间房……” “两间?明明是八间!”刘红珍叫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气的。 孙秀花冷笑:“老二老四那两间是孝敬老头的,不是孝敬老大的,老三那两间是拿公中的钱买的。好吧,算有老大的一份,那也就是半间屋。八间?就没听说谁离婚还能分走老人财产的。” 刘红珍的脸一搭红一搭青,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八间房加上其他东西,怎么着也值个两千。她就要一千,她带着两个孩子,要一千难道不是该的。 可按照孙秀花这算法,别说一千,怕是五百都没有。 果然孙秀花一样一样的算下来,刘红珍娘儿三能分到三百块钱。 刘红珍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没这么欺负孤儿寡母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孙秀花厌恶地看了看她,又抬眼直直地看着许家文:“分家老头拿到的那笔钱,还有他这些年的私房,分家后都给了老大,还有老大自己的私房。我问过老大了,加起来一共有六百二十多。”两人还不想说,被她逼问了出来。 “我去找了,没找到,是不是你拿了?” 哭嚎的刘红珍声音一顿,徒然提高了声音:“向国哪有钱,你们就是不想给我们钱,你们就是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 “闭嘴!”孙秀花抄起搪瓷缸子砸过去,横眉立目地指着刘红珍:“你再嚷嚷一句试试看。” 被泼了一脸水的刘红珍捂着被砸到的额角,惊恐异常地看着暴怒的孙秀花,嘴巴大张就像是被塞了一个鸭蛋,确实真的不敢再闹了。 孙秀花继续盯着许家文:“是不是你拿的?” 许家文双唇抿成一条薄线,一言不发。 “老四,去报警,就说咱们家遭贼了。” 许向华抬脚往外走。 许家文双手捏成拳,又松开,再握紧,在许向华跨出门后终于出声:“是我拿的。” “你可真是好样的,掏空了家底,还要怂恿你妈来分家产,好样的,好样的!”孙秀花握住发抖的双手,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这些年就把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畜生捧在手心里疼,她都想打自己两耳光。 孙秀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钱你拿走,从此以后就跟老许家一点关系都没了,你混得好也罢,讨饭也罢,都跟咱们家没关系了。” 床上的许老头抽了抽,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终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眼睛流泪,哭得浑身抽搐。 话说到这份上,再没什么可说的,刘红珍倒是想闹,可被孙秀花眼睛一瞪,就缩了。老太太今天杀气腾腾的,瞧着就让人心里发慌。 一行人又去村委,把刘红珍和许家文还有许家全的户口分了出去。 并写了文书,刘红珍带着钱和两个孩子离家。从此以后,各养各的孩子,谁也别找谁拿钱,也别指望着对方的孩子养老。 许向华把文书连同断绝书都誊写了好几份做备用,又让队里干部和长辈都做了见证。 防的就是许家文,他那德行,可能一时混得开,想一辈子混得好,老天爷还没这么眼瞎。 现在他觉得老许家是拖累,所以想一脚踹了,等他混不下去,连饭都吃不上,说不定还得厚着脸皮回来。 刘红珍厚着脸皮磨来了村里的驴车,把自个儿和儿子屋里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要不是孙秀花拿着拐杖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都想把许向国的衣服都搬走。许向国可有不少好衣裳,改一改能给儿子穿。 收拾好,娘儿三就坐着驴车走了,许家文已经在学校附近租好一间屋。 驴车上的许家文出神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三家村,眼神渐渐阴冷。终有一天,他要让他们后悔,后悔这般□□他。 老许家一点都不后悔,老许家的人十分高兴送走了搅屎棍。这下子,这个家算是彻底得到安宁了。 唯一不舍的大概在只有许老头了,不过谁管他,就是孙秀花一时的感伤之后也很快释怀。 趁着这会儿,孙秀花顺便向儿子们宣布,她打算正式搬回来照顾许老头和两个孙子。 当然只是人搬回去住,户口肯定不动。她一动几个孩子就得动,跟许向国一个户口本,这不是害孩子们吗? 再恨老头,那也是几十年的夫妻,还真能由着他瘫在那等死。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照顾自己勉勉强强,照顾老人肯定不行。 所幸秦慧如要回来了,小儿子那也不用她操心,要不孙秀花也不能这么痛快的下决定。 许向华自然不同意,他刚刚和许向党商量好。 老头子那他们夫妻俩帮着照顾几年,等老大出狱就还给老大。这几年,他和老二负责老头子的医药费生活费。 论理,谁照顾老人财产上应该多得一些,老头那房子怎么着也该给许向党两间,也省得他们造房子了。 可大房这情况,这话好说不好听。所以他都不建议许向党搬回来照顾老头,传来传去,一不小心就成了趁人之危抢房子。 许向党吃了亏,所以他和老二都愿意多给一些生活费。 至于两个侄子,照顾自己没问题,只需要在许向党家搭个伙吃口方便饭,偶尔还能搭把手照顾老头。 口粮队上会分,再把老屋空出来的那几间房子租给知青,租金差不多能供日常开销。不够的他来补,这两个侄子本性不坏,他不介意拉一把,反正过不了几年就能成年,负担不大。 老太太不放心,可以时不时地回来小住一阵。直接搬过去照顾老的养小的,许向华舍不得。 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说句不不吉利的话,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许老头平日身体多好,说倒就倒了。他想让老娘多享几年福。 可孙秀花心意已决,倒也没有说死:“等老大出来,这一摊子事我就不管了。”老四说的方法可行,老三夫妻都是厚道人,绝不会亏待老头和孙子,可她舍不得两孙子。跟着奶奶过还是跟着叔叔过,总归是不同的。 许向党也跟着劝了几句,老大坐了牢,不能照顾老头。老四养着老娘,合该他这个老三接过这副担子,总不能让两个半大侄子照顾老人。那他们几兄弟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奈何孙秀花主意已定,任儿子们怎么劝都没用。 孙秀花搬回老屋没多久,许向党的三间新房也起来了,就建在老屋边上,方便照顾老屋这边。 许向华新入手的那座老旧三合院,也推到重建成五间青砖黑瓦房,墙壁刷了腻子粉,地面浇了水泥,只等把老家的家具搬过来,就能住进去。 虽然就是一座毛坯房,但是许清嘉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比起乡下那环境,这里就是天堂。 因为它有电啊,在这一刻许清嘉终于有了自己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踏实感。 要是再有个手机就更完美了,许清嘉异想天开。 手机没有,城里户口倒是有。 许向华如愿把两个孩子的户口转进城。这事还得从姚家那事上说起。 姚家咄咄逼人,许向华当然不能任人宰割。 那举报材料就是他从张承对头岑建业那拿到的。岑建业外甥就是他队里的,他听这小子唠叨过好几次,他就通过这小子向岑建业递了话。 拿到东西后他拜托哥们悄悄送到上级市武装部副部长那,对方是许向军老战友。 至于一份材料会把整个崇县政治格局洗了一遍,还让岑建业一跃成为一把手,许向华也始料未及。 但是对他而言肯定是好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不,户口的问题就顺利解决了。 他是城市户口,又是离异状态孩子跟着他,也有私人房产,论理能入户。 可这只是理论,时下对城市户口卡的严格异常,他想把户口办下来,少不得要花上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这下都省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许家阳摇头晃脑的追问:“那我是不是城里人了?”大家都说做城里人好,不缺吃不缺穿。 许清嘉则有些担忧的看着许家康。 到底才十五岁,许家康面上忍不住带出几分黯然。 他知道四叔肯定试过帮他解决户口问题,可他只是侄子,把弟弟妹妹转过来都不容易,更别说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子了。 他不缺每个月的那点粮食配额,他有钱。他老子虽然对他不咋地,但是有一点好,在钱上从不亏待他。这些年他老子明面上往家里汇二十块钱,私底下还会定期汇一笔钱给他。早年四叔替他保管,十三岁以后四叔就放心的交给他自己安排。 他只是突然产生了一种他们不是一家人的感觉。他从来都没跟人说过,但是在他心里,他一直都认为他和四叔弟弟妹妹是一家人,而不是新疆那几个。 许向华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一拍许家康肩膀,指了指房间。 许家康勉强笑了笑,跟着许向华进了屋。 许家阳茫然的看着许清嘉,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许家康户口没转,在他的小脑袋里,许家康是和他们一样的啊! “爸爸要跟二哥说一些大人的事情,咱们去找小宝玩好不好?”许清嘉忽悠小孩。 许家阳坦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并积极响应这个提议。 那边也不知道许向华跟许家康说了什么,反正再从房间里出来时,许家康眉宇间的失落荡然无存,只剩下灿烂。 最重要的房子和户口问题解决,许向华便跑去找领导请假,一请就是十天,理由是去北京接媳妇。他倒是想再长一点,可也知道再长就批不了了。 他家那点事,领导也知道,一家人团团圆圆是好事嘛,组织上肯定是要支持的。 许向华又去队上小学替许清嘉请了假。本来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带孩子。主要是怕影响许清嘉的毕业考试,考不好直接不能升初中。 早些年根据‘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要求,他们这实行‘五四’学制,五年小学,二年初中,二年高中。 读五年级的许清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小学毕业,时间有点紧。 架不住许清嘉毛遂自荐:“姥姥姥爷要是死活不松口,我和阳阳就坐在那儿哭,就是哭他三天三夜也要把他们哭得心软了。” 许向华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许清嘉抬了抬下巴,知道他担心什么:“我就算后面的课都不上,也能考上初中。”现在的小学课业可比她那会儿简单多了。要是这都搞不定,她这些得书就白读了。 “呦,还挺傲!”许向华稀罕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还真没见过闺女这么嘚瑟的小模样! “行,你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去吧。”许向华也挺爽快。 万事俱备,只差火车票,许向华揣上房本户口本,带上儿女,前往省城火车站。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秦慧如放下电话, 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笑意, 衬得她本就出色的容貌更亮丽。 坐在一边纳鞋底的赵桂花稀罕的盯着看了好几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也不例外。 秦慧如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微微偏了偏头。 赵桂花失笑:“人要来了?”听话音是这么个意思。 秦慧如点头, 声音带笑:“七号上午就能到。” “怪不得这么高兴了,再三天就能看见孩子了。”几个月下来, 赵桂花和经常来打电话的秦慧如也熟了。 她冷眼看着秦慧如和那边的互动, 越看越怀疑秦慧敏当初说的那番话,要当年是那男人逼得秦慧如不得不下嫁,秦慧如能这么毫无芥蒂。 这好不容易回城了, 没几天就铁了心的要回去,到手的工作都让给妹子了。 赵桂花越琢磨越觉得秦家这潭水浑。 与赵桂花告别后, 秦慧如便往家去。 “秦同志。” 秦慧如闻声停下脚步, 看清喊她之人后,笑容顿时收敛,她礼貌地点点头:“姜厂长。” 他父亲是秦父上级, 七八年前搬进了这幢筒子楼。不过秦慧如难得回来探亲一次, 机缘巧合之下,两人从来没遇上过。偏偏这一次回来,遇上的次数有些多, 之前她那工作能成功让渡给秦慧敏, 也是他在里头帮了忙, 遇见了不免要打个招呼。 一开始她毫无所觉, 几次之后,秦慧如再迟钝也发现姜建业动机不纯。可人家没有说穿,她也更不好说什么,只能尽量避开。 姜建业彷佛丁点都没留意到秦慧如笑容转淡,神色如初:“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老远就发现她今天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罕见的欣喜。 秦慧如抿了抿唇,心念微微一动,复又浅笑道:“我爱人和孩子过两天就要到了。” 这一回,姜建业的神情终于变了。她的乡下老公要来首都,怎么可能,他不该被审查了吗? 姜建业定了定神,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含笑道:“那可真要恭喜你了。”笑意不达眼底。 “谢谢。”秦慧如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该是要送去他父母家,遂颔首示意道:“我还要去买酱油。”说完便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转过身的秦慧如觉得后背上扎着一道目光,登时如芒刺在背。她不禁有些慌,忍不住加快脚步,拐过弯之后才觉那道目光终于没了,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 收回目光的姜建业,脸色骤然阴沉,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今天他刚从下面分厂视察回来,那边送了不少当地土特产,他就拿了些过来给父母。也是想看看能不能遇上秦慧如。 秦慧如像极了他大学时的初恋,不只是模样还有性格,温温柔柔带一点书卷气。 可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档口,她在一场实验事故中意外去世。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姜建业从晃神中清醒过来。打第一眼看见秦慧如,他就对她产生了兴趣,越了解越势在必得。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想来对儿女也会好的。 不想秦慧如竟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不是故作清高,而是真的想避开他。 他既是愤怒于她的不识抬举,却又越发心痒难耐。 爱慕虚荣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在他这位置上。多得是女人为了一份好工作,一个稳定的生活条件投怀送抱。这种女人,他怎么可能瞧得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许向华,此刻刚上车。去省城火车站的一路十分周折,要先坐车去市里,再从市里坐客车到省城。 等他们上了绿皮火车,天已经黑了。 许清嘉本已经做好了被挤成肉饼的打算,这会儿的车次少,速度又慢,所以每一趟火车之拥挤都堪比春运。 未想,许向华居然弄到了卧铺票,这可是干部才有的待遇,价格略微贵一点,待遇好的可不只一点,绝对的物超所值。 有这么个能耐爸的感觉,许清嘉由衷道,非常棒! 三个人两张票,毕竟许家阳太小,想买也不给买,就是许清嘉这情况也介于可买可不买之间。 收拾一番,累了一天的三人都上床睡了,晚饭在等车时便吃好。 许清嘉和许家阳睡中铺,许向华睡在下铺。他怕两个孩子睡在下面,一个不留神就溜出去玩。他睡在下面两人要有个动静,还能立刻醒过来。担心他们摔下来,许向华就用行礼垫在下面。 许清嘉有点儿睡不着,咣嚓咣嚓的火车声,还有车子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有不可描述的脚臭味。 不经意间瞥见对面中铺的小媳妇在出神,一瞬之后,许清嘉反应过来她是望着哪边出了神,食色性也,能理解。 许清嘉咬着唇忍笑,许向华卖相还是相当好的,五官硬朗充满男人味,一米八的大高个,宽肩窄腰大长腿。 刚才放行李的时候,这小媳妇的丈夫,行李箱死活都送不上去。那戴着眼镜的青年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力竭的缘故。最后是许向华看不过眼,伸手帮人塞到了上头。 想起当时那小媳妇盯着自家丈夫那幽怨的小眼神,许清嘉捂着嘴转了个身。 在心里默默道,便宜妈啊,你老公行情可是很好的,可千万要抓紧了。 之前的姚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想到姚芹,许清嘉思维就发散开。听说姚芹在姚家倒台之后,就被棉纺厂辞退,房子也被收了回去。姚家在村里的房子也被愤怒的村民扒了,一家人最后只能暂住到牛棚。 姚家两个媳妇本想带着孩子回娘家,可他们娘家因为没少跟着姚书记贪赃枉法,也有人坐牢遭了殃,见了她们就跟见了仇人,气势汹汹地把她们打了回来。 两个媳妇绝望之下,把所有责任都怪在姚芹身上,觉得都是她害了大家。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举报他们的是许向华。可前脚姚家对付许向华,后脚姚家就倒了大霉,怀疑许向华的人多了去了。就是许清嘉都在想是不是许向华做的手脚。 这么吵吵闹闹一个月后,姚芹和姚家小儿子姚国富突然失踪了,彷佛人间蒸发。 有人说姐弟俩是受不了苦找了个几角旮旯自杀了,也有人说两人是跑路了。 许清嘉更倾向于后者,烂船还有三分铁,姚家和张家在崇县经营小十年,暗中有点门路很正常。想想就有点不安,要是他们混出头了,怕是要回来报仇。 不过害怕也没用,只要他们足够强大,又有何俱! “慧敏,姜厂长要去年的产量报告,你赶紧送过去。” 秦慧敏赶紧应了一声,立刻忙起来,找到记录后就去后头的资料室找报告。 这就是她现在的工作,资料室管理员,不算清闲但比起生产线上的职工,轻松不少。工资也还过得去,试用期一个月有二十八块钱,转正后就是三十五,养她一个绰绰有余。 这几年吃住都在家里,爸妈从来没说过什么,可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得父母养着,秦慧敏有着说不出的羞惭。 现在她终于不用觉得对不起爸妈,却觉得对不起秦慧如了。 这份工作是秦父厚着脸皮找老同学,也就是玻璃厂人事主任求来的,本来是为秦慧如安排的。 然她姐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肯来上班,只说让赶紧换她,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她妈就骂:“我和你爸舍了老脸求来的工作,你就这么放着不去干,你对得起我们吗?” 她姐低着头一声不吭,任她妈说什么就是不出声。 她姐性子软,一般都会顺着别人。要是真不乐意,她也不会跟你吵,她就沉默,你要是说的急了重了,她就哭。 过年就因为工作这事闹得乌烟瘴气。两人谁也不肯妥协,她妈觉得她姐不可能这么糟蹋机会,真到了上班的日子,还是得去乖乖上班。 最后是眼看着报到日子要到了,秦慧如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慌了。 千辛万苦求来的工作要是打了水漂,光想想五脏六腑就能揪成一团。 二老这才去换人,可到底耽搁了时间,遇到了麻烦。 秦慧敏理了理头发,是她偷偷求了姜建业才保住了这份工作。他以邻居的身份送了一个人情给他们秦家。 找到资料之后,秦慧敏便前往副厂长办公室。 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秦慧敏推门而入,恭敬道:“姜厂长,您要的数据报告。”她把资料轻轻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 姜建业签完手上这份文件,把钢笔套进笔帽,放在一边。 他往后靠了靠,明明是以下看上,硬是让秦慧敏产生了被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秦慧敏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目光。 姜建业冷淡的看着秦慧敏:“你姐的前夫要来了,你知道吗?” 秦慧敏捏了捏手指,硬着头皮道:“知道。”她姐和他们说过,昨天就开始准备床单被套。 “秦慧敏,”姜建业目光凉凉从头到脚的扫视秦慧敏,放佛带着钩子:“你是不是在耍我?” 秦慧敏白了脸,慌忙摇头:“不是,我怎么敢!” 姜建业突然身体前倾,手掌按在办公桌上,逼视秦慧敏双眼:“那你说说,他怎么就进京了,你不是说你已经写信去举报他投机倒把了吗?” 秦慧敏不禁往后踉跄了一步,一张脸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惨白。 是他逼她写的,写完她就后悔了。一旦许向华出事,两个外甥这辈子也毁了,爸妈还有姐,他们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什么投机倒把,该不会都是你编出来诓我的,就是为了哄我给你安排工作,”姜建业危险的眯起眼,伸手点了点面无人色的秦慧敏:“以为上了班就能高枕无忧?” “不是,我没有。”秦慧敏颤着声否认:“他真的在投机倒把,我妈亲口说的,要不然,我妈怎么会那么激烈的反对他们。” 她六神无主地摇着头:“可能那边要调查——”剩下的话消失在姜建业寒冰似的目光下。 四月初寄出去的举报信,现在都五月了,就算没调查出结果,也不该让许向华离开当地。 显然,要么崇县没调查许向华,要么是调查结果与举报内容不符。 “可能他太小心了,那边查不到证据。”秦慧敏咽了一口唾沫,又急忙补充:“其实就算他来了也没用的,我妈不可能让我姐跟他走。我妈说过的,她就是死也不会让我姐离京。 这次许向华进京,我妈就是想和他好好谈谈,让他不要再纠缠我姐了,让他把孩子交给我们。我姐对他哪有感情,还不都是为了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想放弃首都这么好的条件,去崇县那种小城镇。” 秦慧敏再三强调:“我姐都是为了孩子!” 这话,秦慧敏不止一次的的跟姜建业说过。 秦慧如想把工作让给秦慧敏,自己回乡下的事,姜建业当然有所耳闻。本以为只能遗憾错过,毕竟,人都决定走了,他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南边。 万万没想到秦慧敏会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穿他想法的。 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当然不会拒绝。至于秦慧敏帮他的动机,他也心知肚明。冠冕堂皇的说着这样对她姐更好,本质上还不是贪慕虚荣。 做厂长的姐夫,做司机的姐夫好,哪个更好一目了然,尤其这个姐夫还是她的越级领导。 秦慧敏见他脸色好转几分,连忙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等解决了孩子的问题,我姐就能安安心心待在首都了。” 秦慧敏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走钢丝,一着不慎就能掉下万丈深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了,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出了办公室,秦慧敏随便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靠上去。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一颗心更是杂乱无章。 她妈能说服得了姐吗?要是她姐走了,姜建业肯定会把她从厂里赶出去。 她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轻松又体面,待遇也过得去。再想找这么好的工作,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年纪不小了,身体又不好,要是没一份拿得出手的工作,谁愿意娶她? 不知过了多久,秦慧敏才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回到资料室。 “怎么去了这么久?”与她关系不错的柏肖红,神情有些暧昧的凑上来。 秦慧敏奇怪的看着她。 柏肖红嘿嘿一笑,拿手肘撞了撞秦慧敏:“慧敏,咱两是不是好朋友?” 秦慧敏当然点头,诚恳道:“这段时间要不是你带我,我哪能上手这么快。” “好说,好说。”柏肖红特别豪气的拍了拍秦慧敏的肩膀,一秒变脸,八卦兮兮地凑过去:“那我问你啊,你可一定要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在跟姜厂长处对象?” 秦慧敏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柏肖红,连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开。 见状,柏肖红讪讪一摸鼻子,不无失望道:“不是啊!” “怎么可能!”秦慧敏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义正言辞的摇头:“你怎么会觉得我和姜厂长?” 柏肖红考究的看着她:“姜厂长那边要的资料,主任都让你去送,每次你过去都不会马上回来。”秦慧敏是关系户,这点大家都知道,还在背后分析过是那个领导的亲戚。 秦慧敏压下心慌,故意含糊其辞:“姜厂长的父亲和我父亲是一个单位的老同事,我们两家住在一个筒子楼里。” 柏肖红神色微微一变,原来是世交,打小的交情。 “既然你们两家都认识,那干脆结成亲家算了,”柏肖红留意着秦慧敏的神色,掩嘴笑道:“我瞧着你俩挺般配的。” 秦慧敏红了脸,轻轻推她:“胡说什么呢,工作,工作。”说着快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柏肖红瞅了瞅心神不属的秦慧敏,微微一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七号那天正巧是周末,秦父陪着秦慧如去车站接人。对许向华再有各种心结,外孙和外孙女总是亲的,哪能让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北京,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我们先走了,你们在家准备下,”秦父看一眼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置若罔闻的秦母,真怕妻子撂摊子不干了,于是对小女儿道:“家里就交给你了。” “好的,爸,姐,你们路上小心点。”秦慧敏强打起精神道,想起即将到来的许向华心里就开始没底。 送两人出门后,秦慧敏关上门,瞧一眼秦母,直接进厨房做饭,正忙着,忽然听见动静,回身一看。 就见秦母扯下挂在门上的围裙,硬邦邦道:“猪蹄要划两刀才能入味,这里我来,你去把鱼杀了。” 秦慧敏望着熟练地切着猪蹄的秦母,又看了看这一厨房的食材,她爸弄来这些东西废了不少劲。 二老是真的心疼两个外孙。 小孩子哪有不向着自己爸妈的? 要是两个孩子哭闹起来,再加一个她姐,她妈还能坚定自己的立场? 她爸就更别指望了,他已经被她姐磨得动摇起来。 立场不坚定的秦父和秦慧如刚刚抵达火车站,进了里面才发现,从浙省开来的火车半个小时前就到了。 秦父嘀咕了一句:“稀罕了,居然提前到站。”只听说过晚点,还真是头一次遇见提早到的。 “爸,我们去一号候车厅吧,之前说好了,要是错开了,就在一号候车厅等。”秦慧如道。 秦父点点头。 父女俩便赶往一号候车厅,一踏进门,秦慧如神情顿时激动起来,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 落在后头的秦父摇摇头,有那么点儿无奈,又有那么点心酸。 许清嘉好奇地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三个月不见,这人的变化,不说翻天覆地,也判若两人了。哪见昔年落魄潦倒,这会儿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从容自信。 留意到小姑娘的眼神,江平业垂下眼看着她。 许清嘉对他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又乖又萌。 江平业不由轻笑,许向华这丫头还挺有意思。 “既然你要去你岳父家,今天我就不多留你了,”江平业想了想:“后天怎么样?后天来我家吃饭,把你爱人孩子都带上。” 他来送朋友,没想会遇到许向华,可不是缘分。他原本想等局势彻底明朗化之后再联系许向华,免得一不小心殃及鱼池。不想这样都能碰上,索性也不瞻前顾后了。 虽然老爷子还没官复原职,但是恢复老爷子职务的呼声越来越高,那个级别该有的一应待遇也在逐渐恢复,重新出山指日可待。 “那我就不客气了。”许向华笑道。 江平业笑:“咱俩还需要客气。”在三家村的那些年,他可没跟许向华客气过。 “妈妈,妈妈!”许家阳突然挣开许清嘉的手,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见到妈妈的许家阳化身粘豆包, 黏着秦慧如不放, 一路紧紧抱着秦慧如的脖子,似乎怕自己一松手,妈妈就能长出翅膀飞走了。 哪怕第一次坐小汽车, 他都没舍得放开秦慧如, 一手搂着秦慧如的脖子,一手好奇地摸着窗户。大眼睛瞪得圆溜溜, 充满了新奇。 打量了一圈, 许清嘉对这辆吉普车就没了兴趣,她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平业更感兴趣,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年头有一辆自行车都是很值得骄傲的事了, 更别提小轿车,居然还有司机。 漫说她了, 就是秦父和秦慧如都暗暗好奇江平业的身份。 坐在前排的江平业转过身与他们说话, 不无感慨:“这些年在三家村,要不是向华照顾,只怕我早饿死了……” 言语之间毫不掩饰自己当年的落魄和对许向华的感激。他已经回来, 不再是‘牛鬼神蛇’, 许向华对他的帮助自然也不再见不得人,无需遮遮掩掩。 至于自己的来历,一笔带过, 只说目前赋闲在家, 等组织上安排。 这人是故意来给许向华撑场子的吧, 许清嘉琢磨着。在火车站主动提出送他们一程, 上了车又表现的与许向华十分熟稔。 许清嘉不着痕地看了看坐在中间那排座位上的秦父。 秦父的确把这些话听进去了,他好歹是混机关的,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部门,来来往往也都是国家公职人员,消息自然比外头人灵通一些。 自到去年四。人。帮倒了,党内外广大群众强烈要求为历年来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可平反势必会牵扯已故领袖,侵犯革命派的利益,所以只有水花没有动静。 这档口能平反的都不是简单人,万万想不到许向华这些年来暗中帮助的竟然会是这种人,他这运气和眼光倒是不错,遇上了困在浅滩的蛟龙。 说笑声中,家属楼到了,两厢道别,约好后天再聚。 江平业对众人笑了笑,让司机开车,所经之处,不无注视。就算是北京,轿车也不是随处可见,尤其它还挂着军牌。 从车里下来的一行人遭遇了强势围观,许家阳紧张的往秦慧如怀里钻了钻,秦慧如安抚地拍拍他后背。 这一路,他就没离开过秦慧如的怀抱,许向华和秦父几次想接过来,都被他坚决拒绝了。秦慧如也说自己抱得动,于是只能由着他去。 “这是?”有邻居好奇地打量许向华父女二人,再看看秦慧如抱着的许家阳,心念一转,大概就有了答案。 秦父笑了笑道:“这是我外孙,外孙女,还有他们爸爸。”毕竟秦慧如和许向华离婚了,当着孩子的面说前夫不合适,可说丈夫也不合适,干脆就这么糊弄。 对方哦哦两声,一脸的果不出其料,没忍住仔细看了两眼。他是头一次见许向华爷三,乍看过去印象挺好。男的高大健壮,挺精神一后生,小姑娘漂亮精致,小男孩乖巧可爱,三人穿的整洁又体面,一点也不像乡下人。还别说,跟秦家大闺女站在一块挺像一家子的。 “嘉嘉阳阳,叫陈爷爷。”秦父摸了摸许清嘉的脑袋。 许清嘉乖巧道:“陈爷爷!” “诶,真乖。”老陈笑眯眯应了一声,想问是谁送他们回来的,又觉失礼,当真是憋得难受。 秦父也怕他们问东问西,遂道:“坐了两天火车,孩子们都累了,我先带他们回家休息。” 老陈还能拦着不许走不是,琢磨着下次再问问,什么时候老秦认识部队上的人了。他儿子正想参军来着,要是不能顺利参军又不能找到工作,就得下乡,他老娘还不得拿拐杖捶死他… 大抵是冤家路窄,上楼的一行人与下楼的姜建业在楼梯上来了个狭路相逢。 姜建业知道许向华,许向华可不知有姜建业这号人,只他敏锐察觉到秦慧如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许向华眸色一深,伸手抱许家阳:“妈妈累了,抱不动你,爸爸抱你上楼,上去后再让妈妈抱你好不好?” 许家阳认真思考了下,张开手顺从地被许向华抱了过去。 “秦叔。”姜建业扬起笑脸打招呼。 “小姜啊,又回来看你爸妈了,真孝顺。不像我家那个,半个月都不回来看我们一次。”秦父挺喜欢姜建业的,出息的后生,长辈都喜欢。前两个月,他又帮忙落实了秦慧敏的工作,秦父就更喜欢了。 “爸,有你这么埋汰亲儿子的嘛!”说曹操,曹操到,秦振中带着老婆和龙凤胎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他亲爹在嫌弃他,顿时叫了起来:“我半个月肯定回来一趟,不信咱找左邻右舍问问。” 秦振中分的房子和父母家好巧不巧处在对角线,来回一趟起码三个小时。第二天都要上学上班,哪里折腾得起,所以只能周末过来探望,再遇上个什么事,就得半个月来一次。 话音落下后,人才出现。 “姐夫!”秦振中热情挥手招呼,许向华陪秦慧如进京探过亲,秦父秦母不待见这女婿,秦振中对这姐夫印象不错。 一摸龙凤胎后脑勺,秦振中笑道:“看见姑父姐姐弟弟还不喊人。”又几大步跨上去,接过秦父手里的行李袋。 龙凤胎好奇地仰着头,乖巧唤人。 对上秦蕾蕾的目光,许清嘉眉眼一弯,小姑娘突然就红了脸,羞答答地往钟芸后面躲。 钟芸也对许清嘉笑了笑,心里把秦振中这个二货从头到脚骂了一顿,难道他不知道公婆不想让大姑姐再和前夫有瓜葛,他倒好上赶着喊姐夫。 姜建业眼底划过一道暗芒,再一次对秦慧敏产生了怀疑,端看这场面,可一点都看不出秦家不想认这乡下女婿。 对于孙子孙女的称呼,秦父没多说什么,见姜建业站在平台上,看样子是要让他们先行,便道:“有话回去再说,别都挤在楼道里,影响别人进出。”说着率先抬了脚,经过姜建业时含笑点了点头。 姜建业回以微笑。 发觉秦慧如似乎有点紧张,许清嘉主动牵了她的手,秦慧如微微一惊,立刻反握住女儿的小手。 做母亲的在儿女问题上总是格外敏感,尤其秦慧如本来就是心思细腻的。打一照面,她就察觉到许清嘉变了,变了不少。在火车站她抱着女儿时候,女儿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更是让她心如刀割,她知道是当初的离开伤了女儿的心。 这一刻,秦慧如哪还记得什么姜建业,眼里心里只剩下许清嘉,只想着怎么弥补母女间的裂缝,怎么补偿她。 经过姜建业的时候,许清嘉扫了他一眼,金丝圆边眼镜,上衣口袋里还别着一只钢笔,标准的文化人装扮。 面带微笑的姜建业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向华,目光深处带着打量。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怪不得秦慧如心心念念要回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儿女。 许向华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对他微微一点头,抱着许家阳跨上台阶。 待秦家人都走了,姜建业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握了握拳头,觉得胸口有一股说不出闷气在横冲直撞。 秦慧敏!姜建业突然想起了把他当猴耍的秦慧敏,脸色狰狞了一瞬,又在顷刻间平复。他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拾级而下。 “妈,爸他们回来了。”秦慧敏压下心头惴惴,扭头朝着厨房喊了一声。 厨房里的秦母手抖了下,差点拿不稳汤勺,稳了稳心神,秦母放下汤勺,快步赶出来,一见两年未见的外孙和外孙女就红了眼眶。 “姥姥!”许清嘉声音比蜜还甜,拉着许家阳就冲了过去,这家里最难搞的就是这位老太太。换句话说,搞定她,秦慧如就能顺利离京。 秦母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稀罕地左看看右看看。都长高了长胖了,尤其许清嘉,小姑娘张开不少,嘴巴鼻子越来越像秦慧如。 想起这几个月,两个孩子没妈照顾,秦母便是满心的酸涩和愧疚。 祖孙三腻歪了好一阵,秦母眼泪擦干又湿,反复了好几回。 许清嘉特别懂事的拿手绢给她擦眼泪:“姥姥别哭,哭肿了眼就不漂亮了。” “姥姥这都一大把年纪还要漂亮干嘛!” “活到老漂亮到老嘛!” 逗得一屋子大人忍俊不禁。 见秦母露了笑脸,秦慧如推了推许向华。 许向华:“妈。” 谁是你妈,你和我姑娘离婚了,秦母差点就想怼回去。 一看秦母脸色变了,许清嘉当机立断喊:“姥姥,我口渴,我想喝水。” 秦母忍了,怎么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吵起来,当即从茶几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两个孩子,不忘扭头对秦慧敏道:“给孩子们泡两杯羊奶出来。” 秦慧敏便去厨房泡羊奶粉,秦慧如进来帮忙,见她心不在焉差点烫到手,不禁关心:“小敏,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就是昨儿没睡好,没事儿,我今天早点睡就行。”秦慧敏捏了捏手心,告诉自己别自乱阵脚。 秦慧如不疑有他,泡了四杯羊奶和茶,一一端出去。 秦父秦母拉着许清嘉姐弟说话,许向华这边是秦振中在招待。钟芸已经懒得提醒他看公婆脸色,反正是亲儿子,还是独生子,二老再气他胳膊肘往外拐还能打死他不成。想开之后,她便毫无负担的去厨房帮忙。 之前秦母和秦慧敏忙了一个上午,所以没一会儿功夫饭菜都好了,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一盘基围虾,素菜里也都加了肉末。 秦振中和钟芸在肉联厂上班,所以秦家不缺肉吃,可也没像今天这么奢侈过,比过年都丰盛。钟芸心道,这是鸿门宴还是下马威? 丰盛的菜肴,最欢喜的莫过于孩子,当然许清嘉不包括在内,她视线来回扫,发现秦母由始至终都没和许向华说过一句话,哪怕是眼神接触都欠奉。 不禁纳闷,许向华哪儿惹得秦母这般看不上眼,虽然是农村出身,可他不是已经是城市户口了,还有正经工作,对老婆孩子也没话说。 照这情形,亏得她和许家阳来了,要不许向华说不定连门都进不了。 一顿饭在热闹又不失尴尬的气氛中结束,饭后秦父打发秦振中带着孩子们去边上的公园里玩,秦慧敏和钟芸随行。 许清嘉甩了许向华一个加油的眼神,搞定丈母娘,接回美娇娘! 要不是不幸失败了,只能她和许家阳上演惨绝人寰要妈妈的感人戏了。 许向华不知道女儿丰富的内心戏,但是也知道这是女儿在给他打气,这丫头人小鬼大。一顿饭的功夫,替他化解了好几次尴尬。 最后离开的秦慧敏深深看一眼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四人,心里彷佛揣了一只兔子,蹦个不停,带上门之后,心不在焉的跟着大部队下楼。 是秦母说服了许向华,还是许向华说服了秦母? “小许啊,”秦父率先打破安静:“我们非常感激你让慧如回来和我们团圆。”不论其他,单说这一点秦父是真的感谢许向华,他们家对他的态度,他心知肚明,可为了成全慧如,他愿意冒险放手,这份大度和信任,秦父不胜感激。 反倒是他们家,打一开始就有意欺骗,根本没想过把他接到北京,思及此,秦父都觉得老脸发臊。 可作为一个父亲,他又不得不如此,许向华做的那些事,实在是让他们老两口辗转难眠。 “您言重了,我和慧如是夫妻,互相尊重是夫妻间基本的原则。”许向华不软不硬道。 秦母脸色落下来几分,他是在暗讽他们没有尊重秦慧如吗? 秦父按了按秦母,示意她稍安勿躁,省得她一开口就把气氛搞砸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还不是女儿。没看这两句话的功夫,秦慧如已经坐立不安了。 秦父喝了一口茶,理了理话术后委婉道:“你是一个很有本事很有闯劲的人!”要不也不敢去投机倒把,这么多年也平安无事。 “但是我们家就是老老实实的小户人家,我们秦家人胆子小,不想大富大贵,只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明白吗?” “向华,”秦慧如攥着许向华的袖子,央求地看着他:“咱们别做了,好吗?”她难道不怕吗?她当然怕,哪怕许向华告诉他打点得多妥当,他们有多小心,其实她还是有点害怕。只她知道自己劝阻不了,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 可她父母不是她,他们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这几个月她都在向他们保证,回去就劝许向华收手。然而父母根本不信她,其实就是秦慧如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说服的了许向华,向来只有她被他说服的份。 “好!” 秦慧如不敢置信的地看着许向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 许向华笑着握了握秦慧如紧张到冰凉的手。 张姚两家出事的时候,把运输队的事扯出来了,姚芹的亡夫黄爱国就是运输队的。他知道一点猫腻,不过进队时间不久就出了意外,所以知道的不多。 举报之前他就做了防备,一直以来他们倒腾的东西从来不在崇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处理。 交易也从不留做账本,做一笔结一笔,不赊不欠,用不上账本。打点也不是直接送钱,因为各有子弟在运输队,分钱的时候多分给那几个人一部分就成。 所以根本就没有物证。 来问他们,傻子才会承认,大家都对过口供,一口咬定平时出差是会偷偷在当地黑市上买一些特产,但都是带给亲朋好友的。 黑市买卖不符合规矩,但是每个地方都有,若是彻底杜绝还不知得饿死多少人。因此当地政府对于黑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帮熟人带东西的行为更是司空见惯。 没有证据,加上调查的重点在干部贪赃枉法上,这事有惊无险就这么翻了篇。 但是岑建业吓破了胆,他被前车之鉴吓到了,生怕出了篓子影响自己来之不易的官职,所以叫停。 加上被传唤的经历,运输队里不少人心有余悸。这些年赚得钱也不老少了,好些人都想金盆洗手。便是几个胆子大的,也想蛰伏一阵,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许向华也觉得在风口浪尖上,还是安分守己点好,自然不会反对。尤其他知道秦家对他最大的心结就在这事上。 以前不肯退步:一是因为天高皇帝远,看不顺眼就不顺眼吧,哪有放着钱不赚的道理,他想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每个月那点工资够干嘛。 二是大家赚钱正在赚得起劲,他突然退出来,以后就别想在运输队混了,甚至在棉纺厂都待不下去。 现在钱赚的差不多了,大家都不想继续做,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退更待何时。有了本钱,他可以找找其他安全的门路挣钱,赚的少一点没关系,只要是个进项就成,拿着死工资坐吃山空,他睡不踏实。 这些就没必要和秦家父母说了。 “爸妈,你们也听见了,向华说他以后不做了。”秦慧如欣喜地看向对面的秦父秦母。 却在看清父母依旧端凝的脸色之后,笑意凝固,秦慧如登时心慌意乱:“爸妈,你们不是就担心向华的事情会连累我和嘉嘉阳阳吗?可他已经答应不做了,他不会骗人的,他说的话一定会做到。” 秦母肃声道:“就算我们相信你以后不做这种事了,可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并不会因为你收手而消失,一旦被人翻出来,你照样会被抓起来。” “妈!”秦慧如脸色一白。 许向华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再看对面的秦家父母,眼神微微变了。 秦父和秦母也变了脸,他这是什么眼神。 “上个月有人举报我投机倒把。” 这句话仿若惊雷,炸的秦父秦母还有秦慧如勃然色变,秦慧如更是整个人都晃了晃,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向华。 许向华朝她安抚一笑,不疾不徐道:“不过已经查明举报信上所写的投机倒把都是子虚乌有得诬告。所以您二老可以放心,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翻不出来了。” 秦母眼神渐渐锐利,直直地看着许向华的眼睛,就听见他缓声道:“那封举报信是北京寄过来的。” “你怀疑我们!”秦母声音突然尖锐,胸膛起伏不定,再看颜色如雪木头人一样僵在那的女儿,只觉胸口一股恶气在来回冲撞,她重重一拍桌子,怒声道:“我是讨厌你,巴不得你离慧如离孩子们越远越好,省得连累他们。但是我绝不会干这种事,不是心疼你,是心疼孩子。”秦慧如和他离了婚不会受影响,但是两个孩子和他的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 许向华笑着道:“我没有怀疑您二位,我知道不是你们,虎毒不食子,再如何嘉嘉阳阳都是你们嫡亲外孙。您二老人品正直,更不可能干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 秦母铁青的脸色略略好转。 秦父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那人是谁,你知道?” 许向华垂了垂眼,淡声道:“秦慧敏。”秦慧敏的字迹,他在秦慧如那见过,姐妹俩一直都有通信。 说来,他还有感谢秦慧敏‘大义灭亲’。之前是他理亏,投机倒把,的确不对,秦家二老可以理直气壮的不放秦慧如走。 可秦慧敏这么一闹,理亏的就成秦家了。 “不可能!”秦母想不也不想地高喝。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可不可能,您亲自问一问她不就都明白了。” “绝不可能!” 仔细听就会发现,秦母的声音已经没有第一句那么坚定。她脸色来回变幻不定,渐渐的浑身力气开始慢慢消失,绷直的好似要上战场的脊背,突然间垮了。 见秦母这样,秦父大惊失色,难道真的是小女儿做的,如是一想,一颗心直往下坠。 秦慧如直愣着双眼呆呆地看着许向华,忽然间整个人颤抖起来。不禁掩面而泣,只觉无颜面对许向华,她的妹妹,居然举报他投机倒把,她怎么可以这样?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她怎么可以这样!” 趴在假山后面的许清嘉恨恨地磨牙, 在她前面十几米的小树林里, 面对面站着两个人,正是姜建业和秦慧敏。 一进秦家的门许清嘉就觉秦慧敏这个小姨怪怪的,时不时的走个神, 好像还有点儿心虚。 被打发出来逛公园之后, 情况也没有好转。弄得粗枝大叶的秦振中都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了,问她, 只说没休息好。 秦振中就让她在凉亭里坐着休息, 他和钟芸带着孩子们走走看看。 秦慧敏犹豫了下,便顺势进了凉亭。 分神留意着她的许清嘉发现,秦慧敏犹豫的档口, 往湖边看了看。 许清嘉跟着抬头看,发现在楼梯口遇上的那个男人就在湖边, 身边还跟着一位老太太, 该是带着长辈下来散步。 许清嘉便存了个心眼,循着机会跑了回来,正好撞见两人在说话。 长得都人模人样, 却不干人事。 厂长, 可真厉害,怪不得要帮着拉皮条了,厂长小姨子多威风啊! 居然还写信举报许向华, 这么能耐, 咋不上天啊! 许清嘉磨了磨牙, 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至于对许向华投机倒把的事, 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自家过的什么日子。早就怀疑许向华有额外收入,还不是小数目,要不他手面不能这么大。 她觉得挺好,就凭许向华这本事这胆子,改革开放后,准得下海,以后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奔小康时保底,他们的目标是走上人生巅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振中和钟芸带着孩子们返回,绕道凉亭接秦慧敏。 秦慧敏脸色有点儿难看,姜建业已经怪上她了,任她怎么解释都不听。回忆起姜建业冷冰冰的目光,秦慧敏心里就打了个突。只要他挑几个错,她的工作就黄了,靠关系进去本就不如考进去的稳当。 “慧敏,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秦振中不禁担忧,一会儿工夫不见,脸色更差了。 秦慧敏连忙摇头,挤出一抹微笑:“我回去睡一觉就好。” “那赶紧回去休息,要是不舒服别强撑着。” 秦慧敏点头应好。 许清嘉溜她一眼,心里冷笑,这是皮条没拉成功,得罪金主,怕了! 走到秦家门口时,秦振中一马当先去敲门,万一要是里头气氛不好,他就赶紧带着孩子们撤,免得吓到孩子。 来开门的是秦慧如,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妈妈,你眼睛怎么红了?”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许家阳哪能没发现,直接口无遮拦地问出来。 秦慧如擦了擦眼:“妈妈没事。”忍不住看了秦慧敏一眼。 秦慧敏心里一悸,不明白为什么她姐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秦振中和钟芸倒是对这情况不意外,秦家父母不想让秦慧如回乡下,许向华却是来接人的,谈话必然不怎么愉快,最为难的就是夹在父母和丈夫中间的秦慧如。 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谈论法,能让秦父秦母这脸色。反倒是许向华,神情自若,难不成他说服二老放人了。 “你岳父岳母该是想你们了,你们过去看看,就是晚饭一定要回来吃,你外甥他们难得来一趟,咱们一家人得多聚聚。”秦父对狐疑的秦振中道。 钟家父母住在半个小时路程外的家属楼里,平常也是一周半个月才能见见女儿女婿。 秦振中想问点什么,被钟芸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笑呵呵道:“那我们过去坐坐,待会儿就回来。” 说着拉上丈夫,示意龙凤胎跟上,一家人就这么出了门。 出了门,秦振中就不满地叫起来:“你拉我干嘛,你没看爸妈脸色不对劲!” 钟芸瞪他一眼,这个呆子:“爸妈明显不想我们掺和进去,你干嘛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弄得爸妈尴尬。” 秦振中悻悻一摸鼻子:“我这不是担心嘛!” “咱爸妈比你靠谱着呢,用不着你瞎担心,你管好你自个儿就成。”钟芸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一手拉女儿,一手牵儿子,扬长而去。 秦振中辈分地瞪了瞪眼,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我哪儿不靠谱了。” 打发走儿子一家,秦父又对秦慧如道:“天还早,你带嘉嘉阳阳出去逛逛。”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票证:“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知道他们不缺钱,所以他只给了票。 秦慧如推回去:“爸,你们留着自己用,我自己有。”她虽然没工作,但是有户口在,每个月都能领到各种票。 “不是让你用的,是给孩子们用的,你看着给两孩子买点东西,带他们去吃点好的。”秦父强硬地塞过去,大有不要我就生气的架势。 秦慧如无法,只得接了过来。 许清嘉嘴甜道:“谢谢姥姥姥爷,我们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秦父疼惜地摸了摸许清嘉毛茸茸的头顶,一想外孙女差点就遭了罪,心口就抽抽了一下。 秦慧敏心跳开始加速,直觉不妙,爸妈把哥哥姐姐都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她。他们想干嘛,她想起了开门时,秦慧如复杂的眼神,一颗心顿时像是拴了石头,不住往下沉。 许清嘉也纳闷,她这还没告状呢,怎么就像是要收拾秦慧敏了,不由得目光在没事人似的许向华身上绕了绕,难道是他做了什么? 随着许清嘉一行人的离开,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秦慧敏大气不敢出,紧张的双手捏成拳,低眉敛目地站在客厅里。 “你过来,我问你话。”秦母压着火气喊秦慧敏,越看她这模样越是心里没底,难道真是她干的,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母亲,秦母万万不愿意让儿女之间出现龌龊,更不敢相信小女儿会做这种害人的事情,可许向华言之凿凿,秦慧敏又是一幅心虚气短的模样。 让她很难继续欺骗自己,秦母这心里登时跟打翻了调料瓶似的,什么滋味儿都有,又什么滋味都说不出。 秦慧敏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秦母直截了当地质问她:“是不是你写信去举报许向华投机倒把?” 秦父秦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秦慧敏的脸,见她刷的一下子白了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母眼前一晕,人就这么软了。 秦父顾不得动怒,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喂给她吃:“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 “妈!”秦慧敏慌了神,着急凑上去,却被秦母一把推开。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秦母心口起伏不定,气的眼泪都出来了:“举报,那是举报啊,你难道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想过嘉嘉阳阳,但凡你有一点良心,你都干不出这种事来啊!” “爸,妈。”被推开的秦慧敏跪在秦父秦母面前,泣不成声的解释:“这几个月,我看着你和大姐为了回乡下的事闹别扭,我心里难受。我就想着要是许向华被抓了起来,我姐就不会再惦记着回乡下了。 我们还能把嘉嘉阳阳接过来,让嘉嘉阳阳和许向华断绝了关系,对他们以后不会有影响的。” “啪!” 捂着脸的秦慧敏难以置信的看着脸色铁青的秦母。 “断绝关系,那是亲生父亲,怎么断绝关系,你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念头。是不是我和你爸出了事,你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为了自保,连爹妈都不认了,那还是人吗? 秦母抖着手,像是不认识一般直勾勾盯着秦慧敏。 相较于秦家的剑拔弩张,许清嘉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出门时,秦慧如还有点闷闷不乐,任谁被亲妹妹背后捅了一刀,还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可许向华说她这么愁眉不展,不是让孩子们也提心吊胆。 再看儿女皆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秦慧如赶忙收敛情绪,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再没什么比陪孩子们更重要的事了。至于秦慧敏的事就交给她爸妈去处理吧。 一家人坐公交车到了前门大街,恰逢周末,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许清嘉瞧着首都不愧是首都,精神面貌到底与小县城透着不同。 途径全聚德的时候,许清嘉好奇的看了两眼,首都最有名的美食——烤鸭,站在门外都能闻到香味了。 “想吃?”许向华低头看许清嘉。 许清嘉想了想,痛快点下头。来首都玩,怎么可以不吃烤鸭。 秦慧如牵着许家阳跟上,虽然有点贵,不过他们家还是吃得起的,难得女儿喜欢,这一路,她就没主动要过什么。 客人有点多,需要排队,排了约莫一刻钟才轮到他们。 店里的服务人员颇为热情,比供销社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态度好了不少。 看着价目表,许清嘉暗暗咋舌,八块钱一只烤鸭。她记得当年去旅游时慕名吃了一回,一百八十八还是一百九十b1只来着,她们还嘀咕贵。 和现在这价格一比,许清嘉又觉得不贵了,人均工资三十,一只鸭八块,那才叫贵。三家村一个村民干死干活一个月也就十块钱。 许向华见许清嘉看着菜单出神,只当她舍不得点,便自己做主点两只烤鸭,一只堂食,一只打包带走。又点了油爆鸭丁、水晶鸭舌、芥末鸭掌、四碗鸭骨汤。 再要点,秦慧如就道:“再过会儿就要回去吃晚饭,点太多,晚饭吃不下。” 许向华便合上菜单,跟着服务员去收银台交钱和票。 “妈妈,我要尿尿。”许家阳突然皱起小脸。 秦慧如赶紧道:“乖,忍忍。”对许清嘉道:“嘉嘉在这等爸爸,别走开。” 许清嘉点点头,催她:“阳阳要忍不住了。”在崇县小男孩能找个没人的角落解决,这儿可不行。 秦慧如立刻抱起许家阳离开。 许清嘉就坐在位置上看着不远处的许向华,他前头还排着三个人。 见女儿看过来,许向华对她安抚一笑。 “那个,那个,小清嘉!”踏进门的江一白一拍脑袋瓜,终于想起了许清嘉的名字,乐颠颠地走过来,左顾右看询问:“你哥呢?” “我哥没来。”许清嘉也认出了他,上午遇见他爸,下午遇见他,首都还真是小。 江一白遗憾的打了一个唉声,很快又打起精神:“你和谁来的?” 许清嘉看向收银台:“和我爸妈过来的。” “许叔叔也来了!”江一白喜出望外,他没见过许向华,不过他爸跟他提过许向华,就是当初帮他的许清嘉的爸爸,是他们家大恩人。 他都听他爸说了,在乡下那几年,多亏了许向华的照顾,要不他爸不知得遭多少罪。 他爸被下放之后,他们本来想偷偷照顾下,可姑父三令五申让他们别轻举妄动。虽然那些人看在韩爷爷份上,不敢明着整他们母子俩,但是密切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后来那边悄悄传回消息,他爸在那边情况还好,让他们别添乱,他们才忍住了。 望着他脸上发自内心的欣喜,许清嘉也笑了。江家父子都是厚道人,江一白和许家康一直在通信,江一白还给许家康寄过东西,当然许家康也回寄了。虽然经济条件有差距,但是也不能心安理得占便宜,要不这关系就长久不了。 江一白循着许清嘉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许向华正走过来,直觉就是他了,和许家康还有点像,当即热情喊人:“许叔叔好,我是一白,我爸是江平业。” “一白啊,没少听你爸提起,都长这么大了。”许向华笑着道。 江一白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忽然反应过来:“回头我告诉我爸,您来了,他一准高兴。”他这一天都跟着他哥在外面浪,还没回过家,所以并不知道江平业早就和许向华遇上了。 许向华道:“我和你爸上午在火车站碰上了。” 那边和江一白一块进来的几个少年好奇地瞧着江一白这边。 带着细框眼镜的高挑少年吊儿郎当地挂在韩东青肩膀上,抬了抬下巴:“谁啊,瞧小白这乐的。” 韩东青拎起他的胳膊甩一边去:“我大舅的朋友。”走过去打招呼:“许叔叔好。” 许向华端详韩东青,不比江一白还一团稚气,这英俊少年已经初具成人棱角,不只模样,更是气度。不着痕看一眼他们的同伴,一看就是出身优越的干部子弟。 江一白介绍:“这是我表哥韩东青,去年我们一块去的三家村,不过那会儿您正好不在。” 许向华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韩东青又含笑对许清嘉点了点头示意。 许清嘉回以微笑。 寒暄几句,知道许向华和江平业约好上门做客之后,江一白便不再打扰,和他们道别,临走还向许清嘉热情介绍了四九城哪些地方好玩,一听就是个顽主。 进了雅间,邵泽扶了扶眼镜架,冲着刚进来的江一白挑眉:“瞧这恋恋不舍的,莫不是你爸给你定的小媳妇?” “我刚看了一眼,小姑娘挺漂亮的。”傅扬帆看热闹不嫌事大,瞎起哄。 江一白涨红了脸,跳着脚反驳:“什么小媳妇,你才有小媳妇呢!” 韩东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毫无同情心地看着表弟被发小挤兑成大红脸。 看够了好戏才施施然开口:“一群高中生欺负一个初中生,你们好意思吗?” 邵泽憋着笑,推了一杯凉茶过去:“来来来,小白弟弟喝口凉茶降降火,哥哥们不是逗你们玩嘛!” 江一白恨恨地翻了个大白眼,很有骨气地不受嗟来之茶。 韩东青把菜单抛给他:“今天你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吃不完打包带走,”伸手一指邵泽:“他请客,给你赔罪。” 被请客的邵泽气乐了,往后一靠,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瞅着韩东青:“今天是来庆祝你即将成为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怎么就成我请客了。” 韩东青挑了挑眉:“你们留在京城吃香喝辣,我却得去边境喝风吃土,你们说这顿该不该请。” 邵泽认真地琢磨了下,豪气的一拍桌子:“为了庆祝你终于要滚蛋,这顿我请了。” 傅扬帆鼓着掌直乐:“京城又要少一祸害。” 杜凤起嫌弃地扫一眼傻乐傻乐的傅扬帆,扭头问韩东青:“东子,你真要去参军?你完全可以先把大学上了再参军,大学毕业和高中毕业的起点差别可大了。” 韩东青拿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大学能学到什么东西,又是学工又是学农的,正儿八经的课么没少多少。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去下面练两年。” “那也不用去边境吧。” 韩东青耸耸肩:“我家老爷子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锻炼人。” 邵泽推了推眼镜,认真道:“监狱更能锻炼人。” “农村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韩东青凉飕飕地看着他:“我听说邵叔想让你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去一去你这一身的骄娇之气。” 邵泽脸黑了。 江一白心花怒放,他哥这群发小里,就数邵泽最会欺负人:“邵伯伯英明!” 邵泽捡起一颗兰花豆扔过去:“江小白,你皮痒了是不是?” 江一白举起菜单就给拍了回去,正中邵泽脑门。 乐得他欢呼雀跃。 傅扬帆瞅着邵泽笑到肚子疼。 邵泽一脚踹在他椅子上:“少在这幸灾乐祸,我要是下乡了,一准把你捎带上,咱俩什么关系,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滚犊子,你少祸害我!”傅扬帆顿时笑不出来了,扑过去掐他脖子:“哥是要当大学生的男人。” 这祸害要是跑去跟他家老头说些有的没的,保不准真能把他拉下水。 “下了乡也能上大学的嘛!”邵泽一边躲一边笑。 其他人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掐成一团,最后以傅扬帆被邵泽扣着手腕压在背上的结局结束,邵泽这小子,带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下手最黑。 话题被转到大学上,杜凤起家里长辈多是教育系统的,遂分享了一个消息:“最近不少科学家教育家写信要求恢复高考。” “是该恢复了,”韩东青笑了笑:“推荐上大学这种方法,猫腻太多。” 在座的心照不宣一笑,对他们而言,想上大学就是一句话的事,群众的推荐,选拔都是摆设。 去大学里看看,一大半都是有背景的。不少所谓的大学生,水平还不如中学生。 站的高,看得远,就算自己不懂,耳濡目染之下也能明白,这种人才选拔方式不健康,再这么下去知识文化这一块要出大问题了。但是想打破这块坚冰也不容易,还有的磨。 要是许清嘉在,她可以非常笃定的告诉他们,今年秋天就能恢复高考了。那一天是举国狂欢日,尤其是对困在农村回不去的知青们而言,高考成为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眼下许清嘉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美食,原生态无污染的食材就是好。 “上错了,我们没点卤水鸭胗。”许向华提醒服务员。 人美声甜的服务员手脚麻利地继续把托盘里的盐水鸭肝,火燎鸭心,豌豆黄,荷叶饼放下:“是雅间的客人点的。” 秦慧如诧异的看向许向华。 许向华解释:“应该是江平业的儿子,刚刚你们离开那会儿,他们也来吃饭,遇上了就说了几句话。”看看桌上的菜,倒挺客气。想想他行事,又觉得他可能想不到这一茬,是他那表哥? 反正不管是谁,送来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后天去拜访的时候,多买点东西,对方缺不缺是一回事,送不送是他们自己的礼数。 一顿烤鸭吃下来,许家阳吃的肚皮溜圆,还在意犹未尽:“我们下次还可以再来吃吗?” 许向华拍拍小脑袋瓜:“回去前,肯定再带你来吃一回。”要不是天气热路途又远,带回去都馊了,他还想带几只回去给老娘和许家康尝尝,好歹是京城经典美食。 许家阳咧嘴露出八颗小白牙,笑的见牙不见眼。 一家人又逛了一会儿街,买了不少东西。途径书店,许清嘉立刻走了过去。崇县也有书店,不过那里书种类很少,摆出来的都是红色书籍。 这家书店好一些,还有一些外国名著。进了书店,秦慧如忍不住也看了起来。 于是就成了许向华牵着小儿子百无聊赖的等在那,母女俩徜徉在书海之中。 半个小时后,秦慧如心满意足地挑了十几本书,回到崇县,她可以慢慢看。许清嘉挑的则是参考书,就是这几本也是她好不容易翻出来的。这会儿,这些书乏人问津,等高考消息一经宣布,一群人能为了一本书打破头。 “二哥考高中有点危险,我想给他买几本书。”许清嘉一本正经道,许家康今年六月就要考高中,可成绩不上不下,就卡在那条线上。 另外几本是她为秦慧如准备的,她打算等高考恢复之后,劝秦慧如也去考考看。她觉得秦慧如吧,就适合读读书做做学问,以后要是当个老师什么的,挺合适。 秦慧如想说有几本超纲了,是高中课程,可见女儿一脸认真,想着以后也用得着,毕竟崇县买书不容易,遂没有指出来,只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你二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不,他一定想揍我。许清嘉十分肯定的想。 许家康是个厌学少年,上初中都是秦慧如和许向华一软一硬逼着上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秦父扶着秦母在床上躺了, 递一杯热水给她, 好声好气地劝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慧敏都哭成什么样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难道你还要打死她不成。” 秦母余怒未消:“现在知道错了, 当初她干什么去了,举报, 她竟然去举报!” 秦父同样觉得秦慧敏大错特错, 可事已至此,幸好未铸成大错。一个已经暴跳如雷,他要是不劝着, 跟着发火,事情不是没完了。 “她一时糊涂, 想事情太过理所当然, 的确错了,回头让她给许向华端茶道歉,下次想来是不敢了。你也别抓着这点不放, 她的出发点毕竟是好的。这几个月为着慧如要回去的事, 你们娘儿两一直冷战,这家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别说她看不下去,就是我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 你也想去举报!”秦母抬眼, 瞪着秦父。 秦父无奈:“说什么呢!”心念一动, 觑着秦母的脸色慢慢道:“我就是想劝劝你算了, 让慧如回去吧!” 秦母抿紧了唇,却没立刻反驳,秦父就知道她松动了,毕竟他们老两口最大的心结就是许向华投机倒把。 “之前咱们能理直气壮的强留着慧如,哪怕明知道慧如留下不开心,也不为所动。可今时不同往日,许向华保证不再做那些事,之前的隐患也没了,咱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着她。再有出了这种事,慧如要是留下,和慧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底尴尬。不防叫她们姐妹分开一阵,时间久了,疙瘩慢慢就消了。” 秦母脸色更沉,之前她可以义正言辞地挑剔许向华。可现在秦慧敏犯了这种错,她还怎么在许向华面前挺直腰杆。 “好,投机倒把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可他和那些牛鬼蛇神暗中往来,要是被捅出来,又是一桩麻烦。”秦母觉得许向华这人太不安分了,早晚得捅出大篓子来。 “你知道我们今天是怎么从火车站回来的?” 秦母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好端端他提这个干嘛? 秦父道:“是坐军区小汽车回来的,就是许向华帮过的牛鬼蛇神,人家现在已经平反了,不是牛鬼蛇神了。” “平反了!?”秦母不敢置信,她也是在机关的,当然知道这档口能平反的都不是一般人。 秦父笑了笑,不无感慨:“是啊,想不到吧,许向华运气好,帮的竟然是个大人物。我瞧着,人家也念他的恩,还请他后天过去吃饭。 咱们也都听说过,不少人要求纠正早年的冤假错案,虽然上头还没下什么指示。可对这种问题,已经不像早年那么严厉,抓到了就要批。斗,就是思想不正确。” 秦父拍拍秦母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咱们不就是怕慧如跟着他吃苦受罪吗?可照这个势头下去,许向华这人将来不好说。 其实就是现在他那条件也不差了,工资足够养家。县城的房子也有了,五间房子,比咱们住的都宽敞。两个孩子都是城市户口,吃供应粮。那家里也终于分了家,慧如不用再受气。” 这么一说,秦父越发觉得许向华这条件可以了,叹道:“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日子才能有滋有味,咱们到底是她爸妈,不能陪她过一辈子。” 秦母脸色挣扎,几经变换:“你现在倒是说起他的好话来了,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娶到慧如的?” “其实那也是咱们自己认为的,有证据吗?没有!咱们必须得承认,打一开始,我们就对他存了偏见,拿着放大镜在他身上挑错。 当年到底这么一回事,慧如和许向华自己最清楚,慧如是单纯,可她又不傻,就算被骗了一时,还能这么多年都看不穿许向华这个人。 这几个月她心心念念的想着回去,除了孩子,也是为了他。难道还不够咱们明白慧如对他的感情。他们来了之后,慧如有多高兴,你这个当妈的难道看不出来。” 秦父喟叹一声:“退一步来说,咱们硬着拆散了他们。慧如才二十九,总是要再嫁人的吧,她这年纪不小了,再嫁怕也是个二婚的,不说再嫁那个人能不能有许向华对她好,就说这后娘怎么当?还有嘉嘉阳阳,不管是跟着许向华还是慧如,总有后爹或后娘,又让他们怎么自处?” 秦父看了看脸色微微发白的秦母:“就为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偏见,把好好一个家拆了,四个人都不好过,你于心何忍?” 秦母嘴唇颤了颤,突然落了泪:“我还不都是为了她好,难道我是想害她吗?” “谁说你想害她了。”秦父好笑:“咱们都是为了女儿好,之前不让她回去是为她好,可现在隐患都没了,让她回去也是为她好啊。” 秦父握了握秦母的手:“虽然走了,可慧如户口还是留在咱们这为好,这样她每年都要回来一趟。要是许向华对她不好,咱们再把她接回来,你总放心了吧。” 秦母别别扭扭地偏过头。 秦父就知道她同意了,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待会儿他们回来,咱们就把这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也让他们别那么生秦慧敏的气,想起小女儿,秦父这心里就沉甸甸的,这孩子错的太离谱了。 许清嘉寻着空档,把自己在公园里听见的看见的全都告诉了许向华。 许向华蹲下身看着许清嘉:“你都听懂了?” 许清嘉一脸认真地总结陈词:“那个厂长想抢走妈妈,小姨想帮他就举报爸爸,想让爸爸被抓起来。”她不想装天真懵懂的小女孩,想装也装不来,这年头早熟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只要控制住那个度就好。遭逢家庭巨变,小女孩突然成熟懂事,顺理成章。孩子长大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向华没来由的鼻子有点酸,他揉了揉小姑娘毛绒绒的脑袋,向她保证:“妈妈不会被抢走的,妈妈会跟我们一块回家。” 秦家父母可没脸再强留秦慧如,至于秦慧敏,之前他以为秦慧敏举报他,是为了不让秦慧如回崇县,虽然狠毒,然其情可悯。不想竟是私心作祟,还真是高看她了。 “你们爷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秦慧如牵着许家阳回来,狐疑的看着父女俩。 许清嘉看一眼许向华,笑颜如花:“这是我和爸爸的秘密。”这种事,还是让他们夫妻俩关上门慢慢说的好,她一个做晚辈的掺和进去就尴尬了。 许向华大笑:“都说了是悄悄话,哪能告诉你。” 许家阳不高兴了,跑过去抱住许向华的大腿追问:“我也要听悄悄话。” 许向华弯下腰刮刮他的鼻尖,就是不告诉他,急得小家伙抓耳挠腮。 笑闹间,一家人回到秦家。 来开门的是秦振中,他们已经从钟家回来:“呦,这是买了不少啊!” 秦慧如轻轻地笑了笑,看了一圈,发现秦慧敏不在。 还是秦父道:“慧敏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出了那种事,她哪还有脸面对秦慧如和许向华。 秦慧如动作顿了顿,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慧敏。她从袋子里拿出两双鞋给秦蕾蕾和秦安平试穿。 “不是才给他们买过衣服,给他们买干嘛!”秦振中满脸不好意思,上个月他姐刚跟人换了些布票给两孩子买了衣裳。 秦慧如抿了抿唇,看一眼秦父秦母:“你姐夫买的。” 秦父顿了顿,含笑对孙子孙女道:“还不快谢谢姑父。”此言一出,龙凤胎完全没感觉,只管欢天喜地喊:“谢谢姑父。” 几个大人却都惊呆了,姑父诶,秦父这是承认许向华了? 就是许清嘉都惊讶地看着秦父,之前许向华和他们说了什么,这么快二老就改变注意了。 秦父被他们看得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鞋子挺好看!” 秦振中连忙去看秦母。 秦母满身的不自在,虽然秦父那一通话把她说服了,她知道眼下让女儿跟许向华回去,对女儿而言才是最好的。可叫她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转变得了态度。又有秦慧敏那桩事卡在中间,越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向华才好。 眼见着秦慧如巴巴看过来,秦母声音有些发僵:“挺好看的。” 短短四个字,却叫秦慧如险些喜极而泣。 见状,秦母心头泛起酸涩来,这几个月最难过的那个人是秦慧如。 饭桌上,秦父看了看许向华又看看秦慧如,看得秦慧如一颗心忐忑乱跳,忍不住抓紧了筷子。 “向华啊!” 许向华立刻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地看着老丈人。 “慧如,我们老两口就交给你了。” 许向华推开凳子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看着秦父秦母:“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慧如,绝不会让她吃苦。” 秦父欣慰而笑,秦母心情就复杂多了,可望着如释重负又欣喜的女儿,最终还是笑了起来。 秦父突然收了笑,正色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对不起慧如,我们秦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养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秦慧如不禁眼眶泛热。 许向华立刻保证:“我就是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慧如,爸,您放心。” 秦父点点头,觉得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这夫妻啊,还是原配的好。 许家阳迷迷糊糊的左看右看,不明所以的茫然样。 “阳阳,妈妈要跟我们回家了。”许清嘉提醒小迷糊蛋。 “真的吗?”许家阳惊喜大叫,在得到许清嘉肯定的点头之后,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举起双手欢呼:“妈妈要回家咯!” 贴在门背后的秦慧敏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惨白,这扇门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门外喜气洋洋,门内冰寒阵阵。 秦父的殷殷嘱托,秦母别扭的交代,秦振中的大嗓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都逐渐远去。只剩下‘妈妈要回家’这句话荡在耳边。 面如白纸的秦慧敏就这么无力的靠在门上,一阵又一阵的阴冷从门那边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秦慧如走了,姜建业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爸妈对她失望透顶,她要是再没了工作,在这个家里如何立足。 秦慧敏摇了摇了头,死死咬住下唇,眼神一点一点晦暗,多出了几缕不明的情绪。 她不能失去这个工作的,绝不能! “让你别喝,还喝这么多。”秦慧如一边绞着热毛巾一边抱怨。 脸庞微微泛红的许向华躺在床上,含笑听着她嗔怪。 话说开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愉快起来,秦父还把自己珍藏的一瓶茅台拿了出来。秦振中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端着小舅子的款,灌许向华酒。 许向华哪能认怂,来者不拒,于是喝了个半醉。 秦慧如拿着绞干的毛巾给许向华擦脸,看他红着脸醉眼迷离的模样,不放心:“我给你煮碗姜汤解解酒,要不明天得头疼。”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不妨许向华突然拉住她的手,将人拽了回来。 秦慧如脚下不稳,摔向许向华,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许向华压在身下。 “喝得多,我高兴啊!”许向华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那声音吓得秦慧如全身紧绷,脚趾头都蜷了起来,爸妈还有孩子都客厅里呢。她慌里慌张地伸手推许向华,羞恼:“别闹!” 许向华才不把她这点力气放在眼里,温香软玉在怀,还是自己老婆,恩?离婚了,没事,马上就复婚。抓着她的手往旁边一按,毫不客气地亲了上去。 许清嘉和许家阳正在客厅里陪二老说话。秦父刚刚喝起了瘾头就被秦母一个眼色给镇压住了,所以他这会儿十分精神抖擞地陪着外孙女翻着今天买回来的书。 秦母朝秦慧如的房间看了一眼又一眼,火苗梭梭往上蹿,蹿得老高后又降了下来,然后又蹿起来,如此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秦慧如房间的门终于开了,出来的是许向华,眼神清明看不出来丁点醉意,他端着笑脸道:“爸妈,时间不早了,您二老明天还要上班,回屋休息吧。” 秦母不动声色道:“今晚嘉嘉阳阳跟我们睡吧。” 秦父高兴地点头附和,想想再三天两孩子就要走了,秦父都想请假好好陪陪外孙外孙女。 “我要和妈妈睡!”许家阳顿时不干了,他都那么久没跟妈妈睡觉了。 许清嘉默默翻个白眼,你爸更想跟妈妈睡,久别胜新婚,知道不。 “孩子怕新环境,还是跟我们睡吧。”许向华笑着道,外家血缘上是亲近,可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面,说白了还是陌生人,要不是他和秦慧如都在,许家阳没这么快放开。 许家阳紧紧抱着许向华的大腿,好像生怕被人抱走。 如此,秦父秦母也不再勉强。 秦父看了看秦慧敏紧闭的房门,晚饭她也没出来吃,是秦母端进去的。之前秦振中一家在,也不好说,到底要给秦慧敏留点面子。这会儿儿子一家走了,他便想起赔礼道歉这回事来。 揉揉许清嘉脑袋:“你们先去找妈妈,姥爷有话跟爸爸说。” 许清嘉乖巧地点下头,拉着许家阳去找秦慧如。 许清嘉还特意喊了一声才开门进去。 秦慧如耳朵尖有点泛红,双眼氤氲着雾气,红唇水润,活色生香,这模样的确不好出去,老两口一眼就能看出来。 客厅里头,秦父敲了敲秦慧敏的房门:“慧敏,你出来下。” 趴在床上的秦慧敏身体抽搐了一下,心跳徒然加速,抓了抓枕头,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秦慧敏低着头磨磨蹭蹭地从屋子里出来,不敢抬头看许向华。 秦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那事……”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秦慧敏截过话头,她自己犯的错,她不想连累父亲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人做小伏低。 秦慧敏哽咽:“对不起,姐夫,我不想让我姐回乡下,我怕她以后出事。脑子一热我就做了那种事,信寄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可已经晚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幸好,你没出事,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秦慧敏捂着脸声泪俱下,忽然膝盖一软,跪下了下去:“对不起姐夫!” 许向华连忙避开,心里呵了一声。要不是女儿告诉他,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秦家父母古板固执,还有点自以为是,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正派人。秦振中这人大大咧咧有点缺心眼,但是磊落坦荡。秦慧如性子软没大主见,但向来与人为善,从无害人之心。 这样一家人,偏偏就出了个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秦慧敏,也是奇了怪了。 秦慧敏做的事,他肯定会找机会和秦慧如说,让她对这个妹妹留个心眼,免得以后再被坑了。 至于秦家二老,瞧着两人动容心疼的神色,许向华有点吃不准该不该说。他看得出来,光举报一事,二老已经挂不住脸了。再告诉他们小女儿举报他是为了一己之私,二老信不信是一回事,承不承受得住又是另一回事。还有他这个‘告状’的也尴尬,这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 许向华一脸尴尬地大度道:“反正我也没事,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 秦父秦母略略松一口气,许向华要是不依不饶的,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们还能把女儿怎么着不成。只能想着日后好好管教小女儿,再补偿大女儿。 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了, 一夜相安无事,许清嘉设想中的少儿不宜画面并没有发生,看来夫妻俩还是挺靠谱的。 次日醒来,秦慧敏已经上班去了,该是故意错开秦慧如一家。 秦父秦母脸色都有些困乏,两人昨晚说了半宿的话,关于大女儿,也有关于小女儿。一早起来看秦慧敏特意避了出去,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送走二老,秦慧如和许向华便带着儿女出了门,难得来一趟首都,总要去长城故宫走走。 虽然秦慧敏的事让秦慧如不能释怀,但她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京,也不再多想。 这一回许向华没忘了带上相机,这东西是他问徐明亮借的,就是岑建业的外甥。单身未婚,家里没负担,很是舍得花钱,托了不少关系才买到个进口货。出发前,他去借了过来,徐明亮一个劲地叮嘱小心点,小心点,好像被借走的是老婆。 一边玩一边拍照,拢共花掉了两盒胶卷,深觉老婆孩子上相的许向华琢磨着想办法也去弄一个来,可以多拍些照片留纪念,到底比去照相馆方便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一家人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好心情却在进门后不翼而飞。 客厅里,本该还在上班的秦母正在抹眼泪,秦父愁容满面,竟然没有劝,而是在闷头抽烟,见了一家人,抹泪的抹泪,灭烟的灭烟。 秦慧如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就是许家阳都觉得情况不妙了,紧紧地抓住许清嘉的手掌。 许向华安抚地拍拍秦慧如的肩膀,又低头对许清嘉道:“嘉嘉乖,带弟弟回房吃糖。”说着把一袋糖果递给许清嘉。 回来的路上他们在百货大楼停了停,买了明天去江家拜访需要的礼物,又给老人和孩子们买了些东西。 许清嘉乖巧点头,一手拎着吃的,一手牵着许家阳回了屋。 许家阳一步三回头,倒是没有闹。 回到屋,许清嘉把吃的拿出来,拆开放在许家阳面前,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趴在了门上。她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秦父秦母那模样,一看就是出大事了,她怎么可能不好奇。 许家阳愕然瞪大了眼,突然蹬蹬蹬跑过来,学许清嘉的模样把耳朵贴在门后。 许清嘉:“……”好像教坏了小孩子了,怎么办? 许家阳冲她咧嘴一笑,兴致勃勃,只当这是个新游戏。 许清嘉哽了下,随即竖起食指:“嘘~” 许家阳顿时严肃地点点小脑袋。 客厅里愁云惨淡,乌云压顶。 在许向华出声询问之后,秦父和秦母对视一眼,秦母忍不住又抹起眼泪来。 秦慧如心急如焚,一边拿帕子给秦母擦泪,一边追问:“妈,出什么事了?”能让她妈掉眼泪的,绝对不是小事。 秦父苦着脸重重一叹:“反正你们早晚要知道。”当下便把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今天下午,秦慧敏和姜建业在办公室里亲热,被同事撞见了。 时下不比早前,小情侣走在路上稍微亲热点,就有可能被人以有伤风化耍流氓的理由剪了裤脚。可现在谈对象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哪能动手动脚啊。 对方一嗓子嚷出来,两人衣衫不整地被闻讯而来的人堵在了办公室里。 秦慧敏的名声算是毁了,就是姜建业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父心里发苦,比吞了黄莲还苦。秦慧敏一直以来都循规蹈矩,然短短几天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岔子,她这是怎么了? 许向华暗暗啧了一声,这小姨子倒是个厉害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本想拿着秦慧如讨好姜建业给自己谋好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姜建业狠狠得罪了。 人家一个副厂长想收拾她,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哪想姜建业还没来得及收拾秦慧敏,反倒被秦慧敏将了一军。 这种事一般而言女方更吃亏,但是谁让姜建业有身份有地位,损失其实比秦慧敏还大。 要想挽回名声,不影响晋升之路,姜建业只能尽快娶了秦慧敏,谈婚论嫁的小两口偷偷亲热下,虽然不体面,但也是人之常情,茶余饭后议论两句,过上一年半载也就过去了。 倘若姜建业不肯娶,秦慧敏反过来告他一个耍流氓,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女人可还真够狠的! 不过未免太自信,用这种方法嫁过去,姜建业能给她好脸色看。 闻言,秦慧如脸色发白,姜建业和秦慧敏,他不是? “爸,慧敏和姜建业什么时候处对象了?”秦慧如颤着声音道。 秦父也是今天才知道啊,小女儿和他们住在一块,他们愣是没发现她谈对象了,还是姜建业,怪不得之前的工作,姜建业会突然帮忙。虽然他和老姜是同事,可关系也就一般,当时只当人家好心,哪想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说实话,要是知道,他肯定不同意。 姜建业比秦慧敏大了整整十三岁,大儿子十三岁,小女儿十一岁,他见过,都不是好弄的脾气。他怎么舍得女儿去给人家当后娘,就是厂长也不行。 大概秦慧敏也知道他们的态度,所以死死瞒着家里头。 “我和你妈也是今天才知道,要知道,早劝她了,也就不至于闹出今天这样的事了。”秦父追悔莫及,只觉得对小女儿关心不够,大女儿回来后,他和妻子的心思都放在大女儿身上了。 秦慧如嗫嚅了下,启唇想说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那种事让她怎么开口,姜建业其实什么都没说过,都是她在猜。 许向华瞥一眼秦慧敏的房间,房门紧闭,秦慧敏该是在里头:“慧敏她是什么想法?” 提及女儿,秦父额头浮起深深的皱纹:“她就是哭,一个劲儿的哭,问什么都哭。”这种事被人撞破了,姑娘家的脸皮都掉地上了,她又能说什么。 想起小女儿以后的境况,秦父就满心酸苦,思及姜建业的态度,又怒火中烧。 许向华直捣问题关键:“那姜建业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做出这种事来,难道不该给慧敏一个名分,他多大,慧敏才多大,哄着慧敏跟他……”秦母说不下去了,铁青着脸恨声道:“以为自己是厂长就了不起,他要是想不负责任,我跟他没完。” 事情都这样了,姜建业要是个有良心的,就该站出来一力承担责任,再娶了秦慧敏,这样那些人才能嘴下留情,放过秦慧敏,这种事女儿家到底更吃亏。 可他们过去时,姜建业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分明是不想负责。 小女儿真是瞎了眼了,居然看上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 秦母悲从中来,忍不住又落了泪。慧敏以后可怎么办啊? 许向华算是听明白了,秦家二老都以为姜建业和秦慧敏在处对象,姜建业还不想负责任。 然而据他说了解的,许向华溜一眼欲言又止地秦慧如,姜建业看上的是姐姐,可不是妹妹。所谓的亲热被撞破,他也更趋向于这是姜建业被秦慧敏阴了。 原本,秦慧敏做的那糟心事,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二老。事到如今,没什么犹豫的了,再不说,二老就得被小女儿当枪使了。 当下,许向华缓缓把秦慧敏和姜建业之间见不得人的往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道:“是一位好心的大姐告诉我的,她也是无意中听来的。她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不说心里又不过去,索性告诉我,让我和慧如留个心眼,以后小心些。其实我也不敢信,所以我一直没说出来,只是我想着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有必要让您二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秦父脸皮抽搐了两下,直愣着一双眼看着许向华,声音发抖:“谁告诉你的?” “那大姐没告诉我名字,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向你们描述她模样,说是以后邻居都不好做了。”许向华说的煞有介事,彷佛真有这么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姐。总不能把女儿供出来,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才不想牵扯到女儿身上。 姓雷名峰的‘大姐’此刻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门背后,隐隐约约听见许向华说了什么,嘴角抽了抽。 “你胡说八道!”秦母脑子里嗡的一响,瞪着眼指着许向华,正要骂他信口开河,对上他平静的双眸,霎时一股血直冲脑门,脑袋嗡嗡嗡地响起来。 她霍然站了起来,直冲秦慧敏的房间。她不信的,慧敏举报许向华是不对,可她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她姐,是为了这个家! 秦父定定坐在沙发上,泥塑木雕一般,男人总是比女人更理性,这会儿,秦父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 怪不得他们没发现秦慧敏和姜建业在处对象,这处了对象的姑娘,总归精神气是不一样的,可他们在秦慧敏身上一点都没发觉。 怪不得事发后姜建业会是那种冷漠的态度。 秦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跟在秦母身后进了秦慧敏的房间。 秦慧如也要跟上,被许向华拉住了:“这事你别管了,你身份尴尬。” 秦慧如无助地抓着许向华的手,心里头一片乱麻:“慧敏她真的?” 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许向华缓慢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秦慧如捂住嘴无声痛哭,她知道,许向华不会骗他的。为了工作,为了前途,她的妹妹想撮合她和姜建业,为了绝了她的念头,不惜举报许向华,不顾她儿女的死活。 许向华搂住秦慧如,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与此同时,秦慧敏的屋里已经哭作一团,不一会儿,门内传出了清脆的巴掌声,还有秦母绝望无助的痛哭声。 姜家的情况不比秦家好到哪里去。 姜家父母也因为这件事被惊动了,姜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脸色铁青的姜建业直骂:“丢人,丢人!快四十的人,你用得着这么急色?至于在办公室里头办事嘛!”老爷子都听说了,姜建业没少找人姑娘去办公室,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姜母见儿子被骂得脸色难看的紧,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处对象难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结了婚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姜母对秦慧敏印象还可以,年轻也漂亮,就是身体好像有点差。然说句自私的话,她有孙子,不指着秦慧敏生孙子,从某种角度来说,不能生也不是坏事,当然能生也是好的,多子多福。 老秦家也是正派人,这门亲事还是可以的。 姜父点头:“对,结婚,赶紧结婚!”结了婚,也就没人会抓着这件事不放了。玻璃厂老厂长明年就要退休,他听着话头是想选个年轻有冲劲的接班人,三个副厂长里,姜建业最年轻,能力风评都不错。 姜建业脸色阴沉,似泼了墨般一黑透底。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万万想不到,他会被秦慧敏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下午他找秦慧敏来办公室是问她秦家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有昨天送他们回来的那辆车是什么情况。昨天他陪母亲散步时,就听见一堆大爷大妈兴致勃勃的说着那辆军牌小轿车,尤其是秦父讳莫如深的态度,更加引得无限遐想。 秦家难道有什么厉害的门路,若如此,他也得忌讳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却是没想到,他会在秦慧敏身上翻了船。 说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还是最不服他的徐主任,他正想打发秦慧敏离开。不曾想,秦慧敏突然跨坐到他身上,一手扯开他的衬衫,一手拉下自己的衣领。 那一刻姜建业都愣住了。 直到秦慧敏惊呼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可为时已晚,徐主任已经推门而入,并且大吼了一声:“你们在干嘛!” 可现在就算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没人会信他,没人! 见姜建业立着眉,抿唇不语。姜父气上加气,怒声道:“不想结婚,你想耍流氓啊!”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秦母用力抹一把泪, 愤然指着趴在枕头上抽泣的秦慧敏, 厉声道:“去乡下,你给我去你姥姥家待着。” 知道真相之后,秦母再没了让秦慧敏嫁姜建业的念头, 甚而都怀疑下午那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姜建业喜欢的是秦慧如, 怎么会和秦慧敏亲热?可任她怎么问,秦慧敏都不说, 她也不想问了。 出事后, 姜建业那态度,明摆着不想娶秦慧敏。哪怕他为了名声愿意娶慧敏,她也不会同意, 中间夹杂着这么多腌臜事,结婚以后, 这日子怎么过? 出了这种丑事, 城里,秦慧敏是待不下去了。去乡下,那边离这里远, 风声传不过去, 好歹她能正常生活。 埋首在枕间的秦慧敏身子一抽,闷声道:“我不去。”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她名声已经毁了, 除了嫁给姜建业, 别无他法。哪怕躲去乡下也没用, 躲个三年五载都没用!大家都记得她和姜建业这茬事, 城里没人愿意娶她。就算她愿意嫁给一个乡下人,能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等他知道这些事,也会嫌弃她。 她只能嫁给姜建业,她知道姜建业不想娶她。可只要嫁过去,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就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 秦母一口气上不来,忽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视野突然变得模糊。 “阿英!”秦父大惊失色。 听见秦父惊恐的叫声,许向华冲进房,就见一头冷汗的秦母口唇发绀的躺在秦父怀里。 “拿药来。”许向华连忙对秦慧如道。 秦慧如慌忙去抽屉里拿药。 许清嘉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见秦慧如手都在抖,当即帮着倒了一杯热水。 吃过药,秦母的脸总算不再死灰一片。 许向华看着不放心:“送医院吧。”高血压这毛病可大可小,尤其秦母这模样让人悬心。 六神无主的秦父连连点头,见秦慧敏靠过来,顿时大怒,一把推开她:“你走开,把你妈气成这样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被推开的秦慧敏踉跄倒地,望着脸色苍白闭眼流泪的秦母和横眉立目的秦父,失声痛哭起来。 秦父失望得无以复加,都到这一步了,她都不肯松口,这女儿是没救了。 许向华瞥瞥哭成泪人的秦慧敏,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嫁姜建业,可真是好勇气! 当下却顾不得管她,待秦母情况稍微稳定一些,连忙背着秦母去了医院。 距这十五分钟的地方有一家公立医院。 秦慧敏抹着眼泪跟上。 到了医院,医生一量血压,脸色就变了,再问秦母还有头晕目眩心悸的症状,赶紧给开了药。 秦家父女心揪成一团,一叠声追问情况。 医生敲了敲笔,郑重告诉他们要是用了药症状能缓解,血压降下去了那还好,否则不好说,又叮嘱,千万控制病人情绪,不要让她紧张激动。 秦父唯唯应是。 秦慧敏哭哭啼啼的站在角落里,心惊胆战地看着病床上的秦母。 秦父搓了一把脸,筋疲力尽地对秦慧如和许向华道:“你们带着嘉嘉阳阳回去吧,这里有我。” “爸,今晚我来照顾妈。”秦慧如连忙道,她爸年纪也不小了,这一通惊吓下来,脸都蜡黄了。 许向华也跟着劝,秦慧如回去了也睡不好,还不如留在医院照顾。 最后秦父点点头:“那我明天早上来换你。”扫一眼角落里的秦慧敏,冷声道:“还不滚,留下想气死你妈。”看见她就窝火。 秦慧敏身形剧烈一颤,眼泪流得更凶,望一眼扭过头看也不看她的秦母,只觉得五内俱焚,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 家人复杂的目光就像针一样扎在身上,秦慧敏挨不住这样的目光,捂住脸埋头冲出病房。 秦父却更生气了,怒喝:“走走走,有本事走了别回来。” 病床上的秦母颤了颤,溢出几缕呜咽之声。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许清嘉一行才离开病房,挂了一瓶点滴之后,秦母脸色好了许多。护士又来量了一次血压,降下来不少。 回到家里,秦父第一反应是去开秦慧敏的房间,没推开,门被反锁了。 秦父反倒松了一口气,把人骂走之后,他就有点担心了,怕她做出傻事来。这儿女都是债啊! 秦父沉沉一叹,放缓了语气道:“慧敏,开门,爸爸想和你谈谈。” 他觉得小女儿这是疯魔了,哪怕姜建业为了名声娶她,怎么可能善待她,还有那两个孩子也够她喝一壶的。 好一会儿,房门才开了,门后露出的那张脸,双眼肿胀不堪,显然没少哭。 秦父回头对许向华道:“你们早点休息。”说罢进了屋。 许向华打水给两孩子洗脸洗脚,见许家阳蹲厕所去了,许清嘉晃了晃脚丫子,小声道:“爸爸,小姨会嫁给那人吗?” 许向华掐一把她的脸:“小姑娘别瞎操心。”现在讲究婚姻自由,秦父秦母只能从情理上反对,可要是秦慧敏完全不顾父母感受,他们也无能为力。 许清嘉不满地哼唧一声,差点想大逆不道地撩洗脚水,想想这洗脚水还是他打的,方作罢。 这一晚,秦父辗转到天明,任由他好说歹说,秦慧敏只管坐在那抹眼泪,一个字都不说,说到后来秦父心都凉了。 第二天醒来,秦父眼眶深陷,眼底发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买了早饭回来的许向华道:“爸,要不您在家休息,我去医院接班就成。” 秦父摆摆手:“在家我也休息不好,还是去医院陪着你妈,我才能踏实一点。” “她人呢?”秦父看着秦慧敏的房门。 “一早出去了。”许向华去买早饭时恰好遇上秦慧敏,秦慧敏见了他就心虚的低下头,快步离开,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模样。 秦父脸色更沉,勉强吃了几口早饭。 这种环境下,许清嘉和许家阳也不敢多说话。 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饭,一家人便去医院,顺便给秦振中打了一个电话。昨儿一团乱,谁也没想起他来,等想起来,已经七点多了,索性第二天再通知他,免得大晚上的睡不好。 秦母情况比昨天好转不少,不再头晕耳鸣犯恶心,没看见秦慧敏的身影,她眼底划过黯然。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秦母虚弱地对秦慧如道:“昨晚你都没睡好,赶紧回去歇一歇。” 秦父也道:“这里有我,待会儿振中就来了。你妈这情况也稳定了,不用担心。”又看向许向华,温声道:“你今天不是要去做客的,回去收拾下就出门吧,别让人等着。” 这道关系维护住了,对许向华只有好的,秦父不想让自家的糟心事拖累他。 昨天那一通乱,秦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一个女婿半个儿,送老伴上医院,跑上跑下缴费都是许向华在忙。对许向华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也盼着他好,哪怕只是为了秦慧如和两个孩子,也是希望他好的。 “时间还早,不着急,等振中来了,我们再走。”许向华笑着道。 九点多的时候,秦振中匆忙赶到,他一接到电话就跑去厂里请假,随即坐车赶过来。虽然电话里他爸说没大碍,可不亲眼瞧瞧,他哪能放心,这会儿见秦母好好的躺在那,方觉得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原位,整个人都有点儿脱力。 “妈,您怎么突然犯病了?”秦振中纳闷,秦母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一直都很注意保养。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是一阵寂静。 秦振中狐疑起来,左看右看,不经意间发现秦慧敏不在,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想着她刚上班没多久,不方便请假,反正这儿不缺人。钟芸不就没过来,一来不好请假,二来还要照顾龙凤胎。 “时间不早了,你们先走吧。”秦父对许向华和秦慧如道。 秦振中瞬间提了心,这气氛不对啊。 许向华点点头:“那我们尽快回来。” “不着急,你妈又没事。”秦父道。 且不说病房里秦振中听秦父说完来龙去脉之后如何震惊愤怒,恨不得把秦慧敏和姜建业都狠揍一顿。 许向华一行已经出了医院大门,许向华回头看了看,他刚刚好像看见秦慧敏了,知道来医院,还算有点儿良心。 回到秦家,秦慧如先去洗了一把脸。 见她双眼布满血丝,许向华温声道:“你在家休息,江家那边我带嘉嘉阳阳过去坐坐就回来。” 秦慧如一想自己这精神状态,过去反倒失礼,遂道:“说得来就多坐会儿,妈这不用担心。”又小心道:“说不来就早点回来。” 对方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天看着客气,可到底心里怎么想的,他们也不知道。处得来就处处,处不来也没必要巴结,他们虽然是普通人家,可也用不着求他们。 许向华笑了,他媳妇就是清高,要是换一般人,早巴结上去了。 秦慧如给许向华和儿女换了合适的衣裳,送他们出门。 许向华握了握她的手:“在家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 秦慧如点点头:“我知道。”又弯下腰摸摸儿女的头顶,柔声嘱咐:“在外头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重点叮嘱许家阳,让他听爸爸姐姐的话。 许向华带儿女循着地址找过去,穿过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顿时柳暗花明,青砖黑瓦的大宅子,站在门口也看不出到底是几进。 敲门之后,便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开门,未语先笑:“是许向华同志?” 许向华笑着点点头。 来人笑容更明显几分,扭头朝里面吆喝了一声,然后热情地将父子三人迎进来:“一大早,老江就念叨着你们了。”又自我介绍老王,是何云溪也就是江平业老婆的远房表哥。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辞,他其实相当于管家,不过这年头可不能这么介绍,那是资本主义尾巴。 进了院子,一抬眼就是道叠砌考究雕饰精美的一字影壁,绕过影壁便是一宽敞透亮的大院子,植树栽花,四面抄手游廊连着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古色古香。 许清嘉心道,土豪啊,这位置是二环还是三环来着? “可算是来了。”人未至声先到,江平业循声从屋子里出来,身旁还跟着一柳眉杏眼的温婉女子,看起来三十出头,和江一白有点像。 何云溪笑盈盈看过来,只见孩子不见母亲,不禁一愣,念及江平业和她说的情况,便没有多问,只亲切地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许清嘉姐弟特别会长,集父母优点于一身,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又白,又因为年纪小,看起来格外精致乖巧。 何云溪本来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尤其这还是恩人家的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塞糖递水果,恨不得抱起来揉一揉才好。 倒是许向华主动解释,秦慧如母亲身体不舒服,脱不开身。 何云溪忙问秦母情况,得知无大碍,便道:“照顾长辈要紧。” 寒暄两句,江平业邀许向华去书房,何云溪便道:“我带孩子们到处看看。”这宅子后面还有个花园,适合孩子们玩耍。 这座四合院是她祖上传下来的,何家是有名的大资本家,战争期间把倾尽家产资助我党,在最高领导人那都是挂了号的。还有不少子弟投身军中牺牲在战场上,她这一支只剩下她一个。 因为这些功绩和牺牲,这几十年再怎么闹,也没波及到她身上。 后来公公被打成了反动派,江家遭了难。那些人也不敢批。斗她,只是逼她和江平业离婚划清界限,她不肯。她在,那些人怎么也得看在何家先祖的面上对江平业稍微留点情。 不想争执推搡间,两个月的身孕就这么没了。最后是江平业求着她离了婚,为了江一白。 离婚后,她就带着儿子搬进了这里。这几年不是没人想收缴这座宅子,幸好还有人记着何家的功劳,加上韩老从中转圜,总算是保住了何家最后这点产业。 许向华揉揉许清嘉头顶:“你和阳阳跟着阿姨玩,要听阿姨的话。” 许清嘉乖巧点头。 许家阳跟着点小脑袋。 江平业却是含笑道:“当在自己家,随便玩,想吃什么跟你们阿姨说。” “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似的,千万别客气。”何云溪也笑着道,没忍住揉了揉许家阳的小脑袋。江一白小时候也这么乖萌乖萌的,可现在一摸脑袋就跳脚,说什么男人头不能随便摸,令何云溪深以为憾。 许家阳瞪大了眼睛看着何云溪,忽然红了脸,害羞地往许清嘉背后躲。 逗得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笑罢,江平业和许向华去了书房。 何云溪则领着两个孩子去花园,许清嘉才知道后面别有洞天,居然是座三进的四合院,厉害了! 她想起当年听到的一个段子,八十年代一个人把首都的四合院卖了三十万,然后去国外发展,三十年后带着一百万英镑衣锦还乡,却发现当初卖掉的四合院挂牌价八千万,当场傻眼。 虽然只是个段子,但是很好的说明了四合院的价值,三十四年后,这种四合院,动辄千万甚至上亿。 譬如这座,地段好,面积大,保存完整,估摸着就是以亿来计算那种。 许清嘉心念急转,再过两年大规模平反,政府就会把一些四合院还给个人,他们能不能捡个漏?如是一想,许清嘉顿时激动了,在心里用力记上一笔,赚钱买四合院。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阿姨,你家房子好大哦!”许家阳眨了眨眼,认真道。 何云溪弯下腰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颊:“你喜不喜欢啊?” 许家阳快速点点头,捉迷藏肯定很好玩。 “那你留在这里陪阿姨好不好?”何云溪故意逗他。 “不好!”许家阳毫不犹豫的摇头:“我要陪爸爸妈妈和姐姐。” 何云溪忍俊不禁,稀罕的又揉了一把脑袋。 书房里,江平业没忍住先八卦了下许向华和秦慧如的情况,得知他们即将复婚并返回崇县之后,先是恭喜一声,随后道:“有没有考虑过来北京发展?”安排一个工作,他现在还是能办到的。 许向华静默下来,片刻后才郑重开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平业似乎并不意外他拒绝了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诱人的机会。 许向华笑了笑:“京城居,大不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知道的,来了之后就得夹紧尾巴做人。” 若是秦家父母坚决不放秦慧如离开,他可能会接受江平业的帮助来北京。不过现在秦慧如能跟着他回去,来北京便不再迫切。 来了容易,扎根却不易。 在北京,他人生地不熟又没资本,得靠岳家,靠江平业,他不喜欢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 没有门路,他就只能规规矩矩上班挣那点工资,想捞点快钱都不容易,怎么养老婆孩子? 还有老娘和许家康怎么办? 京城当然是个好地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足可证明,他也想给家人最好的生活环境,不过现在的他还没这能力。 借着别人的力量一步登天,到底根基不稳,指不定哪天就被打回原形了。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 “我先在崇县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折腾,等我翅膀硬了再飞出来。”许向华笑:“到时候可能还得让你搭把手。” 江平业大笑,捶了捶他的肩膀:“说什么见外话。”他抽了一口烟,笑容微微收敛:“老许啊,现在形势是越来越好了,早晚有让你显能耐的时候。” 这么个通透人,在一个小地方当司机屈才了。这种情况在全国都不少见,人才被埋没的太严重,一个又一个的框框架架把人给固定死了。 人才就像是种子,需要土壤才能长成参天大树,可现在的局势是连发芽的土壤都不给。然后他们还在那声嘶力竭地喊,发展停滞,需要人才。要是手里有把枪,真想把这群人全突突了。 幸好还有明白人,眼下上头正在为取消推荐上大学这种制度转而恢复高考的事,争得耳红脖子粗,就是为了培养选拔人才。 一旦高考这个口子开了,会产生一连串可喜的连锁反应。 许向华不由起了兴致,江平业知道他嘴巴严,便挑着能说的一些消息告诉他。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了一阵琴声。 琴房里,何云溪惊讶地看着身旁的许清嘉。 恰巧走到琴房,许家阳好奇的盯着钢琴。何云溪便弹了一曲致爱丽丝给两个孩子听,见他们喜欢,便教他们弹。 哪想许清嘉一上手就给她弹了出来,一个音都没有错。 “你学过?”何云溪问出来之后自己都有点不相信,除了文工团等少数地方,钢琴在外面几乎绝迹,问完又觉失礼了。 许清嘉摇了摇头:“没有。”她学过几年,后来因为高考荒废,毕业后反倒捡了起来,放松心情用。 弹得久了,就有了本能,一摸上琴键,手自然而然就动了起来,动完就后悔了,让你手快! 何云溪:“那你怎么会弹?” 许清嘉一脸的无辜和茫然:“我跟着阿姨弹的啊!” 何云溪眼神一亮,忽然又黯淡下去,这倒是个好苗子,却被这局势耽搁了。 许清嘉努力忽视她遗憾的眼神,有点儿心虚的转开脸。 “妈,我回来了!”江一白兴冲冲地跑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对着屋子里的许清嘉和许家阳灿烂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你们来了啊!” 见了儿子,何云溪不觉笑意加深,嗔道:“这才五月份,哪就跑出汗了,跑那么快干嘛!” 江一白浑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汗:“我这不是饿了吗?”他就读的初中就在附近,所以中午都是回家吃饭。 突然瞥见小桌上放着一叠枣泥糕,江一白抓起一枚就往嘴巴里塞。 “诶!”何云溪想阻止,已经晚了。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江一白得意洋洋的看着何云溪。 何云溪嗔怪的睇他一眼:“多大人了,吃东西都不知道洗手。”再看许家阳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似乎在他身上找到了当年又乖又萌的儿子:“咱们阳阳可别学哥哥,手都不洗就直接拿吃的,不卫生,会生病的。” 许家阳用力点头:“姐姐说了,好孩子饭前便后要洗手,我都洗了。” “嘉嘉阳阳都是好孩子!”何云溪声音彷佛掺了蜜,末了埋汰江一白:“哥哥是坏孩子。” 瞬间失宠的江一白差点就噎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就去上了半天课吗?他妈怎么就成后妈了! 何云溪似乎犹觉得不够,继续往儿子心上插刀:“你看看你,我教了你这么久,你一首曲子都弹不下来。嘉嘉才看了一遍,就能弹个开头。” “骗人!”江一白叫起来,蹬蹬蹬跑到钢琴边,看着许清嘉的眼神是满满的怀疑:“真的假的?” “嘉嘉弹给他看看,就像刚才一样。”何云溪鼓励许清嘉。 江一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许清嘉,大有我不相信,我坚决不相信的意思。 不争馒头争口气,反正弹过一次也不差这第二次,许清嘉从善如流又弹了一段开头,仅限于开头。 “看一遍就会了?!”江一白尾音上扬。 许清嘉厚颜无耻的点下头。 江一白嗷一嗓子叫了起来,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我有那么笨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清嘉矜持的保持微笑。 “才知道你自己笨,还不算太晚!”闻声而来的江平业凉凉地补刀。 江一白夸张的捧心,作东倒西歪状,语调悲怆:“我的心好痛。” 看得许家阳一愣一愣的。 许清嘉也看愣了眼,感情这是个戏精。 紧接着就听江一白:“我得吃两只猪蹄补回来,不,三只!” 许清嘉默默收回之前的评价,不,这是个吃货。 江平业一幅没眼看的嫌弃样,眼底却是浓浓的宠爱。 见状,许向华弯了弯嘴角,没想到江平业的儿子这么好玩。又去看坐在钢琴前的女儿,刚刚女儿弹钢琴的模样就像小仙女。钢琴啊,许向华忽然觉得肩头徒然多了几分压力,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你们聊完了,”何云溪才留意到江平业和许向华过来了,笑着站起来:“那去吃饭吧。” 江一白积极响应他妈的号召,饿死他了,十几岁的男孩,胃就是个无底洞。 一行人便前往餐厅,老王的妻子王嫂正在端菜,何云溪过去帮忙。菜上齐之后,老王和王婶也坐了下来,他们夫妻俩受过何家的大恩,八年前被找来照顾何云溪母子俩,何云溪流产之后身体便不大好,江一白那会儿也才五岁,弱母稚子的没法过。 他们是把自己放在下人位置上的,只何云溪拿他们当哥嫂,江平业回来后也跟着喊王哥王嫂,把他们当家人看,两人心里熨帖的很。 江家准备的饭菜十分丰盛,鸡鸭鱼肉时令河鲜应有尽有,中间放着一盆江一白心心念念的酱香猪蹄。 江平业热情介绍:“这是嫂子的拿手菜,你们一定要尝尝,一白一顿能吃三个。” “要是不吃饭,我能吃四个。”江一白炫耀自己的好胃口。 话音刚落,又传来敲门声。 江一白直接站了起来跑过去开门,惊喜的看着外面的人:“哥你来了,正好在吃饭。” 捧着一大箱水果的韩东青心道,他就是来蹭饭的,王嫂做的饭十分对他的胃口。 “这是什么啊?”江一白被那只大箱子吸引了注意力,抽了抽鼻子,有股甜香味。 韩东青:“接着。” 江一白听话地伸出手。 韩东青把箱子卸给他,无事一身轻道:“樱桃、荔枝,最上面的是草莓,小小心点别摔烂了。”随即心安理得撇下他往餐厅走,大小伙子,几十斤东西小意思。 江一白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成了苦力,樱桃荔枝草莓,都是他爱吃的。再来几十斤他也愿意搬,乐颠颠地往回走,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记提醒他哥家里有客人。 正想出声提醒,韩东青已经和客人对上眼了。 韩东青愣了下。 “东子来了。”何云溪立刻笑了起来,韩东青的母亲是江家女儿,不过早在江家出事前便病逝,韩父又续娶了,加上韩老身份摆在那,所以江家的事并没有影响到韩家。这几年,韩家长辈不方便出面,都是韩东青姐弟三人在帮衬照顾他们娘儿俩。 江平业奇怪:“你没上课?”脸色一沉:“逃学了?” 抱着水果进来的江一白,惊喜:“哥你逃课了?”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在里头。 韩东青飞他一眼,笑道:“哪能啊,大舅,我今天上午体检,请了一天假。”看看许向华一家三口:“家里有客人在,那我先走了。” 江平业这才缓和了脸色:“都不是外人,来了就一块吃吧,听一白说,你们不是见过了?” 韩东青不是个扭捏的,更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他正饿着肚子呢,当下笑着道:“前天刚见过许叔叔,叔叔家的小弟弟小妹妹还见过两次呢!”又道:“那我去洗个手,你们先吃。” “哥哥是个好孩子!”许家阳望着韩东青的背影肯定的点了点头,小表情竟然有点欣慰。 韩东青脚步一顿,差点踢到门槛,回头就见白嫩嫩的小男孩欣慰地看着他,顿感滑稽,跟他逗闷子:“你也是个好孩子。” 被夸了的许家阳突然扭捏了下,小脸泛红。 看乐了韩东青。 江一白已经笑到肚子疼。好孩子,他哥竟然成好孩子了! 就是何云溪也是笑不行,这孩子怎么这么逗呢。 许家阳不明白他们笑什么,却知道他们在笑他,不好意思的往许清嘉身边躲。 许清嘉也被他逗乐,下家伙现学现卖的本事不错嘛! 剩下几个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乐个什么劲,还是江一白边笑边说了前情。 洗完手回来的韩东青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这小家伙没头没脑闹出那么一句。 “你姐姐说得对,饭前洗手是好孩子!”韩东青一本正经地逗许家阳,突然发现这小家伙比江一白小时候还好玩。 这回小家伙却是往许清嘉怀里一扑,害羞了。 许清嘉溜一眼韩东青,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喜欢逗孩子的。 不妨正撞上他的目光,下意识笑了笑。 韩东青翘了翘嘴角,心里想的是,弟弟这么好玩,不知道姐姐逗起来好不好玩。 相较于江家这边欢声笑语不绝,医院里乱成了一锅粥。 盖因姜母听闻秦母住院,携厚礼来探病。 昨天,姜建业跟姜家父母说,他没和秦慧敏处对象,是秦慧敏设计他。老两口起初不信,这姑娘看着挺正派,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姜建业眼睛都红了,一个劲说他中了秦慧敏的圈套。 老两口这才有点信了,毕竟那是亲儿子不是。可姜父还是奇怪,既然不是谈对象,他三番五次找秦慧敏过去说话干嘛? 姜建业本不想说他对秦慧如那点心思,丢人,可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别人不信他就算了,不能亲爹亲妈都不信他啊。 姜父姜母好一通大骂,他们这一片谁不知道秦慧如念着乡下老公孩子,心心念念想回去,连到手的工作都不要了,他这是脂油蒙了心。 姜建业低头由着他们骂,的确是脂油蒙了心,现在好了,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 骂完了儿子,姜母又骂秦慧敏蛇蝎心肠不是好东西。 然而骂完之后,姜父还是一句话,娶,娶回来过几年离婚都行,现在必须娶。 儿子这些话,他们信,外人谁信? 这种事,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秦慧敏就是弱者。 他们要是站出来说都是秦慧敏陷害,哪怕秦慧敏承认了,几个副厂长也得拿这件事做文章,怀疑背后有胁迫有暗箱操作。 这事就没完没了了,拖得越久,对姜建业的影响越大。 再退一步,秦慧敏这女人能这样豁出去干,就不是个善茬。逼急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去告姜建业耍流氓,姜建业就得脱一层皮。 道理,姜建业都懂,理智告诉他,赶紧娶了秦慧敏,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以后再慢慢算账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感情上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姜建业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却是认命地跟着秦母来了医院。 出事后,厂委就放了他假,他知道厂委是在研究要怎么处置他,他是领导,出了这种事,败坏了风气,肯定有处罚。处罚的轻重便和这件事如何收场休戚相关。 母子刚到医院,秦慧敏突然冒了出来,她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没睡好。 秦慧敏直勾勾地盯着姜建业:“我想跟你谈谈。” 姜母一见她便怒目而视,可多年教养又让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骂人的事来,只能把自己气得心口发闷。 但见姜母模样,秦慧敏就知道姜建业都告诉长辈了,这么过去肯定没好话,医生说了,她妈不能再激动,要不得出事。 秦慧敏语调很平静:“不要跟我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否则我就去派出所。” “你敢!”姜建业的声音因为愤恨而异常尖锐刺耳,就像指甲划过玻璃。 秦慧敏扯了扯嘴角:“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她已经被逼到悬崖上了,她还怕什么,大不了玉石俱焚。 姜建业五官扭曲了下,恨不得掐死秦慧敏,咬着牙道:“你想谈什么?” “跟我来。”秦慧敏扭头就走,似乎并不怕姜建业不跟上来。 姜建业死死握着拳头,才能勉强压制住心道暴戾的情绪:“妈,你在这儿等我,先别去病房。” 姜母心烦意乱的点点头,想起秦慧敏那阴沉沉的模样就觉怒气上涌,真是她瞎了眼,竟然以为她是个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秦慧敏走到一块空旷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转过头就对上姜建业震惊狂怒到极点的脸。 秦慧敏突然间觉得有点悲哀,然很快她就把这一丝软弱压了下去,她没有退路了。 “我爸妈不想我嫁给你。” 姜建业一愣,狐疑的看着她。 “他们要是真的不愿意,那我就不嫁了。” 姜建业不喜反忧,拉响了警报,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秦慧敏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姜建业心头发寒,就听见她凉丝丝的声音:“不能嫁给你,我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我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姜建业的脸先阴后沉,渐渐变黑:“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秦慧敏哼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是你利用职权威逼利诱我,我当然要去告你,省得你以后再糟蹋其他女同事。” 姜建业再是忍不住一把揪住秦慧敏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秦慧敏!”一字一顿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慧敏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打啊,刚好作为证据!” 姜建业攥紧了拳头,胸口剧烈起伏,望着秦慧敏的目光里充斥着滔天怒意。 秦慧敏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语带嘲讽:“我这样都是你逼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得好,。” “我逼你!”姜建业恶狠狠地瞪着秦慧敏,眼里冒火:“是你自己凑上来,说要帮我的。” “那封举报信是你逼我写的,我不想写的!”秦慧敏激动起来,她告诉姜建业许向华投机倒把只是想让他相信,她爸妈绝不会同意让秦慧如离京。是他为了万无一失,是他要绝了秦慧如的念头,是他逼着她写信举报许向华的。 “要不是那封举报信,我爸妈和怎么会对我失望透顶,我怎么会没脸继续在家待下去,我怎么会死死抱着这份工作不放,我怎么会铤而走险。” 她后悔了,可一步错步步错,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她要是下地狱,姜建业就得陪着她。 秦慧敏突然发了疯一样抓挠踢打姜建业,猝不及防之间,姜建业的脸被她指甲勾到,吃痛之下,姜建业用力将她摔了出去。 “住手!”一声暴喝之后,秦振中斜刺里冲了出去,扬起拳头狠狠揍到姜建业脸上:“王八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挨了一拳头的姜建业懵住了, 随即勃然大怒,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干部子弟, 优等生, 名牌大学生,副厂长, 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别说挨打了, 就是挨骂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被秦慧敏连骂带抓,又被秦振中揍了一拳, 就是佛都有火了,更别提姜建业早就积了一肚子怒火。 当即再不管什么风度什么影响, 姜建业直接抡起拳头和秦振中干起架来, 泄愤一般。 拳来脚往,两人不慎双双倒地,却谁都没有停手, 彷佛对面那人和自己有血海深仇, 没一会儿,姜建业就落了下风,只剩下举着手招架的份。 秦振中到底是个二十大几的壮小伙, 一把子力气, 哪像姜建业常年坐办公室, 人都坐软了。 “二哥, ”秦慧敏惊慌失措地从后面抱着秦振中的的腰往后拖,嘶喊:“别打了,别打了,会出事的。” 望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还挂了彩的姜建业,秦慧敏心里乱糟糟的。 闻讯赶来的人赶紧架住怒气冲冲的秦振中,又把姜建业扶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干什么打架啊?” “同志,要不要去派出所?”还有人问狼狈的姜建业,一看他这惨样就是被欺负的。 秦慧敏心头一悸,看向姜建业的目光中暗含警告。 意思分明是,他要是去派出所告秦振中,她也去告他。 姜建业那个憋屈,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赶过来的人里恰巧有认识两人,并且听说过昨天那档子事,当下便打圆场:“这都是误会,误会,他们俩是认识的。” 这准亲家闹到派出所算怎么回事? 是的,在外人看来,姜家和秦家已经是亲家了。都这样了,还能不结婚? 说话这人自觉猜到了真相,大概是秦振中替秦慧敏出气,哪家姐妹遇上这种事,但凡有点血性的兄弟都不能心平气和啊。谈对象就好好谈嘛,闹出那种丑事来,最丢人的还是女同志,要不秦母能气得进医院。 要搁在一年前,出了这种事,女的胸前得挂一木牌,写上大破鞋,男的得戴上高帽子,写着大流氓,然后被拉出去游街示众。 他们厂里的刘师傅,对象从老家来看他,两人没忍住在防空洞亲热了下,被联防队堵了个正着,可不就遭了殃,工作丢了不算,还被送去‘流氓学习班’改造。 这亏得大革命结束了,要不姜建业和秦慧敏哪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姜建业用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瞪着秦振中的眼里能迸出火花来,却是没附和要去派出所。 围观群众瞅着这两男一女,秦慧敏还长得不错,顿时想歪了,难道是争风吃醋?忍不住双眼发光,在这个娱乐贫乏的年代,风月之事,向来是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一大话题。 各色各样的目光投过来,秦慧敏面如红布,低头就走。 姜建业握了握拳头,很想一走了之,可想起这件事的后果,只能扭头跟上秦慧敏的脚步。这事总得解决,要不然有的是人对他指指戳戳,奚落嘲笑。 被撇下的人群满心失望,拿眼瞅着立在原地气得直哆嗦的秦振中。 那老邻居想想憔悴不堪的秦慧敏,目光落在怒气冲天的秦振中身上,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秦振中道:“你啊,别这么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最后难做的还不是你妹子。” 围观群众:合着是兄妹啊! 秦振中捏着拳头没吭声,他都想揍死姜建业,秦慧敏是不对,可那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教训秦慧敏。 他囫囵朝对方点点头:“让您费心了。” 见状,老邻居点点头,叹了一声离开,现在这些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毛躁。 秦振中迈开大步追了上去,很快就追上秦慧敏,他得问清楚,她和姜建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哥,你先走。”秦慧敏抽手 秦振中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恶狠狠的瞪着秦慧敏。 秦慧敏瑟缩了下,低头错开他的视线:“我有话跟他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秦振中怒气腾腾地吼。 秦慧敏白了脸,悲声道:“我总得想办法把这事解决了,要不我怎么见人。”说着眼里忍不住起了泪花。 “你想怎么解决?”秦振中咬着牙问。 秦慧敏垂下眼皮,瓮声瓮气道:“除了嫁给他,我还能怎么办?” 当即一股恶气窜出来,在秦振中胸口横冲乱撞,声音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恨恨指着秦慧敏:“嫁给他,你脑袋进水了,嫁给他,你以为就有好日子过了。” 一旁的秦振中眼神一厉,休想! 秦慧敏惨然一笑,直言不讳:“再不好过,能比现在情况更糟糕。不结婚,我们俩都得顶着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前途都完了。” 姜建业脸下肌肉抽了抽,不甘地握紧拳头,这个女人不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那么恬不廉耻的陷害他。 “先结婚过了这个难关再说,大不了再离婚。”秦慧敏语调恢复平静,彷佛结婚离婚就像喝水吃饭一般平常。 姜建业猛然抬头,眯眼盯着秦慧敏。 秦慧敏吸了一口气,抬眼直视姜建业:“你觉得怎么样?” 姜建业一言不发地盯着秦慧敏,似乎要穿过皮肉看清她的真实想法,先结婚渡过难关然后离婚,这的确是他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秦慧敏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是真的,还是糊弄他? 不管真假,到时候他自然有手段让秦慧敏离婚。 秦振中傻愣愣的戳在那,整个人都乱了,这还没结婚呢,居然都商量好离婚了。他想痛骂他们胡闹乱来不负责任,可话到嘴边又挫败的地咽了回去。 不结婚,这事怎么收场?乱搞男女关系这顶帽子永远都摘不掉了。 秦振中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突然蹲下去吼了一声:“让你作,让你作!” 秦慧敏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拿手背擦掉眼泪,对姜建业道:“走吧。” 姜建业眯着眼审视她良久,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埋得什么药。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姜建业去大厅找到等候的姜母。 但见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姜母心疼的无以复加,一叠声问怎么回事? 姜建业言简意赅说了一回,连忙又安抚震怒的母亲,如此这般一说。 姜母脸色难看的紧,恨声道:“你是瓷器,她是瓦罐,咱们不跟她硬碰硬。且等两年,你离了婚想找个大姑娘都行,我倒要看看她离了婚这日子怎么过!” 就是这两年,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现在他们忌惮她,等她进了门,她就不信自己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 到了这步田地,姜母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难道真跟秦慧敏继续歪缠下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掰扯不清了。 世人又最爱这些个桃色新闻,当年闹革命那会儿,除了‘地富反右坏’外,就数偷情捉奸抓的最厉害。 如今那些‘造反派’不能光明正大闹革命,就盯着作风问题蠢蠢欲动。 她儿子大好前程摆在那,不能冒险。 姜建业也是这么想的,玉石俱焚,损失最大的那个是他。 商量好之后,两人就去病房找秦母,当着秦家父母的面,姜建业提出要娶秦慧敏。 “……之前那些事已经没必要再计较,眼下结婚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对我好,对她也好。”姜建业言辞恳切:“事到如今,我认了。我愿意娶她,跟她好好过日子。” 躺在病床上的秦母动了动眼珠子,目光笔直的看着姜建业。 姜建业顿了顿,说了进来以后最真心的一句话:“就算过不下去了离婚,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您二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不过一天的光景,他看起来就老了好几岁。 姜母闭了闭眼,低声道:“那天在办公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建业脸色沉了沉,眼底划过屈辱之色,又瞥一眼紧张不安的秦慧敏:“我和她吵了起来,气急之下动了手,就这么让人误会了。” 若可以,他巴不得把秦慧敏干的那点恶心事说出来,让秦家父母看看,他们养了一个如何不知廉耻的女儿。 然秦慧敏的警告犹言在耳,想起那女人疯狂的眼神,姜建业心里就打突。他相信这女人无路可走之后,真的敢去告他耍流氓,光脚不怕穿鞋的,她什么都能豁出去。 秦母定定看着秦慧敏。 秦慧敏垂下眼睑,她不敢让父母知道她做了那种事,更怕把她妈气出个好歹来。现如今,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种事,竟然是她做的。 “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吧。”秦母疲惫万分的闭上眼,姜建业说了这么多话,她只听进去了一句,离婚也比乱搞男女关系好听。离婚不算太丢人,乱搞男女关系不只丢人还毁人。 可是离婚以后,秦慧敏又该怎么办?想起小女儿,秦母便觉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她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了。 等许向华从江家回来,再陪着休息好的秦慧如去医院探望秦母时,便被告知了姜建业和秦慧敏决定结婚的消息。 说话的秦父老脸通红,只觉无颜面对许向华。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作为‘受害人’他说啥都不合适。目光在嘴角乌青的秦振中脸上绕了绕,心道,他这是错过了什么大戏。 不过无论如何,都和他没关系。管他们结不结婚,反正他们一家马上就要离开,这两人能化干戈为玉帛好好过日子也罢,还是婚后每天都在世界大战也好,都碍不着他。 倒是挺佩服秦慧敏居然敢往这个火坑里跳,他是不肯信姜建业会认命跟秦慧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姜建业同意结婚,那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心里不定憋了多少火。 都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就是可怜了老人跟着牵肠挂肚。 “小姨要当新娘子了?”许家阳大概是这个病房里唯一高兴的了。 心思郁绕的秦父摸了摸他的脑袋,结婚多大的喜事,可他们怎么欢喜的起来,这婚早晚得离,就是结给别人看,堵流言蜚语用的。 许清嘉抓了一颗草莓塞他嘴里,堵住他的嘴。离开江家时,何云溪装了些水果塞给他们。 在医院坐了会儿,秦慧如便让秦父回去休息,她留下照顾秦母。 秦振中忙道:“今晚我来好了。” “那你明天怎么办,你已经请一天假了。”秦慧如皱眉道,眼下有一份工作不容易,哪敢随意请假,就是许向华那,她都担着心,想着让他早点回去才好。 “我来吧。”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秦慧敏弱弱道,出了这种事,短时间内,她也没脸回去上班。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许家阳不安的往许清嘉身边挪了挪。 许清嘉抓住他的小手捏了捏,抬眼打量门口的秦慧敏,整个人都透着股小心翼翼,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家人失望,未来的丈夫也厌弃她,值得吗? 最后还是秦父看了眼秦母道:“那就你来吧。”她气坏的,她不来谁来,都是要上班的,秦慧如不用上班,可也不是铁打的,还要顾着丈夫孩子。 如此,秦父便随着大女儿一家离开医院,秦振中和秦慧敏留下,等傍晚钟芸过来探望之后,秦振中再跟钟芸一块回家。 吃过晚饭,愁眉不展的秦父就回了房,省得待在客厅里影响外孙们的情绪。 许家阳绝对是最无忧无虑的一个,客厅里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上正放着样板戏,他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许清嘉有点怀疑他看不看得懂。 秦慧如在厨房里洗樱桃和草莓,一边洗一边问许向华江家之行。 “两口子都是和善人,临走的时候,一个劲邀请我们下次再过去。嘉嘉阳阳也很乖,没失礼,江平业爱人特别喜欢咱家嘉嘉阳阳。” 闻言,秦慧如宽心不少,听了他后一句,又翘起嘴角,没哪个当妈的不喜欢听自家孩子讨人喜欢的话。 许向华跟着笑,拿了一颗洗干净的草莓递她嘴里。 秦慧如溜他一眼,张嘴吃了:“有点酸,待会儿撒点白糖。” 许向华笑道:“到底过季节了。” 秦慧如随口道:“也不知他们哪儿买来的?这草莓早就下市了,荔枝还没上市,他们就买到了。” 就是樱桃虽然正当季,可在供销社里头也少见的很,多数还没摆出来就被有门路的提前买走。许向华带回来这一袋,又大又红,一看就是一等品。 “他们那样的人家,总有些特殊的门路。”许向华笑了笑。 秦慧如想想也是。 许向华又拿了一颗樱桃喂秦慧如。 秦慧如转过脸:“刚吃过饭,吃不下了,你自己吃。” 许向华哪不知道她是想省给孩子吃。江家送的这几斤水果,秦母那送了点,秦振中家的双胞胎又给了点,剩下的就没多少了。 说到底还是穷闹得,不比较就不知道差距有多大。 今天去江家这一趟,对他造成的触动极大,古朴精妙的四合院,小汽车,大彩电,钢琴…… 羡慕吗?当然羡慕。羡慕的同时,也让许向华生出了强烈的野心,他想让家人过上这样的生活,住好的,穿好的,吃好的。 “还有这么多,够他们吃的。”许向华趁她不注意,把樱桃喂进她嘴里。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把狗粮的许清嘉默默扭过头,她又相信爱情了,真的! 又默默拿起一颗荔枝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才不羡慕! “啊!”许家阳突然扭过头,朝许清嘉张开嘴。 许清嘉没了脾气,去掉核把荔枝肉塞他嘴里,小家伙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狐狸,又积极地抓了一个荔枝放她手里。 厨房里的两口子,完全不知道自家小闺女被闪瞎了狗眼,已经把话题说到家里的枇杷树上。 秦慧如颇为怀念地说道:“家里的枇杷该熟了。” 崇县几百年前起就是枇杷大镇,后来为了增加粮食产量,所有枇杷树都砍了。再后来,政策放宽,按户口大小允许每家在自留地里种几棵枇杷树,许家是超大户,可以种五颗枇杷树。每年枇杷成熟的季节,都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 许向华笑:“出来前就有不少黄了,不过还酸着,阳阳没忍住摘了一个吃,酸的牙都倒了。这次回去,应该有一部分能吃了。” 分家时,他特意留了一块种着枇杷树的自留地。 “嘉嘉阳阳户口转了,自留地还没收回去?”秦慧如突然想起这一茬。 许向华:“等之前种的东西都收了,村里才会收回去。县城那房子前头有个院子,回头我去弄几颗果树来给他们解解馋。”现在可不会管你种什么东西了。 迟疑了下,秦慧如小声道:“我妈这身体我也不放心,要不你先回去,我和嘉嘉阳阳再多留一个星期。爸妈两年没见孩子了,也想多和他们待几天。”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许向华。 许向华温和一笑:“行,就是嘉嘉的功课,你看着点,六月底就要毕业考。” 秦慧如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她的功课我测过,毕业考没问题。”许清嘉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她带的班,女儿成绩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沉吟片刻后,许向华叮嘱:“你妹妹的事,你就听二老的意思来,别插手,咱们立场尴尬。” 秦慧如默了默,苦笑:“她主意正,别说我了,就是爸妈都插不上手。你说,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小时候多乖一人,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变得她都觉得可怕。 她都有点庆幸自己不用和秦慧敏朝夕相处,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了。可她能躲开,爸妈怎么办? 和姜建业结婚,这档子事算是过去了,可以后呢,这两人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最后还不是要让父母担心,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做了母亲才会明白父母的不容易。 也许不是变得快而是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以前没遇上事,所以看不出真性情来。不过这种风凉话,许向华当然不能说,到底是小姨子。 “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许向华只能道。 秦慧如轻轻一叹,心里有些乱。连忙又打叠起精神洗水果,然后拿出柜子里的白糖在草莓上撒了点,端出去。 见秦慧如眉心带着轻愁,许清嘉叉起一颗草莓递过去。 秦慧如柔声道:“妈妈刚刚吃过了。” 许清嘉不依不饶就是要喂。 秦慧如无法,只得张开嘴,沾了白糖的草莓格外甜,甜的心都要化了。秦慧如爱怜地摸摸女儿白嫩嫩的小脸,突然间觉得整个人都安宁下来。 许向华赞许的看一眼女儿。 两天后,许向华启程离京,秦慧如带着儿女去火车站送他。 “回来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火车站接你们。”秦家这能买到卧铺票,卧铺车厢环境好,不用担心。就是火车站到崇县要转好几趟车,带着两个孩子,他不放心。 许向华又叮嘱:“行礼都寄回来,随身带一点要用的就行。” 许清嘉无语地听着他婆婆妈妈的嘱咐,都说八百遍了。秦慧如又不是第一次带两个孩子坐火车,以前探亲都是这么来的,谁让他不招待见。 秦慧如好笑:“知道了,你快去检票,车都要开了,到家后打个电话。” 许向华应了一声,又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要听妈妈的话。” 许清嘉和许家阳点头如捣蒜。 许向华这才不再多话,拎起箱子,检票,进站,回身朝娘儿三用力挥了挥手,还怪舍不得的。 许清嘉也挥了挥手,不舍之情终于姗姗来迟。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送走许向华, 秦慧如又带着两个孩子去居委会办了暂住手续, 时下人口流动管理严格,按着之前的介绍信,两人只能留到今天。 若是不补办一道手续, 万一被人查到或者举报, 居委会立马上门赶人。 有秦母的病历在,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两个孩子便能多留一个星期。 从居委会回来, 秦慧如就去医院接秦慧敏的班,眼下姐妹俩轮流照顾秦母。 “姐。”秦慧敏嘴唇嗫嚅了下,忐忑地望着秦慧如。 秦慧如对她点了点头, 便要绕过她去病房。 “姐,我们能谈一谈吗?”秦慧敏咬了咬唇, 哀哀的望着秦慧如。 自从出事后, 姐妹俩就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遇上了也就点头打个打招呼。 不只秦慧如,秦父秦母还有秦振中都是这种态度, 拿她当空气, 一天,两天,三天……她受不了这样的冷淡。 秦慧如抿了抿唇, 拍了拍许清嘉的肩膀:“你带弟弟去找姥姥, 妈妈待会儿过来。” 许清嘉看一眼秦慧如, 又看一眼骨瘦形销的秦慧敏, 乖巧点了点头,拉着许家阳离开。 见两个孩子进了病房,秦慧如才收回目光,看向秦慧敏。 秦慧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喜色。 秦慧如心头不是滋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姐妹俩去了外面的阳台,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照的这一片亮堂堂的,连带着秦慧敏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不少。 “对不起,姐!”秦慧敏毫无预兆的朝着秦慧如重重鞠了一个躬,这几天,她一直想对秦慧如说一声对不起,可她找不到机会,许向华一直跟她姐在一起,她不敢凑上来,她害怕。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害怕许向华,明明他都没正经跟她说过一句话,可她面对许向华就控制不住的心虚气短。 秦慧如静静地看着九十度弯下腰的秦慧敏,没有说话。 半响都没听见她出声,秦慧敏一颗心不住往下坠,刚刚被驱逐走的阴霾再一次慢慢占据心房,她忍不住抬起头,就见秦慧如看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 “姐,对不起,”才说了几个字,眼泪就落了下来,秦慧敏无助地看着眼前秦慧如,抽泣:“姐,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做出那种事来了。对不起,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 哭声渐渐变大,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消瘦的脸颊落下来。 秦慧敏泣不成声:“姐,对不起!” 秦慧如垂了垂眼:“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别再犯了。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惹爸妈生气了,他们年纪大了。” 秦慧敏眼睛亮了下:“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忐忑不安又期待地看着秦慧如:“姐,你能原谅我吗?” 秦慧如沉默不语。 秦慧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声音变得无比干涩:“姐,你不愿意原谅我是不是?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她说着,跑过去拉住秦慧如的手,哭道:“姐,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原谅我。” 秦慧如抽了抽手,没有抽开,她便不再强求,脸色慢慢冷下来:“等你有了孩子,也许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如果你只是对不起我,我可以原谅你的,你是我妹妹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你想害向华,还会连累嘉嘉阳阳一辈子,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秦慧敏身体一僵,争辩:“是姜建业逼我的,我不想——” 秦慧如突然打断她的话:“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所以你一点都没错是不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时至今日,秦慧敏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没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的。 秦慧敏从来没再秦慧如脸上见到过这样冷的眼神,冷得她心底发寒,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支支吾吾想解释,却又再说不出来,事实摆在眼前,她无从辩解。 “其实我原不原谅你,并不重要的,我马上就要走了,咱们以后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秦慧如轻叹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在爸妈说情,那还是别想了,我不会的。” 秦慧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慧如。 秦慧如满心悲凉,居然真的猜中了。 “姐,不是,我不是。”秦慧敏心慌意乱地想解释。 秦慧如满心烦乱,不想再听下去,伸手拂开她,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秦慧敏茫然看着落空的双手,忽然捂着脸哭起来。她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原谅她,难道错一次,就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远都翻不了身了吗? 离开的秦慧如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了想,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定看不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望着镜子里的倒影,秦慧如忍不住想,自己当初要是没回来,是不是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嘴角不禁浮起一缕悲哀的笑容,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周五那天,秦母出院,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趁着周日秦母打算带着秦慧如和许清嘉许家阳去乡下看望老人。 秦父这边早没什么亲戚了,倒是秦母这边,因为老母亲还健在,所以和娘家关系一直十分密切。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秦母总想着让娘家人见一见,尤其是她老母亲,最是疼爱秦慧如的。 去一趟得三个小时,秦父原想反对,只秦母坚持:“医生不都说我没事了,以后注意情绪,按时吃药就和平常人一样。” 反对无效,于是祖孙三代大包小包的出发,至于秦慧敏,谁也没有提起。 转了三趟车,总算是到了方家屯,一下车就有秦母的侄孙方有田在车站等着。靠近首都,天时地利又人和,方家屯颇为富裕,屯里装了电话,出发前,秦母给娘家人打了电话。 方有田一把接过重物,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嘉和许家阳:“嘉嘉阳阳越来越漂亮了。” 秦母听了就高兴:“这是你们大表哥,还记得吗?”之前回来探亲时见过,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两个孩子估摸忘光了。 许家阳果然满脸的茫然,两年前,他才三岁,能记得啥。 许清嘉模模糊糊有点印象,甜甜唤人:“大表哥。” 方有田稀罕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引着人往家走,一边说道:“太婆知道姑奶奶要来,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开始和面,说要给你们做杂酱面吃。” 秦父笑呵呵道:“妈做的杂酱面最好吃。”又乐淘淘对外孙们道:“你们有口福了,你们太婆这些年轻易不下厨。”老太太都八十多了,虽然身体倍儿棒,一顿能吃一大碗饭,可谁敢让她操劳。 秦父不禁和秦母忆起往昔来,他没爹没妈,岳父岳母拿他当亲儿子待。 许清嘉好奇的打量四周,发现不愧是天子脚下,一路走来,都是砖瓦房。不像三家村,大多数村民的房子都是半砖半泥,甚至还有茅草房,地里忙活的人脸上都有肉,看起来精神不错。 她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地里种的不是粮食,像是草药,许清嘉直接指着路边的植物问:“这是什么?” 方有田道:“这是桔梗,咱们这习惯叫它铃铛花,是一种很好的草药。”他们大队长是个能人,打通了路子带着他们种植中草药,这东西可比粮食。精贵多了。所以他们一个公分值一毛钱,勤快的一天能拿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钱,不比城里工人差,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愿意嫁到他们这来。 又遗憾:“再过两个月就开花了,紫色的花可好看了,不少人专门跑咱们这来看花。” 许清嘉表示长了见识,又指着几种不认识的植物问。 方有田有问必答。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方家。 方老太跟着大儿子住,红砖黑瓦的三合院,十分气派,老太太坐在炕上,抬手把许清嘉和许家阳招到身边,宝贝似的摸了又摸,嘀嘀咕咕:“像如丫头,标致。” “几岁了,读几年级了?” 等老太太第二次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许清嘉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老太太似乎有点糊涂了。 压下心头惊疑,许清嘉不厌其烦地回答。 说话间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了。 午饭很丰盛,方家杀了鸡又杀了鸭,还割了猪肉,主食是杂酱面,许清嘉几人碗里的面上浇了厚厚的肉酱。 老太太笑眯了眼:“太婆做的酱,多吃点。”说着又舀了一勺肉酱倒在许清嘉和许家阳碗里。 许清嘉吃了一口,眉眼弯弯道:“太婆做的杂酱面真好吃!” 老太太顿时更乐了,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得意道:“我做的杂酱面,全屯都数得着的,你姥姥爱吃,你妈也爱吃,就是当年穷啊,一年都吃不到几次,现在好了,一个月就能吃好几次。” 方家人捧哏,忆苦思甜,夸现在的好生活,又把大队长给夸了一遍。 听着听着,许清嘉琢磨出一点味儿来,她怎么觉得方家是在展现家底。 再看又发现坐在对面的二表舅夫妻俩看着他们姐弟的眼神格外温柔,温柔的都能滴下水来了,期间更是时不时夹菜。 许清嘉有点吃不消这热情,心里有点方。 秦母不由尴尬,当初为了安秦慧如的心,她想让二侄子一家收养许清嘉姐弟来着。虽然秦慧如一口反对,可她没死心,这不就没跟娘家说,再后来许向华来了,自然没这个没念头了。可一茬接着一茬的事,她也没机会告诉娘家那事作罢。 吃过饭,秦母赶紧让大侄女方媛婷带着两孩子出去玩。 人一走,不等秦母开口,方二舅就激动的搓了搓手,迫不及待道:“姑,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照顾孩子。” 方舅妈连连点头,他们以为秦母是带孩子来看看环境的,所以杀鸡宰鸭又说了那么多话,就是想让他们放心,孩子过来了,吃不了苦。 两个孩子乖巧又漂亮,两人稀罕的紧。 秦母脸色发僵,秦父都尴尬的挠了挠头。 秦慧如幽幽看一眼秦母,合着她妈还没和这边说明白。 秦母脸一红,窘迫道:“慧如要复婚了,过两天,她就带着孩子回那边。” 方家人一惊。 方家人如何惊讶,方二舅夫妻替秦慧如高兴之余又有那么点遗憾,暂且不提,方家姐弟正带着许清嘉在药田里走,方媛婷觉得他们这最稀罕的也就是这些药田了,外人肯定没见过。 一边看,方媛婷一边问许清嘉老家的情况。 问完了,小姑娘有点小骄傲。 许清嘉好笑,地域歧视链,不管什么时候都存在,这小姑娘还算含蓄的,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方媛婷,这谁啊?”斜刺里冒出来一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少年,拿眼打量许清嘉姐弟。 刚才还笑盈盈的方媛婷收起笑,板着脸道:“关你什么事啊。”拉着许清嘉就要走。 吃了冷脸的少年也不恼,笑嘻嘻的追上来:“我和不是好奇吗?”说话间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先递给许清嘉,许清嘉看了看方媛婷没拿。 那少年挑了挑眉头,又给许家阳,许家阳往许清嘉身后躲,少年笑了,又给方家弟妹。 几人喜滋滋的拿了,异口同声:“谢谢建新哥。” 赵建新笑眯眯看一眼方媛婷,又问:“这是谁啊!” “表姑家的弟弟妹妹。”拿了糖的孩子有问必答。 赵建新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对方媛婷道:“就说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你弟弟妹妹啊,和你长得有点像。” 许清嘉惊讶地看一眼赵新建,这嘴还挺甜。 果见方媛婷脸色回暖,嘴角还翘了翘。 许清嘉忍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媛婷十六岁,这少年瞧着十七八的样子,在农村都够结婚了。 赵建新心喜,正要打蛇尾棍上,突然眯了眼,盯着大路嘀咕:“这是谁家里人来了?” 不消他说,许清嘉一行也听见了引擎声,循声就见一辆越野车开过来。 许清嘉留意到众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 她哪知道,方家屯因为离城不远,条件又好,所以城里不少人家想法子把孩子送到这儿来下乡。 既然下乡不可避免,那么只能尽量选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免得孩子们吃苦。想孩子了,还能来看看,知青不能随便回城,但是家长过来可没人管,所以时不时的方家屯就能看到陌生人,汽车不多见,可也没少见。 赵建新就是这种情况,家里有点小权势,又不够硬,遂把孩子安排在方家屯。 还是方媛婷给她解惑:“咱们这的知青大多都是城里来的,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探望。”说到这儿又剜了赵建新一眼,赵建新就是去年下来的知青。 她爸妈说了,能来他们这的知青,家里条件都不会太差,早晚还是得回去的,让她别跟赵建新掺和。 “东子,我觉得这地还不错,妈到底是亲妈。”坐在驾驶座上的邵泽敲着方向盘,心情大好。 他爸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他送下乡,邵泽反对无效,哪怕搬来爷爷奶奶都没用,还是他妈给力,把下乡地点的选择权抢了过来。 方家屯就是他妈给他挑中的地方,趁着周末,他过来看看情况,还拉上了唯一有空的韩东青。 副驾驶座上的韩东青透过摇下玻璃的窗户往外看,看房屋就能知道一个地方的经济条件:“瞧着还行,离家也近,一天就能来回。”忽的目光一顿,嘴角翘了翘,京城可真够小的,这都能碰上。 许清嘉也觉得京城太小了,见韩东青看过来,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心情不错的韩东青随意的摆了摆手,想起那天这小姑娘怎么逗都不肯叫一声哥哥。 余光瞥见韩东青动作的邵泽侧过头,人已经过去了,遂没看见,奇怪:“跟谁打招呼呢?” 韩东青漫不经心道:“一小朋友。” 邵泽瞅着他笑:“你这交游够广阔的啊,这儿都有认识的。” “看路!”韩东青提醒,技术一般,还想开村道,坐的他都不安心。 “切,就我这技术,别说这路,盘山公路都不在话下。”话音刚落,一头小牛斜刺里冲出来。 邵泽大惊失色,下意识打方向盘。 韩东青扑过去想阻止,然为时已晚。 后面的许清嘉就见那辆车猛地一晃,然后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向田野,翻进泥水沟。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呸!”摔得眼冒金星的邵泽吐出溅进嘴里的脏水, 脸都绿了。不过这会儿也看不出来了, 他脸上都是泥点,原本时髦的大背头此刻一揪一揪挂在那,看起来狼狈极了。 韩东青比他更狼狈, 为了避开那头牛, 邵泽往他这打了方向盘,所以车是从他这边翻的。他现在半个人泡在泥水沟里, 身上还压了个邵泽, 百来斤的重量,重的像头猪! 透过挡风玻璃看进去的许清嘉就见两人龇牙咧嘴的躺在那,嗯, 应该没事……吧?! 韩东青没好气地推邵泽:“还不滚出去。” 邵泽撮了撮牙花,摸索着开门, 幸好门没坏, 外头赵建新也帮着拉开门,伸手拉邵泽。 邵泽抓住伸进来的手站起来,一脚踩在韩东青肚皮上, 踩得毫不留情。 “靠!”韩东青的脸扭曲了,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目睹了这一脚的许清嘉皱了皱脸,替他喊了一声疼。 瞥见小姑娘脸部变化的韩东青揉揉肚皮,只想踢死邵泽这个害人精。 发觉触感不对的邵泽嘿嘿一笑, 亮出一口大白牙, 爬出去后, 讨好的伸出手。 韩东青瞪他一眼, 解开安全带,拉着他的手,踩着座位爬出来,所过之处,滴下一串泥水。 浑身湿漉漉的韩东青脸黑了,用力撸了一把脸,撸下一把灰泥水。 “你们还好吧?”许清嘉觉得可能不太好,翩翩佳公子成了泥水落汤鸡,这反差有点大。想了想,友情赞助一条蓝格子手帕,好歹前两天刚吃了人家的水果。 韩东青接过手帕擦脸,对她笑了笑:“还好。”车子侧翻进水沟,并没有受到大冲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着拿眼看邵泽,韩东青上下打量细皮嫩肉的大少爷:“怎么样?” 邵泽甩了甩肩膀,估摸了下道:“没事。”瞅瞅他手里的帕子,顿时不平衡了,这小姑娘偏心眼儿啊,明明他比韩东青好看。 目光忽然凝了凝,邵泽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哪儿见过。也没多想,视线一转,盯上了一旁的方媛婷,粲然一笑:“妹子,有手帕吗?”脸上湿哒哒的,难受得慌。 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方媛婷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掏出手帕递给他。 邵泽哪能没察觉,登时心塞,伸手接手帕时才想起自己的狼狈样,不由讪讪,拿着手帕胡乱擦了一把脸。长这么大,今天绝对是自己最狼狈的一天。 许清嘉也觉得今天可能是两位公子哥儿最倒霉的一天,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江一白的情形。同情的溜一眼满身狼藉的韩东青,不愧是兄弟,一山还比一山高。 擦着脸的韩东青察觉她同情的小眼神,不禁好笑,一边脱湿透的外套,一边问她:“这儿有电话吗?” 许清嘉点点头。 韩东青便问:“能不能麻烦带个路?” 许清嘉看向方媛婷:“婷婷姐,你能带他们去打个电话吗?”又补充道:“这个哥哥我认识。” 方媛婷惊讶的看着她,似乎想问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这年头能开小汽车的都不是一般人。不过她到底知道这样问不礼貌,遂只道:“就在前头。” 脱了外套,绞干了裤脚的韩东青笑道:“那麻烦带个路。” “诶诶,”邵泽哎了两声,终于想起哪儿见过许清嘉,指着她道:“江小白的小——”韩东青推了他一把,私下胡咧咧不够,还当着人小姑娘的面说出来,回头把人小姑娘气哭了怎么办? 邵泽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小——妹妹。”怪不得刚韩东青说遇见个小朋友呢,感情是她。 两人这眉来眼去的,许清嘉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邵泽没话找话:“你是这儿的人?” 许清嘉摇头:“来走亲戚的。” 说话间的就到了队里,方家屯大队长正在往外走,有人跑来跟他说有车翻进沟里了,他不放心,正想去看看,就与一行人在院子里撞了个正着。 “叔,他们车翻了,想借电话使。”方媛婷主动说道。 方队长忙道:“人没事吧?”目光放在韩东青和邵泽身上,见他们满身狼狈依旧气定神闲,心里又重视了几分。 “没事,就是想借电话给家里报个信。”韩东青客气道:“给您添麻烦了。” 方队长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说着引着二人进屋子,电话就放在中间那张桌子上。 韩东青再对他笑了笑,拿起电话就拨号码,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边:“……人都没事……车子坏了……就在方家屯,行,我们等着,快点啊!” 挂了电话又对方队长道了一声谢。 他客气,方队长也客气,皱着眉头道:“你们这样子挺难受的吧,要不要去我家洗洗,换身干净衣裳。” 到底是大队长,见多识广,这两后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结一个善缘,总是错不了了的。 他们屯里现在能过上好日子,就是他当年帮了一个知青,那知青就用家里的关系让他们方家屯种起了草药。 韩东青和邵泽对视一眼,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真是太感谢您了。”沾了泥水的衣服慢慢在结硬,身上跟裹了一层泥似的,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僵。 方队长朗笑:“不用客气,你们在我们屯里遇上了麻烦,我们哪能不搭把手啊。” 说罢,便带着二人回家,也是巧了,方队长家就在方大舅家隔壁,论关系两家还是本家。 路上,方队长状似随意的问他们来方家屯做什么? 韩东青笑回,出来探亲,不小心开错了道。邵泽到底是在走后门,哪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 在他们身后,方媛婷面色不善的盯着赵建新:“你跟来干嘛?”她爸妈可不喜欢赵建新,觉得他就是闲着无聊,追着她玩。 在这方家屯里,方媛婷也算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还是高中生,可是不少屯里小伙子的梦中情人。 赵建新端着笑脸,眼神梭梭往走在前面的邵泽身上飞,带着幽光,这小子刚才问方媛婷要手帕了,他都没要到过。这小子一路还在找方媛婷说话,肯定是居心不良。 天地良心,这后半句绝对是赵建新疑邻偷斧,邵泽是个自来熟,一路跟谁他都叨叨了两句,重点还是在逗许清嘉,奈何许清嘉不惜搭理他。 泡在醋缸里的赵建新哪能说实话,含含糊糊:“跟过来看看嘛!”当然是要严防死守情敌。 方媛婷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到了方队长家,许清嘉一行径直回了方家,赵建新倒是想跟进去,奈何方媛婷虎视眈眈看着他,于是他只好转道去了方队长家,他和方队长家的大儿子是朋友。 韩东青和邵泽直接脱了衣服,只穿着一条裤衩在院子里冲澡,五月天不热,但也不冷,大小伙子,火力旺,倒也经得住。 不小心看了一眼的许清嘉的连忙缩回脑袋,非礼勿视,话说回来身材真不错,腿那么长! 殊不知,那一边的赵建新已经警铃大作,之前两人在泥水沟里滚了一圈,灰头土脸,毫无形象可言。 可这会儿水一冲,彷佛蒙尘的珠玉,绽放光彩。 居然是个小白脸!赵建新心里酸的开始冒泡,一个大男人长那么白干嘛,还生的这么秀气,又不是娘娘腔。 方队长的大儿子往边上挪了挪,远离冒着黑气的赵建新,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正在冲洗身体的邵泽打了一个哆嗦,冷死他了。不比韩东青,打小就被送进军营摔摔打打,邵大少爷有一个爱子如命的妈,养得身娇肉又嫩。 邵泽一边哆嗦着一边洗头发,觉得自己能洗出一斤泥来,不由羡慕韩东青那劳改头,撸一把就洗干净了。 不经意间一转头,正对上韩东青赤。裸的上半身,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还覆着薄薄的肌肉,邵泽洗头的动作顿住了。 韩东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邵泽用力一甩头,甩的水珠满天飞。 被甩了一脸的韩东青:神经病! 洗干净泥污,两人进了方队长准备好的房间换上衣服,衣服是方家大儿子的,有点小,穿在两人身上绷得紧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计较的时候,总比穿着脏衣服舒服。 韩东青从脏衣服里把钱和粮票掏出来:“待会儿去买点东西,我看见路口有家供销社。” 擦着头发的邵泽点点头,也从换下来的衣服里摸出钱票。 错眼间,韩东青看见了那块蓝格子手帕,捡起来往外走。 “干嘛?”邵泽满头雾水。 韩东青扬扬手帕:“洗干净还给人家,你那条也洗一洗。” “你就不会帮我的一起洗了。”身后传来邵泽的叫骂声。 两人收拾好出去,方队长的大儿子就迎了上去,憨憨一笑:“我爸找人去给你们拉车了。” 两人又是一通道谢,赶紧去供销社买东西,基层供销社东西少,多是些针头线脑,仅有的几瓶酒烟罐头都被两人包了,韩东青还买了些糖果。 东西先拎到方队长家,随后两人拿着烟去了翻车的地方。 方队长过来找方有田拖车,他是队上的拖拉车司机。孩子们一听要拉车,顿时来了兴致,全都跟了过去。 许家阳也兴致勃勃,许清嘉便跟着一道去凑热闹。 等几个人帮着在车上绑好绳子,方有田便发动拖拉机,轰隆轰隆的轰鸣声中,汽车被一点一点地从泥水沟里拉了出来。 过来凑热闹的人们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 许清嘉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彷佛干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韩东青和邵泽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一看情形便明白怎么一回事情,连忙递了两包烟给方有田。 方有田下意识看向方队长,在对方点头之后,才喜滋滋地伸手接过。 两人又拿着烟分给帮忙的男人。 邵泽记得是赵建新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的,瞅着他黑油发亮的脸,也估不出他成年没有,索性也塞了一包烟给他。 “手帕晾在队长家,回去我就还你。”韩东青递了一把糖给许清嘉。 许清嘉弯了弯嘴角,道了一声谢接过糖。 那厢邵泽也抓了一把糖递给方媛婷,一口一个妹子的:“妹子啊,你的手帕我也洗干净了,待会儿来拿。” 方媛婷没想到他洗干净后这么俊俏,比电影里的男主角还好看,再听他喊妹子,脸不自觉的红了。 邵泽笑了笑,又给方家弟妹塞了糖。 满腔悲愤的赵建新差点把手里的香烟扔到邵泽脸上,谁是你妹子啊,少乱攀亲戚。 车子弄上来之后,方队长就吆喝大伙儿散了,带着韩东青和邵泽往家去。 方媛婷一边走一拿眼偷偷看邵泽,心跳的越来越快。 许清嘉忍笑,在心里哼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这么想着也看了一眼邵泽,还真别说,这人一洗干净,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遮不住那张俊美不凡的脸,肤如白玉,长眉斜飞,风流蕴藉,嘴角的笑容带着一点痞坏。 目光又移到韩东青身上,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不比邵泽卖相差。 前者是俊美,后者是英俊。 原来方媛婷喜欢这一挂的。 许清嘉同情的看一眼缀在后面的赵建新,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天天追着太阳跑,把自己晒成了黑炭头。和邵泽站在一块,简直就是真人版的黑白双煞,对比惨烈。 途径队长家时,韩东青进去吧晾在竹竿上的手帕取来还给许清嘉,顺便把方媛婷那块也拿了出来。 方媛婷拿着手帕,透着股珍而重之的小心。 邵泽朝他们灿烂一笑,旋即转身进了院子。 方媛婷像是被他过于灿烂的笑容烫了下,白皙的脸蛋后可疑的红了红。 酸水咕咚咕咚从心底冒出来,泛滥成灾,赵建新就没见过方媛婷这幅娇羞的模样。 “他们就是走错路才来这,以后根本碰不着面。”犹觉不够,赵建新补了一刀:“咱们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一盆冷水浇下来,把情窦初开的少女浇了个透心凉,方媛婷扭了扭脸,狠狠踩一脚赵建新:“就你聪明!”说完怒气冲冲的跑了。 这一脚毫不留情,赵建新抱着脚在原地跳。 许清嘉为他默哀三秒,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方媛婷能不明白这道理。眼下她被美色迷了眼,过几天自然就清醒了,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矢志不渝的爱情。 跟着进了屋,许清嘉就发现方媛婷小姐姐垂头丧气的趴在那,就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 情窦初开,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确值得同情,不过她瞧着这小表姐除了郁闷之外并无多少伤心,便放了心,默默退了出去。 下午两点多,再是不舍也得离开,要不赶不上车了,他们明天还得上班。 依依不舍的到了别,老太太拉着许清嘉姐弟俩一个劲叮嘱,下次再来看她。 许清嘉连连点头,大声道:“太婆您好好保重,我们会再来看您的。” 老太太笑着应了,颤颤巍巍掏出两个红包递给许清嘉和许家阳。 秦慧如对儿女点了点头,不收老人家心里难过。 许清嘉便扬起笑脸,甜甜道:“谢谢太婆。” 许家阳也脆生生道:“谢谢太婆。” 话音刚落,便见韩东青走了进来。 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方有田迎上去,疑惑地看着他。 韩东青笑:“我们要回城,过来问下要不要和我们一块走。”又道:“车子挺大,坐得下。”之前闲聊时,他从许清嘉口中得知,他们一家五口当天便要回市区。好歹认识一场,又有他大舅的面子在,行个方便也是应有之义。 秦父有些犹豫,一方面觉得这么麻烦人不好,毕竟不熟。另一方面又实在觉得三个小时的倒车太折腾人,秦母大病初愈,两个孩子又小。 看出秦父犹豫,韩东青含笑道:“车子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刚才翻车时,弟弟妹妹也帮了不少忙。” 许清嘉觉得这人实在会说话,他们哪里有帮忙,哦,友情赞助一条手帕。 到底舍不得妻子和外孙受罪,秦父厚着脸皮应下了,想着待会儿塞点土特产给他们,多少是点心意。 拿上方家人给的礼物,一只捆起来的野兔,一篮子土鸡蛋,一家人便跟着韩东青出了门,方有田负责送秦家人。方媛婷踟蹰了下,没跟上去,她决定在家疗伤,省得见了更郁闷,都怪赵建新这个混球,要他多嘴! 方队长正在跟穿着军装的小战士闲话,见了秦家人,笑着打了招呼。 韩东青和方队长握了握手,诚恳道:“今天真是太麻烦您了。” 方队长心头熨帖,觉得这少年会做人。不像他们屯里那些个干部家庭出来的知青,带着股盛气凌人的劲头。 人小韩瞧着比他们家境好多了,可没他们那么自以为是的。 许清嘉看了一圈,没发现邵泽的身影。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韩东青轻描淡写道:“我朋友坐另一辆车。” 一辆车八个人坐得下,就是有点挤,所以他把邵泽赶到了装越野车的大卡车上。 自知理亏的邵泽捏着鼻子同意了,谁让他造了孽,在韩东青面前挺不直腰杆。 寒暄毕,众人上了军绿色的吉普车,小战士坐在驾驶座上,韩东青主动坐了副驾驶座。 秦父和秦慧如做了后排,把略微宽敞的第二排留给了秦母还有许清嘉姐弟。 从方家屯到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路途漫漫,只能聊天,没一会儿,秦父就和韩东青相谈甚欢起来。 秦父暗自惊奇,这小伙子瞅着年纪也不大啊,可古今中外天南地北都能接上话,不禁问:“小韩今年多大了?” 韩东青:“十七了。” 秦父:“还在上学吧?” 韩东青:“在上高中。” “读书好啊,好好读书,以后上大学。”秦父忍不住感慨,三个儿女没一个上大学,尤其是成绩最好的秦慧如,一直是他的遗憾。 韩东青笑了笑没说话,忽然发现许清嘉维持着趴在椅背上的姿势不短了,不禁疑惑,出声询问:“妹妹身体不舒服?” 秦父失笑:“她在看兔子,小姑娘就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话音未落,就见许清嘉突然露出一抹迷之微笑。 “嘉嘉?”秦父心肝一颤,声音提了起来。 许清嘉充耳不闻,整个世界只剩下一道经典数学题。 一对兔子一个月能生一对小兔子,两个月后小兔子就能长大生小兔子,那么,一年后,她能有多少只兔子?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下车的时候, 秦父一定要将鸡蛋留给韩东青作为这趟顺风车的谢礼。 原本是想送兔子的, 兔子比鸡蛋更金贵,但是许清嘉这一路时不时的回头看那兔子,眼里都在冒光。 秦父就舍不得了, 他想把这兔子留下来给外孙女。 推拒了两回, 见秦父态度坚决,韩东青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 但也是小康之家, 一篮子鸡蛋并不影响生活。 秦父这才安心了,揉揉许清嘉脑袋:“嘉嘉阳阳和哥哥再见。” 心情大好的许清嘉毫不吝啬灿烂笑容,笑得像朵花:“哥哥再见。” 韩东青嘴角一翘, 小姑娘眉眼弯弯,嫩生生的脸上小酒窝若隐若现, 又乖又萌, 遂也笑道:“再见。” 两相道别,韩东青示意司机开车。 目送汽车渐行渐远,秦父若有所感:“到底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大家风范。 秦母笑了笑:“好了, 回家吧。” 留在家里的秦慧敏听到钥匙的声音, 连忙跑过去开了门。 见到她,秦母脸上的笑容当场凝固,一天的好心情顿时笼罩上阴影。 秦慧敏心头刺了一下, 说不出的委屈, 强颜欢笑:“爸, 妈, 姐,你们回来了,累不累,饭我我已经做好了。”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不只秦慧如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是秦父秦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了。 许清嘉左右瞅瞅,也替她尴尬了,可这能怪谁,还不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这种尴尬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许清嘉一行离京都没有化解。 候车厅里,秦母不舍的抱抱外孙,又搂搂外孙女,眼眶渐渐红了,差点就想说再留几天吧。然想起许清嘉还要上学,硬生生憋了回去。 广播里再一次响起端庄的女声,提醒检票。 秦母按了按眼角,殷殷叮嘱:“回去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记得给姥姥姥爷打电话写信。” 她说什么许清嘉都只有点头的份,望着她泛红的眼角,许清嘉心里也酸酸的:“姥姥姥爷保重身体,有空来我们家玩,我们家有好多好玩好吃的。” 秦慧敏那糟心事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姜建业和秦慧敏两个人都被通报批评,幸而工作都保住了。 她听着话音,是要准备婚事了,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麻烦的开始。 她都想把二老接过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对此许清嘉认真考虑过,再两年政策放宽,人口可以自由流动,想过来并不难。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秦家两位老人怎么可能当真,却不妨碍他们心头暖洋洋的:“姥姥姥爷有空了,就下去看你们。” 秦母又叮嘱了秦慧如和许家阳几句,见实在开始没时间了,便道:“去吧,车上小心点。” “我知道,爸妈你们放心,我到了立刻就给你们打电话,有机会我就回来看你们。”看着父母发间银丝,秦慧如眼角微微发酸,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她一离开就是十几年。 一头是年迈的父母,另一头是丈夫儿女,秦慧如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才好。 “诶诶,好。”秦母推了推秦慧如:“走吧,车要开了。” 秦慧如眨了眨眼忍下泪意,带着孩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秦母悲从中来,不禁身发软,忍了一路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这好不容易才团聚几个月,外孙更是半个月都没有,就走了。下一次见面也不知得什么时候,就是见了,也没这般长时间相聚的机会了。 秦父搂着秦母的肩膀安慰:“哭什么啊,慧如户口还在咱这呢,她每年都得回来一趟,咱们让她暑假回来,把俩孩子都带上。” 然秦母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暑假还得一年呢,两个孩子又不能留一整个暑假。 这人一走,秦母顿时觉得饭都不香了,之前这么多人在多热闹啊。尤其是两个孩子,笑笑闹闹的,家里都是暖的。 再看冷冷清清的家,秦母觉得这心都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与远在崇县的孙秀花掉了个个,孙秀花可想死自家那对小宝贝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人盼回来了。 一大早的,孙秀花就去地里摘了一篮子白沙枇杷,今年日头好,枇杷格外甜。然后开始捉公鸡,洗蹄髈,把许家武和许家双使唤的团团转。 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杀黄鳝,这是昨儿许向华弄回来的,许清嘉喜欢吃大蒜烧鳝鱼。 左右邻居闻着那股肉香味,口水都留下来了,这老许家的日子哦,就是过得跟他们不一样。 风风火火忙了一天,孙秀花一点都不觉得累,越忙越精神,就是时不时的探头往门口张望。 “奶,小叔他们回来了。”专门跑去村口望风的许家武跑回来报信儿。 话音刚落,就见他奶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当即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缩了两步。 孙秀花嫌弃地看他一眼,把锅铲往他手里一塞,迫不及待往外走,老远的就看见她的乖孙子兴冲冲跑过来。 孙秀花一把接住冲过来的许家阳,抱在怀里揉了一通:“我的乖孙孙唉,想死奶奶了。” “我也想奶奶。”许家阳一脸濡慕和依恋的偎依在孙秀花怀里,秦慧如上课的时候,他都是孙秀花带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比喝了蜜还甜,那边许清嘉也走近了,搂着孙女儿,又是好一通亲香。 等祖孙三恋恋不舍的分开,秦慧如捏了捏手指,忐忑地唤了一声。“妈。” “慧如回来了呀,一路上累了吧。”孙小花笑眯眯道。 秦慧如受宠若惊,她已经做好了接受婆婆冷眼的准备。慢了一拍才道:“我不累,妈在家辛苦了。” 许向华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我没骗你吧’的眼神。 留意到儿子小动作的孙秀花,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儿,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人还没回来呢,许向华就跑来给她做思想工作。 算了,看在胖了一圈的宝贝孙子孙女份上,她就不计较那些事儿了,只要她好好跟儿子过日子就行。 亲热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往老屋走。 到了家,孙秀花才发现儿子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笼子,眯眼一看,是一只焉哒哒的兔子,遂指使许向华去杀兔子:“赶紧去杀了,还来得及烧。” “不能杀!”许清嘉连忙阻止,她那么辛辛苦苦地拎回来,是为了杀来吃的吗?当然不是,是为了留着它生小兔子,然后天天吃肉。 红烧兔头、麻辣兔肉、溜兔片儿、干锅玉兔、什锦兔脯……能一个月不带重样。 说起这只兔子,就不得不提起秦父,许清嘉真没想把这只兔子千里迢迢的带回来。 然秦父瞧着她每天对着这只兔子露出迷一样的微笑,一厢情愿认为那是喜爱,没毛病,许清嘉的确很喜欢兔子,这可是第一大堆肉,能不喜欢嘛。 觉得外孙女爱惨了这只兔子的秦父特意去买了一个竹笼子,还巴巴去摘了青草回来。 每次看见许清嘉蹲在笼子前喂兔子,秦父都会露出宠溺的微笑,觉得自家外孙女真可爱,真有爱心。 以至于许清嘉实在不忍告诉他,她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可持续发展,然后一百零八吃。 真相太过残忍,许清嘉委实难以启齿。 于是误会就这么产生了,临走的时候,秦父一定要许清嘉把兔子带上,为防止车厢里其他旅客有意见,他特意把兔子里里外外洗了一遍,还打了肥皂,洗的香喷喷。然后准备了一个崭新的笼子,下面专门垫了个活动木盒,可以随时清理粪便。确保在旅途中不会产生异味影响别人,这年头带着鸡鸭坐车的也不少见,只要别影响他人,问题都不大。 于是这两天的火车,许清嘉化身铲屎官,人家铲的是猫屎,她铲的是兔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这只兔子从首都运到家乡,怎么可以吃掉! “奶奶,我要把它养起来,让它生小兔子。”她要把这只坐过火车又坐过汽车的兔子作为种兔。 “养兔子?”孙秀花惊了惊,她养过鸡鸭鹅,养过猪牛羊,还真没养过兔子,能养得活嘛?瞧着孙女儿跃跃欲试的表情,孙秀花愣是道:“那好,咱就养着它。”就是有点儿担心要是养死了,小丫头不会哭鼻子吧。 许向华嘴角抽了抽,在路上闺女就向他宣布她要养兔子。还拜托他再去弄几只兔子来,最好母多公少,多多益善。 “嘉嘉。”许家康贴过来,一幅债主样的伸出手:“礼物呢,你不是说会给我带礼物回来的。” 许清嘉看向许向华:“爸爸,你没把我买的东西给二哥。”书太重,所以让许向华先带回来。 许向华茫然脸:“什么东西?”在北京带回来的礼物,他都已经分掉了啊。 许清嘉很想说书 ,我买的参考书啊!可对上许家康期待的眼神,她希望能制造一个大惊喜,于是问:“东西是不是都在再春叔家?” 许向华点头,回来后,他依旧住在许再春家,没有搬到县城。 “那我去拿。”许家康要跟,被许清嘉拒绝了,许家康狐疑的地看着她,觉得她葫芦里没埋好药。 许清嘉哪能让他跟上来,带着一种不可描述的期待,兴高采烈地跑去许再春家把参考书抱了回来。 参考书拿出来的时候,许清嘉还很高兴地配了出场音:“当当当当~这些书可是我废了老鼻子劲才从角落里找出来的。” 许清嘉一脸邀功的看着许家康,萌萌哒道:“二哥,你一定会考上高中的,对吧?” 许家康的表情裂了,四分五裂的那种。他知道这丫头藏了坏水,但是真没想到她能这么坏。 学渣许家武已经不厚道的笑出声,他十分能理解许家康的心情。 不想,许清嘉一扭头,从底下抽出一本参考书推过去:“这本是三哥的。” 这下轮到许家武笑不出来了,再也不能更感同身受许家康的心情。 见两个孙子竟然不领情,孙秀花怒了:“回头好好看,不要浪费你们妹妹的一番好心。” 许家康&许家武:我谢谢她的好心! 秦慧如翻了翻书,随后郑重其事地看着许家康:“康康,还有四十天你就要参加毕业考。咱们努力突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成绩提一提,考不上也没关系,可以复读。” 她和许向华商量好了,暂时先不搬到城里去,这会儿搬过去几个孩子怎么办? 跟着他们搬去的话,上下学不方便。转到县城学校的话,刚到新环境需要一个适应期,影响功课。把孩子们留在村里,自己去县城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商量出的决定是,等孩子都毕业了再搬家,反正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正好她有空,可以抓一抓许家康的功课,临阵磨枪不光也亮。 许家康垂死挣扎:“小婶,这你都回来了,继续住在再春叔家里多不方便啊,你们还是搬去县城啊,我在这没关系的。”语气十分诚恳,他不想被小婶抓着补课啊,真的不能再真了。 秦慧如抿了抿唇:“我已经和你四叔商量好了,反正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方便也有限。”和孩子的学业比,这点不便之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说刚才许家康的表情只是裂开,这回是裂成渣渣了。 孙秀花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个决定,她大字不识一个,可对读书人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崇拜。哪怕这些年不少读书人倒了大霉,然而根深蒂固的思想还在,文化人就是精贵有出息。 许家康欲哭无泪,很想说他四叔也就初中毕业,现在不挺好的,可他不敢说。他只能扭头看着许向华,放出了强烈的求救信号。 许向华还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许家康:天要亡我! 从此,许家康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补课生涯。 秦慧如第二天就去公社初中找许家康的各科老师交流了他的功课情况。老师们对许家康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这孩子聪明啊,就是不肯用心。 见家里有人要管了,配合的不得了,还友情赞助了好几套试卷。 秦慧如拿着卷子让许家康做了,再根据老师提供的信息,整理出许家康的薄弱知识点,对症下药。 许清嘉端着一盘子枇杷进去时候,就见许家康苦大仇深的在做习题,旁边是监工秦慧如。 当即用眼神表示了无限哀悼。 许家康拒绝她假惺惺的同情,并且想把桌上的参考书全部扔她脸上。 “妈妈,二哥,吃点枇杷休息休息。”许清嘉笑眯眯地把枇杷放在桌子上。 秦慧如对她轻轻一笑,见许家康要拿枇杷,立刻正了脸:“别分心,把这套题做完了再吃。” 许家康默默将手收了回去,眼神那个哀怨。 秦慧如无动于衷,她要是一心软,这孩子马上就能打蛇尾棍上。 可怜啊!许清嘉毫无同情心的啧了一声,然后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虽然她也要面临毕业,不过在秦慧如拿了几套卷子测试过之后,便只叮嘱她上课认真听讲,不干预她放学后的生活。 只要功课好,秦慧如并不会强求孩子每天只能看书做作业。 许清嘉便有空忙活她的养兔大业,忍不住去催许向华,公兔子,她的公兔子呢? 对于自己养兔子这码事,许清嘉抱着无限热忱。靠养兔子发家致富,那必须得是非常大的规模,显然在这两年内是不切实际的。规模大就得雇工,那是资本主义尾巴。 目前她就是想改善下生活,起码每天都能吃上肉,最好还能攒点小钱。等改革开放了,这就是本钱。有时候在起点上比别人多跨的那一步,可能造成终点上的天壤之别。 面对女儿的催促,许向华笑道:“我已经托人去山里收了,你再等等。”对于女儿说的养兔子这事,许向华觉得可以试一试,就冲兔子那惊人的繁殖能力。 不过在养兔子之外,他最近还在忙养猪的事情。自打从北京回来,他就没闲过。 孙秀花和许家康户口在村里,都有宅基地和自留地,他想把这几块地换在一块,然后造一个小型养殖场。为此他还专门跑去县城的养殖场参观了一回。 他答应了岳父岳母不再做危险的事情,家里就少了最大的进项。虽然存款不算少,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所以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弄个合理合法的赚钱路子。 想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养殖上,正好上头已经放开了养殖上的限制。 他已经和许向党商量好,两口子帮他养猪,到时候分红。要是他弄来的猪仔多,两人忙不过来,他还打算找其他关系铁的人合作,有钱大家一起赚。 “等咱们家养殖场造好了,爸爸给你留一块地养兔子。”许向华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不是哄小姑娘玩。养猪周期长,养兔子周期短,兔毛兔肉都是好东西。 再说了小姑娘难得想做点事,必须支持下。他压根没觉得自家姑娘这点年纪琢磨着养兔子吃肉挣钱离经叛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十岁的时候,已经会拿着抓到的田鼠麻雀或者蛇去跟人换粮食了。 许清嘉幽怨的看着他,这样子真的很让人没成就感啊!要是她以后不再动脑子,决定当米虫了,怎么办? ☆、第40章 第四十章 六月初, 省教育厅毫无预兆地下达通知, 将因为闹革命而缩短的学制,从‘五二二’改回‘六三三’。 许家康闻讯,激动地在院子里翻了个跟斗, 他不用参加毕业考啦!四婶终于不用像看管犯人一样的看着他, 这半个月来,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绝对是他这十五年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的记忆之一。 许清嘉凉凉提醒, 今年不考,明年也要考,只是缓刑罢了。秦慧如是打定主意要把他送进高中的, 怎么可能放过他,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许家康僵住了, 深深地觉得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以前多乖多萌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跟他呛。 对于这个消息, 秦慧如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许家康拉下的功课有些多, 瞧着是她走后,这孩子就没认真上过课。 四十天的时间,哪怕没日没夜的补, 想全部补回来也有些强人所难, 秦慧如估摸着, 许家康这成绩考高中还是有些悬。 多读一年初三正好, 反正考不上也是要复读,复读压力大,还不如这样好。有一整年的时间备战中考,她觉得明年许家康肯定没问题了,这孩子是真聪明,就是心不在学习上,得有人在后面逼着他学。 相较于两人的如释重负,许清嘉则是纯粹的郁闷,她一点都不想当小学生。她就盼着自己快点上完中学,然后上大学,既然年纪小,正好可以继续深造。当年她大学毕业都二十三了,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考研究生,深以为憾。 她知道这学制早晚要改,可怎么就这么寸,偏要卡在她将将毕业的档口,等她毕业再宣布不行吗?也就的一个月时间。 教育局的领导表示,不行,绝对不行! 这些年因为闹革命,教育都被耽搁了,好不容易大革命结束了,当然要争分夺秒的弥补。这会儿宣布,就是为了卡住这一届学生。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许清嘉还是蹬蹬蹬跑到秦慧如面前商量跳级的事,她都准备好上初中了,冷不丁告诉她要继续当小学生,她不甘心啊! 秦慧如耐心地听完许清嘉的理由,温柔的拒绝了她的请求。这边多是八。九岁才上学,许清嘉五岁上学已经比别人早了好几年。其实说是上学,就是换个地方带孩子,那会儿家里孩子多,婆婆忙不过来,所以秦慧如把女儿带到了学校。 她都做好了陪着她留级的准备,不想这孩子磕磕绊绊跟上了,到了四年级,成绩还名列前茅。 秦慧如为女儿骄傲,却不想她继续再跳级,年纪差距太大,她怎么融入同学之中。 许清嘉焉哒哒的垂下脑袋,秦慧如语气很温和,态度很坚决。算了,多当一年小学生就多当一年吧,还能多过一年学霸的瘾。许清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没了升学压力,搬家便被提上了日程,住在别人家到底不方便,尤其是许向华,他觉得太不方便了! 许家康幽幽地看着他四叔撸起袖子准备搬家,心里呵呵两声。他十五了,一些不读书的小伙伴,家里都开始替他们攒聘礼相媳妇了,能不懂那些事。 前两天,他四叔居然从棉纺厂附中的老师那拿了一套习题回来。 中了暴击的许家康深深觉得,他四叔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他。 四婶带着妹妹住一个屋,他和四叔住一个屋,阳阳两边随便跑,爱住哪住哪儿。有时候,他都觉得四叔的眼睛都是绿的。 对此,许家康表示哀悼。 现在总算是好了,他不用遭受地狱式集训,四叔也不用再独守空房,皆大欢喜,喜大普奔! 许向华雷厉风行地把许家康和许清嘉的学籍转到了棉纺厂附属中学和小学。他好歹是运输队队长,平日里人缘也不错,弄两个插班生名额对他而言小意思。许清嘉这儿一点麻烦都没有,她是职工子女,许家康稍微麻烦点,多交五块钱借读费后才成功办了下来。 学校落实之后,便开始搬家,东西有点多,许向华打了申请,把吃饭的家伙借了出来,油费自理就成。 搬家当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左右邻居都来帮忙了,你抬床,我搬衣柜,不到半个小时,家具行礼都搬上了车。 前房东许再春十分不舍,许向华一家住进来之后,他家伙食直线上升,两个孩子都白胖了不少,没见这会儿许麦两兄弟那幅依依不舍样。 不过想想那些猪,许再春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 养殖场已经建好,猪仔许向华也弄来了一批,还弄了三头没骟过的种猪。 对外说是合作,其实他们就是出点力气,猪草河里有的是,春夏秋不用愁,冬天许向华会弄饲料。 许再春算了算,一年下来,怎么着也能能分到千儿八百,登时整个人都充满干劲。 孙秀花拉着两孩子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就在县城,过去也就一个小时的路,可估计一个星期也就能见一面,到底不比住在村里,天天能见。 许清嘉喜滋滋的出主意:“奶奶,您要不跟我们一块走算了,县城住半个月,村里再住半个月。”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孙秀花笑了:“好好好,等奶有空了就去跟你们住。”儿子给她留了房间的,不过住半个月就算了,老屋这边一摊子事,她哪能离开这么久,偶尔离开个三两天倒行。 转而又叮嘱:“周末记得回来看奶奶啊,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清嘉笑眯眯的:“我最喜欢奶奶做的饭了。” 东西都搬完之后,孙秀花嘱咐一声:“开慢点,路上当心。”便催着他们上路了,到时候还得搬进屋,且有的忙。 “妈,那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就回来。”许向华说道。 孙秀花:“去吧,去吧。” 三个孩子和秦慧如又跟孙秀花打过招呼,随即上了车,秦慧如抱着许家阳进了驾驶室。许家康和许清嘉则是坐在敞开的车斗里,许家阳十分羡慕哥哥姐姐的位置,也想去,被秦慧如按住了,他在上头蹦蹦跳跳,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日头有点大,许清嘉带了个草帽,幸好车开起来之后风大,人倒是不热。 许家康瞅着草帽嘲笑她是娇气包。 “黑炭头!”许清嘉反唇相讥,顺便翻了一对大白眼给他看,小姑娘皮肤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她可得好好珍惜。 “我这是爷们!”许家康一撇嘴,谆谆教导:“那些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用,就说咱们村那几个知青,连一桶水都担不起来,白长了那么大的个。” 许清嘉闷笑:“小白脸不用自己担水,有人帮他们。” 许家康愣了下,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笑了,末了笑骂:“一群傻子!”这话说的就是村里几个姑娘了,偷偷帮着知青干活,可那只是她们以为的偷偷,其实私下谁不知道。 说话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县城。 天气热躁,哪怕是周末,街上行人也少,偶有零星几个也是步履匆匆。 刘红珍吃力地扛着一个麻布袋,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走在她旁边的许家全手里也拿着一篮子蔬菜,小脸晒得红彤彤。 母子俩刚从刘家村回来,这些东西就是刘红珍从娘家带回来的,当然不是白带,是拿钱买的。 当初离开许家时拿的那点粮食早就吃光了,他们都是农村户口,没有粮票,哪里买得到粮食,黑市上粮价太高还危险。 所以刘红珍只能厚着脸皮回娘家买粮食,白拿这个念头,她压根就没动过,她要是想白拿,她妈和几个嫂子能扒了她的皮。 价格略微比黑市低一点点,这还是刘父发了话才给的优惠,原本刘家的女人想按着黑市上的价格来的。 “妈,四叔四婶!”苦着脸的许家全突然用力拉扯刘红珍的袖子,指着开过来的大卡车惊叫。 弯着腰的刘红珍猛地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抱着许家阳的秦慧如:“她真的回来了!?” 刘红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活像见了鬼。秦慧如要回来这种话,她当然听说过,可她压根就不信,不信!好不容易回城了,怎么可能回来,那可是首都。 此刻事实摆在面前,刘红珍恨恨啐了一口:“天生贱命!”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嫉恨。 就算秦慧如回来了,有许向华在,她这日子也过得比一般人好,哪像她这么命苦。 离了老许家,刘红珍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是那么费心费钱的一件事,以前家里的事都是孙秀花一把罩,她只管吃吃喝喝就成,然后琢磨怎么从三个小叔子那多挖点东西补给自己家。 等出来以后才知道,过日子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尤其是他们住在城里,睁眼开始就在花钱,花得刘红珍心都在滴血。 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花掉一百块钱了,她都不知道钱花在哪了。这么算下来,剩下那五百多块钱也就能熬一年多。 原本要是许家文今年能毕业,赶紧找个工作,这日子还能过。可那教育局的领导脑袋被驴踢了,居然把高中改成了三年。许家文还得再读一年书才能拿到毕业证。 知道消息那天,刘红珍就在家里歇斯底里地骂了一通,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哭完了一抹眼泪,刘红珍就动了回去的心思,许家文和许家全到底是老许家的孙子不是,许家文还是长子嫡孙来着,老太太真能不管。 回去以后,起码吃住都省了,等他毕业了,再离开就是。 但是她才开口,就被许家文喝了回来。终有一天他会回去,但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求收留,他要衣锦还乡,让那些许家人后悔那么对他。 车里的许向华和秦慧如也看见刘红珍母子了,看了一眼,两人便收回目光,一个字都没有说,不相干的人提她干啥。 于秦慧如而言,她是庆幸的,庆幸终于分家了,她不介意许向华养家,兄弟之间互帮互助是人之常情,可她是真的受不了刘红珍的胡搅蛮缠,越到后来,越觉得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是种折磨。 留意到秦慧如表情变化的许向华,不禁愧疚,幸好,以后再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看那是谁?”许家康朝许清嘉努了努嘴角。 许清嘉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颇为狼狈的刘红珍和许家全母子俩。没看见许家文,她嘲讽挑了挑嘴角,大少爷身子弱在家养着? 也许是气坏了,学制改革,只怕许家文被打击的不轻。 原本以为马上就能自力更生,所以毫无顾忌地跟成为坏分子的许向国划清界限,哪想晴天降霹雳,他还得再上一年学。 母子三个住在县城的开销可不小,尤其许家文,不知道他现在咽不下粗粮的这个毛病改了没有。 但凡他别那么狼心狗肺,孙秀花能不管他这个长子嫡孙,起码还能吃家里的住家里的。 等再过几个月高考恢复,许家文还得更崩溃,为了前途,为了不被人指指点点,他不惜和最宠他的父亲断绝关系,和许家一刀两断,几乎成仇。 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做的这一切都将失去意义,高考可不管出身。等七八年改革开放,唯成分论的时代即将一去不复返。 他枉做小人了! “妈,”许家全看着车上满满当当的家具:“四叔他们也要搬进城了吗?”几个月前,他们也是这样搬着东西进了城的,起初他很高兴,终于见到妈了,还能进城。可很快,这份高兴在逼仄的房屋和陌生的环境里化作惶恐不安,他想家了,想家里的大房子,想爷爷想奶奶,想三哥,想四哥。 刘红珍咬了咬牙,搬进城?难道许向华分到房子了,看这架势,连许家康这个拖油瓶都带上了,起码是两居室,他们运气倒是好。 老四家越过越好,反观自己这边。 刘红珍这心里冒的已经不是醋,而是硫酸了,邪火蹭蹭往上冒,忍不住喝骂:“四叔四叔,叫得这么亲热干嘛,人家可没把你当侄子,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不管你死活了。” 许家全瑟缩了下,眼圈儿泛红。 见状,刘红珍不禁后悔,缓和了语气道:“妈回去给你蒸鸡蛋吃。”这次她从娘家买了十个鸡蛋回来。 许家全这才破涕为笑。 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母子两个汗流浃背,刘红珍直接拿葫芦瓢舀起冷水灌了一口,然后递给许家全。 口干舌燥的许家全几乎把头埋进葫芦瓢里。 刘红珍抬眼望着闷热脏乱的破屋子,眉头皱得死紧。这屋子西晒,夏天热的像火塘。就这么一间破房子,每个月还得三块钱。 刘红珍不禁想起了刚刚遇到的许向华一家,不知道他们的新房子有多大,环境怎么样,越想越是烦躁。 这时候,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刘红珍不自觉的松开眉头,转身迎上去:“阿文回来了。”等她大儿子毕业了,这日子就能好起来,她儿子可是高中生,能比许向华这个初中生差吗? 刘红珍卖好:“从你外婆家换了些大米回来,妈今天给你们做粥喝。”想起儿子好一阵没吃白米了,刘红珍便觉心疼。 许家文点了点头,并无多少惊喜,在学校他能吃到白米饭。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全子,出去玩一会儿。” 许家全眼前一亮,冲过去一把抓过来,他已经很久没吃糖了,妈不肯给他买。 许家文对他笑了笑,示意他赶紧出去。 拿了糖的许家全蹦蹦跳跳跑出了门。 一看这架势,刘红珍心里打了个突,没来由的提了提心,疑惑地看着他:“阿文。” “妈,”许家文拉着刘红珍在凳子上坐下,含笑道:“之前我跟您说的事有眉目了。” 刘红珍一头雾水:“什么事?” 许家文垂了垂眼:“您不是说要找个人重新过日子嘛?我同学一个老叔,是千湖市人,今年四十岁,老婆前些年死了,也没留下个孩子,一直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不介意对方带孩子。全子这么小,他肯定拿全子当亲儿子养。” 刘红珍表情空白了一瞬,说改嫁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受控制地害怕起来,咽了下唾沫,可嗓子眼依旧干的厉害:“千湖市在哪?”她这辈子连崇县都没出过。 “在咱们省最东边,坐火车要大半天。”离得足够远,没人会知道他爸的事。等他毕业了,他就把户口转到那边去,他是高中生,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那么远,刘红珍本能的害怕,不禁露出退缩之态。 许家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如今的他们根本没有退路,三个人都留在崇县的开销太大,比他想象中还大。他妈习惯了大手大脚,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 “妈,这一步早晚是要走的。留在这儿,咱们永远翻不了身。还有全子,他八岁该上学了,在这儿,咱们怎么给他找学校,就算找到了,全子也得被人欺负。”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没嫁人的时候, 刘红珍听爹妈的话。出嫁之后, 惟许向国的命令是从。许向国一入狱,刘红珍便把大儿子当成了主心骨,言听计从, 让离婚就离婚, 让进城就进城。 许家文说那个男人虽然长了麻子挺丑,可男人长得丑又不碍事, 只要老实憨厚不打人就好, 这话可不就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许向国动不动就打她。 许家文又说那男人的生产队一个公分值四分六厘,比三家村高了不少。他们还靠着山, 时不时能抓到些野味。 许家文还说,改嫁迁户口之后, 他们就彻底跟许向国划清界限了。他可以去当工人, 甚至当干部,许家全能正常上学升学。 …… 他说的,刘红珍都信。 那是她儿子, 最疼最疼的大儿子啊, 刘红珍怎么可能不信。 本质上而言,刘红珍就是个糊涂人,要不也不能活的这么人憎狗嫌。 于是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等许家文放假, 就去平湖市看一看。 许家文握着刘红珍的手, 不自觉的用力:“妈, 我以后肯定让您享福,一定。”他眼里涌动的目光极为复杂。 刘红珍看不懂,她只剩下满心感动。 另一厢,大卡车稳稳地停在新房子门前。 听到动静的左右邻居纷纷走出来,这段时间许向华来回往这跑了好几趟,故而很多人都认得他,见状,主动撸起袖子上来帮忙搬家具。 这年头的人都热情! 因为有这些帮手在,一车的东西很快就被卸下来,搬进屋子里。 忙了一头汗的许向华拿着烟分给男人,秦慧如则拿了水果糖分给女人和孩子。 得了烟和糖的邻居皆是笑呵呵的,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一家子可真会长,都跟电影里的人似的。 送走帮忙的邻居,许清嘉兴致勃勃地巡视新地盘。 坐北朝南的三间正房,中间一间最宽敞,后半间做厨房,前半间做堂屋,摆着一张长柜子和一套八仙桌椅,是许向党这段时间赶出来的。 左边那间留给孙秀花,右边那屋便是许向华和秦慧如的房间。 东厢房做了许家康和许家阳的房间,不过许清嘉估摸着他得到处乱睡,西厢房则做了她的房间。 两个拐角处,一处搭了鸡窝,养着三只老母鸡,这是孙秀花给的,指着它们每天下蛋给孩子们补补。 另一个拐角搭了兔子窝,里面养着四只兔子,两公两母。 兔子这东西有点难弄,不是死的就是带伤的,这几只也是许向华好不容易找来的。 许清嘉把它们当佛爷供着,满心期待它们繁衍生息,等数量多了,她就分一部分放到村里养。 三十平左右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枇杷树和梨子树,还有一株葡萄苗,估摸两三年就能结果。 巡视完毕,许清嘉非常满意,觉得终于有个像模像样的家了。 许向华用井水洗了一把脸,接过秦慧如递过来的帕子擦干,笑着道:“我先把车还厂里,你们去路口的国营饭店等我,咱们今天在外面吃,庆祝搬家。” 许家康和许家阳顿时欢呼雀跃。 许清嘉也十分捧场露出灿烂笑容。 第二天,许家康和许清嘉就背上书包去了新学校,秦慧如在家提心吊胆了一天,等两人回来吃午饭时,连忙问情况。因为学校离家近,秦慧如又没事,所以他们回家吃饭。 兄妹俩自然只有说好的份,本来就挺好的,许家康个性豪爽不拘小节,等放学的时候,已经跟他的新同桌称兄道弟,他这位同桌就是班里的领军人物。 许清嘉年纪小,比班里最小的同学都小了两岁,又长得乖,大家都当班里来个小妹妹,可稀罕了。 这么过了一个星期,两孩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上下学还有了顺路的小伙伴,秦慧如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日子便如流水般平缓而又宁静的滑过。 许向华负责上班赚钱养家,许家康和许清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在家的秦慧如也很忙,照顾许家阳,养鸡喂兔子。吃过晚饭,还得花一个半小时给许家康补课。 许家康欲哭无泪,又庆幸只是一个半小时,之前在村里,三个小时都不只,果然有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 “妈妈,爸爸回来了。”正在院子里逗兔子的许家阳激动地叫起来,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过去。七天前,许向华出差去了。 冲到一半,许家阳才发现他爸抱着一个大家伙,定睛一看:“电视机!”小声音拔得老高老高,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背着书包高高兴兴放学回家的许清嘉见不少人往家里去,正纳闷,就被他的小嗓门儿给吓了一跳,跑过来一看,只见许家阳像小狗一样围着许向华团团转。 看清许向华抱着的电视机,许清嘉了然的挑了挑眉头,怪不得小家伙这么高兴。在首都那几天,这小东西就被电视机给勾了魂儿。 漫说许家阳激动了,就是身为成年的人邻居也不淡定,好多人看着许向华抱着电视机回来,一路跟了过来。 电视机,还是14寸的。 一台14寸的电视机得小两百块钱,其实这钱对于负担小的工人家庭,攒攒不算难,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呗,难的是电视机票,比自行车票还难弄。 “你哪弄来的电视机票啊?”艳羡不已的邻居问许向华,寻摸着自己能不能如法炮制地弄一张回来,他们家三个工人,不差钱就差票。 “我老丈人寄过来的。”许向华笑眯眯道。 大妈们的关系网多庞大啊,崇县就这么巴掌大一个地方,没一个星期就把许向华一家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也就知道了两口子离婚过。 私下难免有些碎嘴的议论,许向华就是在给秦慧如做脸,免得她们说些不中听的话。 秦慧如愣了一瞬,她怎么不知道,等邻居们艳羡的看过来后,忽然明白过来,心头酥酥麻麻一片。 许清嘉目光绕了一圈,就明白许向华那点心思,不得不感慨好男人啊。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可能要注孤生了。 许向华把电视机放在了堂屋的柜子上,随后开始装天线,正好放学回来的许家康摩拳擦掌上去帮忙。 一看天线拉好,许清嘉便积极地跑去搜频道,咔哒咔哒,搜来搜去就两个频道,首都频道和浙省频道。 有人见许清嘉来来回回转,那声音听得他们都心疼了,小娃娃怎么这么不爱惜,转坏了怎么办? “咱们这就能搜到这两个频道。”一人忍不住提醒。 许清嘉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小时候家里电视机也就能搜到七八个频道而已,这时候当然更少了。 当下不再转,定在首都频道上,这会儿正在重播新闻。 许家阳搬了一把小凳子,看得目不转睛,哪怕他压根听不懂内容。 许清嘉摸摸他脑袋,抬头一看,发现其他人都差不多的表情,顿时啼笑皆非。 快吃晚饭了,意犹未尽的邻居们才不舍得离开。这年头就这样,谁家买了电视机,街坊们都得蜂拥而至。 主家一般也不会嫌弃,反而高兴。邻居们大多也识趣,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会自觉离开,不会影响主家吃饭睡觉。 等人群都散了,许向华苦笑,觉得自己这电视机可能买错了,然看着小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又觉得还是挺值的。 许清嘉摩了摩下巴,抬头看看屋顶的电灯,低头看看柜子上的电视机,摇头风扇。 秦慧如刚把最后一盘菜端出来,今天的晚饭是清炒丝瓜,蒸茄子,粉条烧肉,番茄蛋花汤,再一锅大白米饭。 这日子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火了,已经有一只母兔子揣崽子了,大口吃肉的目标指日可待。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转眼,期末考就到了跟前,许清嘉比许家康早了整整十天,她拿着成绩单和暑假作业回来的时候,许家康还在题海中挣扎求生。 没有给一众穿越同胞丢脸,许清嘉考了第一名,维持住了自己伪学霸的人设。秦慧如眉开眼笑,张罗着做好吃的奖励女儿。 拿着成绩单的许向华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许家阳星星眼,捏着小拳头定目标:“我以后也要考第一名。” 许家康:有个学霸做妹妹的感觉太酸爽。 许清嘉想了想:“我想要一只母兔子。”为了早日实现顿顿有肉吃的目标,兔子多多益善。 许向华啧了一声,这丫头是跟兔子杠上了:“行,爸爸给你去找,除了兔子你还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 许向华摸摸她脑袋,笑:“那你好好想啊。” 放假后,许清嘉顿时有了更多的时间照顾兔子,重点是那只怀孕的母兔,优先供应鲜草。 对于女儿这种走火入魔的行为,秦慧如哭笑不得,拿了五毛钱和一张酱油票给她:“打点酱油回来,剩下的自己买点吃的。” 许清嘉笑眯眯地哦了一声,接过钱票和酱油瓶,带上小尾巴许家阳去打酱油。 供销社离家也就十分钟的路,许清嘉带着许家阳熟门熟路地抄近路,拐过弯,余光瞄到一道眼熟的身影,扭头一看,不禁纳闷,许家文怎么会在这儿? 许家文刚从他同学家出来,与同学的母亲商量好八号前往千湖市,一桩心事落定,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便被移走。 到了那,他妈和弟弟就继续住在逼仄闷热的破房子里,吃米都得数着,想吃口肉都不行。他这压力也会小很多。 两全其美,许家文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 错眼间看见了站在胡同口的许清嘉姐弟俩,脚步猛地一顿,望着许清嘉手里的酱油瓶,许家文目光凝了凝。他们住在附近? 许家文边走边想,这一片不都是自建房吗?眉头不知不觉皱紧了,直到看见院子里晾衣服的秦慧如,许家文愣住了。 院子里的秦慧如晾好衣服,拍了拍手,端着木盆进了屋,片刻后端了一碗绿豆汤到许家康屋里,许家康正在为明天的期末考埋头苦读。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出许家康嘻嘻哈哈的谄媚声。 许家文立在原地没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宽敞而又整洁的四合院,这是他们租的,还是买的? 突然间想起了那同学几番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分家后,这边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他四叔可真是好本事。 莫名的,许家文想起曾几何时,年幼的他暗暗想过,如果四叔是他爸,四婶是他妈会怎么样? 会挣钱的父亲,他就不用想吃点好东西都得耍心眼。温柔知礼的母亲,他就不用被人指戳嘲笑。家里不会三五不时的打闹,母亲不会鼻青脸肿地拉着他的手哭诉,妈这样都是为了你,你可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有大出息。 许家文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弧度冰冷。许家康倒是挺精明,有亲爹都不跟,死死扒着四叔一家。 遇见许家文,许清嘉并没有往心里去,打他和许向国断绝关系起,他就和他们没关系了,断绝书他们这还有一张备份的呢,敢贴上来,直接甩他脸上。 却是万万没想到,途经一道围墙时能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 “那后生啊,我家老大同学,倒也是个可怜的,他爸犯了事,坐牢了,这孩子前程可不就坏了。” 问话那大娘顿时来了兴致:“犯啥事啊?” 范大娘笑容变得有些暧昧:“他老子是大队长和他们队里的知青睡一块被人抓住了。” “这胆子也太大了。”七三年的公审大会,可是历历在目:“活该啊!” 范大娘一撇嘴:“可不是,他老婆都和他离婚了,儿子也跟他断绝关系了。” 抽气声顿时响起,离婚常见也理解,可这断绝关系……就是闹得最厉害那几年,儿子跟老子断绝关系这种有,可也不多见。 瞧她神情,范大娘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她刚听说的时候,也寒了下,然想想他们那情况,也不能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我刚刚好像听着你们要说去千湖市?”住在一个院子里就是这点不好,谁家也没秘密,说话大点声隔壁都能听见。 范大娘也习惯了:“他家老娘不是离婚了吗,想找个外地人嫁了,正好咱家有个亲戚前几年没了婆娘,也想找个人过日子。” “嫁到外地也好,离得远远的,也就影响不到了。”说着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惊道:“你那亲戚,不会是那个麻子脸吧!你不是说脾气不好。”做了几十年老邻居,谁家事都门清,尤其范大娘是个大嘴巴。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可没骗人家,我都告诉他们了,我能干这种缺德事吗?那边情况我都明明白白跟他们说了的。”范大娘连忙给自己正名,她偶尔给人做个媒,可不能坏了自己在这一行的名声。 “他们答应了?” “说是跟我去千湖市看看,我觉得能成,”范大娘头头是道的分析:“她这情况摆在那,之前的男人出了这种事,咱们这谁愿意娶他。她快四十的人了,还带着两个孩子,想嫁个好的,也不现实啊!要不是冲着她小儿子,那边还不乐意呢。” 再说了她可是仔细打听过刘红珍这人的,就这么个德行,好的也不愿意娶她啊,本来她都不想做这个媒了。 可想着刘红珍的小儿子,她家这亲戚就是想要个孩子养老送终。亲爹出了这种事,也不怕孩子养不熟。 和她男人商量下,还是决定原原本本告诉那边,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结果人家并不在意,只说,女人敢胡闹都是男人惯出来的。 墙后的许清嘉听得目瞪口呆,刘红珍要改嫁,听话头人家是看上了许家全,这是要改姓了吧,改姓在这年头可不是件小事。 她觉得有必要和许向华说一声。 下班回来的许向华闻言,一扯嘴角,许家文倒是好本事,这样的人家都能给他找出来。这小子的心也是够狠的,先是许向国,再是刘红珍,报应来的还真是快,就是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遭报应。 “周末回村里,我和你奶奶说下。”这种事,知道了总要给老太太吱个声的、周末,许向华和秦慧如带着三个孩子坐车回三家村。考完试的许家康走路带风,觉得天格外蓝,草格外绿。 回到老屋,许向华把一袋约莫十斤重的面粉递给孙秀花。 孙秀花抓了一把白花花的面粉,眉开眼笑:“待会儿给你们做酸菜面疙瘩。” 许向华笑了笑,缓缓把刘红珍改嫁的事说了,没拉下对方看中许家全这一点。老人家格外重视传承这事。 不想孙秀花神色淡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着他们去吧。”又哼了一声:“他们走那会儿,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既然想和这边划清界限了,能不改嫁,改嫁后再改名换姓,可不就彻底跟老许家没关系了。 许向华扬了扬眉毛,老太太淡定的出人意料,那就好。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夏日炎炎, 热浪翻滚, 火辣辣的阳光逼得人只能缩在室内。 家里的电风扇风力开到了最大级,许家阳肚子上盖了条单被,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子上睡觉, 小呼噜打了一个又一个。 旁边的桌子上, 秦慧如正在轻声细语教许清嘉俄文。 她小的时候学过几年俄文,之后因为政治原因, 俄文课被叫停。秦母见她喜欢, 便悄悄教她,秦母年轻时也学过。 秦慧如在语言上天分颇佳,学的尚可。这次从首都回来, 她就带了好几本俄文书,闲来无事翻一翻。 许清嘉见了, 不由多看几眼, 秦慧如便问她要不要学。以前她不敢碰这个,人多眼杂怕惹麻烦,现在自己家里头, 无需再小心翼翼,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许清嘉点头如捣蒜,这一个月的暑假无聊死她了,暑假作业早已做完。每天除了照顾兔子外, 她便无所事事。这日子颓废的许清嘉都有罪恶感了。 她愿意学, 秦慧如只有高兴的, 原本还想把许家康带上。 许家康快哭了, 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次期末考他分数都在八十分以上,圆满完成任务,获得两个月的自由,打死他也不肯往火坑里跳。 有言在先,秦慧如也不好出尔反尔,只能叮嘱他注意安全,等开学了再抓功课。 “嘉嘉真聪明,一教就会了。”秦慧如爱怜地摸摸女儿脸蛋,既欣慰又骄傲。做老师的都喜欢一点就通还肯学的学生,当这个学生还是自己孩子的时候,那就只有更喜欢的了。 许清嘉嘿嘿一笑,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就是好。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动静,透过窗户看出去,许清嘉就见许家康大汗淋漓地跑进院子。 这家伙放了暑假便成了脱缰的野马,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人,其余时间神龙见尾不见首。有时候还能带点鱼,螺蛳或者蚌壳回来。 这不,大半个月的时间,人就晒黑了一圈。 秦慧如也看见他了,无奈道:“你哥哥属猴的,一刻都闲不下来。”说着站了起来,对院子里的许家康道:“康康,有绿豆汤,喝点消消暑。” 许向华弄了一袋子绿豆回来,她就每天早上熬一锅绿豆汤放在井里冰着,给孩子们当个零嘴,也能消消暑,今年太热了,热得许家阳都不敢出去玩。 “我待会回来喝,”许家康冲进房间又冲出来,一把抓起兔棚上面的竹篓。这是许清嘉从村里带回来,专门割草用的。傍晚她会去割点新鲜的草回来,县城也有不少荒地杂草。 “二哥你干嘛?”许清嘉好奇的走了出去。 许家康咧嘴一笑,背好竹篓:“好事儿,在家等着。” 许清嘉眼珠子一转,冲回房抓起草帽:“妈妈,我去看看。”说话间人已经跑了出去。 哧溜一下,两个人影子都没了,秦慧如无奈摇摇头。算了,小孩子家出去玩玩也挺好,她觉得女儿太乖了点。 许清嘉追上许家康,追问:“什么好事儿?” “我刚遇上一个卖西瓜的。”许家康压低了声音对她道。 许清嘉眼睛亮了亮,上次吃西瓜,还是一周前,许向华弄了两个回来。 “在哪儿啊?” “桥洞下面。” 兄妹两脚步雀跃的赶往桥洞边,生怕晚了一步西瓜就被人买走了。 赶到桥洞,许家康惊喜:“人还在!” 想起待会儿就能吃到又水又甜的大西瓜,许清嘉笑靥如花,这年头想吃口东西,真心不容易。 那卖瓜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透着股机灵,笑道:“你再晚一点来,我可就要卖光了。”半个多小时前,这小伙子说他回家拿钱,让他们一定给他留一个。做他们这行都是偷摸着来的,哪能特意等他啊,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风险。 许家康:“还剩几个?” 年轻人伸出一只手掌:“刚好还有五个,怎么你想都要?”一毛二分一斤,剩下的瓜个头不小,怎么也有个四五十斤,五六块钱呢。 又拿眼打量两人,看模样应该是兄妹,穿的倒挺体面,该是有钱的。 “要,当然要!碰上你们一回可不容易,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卖东西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生怕被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逮到。 对方也是个老手了,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跟我来。” 兄妹俩便跟着他穿过桥洞,沿河走了一段,走到一个芦苇荡边。 “把瓜拿出来,都拿出来。” 就有一人提着一筐西瓜从芦苇丛里走出来,许清嘉才知道那儿居然藏着一个人,不禁感慨,地下党接头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许家康看着竹筐里的绿皮大西瓜笑:“我先看看瓜怎么样。” “包甜,我们的西瓜是沙瓤,一口下去都是糖,不甜不要钱。”从芦苇荡出来的年轻人满脸骄傲。他们那山旮旯,种别的不行,种西瓜挺好。 许家康似模似样的拿手挨个敲一遍,许清嘉没忍住跟着凑了个热闹,买西瓜哪能不听声音啊,虽然她一点都不懂。 敲完了,拿眼看着许家康。 不懂装懂的许家康十分淡定:“还行。”又不能让人切开来看,切了就存不住了。 许清嘉:那就是还行吧! 卖瓜的两人看得直乐,这两城里孩子能懂这个。 许家康豪气道, “我都要了,你们称重量吧。” 卖瓜两兄弟惊了惊,还真都要?不过有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两人麻溜地称重量,一共五十一斤六两,算五十斤,一毛二一斤,一共六块钱。价格比供销社贵一点,可供销社要票,还得抢。 称好分量,还体贴的帮忙放进竹篓里,把自家筐里的杂草盖在上头,遮的严严实实。 许清嘉:白赚了一堆草,瞧着还挺新鲜。 许家康爽快地从兜里掏了一张五块一张一块的纸币给他们。 银货两讫,许家康把装满了西瓜的竹篓往背上背。 许清嘉看得心惊胆颤,连忙帮他托着筐子,死沉死沉的。 许家康嗤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就别瞎帮忙了,我背的动。” 许清嘉没松手,提议:“分两次背,我在这看着。”虽然许家康有一米七的个头,生得也壮实,可到底是五十多斤的东西。 许家康动了动肩膀,估摸了下:“背不动了就休息会。”说着便迈开腿。 许清嘉不放心,跟在后头帮忙托着底。 卖瓜两兄弟见状笑了起来。做哥哥的爱护妹妹,当妹妹的心疼哥哥,兄妹俩感情真好。挑起空箩筐,兄弟俩心满意足往家走。 也在往家里走的许家康和许清嘉双双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处的闹剧。 刘老太,也就是刘红珍的妈,正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痛哭。 许清嘉都替她觉得烫,这可是青石板,热的能煮鸡蛋。 刘老太却是不觉得烫似的,兀自在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嚎:“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哦,就这么被人卖到了山沟沟里头,我那外孙子哦,才八岁哦,没良心的白眼狼啊,卖了老娘又卖弟弟。他倒是吃香喝辣穿得像个人模人样,我闺女和外孙就在山沟沟里吃苦受罪,你还是不是人啊。” 一唱三叹富有韵律,是乡下女人哭丧特有的腔调。 许家文原本白皙的皮肤在刘老太的唱作俱佳之下,黑的犹如锅底,额角青筋暴跳。 许清嘉与许家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凝神细看。 刘红珍的事他们都听说了,谁让范大娘是他们街坊,还是大嘴巴,稍微留点神就给打听到消息。 八号范大娘就和刘红珍母子三个去了千湖市,月中范大娘独自一人回来了,喝完喜酒拿了媒人红包回来的。 许清嘉没压住好奇心跑出听了个热闹。 听说男方家的聘礼是一台缝纫机和一百八十八的礼金。嫁妆却只有几床被子。 就有人发问,男方家里能同意? 范大娘嘴角一翘:“她娘家又没到场,东西还不是原模原样搬回去了,也就是走个过场。白捡了一个婆娘两个儿子,能不同意吗?尤其那个小儿子,人家都乐疯了,小娃娃当天就改了口,拿了十块钱的改口费呢。” “那大儿子呢?” 范大娘:“大儿子年纪大了,叫不出口,只拿了一块钱。” 许清嘉琢磨着,这一百八十八没准进了许家文的腰包。 刘老太也是这么想。 刘红珍要改嫁的事,他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在家里等了大半个月,都没等到刘红珍过来买粮食,刘老太在家嘀咕起来,难道是嫌弃贵,不跟他们买了。这哪行啊,他们才尝到甜头来着。 于是,刘老太打发孙子进城来看看。才知道刘红珍要改嫁,人都出发了。 刘老太气了个倒仰,女儿嫁人居然不通知老子娘,那聘礼怎么办? 她可不管按着习俗,改嫁女儿的聘礼归自己这个规矩,她只知道,刘红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嫁人怎么可以不给她聘礼! 尤其在知道聘礼是一台缝纫机和一百八十八块钱之后,刘老太眼睛都红了,怎么着她也该分个一百块钱吧。 左等右等,总算是把许家文给等回来了,还以为他要开学才回来。 刘老太赶紧点了最泼辣的两个儿媳妇杀过来。 刘红珍离婚时分到的那六百块钱,她没分到,这次的聘礼,她怎么着也要来分一杯羹。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刘老太,许家文好声好气解释,他们没嫁妆,所以聘礼就是走个过场。 刘老太呸一声,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当她傻不成,那钱刘红珍能愿意还回去,她愿意,她这大外孙也不可能答应啊!就刘红珍那脑子,这钱肯定被许家文骗走了。想拿嫁妆来赌她的嘴是不是,老娘不吃这一套。 反正,这聘礼她得分一半,她生的女儿,凭什么不给她。 许家文好说歹说,刘老太一口咬定给钱,两个舅妈在一边帮腔。要不是许家文威胁要找派出所,三人都想直接翻屋子拿钱,到底还有理智,知道这样一来性质就变了,所以硬生生忍住了。 说了一车轱辘的话,许家文就是不给钱。 刘老太怒了,许家文不是最要脸的吗?她直接冲出去往地上一坐,便有了开头这一幕。 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许家文气得浑身直哆嗦,压着火气道:“外婆,我妈改嫁了,叔叔对我妈和全子很好。他们天天能吃饱饭,时不时还能吃到肉。” 闻讯出来的左右街坊也看不过眼了,劝刘老太别为难孩子。许家文家的情况,他们也知道,都在县里公审了,想不知道也不容易。刘红珍远嫁也在情理之中。 刘老太才不听他们废话,她又不住在城里,管别人说什么,她就要钱。 刘老太用力擤一把鼻涕,扯着嗓子喊:“这么好,那你干嘛不多待几天,这么急着跑回来,还不是受不了那个苦。” 一拍大腿,继续哭, “我苦命的闺女啊,你儿子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把你给弄到山沟沟里去了,还换了一百八十八块钱。你把他当个宝贝,可她呢,拿你当畜生卖啊!那么远的地方,你就是被欺负了,咱们也帮不上忙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是被打死了也没人给你做主啊!”说的好像刘红珍被许向国打的时候,他们作为娘家人撑腰过似的。 这一口一个卖的,可有些诛心了,虽然谁都知道刘红珍改嫁主要是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可被刘老太这么一说,怎么就那么怪呢。 远处的许清嘉深深觉得刘老太话糙理不糙。许家文可不就是把刘红珍和弟弟给卖了。 甩了两个大包袱,还给自己找了条出路。 受罪的都是别人,好处都是他的。 就像以前在老许家,刘红珍做坏人,许老头做坏人,他只需要无辜又无奈地享受着他们争来抢来的好处。 细想想许家文这人太恐怖了,只要对自己有利,亲爹亲妈亲弟弟都能牺牲。 养出这么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不知道许老头和监狱里的许向国作何感想。 许家康低声对许清嘉道:“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刘家外婆来收拾他了。” 若是这会儿还在老许家,刘老太哪敢上门闹,她敢来,他奶就敢抄起扫帚打得她满地找牙。当年刘家想占便宜,可没少被奶奶收拾,收拾了几回,迄今都不敢上门。 许清嘉深以为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留在这里被你们欺负嘛!”许家文气得脸涨成猪肝色,指着刘老太满眼愤恨:“见了面就要钱,就要钱,恨不得把我们母子三个给掏空了。我妈当然要远嫁,不远嫁等着被你榨干骨头嘛!” 许家文突然的爆发使得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被指着鼻子吼了话的刘老太怔愣之后回过神来,蓦地弹跳起来,扑过去抓着许家文的头发,啪啪左右两巴掌:“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妈把钱攒起来,省得被你霍霍光了。你们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还当自己是少爷啊,吃好的穿好的。”越说刘老太越觉得自己正义凛然。 被这两巴掌打蒙的许家文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刘老太。 毫无防备的刘老太跌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许家文,忽的往地上一滚,哭嚎起来:“大家伙快来看看啊,外孙打外婆啦,小辈打老人了啊。老天爷啊,你怎么不一个雷劈死这个不孝子啊,跟他亲爹断绝关系,把他妈和弟弟卖到山沟沟里,现在还要打死我这个外婆。” 刘老太哭得浑身颤抖。 不管怎么样,刘老太都是许家文亲外婆,他这一推,原本觉得刘老太过分的,不禁转而指责其许家文来,咋样都不能跟老人动手啊! 许家文握着拳头,胸膛剧烈起伏,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剥了衣服绑在光天化日之下示众。 怨毒之色在他眼底一闪而过,许家文指甲嵌进手心才堪堪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你不是要钱吗?我给,我给,拿了钱你们就走,从此以后我们母子和刘家再也没有关系。” “多少?”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刘老太瞬间变脸。 收放之自如着实令一众看客目瞪口呆。 许清嘉嘴角抽了抽,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演技不到位,差评! “咱们走吧!”许清嘉意兴阑珊。 许家康背起竹篓,热闹也看完了,赶紧把西瓜吊井里才是正理,晚上正好边看电视边舀西瓜。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你们出去玩不带我, 我不跟你们好了。” 一进门, 迎接许清嘉和许家康的就是许家阳气哼哼的控诉。 小家伙双手抱着胸,小嘴撅得能挂油瓶。见许清嘉看过来还傲娇的哼了一声,扭过头。 许清嘉乐不可支, 团团作揖, 掐着嗓子道:“哎呀,阳阳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看你睡得太香了, 怎么忍心吵醒你呢, 为了赔罪,二哥专门给你买了一大筐西瓜回来。”她还夸张的双手画了个圈,强调有多多。 一听西瓜, 许家阳哪还顾得生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直奔许家康去。 许家康被小孩这模样逗得不行, 笑呵呵拨开上面的草露出绿色花纹的大西瓜。 “西瓜!”许家阳惊喜叫起来。 “是啊,西瓜。”许清嘉摸摸许家阳的小脑袋:“咱们先把它吊在井里,凉一凉, 然后晚上切开来吃好不好。” “好。”许家阳拖长了尾音道。 端了两碗绿豆汤进来的秦慧如低头一看:“怎么买了这么多?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 也就三块钱。”许家康直接打了个对折。 秦慧如嗔他一眼,没有揭穿,她又不是从不去供销社的。到底是孩子一番心意, 也没必要较真。 秦慧如把绿豆汤递给他们:“喝点解解渴, 瞧你们这满头大汗的。” 兄妹俩一人捧着一碗绿豆汤, 站在电风扇前大口喝起来, 这一路可热死他们了。 秦慧如无奈:“慢点,别呛着了,还有。” 两人咕咚咕咚几口把绿豆汤喝完,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舒服。 许清嘉犹不知足,要是冰箱里冰过的就更完美了。 许家康还没喝够,跑去又倒了一碗。 喝完后,洗了两个西瓜,用网兜装起来吊进井里,到了傍晚西瓜就凉了。 傍晚做饭的时候,许清嘉突发奇想吃凉面,拿黄瓜和西瓜皮切成丝拌一拌。 西瓜皮秦慧如吃过,这年头物资贫乏,有口吃的都舍不得浪费。切成丝拌凉面,却是没试过。 见女儿跃跃欲试,当下就去抱了个西瓜过来切开,果真是沙瓤,都裂开了。舀出瓤,然后削掉外面的绿皮,只留下白色的果皮切成丝。 还别说,清脆爽口,味道不错。 这道西瓜皮黄瓜丝凉面得到了家里大男人小男人一致好评。 许家康还意犹未尽:“明天再吃。” “那明天再给你们做。”秦慧如含笑道,做起来又不费劲。这大热天的,还是吃点凉的更舒服。 吃完面,许清嘉拿着剩下来的西瓜皮去喂兔子,这可是她的宝贝,一天不看它三五次睡不香。 “一只,两只,三只……八只。”数得许清嘉眼睛都弯了起来。 之前怀孕那只母兔子八天前生了,一共生了五只小兔子,其中一只没养活,其余四只已经活蹦乱跳,透着股机灵劲。 为了提高成活率,她还特意让许向华又搭了一层棚子,把一家五口单独分了出来。另一只母兔也成功怀孕,不用一个月,她的兔子数量就能变成两位数,到时候就该分一些到村子里去养,要不挤不下。 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许清嘉喜滋滋站起来,正见许向华从许家康屋子里出来,眉头轻轻皱着,不禁好奇。 迎着女儿疑惑的目光,许向华走了过来,瞅一眼棚子里的兔子,心情好转几分:“等这几只小的再大一点就放到村子里去养。” 难为她还真把自己这些小东西给养活了,还养得挺好。 许清嘉点点头,又有点担心的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沉吟了下,许向华道:“你二伯今天打电话过来,大概半个月后他回来。” 许清嘉心念一动:“一个人回来?” 许向华拿大掌按按她的脑袋,小人精:“一家四口都回来。” 许向军和第二任妻子文婷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许文诗十二岁,儿子许家磊九岁。这回倒是破天荒了,居然都回来了。 许清嘉沉默下来,不由心疼许家康,忽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二伯这次回来是不是想把二哥带走?”她记得之前的电话里提起过这回事,就是被许家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许向华嗯了一声,许向军想把许家康接过去,可许家康不乐意。搁谁也不能一口同意啊,十五年都没怎么这儿八经的相处过,冷不丁就要把人给接过去,一下子孩子哪能接受。 又不是在这里过不下去,他和秦慧如都拿许家康当半个儿子养。家里两个小的,也拿他当亲哥哥,虽然不是亲的,却比那边亲的还亲近。 不过许向军想把儿子接到身边弥补的心情,他也能理解,这父子俩之间就是一笔糊涂账,他是管不了了,也不想管,反正看许家康自己的意思。 “这事儿主动权决定权在你二哥手上。”许向华道:“这两天哥哥可能心情不好,你多哄着他一点。” 许清嘉郑重点头。 她哄人的方式十分别出心裁,她把许家康拉到兔子棚前,激动难耐地问他:“现在一只兔子私下能卖多少钱?” 这可是许家康的拿手活,他就喜欢去黑市上淘东西。放暑假之后,家里的采买大权就被他接过来一大半,他四叔还专门给了他五十块钱的经费,让他遇上有人在卖好东西,赶紧下手。 “得分处没处理过的,”许家康顿时眉飞色舞,伸手一指兔子:“这样子直接拿出去也就一块二或者一块三一斤。去了皮毛去了内脏能卖到两块多,要是遇上冤大头,卖三块都行。” “那我不是要发财了!”许清嘉欢呼,两只眼睛亮了起来,比晚上的星星还亮。 许家康好笑:“这么几只兔子你就想发财了。”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妹妹还是个小财迷。 “为什么不可以。”许清嘉一脸的理所当然,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咱们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只有四只兔子。现在两个月都没到,我就有八只兔子了。还有一只母兔也怀孕了,再过大半个月,也许还能给我生五只小兔子。那我不就有十三只兔子了。等小兔子都长大了,还能接着生小兔子,等过年的时候我不就有好几十只兔子了。” 许清嘉感慨:“能卖多少钱啊!”数学题误她,凭啥一胎只能生两只,明明能生五只的。她还找有经验的老人问了,刚成年的兔子生的少,壮年期的兔子,一胎八。九只都是有的。 许家康脑子活数学好啊,噼里啪啦心算一回,眼睛啪一下亮了,目光炯炯地望着棚子里的兔子。目光太过灼热,以至于几只兔子不安的往里面躲了躲。 之前只当小丫头玩,他还真没深想,今儿一想许家康脸上的笑容放大又放大,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大堆钱在他招手,末了他拍着胸脯道:“到时候哥哥给你去卖,专门找冤大头卖。” 许清嘉一脸的天真无邪:“卖了钱咱们就去买好吃的。” “买买买,想吃什么买什么。”许家康豪情万丈。 顿时变得干劲十足,第二天勤勤恳恳跟着许清嘉去割草,之前他割草只是为了吃肉,现在是为了挣钱,动力翻了一倍。至于那几个人,回来就回来呗,爱咋咋滴。 许清嘉见他又恢复了活力,不禁好笑,她之前就发现这个哥哥就是个小财迷。 半个月后,许向军一家如期而至,这一天许向华休息,便去县城客运站接人。 许家康面无表情的坐在堂屋里,柜子上的电视机正在放一部老电影,许家阳看得津津有味,他却是神游天外。 四叔出门的时候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去,他才不去,又不是没有脚走不了路。 正当时,院子里传来动静,许清嘉扭头往外看,便见许向华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走在他身边之人便是许向军,两人不愧是兄弟,模样有五分像,都是高大硬朗那一型。许向军一身军便装,看上去格外威严凛然。 后面跟着一位同样身穿绿色军便装的陌生女子,还有两个孩子。 说来也是唏嘘,文婷嫁给许向军十三年,除了刚结婚那年回过老家,这是第二次来崇县。两个孩子则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许清嘉拉拉许家康的袖子,这么大的动静再装听不见就有点明显了啊,幼稚! 没见许家阳都好奇的站了起来。 幼稚的许家康歪了歪嘴,还是没有站起来。 那边许向华已经把人迎进堂屋,秦慧如也从厨房里端来切好的西瓜,正好消暑解渴。 九个人站在堂屋里,顿时显得挤挤挨挨起来。 许向军看着两年未见的儿子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哪怕儿子冷着脸,他也不以为然。 文婷的表情就有些微妙的尴尬了。 许文诗和许家磊姐弟俩带着初到陌生地的拘谨。 许向华朝许家康使了个眼色。 许家康这才开了尊口,语气平平的喊了一声爸,然后就完了,把旁边的文婷和一双弟妹忽视了个彻底。 文婷脸上的尴尬掩都掩不住,便是许文诗也跟着局促起来,她看了一眼父母,忐忑的喊了一声:“哥哥。”又推了推还不在状态的弟弟。 许家磊愣了下,才喊道:“哥哥。” 许家康瞅了瞅两个小的,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冷。 许向军的表情有些无奈,无奈之中掺杂着一点苦涩,都是他造的孽。 他主动靠近许家康几步,将表情放柔,这模样要是被他手下的兵看见了,非得跌掉下巴,活阎王居然能这么和蔼可亲。 许向军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欣慰:“长高长壮不少,再过两年都快比我高了。” 许家康身体僵了僵,表情别扭极了。 “男孩子高一点体面。”一旁的文婷笑着附和,神情中带着一丝讨好。 许家康刚刚略有些缓和的神情,瞬间又结冰。 这场面弄的许向华都觉尴尬了,他打圆场:“嘉嘉阳阳,这是你们二伯二伯母,还有诗诗和小磊。” 许清嘉和许家阳便乖巧换人,许清嘉态度不多热情倒也没失礼,他哪能背叛许家康啊,对吧! 许清嘉则是纯粹的好奇了,就是打冒出来的姐姐哥哥? “嘉嘉阳阳越来越漂亮了。”许向军放柔了语气道,两个小侄儿娇娇嫩嫩的,让人觉得大声点儿就能吓到他们。 许清嘉腼腆的笑了笑,许家阳害羞的往许清嘉身后躲了躲,他在陌生人面前就这样,混熟了便开始闹腾。 文婷连忙从行李箱里面掏出礼物缓和气氛。 许向华是两条内供烟,秦慧如是一块丝绸,许清嘉是一套精致文具,许家阳是一套积木玩具。 许家康的礼物一块腕表,许清嘉瞄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进口货。 此外还有一大袋的新疆特产,核桃,红枣,葡萄干…… 手表,许家康没有伸手接。 文婷手勉强保持住微笑,将手表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许清嘉目光从手表盒,移到面无表情地许家康身上,又移到强笑的文婷脸上。 对于这个伯母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听说,多是听孙秀花说,孙秀花对这个儿媳妇可没有什么好话。 单单七年前,许向军把许家康接到新疆,一个月不到他就给许向华打电话哭着喊着要回来,这一桩事就足够孙秀花讨厌这个儿媳妇了。 许向军看了看许家康,直接拿起手表说道:“这表是我托了不少关系才买到的,作为你这次期末考试的奖励。爸爸希望你能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祝福是美好的,可对于厌学儿童许家康来说,这话跟个诅咒似的。 许家康扭了扭脸。 许清嘉觉得这二伯还不算太糊涂,没傻乎乎说什么这是你阿姨给你买的。 阿姨买的,许家康分分钟能给他甩出去的。 许向军低头整了整表带,抓起许家康的手就往上带。 许家康挣了两下没挣脱,他是比同龄人高大健壮,可在野战部队出身的许向军眼里,那点子力道根本不够看。 “挺合适,带上表看着都像个大人了。”许向军满脸欣慰,就像一个吾家有子初长成的父亲。 顶着儿子的冷脸,依旧能神情自若的自说自话,只能说不愧是能当团长的男人。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对于许向军的感慨, 许家康的反应就是嘴角一扯, 表情不无讽刺。 许清嘉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这父子,还有后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关系这么僵。 许向军不着痕地叹了一声, 他知道,儿子到底是在怪他, 也有理由怪他。 儿子长这么大, 除了钱外,他没有尽到过一丝父亲的责任。七年前原本有机会弥补,不想反倒彻底伤了他的心, 把孩子推的更远。 七年前儿子愿意跟他走,后来他再也没有松过口, 可许向军还是想试试看。 夫妻这么多年, 别人看不出来,文婷哪能察觉不到许向军的无力和沮丧,她抿了抿嘴角, 嘴里泛起苦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年她和许向军处对象前,就知道许向军在乡下结过婚,老婆死了, 还有个儿子。家人朋友都劝她别往火坑里跳, 可她是真的喜欢许向军。 她和许向军是在军区医院认识的, 他带人在边境线上追到了一伙差点就成功越境的敌特, 避免了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泄露。却因为救手下的兵而受了重伤,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就是军区医院的护士,负责照顾他。照顾着照顾着,不知不觉就上了心,鼓足勇气倒追他。 许向军告诉她,他在老家有孩子,以后肯定会把孩子接过来,要是跟他在一块,进门就得当后妈,让她考虑清楚。 文婷想,自己当年果然是太年轻了,竟然觉得做后妈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略作犹豫挣扎就这么一口应了下来。 两人处了半年,随后打了结婚报告。他们都是部队系统的,许向军参军以来表现突出,又刚立下一等功,还升了副连职,所以婚后马上就分到一套两居室。 搬进新家没多久,他们便请假回崇县,既是新媳妇认人,也是为了接许家康走。 然而直到真正看见许家康之后,她才意识到做后妈意味着什么。 许家康才两岁多一点,那么小小一个,吃喝拉撒睡都需要人照顾,还轻不得重不得,稍有不是,就会有人说,后妈就是后妈。 她怕了,恰逢诊出身孕,她便和许向军说,她怀着孕没法照顾孩子,不如等她生产之后,再来接许家康。 白天可以送到部队托儿所,可晚上总得接回家,许向军又时不时有任务,一走几个月都是常有的。她怀着孕恐怕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许家康。 至今,她都记得自己期期艾艾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许向军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兵私下叫他活阎王了。 再后来,她生许文诗,没两年又生了许家磊,而许向军也被推荐上军校深造。 转眼就到了许家康该上小学的年纪,这一年的夏天,许向军回乡下把许家康接了过来。 不到一个月又送了回去,她以为日子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一家四口,安安乐乐。 她知道许向军很生气,可她以为过一段时间他的气也就消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夫妻关系会因为这件事急转直下。他们之间就像是结了一层冰,这层冰没有随着时间融化,反而越来越厚,有时候文婷都觉得这个家在摇摇欲坠。 她想保住这个家,所以她来了,她知道,她和许向军的问题症结在许家康身上。只要能把许家康接走,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会努力接受许家康,他已经十五了,没几年就成年,无论是参军、工作还是上大学,在家里的时间都不会太久。 文婷接过秦慧如接过来的西瓜,对她笑了笑。她这是第一次见秦慧如,只听许向军提过一嘴是北京来的知青,没想还是个气质娴雅的美人。 秦慧如也笑了笑,瞥见拉长着脸的许家康,心里一叹,拿了一块西瓜递给他。 许家康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文婷若有所思。 见秦慧如要去厨房做午饭,文婷连忙站起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秦慧如客气道:“不用,你们坐了这么久的车,应该好好休息。”来一趟火车汽车加起来得五天。 “不累,一路都是睡过来。”文婷笑着道,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那厢许向华在和许向军说着闲话,许家阳和许家磊坐在角落里的凉席上搭积木。 许文诗看了看低头啃西瓜的许家康,咔嚓咔嚓,带着怒气。她愣是没敢找他说话,还不由自主地往许清嘉身边挪了挪,笑着问:“嘉嘉今年读几年级了?” 许清嘉:“开学就读六年级。” “我也要读六年级了。”小姑娘笑起来,像是找到了盟友,忽然又反应过来,看了看她的个头,狐疑:“你今年几岁?” 许清嘉:“十岁!” “你上学这么早!”许文诗惊讶。 许清嘉:“我妈是老师。” 许文诗抓着西瓜的手动了动,她十二岁了,能感觉到许清嘉的冷淡。 许清嘉有些不忍的低下头吃西瓜,她看出来了,许家康对许家磊的态度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对许文诗却要冷淡很多。 他们说话的时候,许家康一直拿余光瞄着这边,她觉得自己要是热情如火,许家康可能要不高兴。 许家康和许文诗,当然是优先照顾许家康的情绪,就是不知这兄妹俩又有什么恩怨,她觉得这一家子的关系简直太复杂了。 许家康心情莫名痛快不少,噗噗噗地把瓜子吐桌上,然后用力咬了一大口。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年许文诗用力把他往房间外推,还尖着嗓子喊,出去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她还叫过他乡巴佬,说他脏。 还说爸爸是他们的,跟他没关系。 …… 别跟他说什么童言无忌,当年那种羞耻难堪,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厨房里,秦慧如和文婷忙得热火朝天,文婷一边择菜一边笑道:“我老家也是北京的。” 切着黄瓜的秦慧如笑了笑:“这么巧。” “可不是,我爸妈是五四年申请援疆调过去的,”文婷解释了一句:“他们都是医生,我们家就我最不争气,只考了个护士。”后来还是托着许向军的关系,调到了医院后勤部,才不用再伺候人。 秦慧如笑了笑:“能考上护士已经很厉害了。” 文婷应景的笑了下,东拉西扯几句之后,切入正题,她笑容一敛,语气中不无感激:“这些年康子多亏你和四弟照顾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和老许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秦慧如炒菜的动作顿了顿,笑容略略转淡:“康康很乖很听话,不麻烦。”要是读书再上点心就更好了,这孩子是真的聪明,临时抱佛脚一个多月,就能把成绩提到八十分以上,要是全身心投入,考高中肯定没问题。 “康康是个好孩子!”文婷跟着换了称呼,她觉得康康比起康子来,显得更亲昵一些,更能拉近与秦慧如的距离。 在外头那会儿功夫,她发现许家康很听秦慧如的话,想来这些年在他的生活中应该是秦慧如扮演了母亲的角色。 她想拉拢秦慧如,希望她帮着劝一劝许家康。许家康显然是不想跟他们回新疆的。 秦慧如把锅里的番茄鸡蛋盛了起来。心头有些发闷,既然是好孩子,当年她怎么忍心那么对待他。 她进门后,有空就会帮着孙秀花照顾下许家康,也是可怜这孩子,早早没了妈,亲爹在外头成家有了新的孩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照顾久了,哪能没感情。七年前许家康走后,还背着人哭了几场。可想着他去亲爹身边才是最好的,那边条件也比家里好,总归是替他高兴的。 哪想一个月不到,孩子就给许向华打电话,哭着喊着要回来,电话里怎么问都说不清,只撕心裂肺哭着要回来。 人回来之后,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活泼爱闹的孩子变得沉默,还有些缩手缩脚。 孙秀花又哄又抱,孩子才哭了起来。 他们才知道,刚过去几天还好,就许文诗不懂事会欺负下他,不过许向军和文婷看见了都会喝止。 直到许向军接到一个紧急任务离开,文婷就变了脸,不打不骂,给吃给喝给洗衣服,可除此之外再不理孩子。 一个八岁的孩子,被放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不在,还被人这样对待,秦慧如想想就觉心疼得慌。 孙秀花听完,整个人都炸了,抡起扫帚就打一起回来的许向军,一边打一边骂。许向军都被打出血了,最后还是许老头出面才拦住了暴怒的孙秀花。 热气蒸腾之下,文婷看不清秦慧如的表情,她继续说道,语带愧疚:“这些年我和老许都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想好好弥补他,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他接过去。” 文婷看一眼秦慧如,缓缓道:“那边升学压力比这边小,康康也能轻松些。而且部队附属学校里头,老许好歹能说上几句话。要是实在不行,参军也方便,有老许在,康康能顺利不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慧如静默了一瞬,理是这个理,当年他们不就是抱着类似的念头把孩子送走的,可结果呢!哪怕现在的许家康再不会被她那些手段吓坏,可跟她住一块只怕也不开心。 前途是重要,都比不得开心来的重要,这是她最近才想明白的道理。 “康康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将来的路怎么走,还得他自己愿意才好。”秦慧如淡淡,转身去拿切好的茄子。 碰了个软钉子,文婷急了:“可孩子到底还小,不知道哪条路对自己最好,咱们做长辈的少不得要把把方向,不能由着孩子的性子来。” “让你给我把方向,你还不得给我引到黄泉路上去。” 文婷头皮一紧,转身就见站在门口的许家康讥诮地盯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文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更觉火辣辣的疼:“康康,我……”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许家康厉声打断她的话:“别恶心我!” 文婷的脸一下子又白了,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毫不留情面。 秦慧如想说什么,可想起往事,终究是把劝解的话咽了回去,这点冷言冷语比许家康当年受的又算什么。当年他们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孩子给养回来。 见秦慧如垂了眼,默不作声的站在那,文婷就知道她打算袖手旁观了,顿感棘手,她深吸一口气,神色中带上歉疚,诚恳道:“阿姨知道,这些年阿姨有些地方是做得不对,所以阿姨这次回来就是想补救,希望你给阿姨,也是给你爸爸一个机会。” 许家康嗤笑一声,上下打量满脸愧疚的文婷,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做表面功夫。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踏进那个所谓的家时,她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顶:“康子来了,坐车累了吧,阿姨做了红烧鱼,你爸爸说你爱吃鱼。” 当时的自己简直是受宠若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泥泞脏乱的农村踏进整洁干净的部队大院那一刻,他有多紧张不安,还有自卑。 刚开始那几天,文婷对他真的不错。许文诗欺负他,她会教训许文诗。 可等观众一走,她的表演也就到此结束,她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家里没人跟他说话,他就壮着胆子出去玩,可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又残忍,他这个新面孔只有被欺负的份。 打不过一群人,他就认准了一个打,那么巧,打了师长家的大孙子。师长夫人带着鼻青脸肿的孙子上门讨说法,文婷忙不迭道歉,完全忽视了他伤得更重的事实。 送走人,文婷倒是跟他说话了。她告诉他,让他千万不要跟人打架,否则会连累许向军。 没有大人撑腰的孬孩子只有挨揍的份。 几次以后,他就不敢出门了,也不想待着冷冰冰跟棺材一样的家里。 他跑去打电话给四叔想回家,临走四叔让他记了棉纺厂电话,让他有事就找打电话给他。 电话那头,四叔问他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他那会儿傻傻的只会抓着电话哭。大抵是他哭得太厉害了,有人把文婷找了过来。 文婷满脸赧然,说他刚来不适应,许向军又出任务去了,还和小朋友们玩不来,想爸爸,想老家。 再后来许向军回来了,他哭着闹着要回去,文婷还是那套说辞,还好他没傻到底,总算是磕磕巴巴把在家的境况说了出来,是没打挨也没挨骂,还给吃给喝,只是没人理而已。 两人吵了起来,文婷就捂着脸哭,她要照顾两个更小的孩子,她还要上班,她只是有点没顾上他而已。 两人回了房间继续吵。 出来后文婷向他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忽略他。 不过他已经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厌恶和恐惧,只想回家。 想起自己当年的窝囊样,许家康就觉丢人,居然被这点伎俩吓破了胆,真没用! 许家康要笑不笑地瞅着文婷:“补救?”他想起了在堂屋,文婷每说一句话都看一眼许向军,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 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大胆猜测:“我爸给你下了军令状,不把我哄回去就不跟你过日子了?” 文婷眉心一颤,表情出现了一声缝隙。 难道还真猜中了,许家康笑了:“那感情好,我巴不得你们拆伙呢,你们一拆,我立刻收拾东西跟我爸走。” 文婷喉间一堵,拧紧了眉头:“婚姻不是儿戏,不是拿来斗气的。”又软和了语气:“阿姨是真的想补偿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阿姨?” 许家康痛快极了:“你们离婚,我立马原谅你。” 一口一个离婚,一而再再而三的戳在文婷的痛处,她不由地握紧双手:“我是真心想和你解除误会,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没误会!我也不想跟你们做一家人。”许家康冷笑一声:“当年我想跟你做一家人,你嫌弃我碍眼,耍手段把我逼走。现在后悔了,想和我做一家人了。感情什么事都是按着你想的来,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我告诉你,我就是去讨饭也不跟你们过,你省省吧。” 文婷的神情突然从难堪转变成惊慌,嘴唇一颤,声音干涩:“老许!”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文婷脸上有些发白, 当年那段往事, 是她极力想要忘却的。她也知道自己那样对待一个过来投奔他们的孩子过分。 她试过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孩子的,可她真的做不到。她有自己的孩子,她分不出爱给丈夫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甚至不想见到这个孩子, 见到他,她不可自抑地会想起他死去的母亲, 丈夫的第一任妻子。 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接过来, 维持原样不好嘛?他们给钱,她愿意多给一些钱。 但是她说不出口,当年他们结婚前就说好了要把孩子接过来, 之后一茬又一茬的事才耽误了,眼下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只能点头答应, 由着许向军把孩子接过来。 他是高兴了, 可对她而言,犹如领地被侵犯,并且那个入侵者还威胁到她孩子的利益。 她没想过把许家康怎么样, 她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孩子自己不想留下,许向军也强求不得。 事情也如她想象中那般发展,许家康走了, 可她和许向军之间却竖起了一道冰墙。 她提议给那边多汇点生活费, 时不时往那边寄一些吃的用的……可任她绞尽脑汁都无法融化这道冰墙, 被这么冷了两年, 她只能妥协。她向许向军保证,她一定会善待许家康,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她是真的愿意善待许家康,虽然做不到视如己出,但她会对他客客气气。 然而,许向军告诉他,孩子在老家很好,不想过来了。 一直到去年许向军毫无预兆地重提把许家康接过来的事情。 她懵住了,电光石火间想明白缘由。 去年许向军升上正团级,再不用三五不时出任务,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他可以在家看着。 想明白之后,文婷就像是被人按在了数九寒天的冰河里。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相信她,在防着她。 一盆冰水浇在头上,把文婷浇了个透心凉,回头再看,她惊觉两人之间的问题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所以她硬着头皮跟着他一块来崇县,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诚意。 两人谁也没有提起七年前那桩往事,她不敢提,也不想提,更怕人有人在许向军面前提起。 可现在她最不想发生的那一幕发生了,还是出自许家康的口。 望着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许向军,文婷脸色十分难看,双唇嗫嚅着,她想说点什么,可舌头都僵住了,只有眼眶里的眼珠子在慌乱的闪动。 许向军抖了抖指间的烟,一大段发白的烟灰掉在地上。 他是在许家康说只要拆伙就收拾行李跟他走的时候过来的。正如文婷所害怕的那样,他想起了七年前那桩事,他眼前还浮现出当年许家康的模样。 那个任务原本要做一个多月,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初到陌生环境的许家康。老领导看出他心不在焉,问明白之后,见主要任务完成,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便放他回来。 许向军庆幸自己提前回来了,他才走了二十天而已,当初活泼爱闹的孩子,竟然变得沉默还有些畏畏缩缩。如果他再晚一点回来,这个孩子是不是就废了。 许向军掐灭手里的烟:“康子,咱们爷俩说说话。” 文婷的心瞬间提到了喉咙口,他想和许家康说什么,说去新疆,还是说……离婚。 文婷脸上的血色在霎那间褪尽,整个人苍白虚弱的彷佛随时都要晕倒。 许向军抬眼扫她一眼,眸光很冷。 许家康看戏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对文婷意味深长的恶劣一笑,抬脚走向许向军。 文婷手足发凉,无名恐惧死死揪住她的心脏。 许家康带着许向军回了他自己的屋。 许向军颇为好奇地打量这间屋子,窗明几净,十五六平大小。靠墙并排放着两张床,一大一小,大的那张该是许家康的,小的那张床就该是许家阳的了。 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上面居然还放着一个花瓶,斜插两朵半开的水葫芦花。 许向军有些惊奇的看了许家康一眼,大概是没想到他还有这闲情逸致。 许家康嘴角一抽:“嘉嘉放的。”之前出去玩,遇上个偷偷卖古董的男人,许清嘉觉得这个花瓶很古,要买。 拗不过异想天开的许清嘉,他掏两块钱买了回来。 下班回来的四叔瞄了两眼,问谁买的?他指了指许清嘉。 四叔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委婉提醒他以后别惯着她花冤枉钱。 许清嘉还不高兴了两天,之后把花瓶搬到他们房间里,说是看见了心烦。前两天割草的时候顺手在河边摘了两朵水葫芦花回来,美名其曰让他们房间有点生气。 嫌弃的语气,眉角眼梢却透着笑意,许向军看得明明白白。 不由自主的,许向军想起了许文诗,兄妹二人不到一个月的相处,实在说不上愉快。 那到底是个才五岁的孩子,正是敏感似懂非懂的时候。当年是他粗心大意,没有提前做好她的思想工作,以至于她受文婷影响把许家康当做抢父亲的外来者。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不再把两个孩子的事全权交给文婷,再忙他都会抽时间陪儿女说说话,了解他们的想法 。 这些年,两个孩子还算懂事乖巧。这次南下前,许文诗跑来跟他说,当年她小不懂事,这一次她肯定不会任性,又忐忑地问他,哥哥会原谅她吗? 原谅?许家康的态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原谅,绝不原谅! 许向军的心情顿时变得沉甸甸,他强打着精神继续打量这间屋子。 书桌旁边是一张简易书柜,只两层放着书,其他两层放了些杂物,还有些吃食,饼干罐头。 十五岁的男孩胃就是个无底洞,身边是该备些吃的。老四两口子对这孩子很上心,几当做亲生的养。 许向军捏了捏眉心,抽出书桌下的凳子坐下。 许家康直接坐在床上。 许向军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康子,你真的不考虑跟爸爸去新疆?” 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正题的许向军听见许家康斩钉截铁的声音:“不考虑,一点都不考虑!” 语气坚定的许向军都噎住了。 这还不算完,许家康故意扎刀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我在这儿待的挺好。” 刀子结结实实的扎在了许向军身上,在儿子眼里,新疆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金窝银窝,这里才是他自己家。 许向军沉默下来,良久都没有出声,只神色复杂的看着许家康。 许家康没事人似的抠着席子,心情还挺不错。他跟那边状态就是他们不高兴他就高兴,他们越不高兴他越高兴。 沉默良久的许向军,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没有跟他打感情牌,论感情还真不如老四一家,他严肃的看着许家康:“你今年十五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你考虑过以后吗?是继续读书,上大学深造,还是参军,或者中学毕业之后进单位做工人,你是怎么想的?” 许家康甩了鞋,盘腿坐在床上,瞅着他吊儿郎当的笑:“我早就考虑好了,尽量读完高中。”依着他读完初中就行了,四叔不就初中毕业。可他心里门清,他要是不读完高中,四婶肯定不会放过他。他宁愿被四叔踹屁股,也不想四婶轻声细语地跟他谈人生谈理想,每次她说完,他都会短暂的产生一种自己这么不上进简直罪大恶极的错觉。 “高中毕业后,我就跟四叔学开车修车技术,以后也当个司机。”可以天南地北的走走,顺便还能倒腾点东西,赚点外快,反正只要数量不大,抓到了也没事。 从儿子嘴里听见他把许向华当做人生目标,许向军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定了定神,才道:“司机的确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是你就没有考虑过大学?” “工农兵大学生?”因为许家文的缘故,对这个他也有所了解,斜眼看着许向军:“怎么,你给我走后门去。”这个名额有不少暗箱操作,许家文就是拿钱在争取,还不一定能成,不过,现在他是彻底没指望了,想想就痛快。 许向军默了默:“你要是想上大学,爸爸到时候总会给你想办法。 ”营级到团级是个坎,过了这个坎,前途不可同日而语。 这二十来年他才算是没白拼命,终于在部队站稳,照这情形他还有机会继续往上走一点。等许家康毕业得四年后,他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许家康溜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不爱读书,要不是四叔和四婶逼着我,我初中都不想读。” 许向军:“那参军呢?”部队给了他一切,私心里,他觉得参军是最好的出路,许家康不喜欢读书,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我不当兵。”许家康的表情和语气无不表达着他对参军这件事情的厌恶。 许向军再一次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想说进了部队,他这个做老子的好歹能照顾下他。不管怎么样,总比他留在这个小县城里有出息。可现在,他一肚子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就这么想把我接过去?”许家康要笑不笑的睨着对面的许向军。 许向军正色道:“爸爸想补偿你。” “离婚啊,”许家康使劲戳他肺管子:“你离了婚,我立刻跟你走,你就是想让我当兵都没问题。怎么样,离不离?” 许向军苦笑:“你阿姨那边不用担心,她不敢再为难你。爸爸以后也不会老是不在家,我会在家里陪着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别在这给我转移话题,我让你离婚,你以为我是怕她,当年我小只能被她欺负,这会儿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嚯一下,许家康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逼视许向军:“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跟她离婚?离,不离,一个字或两个字。离,以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我马上跟你走。不离,以后你也别再琢磨着把我接过去的事儿,让我跟她们三个住在一个屋檐下,当我是石头做的,没感情的啊。” 许家康眼里带了点嘲讽:“想两全其美,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许向军再一次伸手捏了捏眉心,就是打仗时,他都没这么为难和无力过。 七年前,他真的考虑过和文婷离婚。 结婚前,他就和文婷有言在先,会把许家康接到身边养,她也答应了,还答应会做一个好母亲。 结果,婚后回来接许家康的时候,她说她怀孕了照顾不来。 他知道文婷后悔了,不是照顾不来,是不想。 她不想,他又经常不在家,如果强行把许家康接走,只怕许家康也得不到妥善的照顾。他想着过两年,文婷会成熟一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对许家康多一份包容。 且当时,孙秀花也不愿意把许家康交给他们。 他还记得老人家当时那讥讽又带着寒意的话:“两岁的娃娃得人仔细盯着,不一留神就能磕着碰着。你这新媳妇已经有二心了,但凡她有歹心,她都不用做什么,只要故意粗心点,这孩子就能没了。” 听完,他不寒而栗。 之后,一直到八岁,许家康能照顾自己的年纪,他才来接孩子。 文婷答应会善待孩子,他也和她说过,不需要她视如己出,他知道那样是强人所难,所以他只是希望文婷拿许家康当亲戚家的小辈对待。 刚来那几天,嘘寒问暖,文婷对孩子着实不错,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一走,她会那样对待许家康。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模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一个八岁的孩子都能这么狠心。 离婚的念头就是那时候冒出来的。 文婷大概若有所觉,抱着两个孩子在他面前哭泣认错,两个孩子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充满了恐惧。 “舍不得离婚,是吧?”许家康连讥带讽的声音将许向军从回忆里拉回来。 恍然回神的许向军抬眼就对上他讥讽的眼神,嘴里发苦:“对不起。”他已经对不起许家康了,不能再对不起剩下两个孩子。 许家康挺想蛮不在乎的一扯嘴角,扯了两下都牵不动嘴角,索性他也不笑了,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愧疚的许向军。一个对三个,被牺牲的那个当然是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嘛! “既然离不了婚,你也别再说什么想接我过去的话,我听了恶心。”许家康恶声恶气道:“行了,就这样吧,你守着你的小娇妻,带着你的小女儿小儿子在那边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我在这边跟着四叔过的也挺好。” 说罢,许家康跳下床,趿上鞋大步往外走,越走越快。 不放心的许向华一直留意着这屋的动静,见许家康红着眼睛冲出来,连忙走过去。 见了他,许家康鼻子一酸,眼里直冒酸气,他脖子一昂,径直冲向大门。 许向华对追出来的许向军打了个手势,自己跟了上去。 许向军定在门口,心头发钝的看着许家康消失在围墙之后。 直到跑进路边的小树林,许家康才停下凌乱的脚步。 许向华跟着进了小树林,却没上前,就站在他三米后,默默地注视着他肩膀慢慢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渐渐趋于平缓,之后平静下来。 许向华这才绕到他面前,不出意外对上一张哭过的脸,两只眼睛红彤彤,比家里养的兔子还红。 许家康狼狈地擦了一把脸,擦得眼睛更红了。 许向华心里也不好受:“康子……”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许家康打断他,他低着头瓮声瓮气:“四叔,我知道,他不是不疼我。只是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可手心里的肉明显比手背上的多一点,割起来更疼。 我妈跟他结婚两年都不到,相处的日子有没有两个月都说不准。那个女人跟了他十三年,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许家康抽了抽鼻子,声音里带着厚重的鼻音:“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半年都没有,那两个小的却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会怎么选,我早就知道,我就是想问个明白,问明白了,我也就不会再瞎想了。” 看着一边故作轻松一边忍不住掉眼泪的侄子,许向华心里堵得慌,伸手揉着许家康的脑袋:“咱不稀罕他,跟着叔过,咱们以后过的要比他们还好。” 许家康收了收眼泪:“叔,等我长大了,我挣钱孝敬你们,我肯定会挣大钱。” 许向华拍拍他脑袋:“诶,那我就等着享你的福了。咱家康子机灵,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让他们后悔去吧。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许清嘉被打发去喊许芬芳, 许向军拖家带口回来, 许芬芳这个做妹妹自然要过来看看。 许芬芳让周红军拎上昨天好不容易抢到的葡萄和荔枝,把三月份刚出生的女儿小媛媛仔细包好,免得她晒到太阳, 然后带上丈夫儿子跟着许清嘉出了门。 小表弟周如龙拒绝了他爹宽阔的肩膀, 喜滋滋地拉着许清嘉的手跟她并排走。 周红军揉乱儿子的头发,笑骂:“这臭小子, 见了姐姐, 就不要爸妈了。” 许清嘉笑眯眯地捏了把小表弟的嫩脸蛋,孩子你很有眼光,将来必有出息! 被捏的周如龙咧着嘴笑, 一脸迷弟样。 路上许芬芳就问许清嘉,许向军一家四口其他三口人的情况。 许清嘉:“挺客气的。” 许芬芳又问:“你二哥什么反应?” 许清嘉声音有点儿焉了:“心情很差, 懒得搭理他们。”许家康多乐观开朗一个人啊, 可许向军一来,整个人都变了,现在她只想许向军一家赶紧离开, 一切尽快恢复原样。 许芬芳恨声道:“就不该给他们好脸色看。”叫她也懒得搭理他们, 早干嘛去了,现在孩子长大不需要他们了,倒想凑上来摘桃子, 恬不知耻! 说话间经过小树林, 与平复好心情出来的叔侄俩撞了个正着。 “康子!”一见许家康的红眼睛, 许芬芳就惊了一跳, 甩开步子走过来,提高了声音追问:“他们欺负你了?” 许清嘉也是吓了一跳,这么久以来,她只见许家康哭过两次。一次是二月份和许向军通完电话以后,第二次就是现在。这一次哭得明显比之前严重多了,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眼泡还肿着,肯定和那一家脱不开关系。 “没有。”许家康才不想说自己争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许向华对许芬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追问,孩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一问委屈又得冒出来。 许芬芳只得把一肚子疑问憋了回去。 许向华低头看一眼睡得香喷喷的小外甥女,道:“外头热,赶紧回去。” 一行人便往家里走。 许清嘉拉着周如龙走到许家康身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他。 捕捉到她的眼神,许家康咧嘴一笑。 许清嘉跟着笑了,拉住他的手,随便乱扯:“妈妈今天做了炸丸子,做了一大碗。” 许家康笑:“那今天能吃个过瘾了。” 走在后头的许芬芳低声问许向华:“康子愿意跟二哥走吗?” “不走,”许向华道:“在这好好的,干嘛去那边膈应自己。”那个地方就是许家康的噩梦,别看他现在提起来轻描淡写,心里哪能没点阴影。 许芬芳点头赞同:“可不是,我想起那女人干的事都还一肚子的火,更别提康子了,住在一个屋檐下,在一个锅里吃饭,还不得膈应死。二哥也是的,一厢情愿要把人接走,也不看看实际情况。”她又压低了声音:“今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怎么愿意带孩子来咱们这乡下地方?” 十三年前,文婷过来的时候,可是嫌弃的不行,虽然没明说,但是那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些年愣是一次都没回来过,连带着孩子都没来过老家。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他看出来了,许向军和文婷之间应该出了问题,与其说文婷在讨好许家康,不如说她在讨好许向军。 “两口子闹矛盾了。” 许芬芳一愣,旋即压下嘴角,兄长婚姻不顺,论理她这个当妹妹的该着急,可她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许家康跑出去之后,许向军便枯坐在许家康屋子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上面记着零零星星的笔记,字迹潦草,看出来写的人很急,急性子一个。 翻完一本,他正想再拿另外一本,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人声。 许向军连忙站了起来。 堂屋里的文婷也不由自主的走了出来,自打许家康和许向军进了屋以后,她这颗心就一直悬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在那。待许家康红着眼跑出去以后,她这心里更是说不上的慌乱,父子关系越差,许向军越不会原谅她。 心烦意乱间差点打翻油锅,秦慧如看不过眼,让她去堂屋休息。 许清嘉来回看了一圈,想了想,拉着许家康去了自己那屋。这小哥哥好面子,这么红着眼睛出现大伙面前多掉份儿啊。 院子里的空气变得十分安静,最后是刚刚睡醒的小媛媛拯救了一群人,嘹亮的哭声打破一院寂静。 许清嘉从后门绕到厨房,跟秦慧如要了一壶热水。 秦慧如塞了两个水煮鸡蛋给她:“让康康揉揉眼睛,消肿快。” 许清嘉拎着热水毛巾还有鸡蛋顺着原路回房间。 堂屋里,许向军一家和许芬芳一家互相见过。 许芬芳眼珠子一转,笑看文婷:“二嫂是不是不认得我了,咱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呢,现在我孩子都生俩了。” 文婷笑容顿时变得讪讪:“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许芬芳笑了笑:“可不是,这一转眼就十三年了。”她掏出两个红包,递给许文诗和许家磊:“拿着,姑姑和姑父给你们的见面礼。” 这边的习俗,小辈第一次见面都要给个红包,一毛到一块的,端看经济状况。之前许向华就给两孩子一人封了一个。 面对许芬芳绵里藏针的话,文婷不自在的理了理头发,低头看着两个孩子:“还不快谢谢你们姑姑姑父。” 许文诗和许家磊乖巧道谢。 面对两个孩子许芬芳笑容如常:“真乖。”大人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孩子身上,可惜有人就是不明白这个理。一个成年人跟个孩子计较,她也不心亏的慌。 原以为许芬芳挤兑两句,就会见好就收了,哪想她越说越直白:“今年二嫂医院里不忙?” 文婷勉强笑了笑:“还好。” “怪不得了,”许芬芳笑:“可算是空闲了一回,二嫂终于能带孩子们回来看看咱们这些老家人。” 文婷笑容僵了僵。打过来以后,她虽然看得出来,许向华和秦慧如对他们都是淡淡的,但也尽了礼数。 没许芬芳这么不客气的,依稀记得她当年还是挺乖巧一小姑娘,不想如今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那这次二嫂可得多待两天,你这十来年都没回来了,可不得好好见见亲戚,大家还怪想你的。”许芬芳笑盈盈的看着她,反正许家康又不跟他们走,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想当年文婷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全家上下几乎拿她当祖宗供着。他们想着这么水灵灵的一城里姑娘,进门就当后妈,到底是委屈了。结果白瞎了他们一番好心。 文婷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保持微笑。 许芬芳又问:“这次能留几天?” “十天。”她和许向军请了二十天的假,来回就需要十天。 “十天哪够啊,我知道二哥二嫂你们要忙工作,幸好孩子放暑假,不如把孩子多留几天,也好让爷爷奶奶亲近亲近,长这么大都没回来过,两位老人可惦记的紧。”许芬芳真真假假道。 文婷脸色微微一变:“我们倒是想把孩子多留几天,可孩子到底还小,自己坐车不安全。” “没事,我比较空,我给送回去,正好我还没去过新疆呢。”许芬芳笑眯眯道。 文婷脸色有些难看了:“哪能这么麻烦你,何况我们那开学的早,晚几天就赶不上开学了。”她怎么可能把孩子留下让他们照顾。 婚后头两年,因为怀孕和许文诗小,不能长途跋涉,所以许向军一个人回来探亲。 等许文诗周岁多了,许向军想带他们一块回来,恰逢她又怀了许家磊,于是顺理成章又没跟着回去。 她也不想过来,不习惯乡下环境是其次,主要是因为害怕,当年他们没把许家康带走,婆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也怕一回去,许家人逼着她把许家康带走。 就这么糊弄了几年,许家康来了又走了,她就更不敢回去了。 许向军是带着伤回来的,她去了,只怕泼辣的婆婆不会轻饶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许家人。 她自己不敢回去,也不敢让孩子们去,她怕许家康怕许家人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许芬芳扫她一眼,眼里的讽刺都不想藏了,担心自家孩子留下被人欺负,她欺负别人孩子的时候怎么就不手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婷被她看得面皮发臊,不由看向许向军。 许向军垂着眼不说话。这些年文婷一而再再而三的找理由拒绝跟他回老家,他也懒得再提,不回就不回吧,回去了也是惹老人生气。 周红军拉拉许芬芳,差不多就行啦,没必要穷追猛打,闹的太难看,大家面上都过不去。 许芬芳撩了撩眼皮子,把换好尿布之后就生龙活虎的女儿塞到周红军手里:“我去帮四嫂做饭。” 吃晚饭的时候,许家康的眼睛已经消肿的差不多了,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还从许清嘉筷子下面抢走了一颗炸丸子,换来小姑娘一枚白眼。 文婷就有些食不下咽了,坐在她对面的许芬芳时不时的刺一句,连带着许向军也被挤兑了几句。 她的脸色就没自在过,可又是她理亏在先,想反驳也反驳不得。 许清嘉津津有味地嚼着肉丸子,觉得今天的小姑姑有八块腹肌那么帅。崇拜之下,殷勤的夹了一颗一个肉丸子放进许芬芳碗里,吃饱了才有力气挤兑人啊。 晚饭毕,一群人坐在堂屋里闲话。眼见天色不早了,出了一口恶气的许芬芳这才带着老公儿女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 许清嘉发现文婷在许芬芳走后,松了一口气。 心里笑她这口气松太早了,明天还得回乡下呢。直觉告诉她,老太太心里不定憋了多少火。她老人家要是真发起火来,可不会像许芬芳只动动嘴皮子。 许向华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咱们出去抽根烟。” 许向军看了看他,抬脚跟上。 被许芬芳挤兑得精疲力尽的文婷已经没有精力再担忧他们兄弟俩会说什么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屋躺下。 散场之后,文婷连忙回了屋,眼下她和许向军带着许家磊住在孙秀花那个屋子里。许文诗十二岁了,半大不小的姑娘,不好再跟父亲睡一个屋,便和许清嘉睡一块儿。 许文诗和许家磊跟着文婷回了屋。 许家磊偎依在文婷怀里:“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文婷摸了摸他的脸:“快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家。”要是可以,她现在就想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次跟着许向军回来,到底有没有意义? 许家磊闷闷地点了点头。 “明天要去乡下看望爷爷奶奶,那里环境比较差,”文婷给孩子们打预防针:“要是哪里不舒服你们千万不要说出来,私下跟妈妈说,知道吗?” 许文诗睫毛颤了颤,想起了自己年幼无知时的那一句乡巴佬,她也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是从哪里学来,那时候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五岁那年的事情,很多都已经模糊。唯独有关许家康那一段记忆,一直存在她脑海里。 随着年纪越大,越发无地自容,当年的她怎么会这么不懂事。 文婷拉着一双儿女殷殷叮嘱,免得再惹了许向军不快。 许向军和许向华随便找了块空地站着聊天,红色的烟头在夜色中若明若暗。 片刻后,许向军率先打破了兄弟之间的沉默:“康子说,只要我跟文婷离婚,他就原谅我。老四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许向华呵了一声:“要是我,我当年就不会娶她这样的。”老二的眼光,他可真不敢恭维,找了这么个两面派的女人。 倘若文婷一开始表明无法接受许家康,许向军肯定不会和她结婚。 她倒好,拍着胸脯保证了,可婚一结,立马就后悔反口。她自己选的路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承受恶果。孩子都有了,她再说不能照顾前头留下的孩子,这不是耍无赖嘛! 到这,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她要是硬气点直接说不能接受许家康,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难道还能明知道她不乐意,强行把孩子送过去遭罪。 可她呢,不想做坏人,假惺惺地答应把孩子接到身边照顾。转头就搞小动作,把孩子弄成那副模样。 许向华打心眼里看不上文婷,也瞧不上许向军,连枕边人是个什么德性都不知道,要是他明白点,起码七年前那一通罪,许家康不用遭。 许向军用力抽烟,抽的太急,忽然间呛到了,激烈咳嗽起来。 咳完,嗓子眼火辣辣的疼,许向军摸着喉咙苦笑:“这婚的确是我结的草率了。”文婷没有彻底了解做后娘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够了解文婷这个人。 许向华看着他,目光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结都结了,孩子都两了,现在说这话有意思吗?反正你也不可能离婚。” “如果没有孩子,我会答应他的。”许向军沉默了下道。 许向华轻嗤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幽凉:“哪有什么如果,对不起一个,总比三个都对不起好,对吧?” 许向华抖了抖烟:“你都做出选择了,就别再想把康子接过去的事了。你们家那笔糊涂账算不清了,也没法算,这么多年都稀里糊涂的过来了,他也过得挺好,活蹦乱跳长这么大了。以后也就这么过吧,在我这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可好歹吃喝不愁。” 许向军出神的望着远处的树影,直到烟烧到手才惊绝,他低头抽了一口烟:“老四,我对不起这孩子,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他吧,我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 “不用你说我都会照顾康子,我都管他这么多年了,就是想不管也撒不开手啊。”许向华淡淡道。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许家康就吃亏在没和许向军好好相处过,所以他输给了那对姐弟。 兄弟两个在那里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抽完了一整包烟才返回。 文婷哄睡了许家磊,听见动静坐了起来,刚下床就见许向军推门而入。 昏黄的灯光下,她正好对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文婷心头一悸,忽尔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烟味。他咽喉不好,医生叮嘱他别吸烟,所以如非必要场合,许向军很少抽烟。 她已经很多年没在他身上闻到这么重的烟味了。 愣了下,文婷迎上去:“我给你泡杯胖大海润润嗓子。”出门时她特意带上了几颗胖大海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许向军从箱子里翻出拖鞋换上,又拿了牙具朝外走,期间没多看文婷一眼。 文婷浑身冰凉地怔在原地,在她主动说要带孩子陪他一块回来接许家康之后,他对她的态度便有所好转。可现在,又恢复原样了。 文婷怔怔地坐在床头,听着院子里稀里哗啦的水声。 一直到许向军进来,她都没有站起来,只拿着一双眼跟着许向军转。 许向军把牙具往桌上一放,擦干脚,只穿着一条白背心上了床,面朝床外躺在许家磊另一侧。 文婷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明明是酷暑天,可她突然间觉得有点儿冷,如坠冰窟窿,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许。” 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文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她走到闭着眼的许向军面前,慢慢在他面前蹲下去:“老许。” 文婷抖着手轻轻推许向军,低声道:“我知道你没睡着。” 躺在床上的许向军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一颗心变得又酸又涩,眼泪扑忍不住簌簌掉下来,文婷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你别这样,我受不了。老许,我知道错了。” 浑身发软的文婷委顿在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你别这样对我,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把康康接回去之后,我保证好好对他。” 许向军目光平静的看着她:“难受?” 流着泪的文婷用力点头,哀哀地望着他。 许向军的声音透着丝丝凉意:“康子当年比你更难受。” 文婷双眼倏尔睁大,眼角彷佛要裂开。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 许清嘉发现文婷步了许家康的后尘, 眼睛有点肿。 目光在许向军严肃的脸上绕了绕,又挪到许家磊和许文诗身上,这俩孩子都有些紧张不安。 许清嘉想, 还真是大人造孽, 小孩遭殃。姐弟俩是,许家康尤甚。 吃罢早饭, 许向军一家四口便准备去乡下。许家康也是要去的, 许清嘉想了想不放心,便说也要去看奶奶,小尾巴许家阳自然不乐意被孤零零的留在家里。 秦慧如想着他们跟着, 许家康好歹不会孤单,要不人一家四口的, 他插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如此, 一行七人便在秦慧如的目送下出了门。 摇摇晃晃的汽车,将进城的旅客卸下,车上顿时变得空荡荡, 一大早坐车去乡下, 多是走亲戚。不过这会儿,非年非节又不是周末,所以车上就显得格外空旷。 七个人都有座位, 许家阳乖巧地坐在许家康腿上。下乡路况不好, 颠簸的厉害, 要是让许家阳一个人坐着, 稍微颠两下,他就能把自己摔出去。 “三哥四哥肯定抓了很多龙虾。”许家阳兴奋地抓着许家康的衣服。 许家康笑着捏他鼻子:“上次是谁被夹了手指掉金豆豆?” 许家阳扭脸,把受伤的食指伸到许家康眼前,心有余悸的模样:“很痛,都流血了。” 许家康摸摸他手指,伤口还没平:“现在不痛了,咱们已经报仇啦,好不好吃?” 许家阳重重一点头,然后眼巴巴看着旁边的许清嘉,显然是对上次回去吃到的麻辣小龙虾念念不忘。 这时节村里开始收稻子,运气好就能在稻田里摸到几只龙虾,放了假的孩子可算是找到了正经事干,天天蹲在田里抓龙虾,也不管上头太阳有多大。 之前许家康还有许家武、许家双兄弟三个在稻田里泡了半天,抓了一盆子龙虾回来。许清嘉四处找材料,然后做了一盆麻辣小龙虾,彻底征服了他们的胃。 便是吃不惯辣的是许家阳,也是一边抽气一边吃了好几只,至今念念不忘。 “那咱们回去看看,要是有小龙虾,我再给你们做。”许清嘉揉揉小吃货的脑袋。 坐在另一边的许文诗看着这边的目光有点羡慕。 许向军没少在他们面前提起的这个放在老家的哥哥,还说等把哥哥接过来,他们就能一块儿玩。 许文诗一直都想要有一个哥哥,会带她和小磊出去玩。有人捉弄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像其他女同学那样威胁,你再欺负我就告诉我哥哥去,那些男生就不会再使坏了。 许文诗咬了咬唇,本来她可以有一个哥哥,从小一块长大,可因为她和妈妈的原因,又没了。 想起自从许家康走后,家里的气氛,许文诗心头发闷。小时候还不觉得,等到大两岁才能察觉出来,爸爸对他们很好,却对妈妈很冷淡。 看着姐弟三说笑的许向军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高兴,许家康和老四家一双儿女相处融洽,自然是好事。一方面又觉悲哀,许家康和一双亲弟妹,几乎没有感情。 一路颠簸着总算是到了公社车站,剩下半个小时的路就得靠两只脚自己走了。 下车的时候,许文诗和许家磊小脸煞白,去了半条命的样子,便是文婷也一脸难受。 三个人这样子也没继续走路,只能在路边草地上坐着缓神。 许家康扯了扯嘴角,娇气,许家阳都没事,他们倒是受不了了。完全忘了之前许清嘉坐车也难受了好几回,次数多了才习惯过来。 反正看人不顺眼,对方做什么都是错。许家康现在只想这一群人赶紧滚蛋。 “向军。”路过的一个村民认出了许向军,惊喜的叫了起来:“诶呦,你回来啦。” 说罢又好奇的盯着脸生的文婷和两个孩子,打量了好几眼:“你媳妇跟孩子?” 许向军点了点头,与他寒暄起来。 对方说话的时候不住拿眼看文婷,眼神有点微妙。 长得挺斯斯文文的,真瞧不出来竟然这么厉害! 乡下地头,几乎就没什么秘密。谁家老母鸡生一个双黄蛋,不出三天整个村都能知道。更别说许向军家后娘继子那点事了,家里伦理剧向来是黄金档。 能把前头生的孩子死死摁在乡下十几年,在村里绝大多数人眼里,文婷都是一个厉害的形象。 尤其是几年前许家康被接过去又被送了回来,这一桩事让全村对她印象跌入谷底。 走的时候,那么活泼机灵的一娃娃,回来时变得沉默畏缩。把许家老太太心疼得够呛,拿着扫帚把许向军揍得头破血流,那场面可有不少人围观了,他就是其中之一,至今还记忆犹新。 大伙儿私下没少说许向军是个没良心的耙耳朵,后娘狠啥的。 这一眼又一眼的打量,令文婷犹如芒刺在背,她不自在的低下头。 寒暄两句,对方热情道:“有空来我家坐坐。” 许向军便笑着点了点头,与他分开,一路走回去,又遇上了好几个熟人,尤其是在进三家村地界之后。 田地里忙活的村民,见了这一家子,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稀罕了,老许家的城里媳妇儿竟然回乡下了。 面对各色各样的目光,文婷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这些人的眼神太过露骨。 许家康嘲讽的翘了翘嘴角,敢做就要敢当啊。身为儿媳妇,十几年没回来看过老人。身为后娘,磋磨继子。难道还指望大伙拍手鼓掌说她做得好,做得对吗? 她要是住在村里,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二叔?”在田里抓龙虾的许家武惊讶抬头,扭头对田埂上拎着水桶的许家宝道:“小宝回去跟奶说一声,二叔他们回来了。” 他们知道许向军一家这几天要回来,不过因为中间还要转很多车,所以也吃不准具体是哪一天。孙秀花就叮嘱他们,在外头看见了,赶紧回来告诉她一声。 许家宝好奇地往这边看了几眼,撒开腿就跑。 许家阳颠颠跑过去,接替了提水桶的任务,还哇的一声叫了起来:“这么多龙虾!” “对啊,待会儿让你姐给咱们做麻辣小龙虾吃,好不好。”许家武回味地舔了舔嘴角,看向对面的许清嘉。 许清嘉痛快一点头,许家武的嘴角瞬间裂到了耳后根。 望着笑容灿烂的许家武,许清嘉脑海里突然冒出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 之前许家武父母双全,养成了憨吃憨玩,没心没肺的性格。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偏爱他们这一房的爷爷倒了,父亲锒铛入狱,母亲离婚改嫁,两个兄弟与父亲断绝关系。 天崩地裂也不为过,许家武迅速成熟起来,接过了家里的力气活,经常帮着孙秀花给老爷子翻身,彷佛一夜长大。 就像许家康,虽然老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可他的心智明显比同龄人成熟,源于他生母早亡亲爹有等同于无。 打过招呼,许家武就继续回田里抓小龙虾,这块田龙虾特别多,他不舍得走。许家阳也不舍得走了,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根稻草逗水桶里面的小龙虾。 许清嘉无法,只能叮嘱他别伸手去抓。 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许家阳点头如捣蒜,小脸严肃的保证:“我就看看,就看看!” 一行人便继续前往老屋,八间砖瓦房让文婷愣了愣,她对婆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四间半砖半泥的平房。 那时候,全家就许向军一个人在挣工资,当时他工资也不高,哪怕寄了大半回来,家里条件也拮据。那黑漆漆的屋子一度是文婷的噩梦。 许家康忽然拉住许清嘉的手臂,许清嘉转头看他,目露疑惑。 许家康没说话,只是拉着许清嘉往后退了几步,旋即目光炯炯的盯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许向军和文婷。 “哗啦”一盆水把门口的夫妻俩泼了个正着。 “哎哟,我说你们来了,怎么也不出个声的呀。”操着木盆立在那儿的孙秀花眼皮子一撂,还怪人家挡了她的道。 被泼了个透心凉的文婷呆若木鸡,她设想过婆婆会怎么对她,甚至都想过婆婆会打她,但是这个设想中绝对不包括这一幕,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文婷震惊的看着面前拉着脸的孙秀花,整个人都抖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 见她面露委屈之色,孙秀花连戏都懒得演了,凶狠地瞪着眼:“怎么,没见过恶婆婆啊!” 见了她孙秀花气就不打一处来,唾沫星子直往文婷脸上飞:“当年我把好好的孩子交给你们,你们是怎么做的。一个就这么出任务去了,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出任务出任务,一天到晚就会出任务,你这么能生什么孩子。” 骂完许向军,孙秀花指着文婷厉声道:“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不想养你直说啊。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拉扯不大一个孩子。 你倒好,玩阴的,把孩子骗过去欺负。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你咋不想想别人这么对你的孩子,你心不心疼!” 孙秀花的手指头几乎要戳进文婷眼里,一张脸都是扭曲的。谁养的孩子谁心疼,许家康可是她一手养大的。 孙子被送回来的时候,她生吃了文婷的心都有。这女人就是个骗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做的事一件比一件恶心。 出事后,她一直在等文婷给她一个交代,可这媳妇倒是聪明了,人躲在新疆不回来了。 这么多年都没露面,孙秀花心里那团火越积越旺,积了整整七年,她觉得自己再不发出来,就得烧死自己。 文婷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孙秀花越看她越火大,这么一副委屈样给谁看。她委屈,她孙子比她更委屈,连爹都被她弄没了,她满意了,是不是? 心头火起的孙秀花抡起木盆就要砸过去。 许向军一惊,连忙接住挥过来的木盆。 “不要打我妈妈。”吓傻了的许文诗和许家磊惊慌失措地冲过来。 许文诗伸手挡在文婷面前,大哭:“奶奶,不要打我妈妈,我妈妈知道错了!” 许家磊抱着文婷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两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孙秀花骂不出来了,只能把自己噎的难受。 跟他们爹妈一样,也是没良心的。这么多年都没想着回来看一看,他们妈不给他们来,他们就不会自己主动要求回来一趟,许向军还能不答应。之前还能说是年纪小,可上一次许向军回来是两年前,最大那个都十岁了,张嘴说一声要回来有那么难了! 孙秀花瞪了瞪眼,一肚子火压在胸口发不出来,憋得她难受的慌,直接转身甩上门,骂道:“滚滚滚,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现在回来干嘛,老娘不稀罕了!” 许清嘉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 许家康嘴角一翘,那感觉就像在外面跑得满头大汗,然后回到家里,四婶给他端来一碗凉丝丝的绿豆汤,从头爽到家。 刚走进院子的时候,他就从窗口看见老太太端起了水盆,所以赶紧拉住许清嘉,免得遭了殃。 饶是身经百战的许向军对着紧闭的木门也只剩下苦笑的份,他安抚的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隔着门哀求的唤了一声:“妈。” “妈什么妈,你妈被你气死了!”门剧烈抖了一下。 许向军默了默,转脸看着泪流满面的母子三人。湿漉漉的文婷更是哭到浑身打颤,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 “麻烦弟妹带她去换一身衣裳。”许向军对傻愣愣站在边上的周翠翠道。 许家宝回来报信的时候顺便跟周翠翠说了一声,现在她不下地干活了,就在小叔子那养殖场里帮着养猪,所以脱得开身。 想着婆婆可能忙不过来,她就过来搭把手,哪想会撞上这一幕。 周翠翠啊了一声,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狼狈的文婷,指了指旁边:“二嫂,我家就在那。” 迎着周翠翠同情的目光,文婷一张脸青红交错,气到全身都在打哆嗦,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她抬脚就走,却不是去周翠翠家,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离这群人远远的。 “妈妈。”亦步亦趋跟出来的许文诗见母亲走向另一边,害怕地大哭起来。 低头看着女儿彷徨无助的泪脸,文婷胸膛剧烈起伏,眼泪再一次决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身上,却一点都不感觉不到热度。最后她握了握拳头,低头去了周翠翠家。 故意跟过来就是为了看热闹的村民,意犹未尽地咂摸了两下嘴,许家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彪悍啊!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文婷和两个孩子去了周翠翠家, 同样湿漉漉的许向军仍旧留在门口。 这些年的训练, 水里来泥里去的,对他来说这么一盆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一大男人也不怕人看。 许向军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许家康。 许家康对他挑了挑眉毛, 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许向军苦笑一声, 转过身抬手敲门,好声好气道:“妈, 这些年是我们做的不好, 这次过来就是向您还有爸赔礼道歉。” “做的不好!”门后传来孙秀花的冷笑声:“你那媳妇可没觉得自己哪做的不好,她要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了,我泼她一盆水, 她能气成那个样子,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越说越生气的孙秀花猛地打开门, 鼓着眼睛瞪许向军:“我当年真是瞎了眼, 竟然没看出来她是个黑心肝,傻乎乎的把康子交给你们。” 孙秀花拿手指着许向军的鼻子:“你最不是个东西,我他娘的又没跟她睡一个被窝, 我哪知道她是黑的还是白的。你说她是个好的, 我当然信你的话。结果呢,我就没见过她这样当后娘的,一套一套把人当猴耍。” 被指着鼻子的许向军无言以对。 火冒三丈的孙秀花气不过, 几巴掌打他胳膊上, 孙秀花那力气不是盖的, 啪啪啪的声音听得边上的许清嘉都觉得疼。 许向军不躲不避, 低头认错:“都是我的错。” “错错错,你除了会认错,你还会干嘛?”孙秀花骂道。 许向军道:“我本来想把康子接过去……” “呸。”孙秀花直接一口唾沫喷过去,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傻子才跟你走,他要走,我都不给他走,之前被折腾的还不够啊。” “她会好好待康子的。” “鬼才信,”孙秀华指了指周翠翠家那个方向:“她的反应你没看见,她委屈,她生气,就是没心虚,她要真改了性子,她能这反应!” 孙秀花愤怒地拿手背拍着手心:“进门这么多年就刚结婚那会儿回来了一趟,还这么对待康子,泼她一盆水都是轻的,我揍她都是该的。” 许向军只能低头挨训。 斜他一眼,孙秀花换了一口气:“这么多年都当我们死了,今年倒是回来了,还松口要把康子接过去。肯定不是她良心发现,她良心早让狗给吃了。” 孙秀花上下打量许向军:“是你逼她回来的?还是你给她脸色看了?” 许向军脸色僵了僵。 孙秀花哼了一声:“我就说嘛!今年怎么愿意带孩子回来了,感情是没办法了。她倒是想得美,回来装一装好人,再把康子骗回去,等把你给哄好了,就再把孩子赶回来呗,反正她有的是经验。” 许向军保证:“她不敢的。” “不敢,你也说的是不敢,不是不会,看来你还没糊涂到底嘛!知道她打心眼里不待见康子。那你还巴巴接康子过去干嘛,过去看别人冷眼,犯贱啊!” 被喷了一脸的许向军声音发闷:“我那边环境好一点,对他前途好。”他知道文婷并不是真心接纳康子,可只要他看着,文婷再多小心思也得藏起来,还得加倍对康子好。康子十五了,也足够保护自己,起码能告状。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良心不安,晚上睡不着觉了。”孙秀花一句呛回去。 许向军脸色微微一变。 孙秀花冷哼一声:“想弥补是吧?” 许向军抬眼看着孙秀花。 孙秀花看了看不远处的许家康,拉着许向军进了屋。 “奶奶难道是想揍二伯?”许清嘉不负责任地猜测。 通体舒泰的许家康嘴角一撇:“你什么时候见奶奶揍人还要遮遮掩掩?” 许清嘉被说服了,只能好奇的盯着那道门。 孙秀花把许向军拉进来目的很简单,补偿啊! 许向军有句话说的对,那边环境的确比这边好,他大小也是个军官了。在老太太眼里做了官,哪怕再小的官,都和平头老百姓不一样。 都是许向军生的,凭啥他挣下的东西,许家康享受不到。生而不养,许向军欠着许家康,合该多给他一些。 两个小的有的,许家康必须有,还得多一点。 老太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拍在桌子上:“你那边分的那套房子将来肯定是给小儿子的,都是儿子,房子康子也得有。我要求不高,像老四那样的也就差不多了,等康子成年了,你就给他买一套,千把块钱的样子,你可以开始存了。” 在老太太语气里,彷佛许向华那套一千多块钱买下的房子就是大白菜。 “还有,那两个小的都是吃供应粮的,康子也得做城里人。等买了房,让老四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户口迁过去,中间花的钱,得你出。” 许向军自然点头道好。 孙秀花继续提要求,趁着现在他正良心不安,赶紧谈条件才是实在的:“眼看着康子年纪大了,开销也多起来,这生活费你得加上去。” 自从分家以后,生活费就涨了一回,已经是二十变成三十,他们这边拿了二十,康子拿十块。 其实他们用不着这么多,可他们不要还不是便宜那边,还不如存起来给孙子以后用。 孙秀花一咬牙:“你给四十,康子那每个月给二十。” 她知道许向军私下还有补贴许家康,既然是私下,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这钱有点多了,可他工资又不低,加上文婷也有工作,两人照样过得了日子。他不孝敬老人,不照顾孩子,难道不该多给点钱。反正他们不用,说不准就被文婷拿回娘家了。 许向军只有点头的份:“逢年过节,我会再汇钱回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这儿子也就只剩下这点可取之处了。 孙秀花翻了翻眼皮:“你也别嫌多,养孩子天经地义,不能他们吃香喝辣,康子吃糠咽菜。还有我和你爸,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呢?当兵去了,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你这个儿子我们等于白养了,你爸前一阵中风,你人在哪?” 许向军露出愧疚之色,当初老爷子中风,他想回来看看,可实在请不出假,幸好问题不大。 孙秀花拍纸:“写下来,写下来。”现在瞧到还有点良心,可那边两孩子越来越大,用钱也越来越多,不先说好,指不定又吃亏了。 看着纸笔,许向军目光一顿,心里说不上什么个滋味,可还是拿起笔按着孙秀花的吩咐逐条写。 末了孙秀花道:“你还有待几天是吧,等我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边老太太总算是心气平了一点。 那边已经换好衣服的文婷泥塑木雕一般坐在凳子上,两家隔得近,孙秀花嗓门又大,所以孙秀花的骂声,他们这隐隐约约能听见了。 文婷听见了,许文诗和许家磊当然也听见了。 没有哪个母亲希望让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孙秀花那一句又一句的话,彷佛耳光,一下比一下用力地甩在她脸上,文婷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现在的麻木。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下念头,她果然不该来乡下,不该来自取其辱。 许文诗与许家磊惴惴不安地坐在凳子上,许家磊还不大懂,满脸的慌乱和茫然,可许文诗懂事了,她低着头红着脸,像是又要哭出来。 周翠翠也是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茫然。身为看着许家康长大的婶娘,自然对文婷也是没什么好感的,所以也安慰不来。 索性拿了两个红包分给孩子后,就去厨房煮汤水鸡蛋,来客人吃糖水鸡蛋是他们这的习俗。 许清嘉奉老太太的命令过来喊文婷的时候,两姐弟正坐在凳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糖水鸡蛋,显然心不在焉,食不下咽。 许清嘉对木头人一样的文婷道:“二伯母,奶奶让你过去一下。” 话音刚落,许清嘉就发现文婷打了个哆嗦,看来老太太那一盆水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都是该的,昨天晚上她缠着秦慧如,终于把当年的事情给问出来了。 谁都知道后娘不好当,可这上赶着当了以后,却又后悔。自己不想承担做后娘的痛苦,就把痛苦转移到一个孩子身上,让他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 太下作了! 不止文婷反应大,就是许文诗姐弟俩也不安的抬起头看着许清嘉。 文婷白着脸,也看着许清嘉。 她这模样有点瘆人,许清嘉被她看的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妈,我跟你一块过去。”许文诗走过去拉了拉文婷的手。 许清嘉提醒:“奶奶说,大人谈事,让小孩子不要过去。” 文婷脸色更加苍白,有孩子在,老太太到底要顾忌几分。 她坐在那儿,没有反应。 许清嘉看了看她,也没催,婉拒了周翠翠让她留下吃完糖水鸡蛋的好意,径直离开。 孙秀花见她一个人回来了,对着许向军冷笑:“不是说专程回来给我道歉的吗?人呢?我这还没把她怎么着呢,就退缩了,她这诚意倒是够足的。是人是鬼,你现在看清楚了没?” 许向军低着头挨骂,没吭声,进了屋,他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正当时,院子里出现文婷的身影。她浑身紧绷,犹如前往战场。如果不来,只怕她和许向军的关系再无缓解的余地。要打要骂她都认了,反正只有这么几天。 “嘉嘉出去玩。”孙秀花对许清嘉道。 许清嘉哦了一声,有点儿小遗憾。 孩子一走,老太太的脸就拉了下来。 “妈,我错了。”文婷站在孙秀花面前,红了眼眶,九十度弯下腰:“妈,之前是我不懂事,想左了。”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我不该那样对康康的。” “别掉眼泪,我不吃这一套,”孙秀花冷声打断她:“别以为弯个腰,说声对不起,掉几滴眼泪,就是道歉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就是哭死在我这都没用,打量着我看不出来,这次过来你压根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什么来道歉,来接康子,还不是老二给你脸色看,日子过不下去了,要不你能来服软。” 弯着腰的文婷脸色发僵,眼底闪过慌张之色。 “你们两口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伙。别想把脑筋动到我们头上来,用不着的时候当我们死了,用得着的时候就殷勤的贴上来了,你倒是聪明。 既然十三年都没回来,以后你也别回来了。你觉得委屈,我还觉得恶心呢!就是我跟老头死了,也用不着你回来奔丧。你说话不算话,不拿康子当儿子,我们家也能不认你这个儿媳妇。” 文婷惊恐地看着孙秀花,喉咙里一个字都说吐不出来。她下意识去看许向军。 许向军脸上青青白白一片。 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孙秀花嘴角浮了浮:“滚吧滚吧,都滚远一点,别留在这碍我的眼。” 见她站在那不动,孙秀花直接拿起门背后的扫帚。 “妈!”许向军心乱如麻。 “妈什么妈!你也给我滚出去!”孙秀花怒从中来,一扫帚甩许向军身上,挥着扫帚把两人都给轰出院子,哐当一下合上院门。 许向军和文婷两口子凌乱地站在门口,迎接着指指点点的目光。 院子里的许清嘉和许家康也风中凌乱了。 “大太阳的,不嫌晒,进来!”孙秀花没好气地朝着兄妹俩喊了一声。 许清嘉干干一笑,和许家康一块进了屋。 老太太得意地拿着许向军写的保证书给许家康看:“你爸这人爱面子,他写了肯定能做到。他要是想反悔,咱们也不怕,到时候我们拿着它去他单位闹。” 许家康却是一点都不高兴:“我才不要他给我买房子,我以后自己挣。就是生活费,我以后挣了钱,也会还给他。” 孙秀花一愣,一巴掌不重不轻地拍在他背上:“说什么傻话,他是你老子,养你天经地义,你不花,不都便宜那边了。” 许家康臭着脸不说话。 “倔脾气!”孙秀花摇了摇头,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只当孩子闹脾气。 她眯着眼看了看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看吧看吧,最好受不了,赶紧滚蛋。 原本听说许向军把人带回来,她还存了点奢望,想着这人真的改好了。可现实给了她一个教训,狗果然改不了吃。屎。 文婷挨不住旁人凌迟一样的目光,捂着脸冲向来时的路。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她都已经回来道歉,也愿意接受许家康了,他们到底想让她怎么样? 闻声从周翠翠家跑出来的许文诗和许家磊姐弟俩,急忙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妈妈,妈妈!” 许向军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将周遭的窃窃私语屏蔽在耳外。 这次回来他抱着化解矛盾的希望,可事实上却是将矛盾彻底激化,他妈连死了不用奔丧这种话说都出来了。 文婷……许向军无奈地牵了牵嘴角。 最后一家四口是借了队里的驴车才走的,这个点根本没有车,要等到傍晚才有车子进城。 回去之后,文婷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根本就不该过来的。不过来便不会遭受这种侮辱,就不会在儿女面前丢人,他们会怎么想她这个妈妈。更不会把矛盾挑到明面上来,她和婆家关系闹得这么难看,许向军又会怎么看她。 心思郁结又被泼了一盆冷水,文婷第二天起来便头重脚轻,鼻子堵塞,一摸额头只觉烫手,她感冒了。 这一场感冒来势汹汹,吃了药也不管用,只能去医院挂点滴。 在她被感冒折磨的这几天里,许向军去看望了几个附近城市的战友,他想带许家康去认认人,他这些战友都有一官半职在身,认个脸熟,对许家康将来只有好的。 只许家康兴致缺缺,劝了几次都没用,许向军只能自己出门了好几天。 回来后他又带着许文诗姐弟俩去乡下看望许老头,之前被赶了出来,他都没见过老爷子。 大抵是文婷没来,孙秀花终于开恩给他开了门,住了两天,便到了许向军一家要离开的日子,临走,他给二老留了两百块钱。正如他妈说的,他也只能拿钱来补偿了。 离开的那天,许向军又拿了两百块钱塞许家康手里,他这两年攒下来的钱也就差不多没了。 “钱不够的话,给我打电话。” 许家康捏紧手里的大团圆,二百块,一个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呢!他可真够大方的。 许向军拍了怕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可在察觉到他身体僵了僵之后,那些话又变成了冰坨坠了回去,最后只能道:“在家听你奶奶还有四叔四婶的话,爸爸有空再回来看你。” 许家康掀了掀嘴角。 离开的时候,文婷的感冒差不多也好了,然而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蜡黄,眼窝深深的陷下去,眼神木然。 来时她还抱着能修补关系的目的,虽然忐忑不安,却还有希望。可现在,她看不见希望了,她眼前只剩下一片迷雾,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走出去。 这一家子走后,许家康闷闷不乐了一天,可也就一天,第二天就干劲十足地跟着许清嘉去割草。 等第二只怀孕的母兔生下成功六只小兔子之后,许家康开学的日子就到了,初三生提前开学。 他再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因为秦慧如给他制定了详细而又充实的学习计划,目标只有一个——考高中,还得是最好的县中。 对此,许清嘉表示深切哀悼。 日子一晃就到了许清嘉的生日,十月二十一日,九九重阳节。 秦慧如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做了一碗长寿面。 寿星公许清嘉将一份报纸推到秦慧如面前,一脸的期待:“妈妈会考大学吗?” 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高考恢复,并且将在一个月后安排考试。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青、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都能参加。 在学校听了一耳朵消息的许家康举双手双脚赞成:“考,当然考,四婶你不是常说,多读点书肯定是好的嘛。”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被习题淹没!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别以为我准备高考, 就没法监督你学习, 你就能偷懒。”秦慧如拆穿许家康的小心思。 许家康一脸的伤心欲绝,捂着胸口:“婶儿,我是那样的人嘛!” “你就是, ”秦慧如纤手指了指他, 轻轻笑起来:“咱俩都要考试,正好可以一块看书。要是我真考上了, 以后没法看着你。我也和你四叔商量好了, 让他陪你做作业。”末了语重心长道:“现在高考恢复了,你更要加把劲,学历只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如果大学生只是凤毛麟角, 那高中学历是差不多了,可按照这趋势下去, 大学生只会越来越多, 高中学历含金量便低了。” 许家康表情裂了,咕咚一下吞下一口口水:“婶儿,你还要我考大学?”尾音都不敢置信地飘起来了。 迎着许家康难以置信的目光, 秦慧如认真的点了点头。考上大学一出校门就是干部身份, 国家还包分配工作。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大的这个要考大学,小的也不例外。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 但是必须竭尽全力努力一回。 许家康嗷一嗓子喊了起来, 惨叫:“婶儿, 咱做人得脚踏实地一点, 考个高中都要我半条命了呢,考大学你您是要我整条命啊!” “小孩子胡说什么呢。”秦慧如嗔他一眼,语气笃定:“你这么聪明,只要肯用心,怎么可能考不上。” 许家康摇头,用力摇头:“不,我很笨,我真的很笨的。” 许向华直接一个板栗敲在他头上:“笨鸟就先飞,从现在开始为考大学努力,反正你还有四年的时间。四年不够,五年、六年、七年都没问题,你就是考十年都要考。”说着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监督你 。” 许家□□无可恋的趴在了桌子上,已经看到了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 他以为只要熬过这一年,考上高中就万事大吉了。他太天真了,哪是一年,是四年、五年、六年……十年。考上大学前途坦荡,他叔跟婶真能逼着他去考。 许家康简直想死,她到底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高考恢复,自己就能松一口气。 许清嘉乐呵呵的看着许家康成了被狂风扫过的落叶,真是太让人喜闻乐见了。看够了热闹才问起正经事儿来:“妈妈决定要高考了?” 秦慧如含笑点了点头,关于高考要恢复的消息,她更早知道几天。电话里不方便说,爸妈便特意给她写了一封快信说这事儿。月初他们从一个朋友那听到一点风声,就是还没确定,叮嘱她先准备起来。 对于这个消息,秦慧如喜不自禁,当年没有机会考大学,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总算是在有生之年有机会圆这个梦。 况且她户口在北京,在这边就找不到工作。虽然家里不差钱,许向华上班之外,还搞了副业,存款和进项都够。 可她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一大活人待在家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也会给女儿树立不好的榜样,她觉得女人还是得要有一份工作。 报纸上都写了,大学毕业包分配。上学免学费包食宿之外,每个月还有补贴。省一点别说养自己,养两个人都是够的。这就更加坚定了她要考大学的决心。 许清嘉好奇追问:“那妈妈要考哪所大学?” 趴在桌上装死的许家康忍不住心跳快了起来。 坐在许家康旁边的秦慧如敏感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不由心疼:“就考咱们市里的师范大学,要是运气好考上了,妈妈每周都能回来看你们,正好系统地学一学怎么教你们。” 这所师范院校在全国都排得上号,她也喜欢做老师。 得知不是首都,许家康肩膀放松下来。 许清嘉瞄了一眼许家康,对这个结果她是到早有预料的。 既然当初秦慧如放弃了北京的工作回来,那就不会再通过高考回去,否则之前不是都白折腾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许家康却想不明白,到底是被许向军给伤到了。他是怕秦慧如考回去之后,他们跟着去首都吧。 许清嘉握了握拳头,一脸的信心:“妈妈肯定能考上的,而且不是因为运气好,是因为实力。” 她可是听秦父满脸骄傲又遗憾地说过,秦慧如当年成绩可是足够考大学的。 在她眼里,秦慧如也是一枚学霸。为了给许家康复习,她把初中课本都翻了一遍,教起许家康便信手拈来,可见她知识的稳固。 虽然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过大家都一样。反倒是秦慧如为了给许家康补课,把知识都温习了一遍,已经比别人多走好几步。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相信秦慧如肯定不是被挤下去的那个。 “你这丫头。”秦慧如好笑的揉了揉嘴甜如蜜的女儿脑袋:“那妈妈就借你吉言了。” 装死的许家康也抬起头来,笑容谄媚:“婶这么厉害,你要考不上谁考得上。” “你兄妹俩今天是不是偷吃糖了,一个比一个嘴甜。”秦慧如失笑,又笑睨一眼许家康:“那咱们一块努力,康康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 许加康嘴角抽了抽:“等我考上高中再说吧,咱做人不能太好高骛远。” “做人也不能太不思进取。”许向华嫌弃的瞥他一眼:“不就是让你考个大学嘛!弄得逼你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许家康嘴角一耷,不怀好意地看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许向华:“不就是考个大学嘛!干脆四叔你也一起考算了,反正你也能考。”来呀,互相伤害啊。 许清嘉兴奋地瞪大了眼,欢声道:“对啊,爸爸,你要不要也考考看。”完全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坏心眼地一本正经问秦慧如:“妈妈你说对不对,反正不就是考个大学嘛!” 秦慧如忍笑点头:“对,不就是考个大学嘛!” 听得云里雾里的许家阳傻乐傻乐地鹦鹉学舌:“不就是考个大学嘛!”说着茫然的抓了抓小脑袋,大学是什么? 成为众矢之的的许向华眼角抽了又抽,果断转移话题:“我闻着味儿不对,是不是什么烧焦了?”说罢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去了后厨。 “噗嗤”一声就像是打开了闸子,此起彼伏的笑声响起来。 许家康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疼,让你见死不救,让你落井下石,让你幸灾乐祸,遭报应了吧。 高高兴兴地过完生日,许清嘉抢了洗碗的工作,严肃道:“妈妈抓紧时间复习,我来。” 平时搭把手干家务没事,秦慧如哪能让她洗这么一桌子油腻腻的碗筷:“就这么点时间耽误不了什么。” “一寸光阴一寸金嘛!”许清嘉笑嘻嘻道:“老师还说了,好孩子要帮着长辈做家务。” 秦慧如听了熨帖:“咱们嘉嘉真是好孩子!”女儿一番好意,她也不再拒绝,只是给许向华打了一个眼色。 然后许向华就帮着许清嘉洗碗去了,许向华带着女儿在厨房收拾,许家阳在一边捣乱。 另一边秦慧如已经带着许家康回房,她做习题,他做作业。 许家康瞄了一眼秦慧如手里的高中参考书,想起来前几天婶子就在做题。他还问了一句,结果婶子笑盈盈地说,等你上了高中,我也能辅导你的功课。 吓得他做了好几晚噩梦,合着婶子早就开始准备,想想北京那边的秦家人也就明白了。 厨房里,许清嘉指使许向华做桂圆红枣汤给两人补补,她作业少动作又快,放学回来没多久就做完了,所以这会儿清闲的很。 桂圆红枣汤咕咚咕咚的开始冒泡,散发出阵阵甜香味,许家阳眼巴巴蹲在炉子前,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四哥!”院子外响起敲门声,伴随着许芬芳的叫声。 许清嘉跑过去开门:“姑姑,姑父。” “姐姐!”小迷弟周如龙扑过来抱住许清嘉的腰,奶声奶气说着许芬芳刚刚教他的话:“生日快乐。” 许清嘉乐不可支:“谢谢你哦。” 许芬芳把一件新衣裳递给她:“这是姑姑和姑父送你生日礼物。”又欣慰地摸摸许清嘉头顶:“咱们嘉嘉又长一岁,是大姑娘了。” “谢谢姑姑姑父。”许清嘉笑得眉眼弯弯。 “你这大晚上还跑来送个礼物,也真够闲的。”拉着许家阳走出来的许向华笑。 许芬芳笑眯眯的:“过来给咱们小寿星说声生日快乐的时间还是有的。” 听着动静出来的秦慧如不好意思道:“你怎么又给她买东西了。” “这是红军他们商场的处理品,不费票。”虽然是处理品,其实也就是包装坏了而已。 秦慧如摇头失笑。 许芬芳转了话题:“嫂子,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居然真的恢复高考了!”前几天秦慧如跟她悄悄说了一句,还问她想不想考,她犹豫不决,她在邮局干的不错,但是那可是大学,大学生! 这几天她都在纠结,纠结这个消息的真假,纠结万一是真的要不要考。虽然还在纠结,秦慧如给她的参考书,她倒是有在看。 这下不用纠结真假了,只需要纠结要不要考。 晚上在婆家过重阳节的时候,饭桌上就提起了这个消息。公婆都是知识分子,十分支持她和周红军试一试,两人都是中专毕业,底子比一般人好,还说孩子交给他们带就成。 只不过周红军对高考敬谢不敏,他工作不错,又不是多喜欢读书的人。倒是极力鼓励许芬芳试一试。 可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她怎么放心的下,简直愁死个人。 许芬芳把自己的烦恼说了,愁眉苦脸地看着秦慧如,要是她的儿女一个十岁一个五岁,她还用愁嘛。 秦慧如也觉棘手,两孩子的确太小了,要是两个孩子再小一点,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做了决定。 周红军不以为然:“不是有妈嘛!你再考个近一点的学校不就好了。” 许芬芳恨恨打了他一下:“你想累死妈啊。”又心疼:“最近也在市里,一个星期顶多回来一趟,孩子这么小,我这心里哪里放的下。”再说市里那所学校不差,她这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许清嘉摸摸小媛媛的嫩脸蛋,这小家伙才七个月,还在吃奶,最是需要母亲的时候。这时候应该有很多母亲面临着和许芬芳一样的矛盾,前途和家庭如何取舍“先考了再说,考上了再让红军试着申请下调到你学校的那城市去,哪里没有百货商场了。”许向华说道:“上头那么多人,能想不到夫妻分隔两地的问题,之后肯定会对这一块出照顾政策。实在不行,大不了就退学,好歹努力过了,以后也不后悔。” 又指了指两个小的:“你要真读出来了,对这个将来只有好的。” 许芬芳看了看两个孩子,咬了咬唇:“要不我过几年等孩子大一点,再考考看。” 许向华:“过几年谁知道政策怎么变,你年纪也不小了。况且多拖一年,你之前学的东西就多忘一点,真要考就趁现在,你好歹正经中专生,有点优势,越到后面越没优势。” 许清嘉无比赞同,在扩招前,大学生都是香饽饽。但是刚恢复这几年的明显更香。十。年。动。乱,人才凋敝,各行各业求贤若渴,只要是大学生各个单位抢着要,还都是好单位。 谁让坑比萝卜多,然而再晚几年,好坑越来越少,都被前头占去了,萝卜却多起来了。 许芬芳左右为难。 许向华激她:“再说了,你又不是一考准能考上,一孕傻三年,指不定你得考几次,就当积累经验了。” “谁傻啊!”许芬芳不乐意了,没好气地瞪着许向华,这是她亲哥吗? “不就是考个大学嘛!” “噗!”听着这熟悉的语调,许清嘉笑出声:“对啊,不就是考个大学嘛,姑姑肯定能考上。”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两指弹出万般音。 高考恢复的喜讯使得全国上下都沸腾起来, 尤其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好比久旱逢甘霖,甚而有人喜极而泣。 一时之间, 门庭冷落多年的各大书店被挤得水泄不通, 都是前来买参考资料的考生。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一九六三年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共十七册, 《代数》四册、《物理》四册、《化学》四册、《平面几何》二册、《三角》一册、《立体几何》一册、《平面解析几何》一册。 然而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 这一套书发行量极少,现有存量对数百万如饥似渴的学子而言更是杯水车薪。各大出版社已经接到上头通知在加班加点的印刷,但是印刷需要时间。 可对于广大考生而言, 他们缺的就是时间,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顿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为一本参考书。 相对于没有买到书而焦灼不安的其他考生,秦慧如就幸运多了。十七本书,她有十五本, 其中十本是之前去首都那次许清嘉买的。还有五本是她为了辅导许家康买的。只缺一本《物理》和《化学》, 许向华和北京的秦父秦母都在托各种关系买。 所以在别人想复习连资料都没有的档口,秦慧如已经开始挑灯夜读。 就是许家康在知道秦慧如要高考之后,也乖觉很多, 不再磨磨蹭蹭让秦慧如还要分神督促他。 许清嘉也叮嘱许家阳在家乖一点, 不要去吵秦慧如。 转眼就到了周末, 一家人回乡下看望老人, 顺便告诉孙秀花这个好消息。许向华没让秦慧如去,来回就是一天,现在可耽搁不起,一天也许就是十分,能甩掉成千上万的竞争者。 没见到秦慧如,孙秀花惊了下,问许清嘉:“你妈呢?”哪怕许向华出差去了,除非有要紧事儿,秦慧如都会带着孩子们回来看看她。 “奶奶,我妈在家复习,她要参加高考。”许清嘉脆生生道。 “高考啊。”孙秀花重复了一遍,倒没什么惊讶的。自从村里的大喇叭宣布了高考恢复这个消息之后,整个村子都炸开了,尤其是那些知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老屋四间房租给了知青,里头的灯光,晚上她起夜都能看见,这群人跟不用睡觉似的。 孙秀花目光落在许向阳脸上,不动声色地问:“考哪的学校啊?” 许向华笑着道:“咱们市里那所师范大学。” 孙秀花的心顿时就踏实了,笑呵呵道:“师范大学好,当老师好!”最重要的是离家近。 心踏实之后,孙秀花就把注意力放到孙女儿身上了,笑呵呵的摸摸许清嘉的嫩脸蛋:“生日那天有没有吃长寿面?” 许清嘉:“吃了,妈妈做了一大碗。” 孙秀花点头:“吃了就好,吃了长寿面,小娃娃就能够健健康康长大。” 视线一转,又落到了许家康身上:“你四婶要准备考大学,你可得自觉一点,别让她还要花时间管你做作业。”这孙子不喜欢学习,老太太心知肚明,要不是秦慧如看着,早就胡来了。 许家康点头如啄米:“奶奶,我这两天可乖可乖了。” 许清嘉为他证明:“奶奶,哥哥这两天比鹌鹑还乖。” 许家康故作凶狠的瞪她一眼,什么破比喻,眼珠子来回转了几圈,坏水噌噌冒出来:“奶奶,我姑也准备考大学呢。” 老太太明显更高兴了一点,儿媳妇跟女儿终归是不一样的:“那感情好,芳芳读书打小就好。”她可都听那些知青说了,上大学不花钱,国家还发你钱。毕业出来就是干部身份,读书那几年都算工龄来着,既然是干部,那分配的工作肯定比邮局柜员好。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去找! 许家康朝许向华挤了挤眼睛。 许向华顿生不祥之感,眼刀子立刻飞过去。 许家康嬉皮笑脸一咧嘴,站到护身符身边:“奶奶,我叔也能考大学的,前两天他还说了,不就是考个大学嘛!小菜一碟儿。” 望着孙秀花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许清嘉毫无同情心的看着垮了脸的许向华。 许向华赶紧打消老太太不切实际的幻想:“妈,你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八道,我那成绩你还不知道,我就不是读书的料。” “哪能啊,我叔那么聪明一人,就是当年不肯努力。”许家康开始报仇:“只要努力,肯定没问题。您想啊,刚好我四婶也要考,他们俩正好可以一块复习,我婶还能辅导我叔来着。再说了,就算一年考不上,咱考两年、三年、四年……就是十年都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 许清嘉已经笑到不行,这不就是那一天的翻版吗。只是许家康跟许向华叔侄俩掉了个个儿,落井下石说风凉话的变成了许家康。 “臭小子,你是不是嫌作业太少,我跟你们班主任关系挺好。”许向华威胁把他推下井还在往里面扔石头的侄子。 许家康一脸怕怕的往孙秀花身后一躲。 “吓唬孩子干嘛呀。”孙秀花把孙子往背后一推,瞪一眼许向华:“康子说的对。你就是当年不懂事,太皮了,没静下心来读,才读不出来。反正你媳妇要考,你就跟着一起考考呗,又不少块肉。” “妈,这不是少块肉的问题,是我肯定考不上。”许向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考大学又不是从菜园子里摘菜,哪有这么容易的。 孙秀花才不管,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大学生。 儿媳妇考大学,她高兴,女儿考大学,她也高兴,但是加起来绝对没有儿子考大学更让她高兴。 老许家出个大学生,可是她这些年最大的希望之一,早前,她把这个希望寄托在许家文身上,如今不提也罢。 好不容易又有希望了,哪能轻易放弃,至于能不能考上,不试试看哪知道,又不会少块肉。万一老许家祖坟冒青烟,让小儿子瞎猫撞到死耗子了怎么办! 老太太当即拍桌子决定:“考,我去你们那住几天,给你们做饭带阳阳去,你们两口子只管好好复习。”她得去监督许向华。 “奶奶您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四叔肯定会好好复习的。”许家康鼓掌,对着许向华示威性的挑了挑眉,来吧,一起被习题淹没吧!看你以后能不能叉着腰说风凉话。 他婶逼着他读书好歹是温声细语讲道理,他奶逼着他叔肯定是擀面杖。想想那画面,他就忍不住高兴。 许向华凉飕飕的瞥一眼幸灾乐祸许家康,臭小子别得意,等老太太走了看他怎么收拾他。 至于老太太要进城监督他复习这回事儿,许向华不以为杵。他妈想家里出个大学生都想的走火入魔了,跟她讲道理讲不清,惹不起他躲得起,他准备主动申请出差去,还能给秦慧如找找缺得那那两本书。 许向华要考大学这件事儿就这么在许家康的打击报复,孙秀花一厢情愿之下,愉快的决定了。 报了仇的许家康提起装着兔子的竹篓,麻溜的滚了。看够了好戏的许清嘉拉着许家阳跟上,她瞧着老太太似乎还有话跟许向华说。 兄妹三出了屋就往山坡上的养殖场去。 许向华把养殖场建在了背风口的山坡上,这样就不会影响到村民的生活。 家里的兔子已经养不下了,如今但凡出生的小兔子长到一个月后,他们就会送到乡下这边来,家里只留那最早的那四只兔子和刚出生的小兔子。 目前两边加起来已经有二十五只兔子,其中还有一只母兔又怀孕了。这些小东西的繁殖能力实在太强,等第一批小兔子成年之后,数量就会几何式增加。 待孩子们一走,孙秀花就把许向华拉进了屋里头,严肃道:“我跟你说,高考的事儿,我是认真的,我不是跟你说着玩儿。” 孙秀花言之凿凿:“想想你媳妇,要是考上了,她就是大学生,是文化人了,出来以后就是干部。你呢?你只有初中学历,就是个司机,两口子差距太大,可不是好事儿。” 她朝窗外努努嘴:“就这两天的功夫村里都闹好几场了,尤其是那些娶了知青的人家。不肯让媳妇去考,怕媳妇考出去后不回来了。 当然,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她之前肯回来,那就不会再走了。可你得想想,她进了大学以后的事啊,她长得好,年纪也不大,你识货,别人眼睛也不瞎。 万一有男学生追她怎么办?人家可是大学生。这对比着对比着,问题不就来了。” 孙秀花拿手背敲敲手心,看着许向华:“你说你妈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向华也正色看着孙秀花,给予了肯定:“妈您说的理我都知道,可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我……” “我这辈子就见过读书出状元,没见过其他能出状元的。”孙秀花直接打断他的话,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逼着康子读书的时候倒挺能的,你咋自己不去读书啊。有你这么当人家叔的吗?你得给孩子树个好榜样!”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许家康几岁,他几岁,十几岁的孩子不读书他想干嘛,上天啊? 许向华认命道:“您说的都对,我考,我考还不成嘛。”老太太真是太瞧得起他了。 孙秀花冷笑:“别想敷衍我。”她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会盯着你看书的。” 许向华:“……”真想打死那臭小子。 且说离开的兄妹三人,出了院子许家康就放肆的大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沁出了泪花:“这会儿奶奶肯定变着法儿逼叔考大学。” 许清嘉背着手,慢悠悠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许家康脸不红心不跳:“可不是吗,你那天也瞧见了,四叔一个劲在旁边给我煽风点火,有他这么当叔的吗?” 许清嘉斜睨他一眼,绷不住笑了起来。叔侄俩相爱相杀,真是……喜闻乐见。至于让许向华参加高考,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你不能逼一个游泳健将去打羽毛球,对吧。 不过妻子高考,丈夫陪读,那画面也挺美的。 许家康咂摸了两下,越琢磨越乐。 忽然手里的竹篓子晃了晃,一只小兔子竟然不知打哪钻了出去,一落地,四肢翻飞,蹿了出去。 “兔子跑了!”许家阳指着跑出去的兔子大叫一声,连忙追出去。 许清嘉赶紧跟上去。 许家康留在原地寻找漏洞,防止更多兔子溜出来。 “兔子兔子。”伴随着许家阳的叫声,看见的村民都会好心帮个忙,可这小东西成精了似的,根本没人抓得着。 它还不是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跑一段见没人追就休息一下,等人来了,接着跑,把追在后头的许清嘉溜得够呛。有本事你跑的无影无踪啊! 兜兜转转间就到了村委附近,小兔子蹲在那吃草。许清嘉和闻讯过来帮忙的许家双打了手势,两人一左一右拿着箩筐慢慢靠近。 才略略靠近,那兔子白绒绒的耳朵一动,又跑了! 没了脾气的许清嘉叹气,只刚叹出去的这口气卡到一半,变成冷气倒抽了回来。 只见跑出去的兔子像是被什么击中,倒在地上抽搐。 许清嘉一惊,连忙跑过去抓住兔子,抬眼张望,目光当场凝滞。 许家双愣愣的看着左前方的一行人。 刘红珍,许家全,还有一个满脸麻子的矮壮男子。 陈麻子把弹弓交给许家全。 许家全一脸崇拜:“爸爸真厉害,打中兔子了。” 陈麻子笑了笑:“等你长大了,你也能这么厉害。”他们那片都是山,几岁的娃娃都会拿着弹弓打野鸟。 “双子。”刘红珍讷讷的喊了一声。 陈麻子看一眼愣眉愣眼的的许家双,问刘红珍:“你儿子?”眼神有一点热切,他记得刘红珍有四个儿子,当初愿意娶她,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能生儿子。要是刘红珍能给他生一个儿子,他就是马上死了都能闭上眼了。 刘红珍眼神有些慌:“这是我之前的三儿子。”她是回来迁自己和许家全户口的,千湖市那边终于把户口迁入证明给了她。来三家村前,她就想过会不会遇见许家武和许家双,见到了又该怎么办?想了一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要不要过去跟他说说话?” “不用了。”刘红珍飞快道:“都离婚了,也没什么要说的。” 陈麻子低头看许家全:“小伟要不要和你哥哥打个招呼?”一结婚,许家全的名字就改了,现在他叫陈伟。 抓着弹弓的许家全扯了扯牛皮筋,张嘴想说什么。 刘红珍脸色微变,抓住许家全的肩膀:“咱们还要去外婆家,又要去公社迁户口,赶紧走吧。” 陈麻子对他们还可以,就是他很不喜欢他们说起许家这边,尤其是许家全提起许家人,刘红珍知道他怕养不熟许家全。 刘红珍拉上许家全便往外走,扭过脸不去看一旁的许家双。 陈麻子又看了一眼许家全,忽然笑了下,跟上娘儿俩的脚步。 许清嘉看着木头人一样站在那的许家双,不由心疼他。刚刚有一瞬间,许家双的嘴巴张了张,看口型是妈,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刘红珍亲手阻止了。 听说自从离婚之后,刘红珍就没回过三家村看望许家武和许家双。这是她这半年来第一次回来,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许家双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全子喊那个男人爸爸了,喊的很高兴,那人应该对他不错。两人气色看起来也还好,还都穿着崭新的衣裳。 “双子,妈呢?”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许家武问许家双,他听人说他妈和小弟还有那个男人也来了,来迁户口。 许家双瓮声瓮气道:“走了。” “去哪了?”许家武着急追问。 许家双垂下眼:“应该是去公社转户口了。” 许家武脸色一僵:“全子真要给别人当儿子了?” “我听见全子他喊那人爸爸,”顿了顿,许家双低声道,“全子好像改名了,现在叫小伟。” 许家武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才多久?!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傍晚回程的时候, 许清嘉一行与刘红珍一行在车站狭路相逢, 回程只有这么一班车。 一边是现在的丈夫,另一边是前夫家,还是关系闹得很僵的前夫家。 刘红珍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她强装镇定的扭过脸, 双手紧紧按在许家全肩膀上,免得他出声喊人, 心里庆幸陈麻子不认得许家人。 陈麻子是不认识许家人, 可许家阳认得许家全呢啊。 “全子哥!?”许家阳惊讶地叫了起来,又好奇地去看刘红珍,不经意间对上陈麻子探究的目光, 吓得往许向华怀里缩。 陈麻子人如其名,一脸的麻点儿, 兼之腮骨突出, 颇有点凶相。 许向华拍着儿子的背安抚,眉头微拧,他经常在外面跑, 和各色各样的人都会打交道, 久而久之,也就练出了眼力。他瞧着这陈麻子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妈。”许家全吃痛,仰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刘红珍。 刘红珍这才赶紧松开抓着儿子肩头的手, 转而替他揉了揉, 又心疼的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了塞他嘴里。 含着糖的许家全想回头看看很久没见的家人, 察觉到他意图的刘红珍, 一把将按在自己腿上:“下车还要大半个小时,你先睡一会儿。” 许家全下意识挣了挣,蓦然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乖乖躺在刘红珍腿上。妈妈说,千万不要在新爸爸面前说以前家里的事,更不要提在坐牢的爸爸。 这次过来,妈妈还特意叮嘱他千万不要跟奶奶他们打招呼,不然新爸爸会不高兴的。 许向华怀里的许家阳满脸的疑惑,为什么全子哥不跟他说话? 许清嘉赶紧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转移他的注意力,那边明显想装陌生人。她瞧着刘红珍十分紧张,那他们就遂了她的心愿当陌生人吧。不提旁的,端看在许家全的面子上,到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的。 孙秀花抿着唇坐在窗口,看了几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此时此刻老太太心里一片乱糟糟,终归是亲孙子,她肯定是盼着许家全好的。那人瞧着不像是个好脾气,刘红珍又紧张成那副样子。 这混球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东西,在他们家泼辣,那是因为有老头子给她撑腰。现在别人家里,她还有什么依仗,她能护得住全子? 不想还好一想孙秀花的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这婚都离了,婚都结了,就算她想把孩子要回来,刘红珍也不可能给她呀,便是许家全也不乐意离开母亲。 孙秀花不由沮丧,便是儿子、儿媳、女儿都要参加高考的欢喜都打了个折扣。 一直到下车,双方之间没有一字半句的交流。 一下车,刘红珍就忍不住加快脚步,恨不得拔足狂奔。 直到许家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帘之中,孙秀花才收回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声。这口气叹完,一抬眼就对上儿孙们担忧的眼神。 “路是他们自个儿选的,我就替他们着急也没用啊,他们又不会听我的 。”孙秀花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回家吧。” 虽然老太太故作轻松,可许向华哪里看不出他妈心里难受,许家全终究是她看着长大的亲孙子。 因着这一次偶遇,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途径国营饭店,外面的牌子上写着今日供应牛杂汤。 孙秀花就好这一口,她喜欢吃内脏,许向华便笑着道:“今儿运气好,碰上不要票的肉了,妈,我们买一些回去。”这家国营饭店在棉纺厂边上,店里的服务员是他们运输队一小伙子的新媳妇。两人就是这么吃饭对上眼的,那小子为了追求人姑娘,愣是吃了两个月的国营饭店,见天儿找人换粮票。 因着这一层关系,他去说一声,让她给留下几碗,过会儿回家拿了保温桶再过来打应该没问题。 知道儿子心意的孙秀花勉强打叠起了精神:“这东西补,今晚给你媳妇补补,读书可伤神了。” 许向华笑着应了,一行人便往里走。 看清坐在角落里喝酒的那个人之后,许清嘉只能感慨崇县真小。 那喝闷酒之人便是许家文,喝得满脸通红,一脸颓废,十七岁的人学人家借酒浇愁,看来他真的挺愁。 许清嘉猜,大概是被高考恢复的消息给刺激的狠了。 别的学生知道这个消息只有高兴的,可许家文必须喜忧参半。 当初他唯恐被许向国这个最疼他的亲爹连累,心急火燎地跟许向国划清界限。这还不够,撺掇着刘红珍离婚改嫁。 结果才半年,他费尽心机做的那些事都失去了意义。 高考恢复,许向国犯的错并不会影响他参加高考,只要他考得上,依旧前程似锦。 如果当初他别那么薄情寡义,哪怕稍微挣扎几个月,不要那么快把许向国当成腐肉割掉。 现在他就能舒舒服服的住在老家,便是老太太不待见他了,疼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子,又能把他怎么样。 他还能享受刘红珍的宠爱,三个亲兄弟陪着他,衣食住行都有人替他打点,他只要安安心心的准备高考就成。 而不是目下这样,母亲和弟弟这两个包袱虽然被他甩了,但是身边唯一能说话的亲人也没了。 所以说做人呢,还是厚道一点的好,要不老天爷也会看不过眼。 许清嘉去看孙秀花。 孙秀花眼皮子下拉着,一丝余光都不施舍给许家文。 对于许家全她还还有几分祖孙之情,至于许家文,这就是头彻头彻尾的的白眼狼。先爹后娘再弟弟,被他算计了个干净。 醉醺醺的许家文毫无所觉,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前两天公布的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像一个闷雷打在他天灵盖打上,打得他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一瞬间,他甚至都在想为什么要恢复高考,为什么! 高考恢复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场笑话。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时至今日他却发现自己过得越来越糟糕。 父亲没了,爷爷奶奶没了,家也没了。母亲和弟弟被他亲手送到千湖市。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县城里。 许家文用力捏紧酒杯,手背上青筋毕现,眼底迸射出强烈的不甘和怨恨。他只是想活得好一点,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耍他! 得知大概还剩下四碗牛杂汤,许向华笑着付了钱:“麻烦你了,一回到家我就让这小子过来装。”说着拍了拍许家康。 “许队长客气个啥。”模样标致的服务员爽快道:“又不是不付钱的,早点卖完了,我们也省心。今天的牛杂汤大师傅放了好料,听说嫂子要参加高考来着,正好补一补,考个好成绩。” 许向华笑:“借你吉言,考上了请你们吃糖。”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 角落里怨天尤人的许家文敏感的捕捉到高考两字,耳朵一动,红着一双眼看过来,怔愣当场。 尤其是在看见孙秀花之后,许家文嘴唇轻颤,一个到嘴的奶字在舌尖辗转几回,终究被碾在舌尖下。他一双眼睛越来越红,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许向华看了看孙秀花,见老太太没反应,便带着人往外走。将将走到门口,突然调转脚步走向角落里的许家文。 许家文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眼里含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许向华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后悔?晚了!他敲了敲桌子,盯着许家文的眼睛,沉声道:“要是还有点良心,全子那边你就多看着点,现在你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兄弟了。” 许家文通红的脸骤然间惨白下来。 说罢,许向华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许家文都不知道许向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去的招待所? 刘红珍陈麻子还有许家全住在这里,之前租的那个房子,开学后他就退了。 失魂落魄的许家文跟从乡下回来的三人随便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学校。 陈麻子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不满,幸好这小子在千湖市找不到愿意接收他的高中,要不也得跟他们过去。 他可不愿意养这个便宜儿子,小伟喊他一声爸爸,他愿意养,许家文算个什么东西。 一开始,他就觉这个快要成年的便宜儿子碍眼,等逼问出刘红珍把聘金都给了许家文之后,这份不满达到顶峰。拿了那边家里的钱不算,连他们家的钱也要攥在手里,想让他养他,想得美。那给出去的一百八十八块钱,他认了,只当是买了个婆娘和儿子。可以后,许家文休想从他这抠出一分钱来。 刘红珍张了张嘴,想和许家文说点什么,可对上陈麻子阴郁的视线,那些话变成秤砣,坠回了肚子里。 她低头缩脑的抱着许家全坐在床上。今天在娘家闹得不大愉快,刘老太抓着聘礼不放。 她说许家文之前不是给过他们一百块了,刘老太就滚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养一个女儿这么大,一百块钱够吗? 刘红珍知道娘家人混不吝,可没想到能在她改嫁后第一次回门就闹,丁点不在乎她在夫家怎么做人。 别人的娘家都是给女儿撑腰做脸的,为什么她的娘家除了跟她要钱要钱还是要钱! 另一边,孙秀花一踏进家里头,就把那些糟心事全部抛之脑后,郑重宣布了许向华也要参加高考的消息。 秦慧如惊奇地看着许向华,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就不是读书的料。倒不是说他笨,只能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许向华的短处就在读书上了。 许向华耸耸肩,一脸的拿老太太没办法。 秦慧如忍俊不禁。 “慧如啊,你复习的时候就把他给带上,让他陪陪你也是好的,熏陶熏陶他。我是没指着他一年就能考上,就像康子说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指不定哪天就走了狗屎运,对吧?” 许向华嘴角抽了又抽,这是亲妈吗? 秦慧如嘴角的笑容不禁扩大,好笑的看一眼得意洋洋的许家康,这孩子居然给他四叔挖坑:“妈,您说的是,我一定督促他复习。” “诶。”孙秀花笑眯了眼:“吃饭了吗?向华给你买了牛杂汤补身子。” “妈,我吃过了。”知道丈夫会在下面吃了饭回来,她就给自己简单的做了点。 “吃过了也没事,喝碗汤补一补,读书废脑子。” 等许家康把牛杂汤打回来,孙秀花就麻利的拿到厨房,加了两瓢水和盐煮,煮多点,每个人都能喝上一口,睡觉也暖和。 自打孙秀花过来后,秦慧如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复习,家里的事和许家阳都被婆婆接手。 与此同时,孙秀花也如自己说的,开始盯着许向华复习。 许向华头一次产生了不孝的念头,他想把老太太送回乡下。 老太太也头一次产生了我儿子怕不是个蠢蛋的怀疑,都想把他塞回肚子里回炉再造。 儿媳妇做题唰唰唰,许家康也勉勉强强,可许向华呢,半天都落不下笔,还不如孙女儿呢。 简直笨死了,当初秦慧如怎么瞧上他的,亏得孩子不像他。 被嫌弃的不要不要的许向华心里那个冤,他又不是靠做题追到秦慧如的。 就这么被折磨了两天,许向华终于接到了去上海出差的任务。 “你是不是故意的?”孙秀花怒冲冲指着许向华。 许向华赔笑:“妈,这领导安排了,我总不能说我要高考,我不去吧。别到时候高考没考上,我工作还丢了,那一家人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孙秀花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让他出差去啊,碎碎念:“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去出差的许向华十天后拎了一摞《数理化自学丛书》回来。上海就是上海,小县城里想抢都抢不到的参考书,在那只要肯花时间连夜排队就能买到。 “爸妈已经寄过来了。”拿着缺的《物理》和《化学》来献宝的许向华被泼了一盆冷水。 见状,秦慧如失笑,轻轻推了推他:“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几套书你都拿出去送人吧,做人情挺好的。”北京的秦父秦母还给许芬芳寄了一套。 许向华多买的那几套本来就是为了做人情用的,当下摇头:“感情这一夜的队,我都是替他们排的。” “你排了一夜的队?”秦慧如顿时心疼。 许向华心念一动,唉声叹气:“可不是,你不知道这书多走俏,一从印刷厂运到店里,不用半个小时就能被抢光,晚一步就得等下一批。那天都有两个大妈为最后一套书打了起来,最后两人分了分,还为了谁拿八本谁拿九本吵,我走的时候,她们还没吵出个结果。” “辛苦你了。”秦慧如拉住他的手,话头一转:“爸妈买那套书肯定也吃了不少苦。” 许向华:“辛苦老人家了。这次过去,考完了你也别急着回来,陪爸妈住两天。” 秦慧如户口在首都,必须在首都考试。她三天后就得去首都填报志愿,填完志愿也不回来了,专心在首都备考。 “我会尽快回来的。”秦慧如心头泛暖。 许向华凑过去:“不用急,家里有我和妈呢!”压低了声音问她:“虽然这书没用上,可我也辛辛苦苦排了一晚上的队,对吧?” 秦慧如拿眼瞅着他,没吭声。 许向华又贴近一点,逗她:“你要不要慰劳我一下?” 秦慧如嗔他一眼,转身要走,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 许向华长臂一伸,把人给捞了回来:“我要求不高,亲我一下就成,就一下!”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他得给自己找补找补。 “别闹,青天白日的。”秦慧如红着脸推他。 许向华眉头一挑,把人抱紧了,戏笑:“晚……” “爸。”背着书包推门而入的许清嘉:“啊哦!”捂住眼睛倒退出房间:“我什么都没看见。”还体贴的把门给带上了。 脸红的能滴下血来的秦慧如直掐许向华胳膊:“你看你。” 许向华赔笑,还怪许清嘉:“这丫头怎么进门都不敲门的。” 换来秦慧如更用力的一掐。 忘记敲门的许清嘉正蹲在兔棚前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大意了!居然忘了小别胜新婚了,且再三天,秦慧如就要北上,两口子还不得趁机亲热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带着一家人美好的祝福, 秦慧如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秦慧如这一走, 家里的学习氛围顿时就没那么浓了,孙秀花那个气呀,真把擀面杖给拿了出来。 许清嘉有幸围观过一回, 老太太把擀面杖敲得嘣嘣响, 叔侄俩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 啧啧感慨两声,许清嘉就背着手施施然离开, 互相伤害, 两败俱伤,可见做人真得厚道点。 没两天,许向华又出差去了。明知道他是故意的, 孙秀花也莫可奈何,难不成真让他为了高考不要工作了。 义愤填膺的孙秀花只能把火力全部集中到许家康身上。 这下子许家康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大学燃起了熊熊希望之火的孙秀花, 冷静下来之后也发现, 指望着许向华给她考个大学回来,别说祖坟冒青烟了,就是祖坟着火都没用。 还是许家康这个孙子有点指望。 许家康望着虎视眈眈盯着他写作业的孙秀花, 耳畔回绕的是许清嘉之前幸灾乐祸的风凉话, 挖坑埋了自己。顿时心里苦,比泡在黄莲里还苦。 日子就在许家康被孙秀花逼得死去活来的过程中,滑到了12月10日, 这一天是崇县高考的日子, 也是首都高考的第一天。 9号那天, 许向华还特意带着几个孩子去工会办公室和秦慧如通电话。 末了秦慧如来了一句俏皮话:“那咱们大学见!” 许向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10号一大早, 孙秀花就爬起来做早饭,特意为给许向华和许芬芳做了一顿承载美好愿望的爱心早饭,一根香肠,两个白煮蛋,寓意一百分。 许清嘉想起了她小时候常吃的满分套餐,只是把香肠换成了油条。 六点出头的时候,许芬芳也过来吃早饭。 昨天孙秀花特意让许清嘉去跟许芳芳传话,让她一定要过来吃了早饭再去考试。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眼睛里带着光,连声音都掺了蜜:“都吃光,吃了考一百分。” 许向华心道,总分一百分? 他心知肚明自己就是去走个过场,哄哄老太太开心,所以神气定神闲,毫无压力。 许芬芳就紧张多了,任旁人怎么安慰她都没有用。 周红军一脸的无奈:“这两天都这样,怎么劝都没用。当初考中专的时候她也这么紧张?” 孙秀花与许向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点头。 每逢重要考试就紧张这毛病,许芬芳从小就有了,倒没大影响。要不也不能够正常发挥考上中专。 就这样,一脸淡定和一脸紧张的兄妹俩奔赴不同的考场。 两天考试结束,孙秀花追问许向华成绩如何。 许向华淡定道:“等成绩下来不就知道了。” 孙秀花狠狠瞪他一眼,就知道没希望了,算了,本来就没指望过他。 儿媳妇和女儿显然更靠得住,儿媳妇在北京她问不了,她便跑去问女儿。 许芬芳一见孙秀花眼泪就流了下来:“妈,是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啊,在家看书的时候还好,可我一拿到试卷就傻眼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下子,轮到孙秀花脑子里一片空白了,愣了一瞬之后,她赶紧安慰许芬芳:“成绩都还没出来,你哭啥。当初靠中专的时候,你也这样,一回来就抱着我哭,结果不是考的挺好。不哭不哭啊,就算考不上又咋的,你现在这工作也不差啊,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呢。” “妈,可我想上大学。”这段时间的复习反倒坚定了许芬芳上大学的念头。 孙秀花干脆又利落:“那就接着考呗,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 许芬芳哭声一顿,可不是,明年夏天就又能考了,眼泪一抹,她不好意思的看着孙秀花。尤其是在发现孙秀花边上的许清嘉之后,更加不好意思了,她都没看见这小丫头。 “姑姑,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啊,咱们等成绩出来再说。” 许芬芳擦了擦眼泪,这回考砸了是真的,她心里有数。 许芬芳这边考的不尽如人意,秦慧如那边面对询问,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还好。 许清嘉自动把它翻译成很好。学霸都这样,考个99分都只是还好。 许向华与许清嘉想的如出一辙,还好就是很好,顿时一颗心落回肚子里,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这边再留个一周,之前都忙着考试,没有好好陪爸妈。”电话那头的秦慧如如是道。 许向华:“那你安心待着,家里一切都好。康子有妈看着,学习很认真。” 秦慧如忍不住笑了,这叔侄俩真是的,还斗上气了。 一直等到秦慧如从首都回来,成绩也没有公布。 孙秀花已经听许向华说过情况,知道儿媳妇考的不错,见了秦慧如,眼里都带着笑,儿媳妇也是许家人嘛!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乡下了。” 许向华赶紧留人:“妈,你再多留几天吧。” 秦慧如也跟着挽留孙秀花,这段日子,多亏婆婆在家里照顾着,要不她哪能安心准备考试。眼下她回来了,婆婆就能好好在家享享清福。 孙秀花笑:“你爸那样子,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我哪放心得下。过一阵再来住。”小儿子这是比乡下条件好,也省心。可乡下那摊子哪能都交给周翠翠,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那您再住两天,等周末我们跟你一块回去。” 孙秀花想想也不差这两天。 周末这天,一家人便拎着大包小包陪孙秀花回乡下,一路看见秦慧如的村民少不得要问一句:“从北京回来了,考的怎么样?”高考这事如今就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村民都忍不住关注几分。 秦慧如一律说,等成绩下来才知道。这要是夸了海口没考上,可就丢人了,虽然她对过答案,应该差不了,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 “小汽车,来了一辆小汽车。”突如其来的叫声让许清嘉愣了愣,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熟。 许向华若有所思的望着越来越近的汽车,那车忽然停下,一男人从副驾驶座的窗户里探出脑袋:“老乡,村委怎么走?” 被问话的老乡不由紧张,僵着身子指了指村委的方向。 等汽车开走了,才有人问出来:“他们来干嘛的?” 很快大家就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了。 他们是来接白学林的,从十二月起,中央和各地政府陆续为一些著名人士平反,学者占了大多数。 高考都恢复了,可不得把教授们请回去,要不谁来上课啊! 没想到牛棚里住的那老头居然是京大教授,还是院长哩! 闻讯的村民忍不住跑去牛棚看热闹,还有些家长把自己孩子带过去,希望沾沾教授的福气,孩子就能在读书上开个窍。 许向华顺着大流过去凑热闹,隔着人群与白学林微笑示意,没必要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平添麻烦。 “京大是最好的大学吗?”一个被她奶奶强扯过来沾喜气的孩子天真漫烂地看着白学林。 作为京大人,白学林自然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她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大学。” 那孩子便兴奋道:“那我以后要考京大!” 挺起佝偻了十几年脊背的白学林,满脸都是慈爱:“好孩子,有志气,来了京大,爷爷请你吃饭。”目光在孩子们脸上逡巡,最后落在许清嘉脸上:“娃娃们,你们好好读书,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对于绝大多数农村孩子而言,读书是他们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途径。 对上他和蔼的没目光,许清嘉露出灿烂笑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白学林走了,却给三家村的孩子们留下了一个京大的梦想。 回头许向华就笑问许清嘉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小学生许清嘉特别天真无邪地说:“爸爸,我要考京大!”她想起了同样读小学的自己,烦恼长大后到底是考京大好,还是华清好?很快现实就教她做人。 她本科虽然也是重点院校,可离这两所中国高校的殿堂级学府还是差了点火候。这辈子要是能圆了小时候的梦想,想想还是挺带感的。 许清嘉的梦想能不能圆暂且不知,秦慧如的大学梦倒是圆了。 她的分数比鹿城师范大学的录取线高了好几十分,录取通知书也随着分数的公布而到来。 报纸上说,这一次高考有五百七十万人参加,被录取的却只有二十七万人,这个录取率把许清嘉吓到了。 她知道高校扩招前录取率低,但是真不知道能低到这地步。她那会儿是六十几来着?说不得一个零头都比这会儿多。 再看秦慧如,许清嘉星星眼,厉害了! 迎着女儿崇拜的小眼神,秦慧如弯腰看着女儿的眼睛:“嘉嘉好好读书,将来也要考大学,好吗?” 许清嘉郑重点头,她觉得自己必须更加努力读书了,万一考不上大学,多丢人啊!至于京大?许清嘉咽了口唾沫,自己说的大话,跪着也得吞下去。 这边算是心想事成了,许芬芳却正如她预感那般,名落孙山,她只差了五分。 虽然做好了落榜的准备,可许芬芳还是被这成绩气得泛泪花,要是差个十几二十分就算了,差个五分,简直想喷一口老血。 其实她这成绩在崇县已经算不错,整个崇县只有五十多人如愿考上大学,还多是老三届毕业生。大革命期间,学校正经上课的少。也就老三届正儿八经接受过系统教育,又吃过大苦头,格外静得下心来复习。 哭过一场,决定明年再战的许芬芳就来恭喜秦慧如。见她神情自若,还有心笑话许向华那惨不忍睹的分数,秦慧如松了一口气,把自己做了笔记的参考书都送给她。 许芬芳斗志满满:“我就不信我考不上了。” 秦慧如道:“这次你太紧张了,明年有了经验就会好很多。” 许芬芳点点头。 拿到通知书的第一个周末,一家人回乡告诉孙秀花这个好消息。 孙秀花喜不自胜,拿着许向华带过来的糖果喜滋滋的分给过来凑热闹沾喜气的村民。 等送走来道喜的村民,她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回看了好几遍,虽然一个字都看不懂。看完了,灼灼目光射向许家康。 许家康头皮一麻。 “康子啊,你要是过几年能拿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我,我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许家康涎着脸笑:“奶,您说啥晦气话,您能长命百岁。” 孙秀花溜他一眼:“你要是考上大学了,我能活两百岁。” 许家康被噎了个半死,最后只能苦着脸道:“奶,我尽量让你活两百岁,做老寿星。” 孙秀花幽幽道:“那我就等着了。” 鞭策完孙子,孙秀花寻了个空档将许向华拉到角落里:“我琢磨着你媳妇去读书,你们爷几个留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她一周也就一天能回来,时间还都花在路上了。 你之前不是跟芳芳说,要是她考得远了,让红军申请调过去吗。你看看你能不能申请调到市里。这一家人还是得住在一块才像回事儿。”这几天孙秀花都在琢磨这件事,她觉得夫妻分开久了不是好事。况且这家里也得有一个女人才像样,要是秦慧如走了,许向华那边就缺人了。她要是过去帮忙,轮到乡下这边缺人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一家子一块去市里的好。 许向华半真半假道:“我们要都走了,可就不能常常过来看您了?”许向华不是没考虑过这事,许家阳可以送托儿所,他们爷几个勉强也能照顾自己。但是这夫妻母子聚少离多,尤其孩子还小,总不是个事儿。 然而过去的话,问题也不少。孙秀花是一个,老娘是归他养的,他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再来就是调岗和孩子们的户口问题了,尤其是孩子们的落户问题,不落户不说没学上,人都留不下。 孙秀花不以为然:“反正你们住在县城里,也就一周回来看我一次,有时候遇上事儿得半个月回来一趟。你们去了市里,一个月总能回来看我一次吧。”她当然想把儿孙留在身边,可也得替儿孙们考虑下。 许向华走了,她还有许向党这个儿子在身边。可对于儿孙而言,老婆只有一个,妈妈也只有一个。 “你要有良心,就常带孩子们回来看我。” 许向华动容的看着孙秀花,“妈!” 孙秀花嫌弃的看他一眼,没好气的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妈什么妈,可我有句话要说在前头。你们要是过去了,得把康子带上。他爸也就那样了,你们要是再把他丢开,我怕这孩子受不了。” “要是我们能去市里,肯定把康子带上,就是慧如也不会舍得留下他。只是,”许向华话锋一转,舌尖顶了顶上颚:“这样一来,就得把康子转到我名下,没听说过侄子户口跟着叔叔婶婶迁的规矩。”说白了就是过继,许家康过继给他,他才能运作他的户口。 孙秀花垂了垂眼皮:“转就转吧,为了孩子好,我想老二会同意的。你帮他养了这么多年儿子,放你户口本上怎么了。” 有老太太这话,许向华便放心了:“那妈,我想办法先去市里探探情况。等那边有眉目了,再跟我二哥说。” “到时候我来跟他说。”孙秀花说道,这种事许向华开口不方便。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吃了老太太给的定心丸, 许向华便找了换汽车配件的由头往市里跑了一趟。 一趟跑下来, 调岗这问题算是解决了。市里有棉纺厂的总厂,许向华请了早几年调到总厂的朋友帮忙。那朋友直接带着许向华去了运输队,让他露一手。 该是他运气好, 总厂运输队一位经验丰富的修车老师傅突然病退, 剩下两个修车的技术不到家,这半年运输队的车子出了不少问题。 许向华当场解决了几个问题, 运输队大队长就拍板了, 只要他打调岗申请,他们这立刻接收。 运输队是个香饽饽,想进来的人不少。学会开车不难, 但是修车那真是个技术活,会点皮毛的都少, 更别说精通的了。 技术性人才到哪都吃得开, 在县城棉纺厂,许向华就是凭着他这一手修车技术站稳的阵脚,要不然他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 凭什么能进关系户林立的运输队。 就是调到总厂之后, 肯定不做作队长,只能当普通队员。对这一点许向华没意见,他主要心思也不在运输队上, 有的是事让他操心, 这样更好, 可以专心他自己的事。 工作问题解决之后, 许向华开始琢磨户口。一旦调到市里运输队,他的户口自然而然也会调到总厂集体户口上。只要他在市里置了私人房产,集体户口便成为有资格申请子女落户的独立户口。 然而在秦慧如这出了问题,一等开学,秦慧如的户口就会自动迁到师范大学,属于集体户口性质。论理,丈夫有房产,妻子也能把集体户口转成独立户口,两口子都是本地独立户口,孩子的户口就能跟过来。 可秦慧如这集体户口跟一般户口不一样,她是大学生,在校期间户口不能迁出学校。哪怕是本市也不行,没这操作。 相关单位的办事员都被许向华给问住了,兜里装着许向华塞得两包好烟,他耐心不错:“两口子这一个独立户口,一个集体户口的,孩子的户口迁不了。不过你可以等等政策。”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关于照顾大学生家属的政策,局里开过几次会,可你也知道今年是高考恢复的头一年,前头又乱成这样,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处在摸索阶段。” 许向华点头表示理解,他又问过继入户的可能性。 听完许向华那情况,办事员拧了眉头:“我估摸着要真的出了照顾政策,你两孩子迁过来还有可能,他们本来就是城里户口。可你这侄子,他是农村户口,农村转城市向来卡的严,要不那么多回城知青能把孩子给留农村了,人家亲生的都迁不过去,你这过继就更不行了。否则老乡们还不得都把孩子过继给城里亲戚吃供应粮。” 许向华笑着试探:“那我要是在县城先把过继这道手续办完了。你们这边不会刨根究底吧?” 办事员心道,这是个有门路的,就算是县城那户口也不好转啊:“咱们这只看户口卡片。”户口卡在你户口本上就是你儿子了,谁耐烦追究亲生的还是过继的。 心里有了数,许向华便找到岑建业的侄子徐明亮,把情况跟他这么一说。然后给了他一套康熙通宝的古钱币,他听徐明亮说过,岑建业好古币。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哪怕在乱世都不缺趁机收藏古董的人,要不之前能在姚家和张家抄出那么多古董字画。眼看着世道要起来了,古董只会越来越有价值。 “要是能过去,其实也就是个过渡,不占县里名额。” 许向华知道农转非每年都有数量限制,利用过继转户口强人所难,他又不是无儿无女:“过不去的话,当然也就用不着过继了。我就是想听个准话,成不成的,我也好安排后面的事。” 徐明亮拍着胸口道:“队长,你放心,我回头肯定跟我舅好好说。”他摸了摸沉甸甸的口袋,康熙通宝,好东西啊。队长对他那大侄子倒是够上心的,带到县里养着不算,去市里都惦记着要带走。 过了几天,徐明亮就给他带回了准话,不占名额问题不大。 那么只剩下政策,说实话关于这政策,许向华心里也是没底,谁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具体又是什么。 他后面又找机会去市里问了一回,却得到了市里一把手犯错下台的消息:“新主任是从北京空降过来的,据说来头不小。这些事得等他来了才能决定,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想法了。” 许向华啧了一声,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找许向军帮忙,市武装部副部长是许向军的老战友。 这旁的事找许向军帮忙还可以,找他帮忙转户口,还要让他把自己儿子过继出来,许向华开不了这口。 依着他的本意,他想把转户口的事情全部办妥,然后跟许向军说就差过继这一步,要不然许家康过不去。 可这会儿是三个孩子都过不去,这口让他怎么开。 正当许向华头疼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老许啊,我带老婆孩子来给你拜早年了。”电话那头传来江平业爽朗的笑声。 许向华一愣:“你要来崇县?” “是啊,我前天到的余市,这不刚安顿下,就来给你拜年了,明天有空不,要是有空,我就带家里人过来了。” 许向华捕捉到安顿二字:“你在余市工作?” “是啊,咱两有缘分吧。”江平业挪揄,几个地方让他选,他选了余市,当然是因为最看好余市的发展前景,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的仕途当儿戏。不过能以另一种身份故地重游,他还是挺高兴的,何况还有许向华这个老朋友在。 许向华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那个办事员的话,江家显然不是一般人家,倒是挺符合。因为在工会办公室,他也没有贸然询问,只道:“明儿周末我在家。” 江平业问:“还是那个地址对吧?”许家康和江一白有书信往来,他也往这边寄过一些东西。 许向华:“是的,你们大概几点到?” “十一点左右吧。”江平业估计了下。 许向华:“行,那我们做好饭等你们来。” 第二天中午,江平业一家如期而至,汽车开进来的时候,引来了一路围观,还有小娃娃追在后面看。 江家三口从车上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十足的拜年架势。 “新年好!”江平业笑呵呵拜年。 许向华笑:“人来就行了,还拿这么多东西。” “一部分是白老托我带来。”江平业笑。 “你跟老先生遇上了?” 江平业:“可不是。”打算进屋再说白学林的近况,遂看一眼旁边的江一白:“还不给叔叔阿姨拜年。” 江一白扭捏。 许清嘉好奇的看过去,印象里这人挺热情的啊。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一开口就是公鸭嗓,感情这小子在变声,羞于开口。 开过口的江一白更别扭了。 何云溪无奈道:“这孩子刚变声,害羞上了。” 许向华也是好笑,拍了拍许家康的肩膀:“这个康子有经验,他变声那会儿也是一把破锣嗓子,懒得说话,让他们俩交流交流去。” 江一白赶紧拿眼看着许家康,有一种见到患难兄弟的热切感。 许家康嘴角抽了下,又不是小姑娘,矫情个什么劲儿?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当年的矫情劲。 互相拜过年,很矫情的江一白就拉着许家康去取经了,其他人坐在堂屋闲话家常。 “老先生身体和精神都挺好,带着人一头扎进博物馆抢救文物去了,忙得连吃饭都不顾上,我去找他叙旧,还被嫌弃打扰他工作了。”江平业摇头失笑:“他们这些做学问的,闲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恨不得把之前浪费的时间都补回来。还好他新带那几个副手挺会来事,把老先生饮食起居照顾的不错。就是老先生私下跟我嫌弃,太笨,还没你开窍快,很不高兴地念叨你不肯过去给他帮忙。”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缺人啊! 许向华好笑,前一阵他接到白学林电话,老头异想天开,让他过去给他打下手。 许清嘉瞪圆了眼睛看着许向华,许向华认识白学林,她早就猜到,那些年白学林和江平业一块住在牛棚啊。 她惊讶的是,听话头许向华还跟那位白教授学过文物知识,许清嘉深深觉得,许向华比她更像穿越的,真的! 眼睛圆溜溜像只小猫,何云溪忍不住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头顶,逗她:“你爸不肯去帮老先生,嘉嘉以后考京大,过去帮老先生好不好?” 京大啊,许清嘉装傻,在知道这恐怖的录取率之后,她有点虚。 “嘉嘉期末考了多少分?”何云溪记得江平业说过,许向华的女儿成绩挺好。 许清嘉笑容腼腆:“语文九十八,数学一百。” 何云溪笑容更大,读书好的孩子谁都喜欢:“比你一白哥哥强,他啊,四门课就数学上了九十,其他都只有八十几。” 秦慧如便道:“小学和初中哪能一样。” 何云溪:“就是小学那会儿,这小子也没给我考过满分回来。”最擅长的数学都能因为粗心大意丢分,还指望他语文给考个一百吗? 说着说着从话题期末考试转到了余市师范大学,才知道何云溪竟然被聘请为英语系讲师,她是华清英语系高材生,毕业后进的是外交部。可没两年江家就出了事,她便被外交部辞退。 这一次江家起复,外交部再一次向她伸出橄榄枝。不过何云溪拒绝了,她更想带着儿子随丈夫来余市,分别这么多年,没什么比一家人团团圆圆更重要。 许清嘉目光来回在何云溪的秦慧如脸上来了转,秦慧如选的是文系,就是不知道文系要不要修英语课。这要是何云溪刚好教秦慧如,她们不就成师生了,许清嘉觉得这画面有着说不上的喜感。 秦慧如的表情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对面的何云溪已经笑起来,带着点促狭:“说不准我们还能在课堂上遇到,要不你选修下英语。” 许向华玩笑:“那嫂子可要帮忙照顾下,尤其是考试的时候手下留情。” “胡说八道什么呢。”秦慧如推了推许向华。 何云溪:“学习上有困难可以找我,咱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其实我也没当过老师,都是硬着头皮上的。” 抛开即将成为师生的那点小尴尬,何云溪和秦慧如越说越投契。待秦慧如去厨房忙时,何云溪也跟着进了厨房。 许清嘉看看许向华,打过招呼带着许家阳出去找许家康。 一出门,就见江一白蹲在兔棚面前,还伸进笼子里抓小兔子,满脸都是笑,没了初见时的扭捏,也不知许家康怎么忽悠他的。 听到动静,江一白转过脸,笑容更加灿烂,第一句就是:“跟我说说,去年我哥和邵哥是怎么摔进水沟的?” 他听邵泽抱怨过几句,但是详细的他就不肯说了,问他哥,眼刀子就飞了过来。难得两人出糗,他可得好好了解下,回头好嘲笑啊。 瞧着他这一脸小人得志样,许清嘉便知道这娃没少被那两人欺负,要不能这么幸灾乐祸。 “一头牛冷不丁跑出来吓了他们一大跳,然后就翻进泥水沟了。” 江一白眼睛一亮,追问:“泥水沟?啃了一嘴泥?”谎报军情嘛,竟然说摔进水沟,把泥给去了。 都想让人家啃泥了,这孩子的怨念到底有多大,可惜事实没能让他如愿:“在车里哪里啃的到,就是满身满脸的泥水,头发上都是泥。” 江一白想象了下那画面,顿时乐不可支:“邵哥肯定郁闷死了,他这人最臭美。”想想满身泥的邵泽,他就通体舒畅:“我跟你说,你肯定想不到,邵哥现在就在方家屯插队。去年他想参加高考,邵伯伯不同意,说他一身娇骄之气还没去掉,让他在农村再锻炼几年,哈哈哈。” 江一白得意大笑。 许清嘉心里一顿,小表姐方媛婷是高兴还是郁闷?还有赵建新,他肯定是郁闷的。这三人凑一块,怎么想都觉得要搞事情。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江平业眼下的身份是余市革命委员会主任, 自从闹起了革命, 各级人民政府便被革命委员会取而代之。眼下大革命虽然结束,可政府的组织形式一时半会儿也没改回去。 “有关大学生家属的政策,上头也讨论过, 这一届大学生特殊, 很多都拖家带口,夫妻骨肉分离的确不人道。”江平业叹了一声, 都是被耽搁的,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江平业摩了摩茶杯:“上头的意思是找部分城市试点,摸着石头过河。咱们余市就是其中一个点。市里马上就会出政策, 要求各单位积极配合大学生配偶的工作调动,以及子女落户问题。你有正经工作, 孩子也都是城市户口, 能迁过来。” 许向华笑了:“这政策一出,明年报考师范大学的学生肯定得多。家属工作学习都在余市,等他们四年后毕业, 大部分人都会优先考虑余市的单位, 这么一来你可就把人才都留住了。” 江平业笑着指了指许向华,说得好听是照顾这群天之骄子,其白了就是为了抢人, 人才是发展的根本和基础。要不是农转非卡的严, 他都想放开户口限制, 让那些农村出来的大学生都把家安在这里, 让他们扎根在余市。 江平业一家下午三点多便离开,婉拒了许家吃完晚饭再走的邀请。回去得开两个小时的车,这年头路灯少路况也不好,开夜车不安全。 江平业笑着道:“反正你们一家马上就要搬过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一块吃饭。” 一家马上就要搬过来?许清嘉眼睛里浮现问号,他们要搬到哪儿去?余市! 送走江家人,许清嘉便迫不及待地问许向华:“我们要搬到余市去吗?” 余光注意着旁边透着紧张的许家康,她要不问,这小哥哥估计晚上得睡不着觉。 “是啊。”许向华把手搭在许家康肩膀上:“妈妈过去上学,爸爸会申请把工作调过去,再把你们三个也一块儿带上。”他把三那个字咬得十分清晰。 因为不确定,怕孩子们空欢喜一场,所以他许向华只跟秦慧如说过他打算,并没有告诉三个孩子。眼下事情八。九不离十,自然也不用继续瞒下去,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话音一落,许向华就发现手掌下的肩头松了松,他轻轻拍了两下。 “我们要跟妈妈去上大学喽!”许家阳已经欢呼起来,这两天可愁坏他了。 望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家伙,秦慧如满眼都是笑。一个人在外求学,哪怕离得不远,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家里,现下她算是能彻底放心了,那边教育环境和生活环境都比崇县好,对孩子们更好。 “康子跟我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说着,许向华把许家康拉到了隔壁房间。 目送两人背影离开,许清嘉凑过去问秦慧如:“妈妈,二哥是不是要转到咱们家户口本上来了?”眼下人口流动的限制依旧十分严格,子女想随着父母迁户口都不容易,更别说侄子跟着叔叔婶婶动了。想来想去,她只想到了过继这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倒是机灵。”秦慧如摸了摸她的脸。 许清嘉眉眼弯起:“那二哥就成我们家的了。”这样一来许家康在这个家里会更有归属感,至于新疆那些人,就让他们自己去相亲相爱去吧。 对于那边,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当年你对我爱理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所以许家康一定要争气,活成人生大赢家,让那女人羡慕嫉妒恨,偏偏无可奈何。 “是啊,以后哥哥就是咱们家的了,你们高不高兴?”秦慧如也跟着弯了眉眼。 许清嘉重重点头:“高兴!” 许家阳茫然地挠了挠小脑袋:“哥哥不就是我们家的吗?” “哎呀,还是咱们阳阳最明白,哥哥本来就是咱们家的。”许清嘉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小圆脸。 东厢房里,叔侄两个面对面而坐:“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得把你转到叔名下,这样才能带着你和嘉嘉阳阳一块过去,要不然过不去。康子,你愿意不?” 许向华都没敢直接用过继这个字眼,只轻描淡写转户口,就怕他想多了。 “叔,我知道,你和婶都是为了我好。”许家康现在就像泡在温水里,整颗心都有点酥有点麻。叔和婶拿他跟亲生的没差多少了。越是这样,他就越忍不住想起那边,鲜明对比。 许家康声音带着微不可觉的哽咽:“为了我,您跟我婶费心了。” “可不是,费老大的心了,看在我们费了这么多心的份上,你可得好好读书,给我们考个大学回来,圆了你奶奶的梦。省得她老人家还得逼着我这一大把年纪的去高考,简直要人命。” 挺感人的气氛被他这一说全给破坏了,许家康的眼泪愣是给憋了回去。 最后许向华道:“明天我上班没时间,让你婶带着你们回乡下看看奶奶,顺便你把这事跟奶奶说了,再把你奶接上来,让她老人家跟你爸说说。” 许家康明白,这种事还得他奶这个长辈来说最合适。 第二天,秦慧如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乡下,傍晚的时候把孙秀花一道接了上来。 两拨人分开,秦慧如带着儿女回家,孙秀花和许家康则去棉纺厂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向军抓着话筒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他坐在自己家里头,却犹如置身在冰窖之中。 好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康子在吗?我想跟康子说话。” 听出他语音不稳,孙秀花心里也不好受,可父子俩已经这样了。老二身为父亲没法给孙子一个家,那么他就该放手让孙子更好的融入另一个家,孩子哪能没家啊,那不就是没根的浮萍了。 “他在的,这事儿是我的主意。”孙秀花又强调了一回。 电话那头的许向军牵了牵嘴角,感觉到话筒换人之后,他喊了一声:“康子。” “嗯。”许家康淡淡的嗯了一声。 许向军稳了稳心神:“你想跟着你四叔去市里吗?” “不去的话,你是想让我一个人住在县城里,还是回乡下?” 许向军想说你可以来新疆,但是他清楚说出来只是自取其辱。在老太太跟他提过继这主意后,他便知道儿子是愿意的。 老四一家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会不想跟着他们走。对他来说,叔叔、婶婶、弟弟、妹妹,那才是他家里人。 “嗯,那就去吧,到了市里,对你将来发展更好。”许向军用力捏了捏眉心,压下眉间刺痛。他不能亲自照顾这孩子,总不能阻止别人照顾他。 电话那头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许向军往后靠了靠,肩膀有一些垮。这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就算户口转过去了,许家康依旧喊老四夫妻叔叔婶婶,他才是爸。可他知道,不一样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父子间的那条鸿沟永远都迈不过去,还会越来越大。 “把电话给你四叔,我有话跟他说。” 许家康一言不发,直接把电话递给许向华。 许向华接过电话:“二哥。”语气有那么点说不出的尴尬,他真不是故意刺激老二,要跟他抢儿子。主要是这事,只能这么解决。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康子好。 “老四,我知道你们两口子是真心对康子好。”要不谁会费心费力帮侄子转户口,养个孩子,不是给口饭吃饿不死的事,要不是真心喜欢,不会自找麻烦。老大家那两个更可怜,也没见许向华想把他们带上。 “这事我同意了,你去办吧。康子以后就麻烦你跟弟妹多多操心了。” 许向华沉默了一瞬:“二哥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康子的。” 许向军扯了下嘴角,这点他倒放心,他们把康子一直都照顾的挺好:“那手续办的怎么样?夏爱国那我跟他打个招呼,让他帮个忙。”夏爱国便是余市武装部副部长,也是他老战友,早年他就把这条人脉介绍给了许向华。 “不用麻烦他,我打听过了,余市会有相关政策照顾大学生家属。崇县这边,我也安排好了。”只等许向军同意了。 电话那头的许向军顿了顿:“你费心了,明天再给你们汇五百块钱过来。这钱你一定要拿着,打点关系还有过去之后找房子安家都是钱。” 许向华知道,老二只能花钱买心安了。这钱他会留给康子,是他该得的。 许向军又和孙秀花说了几句,末了叮嘱了许家康几句,让他听老四夫妻的话,好好学习。 直到话筒里传出忙音,许向军才挂上电话。 他枯坐在沙发上,两眼毫无焦距的看着正前方。 文婷就这么站在厨房里看着他,她听明白了,许家康要过继给许向华,好像是为了进城。 听明白那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是,既然要过继,为什么不早几年把他过继出去,那么许向军就不会对这个儿子耿耿于怀。 现在许家康终于过继出去了,名义上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可文婷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冷。 他们父子的隔阂更深了,他们夫妻之间也更加没有破冰的可能。 翁婷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回到厨房继续做饭,热气蒸腾,水汽凝结在睫毛上,眼睛慢慢潮湿起来。 她妈问她,这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过下去。 她知道,只要她提出离婚,许向军肯定会答应。 可她为什么要离婚,她把最好的年华给了这个男人,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陪他从副连长一路熬到了团长,终于可以在大院里挺直腰杆说话。他正年富力强,势头又好,有很大可能可以升上去。跟他离婚,还不是便宜了文工团那些小妖精。 再说离婚后的她又能怎么办,把两个孩子交给许向军,她不放心。一人一个,她还是不放心,两个孩子都带走,那她下半辈子又要怎么过。 许向军就是带着两个孩子都能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但是她没有这资本。 那日子就这么过吧! 文婷擦了擦眼角,继续炒菜。 得到许向军的同意之后,许向华便请假往村里公社县里三个地方跑了一圈。 一圈跑完,家里的户口本上便多了一页。 孙秀花拿着户口本神情复杂的翻了两翻,康子就成老四家的了!? 她拉着许家康回了房,语重心长对他道:“这事儿你也别多想,不是你爸不要你,这事吧,都是为了你能过更好的日子。”孙秀花是绝不希望看到许家康恨许向军的。 许家康垂了垂眼,闷着声音道:“奶,我知道。” 孙秀花拍了拍他的手:“在你叔家里,你也别觉不好意思,把自己给隔了出来,以前怎么过的,之后还怎么过。”孙秀花晃了晃户口簿:“你四叔四婶对你怎么样,你也看见了,嘉嘉阳阳都是拿你当亲哥哥待的。” 许家康郑重点头,眼睛不争气的红了。 “过去后呢,你读书用功点,认真考个大学,给你四叔四婶争口气,省得别人戳他们脊梁骨,说到底是侄子,没有认真养。你说奶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家康这头点的有些勉强和沉重了,他奶真是不看着他上了大学,誓不罢休! 孙秀花嘴角一翘,接着道:“等你毕业后分个好工作,就能好好孝敬他们了。” 这回许家康的头点得干净又利落:“奶我以后一定会孝敬四叔四婶,我还会照顾嘉嘉阳阳。” 孙秀花笑眯了眼:“乖,奶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等这户口落实之后,便只剩下政策跟房子的问题,政策许向华着急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于江平业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许向华能做的就是找房子,他把市里的朋友都给拜托了一遍。到了初八终于传来反馈,是江平业提供的消息。 这时候许向华已经上班了,他之前为了户口的事情,请假有点多,不好再请,所以只能把看房子的事交给秦慧如。又叮嘱了许家康几句,他媳妇儿读书行,这种事儿还真不如许家康这小子老练,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可以担事了。 秦慧如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还真不如个孩子。 下午,秦慧如就去街道开介绍信,要带三个孩子去师范大学探探路。 街道办事员也知道她考上了那所大学,提前去那边踩踩点也是人之常情,所以痛快的给了介绍信。 何云溪带着江一白在汽车站迎接娘儿四个。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秦慧如赧然。 何云溪笑:“咱们两家还用得着说这种见外话吗?” 两位妈妈拉着许家阳,有说有笑得走在前面。 三个大孩子留在后面,江一白一脸的阳光灿烂:“那房子我去看过了,离我们家挺近,走走路二十多分钟,骑车五六分钟,我们以后可以一块玩。” “谁跟你一块玩啊,我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想起考大学,许家康就觉得脑袋上的紧箍咒又紧了紧。 江一白同情的看着他,不禁感同身受的叹了一口气:“我下半年就要读初三,我妈现在就开始盯着我了。” 许家康顿时找到了患难兄弟:“你这算什么,我经历了两次升学考的折磨,好么。本来我去年就要考的,可教育局突然改政策,初中变成了三年……” 两难兄难弟吐槽得十分起劲。 许清嘉笑眯眯听着他们倒苦水。 瞥到她笑脸的许家康拍了下她脑袋:“你成绩好,哪懂被逼着读书的痛苦。” 江一白用力点头,学霸不懂学渣的痛。他妈这个华清高材生就觉得的读书跟喝水一样简单啊!谁家喝水一停不停喝两个小时的。 说话间就到了目的地,一套两层的老式小洋房,外墙斑驳,看起来十分老旧。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徐铁柱,是房主的远房亲戚。徐铁柱一边拿着钥匙开院门一边介绍房子情况。房主在去年十二月平反,政府便把产业都还给了他。归还的房产有些多,且分布在好几个城市里,这套小洋房离他现在的居住地有点远,留在这也用不着,正好他手头有些紧,就想把这套房子套现。 徐铁柱道:“房子是好房子,当年花了不少大洋造起来的。就是前些年安排了七八户人家住进来,里面被改造过,你们想住得舒服,得再装修一遍。” 进去才知道,被改造过是什么意思,一进门的那个大房间以前应该是客厅,可这儿会儿只留下一个门了。 徐铁柱有目露可惜,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形,当年多好的房子啊,被糟践成这样。他指了指几处墙壁:“那里打通,就能当客厅用。这一间房原本是厨房,这间是卫生间,我那亲戚讲究卫生间造的大,摆了个大浴缸,后来被人砸了。” 徐铁柱摇了摇头,继续介绍:“这间原本是佣人房。楼上也是四间房,本来是卧室和书房,上头还有一间小阁楼。” 一圈看下来,许清嘉已经喜欢上了这房子,尤其是外面那个大院子,比崇县大了好几倍,不过眼下簇拥着不少窝棚。 “这些窝棚是各家搭出来的厨房和杂物间,你们要是用不着,可以拆掉。”徐铁柱说道。 “他们家院子好大!”许家阳惊叹,紧跟着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可以养好多兔子了。” 许清嘉高兴,姐弟两个想一块儿去了。为了吃肉,她是绝不会放弃养兔子的。过年的时候,他们就杀了两只兔子,吃的大伙儿心满意足。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找到了吃肉卖肉外的一条新财路,她和许家康把养不下的小兔子拿到黑市上去卖,让人买回去自己养,销路相当不错。 秦慧如对这房子也很满意,虽然看着又脏又乱,可只要好好收拾布置下,这屋子绝对差不了。就是这价格真心不便宜。 许家康拧着眉头:“叔,你这房子也太破了,我们家要是买了,可得花不少钱修葺。”说着他拿了一根烟递给徐铁柱:“你看这价钱,能不能再降一点,要不没人吃得消。” 徐铁柱愣了下,接过香烟点上,这一阵看房的来了好几拨,可一说价钱,好几拨转头就走了,贵,是贵啊!这家人看着倒是想买,他也想赶紧卖出去,省得吊着心。 许家康见有门,拉着人去了角落,跟他嘀嘀咕咕一通,末了塞他两包烟:“要是这个价我们家就要了,再多我们家真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徐铁柱认真瞅了许家康两眼,这价比他亲戚给他的底价正好多了一百块:“我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在这等等我怎么样,半个小时我就回来。” “那我们再四处看看,您去忙,我们等着。” 回来许家康就对秦慧如比了个手势:“这个价应该能成。”出来前四叔给了他一个价,他往下略微压了一点也好讨价还价,不过瞧着那人样子,应该能省几百块。 何云溪笑道:“要是这价钱拿下,那倒是值了。”至于一个工人怎么拿出几千块钱来,她一点都不想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许清嘉也觉得这价钱买这样一栋小楼赚大了,想想以后的房价,再想想现在这房价,简直良心价。 养两年的猪就赚回来了,去年年底养殖场一批猪出栏,许向华很是赚了一笔。 一行人又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一次在看的时候,已经在琢磨着要怎么改,皆是笑逐颜开,许家阳也跟着傻乐傻乐的。 大半个小时后,徐铁柱回来了,再加两百就成交。 许家康不高兴,他还想省几百块钱呢,可任他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徐铁柱咬定那个价不松口,最后还是秦慧如拍板做了决定。 检查了一遍房产证后,双方便签了合同,秦慧如先付了五百块钱的定金,等许向华户口转过来,就来过户交钱。有何云溪这位主任夫人在,也不怕对方吞了定金不认账。 一看时间已经一点了,秦慧如连忙请何云溪和江一白去招待所吃饭。 饭桌上,何云溪提醒:“虽然这俩孩子都在升学考的关键时刻,最好是不要转学。但是我觉得你们还是等政策一出,立刻迁户口转学校。七月份又要高考,指不定上头就下了新指示。”朝令夕改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秦慧如道:“我和向华也是这么想的,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何云溪就喜欢和明白人说话:“这房子还有一个好,离小学初中都只有二十分钟的路。” 江一白对着许家康挤了挤眼睛:“以后咱俩就是一所学校的了。” “哦,小学弟多多指教。”许家康嬉笑。 江一白来了劲:“大学长,你以后要罩着我啊。”又扭头对低头吃饭的许清嘉道:“小学妹别怕,就算你哥毕业了,还有我罩着你。” 许清嘉慢慢嚼着米粒,罩什么罩,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去闯江湖。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紧赶慢赶, 许向华总算是在那边开学前, 把一家子的户口都落到余市,许家康和许清嘉也顺利转学,才六岁的许家阳只能进棉纺厂的托儿所。 为了赶上开学, 一过完元宵, 正月十六那天便举家搬往余市。 许清嘉不舍得把小院子绕了一遍,他们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搬走, 假期回来还要住, 所以只带了一些衣物和常用的生活用品。虽然带走的东西不多,可看起来这个屋子明显少了人气。 去年刚移植过来的枇杷树和梨树都还没有长高,葡萄藤也才长了一截。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在这住好几年, 没想到一年都不到就要离开。 回想过去这一年,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乎就没有喘息的时候, 所幸结局都是好的,从乡下搬到县城,再从县城搬到市里, 不提其他, 单看居住地的变化,这个家就是在欣欣向荣,她相信以后还会更好。 许向华按了按女儿的脑袋:“放假的时候咱们还能回来。” 许清嘉点了点头, 随着他离开这座住了大半年的小院子。 新买的那座小洋房还在修葺中, 所以一家五口暂时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一直到四月底, 新房才修葺布置好, 一家人满怀期待地搬进焕然一新的新家。 如无意外,他们起码要在这座小楼里面住四年,所以这一次修葺,许向华十分用心,反正他又不差钱,有乡下的养殖场顶着也不怕人查他帐。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摆着崭新的沙发和桌椅,独立的厨房,独立的厕所,一楼另外一间屋留给老人,省得上下爬楼梯。 楼上四间房刚好,两口子一间,三个孩子一人一间,那个阁楼则被改造成书房,许向华特意弄了四张书桌在那里,媳妇和孩子一人一张。 许家康明知故问:“四叔,奶不是让你今年继续考大学的吗?你咋不给自己准备一张?” 许向华一个板栗敲他脑袋上:“臭小子,你奶在乡下,管不着我。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管得着你。赶紧给我写作业去,考不上高中,我肯定让你复读,一年两年三年,读到考上为止。” “四婶,”许家康立马捂着脑袋惨叫起来:“我叔打我!” “婶打他,”秦慧如在许向华胳膊上打了下,嗔他:“搬新家的大喜日子,让孩子松快松快,”转脸又认真地看着许家康:“明天起,康康就要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冲刺,还剩两个月就要中考了。” 许家康抓了抓脑袋,心里有点没底,打哈哈:“我尽量给你们考个高中回来啊。” “什么叫尽量,必须给我考上高中。”许向华纠正。 不曾想许家康中考放卫星,竟然吊着车尾考进了本市最好的余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卡在录取线上。 全家对此喜出望外,尤其是秦慧如,满脸骄傲和欣慰地看着不敢置信的许家康,含笑道:“说什么不是读书的料。”秦慧如点了点录取书:“照这个趋势下去,肯定能考上大学。” “我这就是运气好。”许家康从狂喜之中回过神来,填这个学校纯粹是瞎凑热闹,他想考的是二高。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许清嘉语气笃定,对于这种每逢重要考试就超常发挥的人,简直连嫉妒都无力。 秦慧如点头赞同女儿的话。 许向华简单又粗暴:“运气就运气吧,只要高考的时候你再给我走一次运就成。” 许家康嘴角抽了抽,幽怨地瞧着他,夸夸他会死啊!还是四婶和妹妹好,每天都夸他,就四叔天天打击他。 许家康出人意料考上余高是一大惊喜,许向华还特意给许芬芳打电话,让他转告老太太,他孙子考上高中了还是市里最好的高中。 相对而言许清嘉考上师大附中,就只有喜没有惊了,以她的成绩,考不上才是惊。 兄妹三都放了暑假,秦慧如却还没有,她被系里的老师拉去帮忙,教育断层,人才急缺,似秦慧如这般成绩优异的学生,都被老师拉了壮丁。 许向华便问许清嘉他们要不要回乡下过暑假。 许清嘉却是道,想在回乡下之前,去黄山玩一趟。 许清嘉一本正经道:“我看书上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我想去看看第一奇山到底怎么样?”其实也就那样,大抵是久看无风景的缘故,她老家就在黄山脚下一个小县城里。 许家康闻言立刻帮腔,除了早年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外,他就没踏出过余市,要不是搬家,他连崇县这个小县城都没离开过。 这要求可把许向华难住了,余市到黄山并不远,来回两天就够。 作为一个经常在外面跑的人,他赞同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 但是,让两个孩子出去,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许家康还好,十六岁的大小伙子,秦慧如班里最小那同学就才十六岁,还是个女孩,一个人从省外过来求学。 可许清嘉才十一岁,又是女孩子,哪怕这女儿打小就懂事,许向华还是不放心。 想了想,许向华道:“等妈妈忙完学校的事情,再带你们去黄山好不好?”可以想办法开一张探亲的介绍信。 可秦慧如这个暑假能不能忙完还真是个未知数。 许清嘉不由丧气。 郁闷了两天后,出现转机,江一白听许家康提了一句,顿时兴致盎然,跳着脚要插一腿进来,不带爹妈出去玩,想想就激动。 他知道后,江平业也就知道了,把手一挥:“出去长长见识也好。十六岁十四岁不小了,早些年十四岁都能扛枪打鬼子去了。”目光落在许清嘉身上时,他顿了下:“嘉嘉还是别去了,等你大一点再去。”女孩子到底跟男孩子不一样,何况的确小。 许清嘉幽幽道:“是我提出来要去黄山的,”接着她哀怨地看着江一白:“我觉得吧,我比小白哥哥更懂事儿。” 江一白:“……!!!”我招谁惹谁了! 这下子江平业都没话说了,许清嘉还真比江一白懂事,他儿子白长那么大个了。 最后两对爹妈又商量了下,去,去,去!但是只许去五天,一天来一天去,停留三天。江平业还在当地找了人给他们带路。 于是三人拿着江平业给的介绍信,快快乐乐地踏上旅途,尤其是许家康和江一白,带着点儿终于做了大人的兴奋劲儿。 许家阳只能哭唧唧地看着哥哥姐姐离开,他实在太小了,秦慧如和许向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放心他跟着出门。 许清嘉向他郑重许诺,会给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然而好吃好玩的并不能抚慰哥哥姐姐出去玩不带他的伤心,小家伙抱着秦慧如哭得稀里哗啦。 可等许清嘉到了黄山,想哭的那个轮到她了。 这次去黄山,她便是为了求证家人是否存在,她找借口忽悠着大家去老家转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里真的不是她那个世界的过去。对此许清嘉其实早有猜测,虽然很多事情与她印象中一模一样,却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譬如说那位新上任的曾三起三落的军。委。主。席,他不信邓啊。 可猜测终究是猜测,不亲自确认下,她没法死心,所以她才会借着这次暑假撒娇耍赖要去黄山,实地寻找无果,许清嘉终于彻底死心,对于这个结果,心里说不上来的什么滋味。 直到下了火车,许清嘉才缓过神来,面对许家康和江一白担忧的眼神,她佯装无事的地扭了扭脖子:“躺了大半天,脖子都疼了。” “沿途风景那么好,就你躺在那睡觉。”许家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许清嘉不同寻常,他哪能没发现,问她只说累了,再问就说一个人出门有点害怕。 许家康知道她在骗人,可就是打死他,他也猜不到真实原因啊,他都暗暗猜测是不是江一白欺负妹妹了,为此还逼问江一白过。 江一白都快冤死了,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哪敢欺负这小丫头,她不欺负他就阿弥陀佛了。 回到家,许清嘉已经活力满满,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黄山的美景,末了总结陈词:“等相片洗出来你们就知道了,这一趟出门实在太值了,以后要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秦慧如拉着她仔仔细细的检查,发现有女儿眉宇间松快不少,便笑道:“你说的这么好,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从黄山回来后的第三天,许向华和秦慧如趁着周末把三个小的送回崇县。 一放暑假,老太太就听许向华的话,带着许老头还有许家武许家双两个,搬到了县城的房子来住。这里有电,到底比乡下舒适方便不少。 许向华和秦慧如陪着老太太吃了一顿午饭,秦慧如又给赶过来的许芬芳鼓了劲。转眼就到了下午两点多,两人就又要走了,眼下实行的是单休制。 孙秀花有些怅然,可想想儿孙们在外面比在老家有出息,又释然了。反正她身边还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孙子陪着她。现下许清嘉三个也回来了,那就更热闹了。 “好了芳芳,你赶紧回去复习吧。”许向华夫妻一走,孙秀花便开始催许芬芳回家复习,这没多久就又是高考了。不知怎么的,孙秀花想起了同样要参加高考的许家文。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名字甩出脑袋。考上考不上都不关他们许家的事咯。 许芬芳应了一声,对许清嘉三个打了招呼:“等姑这边忙完了,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家康:“姑姑,我们不急,你好好复习啊。” 觉得许芬芳有点紧张的许清嘉给她打气:“姑姑,平常心平常心,你还有一份好工作打底又不像其他人只剩下高考的那一条路可以走,紧张个啥,你千万别紧张啊。”一指许家康:“中考那两天,我哥他别提多淡定了,结果就超常发挥了。” 许家康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姑,咋们要在战略上藐视他,战术上重视他。” 许芬芳被兄妹俩逗乐了,一人掐了一把:“是啊,我紧张个啥。” 说着不紧张的许芬芳踏进考场那一天,依然是紧张的手脚僵硬,她逢重要考试就紧张这毛病,二十几年都改不了。 考完后,许芬芳的心就沉了下去,有去年的经历在,孙秀花愣是没敢问她成绩怎么样,只做了一桌好吃的给她补补。 八月成绩公布,录取通知书也陆陆续续下来。 许芬芳再一次落榜,今天考的还不如去年。 周红军心疼媳妇,劝她别考了,他媳妇有多认真,他都看在眼里。可这高考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百个人里就六七个能过,好些还是啥都不做只准备考试的考生。许芬芳得上班,还要顾着孩子,哪里竞争得过人家。 许芬芳抹抹眼泪:“明年再考最后一次,事不过三。” 随着许芬芳落榜消息的传来,许清嘉也从邻居范大娘那知道,许家文落榜了。 “他的心思都花在算计人上了,哪有功夫学习。”许家康凉凉道,这人已经恨上他们许家了,现在安分,那是他没有倚仗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可真等他考上大学发达了,他肯定会过来耀武扬威,要有机会绝对会踩他们两脚。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啊! 许清嘉笑了下,许家文这说的好听是高中应届毕业生,可他读小学的时候,大革命刚开始,毕业的时候,大革命刚刚结束不久。 他的学习生涯在革命期间度过,那几年学校里哪有正儿八经教东西,尤其崇县教育资源本就薄弱。他的知识功底并不比那些非在校生强多少。 今年崇县被录取的这一批大学生里,应届毕业生只有十二个。 兄妹俩议论了两句,便把许家文抛在脑后,重操旧业——卖兔子。 去余市这半年,两人忙着毕业考,遂安安分分没有折腾。眼下都考上了心仪的学校,也没了暑假作业,可不得开始挣钱了。 他俩都不缺钱,无论是许向华还是许向军在钱上对孩子都是大方的。兄妹俩就是喜欢挣钱的感觉。 知道他们又要去卖小兔子,孙秀花笑:“跟老四一个德行,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尝到了养殖的甜头,许向华跟许向党合作,用许向党他们家的自留地又建了一个养殖场。今年养的猪和兔子,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 别说许向华尝到甜头了,就是孙秀花也尝到甜头了。年底许向华分了她五百块钱,说是她那块地的分红许向党和周翠翠也分到不老少,开春两人就又起了三间屋子,还添了缝纫机。 她向来沉默寡言低着头的三儿子,这回总算是能抬起头挺直背来。 老太太比自己拿了五百块钱还高兴。 “去吧,就是小心一点。”她老人家可不觉得投机倒把丢人,老祖宗几千来都能做生意,反倒他们这会儿不行了。 孩子们小打小闹,就算被抓到了,也就是罚款没收,他们家又不是承担不起这点损失。 许家武和许家全自告奋勇要来帮忙。许家阳都想凑热闹,被孙秀花一把搂住了,小短腿到时候跑都跑不快。 许家阳撅了嘴不高兴。 “阳阳乖,咱们吃着西瓜看电视,奶奶给你切半个,咱们拿着勺子舀来吃好不好?”孙秀花哄小孙子,想起家里西瓜没了,赶紧对走到门口的孙子们道:“要是看见人买西瓜,多买几个回来。” 几个人笑着应了好,把绑起来的小兔子放进竹篓,许家康和许家武一人背起一个。 许家康带上许家双,许清嘉则带着许家武去了河边。 许清嘉让许家武带着兔子在芦苇荡里藏着,她去找买主,这还是从去年那对买西瓜的兄弟那学到的方法。 许清嘉戴着个草帽,在筒子楼附近晃悠,住在这里不是工人就是工人家属,有钱。 溜了一圈,她挑中了一位慈眉善目穿戴还算可以的大妈,许清嘉笑眯眯凑上去,神神秘秘道:“阿姨,您要买肉吗?” 崇县居民每人每月半斤肉票,有票还不一定能在肉站抢到肉,没哪个不缺油水的。卖兔子以来,十个里九个会买,还有一个没钱。 大妈愣了下,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左右一看,没人,许清嘉特意挑的地。 “小姑娘,什么肉?”因为投机倒把办公室对孩子网开一面,所以现在黑市上的娃娃卖家越来越多,他们没少从黑市上倒腾东西,所以一点都不奇怪许清嘉这么小手里有肉。 “兔子肉,有大兔子和小兔子,大的拿回家就能吃,小的可以拿草喂,长起来很快。”长大的兔子,一般都是许向华卖的,他不走黑市,和猪一块走正规途径,量太大有风险。他答应了秦家父母不再冒险,所以宁肯少赚一点。 许清嘉觉得肉疼,所以拿了几只公兔子出来卖,反正也就几只。 大妈心念一转:“能买一对吗?” 许清嘉笑着点点头,这大妈脑子活啊,已经想到配对养小兔子了。他们养来自己吃也罢,卖也罢,她都不介意,市场那么大,根本没妨碍。十一届三中全会即将召开,到时候挣钱的路子就更多了。 大妈心花怒放,催着许清嘉走,一路许清嘉还跟她说了养兔子的注意事项。 大妈越听越觉得这小姑娘心善,保证自己只养来吃,绝不会卖跟他们抢生意。 说着话就到了河边,结果没走到芦苇荡就见许家武蹲在地上,许清嘉奇怪,快步走过去:“三哥?” 蹲在地上的许家武抬起眼,眼睛居然是红的:“兔子被人没收了。” “他们打你了?”许清嘉仔仔细细打量他。没收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和许家康就被抓到过。 出来前就说好了的,遇上投机倒把办公室的,能跑就跑,跑不了就乖乖交东西交钱,绝对不要起冲突,为此还专门给每个人塞了五块钱方便交罚款。 许家武摇头,眼睛更红了,居然还掉起眼泪来。 许清嘉顿感狐疑,许家武有空帮着割草养兔子,许向华是给他钱的。一篓兔子和五块钱对他而言又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损失,至于掉眼泪吗? 许清嘉不好意思的对跟过来的大妈讲明了情况:“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兔子被没收了。您看这样好不好,三天后中午,还是咱们见面那个地方,我再来找您怎么样?” “诶诶,好的。”大妈同情的看着兄妹俩:“你们也别太伤心了,这种事也是没办法。回到家好好跟你们家长说,别怪你哥哥啊!”她瞧着那许家武这么伤心,是不是怕回到家挨骂? “谢谢您了,您放心,我家里不会骂我们的,我哥哥就是伤心,辛辛苦苦养的兔子都没了。” 大妈也伤心啊,她的肉啊! 好心的大妈一走,许清嘉便折回来,严肃地看着许家武:“三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 红着眼的许家武神情变得十分复杂,嗓音带着哽咽:“你走后没多久,大……”他捏了捏拳头,把到嘴的那个哥字硬生生咽了回来:“许家文和一个女生过来了,我马上就换了地方的,可没一会儿,投机办的人就过来了。” 感情是这么回事,许家武不是伤心被没收的兔子,而是怀疑许家文告发了他。咦,许清嘉歪了歪脑袋,许家文和一个女生跑到这种地方?! 这姑娘怕不是眼瞎!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被许清嘉怀疑眼瞎的姑娘, 此刻正沾沾自喜。她刚刚去上厕所的时候, 正好遇上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在巡逻,她爸妈就是投机办的。 当下袁秀芳就告诉他们有人在芦苇荡边卖兔子。 她和许家文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许家武把一只逃出来的兔子扔进竹篓子里。她认得许家武, 以前她见过许家武来学校给许家文送东西。 她在家听她爸妈说了不老少有关投机倒把的事儿, 那些背着竹篓竹筐在芦苇荡里晃来晃去的,一般都是投机倒把的。 只是这些人猴精的很, 不是自己找来的客人, 他们不卖。抓不到现行,投机办的人也只能干瞪眼。人家完全可以说自己拿着东西来走亲戚。 也不知道投机办的人能不能把许家武抓个正形。 袁秀芳侧过脸,抬眸羞答答地看着身边的许家文。最好把许家武抓起来拘留几天, 教训教训他。 她好不容易才约着许家文去河边走一走。四下无人,许家文还悄悄牵了她的手, 这还是许家文第一次牵她的手, 紧张地她一颗心差点儿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本来他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悄悄话,甚至还可以……袁秀芳脸红了红, 想起了学校里那些偷偷谈对象的同学。 可这一切都被许家武给破坏了, 见到许家武之后,许家文得心情急转直下。 尤其许家武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袁秀芳愤恨的咬了咬唇, 看什么看! 许家文的家里人果然都不是好人, 许家文和他爸爸断绝父子关系, 那还不是因为他爸爸做错了事, 连累到他的前程。在去年那种情况下,要是不断绝关系,许家文的前途就毁了。 明明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人居然就真把许家文一个人扔在县城里不管不顾了,任他自生自灭,许家文都没成年呢,他们怎么这么狠心。 但凡那些人肯分出点精力稍微照顾下许家文,他就能全心全意准备高考,怎么可能落榜。 为心上人愤愤不平之余,袁秀芳又忍不住冒出一点点窃喜,若非许家文落榜了,他就不会报名复读,那么他们也就没机会熟悉起来。 其实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留意到了隔壁班的许家文,人长得俊秀,又干净清爽。不像其他人,邋里邋遢头发油糟糟,一个月都不会洗一次澡。 后来许家文父亲犯了罪,同学们都欺负他,他也不像其他被欺负的同学那样,只会懦弱的哭泣哀求。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管那些人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袁秀芬特别心疼他,还帮他说过几句话,可那些男生太讨厌了。 “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袁秀芳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好的回忆甩出去,高兴地提议:“我今天拿了五斤的粮票,还有半斤肉票出来,”又心疼地看着削瘦的许家文,含羞带怯道:“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许家文却是一脸愧疚:“国营饭店人多,要是不小心被熟人看见传到你爸妈那边就不好了。” 袁秀芳撅了撅嘴,赌气道:“知道就知道呗,我都19岁了,已经成年了。” 许家文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河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随风摇摆的芦苇,他才伸手抓起袁秀芳的手掌放在手心里,歉然地看着她的眼睛:“可我现在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你爸妈要是知道我们在交往,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 许家文苦涩地牵了下嘴角:“所以我想等我考上大学后,我再上门拜访伯父伯母,想来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袁秀芳只剩下满心的感动和害羞,她用力回握许家文,红着脸道:“你不要这样说嘛,我觉得你挺好的。” “秀芳,这一年咱们一块儿努力,明年考上同一所大学,之后我就能抬头挺胸跟着你去见你爸妈。” 袁秀芳不只脸泛红,眼眶都红了起来:“好,我都听你的,咱们一块努力,考同一所大学。” “嗯,那我们回去复习吧。”自从见了许家武之后,许家文心里就乱糟糟的,阿武看起来过得不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奶奶和几个叔叔很照顾他? 许家文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望着他轻皱的眉头,袁秀芳劝他:“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的。之前就是太紧张,发挥失常而已。” 许家文皱起的眉头轻轻散开。 落在袁秀芳,眼里好比乌云消散,雪后初霁,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两拍。 她不自在的低下头,一股脑儿把兜里的粮票和几块钱都拿出来:“你不要舍不得吃,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许家文肃了脸,推回去:“秀芳,你别这样。” 袁秀芳不由分说硬塞到他口袋里:“我爸妈工资高,我家又就我一个,我们用不完的。” 尤其爸妈工作时没收的东西,有一部分可以带回家,所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秀芳我……”才说了三个字,突然被斜刺里冒出来的声音截过话头。 “厉害了!”斜着眼看过来的许家康毫不掩饰嘲讽之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家文,眼底讥讽之意越来越深。 许家武没经验,中了投机办的圈套,被钓了鱼,这不怪他,只能自认倒霉当花钱买教训。可这揭发的人要是许家文,许家康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找了过来,哪想会遇上这么精彩的事儿。 许家康饶有兴致地打量许家文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该说是女生,看起来应该还没二十,是他同学? 许家武说许家文那对象长得不咋好看,许家康当时就在想,都落榜要复读的人了,还有心思谈对象?这可不太符合许家文的性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往上爬更重要的事了。 过来一看就看见两个人拿着一堆钱和票推来推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家文这哪是找对象啊?人家是找饭票。 说实话,许家文还挺豁得出去,不是他故意埋汰人姑娘。可这姑娘长的吧,真的有点儿一言难尽。小眼睛驼峰鼻,还有点儿龅牙。 看来许家文这日子真的有点难过了。想想也是,他户口在村子里,却没法领到粮食。盖因他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却一点活都不干,所以他的人头粮被取消了。人头粮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不能干活的老人和孩子,可不是养闲人的。 所以许家文只能从黑市上买吃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享福这么多年,哪能天天吃粗粮啊。 许家康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袁秀芳,你说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他不由想起了村里那些帮着男知青干活的傻姑娘们。可见不只女人长得好占便宜,男人长得好也能占便宜。 见到许家康一行四人后,许家文的脸刷的白了下来,又倏而涨红,尤其是许家康嘲讽又了然的目光,彷佛钢针一样戳在心上。 见状,许家康笑得更欢,他哪能看着这姑娘往火坑里,别看许家文长得人模人样,那就是头披着人皮的豺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位女同志,”许家康指了指许家文:“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十岁开始就会装病骗吃骗喝不干活,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不开口只会怂恿他妈替他抢。 后来吧,平日里把他当命根子疼的亲爸出了事儿,一落难,他就迫不及待的往伤口上撒盐,和他爸断绝了父子关系。 觉得他妈和弟弟吃干饭浪费钱,立刻把他妈嫁了出去,连弟弟也送给人家了。” “闭嘴。”许家文气得浑身直打板子,终于反应过来,打断大放厥词的许家康。 袁秀芳也愤怒的看着许家康:“你别胡说八道,阿文和他爸爸断绝关系,也是情非得已。” 许家康怔了下,觉得这姑娘中毒有点深,遂继续说道:“他这人吧,享福享惯了,离开家拿的那几百块钱,估计这一年多来也花的差不多了。本以为能考上大学,哪想落榜了。起码还要再熬一年,搞不好还得读两年三年,他可不就着急了,这不就想着开源节流了。” 许家康意有所指的看着袁秀芳,这姑娘打扮的不错,手里还戴着手表:“这位女同志,你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别被人家当冤大头宰了,等他发达了一准一脚踹了你。你看,他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许家康指着红着眼睛的许家武半真半假道:“阿武辛辛苦苦养兔子,就想挣点钱贴补家用。他倒好跑去揭发亲弟弟,连亲兄弟都坑的人,你就不怕哪天他坑了你? ” 许家文的脸一搭红一搭白的,气得手指痉挛,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鼓着眼睛恶狠狠瞪着许家康,直到他说揭发许家武。 “我没有!”许家文扭头看向红着眼睛瞪向他的许家武,还有神情冷漠的许家双。 “骗鬼呢,”许家康冷笑:“刚和你分开,投机办的人就来了。敢作就要敢当,你好歹也是个男人。” 许家文攥紧了拳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有一点许家康分析对了,他是快没钱了。现在手上只剩下300多块钱,可是他起码还要再读一年的书。 刘红珍那边是指望不上了,陈麻子的钱她根本一分都摸不到手。 过年时他去千湖市那边住了两天,他走的时候,刘红珍想给他弄点粮食和腊肉带上,陈麻子便阴阳怪气。还说什么让他以后在崇县好好读书,这边不用他担心。就差明说让他以后不要再过来。刘红珍低着头站在一边,一声都不敢坑,许家全也没说一句话。 刘红珍靠不住,许家这边也难指望,老爷子瘫在那做不了主,老太太对他早就不复当初,几乎当他不存在。 许家那他能指望的只有许家武和许家双,总归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两人打小就听他的话。要是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那他只能拉下脸去求他们帮他。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做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来弄僵兄弟间的关系。 对面的许家武和许家双愤愤不平地看着他,显然两人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许清嘉倒是认真的看了许家文两眼,难道真不是他做的。错眼间瞥到他身边神色不自在的袁秀芳,心里微微一动。 许家文猛的扭头,看向袁秀芳。 袁秀芳脸色发僵,目光闪烁不定。 “是你做的。”许家文想起她中间离开了一会儿。 袁秀芳紧张地看着他,虚张声势的大声道:“他投机倒把本来就不对,还有,他们那么对你,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在县城里,我就是想帮你出口气。” 许清嘉眨了眨眼,这神转折来的。之前她还在可惜这姑娘瞎了眼,被许家文祸害了,感情这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呀,绝配! 许清嘉和许家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来是抱着拯救失足少女的美好愿望来的,结果,他们俩就是个傻子。 傻子兄妹鸣锣收鼓:“饿死我了,我要回家吃饭。” 许家康一推许家武和许家双:“走走走,回家吃饭。” 眼见他们想离开,袁秀芳指着许家康身上的背篓叫了起来:“这里面是不是兔子?你们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这是不对的。” 许清嘉嘴角抽了抽,旋身一言难尽的看着袁秀芳:“我们不偷不抢不害人,我们自力更生,我劳动我光荣。只要一想这兔子可能让身体虚弱的老人补了营养,让没奶的妈妈下了奶,让一个月没吃到荤腥的孩子解了馋,我就觉得我真是太伟大了,我怎么能这么伟大!” 许家康鼓掌:“伟大,伟大,太伟大了!” 留在原地的袁芬芳被噎得直翻白眼儿,抖着手指着许清嘉,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回到家里许清嘉也在跟许家康讲:“我就没见过这么般配的人。”在许家双和许家武面前,到底不方便这么说。 “什么锅配什么盖,真真的理。”许家康懒洋洋道,想想刚刚见到那情况,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看来许家文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要不然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许清嘉托着腮道:“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其实这样也好。你想啊,许家文要是混不下去了,他肯定会厚颜无耻地回来求奶奶,奶奶到时候可不就难受了?”帮不帮都难受。 许家康无比赞同:“ 所以他们还是相亲相爱过日子去吧,省得祸害别人。” 八月中旬,秦慧如的老师终于法外施恩,给了她半个月的时间享受暑假。 秦慧如回到崇县陪着住了两天,随后便要带许清嘉三个北上看望秦父秦母。 这一次她想把许家康也想带上。虽然转到一个户口本上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继,可既然转过来了,就不能差别对待,免得孩子吃心。 反正一个户口本上,探亲的介绍信也开得出来。 孙秀花笑眯了眼:“去北京好啊,康子好好去开开眼,慧如啊,你一定要带他去京大逛逛,让他沾沾喜气。” 京大!? 许家康咕咚一口吞下唾沫,他奶可真敢想,真以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许清嘉窃笑不已。 瞧着被雷劈了一样的许家康,秦慧如失笑,一口应下,去大学熏陶下也是好的。 两天后,一家人便又坐车回到市里,收拾北上的行礼。 许向华就有些幽怨了,媳妇和三个孩子都走了,家里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日子怎么过? “你可以去食堂吃饭。”秦慧如认真道。 “叔你放心吧,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许家康洋洋得意。 许向华一脚踹他屁股上:“小人得志!” 小人得志的许家康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这个暑假过的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爽的一个暑假,先是爬了黄山,现在又要去首都,故宫长城他来了! 受他影响,许清嘉心情也不由更好了三分。 抵达首都的那天正好是周末,来火车站接人的是秦振中。 “舅舅。”许家康笑呵呵地跟着许清嘉他们喊人。 秦振中端详许家康几眼,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康康是吧,长的可真精神!”小伙子大高个儿,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张笑脸儿看了就让人高兴。 他已经听秦慧如说过了,也是个可怜孩子,难得能养成这么乐观向上的性子。 一家人寒暄几句,秦振中便提上大件行李,坐车回秦家。 秦家十分热闹,秦振中一家四口都在,秦慧敏也在,姜建业倒是不在。 一进门许清嘉就愣住了,愕然地看着秦慧敏微微凸起的腹部,怀孕了,没听秦慧如说起过呀! 夫妻俩化干戈为玉帛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因为有几个孩子在, 故而中午这顿接风洗尘饭气氛颇佳, 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就是秦慧敏也跟着说笑了两句,她十分识趣的没有去接秦慧如的话茬。心知肚明她姐还没原谅她。 去年11月份秦慧如回来准备高考的时候, 秦慧敏就想过化解姐妹俩之间的恩怨, 毕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不想无论她说什么,秦慧如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令人生起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随后, 秦母便找上她,让她不要打扰秦慧如复习,也让她专心准备考试。 可惜, 她姐如愿考上大学,她却是名落孙山。今年夏天这次高考, 她再一次落榜。 秦慧敏轻轻地将手覆在肚子上, 有了这个小家伙,她就没法专心致志准备明年的高考了。不过没关系,为了他, 放弃高考也值。 抬眼看了一圈侄子和外甥, 秦慧敏不禁弯起嘴角,她的孩子长大后也会这般活泼可爱。 吃完饭,略略坐了一会儿, 秦慧敏适时提出离开。 秦母看了一眼坐着那儿的大女儿, 又看了一眼站着的小女儿, 最终只是说了一声:“路上小心点。” 再恨这个女儿不争气, 可看她婚后过得不好,秦母又忍不住心疼起来了,儿女都是债! “我送你下楼。”秦振中站了起来,到底是个孕妇,筒子楼楼梯又陡。思及此他便想起姜建业来,不管两人之间关系如何,这孩子总是他的吧,他倒好,神龙见尾不见首。 秦慧敏抿唇笑了笑。 兄妹俩下了楼,慢腾腾地往小区外走。 秦振中舌尖在嘴里绕了几圈,还是问了出来:“你真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秦慧敏眉峰不动,这问题秦母也问过她,刚张嘴想回答,她的目光凝了凝。 “天晴,你后妈。” 被唤作天晴的高挑女孩瞬间拉长了脸,转过头狠狠瞪着秦慧敏,暗骂一声狐狸精! 恶意满满的视线令秦慧敏脚步顿了顿,她面无表情地和姜天晴对视:“我一定要生下他。” 刚和姜建业结婚的时候,她想过和他那一双儿女和平共处,但是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混,层出不穷的手段捉弄她。而姜建业袖手旁观,无异于鼓励。 她也从处处避让到争锋相对,待她怀孕了,姜建业才开始管教他们,可惜收效甚微。后来是姜母出面把孙子孙女接到自己这边照顾,总不能让她回娘家养胎,要真这样,姜家也别出去见人了。 这个孩子是她的福星,她的希望。何况,她这身体状况,如果不要这孩子,以后还能不能再有都是未知数。 姜天晴被她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跺脚,当初是谁呀?哈巴狗似的讨好她,怀了孕就变脸,以为凭这孩子就能和她叫板了是不是? 看着面色不善的姜天晴,秦振中狠狠皱了下眉头,姜家这对儿女,实在不像话! 等秦家兄妹走远了,姜天晴的朋友任筱雨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开了口:“天晴,要是你后妈给你生个弟弟出来,你爸还不得高兴死,你和你哥在家可怎么办?” “我爸才不会高兴呢,我爸不喜欢她,”姜天晴扬了扬下巴:“我爸说了,他最喜欢我,然后再是我哥,她肚子里那个得排在我和我哥后面。” “噗嗤~”任筱雨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这会儿你爸爸当然这么哄你,等生出来你再看看。不都说老儿子命根子么,你后妈要真给你爸生个小儿子出来,你爸还不得宠上天去。” 任筱雨伸手指了指自己,现身说法:“你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初我爸对我多好啊,可等小后妈生下那死丫头后,我连站脚的地方都没了。要不是我姥姥姥爷收留我,我都得去讨饭,我这还只是妹妹呢。” 江天晴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难看几分,烦躁地跺了跺地:“他敢,他要敢对我不好,我……我……我就把他小儿子丢掉。” 任筱雨嘻嘻笑起来,显然是笑话她异想天开。 姜天晴被她笑得心头火起,没好气地推了推她:“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说罢重重踩着脚步离开。 “真是的,我跟你开玩笑,你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任筱雨笑着追了上去。 且说许清嘉这边,秦父秦母拉着外孙外孙女嘘寒问暖了一通,直到再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便让他们去下面玩:“小区里最近建了个乒乓球场,免费开放,你们可以去玩一下。”所谓乒乓球场就是找了一块空地,搭了一个大棚子,再摆上七八张乒乓球桌,免费提供点白开水。虽然简陋,却成了附近孩子们最喜欢的去处。 闻言,钟芸便带着几个孩子出门,把空间留给秦家父子母女四人。 大半年不见至,骨肉至亲之间总有些体己话要说,她这个儿媳妇就不凑这热闹了。 到了下面,钟芸遇上了好久不见的一个朋友,秦蕾蕾不想去乒乓球场,觉得那里都是汗臭味,便跟着她妈留下了。钟芸便让儿子带着许清嘉他们过去玩,反正在小区里,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乒乓球场这边十分热闹,在乒乓球外交成功之后,这个小小的球便家喻户晓。 在余市,许清嘉最常接触的运动便是乒乓球。这还是托江一白的福,机关大院里有个活动室,许家康和江一白爱去打篮球,她喜欢打乒乓球。 想起江一白,许清嘉不禁想起来,他们约好了21号去爬长城。 对此她是拒绝的,他们去爬就行,奈何许家康兴致勃勃,非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他必须要来当一回好汉,还有她这个做妹妹的必须舍命陪兄长。 外头艳阳高照,大棚下面的人汗流浃背,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笑容。在玩的都是些十来岁孩子,大人也没这闲情逸致在这大下午的流汗。 百无聊赖的许家康找了一张球桌排队,反正也是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许家阳和秦安平跟着他,颇有点男生必须跟男生玩的意思。 许清嘉失笑,她不想流汗,便溜溜达达四处看小哥哥小姐姐打球。 “喂,那个女的,会打乒乓球吗?”姜天晴朝许清嘉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许清嘉脚步顿住,抬眸,拧眉看着眉间隐隐带着戾气的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戾气。 之前,许清嘉就留意到这个女孩了,因为她有意无意把球往人脸的方向打,吓得对手只能躲。对方躲的越狼狈,那女孩笑的越得意。 姜天晴拿球拍指着许清嘉:“就是你!”上午秦家人进小区的时候,她看见了。再根据从别人那听来的消息,这丫头就该是秦家外孙女了。只要跟秦家有关的,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不能打人,还不能打球了。 许清嘉眉头皱紧,这人怎么跟个小太妹似的。 见许清嘉没反应,姜天晴眼神更轻蔑:“怎么怕了?” 许清嘉轻轻地笑了:“好啊。” 姜天晴的对手早就识趣的扔下球拍溜了,许清嘉走过去,拿起球拍活动了下手腕。 见状,姜天晴嗤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 她捏着球弯下腰,准备发球,丝毫没有许清嘉比她小,应该把发球权让给她的意思。 许清嘉也放低重心,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球,真正意义上的扑面而来。 望着被抽回来的球,姜天晴得意翘起的嘴角凝固在半空,但见这个球在桌上弹起来后直扑面门,姜天晴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险险避开。 再看许清嘉,她的眼神变了,一张脸都黑下来。不是没遇到能把球打回来的,可那些人无一例外比她大,并且绝不会朝着她的脸打。 许清嘉眉眼弯弯对着她笑,那么喜欢用球打人,不妨试试被球打的滋味爽不爽。 姜天晴脸色更黑,两眼冒火地瞪着许清嘉,死丫头别得意。 与此同时,围观的小群众们不禁哇了一声,颇有点扬眉吐气,幸灾乐祸。这个姜天晴凶巴巴又蛮不讲理,偏偏他们一帮不喜欢读书的混在一起,他们也不敢得罪她。 周遭人的反应无异于火上浇油,姜天晴狠狠瞪一圈。 立刻就没人笑了。许清嘉嘀咕,还真是个小太妹。 姜天晴眼神凶悍地盯着对面的许清嘉,接过任筱雨递过来的乒乓球,乡巴佬居然球打得不错,他们那乡下地哪来的乒乓球。 ‘乡巴佬’不只会打乒乓球,而且十分擅长。所有运动项目许清嘉只通了一窍,就是乒乓球。其他项目只有被吊打的份儿,在乒乓球上,就是她吊打别人的份了。 跌了面子的姜天晴磨了磨后槽牙,这一次开局直接掩饰都不想了,打出来的球都没在桌上弹一下,径直奔着许清嘉的脸去。 闻讯过来的许家康耸了耸肩,不是找虐吗?这丫头打遍大院无敌手。 还有人认真建议四叔四婶送她去学乒乓球。 许清嘉对此呵呵。她这水平在业余里还能拿得出手,跟专业的一比,分分钟被教做人,她才不找罪受。 这一球再次被许清嘉抽了回去,在桌上弹了一下后擦着姜天晴的脸飞出去。 姜天晴捂着微微发疼的脸,心有余悸,差一点点就砸脸上了:“死丫头,你敢打我。”她用力把球拍惯在桌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为什么不敢,只许你打人,不许别人还手了,你以为你是谁?”许清嘉冷下了脸。她又不欠这熊孩子,凭啥要她让着。 姜天晴勃然大怒,一张姣好的面容顿时扭曲,气势汹汹冲向许清嘉。 许家康几大步迈过去挡在许清嘉面前:“干什么,想打人?” 姜天晴一个急刹车,望着许家康的大块头,气势明显软了下来。这人怎么会在,她刚刚没看见。 许清嘉从许家康背后探出脑袋来,笑得十分欠揍,有哥哥撑腰的感觉就是爽! 姜天晴瞪直了眼,呼哧呼哧喘气,拿手指着许清嘉的脑袋:“死丫……”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许家康毫不怜香惜玉地拍开手:“满嘴喷粪,拿手指人,你家长没教过你礼貌。”要不是看在她是女的份上,他早揍她了。 姜天晴脸都气青了又止不住的心虚气短,许家康这个头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她扭头冲出去几步,回身指着两人,厉声喝道:“有种给我等着!” 撂完狠话,甩身就走。 任筱雨急匆匆追了上去。 “哎,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许清嘉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刚叹完气就见小表弟秦安平期期艾艾的走过来。 小表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怎么办,她回去肯定会找小姑父告状的。” “小姑父?!”许清嘉尾音上扬,顿生不祥之感:“她是小姨那个女儿?”她知道姜建业有一双儿女,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 刚才也没多想,这种小太妹欺负人哪里需要理由,看你不顺眼就能上来揍你,也可能只是你多看了她一眼。感情还有秦慧敏的原因在。 神经病啊! 秦安平用力的点了点头:“姐姐不知道?” 许清嘉心想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反正都这样了。 现在问题来了,她好像把小姑娘惹毛了,她回头会不会找秦慧敏撒气? 回到楼上,许清嘉便主动认错,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错,可这关系太复杂,她觉得要向长辈报备一下。说是认错,也是告状。 听罢,秦父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嘉嘉没错,是她先找你茬儿的。别说你不知道她是谁,就算知道,人家都挑衅了,也没有退让的道理,要不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秦母态度更强硬:“凭什么要让着他们,我才不惯他们这臭毛病。”话锋一转,又叮嘱:“下次出去玩的时候小心点,她经常跟一些坏孩子一块玩,会联合起来欺负人。”姜家这双儿女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跟小流氓似的,早生几年肯定是上窜下跳的造反派。 “嘉嘉别怕,她要是敢欺负你,告诉舅舅。”抱着女儿的秦振中脸色很不好看,盖因想起了秦蕾蕾的遭遇,去年姜天晴带着两个狐朋狗友把过来玩的女儿堵在角落里欺负,还打了她两个耳光。 秦振中知道后直接冲到楼上姜家,姜家二老都有点麻木了,好声好气地道歉,说着说着牵扯到秦慧敏,说是孩子心理有气。 心里有气就能拿他女儿撒气,他们家欠他们是不是?再看坐在一旁的姜天晴吊着眼睛一幅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得意。 秦振中那暴脾气当场就炸了,二话不说抓住姜天晴就是两巴掌。警告她以后再敢欺负孩子,他就原模原样打回来,甭管是不是她动的手,他都算她头上。 这种小痞子,你要是不把她镇住了,下次她就敢变本加厉的欺负女儿。 至于秦慧敏,他管不着了,难道要为了维持她那破婚姻,就让他儿女挨欺负!早离婚早安耽。 哪想秦慧敏这个棒槌居然怀孕了! 三点多,秦振中一家便告辞,明天还要上班。几个孩子在客厅里看电视。 秦母就跟秦慧如在房间里倒起苦水来:“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想的,根本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婚姻,居然还敢怀孩子。”这场婚姻秦母一开始就不看好,只想着避过那个风头。 事实上秦慧敏和姜建业婚后也的确相敬如冰。甚至过年的时候秦母在秦慧敏身上发现过淤青。 秦慧敏说是两个孩子恶作剧弄得,秦母却有点怀疑是不是姜建业打的。 她劝秦慧敏赶紧离婚算了,秦慧敏也答应了,可转头居然怀孕了。 秦母气得差点又进医院,这女儿生来就是讨债的,她怎么敢怀孕?注定要离婚的两个人怎么能生孩子,这不是造孽嘛!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秦母拉着秦慧如的手悲声道。 “小敏该是喜欢姜建业的吧。”沉默半响,秦慧如轻声道。 秦母闭了闭眼,忽然悲从中来,不禁泪流:“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当妈的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她只是不想承认,更不敢承认。 喜欢上谁不好,小女儿怎么能去喜欢姜建业,她这不是往火坑里跳么?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秦慧敏回到家里的时候, 姜建业正躺在竹椅上看新闻重播, 听到动静,头也没有转一下,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机。 秦慧敏扫了他一眼, 关上门, 径自去了房间。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躺在客厅里看电视,另一个则躺在床上看书。 宽敞的三室两厅内, 除了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外, 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看着看着,秦慧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怀孕之后, 她越来越嗜睡。 正睡着冷不丁被一阵尖锐的喊叫声惊醒,醒过来的秦慧敏茫然了一瞬, 待听清楚外面的声响之后, 她冷下脸,抿着唇,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客厅里, 脸颊上包着纱布的姜天晴一边叫一边跺脚:“她外甥女打我, 你看她都把我脸都打成这样子了。他们秦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农村过来的乡巴佬都敢欺负我,爸, 你快跟她离婚, 把她赶出去。” 望着横眉立目哭叫不休的女儿, 姜建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秦慧敏的外甥女儿?秦慧如的女儿,依稀记得是个看起来很乖巧柔弱的孩子。 再听女儿嘴里蹦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干不净,喝道:“够了,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姜建业沉了脸,目光定在她的及膝短裙上:“你一读书的小姑娘穿什么裙子。”早几年她要敢这么穿,别人就敢剪了她的裙子,指着她的鼻子骂作风不正派。 姜天晴被姜建业喝得一愣,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穿裙子怎么了?街上又不是没人穿。”这个夏天,她看见好几个姑娘穿裙子,还有大红裙子呢。她也想要一件红裙子,可奶奶只给她做了这条蓝布裙。 姜建业扬声:“她们不是我女儿,我管不着。你是我女儿,我就得管,以后不许再穿。” “你凭什么管我!”突然被捅了肺管子的姜天晴张牙舞爪地瞪着姜建业,满脸的愤懑不平:“现在想管我了,早些年你干嘛去了,你和我妈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你什么时候管过我跟我哥,天天让我们吃食堂。现在我大了你倒管我穿什么了,我告诉你,我就是要穿裙子我就要穿裙子,我开学了也要穿。” 一提小时候姜建业气势就弱了下来,孩子小的时候他跟他们妈都忙着工作,等他们混出成绩了,回头再来看,惊觉儿女已经不成体统。 再想管却迟了,几年前,他们妈妈病逝,这两个孩子越发叛逆不服管教。差点连初中都读不了,还是他找了关系,把他们塞到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里。结果倒好,居然在学校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越发不像话。弄得姜建业也是束手无策。 眼见着她爸气势弱了下去,姜天晴顿时气焰高涨:“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说我裙子的事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现在的问题是我被人打了,我被你小老婆家的外甥女打了。” “嘉嘉今年才十一岁,比你矮了一个头,”秦慧敏面无表情的打开房门,看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姜天晴:“你说说看,她怎么打的你?” “乒乓球,她故意把乒乓球往我脸上打。” 秦慧敏嗤笑一声:“咱们这一片谁不知道你最爱把乒乓球往别人脸上打,隔三差五就有人过来告状。你是怎么说的,只怪她们技不如人。” 姜天晴被噎住了,再看她眼含讥讽,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原地跳了起来:“后妈就是后妈,果然帮着自己外甥女不帮我。爸,你看看她啊,现在她就开始苛待我了,等她生了儿子,她还不得天天虐待我跟我哥。她肯定会像筱雨那后妈似的,想方设法把我们赶出去。” 察觉到女儿眼底的惊惧,姜建业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他放缓了神情和语气 “天晴,爸爸跟你保证,爸爸永远最疼你和你哥哥,绝对不会让人把你们赶出去。这里是你们的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房子,他肯定是留给大儿子的。 姜天晴就像是被撸顺了毛的猫,慢慢收起了炸开的毛。她故意斜眼看着抿着唇站在房门口的秦慧敏:“爸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最疼我跟我哥,谁也越不过我们,是不是?” 姜建业安抚她:“爸爸保证,谁也越不过你们。” 姜天晴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当着姜建业的面,示威性地朝秦慧敏抬了抬了下巴。怀了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排在他们后面。 姜天晴抱住姜建业的胳膊,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撒娇:“爸,那个乡巴佬欺负我这笔账怎么算?”去年秦振中这个老不修竟敢找上门打她两巴掌,她也要她爸给她出头。 姜建业顿感头疼,自己女儿的乒乓球技术他还是知道的,一度他都想过把女儿送去学乒乓球,反正她读书是肯定不行了。 儿子一到岁数,他就送到部队去磨练,他是真的教不好了,只能让部队管教他。女儿的前程最让他棘手,女兵不是谁都能当的。 正好姜天晴在乒乓球上有天赋,他就想试试看,可姜天晴死活不同意。至今他都没想好安排女儿以后的路,当个普通女工,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我看看伤得怎么样。”姜建业伸手要去揭纱布。 姜天晴连忙往后躲,纱布一揭不就漏馅儿了:“刚包扎好的,你撕开了,那我不是白包扎了,感染了怎么办?” 姜建业静静看着她。 姜天晴眼神闪烁起来,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算了算了,谁让她是后娘那边的亲戚呢,我得让着她。”随后掌心朝上,放在姜建业眼皮子底下:“爸,给我两块钱,我包扎的钱都是问人借的。” 姜建业只剩下无力的份,厂里那几百上千号人,他都管得游刃有余,唯独这一双女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认命地从兜里掏了五块钱,又拿了两张粮票和肉票:“自己去买点好吃的,不要再跟你那些朋友一块玩,他们就是想蹭吃蹭喝。” 姜天晴心花怒地接过来,闻言又不耐烦:“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姜建业哽了下。 拿到钱的姜天晴立刻站了起来,朝着杵在门口不动的秦慧敏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别以为怀个孕就了不起,他爸说了就算生出来也越不过她跟她哥去。 “砰”一声房门被用力带上。 姜建业继续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眉宇之间透着疲惫,没有了之前的专注。 慧敏就这么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耳边回想着父女俩的谈话,越不过去,永远都越不过去。她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第二天,秦慧如带着三个孩子和礼物前去拜访白学林。 许向华和老先生在通话中提了一嘴,白学林就说让他们来了北京之后,抽空去他那儿坐一坐。 白学林住在一座二进的四合院里,他这套倒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他早些年拿积蓄置办的。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之后,房子连同里头的收藏品都被收缴充公。 去年平反的时候,政府就把东西都还了他。只是他花了几十年心血收藏的宝贝几乎少了一半,说是保存过程中毁坏了,遗失了。 老先生心疼得都在滴血,可他又能怎么办?只能认了呗,安慰自己能回来这一半已经算不错了。 偌大的院子就老先生一个人住着,偶尔他的助理会过来帮忙收拾下院子。 秦慧如和白学林都是早就知道对方存在,今天却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想起白老先生京大教授的身份,秦慧如颇有一种见到老师的局促感。 看出秦慧如的局促,白学林笑,当初他还在想许向华这小子会讨个什么样的媳妇,跟他似的,大胆泼辣。哪想他娶了个温温柔柔水一样的媳妇,倒也好,一刚一柔互补。 白学林面带微笑的问了秦慧如大学生活,说着说着竟然发现他们系主任还是他老同学:“这老小子才华是相当好的,当年读书的时候拿着情诗骗了不少女同学的芳心。” 秦慧如忍不住笑了。 这么说了几句,秦慧如也慢慢放松下来。 白学林又问了两个孩子的功课,得知他们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和初中,十分高兴,鼓励他们:“好好读书,以后考京大 ,考历史系考古专业。”考古专业缺人啊,破四旧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都给破坏光了,等着人修补。 “白爷爷,考古专业教古董鉴别?”许清嘉问了一句。 白学林笑看她:“这个要大三才开始涉猎,大一大二多是了解历史文化知识,你不知道这文化背景,怎么能了解各朝代物品的特色。有兴趣是吧,那感情好,以后考过来,我收你当学生。” 白学林心里一动,认真考虑起来,老子忽悠不到,那能不能把女儿给忽悠过来。 许向华在古董鉴别这一块上是真有天赋,开头几年经验不足打眼过,这几年淘回来给他看的东西,都是宝贝。 天赋这东西,最是不讲道理。不知道许向华这小闺女有没有遗传到她老子的天赋。 白学林高兴起来:“来来来,小丫头,爷爷带你看宝贝去。” 老先生乐呵呵地拉着小姑娘去他的藏宝屋,还让秦慧如她们跟着凑凑热闹。 白学林偏好陶瓷,所以他的收藏也多是这一类,进去之后,许清嘉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一些瓶瓶罐罐,一看就是好东西,只差写上宝贝两个字。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让白学林十分受用,当年为了买这些东西,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喜欢吧?”白学林哄小姑娘。 许清嘉点头:“喜欢!”都是钱啊! 白学林诱拐小姑娘:“那以后记得学考古哦,就可以天天看见这种宝贝了。” 许清嘉认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八十年代好像挺流行淘古董的,好些人都靠这个发财了。 本想坐一坐就走,可白学林见许家康和许清嘉兴味盎然,秉着为考古界添砖加瓦的美好愿望,他请娘四个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 吃完了,回来继续介绍他的收藏品。 介绍着介绍着,白学林琢磨过味来了,两孩子眼冒精光,却不是对学术的光而是对钱的光。 白老先生哭笑不得,不愧是许向华养出来的孩子,都钻进钱眼里去了。不过依旧认认真真的跟他们讲了些基础知识,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 为人师表的都喜欢好学的学生,临走又给他们塞了几本入门的书,还每个孩子给了一块玉佩。 “白教授,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秦慧如连忙拒绝。 白学林笑:“拿边角料做的,不值什么钱,就是寓意好。再说了,孩子们叫我一声爷爷,我这做长辈的哪能不给一点见面礼。不过这年月还是不要戴出来的好,等局势好了再戴。”形势越来越好,可人们被过去的事吓成了惊弓之鸟,金银玉这些东西还是不敢带出来。 这般,秦慧如也不好再推拒,只想着回头跟许向华说一声,让他还礼,她是知道许向华借着出差的便利淘换了些古董。 秦慧如点头之后,许清嘉三个才道谢接过玉佩。 离开白家的时候,白学林最后叮嘱:“好好读书,努力考大学,考京大。”显然在学霸眼里,考京大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白家回来的第二天,秦慧如又带着三个孩子去京大熏陶了一圈,熏陶的许家康亚历山大。 老太太不知道京大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婶都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之后几天,许清嘉他们就和秦慧如分开行动了,他们和江一白成功在首都胜利会师。江一白身为地头蛇,带着许清嘉他们去了好些个名声不显却非常好玩的景点。 吃吃喝喝玩玩几天下来,许清嘉的脸都黑了一圈,虽然她带着帽子注意防晒,可架不住八月的太阳过分的热情奔放。 晚上照镜子的时候,许清嘉忍不住叫了一声。 秦母给她出主意:“拿西瓜皮擦一擦,对皮肤好。”说着秦母真的要去厨房切西瓜,白嫩嫩的孙女儿哪能黑了呀。 许清嘉惊恐脸,连忙道:“姥姥不用了。” 秦慧如哭笑不得的拉住秦母:“妈,没事儿,她皮肤白得快,捂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去年就是这样。” “小孩子皮肤恢复能力的确快,”秦母一听有道理,又端详孙女儿,越看越喜欢:“没事,就算稍微黑了点儿,咱们嘉嘉还是最漂亮的。”在秦母眼里,自个儿外孙女儿,那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娘。 许清嘉笑嘻嘻的凑过去:“姥姥也是最漂亮的姥姥。” 秦母拍了拍她的胳膊,嗔道:“嘴上抹了蜜是不是。” 说说笑笑就到了八点半,各自回房睡觉,时下都睡得早。 秦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秦父秦母睡了一间,秦慧如带着许清嘉一个屋,许家康带着许家阳睡另外一个屋。 在外面跑了一天,许清嘉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正睡得今夕不知是何年,就被一阵急促的叫门声给扰了美梦。 秦慧如也被吵醒了,安抚地拍了拍许清嘉,打开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十一点四十七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她不由皱起眉头,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就往外走。 老人家睡眠浅,秦父秦母更早惊醒过来,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秦父连忙开门。 门外是楼上的老邻居,和秦家二老关系不错,他一脸严肃和焦急地进了屋,看着秦母道:“老方你别着急啊。”秦母有高血压,去年还住了医院,他们这些老街坊哪能不知道。 秦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秦慧如上前扶住秦母的胳膊。 “我刚听见人跟老姜他们说你家慧敏进医院了,为什么倒是没听见。”他家就在姜家旁边,大半夜的听见有人敲门,好奇起来看了看,正好听见秦慧敏的名字还有医院,再具体就不知道了。再见姜家老两口急匆匆的走了,顿觉不妙。一直竖着耳朵听楼下动静,没有,什么都没有。 心里就是咯噔一响,姜家竟然没通知秦家。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下来支会一声,这女儿进了医院,做父母的哪能被瞒在鼓里。 秦母身子晃了晃,幸好秦慧如扶着她。 许清嘉又赶紧冲到电视柜下面拿药,闻声出来的许家康帮着倒了白开水。 吃了药,秦母的脸依旧苍白,颤着声道:“老秦,咱们去医院。” 手足发凉的秦父愣了下,都没顾得上谢人家,连忙回屋穿衣服拿钱。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送走前来报信的邻居, 秦慧如回身, 见秦母怔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忙道:“妈,你快去换衣服吧。” 秦母身子一抽, 这才回过神来, 赶紧回屋换衣服。 秦慧如又对许家康和许清嘉道:“你们乖乖在家里待着。” “四婶,让我跟你们去吧, 好歹我能跑个腿。”许家康主动说道。 妹妹这小姨的事情, 许清嘉来之前跟他提过醒。具体倒没说什么,只说她小姨跟娘家和夫家那边都有点问题,如果他看见什么不合情理的事, 只当没看见。 这几天他也看出来了,秦慧敏和娘家人有隔阂, 尤其是和四婶。她跟丈夫关系应该也不好, 要不然不能大姨子回来这么多天了,都不过来看一眼。 听着话头,秦慧敏这次出事该是跟她夫家有关。要是吵吵架还没什么, 打起来, 这边老弱妇孺哪里是对手。他过去,真要动起手来还能顶点用。 许清嘉和许家康想到一块儿去了,遂道:“妈妈, 让二哥一块儿过去吧, 我留在家里照顾阳阳。”小孩子睡眠深, 这么大的动静, 许家阳都没有醒过来。也没必要弄醒他,难道带着他去医院凑热闹,没得落下留下阴影。 秦慧如犹豫,再看两个孩子诚恳的模样,便道:“那康康跟我们去医院,嘉嘉留在家里陪阳阳,你们别怕,妈妈会尽快回来的。” “妈妈放心,我不怕,你也别太担心了,到医院里看了情况再说。”许清嘉安慰脸色微微发白的秦慧如,再怎么样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这会儿怎么可能不担心,尤其秦慧敏还挺着个大肚子。 想起秦慧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许清嘉都忍不住揪心。 一通忙乱,四个人便出了门,临出门秦慧如一个劲儿叮嘱:“把门反锁。”虽然这年头治安很好,可把两孩子留在家里,秦慧如依然不能完全放心。 “我会的。”许清嘉对她们点点头,关上门立刻落锁。 听到落锁声,外头四人才抬脚离开,赶往医院。 大晚上的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更没有出租车,一行人只能骑自行车过去,秦父带着秦母,许家康带了秦慧如。 一路把车踩成了风火轮,等到医院的时候,秦父和许家康背上额头上都出了汗。 秦慧如心疼的递了帕子给他们。 到护士台快就问到了秦慧敏的情况。 一赶到手术室外,就见姜父姜母还有姜天强坐在过道里的横椅上。 听见急匆匆地脚步声,姜母抬头,一看竟然是秦家,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他们怎么来了? “老姜。”姜母拿手肘推了推姜父。 看见秦家人之后,姜父脸色也变了,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掌。 “小敏呢?”秦母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姜母的衣服追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姜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老方你先别着急,小敏还在手术室里,孩子可能保得住。” 秦母双腿一阵一阵发软,使劲揪着姜母的衣服逼问:“那小敏呢?到底怎么回事,小敏好好的为什么要做手术?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瞒着我们,就楼上楼下,你们居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们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要这么瞒着我们!”要不是做了亏心事,能不通知一声。 秦母突然想起了什么,左顾右盼,眼睛红了,吼道:“姜建业呢?怀着孕的老婆在手术室里,他在哪儿?” 秦母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建业他出差去了。”姜母连忙解释。 秦母一怔,一路上她都在猜测是不是秦慧敏跟姜建业吵架,甚至是打架,却没想到他竟然出差去了,她左右看了一圈,眼徒然凌厉:“姜天晴呢?”姜家人都在,就连吊儿郎当的姜天强都在,姜天晴却不见踪影。 姜母脸颊上的肌肉颤了颤,不自在地避开秦母的视线。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母怒不可遏:“是姜天晴害了小敏是不是?” 满脸不耐烦坐在一边姜天强霍然站了起来,指着秦母:“老太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是你女儿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别想把屎盆子扣我妹妹头上。” 秦父秦母皆是气得眼前发黑,脸色发青。 “强强!”姜母呵斥,这孩子怎么还火上浇油:“你……”姜母语调徒然一变,硬生生变成了惊叫:“你要干嘛!” 只见许家康两指掐着姜天强的脸颊,把人摁在墙上:“嘴巴放干净点。” 嘴巴被掐到变形的姜天强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用手去掰许家康的胳膊,一边伸腿去踢。 许家康狠踹两脚,姜天强浑身发麻,顿时挣扎不动了。许家康跟着许向华学过几招,跑车是个危险活,指不定就遇上劫道的了。所以运输队里好几个退伍兵,其他人都会自觉的跟他们学几手自保,毕竟命只有一条。 眼见大孙子手脚面条似的软在那,姜母心急如焚,扑上来拉许家康的手:“强强,强强!” 许家康顺势放开姜天强,手脚酸软的姜天强一脱离桎梏便不由自主地顺着墙往下滑,姜母倒是想扶住孙子,可一百来斤的份量,秦母一老太太哪里扶得住,眼瞧着孙子软了下去。 姜母吓得心肝儿乱颤:“强强,你怎么了?”又扭头愤恨地瞪着许家康:“你把我孙子怎么了,要是强强有个什么,我跟你没完。” 在平时生活中,姜母算得上是一个讲理的老太太,但是长孙姜天强是她的逆鳞,姜天强被养成这副德行,姜母功不可没。 “你孙子对我妈一个长辈不敬,康康教训他,那是他活该。”秦慧如这样软脾气的人都怒了:“他只是被踢了两脚,你就心疼成这样。小敏现在躺在手术室里,我爸妈又该心疼成什么样?” 姜母一噎,两只眼睛鼓了起来。 “行了,闹什么闹,现在是闹的时候吗?”姜父看不过眼大喝一声,又不满的瞥一眼姜母。这混小子就该教训,不管怎么样,秦父秦母都是长辈,眼下还是他们理亏,轮得着他吆三喝四嘛。 压下姜母之后,姜父抬眼直视秦父,叹着气道:“老秦啊,是我们没管教好孩子,晴晴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但是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没这么坏!” “是她,我就知道是她。”秦母气得抖了起来,秦慧如一个劲给她抚背顺气,让她别动怒,可秦母忍不住啊,要是姜天晴在她跟前,她都想手撕了她:“把我女儿弄成这样,她人都不露面。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小敏有个什么,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姜天晴偿命,让她偿命!” 望着目眦欲裂的秦母,姜父姜母脸色发白,心头发凉。 恰在此时,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秦父秦母连忙迎上去。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秦父声音发抖。 姜母追问:“孩子能不能保住?” 刚出来的医生扶了扶眼镜:“幸好送医院的及时,暂时是没问题了,但是孕妇出血量有点多,不排除胎盘早脱的可能,要留院观察一周。还有就算这次度过危险,以后也要特别留意。”差一点就要做引产手术了,还好母子俩都争气。 “我女儿没危险了,是不是,是不是?”秦母忍不住抓着医生的胳膊确认。 秦母的力气有些大,医生不觉皱了皱眉头,倒是没说什么,她自己也是个母亲,能理解秦母的心情,遂她放缓了声音道:“孕妇没危险了。” 秦母这才觉得逃出生天,三魂六魄重新归位,猛地又提了心,秦慧敏是没事了,孩子却没脱离危险。 秦母忙不迭又追问,医生耐心的解答,最后是秦慧敏被推了出来,秦母才转而去看女儿。 病房里,秦家人和姜家人泾渭分明的站在病床两侧,姜天强不知何时溜走了。他过来是以为姜天晴跟着来了医院,所以不放心过来看看,哪想这丫头机灵,早溜了。否则还不得被盛怒的秦家人撕了。 姜天强揉了揉面颊,觉得脸上还残留着酸痛感,又踢了踢发酸的右腿,怒火蹭的一下子又冒了起来。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力气这么大,下次别落在他手里。 “小敏。”这是一年多以来,秦母头一次这般温柔的喊小女儿。 秦慧敏眼睛登时酸涩起来,眼泪就这么漫了出来。 秦母心里一疼,连忙道:“你别哭,医生说你要特别小心,不要伤着肚里孩子。” 秦慧敏身体一颤,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秦母目光不善地瞥一眼对面心虚气短的姜父姜母。 姜父和姜母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一回事,来报信的是姜建业的邻居。只说秦慧敏一身血的从屋里爬出来求救,道是姜天晴推了她跑了,求他们送她去医院。 想起没了影的孙女,姜父姜母就是一阵烦躁,他们并不认为姜天晴会故意去推秦慧敏。这丫头虽然蛮不讲理又霸道,但是还没这么坏!想来就是一时失手。 然而就算是失手,害得继母险些流产又一跑了之,闹开了她名声还要不要了。之前再混毕竟还能说是调皮不懂事,可这一次性质太恶劣。 “慧敏,”姜母顿了顿,望着秦慧敏的目光中带上哀求:“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对面秦母的眼刀子就射过来了:“误会?难道不是你孙女害的。” 姜母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秦慧敏垂了垂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部投下一片阴影。 三天前姜建业出差去了,她一个人在家也挺自在。结果七点多的时候,姜天晴突然回来了,一开口就理直气壮地管她要钱。 刚嫁过来的时候,她还想着讨好两个孩子,他们要钱就给。直到一次又一次的捉弄,她知道这就是两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便再没给过他们钱。 这次也不例外,说了一句没有,她就回了房。任姜天晴在外面怎么指桑骂槐都没理,她已经习惯了。 中途她上厕所回来,就见姜天晴在她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钱去年刚结婚那会儿,她不知道姜家兄妹手脚这么不干净,几次后才长了教训知道钱要藏好。 眼见秦慧敏回来了,姜天晴也没收敛,继续找,没找到才骂骂咧咧地走出来。 若是以前,秦慧敏会跟姜天晴争辩几句,然现在她有孕在身,一点都不想跟这个难缠的继女起冲突。 以为姜天晴找不到钱就会走了,哪想她坐在客厅里看起电视来,还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 这都已经快九点了,秦慧敏开门说了一声,姜天晴就吊着眼睛管她要二十块钱和三尺布票。 一开口就要她半个月的工资,小半年的布票,可真的开得了口。 秦慧敏没理她,拿棉花塞了耳朵睡觉,却是怎么也挡不住声音,后来连左右邻居都过来敲门。她过去开门,面对左邻右舍的抱怨,直接打开门让他们自己看翘着腿看电视的姜天晴,说:“我有什么办法?” 过来敲门的邻居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姜家这兄妹不把秦慧敏这个继母看在眼里,他们做邻居的哪能不知道。 邻居进来好声好气地姜天晴说了几句,姜天晴拿手指着秦慧敏:“让她给我二十块钱和三尺布票,我这就走。” 她向来是他们这一圈里条件最好的,不想今天一女伴居然穿了一件蓝色棉布连衣裙出来,大伙儿都围着她说好看。 姜天晴顿觉自己地位收到了威胁,遂也想做一件连衣裙,还得是最好的的确良布。 她爸不在,就是在也不会给她做裙子。爷爷奶奶听了她爸的话,也不可能给她做。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秦慧敏。 这要求听得邻居都瞠目结舌,似乎没想到她敢这么狮子大开口,脸呢?最后那邻居都火了,直接拔掉电源,撂下狠话:“再敢这么大声,你信不信我砸了你家电视机。” 能住在这里,就算比姜建业职位低,也不会低到哪儿去,谁还没点脾气。他小女儿被吵得睡不着觉,正趴在老婆怀里闹呢。 姜天晴被吓到了,没敢吱声,可人一走,她就指着秦慧敏骂了起来。 心浮气躁的秦慧懒得搭理她,转身往房间里走。 一想自己海口都夸下了,要不到钱和布票,那群三八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姜天晴便着急上火,伸手去拽秦慧敏。 毫无防备的秦慧敏一个踉跄,肚子撞在沙发上,当场见血。一张脸痛苦到扭曲的秦慧敏颤着声让姜天晴去喊人。 吓得两眼发直的姜天晴,反应过来之后拔腿就跑,大门都没顾得上关。 秦慧敏闭了闭眼,放在被子下的手倏尔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她以为姜天晴是去找人帮忙,可她只听见姜天晴慌乱的脚步声快速消失在耳中。 她忍着钻心的剧痛和彻骨的恐惧,一点一点爬出去求救,血迹一直从客厅蔓延到走廊上,那条路漫长的让人绝望,她都觉得自己要死在半路上了。 秦慧敏捂住凸起的腹部,她以为她要失去这个孩子,这辈子都不能做母亲了。那种恐惧和绝望,姜天晴知道吗? ☆、第60章 第六十章 “离婚, 马上离婚!” 秦慧敏语气平静, 秦母却是听得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便是秦父这个大男人,手指关节都捏白了, 赤红着眼睛瞪着对面的姜家人。要是姜天晴在这里, 只怕秦父都要不顾身份打她几巴掌。 畜生,那就是个畜生! 姜父姜母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也没有想到姜天晴能这么过分。 姜母张了张嘴, 想为孙女辩解几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怎么张得了口。这孩子好歹通知人一声啊, 幸好秦慧敏自己爬出来了,要不得一尸两命。 又惊又怒又后怕的秦母一把抓着秦慧敏的胳膊, 抖着声道:“跟姜建业离婚, 爸妈养得起你们娘俩,我们不跟他们过了。” 秦母声音抖得不像话,脸上恐惧的一点血色也没有:“这次是你运气好, 从鬼门关里爬出来了, 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下, 你也要为肚子里孩子考虑下。姜家就是个泥潭, 你忍心让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哪怕这孩子平安出生了, 有那样的哥哥和姐姐, 只怕也得跟着学坏了。更怕他们使坏对付一个孩子。 之前种种恶行都能说是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可这一次,是姜天晴把秦慧敏弄倒了,她都流血了。两人之间就算有再多的恩怨,人命关天的事情,她竟然一跑了之。 那是不懂事吗?那是丧天良! “老秦老方慧敏啊。”姜父臊红着一张脸:“是我们家没教好孩子,回头我肯定好好好好教她,让她来给慧敏道歉,到时候打也好骂也好,我们姜家肯定不会有一句怨言。” 见姜父开了口,姜母也说了一句:“孩子那是吓坏了,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办。” “吓坏了就能够见死不救,人是被她害成这样子的。 ”眼见这时候,姜母还要为姜天晴开脱,秦母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姜母脑门上。 姜母讪讪往后退了一步。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秦父突然间爆发,指着门口厉喝,脖子上都蹦出了青筋:“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姜父姜母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秦父直接动手把两人给连推带赶轰出了病房。 闻声过来想让他们保持安静的护士,愣是没敢靠近,还往后退了几步。 病房外的姜父姜母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尴尬与难堪。 “离婚就离婚。”姜母也烦了,这门婚事,一开始就是打着过上一两年就离婚的主意。哪想姜建业这个色令智昏的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竟然让秦慧敏怀孕了。这有了孩子,还离什么婚,将就着过吧。 可之前好歹能维持一个表面的平静,这会儿想粉饰太平都粉饰不下去了。 姜父脸色一整,拉着姜母到了角落里:“你说的什么糊涂话,离了婚,孩子肯定得跟着秦慧敏,那这孩子以后是姓姜还是姓秦?” 早几年姜父对姜天强这个长孙还有点指望,指望着他能够浪子回头幡然醒悟。然而这两年,外头风气越来越轻松,这孙子却是越来越离谱。 大孙子今年都16了,这些年打了骂了都没用。姜建业说明年一毕业就送部队去,能不能教好,那也是个未知数。 秦慧敏这一怀孕,姜父心思便浮动起来,他找了个中医朋友借口给秦慧敏调理身体看过,对方说怀的是儿子。姜建业是他几个儿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他不能让姜建业后继无人啊。 这回他一定要好好管教,绝不能像姜天强兄妹俩似的长歪了。 这些话却是不能跟姜母说的,姜天强就是老太婆的眼珠子命根子。要知道他盘算着让小孙子越过姜天强接姜建业的班,老太婆能跟他拼命。 说起孩子,姜母态度就没了之前的坚决,再讨厌秦慧敏,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他们姜家骨肉。 “可都闹成这样了,秦慧敏还不得恨毒了咱们天晴,以后指不定要怎么磋磨孙女呢!”姜母脸色极差。 提起孙女儿,姜父就是一肚子的火,这混账玩意儿,她倒是好,一跑了之,把这副烂摊子留着他们老两口收拾。 还有姜天强,一个没留神就溜了。姜父忍不住想起跟在秦父秦母身边的那小伙子,和姜天强差不多大的年纪,听说是秦慧如婆家侄子。小伙子跟前跟后的照顾,还会替老人家出头。姜天强呢?跑了,留着他们面对秦家人的怒火,没良心的玩意儿。 姜父狠了狠心道:“送她去乡下。”乡下人要进城不容易,城里人想去乡下却不难。老家大队长是他本家侄子,把孩子放那养一年半载,还是可以的:“这丫头咱们是管不了了,留在城里整天跟她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学混在一块,再混下去长大了就是个女流氓。索性把她送乡下去让她吃点苦头长长教训。这样一来秦家那边也能交代的过去了。” 姜母犹豫不决,一面心疼孙女,一面也觉得孙女不像话,思来想去,她终究是没有反驳,转而道:“可我瞧着老秦两口子是打定主意要离婚的。”她忽然反应过来,要是这么离了婚,姜家的名声就臭了,以后哪有好姑娘愿意嫁给儿子,秦慧敏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老秦两口子想,秦慧敏可未必愿意。”姜父眼底划过一道精光:“离了婚,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带着孩子她以后怎么嫁人,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况且当初她那么费尽心机的嫁了进来,能这么容易放弃。” 姜父疲惫的叹了一声:“无论如何,这回事上,是我们姜家对不住她。以后你对她好一点,别再甩脸子,不看别的,只当看孩子的份上。 我回头给建业说一下,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吧。孩子都有了,还较什么劲。爹妈不和,最委屈的还是孩子,别弄得这孩子也拧巴上,长歪了。”姜建业跟亡妻关系也不大好,所以两人一头扎在自己的事业上,以至于忽视了孩子。 听出他对孙子的不满,姜母抿了抿唇:“等建业回来再说吧。” “建业回来还要三天,这几天你记得炖点汤送过来。”姜父叮嘱。 姜母想起怒火冲天的秦家人,就觉头皮发麻,只能绷着脸硬着头皮说了一声好。 病房里秦母直视秦慧敏,一眨不眨:“你这婚到底是离还是不离?要是离婚,之前的事情妈都不跟你计较了,你搬回来,妈帮你养这孩子,我跟你爸养得起你们两个。” 秦慧敏愣了下,继而泪水扑簌簌的滑下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从她嘴里溢出来。 秦母被她哭得肝肠寸断,更是害怕,颤声道:“都这样了,你还不想离婚,你到底想怎么样?真要死在他们父女几个手里,你才后悔。他姜建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要不是顾及她身体,秦母都想上手一巴掌抽醒她,她怎么就还能继续执迷不悟。 “小敏,爸爸求你了,你跟他离了吧。你们那不是过日子,日子没你这么过法的。这次是你运气好,送医院及时,再晚一点就是一尸两命。”红着眼的秦父不禁哀求。 “我离,爸妈,我跟他离婚。”惨白着脸的秦慧敏闭着眼哽咽道。 “小姨真的答应离婚了?”许清嘉喃喃。 折腾了半宿的许家康趴在床上,焉巴巴地回了一句:“是啊,你小姨亲口说离婚的,姥姥和姥爷松了一大口气。” 许清嘉挠了挠脸:“离了也好。”对孩子来说,那种虚假繁荣的圆满家庭,还不如单亲家庭来的好。希望秦慧敏能吃一堑长一智,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 结果现实很快打脸,三天后,出差的姜建业归来,也不知道他跟秦慧敏说了什么。 秦慧敏改口,这婚不离了!!! 秦父秦母气得厉害,秦母还在家哭了一场:“不管了,不管了,她自己选的路,以后是好是歹,她自己去受着。她就是想去死,我都不拦着她。”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女儿。 秦父搂着她的肩安慰,伤心之至:“罢了罢了,咱们就当没生过这女儿。” 坐在一边的秦慧如亦是不好受,还要劝两人不要气坏了身子。 呆在房间里的许清嘉和许家康面面相觑,许家阳害怕地抱着许清嘉的腰。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许清嘉皱了眉头,还真是翻书比翻脸快。 正嘀咕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细细一听,竟然是姜建业在说话。 稀罕了,他们回来这十天,没见他登过一次门,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 许清嘉忍不住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站在她背后的许家康看着鬼鬼祟祟的小堂妹,嘴角抽了抽。 姜建业是来赔礼认错的,敲开门,迎接他的却是秦母的扫帚。 秦母就像一头暴怒的母狮,丝毫不见平日的端庄,咬牙切齿满脸愤恨地瞪着姜建业:“给我滚,连女儿都不要了,我还认你这个女婿干嘛。给我滚出去,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别来脏了我的眼。” 提着礼物的姜建业满脸尴尬地躲避,尤其是闻声出来的邻居指指点点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眼见秦母暴怒毫无理智可言,姜建业把礼物放在走廊上,然后鞠了一个躬:“爸妈,是我没教好孩子,过两天我们就会把孩子送到乡下去,不会让,”姜建业顿了下:“慧敏再为难,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他们娘俩的。” 秦母压根不吃他这一套,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是不是就拿这些话哄小敏的,她信你,我不信。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你们姜家还不是觉得这事太难听了,所以做小伏低来补救了。等事情过了,还得露出真面目来。” 之前还觉姜建业态度诚恳的邻居,被秦母这么一说,也觉有理。秦建业和秦慧敏夫妻俩之间有矛盾,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跟过来就是怕儿子吃亏的姜母赶紧伸手挡住挥过来的扫帚,看着狼狈的儿子,心疼得够呛。 “老方啊,你消消火,咱们过两天坐下来好好谈谈。” 说着姜母拉着狼狈不堪的姜建业离开。 到了楼上自己家里,姜母当即变了脸,心疼地看着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儿子。 方英还没完没了,她女儿都不计较了,她掺和个什么劲儿。老话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姻,她这当妈的倒好,巴不得女儿离婚。离婚了,她女儿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不成!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成不成!”姜父打断姜母喋喋不休的抱怨,示意姜建业跟他回房。 父子俩面对面坐了,姜父叹了一口气:“你也别生气,秦家老两口心里有气,那也正常的,好好的闺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搁谁不心疼啊。”这事上的确是他们理亏。 姜建业嗯了一声,忍不住拿了一根烟出来。 姜父不喜欢人当着他的面抽烟,这一回难得的没有训斥:“慧敏那你们谈好了?” 姜建业点了烟,用力抽了一口,闷闷地点了点头。 一开始秦慧敏咬定了要离婚,孩子当然是跟着她。 直到他说把姜天晴送到乡下去,她态度才有所松动。对于送走女儿,姜建业有点舍不得。可他爸说的对,天晴这孩子真的太不像话,他们却都不知道该怎么教才好。留在城里她只会被那些二流子越带越坏。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真等她年纪大了捅出大篓子,说不准就得吃牢饭去。送到乡下去也好,让她吃点苦头,也许能改好一点。起码离那些狐朋狗友远远的,能少受些影响。 最后他保证跟她好好过日子,还拿了2000块钱出来,作为她和肚子里孩子日后的生活保障,还承诺以后每个月工资交六十块钱给她做家用。 秦慧敏才同意不离婚。 姜父又忍不住叹了一声:“她既然愿意不离婚了,那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过去的事儿你也别再想了,安安耽耽跟她过吧。哪怕是为了孩子,这日子也得凑合着过下去。” 姜父双手交握,神情严肃下来:“强强以后能不能掰回来谁也不知道。将来你这一脉,指不定就得指望慧敏肚子里的孩子了。 你俩要是这么别扭着,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保不准又被养坏了,一个两个,三个都这样,你这日子还怎么过!” 想起那一双儿女,姜建业脸色僵了僵,心头五味陈杂。 对于秦惠敏肚里的孩子,他感情十分复杂,血缘天性,他自然爱自己的孩子,可想起秦慧敏又不免膈应。 但是事实摆在他面前,就像他爸说的那两个孩子长歪了,将来怎么样都不好说。他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他的事业。 厂长这位子不能传下去,但是他手上的人脉和地位可以传下去。他跟他爸两代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城市里立住脚,勉强算得上体面人家了。 如果他和老爷子下来后,没人接过这副担子,他们姜家就得被打回原形。 这番话,秦慧敏刚怀孕的时候,姜父就跟他说过。理是这个理,可他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这孩子要是养好了,等你跟我去了,他怎么着也能帮衬下兄姐,是不是?”姜父拍了拍姜建业的肩膀,带着不同寻常的份量。 姜建业低头抽了两口烟:“爸,我明白。” 姜建业在家里坐了会儿,然后拿着姜母炖的鸡汤去了医院。 夫妻俩同处一室,都有些尴尬。 按理两人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还孕育这一个共同的小生命,可两人之间隔了那么多事儿,要一下子化干戈为玉帛,说实话姜建业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弯来。 “我去过你家,你,”姜建业把到嘴的话改了:“岳母还在生气,把我给赶了出来,我带去的礼物也没要。过几天等他们气消一点,我还会再上门一趟。” 拿着勺子的秦慧敏惨然一笑:“我爸妈不会原谅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了。”炽烈的阳光透过窗户里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显得一张脸都透明起来。 姜建业默了下别开眼:“过上一年半载,或者等孩子出生了,咱们抱着孩子过去,老两口气也就差不多消了。” 秦慧敏扯了扯嘴角,神情突然温柔下来:“刚才医生过来查房说孩子没问题了,就是后面这五个月要特别当心一点。” 闻言压在心口姜建业的那块石头终于搬走,眉宇间露出轻松之色。 秦慧敏笑了笑。 姜建业:“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妈给你做。”他语气还有些僵硬。 秦慧敏道:“随便做一点吧。” 姜建业一直待到了傍晚,姜母过来接了班,她已经退休,有时间照顾人。秦家那是彻底撩开手,当没这个女儿了。 接班的时候,姜母拉着姜建业出去说话,姜天晴被找回来了。这丫头眼见闯了祸,居然躲得无影无踪,还是她跟踪姜天强才找到的。 房门一关上,秦慧敏的眼神便暗沉下来,嘴角浮起嘲讽的弧度。 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她必须原谅姜天晴。就算不原谅又能如何,还能把她送到派出所去不成。 谁让她没死,就算死了,她姜天晴也不会有事。 秦慧敏轻轻将手轻轻的覆在隆起的肚子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她为了回城,不惜喝稀释的农药,搞坏了自己的身体。 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出卖亲生姐姐,众叛亲离。 为了姜建业这个男人,跳进姜家这个泥潭,备受刁难,险些连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丢了。 这些都是她的报应,她受着。 那他们的报应呢? 自从秦慧敏出尔反尔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许清嘉看的出来老两口非常的伤心难过,都在强颜欢笑,还好还有工作可以转移注意力,就是难为了秦父,姜父是他上级。 许清嘉是想不通秦慧敏在想什么的。要是她到了这一步,赶紧离婚止损,趁着他们理亏一次性把孩子的抚养费要过来,甩开这一家好好养孩子过正常日子。 偏秦慧敏居然回心转意了,眼下姜建业姿态是放得很低,那是他理亏。两人之间那隔阂,可不是一句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还有姜建业那一双儿女,都不是善茬。 许清嘉顿了下,其实秦慧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么三个人凑在一块,将来有的是饥荒要打。 反正这事对秦家而言算是告一段落了。 秦慧如趁着最后几天去拜访老同学老朋友。许清嘉兄妹三四处溜达。 对于许家康还有许清嘉,秦慧如还是放心的,给了他们钱和粮票,让他们别舍不得花。 兄妹三想着马上要离开,果断跑到全聚德去了,老字号就是是老字号,味道正宗,回味无穷。 吃饱喝足,四处逛了逛消食,一行三人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许家阳这个小贪心鬼异想天开:“姐姐会做烤鸭吗?”姐姐做饭那么好吃,一定会做哒。 许清嘉沉痛的看着他:“姐姐让你失望了,姐姐不会做。” “啊!”许家阳一脸大写的失望。 “哥,你看这个。”姜天晴猛地扭回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伸手一指:“秦慧敏的外甥女。” 姜天强定睛一看,看见了许家康,顿时觉得脚又疼了起来,那天他回去一看,肉都青了。 “哥,要不是秦慧敏这个贱人,我怎么会挨揍还要被赶到乡下去。”姜天晴打了一个哆嗦,浑身又疼了起来。她爸居然拿鸡毛掸子揍他,爷爷奶奶都不救她。揍完了,还逼着她去给秦慧敏道歉,否则就断了她的生活费。 好,她去道歉,可他们竟然得寸进尺,还要把她送到脏不拉几的穷乡下去。 姜天晴整个人都炸了,可不管她怎么闹都没用,她爸都给她办转学去了。 她又不是故意害她流血的,不是没事吗? 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越想越生气,姜天晴拉着姜天强的胳膊:“哥,那死丫头前几天还拿乒乓球打我,你要帮我教训她,给我出气。他们秦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行。”姜天强毫不犹豫的应下,他正好想找这臭小子算账,让他知道北京到底是谁的地盘,敢踢他,他打断他的狗腿。 姜天强勾了勾手指头,让哥们儿围过来。今天他们出来是给偷偷溜出来的姜天晴送行的。 那厢许清嘉几个毫无所觉,许家阳正在耍赖,他走不动路了央求许家康背他。 “出门的时候,是谁答应自己走路,不要人抱的。”许清嘉笑话许家阳。 小家伙抱着许家康的腰撒娇。 许家康正要蹲下去,忽见三个流里流气的少年迎面走来,神色微微一变,一把抱起许家阳,另一只手拉起许清嘉转身,瞳孔一缩,身后同样是三个面色不善的少年。 迎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许清嘉脸色有些白。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许家康把弟弟妹妹拉到身后, 戒备地望着越走越近的六人:“你们想干嘛?”余光不着痕的打量周围。 这几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要是他一个人,他倒不怕,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可有许清嘉和许家阳在, 跑是肯定跑不了的, 打的话,他一个人也护不住两个小的。不禁后悔走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哪想到居然会遇上小流氓。 “听说你们很拽吗?”领头的是一尖嘴猴腮的少年, 外号瘦猴,吊着眼睛混不吝地睨着许家康和许清嘉。姜天强要求他们打断许家康的腿,姜天晴让他们抓花许清嘉的脸。走近了一看, 瘦猴终于知道为什么,姜天晴那么坚持要抓花脸了。这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 长得还真挺漂亮, 比姜天晴漂亮多了。 听说?许清嘉眉头轻轻一皱,她以为是他们三个运气寸,被这几个无事生非的小混混给盯上了。可听这话头, 人家是特意来找他们的。可他们初来乍到, 能惹上什么仇家?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姜天晴那张带着戾气的脸浮现在许清嘉眼前,她眼不错地盯着打头的瘦猴, 一脸的笃定:“姜天晴让你们过来干嘛!” 瘦猴愣了下, 不防对方竟然知道他们是姜天晴兄妹俩派来的, 不是说, 对方绝对不认识他们,就算打个半死,对方也找不到他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愣完之后,瘦猴才反应过来,哪能承认啊:“什么姜天晴,姜天阴的。老子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见状,许家康心里便有了数,他还想起了姜天晴那哥哥,那天在医院自己可是踢了他一脚。他左右看了看倒是没发现姜家兄妹的踪影,也是,肯定躲起来了。 许家康从兜里掏出一小叠钱,十块五块都有,花花绿绿十分惹人眼:“姜家兄妹是不是允了你们什么好处?可你们怎么不想想,好处是那么好拿的吗?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和他们的关系。你们别不承认,我们认定你们认识。你们要是真的打伤了我们,我们肯定去报案,公安一来,我就不信姜家兄妹能不出卖你们。 到时候他们两只动动嘴皮子是没事,但是你们这些动手的,搞不好就要进去了。为了别人把自己弄进派出所,值得吗?” 许家康抖了抖手上的钱:“这里有30多块钱,你们拿去可以好好吃一顿,何必要冒这种风险,对不对?” 几个小混混眼珠子不由自主的跟着许家康手上的钱来回转,三十块钱,一个工人的工资啊!省着点儿花,他们能用两个月呢! 之前他们顶多抢点吃的,偶尔能要到个一毛两毛的,一块钱都没有过,更别说三十多块钱了。 不是说是农村来的乡巴佬吗,怎么这么有钱?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贪婪。 许清嘉也看见了,见钱眼开是个好品质。损失点钱就能免了一顿皮肉之苦,当然是划算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才不会硬碰硬,自找罪受。 许清嘉眉心微微一动,拿了钱就是敲诈勒索,比打架斗殴严重,这钱会咬人的。 瘦猴两眼放光,搓了搓手,命令:“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还有粮票。” 许清嘉和许家康从善如流地把口袋里的钱和票都拿了出来,怕他们不相信过来搜身,还把口袋翻了出来。 许家康把许清嘉手里的钱票和自己的混在一块。 激动难耐的瘦猴粗鲁的一把夺过来,食指沾了沾口水,有些生疏地数起来,四十二块八毛,十二斤八两的粮票,三斤肉票。 瘦猴上惊奇打量兄妹三,没想到竟然是有钱人! 躲在远处的姜天晴和姜天强见许家兄妹紧张兮兮的缩在一块,心里甭提多痛快了。要不是怕被认出来之后,被秦振中这个混不吝的找上门来,他们都想亲自动手教训那两人。 正畅想着待会儿他们会如何摇尾乞怜再被揍得鼻青脸肿,忽见场中情势急转直下。 瘦猴被收买了?! 要不是姜天强拉着,姜天晴差点冲出去,指着瘦猴的鼻子骂蠢蛋。特么的是让他来打人的,他在干嘛,钱都拿到了,还不赶紧动手,还想聊天啊!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因为吃着姜家兄妹的,所以瘦猴几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眼下拿了许清嘉他们的钱,虽然不至于去插兄弟两刀,但是也没好意思再动手揍人。 再有瞧着这几个硬气的很,现在揍了一时爽,人家要真去派出所报案了,也是一桩麻烦事。循着姜家兄妹就能找到他们,他们可不信姜家兄妹会保密。对于派出所,一般人都打三分怵,他们几个也不例外。 于是瘦猴扬了扬脖子,虚张声势:“这次算你们识相,以后说话做事客气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是你们这些乡巴佬能撒野的地么!” 许家康眸色暗了暗。 瘦猴心满意足地把钱票往口袋里一装,抬起脚就要走。已经盘算待会儿就去国营饭店点一份红烧肉了。姜家兄妹可舍不得请他们吃红烧肉,顶多就是一碗肉丝面。 走出去几步,他忽然转头,盯上了许清嘉手里的袋子,正想开口。 “你脑子进水了!”姜天晴气得顾不得隐藏身份,直接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臭骂:“我让你过来干嘛的,你不是拍着胸口帮我出气的,你现在在干嘛!” 姜天晴气急败坏,一阵姣好的脸蛋扭曲起来。 瘦猴讪讪一摸鼻子,讨好的拿出一部分钱:“咱们拿了他们这多钱,也算教训过他们了,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惹你们。” 暴跳如雷的姜天晴一巴掌打掉瘦猴伸过来的手:“没出息的东西,一点钱就把你收买了,这辈子没见过钱,是不是?” 瘦猴脸色难看起来。 姜天晴这个没眼色的还在骂骂咧咧。 许清嘉默默给她加油鼓劲,骂的再狠一点,再狠一点,然后狗咬狗,他们吃瓜看戏。 “你有完没完。”姜天强不耐烦的拉了一把姜天晴,看着瘦猴道:“钱照拿,人照样教训,怎么样?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帮我个忙,咱们一块上。” 他瞅着许家康那大块头,也有点发憷,想要拉同伙壮胆。 “为了他进派出所值得吗,万一留了案底,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招工参军上学都要受影响。”许清嘉认真的看着瘦猴:“他们家里有背景,不怕,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们。” 说得瘦猴几个心里打鼓,可不是。真出了事儿,姜家会想办法保自家孙子孙女儿,他们他妈的算个球。 “我x”姜天晴忍无可忍地冲过来要抓许清嘉的头发,许家康哪能让她得手,一把扣住人的手腕一折。姜天晴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姜天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欺负啊,当下脑子一热冲了上来,结果就是被许家康一脚给踹趴下了。 趁机逃脱的姜天晴自己不敢上去,尖着嗓子对瘦猴喊:“你还是不是男人啦。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给我揍死他们,我就跟你处对象。” 处对象三个字,顿时就像鸡血一般注入瘦猴身体里,姜天晴模样不错,又有钱,他可是追了小半年,可姜天晴就这么若近若远的吊着他,不给他一个准话。 色令智昏的瘦猴这下子哪管得上派出所不派出所的,只想抱得美人归。大手一挥,招呼兄弟们逼近许家康三个。 许家康脸上的肌肉一寸一寸绷紧,盘算着怎么拖住他们,制造让许清嘉带着许家阳跑的机会。 许清嘉咽了咽唾沫,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两辈子头一顿打,就得交代在这儿,还是被几个混混!许清嘉脸白了,气白的。 “干嘛呢!”突出其来的声音吓得在场众人为之一跳。 望着那一抹军绿色,许清嘉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锃亮锃亮的那种。解放军哥哥,你就是那及时雨。 韩东青被小姑娘的眼神给闪了下,哭笑不得,看来还真是怕了。 “关你什么事,给我滚。”好好的事,一波三折,姜天晴那个暴躁啊,她不就是想教训个死丫头吗? 气急了的姜天晴连一身军装高大精壮的韩东青都没放在眼里,伸手一指:“赶紧给我滚,要不连你一块打。” 他们有八个人呢,怕什么。 瘦猴几个跟班却是面露怯意,这人气势怎么瞧着不大对劲啊,怪吓人的,再看看那个头,那肌肉,一看就是能打的。 可瘦猴正激情澎湃着呢,觉得自己瘦弱的身体无比的高大,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爱的力量。他迫不及待地想在新女朋友面前表现,于是作死地指着韩东青,眼神轻蔑,趾高气昂:“私人恩怨,你别管,要不连你一块揍。” 韩东青慢条斯理放下背上的行军包,脸上泛起笑意:“你想怎么揍我?” 话音未落,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瘦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动惊天动地的惨叫。 许清嘉一把捂住许家阳的眼睛,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韩东青。就这一晃眼的功夫,瘦猴已经被拎着胳膊被韩东青摔了出去,这会儿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张脸都疼得扭曲了。 动作快的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许清嘉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这样的身手,收拾这群小流氓分分钟的事。 韩东青这一手可把姜天晴给骇住了,当即花容失色。 聪明人这会儿就该偃旗息鼓,别人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可显然姜天晴智商欠费,她大喊大叫起来:“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冲上去,你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了。” 淡定下来的许清嘉心道,就是打不过,你以为解放军和小流氓是一个档次的啊! 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的瘦猴万分痛苦的爬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神情平静的韩东青,厉声道:“给我上啊。” 那边被许家康踹趴下的姜天强也勉强扶着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指着许家康:“给我揍死他,出了事算我的。” “谁不动手我弄死谁。”瘦猴跟着放狠话。 几个跟班互相一看,摄于两人淫威,狠了狠心一拥而上。 姜天晴也不甘寂寞的从旁边绕过来想揍许清嘉,反正都闹成这样了。不抓花了死丫头的脸,她心里这口恶气难消。 只她刚刚冲到许清嘉面前就给愣住了,两只眼睛越睁越大,盛满了不敢置信。 瘦猴连同姜天强还有那几个跟班,无一例外全都躺在地上打滚,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 姜天晴登时冷汗如雨下,那个穿绿军装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见过当兵的打架,可哪有这么能打的。 别说她,就是许家康都惊呆了,他这才刚收拾了姜天强想去帮韩东青。一转身就给愣住了,人家压根不用他帮忙,举重若轻间就把那几个混混收拾了。那个轻松自在,那个驾轻就熟,他要是有这身手,哪用得着跟这群混子虚与委蛇,早揍他们了。 许家康不可思议的看着韩东青,现在当兵的都这么牛了!? “啊”一声惨叫,把许家康唤回了神,只见姜天晴不知怎么的趴在地上了,满眼愤恨地瞪着许清嘉。 韩东青动了动手腕,嘴角一翘,小丫头还挺厉害的,趁着那女的发愣,一脚踢在人膝盖窝上了。 见姜天晴爬起来冲向许清嘉,许家康连忙赶了过去。 一看他过来,姜天晴就怂了,脚下仿佛踩了风火轮,刺溜一下跑了,丁点都不带犹豫的。把躺在地上惨叫的姜天强,还有她刚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置之脑后。 许清嘉大开眼界,一出事就跑,她干脆改名叫姜跑跑算了。 姜天晴跑了,没有人会去特意追她。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小混混,终于有几个回过神来,爬起来就要跑。 韩东青一脚踩在也想溜的瘦猴背上,一下子把人给踩趴下了,侧脸问许清嘉:“要不要送派出所?”他最瞧不上这些小混混,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好。偏要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一群人渣,都关进牢房才干净。 许清嘉和许家康对视一眼,毕竟中间牵扯了一个秦慧敏。 最后许清嘉果断点了点头:“既然敢做坏事儿,就得承担做坏事的后果。”刚才他们可是提醒过要去报案的,后果告诉他们了,明知故犯那是他们的事。 被揍得七晕八素,两腿酸软剧痛,想跑也跑不了的姜天强一听要去派出所顿时慌了神,他爸和他爷爷非得拿鸡毛掸子招待他。当下都顾不得四肢剧痛,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要跑。 许家康一脚踩在他背上:“跑什么跑,刚才不是挺威风的,还想打死我们来着。” 姜天强下巴磕到青石板,牙齿正咬在舌头上,当场尝到了铁锈味,疼得给他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他一边倒抽凉气,一边求饶:“别去派出所,咱们好歹是亲戚,闹得这么难看,有必要吗?” 这话许家康没法接。 许清嘉一脚踩在他手背上:“跟你鬼个亲戚,刚才你怎么不说是亲戚,这会儿你倒是想攀亲戚了,想得美!” 姜天强又是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嚎,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含含糊糊道:“你小姨是我后妈,你把我弄到派出所去了,我奶奶肯定不会放过你小姨的。” 气得许清嘉又是一脚踩在他手背头上:“你奶奶可真厉害啊,她以为她是王母娘娘来着。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会不会放过你,就你有奶奶。”许清嘉突然想起了孙秀花,老太太要是在这,非得拿着扫帚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再遭重创的姜天强已经没力气喊了,只能愤懑不平地瞪着许清嘉。 “看什么看,再看我踢你眼睛。”许清嘉凶狠道。 吓得姜天强立刻闭上眼,脑袋往后缩。 许清嘉:“……”我有这么残暴么? 这一番认亲,听得韩东青眉头一挑,赶上家庭伦理闹剧了。 “还送派出所?”韩冬青再一次确认,这后妈继子关系复杂得很。 许清嘉坚定点头:“这种混球不送派出所,送哪儿去。不让他们吃个教训,以后还指不定要祸害多少人呢。”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至于秦慧敏,难道要他们为了她那段婚姻委曲求全,由着姜家兄妹欺负。凭什么啊,错的又不是他们。 闻言,姜天强打了一个寒噤,剧烈挣扎起来,一张脸青青红红一片:“用的着这么绝吗?好歹是亲戚一场,你想想你小姨,我和她可是一家人。” “对啊,你们是一家人,我们跟她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我姥姥姥爷连这个女儿都不要了,你这个便宜外孙倒把自己当回事。”许清嘉翻了一个白眼,这姜天强可真够能屈能伸的。 许清嘉把掉在地上的钱票捡了起来,问刚刚闻声赶过来的大妈:“阿姨,最近的派出所怎么走,这两个坏人打劫我们,幸好这位解放军哥哥救了我们。”除了被许家康和韩东青踩着的姜天强和瘦猴,他们的同伙都跑了个一干二净,只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公安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那大妈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场上情况,一瞧瘦猴和姜天强那尖嘴猴腮的流里流气样,顿时深信不疑,这可有解放军,还有小朋友和女娃娃,怎么可能是坏人。 大妈气愤填膺:“小姑娘别怕,阿姨带你去找公安,这些小痞子就该抓起来,关他个一两年。”套在头上的那个紧箍咒被摘走后,现在这群年轻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就是欠收拾。 不一会儿,许清嘉就带着四个公安回来了,听说有解放军在,派出所不免更重视几分。 一看公安来了,姜天强这个外强中干的怂货差点给吓尿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都管许清嘉喊表妹了。 许清嘉嫌弃的离他远一点,心道我可没这么怂的哥哥,我哥哥身高一米八,气场二米八,刚刚把你揍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派出所做笔录。 派出所里, 姜天强一个劲的说, 他们是亲戚,他们就是闹着玩的。他再胡闹都没进过派出所,一看这群穿制服的腿肚子就哆嗦。 瘦猴也一样, 他们就是欺负欺负低年级同学, 虽然招人嫌,可是从来都没闹到要进派出所的地步。 许清嘉泫然欲泣:“就算是亲戚, 难道就能青天白日的带着人敲诈勒索, 还有没有王法了。”反正她咬着敲诈勒索不松口,亲戚关系是事实,有这层关系在, 打架就是家庭内部矛盾,派出所也只会和稀泥。 吓得六神无主的瘦猴恨死了姜家兄妹, 把所有事情都往姜天强身上推, 连他刚确定关系的小女朋友都给出卖了。 两个人开始狗咬狗。 一个说是他让我打人抢钱的。另一个说我只让你打人,没让你抢钱。 咬了一嘴毛。 许清嘉几个已经做好笔录离开派出所。 “今天真是太感谢了。”许清嘉诚恳地仰头望着韩东青,这人好像比去年见面的时候又高了一截, 吃什么长的。还没有发育长个子的许清嘉表示羡慕嫉妒恨。 许家康也跟着道谢。 “没事, ”韩东青玩笑了一句:“保护人民群众是解放军的天职。” “人民群众特别感谢解放军。”许清嘉笑嘻嘻地再次道谢。今天多亏了他,要不然他们可得遭大罪,就算事后把场子找回来了, 可亏还是吃了呀。 忽然意识到手里还提着一袋从全聚德带出来的烤鸭, 是打包给长辈吃的。 许清嘉殷勤地把烤鸭递过去:“这是全聚德的烤鸭, 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嘛, 总要有点表示,这年头,一只全聚德烤鸭还是挺拿得出手的。 韩东青好笑:“不用,你们自己留着吃。” 正不知道怎么感激人家的许清嘉哪能让他拒绝呀,直接塞到手里:“这一次多亏哥哥帮忙,要不然我们肯定要倒霉。”这一次的哥哥,许清嘉喊的真心实意,帮大忙了。 许家康也帮腔。 韩东青只能拿着一袋烤鸭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许清嘉摆摆手,见他收下才觉得松快点,人情债难还啊。她决定回去后对江小白好一点,再不埋汰人家了。 最后韩东青还把他们送上了公交车,防止逃走的那几个混混回来报复,不过显然那是一群怂货,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养伤去了。 说话间才知道,韩东青这次回来是看望祖母的,老人家要做一个手术,具体的他没说,许清嘉他们也没多问,只问候了老人身体。这一说,她也想起来附近就有一所大型军区总医院,怪不得那么巧遇上了。 目送韩东青的背影消失之后,许家康笑着道:“这人可真不错。” 许清嘉点头赞同,好人呐! 平平安安回到家里,秦慧如还没有回来,秦父秦母倒是已经下班了。 许清嘉便把刚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把人送派出所的事情也没落下,这才是重点。 秦母赶紧抓着他们检查有没有受伤,哪怕他们都说没事,依旧不放心,确认毫发无伤之后。秦母如释重负,眼神阴沉沉的,顿了下才道:“一群小流氓,就该送进监狱关几年,让国家教育他们,省得出来害人害己。”可惜十六周岁都没到,只怕关也关不了几天。 许清嘉一脸为难:“会不会影响到小姨?” 秦母脸色微微一僵,恨声道:“难道还要你们为了她忍气吞声,她自己愿意被糟践是她的事,还要你们陪着她被作践不成。” 谁稀罕姜家这门亲戚了,就算是亲戚,人家敢动手,他们凭什么不能还手。 且说韩东青,拎着烤鸭去了军总院高级病房。 靠在病床上看报纸的韩老夫人愣了下,复而笑开了:“东子。” 削着苹果的韩欢回头见到弟弟,立刻站了起来迎上去,捏完胳膊还想捏脸。 韩东青侧身灵活躲过,把手里的烤鸭和刚刚买的水果塞她怀里。 “臭小子!”韩欢不乐意了,一掌拍在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弟弟肩膀上:“你姐我捏一把怎么了。” 韩东青绕过她走向病床,笑:“要捏,你捏江哥去,捏我干嘛。”韩欢对象邵江,青梅竹马,圈子里有名的金童玉女,只等韩欢毕业就结婚。 搁别人被这么打趣,就要害羞了,可韩欢眉头一挑,反将一军:“所以你这脸要留给你对象捏?” “可不是,哪能随便让人捏。”话音未落,韩老夫人出手如闪电,两根手指头捏住孙子的脸扯了扯:“等你找着对象了再说这话。” 弯着腰的韩东青无奈,老小孩老小孩。 捏了两下,韩老夫人心疼坏了:“吃苦头了,肉都没了。”去年走的时候,脸上还有点肉,现在整个人精瘦精瘦的,不过精神头极好。 “奶奶,我这年纪吃的饭都长个子去了,您看,我高了不少吧。”韩东青顺势把自己的脸从老太太手里拯救出来,笔挺笔挺的站在那,还行了一个军礼。 韩老夫人是铁娘子,当年扛过枪杀过敌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但见英姿挺拔的孙子,顿觉老怀安慰:“唉唉,长高了。” “咦,东子,你还买了全聚德的烤鸭?”韩欢这才发现那袋子里的烤鸭。 “还是东子孝顺,知道给我带肉吃。”韩老夫人那个高兴啊,眼睛都眯了起来。住院这一阵,孙女就跟牢头似的,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把她当兔子养。 韩欢狠瞪一眼韩东青,又后悔自己嘴快,把老太太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奶,医生说了,手术前忌荤油,等您好了,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韩东青讪讪一摸鼻子。 韩老夫人不高兴了,拉了脸:“我不吃点有营养的,哪有力气做手术。” 韩欢无奈:“医生给您开的营养餐非常有营养。” 韩东青就听见老太太嘀咕了一句,一堆草,顿时哭笑不得。 韩家祖孙在病房里其乐融融。 姜家二老都快被孙子孙女给气死了。 姜母中午去给秦慧敏送饭的时候,特意锁了大门,免得姜天晴偷溜出去,这丫头不太不像话了,得关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姜母从医院回来,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姜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气着气着都想抹眼泪。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服管教呢,闯了这么大的祸,她居然还有心思出去玩,心肝儿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直到傍晚姜父下班回来,姜天晴都没有回来,更别提姜天强了,这混小子三天两头不着家。 前两天还从她这儿拿了十块钱和十五斤粮票,有钱有粮票在身上他就更不会回来了。 饭桌上姜母还抱怨了姜天晴两句。 姜父呛了一句:“兄妹俩都不是好东西。” 噎得姜母说不出话来,正当时传来敲门声。 公安找上门来了,他们是来通知情况和找姜天晴的。 一听宝贝金孙被抓到了派出所,还是涉嫌敲诈勒索,姜母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撅过去。 姜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最初的惊怒之后,迅速恢复镇定,问具体怎么一回事? 上门的公安便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回,倒没指名道姓提许清嘉三人的名字。 “姜天强和姜天晴唆使别人打断对方的腿,还要抓花人小姑娘的脸。”公安不着痕的打量姜父姜母,看起来也是体面人家,怎么会教出这么猖狂的孩子。 “幸好被路过的解放军及时发现,才没有得逞,要不麻烦大了。” 这个点儿正好是饭点,筒子楼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一见公安来了,整栋楼几乎都惊动了。一听公安同志说的话,嗡的一下炸开了锅。 姜家这对兄妹小时候还挺乖巧,然而越大越不像话,尤其是这两年人憎狗嫌。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心狠,听听,听听,打断腿,抓花脸,简直就是个流氓。 窃窃私语声令好面子的姜父涨红了脸,放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一把掐住虎口,强自镇定道:“公安同志,是我们家没教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俩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没事儿吧?” 公安听着这话还顺耳,神色缓和了许多:“人没事儿。”有事儿的是他家孙子那一伙人。 公安又问:“姜天晴在家吗?” 姜父姜母脸色一僵:“她一直没回来过?” “那你们知道她在哪儿?” 姜天晴正躲在任筱雨家,最初的恐惧过后,只剩下愤怒与懊恼了。她气鼓鼓地坐在床上,一边拍着床板一边骂,骂许家康骂许清嘉,骂多管闲事的韩东青,也骂瘦猴和姜天强。没用的东西,七个人加起来居然打不过两个人,都是废物点心。 坐在一旁的任筱雨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可她平日里得靠着姜天晴手指缝里漏下来的过活,所以不仅不能表示不满,还得附和她。 “那天晴,强哥他们不会有事吧?”任筱雨有些不放心:“咱们回去看看?” 姜天晴一阵心虚,当时她脑子里一个空白,只想跑,一路跑到了任筱雨家。现在哪敢回去,那两个煞神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就算不在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哥,她哥肯定要骂她没良心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不在原地了。” 任筱雨:“那咱们去瘦猴哥家看看?”想来姜天强也不敢回家,只能去瘦猴家,瘦猴爹妈都没了,老人跟着叔叔,他一个人过活。 姜天晴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她不敢,见了她,他们肯定没好脸色。 哪是没好脸色,姜天强都想一巴掌抽姜天晴脸上,要不是这死丫头在边上煽风点火他能去招惹许家康他们?能被抓起来吗? 姜天晴是被找上门的公安带到派出所的。 一行八人在派出所里来了个胜利会师,同时在场的还有姜父姜母和姜建业。姜家三人脸黑如锅底,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姜天晴。 姜天晴腿肚子直打哆嗦,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就进派出所了,不就是打架么,他们还是被打的。 那边姜母正在跟公安歪缠:“那几个孩子是我们家亲戚,这就是孩子们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公安同志,我们会和他们家长协商处理的,不需要麻烦你们。”到了公安局见到姜天强之后,他们才知道对方居然是秦慧敏的外甥。 姜父都想大耳刮子抽上去,三令五申让他们别再去招惹秦家那边的人了,他们一定要把姜家的名声弄臭了才罢休是不是。 姜天强一股脑儿把责任都往姜天晴身上推,说是妹妹怂恿他的。 把姜母气得够呛,孙子孙女之间,她当然偏疼孙子。想想也觉得是姜天晴不忿被发配到乡下去,所以拿秦慧敏的外甥撒气。 可眼下,姜母没工夫训姜天晴,她只想跟公安求情,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好歹也是个退休干部,当然知道这敲诈勒索跟聚众斗殴的区别。 四十多块钱和那一堆粮票加起来,说不准要进少管所。群众斗殴一般只会拘留几天,要是对方撤案,连拘留都不用,只需要口头教育一下。 公安也被姜母给缠得烦了:“都要把人腿打断了,还是小矛盾。那是不是只有杀人才是大矛盾。我们办案是讲证据的,不是嘴皮子碰一碰,你说是家庭矛盾就是家庭矛盾。”公安敲了敲笔:“别人都指证是你孙子孙女唆使他们去打断人家的腿,还要抓花人小姑娘的脸,人本来不想打架,结果姜天晴和姜天强怂恿着他们动手,还说钱要拿,人也要打。” 多秀气一姑娘,他自己也有个十岁的女儿,越发看不惯这些二流子。 “还有一位解放军同志可以作证,姜天强竟然还叫嚣着什么打死算他的,连路见不平的解放军都要一块打,简直无法无天!” 一番话驳得姜母脸色发白,手足发凉。 姜父一把将姜母拉到一旁:“你不要闹了。” 姜建业定了定神,对公安道:“公安同志,这事的确是我们家孩子不对。”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却依旧干涩:“打架这事两个孩子做得出来,但是说他们存了敲诈勒索的意思,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家条件还算可以,两个孩子不缺钱。” “警察同志,作为家属,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再调查一下。孩子错了该罚,但是不该被诬陷,你们说是不是?”来之前他已经向朋友问过,敲诈勒索属于刑事案件,没法撤诉,哪怕报案人不追究都没用。这个案子的关键在姜天强主观意愿是否故意勒索。 姜天强再混也不至于去抢钱,他顶多就是想把人打一顿,还是未遂,这就只是民事案件。就算进了派出所,他未满十六周岁,最多也就是拘留。只是这样一来,就会留下案底,参军过不了政审那一关。 可眼下,姜建业管不了这么多,只要不进少管所就行。 这边好声好气,那边公安态度自然也和缓下来:“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予以调查,你们家属回去等通知吧。” 如此,姜家人只能离开。姜天晴畏畏缩缩的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她未满14周岁,所以派出所没有拘留她,只是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 出了派出所,姜母就忍不住抓着她的胳膊打了两下,边打边骂:“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哥哥都要被你害死了,他要是坐了牢,你也别回来了。” 姜天晴又惊又恐又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建业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闷着声音道:“妈,你现在就是打死她也没用。” 流泪满面的姜母怒气腾腾的指着姜天晴:“你就护着护着吧,今儿害了她哥哥,明儿她就能害了你。” “你还有脸说别人,强强这样都是你惯出来的,打断人的腿,他可真威风,他以为他是谁!”一张老脸都给丢尽了的姜父怒声道。 姜母不敢置信地瞪着姜父:“怪我,难道你不宠他的。儿子要管的时候你不也拦着护着,这回出了事,倒成我的错了。姜爱国,这话你说的不亏心嘛。” 姜母越说越生气,把孙子被抓起来的惊恐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我就说让他们离婚离婚,要是离了婚,孩子们就不会心里存气,不存气怎么会想着去打人。就是你一点到晚的要面子,面子面子,面子比你孙子还重要是不是。” 姜父气了个倒仰,正要还嘴,却见姜母一个激灵,回身抓住和姜建业:“找秦慧敏去,让她叫她那几个外甥帮强强说说话,强强怎么可能抢他们的钱,强强又不缺钱。” 姜父和姜建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和担忧。 要是秦家人肯给这个面子,自然最好,可秦家人肯吗?之前闹得那么僵,两人心里没底。 再没底,也得试试看,毕竟攸关姜天强一辈子。 打发姜天晴先回去,姜建业和姜父姜母去了医院。 见姜家一家三口一块过来了,秦慧敏心念微微一动。听他们把话讲完,秦慧敏只想笑了,她面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轻轻抚着凸起的肚子:“先是我们娘儿俩,再是我两个外甥,下次是不是轮到我爸妈了?” 姜家人掐头掐尾只说什么误会,小孩子闹矛盾。可秦慧敏还能不知道姜家兄妹那德行,只怕是他们带着狐朋狗友想欺负许清嘉他们,结果反倒被送进了派出所。 若说没住院之前,她还可能为了缓和关系,厚着脸皮去求一求。现在,她巴不得姜天强进去了,一辈子都别出来才好。 姜家人一阵尴尬,最后还是姜母厚着脸皮道:“慧敏你别多想,这就是孩子们之间的矛盾,一家人吵吵闹闹,哪需要闹到派出所去,传出去,只会让人看笑话。” 闻言,秦慧敏脸上笑容更惨淡:“一家人,我爸妈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您觉得现在的我还能在娘家说得上话吗?我要是去求请,我妈能拿着扫帚把我打出来。” “你是不是不想帮忙?”姜母敛起堆出来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盯着秦慧敏。 秦慧敏皱起眉头:“不是我想不想帮,而是我无能为力。我是天晴后妈,我能原谅她那样对我,但是这一次天强对付的是我外甥他们。他们还是因为我这个小姨的缘故受了牵累,我却以后妈的立场去要求我爸妈我姐他们,只会火上浇油。” 姜母登时大怒:“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去。” 秦慧敏直接翻了一个身,拉起被子遮住脑袋:“因为之前我不肯离婚,我已经跟娘家闹翻。这次我要是真的过去求情,不只帮不上忙,我还会彻底被娘家厌弃。妈,您也是做人女儿的,您愿意和娘家反目成仇吗? ” 被子下的秦慧敏无声笑起来。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秦慧敏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姜家父子看的明明白白。 可姜母看不明白, 或者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如果秦慧敏都不肯帮忙,秦家怎么可能松口,之前为着秦慧敏险些小产的事情, 他们和秦家关系几近决裂。 那她孙子怎么办?姜母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姜天强毁了前程。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救强强?”姜母伸手去扯被子:“你是不是巴不得他出了事, 家产就都是你肚子那个的了,我告诉你, 没门!” 被扯掉被子的秦慧敏颜色如雪, 突然抱住肚子,眉头也皱起来。 姜母猛然噤声,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蜷缩起来的秦慧敏。 “干嘛呢你们!”听着动静过来的护士一看情形,慌了一跳, 连忙冲过来。 蜷成一团的秦慧敏虚弱道:“我肚子疼。” 护士连忙道:“我马上去叫医生。” 姜建业脸色一白, 姜父两眼冒火,狠瞪姜母。眼见着姜天强这孙子是没救了,秦慧敏肚子里的孩子便显得格外金贵。老太婆还在这胡搅蛮缠, 她是想让老大这一脉毁了是不是。 很快医生就赶了过来, 检查了一番之后,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秦慧敏,只是道:“病人体质虚弱, 又刚大出血过, 情况不比普通孕妇, 要格外注意情绪, 千万不要激动和紧张。” 姜建业看了看闭着眼的秦慧敏,点头应是,又谢过医生。 姜父硬拉着姜母出了病房,恐她真把秦慧敏刺激出个好歹来。 姜父到底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秦慧敏不想管这事,她的态度显而易见,绝不是姜母胡搅蛮缠一顿就能改变主意的。 “她装的,她肯定是装的!”姜母反应过来。 “够了!”姜父压低声音,低喝一声:“你还没完了是不是,她不想去,你要硬拖着她去秦家求情不成?”吵闹无济于事,只会把局面弄得更僵硬。 撞进姜父阴沉沉的眼底,姜母为之一惊,悲从中来:“难道就这样子不管强强了?” 姜父眉头拧成疙瘩,半响叹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咱们直接去秦家试试看,看看这张老脸有没有用。”为了孙子,姜父也顾不上脸面了。 可惜就算是他们豁出脸来求情,秦家连门都懒得给他们开。 秦母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里,门外是姜母的喊声,门内是刻意放大的电视声。 许清嘉拿眼看看板着脸的秦父秦母,又看一眼房门,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进来。 这都十几分钟了,姜母都没放弃。 秦父眉头越皱越紧,霍然站了起来。 “老秦你理他们做什么?”秦母抬眼不满的看着秦父。 秦父阴着脸:“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咱们,凭啥要我们躲着他们,他们都不怕丢人,我还怕什么?”不开门,由着他们一张嘴乱说,还成他们的不是了。 说着大步走到门后,没好气地打开门。 敲着门的姜母惯性之下,差点跌进来,眼见秦父来开门,顿时燃起了希望,秦父比秦母好说话。 姜母要进门再说,这会儿楼道里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秦父伸手挡住她,神色异常的冷漠:“我开门是想告诉你们,就算你们跪在门口求我们,我们也不会让孩子去改笔录。法律不是儿戏,我不想让我们家的孩子打小就目无法纪。” 姜母以及她身后的姜父两张老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姜母嗫嚅了下嘴唇:“老秦,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就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知道错了。”秦父冷笑一声:“之前姜天晴把慧敏推的险些流产,你们也说她知道错了,可这才几天啊,她就指使别人想划花我外孙女的脸,还想打断康康的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知道错了。 别跟我说孩子不是没出事。那是他们运气好,遇上了解放军,要不然现已经躺在医院里,想哭的就是我们老两口了。 害的慧敏躺在医院不够,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们秦家人都弄进医院躺着才罢休!” 姜母面皮发紧,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老秦啊,是我们没教好孩子,以后……” “以后怎么样,我们管不着,”秦父打断她的话,神情坚决:“我们只管替自家孩子讨回公道,法律说该怎么惩罚就这么惩罚。我们绝不会放过想害我们家孩子的坏人。” 说罢,就着姜母愣神的功夫,秦父又砰的一下关上了门。打断腿,划花脸,每次想起来,秦父就气血上涌,恨不得打断姜天强的腿,划花姜天晴的脸。 徒留下姜父姜母沐浴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之下,心乱如麻。 屋里的秦慧如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爸你以后在单位?” 秦父不以为然:“姜爱国级别是比我高,可单位里又不是只要他一个领导。再说我们两家的恩恩怨怨,又瞒不住人,但凡他敢刁难我,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他,他这个人最好面子,不会做这种事。就算他真豁出来刁难我,大不了我就办早退,回来给你弟弟他们带孩子。”带带孩子也好,想想姜天晴和姜天强,就会觉得孩子的教育有多重要。幸好自家这几个孩子乖巧又懂事,要不他起码少活十年。 这么一想又有点同情老姜夫妻,可谁让他们没把孩子教好,都是自己造的孽。 “姥爷可以来余市散心。”许清嘉笑眯眯道:“我们家有个大院子,种了不少果树,还有向日葵。”向日葵是个好东西,可以当花卉欣赏,种子能榨油还能当零嘴吃。 秦父笑呵呵揉了揉许清嘉的头顶:“姥姥姥爷有空就去你们那玩。”小女儿这过的一团乱。幸好大女儿这日子越来越红火,顺利考上大学不说,一家人还搬到了环境更好的市里,住上了小洋楼。丈夫会疼人也会挣钱,孩子们读书好又懂事,再没什么可烦心的了。老两口总算有点安慰。 脸色和缓下来的秦母亲对秦慧如道:“贺爱萍把姜天强当命根子,她不会那么轻易罢休的。她到底是长辈,要是可怜兮兮地求到你们跟前,你们做小辈的面上过不去。所以我想着你们明儿就去方家屯住几天,正好陪陪你姥姥。” “妈,那你们怎么办?”秦慧如不放心。 秦母冷哼一声, “我们怕什么,她要敢来,我就拿话臊死她。” 秦父赞同:“反正你们本来要过去看老人家的,这次干脆多待两天,你考上大学,你姥姥高兴坏了,一直念叨你。还有婷婷,明年也要考大学了,你好歹有经验,跟她说说。”又转头看着许清嘉,笑:“去年过去时不是遗憾没看见桔梗花开,这会儿正是花季,一大片紫色的花,甭提多好看了。” 紫中带蓝,蓝中带紫,宁静高雅,清新爽目,大片大片的桔梗花丛,远远看过去仿若仙境。 如梦如幻的花丛里,赵建新拦住了方媛婷:“我二十九号就要走了。”两次高考都惨不忍睹,赵家父母不得不正视儿子是个学渣的惨烈事实,让他去参军,总比待在农村虚度光阴的好。 赵新建挺喜欢当兵,只是,赵建新望着方媛婷的眼里满是不舍。 两年前的夏天,他被安排到方家屯插队。来的第一天是方有田开着拖拉机来接他们的。 蓝紫色的花海看呆了一群人,完全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乡下,尤其是那些女知青,恨不得去花海里滚一圈。 别人都在看花,赵建新却在看除草的方媛婷,她梳着两根麻花辫,笑得比花还好看。 心不甘情不愿的赵建新,突然之间觉得下乡好下乡妙下乡呱呱叫。 之后,赵建新就追在方媛婷后面跑。方媛婷说他以后肯定要回城,他们是两种人,没有可能的,让他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赵建新不信这个邪,苦苦追求,无果! 不管他怎么表示,方媛婷只说他们没可能。 赵建新想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反正他们年纪也不大,他可以用时间证明自己的决心。 直到去年,邵泽来了。 赵建新才知道,什么城里人,农村人,不是一类人都是借口,本质上而言就是她不喜欢他,方媛婷不喜欢赵建新。 邵泽也是城里人,他那气质,还有来看他的家人坐的那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可方媛婷还是和屯里那些姑娘们一样被邵泽勾了魂儿。他甚至能够察觉到方媛婷的挣扎。 方媛婷抿了抿唇,祝福:“一路顺风。” 赵建新挺了挺胸脯:“方媛婷,我以后一定会当一个出色的人民解放军。” 方媛婷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可以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到了部队,注意安全。” 赵建新咧嘴一笑,他摸了摸喉咙,故作随意道:“三年后你就20岁了,要是那时候你还没找到对象,我也没对象,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话里带着一丝忐忑的试探。 方媛婷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桔梗花:“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赵建新干笑两声:“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听说部队里话务班的那些女兵可漂亮了,还有文工团的女兵,指不定到了那边我就有目标了。” 方媛婷笑了下:“那祝你早日找到你喜欢的人。” 赵建新看着她,张了张嘴还是小气的说不出同样的祝福,她找到了,他不就彻底失恋了。于是他道:“那我祝你早日考上心仪的大学。”九月开学,方媛婷就是高三了,她的成绩有些危险。 方媛婷弯了弯眉眼:“谢谢。” 赵建新哈哈一笑,深深的看了方媛婷两眼:“那我走了。” 方媛婷:“我也要回家了。” 两厢分开,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赵建新一转身,眼圈就红了,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越掉越多。 看得不远处的许清嘉不胜唏嘘,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只是想静静的找个没人的地方拍照,一放暑假,许向华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部相机。现在到哪她都想拍拍照,这么原汁原味的风景,以后可见不着了。 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她不敢走,就怕弄出动静,引来注意,那就尴尬了。 叹了两口气,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许清嘉才抬脚离开,看花的心情都没了。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看得出来,赵建新对方媛婷是真心的,可感情这种事,不是付出就一定有回报。不由得,许清嘉想起了方媛婷的心思。方媛婷对邵泽有意,本来嘛,两人就是两条平行线,也许一辈子都见不着一面。时间一久,方媛婷自然而然也就忘了。 然而世事玄妙,江小白说,邵泽就在方家屯插队,而且被家里长辈摁着不许回城,连高考都不许他参加,要求他起码在农村锻炼两年。 小表姐莫不是越陷越深了? 许清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谁说只有红颜是祸水,蓝颜也不遑多让。 蓝颜祸水从十几米外坑里坐起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他不就是想偷个懒找个地方睡午觉,可不速之客一个接着一个。 邵泽摩了摩下巴,突然笑了下。 许清嘉回到方家时,特意往屋里去了趟,这两天,她跟方媛婷睡一个屋,一进门就见小表姐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桌前出神。 就连许清嘉进来了都没留意到,许清嘉默默的又退了出去。 途径秦慧如那屋的时候,忽然听见方媛婷的名字,不由得脚步一顿。 屋里头,方大舅母正在跟秦慧如倒苦水:“高一这一整年,婷婷成绩都没掉出过年级前三,他们班主任都说照这个成绩,婷婷有希望考本科。可打高二下学期开始,她这成绩就掉的厉害。班主任还专门来家里过,说依着她现在这情况别说本科,就是大专都考不上了啊。” 方大舅母的声音里都是愁苦,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就这女儿最聪明,读书最好。他们家也没女儿读书浪费钱的想法,只要她能读肯定供她读下去。 本是全家的希望,冷不丁的成绩直线下掉,可把他们给愁坏了。 他们甚至专门给秦慧如打过电话写过信,她不是考上大学了么,而且读的是师范,想她可能会有什么办法。 可秦慧如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们找到成绩下降的原因,还有千万不要逼孩子,给她太大压力。 原因,谁知道啊,问方媛婷,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们更不敢逼她,就怕把她给逼急了。 “嫂子。”秦慧茹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我找时间和婷婷谈一谈。” “慧如啊,你可得好好帮我们劝劝这孩子,她哥哥们有一把子力气能在地里刨食儿。她要是考不上大学,她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许清嘉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怀疑方媛婷的成绩下降跟邵泽有没有关系。 早恋,额,这年头没有早恋这种说法,在农村17岁的小姑娘结婚都可以了。 可在学习读书期间,尤其是中学阶段的恋爱容易影响学习成绩,这是事实。 她读书的时候就遇到一个这样的例子,因为谈恋爱,心思都不在课堂上了,成绩直线下降,本来是重本的苗子,结果考了个民办大学。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当然,她也见过特别积极向上的正能量,两人约好了考同一所大学,学霸硬生生把学渣给补成了学霸。四年后,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羡煞旁人,她还去喝了人女儿的满月酒来着。 这种事成为阻力还是动力?端看当事人怎么想的。 许清嘉挺喜欢这小姐姐的,这么好的成绩,要是耽误了,实在太可惜。 心里存了这么件事儿,许清嘉不免格外留意一下方媛婷,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叫许清嘉发现了蛛丝马迹。 邵泽被分配了药田里除草的工作,就是之前她去拍照的那块地儿。 方媛婷看书看累了会出去走一走,她就是去那边走的。悄悄跟过去的许清嘉望着她那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还发现,时不时往那块地跑的姑娘不少,人可不像方媛婷,只敢站的远远的,人姑娘站的可近了。 许清嘉纳闷,怎么没人上去帮忙干活。要知道,三家村的姑娘要是看中哪个知青,会就特别积极的帮忙干活。 再看看方家屯的姑娘,也不知道该说是方家屯的姑娘含蓄,还是三家村的姑娘缺心眼儿。 她哪知道哪是没人给邵泽献殷勤,而是毛遂自荐的姑娘们,都在邵泽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败退,被他这么瞅着,心里就止不住发虚,话都不敢多说。 为这,邵泽可是犯了众怒。姑娘的殷勤,他们求之不得。你邵泽倒好,还给姑娘眼色看,太不怜香惜玉,太暴敛天物!重点是你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泡在醋缸里假装正义之士的大小伙子们,摩拳擦掌准备好麻袋,打算把邵泽揍一顿,结果,结果不提也罢。 于是就成了这么个局面,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一次方媛婷再去散步放松的时候,许清嘉又跟了上去。 这一回没在药田里看见邵泽,也不知他是去别处忙了,还是偷懒去了。 方媛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一转身就对上许清嘉笑眯眯的脸,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嘉嘉,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拍照呀。”许清嘉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婷婷姐,怎么会来这里?” 方媛婷理了理头发:“我出来散散心。” 许清嘉抬头望了望那片桔梗花丛,嘿嘿一笑:“婷婷姐也是来看那个大哥哥的吧。” 方媛婷心里一慌,眼神闪烁不定:“你胡说什么呢?” 许清嘉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她眨了眨眼:“这种事情我在学校里见得多了。这小哥哥长这么好看,婷婷姐喜欢他挺正常。” 颜值即是正义,邵泽那张脸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戴着眼镜一幅精英范,摘掉痞坏痞坏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春心萌动再正常不过了。 要不是她被老腊肉小鲜肉从小轰炸到大,说不准她也得犯花痴。 大概是许清嘉年纪不大又不小,又或者是压抑的太久了,方媛婷急需要一个人说说心里话,亦或者是许清嘉肯定了她的眼光。 方媛婷期期艾艾:“你觉得挺正常?” 许清嘉诚恳的点点头。 “丁点大的小丫头,你倒是懂得好看不好看,喜欢不喜欢了。”方媛婷又觉说不出的好笑。 许清嘉不高兴了:“我当然懂,我还知道像他这么好看的,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就像我们班的班长,长得还行,每次考试都前三,我们班里好多女同学都悄悄喜欢他,还有隔壁班的人喜欢他呢。” 方圆挺啼笑皆非,丁点大的小屁孩,还喜欢不喜欢了:“那你喜不喜欢他?” 许清嘉抬了抬下巴:“我成绩比他好。” 方媛婷忍俊不禁:“那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你们班是不是很多人喜欢你,你有没有喜欢的?” “我怎么会喜欢他们,”许清嘉一脸的傲娇:“成绩都没我好,还啥都不懂,我干嘛喜欢他们。我以后必须找个厉害的,有本事的,要不多没意思。” 方媛婷起先想笑,忽尔怔住了。 许清嘉眼珠子一转,神神秘秘的凑过去:“婷婷姐,我看了一圈,那些姐姐里面就两三个跟你长得一样好看,但是婷婷姐成绩好啊,以后考个大学,不就比她们都有本事都厉害了。他们肯定争不过你?” 大学里那么多帅哥,天南地北环肥燕瘦,保你看得眼花缭乱。 方媛婷这样的漂亮女生,肯定不缺人追。她就是因为生在农村局限了眼界,从天而降一个邵泽,就把她迷得七晕八素了。 等去大学开了眼总能冷静一点,再不济还是不改初衷。大学生这个身份就是她的资本,这年头的大学生那是镶了金的。 方媛婷若有所思,认真地看着一脸天真漫烂的小表妹,忽然笑了起来。用力揉了揉小姑娘的脸颊,都把小姑娘的脸给揉变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她魔障了。她怎么忘了这个人肯定要回城的,她若是考了大学,起码还有一线机会。 这段时间,她都不敢靠近,因为自卑。如果她考上了大学,是不是就有了靠近的资格。至于结果,努力过了再说。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赵建新说的一句话,努力过起码将来不后悔。 “嘉嘉,今天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哦。待会儿姐姐去供销社给你买好吃的。” 许清嘉特别上道的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方媛婷忍不住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这个小表妹实在太可爱了。 “那我回去看书了,你别乱跑。” 许清嘉点头,快去吧,忙起来也就没功夫想这些情情爱爱了。 方媛婷脚步松快又坚定的转身离开。 了了一桩心事的许清嘉原地站了会儿,正打算走,忽然听见了细微的笑声。顿生警觉,左顾右盼间,就见一个脑袋突兀的从坑里冒了出来。 邵泽要笑不笑的瞅着对面瞪圆了眼睛的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悠悠地从坑里走出来:“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挺多。” 许清嘉抿着唇装无辜,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泽轻笑一声,忽然弯下腰:“小丫头,是你跟江小白说我掉进泥水沟里,还吃了一嘴泥?” 年初他接到了江一白专程从余市打过来的嘲笑电话,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摇头,许清嘉坚决摇头:“我绝对没有说你吃一嘴泥,这都是江小白一厢情愿的的臆想。” 邵泽瞅瞅她,勾了勾手指:“我跟你说啊,江小白五岁的时候还在尿裤子。” 许清嘉非常配合地露出嘲笑脸。 邵泽满意点点头:“他吃鸭爪的时候还扯掉过半颗门牙。” 嘲笑脸放大。 “他还怕猫,”邵泽不怀好意的给许清嘉支招:“下次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去弄只猫来,他一准能像耗子一样蹦起来。” 许清嘉眼睛闪了又闪,有些意动。 邵泽更满意了,顺手扯了扯小姑娘黑亮黑亮的辫子:“回去你一定要记得嘲笑江小白啊,我会打电话过去问的” 被扯了辫子的许清嘉不高兴的皱眉头 心情不错的邵泽扬了扬嘴角,叼着一根野草,晃晃悠悠地走了。 许清嘉啧啧两声,去年见的时候还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一年的光景就成了乡村大爷。 在方家屯又呆了一天之后,秦慧如便带着三个孩子和方家人辞行回城。 回到城里,姜天强那案子也有了结果。经过公安的调查取证。姜天强主观上并没有敲诈勒索的意图,加上他未满 16周岁,所以只做了15天的行政拘留。 虽然不用去少管所了,但学校那边知道他因为斗殴被拘留,还涉及到解放军,直接开除学籍以儆效尤。 和他一起被开除还有另外三个同伙,这些问题学生一直令学校头疼的不行。之前没闹大,学校还愿意给个机会,可这会儿影响太恶劣,学校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对于这个结果,姜家人实在笑不出来。少管所是不用去,可姜天强被学校开除,又留了案底,不能参军,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最倒霉的还属瘦猴,他这情况就更复杂了。一开始的钱是许清嘉他们主动给的,可之后的钱却是在他的恐吓之下拿出来的,虽然未遂,但那是因为外力介入。 尤其是他之前做的那些事,都被翻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在公安过来查访了解情况时。那些被瘦猴和他的同伙抢过钱抢过东西的人,不约而同反映了情况。 这一群人可谓是劣迹斑斑,打架斗殴敲诈勒索一样不落。因为单独看来不算太过分,而没人想过报案,大多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 可公安上门询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全部给捅了出来。虽然是几毛几毛的事情,可架不住次数多啊。 最后的结果是一行八人,包括姜天晴在内的三人因为未满14周岁,只做了口头教育。 还有三个包括姜天强在内的满了14周岁未满16周岁,做了拘留15日的处理。 瘦猴和另外一名满了16周岁的同伙被判了刑,瘦猴作为主犯判了两年,另一人作为从犯判了九个月。 在这个判决结果出来之前,许清嘉一行已经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同行的还有何云溪和江一白。 遇上他们毫不意外,两位妈妈约好了一起回余市,真正的意外是另外一个人。 何云嬉含笑道:“东青回部队,和我们顺一段路。”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见到韩东青, 秦慧如又惊又喜, 一迭声感谢他前几日的仗义出手。 若非他及时出现,只怕三个孩子要遭不少罪。就算事后姜家兄妹那一伙人都得到了应有惩罚又如何?孩子们遭的罪又不会不存在。 何云曦和江一白这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茬事儿,竟然没听韩东青提过。 “你这孩子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的。”何云溪嗔怪。 韩东青笑了笑:“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又对满脸感激的秦慧如道:“当天那样的情况, 单凡是有血性的人遇上了, 都会帮忙。更何况我穿着这一身军装,那就是我该做的。” 秦慧如却不是这样想的, 对方那边可是七个大小伙子, 一般人见了可未必愿意舍身帮忙:“总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这几个孩子肯定会吃大苦头。”一想起姜家兄妹竟然想打断许家康的腿, 划花许清嘉的脸,秦慧如至今都心有余悸。 何云溪拍了拍秦慧如的手, 笑道:“你瞧你这一会儿工夫, 都谢了多少回。再谢下去,东青都要不好意思了。” 韩东青配合的不好意思一笑。 秦慧如也不好意思起来,再不多说。 好奇不已的江一白终于逮着机会, 拉着许家康问怎么一回事? 待许家康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详细经过。 江一白又是愤怒又是遗憾。愤怒的是, 竟然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遗憾的是自己当时没有当场。 “要是那天我在,一只手就能把他们给单挑咯。”说着说着,江一白还比划了个起势。 许清嘉毫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儿:“吹牛不打草稿, 你连我哥都打过。”江一白和许家康两个都学过一招半式, 私底下偶尔会比划比划, 她就是裁判。 江一白被噎了个半死, 郁闷地瞪着许清嘉,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好歹他是哥哥不是。 许清嘉心念一动,突然间笑靥如花。 江一白顿时戒备起来,他这绝对是经验之下的本能反应。许清嘉这种笑法,准没好事儿。 “一只猫都打不过的人,好意思说自己一只手能单挑七个人么?”许清嘉现学现卖。 江一白一愣,随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谁怕猫的,我怎么可能怕猫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下子许清嘉确定无疑了。 她八卦兮兮地凑过去:“你为什么怕猫啊,小时候被猫挠过?” “谁说我怕猫,谁说我怕猫了!”江一白打死也不认,还在虚张声势,指了指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脯:“我能怕那些小东西。” 许清嘉呵呵一笑,扭头去问何云溪:“何阿姨,小白哥哥为什么怕猫啊?” “我没怕,我不怕猫!”江一白大声强调,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何云熙,一脸的你知道该怎么说。 何云溪眼里都是笑,又好笑的看了一眼韩东青:“小时候吧。” 这一起头,江一白就知要糟,想冲过来阻止他妈出卖他:“妈,妈,你还是我亲妈吗?” 许家康一把扯住江一白,不许他捣乱,路途漫漫,可不得找点乐子。 亲妈何云溪笑眯眯道:“冬青他们几个骗一白,说他是老鼠,猫见了他就会把他叼走。”何云溪想起来就乐:“这傻小子信以为真,真当自己是老鼠了,见了猫就跑,他跑,那些猫也邪性,就追着他跑,把他给吓得够呛。后来再告诉他,他不是老鼠,不用跑,可这孩子已经怕上了猫。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了,看见猫就腿软。” 江一白一脸的生无可恋,把自己给摔在了下铺上,愤愤不平:“都是东子哥的错。” 忍着笑的韩东青坦然认错:“嗯,是我的错。”谁知道他这么好骗的。 “那会儿,他几岁?”许清嘉指了指江一白,居然还有这种神操作。 韩东青想了想:“五六岁吧。” 许清嘉惊奇地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的江一白,扭头认真地看着许家阳:“阳阳,你是只老鼠,猫咪会来吃你的。” “姐姐骗人!”许家阳一点都不带上当的:“我属牛,我比猫咪大,猫咪怕我。”说着还挺了挺小胸脯。 许清嘉默了默,随后露出一个类似于牙疼的微笑。怪不得许家阳和江一白玩得来,属蛇可不得怕猫嘛? 装死的江一白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许清嘉:“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怕猫的?” 许清嘉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不怕猫的吗?” 江一白闹了个大红脸。 最后还是秦慧如看不下去老实孩子被女儿捉弄,笑着问韩东青在哪儿服役转移话题。 韩东青笑着道:“我在云南军区。”具体地点和军种都没细说。 秦慧如也没追问,许家好歹有个在部队的许向军,故而她也知道部队的事最好别打听。遂她只问了训练累不累,从首都到了云南习惯得来吗,这一系列生活上的问题。 一听云南军区,许清嘉心里便是咯噔一响,云南,中越边境。 她记得对越自卫反击战好像是七十年代末的事情,并且边境冲突持续了整个八十年代。 许清嘉拿眼去看面带微笑礼貌回话的韩东青。 在这个时空里,这一场战争会如期发生吗?身处云南军区的韩东青又会不会上战场? 许清嘉眉头轻轻一拧,韩东青才1八岁,未成年,应该不会吧? 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这时代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嘉嘉,”许家康推了推许清嘉:“发什么呆呢?” “嗯,我在想云南在地图上的哪个位置?”许清嘉胡乱扯了一个理由。 不想韩东青拿手指在中间的小几上虚虚画了国家地图,随后指了指西南方向:“云南在这里,那里气候温和,四季如春。” 许清嘉当然知道,云南可是个好地方,古城、泸沽湖、香格里拉……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不过这会儿这些景点都还没开发出来。 许清嘉看了看微笑介绍云南风景风俗的韩东青,心想他身手那么厉害,就算真到了战场上,也不会有危险的吧!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午睡醒来, 江一白洗了一把脸之后, 麻利地从床底的行李箱里摸出两把扑克牌,跃跃欲试:“咱们来打牌吧。” 路途漫长,打牌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 许清嘉和许家康从善如流的点头, 反正也没事干。 “哥,三缺一。”江一白眼神里带了那么点不怀好意。 很快许清嘉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家伙想玩的是余市一带才有的打法, 还美名其曰:“我们教你,很好学的。” 韩东青溜他一眼,笑容无害:“好啊。” 自以为奸计得逞的江一白笑得甭提多高兴了。招呼着许家康拖出行李箱做临时牌桌, 他们又一人拉了一只大皮箱做凳子,许清嘉和韩东青坐在床铺上, 充分体现了敬老爱幼的美德。 江一白抖了抖刚撕出来的白纸条, 清了清嗓子:“赌场无父子,到时候可不能耍赖啊。”说话时目光溜着韩东青和许清嘉。 韩东青嘴角一翘:“不许耍赖。” 许清嘉瞥他一眼:“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江一白心花怒放,摩拳擦掌打算大战三百回, 然后贴韩东青一脸。思来想去, 他觉得都是韩东青出卖了他,把他怕猫这个弱点告诉了许清嘉,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 他隐瞒的多好啊! 只不过梦想是美好的, 现实是残酷的。 两个小时后, 江一白满脸的白纸条, 就像是被道士贴满了符纸的僵尸, 一张脸上也就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留给他看牌用。 鉴于满脸都是纸条,许清嘉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有多精彩,但是根据他的眼神,和每次呼吸都能吹起几张纸条来看,应该是郁闷得不轻。 许清嘉挠挠脸,摸到一手纸条,也郁闷了。她情况比江一白好,可也被贴了好几张,就是许家康也不例外,唯独韩东青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此刻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笑意。他就算没赢,但也不会做被关起来做要贴白纸条的那个。 江一白用力吹出一口气,吹得纸条哗哗作响,好生气哦。 许清嘉鼓了鼓腮帮子,好生气哦!不是说没玩过的嘛! 何云溪好笑地点了点儿子的脑袋:“傻小子,下棋玩牌,那你什么时候赢过东青了。”她的傻儿子哟,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丁点都不会长教训。 许清嘉吹了一口气,把鼻子上的纸条吹了起来,抬眸,瞪江一白,居然谎报军情。早知道,他们兄妹怎么可能自找虐。打牌旗鼓相当才有意思,恃强凌弱才高兴嘛! 江一白气得哇哇乱叫,满脸的纸条乱抖,还掉下来好几张,控诉的指着老神在在的韩东青:“这是余市那边才有的打法,我哪知道他打得这么溜。”又满脸被欺骗了的沉悲愤:“你骗人,你根本就会打。” “我没说我不会打啊,我只说我没打过。”韩东青慢条斯理地洗着牌:“我那新兵排里有一个战友就是余市来的,我看着他们玩过。” 许清嘉:“……”没打过不等于不会打,没毛病。 江一白瞪圆了眼睛,磨牙:“你明明就会,还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来。” 看着贴了白纸条的三人,韩东青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果然偶尔欺负下弱小,有助于身心愉快,笑问:“还玩吗?” 许清嘉摇头:“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下去被贴的跟江一白似的脸都看不见了? 这人就是个花肚皮,明明会打却说着没打过。每次赢了还都是勉勉强强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就是运气好,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赢了他。结果就是输了一次又一次,还不长教训。太奸诈了! 打了热水回来的秦慧如一看几个孩子那鬼模样,失笑:“不玩了?” 许清嘉揭下纸条,沉痛脸:“不玩了,以后再也不玩了。” 秦慧如好笑,拿出包里的奶粉给他们冲牛奶。 余市物资比崇县那边供应更充足,许向华每个月弄回来的奶粉足够几个孩子每天都喝一杯。效果显而易见,这不才半年的功夫,三个孩子个头都蹿了一截。尤其是正在发育阶段的许家康,都比她高半个头了,再过两年说不定能赶上许向华。所以这习惯哪怕出门在外,秦慧如都没有断掉。 秦慧如还给江一白和韩东青冲了。在她看来,韩东青虽然生的高高大大,可也才十八岁而已,还是个孩子呢! 韩东青婉拒,他不喜欢那股奶腥味,小时候没少被韩欢逼着喝,好不容易个头长得令韩欢满意了,才逃脱了每天一杯奶的折磨。 何云溪笑:“这孩子打小就不喜欢喝牛奶,说是太腥了。小时候都得他姐逮着他,才会皱着眉头灌下去。” 秦慧如也就没强人所难,只是笑道:“他上头还有个姐姐?” “是啊,除了一个姐姐,还有个哥哥 。”何云溪笑道,此外还有个妹妹,不过那是继母生的,感情不好也不坏,何云溪就没提。 秦慧如:“看他这么稳重,我还以为他是家里老大来着。” 何云溪笑:“这孩子打小就稳重懂事。” 许清嘉一边听着两位妈妈拉家常,一边吹着搪瓷杯里的牛奶,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她还是更喜欢酸奶,尤其是芦荟味的,不过眼下也不是挑嘴的时候,有牛奶喝就不错了。 她可要多喝点,然后好好吃饭多多运动,争取长到一米七,呼吸上方的新鲜空气。 许向华和秦慧如都属于高个头,基因是没问题了。只要她后天吃好睡好运动好,一米七绝对不是梦。 想想自己以后能是大长腿,许清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韩东青就见小姑娘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唇畔还挂了一圈奶白。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祖母那只爱偷喝牛奶的家猫,偷喝成功之后就是这幅模样。 牛奶就有这么好喝?韩东青忍不住跟着笑了下。 吃过晚饭,又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半。乘务员提醒睡觉之后,关掉了车厢里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小灯,方便起夜的乘客。 许清嘉一行也各自上了卧铺,火车票是何云溪买的,所以票都连在一块,刚好两排床。 韩东青和许家康睡了上铺,江一白和许清嘉睡在中铺,秦慧如带着许家阳,还有何云溪睡在下铺。 何云溪本来想和许清嘉换,许清嘉表示她小孩子爬上爬下更方便。秦慧如也说她睡觉安分,不会动来动去,何云溪这才作罢。 渐渐的,悉悉索索的动静都消失了,车厢里陷入安静,只剩下火车行进的声响。 躺在床上的许清嘉正在绞尽脑汁想自卫反击战的情况,想的脑袋都疼了,还是无果。这一场战争在课本上只是一笔带过,影视剧那一块更是不见踪影,她家也没个参与这场战争的亲戚朋友。 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场仗,是建国后距离他们时间最近的一场大规模对外战争,以胜利结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连具体时间她都不知道。 许清嘉突然僵了下,恍恍惚惚记得好像双方都埋了不少地雷,她看到过边境排雷的相关报道。 许清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地雷这东西,你就是军事素养再高,那也是肉体凡胎啊! 躺在上铺的韩东青若有所觉的睁开眼,视线下垂看过去,看清小姑娘眼里的担忧之后,怔了怔。 韩东青不明所以然地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眨了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的像两把小扇子,对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随后扭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还不如想不起来,想起来也于事无补,反倒令自己更担心了。这是个好人,她打心眼里不想他出意外。 看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韩东青更加疑惑,末了无奈地笑了下,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猜。 翌日上午十点,火车停靠在黎城,韩东青要在这里下车换乘另一趟车前往云南。 身姿笔挺的韩东青对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对何云溪和秦慧如道:“这一路多谢舅妈和秦阿姨照顾。” 何云溪不舍地叮嘱:“训练要紧,可身体也要紧,你还在长身体呢。”孩子才多大点就送到部队去了,搁她是舍不得的。真要参军,也等读完大学再入伍也不迟不是。可韩东青说,他想在部队锻炼两年再考大学,这样更知道自己欠缺什么。 秦慧如也关切了两声,虽然才短短一天的相处,可韩东青在她这,已经属于别人家的好孩子那一类,越看越喜欢。 韩东青含笑应好,又与几个小的道别。 江一白咋咋呼呼的提要求:“哥,你要记得我的坦克啊。”一个上午他都在歪缠韩东青用子弹壳给他做一个坦克模型。 韩东青无奈:“我要是有那空,就给你做一个。” “时间就像是那海绵的水,挤挤就有了。”江一白嘻嘻哈哈道。 何云溪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以为你哥是你啊,每天闲的没事干。”转头对韩东青道:“东青你别理他,有空就好好休息。” 末了还捏了捏江一白的耳朵:“开学就是初三了,你也别整天再想着玩。要是考不上余高,你爸收拾你,我不会救你,我还得给他递鸡毛掸子。” 江一白顿时苦了脸,彷佛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 逗得大伙儿忍俊不禁,脱离了中考紧箍咒的许家康笑得最幸灾乐祸,他准备中考的时候,江一白也没少说风凉话。 笑罢,韩东青背起行军包。 许清嘉犹豫了下,轻声道:“在外面,哥哥注意安全。” 再一次从她眼里看见了担忧,韩东青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担心什么。不过他知道小姑娘是真的担心他,遂他略略弯下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笑道:“谢谢你的关心,哥哥会注意的。”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唇角一扬:“你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 许清嘉点了点头。 江一白自以为猜到了许清嘉的意思,指着她笑:“你不会是担心我哥被人欺负吧,他不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说到后来,话里带上了几分幽怨,他就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 韩东青用力按了下他的脑袋,哪有刚才的温柔:“那是你欠收拾。” 不顾江一白悲愤的乱叫,韩东青对众人微笑颔首,旋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回到余市没几天, 便到了开学的日子。这一年的九月, 许家康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这年月的高考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所以哪怕才高一,秦慧如在开学前便和许家康促膝而谈过高考这个话题。 许家康被秦慧如的轻声细语说得晕晕乎乎, 等他反应过来时, 手里已经捏着一份好几页的读书计划,顿时欲哭无泪。 许清嘉也跨入初中, 成为一名初中生。对于她的学业, 秦慧如向来放心。所以没像许家康那般三令五申的叮嘱,只问了她的学习计划,随后便放了心。 而许家阳, 秦慧如虽然想让他上小学,然而终究年纪太小, 他才六岁, 实际上五周岁都还没到,所以依旧只能继续待在托儿所里玩。 许清嘉的初中生涯,颇为精彩, 盖因江一白这个逗比。 许家康托他照顾许清嘉, 江一白把胸口拍的砰砰砰响:“你放心,小清嘉是你妹妹,那就是我妹妹。” 对此, 许清嘉送了他一个白眼, 她真不想要这样一个便宜哥哥。 事实却证明, 这种便宜哥哥偶尔还是有作用的。 开学没一个月, 就有高年级小姐姐偷偷来看许清嘉。 许清嘉又不瞎,怎么可能没察觉,她一脸懵。 她懵,小姐姐们也懵啊,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啊,有点儿小。 这事说来话长,在许清嘉眼里江小白是个逗比。可在别人眼里,这家伙就是一阳光灿烂的大帅哥,成绩优,运动棒,家世好。 江一白的身份在学校根本不是秘密,他倒是个低调的,从来不跟人炫耀自家背景,也从不坐他爸的小汽车上下学。然而架不住学校里有同一个大院出来的孩子,就这么把他的底给抖了出来。 这就是个校园男神的标配啊!怎么可能没有暗恋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暗搓搓的恋着,猛不丁的,心目中的男神宣布,初一三班的许清嘉是他罩着的。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不学好的学生,喜欢欺负低年级同学,师大附中也不例外。江一白这是防止有人看许清嘉长的小就去欺负她,且他知道许清嘉养兔子挣钱,她的零用钱比他还多。 他倒是一番好意,却使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如坠醋桶。这不就悄悄摸到初一来打量‘情敌’。 只是这情敌好像有点小! 迎着对方纠结的眼神,纳闷的许清嘉直接走了过去,在这几个人身上,她没感觉到恶意。 “有事找我?”许清嘉直接大大方方地问了。 小姐姐涨红了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想多了,妹妹真的是单纯的妹妹。脸一红,脚一跺,扭头跑了。 许清嘉:“……”什么情况啊,这是? 最后还是许清嘉的娃娃脸小同桌给她解了惑,她有个姐姐在初三:“初三的江一白说你是他妹妹,他罩的,欺负你就是欺负他。” 望着小同桌微微泛红的脸颊,许清嘉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真相:“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哥哥拜托他照顾我。”说着她露出一个特别幼。齿纯良的笑容来:“毕竟我上学早,比大家都小了两三岁,我家里人不大放心。” 小同桌眼睛闪啊闪:“你那么小,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然后许清嘉就发现自己待遇直线上升,做值日时有小姐姐主动要求帮忙,拿饭盒的时候也有好心人帮她从人堆里抢出来,走在路上还有不认识的小姐姐对她笑…… 许清嘉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万万想不到江小白行情居然这么好。姑娘们,你们肯定没见过他逗比的一面。许清嘉都琢磨着是不是拿只猫来让江一白崩了人设,想想还是作罢。 许清嘉的初中生活便这样美好而又和谐的拉开序幕,转眼就到了197八年底。 十一届三中全会在首都召开,会议确定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确定,余市也随之发生变化。 江老爷子是改革派,江平业自然是改革开放政策的忠实拥趸。 江平业顶着压力在余市内全面开展冤假错案的平反工作,并且恢复了关闭十几年的集市,允许农民自由买卖富余农畜产品。 前者还罢,自去年起一些著名人士被陆陆续续平反,人们多多少少有了心理准备。可后一条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一些保守派看来,这是活生生的资本主义复辟。 江平业在办公室没少跟人拍着桌子吵,他强势地压下所有批评指责,一力主张在全市范围内恢复集市。 孙秀花寄过来的家信里特意说了这事儿,她老人家打算拿一些兔子和猪肉去集市上试试看,怎么着价钱也要比之前的略高一点。 要知道肉这种东西,那完全是供不应求。之前他们是没办法,只能卖给这一家,价钱也只能被人家压低。去集市上卖,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啊,她就不信香喷喷的肉没人要。 许清嘉不得不感慨,不愧是能养出许向华的老太太。别人都还在观望呢,尤其因为之前的思想风潮,在不少人看来,做生意颇有些丢人,人老太太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许向华自然是同意的,他回信告诉孙秀花,他已经在和许再春商量这事。倒不是不信任自家人,而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肯定不能让她辛苦。许向党太老实,让他去卖东西,许向华真有点担心他被骗了。两个侄子半大不小,搭把手还行,挑担子还不行。 思来想去,还是许再春最合适,两人本来就有合作,且许再春精明为人也仗义,事情交给他,许向华放心。 在信里,许向华还叮嘱让许家武给许再春打下手学一学。大房这两个侄子,许家武成绩差,读书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在地里刨食太辛苦,刚好政策开放了,做点小生意不失为一条出路。许家双读书成绩不错,人也刻苦,倒是可以走走读书这条路。 “这政策一出,以后村里的日子要好过不少。”许向华一边折信,一边笑着说道。卖给供销社,价钱到底是被压低了,还有可能不收只能拿回家,不是谁都有胆量去黑市上卖的。 许清嘉笑嘻嘻给他递信封:“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要不了多久农村就会实行包产到户,大伙儿劳动的积极性高涨。越努力收获越多嘛!以后不只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还会有富余的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话音刚落,许清嘉又瞥见许家康焉哒哒的眼神,哪不知道他在郁闷什么。 农民可以在集市上光明正大卖东西,城里户口却只有买的份儿,他们不能卖。 这让许家康这个钻到钱眼里的人分外不舒坦,读书这么累,他周末都得跑出去卖两只小兔子过过瘾。眼见着这么好的机会,却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他哪能不郁闷。许家康那模样就像是丢掉了一千块钱。 “也许再过一阵子,政策就又改了。你看连集市都恢复了,以后政策肯定会越来越宽松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人人都能做生意了。”许清嘉安慰许家康,声音笃定。 事实上,等大批知青回城,为了安顿这百万来口人,国家马上就会出台相应政策。哪有那么多岗位安顿回城知青,一群无业游民游荡在城市里,时间一久准得出大事。既然无法安排工作,那么只能允许这些人自谋出路。 改变要一点一点来,哪能一蹴而就,其实上头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你们两个还真得掉进钱眼儿里去了。”许向华哭笑不得,指了指两人:“眼下你们俩最重要的任务是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等你们上了大学,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许家康幽幽道:“挣钱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许清嘉也叹了一声:“亲手挣钱让我有满足感,比考一百分还满足。” 许家康严肃点头。 “你考过一百分吗?”许向华怼许家康。 许家康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又不是读小学,一百分有这么好考。 许向华拿着封好口的信封,一人头上敲了一下:“两个财迷。” 许家康撸撸被弄乱的头发,朝许向华挤了挤眼睛:“我看这政策都心动,四叔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村里的养殖场办的挺好,一年不少钱了。集市一开,估摸着还能比预期多赚两成,我没你们这么贪心,我很满足了。”许向华一副知足常乐的超然样。 许家康才不信,他四叔能是这么安分守己的一个人!他凑过去,拿手肘推了推许向华:“四叔,这又没外人,你就跟我说一下嘛,我不能挣钱,你能挣钱,我也高兴啊。” 许向华又在他头上敲了下,没好气道:“没大没小,赶紧给我复习去,再几天就是期末考试,要是没考到班级前十,你兔子都别想卖了,好好在家反省。” “前十,开什么玩笑!”许家康惨叫起来,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或者该说在他四婶‘爱的教育’和四叔风凉话下,他这个垫底考进去的终于爬到了班级中游:“我连前二十都没进过。” 许向华仁慈的降低标准:“那就前二十吧,考进二十,这个寒假你就是天天泡在集市上我也不管你。” 许家康张了张嘴,怎么有一种自己掉进坑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依旧不死心的追问:“四叔,你就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呗,让我也高兴高兴。” “那你也考个前二十,让我高兴高兴。”许向华站了起来:“赶紧回去看书,考不好,今年没压岁钱没新衣裳。”威胁完他迈着长腿出去寄信了。 出了屋,被外头暖洋洋的阳光一晒,许向华眯着眼笑起来。 因为江平业的关系,所以他知道现在还只是个开始。这点动静只是在试水,也是让民众逐渐接受变化。思维僵化太久了,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一下子改变太大,也容易引起混乱。 要是反响好,动作就会越来越大。以后环境也会越来越自由,甚至如许清嘉说的那样,人人可以做生意都不是妄想。 到时候,他就去拉几个人做运输。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这一行利润有多高,他再清楚不过。一趟下来,几千上万都不难。要是局势再好一点,还能扩大规模。 之前他玩笑一般和江工业说了一嘴,江平业沉默片刻才笑起来,说他这计划终有一天会实现。 民众还没消化好十一届三中全会带来的改变,报纸上便出现了自卫反击战的消息。1979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许向华拿着报纸去找了许家康,叔侄俩在房间里交谈半响,最后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一个星期前,刚和许向军通过电话,许向华没觉出不同之处。这会儿回想起来,才品出一丝不对劲,许向军说了好几次拜托他照顾许家康。这般想来,他也要去前线? 这混蛋,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一声!要是真出个意外,不是让许家康留下一辈子遗憾!那通电话,父子俩说的可不怎么愉快,反正父子俩就没怎么愉快的交谈过。 刚想完,许向华赶紧在心里呸了一声,说什么晦气话。 去厨房倒水出来的许清嘉见两人神色万分凝重,尤其是许家康,凝重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罕见的无措。 许清嘉抓紧了水杯,报纸她看见了。哪怕换了一个时空,对越自卫反击战依然发生了。 报纸上不只报道了西南那边的情况,还宣布与苏联接壤的几个军区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防止苏联为了支援越南而进攻我国。 其中包括新疆军区,其实在不少人看来,眼下这局势,最大的威胁不在西南,而是在北方。 据她所知,北方没有打起来。可在时下很多人看来,北方的形势一触即发。尤其是对于有家人在那几个军区的军属而言,只怕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许向华摸了摸许清嘉的头顶:“爸爸跟哥哥出去一趟,你在家看着阳阳。”秦慧如和几个成绩优异的同学,被他们老师带着去沪市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不在家。 许清嘉点点头。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家阳晃了晃腿,跳下来跑过来,拉着许向华的手问:“爸爸和哥哥去哪?” 许向华:“爸爸和哥哥有正经事要出去办,不是去玩,你跟姐姐在家看电视。” 许家阳勉为其难点点头:“那你们早点回来哦!” 许向华笑着点了点头,带着许家康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许清嘉陪着许家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人却是心不在焉的。 对于许家康而言,许向军显然不是个好父亲。便是作为儿子,作为丈夫,许向军都算不上合格。 然而对于国家而言,他是个好军人。 前年夏天他们回来时,她撞见过许向军在院子里冲凉。背上、腿上都是一条一条的伤疤,那是他保家卫国的勋章。 就是因为有无数个许向军一样的人守卫边疆,他们才能在后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许清嘉对这位二伯的感情也很复杂,愤懑于他没有对许家康尽到父亲的责任,却又敬佩他戍守边疆的辛劳。 想来许家康心情也复杂的很,要不也不会是那副表情。再怨再恨,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一听他可能要去前线,很难不担忧害怕。 不经意间,许清嘉想起了远在云南的韩东青。之前的不祥猜测成真,他竟然去了前线。 这消息还是江一白告诉她的,说的时候,这小子都快哭出来了。江一白是独生子,打小就拿韩东青当亲哥哥。 别说江一白了,就是何云溪也忧心忡忡。感情上忍不住埋怨韩家人心狠,居然舍得把个孩子放战场上。理智上却又知道,韩家人最是铁面无私,绝不可能走后门把自家孩子弄回来,就是韩东青自己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新疆的许向军正准备出门,不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电话是离得最近的文婷。 文婷默了默,抓着话筒的手紧了又紧,才开口说道:“他在。”说着抬头看向许向军:“老家的电话。” 许向军身体一顿,大步走过来,接过电话:“喂?” 那头的许向华松了一口气,幸好在家,他真怕打过去得到一个人已经出发了的结果。 略说两句,许向华便道:“康子也在,你跟他说两句吧。”说罢,许向华捂住话筒,直视许家康的双眼,正色道:“你爸接到命令了,之后的事谁也不好说。” 许向军接到命令,前往边境上的野战地域备战。好不容易做到团长,不用经常出任务了,这回倒好,准备打仗去了。 许家康绷紧了下颚。 许向华在心里叹了一声,将话筒塞到绷着脸的许家康手里,握了握他的手腕,示意他好好说话。以前拧着就算了,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康子。”许向军喊了一声。他没告诉老家这边,知道了也是白担心。可既然已经知道了,也不会再刻意隐瞒下去,甚至还有点难以言说的高兴,能在出发前接到许家康的电话。 许家康嗯了一声。 许向军语气轻松:“你四叔小题大做,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起一个震慑作用,不会打起来的。” 许家康声音还绷着:“哦。” 许向军捏了捏眉心:“去年事多请不出假,今年夏天或者过年的时候,我会尽量回来一趟。” 许家康还是只有一个哦字。 许向军习惯了这个儿子的冷淡,然而在这个时候,也还是忍不住想从儿子那听一句软和话。 他压下心头淡淡的失落,低声叮嘱了几句,末了道:“好好听你四叔和四婶的话,以后考个好大学。” 许家康又嗯了一声。 这时候一个小战士敲门而入,对许向军行了一个军礼:“团长,集合的时间快到了。” 许向军朝他点了点头,对着话筒道:“康子,爸爸要走了。” 许家康眉心颤了颤,舌尖顶了顶牙齿:“爸,”声音顿了顿才接着道:“你注意安全。” 许向军愣了下,硬朗的面容上浮现由衷的笑容,眼里甚至起了湿气:“你放心,爸不会有事的。” 挂上电话,许向军回头看了看许文诗和许家磊,住在大院里,他们老早就听到了消息,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消息公布以来,大院上空就笼罩着一层乌云。 “你们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爸爸很快就会回来。”许向军弯腰用力抱了抱两个孩子,随后起身抓起衣帽架上的军帽带上,大步离开。 文婷一手抓着一个想追上去的孩子,身体轻轻颤抖,突然间眼泪夺眶而出。就是这种时候,他都没有一句软和话给她。 另一头的许家康放下电话之后,眼眶微微泛红,他低着头掩饰。许向华也没去拆穿他,陪他顶着寒风在外面坐了一会儿。 半响,许家康扭头看着许向华:“四叔,他不会出事的吧?” 许向华道:“只是备战,不一定会打起来,就算打起来,你爸好歹也是个团长了对吧,不用冲锋陷阵。” 许家康低了低头,那边火力这么猛,真打起来,就是师长都不安全,更何况团长。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因为这一茬事, 许家康期末考试考得不尽如人意。秦慧如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北方局势剑拔弩张,许向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上战场,面对的还是武器精良的庞然大物。漫说许家康, 便是秦慧如都担着心。这种情况下, 许家康能考的好才是不正常。 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厢边境上的事情还没个结果, 知青这边又出了大事。借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 云南农场的知青请求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遭当地政府拒绝之后,当地知青不惜以非常之法绝食抗议,提出了“不回城, 毋宁死”口号,震惊全国, 各地知青都乱了套。 经过多次协商谈判, 知青如愿以偿,得到‘留下的妥善安排’‘不想留的通通走’的答复。并且惠泽全国知青,为广大背井离乡的知青打开了回城大门。 回三家村过年的许清嘉就见这个消息一经宣布, 好几个老知青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些年轻的直接蹦得老高,有那眼窝子浅的姑娘当场喜极而泣。 这种激动,较之前年高考恢复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高考这座独木桥, 不是谁都能顺利走过, 迄今为止, 三家村仅有一位知青通过上大学的方式离开。 而眼下, 不需要招工表,不需要病退证明,不需要大学录取通知书……只要你想走,就能走,任何人不得阻拦。 哪怕是当地的家人,也只能挽留,不得强行阻拦知青回城。 从养殖场看兔子回来,短短一段路,许清嘉就听见两户人家在争吵在痛哭在哀求。 知青是可以回城了,但是配偶户口无法随之迁走,便是子女最多只可以有一个人迁回父母所在的城市,而且有年龄及婚否的限制。 没在当地成家的知青欢天喜地,毫不犹豫地去公社的知青办登记。 已经成家尤其是有了儿女的,满目的茫然不知所措。拖家带口的知青大多数是很早之前就来的,他们中有些人在这里待了十年不止。配偶在这里,孩子在这里,这里已经成为了他们另一个家乡,很多人以为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也准备好在这里待一辈子。 不防天降惊雷,他们可以回城了,然而这里的家不能带走。 犹如整个人硬生生被劈成两半,一半在火里烤,另一半在冰水里浸。 一边是老迈的父母,前途,生活环境更加优越的故乡。另一边是相伴多年的伴侣,年幼的儿女,艰苦的生活条件。 怎么办? 许清嘉听得心里难受,加快脚步回老屋。结果到了老屋,依然听见了低低的哭泣声。 她扭头看了看自己当年的那间屋子,老屋的四间厢房都租给了知青,这一间租给了一对小夫妻。男的是七零年来的武汉人,女的是七二年从省城下来的,两人去年春天结的婚。 两个地方的政策都是只能回到原籍地,回城便意味着夫妻要分隔两地。 这两年虽然回乡下的时间不多,但是许清嘉看得出来,两口子感情很好。 许清嘉搓了搓脸,去了厨房,就见秦慧如在做饭,孙秀花坐在灶头后面发呆。橘黄色的火光照得她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奶奶,”许清嘉端着笑脸走过去,探头探脑:“红薯烤好了吗?” 孙秀花回过神,一把拉开她,嗔怪:“你这丫头怎么乱伸脑袋,没得燎到脸。” 许清嘉嘻嘻赔笑。 孙秀花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拿着火钳从火塘里夹出一个巴掌大黑焦黑焦的红薯,顿时可惜的叫了一声:“诶呦,烧过头了。”赶紧把其他红薯都夹了出来。 许清嘉心道,您老人家心不在焉的,能不烧过头么!自打知道许向军那边情况之后,孙秀花就这样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再恨许向军亏待许家康,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本来他们没打算告诉老太太,许向军已经出发,到了外面也联系不上,老太太知道后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可架不住村里人多口杂,尤其是老屋里住着几个知青,见天儿的关注时局,想知道上头怎么安排知青。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北方的动静,然后好心告诉孙秀花。 等许向华他们一回来过年,孙秀花第一句话就是逼问。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人可不糊涂,哪能糊弄的过去,这不就知道了。 愁得她是茶不思饭不想,军属光荣,可军属的苦只有自己懂。 夹出来的番薯全都是黑漆漆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煤炭来着。 秦慧如走过来看了一眼:“什么时候放了这么多进去?”她都不知道,不然怎么着都会提醒下。 许清嘉拿火钳戳了戳,随口说道:“就是你去洗菜的时候放的。”秦慧如因为知青回城的事有些神不守舍,大抵是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许清嘉歪着头打量那款黑炭头:“应该能吃吧?”语气是怀疑的。 见孙女儿伸手去抓,孙秀花拍开她的手:“烫,等几分钟再掰开来,你就这么嘴馋了。” 许清嘉本来就是想和孙秀花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闻言立刻一脸嫌弃:“奶奶,余市那屋子没有咱们家这样的土灶头,只有煤炉,煤炉烤出来的番薯一点都不好吃。” 孙秀花感同身受:“可不是,那东西烧火是方便了,可煮出来的东西一点都不香。”许向华给她弄了一只煤炉和几筐煤炭,她做了两次就放在边上不用了,她还是更喜欢大灶头。 “就是就是,还是奶奶做的饭好吃,我一顿能吃两大碗。”许清嘉甜腻腻的拍马屁。 孙秀花搂着孙女瞧,捏捏她的脸,心疼:“这半年是瘦了不少,脸上都没肉了。”以前是圆圆的苹果脸,现在成了鹅蛋脸。 炒菜的秦慧如不禁笑了下,说的好像她在余市只能吃一碗饭似的。这孩子也开始发育了,这半年个头长了好几公分,每顿吃的比她都多。 许清嘉揉了揉脸,回忆:“可不是,以前摸起来多软啊。” 孙秀花拿手捏了一把:“现在也软,这几天奶奶好好给你补补,给你补回来,小姑娘圆圆润润才好看。” 圆圆润润?! 许清嘉对老太太的审美接受不能,但是不妨碍她非常配合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下来孙秀花似乎找到了事情做,变着法儿给孙女补膘,目标是养回圆圆的苹果脸。顺带着许家康几个也沾了光,吃的满嘴都是油。这两年家里头日子越来越好,顿顿都能吃上白米饭不说,肉更是不缺。 这不许向华一回来就找人杀了一头猪,往许向党和许芬芳家送了二十来斤,再往亲近的几家送了几斤肉,剩下的三分之一熏了,三分之一腌了,剩下三分之一冻在外头。 找到了事做,也就没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自己吓自己。 在这上头,许家康就想得开多了,一回到村里,他就一头扎到集市上,为了把兔子卖出更好的价钱和方便携带。 他把兔肉都做成了熏肉,皮毛可以另卖,虽然卖相不好,可这年头啥都缺,不愁卖不出去。 忙得他脚不沾地,完全没工夫东想西想,带得许清嘉都忙活了一个寒假,赚的锅满盆满。 离开的时候,孙秀花看着来接孩子的许向华,声音平静:“不管好的坏的,都告诉我一声。”迄今都还没打起来,孙秀花既是庆幸又是担心,除非许向军从边境撤离,她这心就永远都落不到肚子里。 许向华郑重点头:“妈,你放心,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你也别多想,这么久了都没事,那就打不起来了。” 孙秀花扯了扯嘴角,附和了一声:“嗯,应该不会打仗。”但愿吧。 见状,许向华无奈,可这种事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把老二从新疆抓回来吧:“妈,那我们走了,过一阵再回来看你。” “好,路上小心。”孙秀花笑道:“我在老家挺好,有老三在,阿武和双子也很听话,会帮我干活。” 许向华又和许向党打了招呼,随后带着三个孩子离开。 回到余市没几天,西南边境线吹响号角,正式拉开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序幕,数十万士兵投身西南战场。 便是身处校园这个象牙塔,许清嘉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差可告慰的是北面态度暧昧,似乎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若是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幸好那边内忧外患不绝,便是有心也无力。 江一白的担忧,肉眼可见,许清嘉忍不住向他打听消息,江家消息肯定比报纸上的详细。 江一白欲哭无泪:“我哥他们那个团已经打进越南柑塘了。” 许清嘉心里咯噔一响:“他真上前线去了?”之前还想着他可能会在后方什么的,现在真是一点侥幸都没了。 眼见着江一白眼睛都要湿了,许清嘉连忙安慰他:“你哥身手那么好,肯定不会出事的。” 江一白垮着脸:“小清嘉,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个人在子弹地雷面前都没用。” 许清嘉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说他是一个人了,他身边还有那么多战友呢。他们有子弹,难道我们只有长。枪吗?” 江一白脸色难看,长。枪不至于,可因为封锁的缘故,他们这边火力不足那边,尤其是轻武器方面。 许清嘉推推他的胳膊:“好了,你别在这胡思乱想的,你哥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指不定还能用子弹壳给你做个坦克回来。” 江一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这一场仗打到了三月,三月上旬《人民日报》宣布对越自卫反击战完成作战任务,开始撤军。在战争开始到结束这一个月里,苏国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盘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消散。 许向华打电话给新疆那边询问许向军的情况时,文婷说许向军还驻扎在边境线上,以防突袭,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 这也正常,就是西南那边,也只是从越南撤回来,军队依旧压在边境线上,以防万一。 压在许家康心头好几个月的巨石终于落地,他忍不住吁出一口气来。 刚吁完就对上许向华了然的眼神,许家康不自在的别开眼。 许向华笑了笑,一按他脑袋:“走吧,这下子你那颗心能塞回肚子里了吧。” 许家康扭过脸,没吭声。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许向华失笑:“儿子担心老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许家康闷声道:“谁担心他了,他用的着我担心嘛,有的是人担心他。” 看一眼别扭的大侄子,许向华摇了摇头:“你爸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许向华拍了拍许家康的肩膀:“康子,你可以怪他,他的确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别恨他。如果他不是这个职业,只是个普通工人什么的,他肯定早就把你接到身边照顾了。”亲眼看着,就算文婷有心也没胆为难许家康,可许向军那工作性质注定了他一年大半时间不在家里,想照顾都照顾不来。 许家康神情顿了顿。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是他的心态总归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依旧不能原谅许向军把他扔在老家,让他没爹没娘地过了十几年,却也没那么恨了。 这人把大半生都奉献给了国家,老家的爹娘儿子没照顾到,就是养在身边那两个,恐怕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照顾。动不动就出任务,一走一两个月都是寻常。遇上这次的突发事件,在边境驻守个半年都有可能。 不过再少也比他多一点,许家康依旧很不爽。 许向华看他还是臭着脸,也没再说什么,等这孩子再大一点,也许能想开一点。 这边许家康心中大石搬走,江一白也终于不再愁眉苦脸。 上学的时候许清嘉在操场上遇见江一白,正想跟他打招呼,一眼就发现江一白发青的眼窝,心里一紧。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你怎么了?” “小清嘉,”江一白哭丧着一张脸,泫然欲泣:“我哥被地雷炸伤了。” 许清嘉一愣,顷刻间冒出了边境地雷村里被炸断腿的村民报道。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僵硬的假肢, 麻木的脸庞, 触目惊心。 许清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实在难以把这些画面和韩东青联系起来,那么优秀和骄傲的一个人。 等一下, 许清嘉眨了眨眼, 要是韩东青真成了那副模样,江一白哪能是泫然欲泣, 还不得哭得稀里哗啦。 许清嘉心下稍定, 轻声询问:“伤势严重吗?” 江一白严肃点头:“地雷碎片都炸进肚子里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其他地方没事儿吧?”许清嘉忍不住问了一句,地雷炸开, 首当其冲的往往是腿。 江一白脸上顿时浮现庆幸之色,随即又变成难过。 许清嘉的心情就跟着他的脸色变化坐了一趟过山车。 江一白声音焉焉的:“那地雷不是我哥踩到的, 是他战友。那人伤的挺严重, 能不能挺过来还不知道。” 这些事,他爸妈本来都瞒着他,无意中被他听了去, 他直接冲进去, 追问了出来。 许清嘉心里不是滋味,战场上难免有死伤,可真听到了伤亡, 哪怕只是个陌生人, 也忍不住揪心。 江一白恨声道:“好好的干嘛要打仗!” 这个问题太复杂, 现在的国际形势乱的很, 两个超级大国为了争夺世界霸权明争暗斗,其他国家就遭了殃。 “那你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许清嘉才想起来江一白还没给她个准话呢。 江一白心有余悸,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下:“碎片直接射了进去,我哥差点失血过多救不回来。幸好我哥身体素质好,命也大,没伤到内脏。现在碎片是取出来了,人也脱离了危险,不过还在战地医院里躺着。” 说着说着江一白悲愤起来:“我想去看我哥,我爸居然不同意。” 江平业能同意才怪了,虽然战争结束了,但是越方还在局部挑衅生事。这种局势下,江平业怎么可能让江一白过去添乱。 这小子还真异想天开,不过许清嘉也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遂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已经脱离危险,那就是没事了,剩下的就是养伤的事。那么多好医生好护士都调过去了,你哥肯定会没事的。” 不像早些年抗战的时候,缺医少药的厉害,现在起码医疗跟得上,不至于让流血流汗的战士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于伤口感染。 江一白闷闷点头,他爸妈也是这么安慰他。他当时还问为什么不把他哥接回北京,或者转到其他大城市去治疗,战地医院设备肯定不如正规医院完善。 他爸苦口婆心的跟他说条件有限,得优先安排重伤员。韩东青没缺胳膊也没缺腿,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能占重伤员的治疗资源。 作为韩东青的亲舅舅,江平业当然希望外甥得到最好的治疗,免的落下后遗症,却不能为此滥用职权。这个机会给了韩东青,也许就会有另一个战士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而落下终身残疾,甚至丢掉性命。 江平业还和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韩卫忠,也就是韩东青的父亲通过电话,了解韩东青的情况。 父子俩齐上前线,隔了一个城市,韩卫忠都没过去看过一眼受伤的韩东青。电话里,韩卫忠说他的儿子是人生父母养,别人的儿子也是人生父母养。 江平业这个做舅舅的又能说什么。韩家能在这么多大风大浪里屹立不倒,不是没原因的。 又过了好几天,江一白兴奋的跑过来告诉许清嘉,韩东青那个战友被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也没落下残疾。就是伤势严重,需要休养很久,也许以后不能继续当兵了,不过作为战斗英雄,国家肯定会妥善安排他的去路。 而韩东青也没有出现并发症,伤势好了许多,作为第三批伤员被送到了昆市医院继续治疗。 之所以特意跑来告诉许清嘉,那是因为江一白觉得许清嘉也很关心他哥,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喜讯告诉她。 “我跟我哥通过电话了,听他声音精神不错。” 江一白满脸的高兴:“等伤口结疤,他就要回首都。他有一个很长的探亲假,反正他那身体情况也不能继续训练。” 首都的后续疗养肯定比那边好一点,许清嘉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下子你总算能放心了吧。” 不想江一白认真的摇了摇头,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想去看看我哥,昆市又不是边境,一点都没危险。” 许清嘉被他这黏糊劲给逗乐了:“那是昆市,你以为是省城啊,来回一趟一个星期都不够。反正你哥已经没危险了,剩下就是休养的份。你就别太担心了,也许你放假的时候,他还在首都,你不就能看见他了。” 江一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这回许清嘉倒没笑话他,兄弟俩感情好,才会这么担心。要是许家康受了伤,她也会恨不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结果到了五月,江一白乐颠乐颠的向她宣布,韩东青要来余市住一阵。 许清嘉一脸了然的看着江一白:“你天天打电话过去骚扰他,然后他被你烦得受不了了,决定来一趟,省得你继续烦他。” 江一白脸一红:“胡说八道。”他哪有天天打电话,就是两三天打一个而已,美名其曰讨教功课,他哥功课挺好。他妈一直遗憾,他哥没去考大学。 “我妈不是找了个老中医调养身体吗?” 许清嘉点头,跟江家熟悉之后,她才知道,何云溪早年因为流产伤了身体,所以体质一直不大好。 “你哥来找老中医?”许清嘉心念一动。这位老先生祖上是宫里的太医,前些年遭了罪,被平反之后也没接受那些大医院的邀请,就留在老家余市,只给熟人看病。许家阳夜间盗汗,何云溪便介绍秦慧如带着许家阳去看,吃了几服药就好了。 江一白点头:“我哥身体有点不舒服,在首都看了中医和西医都不见好,我爸就让他过来试试看。” 许清嘉笑:“那感情好,你也不用牵肠挂肚了。”这就是个二十四孝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韩东青是他媳妇儿。 江一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韩东青在一个明媚的下午抵达余市,还出现在校门口等江一白放学。 结果没等到江一白,倒是见到了许清嘉,初三拖堂,正常正常。 哪怕没穿军装,只穿了一身休闲装,依旧背直肩平,如同一杆标枪。 远远看见他的许清嘉觉得他现在的气势比去年穿军装的时候还要强。站在那里就像打了聚光灯,引得过往行人不由自主的注目,大概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缘故吧。 韩东青对看过来的许清嘉微笑示意。 许清嘉的小同桌激动抓紧她的胳膊:“这也是你哥哥?”在许家康来接过许清嘉放学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上一届毕业的帅帅的那个学长,竟然是许清嘉的哥哥。 小同桌对此表示羡慕嫉妒恨,她上面只有一个会跟她斗嘴的姐姐,她一直想要一个哥哥可以保护她来着。 “他是江一白的表哥,应该是来接江一白的。”许清嘉笑,这兄弟俩感情还真不错。江一白非得高兴的蹦起来不可。 待许清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韩东青打了招呼:“放学了?” 许清嘉一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才好,哥哥,这个称呼莫名地有点难以启齿,想了想,她喊了一声:“韩大哥好。”不失礼貌又不过于亲昵。 韩东青愣了下,还真有点不习惯,他哥才是老大来着,他行六,不过也没必要纠正。 “我听江一白说你受伤了,现在都好了吗?”许清嘉客气道,其实因为江一白的关系,她对韩东青的身体状况不说了如指掌,可也门清,但是总得找点寒暄的话题,要不多尴尬。 韩东青眼里笑意更浓,听江一白的话头,小姑娘还挺关心他,于是韩东青和颜悦色的看着许请假:“谢谢你的关心,我都好了。” 许清嘉瞅着他明显瘦了不少的脸,脸色也不够红润,哪里肯信,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流了那么多血,总得好好养一阵子。不过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许清嘉便莞然一笑,放了心的样子, “哥。”江一白5.0的视线,一下子就看见了校门口的韩东青,顿时激动起来,一件箭步奔过来,如同离弦的箭。 许清嘉本以为他会表演一个如燕归巢,甚至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就是不知韩东青会不会配合。 不想,这家伙跑到一半,猛然踩了刹车,一秒变脸,气定神闲的走过来。 许清嘉没忍住抽了抽嘴角,现在想起要维持人设,不觉的有点晚了。他刚刚那激动样,已经被所有人看见了,没见好些小姑娘正目瞪口呆。 辛辛苦苦维持了近三年的阳光男神人设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也是不容易啊。崩了也好,活得这么分裂,许清嘉都替他觉得累。 韩东青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不疾不徐走来的江一白。 “哥你来啦,你什么时候到的?”声音里还是能够听出一些雀跃,神情却端得十分正经。 韩东青目光逡巡一圈,发现好几个小姑娘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江一白,那眼神昭然若揭。 韩东青啼笑皆非,在他眼里还是个玩泥巴的臭小子,居然这么招女孩子喜欢。上下打量一眼,比他肩膀高了点,的确是大小伙子了。 “我三点多到的,先去家里放了行李,横竖没事就过来接你。”江平业还没下班,何云溪正好下午没课,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他帮不上忙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 江一白嘴角一个劲往上翘,又反应过来,连忙问韩东青身体,自然得到了没事的答复。可江一白不信,嘀嘀咕咕:“明天就去找老先生给你看看,哥,我跟你说这个老先生可厉害了,每天都有慕名上门的人。” 韩东青笑了下。 江一白对旁边的许清嘉一招手:“小清嘉,一起走。”两人回家的路有一段相同,偶尔碰上了,就会做伴一道走,路上还能说说话。 许清嘉的小同桌扭捏了下,找借口跑了,跟校草一块走有压力。和校草那么帅的哥哥一块走,压力更大,她觉得手脚都要发僵了。 许清嘉好笑,这绝对是叶公好龙,平时没少找她打听江一白,可真遇上了又跑的比谁都快。 回去的路上,韩东青我毫无预兆的问许清嘉:“一白在学校里人缘挺好?” 这个人缘什么意思,许清嘉秒懂。瞥一眼嘴角得意上扬的江一白,许清嘉笑眯眯的说道:“他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号男神,”怕他们听不懂,许清嘉换了个词:“一号校草,不少女同学悄悄的暗恋他。” 江一帆的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翘,又要矜持的往下压,脸色甭提多古怪了。 韩东青笑了一声,伸手在他头顶按了两下:“不错嘛,都能骗到小姑娘了。” 江一白赶紧躲开,连忙把头发理顺,他这个飘逸的发型可不能乱,末了还得意的瞥一眼韩东青的板寸头。离开部队两个月,总算不是三毫米头,现在目测有个一厘米。 “什么叫骗啊,我都不和她们说话。”江一白义正言辞,这年头男女界限还是非常分明的,一指许清嘉:“你问小清嘉,全校女生,我就和她说的话最多。” 许清嘉幽幽道:“我又不和你一个班,哪知道你有没有给女同学讲讲数学题啥的。” 江一白闹了个红脸。 “原来真的讲题了啊,我估计你课间连喝口水的空档都找不到吧。”许清嘉一脸了然。 江一白脸更红,显然是被说中了,他不甘示弱的反击:“难道你们班级里没男同学问你题目?” 他才不信,刚入学的时候,许清嘉还是一团孩子气,小小一只,圆圆的脸,一幅小学生样。 可这一年,她见风长,抽条了,脸瘦了,五官长开,有了少女模样。为此许家康还特意叮嘱他,看着点,别让那些男同学欺负她。许家康哪不知道一些男生喜欢谁就欺负谁,蠢毙了! 许清嘉神色自若:“我是学习委员啊,他们问我题目不是很正常吗?” 江一白噎了噎:“我是数学课代表,他们问我问题不是也很正常!” “我没说不正常啊!”许清嘉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江一白那个憋屈啊! 含笑听着他们斗嘴的韩东青,目光不着痕的两人身上绕了绕,莫名想到了欢喜冤家这四个字。 又细细看一眼许清嘉,小姑娘比去年见的时候高了一截,婴儿肥消退,显出一张标致的鹅蛋脸,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已经是个漂亮的青春少女。 行至岔路口,许清嘉和兄弟二人分道扬镳。回到家里,秦慧如正在厨房做饭,许家阳坐在客厅里搭积木,见了许清嘉就冲过来,软乎乎地叫:“姐姐回来了。” “妈,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许清嘉奇怪,秦慧如今天有一下午的课,论理该比她还晚到家。 穿着围裙的秦慧如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洗好的番茄,递给许清嘉:“吃一个垫垫肚子。”许向华回来还要大半个小时,长身体的小姑娘容易饿。 “后面两节课的老师临时有事没来。”秦慧如解释完,又回去继续做饭。 许家阳拉着许清嘉去看自己搭的积木,许清嘉拿番茄逗他,小家伙扭头,扁嘴,一脸嫌弃:“酸。” 许清嘉乐不可支,享受地咬了一口故意诱惑他:“可甜可甜了,像柿子一样甜。” 许家阳才不会上当:“姐姐骗人。” “呦,到底长大了,变聪明了嘛!”许清嘉捏了捏他的胖脸蛋,以前多好骗啊! 许家阳挺了挺小胸脯:“我已经六岁了,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 许清嘉大乐,乐极生悲,被番茄呛住了。 许家阳小大人似的给她拍背,还叹气:“姐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都不会呛着了。” 听着动静出来的秦慧如正好听见这一句,顿时也乐了,笑道:“可不是,你姐越活越回去了,还是咱们阳阳懂事。” 把小家伙美得不行。 稍晚一些许家康和许向华都回来了,一家人坐下来吃饭,边吃边闲话今天在外面遇上的事,他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说着说着,许清嘉就说到韩东青人在余市。 秦慧如看了看许向华:“去年多亏了他出手帮忙,要不康康三个得遭大罪。”时隔一年,想起姜家兄妹,秦慧如依旧心有余悸,小小年纪,心肠也太狠,动不动就要断人腿,花人脸。 “当时也没机会好好感谢人家,他来了咱们这儿,我们要不要请人家吃个饭?” 许向华知道她犹豫什么,这年轻人背景不简单,太过主动,一不小心就成了巴结。然而帮了他们家孩子是事实,人来了他们地界上,装不知道也于理不合。 许向华心念一动,看向许家康:“康子,你找机会和他提一句,就说请他吃个便饭感谢他当初的帮忙。你们年轻人说话方便,他不想来,拒绝也没压力。我们出面请,他难免要顾忌他舅舅的面子。” 许家康点头:“我和小白他们约好了明天打球,正好问一声。”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对于许家的邀请, 韩东青欣然接受。 得到答复之后, 许向华便又邀请了江平业一家,怕他一个人过来尴尬。 周末上午,江家三口连同韩东青拎着一篮水果上门做客。 还没有进门就被院子里的满地金黄吸引了眼球, 明媚阳光下, 一大片金黄色的向日葵随风轻动,淡淡的花香飘浮在空气中。 韩东青定睛打量, 两层老洋楼带着一个大院子, 院子东边是一大片向日葵花丛一直蔓延到后院,西边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菜园子。 江一白还在介绍:“哥,他们家后院还有一个兔棚, 里头养了不少兔子,我还帮忙割过草。”他这是纯粹凑热闹来玩的。 后来集市开放, 许家不用再偷偷买草。他们就和郊区一农户商量好, 每隔一天,对方都会送来几大筐鲜草,光明正大。 江一白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由衷道:“他们家兔肉特别好吃。” 何云溪笑话:“所以你就逮着机会来这里蹭吃蹭喝是不是?”亏得许家人好, 要不早把他赶出来了。 江一白摸着鼻子嘿嘿笑。兔子肉好吃,许清嘉厨艺更好,所以每次和许家康打完球, 他就会去家里拿点水果糖果什么的过来蹭饭。 埋汰完儿子何云溪笑着对韩东青道:“你别看嘉嘉这丫头小, 厨艺可不差。” “他还会做饭?”韩东青意外 。 江平业笑:“小姑娘不只会做饭, 还做的很好, 花样也多。” 那厢在院子里玩皮球的许家阳眼尖看见他们,扭头朝着屋子大声喊:“爸爸,小白哥哥他们来了。”话音未落,人就冲了过来,他和江一白可是好朋友。 江一白一把接住许家阳,揉了揉小家伙的圆圆脸,笑的一脸满足和得意:“诶呦,小阳阳,见到我这么高兴的?” 许家阳咧着嘴笑,笑完了才发现韩东青,他仰着脑袋,表情有些疑惑。 韩东青笑眯眯的弯下腰:“不记得我了?” “解放军哥哥!”许家阳终于在脑海里把他这一身便装替换成绿军装,顿时双着眼闪闪发亮,眼神里都是仰慕。 江一白吃味,小家伙可没拿这种眼神看过他。 “你们来了。”听到动静出来的许向华迎了上来。 在院子里寒暄几句,许向华迎着他们进了屋,一侧脸,韩东青便看见在厨房里忙活的母女俩,秦慧如在切菜,许清嘉,韩东青目光一顿,小姑娘穿着一件蓝格子围裙,手里还拿着铲子,侧过身对他们笑。 韩东青弯了下嘴角,就见小姑娘招呼都来不及打,忙转过身继续炒菜去了,随着她的动作,扑鼻的香味从锅子里飘出来。 见人来了,秦慧如放下刀出来倒茶,让韩东青随意,不要拘束。 寒暄两句,便又回了厨房,何云溪跟了进去。 韩东青发现秦慧如没客气,何云溪也显得驾轻就熟,显见以前没少这么干。江一白乱没形象的坐在沙发上逗着许家阳玩,那姿态跟在自己家也差不多了,看来两家关系果然亲密。 许向华先问了韩东青的伤势。 “没有大碍了,就是有点伤元气,所以过来找老先生调理一下。”韩东青含笑道:“老先生也说没什么大问题,吃几个月药固本培元便行。” 许向华:“没问题就好,你还这么年轻,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江平业附和,他这一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了。留意到韩东青看着许家阳手里的相册,江平业笑起来:“照片拍的不错吧?” 瞥见许向华眼里笑意,韩东青指着一张照片赞道:“这张能当明信片用了。” 江平业:“都是嘉嘉拍的。” 韩东青眉梢一扬,看不出来小姑娘不光会做饭,还会摄影,这取景和光线可不像随意拍出来的。 风景照优美,人物照别出心裁,不像时下规规矩矩的笑脸,好几张是许家阳生气,大笑的模样,还有他摔在地上郁闷的画面,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哥,你看我帅不帅。”江一白翻出一张让韩东青看,照片上的他和许家康在打篮球,他进攻,许家康防守。照片上两个人格外英俊,眼神犀利。 这张照片可是他的宝贝,他一口气洗了五张,爷爷那送了一张,他爸他妈各一张,家里一张,自己房间里还有一张。要是能把许家康抠掉,不跟他抢风头,那就更完美了。 “帅。”韩东青十分给面子。 江一白那叫一个得意。 江平业糗儿子:“那也是嘉嘉技术好,才把你拍得这么上镜。” 江一白不高兴了:“我要是长得磕碜,她就是技术再好,也没法拍好看啊。” 他还拉了拉旁边的许家康:“康子,你说你们拍了这么多人,见过几个比我帅的?” 拍了这么多人,韩东青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 许家康无奈:“你最帅,你就是咱们市的颜值担当。” 通体舒泰的江一白见韩东青眼含疑惑,终于机灵了一把:“他们俩周末的时候会去景点给人拍照。”对此,江一白表达了羡慕:“一天能赚三四十块钱来着。小清嘉照片拍的好,口碑好,生意越来越好了。” 说起来许家康就遗憾:“我们要上学,没那么多时间,要不赚得更多。”不然他觉得一个月一千块钱都没问题。一块钱一张的照片,很多人都能接受,又不是天天拍的,一年都拍不了两三回。 “你们自己洗相片?”韩东青饶有兴趣的问。 许家康:“我们哪会,找了个会洗相片的合作。” 他都想去学一学,就能省下不少钱。奈何许清嘉说没必要把每个环节的利润都往自己口袋装,有那时间还不如干点其他事情。想想他们的确没那么多时间,遂许家康只能放弃。 “年轻人嘛,自力更生是好的,坐在家里等着国家安排工作,太过被动。”江平业有感而发。 今年春天,大批知青回城,怎么安排这些人成了头等大事,要不然会引起治安问题。 市委下通知允许知青做小买卖,江平业还把这条政策定的更宽了一点,并没有写明只能知青做个体户,打了个擦边球。有人跟他提过这一点,要是人人都去做生意了,像什么话。在很多人看来,做生意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不过江平业相信时间会证明,挖不了社会主义的墙角,还会把墙角给堆的更扎实。发展经济才是眼下当务之急,连饭都吃不饱了,谈其他就是耍流氓。 许向华便道:“最近街上多了不少摊子,我们家后面那户在家做豆腐,还支了个早点摊,卖豆浆豆腐脑油条大饼什么的,生意不错。”这家儿子就是刚回来的知青,没有工作,在家没事干,就和父母商量着把老一辈的手艺捡了起来,他估算了下,一个月两三百的利润差不了,能赶上好几个人的工资。 这档口但凡肯拉下脸面做点小买卖,赚的绝对不比工人少。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想进国营厂,觉得做生意丢人,宁愿待在家里啃父母,也不愿意放下身段。 江平业:“还是太少了,想想三十年前。”不过总算是起了个好头,来知青办吵着要求安排工作的人略微少了点。 “毕竟才开始。”许向华道。 韩东青笑起来:“首都也放开了这一块的管制,允许没有工作的城里人做小生意。” 几个人说起了时事,许家康听得认真,江一白就有点无聊了,他对这些没兴趣,于是低头跟许家阳玩。 厨房里炒好了一盘菜的许清嘉,洗了把手出来打招呼。 “江叔叔,韩大哥。”在江一白身上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小白哥哥。”在长辈面前,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江一白还是头一次听见她叫韩大哥,顿时乐不可支:“这是韩六哥,韩大哥在北京。” 许清嘉看着韩东青。 韩东青笑:“我在家行六。” 许清嘉摸了摸鼻子,重新喊了一声:“韩六哥。” 韩东青微笑点头。 “为什么你喊他是韩六哥,我就是小白哥哥,你难道不该叫我江大哥吗?”江一白又叫了起来,小白哥哥什么的,哪有江大哥威风。 尤其他总觉得小白哥哥这四个字从许清嘉嘴里吐出来,语气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 小白哥哥多贴切呀,许清嘉保持微笑,没理他,转而问韩东青:“有什么忌口的吗?” 韩东青:“我不挑食。”再挑食的人在部队操练几年,也没得挑了。 许清嘉便点了点头,又回了厨房。江一白从沙发上跳下来,跟了进去,咋咋呼呼:“小清嘉,你有没有做麻辣兔丁?”又麻又辣又香又甜,回味无穷。 他妈见他喜欢便和许清嘉学了一手,可就是做不出那个味,果然做饭这种事真得讲天赋。 “有,有,有。”大少爷来了能不给你做吗?没做,还不得叫死。 “小清嘉,你真是太好了!”夸张的语调听得客厅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午饭十分丰盛,许家特色菜兔肉更是不少,熏兔肉,麻辣兔丁,爆炒兔肉,枸杞炖兔肉。 望着这一桌香味扑鼻的菜,江平业羡慕:“还是生女儿好啊,孝顺能干。我家这个臭小子,都15岁了,我就没吃过一顿他做的饭。” 江一白反唇相讥:“我也没吃过你做的一顿饭呀。” 江平业被自己儿子给噎住了,笑骂:“混小子!”更加觉得闺女好了。 许向华端起酒杯看向韩东青,他忙拿起手边的水杯,他吃着中药,不能喝酒,不能喝茶,只能以水代酒。 “小韩,这杯酒是谢你去年帮了我家这三个孩子。”许向华面带笑容,认真道。 韩东青笑:“叔叔言重了,那都是我该做的事情。何况当时弟弟妹妹还有阿姨都已经谢过我了。您实在不用再提这一茬,要不然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许向华笑了笑:“得人恩果千年记,以后但凡我们能帮得上,你尽管开口。”虽然这年轻人背景不简单,估计用不着他们,然而以后的事也说不好。 知道许向华是真心,韩东青领这份心意,拿着杯子与他碰了碰。 话说出来后,许向华心头敞亮不少,笑道:“没什么菜,你们随意。” “你这假客气的,这还叫没什么菜。”江平业戏谑的指了指桌子,荤多素少,十五六个菜,走到哪儿都是贵宾级待遇了。 “东子,今儿我跟你舅妈可是沾了你的光。” 韩东青倒了一杯水,对着秦慧如和许清嘉:“今天辛苦阿姨和妹妹了。” 秦慧如忙道:“随便做做,哪说的上辛苦。” 许清嘉眉眼弯弯,拿着牛奶杯举了举。 韩东青不觉笑意加深。 尝了几样菜之后,韩东青也夸了几句。 江一白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我没说错吧,小清嘉做饭可好吃。她要是开个饭店什么,大门都得被人挤爆了。” “瞎说什么,”何云溪满脸疼爱的看着许清嘉:“嘉嘉成绩这么好,以后考个好大学。”不是看不起开饭店的,而是太累了,尤其是这么娇娇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谁舍得让她整天在厨房里打滚。 许清嘉点头:“嗯,我将来是要考大学的。” “考到师大来就挺好,娘儿俩成校友,可是一桩美谈,”何云溪揶揄,又笑道:“要是想去外面看看,首都也不错,你姥姥家就在那,也有个照应。” 捧着杯子的许清嘉笑眯眯的点头。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韩东青考大学上。 韩东青之所以会受伤,盖因他所在的那个营在撤出越国时得到指示,炸掉沿途的越**事设施。所以明知山有虎,还得偏向虎山行。 差可告慰的是没有白牺牲,圆满完成了任务,好几个人还立了功,获得了保送军校的机会。 论理,韩东青也够格争取这个机会,可他爸韩卫忠亲手把他从名单上给划了。韩东青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成绩也好,反正要在家里养伤,正好准备考试。干嘛跟农村出来,中学都没读完的士兵争这个保送名额。 许清嘉同情的看一眼韩东青,对老百姓来说,这样刚正不阿的领导越多越好。但是作为家属,心情就有些微妙了,亲爹弄得跟后爹似的。 撞上许清嘉的视线,韩东青居然懂了她的眼神,莫名好笑。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一听韩东青要考军校, 秦慧如便笑道:“他这正是读书的年龄, 去大学深造也是好的。”她觉得不管怎么样,学校总比外面安全。 作为大学老师的何云溪再同意不过:“报纸上都说要建设现代化军队,现在当兵得有文化才有好前途。”说着扭头看向韩东青:“这离着高考两个月都不到了, 你可得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然后又戳江一白的脑袋, 何云溪声音高了两度:“马上就要中考,你也收收心, 考好了这个暑假随便你怎么玩。” 津津有味嚼着兔肉的江一白敷衍点头。 何云溪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表情有点儿无奈。 对于他妈的话,江一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前只剩下满桌的美味佳肴, 艾玛,他最近都有半个月没过来蹭饭了。 所谓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他居然整整四十五年没吃过,过了这么久小清嘉手艺好像见长。 作为大厨,自己做出来的菜被如此捧场, 许清嘉看江一白顺眼了不少, 这是个识货的! 另一边两位爸爸继续闲话,许向华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江平业立志搞经济建设,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是钻进了钱眼里。很多事情上, 两人观点都一致, 颇为谈得来。 江平业叹气:“现在这情况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农民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能拿出来卖的富裕产品对于城里居民的需求来说都是杯水车薪,更别说一部分人想买初级农产品加工后销售。”现在街上最多的摊子是修自行车,修家用电器,做衣服,补鞋,剪头发刮胡子的都有,很多店都生意清淡,毕竟这个市场容易饱和。 眼下这局面,食才是老百姓最迫切需求的,偏偏涉及食物的极少。 对此许向华深有感触:“就说我们家后面那户人家,做豆腐需要黄豆,这东西供销社里没得买,他们只能去乡下收。可生产队的黄豆都交了上去,农民分到的也不多,就是自留地里种的也不会太多。他们都来找我了,问我老家那边有没有黄豆,价钱不是问题。 他们家的生意好的不行,去的晚了就买不到,可就因为黄豆供应不上,时不时要停工。要是黄豆充足,生意好一倍绝对没问题。” 江平业摇头苦笑,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归根究底还是物质太紧缺。他也知道城里部分人不是拉不下脸自谋生路,而是想做也做不了。 江平业无奈道:“农业产量太低了,收上去的农作物,都不够调度分配,哪有多余的拿出来卖。”要不也不会大多数物资需要凭票才能购买。 低着头吃饭的许清嘉闻言抬了眼,表情有点纠结。 心思郁绕的江平业见状,笑着问道:“嘉嘉是想说什么?” “产量低,那就提高产量啊。” 童言稚语说得江平业笑起来,产量低,提高产量,可不是这个理,然而:“产量哪是那么容易提高的,多少科学家一头扎在田地里研究,就是为了增产。”尤其是粮食一块。 许清嘉抿了抿唇:“把田分下去,产量不就高了。” 江平业笑容慢慢收敛。 许清嘉眨了眨眼,有点儿小紧张。也不知道这个时空里大名鼎鼎的小岗村存不存在。若是在,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实行包干到户了。第一年粮食产量就飙升,比啥科学家都管用。 包干到户的政策解放了农村生产力,让农民过上了好日子。还诞生了一批万元户,这部分人过得比大多数城里人还好。 当年她去首都玩,还在博物馆里面见过那张‘生死状’来着。那1八位村民肯定想不到,他们当年的孤注一掷能够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惠泽亿万农民。 韩东青夹菜的筷子停住,把田分下去,产量不就高了。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性问题。大锅饭养出了一群懒惰没有责任心的人。 这丫头倒是通透,能看明白这一点,还敢说出来。 他在家里也听长辈说起过农村土地改革,但是因为阻力太大而搁浅。眼下改革派相对保守派而言,到底弱势。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秦慧如嗔一眼许清嘉,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分田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嘛! 许向华却是笑了笑,缓缓道:“在我老家,大伙儿分到的自留地,都是犄角旮旯里的山地或者沙地,很贫瘠。可自留地的产量比队里那些肥田都要高那么一点。” 江平业静默了一瞬,苦笑:“给自己干活,当然是拼了命的干。” 话题沉重起来,两位父亲默契的没再说下去,毕竟还有孩子在场,随意岔了一个话题继续聊起来。 吃过午饭,略坐了一会儿,江家人便告辞。 许清嘉想溜,被秦慧如拉住了。 秦慧如严肃的拉着许清嘉坐在沙发上,愁的不行:“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许清嘉一脸的无辜:“田分下去,大家肯定会更加努力干活,收成不就多了。就像养猪,村里的任务猪两百斤都不到,我们家养殖场里的猪,几乎都超过两百斤了。” 秦慧如登时无言以对。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这样会吓到孩子。”许向华和稀泥。 秦慧如不舍得怪女儿还能不舍得怪他,瞪着他没好气道:“这孩子这么大胆,都是你惯出来的。” 要养兔子就给建养殖场,要去黑市上卖兔子也不阻拦,她不赞同,还帮着女儿来劝。养兔子卖兔子不够,还要趁着周末去拍照片挣钱,许向华还给她牵线搭桥,找了个洗照片的人来。就没见他这样惯孩子的! 眼见着火力转移,许清嘉不厚道地垫着脚尖溜之大吉。 许向华:“……”小没良心的! 一晃就是半个月,韩东青拿着一堆中药返回首都准备高考。在他走后没多久,江平业往余市扔了个重磅炸。弹。 他挑了十二个公社试点土地改革,试验包产到组,包干到组,包产到户,包干到户,哪一种方式增产效果最好。 其实江平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另外三种形式就是拿来作对照组的,以便日后更有说服力。反正不管哪一种,他相信都会比现行的制度更好。 早在六二年的山东,还有七零初的福建,就短暂实行过这种制度。虽然最后因为混乱的政局而被叫停,但事实摆在眼前,产量明显比其他年份高。 做这个决定前,江平业和远在京城的江老爷子通过电话。老爷子告诉他,安徽已经有地方在年初就偷偷包干到户,有人给捅到了中央。主张改革的杨老发话不要着急去动,放两年再来看看对还是错。江老爷子让他尽管放开手脚去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有了老爷子这话,江平业犹如吃了定心丸,雷厉风行的开始改革。 可想而知,江平业遭到了多大的阻力。很多人觉得江平业根本就是在开倒车,复辟资本主义。他们有着十几年的舆论优势在,口诛笔伐,将江平业批得体无完肤。 江平业也不是吃素的,拿出五月份的党刊,指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篇文章跟他们死磕,最后立下军令状,一切责任由他承担。才算是把这个政策顺利下达到十二个公社。 红河公社就是三个包干到户试点的其中一个。这是许向华跟江平业争取来的,他相信包干到户绝对能让老家人过上好日子,也能让他们家的生活更上一层楼。 江平业需要增产来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许向华也需要增产来回报江平业。政策一下达,许向华专门请了三天假回了村里一趟。 从村里回来后,许向华便跟秦慧如商量,他想辞职,回乡下承包那座荒山,种果树搞养殖。 其实说起来,他们家绝对不差钱,乡下那两个养殖场,一年到头有大几千的净利润,这个收入远远高于其他人。加上之前那些年做运输攒下的那笔钱,金钱上他们家可说十分丰裕。 妻子温柔美丽,还是第一批大学生,儿女乖巧懂事,他自己也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 他应该知足了,可他就是觉得不够,钱不够,成就感也不够。 许向华都觉得自己是这家里最闲的一个。 秦慧如忙着学业,自从跟着教授做课题,忙碌又充实。 许清嘉和许家康一边读书,一边折腾,养兔子拍照,做的有声有色,欢天喜地。 就是许家阳都交了一群小朋友,每天玩的不亦乐乎。 他这个一家之主却闲了下来,上班、下班、出差,按部就班,一点波澜都没有。乡下养殖场已经进入正规,一个月回去看一趟足够。 自打街头巷尾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许向华就蠢蠢欲动,想着找点事情做。目前这形势,买车做运输一两年内无法实现,根本买不到车。小本生意,他又没兴趣。 现在总算是来了个好消息,许向华顿时找到了可以为之努力的方向。 对此,许家康和许清嘉那是双手双脚赞成。 许清嘉望着精神奕奕的许向华,笑了起来。之前她就发现许向华有点无精打采,这会儿就像是被注入了活水,整个人容光焕发。有些人啊,就是生命不止,折腾不息,许向华显然就是这种人。 这会儿八0年代都还没到,局势尚且紧张,所以安安耽耽在农村搞种植养殖不失为一个好的致富路。再过两年,局势就会明朗起来,可以光明正大办厂。 到那时候,许向华也应该能积累下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正可以大展拳脚。 爷三个目光炯炯的看着秦慧如,似懂非懂的许家阳也跟着看过去。 被四双眼睛盯着,秦慧如哭笑不得:“我不是说了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没有那种,只有在机关工厂里正经上班,才体面的想法。不偷不抢靠本事挣钱,怎么就不体面了。 最近许向华提不起兴致,问他只说没什么,可她这个做妻子还能一点都察觉不到,遂跟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不过倒没想到他会这么果决的要辞掉工作,想辞就辞了吧。反正家里又不缺他那份工资,他高兴就好。 许向华得意忘形,伸手抱住秦慧如:“媳妇儿,我肯定会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啊哦。”许家康和许清嘉两重奏,许家阳慢了一拍,鹦鹉学舌,随即还天真的捂住了眼睛。 秦慧如红满脸通红,用力推开许向华。 许向华脸皮厚,不以为然一笑,曲起手指从大到小一人敲了一下:“哦什么哦。” 三个小的捂着额头继续笑。 许向华摇了摇头:“那明天我就去办离职。估计这一阵我多数时间得留在乡下。我不在,你们在家乖乖听妈妈话,知道吗?康子,我不在你就是咱家的顶梁柱了。” 许家康爽快点头,一脸的跃跃欲试:“四叔,你放心吧,我给你守好大后方,你放心大胆去干吧,等我放假了,我就过来给你帮忙。” 许向华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头发揉的乱糟糟:“读书不见你这么积极,这会儿你倒积极了,考到前十五,我就让你来帮忙。” 许家康估摸了下自己的成绩,顿时胸有成竹,做了个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许向华就去棉纺厂辞职,领导忙问为什么。 许向华便说他老母亲在乡下包了一座荒山,他要回去帮忙。许向华户口已经转出来,只能借孙秀花的身份承包。 最近土地改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领导岂能不知道,私下他觉得大有可为。所以也不再挽留,反正留了也留不住。 于是领导表示了真诚的惋惜,许向华办事稳妥,过来这一年多就没出过纰漏。修车技术尤其好,帮着解决了不少难题。 许向华笑:“小程已经能出师了,有他在没问题,我走了也放心。” 领导脸上带笑,小程是他表侄,跟着许向华学修车。许向华走了,小程刚好转正顶上:“都是你这个师傅教的好。” “是他机灵好学,”许向华笑着道:“我虽然辞职了,可时不时也会回来,我家人都在这。小程要是有什么问题,大可以来找我。” 领导顿时笑容更深,客套一番之后敲了章。 又花了几天的时间交接,许向华才离开棉纺厂,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三家村。 留在余市的许清嘉他们也陆陆续续的迎来了期末考试,随后就是中考,又过几天,便是万众瞩目的高考。今年高考比去年提前了小半个月,定在7月7号、八号到9号这三天。 许清嘉依旧拿回了第一名,让秦慧如喜不自禁。许家康刚好考了班级十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秦慧如都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不过这成绩显然比上个学期进步不少,照这趋势下去,考个好大学不是问题,还有两年呢! 许家阳也在托儿所拿了一朵好宝宝小红花回来,可把小家伙给乐的。 下半年,许家阳终于能上小学,秦慧如给他报完名,一家人收拾好行李回老家。 等到真正走的时候,多了一个拖油瓶——江一白。听说许家包了一座荒山,江一白好奇不已,就想去凑凑热闹,说来他还没正儿八经的在农村待过来着。于是歪缠着父母要去长见识,又去向秦慧如卖乖。 秦慧如便说只要他父母同意就行。 鉴于他这次中考成绩不错,进余高没问题,江平业和何云溪便同意了他这个要求,也是想着让他去下面看看也好。 江一白心花怒放,屁颠屁颠跟着他的好兄弟下乡体验生活来了。 一踏进三家村,许清嘉便发现,遇上的村民精神前所未有的亢奋。 保证国家的,交足集体的,剩下不管多少都是自己的,怎么不高兴,不干劲满满!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他们干嘛都看我啊?”江一白纳闷地摸了摸后脑勺。 许清嘉:“大伙儿都记得两年前你掉水里的英勇身姿。” 两年前江一白是坐着小轿车来的, 他们这儿一年到头都见不到汽车的影子, 尤其是江一白还掉水里了。哪能不影响深刻,时隔两年再见到他,还是跟他们一块儿回来的, 心里肯定好奇。 江一白的脸绿了, 他都快忘了这一茬,当年他可是成了落汤鸡, 还是带冰渣的那种。 正当时就有跟他们熟悉的人上来问了, 寒暄两句之后,眼神就往江一白身上跑,唉了两声:“这是不是前两年来过的, 住在牛棚里的那个……”赶紧把到嘴的牛鬼蛇神的儿子给咽了回去,这两年形势日新月异, 当年倒了霉的牛鬼蛇神, 都恢复了原来的身份:“那个人的儿子。” 许家康大大方方道:“大海叔,你记性真好,就是他。”许家康哥俩好的箍着江一白的肩膀:“那么巧, 搬到余市之后, 我跟他居然是一个学校的。”至于其他关系,就完全没必要说了。 “那可真是有缘分啊。”来人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当年许家康把快冻死的人, 带回家了, 关系好也正常。 这么寒暄了一路, 他们才算是回到了老屋, 从村口到这边短短一截路走了小半个小时。 江一白由衷道:“你们人缘可真好。”这一路遇到的村民都会热情地招呼两声。 许家康笑了笑,他们家在村里人缘本来就好。后来带着大家一块养兔子,他和许清嘉还专门回来教过大伙儿,养兔子这方面他们俩可是专家,自学成才的那种。 现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几十只兔子,即使规模没他们那么大,颗也时不时能吃口荤腥。这兔子就是繁殖精,只吃草就能长大,是个好东西。 因为这一茬,许向华在村里的威望比大队长都要高。 这次能顺利包下那片山,一来是没几个人有这个魄力一口气吞下一座荒山,二来一看许向华要,也就没人跟他争了。 “奶奶,我们回来了。”许清嘉欢欢喜喜的叫了起来,快步走向屋子。 满脸笑容的孙秀花从屋里走出来:“这一路坐车累了吧。” “许奶奶好,我叫江一白。”江一白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孙秀花定睛看他,笑起来:“真俊的小伙子。”白白净净高高瘦瘦,这城里人就是和他们村里人不一样。 孙秀花这是第一次见江一白,当初江一白过来的时候,她老人家扭着了腰躺在床上。 不过许向华之前跟她提过一嘴,这小伙子就是早年牛棚里那中年男人的儿子。许向华又说他爸妈帮了他们不少忙,现在住的那房子就是人家帮忙找的。 孙秀花自然热情招待。 江一白是个嘴甜的,一会儿说奶奶煮的糖水鸡蛋真香,过一会儿又说西瓜真甜,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 哄完老太太,江一白就迫不及待的要去巡山。 不得了了,他许叔现在是大地主了。当然这话他只敢在肚子里讲一讲。这时候地主什么的还是很犯忌讳的。 许家康比他更急迫,这一座山呢,能挣多少钱? 看着这两个猴急的,许向华好笑:“急什么,山在那又跑不了,先把行礼放房间。” 许家康应了一声,赶紧拉着江一白去放行礼。 许清嘉他们也去房间略作收拾。 这一次回来,他们暂住进了老屋。之前租出去的四间厢房都空了出来,许向华重新粉刷了一遍,当做暂时的落脚地。 租房的知青都选择了回城,一个不拉,包括那对小夫妻。据孙秀花讲,夫妻两没有离婚,约好回城之后想办法团聚。 再过两年形势就能好转,两人想团聚一点都不难,许清嘉由衷希望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放眼整个三家村,只有三个知青没走,都是在当地成家立业有儿有女的,其中两个在学校当老师,生活尚算稳定。 另一个是沪市来的男知青,家里来信跟他说,没他落脚的地方,这个男人当场烧了家信。 这次包干到户,他便说服了岳父岳母还有妻子,承包了村里那片池塘准备养鱼。 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许清嘉便把短袖换成了长袖,待会儿得在山上跑,日头毒,晒黑是其次,晒脱皮那就惨了。 “小清嘉,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嘛!”江一白对许清嘉的全副武装表达了嘲讽,长袖、草帽、水壶、蒲扇,她当郊游啊。 许清嘉翻了个白眼儿:“我可不像你这么皮糙肉厚,怎么晒都没关系。” “娇气。”江一白言简意赅的评价。 许清嘉反唇相讥:“我娇气,我骄傲。” 江一白还能说什么,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荒山,这座山以前就是大伙儿的柴房,没柴火了就上来砍,种新树这一茬却没人记得,以至于越来越荒。 眼下不只荒,还坑坑洼洼,那是开沟田挖水渠造成的。 许向华托着江平业的关系,找了个林业专家帮他规划了一下整座山。 向阳的一面,种上他们这的特产枇杷树,这种树易活,种下去到结果,三五年便够,长成后能结四十年的果子。再搭配一些杨梅树,也是四五年能结果。 背阴面也要种一些果树,主要是为了固土。那一片他规划用作养殖场。他不只要扩大猪和兔子的养殖规模,还想引进山羊,羊比猪和兔子更省心,画个圈放养就成。 剩下的空地,他会拿来种一些经济作物。再在裸。露地表上种牧草,一面防止水土流失、调节地温,一面提供草料。 许清嘉听得两眼放光,等弄好了,这就是一只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鸡啊。再过些年等大家有钱了讲究生活品质之后,还能做农家乐,采摘园。 许向华还指了指山脚下那块乱石地:“那块地没人要,我就要来做了你们奶奶的宅基地。等这边山上忙完了,咱们就造个小楼房,以后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还能建个作坊,做熏兔肉和香肠。” 熏兔肉灵感来源于许家康,这小子为了方便运输和保存,也是为了卖个更高的价格,很是费功夫琢磨怎么熏出来的兔肉更香,还专门跑去找人请教。 香肠则是因为许清嘉,这丫头爱吃,可外面买的不合她的口味,她就自己做。他闺女做吃的向来有天赋,做出来的香肠味道相当不错。做多了拿去集市上买,多是回头客。不过这个活计太费时间,做了几次后,两个小的就放弃了。 他们没时间没精力,许向华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初级产品和加工产品的利润不可同日而语。就像卖黄豆有利润,同样份量的黄豆做成豆浆豆腐之后,利润却能翻一倍不止。放在眼前的利润,干嘛不伸手拿。 许家康两只眼睛只剩下钱了,锃亮锃亮的:“四叔,你缺帮手不?”他鼓了鼓手臂上的肌肉:“会干活的那种。” 瞧他这财迷样,许向华他头上敲了下:“就这么点出息,现在你除了当苦力还能干嘛。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学好本事才能帮我大忙。要不是林专家帮忙,这一座山我有的头疼。种植间隔,哪些作物经济效益更好,更适合这里的水土,比老农都懂。还给我推荐了一种生长快的牧草,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人可是浙大毕业的。” 等手上的事情少一点,他也得买点书看看,书到用时方恨少。 许家康张了张嘴,可见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是真理。之前都是考大学,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考个好大学。 “爸爸,”许清嘉犹豫了下,问道:“这么多事,你打算请多少人?” 许向华便给他们算了起来:“养殖这块还是跟以前一样,跟你三伯还有再春叔家一块儿做。”当年多亏了两家人,养殖场才能做起来。不能进入正规了,他自己有了时间打理,就把人一脚踹开,太寒人心。 况且他自己不可能一直在村里看着,等形势好了,他肯定会离开。那么这个大摊子就需要可靠的人看着。许向党和许再春挺合适,一个是亲哥哥,另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哥们,都是踏实厚道人。把利益绑在一块,才能让他们全心全意的帮他。 “不过规模扩大后,他们两家人肯定忙不过来。再加上果林,农作物和作坊那边。怎么着也得再请个十个人。怎么了?”许向华发现许清嘉眉头拧了起来。 “雇人太多的话,会不会有人说咱们在剥削,是资本家。” 许清嘉挠了挠脑袋,彷佛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我之前听我们政治老师和语文老师闲聊过,说是《资本论》有个说法,大概意思就是,请八个帮手以下,算个体户。请八个人以上,就产生了剩余价值,就算剥削,就是资本家。他们说八个人以下叫做请帮手,八个人以上就叫雇工,是资本主义。” 政治语文老师当然是编的,但是那话不是她编的。是她一个爱扯题外话的选修课教授课堂上讲的。 他还戏称七上八下政策,过了八就得下来。 开放初期,雇工这块是空白。因为都是小本生意,一家人就忙得过来,不需要请帮手,就算请,一两个也就够了,顶多三五个,掀不起浪花。 过两年,一部分人规模扩大,雇的人也越来越多,然后就捅了一些人的肺管子。八十年代初为了雇工人数的问题,一群经济学家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搬出了《资本论》,七个工人还是八个工人一度成为个体户和私营业主的唯一标准。 后来打破雇工上限的个体户越来越多,可争议一直没断过,直到八十年代后半段才消失。 枪打出头鸟,这会儿可是七十年代末。钱少挣点没关系,人最重要。 许清嘉仰头看着敛起笑容的许向华。 许向华拧了拧眉头,揉揉许清嘉的脑袋,看一眼江一白:“晚上打个电话给你们江叔问问看。” 生产队刚刚装了电话,凡是被选作试点的公社,每个生产队都装了电话,以便上头及时了解情况。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接到许向华电话的江平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许这家伙, 实在够能折腾的。他以为许向华回去承包荒山搞种植做养殖,请自家人帮个忙再请两三个帮手也就差不多了,哪想这家伙还要开作坊做熏肉做香肠。 “老许啊, 你这步子, 别迈的太快。”江平业语气认真,走到政策前头, 也许是打破壁垒的勇士, 也有可能成为烈士。 许向华有家有室又不缺钱,江平业觉得他还是稳妥些好,没必要在这方面急功冒进。 江平业想了想, 肯定了许清嘉关于雇工最好不要超过八个人的说法。《资本论》中明确划分了小业主和资本家的界限,雇工超过八人, 便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 是剥削。 “所以我建议你把帮工数量控制在八人以下,最多七个人。还有要是可以,你尽量请自家人。这样就算有人拿你雇人来说事。也能含糊成自家人帮忙。” 他想把许向华树立成勤劳致富的正面典型, 可不是让人树成资本主义反面典型的。 许向华轻啧一声, 七个人啊,那么一大摊子事,怎么忙的过来。难道把作坊停了, 可他觉得最挣钱的就是作坊来着。一想到要放弃这一块的利润, 许向华就觉得心疼, 丢了一麻袋钱的感觉。 七个人, 许向华顶了顶牙齿,他再好好想想。 江平业与何云溪又和江一白说了几句话,听着儿子那快活的声音,就知道他乐不思蜀了,叮嘱几声便挂了电话。 “爸爸,江叔叔怎么说?”许清嘉问起来。 许向华笑了下:“你江叔叔也说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超过八个人。” “那叔,咱们还是听江叔叔的建议吧。”许家康想挣钱,做梦都在想,可比起挣钱,当然是家人的安全更重要。 许清嘉点头附和,万一被人当典型处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眼下这局势没办法,只能带着镣铐跳舞。 知道两个孩子担心,许向华便笑道:“别瞎担心,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嘛。” 许清嘉心道,您不是乱来的人,可您胆子大啊,之前那种形势都敢投机倒把。 事实也证明,许向华并没有因为八个人的雇工限制而放弃了他的作坊计划。他把原计划中安排在养殖场的八个人精简到二个,只需要他们喂饲料清理圈窝,至于最费人手和时间的割草。 到时候,他就在山下竖一块牌子收购猪草青草,不愁没人来卖。随处可见的东西能卖钱,对村民而言好比天上掉钱。甚至可以找个脑子活的,专门收购草料卖给他。 这样一来人手勉强算是够了,一开始规模也没法做的太大,等到第二年再看形势。人手不足这个问题,他就不信只有他会遇上,这么大个国家,那么多人,肯定有人会过界,到时候国家总会给出相应对策。 知道许向华的打算之后,许清嘉只剩下叹服的份了,就许向华这挣钱的劲头,她做不成富二代简直没天理。 七月中旬,秦慧如便要走了。她现在跟着一位教授做古典文学方面的课题。那位教授是一位十分端庄严谨的老太太,颇为喜欢能沉下心来做学问的秦慧如。 古典文学枯燥,实用性上又不强,系里很多学生都是没考上心仪的专业,无奈之下被调剂过来的,不免静不下心来钻研,愿意钻研的秦慧如可不就入了老太太的眼。 江家父母本想让江一白跟着秦慧如回来,打扰人家一个星期还不够啊,难道想在那过完整个暑假。 江一白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他已经不可自拔的被许清嘉做的麻辣小龙虾俘虏,觉得自己之前那十五年简直吃大亏了,居然从来没吃过。因此他在电话里毅然而又决然地拒绝了他爸妈的召唤,打定主意过完暑假再走。 何云溪:造孽哦,生了这么个吃货儿子。 吃货不仅仅会吃,还表示愿意帮忙干活抵饭钱。 这么大个小伙子摆在这儿,还有一把子力气,许清嘉怎么会浪费送上门的劳动力。尤其这劳动力还不免费,吃了她那么多小龙虾,还要跟许家康抢,他们不是好哥们吗?这真是塑料花一样的友谊。 于是为了每天一盘麻辣小龙虾,江一白被许清嘉指使的滴溜溜转。 大热天的熏兔肉,要不是夏天不能做香肠,许清嘉还打算指使他洗肠衣,那可是个辛苦活。 等熏好的兔肉和猪肉,加起来有四个箩筐之后,他们就问村里借了驴车,打算去县里卖。包干到户之后,队里的东西都分了下去,仅剩下几样不好分的,还留在村委这边,就像这辆驴车。谁要用都可以来借,五毛钱半天,一块钱一天,交的钱入公账。 许家康之前就学会了赶驴车的技能,所以他们连赶车的师傅都不用请。江一白还是第一次坐那么拉风的驴车,满脸的新奇,等他被颠的七晕八素之后,就只剩下趴在那苟延残喘的份了。 他的小兄弟许家阳还坐在边上笑话他:“小白哥哥真没用!” 江一白无言以驳。 许清嘉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让你别来的,你偏要来。” 江一白拿眼白看着她。 许清嘉回以灿烂笑容。 江一白哽了下,扭过头,留一个后脑勺给她。 许家康看的好笑,抖抖手里的小皮鞭:“啥时候我们村里能有个拖拉机?”他们公社下面的姚家村就有一辆拖拉机,当然这多亏了那位在坐牢的姚书记的福。 许清嘉晃了晃脚丫:“等到明年秋天,大家卖了粮食,村里就有钱了,指不定就能买个拖拉机。” “那感情好,以后进城办事能方便不少。”公交车固定早晚一趟,其他时间进程要么骑自行车,要么赶驴车,再不行只能走路,来回一趟最少两个小时还累人。 说话间就到了城里,眼下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许清嘉他们那个小院子前头的那条街。 他们到的时候五点多,正是太阳下山,工厂下班的时间,街上行人越来越多。 不管卖没卖完,都不用冒夜赶着回家,直接在小院里住一晚就成。所以房产多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 几个人麻利的把肉搬下来,许家康再把驴车赶到小院里。 许清嘉拿着一块兔肉和一块猪肉进了厨房,切成指甲盖大小的肉丁,放在盘子里让人试吃。 摊子摆好后,许清嘉就回去做晚饭了,许家阳乐呵呵的前面跑跑,后面跑跑,跑得不亦乐乎。 这年头路上车少,还多是自行车,何况许家阳都七岁了,所以许清嘉也没管他。她打算做个面疙瘩汤,正在和面,许家阳突然跑了过来:“姐姐,二哥和人吵起来了。” 许清嘉一惊,连手都顾不上洗就快步赶了过去。许家康脾气好,轻易不会动气,人又会来事,她还真没见过他和谁吵过架。 等看清那所谓和许家康吵架的人后,许清嘉眉头轻轻一挑,居然是许家文和袁秀芳。 自打去年夏天见了一回就没再见过,也不怪许家阳不记得许家文,他这都两年多没见过这人了,怎么可能还记得。 许清嘉打量许家文,一年不见,整个人看起来阴郁不少,眉头微微皱着,嘴角下沉,看起来有种淡淡的阴沉感。 目光又落到他旁边的袁秀芳脸上,这姑娘一脸的愤懑不平,再看许家康,吊儿郎当的笑着,显然心情不错。 袁秀芳气咻咻的瞪着许家康,越想越气不过:“你在这摆摊不就是做生意的吗?为什么不卖给我们?” 许家康嘴角一撇:“我说大姐,你哪来这么厚的脸皮。”他声音高了三度:“你去年举报我们,害的我弟弟的兔子被投机办没收的事,你就真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是爱挣钱,可也不是谁的钱都愿意挣,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肉进了许家文的肚子,想想就不得劲。 许家康愉快地决定,暂时忘了顾客是上帝这句话,这两人还不够格做他的上帝。 举报两个字一出,瞬间四周的人都看了过去。之前私下买卖虽然是被禁止的,可谁还没偷偷去黑市上买点东西,互惠互利的事。被投机办抓到,只能自认倒霉,可这举报又图个什么。 这姑娘怎么这么厉害,举报就算了,居然还有脸再上门买东西! “你们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我举报你们哪里错了?”被各种目光盯着的袁秀芳怒声道,话音未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不善,袁秀芳不禁有点发怯。 “这投机办工作人员的女儿思想就是端正,我们这些人就是比不上。”许清嘉笑眯眯的,说地这么义正言辞,还不是为心上人报仇。 她听范大娘说过一嘴许家文的事,范大娘的儿子高考也失利了,跟许家文袁秀芳在同一个复读班里。 范大娘知道他们跟许家文的关系,她又是个爱说的,所以遇上了总会忍不住嘀咕两句。比方说,许家文和袁秀芳在处对象,袁家父母也同意了。袁家父母都是投机办的工作人员,袁秀芳是独生女。 听说之后,许清嘉还心道了一句,许家文好手段啊! 听到投机办三个字,摆摊人的目光顿时不同了。这会儿就敢来摆摊做生意的,多半之前没政策之前也偷偷摸摸在黑市上混过。 投机办和他们的关系就好比老鼠和猫,你说能不讨厌吗?尤其部分投机办的工作人员,那个趾高气昂,没收罚款不算,连推带搡跟教训孙子似的骂人。 “一口一个挖墙脚的,我们靠自己本事吃饭,到底怎么挖墙脚了。倒是某些人,把本该充公的东西拿回自己家,那才是挖墙脚吧。”有人阴阳怪气的看着袁秀芳。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他们暗地里那些勾当。 袁秀芳脸色一僵,觉得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带着勾子,刮得人脸疼,她不由自主的往许家文背后躲了躲,扯着他的衣袖道:“阿文,我们走。” 许家文所有的注意力却都在许家康和江一白身上。 他当然记得江一白,当年许向国就想让他借着许家康跟那边通信的契机,拉上关系。许向国说那个姓江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可他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家里接二连三的发生大事,这件事自然也被他抛在脑后。 万万没想到许家康竟然跟江一白一直有联系,看起来关系还相当不错。 许家文眼底闪过讥讽之意,许家康向来识趣,打小就知道巴结四叔。还厚着脸皮一路从农村跟到了县城,又跟到了市里。听说还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他算是快熬出头了。 眼下还和这个来历不简单的江一白关系不错,许家康这巴结人的本事,高啊,他自叹弗如。 深深看一眼许家康,许家文抬脚离开。 许家康挑了挑眉,讥讽,讽刺啥?讽刺他做买卖丢人,觉得他丢人,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吃软饭的小白脸! 许家康切了一声,不无鄙意。 “你对头?”江一白摩拳擦掌:“要不要揍他一顿?” 许家康没好气:“揍你个大头鬼,你以为你是流氓啊!” 江一白悻悻:“我这不是帮你出气吗?” 许家康嘴角一翘:“过得比他好就是最好的出气方式。”他瞅着许家文这阴郁的模样,八成高考又没考上,落榜好啊,最好等他考上的时候,许家文还没考上,气死他!这般一想,许家康顿时更加有动力考大学了。 袁秀芳惴惴不安地看着板着脸的许家文:“阿文,你是不是生气了?”她懊恼的绞着手指:“我不该去买肉的。”要不也不会被奚落了一顿。 她不是没犹豫过,可一条街上就他们在卖肉,她就想买一些给许家文,熏好的肉蒸一下就能吃,十分方便。哪想许家文的堂弟,有钱都不挣,这些人不是最见钱眼开的。 平复好心情的许家文缓了缓脸色,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想买来给我补身体。” 袁秀芳如释重负的一笑,也有了说话的兴致,纳闷:“他们好歹是城里户口了,你叔叔开货车,你婶婶还是大学生,条件也不差啊。他们怎么还要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也不嫌丢人。” 父母都是投机办的,袁秀芳自幼就被教导,做买卖那是丢人现眼的事,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哪怕现在政策允许了,她也觉得这是上不得台面的营生。只有那些没本事的无业人员人才会摆摊做生意。 许家文动了动嘴角,谁知道啊。他听说四叔在乡下开养殖场发了财,这世上就有那么些无聊人士喜欢往人伤口上撒盐,他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好心好意’来告诉他。 谁知道许家康他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出来给人点头哈腰的赔笑。 瞥一眼袁秀芳寡淡的脸,许家文握了握拳头。 “你怎么过来了?”许家康瞅着许清嘉还沾着面粉的手,奇怪。 许清嘉点了点许家阳的小鼻子:“还不是这家伙谎报军情,说你和人吵起来了。” 鼻尖一点白的许家阳茫然的歪了歪脑袋:“那个姐姐气得鼻子都歪了。” 许清嘉在他白嫩嫩的脸上划了三道:“下次等你哥鼻子气歪了,你再来告诉我他跟人吵架吧。” “能把我鼻子气歪的人还没出生。”许家康耸了耸肩,又坏心眼的提醒许家阳:“阳阳,你姐都把你画成大脸猫了。” 许家阳一抹脸,鼓了鼓腮帮子扑向许清嘉,要抹她脸上。 要不是怕事后报复,江一白都想帮他小朋友的忙,然而摄于许清嘉淫威,他只能暗搓搓的加油。 “这姐弟俩是闹什么呢?” 抓着许家阳的许清嘉听着声音抬头,果然是笑容满面的范大娘,遂喊了一声:“范大娘好。”又拍了怕许家阳:“好了,姐姐晚上给你做鸡蛋糕好不好?” 许家阳这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投降条件,可还是不忿:“姐姐欺负人。” “谁让你是最小的呢!” 许家阳认真的考虑了下,哥哥欺负他,姐姐也欺负他:“我要让妈妈给我生个弟弟,然后我就可以欺负他了。”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忙端起脸,一本正经地对他竖了竖大拇指:“阳阳真聪明,回头你好好跟爸爸妈妈去说,知道吗?” 许家阳严肃点头。 “傻小子,你爸爸妈妈要是生了弟弟妹妹,你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可就不疼你了。”范大娘随口逗许家阳。 许家阳一愣。 “怎么会呢?”许清嘉安抚的抓着许家阳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放缓了声音:“大娘逗你玩的,我们阳阳这么可爱,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怎么会不疼你,阳阳可是咱们家的小宝贝。” 别以为小孩子不懂,小孩子最敏感,并且容易把别人的无心之言当真。 眼见着范大娘还要开口,许家康连忙问道:“范大娘,阿伦哥考得怎么样?” 有关宝贝儿子,范大娘哪还顾得上逗许家阳:“就考了个大专而已。”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年头能考上大专,那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事了。 “大专不是挺好的,还能早一年毕业,早点孝敬您。”许家康捧场,又赶紧问哪里的学校,什么专业,省得她嘴里没把门地逗小孩。 那厢许清嘉也带着许家阳走了,范大娘没恶意,他们就是习惯了这么逗孩子,跟他们说也没用,自家小孩他们都这么逗。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范大娘特有的大嗓门:“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老师,我这不就来跟你们买点熏肉,送礼也拿得出手。诶,许家文又落榜了,你们知道吗?” 许清嘉脚步一顿,还真落榜了。 天黑了后,许家康和江一白才回来,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肉,明天早上应该能卖掉。 一边吃面疙瘩,许家康一边把从范大娘那听来的消息告诉许清嘉:“许家文这次考得比范伦分还好,不过离着他填的志愿还是差了一截,所以又没考上。” 许清嘉筷子一顿,这种郁闷不亚于离分数线只差一分,有那么一瞬间,许清嘉都有点同情他了。复读的压力非比寻常。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想想他干的事,那点同情霎时不翼而飞。 “他还要复读吗?” 许家康:“读啊,他不考大学还能干嘛?” 觉他笑容有点古怪,许清嘉疑惑:“还有什么事儿?” 许家康一挑嘴角,眼底含着淡淡的嘲讽:“袁家要求他入赘。”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袁家同意袁秀芳和许家文的事情, 那也是无奈之举。 他们都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袁秀芳竟然在和许家文交往。一开始袁秀芳还不承认, 直到他们说要去学校了解情况。袁秀芳才说实话,原来他们去年夏天就在一起了,这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 袁秀芳一叠声为许家文辩解, 可她越维护, 袁家父母却发觉得许家文不是个好。瞧他把女儿给迷得,五迷三道了都。 袁家父母哪能眼看着女儿泥足深陷, 能那么干净利落跟亲生父亲断绝关系的人, 必然薄情。 哪怕袁秀芳对他们说那是他母亲刘红珍逼迫他做的。 可袁父又不是傻的,许家文说什么就信什么,他好歹也是投机办的一个小领导, 自然会暗中打听消息。他甚至还还托人去三家村打听了一下,打听来的消息让袁父心沉甸甸的。 袁父把打听来的消息毫不保留地告诉袁秀芳, 然而袁秀芳却说都是别人误会了许家文, 还找各种理由为许家文解释。不管他们怎么劝都没用,反正她就是认定了许家文被人错怪。在她眼里许家文千好万好,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完美无缺的男人。 也不知许家文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眼见着讲不通道理, 袁家父母也不讲道理了,勒令她跟许家文断了联系。甚至向学校里面请了假,把她关在家里复习。 哪想袁秀芳居然翻窗户跑了出去, 他们家可是在三楼, 知道之后, 袁家父母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近五十的岁数了, 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女儿,那真是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被摔了。 袁母只能认了,不认等着袁秀芳再干出傻事来,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用活了。 可袁父不认啊,许家文薄情寡性至极,作为父亲怎么舍得把女儿交给这种男人。 哪想找到袁秀芳时,她跟他们说,她已经是许家文的人了。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袁父都想把许家文给生吞了,可女儿一颗心一个人都是他的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袁父把许家文叫过来打了一顿,然后让他写下保证书。一满二十周岁就和袁秀芳结婚,还要入赘他们袁家,并且写明他们袁家资助他读书的事。 吃着他们家的,喝着他们家的,入赘天经地义。以后有他们两口子看着,总不至于让女儿受委屈。 再有许家文要是发达了想一脚踹开袁秀芳,有这份保证书在,他就能让许家文身败名裂。 许家文还没反应,袁秀芳倒是跳起来嚷嚷他们侮辱人了。 要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袁父袁母都想打死这个蠢货,这份保证书还不是为了保护她。 袁母硬是把袁秀芳扯回屋,连哄带骗,说什么许家文长得好,读书好,以后上了大学肯定有年轻漂亮家世又好的女同学追他,万一他变心了怎么办? 袁秀芳嘴里说着许家文不是这样的人,语气却不再那么坚定。 袁母趁热打铁,举了个身边的变心例子,把袁秀芳吓到之后又激将,要是许家文真的喜欢她,为什么连这些条件都不答应。到了年纪跟她结婚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入赘,许家文已经跟父亲断绝关系,母亲带着弟弟改嫁,他已经没家了。可他们家就一个女儿,不入赘的话,他们两口子老了以后怎么办? 又哭诉:“你以前不是说,将来不会嫁出去,会留在家里陪我们的,原来都是骗我们的。” 接着再哭:“只要他对你好,那份保证不就是一张废纸,他为什么不敢答应,还不是存了小心思,不想跟你过一辈子。” 袁秀芳败在袁母眼泪攻势之下,没了袁秀芳挡在前头,许家文自然只能写下保证书,把自己卖了。 不卖不成,不说他的钱所剩无几。他要是不肯写保证书,他和袁秀芳可能得散了,袁家父母还会报复他。他无依无靠一个人,怎么跟袁家这条地头蛇斗。 许清嘉他们可不知道事情的经过这般跌宕起伏,四个人高高兴兴吃完面疙瘩。许家康和江一白石头剪刀布,江一白惨败,认命地去了厨房刷锅洗碗。 凉风习习,四个人坐在院子里吃着西瓜吹着牛。 到了八点半,洗漱,回屋,睡觉。 一大早,许家康就把江一白从床上挖了起来赶早市,怎么可以他忙死忙活,他大爷似的躺在这里睡觉! 被拉起来的江一白愤愤不平,扯着嗓子喊:“小清嘉。” 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小子,最后两个字变成了呜咽,捂着他嘴的许家康理所当然道:“让他们再睡会儿” “偏心!”江一白伤心欲绝的控诉许家康。 “废话,那是我弟弟妹妹,你是我谁。”许家康说的坦坦荡荡。 “我不是你好哥们,肝胆相照的那种。” 许家康耸了耸肩,转身拿牙杯:“你不知道好哥们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吗?” 江一白当场表演了个,中箭倒地不起,啪一下又趴回床上了。 许家康听到动静回头,一脚踹他屁股上:“起来,再不起来,我把你裤子扒了,你就在床上躺一天吧。” 气得江一白哇哇大叫:“简直就是黄世仁。” “杨白劳,快起床干活。”许家康压粗声音,摆出恶霸款。 两人斗着嘴出屋,一抬头就看见拎着两个保温桶,从外面进来的许清嘉。 沐浴在阳光下的小姑娘粲然一笑:“早啊。”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我买了馄钝、鸡蛋还有肉包子。” “小清嘉你真是太贤惠了!”江一白觉得此刻的许清嘉浑身冒着金光。 许清嘉懒得理这个戏精。 许家康接过保温桶:“卖早饭的人多吗?” 许清嘉:“就三个摊子,主要卖杂粮粥杂粮饼窝窝头,就一家有点儿细粮,喏,我都买了点。”虽然现在物资还不丰富,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有门路的人。 三个人坐下吃早饭,许家阳还在睡。 吃完早饭,便出摊,虽然现在大家收入都不高,可一个县城,消化百来斤肉不是问题。且熏肉耐储存,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怕放坏了,所以都是三五斤的买。 最后那六十斤熏兔肉和熏猪肉,许家康不卖了,刚刚赶到的大妈一叠声要求卖他两斤。 她答应了孙子买肉给他吃,可她运气不好,轮到她肉站的肉刚好卖完了,正懊恼着,拎着肉回来的老邻居告诉她,南街那有人在卖熏肉。 大妈这不赶紧过来了,哪想正遇上许家康收摊。 听说是给孩子吃的,许家康便卖了两斤兔肉和一斤猪肉给她,大妈手上的钱也就够买这三斤肉了。 大妈虽然心疼,可也知道这肉不要票又加工过,比肉站贵一点正常,所以还是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买了肉,要不下次可未必还能买到。 收了摊,拎上剩下的熏肉和八只肥兔子,他们去邮局找许芬芳。这些东西一部分是邮局员工预定的,一些是他们给许芬芳带的。 说来今年的高考许芬芳再度落榜,今年分数差得更多。一而再再而三,这一回许芬芳淡定极了。 她已经坦然接受,大学不是菜园子里的大白菜,谁想摘都能摘,她就是那个没本事摘的。努力三年尽够了,没什么可遗憾的。所幸她还有一份邮局的工作,好好干也不差。 看着侄儿们,许芬芳奇怪:“不是说明天到的?”自打三家村装了电话,联系就方便多了。 “明天村里要用驴车,我们就提前进城了。”许家康看一圈。 一圈人也在看他,确切的说是他背后的篓子。 许家康:“叔叔阿姨们预定的肉我都带来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 “来,喝点水。” “吃点糖。” 七嘴八舌的声音将几人包围,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麻溜的付钱拿肉拿兔子,没一会儿功夫,篓子就空了,剩下七斤肉和两只肥兔子,这是给许芬芳的。 “之前拿过来的都还没吃光,怎么又拿这么多来。”许芬芳嗔怪,自打她哥开了养殖场,他们家就没缺过肉。 许清嘉便笑:“那姑姑每顿就多吃点,多长点肉。” 许芬芳捏了捏她的脸:“瞧你这瘦的,你也该多吃点,多长点肉了。”,许清嘉摸摸脸:“我每天都在吃,可我就是胖不了。”为她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点个赞。 那边江一白没忍住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腰,顿时垮了垮脸,他觉得这半个月,自己胖了一圈还不只,许清嘉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说着话,许芬芳去自己办公室拿了三版邮票出来:“这是新下来的邮票,挺好看的。” 许清嘉笑眯眯的接过来:“谢谢姑姑。” 见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许芬芳嘴角扬起。人家小姑娘喜欢头花漂亮衣裳,偏她侄女喜欢花花绿绿的邮票。这年头饭都不吃饱,谁还集邮啊。 不过许芬芳也知道四哥家条件好,就是许清嘉自己也是能挣钱的,既然喜欢,集就集呗。 每次娘家送过来的东西都不收她钱,她只能给侄子侄女买点衣裳什么的,再多给她留两套邮票,要不心里过意不去。 她哪知道,她侄女儿不是爱好邮票,她是爱好钞票。 许清嘉喜滋滋的摸着手里的邮票,这套邮票的价值她不知道,不过收集一下总没错的。 作为一个门外汉,她只知道大名鼎鼎的第一版猴票,人称金猴邮票,货真价实的金,一套邮票就是一套房。 有个在邮局的姑姑,天时地利人和,到时候她肯定能买到不少,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据说当时刚推出来的时候,无人问津,很多邮政系统的人都被分摊了任务指标,最后只能自己掏钱卖下。 许清嘉心想,千万不要勉强,放着让她来。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从邮局出来, 他们又去了百货商店买烟酒。眼下一群人在山上忙活, 除了工程队还有热心的村民,许向华当然要有所表示。 这工程队,是他们本县一个出名的穷生产队的青壮力组成的。政策开放没多久, 他们就成群结队出来给十里八乡造房子打井, 反正能干的都干,老实勤快, 干活麻利, 很受好评,这次就被许向华请来挖沟渠。 早就得到许芬芳电话的周红军出来接了他们,带着他们去买了烟酒, 临走又塞了一兜水果罐头和两斤荔枝给他们。 荔枝是今天运来的,量不多, 他们内部人员就给买走了一半。周红军买了四斤, 想多买点也不成。剩下的摆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这东西在他们这稀罕,一个夏天都见不到几回。 婉拒了周红军吃完午饭再走的好意,一行四人赶着驴车回了村里。 一直到八月, 山背面的新养殖场才算是建好了。不过开沟田挖水渠工作量大, 要到秋天才能完工,这倒不着急,大夏天的本来就没法栽树播种, 秋天完工正好赶上最后一波撒种。 回来探亲的许向军望着大变模样的荒山, 只能说许向华胆子大。 他六月底才从边境撤退, 整个七月都在各种开会总结, 忙了一个月。上头总算是给他们放了探亲假,让他们回家探亲。 这一次他有三十天的探亲假,刨掉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能在家待小二十天。 许向军又看一眼旁边的许向党,较之两年前,老三整个人都自信开朗不少,钱是人的胆,诚不虚言。 兄弟三个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头。 大人在前面说的融洽,几个孩子就有点泾渭分明了。这次回来,许向军只带了许文诗和许家磊,文婷没有来。 孙秀花总算是给许向军的一个好脸色,算他识相,她说了不认那个儿媳妇,就是不认。 山路崎岖,尤其是对没怎么走过路的人来说。 江一白刚来的时候就吃过苦头,不过眼下,他已经如履平地。许家磊大概是遗传了许向军的天赋,腿脚利落的很,还能跑两步去旁边摘野草。 许文诗就不如弟弟了,走的小心翼翼,她一看就是那种很文静的女孩子,很少出去乱跑。 许家康溜溜哒哒的走在前头,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打打闹闹地许家阳和许家宝,等他们跑远了,就喝一声喊回来。 至于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压根就不想来,可四叔给他打了个眼色。没办法,只能顶着大太阳来爬山,一群小的呼呼啦啦跟了上来,还是许清嘉最机灵,躲在家里做饭。 许文诗看了看轻松自在的许家康,又看了一眼跑去摘野花的许家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继续爬山。 江一白正好奇的打量着许向军一家子,许家康的事,他爸妈跟他说过几嘴。许家康的爸爸在新疆当兵,重新在那边娶妻生儿女。许家康则被留在了老家,后来为了进城,过继给了许叔。 要不是许家康喊着四叔四婶,很多人都以为他是许叔家亲生的。看平时相处,跟一家人也没两样了。 不跟着亲爹生活,跟着叔叔过日子,还夹了一个后妈在里头,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里面有隐情。他妈特意叮嘱他别在许家康面前提这种话题,也别瞎问。 其实要不是许向军回来探亲,江一白都快忘记这一茬事了。眼下人一来,他便有点压不住好奇心。许家康和他爸还和亲弟弟亲妹妹感情显然一般。 不经意间看向许文诗,正好看见她脚上一个打滑,尖叫起来。 江一白抢步过去,险险把人扶住,这种地方摔一跤磕破皮是小,滚下去可不得了。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江一白看着脸色发白的许文诗。 许文诗惊魂未定,对上江一白帅气的脸庞,脸上突然恢复了一点血色。 江一白只当她缓过劲来了,顺势放开手,想了想,把自己手里拿来玩的树枝递给她:“拿着这个,好走路一点。” 许文诗愣愣接过树枝,讷讷:“谢谢你啊。” 江一白笑了下,露出一排大白牙。 “怎么样,有没有崴到脚?”闻声绕回来的许向军担忧的看着女儿。 许文诗摇了摇头:“爸,我没事。” 看着许文诗额头上的汗珠,许向军道:“要不你先回去?” “不用,爸我真没事。”许文诗举了举手里的树枝:“我有这个。” 许向军笑了下,侧身对江一白道:“小同志,刚才谢谢你了。” 江一白摸着后脑勺笑:“没事,叔叔不用客气。” 许向军一笑,带着许文诗走到前面去,光顾着和兄弟说话,倒是忘了女儿体力不好。 许文诗回头对江一白腼腆地笑了笑。 跑到边上玩的许家磊跑了过来:“姐,你没事吧?” 许文诗摇头,叮嘱:“你别乱跑,小心摔了。” 许家磊却是双手扯着脸皮做个鬼脸:“姐姐才要小心呢,我才不会摔跤。”说着就跑一边找两个小堂弟去玩了。 一圈参观完,也到了饭点,一行人回到老屋吃饭。 吃完饭,江一白就叫嚷着要去钓龙虾,现有的龙虾快吃完了,再不钓,可就要断粮了。 “你怎么还没吃腻啊!”许家康嫌弃得不行。 江一白严肃脸:“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吃腻。” 许家康懒洋洋地往竹摇椅上一躺,大老爷一般挥挥手:“你们去吧,我要睡个午觉。” “说好了的,不出力的不许吃。”说着江一白招呼上许家武几个,钓龙虾去了。 许家磊从来没钓过龙虾,好奇的不行,颠颠跟上。 许文诗犹豫了下,戴上帽子跟着出了门。 许清嘉目送一群人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出门,觉得都是一群吃饱了撑的。只是没想到许文诗也会凑这个热闹,觉得出去了她肯定马上会回来。 哪想许文诗不只没半路跑回来,之后还天天跟出去钓龙虾,人很快就晒黑了一圈,且乐在其中的模样。 钓龙虾真这么有魅力,许清嘉想不明白了,主要是她觉得许文诗文文静静的,不像是喜欢这种活动的人。 一个星期后,许清嘉才恍然大悟,不是钓龙虾有魅力,而是人有魅力! 许文诗这是看上江小白了,厉害了江小白,这才几天啊,就迷倒了一位小姑娘。 许清嘉咔嚓一下切开西瓜,一边回忆着许文诗看江一白那含羞带怯的眼神,一边手脚麻利的把西瓜切成一块块,然后放到竹编里。 随后又把沾了果汁的砧板和到拿到后院冲了一遍,免得招蚂蚁。 洗完回来,就见许文诗端着竹编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了她,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把西瓜端出去。” “我来吧。”许清嘉笑。 许文诗看了看她:“挺重的,还是我来好了。”说着已经走向前院。 拿着砧板和刀的许清嘉能怎么办,只能赶紧把东西放回厨房,然后跟着去了前院。 一踏进前院,扑面而来就是滚滚热浪,许家康带着一帮弟弟还有为了麻辣小龙虾卖身给他的江一白正在熏肉。整个院子都是肉香和松香,松木枝条熏出来的肉格外香。 许文诗杨声:“吃西瓜了。”。 几个小的欢呼一声,立刻冲了过来,一人抓了一块往嘴里塞,刚从井里拿出来的西瓜,又冰又凉,舒服极了。 许文诗鼓了鼓气,走向满头大汗的许家康:“哥,吃块西瓜解解渴。” 摆弄着柴火的许家康头也不抬:“不用。” 许文诗顿时泄了气,不可自抑的升起失落之感。回来这几天,许家康对他们一直这样,没有恶言相向,但也没有笑脸,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然而对上别人,他便春风满面,尤其是许清嘉姐弟俩,耐心十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把许家阳扛在肩膀上转圈圈,逗得许家阳兴奋尖叫。 压下心底的失落,许文诗整了整神色,转身走向江一白,拿了一片大西瓜递过去:“西瓜你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 江一白觉得自己都快被熏成人肉干了,钱果然不是好挣的。他一把接过西瓜,张嘴就是一大口,舒服的喟叹一声,才想起来道谢:“谢谢啊,我都快热死了。” 许文诗抿嘴笑了起来:“这里还有,你慢慢吃。” 站在后面的许清嘉挑了挑眉头,还别说江一白这名字绝对没起错。晒了这一个月,许家康黑了好几个色度,就是她这个能不往外跑就不跑的,也黑了一圈,可江一白只稍微黑了一点,绝对的天赋异禀。 他五官生得帅气,笑起来阳光感十足,再配上这小麦色的肌肤,魅力值破表。许清嘉觉得他进了高中之后,会比初中更受欢迎。 许文诗的眼光倒是还可以,可惜又差了一点点。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有透过江一白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看清他逗比的内涵。 还有江一白,白瞎了这张聪明脸,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估计他的聪明全部都用到读书,还有维持自己校园男神的人设上了。 许清嘉心里好笑,转身回去把吊在井里的绿豆汤提起来,搬到堂屋之后,敲了敲锅子,吆喝:“刚从井里提上来的绿豆汤,有没有人要?” “姐姐,哥哥要一碗绿豆汤,不要豆子。”啃得满脸都是西瓜汁的许家阳屁颠屁颠进来传旨 。 许清嘉把粘到鼻子上的西瓜籽儿擦掉,问他:“你要不要来一碗?” 许家阳毫不犹豫的摇头:“我要吃西瓜,西瓜比绿豆汤好吃。”说着,咔嚓咔嚓几大口,啃完手里的瓜,扭身跑去许文诗那拿第二块。 哪里不好喝了,许清嘉给自己舀了一碗,又甜又凉,甭提多好喝了,不识货的小东西。 “小清嘉,给我来一碗,不要豆子只要汤。”院子里的江一白大声喊话。 许文诗咬了咬唇角,把装着西瓜的竹编放在小凳子上,转身去了堂屋。 刚舀出一碗绿豆汤的许清嘉看她这架势就是进来端绿豆汤的。她要是给江一白端没问题,反正这家伙缺心眼,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许文诗的少女心事。 可要是给许家康就有问题了,她端过去的,许家康真能不喝。 “诗诗姐,工地那边的水估计喝完了,你帮我拎两把热水壶过去好不好?”许清嘉笑眯眯的拜托。想干活可以,家里多的是活。 山脚下正在盖小楼和作坊,以后回来他们就不必住老屋。许向华和许向军都在那边帮忙。 孙秀花则带着许家武和许家双去铁山监狱看许向国去了,再不争气也是亲儿子亲爸。 许文诗怔了下才应了一声:“我待会儿就拎过去,”说着已经端起了那碗打好的绿豆汤,又盯着许清嘉手里的勺子,等着她打第二碗。 许清嘉看明白了,她是想江一白一碗,许家康一碗。一个是想缓和关系的兄长,一个是心上人。 许清嘉真想告诉她,江一白就是个缺心眼,这么迂回委婉,估计等她回新疆了,人家都没琢磨过味来。 至于许家康还是放弃吧,隔着一个文婷,许家康不可能对他们姐弟毫无芥蒂,想化干戈为玉帛,太强人所难。 许家康只是把他们当陌生人,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要求他们孤立姐弟俩,已经算好涵养了。 许清嘉舀好第二碗绿豆汤,在许文诗伸手之前自己端了起来,善解人意道:“我来端就好,端两碗可能会洒掉。” 一个坏心眼突然冒出来,她有些想知道,许文诗会把手里这碗绿豆汤端给谁? 端着一碗只有汤没有豆的绿豆汤,许文诗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到了院子里,犹豫了下走向江一白。 许清嘉轻轻的挑了下眉头,也是,要是端给许家康,这家伙肯定又会让她下不了台。 许家康接过许清嘉手里的碗,仰头一口灌了下去,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一抹嘴,碗一递:“再来一碗,不要豆子。” 那厢江一白也咕咚咕咚喝完了,叹道:“小清嘉煮的绿豆汤就是好喝。” 许清嘉好笑,这家伙还有一个优点,嘴甜,就没有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 许文诗抿了抿唇,看着许清嘉眼神有点微妙,又问江一白:“你还要吗?” 江一白爽朗一笑:“不用了,谢谢。”说着就开始转挂在杆子上的肉,决定待会儿多吃两块,这可是自己亲手熏出来的肉。 许文诗注视他三秒,随即跟在许清嘉身后进了堂屋。 “嘉嘉和江一白关系挺好。”许文诗佯装随意的试探。 可小姑娘那点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许清嘉哪能看不穿,顿时啼笑皆非。她十四岁的时候在干嘛,被她妈压着上奥数班还是英语班来着,最大梦想就是每天能多睡一个小时。 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儿的人都挺早熟,尤其是女孩子普遍比男生早开窍一两年,看江一白就知道了。许清嘉严肃怀疑他和许家阳心理年龄是一样的。 许清嘉言简意赅:“还好吧。” 许文诗:“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清嘉:“他和二哥是好朋友,就这么认识了。” 许文诗咬着唇角:“他和二哥挺好的。” 许清嘉:“好的都能穿同一条裤子了。” 许文诗沉默下来,旋即转身去了厨房。 望着小姑娘黯然的背影,许清嘉瞟一眼院子里认认真真加柴火的江一白,莫名想起了一句话,无知是福。 万不想几天后,江一白期期艾艾的找上了她。 “你干嘛这么一副小媳妇样。”许清嘉看不惯他那扭捏样。 江一白脸色来回变幻了几番,最后定格在豁出去上:“哎,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那个你堂姐有点怪怪的?” 许清嘉惊奇的看了他两眼,不动声色道:“哪里怪了?”难道开窍了,许文诗到底做了什么? 江一白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又支支吾吾起来,许文诗让他想起了班里那些找他问数学题的女同学,有事没事往他位置上来,还会有意无意给他一些吃的。 “你堂姐特别热情好客。”吭哧了下,江一白憋出这么一句话,有吃的总会给他一份,次数一多,江一白发现不对劲来。 “热情好客不好?” 江一白幽怨地看着许清嘉,声音还有点委屈:“有吃的,你第一个优先小阳阳,然后是你哥。”拿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悲愤:“至于我,看你心情。” 许清嘉眨巴眨巴眼:“瞎说什么大实话。一个是我弟,一个是我哥,你还想越到他们前头不成,” 江一白噎住了,郁闷的蹲在地上揪着杂草:“还不能不能聊天了?” 许清嘉清了清嗓子,跟着蹲下去,用手肘撞了撞他:“好了,不逗你了,你说吧,我听着。” 江一白抓抓脸,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就像你自己说的,阳阳是你弟弟,康子是你哥,你有东西紧着他们先来。可你堂姐。”江一白挠头顶:“有时候会先给我。” 因为她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尽力讨好他,想把好东西送给他。 “你直说你觉得我堂姐喜欢你不就成了,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没出息!”许清嘉鄙视。 江一白又被噎住了,运了运气:“我这不是不大确定嘛,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多尴尬啊!”又讨好的拉了拉许清嘉许清嘉的衣角,央求:“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难道没经验?”许清嘉不信。 江一白愁眉苦脸:“可她不是康子妹妹吗,万一闹僵了,不是让康子难做。” “有什么好难做的。”许清嘉不以为然,脸色倒是和煦许多,能考虑到许家康立场,江小白还是挺拿许家康当朋友的,又问:“你以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江一白继续挠脑袋:“我就不跟她们讲题了,也不接她们的话。”几次之后,一般也就不来找他了。偶尔有几个例外,会跑到他面前来哭,还有一个从此以后见到他就拿鼻孔看他。 简单又粗暴,但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总比吊着人家姑娘好。许清嘉知道有一些人很享受被人喜欢着的感觉,所以哪怕不喜欢对方,还有意无意的吊着人。 江小白的三观还是挺正的。 许清嘉:“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呗。” 江一白确认:“真没问题?你们不会因为这事生我气吧?” 。 许清嘉翻了一白眼:“我们有这么闲吗?” 闻言,江一白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哎呀妈呀,这两天都快愁死他了。朋友的姐姐妹妹什么的最麻烦了,轻不得重不得,还是小清嘉最省心。这一放松,他就忘形了,居然胆大包天地伸手拍了下许清嘉的脑袋。 许清嘉抬脚就踢过去,胆敢以下犯上! 江一白兔子似的往后一跳:“这么凶,肯定没有男生敢喜欢你。” “是啊,哪像你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许清嘉嗤笑一声:“啧啧啧,魅力无边呐。” 江一白被她闹了个大红脸:“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说你,才多大啊,说话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可爱。” “我干嘛要让你觉得我可爱,我家里人觉得我可爱就够了。”许清嘉睇他一眼,慢悠悠往外走,霎时噤声。 对面许文诗怔怔的看着他们。 许清嘉:她什么时候来的?还有江小白找的什么鬼地方?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许文诗深深看二人一眼, 红着眼睛跑了。 留在原地的许清嘉和江一白面面相觑。 “她听见了?”江一白大胆猜测。 许清嘉剜他一眼:“要不然人家能哭么?”总不能是看着她跟江一白说说闹闹就红眼睛吧。她几乎每天都要跟江一白开战一回, 实在是这小子欠骂。 “既然听见了,估计之后也不会往你面前凑了,小姑娘脸皮薄。”许清嘉耸了耸肩。 江一白一摸脑袋, 想想也是, 女孩子矜持,干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 “不对啊!”江一白突然叫了起来。 许清嘉吓了一跳:“哪里不对了?” “那是你堂姐, 比你还大两岁来着, 你倒是一口一个小姑娘,”江一白摇了摇头:“小清嘉,你怎么老是充大人。” 许清嘉白眼一翻, 抬脚就走。 江一白嘻嘻哈哈追上来:“小清嘉,你和人玩过家家的时候, 是不是抢着当妈——嗷!” 江一白抱着脚尖原地乱跳。 许清嘉皮笑肉不笑:“我从来都是抢着当打手的。” 之后, 许文诗果然没再往江一白跟前凑,然而江一白老是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有时候回头, 就能对上许文诗幽怨难过的眼神。 江一白偷偷跑到许清嘉面前, 把自己的感受说了。 许清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个蓝颜祸水,她也是这种哀怨目光的受害者好不好。 而且许文诗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 除开必要场合, 两人之间再没说过一句话。 许清嘉琢磨着, 这姑娘是不是把她当成棒打鸳鸯的那根棍子了。 仔细回忆那天她跟江一白的话, 她确没有帮许文诗说话,并且支持江一白快刀斩乱麻。 许清嘉一搓下巴,这姑娘是怪上她了。 怪就怪吧,被哀怨的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一年都见不到一回的人,她们这次走了,下次见面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城门失火,殃及了我这条无辜的小鱼哦。”许清嘉摇头晃脑。 江一白讪讪的摸着鼻子,堂姐妹之间气氛尴尬,这点他还是看出来了。江一白笑容谄媚:“我会努力干活的。” 许清嘉孺子可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觉得你特别有熏肉的天赋。” 江一白顿时得意了,眉飞色舞:“我也这么觉得,我爸妈对我寄回去的肉赞不绝口。” 许清嘉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心里却道,傻小子,你亲手做的肉,哪怕是臭的,你爸妈也只有捧场的份啊! 一转眼,暑假进入尾声。许向军一家便要离开,这次一走,估计又得两三年才能回来,一南一北,他又有一摊子事儿,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走之前,许向军让许家康陪他去山上走一走。 时隔两年,大儿子又高了一截,已经到他眉骨这里了,才十七岁,还能再长好几年的个子,也许等他下一次回来,儿子都比他高了。 许向军欣慰的拍了拍许家康的肩膀:“你现在功课好多了,你四叔说保持这个成绩考大学没问题,你有想过要考哪里的大学吗?” 许家康瞥了他一眼,笑:“离家近一点的吧。” 许向军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温和:“近一点也好,远了,你奶奶会挂念。”转而问道:“那你想考什么专业?” “还没想过,我才高二,想太早也没用。”许家康爽快道。 许向军看着欣欣向荣的山林:“你以后想做生意?”他跟着许家康去县城卖过熏肉,看着他迎来送往,驾轻就熟,乐在其中。 “对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怎么,你觉得丢人?” 听着他带着火。药味儿的话,许向军苦笑:“不偷不抢不骗,自力更生,怎么就丢人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许家康的神色:“再说了,会做生意,能把生意做好也是种本事。” 许家康这才露了个笑脸。 许向军接着道:“你既然想往这方面发展,那就好好跟着你四叔学。不过也别拉下功课,上大学,有利于开拓你的眼界,更能让你交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说句功利点的话,人脉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话发自肺腑,是一位父亲在向儿子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许向军不少人脉建立在军校期间。 “我知道。”许家康脸色暖了几分,盯着许向军洗得发白的汗衫,舌尖在嘴里绕了几圈后道:“我现在自己能挣钱了,你不用每个月再给我寄那么多生活费。给你自己买点好衣服,好歹也是个团长了,别让人笑话。” 以前许家康觉得当兵的工资多,可等到他自己能挣钱之后。却觉得当兵的吃苦受罪,流血流汗,指不定哪天还被拉到战场上去了。这工资吧,却还不如小商小贩赚的多。他这一个暑假挣的钱,比许向军一年工资都多。 语气硬邦邦的,关心却是实在的,许向军笑了起来,很舒心的那种笑容:“爸爸虽然挣得没你多,可过日子还是够的。你是我儿子,那些钱是你该拿的。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不过你也别大手大脚的花,都存起来。你不是想做生意,攒起来当本钱。手头有钱,做什么都方便。” 闻言,许家康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一大早,许向军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许清嘉跟着许向华去公社公交站送行。许文诗不住回头张望,咬着下唇,眼眶慢慢红了。 江一白没来,他早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许向军完全没察觉到女儿的小心思,只当她舍不得老家人,安慰她:“以后有空了咱们再回来。” 旁边的许家磊点头如捣蒜,他觉得老家比新疆好玩多了,可以漫山遍野的跑,钓龙虾挖泥鳅,还能熏肉。尤其是嘉嘉堂姐做的菜,好吃极了! 许文诗却是突然间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哭得伤心极了。她都要走了,江一白都不来送她最后一程。 第一次心动刚开始行动,就被浇了一盆冷水,一半的水还是自家堂妹浇的,浇的许文诗一颗心哇凉哇凉,凉得她眼泪直冒。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文诗,许清嘉摸了摸鼻子。少女情怀都是诗,可等过些年她再回头来看,又要觉好笑了。 车开了,许文诗还巴巴的往后望着,依旧没等来江一白,最后她眼神复杂的看着站在那儿的许清嘉。 她拿她当妹妹的,可许清嘉一直没拿她当姐姐,她也不要拿她当妹妹了。 许清嘉无辜回视她,小姑娘别瞎想了,你俩一南一北,注定没结果的。回去好好读书,考个大学才是正经事,要恋爱,也在当地找啊。 许向军他们离开后没几天,许向华便送几个孩子回余市,没几天就要开学。 江平业与何云溪夫妇邀请许家人来家里吃饭,麻烦人家帮忙养了两个月的孩子,哪能不郑重感谢下。 许向华和江平业说起了三家村的变化,因为不用每天挣工分,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了。好多人在家里大规模养起了猪和兔子。 而且田地里的活干起来明显比以前精细勤快,只要不遇上天灾,来年收成肯定要好不少。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就是这么个理。 江平业听了十分高兴,包干到户,就是为了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农民收获的多了,就会有更多富余的流入市场,经济才能起来。 那边两位爸爸说得兴高采烈,何云溪也拉着秦慧如说起正事。儿子麻烦人家这么久,怎么着也得回报一下:“我认识一位老教授,腿脚在之前那年月里坏了,不方便回来任教。可老先生教了一辈子的书,在家里闲也闲不下来,他就想开一个班教书法,把自己这一身本事传下去,还能贴补下家用。” “孩子们学点东西肯定是好的,静心养性,陶冶情操。” 这一代孩子,绝大多数都没机会接触琴棋书画等艺术,就是江一白她都是私下偷偷教一点。眼下时局总算是逐渐明朗,音乐美术学院都开始招生了,何云溪就琢磨着得让孩子好好学一学,不求学成大家,只为培养兴趣爱好。 闻言秦慧如自然心动,拉着何云溪细问,尤其是招生条件。 许家康和江一白眉来眼去。 江一白也是一头雾水,他中午就回来了,可他妈愣是一点口风都没透出来。 何云溪便道:“老先生倒没规定什么年龄。要不明儿咱们就过去看看,你带上康子三个,我带上一白,一白性子太跳脱,正好磨一磨性子。” “妈,我小时候不是学过的。”江一白立刻叫起来。 何云溪嗔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学到什么了。我是管不住你了,只能请别人管教你。” 许家康表态:“我这都多大了,学也来不及了。况且我这没两年就得高考,哪有时间学书法。婶,我就算了吧,你带嘉嘉阳阳过去就成。”再学个书法,他哪还有时间挣钱。 何云溪含笑道:“就因为高考才更要学,我今年参加高考阅卷了。字写得好,阅卷老师看了舒服,打分的时候,不自觉会松一点。我们管这叫卷面分,尤其是语文政治这些科目,影响更大。” 听了一耳朵的许向华直接拍板:“学,都去学!”趁着年纪小,多学点东西,肯定是没错的。 许家康欲哭无泪,江一白箍住许家康的脖子:“你就认命,跟我作伴去吧。” 何云溪好笑,说的好像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多少人想学都没这机会。还是两个小的乖,一脸跃跃欲试。 许清嘉眼神亮晶晶的,她小时候就想学书法,不过她那会儿的家长们更喜欢让孩子学钢琴小提琴油画芭蕾舞啥的。她爸妈就咬着牙送她去学了钢琴,无视了她学书法的要求。眼下能圆小时候的梦,许清嘉自然心甘情愿,喜不自胜。 许家阳是一听能和哥哥姐姐一块,他就只剩下高兴的份了。 第二天,何云溪和秦慧如两位妈妈带着四个孩子,拎着水果登门拜访。 郑老先生和老伴住在一间独立的小洋楼里,是前两年政府归还的。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十几年前‘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去了新疆农场,和一个同样出身的知青结婚生子。结果知青回城政策一出,那个男人丢下老婆和四个儿女走了。老先生的女儿只能留在那边照顾孩子,若是她回来了,几个孩子怎么办? 要不是为了养女儿和外孙们,老先生也不会拉下脸来开班授课。 考校一番后,郑老先生把四个人都收下了。 一周四节课,每节课一个半小时,一节课一块钱,和目下工资来比,学费绝不算低,然何云溪和秦慧如都是一脸物超所值的喜悦,当场就把半年的学费交了。 出了门,两位妈妈就商量着去置办拜师礼,虽然破四旧不兴老一套了。然两人,一个是老师,一个做过老师,毕业后也打算做老师,都觉得尊师重道那是最基本的礼仪。 到了九月,许清嘉便开始了一边读书一边学书法的生活,学的相当投入,简直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以至于许家康的小秘密还得江一白来告诉她。 许清嘉眨巴眨巴大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我哥谈对象了?” 江一白得意:“哈,学成书呆子了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许清嘉一把揪住江一白的领子,压下他的脑袋,对于江一白的身高,她有非常大的意见。 “谁啊,我认识吗?” 江一白想了下:“应该不认识,就是我们大班的夏莲。” 郑老先生开了好几个班,他们私下称呼为小小班,小班,中班,大班,每个班不超过五个人。 小小班里都是些六七岁没上学的孩子,所以白天上课。 小班里就是许家阳这样的小学生。 中班就是许清嘉这批初中生。 大班则是许家康和江一白这种高中生。 上课时间都是错开的,许清嘉是周二周四的晚上和周末下午一点到四点。许家康则是周三周六晚上以及周末晚上六点到九点。 许清嘉眼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漂亮吗?” 低头瞥一眼揪着他衣领的手,江一白觉得自己特别机智:“还行,没你漂亮。” 许清嘉呵呵两声,嘴还挺甜,顺势放开了他的衣袖,又问:“除了名字,你还知道啥信息?” 江一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可多了,你肯定想不到。夏莲她爸是你二伯的老战友,暑假的时候,你二伯不是带着康子去拜访战友了,他们那时候就认识了。”江一白笑得格外猥琐:“我就说嘛,一开始上课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后来居然不抱怨了。” 许清嘉点了点下巴,翻出了记忆:“她爸是武装部副部长?” “正部长,上个月转正了。”江一白纠正,继续道:“她也是余高的,跟我同一届,就在我楼下,好学生哦,开学的摸底考试,年级第八。” 江一白比了个八,想起了自己的年级八十八,顿时心塞,暑假果然玩疯了。 许家康这眼光,不错嘛! 许清嘉击掌:“今天是周三,我决定晚上去接我哥下课。”郑老先生家离他们挺近,走路七八分钟,所以除了许家阳外,他们都不需要接送。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上书法课的时候, 许家康眼皮子一直在跳。 八点准时下课, 和夏莲同住市委大院的江一白朝许家康暧昧地挤了挤眼,十分自觉的先走了。 许家康抚了下眼角,觉得江一白笑容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夏莲奇怪的看他一眼, 目露疑惑。 许家康扬唇一笑:“我们走吧。” 且说自觉闪人的江一白, 拐向小路绕了一个圈子跑到他们后面,成功找到鬼鬼祟祟的许清嘉。 “我就知道你藏在这儿?”要是江一白有个尾巴, 此刻肯定摇晃了起来。从郑老先生家出来没看见许清嘉, 江一白觉得不对劲,她不是说来接人的?眼珠子转了转,江一白大概猜到她打什么鬼主意。 江一白明知故问:“你不是要来见你未来嫂子的, 干嘛不光明正大的见?” 许清嘉嘿嘿一笑,八卦气质尽显:“就是有点好奇他们俩私下怎么相处?” 江一白瞅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 压低的声音道:“不就这样, 我告诉你,我也跟过。”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许清嘉的眼白。 江一白讪讪的摸了下鼻子, 然后给了许清嘉一个你懂的眼神:“他们两个就这么说说话, 连手都没牵一下。你哥这人平时胆子挺大,哪想这会儿犯怂。” 许清嘉不乐意了:“会不会说话啊,谁怂啊, 你才怂。我哥这叫尊重女同志, 动手动脚那是流氓, 江小白, 我觉得你这人思想有问题啊。” 被盖戳思想有问题的江一白郁闷地瞪着她,气咻咻道:“你不怂,你上啊,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干嘛。” “打扰人家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你不知道吗?”许清嘉义正言辞。 江一白成功被噎住。 许清嘉通体舒泰,转头再去看,咦了一声:“人呢?” 江一白扭头,纳闷儿:“人呢?” 许清嘉心念一转,拉着江一白要撤,然而为时已晚。 “干嘛呢,你们两个?”许家康一头黑线的看着两人。 许清嘉和江一白端着笑脸转身,一个劲儿的赔笑。 许家康气结,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人在跟踪他们。他就带着夏莲绕了绕,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小贼没抓到,抓到两个小尾巴。许家康总算是明白了,吃晚饭时,许清嘉隐隐约约的古怪,还有江一白的莫名其妙。 思及此,许家康狠狠剜了江一白一眼,肯定是这个叛徒通风报信。 江一白摸着后脑勺干笑两声:“这么巧啊!” “是啊,好巧啊,”许家康皮笑肉不笑:“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许清嘉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乖巧:“今天风有点大,我来给你送外套。”说着她还举了举臂弯里的大衣,入秋啦,天凉啦。“路上有事耽搁了下,就迟了几分钟。正好遇上小白,他说你往这边走了,我就追过来了。” 说完,许清嘉无辜地看向江一白。 江一白张了张嘴,怎么就成他的事了。 望着一脸就是这么一回事的许清嘉,许家康眼角抽了抽:“那真是谢谢你了。” 许清嘉腼腆一笑,完全的好宝宝,然后自然而然地看向夏莲,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刚刚看背影有点眼熟,原来真是夏莲学姐。” 她已经从江一白那知道,夏莲也是师大附中毕业的,怪不得有点眼熟,他们肯定在学校里见过,可能还在市委大院里遇上过。 夏莲愣了下,疑惑的看着许清嘉。 就是许家康也狐疑的看着许清嘉:“你们认识?” 许清嘉微微抬着脸,双眼明亮,带着激动与兴奋:“学姐是上一届优秀毕业生,每次考试都在学校前十,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江一白惊奇的看了她好几眼,她怎么能做到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眼熟可能,但是他打赌,许清嘉根本没法把脸和名字对上。 夏莲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道:“你叫清嘉对嘛,我认得你。” 江一白放话罩着的小学妹,成绩稳居初一段第一,长得还像洋娃娃一样,夏莲当然知道。可她又不是许清嘉,能坦然说出那样肉麻的的话来。 许清嘉鼓了鼓脸:“是不是我哥跟学姐说过,他肯定没说我好话。” 心里却道温温柔柔,清清秀秀,还有点儿腼腆,原来许家康喜欢这样的女生。一刚一柔,配一脸。 “没有,你哥哥说你成绩好,又聪明又乖巧。”夏莲忙道,许家康在她面前极少提起他爸那边,往往一句带过,但是说起他四叔一家,眉梢眼角都是笑。她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他四叔一家。联系她爸跟她说的他家复杂情况,她自然能理解,生恩不及养恩大。 夏莲赧然:“之前开学,你上台领奖状时认得的。” 许清嘉配合的羞涩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促狭追问:“那学姐在附中时,知道我哥哥吗?”许家康是初三下半学期转过来的,那会儿夏莲读初二。 夏莲的脸上泛起粉色,哪怕路灯非常暗,眼尖的许清嘉还是发现了。心里便有了数,就说嘛,这才上了两个月的课,夏莲明显是那种内向腼腆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许家康到这一步。八成在初中的时候,夏莲就对许家康有好感。 许清嘉端详许家康,还别说,她这小哥哥,高大英俊,篮球打得又好。要不是成绩没江一白好,又只在附中待了半个学期,江小白校园男神之位难保。 许家康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胡闹。 许清嘉还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可许家康一点都不放心,他现在特别想把泄密的江一白胖揍一顿。 许清嘉露出一抹姨母般的微笑,把衣服往许家康手里一塞,有点眼力界,待会儿给小女朋友披上。又冲夏莲甜甜一笑:“学姐再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随后一拉江一白往回跑。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夏莲不禁好奇:“他们?”关系似乎很好。自己在谈对象,不免看谁都觉得有点像。 读懂夏莲言下之意的许家康立刻道:“两人就是特别玩得来,嘉嘉才十二岁,小白就是个长不大的,两人懂什么!”江一白要是敢和妹妹谈恋爱,他打断他的腿,许清嘉可才十二岁。 夏莲抿唇一笑。 两人继续往家里走,只是被许清嘉和江一白这一闹,夏莲不免有些不自在。直到许家康说了几件趣事,她才放松下来。 再说许清嘉和江一白,两人循着香味找到了烤玉米的小摊,好几个人围在大铁桶面前买玉米,一毛钱一根,物美价廉。 两人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往许清嘉家里走。 江一白:“对你未来嫂子满意不?” 两人才多大,说未来嫂子还为时尚早,高中毕业是一关,大学毕业又是一关,离修成正果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年轻就意味着变数。 不过这种丧气话,许清嘉自然不会讲,十六七岁的年纪,谈个恋爱无可厚非,不同年龄段的恋爱有不同的滋味,只要把持好那个度就行。 “长得漂亮,”许清嘉空着的一只手掰手指头:“成绩也好,性子看起来不错,挺好的。”又耸了耸肩:“我满意不满意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哥满意就行。” 江一白嘿嘿笑:“你哥挺满意。” 许清嘉斜他一眼:“你笑得这么猥琐干嘛?诶~”语调一变,许清嘉杵了杵江一白:“看我哥这样,你就不羡慕,不心动?” “有什么好羡慕的,每天都得送人回家,累不累啊,还得抽时间陪人。”江一白十分不理解,又愤愤不平:“你哥都没时间陪我打球了。” 许清嘉上下打量他一圈,眼皮一翻,注孤生吧你就。 被翻白眼的江一白莫名其妙:“干嘛?” 许清嘉慢吞吞的摇了摇头:“江小白,你以后交了女朋友,要是敢这态度,你会被打死的,知道吗?” 江一白嫌弃脸:“我才不交女朋友,没意思的很。” 许清嘉哼笑一声,这话她记着了,以后翻出来嘲笑他:“挺晚了,你回吧?” “你自己回去没问题?” “我之前都是自己回去的。”时下治安好得很,而且这条街上还有卖烤地瓜和烤玉米的人,时不时就有行人。 江一白便举着玉米跟她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许清嘉懒洋洋朝他一挥手,走到家后,蹲在门口继续啃玉米。她要是一个人回去,秦慧如肯定会问她,那不就暴露许家康的小秘密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许家康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油纸包的烤红薯。每次他晚归都说和江一白去吃宵夜了,今天许清嘉才算是明白,江一白就是个烟。雾。弹。 许家康微微喘息着,他知道许清嘉肯定在门口等着他,所以一路跑了回来,左右一看:“江小白呢?” 许清嘉:“回家了啊!” 许家康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你自己回来的。” 许清嘉也明白过来,好笑:“他想送我,我让他走了,就这么几步路而已。” 又不是小情人,黏黏腻腻。 许家康:这个混蛋,还是不是男人了! 许清嘉拿帕子擦了擦手,凑过来打探情报:“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许家康罕见的红了下脸:“什么好上不好上,就是同学。” “哦,同学啊。”许清嘉拖长了尾音,忽然哼了起来:“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慢慢的燃烧她不承认的情怀。” 许家康眼角跳了两下:“哪学来的怪腔怪调?” “你不觉得这歌词特别的应景?”许清嘉反问。 许家康面庞扭曲了两下,最后投降,大掌用力按她脑袋:“一个月前说开的,不过我们都不想让家里知道,省得长辈瞎想。” 许清嘉秒懂,高中阶段,尤其是在大学这么难考的时候,长辈将一切妨碍高考的外物都视为洪水猛兽。 “保密不是问题,我嘴巴向来严,对吧?” 许家康点头,认命等着许清嘉提条件。 “但是咱们有言在先,要是谈恋爱影响学习成绩了,我肯定要告诉爸妈的。”许清嘉摩了摩下巴,笑容可掬:“上个学期你考了班级第十五名,要不这个学期,你考个前十名怎么样?” 许家康的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从十五名进步前十,你以为那么容易?” 许清嘉咏叹调:“爱情的力量,它是伟大的!” 这一刻,许家康终于体会到了江一白的心情,看她拿话堵江一白,喜闻乐见。可轮到自己,真想把她抓起来揍一顿。 许清嘉添柴加火:“我听江小白说这个姐姐功课很好哦,年级第八诶。差太远,你就不会觉得害臊,你就不想和她考同一个大学。做人啊,眼光得放得长远一些,尤其你还是男人。” 许家康将她脑袋揉的一团乱,笑骂:“说话一套一套的,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这两年读书不是挺认真的。 许清嘉拇指捏着食指,比划:“我觉得你还可以更认真一点,拿出挣钱的劲头来读书,京大华清不是梦!” “真以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 许清嘉笑嘻嘻:“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你想逼死我啊!”许家康推着许清嘉的肩膀进屋:“小管家婆,我知道了,我肯定好好读书,你小人家就放心吧,小姑娘操这么多心,小心长不高。” “少咒我,我的目标可是一米七。” “你少操点心,一米八都不是梦。” …… 关于许家康的小秘密,许清嘉如她所言守口如瓶,奈何瞒过了秦慧如,却没瞒过火眼金睛的许向华,哪怕他半个月才回来住两三天。 许家康垂死挣扎,可架不住许向华严刑逼供,只能招了。 “臭小子厉害啊,十七岁就找到对象了。”许向华笑骂一声,忽尔正色:“谈对象没关系,你这年纪结婚的都有。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谈对象那就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谈,一定要尊重人姑娘,你要是敢胡来,我打断你的腿。” 听出他言下之意,许家康这个菜鸟,忍不住涨红了脸:“叔,我是那样的人嘛。” “我知道你不是,可醒我必须给你提。”十几岁的男生血气方刚,意乱情迷起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许向华瞅他一眼:“就在月初,许家文和袁家那个丫头,被人给堵在了宿舍里。” 许家康目瞪口呆:“许家文还真不挑。” 许向华眼皮一跳,一巴掌拍下去:“说什么呢!” 许家康悻悻摸鼻子。 许向华无奈一笑:“学校那边还有人来找我商量怎么处理这事,我跟他们说许家文和我们许家脱离关系了,我不管他的事。” “他造的孽,难道还想叔你给他擦屁股,想得美。”许家康追问:“最后学校怎么处理?” “开除呗!出了这种败坏风气的丑闻,学校怎么可能留着他们两个。袁家那边赶紧给他们摆了酒过明路,可谁还不知道两人婚前就滚一块了,他们哪还有脸出去见人?尤其是人姑娘,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许家康一面觉得许家文色。欲熏心活该,一面又尴尬,连连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犯错,脸红的都能冒烟了。 许向华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正正经经谈对象,两人一块进步,以后考同一个大学。” 许家康忙不迭点头。 看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窘样,许向华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纯情。 又想起夏家,他和那姑娘的父亲接触过,是个正派人。有许向军这一层关系在,两人也算得上是世交了。人家是武装部部长,许向军是团长,级别不比他低,当得上一句门当户对。他再早点干出名堂来,省得女方知道后,挑剔他们家。 七九年的下半年充满了爱情的酸腐味,许清嘉颇有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和失落感。 秦慧如则是纯粹的高兴了,许清嘉依旧稳居年级第一。许家阳两门课,一个一百,一个九九,因为一个错别字丢了一分,小家伙还掉了金豆豆。 许清嘉哄他全家就他一个考了一百分,才算是破涕为笑。 许家康出人意料的考了个班级第六,比期中考试足足进步了十个名次,第一次挺进年纪前五十。 看着笑逐颜开的秦慧如,许清嘉也跟着乐。 许家康成绩进步神速,夏莲也不遑多让,年纪第三。 这才是早恋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拿到成绩单后,许家康又悄悄去和小女朋友辞行,随即一家人收拾行李回乡下。 在老家过了小年,再一次北上。这一年事情多,尤其是秦慧如被教授抓着做课题,实在没时间去看望秦父秦母。 许向华一想他们一家从来没在秦家过过年,难得他现在时间自由了,便和孙秀花商量去秦家过一个除夕。 孙秀花当然是舍不得的,可她也是有女儿的,设身处地一想,也能理解亲家的心情,便同意了。 秦慧如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清嘉也觉得老太太不是一般的心胸宽广,这年头能同意儿子去女方家里过春节,绝对的凤毛麟角。 于是一家人又包袱款款的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躺在卧铺上的许清嘉是激动的,这一回她把自己这两年的攒的钱都给揣上了,目标首都邮局里的猴票。金猴邮票定在除夕那天发行,首都发行量肯定比崇县大。 许清嘉心中默念,一套(房子)、两套(房子)、三套(房子)……陷入黑甜的梦乡。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一路向北, 温度越来越低, 抵达首都之后,许清嘉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了。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南方人,她已经成功被冻傻。 一想首都现在还没有通暖气, 筒子楼里也没有火炕, 许清嘉分分钟升起一种掉头回老家的不孝念头。 身为一个从南方跑到北方来过冬的亲身经历者,针对南方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 哪边更冷的世纪话题。她只想说, 没有暖气的北方那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北风呼呼呼地刮在脸上,许清嘉觉得自己的肉都要掉下来了。 “喝口热水。”秦慧如心疼的拧开军用水壶递到女儿嘴边。首都的确比崇县冷一点,可把女儿冷成这样, 秦慧如也是始料未及。早些年她也带着儿女冬天回来过,可也没见许清嘉冻成这样的。 她忘了早些年, 许清嘉还小, 小孩子火力旺,又玩心重,哪里顾得上冷。 许清嘉一路抖着上了公交车, 下了公交车。只想赶紧到屋子里头, 起码有火盆可以烤。 看得过来接他们的秦振中啼笑皆非。 “姐姐有这么冷吗?”许家阳扑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裹成圆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的许清嘉。 许清嘉沉痛点头, 不肯开口把嘴里的热气放出来。看一圈其他人, 虽然也都缩着, 可比她这十步九哆嗦的架势好多了, 没办法,她这人就这样,怕冷也怕热,一条命是空调给的。 “你就是太瘦了,要是胖一点,肯定不会这么不抗寒。”和天下绝大多数父亲一样,许向华恨不得女儿胖一点,再胖一点更健康。 许清嘉抖着声反驳:“我就是再多长一百斤肉,照抖不误。亏得我瘦了,要不走一步,身上的肉跟着抖一步,你想想那画面看。” 许向华沉默下来,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最后露出一个牙疼一样的表情,无奈地抓了抓许清嘉帽子上的毛线球:“你这丫头!” 许清嘉嘿嘿一笑,不经意的目光突然定住。 就在他们左前方,站着两个熟人,姜天强和姜天晴兄妹俩。 一年半不见,两兄妹变化当真不小,姜天晴五官更漂亮了些,定睛看才发现擦了口红,画了眉毛,只眉宇间更浓的戾气让姣好的面容打了折扣。 变化最大的还属姜天强,居然时髦的弄了个卷发。 首都风气果然不一样,刚才做公交车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两个烫发的年轻姑娘,一上车万众瞩目。这档口烫头发的,那绝对是时尚弄潮儿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姜天晴咬牙切齿瞪着对面的许家人。 要不是这群小崽子,她怎么会被送到乡下去。黑灯瞎火就算了,周围还都是些无趣的土包子,她想自己玩可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更可恶的是有钱都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说起钱,姜天晴更来气,她爸每个月给只给她十块钱的零花钱,十块钱能买几个东西! 相较于姜天晴的愤恨,姜天强倒没那么愤怒。被开除学籍之后,他也被姜建业送到乡下去上学,读完初三,勉勉强强拿到了初中毕业证。 毕业后回城,姜建业给他安排了一个临时工的岗位,他有案底,想做正式工也不可能。 可姜天强那是能安分守己上班的吗?迟到早退,三天两头的旷工,没一个月便被开除,就是姜建业的面子都不管用。 从此以后,姜天强就过上了睡睡醒醒吃吃喝喝玩玩的幸福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姜天强还挺感激许家兄妹的,要不是他们报案了,这会儿他可能被送去当兵了,他一点都不想去受那个罪。 许家康对许向华道:“叔,那两个就是姜家那对兄妹。” 许向华眼神立时变了,尤其在看清姜天晴神情中的怨恨愤怒之后,目光徒然锐利。 撞进许向华阴沉沉的目光里,姜天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慌乱低下头。 一旁的姜天强心里也有点打怵,扯上姜天晴赶紧离开。 秦家人就是一群神经病,少惹为妙。 许清嘉在心里为许向华疯狂打电话,一个眼神就把小流氓吓退,老厉害了。 许家康嗤笑一声:“看来还是没长教训。”还有脸来怨恨他们,好大的脸。 秦振中摇了摇头:“姜家这对兄妹,算是废了。小子天天不着家,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回家就是要钱。姑娘也不像话,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气,跟着她哥瞎混。” 秦慧如皱眉:“他们家长辈就不管?” “鸡毛掸子都打断好几根了,可就是记吃不记打,打厉害了,姜家老太太还要护着,怎么管?”秦振中歪了歪嘴:“据说乡下那些亲戚都烦了,不想再帮他们管孩子。姜建业父子俩好说歹说,才求他们同意再照顾半年,好歹让姜天晴拿到毕业证再回来,这边学校管得严,就姜家这丫头的做派,不用一个月就能被开除。” “小时候不好好管,长大后再想管教终究晚了。”秦慧如叹道,浪子回头有,可那是凤毛麟角。 秦振中道:“可不是这个理。” 说话间就到了秦家,久别重逢,自有一番契阔。秦母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许清嘉,女大十八变,外孙女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许家阳也长高了不少,不过依旧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又乖又可爱。 变化最大的还是许家康,五官出现棱角,喉结微突,已经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了。 秦母仔细瞧了几眼,又看看许向华,还真是谁养的孩子像谁。 寒暄好,秦父便问起许向华承包的那座山经营的怎么样,这女婿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货车司机这份体面待遇又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了。 秦家老两口都是保守的,甚至还有些顽固。他们私心里并不赞同许向华放弃铁饭碗去做生意,万一赔本了怎么办,且说出去也不好听。 然而许向华都已经辞职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的保佑他顺顺利利啊。 许向华简单说了一些,报喜不报忧, 秦父替他高兴也担忧,谨慎道:“你还是小心点的好,以前大家都差不多,你这突然挣钱了,难免有人眼红的。”谨小慎微了几十年,秦父总是怕政策突然又改了,又要割尾巴。当年有钱的人家,都倒了血霉。 许向华应了一声,又安抚:“我们村里现在不少人在做养殖,有一户养猪的,年底卖了一万多。”就是他二伯家,见他挣了钱,二伯和大堂哥去年初就来向他讨主意。他自然是支持的,干农活就是干死干活也挣不了几个钱。 他二伯是个有魄力的,回头就拿出所有积蓄再问他借了一些开始养猪,一家老老小小七口人齐齐上阵,收获喜人,净利润五千八。 江平业还专门安排了报社记者来采访,大肆宣传。 说起来,本来江平业是想把他树典型,可风头不对劲起来。有人雇工十七人,被捅到了上面。保守派和改革派各持己见,一方主张要遏制,一方要保护,眼下还没吵出个结果。 江平业气得不轻,还骂了几句脏话。末了让他一定要把工人数量控制好,等那边吵出个结果来再说。 “原来是你们那的。”秦振中突然喊了一声,见大家奇怪的看过来,他摸了把脑袋笑起来:“之前我们有个同事拿了份报纸在说,南边有个农民养猪挣了一万多,我们还说,农民的春天来了,一年赚的能赶上我们一辈子。” 他又对着许向华挤了挤眼睛:“姐夫,你这规模我听着可不小,怕是比报纸上那人还多吧。” 秦母一巴掌拍他胳膊上,都当爹的人,说话还没个分寸。 许向华笑了笑:“就是赚个辛苦钱。” 挨了一巴掌的秦振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私下问一问他姐夫,倒不是问人家收入,而是想讨个主意。 他一个朋友,弄了些纽扣厂不要的瑕疵品出来卖,就下班那几个小时和周末,一个月能挣个一百多钱,那朋友都说不想上班,全心全意做买卖去了。 可不是,他这辛辛苦苦的,一个月也就四十八块钱,还没人家兼职的一个零头多,他都有点心动了。 不过这些话,秦振中自然不敢当着秦父秦母的面说,要不老两口能揍死他。 说说笑笑就到了晚上七点,秦振中带着老婆儿女告辞,再晚就没公交车了。 其他人继续留在客厅里看电视闲聊,秦母则拉了秦慧如回房间,细细问了家里情况。 秦慧如挑着说了一些。 秦母叹了一声:“向华那你劝着点,钱是挣不完的,够用就行了。你们不在京里不知道,很有些说现在是开倒车,资本主义复辟的声音,说是要管一管了。” 秦慧如拉着秦母的手道:“妈,你也别太担心了,这改革的效果,大伙儿有目共睹。想阻止,也得看老百姓答不答应,这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些,要是突然叫停,非得出乱子不可,上头的人也不是傻的。 ” 秦母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拍了拍秦慧如的手:“你们日子越来越好,妈还是替你们高兴的。”不管怎么样,有钱肯定比没钱好,就像外孙们上的那个书法班,一个月小二十块钱,三个孩子就是六十块,便是双职工也负担不起啊。 望着秦母眉间化不开的沉郁,秦慧如心念微动:“妈,小敏那边怎么样了?” 秦母眉头皱起来:“还不就是那样,带着孩子住在外面。这样也好,离那兄妹俩远远的,省得被祸害到。” 秦慧如静默下来,秦慧敏去年一月平安生下一个男孩,然而没多久就在外面租了一间房搬出去。因为回来过年的姜天晴偷偷掐孩子。 秦慧敏把姜天晴给打了一顿,据秦母说打得十分厉害,都见血了。秦慧敏暴怒之下还把帮姜天晴说话的姜母也打了。 打完人,她就带着孩子搬了出去,还嚷着要是再不搬走,指不定哪天姜家兄妹就偷偷跑回来害死她儿子。 这一年来,她就带着儿子住在外面,办了停薪留职,一心一意照顾孩子。虽然姜母退休了,可秦慧敏哪敢把孩子交给姜母照顾。 电话那头秦母说出来的时候,秦慧如一度不敢相信母亲口中那个打了继女还打了婆婆的人是秦慧敏。可细细一想,似乎又能理解,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孩子是每一个母亲的逆鳞。 “别提她了,说起来就有气,我是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都这样了,还不离婚。”秦母烦躁的皱了皱眉头,转而问起秦慧如的学习生活来。 娘儿俩说了一个多小时的体己话,便到了睡觉的时间,秦慧如带着许清嘉睡。许向华带着两个小子睡在另一间房。 望一眼角落里的碳盆,又瞥一眼开着一道缝的窗户,许向华琢磨着,这房子冬天住着真有点遭罪,还有安全隐患。烧煤炭出人命的事,他可听说过。 得想个办法,弄个有炕的房子。反正买房绝对亏不了,以后他们过来探亲也住的舒服,放在那留给子孙后代也是好的。 那边,冷死鬼许清嘉八爪鱼一样抱着秦慧如,香喷喷软乎乎,秦慧如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 许清嘉由衷感慨,许向华艳福不浅嘛! 一低头,看见女儿奇怪的小眼神,秦慧如好笑的摸摸她的脸:“干嘛呢?” “我长大了,要像妈妈一样漂亮。”许清嘉嬉皮笑脸。 秦慧如哭笑不得,爱怜的捏了捏女儿的脸:“咱们嘉嘉长大了,肯定比妈妈漂亮。” 许清嘉嘴角上扬,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会儿话,双双进入梦乡。 一大早被一道惊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许清嘉一骨碌坐起来。 “别怕,在里面待着。”同样惊醒过来的秦慧如赶紧拿被子给她裹上,随即自己披了一件呢大衣出去。 许清嘉抖抖索索的裹着被子跟上,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秦慧如的惊呼声。 看清情况的许清嘉顿时头皮发麻,只见门梁上挂着一只开膛破肚冻僵了的死老鼠。 许清嘉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更有后怕,万一开门的是有高血压的秦母,后果不堪设想。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许向华的脸先阴后沉, 变成了青色, 一把扯下挂在门上的死老鼠甩墙角根下。眼角余光发现有个脑袋在楼梯间里探头探脑,当下拔腿追过去。 许家康想也不想跟上。 惊魂未定的秦父诶诶叫了两声,还没等他说话, 叔侄俩就没了身影。他追到走廊上一看, 就见许家康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里。 秦父回头看着墙根下的其状恐怖的死老鼠,心里一阵发毛。 他们两口子起得早, 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秦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隐隐约约说着什么老鼠啥的,他过去开门,正对上这玩意, 猝不及防之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有人看见是哪个干的吗?”秦父不是很抱希望的问走道里的邻居。 不想还真有人提供了线索:“刚才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好像是姜家那丫头。”就是他提醒的秦父,好家伙, 一早出门就看见一只死老鼠。他想着秦母身体不好, 秦家还有两个孩子,都是不禁吓得,赶紧提醒。 结果他隔着门也没把话说清楚, 老秦就猛的推开门, 平时老持稳重一个人都吓得叫了一声,幸好没吓出个好歹。 “混账玩意儿!”秦母气得不行,觉得肯定是姜天晴干的, 要不谁能这么缺德。她也看了一眼那死老鼠, 至今鸡皮疙瘩都没消下去:“她想干嘛, 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不行, 我要找姜家讨个说法,他们家到底怎么养闺女的!”秦母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瞧着秦慧如和许清嘉都白着脸。 回过神来的秦慧如见秦母气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妈,你别生气,犯不着为这种事气坏了自己。” 秦母胸膛依旧起伏不定:“怎么能不生气,简直欺人太甚,今儿是老鼠,明儿又是什么。” 说话间瞥见裹着被子站在那的许清嘉:“嘉嘉快回屋,小心感冒了。” “姥姥先别急,等我爸和哥回来再说。”许清嘉说了一句。 抬起脚的秦母这才想起追出去的许向华和许家康,不禁担心起来,两人气头上可别冲动。 看出秦母担心,秦慧如宽她心:“妈你别担心,向华有分寸。” 许清嘉便回屋穿衣服,棉毛衫,棉袄,毛衣,外头再包一件厚厚的羽绒衣,这年头也叫面包服,因为像面包一样鼓鼓胀胀,完全没有后世的轻薄服帖,就这样还得靠抢才能买到。 花了好几分钟,许清嘉成功把自己裹成一颗球,摔在雪堆里能来回滚两圈的那种,她这边刚穿好衣服,那边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 许清嘉赶紧出去,只见许向华拎着姜天晴回来了,在许向华手里姜天晴就跟个小鸡仔似的,姜天晴一脸的敢怒不敢言,眼底聚满了恐惧。 正不知所措,见急匆匆赶来的姜母,姜天晴如见救星,立时哭叫起来:“奶奶救我,他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不知道的还当许向华以大欺小呢,可在场的谁不知道姜天晴的德行,故而没一个同情她的。 唯有姜母心急如焚,她是被交好的邻居喊下来的,对方说姜天晴可能在秦家门前放了死老鼠,秦家气坏了,秦家大女婿都阴着脸追了出去,怕是要教训姜天晴。 姜母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一响,这种事,死丫头还真做的出来。姜母都不想管她,可到底是亲孙女,哪能真的不管啊。 眼见孙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母又气又心疼,对许向华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 “我家孩子可做不出这种恶心事,”许向华冷笑,指了指墙角的死老鼠,盯着姜天晴的眼睛问:“是不是你干的?” 哭哭啼啼的姜天晴目光闪烁,因为姜母在胆子也大起来,扯着嗓子喊:“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啦,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家做了什么缺德事,别人来寻仇。” 她就是不认,他们能把她怎么样。姜天晴挣扎起来,想起自己逃跑的时候差点滚下楼梯,登时恶向胆边生,伸脚就去踢许向华。 许向华一脚踹她小腿上。 姜天晴顿时软了半边身子,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你怎么能打孩子!”姜母目眦欲裂,他们自己教训孩子是一回事,可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姜母冲过去想把孙女从许向华手里救出来。 许家康往前跨一步,挡在姜母面前。 “是你放的就行。”许向华点点头。 姜天晴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闭上眼失声尖叫,叫到一半脸上传来一阵冰凉还有刺痛,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姜天晴猛然张开眼,眼前一团黑,一瞬之后,她喉咙里发出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一个劲往后缩。 许向华轻而易举的将她脑袋按在那只死老鼠上,声音平静:“喜欢拿老鼠吓人是不是,你自己试试看这是个什么滋味?” 一屋子有老有小,一个不小心就能吓出病来。尤其是秦母,万一吓得血压骤升,后果可大可小。 这是恶作剧吗?这是要人命! 围观的左右邻居万不想许向华这么狠,居然把姜天晴的脸给摁在死老鼠上,看的他们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更别说姜天晴了,喉咙都快喊破了。 有那心软的觉得许向华过份,再怎么样姜天晴到底是个孩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家里人拉住了,示意别多管闲事。 姜家这丫头无法无天,每次放假回来都要闹幺蛾子。打扮的花里胡哨,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就瞪人。有时候还大半夜的穿着个高跟鞋在楼道里走,说什么都不管用。 这回更过分了,明知道秦母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小孩子,把一只这么恶心的死老鼠挂门上,太下作了。 就该让她得点教训,要不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往后还得变本加厉。 有人看得痛快,姜母却被姜天晴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刺得焦急万分,推着许家康要过来:“住手,你快住手,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是个孩子又怎么了,以为人人皆是她爹妈,得惯着她。”许清嘉最烦人说什么还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好像年纪小就是免死金牌,可以为所欲为,别人都得纵容,不纵容就是没爱心,小心眼。 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熊家长,在姜家身上就是最好的写照。 姜母一哽,抖着手指着许清嘉,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母把许清嘉拉到后面,姜母到底是老人,孙女跟她吵起来,传出去到底不好听,于是她亲自上阵,一巴掌打开姜母伸出来的手:“就是因为还是个孩子,还有机会改过来,才更要让她受教训。你再这么不顾是非的袒护着,你等着,等她年龄到了,指不定就进牢房了。到时候你再跟公安去说,她还是个孩子,看人公安理不理你,就没见过你这样养孩子的。” 姜母气得直打摆子,再看秦家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却是孤零零祖孙二人,她喊了姜父和难得在家的姜天强,可两人都嫌弃丢人,不肯下来。 姜母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在眶里打转,将落未落。 眼看差不多了,想来姜天晴印象足够深刻,许向华才松手。 面无人色地姜天晴瘫软在地,又一个激灵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姜母身后,抓着姜母的胳膊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死命擦脸吐口水。 她觉得嘴里都是那股死老鼠味,脸上全是冰冰刺刺的感觉,姜天晴忍不住抓着喉咙干呕起来。 姜母心疼的直抽抽,嘴里兀自喊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许清嘉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姜天晴这德行,这位老太太绝对功不可没。 “管好你家孩子,要是她再敢撒野,下次我就让她把老鼠吞下去,”许向华理了理弄乱的衣服,直视干呕连连的姜天晴:“好不好玩,你下次要不要换个新花样。” 姜天晴剧烈一颤,一个劲往姜母佝偻的身躯后躲,死死抓着老人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叫着:“奶奶,奶奶。” 本质上,姜天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之前她也恶作剧过,啥事都没有。所以才会在许清嘉他们过来后,用乡下学来的这一招吓唬人,还一大早特意爬起来看好戏。 她都想着,哪怕被抓到了也就是骂一顿的事,哪想许向华竟然会把她按在死老鼠上。姜天晴汗毛又立起来,又恶心又委屈。 面对许向华的威胁,姜母惊怒交加,怎么会有这么混不吝的人,竟然跟个孩子较真,果然是个乡下来的。 她想骂,然对上许向华冷冰冰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秦慧敏。去年就为着她帮姜天晴说了几句话,秦慧敏就疯了一样扑上来打她。姜母心生怯意,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拉着姜天晴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悲声道:“咱们惹不起,总躲得起。” 秦母气极反笑,扬声:“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到底是谁惹谁,是谁家孩子三天两头来招惹我们。”这贺爱萍之前还算个明白人,可这两年越来越不讲理了,就会护着兄妹俩,她等着看她能护出个什么结果来,将来且有的她哭的。 走出一段路的姜母脚步一顿,不由加快了脚步狼狈离开。 “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都散了吧,这么冷的天。”秦父对挤在走廊里的邻居道。 左邻右舍却没有就此散开,好些人打量许向华,真想不到秦家这女婿脾气这么硬。不禁想起去年秦慧敏大闹一场,把继女和婆婆都给揍了,从此她们再不敢招惹秦慧敏。再往前,秦振中甩过姜天晴两巴掌后,姜天晴也没敢再欺负秦蕾蕾。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厉害的角儿。 对付姜天晴这种欺软怕硬的不良少女,还真只能这样,但凡软一点,就是被欺负死的命。 他们不散开,秦家人便自己径直进了屋。许向华进去拿了张报纸又拿了个塑料袋,把老鼠包起来装袋子里拎下楼。 楼道里的众人这才有点意犹未尽的回了屋。 且说姜家祖孙,一回到家,姜天晴直冲厨房漱口,她觉得嘴里的臭老鼠味阴魂不散。姜母铁青着一张脸,砰一声重重关上门,咔哒一声落了锁,抄起墙上的鸡毛掸子直奔厨房。 “死丫头,你到底想干嘛,你就不能消停下吗?我这都六十多岁的人,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姜母一边骂一边打,把一腔耻辱和恨铁不成钢都发泄出来。 被堵在狭窄的厨房里,姜天晴只有挨打的份,一边跳着脚躲一边求饶:“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奶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姜母一个字都不信,从小到大,这话她听了没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哪一次这丫头说到做到了。 姜母越来越用力,咬着牙道:“你个混账东西,我干脆打死你算了,省得你出去丢人现眼。” 挨了好几下,姜天晴也火了,在下面她被人这么欺负,回到家,奶奶不安慰她就罢了,还要打她。一股邪火直往脑门上窜,姜天晴瞅准机会抓住挥过来鸡毛掸子,鼓着眼睛,愤愤不平:“有了小孙子,就嫌弃我们兄妹了丢人了是不是,还说什么最疼我们,我就知道,你们喜新厌旧。” 姜天晴梗着脖子大声嚷嚷:“我就是看他们秦家人不顺眼,谁让他们养了个狐狸精。” 说罢,用力一推,夺路而逃,跑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被推的一个踉跄的姜母,怔怔看着在石板上蹭破了一点皮的手心,突然间老泪纵横,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个不孝的玩意儿。 再看闹成这样了,房间里的姜父和姜天强都不出来看一看,姜母眼泪流的更凶。 这半年为了这两个孩子,她和老头子几乎天天吵,一吵起来就说她惯坏了孩子。她看出来了,老头子对大孙子失望透顶,已经懒得管了,更别提这个孙女。 就是姜建业,也在怪她没教好孩子,宁愿让秦慧敏停职照顾孩子也不让她这个退休在家的妈照顾。眼下更是把大部分心思放在小儿子身上。 姜母摇摇晃晃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抹眼泪,越想越伤心。 楼下秦家正在说姜天晴。 秦父气愤不平:“简直无法无天,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进去了。” 这话许清嘉是赞同的,又不是人人皆她妈,就姜天晴这德行,早晚社会教她做人。她记得八十年代初有个严打,姜天晴要是不改改她这脾性,没准就撞枪口上了。 “以前她也干过类似的事?”秦慧如追问,她记得秦母那句三天两头的招惹。 秦父顿了下:“就这一次。” 秦慧如认真的看着秦父秦母:“爸妈,你们跟我说实话?” 秦父不自在的干笑 最后还是秦母叹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有时候门口有些垃圾什么的。” 秦慧如脸色难看。 “不提那家糟心事了,今天向华这一警告,她以后也不敢了。”秦母笑起来,女婿帮他们出头,老两口老怀安慰:“好了好了,咱们吃早饭吧,吃好饭就出门。现在老街那边可热闹了,还有好多老吃食,糖葫芦,吹糖人,糖画……”满脸慈爱的看着许清嘉三个:“你们肯定没见过。”就是他们都好些年没见过咯。 “什么是吹糖人?”刚醒来的许家阳赤着脚跑出来,兴奋:“我要吃。” “你这孩子怎么不穿衣裳。”秦慧如一惊,赶紧过去抱起他回房间,哄道:“穿好衣服就带你去吃。” 许家阳激动的尖叫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乐呵呵出门,把早上的不愉快全部抛在脑后。 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趴在许向华肩窝里的许家阳已经累得闭上眼,还不忘要求:“明天还要去玩。” 逗得大伙儿忍俊不禁。 秦慧如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房间,轻手轻脚地给许家阳擦脸。 许向华坐在一旁看着灯光下越发柔美的妻子,目光落在她不自觉微蹙的眉上,笑着道:“趁着我们在的这段日子,我去打听下哪里有房子卖?” 秦慧如惊讶抬眸。 许向华接着道:“最好是个带炕头的院子,这样爸妈住着,冬天安全又舒服,也能离那家人远一点。”镇得了一时,镇不住一世。说不准姜天晴过一阵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到时候他们已经回去了,老两口又不是那种能拉下脸来跟个孩子闹的人,秦振中住得远,也不能时刻顾及这边。索性搬走,离得远了,想使坏也不容易。 “就是我们以后过来也方便,”许向华翻旧账:“我记得嘉嘉之前说过,她要考京大来着,咱们把房子给她买好了,她肯定得努力考,要不多丢人,咱们家姑娘好面子。” 秦慧如动容,哪不知道许向华是不想她为父母担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许向华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之前他就隐隐约约有了在首都置房产的念头。早上被姜天晴这一闹, 这个模糊的念头瞬间清晰明确。 他在首都人生地不熟,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熟人,江平业、白学林还有秦振中。 秦家父母这儿的话, 许向华怕老两口有心理负担, 想着先把房子买好了,再跟他们说更好。 于是第二天许向华便下楼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江平业, 两人寒暄两句,许向华切入正题说他想在首都置办个落脚地,以后回来探亲方便还能等升值。他在崇县和余市买的那两座小院子的市价都涨了点。改革开放, 经过一年努力一部分人手里有了余钱,自然就想过更好的生活。照这趋势, 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两个房子还有得涨。 江平业一口应承下来,又笑:“老许啊,你这是买房子上瘾了, 余市那小楼才入手多久。” 许向华也笑:“这不是托你的福, 挣了点钱么!” 电话那头的江平业直乐,他这哪是挣了一点钱,这就是个捞钱的耙子。养殖做熏肉就不说了, 冬天还搞了个大棚蔬菜, 挣了一大笔。 说笑两句挂了电话, 许向华又打给白学林。 “我说你小子运气可真够好的, 我这边正好有个刚还回来的两进四合院要卖。屋子保存的相当好,价格可能有点高,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待会儿就去问一下,一有消息就给你回电话?” 许向华挑了挑眉,瞌睡送来枕头,看来今年运气不错,必然生意兴隆。 大概问了几句,许向华心里有了数,这院子只怕相当不便宜,也不知手上的钱够不够。等老先生打听了价钱再说,说了几句闲话,许向华才挂了电话。 赵桂花接过钱:“要买房子了?”昨天那一出,秦家这大女婿算是在他们这片出名了,都说秦家有个孝顺女婿,完全忘了自己早前说过的闲话。 赵桂花自觉算是看着他和秦慧如一路过来的。三年前,那个家还差一点就散了,亏得没散了,眼下多好啊。她坐在这儿管电话,听着秦家老两口的话头,哪不知道他们家在市里买了小洋楼,还搞养殖挣了钱。 这回更厉害了,要在首都买房了。联系昨天那一出,赵桂花觉得指不定就是人心疼秦家老两口,想让老人过个安生日子才决定买房搬走。 许向华冲她笑:“婶子,您也知道这首都的房子抢手得很,要是最后没买到,说不准就有人要说我吹牛皮了。” 赵桂花点头,玩笑道:“我省的,等你买到了,我再给你宣传啊,让人羡慕羡慕老秦家有个好女婿。” 许向华应景的笑了笑,与她道别,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赵桂花啧啧两声,想起自家女婿,顿时觉得之前还顺眼的女婿有点不顺眼了,货比货得扔。 下午一家人正在客厅里看着兄妹三个写春联。 一确定大女儿一家要回来过年,秦父特意去买了笔墨纸砚回来,就是想着让孩子们亲手写个春联。 经过半年的学习,三人写的有模有样,就是许家阳也煞有介事,严肃着一张小脸,可正经可正经了。 “许向华,有你的电话,说是姓白。”窗外传来赵桂花特有的大嗓门。 许向华站了起来:“应该是白老先生。”动作可真够快的。 秦慧如拿了围巾给他:“外头风大。” 围好围巾,许向华便下楼接电话,十几分钟后上来,对秦父秦母道:“老先生说他今年要跟几个老朋友去天津的朋友那过年,所以让我们明天过去坐坐,明年他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秦父知道这位老先生一辈子钻研学问,无妻无子,临老落得个孑然一身,过年都是一个人。不免有些唏嘘,幸好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那一代高级知识分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少单身。 “那你们赶紧出去买些礼物,可不能失礼。”秦父连忙道,他平生最敬佩的就是这些高级知识分子。 许向华笑道:“明天去的时候我们去商场绕一圈再过去就成。” 秦父想想也是,自己小题大做了。转而又夸起外孙来,还打算让秦振中过来拿两幅春联回去。孩子们写的多好,不比外头卖的差。 对着睁眼说瞎话的秦父,许清嘉无言以对,这滤镜得厚到什么程度。 第二天一早,一家五口出门,先去商场买了礼物,随后前往白家。 走进古色古香的胡同,许向华不禁打量,房子可真是好房子。这种房子已经不仅仅是房子,更是古董。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以后肯定升值。 一旁的许清嘉一见四合院人都不哆嗦了,双眼亮晶晶,这都是一堆钱啊! 她正钻在钱眼里,冷不防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窜出来,还配了“嗷呜”的音。 听着这声音,许清嘉就一脚踹过去。 “没踢着。”眼疾手快避开的江一白得意洋洋宣布。 许清嘉黑线,许家阳都不玩这个了,过完年他都多大了,怎么还能这么天真无邪。 “我去,你有这么冷吗?你比北极熊还北极熊了。”江一白才留意到许清嘉的全副武装,指着她大肆嘲笑。 北极熊许清嘉表示很不高兴,并向他踢了一脚。 江一白往后一跳,还没来得及得意,不妨脚底打滑,“哎哎哎”地表演了几秒钟的手舞足蹈之后,啪叽一下,摔了个狗啃屎。 伸着手的许家康耸耸肩,他试图抢救了,可失败了,他尽力了,真的! 许清嘉背着手慢慢踱过去,笑颜如花弯下腰:“就算你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也是不会给你压岁钱的。” 江一白趴在雪地上没起来,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雪厚,衣多,人不疼,脸疼! 许家阳已经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还在那伤口上撒盐:“小白哥哥摔跤了。” 还是秦慧如最厚道,上去拉他:“有没有摔到哪儿?” “有,摔到脸了,好疼。”许清嘉帮江一白配音。 秦慧如回头嗔一眼许清嘉,这孩子还幸灾乐祸了。 江一白吭吭哧哧的爬起来,脸红彤彤的。 秦慧如给他拍身上的雪粒子。 许向华善良地岔开话题:“你们几点到的?”知道白老先生不在首都过年,他便给江平业打了电话,两人商量好一块过来陪老先生过个早年。他们三个也有三年没团聚了。 “许叔,我们半个小时前到的。”江一白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郁闷。对于自己当众出了个大糗耿耿于怀。尤其是对上许家三兄妹过分灿烂的笑脸,江一白更郁闷了。 许家康搂着他的脖子往前走:“赶紧到屋里去,我都快冻死了,你们这儿可真够冷的。” 坐在屋子里跟白学林说话的江平业望着进来的许家人笑:“你们可算是来了。” 许家三兄妹从高到矮排排站好,笑容可掬:“我们给白爷爷拜早年来了,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白学林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眼里都是慈爱:“乖。”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红包,一人分一个:“这是爷爷给你们的压岁钱,爷爷也祝你们新年快乐,健健康康,笑口常开。”长辈对晚辈最大的祝福无外乎健康快乐。 “谢谢爷爷。”三兄妹高高兴兴的接过红包。 何云溪与秦慧如对视一眼,何云溪笑着道:“教授,之前那些年我家老江还有慧如家老许,多亏您照顾。所以我和慧如想着给您做一顿饭,咱们一块过个年怎么样?” 白老先生和江平业在一个屋里同吃同住七年,互相扶持,互相鼓舞,若非这位睿智的老人从旁鼓励,何云溪都不敢想江平业会不会一蹶不振。 而在秦慧如看来,若非白老先生多年悉心教导,也没有今天的许向华。许向华是没上大学,可他那些年接受的是白老先生一对一的教诲,说一句恩同再造都不为过。 白学林一怔,看了看含笑的江平业和许向华,心头泛暖:“是他们两个照顾我才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哪里干的动重活,都是他们帮我干的。”白学林面露追忆之色,指了指许向华:“这小子说跟我学本事,帮我干活抵学费,大半夜的跑过来铲猪粪,干完活还得去河里洗个澡再溜回去。” 许向华也想起了当年的趣事:“有时候运气不好遇上人,我就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那条河出过人命,传言闹水鬼,大半夜的没人敢靠近。” 许清嘉发现秦慧如笑得有点儿无奈,当年的秦慧如肯定担惊受怕,却没有阻止。她伸手握住秦慧如的手,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过去了,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家一年比一年更好。 秦慧如一愣,低头对女儿笑了笑。 白学林话锋一转:“他们俩老跟我炫耀媳妇做的饭好吃,那今儿我就不客气了,尝尝你们的手艺。家里没菜的,我把供应本给你们。”他原本是打算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何云溪笑:“东西我们都带来了。”他们家特意开车过来,局势为了带食材,想着白老先生不开火,连油盐酱醋和铁锅都带了些。 “你们准备的挺充分的嘛。”白老先生笑起来,心头更加熨帖。 众人笑了下,两位妈妈便要去厨房忙,许清嘉抬脚跟上,准备帮忙。 何云溪摸了摸她的脑袋,闻声道:“大过年的,小姑娘负责玩就行,厨房里用不着你。”又笑起来:“不过何姨知道咱们嘉嘉厨艺好,待会儿我们把东西备好,你进来做两个拿手菜孝敬你白爷爷就成。” 小姑娘厨艺是好,可也就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哪能当厨子使。 何云溪笑着对白学林道:“这孩子厨艺可了不得,比我们都好,待会儿让她给您露两手。” 白学林稀罕的哎呦了一下,一幅老顽童的模样:“那我可得多吃点。” 说的许清嘉抿唇一乐。 秦慧如摸摸许清嘉的脸,示意她在屋子里玩,随着何云溪去了厨房。四合院格局大同小异,都不用白学林指,何云溪就能找到厨房。 白学林招呼几个孩子吃瓜果点心,见许清嘉穿得多,小脸红扑扑,遂笑:“你就不热?”说着拿脚尖点点地面:“这下头有火道,虽然没炕热,但是也暖和的很。” 原来如此,许清嘉就觉一进屋瞬间热起来,这会儿功夫整个身体都暖了。她一边脱外套一边好奇:“这里的屋子下面都有火道吗?”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没有暖气,咱们有火道啊! “哪能啊,就这三间正屋有,这活精细,布置起来不容易,这会儿都快绝迹了。”白老先生说古:“我这屋里的都还是前头屋主留下的,他们祖上是大户人家,生活考究,重金让人挖了火道,这么多年下来勉强还能用。”当年他买这房子,大半冲着这一点。他祖籍南方,因为求学才来的北方,很是受不了这里的气候。 许向华见女儿脱了外套,脱了围巾,一幅重新活过来的模样,失笑不已,问道:“您跟我说的那个院子也有这个吗?”脚尖点了点地面。 白学林摇头:“那还真没有,不过有坑头,烧了也足够暖和。” 江平业笑起来:“烧了炕,晚上能热得你踢被子。”一指江一白:“他小时候,我们一晚上得起来给他盖好几次被子。” 江一白大囧。 许清嘉眨了眨眼,许向华这话她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呀。那个院子,哪个院子,心跳突然加快,许清嘉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向华。 “你白爷爷旁边那个院子在找买家。”许向华略一扬眉,他早就发现自己这闺女特别喜欢房子,之前买崇县和余市那两座小院的时候,她拿着房本翻来覆去那模样就像是拿着什么宝贝。 踏进这条胡同之后,她望着这些房子的眼睛特别亮,还透着渴望。 许向华不知道女儿对房子的执着来源于何处,然而作为一位父亲自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女儿的愿望。 ☆、第80章 第八十章 白学林说起那座四合院的来历, 语气不无感慨:“那是薛家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两口子本来是文化局干部,后来遭了难,还被自家老大老二检举揭发, 夫妻俩没想开沉了湖。”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几缕悲切, 二十年的老街坊,偶尔还会做一块下棋呢, 一转眼便阴阳两隔。 “今年一月老两口平反, 房子就还了回来,兄弟姐妹五个为这房子打破了头。老大觉得自己是长子嫡孙,要占大头, 其他三个就说老大老二跟爹妈断绝关系了,没资格继承家业。儿子们又说女儿没继承权, 两个姑娘能答应?差点抓花兄弟的脸。小儿子又说他在乡下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了, 他要多分家产。” 白学林抬头叹息,薛家出事后,已经工作的大儿子大女儿揭发老子娘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没受牵连。中间两个去了北大荒插队, 小儿子才十二岁,跟着爷爷奶奶回了乡下。 兄弟姐妹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了,结果因为这座祖宅又聚在了一块, 为了房子争得脸红脖子粗。 “闹得实在难看, 最后都惊动了各自领导, 街道也出来帮忙调停了下。总算是给出了一个都算满意的分法, 眼下就等着把房子卖了分钱。”白学林道:“这房子产权很清晰,只要去房管局一趟就能过户。”不像有些四合院被分了好几次,已经扯不拎清,想交易都不行。 听得一众人唏嘘不已。 江一白好奇,大大咧咧问道:“白爷爷,那院子要多少钱?” 白学林翻了翻手掌:“这个数。” 江一白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这么贵!?”开始算,他爸妈工资都不算低,可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到这么一大笔钱啊。 白学林瞅着瞪圆了眼睛的江一白笑:“你家那房子更值钱,翻一倍都有人想买。”江家他去过,那四合院还带着花园亭台,精致古朴,更别提里头的古董。巨贾何氏传下来的东西能差到哪儿去。 许家康勾住江一白的脖子笑:“深藏不漏啊!” 江一白一摸鼻子,他知道自家那院子好,但是还真不知道这么值钱,不过再值钱,那是他姥姥姥爷留给他妈最后的产业,当然不可能卖,所以也就听听罢了。 白学林接着说道:“不过这是报价,肯定还能再还下来一点。” 就算不能还价,许清嘉也觉得这价钱买到就是赚到了。 这会儿才改革开放,万元户都是凤毛麟角,当下很多人其实对有钱人根本没概念。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在不少人看来已经算有钱人,所以报价也不敢使劲往上报。 在他们看来,这笔钱已经是天价,可他们家不用两年就能挣回来。想想后世动辄千万上亿的四合院,再比比这价钱,便是把物价工资考虑进去,也是赚到了。更重要的是,越往后越难买,有钱都买不到。到后来,四合院已经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许向华问道:“外地人也能买?” “你买不了,你媳妇能买。”白学林解释:“她本来就是京市户口,因为考大学才迁出去,对这一类大学生有照顾政策,就是最近推出来的。” 江平业笑起来:“余市早就有差不多的政策,就是为了把考出去的大学生吸引回来,每个大学生都是金疙瘩。” 许向华想,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以后过户的麻烦。来之前还想着要是不行,那就用秦父秦母的名义买下来。 “约了一点是吧,待会儿过去再跟他们谈谈价钱看。”许向华笑着道。 白学林含笑点头:“我跟他们家大儿子约好了一点,到时候他会过来找我们。” 许向华听出不对劲:“那院里没人住?” “几家单位离得远,不方便住,还觉得别人住了占便宜,说是糟践房子影响价格,就这么空着了。”白学林摇了摇头,兄弟姐妹做的真是跟仇人一样了。瞧着薛家这五个,他都有点庆幸自己没结婚生子。可再看看白家和许家这几个小娃娃,又有那么点羡慕。这养孩子还真是个风险活。 江一白囫囵回神,震惊脸:“许叔,你好有钱!” “所以,你要不要跟着我们做熏肉算了,你手艺不错,我看好你哦。”许家康杵杵江一白的胸膛,对他挤了挤眼睛。 江一白才不上当:“熏肉工一个月能挣多少,你当我傻啊!” “诶哟,过了一个年,变聪明不少。”许家康煞有介事的摸了摸江一白的脑袋。 江一白大怒,扑过去跟他打闹起来。 其余人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小伙子闹腾,又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白学林高度评价了许清嘉做的酸菜鱼,外酥里嫩,还笑呵呵的诱惑许清嘉考京大,以后方便他蹭饭。就住在隔壁,几步路的距离。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约好的时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家康和江一白自觉过去开门,就见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站在门口,那男人见了两人颇有些拘谨,倒是那胖乎乎的女人疑惑的看着二人:“我们找白教授?” 许家康笑脸相迎:“你们是薛大叔和薛阿姨吧?”白老先生说今儿带他们去看房子的就是揭发检举了薛家老两口的大儿子大女儿。 薛娥狐疑的看着他们,突然反应过来:“是你们家要买房子?” 许家康笑眯眯的将两人迎进来。 白学林为双方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许清嘉好奇打量二人,发现这对姐弟俩做主的不是束手束脚的薛老大,而是薛娥。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薛娥这样丰腴的,不是虚胖而是真的胖,就算是在食堂工作的,胖成这样也挺不容易。 客套几句,一行人便去看房子,江家三口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看房期间,薛老大一声不吭,只有薛娥在一个劲的夸,都快给夸成皇宫了。 薛娥仔细端详许向华的脸色,她瞅着这家子倒是真心想买的,穿着打扮也体面,该是有钱的。 这房子一日没卖出去她这心病就去不了,万一哪天又给收回去了怎么办?或者老三老五他们闹幺蛾子,不让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分怎么办? 所以赶紧卖了拿到钱才是最实在的,钱存在银行,一年利息都能赶上她工资了。 许清嘉自动屏蔽了薛娥夸大其词的赞美,细细打量这座院子。 大门进来的影壁保存的非常完整,四面游廊的柱子略有些掉漆,修补下即可。 坐北朝南的三正两耳五间房,左右三间厢房,还有五间倒座房。穿过月亮门就是内院,格局与前院相同,院子里还多了一个凉亭和干涸的池塘。 院子还真是好院子!大抵也是因为保存完好,上头才没舍得安排人住进来。据说这些年为了解决市民住房困难,很多四合院分给市民租住而成了大杂院。如此一来历史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这个价,你们绝对赚到了,要不是我们缺钱,我们都舍不得买,毕竟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是。”薛娥中气十足,心里却有点发虚,她这辈子连一千五都没见过,家里养着四个孩子,一个老人,哪有余钱。 一想要是真卖出去了,就能分到几万块钱,薛娥身子都有些轻了。 许向华面露难色:“大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哪里拿得出来。”他还真没这么多现钱。 薛娥心提起来,放出消息到现在,也就两伙人来看房子,都是看了看就没了音讯。可把她给着急的,房子多放一天,那就多损失一天的利息,还多一分风险。 薛娥看一眼薛老大:“那你想多少?” 许向华也爽快,比划了下:“我只能出这个价了,再多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就这我还得东家借西家凑。” 薛娥与薛老大对视一眼,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同志,你这也太狠了,一下就砍了我四万块钱。”砍得她心都揪起来了,这手指头一折,她就得少分到好几千块钱,那可是她小二十年的工资。 要是把她少的那份私下补上,她倒不介意给他便宜个两三万,反正又到不了她口袋里。 许向华微笑拒绝,他不想贪小便宜惹大。麻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漏出来。他是做买卖的,诚信为上。 薛娥脸色难看,要不是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谈到价钱这一步的,她都不想做这生意了。 薛老大涨红了脸,干巴巴的搓着手。 怎么说都没用,薛娥也只能认了,暗示他不要跟其他人讲,见许向华点头,才道:“这个主我也没法做,我得让其他人赶紧来一趟。” 许向华点点头:“早点定下早点安心,大家都能过个踏实年。” 这倒是真的,薛娥让薛老大在这里陪着他们继续看房子,她去打电话通知其他三个弟弟妹妹。 江一白化身成推销员,碎碎念:“小清嘉,这房子还真不错,你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考京大华清吧,到时候你就可以住这里。我告诉你集体宿舍条件可差了,八个人住一个屋,还没独立卫生间,你肯定住不惯。”又拿手肘推了推许家康:“我将来也要考首都的大学,你也考首都怎么样,这样咱们就能继续一块玩了。” “除了玩,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许清嘉怼他。 江一白正要反驳,忽然听见前院传来说话声,几人对视一眼,好奇的走过去,随之一愣。 望着院子里的四个人,许清嘉眨了眨眼,还真巧! “你们谁呀?”推门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警觉的看着院中的几个孩子,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当下高兴起来,越多人看越好,价高者得嘛! 江一白回过神来,冲着掉头就走的两个背影喊:“东子哥,泽哥?”还纳闷的摸了摸后脑勺,干嘛跑啊! 一听这称呼,那中年男人脸色就变了,合着是认识的,那还能抢起来吗? 邵泽撮了撮牙花,没好气的瞪一眼韩东青,示意你家表弟就是个棒槌。 韩东青微一耸肩,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可还是希望小白眼瞎一回,显然盘算落空。 许清嘉挑眉,怎么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架势。 转过身来的韩东青淡定地跟院子里的几人打招呼:“这么巧。” 可不是巧吗? 闻声过来的江平业眯着眼打量韩东青和邵泽:“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大舅,舅妈,许叔,秦阿姨。”韩东青礼貌叫人。 邵泽一怔,跟着叫人:“江叔,何阿姨,许叔,秦阿姨。” 大舅称呼一出,薛家老三就知道甭想两边竞价了,首都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这也是邵泽和韩东青想问的。他们不就是想买个院子,以后也有个地方让他们私下聚聚,在家里长辈眼皮底下到底拘束不是。顺便还能当个投资。 那边薛老大也叫起来:“老三!” 江平业拉了韩东青和邵泽到边上,沉着脸道:“你们两个搞什么,你们要买房子,哪来的钱?” 邵泽赔着笑脸:“江叔,是我们一个朋友要买,我们帮他来看看。” 江平业冷笑:“哪个朋友这么大面子,让你们两个给他跑腿?”声音突然一变,喝道:“少给我在这打马虎眼,东子你说。” 韩东青垂了垂眼,一声不吭。 江平业目光射向邵泽,这小子打小就是个爱折腾的。 邵泽:“……”马丹,就知道出了事黑锅得他背,明明一起干的坏事,他难道长了一张坏人脸。 江平业追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邵泽试图打诨。 江平业点点头:“不说实话是吧,晚上我去找你老子聊天。” 邵泽打了个唉声,求饶:“江叔,您看,我不是学金融的么。领导们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我就一边上学,一边用实践来检验书上写的到底对不对。”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实践证明书上写的果然都是真理,我成功赚到了钱。” 江平业成功被噎住,气极反笑:“挺厉害,照着书本上做就能挣个十几万,回头跟你老子说说怎么挣得去。” 邵泽悻悻然,飞一眼韩东青。 “大舅。”韩东青开了口:“津市渔民打上来的鱼,供销社收的价格低,有些鱼还不收,在当地又买不上价钱,想运到外地却没有车,只能贱卖或臭掉。我们就联系了一个活少的运输队,把鱼运了出来。” “你们?”江平业瞪了瞪眼:“你也参与了?” 韩东青点头,还正儿八经提了个建议:“大舅,运输不便限制了经济发展,尤其是偏远地区。您不是抓经济建设这一块的,要不向上头提个建议,放开车辆管制。” 邵泽点头端着笑脸附和:“可不是,江叔,老百姓有了车,就能把当地富余的东西卖到稀缺的地方,互惠互利。” 江平业抽了抽脸:“一事不劳二主,回头你们自己跟你们家老爷子说去。”无法无天的臭小子,抽一顿就老实了。 不过要是真能放开车辆管制,算他们干了件好事。许向华就提过,因为运不远,所以他只能在周边几个城镇销售,要是能运到更远的地方,他的利润还能再多几成,毕竟物以稀为贵。 运输的确是个大问题。 教训了一通,江平业让他们赶紧滚蛋,晚上他会登门。 邵泽苦了脸,他老子野战军出身,一言不合就抽他。亲妈牌护身符出差还没回来。 韩东青就比他淡定多了,他老子在西南军区,今年不回来过年。 韩东青对薛老三道:“抱歉,这院子我们不看了。”既然许家那边已经谈了八。九不离十,他们自然不会再插一脚,他舅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薛老三也忍不住失落了下,谁找到的买主,额外能多拿一笔钱来着。 薛老三不死心:“这院子很好的,你们不看看再决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韩东青笑了笑:“不用了。”又与许家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和邵泽离开。 出了门,邵泽的脸就垮了下来:“韩老六,你说我们运气怎么这么寸,这样都能遇上你舅。” 韩东青微微一笑:“要是你不睡得像死猪一样,上午就出门,能有这么多事?” 邵泽果断转移话题:“便宜扬帆和赵磊这两个混球了,一起干的事,结果只有我俩挨训,回头不定要挨打。”他叹了一声,哥两好的勾着韩东青的脖子:“关键时刻还是你仗义,没让我孤军奋战。” “我要是不承认,你能不出卖我。”韩东青一针见血。 邵泽痞痞一笑:“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你来我往几番扯皮, 任薛家五兄妹如何七嘴八舌, 许向华咬定那个价不松口:“实在不行,那就算了,我们去其他地方问问有没有便宜的。” 薛家兄妹见状, 有人已经妥协了。这一个多月来, 也就许向华肯给个实价,旁人都是问一声就跑了。他手里有钱不怕买不到房子, 他们却未必能再找到合适的买家。何况许向华给的那个价, 比他们心里底价还高一点。 就这样吧,抱着这种态度是薛家两个女儿,她们总怕夜长梦多, 到手的鸭子飞了,薛老大向来是薛娥的应声虫, 自然薛娥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薛家老三和老五不同意, 想再拖拖看。 薛娥就说了,要是人家一气之下不买了,下次找到的卖家出价更低, 损失他们俩补, 就听他们的。 两人哪能做这个保证,三比二,败北, 于是成交。 谈好价钱, 剩下就是过户的事情。房管局里还有人在值班, 秦慧如的户籍证明也带在身边, 过来前他们顺手带上了户口本和存折,就是为了速战速决。 倒是薛家兄妹准备不够充分,告了一声匆匆回去拿房本儿拿户口本拿存折。 薛家人一走,何云溪便道:“那我回去拿存折?” 许向华不好意思:“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 他们存折上只有几千多块钱。这两年挣的钱他们没敢存银行,怕引人注意后抓他雇工的问题说事。江平业也建议这风口浪尖低调为上。 本来想着要是能买到房子,先付定金过完除夕他立刻赶回去取都可以,不想何云溪说他们可以先垫付,要是不够还能借他们一些。 结果还真是不够,差了四万多,要没江家帮忙,这房子只怕得眼睁睁错过。 何云溪笑:“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借你们周转一下,我们放在那也没用。”三大改造期间实行公私合营,何家得了一大笔补偿。之后困难时期捐出大部分,留下一笔供子孙后代生活。这笔钱在国家那里是过了明路的,何云溪一直放在银行里,每年光生的利息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足够他们一家衣食无忧。 眼下许家周转不灵,帮他们过度一下难关,也是应有之义。 望着离开的何云溪,许向华舌尖顶了顶牙齿。 到了真正有钱人面前,才知道他们家那点钱就是九牛一毛,还需要努力啊! 许清嘉也在想,江家可真是深藏不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结果十几万说拿就拿了,那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人觉得他们拿的不是十几万而是十几块。 许清嘉扫江一白,厉害了,江小白,不只是个红三代,还是个富n代。 江一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戒备的盯着许清嘉,总觉得她要使坏。 许清嘉送他一枚白眼。 等这边去银行取了钱,那边薛家兄妹也到齐了,一群人前往房管局,一手交房本儿一手交钱。 待房管局的干事敲下章,那座四合院儿从此以后就是许家的了。 拿到钱后,薛家兄妹连忙奔到银行去,这么多钱拿在身上多不安全,还是存银行更放心。还纷纷存成了最高年数的定期,只为利息高一点。 看着存折上的那一串数字,薛家人一脸梦幻,他们成万元户了! 万元户算什么,同样一脸梦幻的许清嘉捧着房本,我们家以后是亿万富翁。 “瞧这孩子给乐得。” 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梨涡都露出来了。 许向华揉揉她脑袋,声音带笑:“你就这么喜欢房子?” 许清嘉歪了歪脑袋:“有房子才像家呀…” 虽然她的确爱房子所代表的小钱钱,可她也爱房子所代表的意义啊。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才会对这个城市有归属感。就像现在,她对首都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话说的有理,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哪怕只有几片瓦都会睡得格外安心。”白学林少年离家北上求学,颇能体会有个房子才算家的感觉。 白学林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丫头通透啊。” 许清嘉傻笑,心说,要是跟她似的毕业后在异地他乡漂几年,都能有此体会。 再高兴,也不能抱着房本不放,许清嘉还给秦慧如。 看她这恋恋不舍的样子,秦慧如哭笑不得:“妈妈先帮你保管着,等你大了给你做嫁妆好不好?” 许清嘉应景的羞红了脸。 何云溪多看了许向华和秦慧如一眼,她瞅着两口子的神情不像说笑。 搁她有这么个乖巧漂亮的闺女,也得把好东西留给她。好男不吃分家饭,男孩子就得自己出去打天下,盯着家产不放,没出息。 说闹了一阵,一看时间都五点多了,赶紧开始做晚饭,主要包饺子,过年哪能不吃饺子。 心情美哒哒的许清嘉,特意捏了几个元宝形的水饺。美名其曰,吃了之后,来年大家都发大财。 一众人被她逗得乐不可支,白学林笑的额头都是褶子:“还真是你爸的亲闺女,都掉钱眼儿里去了。” 许清嘉愉快地收下了这句赞扬。 热热闹闹吃了年夜饭,白学林颇为不舍的送走两家人,他这院子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有几个瞬间,他都产生了儿孙满堂的错觉。 出了院子,江平业和许向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怅然无奈。 每逢佳节倍思亲,白老先生再豁达潇洒,这会儿也不可能不觉寂寞,要不也不会和几个同样孑然一身的好友约了出去。请他跟他们过年节,老先生又不答应。 许向华眯了眯眼:“老爷子那群朋友里就没个志同道合的老太太?不是说夕阳无限红嘛!” 秦慧如推了他一下,说什么混账话。 许清嘉几个忍笑。 就是江平业也绷不住笑了场,清了清嗓子道:“要是有,还用等到今天,老先生也就赶上年节了,觉得冷清。等他真有了伴,他还得嫌弃人家打扰他做学问。” 许向华一想还真是,他是没法理解这些大学者的。在他看来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是生活。 一群人挤挤挨挨坐进车里,亏得这是三排座的吉普,要不还坐不下。江家人把许家人送到小区门口才离开。 许向华看着扬长而去的小汽车有点眼热,有个车还真不错。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秦父秦母听见门口动静,秦父立刻过去开了门。 拿着钥匙打算开门的秦慧如笑道:“爸,你们还没睡?” “这不时间还早嘛!”人不回来,他们哪能睡踏实,低头一看,许家阳眼皮子已经上下打架:“阳阳困了吧,赶紧睡去。” 许清嘉带着许家阳去洗漱,许家康也跟了上来。 客厅里,秦慧如看一眼许向华,示意他来说。 许向华便笑了笑:“爸妈,今天在白老先生那遇到一个正在出售的院子,院子很好,价格也合适,我们就买了下来。” 秦父秦母齐齐一惊,异口同声:“院子?”他们压根没想到四合院,只想着是不是大杂院什么的。 秦母收正眉眼:“什么样的院子?” “就是个小四合院儿。”许向华笑着回答。 秦父秦母彻底惊了,两口子在首都住了大半辈子,四合院的行情哪能没听说过:“那得多少钱?!” 许向华把零头给去了:“十万块。”说的少了,两口子也不信,又不是傻的。 老两口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他们俩活到这把年纪也就攒了三千多块钱。知道许向华承包荒山挣了钱,可真没想到他挣了这么多。 秦母突然脸色一变,着急:“你有没有找人借钱?”一想欠着人钱,秦母整个人都重了三分。 秦慧如忙道:“没有,这几年的积蓄刚刚够。”老两口最怕欠人钱,觉得借人钱财,欠人恩情,还不完。 老两口依旧一脸狐疑,许向华便耐心的给他们算了下账,又是猪又是兔子,尤其是蔬菜大棚,听得老两口头晕,可听着好像是能赚这么多钱的模样。 听罢,不担心欠人钱,秦父却更加不放心,老生常谈:“大伙儿每个月赚个几十块钱,你这一年挣得比人家一辈子赚的都多。要是被人知道了,难免有人气不过的,你可得小心,千万不要说出去。” 秦母也道:“那院子也别透出去,要是被人知道了,就说是租的。” 许向华连连应是,见老两口脸色缓和了,才笑着道:“房子有人住着才不会坏。我们想着,要不爸妈搬过去帮我们看一下房子,要是坏掉了,怪心疼的。” 秦家老两口愣住了,秦母到底比秦父精明,心念一转,反应过来:“你买这院子,是想让我们从这儿搬走?” 许向华只笑:“爸,妈,房子我们早晚是要买的。首都是政治中心,也是咱们国家发展最好的一个城市,最好的大学都在这里。 要是可以,我们想让三个孩子都考过来,孩子们都来了,我们当然要跟过来,所以迟早要置办房产,索性趁着现在行情还没起来,先买了。要不过两年,未必能买的到。”这房子真是他们的运气,可遇不可求。 秦父秦母对视一眼,双双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就算早晚要买,但也不至于正好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啊。 老两口认定和姜天晴那一闹有关系,要不他能动作那么快,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透。 这女婿是没话说了,再想想以前老两口不觉有些难为情。 许向华一眼就能看出老两口心理大概在想什么,秦家两位老人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 对于当年的事,其实他能理解。他干的事的确危险,往严重了说,能要人命。 他自己也有女儿,所以格外明白,不求孩子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喜乐的心情。 稍晚一些,秦慧如又去父母房间坐了会儿,闻言软语,总算让老两口舒展了眉眼。 老两口起先还不肯搬过去住,住在女婿家里,别扭。就想着他们时不时过去收拾下那院子,免得院子败落。 秦慧如苦口婆心的劝,老两口才同意冬季搬过去,其余时间就算了。 秦慧如也没法,她爸妈就是这么固执的人。 第二天就是除夕,今年没有年三十,只有年二九。 许清嘉艰难万分的与温暖的被窝告别,吃完早饭,全副武装毕,笨拙地背上自己的大书包。 秦父还在一个劲儿的说:“邮票姥爷帮你去买,你在家等着,这么冷的天出什么门啊,你看还在下雪呢!” 这哪成啊,秦父顶多给她买一两套,多了肯定觉得是在浪费钱。一套两套塞牙缝都不够,十套八套都是少,所以她必须亲自出马。 “姥爷,没事儿,我马上就回来,阳阳都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许清嘉表示她不冷,她一颗心火热火热的,简直就是热血沸腾。真算起来猴票的投资回报率比四合院还高许向华看着彷佛准备大干一场的女儿,乐得不行:“你是不是想把整个邮局都搬回来?” 许清嘉赞赏地看他一眼,答对了。 “钱够不够?”许向华笑问。 “不够!”许清嘉伸出手,谄笑:“爸,你要不要资助我一下?”一本万利,回报丰厚哦。 许向华还真去掏钱了,触到秦母不赞同的眼神,最后他抽了五张大团圆递过去:“就这么多了。” 许清嘉喜滋滋的把钱收起来,五十块钱能多买好几套呢。 秦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人会挣钱,对他们来说五十块钱并不是大数目。 和家里人挥了挥手,许清嘉就出了门,跟她一起走的还有许家康。 长辈到底不放心她带着那么多钱一个人出门,许清嘉也不介意许家康陪同。她知道许家康即便不赞成,但是不会阻止。 许家康抓了抓她耳边的毛线球,笑:“你到底要买多少?” “姐姐,你们这有多少大版猴票?”许清嘉笑容甜美的问邮局工作人员。八*10的大板猴票才是珍品,单枚和四方连逊色多了。 工作人员是位十八。九岁的姑娘,兄妹俩一进门就注意上了,重点注意高大英俊的许家康。 不防许清嘉问的这么奇怪,她愣了下,这才正眼看许清嘉,才发现这小姑娘长得格外精致漂亮,应该是兄妹吧。 “二十来套吧!”上岗一年多,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那姑娘也是一头雾水,下意识回答了。回答完,那姑娘才醒过神来:“你问这干嘛?” 许清嘉笑容可掬:“我同学托我帮他们买,”说着许清嘉掏出一叠钱:“姐姐,我都要了。” 猴票发行量并不多,加上要全国铺货,一个邮局能买到二十来套,已是喜出望外。 姑娘瞪圆了眼睛,第一反应是胡闹,八分钱一枚,整版邮票就是六块四。上班到现在,也就一位老人咬牙买了一整版。 这小姑娘居然想全部买走,一百多块钱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认真的看着许清嘉:“小妹妹,你们买这么多邮票干嘛,要是喜欢买个四方连就够了。”又不赞同的看一眼许家康:“你就不管管。” 许家康爽朗一笑:“他们好多人分,分一分也没多少,反正又不会过期,总能用的完。” 谁用啊,许清嘉一直在想,这几年拿猴票寄过信的人在知道猴票价值之后,会不会产生一种,我当年要是…… 虐不虐,虐不虐,虐死了! 但是迎着漂亮柜员姐姐将信将疑的目光,许清嘉腼腆道:“我们经常和家里人通信的,不用半年就用完了。”要是再不行,许清嘉不怀好意地看一眼许家康,只能上美男计了。 最终许家康没有用武之地,那姑娘不知脑补了什么,目光怜惜又同情,一股脑儿把邮票都拿了出来,还叮嘱她不要沾水免得放坏了。 许清嘉点头如捣蒜,小心翼翼装进书包,她一定当祖宗供起来。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临走, 眉开眼笑的许清嘉对漂亮的柜员姐姐道:“姐姐, 这邮票是黄老先生的作品,还是咱们国家第一款生肖邮票,我觉得很有收藏价值, 说不定以后还会升值, 你要不要也买两套收藏一下。” 妹子是个好姑娘,怕她不懂事乱花钱, 差点不想卖给她了。 好人应该有好报, 要是妹子听进去了,下次补货的时候给自己留两套,多年后一定会庆幸自己当年的机智。 姑娘一愣, 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买来收藏的?” “当然是拿来用的,不过顺便可以收藏一套, 小猴子多可爱。”许清嘉笑眯眯地对她摆了摆手, 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离开。 至于这位姐姐会不会买,她言尽于此。 离开邮局,许清嘉前往车站, 准备坐公交车去另一家邮局, 她早设计好路线啦。 不多买几套,她会抓心挠肝的不舒服。买了之后她得藏好,绝对不能让人家知道她有这么多。后世就是因为存世少, 才能被炒到天价, 物以稀为贵, 亘古不变的理。 就算以后想套现, 也得一套一套分开拿出来,这样才显得珍贵。 不过许清嘉觉得,有许向华在,他们家可能用不着她卖邮票套现买房子,许向华就能把钱给挣回来了。以他的眼光,一旦房地产有了热的苗头,估计都不用她提醒,便会下手。 那样更好,留着当传家宝传下去,谁还会嫌自己家底太厚不成。 “你到底想买多少?”许家康好奇。 许清嘉摸了摸书包笑:“不知道啊,买买看。”她拿了一张四方连在放在阳光下:“你看,眼耳口鼻都是金色的,还透着亮。你再摸摸,这手感。我那一堆邮票里,没一张有这质感,我觉得这玩意儿肯定能升值,你就当我在做投资吧。” 许家康凑过去端详,又上手摸了摸:“质感是不错。”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投资?行,我看看你最后能挣多少?”他们家的规矩,自己挣得钱自己做主。所以许家康也不会泼她冷水,赔了再赚就是。 两个多小时后,许清嘉心满意足地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回来,她特意买了几本书放在里头打掩护,手上也抱了几本。要是老两口知道她把钱都拿去买邮票了,嘴上不说,内里肯定心疼,但是买书就不同了。 果然秦父秦母看着两人带着书回来,连买了多少邮票都没想起来问,能买多少,顶天也就两三套了,这玩意儿又不能吃,买那么多干嘛。 “就说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原来买书去了。”秦母笑道。 许清嘉笑得格外乖巧:“路过书店,见有新书,就和哥哥进去看了看,没留意到时间。” “看入迷了,的确注意不到时间过得快。”外孙女喜欢看书,秦父自然高兴,他觉得这孩子将来能跟她妈一样考上大学,做文化人。 许向华往她书包瞄了两眼,笑而不语。 许清嘉冲他嘿嘿直乐,跑进房,把宝贝藏在自己的小皮箱里。然后坐在皮箱上托着腮傻笑起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坐拥一座宝藏。 买到了梦寐以求的猴票,许清嘉笑逐颜开,觉得身子都不冷了,整个人暖洋洋的。 笑盈盈的漂亮小姑娘,看得其他人也跟着心头敞亮。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秦振中一家四口过来,他们上午去钟家吃了年夜饭。钟家就一儿一女,若女儿嫁的远那是没办法,可就在眼皮子底下,除夕夜当然想坐在一块吃一顿团圆饭。 许家一家五口,加上秦振中一家四口,尤其还有几个孩子在,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秦父秦母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多少年没这么齐整过了,不经意间想起秦慧敏。秦母笑容微微一顿,顷刻间又恢复如常,想那丫头干嘛! 秦家三室一厅,面积不算小,可许家阳和龙凤胎玩了几圈就觉没意思,又看楼下有小朋友在打雪仗堆雪人,便闹着要下去玩。 秦母叮嘱:“帽子围巾手套都戴上,戴上了才能下去。” 话音未落,三个小家伙立马四处找被自己不知道甩到哪儿去的帽子手套,找到之后还伸到秦母跟前,让她检查。 秦母失笑:“去吧,去吧。” 三个小的欢呼一声,许家阳还不忘一手拉许清嘉一手拉许家康:“哥哥姐姐,我们去堆雪人,堆个大雪人。” 身为好哥哥好姐姐哪能让小朋友失望,于是许家康和许清嘉笑眯眯的跟上。 “嘉嘉姐,你们那也有这么大的雪?”秦蕾蕾亲亲热热地挽着许清嘉的胳膊,她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大表姐。 许清嘉笑:“没有,我家那边的雪顶多到脚踝这边,而且没这里这么干,我们那的雪带着冰渣。” 秦蕾蕾想象不能,却不妨碍她叽叽喳喳的追问南方的冬天是怎么样的? 许清嘉含笑回答小表妹的十万个为什么,忽见她噤了声,转头一看,就看见秦慧敏一家三口站在几十米外。 秦慧敏、姜建业还有他怀里的孩子。 一年多不见,秦慧敏气色不错,倒是姜建业人看着老了些,想来姜家那对兄妹功不可没。 本是至亲,此刻却是相顾无言。许家阳对秦慧敏几乎没了印象,而秦家兄妹已经十岁,已然知事,晓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这个小姑姑不再往来。 秦慧敏恍惚了下,大姐一家回来过年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看了一眼后,许清嘉收回目光,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留在原地的秦慧敏怔怔立着,直到姜建业怀里的儿子发出含糊的啊啊啊叫声,她恍然回神:“走吧,外头冷。” 经过秦家所在的楼层时,秦慧敏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 “要不要回去看看?”姜建业问她。 秦慧敏望了望门,不由自主的握住儿子包起来的手,这会儿过去,只怕好好的过年气氛都被她坏了。 她垂下眼道:“初二再去吧。” 姜建业便不再多言。 楼下,三个小的已经在开始滚雪球,准备大干一番。 许清嘉见许家康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远处的电话,心下了然,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夏莲姐现在在干嘛?” 许家康转脸看着她,笑容灿烂至极并且透着谄媚:“打电话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电话费很贵的?” 许家康:“我出。” 许清嘉幽幽一叹,哀怨不已:“有钱真好,我私房钱都用完了呢。” 许家康财大气粗:“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诶呀,那怎么好意思!”许清嘉继续装模作样。 许家康表示:“一家人客气啥。” 许清嘉这才施施然的过去拨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声,是夏莲的二哥,夏莲上头有两位兄长,大哥参军去了,二哥在另一所学校读高三。这段时间许清嘉没少帮着许家康打电话,夏家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你好,我找夏莲。” 对方也听出了许清嘉的声音,知道是妹妹好朋友,便笑道:“你稍等一下。” 不一会儿那头就传来夏莲的声音。 “夏莲姐,是我。”许清嘉笑眯眯道:“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的夏莲也笑着道了一声:“嘉嘉新年快乐。” 随即两人兴致勃勃的聊起天来,多是许清嘉在说,一会儿是这里的书店种类丰富,她买了好多,回来给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会儿又是这里好冷,她都快冻傻了。 女孩子想聊天,聊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明知她故意捉弄人,许家康还得保持微笑,还得这小祖宗给他打掩护不是,得罪不起。 欣赏完热恋中的小情人那种迫不及待之后,许清嘉才意犹未尽道:“夏莲姐,我哥也在边上,他要给你拜个年。” 许家康一把接过电话,揉了下许清嘉的脑袋解恨。 许清嘉撇撇嘴,世风日下,见色轻妹。感慨完,一摇三晃的走了。 三个小的已经滚好雪球,围着许清嘉追问,接下来怎么办? 环视一圈,不少雪人,许清嘉觉得没意思,千篇一律多没劲,回忆了下,许清嘉拍掌决定:“咱们做米老鼠怎么样?” “什么是米老鼠?”三重声追问。 许清嘉一时词穷,于是道:“做好你们就知道了。” 多年不动手,许清嘉手有点生,她本来想做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米老鼠,可做出来的成品怎么看怎么都是贱贱的中华田园鼠。 许清嘉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三个小的倒是挺兴奋,兴奋的脸颊都红了,他们做的跟别人的都不一样,眼见小伙伴们都羡慕又好奇的看过来,顿时心潮澎湃。 溜溜达达回来吃年夜饭的姜天晴循着动静看过来,正对上那只雪老鼠,顿时鸡皮疙瘩浮起来,三天前的噩梦再次将她笼罩,熟悉的恶心感又一次冒了出来。 “你又怎么了?”姜天强皱眉看着捂着嘴干呕的姜天晴,抬头一看,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听姜母抱怨过,姜天晴被秦家大女婿给按在了老鼠上。 低声咒骂一句,姜天强拧着眉头上前,粗手粗脚的给她拍背:“让我怎么说你才好,秦家那边你招惹他们干嘛,一群神经病。” 呕了两下,只呕出一点酸水,姜天晴直起腰来,恨恨一擦嘴巴,擦花了口红也不自知:“你还是不是我哥了,我被人那么欺负,你就会教训我,你怎么不说替我出头的。” 姜天强脸色一僵。 姜天晴心里憋屈的慌,一把推开他往前走。一窝怂货!她被这么欺负了,从她爷爷到她爸再到她哥,没一个替她出头讨说法的。 许清嘉回头看一眼快步疾走的姜天晴,笑了下。 且说愤愤不平回到家的姜天晴,一进门就听见一阵阵的说笑声,抬头一看,只见一群人围着那个小崽子在夸。 姜二婶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咱们明明真俊俏,像他爸。” 姜天晴用鼻子哼了一声,丑八怪一个,俊个鬼。 这一哼,客厅里的姜家人不由看了过来,见她眼睛一圈黑,嘴巴一圈红的,身为小学老师的姜二叔姜二婶同时皱了眉头。 姜父瞪她一眼,要不是大过年的,差点压不住火要骂人:“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赶紧去洗掉。” 之前还笑得满脸褶子,对上她就横眉立目的,姜天晴眼里冒火,却不敢犟嘴,只能狠狠瞪一眼中间的小崽子。都怪这个小崽子,要不是他,爷爷不会对他们越来越凶。 “哇~”刚刚还团团笑的姜天明突然咧嘴大哭起来,一个劲往秦慧敏怀里缩。 秦慧敏连忙哄,姜天明却是越哄哭的越大声,哭得姜父心肝都拧起来。就是姜建业也心疼坏了,哪怕他和秦慧敏关系依旧不尴不尬,可中年得子,难免疼爱些,尤其姜天明生的格外像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姜父怒不可遏地指着姜天晴。 落后几步进屋的姜天强听着震耳欲聋的哭声,再看爷爷和两个叔叔婶婶面带不满的看过来。登时头皮一阵发麻,姜天晴又咋了! 赶紧扯着姜天晴回房,免得又吵起来,骂两句没事,打起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姜天强就一直不明白姜天晴干嘛老跟家里对着干。 像他,只要家里随便他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家里人说啥就是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就成了。 回到房里,姜天强直接就道:“我的姑奶奶诶,你安耽点吧,今儿可是除夕,待会儿要发压岁钱的。你最近不是挺缺钱的,就算是为了钱,你也消停点啊!” 这话比什么劝解都有用,要不是为了钱,她连这个家都懒得回。 姜天强又一脸不忍直视:“还有你这脸,妆都花了,赶紧洗了,磕碜人不是。” 姜天晴大惊失色,立刻掏出镜子,看清自己模样之后失声惨叫起来。 坐在客厅里的姜家众人闻声皱了皱眉。 秦慧敏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他,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看在钱的份上,吃年夜饭的时候,姜天晴总算是没拉着脸,就是对人爱搭不理的。几次后,也没人再把话头递给她。 姜天晴乐得清静,挑着好菜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心里嘀咕,怎么还不分压岁钱。姜家人经济条件都不差,所以压岁钱给的也多。 越等越烦躁的姜天晴恨恨夹了一筷刚端上来的鱼,刚吃进嘴里,胃里猛然一阵汹涌,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两下。 桌上众人一愣。 对面的秦慧敏目光闪了闪,眼底浮现沉思,扭头看了看摇椅中咿咿呀呀自娱自乐的儿子,忽尔一怔。 “这鱼坏了?”姜母夹了一筷子鱼肉:“挺新鲜的啊!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姜天强大大咧咧道:“刚才在下面就这样过,”瞄了一眼秦慧敏:“有人在空地上堆了一只雪老鼠,她吓到了。” 秦慧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在座其他人却心知肚明,一时寂静。叫两个媳妇来说,完全是姜天晴活该。可姜家男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自家孩子被这么欺负,谁不心疼。偏偏又是她先去招惹人的,他们就是想给孩子出头也没理。 “是不是吃坏什么了,”秦慧敏看着姜天晴温声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大过年的去医院,晦气一年。”姜母没好气道,还不是被她娘家人害的,这会儿充什么好人,还要把人弄医院去。 “呕”姜天晴猛然扭头,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瞧着姜天晴脸都白了,姜建业变了脸,站起来道:“去医院。”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我不去!”姜天晴回头大吼, 话音未落, 胃里又起汹涌,哇一声,吐出一堆还没消化的食物。 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的打起摆子来, 姜天晴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她想起了秦慧敏刚刚怀孕的时候, 也是这样吐个不停。为了看热闹,她还故意回家住了几天。 姜天晴使劲打了个哆嗦, 身上一阵一阵的泛凉, 忽的一阵反胃又涌上来,胃里再没有东西可吐,只能呕出几口酸水。 “生病了, 哪能不去医院啊。”就是姜母看她吐成这样子,也顾不得晦气不晦气了, 一边给她顺背, 一边担忧:“还是去医院里看一看,你看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姜天晴吓得直掉眼泪, 脑门上全是冷汗:“我没事儿, 我就是想起那天的恶心事儿了,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推开姜母就往自己房间跑。 心里头乱糟糟一片,刚子哥说她年纪小, 不会怀孕的, 可她这反应……姜天晴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如果是真的, 她爸跟她爷爷肯定会打死她的。 “砰”一声,房门被用力关上。 被关在门外的姜母拍门:“天晴,你这丫头干嘛,身体不好咱去医院啊,万一严重起来怎么办?” 秦慧敏抱起被吓哭的儿子,轻轻摇晃,低声哄他。 去医院,她怎么敢?秦慧敏低了低头,借着儿子的襁褓遮住脸上的笑容。 一个女孩子,突然间爱打扮,爱漂亮,还化起妆来,一般是年纪到了,开始爱美。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有喜欢的人了,想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 这一年她冷眼看着,越看越觉得姜天晴这模样不对,果然出事了。 姜母还在一边敲着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 客厅里的人神情渐渐变了,尤其是姜家两位儿媳妇。生儿育女过的女人,自然有经验,越想越是狐疑。 看一眼抽抽噎噎的姜天明,妯娌俩对视一眼,眼底起了波澜。 两人都没敢说什么,却是存了心事儿,纷纷拿眼去看对面的姜建业。 姜建业石雕一样杵在那,脸色阴沉,彷佛酝酿着暴风雨。 他死死攥紧拳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控制自己不要冲过去质问,压下千头万绪,姜建业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对姜母道:“妈,让她在屋里呆着,别为了她,搅了大家过年的兴致。” 积了一肚子火的姜父喝了一声:“爱吃不吃,没了她我们还不过年了。” 姜母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去厨房拿了个碗,添了些姜天晴爱吃的菜放在一边。 一屋子人各怀心事,这顿年夜饭不免失了滋味。 吃完饭略坐一会儿,姜家老二老三在各自媳妇的示意下带着儿女离开。 前脚送兄弟离开,后脚姜建业转身直奔姜天晴的房间。 “姜天晴,你给我开门。”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姜母吓了一跳:“干嘛呢,孩子身体不舒服,你就不能体谅下。”还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姜建业扭头问姜母:“备用钥匙在哪?” 眼见他脸都气青了,姜母怔怔:“你到底要干嘛?!” 姜建业觉得眼前景物都在晃动,要他怎么说,说他怀疑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被人搞大了肚子。 姜建业打了个晃,骤然稳住身形,脚尖一转,奔向一满头雾水的姜天强。 一把揪住儿子衣领拉过来,姜建业咬着牙逼问:“你妹妹在外面有没有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冷不防被提起来的姜天强吓了一大跳,闻言,目光游移不定。 姜建业眼前发黑,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甩在姜天强脸上,力气之大,以至于姜天强的脸瞬间红肿。 姜天强被打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懵了。 “你发什么疯啊!”姜母目眦欲裂,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冲上来抓住姜建业又抬起来的手:“你……” 还没来得及骂儿子,一股大力将姜母扯了一个踉跄。 姜母不敢置信的看着姜父,又看向脸色阴沉如水的姜建业,心头发紧:“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 “你个老糊涂!”姜父指了指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的姜母:“除了会护孩子,你还会干嘛,看看你护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秦慧敏担忧地看一眼摇篮里的儿子,喝了奶换了尿布的小家伙睡得香喷喷,一点都没被吓醒。 她过去抱起儿子,用小被子轻轻盖住他的耳朵,然后静静看着中间闹作一团的姜家人。 他们家养出的好女儿,终于轮到他们自己品尝这枚恶果了。 一脸阴霾的姜建业质问还闹不清楚状况的姜天强:“她跟谁谈对象,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多少,都给我说出来。” 被一巴掌打蒙了的姜天强,不敢再隐瞒,实话实说:“武刚,天晴和武刚在谈,前年冬天开始的。” 姜建业抓着姜天强的手都在抖,抬手又是一巴掌:“一年,这都一年了,你居然一声不吭,你妹妹才多大!”最后一句是低吼出来的。 接连挨了两巴掌,姜天强也火了,梗着脖子嚷回去:“不就是谈个对象么?有什么关系?她都十六了,在农村,这年纪相亲结婚的一大把。” 见他都到这会儿了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姜建业怒火中烧,拍手又是两巴掌,打得姜天强眼冒金星,脑袋都晕了:“你还觉得理直气壮,我要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玩意儿,当年你们一生出来我就掐死你们。” 这一回,把孙子当成命根子的姜母没有上来护孙子,她整个人都傻了。仿佛被一个雷劈在天灵盖上,姜母脑子里脑子嗡嗡直响,眼前浮现姜天晴呕吐的模样。 她谈对象了? 膝盖一软,姜母委顿在地,摇着头喃喃:“不可能的,她就是身体不舒服,这孩子虽然不听话,可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没人搭理她,姜建业指着姜天强的鼻子,声色俱厉:“武刚,武刚是吧,这人是个什么来历,他们怎么认识的?”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姜天强彻底被打怕了,见他爸额头上都是青筋,眼球充血。他虽然还是不明白不就是谈个对象,他爸至于这样?却不敢再大小声,缩了缩脖子道:“他是七七年被分配到姜家屯的知青,在屯里天晴就和他认识了。去年五月他回了城,两人也没断了联系。” 武刚堂哥还是他们这一片的头头,也是他老大。回城之后,武刚就跟着他堂哥从农村收点鸡蛋蔬菜什么来城里卖,赚点吃饭钱。 随着他的描述,姜建业脸色渐渐阴沉,送姜天晴到农村,是想隔离她和那群狐朋狗友,万不想进了另一个火坑。姜天晴才多大,那人怎么下得了手,畜生,简直就是畜生! 一旁的秦慧敏听着,只觉得报应不爽。 当年姜天晴险些害的他们母子俩一尸两命,却因为年纪小什么事都没有。说得好听送到乡下是惩罚,可还不是自己教不好,希望在乡下吃点苦就能改邪归正。 要不是场合不对,秦慧敏都想大笑两声,活该。 泥塑木雕一般的姜母突然跳起来,冲回房间拿着备用钥匙出来。 姜建业一把夺过来去开门,刚转开锁就感到门后阻力,姜建业大怒,用力一撞。 被撞飞出去的姜天晴顾不得站稳,连滚带爬跑到衣柜和床之间的夹角里缩起来,还拿着一个枕头挡在身前。一双蓄满眼泪的眼睛惊恐不安地看着青筋毕露,胸膛剧烈起伏的姜建业。 这会儿姜建业反倒冷静下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的盯着角落里的姜天晴:“你是不是跟那个叫武刚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爸,爸……”姜天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她不知道会这样的,去年她稀里糊涂地跟刚子哥做了那档子事。她害怕的不行,不过刚子哥告诉她没事的,村里的知青,村里的年轻人都这样,等她年纪到了,他就娶她。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刚子哥一有机会就黏着她,阴暗的山洞,深夜的树林,无人的屋子……那种欢愉恐惧又刺激的感觉让人着迷。 可她所能想象得到的最恐怖的事情就是被人抓到,从来没想过她可能怀孕,刚子哥说不会怀孕的。 姜建业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往外涨,他捏紧了拳头,才没上去掐死她:“你才多大,你怎么,怎么能够这么不要脸!” 一看这情况,姜母最后那点侥幸都没有了,顿觉天崩地裂。 她冲进去抓着姜天晴的肩膀使劲摇,一下一下捶打她:“死丫头,死丫头,你怎么敢?你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被这么一摇,姜天晴胃里又难受起来,推开姜母,趴在地上干呕。 姜母伤心欲绝:“你怎么可能这样不知羞耻,你才多大点,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丑事来。” 嘴里反反复复这些话,整个人都失了魂。 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姜天晴又害怕,又委屈,又无助,还有愤怒,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猛然抬头,愤愤不平的瞪着姜母:“我怎么啦?我不就是跟我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儿么?他说了会娶我的,我嫁给他不就是了。”伸手一指面若冷霜的姜建业:“当年我爸自己不也是跟秦慧敏在办公室里乱搞,还不是好好结婚生孩子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姜建业五官瞬间扭曲, 神情变得极为可怕。 姜天晴打了一个寒噤, 往姜母身后躲了躲,后悔不该火上浇油。 恰在此时,传来咔哒声响, 陷入死寂之中的姜家人下意识循声一看, 只来得及看见秦慧敏的背影,以及在门口东张西望的邻居。 秦慧敏又将门带上, 隔绝了若有若无朝里面打探的视线。 “慧敏啊, 你们这是又吵起来了。”一个又字道进了大妈之心情复杂,她住在老姜家边上。但凡姜天晴从乡下回来,三五不时就要吵一吵。 这孩子近两年是越发不像话了,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服管教, 他们也觉得匪夷所思。 秦慧敏扯了扯嘴角, 似乎是想挤出一抹笑,可又笑不出来的模样,她紧了紧怀里的儿子, 歉疚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 大家回去继续过年吧。” 见她这样,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回屋关上门。之后如何讨论,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秦慧敏抱着儿子, 低头走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 笑意一点一点的从眼底冒了出来。就像是啤酒瓶里的泡沫, 冒个不停。 她很高兴自己给姜天晴做了个坏榜样。 听话头那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姜天晴要真嫁给他,那倒真是喜闻乐见。 不过姜家只怕是不肯答应的,那么要面子的一家人,怎么愿意把还未成年的女儿嫁给一个小混混,他们还要不要见人了。 抱着胖墩墩的儿子亲了亲,秦慧敏脚步轻快。之前还想过要怎么报复她,可现在看来,都不用她做什么,姜天晴自己就能把自己逼上绝路。 途经三楼的时候,秦慧敏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怔怔望着那道门。穿过那个门再过去七八间房就是娘家。 今年难得的大姐一家也回来了,加上她哥一家,一屋子十几个人肯定格外热闹。 如果她当年顺从二老的意思跟姜建业离婚,那么此时此刻,她们娘俩也是这份热闹中的一个。 爸妈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不离婚,不离开姜家这个火坑。 可对她而言,留在姜家比离开更好。 哪怕离了婚,楼上楼下住着,又有孩子在,她和姜家的恩怨根本断不了。 何况好好养一个孩子是个费钱的事,她要是带着孩子回来了,爸妈就得两个人挣钱四个人花,压力巨大。 而她的儿子还会被人嘲笑是没爸的孩子,长大后会被小伙伴欺负,就是她这个离了婚的女人,也会被说三道四。 所以,她怎么可以离婚。 不离婚她就是副厂长夫人,她儿子就是副长厂的儿子,她可以使劲花姜建业的钱。每天还能看不要票的大戏,多热闹啊! 大年初一,一大早的,秦父秦母就带着外孙给亲朋好友拜年,第一站是筒子楼里的老邻居。 秦振中一家吃完年夜饭就回去了,故而龙凤胎不在。 许向华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一来倒把人家正经儿子一家给挤得没地方睡。 他试过说服秦父秦母去四合院过年。薛家为了卖个好价钱,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只要略作收拾,搬点被褥用具过去就能入住。那边三十多间房,完全住得下。 奈何秦父秦母觉得年还是得在自家过才有意义,至于秦振中,让一让难得回来一趟的长姐一家,天经地义,反正晚上有车。 许向华还能说什么。 一路拜年拜到了四楼,姜家所在的楼层,然后便听说了姜母一大早被送进医院的事。 秦父吃了一惊。 老邻居叹道:“昨天就开始闹,你家慧敏一个人抱着孩子先走的,建业很晚才走。结果早上六点吧,天还没亮透呢,又吵了起来,恍惚听着是天晴又跑出去了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老贺就被天强背着冲了出来,送医院去了。”这真是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老姜两口子前世造孽啊,摊上这么一对孙子孙女。 秦父摇了摇头,原本姜家在他们这栋楼里,算得上体面人家。可这几年,大家说起他们不再是羡慕而是同情,甚至还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他还知道,其实也有人在背地里笑话他们家。 见状,那老邻居赶紧岔开话题,招呼孩子吃糖。 拜了一圈年,一行人转道前往新买的四合院。 大年初一扫屋子,清清爽爽过一年,这是秦母的原话。 再来,打扫一遍,再添置些东西,就能搬进去住。许向华和许家康都是大高个,还要带个许家阳睡得不舒服。还有许清嘉,这孩子怕冷的很,在屋里都缩着,赖在床上都不想下来了。 第一次过来的秦父秦母,仔仔细细的打量这院子,越看越稀罕。搁以前,那都是大户人家才住得起的,就是现在也不是一般人能住,十万块钱呢! 刚走到后院,许清嘉就叫了起来:“爸,你看。”西厢房门上那把铁将军大咧咧被扔在了地上。 许向华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只一眼就发现屋子里少了好几个瓶瓶罐罐,这是他从薛家人手里额外花钱买下来的。 薛家兄妹之前就卖过一些,剩下这十个瓶瓶罐罐,要么是没人要,要么是价钱不合适,就一直放在这屋子里。 卖房那天顺便问许向华要不要,许向华看了看,觉得有几样还可以,便买了下来,反正也费不了几个钱。因为体积不小,便仍旧放在这里。时下治安极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哪想得到,竟然遭了贼。 “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没?”秦父连忙问。 许向华忙道:“就几个瓶子,不值什么钱。” “白爷爷,”许清嘉叫了一声:“白爷爷那会不会也遭贼?”他们的东西不值钱,白老先生那一屋子可都是宝贝。 经过时白家大门锁得严严实实,可他们家这大门上也挂着锁,毛贼还不是翻墙进来了。 许向华也想到这一茬了:“康子,记得来的路上那个派出所吗?” “记得,我去报案。”许家康当即往外跑。 “等一下,”秦父喊了一声:“他们副所长是我老同学,我跟你一块去。” 秦父和许家康去报警,许向华则去给白学林打电话,出门就有个公共电话。 临走老先生把他朋友家的电话也留了,说有急事可以找他,不想还真灵验了。 白学林正打算跟老朋友出门,接到电话后,差点没蹦起来:“陈数,陈数,陈数有我那儿的钥匙,我让他过来找你。”陈数是他助理,说着白学林挂了电话赶紧给陈数打电话。要是他的宝贝被偷了,他也不活啦! 打完电话,许向华又把整个院子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有放东西的这间屋被破坏了锁,其他空屋子上的锁好得很。 许清嘉狐疑:“运气这么好,一挑就挑中了这一间。” 许向华眼底浮现沉思。 再说秦父和许家康,几个公安一听在自己辖区内出现了居然入室盗窃这样的恶劣案件,立刻严肃起来。别人那都歌舞升平,他们这却出了个贼,说出去不是显得他们无能么。 又见秦父把值班的副所长叫了出来,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当下三名公安随着秦父和许家康前往四合院,抄的是近路,沿途一片都是几十年的老房,不是大杂院就是独门独户的矮平房。 步履匆匆的许家康目光一凝,盯着迎面走来那青年簸箕里的碎瓷片,视线上移,对上青年闪烁的眼睛,发现他下颚紧绷,抓着簸箕的手不觉用力。 “怎么了?”几个公安见许家康突然停下,不禁问道,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眯了眯眼。 “那个瓷片,能让我看看吗?”许家康盯着对方的眼睛含笑问道。 几个公安沉了脸,缓步靠近,觉得这人紧张的有点可疑。 武刚勃然色变,抬手将簸箕扔过去,扭身就跑。 许家康拉着秦父往旁边一闪,险险避开碎瓷片,公安也身手敏捷的避开,随即大怒,暴喝一声:“站住!”撒腿追上去。 许家康没去帮忙,三个公安还怕抓不住一个人,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人显然是住在这儿的,稍微一问就能问到了。 他蹲下去捡了一片碎瓷片研究,就是那个大花瓶。白老先生说是民国时期的工艺,不值钱,放在客厅里当个摆设倒不错。 “是你们被偷的东西?”秦父也反应过来。 许家康一边把碎片捡起来,一边道:“是的。” 秦父也帮忙捡,怒道:“有手有脚的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居然偷东西。”他瞧着那人估计二十都不到吧,好好的正道不走,居然走邪门歪道。 跑路的武刚很快就被抓到了,被几个邻居,见公安在追他,一群人当即想也不想一拥而上。 “真是太谢谢大伙了。”几个公安连连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有人问:“他这是犯什么事了?”武家这小子就不是个正经人,爹死娘改嫁,上头也没个老人管,可不就长歪了,几年前还拿着砖头把他们老师的脑袋砸破了。 初中毕业后被安排下了乡,才算是没法祸害人。可没两年就回来了,刚开始看他弄点鸡蛋蔬菜卖卖,还以为他改邪归正,哪想这家伙以次充好缺斤少两,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跑这么快心虚了是吧!”一个年轻点的公安冷笑,见许家康抱着簸箕过来,遂问:“是你们家丢的东西吗?” 许家康点头。 人群哗一下沸腾开了,有人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白如雪的武刚:“他偷东西?” 七嘴八舌的声音纷纷响起来。 公安问武刚:“其他东西在哪?” 武刚腿肚子打颤,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怕了,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年长的公安直接问其他人:“他家在哪儿?” “前面就是了。”说着就有人给他们带路。 武刚死死盯着簸箕里的碎片,要不是这些东西,他肯定不会被抓。 姜天强这个王八蛋,武刚咬紧了后槽牙,想起早上那一幕,牙齿顿时咯咯作响。 此事说来话长。 昨晚,姜天晴并没怎么挨打,怕把她打出个好歹来,所以姜建业把他关在了屋子里头。打算第二天厚着脸把跟姜父交好的那位老中医请来确认一遍,再开一副药,打了这孩子。 虽然这法子有点危险,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去医院打胎需要结婚证还要介绍信,况且只怕一去医院,就能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全家都不用做人了。 姜天晴更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她现在这德行是惹人非议,可也就背后嘀咕两句。然而一旦爆出未婚先育的丑闻,就会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就是他和姜父在单位也要受影响。 至于武刚那个人,姜建业也打算暗中收拾他。 计划很周全,唯独忘了姜天强这个拖后腿的。 凌晨起来上厕所的姜天强,被门背后的姜天晴哭得软了心肠,稀里糊涂就给偷偷撬开了锁。 然后,姜天晴跑了,说是要去找武刚想办法。 等姜父姜母发现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接二连三遭受打击的姜母气急攻心之下晕了过去。 姜家顿时乱作一团,到了医院,姜天强又被姜建业甩了两个巴掌,勒令他把姜天晴抓回来,否则也别回来了,以后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 要不是自己亲自过去会引人遐想,姜建业恨不得冲到武家把姜天晴和武刚都踹死。 被掐住了命脉的姜天强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找姜天晴。 姜天晴哪能回去,回去了家里肯定会打掉这个孩子。她和武刚都说好了,他们先摆酒,在姜家屯她就见过好几场这样的婚事,摆了酒就算结婚,别说年纪不够的,就是够了年纪的也有很多人不领结婚证。反正她一定要跟武刚在一起,还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样她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武刚自然也不会让姜天晴走,这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筹码。做了副厂长的女婿,还怕没工作。他可不想一辈子倒卖鸡蛋蔬菜,跟个孙子似的迎来送往。 眼见着他都说了姜母躺在医院里,姜天晴都不跟他走,武刚还在那帮腔。一想他拿他当兄弟,武刚却把妹妹骗上了床。 姜天强火都来了,脑子一热,拳头就挥了过去。 两个人便打了起来,姜天强外强中干,没两下就落於下风,还被武刚踢到墙角,砸碎了武刚拿麻袋装起来的花瓶。 最后还是姜天晴冲上来,用力抱住震怒的武刚,姜天强才得以脱身。 武刚也没工夫追他,赶紧过去检查,幸好只破了一个,要不这事没完。哄了姜天晴一番,武刚把碎片装在簸箕里拿出来倒。 万万想不到会遇上公安,他差点就想拔腿跑,又怕引起怀疑,只能咬着牙保持镇定,哪想会这么寸遇上失主。碎成这样了,都能被认出来。 被公安扭着胳膊往回走的武刚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冷汗直冒。 坐在屋里头发呆的姜天晴听到动静出来,大惊失色:“你们干嘛?”望着几个公安,脸都白了,想冲上来又不敢的样子。 秦父一脸惊讶的看着姜天晴,她怎么会在这儿? 许家康眉头一挑,目光在姜天晴和武刚之间来回扫视。 公安见她从武刚屋里出来,正色道:“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不等姜天晴回答,武刚灰败的脸上浮现希望:“天晴救我,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坐牢,我还要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我还没和你结婚呢!你去求求你爸,求求你爷爷,你一定要救我。” 秦父骇然瞪大了眼,饶是许家康都惊呆了,惊疑不定的看着姜天晴的肚子。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的落在了姜天晴的肚子上。 人群里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大妈嘴角一撇,眼神不屑,之前看这姑娘老往武家跑,有时候好久不出来,他们就私下嘀咕过,这姑娘不爱惜名声。可现在又不是以前,能冲进去抓奸,她们也就嘀咕下而已。 这会儿证实了她们的猜测,连孩子都搞出来了,顿觉恶心的不行,彷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看什么,回家去,看了烂眼睛。”一大娘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厌恶地瞪一眼脸色惨白下意识抱着肚子的姜天晴,拉着自己十岁的大孙女扭头就走。夭寿哦,居然遇上了这种腌臜事,可别教坏了孩子。 她这一动,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有孩子在场的,赶紧把好奇的孩子撵走,尤其是有女儿或者孙女的,彷佛这里有瘟疫一般,晚走一步就会被传染上。 还有人朝着姜天晴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沐浴在这种的目光下,姜天晴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挨不住这样的目光,本能的掉头跑进了屋。 武刚还在那嘶喊:“天晴,你一定要救我,救我。”彷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父莫名觉得头疼,居然撞破了姜家的丑事。 三个公安也被这戏剧化的一幕给震住了,最后还是年长的公安最快回神,清了清嗓子:“先去里头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赃物。” 两情相悦的话,这就属于风化问题,不归他们管。 武家一共两间屋,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堂屋里没有,卧室的门紧紧关着,姜天晴就躲在里头。 好言相劝门不开,公安只能公事公办:“同志,你这属于妨碍公务,我们是可以拘留你的。” 屋里面的姜天晴抱着胳膊蜷缩在床上,上下牙齿不住打颤,只觉得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再不懂事,也知道她这种情况被外人知道后的下场。玻璃厂之前一个女工就因为这种事被逼的跳了楼。所以她才会想尽快和武刚结婚,结了婚就没事了,什么事都没了。 正彷徨不知所措,拘留二字仿若惊雷砸到她脑门上,她想起了前年从拘留所里回来的姜天强。猛地打了一个寒噤,战战兢兢过来开门。 年长的公安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他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儿,所以觉得姜天晴不争气之余,又有那么点怜惜。也不知道这家长辈怎么教孩子的,竟然让她铸下这种大错,这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一会儿,赃物都被找到,许家康看了一眼,都是他们家的东西,看来白老先生那没遭贼。 “你们干嘛?”姜天晴愣眉愣眼的看着他们,一幅闹不清状况的茫然,目光又落在那些东西上。武刚说,这是他从农村收回来的古董。 许家康指了指:“这是我们家的东西,今天才发现被人偷走了。” “不可能!”姜天晴的眼睛倏尔睁大,眼角似乎要裂开。 许家康笑了笑:“公安同志会查清楚的。” 姜天晴身子打了一个晃,大声喊道:“这是刚子哥从别人那买来的,是别人偷的,不关他的事。” 心乱如麻,抖如糠筛的武刚彷佛看见了希望:“对对对,这是我从别人那买来的,不关我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年长的公安喝了一声,以他经验来看,九成是这小子干的,他挥了挥手:“带回去。” 冷汗淋漓的武刚扭头冲姜天晴嘶喊:“天晴,你一定要救我,孩子不能没爸爸。” 姜天晴一个激灵回神来,拔腿往外冲,对,找她爸找她爷爷。他们肯定有办法的,他们要是不愿意,她,她,姜天晴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脸上浮出决绝之色,她就死给他们看。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秦父忍不住叹了一声,都有点同情姜家人了。女儿铁了心要跟个他们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感觉,他再懂不过。 可不是造孽嘛! 听完来龙去脉之后,许家人一致如此认为。 许清嘉摩了摩下巴,无端端想起了早两年的瘦猴,这人还在服刑,他是姜天晴的准男友。 这回的武刚那是正牌男友,还是孩子爸,关系更亲密,要是判下来肯定比瘦猴更重。 跟姜天晴扯上关系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她这运道和眼光也是一言难尽。 还都跟他们有关,看来他们命中克姜天晴。 “这个武刚几岁,成年了吗?”许清嘉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还有发生关系时姜天晴满十四周岁了吗,姜天晴固然有错,可她毕竟心智还不成熟。要是对方是个成年人,和一个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必然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许家康皱了皱眉头,回想:“看模样十八。九岁的样子,成没成年还真不知道?” 姜建业恨不得武刚已经成年,这样就能多判个几年,最好拉出去枪毙。偏他运气好,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八周岁。 目下姜建业正焦头烂额,那一片住着几个玻璃厂的工人,很快就把事情给他捅到了竞争对手那,然后厂里领导也知道了,盗窃,未婚先育,还有武刚叫嚷着让姜天晴求他求姜父救他那一幕,影响太过恶劣。 恶劣到大过年的,领导都坐不住,让他过去给个说法。 姜天晴还在寻死腻活地闹腾,逼着秦慧敏让许家撤案,当时她说着那些东西是武刚买的,可越想心里越害怕,只怕真是他偷的。 偷东西是要坐牢的,武刚不可以坐牢的,武刚坐了牢,她怎么办,她肚子里这块肉怎么办? 秦慧敏瞟她一眼,话都懒得跟她说。 又有姜二叔问了一句:“武刚,是不是榆钱胡同的武刚?” 姜天晴下意识点头。 姜二婶立刻火冒三丈:“这个浑球,当年就是他往你二叔头上扔了一块砖头,你二叔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你居然跟他……”姜二婶厌恶盯着姜天晴的肚子:“这种人就该拉出去枪毙,枪毙一百回都不够。” 姜二叔气得直哆嗦,脸色铁青的姜二婶接着道:“救,你以为能你爸是谁,那是入室盗窃,既然立了案,谁都救不了。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赶紧去告他强。奸,还能挽回点名声。”眼看姜天晴把她那点乌七八糟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姜二婶都想一口一口咬死她,她有两个女儿。 “否则,你这辈子算是完了,未婚先育,还是跟个劳改犯。”说完,姜二婶直接拉着姜二叔走了。现在,她是看见姜天晴就觉得恶心。 姜建业若有所思,姜天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恐惧的抓着他的手哀求:“爸,爸。” 姜建业定定看她半响,连哄带骗把人哄出医院,带到了秦慧敏租的那个房子里,让她在这里等消息。这个房子独门独户,一共三间房,很宽敞。不像筒子楼,放个屁隔壁都能闻到,也没熟人会来问东问西。 姜建业筋疲力尽地捏了捏鼻梁,一张脸皱巴巴的,透着愁苦:“你先搬回去住几天,等这事了了再搬回来。” 秦慧敏道了一声好,慢慢道:“我这就收拾东西。”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快两点了,你换套衣服,赶紧去老厂长那吧。” 姜建业一惊,急忙回屋,换好衣服就走。 秦慧敏还在收拾东西,慢条斯理,耳边是姜天晴拍门的声音,姜建业把她锁在了里面。 望着轻轻颤动的门,秦慧敏眸色有些冷。事情闹到这一步,整个姜家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她的儿子也不例外。 姜天晴,害人不浅! 收拾好必要的东西,秦慧敏最后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的房门,冷冷一扯嘴角。忽然间听到指甲刮在木板上的刺耳声。 秦慧敏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又猛然转过身,快的差点闪到脖子。 细细的血水从门缝里流出来,秦慧敏瞳孔骤然收缩。 姜天晴蜷缩在地上,惊恐欲绝地望着裤脚上渗出来的血迹,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害怕,让她不舍,她想叫想求救,可浑身发冷犹如置身冰窖,连舌头都冻住了,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呻。吟。 姜天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竭尽身上最后的一点力量抠着门板,嘴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爸爸,救我,爸爸,爸爸……” 咔哒。 姜天晴眼底浮现劫后重生的希望,吃力的抬起看,浑身的血液却在下一瞬间凝结成冰。 秦慧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是不是很绝望,很害怕?” 姜天晴如同受了炮烙一般缩回来,又在半空中定住,她伸手抓住秦慧敏的脚踝,断断续续地哀求:“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秦慧敏认真端详她,在她眼里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当年自己抓着她的裤脚哀求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卑微可怜的乞求。 姜天晴是怎么对她的?她踢开她的手,跑了! 秦慧敏慢慢蹲下身,指了指大门,声音温柔如同情人呢语,说出来话却让人浑身发凉:“看见了吗?大门在那,只要你爬到那儿,我就送你去医院。”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轻飘飘的话语如同一阵寒风, 穿过皮肉, 直达骨髓深处,冻得每一根骨头都颤抖起来。 姜天晴一双眼睛瞪大到极致,眼里只剩下骇然。 秦慧敏轻轻笑了起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两年前我就是这么爬出去的, 像条虫子一样。这儿到门口那段距离可比我当年短了好几米。” 指尖轻轻在姜天晴脸上点了下,她的神情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畅快:“我在门口等着你。” 被她手指点到的地方彷佛结了冰, 姜天晴不可自抑的战栗,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将她没顶。 她用最后一点力量拽住秦慧敏的裤脚,颤着声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爸, 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放过?”秦慧敏彷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当年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吗?这是报应!” 话音一落,秦慧敏毫不犹豫的抽脚离开。 身后传来姜天晴微弱的恐惧到极点的哭喊:“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她才十六岁,她还有一个孩子。 求生的本能让姜天晴在钻心的剧痛下撑起了半边身子, 颤颤巍巍伸出右手, 却发现哪怕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移动分毫。她使不上劲,肚子里彷佛有一把电锯在切割五脏六腑, 她真的使不上劲。 眼泪犹如决堤的江水, 汹涌而下, 一溃千里。泪眼朦胧之中, 姜天晴对上门口秦慧敏阴寒彻骨的眼神。 当年,她是怎么爬出去的? 身体剧烈一颤,脱力的姜天晴无助地趴在地上,一阵又一阵的阴寒从水泥地上传来,顺着脸颊,席卷全身。 “哇哇哇哇”突如其来的啼哭声令屋内两人为之一震。 秦慧敏快步走到摇篮前。 闭着眼睛大哭的小家伙闻到熟悉的味道,睁开眼,被泪水浸润得越发黑亮的眼睛依恋地看着头顶的秦慧敏,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被子里钻出来的胖胳膊伸出来:“妈,妈。” 含含糊糊的小奶声,犹如一柄巨斧在秦慧敏冰冷的脸上砸出一条裂缝。 秦慧敏轻柔地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脸颊。 小家伙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 几滴眼泪顺着眼角落在小家伙白嫩嫩的脸上,惊得他咿呀一声,胡乱摸着秦慧敏的脸。 秦慧敏闭了闭眼,这世上真有报应的,看看她自己,看看姜家,再看看姜天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她不怕报应,只怕报应到儿子身上。 关于武刚盗窃一案,很快就水落石出。在连番审讯之下,武刚终于承认。那些东西是他从许家四合院里偷来的。 他听一个熟人说起,这院里有宝贝,那房主就是个走了狗屎运发财的普通人。便起了歹念,趁着除夕夜,爬墙翻了进去。 赵副所长拿着紫砂茶杯啜了一口:“这个熟人你们应该认识,就是卖房子给你们的薛家老五,薛家屯和姜家屯一个地方的。” 许向华转了转小巧精致的茶杯,当时买这套院子的时候就属薛家老五薛伟杰反对的声音最大,还想再加价,奈何胳膊扭不过大腿,最后只能听了几位哥哥姐姐的话。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武刚一摸就给摸到了西厢房:“薛老五肯定说他就是随口一提。” 赵副所长无奈道:“可不是,这种事也没法追究他的责任。”他瞧着那薛伟杰像是个藏坏水的主,还警告了他一番。 许向华笑了笑,对这个结果倒不意外,又问:“赵叔,那武刚能判多久?” 赵副所长沉吟了下:“他还未成年,盗窃的数额上又不算多,估计也就两三年吧。” 古董在懂行的人眼里价值千金,然而现在这一块行情还没起来,所以估价不高。 话锋一转,赵副所长神情透出微微的异样:“眼下对武刚而言,最大的麻烦不是盗窃,是另一桩案子。”看一眼秦父:“姜家,就是跟他那个的小姑娘家里告他强。奸。”他知道姜家和秦家是姻亲,按理那小姑娘还是秦父外孙女来着。 秦父一愣:“他们不是……”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唇舌之间,他想说姜天晴和武刚那样分明是两情相悦,然而很快又反应过来,姜家这明显是想保住名声。 姜天晴未婚先育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榆钱胡同闹了一场不说,姜天晴还小产了,幸好送医及时,她自己的命保住了。如此一来事情哪里瞒得住,既然瞒不住那么只能尽可能挽救名声,聊胜于无。 如今筒子楼那都是有关于姜家的风言风语,几年前秦慧敏和姜建业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被翻了出来。 别人说的津津有味,他们却是如鲠在喉,这不赶紧搬了过来,就是为了躲羞。 “能告成功吗?”许向华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声。 赵副所长:“这就不好说了,街坊邻居都说这小姑娘主动往武家跑,跑得还挺高兴。不过姜家咬定第一次时,是武刚胁迫,之后威胁诱哄。 那时候这姑娘还没满十四周岁,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这个官司有的好打。” 赵副所长抿了一口茶,摇头叹息。 秦父也不胜唏嘘,就算被定性为强。奸,姜天晴也没法见人了,这姑娘才多点,以后可咋办? 说完正经事儿,赵副所长又和秦父唠嗑了几句,末了道:“吃饭就不必了,今天要去我妹妹那。”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真要谢谢我呀,把你这个紫砂壶送给我呗。” “想的美你。”秦父拒绝的毫不犹豫:“茶壶没有,茶叶倒是能分你一斤。” 茶壶和茶叶都是许向华从老家带来给他的,那茶叶还好说,龙井是他们那的特产,紫砂壶才是宝贝。许向华说是拿二十块钱跟人买的,他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闲着无事,他也会去街上淘淘东西,可就没几样看入眼的。 “那感情好。”赵所长搓了搓手,一幅捡到宝的愉悦。紫砂壶那是开玩笑,真拿了,不就成收受贿赂了。 拎着一包茶叶,赵副所长心满意足的走了。 紫砂壶,龙井茶,老秦这日子过得还挺美。 又回头看看古朴大气的四合院,赵副所长摇头失笑,老秦这大女婿倒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大个宅子,说买就买。 想起秦父正儿八经地嘱咐他保密,赵副所长笑起来,要不是报案的时候,信息必须如实填写,只怕老秦还得藏着掖着。老秦这人呀,一辈子都小心翼翼,规行矩步。 这样也好,小心翼翼,平平安安。当年他们那一群同学,好些个在那个年月里遭了罪,幸好守得云开见月明,陆陆续续都平反了。 碎了一个大花瓶,还是许清嘉很喜欢的那个,那上面的花鸟图多漂亮啊。 许清嘉决定去集市上淘两个宝贝回来压压惊。 前年上京的时候,白老先生送了他们几本古物鉴赏入门的书籍,这两年,她有空就会翻一翻,还会找许向华请教,有现成的老师干嘛不用。 这些年许向华借着出差的便利淘换来的不少古玩,见女儿有兴趣,乐呵呵拿出来教她,技多不压身。 许清嘉每次都会十分捧场的送上崇拜小眼神,哄得许向华心花怒放。 鉴于此,许清嘉觉得自己眼光还是有点的,也许就被她淘到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了,那也是说不准的事。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所以许清嘉拒绝陪他们去商场添置家具的邀请,拿上压岁钱,决定去逛集市。 八十年代初,很多人都会在街头巷尾卖些古物件,尤其是首都,皇城根下嘛,宝贝自然多一点。多少人从四面八方涌到首都来淘宝,今天的她就是其中一个。 许家康显然对于去逛集市淘宝贝更有兴趣,许家阳倒是对商场里的糖果点心念念不忘,权衡利弊,左右为难,最后忍痛放弃他最亲爱的哥哥姐姐,兴高采烈的跟着爸爸妈妈逛商场去了。 挥手道别,各自出发。 集市上人头攒动,颇为热闹,多是进城卖家禽卖鸡蛋的城郊农民,想趁着过年多挣点钱。 偶尔还能看见旁边摆着几个瓶瓶罐罐的摊子。就算是最风声鹤唳那十年,都有人偷偷买卖古董,更别提现在。不少人把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老物件拿出来碰运气。 见许清嘉蹲在那研究那个大海碗,旁边只跟了个年轻的兄长,再看他们穿着,显然条件不错,摊主顿觉遇上了肥羊,开始满嘴跑火车:“这个是我曾曾祖爷爷留下来的,乾隆时期的宝贝。他老人家当年可是个大官,家里用的东西那都是跟皇帝一个窑里面出来的。早些年破四旧,我们家可是废了老鼻子劲才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小姑娘,你看看这花纹多细致,颜色多正啊!” 这只牡丹富贵花大海碗,保存的确实不错,但是要说是乾隆年间的,当她傻啊。 许清嘉瞄了一眼左手边的酸菜缸,莫名想起了‘惊,老太太竟用价值百万的古董腌酸菜’这么一个新闻标题。 摊主还在天花乱坠的吹,许清嘉不着痕打量酸菜缸,试图看看她能不能也惊一下。 拿着一个盘子在研究的许家康抬头,看着突然噤了声的摊主,发现他撇了撇嘴,很不屑的模样,循着他的目光回头,眉梢挑了起来。 冤家路窄,竟然是薛伟杰,前呼后拥,满面红光,意气风发。 “这人谁啊,好大派头?”许家康状似随意的念了一句。 摊主歪了歪嘴:“我们屯里的几个二流子,不好好干活就会偷奸耍滑。”朝着最中间的神采飞扬的薛伟杰努了努嘴,小声道:“据说卖了祖宅,分了一大笔钱,几辈子都用不完。” 许清嘉听到几辈子用不完那一句,笑了。之前十几年物价几乎没有上涨过,也不怪人觉得几万块钱就能衣食无忧一辈子。往后坐了火箭的物价会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想法有多甜。 摊主又酸溜溜的来了一句:“便宜这臭小子了,以前谁愿意搭理他啊,二十好几的小伙子都没讨上媳妇,这会儿,连女知青都勾搭上了。” 年前薛伟杰还在屯里大言不惭,要娶朱兰春,大家都只当他痴人说梦。 人朱兰春是城里姑娘,好不容易回城了,能嫁给他这个要啥没啥的乡下二流子。这家伙怕不是喝酒喝傻了。 哪想这家伙一夜暴富,摊主瞥一眼薛伟杰身边笑容满面的朱兰春,啧啧啧,当初躲瘟疫一样的躲着人,还泼过薛伟杰一身水,这会儿居然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哦! 感慨完世风日下,摊主继续世风日下地忽悠许清嘉。 经过的薛伟杰也发现了许家康兄妹,两兄妹都生得好,想没印象都难,不免有些不自在。 分到钱后固然兴奋,可他始终觉得还能再多卖几万块钱,越想越愤愤不平。正巧遇上武刚,心念一转,便状似无意地多说了两句。 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大过年的兜比脸还干净。他就送一条财路给他,要不要就看他自己的了,反正跟他没关系。 哪想武刚会被抓到,还把他牵了出来,亏得他没有直接怂恿,才没受连累。在派出所被警告了一通,他不敢再起找茬的心思,也希望他们别来找他的茬。 薛伟杰目不斜视,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离开。 跟着他出来蹭吃蹭喝的人纳闷,尤其是朱兰春:“怎么了?” “我饿了,那边有个卤煮摊子,我请你们吃。”薛伟杰敷衍。 一听有肉吃,一行人纷纷加快脚步。 吃完香喷喷热滚滚的卤煮,薛伟杰带着众人转换阵地,眉飞色舞地对朱兰春道:“兰春,你想吃什么,买什么尽管跟我说,不用帮我省钱。”天公作美,让他在集市遇上了朱家姐弟,他可不得好好表示下。 “杰哥,那我呢,我呢!”朱兰春的弟弟朱晓冬叫起来。 “一样一样。”薛伟杰笑眯眯道。 其他人跟着起哄:“杰哥,那我们呢!” 薛伟杰转过身,大手一挥,财大气粗:“都一样,今天我请客。” 话音一落,众人欢呼,朱晓冬激动的往前跑:“我要买这——”尾音化作惨叫。 朱晓冬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堵肉墙,踉跄着倒退,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晓东。”朱兰春吓了一跳,连忙跑上来:“你怎么样?”语音突然一顿,望着对面英俊逼人的青年,她脸红了红:“对不起,我弟弟不是故意的。” 邵泽皱眉拍了拍外套上的黄豆粉,衣服上还残留着特属于糍粑的黏腻手感,郁闷,这外套是他姑姑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多拉风啊,别人都没有。 可对方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还能这么办,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遂道:“没事,街上人来人往,走路当心点。” 朱兰春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我们以后会注意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得薛伟杰火冒三丈,莫名生出一种绿云压顶的愤怒和羞耻。 这么多人在呢,他要是不教训这小白脸,往后谁还服他。他也要让朱兰春知道,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 如是一想,薛伟杰顿觉豪情万丈,向前跨了几步,抬眼挑衅地盯着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邵泽:“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是不是,幸好没把我弟弟撞出个好歹来,要不这事没完。” 邵泽笑了,俊美的五官在阳光下更加夺目,饶有兴致地追问:“你想怎么没完?” 马丹!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嘛。 心里淌硫酸的薛伟杰一看对方只有两个人,虽然都是大高个,可他们有五个人呢!于是挺了挺胸脯,底气十足道:“撞了我弟弟,难道不该赔礼道歉,只要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事就算结了。” “我要是不说呢?”邵泽瞥一眼旁边的韩东青,笑得越发灿烂。 韩东青也跟着笑了,笑的朱兰春忍不住又是一晃。 朱兰春定了定神,拉薛伟杰的袖子:“你别这样,是晓冬撞上人家的。” “他们要是不突然走出来,我怎么会撞到。”朱晓冬在家可是小霸王,摔了一个屁股蹲正不高兴呢,眼见薛伟杰替他出头,自觉有了倚仗,蛮不讲理起来。 其他人拿薛伟杰当财神爷,自然要帮他撑场子,顿时跟着叫嚣。 邵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挑衅地指了指旁边的胡同。 在未来小舅子和心上人面前,薛伟杰哪能怂啊,面对欲哭无泪的朱兰春,他还道:“男人的事用男人的方法解决。” 然后以非常不男人的形式被揍趴下了。 朱兰春抱着朱晓冬缩在角落里,吓得花容失色。 邵泽脚尖踩在薛伟杰脸上,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真男人哦!” 躺在地上的薛伟杰青青红红一张脸,惊恐的望着他,或者是他背后的韩东青。 邵泽嗤笑一声,掏出手帕递给韩东青。 韩东青擦干手背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迹,扔在一边。 邵泽上下打量韩东青,冷不丁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打起架来这气势,看得他都有点发憷。 韩东青勾了勾唇:“你去战场上走一圈活着回来后也会不一样。” 邵泽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他有点说不上的邪性,忽见韩东青朝北边的角落抬了抬下巴。 邵泽狐疑,过去一看,入眼便是扛着酸菜缸子的许家康以及瞪圆了眼睛的许清嘉。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酸菜缸子!? 不约而同的, 韩东青和邵泽的目光落在造型清新脱俗的许家康身上。 许家康嘴角隐隐一抽, 默默放下酸菜缸,并且放在身后,试图掩耳盗铃。 瞪圆了眼睛的许清嘉眨巴眨巴眼, 笑脸团团地打招呼:“你们好。”京城真小, 又遇上了。 不住拿眼打量二人,当真是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两年前看韩东青打架, 大概是穿着一身军装的缘故,只让人觉得一身正气。可今天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浪到飞起, 拳拳到肉,都见血了。那惨叫声, 听得许清嘉都觉得疼。 许清嘉琢磨着, 可能是瘦猴他们都是未成年的小流氓,所以韩东青手下留情。换成薛伟杰这帮大流氓,便没了顾虑。 望着趴在地上哎呦哎呦交换个不停的薛伟杰, 许清嘉嘴角扬了扬, 让他把贼招到他们家,活该! 韩东青微笑颔首,语气温和:“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许清嘉怔了怔, 有点儿适应不了他突然切换了角色。 揍流氓的时候面无表情酷着一张脸。 拿手帕擦血那一幕, 帅她一脸, 差一点点, 就一点点,她就要犯花痴了。 望着笑容温和,俨然五讲四美三好青年的韩东青,许清嘉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里去公交车站比较近。”许家康回道,不由也多看了韩东青几眼。 韩东青若无所觉。 “这酸菜缸怎么回事?”邵泽老早就想问了,纳闷的盯着许家康背后的酸菜缸子,站在这里都能闻到那股味道。见过买酸菜的,真没见过连着缸一块买回去的。 许家康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发现实在难以启齿。 难道告诉他们,许清嘉觉得这酸菜缸子是个宝贝,然后在摊主一脸这姑娘怕不是人傻钱多的目光下,许清嘉掏钱买下了那个酸菜缸子。 一路走来,自带聚光灯,许家康万分羞耻,差一点就想把许清嘉和酸菜缸一块扔在这儿,溜之大吉。 许清嘉还想再逛来着,在他的威胁下,总算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决定明天再来。他发誓,明天他肯定不陪她来。 许家康认真考虑,如果他说这酸菜特别好吃,会不会更显得更正常一点。 “我觉得这酸菜缸子可能是个古董。”许清嘉回答的那叫一个坦坦荡荡,溜一眼许家康,至于这么扭扭捏捏么。 “古董?”邵泽重复了一遍,看一眼平平无奇的酸菜缸,不禁走近端详。 许清嘉看他敲敲摸摸,煞有介事,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出望外:“你也对这方面也有研究,你觉得这个缸怎么样?”被许家康毫不留情嫌弃了一路,她急需要信心。 邵泽敲了下,呦,听声音还是实的,他下意识打开扣在上面的大海碗,随即被扑鼻而来的酸菜味呛得连连后退,那感觉,无比酸爽。 邵泽忍不住再往后退了几步,换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这哪是酸菜,这压根就是生化武器。 许清嘉赶紧把碗扣上,她只想要酸菜缸子,并不想要酸菜,然而摊主一定要捆绑销售。 她能怎么办,只能买啊。浪费可耻,所以只能辛苦许家康了,谁让他是哥哥。回去后,她一定拿这些酸菜给他做酸菜鱼,好好弥补。 许清嘉冲邵泽不好意思一笑:“味道有点重哈!” 这哪是有点重,他爷爷爱吃酸菜炖骨头,所以家里也有一缸酸菜,但是味道真没这么霸道。 邵泽缓了一口气,才问:“多少钱买的?” 许清嘉:“十五块。”顿了顿问道:“这个价钱还可以吧?” 许家康拿手罩了罩脸,颇有些羞于见人的难为情。 韩东青对古玩没研究,于是拿眼看邵泽,他喜欢倒腾这些。 望着笑容满面眼含期待的小姑娘,邵泽不禁怀疑,他要说不值这个价,小姑娘会不会哭起来,遂他决定昧一下良心,点了点头道:“还行,我觉得还行。” “对嘛,我也这么觉得,偏我哥说不值。”许清嘉顿时笑开了。 韩东青和邵泽同情地看一眼许家康。韩东青不懂这个,但是他懂邵泽,想来许清嘉被人骗了。 站在许清嘉背后的许家康,耸肩,摊手,一脸的莫可奈何。 韩东青和邵泽不由笑了笑,他们都有差不多年纪的表妹或者堂妹。遂也知道小姑娘不讲理起来,只有顺着的份,要不分分钟水漫金山寺。小女孩这种生物从来没有道理可言。 这一笑,三个做哥哥的仿佛产生了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 许家康抬眸扫一眼,发现被揍趴下那几人已经缓过神,爬起来准备跑路,面露恰到好处的疑惑:“他们?” 邵泽回头看了一眼,轻嗤:“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而已。 ” “你们认识?”韩东青发现许家兄妹俩表情有一丝微妙。 许家康指了指手脚并用爬起来薛伟杰:“这人就是卖四合院的薛家老五。除夕晚上,那院子遭了贼,那小偷被抓到后说是从他嘴里得到的信儿。不过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他蓄意怂恿的,所以我们也没办法。” 邵泽啧了一声:“原来是有钱了,我就说怎么一股小人得志的猖狂劲。” 闻言,许家兄妹大概明白了,估计是薛伟杰一夜暴富,得意忘形,然后踢到了铁板。在这四九城,有钱人算什么。何况薛伟杰还真算不上有钱,四九城卧虎藏龙啊! 韩东青扫一眼笨重的酸菜缸子,询问:“住在你们姥姥家,还是搬到槐花胡同那边了?” 虽然有些奇怪他为何有此一问,许清嘉还是如实回答:“已经搬到槐花胡同那边了。” “那正好,我们要去那边,捎你们一程。”韩东青看向邵泽。 邵泽自然不介意当一回雷锋,顺路的事儿。况且他觉得跟这家人还挺有缘,在方家屯遇见两回,短短一个星期又遇见两回。 许家康和许清嘉对视一眼,最后许家康笑道:“那就谢谢你们了。”扛着个酸菜缸子坐公交车,肯定万众瞩目,他不想丢这个脸。 韩东青也笑:“不用客气。” “你们要去那边办事?”许清嘉随口问道。 邵泽:“那附近有一个院子在出售。” 他们今天出来是看房子的,那天被江平业逮了个正着,他左思右想,回家那不就是羊入虎穴,送人头?果断去了他爷爷那坦白,希望得到宽大处理。 老爷子听罢,骂了一句胡闹,然后细细问起他操作过程来。他家老爷子是铁杆的改革派,之前为了雇工人数的问题,还跟对面那群人拍着桌子吵,差点在会议室上演全武行,所以对这种事容忍度也高。 再来比起旁人家小一辈拿着批条乱搞,他们倒腾些卖不出去的海鲜,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最后老爷子勒令他们不许再胡闹,然后让他从专业角度写一份相关提案,美名其曰实践报告。 韩东青待遇跟他差不多,严重怀疑两个老头是不是串通好的。 为了这份提案,两人年都没过安生,好不容易写完了,立刻跑出来。 趁着开学前,他得赶紧把房子搞定,开学后,韩东青想出来一趟可不容易,他们那学校全封闭式管理。而杨帆和赵磊都是不靠谱的货,指望不上。 这不就跑到老街这看房子了,然而这个二进的四合院之前被分给十几户人家住过,里头埋汰的不行,他们实在瞧不上。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张家胡同那边了,但愿那屋子能入眼。 说来,薛家那四合院真是相当不错,无论是地段、价格和房子本身。 许清嘉摸了摸鼻子,那天要是他们不退让,和他们竞价,他们未必争的过人家。多亏人看在江平业的份上,成人之美了。 “那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许清嘉笑容可掬地再次道谢。 韩东青笑了一句:“本来就是你们先到的。” 然而买房子又不是买其他东西,在没有签订协议之前,可不就是价高者得么。那座四合院到底是他们欠了人情。 说话间就到了停车的地方,邵泽刚从兜里掏出钥匙,便察觉到一缕不可忽视的目光。扭头就见许清嘉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眼里带着轻微的不信任。 邵泽莫名其妙,一瞬之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顿时黑线,这种不美好的记忆,就不能转眼就忘吗? 许清嘉表示真的忘不了,两辈子加起来,翻进泥水沟这种事,她就亲眼见过那么一回,委实终身难忘。 “我来开。”韩东青好笑,拿过钥匙绕到驾驶座那边。 见许清嘉眼底的不信任一扫而空,邵泽只剩下:“呵呵。”不识货的小丫头,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邵泽坐了副驾驶座,许家康和许清嘉坐在后面,中间放在酸菜缸子。许清嘉小心翼翼的扶着它,惟恐它摔倒,一面担心摔碎了,一面担心酿成生化事故。 瞥一眼后视镜,韩东青不觉笑,还真当宝贝了。 邵泽看得直乐,回头逗她:“这么个宝贝,拿回去可得藏好了,以后准升值。” 不想许清嘉瞅瞅他又看看旁边的许家康,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被骗了,可我真觉得它瞧着挺像明代工艺的。”她爱惜地摸了摸酸菜缸子:“回头让我爸看看再说,要是真看走了眼,那就留在家里腌酸菜呗,那十五块钱只当我交了学费。” 邵泽一怔:“小丫头还挺想得开。”复又想起当初她一套一套的哄方媛婷,真哄得那姑娘收了心认真读书,去年顺利考上首都财贸学院,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这样才对嘛,好好读书,在大学里找个同学甜甜蜜蜜谈段恋爱,把心思搁他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许清嘉抿唇笑了笑。 邵泽也跟着笑了下,忽尔犯了烟瘾,随手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包烟,还问许家康:“抽吗?” 许家康摇头。 邵泽一笑,打趣:“这么乖!” 许家康笑而不语,私底下他偶尔会抽一点,尤其是和朋友们玩的时候,不然不合群。可在许清嘉面前,当然要保持好哥哥的形象。这就是个小管家婆,连他叔犯了烟瘾也得躲起来偷偷抽,抽完立刻刷牙。 邵泽掀开金属火机,正要点烟,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拿走打火机:“别弄得一车烟味。” 邵泽不乐意了,伸手抢:“开窗啊!”什么时候事儿这么多了。 “一边儿去,小心再翻了车。”韩东青警告。 许清嘉不由自主的点头,紧紧抓着安全带,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大抵是翻车二字触及邵泽的痛脚, 他悻悻将香烟扔回储物盒, 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瞥到紧紧揪着安全带的许清嘉,失笑:“小丫头别担心,你韩六哥, 连坦克都能开, 绝对翻不了车。” 许清嘉惊奇的看着韩东青眼,只看见他英俊的侧脸, 厉害了, 坦克都能开:“那飞机会开吗?” “对呀,韩老六,你这么能, 飞机会开吗?”邵泽故意问道。 韩东青瞟一眼邵泽,回道:“我是陆军, 不是空军。” 许清嘉摸了摸鼻子, 果断岔开话题:“读军校每天也要训练,训练量大吗?” 她对军校生活还真挺好奇,他们训练和文化课的比例是怎么安排的? 韩东青便挑着说了一些, 言语之间颇为耐心。 邵泽不着痕的看了他好几眼, 确认韩东青此刻的耐心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对这小姑娘真有几分喜欢在里头,连烟都不让他抽了! 侧着身子的邵泽瞧着许清嘉, 这小姑娘漂亮是真漂亮, 眼睛是眼睛, 鼻子是鼻子, 他们这圈子里不乏俊男美女,五官精致像她这般的也是凤毛麟角。 可再漂亮也就是个小姑娘,韩东青虽然人面兽心,但是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孩子动心。怕是这小姑娘不知怎么的投了他的眼缘儿。 要知道这家伙虽然在长辈眼里是个稳重知礼的大好青年,只有他知道这小子可没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 他跟韩东青也是打打闹闹了好几年,才逐渐交心。 说来这混蛋打小就会装,装成了别人家的小孩。 他爸揍他,必然少不了一句,你看人家东子…… 小时候他看韩东青这家伙老不顺眼了,找到机会就要跟他干仗。 不打不相识,打成了发小,随后发现了这家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真相。 坏事明明是他们一起干的,可这家伙会装啊。一旦被抓到,自己必然逃不了一顿揍。至于韩东青,看他心情,他要心情好,还会站出来陪他一起承担责任。长辈还要一脸不敢相信,痛心疾首的表示都是他这个坏孩子把好孩子带坏了,谁带坏谁还不知道呢。 心情不好,这家伙就无辜的站在边上看他倒霉,就算他想拖他下水也没人肯信。然后这家伙就会事后报复,往他伤口上撒两把盐。 逼得他忍不住再跟他干起来,然后被揍趴下。 小时候他们还能够打个不相上下,然而架不住韩伯伯拿儿子当手下的兵操练。逐渐成了输多赢少,他爸深觉丢人,摩拳擦掌想效仿,奈何他有个惯儿子的妈,他爸满腔计划胎死腹中。 在他和韩东青武力值差距越来越大之后,邵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爱之则为之计远,特么的完全打不过了。 尤其是这家伙参军之后,差距大到邵泽彻底绝望。他果断决定从此以后只跟他打嘴仗,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准则! 说话间便到了许家门前,韩东青直接把车停在正门口。 正遇上出门倒垃圾的秦母,她惊讶的看着从车里下来的许家康和许清嘉。又透过窗户看见了车内的韩东青和邵泽。 对这两人,她还有印象,尤其是邵泽,毕竟他在方家屯待了两年,可是屯里的风云人物,勾得大小姑娘春心摇曳。一阵不见,两后生倒是越发器宇轩昂了。 许清嘉喊了一声姥姥,随即解释:“在老街遇到了这两个哥哥,便送我们回来。” 闻言秦母嗔了一句:“怎么好这么麻烦人家。”又道谢:“谢谢你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韩东青笑道:“我们来这边办事,顺路不麻烦,今天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如此,秦母只能道:“那下次有机会你们一定要来坐坐。” 韩东青含笑点头。 许清嘉朝二人挥了挥手,甜甜道:“再见。” 许家康亦跟他们道别。 坐在车里的韩东青颔首示意,发动车子离开,拐进了旁边的张家胡同。 人一走,秦母就问了:“你们哪弄来的一缸酸菜?”这么大的存在感,尤其是那味道,秦母一出门就注意上了,只是忙着招呼人就没抽出时间来问。 “街上买的呀。”许清嘉乐淘淘地回答。 秦母糊涂了:“买酸菜干嘛,家里不是还有大半缸子?”冬季蔬菜少,入冬前,他们都会囤上个百来斤,一部分就会做成酸菜。 许清嘉继续笑呵呵的:“我觉得这个酸菜缸子是宝贝!” 秦母彻底凌乱了,她知道许向华喜欢淘点东西,秦父那宝贝紫砂壶就是他淘换来的。便是秦父自己有事儿没事儿也喜欢去集市上淘宝贝,然而,都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烂,以至于秦母严格控制了他的零花钱。然而秦母怎么也想不到,白白嫩嫩的外孙女居然也有这癖好。 汽车再次平稳停下,候在门口的两个男子殷勤的迎上来。 客套了两句,一行人便进了大门。这是一座一进的四合院,占地面积不小,比得上一些小型二进四合院。 三正二耳的格局,既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一间,左右各三间的厢房,四间倒座房。正房厢房都有外廊,外廊之间由抄手游廊连接。 庭院中草木茂盛,建有精巧别致的假山凉亭,还有一个三十来平的荷花塘。 这宅子早年分给一位高级干部,前两年拨乱反正,他被清算,判了无期,这房子自然也收了回来。 原房主是个国民政府官员,几十年前看苗头不对携带家眷逃往台湾,临走一房多卖,骗了一大笔钱。从那时起,这房子就被打上了一个结,之后几家深陷漩涡,也无暇再管这房子。 一直到政府归还房产,各家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房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卖了换钱这一点倒是达成了共识,然而怎么分钱是个大问题。有说平分的,也有说我家当年是花了六千个大洋买的,你家才三千个大洋,凭什么平分。 谁也不肯退让,公家也没办法,这事便卡在那儿。 看了一圈,邵泽对这房子挺满意,看向韩东青。 韩东青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和那几家谈判的事了。 韩东青嘴角一勾:“这事交给你了。” 邵泽竖中指,没好气道:“你们这群家伙就会奴役我。” 韩东青微笑:“能者多劳” 看好房子,两人坐上车离开,出去时巧遇采购回来的许向华一行。 韩东青放慢速度,摇下车窗,与迎面走来的许向华打招呼。 许家阳笑容灿烂:“解放军哥哥好。” “你也好。”韩东青手搭在车窗上与许家人寒暄两句。 开出一段距离之后,邵泽狐疑的看着韩东青:“你跟他们家挺熟的?” “去年我去余市看病的时候,他们家招待过我。” 邵泽眉头一挑:“他们干嘛招待你?” 那就要牵扯到更早之前他帮许家兄妹揍趴小混混的事了。 邵泽啧了一声 :“你和他们家还挺有缘分。” 韩东青笑了下,还真是。 且说回到家的许向华三人,一进院子就被那股霸道的酸菜味惊到了。 许家阳捂住鼻子叫:“好臭好臭!” “这是酸菜缸子破了?”搬家的时候,秦母做的那缸酸菜也一块搬来了。许向华又摇头,不对呀,他记得味道没那么冲。 秦母哭笑不得地走出来:“嘉嘉买了一缸酸菜回来,说那缸子是古董,正在后头洗呢。” 听到古董两个字,许向华嘴角一抽,他闺女挑古董的眼光一言难尽。 秦慧如嗔一眼许向华。 许向华干笑两声。 灰不溜丢的酸菜缸子被洗得透亮,阳光一照都能反光,许清嘉越看越爱,爱不释手。 过来的许向华就见他闺女背对着他们蹲在水管前,旁边还有一木盆的酸菜,那个味,简直了! 可他闺女彷佛丝毫不受影响,这是久入鲍肆不闻其臭? “叔,婶,嘉嘉已经走火入魔了,非说那是明代的宝贝。”闻讯从房里跑出来的许家康严肃道,他都被这味吓跑了,许清嘉愣是咬牙坚持到现在,这是怎么样的精神和执着。 沉浸在价值百万酸菜缸子美好幻想之中的许清嘉听到动静转过头。 饶是见多识广的许向华都被她这形象给震了震,只见她鼻子里塞着两团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棉花,还笑得一脸灿烂:“你们回来啦,阳阳呢?”又忙招手:“爸,你快过来看看这个缸子。”声音透着一股兴奋劲儿。 许家阳走到门口就被这味道熏跑了,眼下正站的老远,瞪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们。 愣了愣的秦慧如快步走过去,哭笑不得:“你这干嘛,鼻子不难受?” 许清嘉这才感觉到不舒服,太过专心她都忘了,深吸一口气,伸手摘掉棉花。额,气味还能接受,果然已经适应,毕竟棉花作用有限,也就起个缓冲的作用。 “妈,你看我这酸菜缸。”许清嘉屈起手指敲了敲,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小脸亮堂堂的。 秦慧如实在看不出这个酸菜缸有何特别之处,她对古玩没研究,却知道自己女儿的水平,于是默默看向许向华。 许清嘉也看向许向华,一脸的期待。 许向华清咳一声,蹲下身认真研究那酸菜缸,还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底部,这么来来回回研究了十几分钟。 期间许清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有点儿小紧张。 最后许向华拍了拍缸口,给予了肯定:“是明代的物件儿,工艺不错,值得收藏。” 许清嘉眼底光芒四射,犹如满天繁星坠了进去。 许家康脸颊抽了抽,别欺负我读书少。 秦母震惊了:“这还真是个古董?”使劲看了几眼,不就是个普通的酸菜缸子么,就是看起来更旧一点。 “我就说是明代的宝贝,他偏说不是。”许清嘉顿时底气十足,开始雪耻。 收到他四叔眼神的许家康微笑认错:“是的,是我看走眼了。” 许清嘉心情大好,看着边上那一大盆酸菜也顺眼不少,于是决定吃掉它们:“晚上我们做酸菜鱼和酸菜炖大骨怎么样?今天有鱼有大骨头吗?” 秦母道:“都有都有。”一大早的,秦父就去肉站买了肉,回来正好遇上进城卖鱼的,就买了好几条,养在水缸里。 祖孙三代便开始洗酸菜准备做饭。 许向华和许家康退了出去。 “叔,那玩意儿真是明代的东西?”许家康扬起眉毛,一脸的不信。 许向华瞥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啊,你看她多高兴。” 许家康面无表情:“叔,这样下去,嘉嘉往家里搬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想起她那得意样,许家康呵呵两声:“现在她对自己的眼光老自信了。”这份自信源于他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溺爱。 许向华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牙疼的表情,闺女学的那么认真,可就是不开窍,看得他都想说咱不学了。 这种事吧,天赋真的很重要,显然他闺女在这上面没有天赋,不是一般的没有。 兴冲冲买回来,却被泼一盆冷水,那个垂头丧气,就跟冬天的小白菜似的。看得许向华心疼不已,还被秦慧如掐了好几把。从此许向华熟练掌握睁眼睛说瞎话的技能。 自此许清嘉信心大增,乐此不彼地往家里搬东西,买回来的东西就没一个有收藏价值的,也是绝了。 许向华忽然摇头失笑:“买就买呗,又费不了多少钱,就当买个高兴。” 许家康痛心疾首:“叔,这样溺爱孩子真的好吗?” “说的好像你平时有阻止过她似的,她那一堆东西大半是你给他搬回来的,今天这个酸菜缸子难道不是?”许向华横他一眼。 许家康强调:“今天我有阻止的,可她自信心爆棚,根本不听劝,我觉得以后更加劝不住了。”目光谴责地看着许向华,这都是谁导致的?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酸菜缸太重,你才阻止的。”许向华轻嗤一声,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一路扛回来不容易吧!”重倒是其次,关键是丢人啊。十八岁的小伙子正是最注重形象的时候。 许家康顿时想起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使劲甩了甩脑袋:“幸好遇上了韩东青和邵泽,坐了他们的车回来。”又将今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包括去张家胡同看房子的事。 “就说怎么会在路口遇上他们?”许向华恍然,又笑:“要是他们在张家胡同买到了房子,以后倒成了邻居,怪有缘的。”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傍晚五点半, 秦父下班回到家, 他于昨天开始上班。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笑问:“嘉嘉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外孙女的厨艺,他算是折服了, 在筒子楼那边受限于环境。如今搬来这边, 有了土灶头,做出来的那些大菜恨不得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许家阳捧着一碗酸菜炖骨头跑出来:“今天吃这个, 可好吃了。”特意强调:“那个臭臭的酸菜特别好吃。”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慢点, 别摔了咯。”秦父笑呵呵的提醒抱着小碗喝汤的许家阳,抽抽鼻子:“闻着我都饿了。”突然反应过来,纳闷儿:“臭臭的酸菜?” 从厨房出来的秦母笑:“还不是嘉嘉, 从老街的集市上买了一缸酸菜,说那缸子是宝贝, 回头向华一看, 说还真是明代的宝贝。” 同道中人秦父惊喜:“这么厉害,我去看看,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 “你还知道你运气不好。”秦母怼了一句。 秦父讪笑, 转移话题:“那个缸子呢?” 许家阳特积极地拉着秦父去看。 厨房里的秦慧如听得动静, 无奈摇头,祖孙俩都好这些老物件儿,只秦父比许清嘉还不如, 许清嘉好歹能说个头头是道, 理论知识, 她学得比谁都好。奈何这一行眼光比理论更重要, 有时候还得靠玄而又玄的直觉。 饭桌上因为那个酸菜缸子显得格外热闹,许清嘉满脸都是笑。 许家康津津有味地啃着筒骨,觉得今天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就是那一缸酸菜,没想到煮出来的大骨头味道这么好。 吃过饭,长辈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闲聊,三个小的则在新布置出来的书房里练字。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这一阵走亲串友,已经耽搁了几日,再不练,只怕回到余市要挨郑老先生的手板。 “我去看看。”听到敲门声的许向华站起来去开门,就见秦振中一家四口站在门口。 秦振中笑:“经过就过来看看。”他们今天去钟芸的舅舅家吃饭。 许向华迎着人进门。 这是秦振中第二次过来,第一次是搬家的时候,当时的他有着说不出的羞愧。 大姐和姐夫说的是请二老过来帮他们看护房子。但是秦振中心知肚明,爸妈搬过来是为了避开姜家人,避开那些流言蜚语,这些本该是他这个儿子做的。 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无能,还得出嫁的姐姐帮忙,才能让老两口有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甚至作为独子,明明住在一个城市里,却连就近照顾都做不到。 想起来,秦振中都觉无地自容。尤其是这几天,更是辗转难眠。他思来想去,终于说服钟芸,同意他做点小买卖试试看。 他也想买一个房子,四合院不敢想,普通平房尽够了。最重要的位置要在父母单位、肉联厂和学校中间,这样上班上学都不会太麻烦。一家六口住在一块,老两口也能过得热闹点。有个什么他们也能照顾下,他爸妈也五十好几的人了。 这个念头,之前也冒出来过,然而他那点工资,买房不亚于痴人说梦。 可今时不同往日,国家允许百姓做个体户了,做小买卖挣的钱比上班还多,看他那朋友,再看他姐夫,现成的榜样。 秦振中蠢蠢欲动,却苦于不知该如何下手,这不就来请教许向华了。 趁着秦父秦母和龙凤胎说话的档口,秦振中朝许向华打了一个眼色。许向华找了个借口离开,很快秦振中也跟了出去。 正拿水泡秦振中带来的冻梨的秦母看一眼儿子的背影,儿子心事重重,当妈的哪能没发现。稍一细想,大概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这么大个人,儿女都已经十岁,也该有点成算了。 姐夫小舅子俩去了西厢房坐,中间这间屋做成了小客厅。四合院最多的就是房间,一个院子就有十来间屋子,何况这还是个两进的。 秦振中搓着手把自己的意思说了,末了很有些不好意思:“姐夫,你觉得我能干点啥?” 对于秦振中想挣点外快的想法,许向华还是挺欣慰的。身为一家之主有责任为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不说什么大富大贵,但是起码家人想要什么,你应该能给。 社会在慢慢改变,一部分人已经走在前头,逐渐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落后的那些人若是再反应不过来,距离就会越来越大,以后想追都追不上。 秦振中想追,许向华这个做姐夫自然当仁不让要拉他一把。他好,秦父秦母就好,秦慧如便能安心。 许向华递了一根烟给他。 秦振中接过来,点上。 “干这行到底不体面,走出去得不到尊重不说还要被人指指戳戳,你真的想好了?”许向华必须确认下,大潮流还是进机关,其次是国营单位。 时下做个体户的多是无业的回城知青,还有一些二流子,甚至是放出来的劳改犯。几十年的思想作祟,做个体户就是不光彩。 便如他,他们那一片知道他挣钱的不少,那么大一个山摆在那,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可部分老同事见了他,那眼神仿佛他自甘堕落,个别的见了他扭头就走。 许向华把自己的遭遇挑着典型的说了几件,别只看见挣钱,看不见这钱背后的辛苦。 秦振中用力抽了一口烟,苦笑:“姐夫,问你之前,其实我找我那朋友问过了。知道做这个不容易,之前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就因为知道他上班之外还在做这个,觉得丢人,要求他别干了,哪怕挣了钱也丢人。他不同意,两人就这么黄了。我问他后不后悔,他说后悔个屁,体面又不能当饭吃当酒喝,等他挣了大钱,专门坐在那些说风凉话的人面前吃香喝辣,让他们咽口水去。” 秦振中嘿嘿一笑:“他都不怕,我这个媳妇都有了,怕什么。” 许向华失笑,又问:“你媳妇同意了?” “她说由着我,只要肉联厂的工作不丢。”上有老下有下的,他也不敢直接辞职:“等我干出点成绩,起码保证生活不比之前差,才敢考虑辞职。” 许向华点头,他能理解秦振中的顾虑,他辞职也是在有养殖场这个收入的前提下。没有顾虑那才是不负责任,又不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确认秦振中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之后,许向华整了整神色:“这年头还是做吃的挣钱,你们两口子在肉联厂这么多年总有些关系在,每天弄点猪小肠出来难不难?” 秦振中愣了下,才道:“不难。”猪肉要凭肉票购买,想天天买不容易,猪内脏却是不需要票的,内部员工想要几乎都能买到。 “我们寄过来的香肠味道怎么样,你觉得拿出来卖有没有人要?”许向华笑问,那些香肠卖的相当好,就是做起来费力的很。 秦振中毫不犹豫的点头:“平平蕾蕾能就着吃两碗饭,送了些去我岳父家,都一个劲的夸好吃。” 许向华笑:“我给你一个方子,你试着做做看。”小肠有了,猪肉可以去农村买,有方家屯在,总不至于连几头猪都买不到。 “这哪能啊。”秦振中赶紧摇头:“配方那都是宝贝。” 许向华:“所以我只给你一个,你还得保证不能泄露给别人。”香肠配方他有好几个,他花重金找老师傅请教过,还把许清嘉的做法改良了下。 秦振中神色来回变幻,咬咬牙,接受了许向华的好意,不过说什么也要分成给许向华,他知道许向华不差这点钱,可不给他良心不安。 推辞不过,许向华也就不再拒绝。 两人便细细商量起来。 练完大字出来,正巧听见几句的许清嘉笑了笑。一家人贫富差距太大不利于和谐,况且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是秦振中起来了,以后相互也有个照应。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秦振中一家四口再次前来,手里提着两副猪小肠、一大块后腿肉和许向华指明要的佐料。 昨晚秦振中便郑重和秦父秦母说过他的计划,私心里老两口并不怎么赞同,他们都是古板规矩之人,可秦振中心意已决,说到自己没用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老两口又能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国家已经允许了,既然不犯法,那就由着孩子们去吧。这是他们年轻人的时代了,他们这些老一辈帮不上忙总不能拖后腿。 这会儿见秦振中精神焕发,干劲十足,秦母叹了一声去厨房烧热水。 洗肠衣的洗肠衣,剁肉的剁肉,许向华给的这个方子就是许清嘉一开始做的那种,之后请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改良了下,口感变得更柔嫩。做出来的香肠咸香味重,符合首都人的口味。 一行人热火朝天的忙了一下午,总算是把香肠都灌好晾起来,先晒上三五天,再在阴凉通风处晾个七到十天,便算是好了。 秦振中捧着笔记犹如捧着圣经,兴奋地满面红光。 许向华笑着道:“以后你就在这边做香肠,这里场地大,晾晒也方便。”又笑:“我可是拿了分成的,出个场地也是该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秦振中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只能道:“姐夫,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许向华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几天,秦振中下班之后都会过来看一看这些香肠,翻转刺气泡,遇上不明白的就问许向华或这许清嘉,求知欲十分旺盛。看得出来十分用心的在学。 要可以,秦振中都想留他们到香肠做好再走,第一批成品没出来,他这心里没底。 不过显然这念头不切实际,老家一摊子事需要许向华管,其他人还要上学。 许向华安慰:“中午切了一盘吃,味道差不离。只要按着之前说的方法,再晾上几天,你要是估摸不准就每天切一点尝尝。” “他就是紧张过度,我吃着味道挺好的。”钟芸笑话丈夫,却也知道秦振中这么紧张是因为在这些香肠上寄予了太多希望。 秦振中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笑,全家都这么支持他,要是失败了,怎么对得起大家的努力。 这一晃就到了要回去的日子,许向华和秦慧如打算再去商场买些东西,不少东西在余市那边都买不到。 许家康和许清嘉对逛商场都没什么兴趣,又下了一场雪,温度变得更低,许清嘉连门都懒得出,而许家阳有了表哥表姐的陪伴,正玩得不亦乐乎,商场顿时没了吸引力。秦振中和钟芸已经上班,便把龙凤胎留在四合院玩,让他们表兄妹亲近亲近。 于是长辈都出了门,只剩下小鬼当家。 下午时分,一辆轿车缓缓靠近许家宅院。 “停车。”江一白扬声,韩东青了然一笑,踩下刹车。 “你干嘛呢?”邵泽明知故问,还恶劣地拉住了意欲下车的江一白的后衣领。 江一白差点被他勒死,扭头,瞪眼:“谋杀啊你要!” 邵泽痞痞一笑:“你想走没关系,把草莓留下。”说着伸手去抢江一白手里的竹篮。 江一白一边抢救自己的衣领,一边使劲把篮子往后藏,那叫一个辛苦,惨叫:“哥,救命。” 看了会热闹的韩东青从驾驶座上转过脸,笑道:“行了,让他下去吧。” 邵泽拍拍江一白憋红的脸:“行了,送你了,哄你小女朋友去吧。” “小清嘉才不是我女朋友,那是我妹妹,再说了我这草莓是送给阳阳小朋友的。” “呦,聪明嘛,还知道走家人路线。”邵泽揶揄。 江一白皱着眉头:“淫者见淫,你自己交了女朋友,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不务正业。” 邵泽呵了一声,再看他双眼坦荡荡,顿觉没意思,恼羞成怒才好玩吗?意兴阑珊地放开他:“去吧,去吧,找你小女朋友去。” 江一白不满,一边下车一边抱怨:“都说了不是我女朋友,你这人怎么就记不住呢。”一落地,胆大包天的冲邵泽比了一个中指,随即闪电般地关上车门,隔着车窗仰天大笑三声,立刻拔腿就跑。 险些被门拍到脸的邵泽蹬了一脚门,笑骂:“小兔崽子欠收拾。”扭头看前面的韩东青:“咱们小白弟弟真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这殷勤的。 说是来恭喜他们乔迁之喜,空手来就算了,还要顺走他一篮子草莓,他打算干完活自己吃的。 韩东青笑:“以后不好说,现在肯定没有,这小子脑子里压根没这根弦。” 邵泽啧了一声:“这都十六了,还这么单纯,真的没问题。” 韩东青从后视镜暼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读托儿所就懂得霸占最漂亮的小女孩,只许她跟你玩。” 邵泽击掌大乐:“你还别说,我家里现在还有那小姑娘的照片呢,又漂亮又可爱,我这眼光打小就好。” 韩东青轻嗤一声,还挺得意。 再说江一白,提着草莓几步路就到了许家四合院前,见大门关着推不开,便拉了拉铁门环,扬声:“有人在家吗?康子!” “小白哥哥!”正在院子里和龙凤胎玩雪的许家阳一听这声音就分辨出来,乐颠颠跑过去开门。 秦蕾蕾跑去厨房通知许清嘉,表姐在里头给他们做面条当点心。 江一白捏了捏许家阳的脸:“这才几天没见啊,我怎么觉得你又胖了一圈。”前两天,江家刚过来做过客。 许家阳扭了扭:“姐姐天天在家做好吃的。” 江一白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酸菜炖大骨。”那天他吃的肚皮都撑圆了。 “草莓!”望着他手里的篮子,许家阳惊喜地叫了一声。 江一白递给他:“早上刚摘下来的,特别甜。” 许家阳欢欢喜喜的接住,笑得像朵花:“谢谢小白哥哥。” 江一白揉一把他头顶:“咱俩什么关系,甭客气。”一边循着味道走向厨房,一边问:“你哥呢?” “在睡午觉。”许家阳指了指后院,他们一家都住在后面那个院子。 江一白继续走向厨房:“你爸妈也不在?” “出去买东西了。”许家阳有问必答。 坐在灶头后面烤火的许清嘉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等一下就能吃了。” 江一白露出一口大白牙,小清嘉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江一白自来熟地掀开锅盖一看:“酸菜大骨面,我喜欢。” 许清嘉斜睨他:“你什么不喜欢?” 江一白一本正经:“不好吃的我不喜欢。”一秒变脸,谄笑:“你做的都好吃。” 许清嘉呵了一声。 等面出锅,许家康也醒了,和江一白两人就跟比赛似的,一人干掉了一大碗面条,并吃了半碟子现炸出来的春卷。 江一白这家伙吃了还不够,临走还拿走了一盘春卷。美名其曰,草莓是他抢过来的,所以他要拿春卷去抵账。 “待会儿我把盘子还过来。”江一白摆摆手,往外走。 许清嘉捏了一颗草莓放嘴里,好甜!一盘春卷换一篮草莓,这买卖划算啊,江小白有当奸商的潜质。 正在指挥人搬家具的邵泽见江一白呼呼咧咧的进来,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靠近了才看清是春卷,抓了一个:“味儿不错。” “拿草莓换回来的,值吧。” 邵泽一脚踢过去:“一篮子草莓换一盘春卷,我就没做过这么赔本的生意。” 江一白扭身躲开,嘻嘻一笑:“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说罢,一路分过去,干活的工人也没落下。 韩东青咬了一口:“小姑娘做的?” “尝出味道了,”江一白自己也拿着一个春卷吃:“小清嘉做的东西就是好吃,要不是吃了午饭没多久,我还能再多吃一碗面,那里面的酸菜特别好吃。”江一白扭头看着韩东青:“哥,就是你们遇上那天,他们买的那缸酸菜。那个缸子还是明代的宝贝来着,里头的酸菜也是宝贝,这古董腌出来的酸菜就是不一样。” “宝贝?”韩东青扬了扬眉梢,据邵泽说,那就是个普通陶器。 “她爸也这么认为?”韩东青知道许向华师从考古界泰斗白老先生。 江一白点头 韩东青一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江一白纳闷,觉得他哥这笑颇有深意,正要追问。 “小白哥哥,小白哥哥!”连哭带叫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江一白听出是许家阳的声音,顿时大惊,拔腿冲了过去。 韩东青不放心,抬脚跟上。 江一白接住扑过来的许家阳,见他一身灰土还有血,吓得脸都白了:“怎么回事?”急忙检查他。 “车子冲进来撞了姐姐……医院……”许家阳惊慌失措地哭叫。 “哥哥说送医院。”满脸惊惶的秦安平补充。 韩东青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邵泽急忙奔回屋拿钥匙,待他开了车过去就见韩东青抱着半身血的小姑娘冲过来,后面还跟着狼狈的许家康,连忙踩刹车。 等两人上了车,邵泽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狂飙而出。 晚了一步的江一白吃了一嘴尾气,再看许家门前,一辆吉普车斜停在台阶上,半个车头都进了大门,显然是这车子不知为何冲了过去。 江一白怒不可遏,冲过去一看,入眼一张惊恐到空白的脸,不禁一愣:“宴洋?”拉开车门,江一白揪着他的衣领大吼:“你他妈开得什么车!”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邵泽将车速飙到极致, 一路疾驰, 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惊叫连连。 许家康只觉浑身绵软,身上冷一阵热一阵, 两眼发直地看着半脸血的许清嘉。 “没有伤到致命处。”抱着许清嘉的韩东青转脸看着面色比许清嘉更苍白的许家康, 声音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小姑娘的伤在腿上,十有八九骨折了, 颇为严重, 其他地方只是擦伤,有赖于衣服穿得多。就是额头上划了一道口子,干涸的血迹看起来甚为恐怖。 “嘉嘉!”许家康蓦地扬声, 握紧许清嘉的手。 睫毛轻轻一颤,许清嘉睁开眼, 眼泪夺眶而出, 痛,钻心的剧痛,彷佛被大卡车碾了一遍, 支离破碎。 回忆起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幕, 许清嘉控制不住的发颤,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她出去扔垃圾,刚打开门, 那辆吉普车便迎面冲来, 她立马就后退了, 然而依旧没能避免被撞飞的命运。 闭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 许清嘉觉得自己太冤了,她居然在自己家里被车撞了。 依稀记得混乱中看见的那张脸,还是少年,只怕是个新手。 韩东青低头看着咬着牙直掉眼泪的小姑娘,放柔了声音哄她:“没大事,只是皮外伤,到医院包扎下就好。” 许清嘉迎着他安抚的视线,扯了扯嘴角。两条腿疼得厉害,还有些发麻发木,只怕不仅仅是皮外伤。但也知道应该死不了,她没吐血没腹痛如绞也没头晕目眩,想来内脏和脑袋没事。 “哥,我……没事。”许清嘉反握住许家康的手掌,勉强道。 他一直在颤抖,抖得比她更厉害,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许家康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他眼睁睁看着许清嘉被撞倒,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事的,你肯定会没事,医院马上就到了。”许家康拿干净的里袖给她擦眼泪。 “阳阳?”许清嘉吃力问道。 许家康立刻道:“小白在,他会照顾好阳阳他们的,你放心。” 许清嘉这才放了心,没了牵挂,剧痛便一阵又一阵的汹涌袭来,她咬紧牙关,压住哽咽。 韩东青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身体一抽一抽发抖,脸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知道她疼得厉害,遂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再有三分钟就到医院。” 且说留在车祸现场的其他人,江一白又惊又怒又怕,看着吓傻了的晏洋更是怒火中烧,抬手一拳揍在他脸上。 晏洋痛呼一声,恍然回神,视线重新聚焦,不见那女孩身影,立即拔高了声音问:“人呢,人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问人!”江一白又是一拳,怒吼:“你他妈的开的什么车,往人家里开。” 被打偏头的晏洋尝到嘴里的咸腥味,抓住江一白挥过来的第三拳,吼道:“刹车坏了!”发现后他心里一慌,不小心打错方向盘,便冲向人家大门,哪能门会被人从里面打开。 江一白一愣。 傅扬帆把愣神的江一白从车里拉出来,拧着眉头看驾驶座上的晏洋,这小子系了安全带,看起来倒没事,除了被江一白打的那两拳,脸肿眼角青。 “出不出得来?” 晏洋解开安全带,去推左边的门,推不开,便从右边跨出来,望着地上那摊血,晕了晕,强自镇定下来,追问:“那女孩呢?”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小男孩哭喊着扑上来打他, “你个坏人,你撞我姐姐。” 晏洋一怔,站在那由着许家阳踢打,小男孩养得壮实,伤心愤怒之下,力道不小。 傅扬帆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东子和阿泽送去医院了。”又上前抱住许家阳:“小朋友,哥哥带你去找你姐姐。” 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再打下去,万一把晏洋打个好歹出来,那就是添乱。这小子身体不大好,他妈叶胜男人如其名是四九城里出了名的铁娘子,也是出了名的疼这个独生子。三十岁上才得了这么根独苗苗,能不疼吗? 晏洋略微松了一口气,想起把人撞出去那一幕,脸颊又瞬间绷紧。 傅扬帆提醒:“赶紧回去给你妈打个电话,把人撞了,你们总要给个说法。” 闻言,晏洋拔腿就往家跑,他家就在附近。 江一白也跟着跑了起来,跑向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他要给他爸妈打个电话。晏家不是普通人家,万一他们家要包庇这混球,小清嘉不能白被撞了。 想起许清嘉现今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江一白就手脚发凉,跑得更快。 公用电话那边,杜凤起刚放下电话,他往军区医院拨了个电话,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 这边离医院也就十分钟的距离,以邵泽开车那速度,不用五分钟就能到。 一转身就见江一白一阵风似的刮过来,手忙脚乱地拨电话,第一次还拨错了号码。 看电话的大妈愣是没敢喊动作轻点儿,小伙子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彷佛遇上了极为可怕的事。 再听他喊出来的话,大妈也就理解了,还跟着悬了心。她还在纳闷那么大的动静是什么来着。 小清嘉?是不是槐花胡同新搬来的那家,她依稀记得是这个名,刚搬过来的时候,还分了一大把糖给她。一家人还来她这儿打过好几次电话。是个漂亮又有礼貌的小姑娘,可别出事了。 杜凤起看江一白这反应,心里也犯嘀咕,掏出一块钱放在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去医院看看。”他们也开了车来的。 当下一行人分头行动。 杜凤起开车载着江一白和许家阳去军区医院。 傅杨帆去了晏家,他和晏洋是拐着弯的亲戚。晏洋他妈是叶家女儿,他姑姑就嫁到叶家,两人是姑嫂。 赵磊则留下看着双胞胎,以及等许家人,还得应付稍后应该会闻讯而来的公安。 车子一到医院,便有医生护士推着车涌上来。 韩东青把疼晕过去的许清嘉放在车上,一边跟着车子跑一边说大概情况,在部队他学过一些急救知识。 及至到了手术室外,韩东青看着王院长:“我这妹妹就拜托您老了。” 院长一怔,忙道:“你放心,患者伤势不算太严重,宋医生是我们院里外科一把手。”再说了两句,院长也跟着进了手术间。 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也不知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邵泽从护士那要了点纱布递给许家康和韩东青,两人都是一身一手的血。 “别担心啊,我看你妹妹情况还可以,刚刚进去的都是这里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 许家康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们。” “客气啥。”邵泽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片刻后江一白一行也抵达医院。 “哥哥,姐姐?”许家阳害怕的扑进许家康怀里,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话都说不清楚。 许家康拍着他的背安抚:“没事没事,姐姐没事儿了,就是流了点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许家阳还是安慰自己。 在许家康的安抚之下,许家阳渐渐停止嚎啕大哭,只是缩在他怀里小声啜泣,一双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江一白紧张的拉着韩东青到了角落问情况,得知问题真的不大,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又愤愤不平地握紧拳头:“哥,你知道晏洋这混蛋怎么说吗?他说他刹车坏了。骗鬼呢?肯定是这小子手生把油门当刹车踩了。”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车的,他也学会了,可只敢在院子里开开或者找个空旷没人的地方。宴洋这家伙跟他同年,居然敢在住宅区开车子。 韩东青神色一顿,又见邵泽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一撞,皆是眸色深了深。他们想事情不免深刻几分。晏洋他妈叶胜男作风强硬,得罪了不少人。 叶胜男也在琢磨这事,眼神凌厉异常,她已经让人把那辆车看管起来。要是意外,那就算了,要真是人为,她扒了他们的皮。 车一停下,母子俩从车后面下来,从单位来医院的路上,她顺道把宴洋也带上了。不管刹车是怎么一回事,那小姑娘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他们肯定要来一趟。出来前,她给医院打了个电话,但愿那小姑娘平安无事。 脚刚落地,就见江家夫妇从还没停稳的车上下来。 叶胜男抿了抿唇,儿子被江一白揍的鼻青脸肿,只是没想到江家夫妇也这么重视这小姑娘。 “江书记来看受伤那小姑娘?”去年革委会退出历史舞台,江平业从革委会主任摇身一变市。委。书。记。 神情凝重的江平业点头:“嘉嘉是我们家干女儿。” 叶胜男眼角骤然绷紧三分:“发生这种意外,实在对不住。” 江平业没说话,只看一眼垂着头跟在叶胜男身后的晏洋。一切看许清嘉伤势再说,儿子在电话里扯着嗓子喊了一通,最关键的伤情一问三不知,简直急死人。 双方不再多言,快步进入医院。 再说许向华和秦慧如,大抵是母女连心,秦慧如说不上的不踏实,遂道:“也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算了,真缺了,让爸妈寄过来就是。” 家里就几个孩子,虽然许家康算个大人了,许清嘉也向来懂事,三个小的也乖巧,可到底不大放心。 许向华便点头,两人打道回家,见门前围着一群人,还有不少公安,登时一惊。 “姑姑,姑父。”彷徨不知所措的秦蕾蕾和秦安平见到熟悉的亲人,顿时大哭起来。 正在和人交涉的赵磊便上前把情况和许向华大概说了一遍,然后扭头冲叶胜男的副手道:“借你们的车用一下。” 对方立刻点头。 秦慧如刹那间褪尽血色,身子发软,冷汗直流:“嘉嘉,嘉嘉。” 许向华身子发颤,一咬舌尖,稳下心神。一手搂着秦慧如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膀,走向停靠在旁边的吉普车。 许清嘉还在手术室里,中途王院长出来说明情况,左小腿粉碎性骨折,骨折块数较多,复位需要时间。 何云溪紧紧捏着手指:“会不会影响孩子以后生活?”瘸这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王院长斟字酌句道:“一般骨块成功复位,术后愈合良好,再遵照医属锻炼,绝大多数病人都不会留下后遗症。” 可要是遇上不一般的情况呢,江平业心头一紧,上前握住王院长的手,郑重道:“这孩子今年才十三,拜托您了。” 王院长:“我们一定尽力。”点点头,又转身入内。 恰在此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江平业迎了上去:“老许,弟妹,嘉嘉没有性命危险,就是左腿粉碎性骨折,正在里面做手术,你们放心,医生一定会治好她的。” 粉碎性骨折五个字如同惊雷劈在秦慧如天灵盖上,耳畔嗡嗡作响,眼泪顿时决堤,那得有多疼。 何云溪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慧如,柔声安慰。 许向华定了定神,看向唯二的两个陌生人。 叶胜男抿了抿唇,带着宴洋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孩子。” 宴洋脸色发白,低头:“对不起。” 许向华眼神发寒,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正着的宴洋懵住了。 这一巴掌来的毫不留情,他的脸瞬间隆起指痕。叶胜男勃然色变,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 江平业架住暴怒的许向华:“老许,老许,冷静点。” ☆、第90章 第九十章 冷静, 许向华没法冷静。 哪怕是个普通骨折, 他都不会这样惊怒,那是粉碎性骨折,一个不好孩子就要留下残疾。 还是在自己家门口被撞的, 女儿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许向华只想把眼前这个混蛋也打个粉碎性骨折,让他尝尝这滋味看。 叶胜男的维护, 不亚于火上浇油, 才打了一巴掌,她就心疼了,他女儿现在正躺在手术台上。 江平业辛苦地架着许向华, 他也心疼愤怒许清嘉的遭遇,可老许这状态, 他要是不拦着, 真有可能把晏洋打出个好歹来。 晏家这小子身子不大好,他也听说过,据说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真打出个好歹, 倒霉的还是老许。 叶胜男双唇抿成一条保险, 想推儿子往后再走两步,唯恐许向华挣扎出来。他这模样,像是恨不能手撕了晏洋。 作为一个母亲, 她能理解许向华此时此刻的愤怒, 同样作为一个母亲, 她必须护着她的儿子。 不想晏洋用力挣开叶胜男的手。 叶胜男一愣。 晏洋拿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许向华和秦慧如弯下腰:“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事儿我会负责到底。”他眼前都是那小女孩被他撞出去的那一幕,还有她身下的雪都被浸红了。 他姿态摆得如此之低,语气又诚恳,反倒令许向华发作不得,逐渐从暴怒之中冷静下来。 秦慧如靠在何云溪身上,捂着嘴呜咽流泪。 江平业看看弓着腰的晏洋,这小子倒不似传闻中那样桀骜,起码这态度比他妈还好。 江平业拍拍许向华的肩膀:“等嘉嘉做完手术再说,这事儿交给公安局处理。”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对面的叶胜男:“我想这案子,叶局长该是要避嫌的吧。”叶胜男是公安系统的。 不是说是刹车失灵了吗?那就查下去,一查到底。好好的小姑娘被撞进了手术室,总要有个交代。 叶胜男沉声道:“我会按照规矩避嫌。” 一时谁也没有再出声。 片刻后,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王院长率先走了出来。 许向华连忙冲上去。 秦慧如想问又不敢问,只能拿眼直直地看着他。 王院长神色轻松:“手术非常成功,剩下就是康复的工作,所幸病人年纪小,恢复能力好。”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如释重负 许向华劫后重生一般,一迭声道谢。 “不必客气,救死扶伤,本职工作。”王院长笑道。 一旁的叶胜男吁了一口气,说道:“麻烦王院安排到高级病房,医药费我们承担。” “医药费我们家出得起,”许向华目光灼灼,直视叶胜男双眼:“我们家不要钱,只要一个说法。” 叶胜男脸色紧绷,缓缓道:“这事儿肯定给你们一个说法。” 这时候,许清嘉被推了出来,小脸苍白,没有丁点血色:“病人麻药还未退,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能醒。” 许向华再不看叶胜男母子,跟着推车前往病房。 叶胜男望望一行离开的人,又看看脸色依旧发白的儿子,放缓了声音道:“你放心,妈会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治疗,保证她不会有后遗症。” 晏洋抬眸看着她,眼珠子慢慢暗下来:“刹车坏了,油门也有问题,我轻轻一踩就到了底。” 叶胜男心头一跳,脸上浮起一层煞气,铁青着脸道:“王八蛋!”压了压火:“妈肯定把那个混蛋揪出来。” 晏洋偏过脸,望着长长的走廊。 “洋洋,妈先送你回家,”叶胜男顿顿道:“咱们留在这,只会惹得这家人不高兴,等查清楚后再过来探望。” 晏洋收回目光嗯了一声,随着叶胜男下楼。叶胜男又去收费处交了一笔医药费。 望着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缓的女儿,许向华紊乱不安的心才算是顺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得她恢复良好才能安定。 稳了稳心神,许向华回身对韩东青几个连声道谢,之前一团乱都没顾上他们。亏得他们热心肠把女儿及时送到医院,得到了最快的治疗。 韩东青只道举手之劳。 许向华一路送他们到楼梯口,知道他们买下了张家胡同那个院子,盘算着忙完这边,必要登门道谢一番。 送走几个年轻人,许向华旋身回病房。 不一会儿,秦父还有秦振中夫妇也闻讯赶来,之前秦蕾蕾和秦安平害怕的直哭,哭了会儿才想起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然后秦振中夫妻又给秦父打了电话。秦母那没敢打,惟恐吓到她,想来看了情况再说。 这边兵荒马乱的见到人才想起这一茬,许向华赶忙给秦母去电话。 打完电话,许向华又想起,费用还没交,居然没人来催,下去才知道有人交了三百,一问便知是叶胜男。 许向华冷笑一声,又交了一笔钱在账上,那病房一看就不便宜,配套设施齐全,还有专门给陪护人员休息的房间。缴费回来在走廊里遇到了江平业,许向华心念一动,示意他去阳台上。 “那小子什么背景?”许向华想起了叶胜男制服肩头的那两朵花。 江平业:“他妈是市局二把手。”一把手年迈,逐渐转为幕后,叶胜男呼声很高,有望把前面那个副字去掉。叶胜男这个女人吧,在能力上是巾帼不让须眉,唯一的弱点就是爱子如命。 再上一辈就更了不得了。 许向华嘲讽的一牵嘴角:“所以我们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江平业沉默了下:“我已经给我朋友打了电话,让他盯着这案子。” 然而这年头车都是稀罕物件,更别说车祸了,所以在这一块上法律还颇为空白。更何况晏洋还是个少年,公了私了都是赔偿的问题。 他知道许向华憋屈,可也只能按按他的肩膀。如果这事真有人动了手脚,将那人绳之于法,好歹能稍微心平气和一点。 “谢了。”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看着远处的屋顶发怔,涌出前所未有的无力,他掏出香烟点上,点火的手微微发抖,用力抽了好几口,整个人才慢慢冷静下来。 江平业看着他冷凝的侧脸,半响叹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许家康喜悦的声音:“四叔,嘉嘉醒了。” 许向华赶紧掐灭烟,用力搓了一把脸。 许清嘉觉得整个人都是木的,脸也是木的,她动了动嘴角,还好舌头能动。 “医生说你麻醉效果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彻底消退。”秦慧如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凉丝丝的脸,触到她额头上的纱布,心头又是一刺。 女儿遭了大罪,不只腿上,脑袋,身子都有淤青擦伤,幸好都不严重,然而想起她的左脚,秦慧如的心就一抖一抖的颤起来。 许清嘉目光在病房里转一圈,发现大伙儿眼眶都有点儿红,许家阳更是依恋的趴在床边,欢欢喜喜的看着她,心里顿时暖洋洋一片:“我没事儿,你们别担心啊。”说罢才想起来问:“我是不是骨折了?” 秦慧如眼角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强忍住了:“左小腿骨折,其他地方都不要紧。” 骨折啊,这伤她有经验。当年和朋友去青山湖浪,惨遭车祸,她的右胳膊吊了两个月,差点没赶上期末考。 目光在各人脸上又绕了一圈,许清嘉心里有了数:“骨折的有点厉害?”猜测:“粉碎性骨折?” 秦慧如不防她一下就给猜到,一时发怔。 见状,许清嘉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和这伤还真有缘,好了胳膊轮到腿。 这伤严重,但在后世算不上大毛病,反正她痊愈后,完全没有影响她的正常生活,便是那条淡淡的疤痕,也被她折腾的几乎看不出来。 可这年头的医疗水平,让许清嘉心里打了个突。 “复位手术非常成功。”秦慧如连忙道。 何云溪也道:“给你做手术的宋医生是京里最好的外科大夫。” 许清嘉便做出欢喜样:“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咦,我是不是赶不上开学了?”粉碎性骨折不能乱移动,后续康复更是重中之重。 “学校那边先请假,身体要紧。”许向华推门进来道,眼下许清嘉这样自然走不了,就是他们也不放心走。索性他时间自由,可以陪她在首都养伤,这里医疗条件好,肯定是留在这边对女儿更好,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秦慧如也道:“大不了把课本寄过来,咱们自学。”再不行休学一年都不要紧,许清嘉本来就比别人早上学好几年。这档口,没什么比她身体更重要的。 许清嘉便应景的笑起来,上不上学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吧,她不想当瘸子,一点都不想。 途径许家门前,邵泽望着一片狼藉还拉了警戒线的大门,不由叹道:“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好好的在自家门口都能被车撞。”摇了摇头:“这小姑娘运气也太差了。幸好没大碍,这位宋医生最擅长骨伤,应该能治好,年纪还这么小,要不太可怜了。” 韩东青垂眼看着沾了血迹的鞋子。 没看见晏洋那辆车,邵泽饶有兴致的问韩东青:“你觉得晏洋那话是推卸责任还是确有其事?” 韩东青手指敲了敲裤腿:“这小子车技不错。” 邵泽想起前不久跟他在香山那边较劲飙车那一幕,乳臭未干,胆子倒不小。勾了勾嘴角:“只怕叶阎王要发飙了。” 叶胜男岂止要发飙,她都想拿枪直接崩了那个混球。这事她避嫌,所以交给了另一位副局去调查。调查结果委实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辆车的刹车和油门都被人做了手脚,对方根本就是存心要置晏洋于死地。幕后黑手便是她最近在盯的国宝走私案的那伙嫌疑人,对方恨她紧咬不放。知道她疼儿子,既是报复也是想重创她,让她无心查案。 他们便盯上了晏洋的堂哥晏海,晏海早前借着叶胜男的名头在外面敛财。被人告到叶胜男面前,叶胜男拿着鞭子就是一顿抽,这还不算,连工作都丢了,就是他父母也吃了挂落,弄得灰头土脸。 无论晏家人如何求情,叶胜男都无动于衷,哪怕婆婆晏老太太和丈夫晏明礼出面都无济于事。 晏海可不就怀恨在心,又被有心之人一撺掇。什么晏洋没了,叶胜男就只能培养他这个晏家长子嫡孙,二叔晏明礼家的一切便都是他的,搞不好还能过继过去,那他就成了赫赫叶家的外孙。 说得晏海心旌摇曳,脑子一热,助他们在晏洋那辆车上动了手脚。 拿着晏海的口供,书房里的叶胜男气得手抖。 “胜男,胜男。”惊慌失措带着哭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叶胜男眉峰一厉,冷笑着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就见晏老太太,晏海父母还有晏明礼都在。 两个女人满脸惊惶,便是男人眼里也都是不安。 见了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的叶胜男,四个人心头皆是一跳。 他们晏家二十年前不过是一个小县城的普通人家,祖坟冒青烟养出个考上京大的好儿子,这儿子不只读书好,还生得一表人才,风神俊秀,被将军家的女儿相中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晏家水涨船高,迁居首都。 眼下他们晏家也算得上体面人家了,只这一切都是空中阁楼,全部都建立在叶胜男身上,故而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捧着叶胜男。 晏海脂油蒙了心竟然联合外人害叶胜男的眼珠子命根子,晏家人刚知道的时候,差点没吓晕过去,这混账玩意儿是觉得自己属猫,有九条命不成。 再恨再气,一家人还是得硬着头皮来求情,这可是他们晏家的长子嫡孙。晏家拢共就两个孙子,晏洋身体还不好,晏海可不能出闪失。 晏老太太和晏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几乎喘不上气来,再看叶胜男一幅铁石心肠的模样,几颗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其他三个人皆去看一脸为难的晏明礼。 叶胜男也看向他。 就是楼上阴影处的晏洋也静静看着他,一双眼暗沉沉,丁点光都没有。 身处目光焦点的晏明礼如坐针毡,他不自在的撇开眼,错过叶胜男的目光,撞进老母亲哀哀的目光中。 “胜男,小海一时鬼迷心窍,幸好洋洋福大命大没出事,”晏明礼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徒然变得尖锐,他心下一抖,保养得宜的脸庞微微一抽。 晏洋差点出事他自然愤怒,可一听晏海可能会被判死刑,又不禁心软,晏海是他大哥唯一的儿子,是他妈的命根子,他能考上大学,多亏他大哥一路支持。 所以明知道叶胜男会震怒,他也只能忍着怯意过来求情:“你想怎么抽他都行,只求你手下留情,不要告他走私和谋杀,他才二十二岁,还没结婚呢。” 叶胜男目光平静地看着晏明礼,平静到近乎冷漠:“你今天过来就是求我放过想害死我们儿子的凶手?” 心惊肉跳的晏老太太噗通一下跪在叶胜男面前,痛哭流涕:“胜男啊,我给你磕头了,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没教好孩子,都是我的错,小海他是被人利用了,每次出门他都会给洋洋带礼物,怎么会想害他呢。” 晏海父母也跟着跪下,走私国宝和谋杀,加起来足够要人命。 叶胜男眉峰都不带动一下,只注视晏明礼。这个男人哪怕年过四十,依旧风度翩翩,在岁月洗礼下更显温润儒雅。 当年她和他结婚就是看中他这张脸和好脾气,她不需要一个跟她并肩的男人,她足够强大,他只需要一个哄她高兴的男人。 所以哪怕父母亲朋都不赞同,她还是一意孤行和这个比她小了五岁无根无基的小男人结了婚。 婚后头几年,她也很满意,她在外面打拼事业,他在家做学问照顾孩子。可自从那件事以后,这个男人逐渐成了鸡肋,食之有味弃之可惜。 晏明礼神色来回变幻,最终悲戚道:“胜男,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机会,你再给小海一次机会好不好。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我妈和大哥大嫂他们当年不容易,要不是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叶胜男脸色一寒,这句话,她听够了,敛去眼底最后一丝温情,叶胜男拿手指着他:“要不是我,也没有今天的你们。” 晏明礼瞬间涨红了脸,又忽尔变得惨白。 叶胜男冷笑一声:“离婚,你欠我的就算是还清了,从此以后你就一心一意去还他们的恩情吧。” 晏明礼瞠目结舌,彷佛没听明白叶胜男的话。 饶是晏家人都惊呆了,离婚,怎么可以这样:“不能离婚,不能离婚的。”晏老太太大叫起来,离了婚他们家怎么办,小海怎么办? 可叶胜男是那种能由着她做主的人嘛,结婚,她父母都阻止不了,离婚,婆家更加阻止不了。 她双手一拍,四个警卫员鱼贯而入,围住跪在地上的晏家三人。 晏明礼直愣愣的看着面如冷霜的叶胜男,一脸回不过神来的茫然。 叶胜男嗤了一声,这个男人被她养的二十年如一日的单蠢迟钝。 “小李,去把我书桌上的离婚协议和印泥拿下来。” 看傻了的小保姆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唾沫,晃晃悠悠上了楼,又迷迷糊糊的跑下楼。 叶胜男直接抓着晏明礼的手按在印泥上,晏明礼挣扎着不肯:“胜男,胜男你要干嘛?”吓的声音都变了。 旁边的晏家人一阵鬼哭狼嚎,彷佛那不是离婚协议书,而是催命符,晏老太太都不敢提晏海了,只求别离婚,别离婚。 错眼间,晏老太太瞥见楼上的晏洋,顿时如见救星:“洋洋,洋洋,你快劝劝你妈,好好的家怎么能散了啊。” 叶胜男沉默的看着楼上的儿子,彷佛在等他做决定。 “你确定要跟他离婚,不后悔?”晏洋面无表情的俯视叶胜男。 叶胜男反问:“你希望我们不离吗?” “洋洋,你爸妈离了婚,你就没家了。”晏老太太试图说服晏洋,叶胜男有多宝贝这个儿子,她再清楚不过。 晏洋咧嘴恶劣一笑:“说的好像我有家似的,离啊,早该离了。” 晏明礼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目光晦暗的儿子。在这样的目光下,他不禁瑟缩了下,忽觉手上一疼,扭头一看,叶胜男已经抓着他的手在离婚协议上摁好手印,浑身血液在这一瞬间结冰。 叶胜男淡淡道:“之后的手续我会办好,稍后把离婚证明给你,好了,你们可以滚了。” 脱离桎梏的晏明礼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正要上前,便被一个警卫员拦住,叶胜男往楼梯上走了几步,听着晏明礼还在歪缠,转过身冷冷看着他:“再纠缠不清,信不信我让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老家。” 晏明礼身子一颤,霎时噤声,只大睁着眼,一脸的凄然,喃喃:“你就真这么绝情,就算不看在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上,难道也不顾及洋洋?” 话音未落,从天而降的花瓶砸在晏明礼脚上,若不是警卫员拉了他一下,只怕不是脚而是脑袋。 晏明礼痛呼一声,惊骇欲绝的抬头,看清之后,瞳孔骤然收缩,面皮发颤,彷佛看见了极为可怕的景象。 二楼的晏洋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一片阴森晦暗似乎酝酿着风暴,一声比一声凌厉:“当年你跟那个女人抱在一块啃的时候,怎么不顾及下我!她虐待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顾及下我!”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一股阴寒顺着脊椎骨争先恐后地袭向心头, 晏明礼脑子里那根弦‘啪’的断了, 两条腿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顷刻间浑身骨头都开始颤抖。 本能的,晏明礼张嘴欲辩, 却是恐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眼珠子都动不了。 便是晏家其他三人,又惊又恐, 不敢置信的望着晏明礼, 一颗心直往下坠。 晏老太太浑身发寒,冷汗直流,完了, 真的完了,猛地扭头去看叶胜男。 那是一张震惊暴怒到扭曲的脸, 叶胜男眼底充斥怒意, 足可翻江倒海,鼓着眼恶狠狠地盯着骇然失色的晏明礼,那种目光抽筋剥骨一般, 落在哪儿, 哪儿就发刺。 晏明礼吓得几欲魂飞魄散,上下牙齿都在打颤,磕磕巴巴地解释:“胜男, 你听我说, 不是这样子的, 他胡说八道。” 满脸阴鸷的叶胜男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提着他的衣领,一字一顿道:“你早知道贝莉虐待洋洋!” 贝莉绝对是叶胜男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个人。 她是晏家的远房亲戚,十三年前,她调到南市负责主持缉拿特务工作,公务繁忙,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有的。晏明礼在大学里任教也没时间,故而他们请人照顾晏洋。 本来晏明礼想让晏老太太来照顾,只叶胜男知道晏老太太根本不会养孩子,看晏海就知道,所以断然拒绝,她可不想孩子被宠坏,也不想家里多一个指手画脚的人。 晏明礼退而求其次便推荐了远房亲戚贝莉,叶胜男看她手脚麻利,人也老实,便同意了。 万不想这一次的走眼将儿子推入了虎穴,贝莉这女人两面三刀,在他们跟前对孩子无微不至,家里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转过身,就给晏洋乱喂药,还经常把晏洋关在黑不见光的储物室里。 孩子身子越来越差,性子越来越沉默,她这个当妈的也没多想,她生晏洋的时候已经三十岁,孩子又是不足八个月的早产,打小身体就不好,性格也内向。 她见惯丑陋阴暗,却怎么也没想到贝莉会如此丧心病狂。 她的儿子就这么被虐待了整整两年,要不是一个任务临时取消,她毫无预兆地提前回家,她都不知道她不在家的时候,她的儿子遭受着这样非人的折磨。 她是在储藏室的柜子里找到晏洋的,那上面还扣着一把锁。 打开柜门,叶胜男就见她的儿子静静坐在那里,不哭也不闹。 这不正常,一个五岁的孩子在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怎么可能不害怕不哭闹。 那一天,叶胜男枪都拔。出。来了,是晏洋喊了一声妈妈才让她冷静下来。 她没毙了这女人,她把晏洋吃的那些药和从她房里搜出来的药灌进贝莉嘴里,然后把她关在那个狭窄的柜子里,让她切身体会晏洋的痛苦。 消了气之后,她才把贝莉交出去公审批。斗,眼下,这女人坟头的草估计来来回回都割了好几茬。 到死,贝莉都没有扯出晏明礼,事后,晏明礼还辞了工作,专门研究心理学辅导晏洋。以至于叶胜男想迁怒他都发作不了。 可是叶胜男万万没想到,晏明礼和那个女人居然有一腿,怪不得贝莉对晏洋会那般狠毒。更想不到,晏明礼早就知道晏洋被虐待,却一声不吭,由着贝莉折磨儿子。 趴在栏杆上的晏洋讥讽一笑,火上浇油:“他怎么不知道,有几次就是他把我从柜子里放出来的。他还恐吓我,我要是告诉你,就得一辈子都待在里面出不来。” 晏明礼眼冒金星,抖如糠筛,叶胜男两只眼珠子都红了,一脸要吃人的的暴怒。不禁想起了那一天下班回来,叶胜男就是这副样子,拿着一堆药在往贝莉嘴里灌。 贝莉对晏洋做的那些事,他撞见过,他警告过她的,可她总是要不了多久又故技重施,怎么劝都没用。 “他胡说,那会儿他才几岁,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些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他有病,你难道不知道 。”晏明礼吓到口不择言。 “你他妈说谁有病。”叶胜男勃然大怒,一脚踹在晏明礼腰间,将人踢飞,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沙发角上,痛得他连声惨叫,整个人蜷缩起来不断抽搐。 “明礼。”晏老太太尖叫一声,就要扑过去看儿子,却被警卫员牢牢挡住。 晏老太太惊惧交加,转脸竟然见叶胜男掏出了腰间配枪,登时身子发软瘫倒在地,她又一个激灵跪起来,使劲磕头,颤声道:“胜男,胜男,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洋洋那会儿才多大,他肯定记错了。明礼怎么可能和贝莉有关系,他怎么敢,更不可能找知道她虐待洋洋的事,洋洋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多疼洋洋啊,还专门为孩子换了研究方向。” 叶胜男充耳不闻,一手掐着晏明礼的脖子,另一只手拿枪抵着晏明礼的眉心,青筋鼓胀,双目暴睁,嘶声道:“晏明礼,你他妈连个畜生都不如,畜生都知道护崽。” 被枪指着的晏明礼骇得魂飞魄散,大张着嘴,发出刺耳的惊叫,剧烈挣扎,却徒劳无功,只能冷汗直流。 “局长,”警卫员硬着头皮道:“您别冲动,不值当为这人惹上麻烦,您想想洋洋。”说着他抬头央求的看着二楼的晏洋。 这个王八蛋死不足惜,可他死了,叶局长就得惹上官司。何况亲妈枪毙了亲爸,让晏洋如何自处,虽然这个爹禽兽不如。 叶胜男一顿,抬头看着神情已经恢复冷漠的晏洋,剧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复,一枪托重重砸向晏明礼太阳穴。 晏明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晕了过去。 叶胜男低头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堆垃圾,指了指抖如糠筛的晏家三人,厉喝:“滚!” 望着黑压压的枪口,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晏明礼,晏海父亲咬了咬牙拉起哭得东倒西歪的晏老太太就跑。 叶胜男正在气头上,活生生一头发狂的母老虎,再待下去,那就真是往枪口上撞了。又骂晏明礼老太太吃砒。霜——嫌命长,居然偷吃,还连累了自己儿子。他隐约记得贝莉也就是个普通样貌,又不是什么大美人,老二就这么缺女人了。冷不丁的眼前又冒出叶胜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突然间有点理解晏明礼了。 贝莉样貌是普通,可好歹是个温顺的小女人。哪像叶胜男,这就是个男人婆,还是个性格比男人都强势的男人婆。 叶胜男踢一脚死狗一样的晏明礼,吩咐:“拖到杂物间。”只恨这里不是南市那套房子,要不也让他尝尝儿子遭的罪。 两个警卫员咽了咽唾沫,不敢多问,也不敢把人抬起来,一板一眼的执行命令,将晏明礼拖走了。 叶胜男深吸一口气,把枪插回腰间,拾级而上。 晏洋冷然看着缓步靠近的叶胜男。 叶胜男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又像是有什么在撕扯五脏六腑,小心翼翼的问他:“洋洋,你记得小时候的事?你一直都记着还是最近才想起来?” 晏洋一扯嘴角,满不在乎道:“都记着啊。”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撇嘴:“不是说我脑子跟别人不一样嘛。” “你比我们都聪明。”叶胜男想也不想道,她的儿子学东西比别人都快,如果这是幼年磨难的补偿,叶胜男宁肯不要。 她定了定神,不想再提这一茬,回归正题:“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 晏洋淡淡道:“我看你挺喜欢他的。” 叶胜男心头发刺,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起来:“洋洋,妈妈最喜欢你,你要知道这世上妈妈最爱你,谁也没有你重要。” “工作也没我重要?” 叶胜男忙道:“当然没你重要,妈妈努力工作是为了给你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洋洋,妈妈保证以后会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你。” 晏洋切了一声,插着裤兜往回走:“我不需要你陪了。” 第二天上午,叶胜男带着晏洋还有一篮子水果和一大袋罐头营养品来了病房。 许家昨天就从江平业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连叶胜男和晏明礼离婚的消息都听说了。 许清嘉直嘀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差点就成了豪门恩怨的炮灰。 见到叶胜男,许清嘉不禁多看了几眼,眉峰刚毅,鹰钩鼻,十分霸气的长相,再配上这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女强人。 怪不得能这么干脆利落地蹬了凤凰男,单从这一点,许清嘉就要给她竖个大拇指。 有权有势有地位,还要对婆家忍气吞声,带着孩子受罪的,都是神经病! 再看晏洋,模样和叶胜男有几分相似,不过明显五官更精致,剑眉星目,挺鼻红唇,就是脸色有点儿苍白。 据江一白透露,他父亲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这小帅哥应该是遗传了父母各自的优点。 “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却连累到你们家孩子,我们十分抱歉。”叶胜男正色道:“后续的医治我们都会安排好,你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彻底恢复为止。” 这几天,他们人没来,东西倒是派人送来了。还有好几个专家前来会诊过,其中有江平业的份量,也有叶胜男的缘故。 再看叶胜男态度比那天更诚恳,许向华脸色也缓和几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况这事细说起来,晏洋也是遭人暗算,遂许向华淡淡点了点头。 “坏人!”愤怒的童声从门口传来,许家阳抱着两个还挂着水珠的大苹果,义愤填膺的瞪着晏洋。 “阳阳。”秦慧如拍了拍许家阳的肩膀。 晏洋一愣,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叫他,不由看向圆圆脸的许家阳。 许家阳瞪圆了眼睛,自以为十分凶巴巴的瞪着他。 便是叶胜男也诧异了下,这小男孩也叫洋洋? 许家阳一边虎视眈眈的瞪着晏洋,一边跑到许清嘉跟前,面朝晏洋站定,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突然扭头问许清嘉:“姐姐,这个坏人来干嘛?” 望着如临大敌的弟弟,许清嘉啼笑皆非:“阳阳,不许没礼貌,这个哥哥是过来道歉的。” 虽然撞伤了她,但也说不上什么坏人,想想他被堂哥设局谋杀,父母还为此离了婚,也怪让人唏嘘的。 晏洋皱了皱眉头,觉得怪异极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正月十三, 秦慧如带着许家康和许家阳, 与江家三口作伴儿,一起回了余市。许清嘉的伤势已经稳定,剩下就是康复的事情, 伤筋动骨一百天, 总不能一家都把正事儿撇在一边,就围绕着她转。 如此这般秦慧如三个, 便在万般不舍之中跟着江平业一行一块儿离了京。 许清嘉还想劝许向华跟着走, 三家村那边也是一摊子事。反正她这儿,秦父秦母他们都在,还有护工, 完全没问题。 她觉得没问题,许向华跟秦慧如怎么可能觉得没问题, 再怎么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首都。 许向华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别瞎操心, 这里有电话,你三伯,再春叔都是妥当人, 我经常和他们联系就行, 真有要紧事,我回去一趟也容易。” 这病房条件相当好,有会客厅, 陪护间, 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型厨房, 可以炖点汤什么的。 此外还配备进口取暖设备, 电视电话一应俱全。 环境令人相当满意,当然这价格也很让医院满意。 秦慧如他们走后,许向华一半时间在医院,另一半时间在外面跑。最近他在首都这边发现一种特殊的经营模式。 一些厂挂着街道办或者国营厂分公司的招牌,其实内里都是私人性质。可这样一包装便不再受雇工限制,更重要的是还能够买到机器设备。 许向华对这种经营模式十分感兴趣,琢磨着能不能也起这么个摊子。 他想挣钱,挣很多很多钱,不想再体会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挫败感。 这一回,晏家这态度还算过得去,要真碰上跋扈点的人家,撞你那是你运气不好,活该,你能怎么办? 最近一阵许向华仿佛在思考,如果叶胜男没离婚,执意要保她那个使坏的侄子。这次车祸,是不是只能以意外收场,他们家只能自认倒霉。 宴海那人被绳之于法,极有可能面临死刑。肇事的晏洋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叶胜男也尽量在弥补。 他们应该知足,应该心平气和了。然而许向华又清楚,这一切他们家只是在被动的接受,如果对方蛮不讲理,凭他自己不可能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这一次的飞来横祸,让许向华彻底看清自家的处境。他们家算个屁,在部分人眼里,彷佛蝼蚁。 这种感觉很不好,许向华不想下一次孩子再出事的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良知。 老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他不是当官的料,也没这能耐,幸好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还有一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果他有钱,很有钱,特别有钱之后呢…… 他对目前的形势极为看好,他觉得改革开放的步伐只会越来越大,商业也会越来越繁荣,从商者的地位不可能永远这么低。 如果他成为这一行的佼佼者,他是不是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他说的话,别人都能听见,都会重视。 之前他挣钱是为了让家人衣食无忧,同时满足自己的成就感。现在他又多了一个目标,在别人不讲理的时候,他能抡得起拳头。 他没想仗势欺人,但也不想被人仗势所欺! 许清嘉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场飞来横祸让许向华立志成为超级有钱人。 要知道她肯定能不顾打了石膏的那条腿蹦起来。她有一通发财计划可以支持他,这几年当个体户积累原始资金,再过几年股市重开可以买股票,八十年代末去海南买地皮,九十年代国企改革可捡漏,九十年代末杀入互联网,二十一世纪囤地建房,买也行。 还能拿着大把钞票去当金主爸爸,做大佬背后的财神爷,就是想冲向世界都没问题。 她还记着好几个风口,某位大佬说过,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他们总不至于连猪都不如。 一无所知的许清嘉正在认认真真地看课本,这是初二下学期的课本,秦慧如给她寄过来的。 有那么多年的基础在,她想成绩名列前茅不难,可要是想稳住第一名的宝座真心不容易,她努力,别人也在努力,甚至更努力。 她并非智商超群之人,穿越一回也就是个一般人的水平。她的第一名是靠课前预习,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复习,保持住的。 当学霸的感觉会让人上瘾,许清嘉十分乐意维持自己的学霸人设,悦人悦己。 现在课是没法上了,可不得自学起来,等她腿好之后,杀回去继续当她高处不胜寒的学霸女神。 看课本之余,许清嘉还会看点课外书,再每天练一张大字,心情好,她还会去小厨房炖点汤。 若不是每天都要进行康复训练,许清嘉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枚病患。 很多人都觉得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了就该好好静养。却不知要是真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会造成韧带挛缩、关节僵硬等问题,严重点可留下终身缺憾。 许清嘉之前有过右手骨折的经历,所以知道康复训练的重要性。她当年咬着坚持下来了,事实证明没白受罪,彻底恢复之后,右手行动自如,丁点儿都不妨碍她继续拿着乒乓球拍虐人。 所以这一次许清嘉也严格遵照医生的叮嘱做恢复训练,哪怕有点儿疼。 这一天许向华出去了,护工林阿姨便推着许清嘉去三楼做康复训练。 林阿姨是叶胜男安排的,三十来岁,温和细致,一张笑靥,观之可亲。许清嘉和她处的颇好。 这是许清嘉伤后第三周,已经进入第二恢复阶段,开始加大肌肉锻炼的强度,主要进行非固定关节的屈伸活动,防止废用。做起来微微有点疼,正常现象。 林阿姨带着轮椅等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着里面在做仰卧直抬腿锻炼的许清嘉,眼底透着怜惜。 她是这医院的老护工,见过好些比许清嘉大的姑娘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忍不住疼哭了,甚至还有几个大小伙子,还有些哭着叫着不肯做,结果自食恶果。 似许清嘉这般小小年纪,却一声不吭忍下来的极为少见,这小姑娘还格外懂事,老是挑她爸爸不在的时候下来。 林阿姨不禁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希望能保佑她恢复良好,这么年轻一小姑娘要是落个不足,那太可惜了。 正感慨着,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林阿姨不由转头,客气道:“来看嘉嘉?嘉嘉在里面做训练,再过个几分钟就能出来了。” 晏洋淡淡的点了点头,抬眼看着里头躺在垫子上的许清嘉,忽尔定睛,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林阿姨拿眼悄悄看着晏洋,她知道就是这雇主的儿子,也知道就是他撞伤了许清嘉。这大半个月,他也来过几次,是个话不密的,放下东西就走,连杯水也不喝。 四分钟后,里面的护士喊了一声,林阿姨便推着轮椅进去接许清嘉。 晏洋跟上。 坐在垫子上的许清嘉额头上挂着几颗汗珠,见到晏洋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灿烂笑容。护士姐姐说她恢复很好,许清嘉心情正大好。 晏洋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笑。 许清嘉心里好笑,小帅哥好酷!要不是他眼里的愧疚货真价实,她都要怀疑他是被人逼着过来看她的,每次都酷着一张脸。 她上次还委婉暗示过,她已经没有大碍,他不用过来了。奈何小帅哥主意特别正,这周还是过来了,只是依旧冷冷的。 以至于许清嘉都想问一句,他是来看望病人的,还是来讨债的? 许清嘉在林阿姨的搀扶下,单脚跳着靠近轮椅。 晏洋顿了顿,伸手扶住轮椅。 许清嘉对他笑了笑,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左脚的……石膏上。 洁白的石膏上布满了涂鸦,大部分是许家阳的杰作。离开的时候,他眼泪汪汪不肯走,许清嘉就哄他写了祝福,结果小家伙无师自通,觉得几个字不足以表达他比山高比海深的爱,信手涂鸦。 许家康和江一白也跟着凑了热闹,一个比一个画的丑。 实在是太丑了,丑的许清嘉都会拿条毯子盖住。但是训练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要露出来,以至于许清嘉惨遭围观,引来一片啧啧声,随即病友的胳膊腿也变得精彩纷呈。 许清嘉拿毯子盖住腿脚,微笑。 晏洋目光移到她因为运动而显得红润的脸庞上:“最近好些了没?” 许清嘉笑道:“好很多了,宋医生说我恢复情况很好,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以后就是想当运动员都没问题。” 晏洋微不可见的吁了一口气,觉得压在心口那块巨石被移开。 最近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没来得及打方向盘,车子没有撞到墙,直直冲了进去,轮胎碾过骨肉的声音吓得他骤然惊醒。 幸好,她没死,也不会落下残疾。 见状,许清嘉笑了笑:“所以你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她觉得晏洋心理压力挺大的模样。 晏洋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被他看的奇怪,也有些不自在,讶异:“有什么事儿吗?” 晏洋沉默几瞬。 许清嘉更加纳闷,遂也好奇的回望他。 晏洋不疾不徐道:“晏海被判了死刑。” 晏海被判了死刑,晏海的父母也受他牵连被单位开除。还有被晏海拉下水赚快钱的晏家亲戚,都掉了一层皮,晏家元气大伤。 叶胜男及时离婚又大义灭亲,影响不大。 许清嘉一怔,死刑! 谋杀,还参与特大型国宝走私案。这年头法律也不像后世,死刑的判决难之又难。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尤其还有叶胜男在里头。 “你不高兴?”晏洋皱着眉头,似乎不解。 许清嘉一愣,反问:“高兴?” 晏洋:“他设局害我们,现在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该高兴?” 许清嘉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 我们!? 晏海想害的只是晏洋,她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无辜小鱼。 大哥,你的逻辑怎么有点儿别出心裁? 晏洋却觉得自己的逻辑完全没有问题,晏海设局害他,导致他失手撞了许清嘉,他们都是晏海阴谋的受害者,没毛病! 望着一脸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晏洋,许清嘉发现自己接不上话了。 恰在此时,电梯门应声而开,一抹军绿色映入眼帘。 许清嘉喜出望外:“韩六哥。”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韩东青是来探望祖母韩老夫人的,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爬过雪山, 走过草地,淌过冰水,老来落下一双老寒腿。 前一阵疼得厉害, 她老人家还瞒着。幸好韩欢细心, 察觉到老太太状况不对劲,硬是把老太太给念进了医院调养。 一等军校开学训练结束, 韩东青家都没回, 先跑去全聚德,买了老太太爱吃的烤鸭。他事先问过韩欢,这回老太太不用忌口。 未想电梯门一开, 便撞进许清嘉亮晶晶的眼里。小姑娘弯着眉,扬着唇, 眉梢眼角都是赏心悦目的欢喜。 韩东青也跟着笑了, 又瞥一眼站在旁边的晏洋。 晏洋看了看电梯里的韩东青,又扭头看了眼满脸欢喜的许清嘉。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轻轻撇了下嘴。 圈子就这么大, 他跟韩东青不熟, 但也听说他的名号,老一辈口中的青年才俊,楷模榜样。 晏洋敷衍地点点头, 算是打招呼。 韩东青不以为然地笑了下。 林阿姨推着许清嘉进入电梯, 不由多打量了韩东青几眼, 一身军装, 身姿笔挺,高大英俊,可真精神。 见林阿姨看过来,韩东青微笑示意。 林阿姨受宠若惊一般,连忙回以微笑 许清嘉仰着脑袋,嘴角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欢喜弧度:“你来看望病人?”她倒不至于自作多情,觉得韩东青是来看望她的。住院后的第二天,韩东青提着水果正式来看过她一回,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毕竟他们之间非亲非故。 只是看见韩东青,许清嘉便压不住心底感激。那天若不是他们,搞不好她就失血过多出意外了。是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把她送到了医院,韩东青还给她做了紧急止血处理。 韩东青微笑道:“家中长辈在这边休养。” 许清嘉想起前年来首都的时候,遇上了回来探亲的韩东青,依稀记得他说是长辈病了。莫不是还是那位长辈,许清嘉也不好多问,只问:“不要紧吧?” “天冷,老毛病发作,不是大问题。” 许清嘉便道:“那就好。” 韩东青问她:“你怎么样?” 许清嘉声音里透着高兴:“我恢复的很好,宋医生都说按照这趋势,再过一个月,想出院都没问题,只要坚持康复训练,定时复诊。” 韩东青笑了笑委婉建议:“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还是留在医院里康复更好,这里设施齐全,也有专业人员看护。” 粉碎性骨折不比其它一般的骨折,还是小心为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晏洋突然插了一句话:“你在这里养到可以正常走路以后再出院。” 冲他这好意,许清嘉扭头朝他笑了笑,笑容未收,电梯厢徒然摇晃。晃动中,头顶的照明灯闪烁两下之后,归于熄灭,整个电梯厢陷入黑暗之中。 变故突生,轮椅从受惊的林阿姨手中脱离。 猝不及防之间,滑出去的许清嘉撞到一个人,不禁惊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抓一切能抓到的东西,慌乱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什么,只紧紧握住。 电梯摇晃几下之后,终于平稳,许清嘉担心之中的骤然下降,并没有发生。 许清嘉心有余悸地吐出半口气,剩下那半口气,等她出去以后再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各种电梯意外事故。万万想不到,坐了十多年的电梯,都没遇上过一次故障,第一次会发生在此时此地。 “别慌,没事。”黑暗中传来韩东青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惊恐不安的人们情不自禁安心不少,还有人在说:“解放军,有解放军在,肯定没事的。” “解放军,这是咋回事啊?” 许清嘉不觉放松起来,就像那天他送她来医院的路上,他说没事儿,她就真没事儿了。再听这七嘴八舌的求助,不觉好笑,有困难找解放军,尤其这年代,对军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这一放松许清嘉又发觉一桩事,混乱之中,她一手揪着一个人的衣服,另一手抓着他的手,那只手冰冷异常,也紧紧的抓着他。 就着微弱的光亮,许清嘉认出是晏洋,忙道:“我有没有撞到你哪儿,你没事吧?”自己可是携带武器的,轮椅分量着实不轻。 说着便松开手,想往轮椅里面挪一挪,不想晏洋手上力道骤然加重,重的许清嘉不由自主地低呼一声,用力抽手,发现她越是往回抽,那只手的力道就越重,许清嘉忍不住叫起来:“你抓疼我了。” 话音一落,许清嘉便觉手上力道轻了一点,只是依旧紧紧抓着他。 他的手冰凉彻骨,许清嘉觉得他可能在害怕,却没有发抖,甚至连呼吸声都很平静,就是不说话,许清嘉不安起来。 脑海里不禁冒出了幽闭恐惧症五个大字,这类人身处封闭空间时会紧张焦虑,例如电梯,黑暗的电梯更甚。 晏洋莫不就是有幽闭恐惧症,可看他又不像恐慌害怕,除了手冷得冻人和不说话。 “晏洋,你还好吗?”许清嘉试探着唤了一声。 “怎么了?”韩东青走过来。 意外发生时,他旁边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遂他没顾得上许清嘉这边,赶紧将人扶住。刚安顿好,就听许清嘉这边出了情况。 黑暗中,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轮廓,韩东青看着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的许清嘉,面朝着他站在角落里,半垂着头的晏洋。 韩东青眉头一皱,电光石火间,想起了有关晏洋的传闻。他一个大步,走到许清嘉身后,拉着许清嘉的轮椅要将人推到另一边,刚一动,便感轮椅上传来阻力。 韩东青凝眸直视晏洋。 晏洋一手抓着轮椅的扶手,另一手抓着许清嘉的手,抬眸盯着韩东青。 韩东青在部队做过夜视训练,目力远胜常人,昏暗并没有妨碍他看清晏洋此刻的模样。 他神情之中竟有种戾气,一双眼似开了刃的匕首。 韩东青眉头皱的更紧,晏洋的反应不正常。 许清嘉终于确认晏洋的状态不对劲,觉得他可能真有幽闭恐惧症,只是症状并不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惊惶焦虑,遂她放柔了声音道:“你别怕啊,没事儿的,这电梯经常出事儿,我之前就遇上了好几回,很快就出去了。” “好几回!”晏洋还没反应,同电梯的难友气愤地叫了起来:“医院这是怎么回事,连个电梯都不修好。” 个别资深病友狐疑,这个电梯出过故障,他怎么听说过?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许清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胡诌:“很快就会来人的,你别怕啊。”不自觉带出几分哄许家阳的态度。 韩东青犹豫了下,到底没有强行把许清嘉推走,目下这情况还是不要刺激晏洋的好。只他全身蓄力,注视晏洋,犹如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 话音刚落,老天爷就来帮许清嘉圆谎。 “电梯里有没有人受伤?” 闻言,电梯内众人乱作一团,争先恐后的开始说话。被关在黑不溜秋的盒子里,还是悬在半空,吓死个人。亏得还有这么多人作伴,壮了胆。 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跟个菜市场似的。 最后还是韩东青说了一句,众人才噤了声,由他和外面交涉。 “一共九个人,都没受伤。有一位孕妇,两位老人,不能久待。” “诶诶诶,你们别紧张,马上就好,在里面千万别乱动。”万一掉下去可都完了。 “马上是多久啊!”一位大妈中气十足的追问。 许清嘉也嘀咕还要多久?亏得现在的电梯厢密封性不好,呼吸没有影响。 “快了快了。”外面的一个劲儿安抚。 这一快就是十几分钟,电梯重新启动,到了楼层之后,笨重的大铁门向两边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钻进来,登时让人心头大亮。 门才开了一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急得一旁的工作人员大叫。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接二连三冲出去,双腿发软的靠着墙壁直喘气,吓死人了,以后再也不偷懒,绝对爬楼梯。 韩东青看着晏洋:“出去吧。”这一次再推轮椅,没有阻力。 晏洋亦步亦趋的跟出来,右手牢牢抓着许清嘉。 望着熟悉的楼道,许清嘉终于把存在胸口那半口气吐了出来,安全着陆,有惊无险,感天动地。鬼知道在里面的时候,她满脑子的各种血腥画面,吓得她够呛。 缓过气来,许清嘉便抬脸对晏洋道:“你看,我们已经出来了,没事了,你……”剩下半截话蓦地消音,双眼愕然大睁。 晏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双丹凤眼乌漆漆一片,乍看无神,细看又透着奇异的光。 被这样的目光罩着,许清嘉不觉打个愣,下意识往后抽手。 这一回顺利抽了回来。 晏洋笨拙地拍了拍许清嘉的背:“已经出来了,没事了,你别怕。” 许清嘉:“……”我现在有点怕了,怎么办?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韩东青眸色转深, 将轮椅往边上一推。晏洋的手拍了个空, 抬眼直视韩东青,一眨不眨,嘴角下沉。 韩东青眉心一皱, 径直推着许清嘉往病房去。 许清嘉不由自主的松了松肩头, 她觉得晏洋刚刚的模样真有些瘆人。 幽闭恐惧症还有这种表现症状,许清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晏洋在原地站了片刻, 目光幽深的望着越走越远的两人。韩东青高大的身影, 将许清嘉遮得严严实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他的眼珠子越来越暗。 “你还好吧?”林阿姨恍然回神, 惴惴不安地望着晏洋,就见他转头, 目光扫向自己, 没来由的心尖颤了颤。 “还不跟上去照顾。” 林阿姨怔了怔,心里毛毛的,不敢再看, 快步离开, 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背后发凉的何止林阿姨,韩东青清晰感觉到了那种目光,阴森之中带着敌意。韩东青垂眼看着许清嘉乌黑的头顶, 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这是莫名其妙的被晏家这小子给盯上了。 进了病房, 林阿姨顿觉如释重负, 不禁舒了口气, 一抬头又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篮子鲜艳欲滴的草莓,红艳艳的大苹果,还有一大盒巧克力。 犹豫了下,林阿姨才道:“这是晏洋带来的?”前几次过来,这小伙子都会带一大堆礼物,多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糖果点心。 包装一看就是进口货,许清嘉分了她一些。家里那三个孩子吃得直舔手指,一个劲儿的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许清嘉看了看:“应该是他吧。”又扭头往门口看,踟蹰了下:“他回去了?” 林阿姨:“没跟上来,应该是走了吧,我看这孩子,”林阿姨斟酌犹豫了下:“是不是吓到了?” 许清嘉慢吞吞的点了点头,应该被吓得不轻,而她不只被电梯吓到了,还被晏洋给吓到了,想起晏洋的模样,许清嘉心里就犯怵。 她不禁抬眸去看韩东青。 韩东青微笑看着林阿姨:“麻烦阿姨去打一壶热水来?” 林阿姨一愣,连忙点头,提着暖水瓶往外走,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暖水瓶还是半满的。不过这会儿她也醒过味儿来,人家是故意打发她出去,这点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遂压下心底疑惑,开门而出,站在门口望了望走廊,晏洋已经不见了,该是走了吧。 关上门之后,林阿姨嘀咕了一句:“这孩子怎么吓成那样了!”又想他自己吓坏了还不忘笨手笨脚安慰许清嘉,倒觉得这孩子心挺好的。 房间内,许清嘉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静静望着韩东青。他故意把林阿姨打发出去,这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韩东青笑了下,他这一笑,屋里紧张的气氛骤然缓和。 许清嘉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韩东青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遂他半真半假道:“好学生最好离坏学生远一点,要不然会被带坏。” 坏学生三个字绝对没有冤枉晏洋,他堂弟和晏洋一个学校还是同级。故而听堂弟说过这小子的丰功伟绩,抽烟打架还旷课,老师头疼,学生敬而远之的问题学生。 当然,韩东青的提醒,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是有关晏洋的一些传闻,联系电梯里的情形,韩东青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然而这种事别说没有真凭实据,就是有,他也不可能大咧咧地将对方的伤口摊在阳光下。如果是真的,晏洋也是个可怜人。揭人伤疤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虽然不能直说,但韩东青觉得有必要给许清嘉提个醒儿,让她和晏洋保持距离。 许清嘉若有所思,乖巧的点了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见她听进去了,韩东青满意地勾了下嘴角,按了按她的头顶:“那我便走了,你好好保重。” 许清嘉愣了下,才弯起眉眼:“再见。” 韩东青含笑点头,转身开门。 “东子!”拿着一盒草莓的韩老夫人讶然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孙子。 “祝奶奶?”许清嘉也诧异的望着门外的韩老夫人。 “奶奶。”韩东青问候一声,回头看惊得睁大了眼睛的许清嘉,没想到,她还认识老太太,而老太太这架势,分明是过来找她的。 本想离开的韩东青再次回到病房,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乐呵呵地对韩东青说起她和许清嘉的认识经过,源于一碗骨头汤。 韩老夫人的病房和许清嘉隔了三个房间,但是一点都不妨碍老太太闻到那股肉香味儿。那股味儿,让老太太想起了家乡,她原籍江南。 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厨子就是做不出这个味,在外面也没尝到过。 韩老夫人的馋虫和乡愁一股脑儿被勾了出来,左思右想,她还是没忍住,得知是个小姑娘,遂拎了一篮水果上来套近乎,成功蹭到肉。 之后,但凡这边炖了汤,不用请,闻到味儿的韩老夫人就会拎着水果自觉上门。 老人家难免爱唠叨,许清嘉是个耐心好的,她不只愿意听,还会恰到时机的提问。 第一手的战争资料啊,许清嘉都想把它录下来,然后甩在那些抗日神剧的导演和编剧脸上。一群不负责任的家伙,简直就是在亵渎历史。 韩老夫人可算是找到一个愿意听她说古的小娃娃了,家里那群臭小子都说听腻了。 一老一少,一个说的高兴,一个听的高兴。说着说着还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收藏古董。 韩老夫人嫌弃地瞪一眼韩东青:“你还没嘉嘉一个小姑娘懂得多,这几天我可是长了不少见识。” 理论知识,许清嘉那真是杠杠,她记性好啊,看一遍听一回就能记个大概,忽悠一个门外汉里的门外汉,那是绰绰有余。就是在实践的过程中频频走眼。 韩老夫人还让人从家里拿了几样收藏品过来,自此形势掉了一个头,变成了许清嘉说,老太太听。 韩老夫人对古董空有一腔热情,毫无一丁点理论知识,也没正儿八经的研究过,更不好意思专门找人请教,就这么胡乱买着玩吧。遇上了理论知识丰富‘经验也丰富’的许清嘉,那可不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许清嘉谦虚地抿唇笑了笑。 韩东青嘴角隐隐一抽,想起被她当做宝贝的那个酸菜缸子,想说奶奶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让她给带进沟里去。 然看着一老一少两张喜气洋洋的脸,十分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反正老太太已经偏的不能再偏了,带不带沟里也没差别。 “她爸爸是白老先生的高徒,我怎么能跟人家比。”仔细听就能听出韩东青话里含着戏谑。名师出高徒这句话似乎在这里出了意外。 韩老夫人惊讶:“原来是家学渊源啊,就说你一小姑娘怎么懂这么多。”又激动地一拍椅子扶手:“要是早点认识你,我就不会买到那么多赝品了。” 去年她把自己在那些年月里买回来的绝大多数宝贝都捐给了博物馆,结果发现了一堆假货,好些就是白老先生给指出来的,这位老先生在博物馆里挂了个职。 可把她给气的,那些人居然骗她一个老太太,亏不亏心。 那还真不好说,韩东青忍了忍笑,又道:“奶奶,她爸爸就是我大舅在浙省交的那位朋友。” 韩老夫人更加惊奇,许向华她撞见过两回,谈吐气质不俗。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东子大舅的那位贵人,她听江老和江平业都提起过。 韩老夫人正了正脸色,温声道:“你爸爸是个好样的。”在那个年月里还敢帮人,并且能十来年瞒的滴水不漏,没让人抓到把柄,足见胆大心思人仗义。搁在他们那年头,估计也是个人物。 许清嘉腼腆一笑:“江叔叔是个好人,我爸爸说帮助好人是应该的。”多少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东山再起之后,江平业助他们良多。 韩老夫人朗笑:“你爸爸也是个好人。”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因着这一层渊源,看向许清嘉的眼里又添几分喜爱:“你也是个好姑娘,一定能顺顺利利康复。” 且说晏洋,枯站了片刻,默默下楼,回家,径自回房。 小保姆愣眉愣眼的看着,没敢上前招呼。 不一会儿,叶胜男急匆匆赶回来,她接到下属的电话,说晏洋状态有些不对。 走私国宝那犯罪集团已经被破,然而还有几条漏网之鱼,一日不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叶胜男便寝食难安,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叶胜男还怕他们再次对晏洋下手,便向局里申请了保护。 奈何晏洋不许他们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叶胜男拗不过他,只能让他们暗中保护。 在医院里,他们没跟进电梯,故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电梯出了故障。离开医院后,晏洋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他们不敢马虎,直接报给叶胜男。 一听电梯坏了,晏洋被困在里面,叶胜男心里咯噔一响,当场变色,连忙往家赶。 小保姆立刻迎上来,急声道:“局长,洋洋关在屋子里一直没出来,我喊了两声也没动静。” 叶胜男摆摆手,大步上楼,走到儿子房前,转了转锁,转不开,压下心头不安,轻轻敲了敲门,缓声道:“洋洋,给妈妈开个门。” 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叶胜男紧绷下颚,不敢耽搁,回房拿了钥匙。晏洋这间房没装反锁,用钥匙就能打开。 屋内一片黑暗,叶胜男忽觉身上发寒,强自镇定地打开灯。 亮起的灯光驱走浓稠的黑暗,一片明亮中,叶胜男就见晏洋动也不动地坐在墙角。 叶胜男心头乱跳,走过去,半跪在晏洋面前,挤出自己最温柔的笑容:“洋洋,地上凉,咱们坐到床上去好不好?”说着伸手要去扶他。 晏洋推开他的手,抬头看着她,眼里聚起一点光亮。 叶胜男心头发刺,眼里发酸,柔声哄他:“洋洋,别怕,妈妈在这儿。” 晏洋理也不理,眉峰慢慢皱起来。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一起被宴海谋害,一起被关在黑漆漆的柜子里,她抓着他的手安慰他别怕,很快就会出去。 他早就不怕了,他已经习惯。 怕的那个人是她,他让她别怕,她好像更怕了。 晏洋苦恼地皱起眉头。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一起分享了韩东青带来的那只烤鸭, 说了一箩筐话的韩老夫人才高高兴兴地带着韩东青和许清嘉告别。 关上门的林阿姨还在笑:“没想到祝老夫人竟然是你朋友的奶奶。” 许清嘉也笑, 可不是,哪想到京城这么小。更想不到韩东青的奶奶会这么有趣儿,老小孩的祖母, 成熟稳重的孙子, 祖孙俩的画风差的有点大啊。 稍晚一些,许向华从外面回来, 许清嘉便把祝奶奶就是韩东青祖母的事情说了。 许向华也不得不感慨有缘, 笑道:“那我准备的那份礼物他应该能喜欢,正好拿回去哄老人高兴。” 他让秦慧如寄了几件古玩过来,准备送给韩东青和邵泽, 感谢他们当日送许清嘉来医院之恩。 只是最近这大半个月,位于张家胡同的那座宅子大门紧闭, 他至今都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转脸看见茶几上的那一堆东西, 许向华笑容淡了几分:“晏家那孩子来过了?” 哪怕知道晏洋并非故意,且他认错态度良好,但是女儿遭了这么大一通罪, 至今都没有痊愈, 每天还要忍痛做康复训练,许向华终究不能释怀。 恨倒说不上,毕竟对方只是个少年也非有意, 然而好感绝对欠奉。 许清嘉点点头, 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许向华奇怪。 想了想, 许清嘉便把电梯里发生的事儿还有韩东青的提醒都说了一回。 许向华沉吟半响:“那你就听韩东青的话, 离晏家那孩子远一点。咱们家和他们家本就不是一路人,等你脚好了,两家也就没瓜葛了。” 对于韩东青这个年轻人,许向华一直十分欣赏,尤其他几次三番帮了他们家孩子,于他们家有大恩,许向华自然信他。 许清嘉点点头,抬头就见秦父秦母推门进来。 “姥姥姥爷。”许清嘉甜甜唤人。 拿着保温壶的秦母关切:“今天感觉怎么样?” 许清嘉笑道:“感觉好多了。”又把医生护士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两位老人笑逐颜开。 说话间秦母就把保温盒拿出来摆放好,他们问了医生,记下该补什么忌讳什么,秦母就开始变着花样儿的给许清嘉补。 外孙女吃了大苦头,流了那么多血,骨头都折了,可不得好好补一补。 一家四口围着茶几坐了,老两口也还没吃,怕许清嘉和许向华多等,故而一烧好就直接带过来了。医院虽然有小厨房,偶尔熬个汤还好,见天儿做饭,到底影响别人。 吃饭的时候便说起了秦振中,第一批香肠做好之后,他就趁着周末去后街摆摊,许向华陪着他一块去了,没到中午就买的一干二净。 秦振中心花怒放,信心大增,第二天就带了一大袋小肠回来,还请假跑到方家屯弄了一整头处理好的猪。 熬夜忙活了两天,又制出一批香肠,摆了三天夜摊,昨天刚刚卖完。 一家子坐在一块陪着他数钱,刨掉成本,整整赚二百一十五块,赶得上秦拯中小半年的工资,捧着那一堆钱,秦振中激动得满脸潮红。 想起儿子那兴奋的模样,秦父眼底复杂:“现在振中都没心思上班了。” 许清嘉十分理解秦振中的心情,并且乐见他如此。国企现在还过得去,随着改革开放,国企的效益越来越差,底下员工自然也过不好。等到到被下岗的时候,秦振中估计也四十左右了,中年失业,上有老下有下的,这日子怎么过。 趁着现在机遇好又年轻拼一把,实在是明智之举。 “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心情好重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许清嘉乐呵呵地说道:“做买卖这么挣钱,做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个体户的地位自然就高起来了。” 秦母夹了一只鸡腿给她,笑道:“嘉嘉说的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做起这份小买卖之后,儿子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神采,作母亲的实在不忍泼他冷水。 秦父也叹:“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吃完饭,老两口也不急着走,家里空空荡荡,他们两个人回去了也就是看看电视,那还不如在这里陪陪许清嘉。反正他们是骑自行车来的,又不用赶末班车。 快八点的时候许清嘉便催二老:“姥姥姥爷,你们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挺好的,没事儿了。” 秦母摸了摸她的脸,觉得外孙女儿还是瘦了,问她明天要吃什么,又嘱咐她好好休息,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许向华送二老下楼。 外孙女不在跟前,秦父当即收正眉眼:“武刚那案子判下来了。” 许向华看过去:“判了几年?” 秦父皱眉:“六年。” 许向华眉梢一挑:“姜家告成功了?”光光入室盗窃,数额也不大,武刚又未满十八周岁,绝不可能判七年。 这是一个羞于谈性的年代,秦父亦有些羞于启齿,只能含糊道:“姜天晴一口咬定一开始她是被迫的,年幼不懂事被武刚糊弄后就认了命。主要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姜天晴还未满十四周岁,数罪并罚,武刚就被判了七年。”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不无讽刺。 秦父接着道:“听说姜家想把姜天晴送到她姥姥家那边去,这边人人都知道她的事儿了,留在这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是姜家屯那边,早晚也得传过去。索性送到任家那边,也许还能重新开始。” 姜家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点关系,姜天晴的外祖家在当地也算得上体面人家。两边使使劲儿,应该能把姜天晴接过去,这两年户口迁移不比早年限制的厉害。 秦母抿了抿唇:“但愿这丫头经此一事能够改邪归正。”要不真正没救了。 第二天,许向华陪着许清嘉做了康复训练才出的门。他一走,在医院附近徘徊了一个上午的晏洋便进了医院。 望着站在门口的晏洋,正在看书的许清嘉眨了眨眼,昨天是周三,今天是周四。他真的不用上学吗? 每次晏洋过来都不是周末,第一次,许清嘉还好奇的问了一句。 换来他酷酷的一句:“我今天不想上课。” 那个理所当然,噎得许清嘉半响接不上话来。 晏洋拎着一个西瓜进来:“这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很甜,我拿来给你尝尝。” 望着那个大西瓜,许清嘉觉得晏洋太客气了:“昨天你才送了一堆东西过来,不用再送东西来了。” 认真斟酌了下语句,许清嘉客气道:“你们家已经承担了我所有的治疗费用,也给我安排了很好的治疗环境。车祸那回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如今罪魁祸首已经得到法律的制裁,你不用这样的。” 晏洋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许清嘉也回望,今天的他倒不似昨天那般反常了,不过依旧冷冰冰的。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没见他笑过,忽见他垂了垂眼,浓密的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许清嘉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他的睫毛是不是比她还长。 “是不是韩东青跟你说了什么?”晏洋淡淡问道,心里蹿起怒意,他就知道那个人肯定会说他坏话。 许清嘉心头一悸,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要说什么?” 晏洋抬眼,看着她的脸,片刻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许清嘉对面,声音平静:“他没告诉你吗?我小时候被保姆虐待过,那个女人把我锁在衣柜里,锁了两年。我性子就变得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治了很多年才治好,可是一旦进入黑暗的环境,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举止反常。” 他顿了顿,望着许清嘉的目光渐次软下来:“昨天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想了一晚上晏洋才想到这个可能,是他自己吓到了她。他知道身边人都怕他,他不在乎,但是她不能怕他。他们是一伙的,她陪他一起待在柜子里。 晏洋认真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她,他长大了。 许清嘉怔愣当场,半响说不上话来。 林阿姨已经听得眼眶发红,她大儿子跟晏洋年纪差不多大,眼下满心怜惜和愤怒。 怜惜晏洋遭遇,怪不得他从电梯里出来之后会那么反常。 愤怒于那个杀千刀的保姆,怎么会有人这么狠毒的对待一个孩子。就是她这个大人,昨天被关在黑漆漆的电梯里都吓得心慌气短,不敢想小时候的晏洋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不起。”许清嘉回过神来,她无意揭晏洋的伤疤,又忙道:“韩六哥没跟我说过这些。” 晏洋牵起的嘴角又拉下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顷刻间又放平:“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晏洋看着她,眼神歉疚:“是我把你撞成这样的,还差一点害死你,昨天又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许清嘉忙道:“不用不用,”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不要紧了,你们做的足够了。” 晏洋摇头,正色:“不这样我睡不着。” 看他一脸郑重,许清嘉一时接不上话来,讷讷重复:“我真的不要紧了。” 晏洋目光从她脸上落到盖着毯子的腿上:“你的脚还没好。” 许清嘉发现她又无言以对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见过教科书式耍赖的肇事司机, 这么上赶着要负责的肇事司机, 许清嘉还真没见过。 设身处地一想,如果是她不小心把人给撞成重伤,险些自残, 她会怎么办? 赔礼道歉承担该负的责任, 许清嘉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可能跟晏洋差不多。 晏洋昨天来过之后, 今天又来, 也是事出有因,为昨天的事道歉,他的所作所为都合情合理。 然而韩东青的提醒犹言在耳, 许清嘉觉得韩东青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尤其昨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纵然事出有因,许清嘉回想起来, 依旧有点儿发毛, 在晏洋身上贴了敬而远之的标签。 只是在这档口上许清嘉当然不会说什么,往他伤口上撒盐。晏洋的童年经历无疑让人同情,尤其是对女性而言, 天性里的柔软, 让她们对孩童更怜惜。 于是无言以对的许清嘉便只能笑了笑。 晏洋也跟着动了下嘴角,目光落在她手边的课本上,没话找话:“你读初二?” 许清嘉点点头, 礼貌回问:“你读几年级了?” 晏洋:“初三。” “那你快要中考了吧, ”许清嘉犹豫了下:“你不去上课, 没有影响吗?” 晏洋摸了摸扶手:“没事, 我看一遍就会了,我回去就看书。” 真的假的??? 许清嘉表示怀疑,如果是真的,她表示嫉妒。 略说了几句话,晏洋便表示他要回去上课。 林阿姨正是满心怜惜时,送他出门,不由念叨:“你好好回去上课,嘉嘉这有我呢,你别担心。” 嘉嘉,晏洋将这个名字在舌尖碾了几遍,眼睛一抬:“照顾好她,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 林阿姨不觉一愣,又道:“好的。”望着离开的晏洋,不禁思忖这家人挺有责任心的。 走到医院外面,晏洋回身定定望着住院大楼,眼珠愈来愈暗。 晏洋拧紧眉头,她在跟他保持距离。 晏洋坐在二楼栏杆上,脚尖一晃又一晃,眼望着吊灯发呆。 保姆小李差点吓得撅过去,声音都变了,抖着声道:“洋洋,洋洋,你快下来。” 负责保护他的两人,刚跨上楼梯,被晏洋眼神一扫,驻足原地。 他们不敢再靠近,惟恐吓到晏洋,只得赶紧拿些垫子被子垫在他下面,又急忙给叶胜男打电话。 约莫一刻钟后,院子里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叶胜男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看清眼前情形之后,一颗心几乎要顺着喉咙蹦出来,当即冷汗直流。 “洋洋,你干嘛,你快下来。”叶胜男声线发紧,一双眼错也不错的看着坐在栏杆上的晏洋。 落后一步进来的叶胜美见此情形,亦是骇然失色,勉强稳住心神。 她有事去找叶胜男,刚进去就见叶胜男面无人色地抓着电话筒,立刻开车送她姐过来。 看一眼几乎要魂飞魄散的叶胜男,叶胜美用力拍了她一把,随即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我说洋洋,你这是玩什么呢?” 晏洋转脸看着叶胜美,眼里聚起光。 叶胜美八面玲珑,跟谁都处得好,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晏洋问:“一个人怕我,怎么让她不怕我,愿意跟我做朋友?” 叶胜美一愣,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朋友莫不是女孩子? 可不是,晏洋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家老头跟大妈不就是十六岁开始处对象的。 说来,叶家情况颇为复杂,叶老将军怕是命里克妻,十八岁娶了第一任妻子,就是叶胜男的母亲,两人育有三子一女,生下第四个孩子的隔年被叛徒出卖,壮烈牺牲。 三年后娶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二子一女,结婚不到十年因病去世。 过了几年叶老将军娶了最后一任妻子,就是叶胜美的母亲,在生叶胜美的时候难产而亡。 心灰意冷的叶老将军至此再没续弦。 叶老将军后娶的两位妻子都是豁达良善之辈,对前面的子女视如己出,故而叶家兄弟姐妹十分团结。 尤其是叶胜美作为最小的妹妹,在一众兄姐的宠爱下长大,其中和比她大了二十岁的叶胜男关系最要好,遂也格外疼爱幼年不幸的晏洋。 叶胜美缓缓道:“那自然是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你就送她什么。” 晏洋苦恼:“应该喜欢吃水果和糖,我送了。” 真是个孩子,叶胜美反倒高兴起来。她这外甥身上烟火气太少,丁点不像个孩子。 “那你跟小姨说说,说详细点,小姨给你参谋参谋,”叶胜美挑眉,得意一笑:“小姨出马,保你手到擒来。” 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她是你同学吗?” 晏洋沉默下来,似乎在估量叶胜美的能耐。 密切关注他的叶胜男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起班主任和小李打过来的电话,班主任说晏洋今天又旷课了,小李说他早上拎着叶胜美昨天送来的西瓜出了门,他是又去医院了? 叶胜男知道,儿子每周都会去一趟医院看望那个受伤的小姑娘。 “是医院里的小姑娘吗?”叶胜男试探着问出来。 坐在栏杆上的晏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叶胜男心里便有了数,对望过来的叶胜美点了点头。 叶胜美心下一定,这小姑娘的事她听叶胜男提过几句。她外甥够可以的呀,把人姑娘撞了,还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他这是打算把自己赔给人家。 叶胜美顿生啼笑皆非之感,更多的是喜出望外。 不怕他动感情,就怕他没感情。晏洋彷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叶胜男都被他隔绝在世界之外。 叶胜美呵呵笑:“那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晏洋毫不犹豫地点头,望着叶胜美。 叶胜美缓缓拾级而上,晏洋面色不变,没有露出不满。 叶胜美停在他三步之外,靠在栏杆上,侧脸望着晏洋,俏皮的眨了眨眼,竖起食指:“首先你不能再做这种危险行为,小姑娘胆子小,会被你吓着的。” 晏洋盯着她。她胆子是挺小的,容易被吓到。 叶胜美笑吟吟地看着他,又高兴又心酸,有人让他有了七情六欲,这个人比他们这些至亲更能牵动他的心神,她不由对那个小姑娘好奇起来。 晏洋手撑着栏杆,落在地板上。 底下的叶胜男才觉浑身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松开不知何时紧握的拳头。 叶胜美拍了拍晏洋的肩膀,一脸孺子可教。 晏洋侧身躲开第二下。 叶胜美嗔他一眼,戏谑:“这是有了心上人,就开始嫌弃你小姨了。” 不想晏洋竟然纠正:“不是心上人,我们是同伴,她和我一起被关在柜子里,她还让我别害怕。” 叶胜美愕然,双眼缓缓睁大。 叶胜男的神情定格在不敢置信上,他在说什么? 电光石火间,叶胜美想起,来的路上叶胜男提起过,晏洋昨天被关在医院的电梯里一刻钟,回来后情绪便有些不对劲。 那个小姑娘跟他一块被困在电梯里了? 叶胜美留意到他说的是柜子,不是电梯,霎时心头一凉。 他把那个电梯当成了小时候的那个柜子?把那小姑娘当成和他一起被关在柜子里的同伴? 小时候,他是不是幻想过有人陪着他一起待在柜子里,他们互相安慰,互相支持,所以他不哭也不闹。而在昨天,那个小姑娘把他的幻想具化了。 叶胜美心头狂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诶诶,是小姨说错话了。”怪不得他刚才说,小姑娘怕他,他是有些怕人了。他今天这样是因为那小姑娘被他吓到了躲着他造成的吗? 叶胜美整了整脸色,佯装无事:“这凡事啊不可操之过急。你看啊,你不小心把她撞伤了,人小姑娘怕你也是正常的对吧。” “她不是因为我撞伤了她怕我,是因为我昨天吓到她了。”晏洋面色平静,没了和叶胜美说话的耐心,转身就走。 叶胜美瞪了瞪眼,她绝对没有眼花,这小子竟然在鄙视她,她这不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才那么说的,哪想他还挺明白。 是的了,他一直都是聪明的。一般人都不会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他却记忆犹新。想开车,十一岁就学会了,开的比她还溜。家里的电器都给他拆开重新装起来过,完好无损。就连她姐的枪他都拿来拆过。 “你还想不想跟她做朋友了?”叶胜美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晏洋脚步一顿,回头,眉宇间透着不耐烦。 叶胜美心道,只要还有兴趣就好,斟酌了下,她才开口:“你既然知道她有一点点怕你,那你切记不能天天去找她,要不会引得她更加反感,以前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润物细无声,听说过吗?” 晏洋诚恳的摇了摇头。 叶胜美捂了捂额头,她怎么忘了,这外甥不喜欢读书,今天可是周四,他却在家里。思及此,顿时计上心来,一脸笃定道:“我想那个小姑娘一定是个好学生?”说好话总没错。 晏洋想起许清嘉那里的一堆书,点头。 叶胜美窃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道理你总知道吧?” 晏洋抿唇不语。 叶胜美看有门,遂循循善诱:“你俩差距那么大,怎么做朋友,她喜欢读书,你却不喜欢,你们俩怎么玩到一块去。你再想想你们学校,好学生会跟差生一起玩吗?” 晏洋抬眸,眼里的不耐烦消失不见。 叶胜美好笑,到底是个孩子:“等你也成了好学生,她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小姑娘都喜欢比她厉害的人。” 晏洋定睛看她,似在考量。 被他这么看着,叶胜美不由自主的心如擂鼓。如果晏洋肯打叠起精神学习,也许会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从他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再往长远点来说,他要是真喜欢人家小姑娘,可不能再这样碌碌下去。 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叶胜美看到了希望,管他是当成小伙伴还是心上人,她只知道这个人对晏洋意义非凡。 “她养好伤,就要回老家。”话里蕴着淡淡挫败和苦恼。 叶胜美缓声道:“毕竟她的家人都在那边,你可以和她写信打电话,放假了你还可以去找她玩。” 晏洋皱眉,沉默片刻,说道:“我要去余市。”不是询问,更不是请求,而是宣布。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 许清嘉一直在医院里养到可以扔掉拐杖平稳走路, 宋医生又连续观察了七天,确定无碍才让她出院。 出院那天特意定在周末,秦父秦母来接许清嘉。 许向华四月底离京返乡, 四月上头放开车辆购买限制, 月底又推出无息贷款,扶助没有启动资金的百姓创业。 许向华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原想回去后再办。只许向华的跃跃欲试, 许清嘉看在眼里。她这又不是什么要死人的病,就是个时间问题,哪能让人正事不干就陪着她, 故而劝许向华先回去。 反正她这有林阿姨在,还有秦母到了年龄, 正式退休, 可以搭把手。 秦母也跟着劝了几句,一家子的生计都在许向华肩头扛着,他这么老待在首都也不是个事儿。 许向华这才回了余市, 一回去就用名下房产做抵押, 贷款买了三辆货车。 许清嘉望了望洁白的病房,还怪有些不舍得的。她又摸了摸鼻子,不舍得这念头可不能有。她再也不想住院了, 她觉得她已经把这辈子的院都给住完了。 “还有什么落下的吗?”说着秦母又在各个角落检查起来, 连卫生间都没有放过。 许清嘉笑:“姥姥, 您都检查过两遍了。” 话说如此, 秦母还是认认真真的又去确认一遍。 许清嘉失笑,转脸看着一旁的林阿姨,诚恳道谢:“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 林阿姨摆摆手:“这是我该做的。”她又不是白照顾,她是拿了工钱的。何况期间许清嘉时不时让她带些水果什么的回去,秦家老两口也送她过好几次香肠。收的林阿姨都不好意思了,越发用心照顾许清嘉。 眼下她好了,林阿姨还怪舍不得的,不过终究替她高兴。 检查完,确认没有遗漏的秦母拿了一个红包递过去:“这是我们家一点心意,嘉嘉让你费心了。” 林阿姨一个劲儿的推拒,最后被秦母硬塞进了口袋里,林阿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恰在此时,门上传来敲门声。 最近的秦父过去开了门,就见晏洋和一个陌生的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 叶胜美未语先笑, “你好,我是晏洋小姨,你们叫我小叶就行。听说你们今天出院,我想着你们东西多,坐车不方便,便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话间,叶胜美的目光越过秦父,看向许清嘉。百闻不如一见啊,可真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儿,皮肤白里透粉,水灵灵的大眼睛,睫毛又浓又密,比她的假睫毛还漂亮,小鼻子又挺又直,唇红齿又白。 这一刻,叶胜美觉得自己真相了,外甥肯定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所以说啊,这男人甭管是八十岁和八岁,都喜欢美女。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许清嘉已经痊愈,晏家态度又好,尤其是晏洋,这孩子每周雷打不动都会来探望一回,不是带水果就是带糖,有时候还会拿些小姑娘喜欢的玩具来。再是铁石心肠,也没法横眉冷对。 遂秦父面上也带着几分笑意,客气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回家挺方便的,一趟车就能到了。” “不麻烦,我今天反正没事儿。”叶胜美露出恰到好处的愧疚,拍了下晏洋的肩膀:“到底是我们家洋洋犯的错。” 转脸笑看许清嘉:“眼下孩子好了,我们一颗心也能落会肚子里去,尤其这臭小子,这一阵是吃不香睡不着的。” 叶胜美弯下腰,笑盈盈的看着许清嘉:“小妹妹,你能原谅洋洋吗?” 许清嘉看一眼晏洋,笑了笑:“我早就没怪他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晏洋眼睛亮了下。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叶胜美起身环视一圈空荡荡的病房:“幸好没来得太迟,要不可就错过了,”一推晏洋:“还不去提行李。” 晏洋当下过去拎起那个行李箱子。 早两天秦父便开始陆陆续续拿过一些东西回家,所以今天并没有太多东西,就一个箱子而已。 “诶诶,”秦父忙道:“我们自己来就行。” 晏洋仿佛生怕秦父来抢,还把箱子往后面挪了挪。 看得许清嘉好笑不已。 见她笑,晏洋也跟着牵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叶胜美瞥一眼晏洋,笑:“没事,他一大小伙子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秦父愣了下道:“没有了。” 叶胜美便打开房门:“那我们走吧,我的车就停在楼下。” 事已至此,秦父秦母只能道谢。 一行人下了楼,叶胜美的车是一辆黑色上海牌两厢轿车叶胜美打开副驾驶,十分自然的朝秦父抬手一引。 在副驾驶上坐下的秦父顿了顿,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驾驶座上的叶胜美调了调后视镜,观察后排情况,秦母坐在左边,许清嘉坐在中间,晏洋坐在右边。 她那向来对人爱答不理的外甥,这会儿特积极主动地找小姑娘聊天,叶胜美在心里啧了一声。 “你脚都好了,要不要再住一阵?” 许清嘉对医院敬谢不敏:“我都好了,已经住了这么久,住的我都难受了,而且再不出院的话,我会赶不上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这学期就要结束,回去正好能赶上。 见他一直望着自己,许清嘉便动了动左腿:“你看,我真没事儿。”她不只能正常走路,在宋医生的指导下还跳过跑过。 宋医生直说她恢复得好,到底年轻。不过也叮嘱她这一年里最好是不要做剧烈运动,一有不舒服,立刻去医院。以后也要格外当心些,毕竟她这骨头比不得一般人结实。 晏洋认真看着她的脚,回忆下来这一路她行走与常人无异,便信了,又问:“你什么时候回余市?” 许清嘉:“十五号的火车票。” 晏洋:“你家人来接你?” 说起这个许清嘉就高兴:“我姥姥跟我一块回去。”秦母退休了,有大把的时间,在许清嘉再三撺掇下,同意去余市住几天。 秦父很羡慕,但是他要上班,所以只能干瞪眼。 晏洋垂了垂眼。 分神留意他的叶胜美立即岔开话题:“你们什么时候期末考?” 许清嘉:“7月2号和3号。” “那可真是巧了,洋洋就是这两天中考。” 许清嘉看向晏洋,笑道:“那你加油,祝你考出好成绩。” 晏洋看看她,认真点头:“我会考好的。” 叶胜美故意拆台似的:“大话谁不会说,你看看你那语文英语成绩,尤其是英语。”之前说的话起了作用,晏洋认真上学起来,只之前落下的太多,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都跟上,哪怕有家教,文科成绩还是够呛,理科倒是过得去了。 许清嘉想起他之前三天两头的逃课,之后倒是好多了,都是周末的时候过来:“英语最重要的还是词汇量,还有一个月,你可以多背一些,临阵磨枪不光也亮。” 叶胜美来了劲:“可不是啊,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之前太调皮了,没定下心来好好学。嘉嘉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要不教教他。” 许清嘉不禁看了看前面驾驶座,只能看见她披散在肩头的棕色卷发。 晏洋这位小姨十分时尚靓丽,棕色大波浪卷儿,妆容精致,剪裁得体的白衬衫,笔挺的西装裤,美艳之中透着干练,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然而说话行事十分老练,从见面到现在把控全场,十足的精英范儿。 “学英语不外多背多说。”许清嘉轻笑道。 叶胜美也笑:“这英语啊,还是你们女孩子学起来厉害,能定下心来,不像男孩子毛毛躁躁的。” “小姨。”晏洋不满的叫了一声。 “好好好,在小妹妹面前,小姨就不揭你短了。”话音刚落叶胜美又道:“现在的小孩子不得了了,一丁点大就要面子。” 秦父也跟着笑。 说话间就到了槐花胡同,昔日被撞坏的大门已经修缮好,并且专门做了复古处理。 晏洋望着大门发怔。 叶胜美心头一紧,惟恐他露出异样来,连忙扬声:“哎哟,这是什么香味儿,真勾人。” 她调查过秦家和许家,所以早就知道秦家的儿子从国营厂辞职做买卖,冬天卖香肠,夏天卖卤味。 叶胜美自己就是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毅然从国营服装厂辞职。然后挂了一个国营厂的招牌,弄了个服装厂专门做女装。 故而对秦振中这种行为十分赞赏,说来这小姑娘的爸爸也是个人物,敢弄出那么一个摊子,还弄得有模有样。 秦父便道:“该是我儿媳妇在做卤肉。” 天气一热,香肠就不好做了,容易坏。秦振中想起方老太太做得卤肉特别有味道,就跑去方家屯找老太太学了手艺。自己又在家琢磨了半个月,开始卖起卤肉来。 养了三十年的儿子,秦父第一次见秦振中如此投入的做一件事。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的小买卖做的有模有样,就这么几个月,挣了小两千块钱。 “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一些走。”人家专门送他们回来,也该表示下。 叶胜美爽快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闻着这香味,我就馋了。” 这话秦父秦母都爱听。 一进门,晏洋突然顿足,直直望着一块青石板,许清嘉当时就躺在这里,一身的血。 “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许清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便笑道:“也还好,我那会儿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也没什么知觉。”又好笑:“你已经向我道过很多次谦了。”许清嘉纳闷,晏洋像是比她还不能从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 “我以后不会再撞到你了。”晏洋郑重其事。 许清嘉嘴角一抽,这话说的,她胡乱点点头:“不能撞我,也不能撞别人。你还是成年以后再开车吧。”虽然那场车祸归根究底是小人作祟,但是许清嘉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未成年不许开车。 晏洋瞅着她:“我现在不开车了。” 看他一脸求表扬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许清嘉想起了摇着尾巴求表扬的许家阳,许清嘉蓦地心头一软, “那就好。” 晏洋弯了弯嘴角,脸上浮现一个颇为明显的笑容,衬得英俊的五官多了三分神采。 叶胜美看得暗里心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为防引起秦家人的反感,两人并没有多呆,略喝了杯茶,便带着卤味离开。 晏洋眼底温情便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面无表情。 叶胜美真是又好笑又无奈:“我的小祖宗哎,你可真是。”她摇了摇头:“服了你了,咱们说好的,好好中考,考完了,我就带你去余市。” 臭小子居然还想跟许清嘉一个班,简直异想天开。好说歹说,才算是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他要真留级转过去,人许家哪能不多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妈妈,刚刚那阿姨好漂亮。”秦蕾蕾一脸的赞叹,说不上的好看,跟大家都不一样。 许清嘉赞同,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尤其是身上那股劲头,让人眼前一亮。 她摸了摸秦蕾蕾的脸,逗她:“咱们蕾蕾长大了,也是个美人。”这小表妹,挑着父母的优点长,将来肯定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秦蕾蕾不好意思捂着脸道,羞答答道:“姐姐以后也好看。” 逗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钟芸突然叫了一声:“鸡汤要扑出来了。”说着赶紧往厨房跑。 秦振中出去卖卤味,二老去接许清嘉,钟芸便过来做卤味,顺便做午饭。 第二天傍晚,太阳下山后,许清嘉背着个小挎包往外走。 “你们放心,我肯定原模原样给你们送回来,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韩老夫人乐呵呵道。她是来找许清嘉一起去买古董的,老姐妹里没一个对这个有兴趣,小一辈来了也只能给她拎东西,一点用场都排不上,没劲透了。 现在好了,她有志同道合还懂行的小友陪她,韩老夫人可高兴了。 秦父秦母倒没有不放心的,老太太虽然老顽童似的,然而在医院里的几次相处,也能看出来是个靠谱的。加上她又是韩东青的奶奶,老两口就更放心了。 “我们就是怕她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韩老夫人笑眯眯:“倒是我麻烦她了。” 许清嘉也是笑眯眯的:“不麻烦,我最喜欢淘宝贝了。”又朝二老挥了挥手:“姥姥姥爷,你们回去吧,我很快会回来的。” 秦母叮嘱:“在外面听你祝奶奶的话,知道吗?” 许清嘉点头如啄米,随后上了车。 路上,韩老夫人津津乐道:“你还没去过吧,广宁街这两个月才热闹起来,一下子开了几十家店铺,有好多人在卖老物件儿,上个月我刚去过一趟,买了不少东西。” 与此同时,军校内的韩东青小心翼翼躲过稽查过,来到偏僻的墙根。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也不用训练,但是所谓封闭式教学便是,哪怕是周末你也不能随便离开学校。 韩东青不是爱往外跑的,可谁让今天是邵泽生日,上次回家,这家伙就拉着他软磨硬泡,让他必须出来。他不出来,他们就翻墙进来找他。 他翻墙出去和他们翻墙进来,显然他翻墙出去更靠谱。 笨手笨脚的一群家伙,分分钟被稽查队抓到。 “厉害了,这是把你们当犯人管了。”墙外的邵泽看着高高的墙壁和铁丝网一个劲儿的乐。 傅扬帆也看的稀奇:“我以为我们学校已经够变态,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他读的是警校。 在几个人啧啧感慨或者该说幸灾乐祸的功夫,韩东青已经壁虎一样翻了出来,离着地还有两米多,一跃而下,动作轻得跟只猫似的。 邵泽夸张地竖拇指:“大侠好轻功,敢问哪门哪派?” 傅扬帆抢答:“梁上门君子派。” 尚未完全起身的韩东青一个扫堂腿,毫无防备的两人顿时摔在一块,不及惨叫,一个被韩东青,另一个被赵磊捂着嘴,拖走。 邵泽郁闷地拍着身上的灰,瞪着在树林里换衣服的韩东青,当兵的了不起啊,居然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败类!人渣! 韩东青完全无视背后幽怨的眼神,利落换上常服,把训练服装进背包里,转身问:“去哪儿?” 杜凤起好笑:“去广宁街吧,那里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大厨自称御厨后人,听说手艺不错。” 瞅着神情自若,毫无半点愧疚的韩东青,邵泽一歪嘴角。 韩东青挑眉,见他头上还黏着树叶,居然也没人提醒,遂笑:“我没准备礼物,今天我请客。” 邵泽转怒为喜,假模假样:“那怎么好意思呢!”一扭头豪气干云:“待会儿给我使劲的点,吃不完打包带走。”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一行人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就着车里的灯, 哪怕隔着衣服,邵泽依旧能看出韩东青身上的线条轮廓,充满力量, 邵泽眼睛红了:“才一个月没见, 你变化不少,最近训练强度挺大。”嘴上说说不够, 他还上手摸, 羡慕嫉妒恨地捏了捏韩东青的胳膊,哪个男人不想八块腹肌。 韩东青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就那样,训练上课, 上课训练。” 邵泽甩着被打疼的手:“我靠,用得着这么用力嘛。” 韩东青微微一笑:“我手劲大, 所以你最好别动手动脚。” “捏什么捏, 你又不是女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傅杨帆转过脸,炫耀地鼓了鼓自己的肱二头肌:“就凭哥这一身肌肉走出去,保管大姑娘小女生都看过来, 对吧, 东子。” 韩东青闲适地往椅背一靠,低笑:“可不是,傅公子魅力无边。” 傅杨帆赞赏地看他一眼, 还臭美的捋了把头发。 邵泽嗤了一声:“那咱们到时候去街上看看, 美女到底是看你还是看我。” 傅杨帆眼刀子嗖嗖嗖地飞了过去:“我说做人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这都有女朋友的人了, 还在外面沾花惹草,那是耍流氓。” “分了。”邵泽长叹一声。 一车子人除了在开车的杜凤起支起耳朵,三双六只眼全部看了过去。 尤其是傅杨帆那眼睛贼亮贼亮的,透着浓浓的喜闻乐见。 邵泽那个气哟,抬脚就往他脸上招呼。 傅扬帆往后一躲,嘿嘿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说一说说一说。” “说出来让我们高兴一下。”韩东青跟着道。 邵泽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一拳揍过去,韩东青随手接住,似笑非笑:“真想跟我动手?” 邵泽郁闷收回手,愤愤不平:“国家培养你们这些解放军干嘛的?是让你们保家卫国的,是让你来欺负咱老百姓的吗?” “保护的是良民,”傅杨帆又趴了回来:“你这种流氓,不算在内,哦~”他恍然大悟:“是不是那位美女发现了你流氓的本质,果断把你给踹了。” 邵泽眉一立。 “对方提的分手。”韩东青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我去。”傅杨帆和赵磊皆是一脸不敢置信。 邵泽这张脸打小就招女人喜欢,居然还有女的踹了他,委实不同凡响,女壮士啊。 见他们一脸的幸灾乐祸,邵泽郁闷到吐血:“她要是正儿八经跟我提分手就算了,特么的,背着我跟他们系学生会会长好上了,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自己头顶一片绿。到头来还说都是我的错,说我不陪她,不关心她。” 邵泽呵了一声,眼神发冷:“还不是那小子他爸是他们老家电厂领导,还给她妈安排了份工作。” 在他家老头子耳提面命之下,他在学校里十分低调,同一个圈子的也有默契,没有互相拆台。 傅扬帆丁点都不同情他,大乐:“老天有眼!邵老二,你看,你也就这么点魅力而已。” 开车的杜凤起笑道:“行了,没看阿泽正郁闷,还要往他伤口上撒盐。” 邵泽感动之余又痛心疾首:“还是老杜你大大的有良心。” 韩东青好笑:“不全怪人家女生,你敢说你是奔着结婚跟人家处对象,人在你身上看不到希望,当然要及时止损。” 邵泽扫他一眼:“该恋爱的年纪恋爱,该结婚的年纪结婚。现在就考虑结婚,我傻啊。” “你不傻,人女生也不傻。”韩东青笑。 邵泽一想,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说我了。我说哥们,你们几个都二字开头的人了,就没想谈个恋爱,体会体会这恋爱的滋味儿。” “我十九。”赵磊抗议。 邵泽直接按着他的脸推一边儿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这可说到傅杨帆的伤心处了:“我们学校拢共两百个女生都不到,考警校的女生,你想象一下看,那彪悍的,谁敢跟她们谈恋爱。” 邵泽乐不可支:“谁让你去考警校的啊,让你跟着我混,你不愿意。” 傅杨帆翻白眼儿,华清是他想考就能考上的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立刻转移伤害,想想有一个人比自己更惨,顿时神清气爽:“不管怎么样,我们好歹有百来个女生,可东子他们呢,和尚庙,据说连蚊子都是公的。” 坐在后面的韩东青踢了一脚前座:“还大学生呢,没文化。公蚊子不吸血,我们那蚊子打下去,一手的血。” “一手的血,你们干嘛去了?” 韩东青:“潜伏训练,在草地里趴了一个星期。” 邵泽好奇:“蚊子咬也不能动?” “可以动,就是你一动教官的脚跟着踹过来。” 邵泽听了大为高兴,要抓他的脸研究:“我看看,你被咬了多少包?” 韩东青没好气的再次拍开他的手掌:“让你失望了,我不招蚊子。”想想好笑:“我旁边那哥们儿也不知道什么血型,蚊子都往他那边飞,弄得教官也没了脾气。” “敢情他这是牺牲小我造福大家了。”邵泽击掌大笑。 各人又挑了自己学校的几件趣事儿说,不一会儿就到了广宁街。 时序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晚上出来逛街的人也越来越多。街上的店铺商贩如同雨后春笋,几乎每一天都会冒出几张新面孔。 张来发就是最近才到广宁街摆摊的,祖上曾经是当铺掌柜,他遗传了几分天赋,学了点皮毛,便做起了从农村收老物件儿的买卖,一个月也能挣个百来块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一天他刚摆好摊子,就迎来了一对祖孙,稍一打量,便给这俩人贴上肥羊的标签。 当下满嘴跑火车的介绍,然而万万没想到,那小姑娘居然是个行家,挑出了他话里的几个错误。 张来发心情急转而下,这哪是肥羊啊,他这是遇上行家啦,只是没想到做主的居然是这个小姑娘。 忽尔从沮丧转为兴奋,其实他也就是个外行,背了点东西来忽悠人,既然这小姑娘这么懂,那她看中什么我就不卖,除非她给高价。 如是一想,张来发心花怒放。 “就这几样吧,我看着都挺顺眼。”韩老夫人把挑中的几样东西拢了拢。 许清嘉便问张来发:“多少钱?” 望着一老一少挑出来的那几样东西,张来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这几样真的是宝贝?可他瞧着怎么不太像啊!他说不上为什么,就是那个感觉。 是宝贝?不是宝贝? 张来发人神交战,剧烈挣扎。 “老板,多少钱?”许清嘉纳闷的看着两眼发直的摊主。 张来发被许清嘉的声音拉回心神,看了看许清嘉,一咬牙:“三十块,三十块钱你们都拿走。” 韩老夫人就要掏钱,她觉得这个价不错。 “十五块,”许清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这几样东西最多就值十五块钱。” 现在的古董就是这行情,这老板不厚道啊,看她们一老一小的狮子大开口。 张来发顿时秒变脸,一脸肉痛:“小姑娘,你看看我这么好的东西,拿回去藏两年,那价格蹭蹭往上涨。” “这可说不准,这一行行情最是说不准的。”许清嘉摇头:“老板,这几样东西也就值十五块钱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买东西。” 张来发瞅瞅那几样东西,看看许清嘉,他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不禁又开始纠结。最后张来发咬着牙,忍痛割爱脸:“二十块,不能再少了。” 韩老夫人心花怒放,省了十块钱呢。要是她一个人来,三十块估计也就买了。 哪想许清嘉拉起她就走:“祝奶奶,我们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韩老夫人惊讶,要问,就收到许清嘉的眼神,遂忍下狐疑,跟着她走,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见那摊主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十五块就十五块吧。”张来发这下子是真的忍痛了。 背对着张来发,许清嘉对韩老夫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韩老夫人乐得不行,觉得这丫头怎么这么好玩。也跟着笑开了,彷佛天上掉馅饼。 看着转回来的两人,张来发一个劲儿道:“哎哟,你这小姑娘讲价怎么那么厉害的。” 老妈亲传,杀遍一条街无敌手,令人闻风丧胆,多少人逛街都得拉上她妈这个杀价神器。想起表面不温柔,内里更不温柔的老妈,许清嘉忽的难受起来。 “囡囡,怎么了?”韩老夫人讶然。 许清嘉甩了甩脑袋,笑容可掬:“我有一点渴。”东张西望一番,见有人在卖豆汁儿:“祝奶奶,我请你喝豆汁儿。” 韩老夫人也不追问,跟着乐呵:“那味儿你吃得惯?” 许清嘉歪了歪脑袋:“刚开始喝的时候差点吐出来,喝了几口,又觉得这味儿挺特殊。”忽然想起来韩老夫人祖籍江南,虽然在首都住了几十年,未必习惯,遂忙问:“您喝的惯吗?” “我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要不然一天都不得劲。” 那敢情好啊,两人拎起东西去喝豆汁儿。 在她们身后,张来发拿着十五块钱陷入沉思,他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啊啊啊啊啊啊! 喝完酸溜溜的豆汁儿,两人神清气爽,继续淘宝贝,收获颇丰。 手里沉甸甸的份量让许清嘉一扫之前阴霾,一张小脸笑得像朵花。 她高兴,韩老夫人也跟着开心,小姑娘嘛,就该这样,欢欢喜喜,笑口常开。 “囡囡请奶奶喝豆汁儿,奶奶请你吃宵夜怎么样。这条路上有一家馆子做的江南菜可好吃了,我孙女儿给我打包带回来过。”她们都是在家里吃了晚饭才出来的。 许清嘉笑眯眯地点头道好。 韩老夫人就喜欢她这爽快利落劲儿,不会在细枝末节上扭捏,牵起许清嘉的手,两人乐呼呼地杀过去。 走到一半,韩老夫人突然顿足,眯了眯眼:“囡囡,刚刚过去的是不是东子?”年纪一大,眼睛也花了,韩老夫人不是很确信,论理这时候孙子应该在学校,可刚过去那人怎么那么像来着。 许清嘉的眼神好啊,不只认出了韩东青,还认出了邵泽。来的路上她随口问过一句,韩老夫人说韩东青在学校,周末也不能出来。 可现在,本该在学校的人,却出现在街上,显然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然而面对韩老夫人的疑问,许清嘉只能昧着良心道:“您看错了吧,韩六哥这会儿不是该在学校的。”并且试图转移话老太太注意力:“您看那个花瓶,我觉得有点意思。” 韩老夫人溜她一眼,心里好笑,小丫头还知道给他打掩护:“过去瞅瞅不就知道了。”说罢一马当先往前走。 许清嘉只能耸耸肩,她已经尽力了,真的。随即抬脚跟上,讲真,她有那么一点点好奇接下来的场面。 韩东青一行人刚刚在包间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就见大门猛然被推开,板着脸的韩老夫人立在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邵泽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一边咳一边想笑,越发咳得厉害起来。 哈,韩老六今儿要倒霉了,完全不去想是自己生拉硬拽把人逼出来给他过生日的。 捏着菜单的韩东青只想打死邵泽,选的什么破地方,错眼间看见韩老夫人身后的许清嘉,目光在两人手里的东西上绕了绕,好笑,这是来淘宝贝了。 韩东青站了起来,问候:“奶奶。” 许清嘉见他神色如常,彷佛就是正常偶遇长辈,要不是韩老夫人说过他应该在军校,许清嘉完全看不出他干了‘坏事’。 终于止住咳嗽的邵泽一啧声,被勾起了惨痛的回忆,韩老六就是这样子把黑锅往他身上甩的。 这会儿可不是该有仇报仇,遂他落井下石,惊讶:“韩奶奶,您怎么在这?”越过韩老夫人又看见了背后的许清嘉,奇怪她们俩怎么会在一块。 韩老夫人哼笑一声:“这话我正要问你们,你们怎么在这?”目光凉飕飕的往韩东青身上去:“还有你,你不是在学校的?” 韩东青只能讪笑:“邵泽过生。”别人还能糊弄糊弄,他家老太太他可不敢。 杜凤起忙赔笑:“韩奶奶,今儿是阿泽生日,我们好一阵没聚了,就想趁机聚一聚,东子就被我们给强拉了出来。” 韩老夫人笑眯眯地走向韩东青:“原来是小泽生日,那奶奶在这里给你道个喜啊,祝你生辰快乐,学业有成。” 邵泽喜笑颜开,赶紧给韩老夫人让道,还不忘团团作揖:“承您老人家吉言。” 韩东青眉头一跳,扫一眼邵泽,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再瞅老太太这架势,左右权衡,果断往后退,在家里随便她发落,在这里,他也是要脸的。 “臭小子,”韩老夫人把宝贝往桌上一搁,指着桌子对面的韩东青,中气十足:“有本事逃学,有本事你别跑啊。”说着追过去。 韩东青和韩老夫人保持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尴尬:“奶奶,有事我们回家再说。”鞋底搓衣板,他都认,就是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上演全武行。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眼见着祖孙俩围着桌子转圈圈, 邵泽那个急哟, 不是替韩东青急,而是替韩老夫人急。 秉承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当韩东青再一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 邵泽一把抱住韩东青, 使出了吃奶的劲。 韩东青:“……” 韩老夫人顿时健步如飞,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一把拧住韩东青的耳朵, 气贯长虹:“跑哇跑哇,你不是很能跑,再给我跑啊。混账玩意儿, 居然敢逃学,瞧把你给能耐的, 你咋不上天啊。” 门外的许清嘉瞠目结舌。 在她眼里, 韩东青的形象一直十分高大上,成熟、稳重、可靠、善良……一系列溢美之词都能往他身上贴。 然而在这一瞬间,完美无缺的形象毫无预兆地出现裂缝。 原来他也就是个凡人啊, 会逃学, 会挨骂,还会被拧耳朵。 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许清嘉决定不忍了,嘴角一个劲儿往上跑, 露出大大的笑容。 漫说许清嘉了, 便是跟韩东青一块长大的邵泽等人也是多少年没见过他如此狼狈丢人的模样了。 尤其是邵泽, 那简直就是神清气爽, 彷佛大夏天喝了一杯冰汽水,一爽到底。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最厚道的杜凤起,连忙赶来救小伙伴,低眉顺眼地求情:“韩奶奶,您消消气,都是我们强拉他出来的。” “他不想出来,你们还能把他绑出来不成。”韩老夫人没好气,另一只手点了点韩东青:“混小子,是不是以为自己身手了得,没人能抓到你。你把校规当什么了?” 韩东青求饶似的低叫了一声:“奶奶。” “叫祖宗也没有。”韩老夫人喷过去:“遵守纪律是军人的天职,别以为校规不是纪律,现在你无视校规,以后就敢无视部队纪律。”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邵泽都不看笑话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涎着脸凑过来:“哪能啊,韩奶奶,东子您还不知道,遇上正事儿,绝对不会胡来。今天都是我胡闹,我死活逼着他出来,威胁他要是不出来,我就翻进去找他,他这不是没办法了嘛。” 韩老夫人不搭理他,只看着韩东青:“你也觉得你没办法?” 韩东青收正眉眼:“奶奶,我知道错了。” 韩老夫人这才松了手:“知道错了,就给我赶紧滚回去跟你们教官认错领罚。” 邵泽赔笑求情:“韩奶奶,今天是我生日,您就赏我个脸,让东子吃完饭再走。” 韩老夫人瞪他:“到了战场上,你也跟敌人说,等一下,让我跟他吃顿饭,咱们再打仗。” 邵泽顿时被噎住了,只能抱歉地看着韩东青。 韩东青对他笑了下,拎起边上装着训练服的包,看一圈众人:“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转脸对韩老夫人立正敬礼:“首长再见。” 韩老夫人这才露了笑脸。 韩东青放下手,转身大步离开,经过许清嘉的时候,脚步略顿,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快步下楼。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许清嘉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韩老夫人说的话在理,可事实上他就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年少本轻狂,偶尔放纵下也是人之常情。 许清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般老成稳重了,他们家养孩子真严格。 包厢里气氛有些尴尬,邵泽打哈哈:“韩奶奶,您这是买了什么宝贝?” 韩老夫人顿时变脸,笑得一脸得意,彷佛刚才气势大开教训孙子那一幕是他们的幻觉:“你也看出来是宝贝了。” 邵泽哽了下,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老太太喜欢买古玩,整个大院都知道,于是其他人立刻捧场地凑过来,这个摸摸那个瞅瞅,嘴里一叠声儿的道:“瞧着就是个宝贝。” 一群门外汉,完全的睁眼说瞎话。 韩老夫人冲外面的许清嘉招手:“囡囡帮我挑的,囡囡懂得可多了。” 闻这称呼,几人为之一愣,老太太挺喜欢这小姑娘的,连昵称都来了,不禁多看笑容腼腆的许清嘉一眼。 邵泽的目光更添几分深意,他想起了那个酸菜缸子。 这时候,韩老夫人嫌弃地瞥一眼邵泽:“比你厉害。”开始翻旧账:“你说我那观音瓶是真的,可人家白老先生说了,那就是个赝品,还有那鼻烟壶。”韩老夫人一气说了好几样,说得义愤填膺。 邵泽只想吐血,韩家一群老少爷们虎视眈眈盯着他,他敢说是假货吗? 比窦娥还冤的邵泽装聋作哑,低头研究韩老夫人那些宝贝,然后又把许清嘉的东西看了一遍。 许清嘉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是真的吗?” “他懂什么!”韩老夫人埋汰,她再也不相信邵家这二小子了。 邵泽默默把喉咙里的那口血咽回去,微笑:“我也就懂个皮毛而已,哪看得出来。” 许清嘉失望地眨了眨眼,其实对这几样,她也不是很有底。 “肯定是真的啊。”韩老夫人可比许清嘉乐观多了,这些宝贝可都符合她说的那些特征:“好了,你们继续过生日吧,我们先走了。” 邵泽谄笑:“这儿饭菜不错,您和小妹妹一块留下吃点?” 韩老夫人了然一笑:“我在这你们能吃的香。” 邵泽端着笑脸:“您老在,我能多吃三碗饭。” 韩老夫人一巴掌就拍他背上了,笑骂:“臭小子。那行,下周末跟你大哥一块过来吃饭,我看你能不能吃下四碗饭。”邵泽大哥邵江是韩家准女婿,开春时和韩欢订了婚,婚礼就定在今年秋天。 邵泽顿时苦了脸。 韩老夫人一乐,带着许清嘉离开。 老太太一走,包厢气氛才算是活过来,傅扬帆心有余悸:“东子这回是被你给害惨了,”他砸吧了下:“在我们学校这起码得跑二十圈操场,他们管得比我们还严。” 邵泽苦笑:“谁知道这么寸,这样都能遇上。”又毫无同情心的一挥手:“那家伙体力非人类,跑不死。” 赵磊好奇的凑过去:“韩奶奶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吗?”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提起这个邵泽就乐,越想越乐:“她老人家那五样东西,三样肯定是假货,还有两样我吃不准,毕竟没时间仔细研究。倒是小姑娘那几件,全是假货。” “可我瞅着挺像那么回事。”赵磊嘀咕。 邵泽斜睨他:“就是骗你们这种外行人的。” 无知无觉的许清嘉正拎着她的战利品和韩老夫人坐在大堂里吃宵夜。 见许清嘉兴致没有之前高昂,韩老夫人夹了一块糯米甜藕到她碗里:“是不是觉得老太婆对东子要求太严格了。” 许清嘉睁了睁眼,复又笑道:“高标准严要求也是因为您对他寄予厚望。” “瞧这小嘴,可真会说话。”韩老夫人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又叹了一声:“以前他逃课,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只是个学生,人不轻狂枉少年。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一名军人,凡事他都得对得起那一身军装。” 轻飘飘两个字,却蕴含着无限份量,许清嘉想起当年一声令下,大军便冒着枪林弹雨挺进越国。又想起了远在新疆的许向军,为了防止邻国进犯,在野战地区一待就是半年。 “韩六哥是一名好军人。”许清嘉认真道。 韩老夫人嘴角一翘:“他还嫩着呢,他爷爷在他这岁数的时候,已经是独立团团长,鬼子一听他名号就头疼。” 望着一脸骄傲的韩老夫人,许清嘉忍俊不禁。 月中,许清嘉和秦母在秦父的殷殷叮嘱中上了南下的火车。 许向华开着货车来省城火车站接人,一大早他刚把一批货交付给省城的合作伙伴,正好来接人。 眼下他不仅卖自己山上那些东西,还收购附近十里八乡的家禽家畜,此外还会去其他地方收购当季特产,卖到周边大城市,利润颇丰。 不仅把欠江家的钱连本带利还清了,还存下一笔,至于银行的钱,反正无息,不着急还。 许向华盘算着继续买车扩大规模,七上八下的争论尚未结束,他也不往枪口上撞。就凑个七辆,组个运输队,人多就可以跑到更远的地方去弄一些好货,来钱可比承包荒山快多了。 等他存下一笔启动资金,再贷点款,便可以买机器弄个挂名的罐头厂,做利润更丰厚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如今他们这一片养殖的人越来越多,必须拓宽销路,要不价格就得被压下来。加上包干到户后,不少人在自己的地里种起枇杷等果树来,他们这几个镇早年本是水果产地,土壤更适合种植果树而不是粮食。 地址他都选好了,就在三家村,取材方便,还能为村民创造就业岗位。不过实践起来还有不少问题,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坐在簇新的货车驾驶座里,街上行人和建筑物顿时都矮了一截,许清嘉觉得小轿车什么的简直弱爆了,不信,咱们撞撞看。 秦母还是头一次坐大货车,颇有些不适应。 “姥姥,我爸技术可好了,您放心。”许清嘉宽秦母的心。 秦母失笑:“这车可真够高的。”感觉挺稀奇。 再看一眼驾驶座上的许向华,时至今日秦母对这女婿也只剩下叹服了。 别人还在为一套单位福利房争得脸红脖子粗,他在城里已经有了三套带着院子的大房子,算上三家村那栋小楼,就是四套。 旁人有辆自行车就欢天喜地了,他倒好,一下子贷款买了三辆大货车,听女儿话头,还想再买。 他这份家业是越来越大,就是秦振中在他的引导下,也挣了钱。过来前,秦振中就说,到明年他差不多能攒够买房的钱,到时候他们三代六口人就能住一块,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累了?睡一会儿,睡醒就到家了。”许向华笑看打哈欠的许清嘉。他把驾驶座后面改造了下,摆了一张行军床,这样跑长途的时候就能和人换着休息:“床单你妈今天早上给你新铺上去的,没人睡过。” 他闺女爱干净,自己家里人没事,外人睡过的床,躺不下去。 坐在后面的许清嘉嘿嘿一笑,舒服的趴了上去,坐着就是不如躺着。她躺在那儿和秦母说话,偶尔和开车的许向华说两句,省得他无聊,又不敢多说,怕他分心。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许清嘉醒来,已经是在家门口。 下午没课的秦慧如站在车外看着她,喜不自禁。 许清嘉正要笑,忽感异样,一抹嘴角,黑线,趴着睡居然流口水了,好丢人,许清嘉涨红了脸。 秦慧如望着脸蛋红通通的女儿好笑不已。 许清嘉磨磨蹭蹭的爬起来,走到车门前,正要爬下去。 秦慧如赶紧伸手抱住她,稀罕地蹭了蹭她的脸,可算是回来了,又掂了掂重量,笑着道:“看来姥姥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重了这么多,妈妈都快抱不动了。” 许清嘉嘻嘻笑:“我正长个儿。”又晃了晃:“妈,你放我下来。”她可有八十斤的份量。 “嘉嘉长大了,妈妈抱不动了。”秦慧如轻轻放下她,摸了摸女儿滑溜溜的脸蛋,又去牵秦母,一家人进了屋。 一进屋,秦慧如就让许清嘉坐下,挽起她的裤脚检查,望着那一道狰狞的疤痕,登时红了眼。 许清嘉忙道:“妈,医生说过一阵会好很多,他给我配了好多祛疤的药,临床效果特别好。” 再好,也不可能彻底去掉,女儿皮肤本就白,也就显得这道疤痕格外刺眼。如今街上穿裙子的姑娘越来越多,她这样,以后怎么穿裙子。 秦母也跟着难受,当初许清嘉拆石膏的时候,她就哭过了,女儿家哪个不爱漂亮。 “姥姥,妈,我还小呢,恢复能力好,再过几年,也就只是一道小印记而已。”许清嘉安慰两人,再不行她去纹个花样,大不了以后穿裤子长裙,她的梦想可是一米七,这身高穿及踝长裙,超仙。 许向华也心疼,然见妻子和丈母娘愁云惨雾,当然不能雪上加霜,遂道:“她还小,以后肯定会淡下去,也有可能过几年医学更加发达,会有新的治疗方法出来。” 许清嘉点头如捣蒜。 见她不以为然,秦慧如和秦母收起愁容。心里却想着,她肯定难过,只是不想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引得她们心疼。 揭过这一茬,一家人又说起旁的体己话来。虽然经常通电话,可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挈阔。 五点不到,许家阳便兴冲冲的跑回来,一看停在院子里的大货车就知道他姐回来了,顿时激动大叫:“姐姐,姐姐。”小嗓门喊的震天响。 坐在客厅里的许清嘉都被他给吓了一跳,接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许家阳。 力道之大,撞得许清嘉摔进沙发里,几个月不见,小家伙力气见长嘛! 许家阳小狗似的蹭了蹭许清嘉的脖子,搂着她撒娇:“姐姐,我好想你啊。” 许清嘉抱着他,笑颜如花:“姐姐也好想你。阳阳啊,姐姐跟你商量个事,你先起来好不好,姐要被你压断气了。” 许家阳咯咯咯笑,乖乖地爬到旁边,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她,好像怕她跑了似的。突然伸手去摸她的左小腿,小脸皱成一团:“姐姐,你脚还疼吗?” “不疼了,姐姐都好了。”说着许清嘉还转了两圈给他看。 许家阳顿时咧嘴大笑,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那就好,可担心死我了。” 许清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爱怜地揉着他的胖脸蛋,小正太怎么可以这么萌。 不一会儿,许家康也放学回家,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一白。 “小清嘉,你都好了?”见许清嘉站在那儿,江一白兴高采烈地冲过来,围着她转圈圈,不住打量。 许清嘉拿左脚尖轻轻踢他一下,唉声叹气:“不行了不行了,都没力气踢你了。” 江一白正经脸:“还能踢人,那肯定是没问题了。” 望着他眼里关心,许清嘉嘴角弧度扩大。 江一白转脸又问候秦母,在秦慧如留他吃饭时,却罕见的拒绝了,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在许家,他什么时候客气过。 “我爸妈今天都不加班,所以我得回家吃饭。”人家难得一家团圆,他就不凑热闹了,饭嘛,以后可以蹭。 江一白挥挥手,又跑了,前前后后停留不到五分钟。 秦慧如摇头失笑:“这孩子有心了,专门过来看看嘉嘉。” 秦母心念一转,再看女儿女婿皆是一脸如常,暗笑自己想多了。 半个小时后,菜全部端上桌,一家人热热闹闹围着桌子坐下。 许清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在首都,无论是秦父秦母,还是秦振中钟芸,包括双胞胎都对她很好,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和许向华秦慧如许家康许家阳他们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无人可代替。 许清嘉笑眯眯的抿了一口鲜牛奶,觉得今天的牛奶都格外甜。 “嘉嘉,那个运输队的名字,你想好了吗?”几天前,许向华突然想起该给运输队起个响亮又吉利的名字,方便打响名号。遂让大家群策群力,许清嘉那边也电话通知了。 许清嘉随口问他:“你想好了吗?”说着又喝一口牛奶,说了那么多话,她有点渴。 “我觉得顺风挺好。” 猝不及防的许清嘉一口牛奶喷出去,全部贡献给了许家康。 被喷了一脸的许家康:“……”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你这孩子!”秦慧如嗔怪地看一眼许清嘉, 递手帕给许家康。 许家康郁闷地接过手帕, 一手擦脸,一手报复性地使劲揉着许清嘉的脑袋,佯怒:“干嘛呢, 至于这么激动吗?” 能不激动吗?百亿大富翁。虽然知道许向华说的那个风是一帆风顺的风, 不是丰收的丰。 然而在八十年代想做快递,显然是异想天开, 八十年代搞运输才是能挣大钱的, 这一行要到九十年代才会逐渐没落。 彼时,快递行业强势崛起,乘着电子商务的东风, 扶摇直上九万里,制造了多少亿万富翁。 一张宏伟蓝图在许清嘉眼前徐徐展开, 先做运输后转行做快递, 人手和车辆都是现成的,就不信不能抢占市场。 以许向华眼光,运输行业一旦式微, 他肯定会考虑转行。他不考虑, 自己也得怂恿他跨行。 看着两眼发直,魂游天外的女儿,许向华好笑:“怎么, 这名字有问题?” 许清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大佬,您说的都是对的。 此时此刻,许清嘉觉得对面的许向华浑身都在发光,金光的那种光。 “一路顺风,一帆风顺,好寓意,很吉利。”许清嘉赞不绝口。 许向华挑眉笑:“至于这么激动?连牛奶都喷出来了。” 换个人你看她激不激动,许清嘉心道,面上团团笑:“这不是咱俩想一块儿去了吗?我刚想说话,结果岔了气儿,就给喷了出来。” 说着一脸谄笑的凑到许家康跟前儿,擦擦他头发上的牛奶,嘻嘻哈哈:“牛奶美白又护肤,喷一喷更俊俏。” 许家康面无表情:“我给你保养保养怎么样?” 许清嘉往后退:“不用这么客气,我皮肤好着呢。”满满的胶原蛋白,又白又嫩。 许家康哼笑一声,不跟她一般见识。 许向华好笑,再问:“那你是同意这个名字了?” 许清嘉用力点头,好名字,虽然有一字之差,不失为一个好彩头。 许清嘉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对面的许向华,加油,努力,成为大佬! 迎着女儿黑到发亮的眼睛,许向华沉默了一下,无奈:“你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许清嘉抱着牛奶喝了一口,眉眼弯弯:“我在想爸爸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名字呢。” 许向华:“……” 许家康斜眼看她,这马屁拍的也是够够的。 许向华懒得去想闺女又发哪门子疯,拍板:“既然都觉得这名儿好,那就这么定了。” 许家康端起手边红酒起哄,今天情况特殊,许向华破例允许他喝红酒,而不是喝牛奶,他可得趁机多喝两口,之前他偷偷喝过半杯他叔的珍藏,味道棒极了:“来来来,庆祝一下,庆祝四叔的运输队终于有名字了,顺风,顺风,一路顺风,财源广进。” 许清嘉端着牛奶杯,积极响应。 “还有我,还有我。”许家阳不甘落后,赶紧端起自己的牛奶。 瞅着喜气洋洋的兄妹俩,许向华很给面子的举起了酒杯 ,秦慧如无奈,跟着他们闹,又笑看着秦母。 秦母哭笑不得,也跟着举杯,含笑道:“祝你以后一路顺风,一帆风顺。” 许向华忙站起来笑道:“借妈的吉言。” 顺丰运输队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成立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许清嘉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厉害了,我的爸爸! 许清嘉在床上翻了几圈,用脑袋撞了撞枕头,陷入沉思之中,到底谁才是穿越来的? 第二天,许清嘉便背着书包去上学,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一致慰问,许清嘉笑眯眯回答他们层出不穷的问题,一边把自己特意带来的巧克力分给他们。 上了两天课便到了周末,一大早,许向华就带着一家人回三家村看望孙秀花。 孙秀花宝贝似的搂着许清嘉,上下摸索,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瘦了,只能道:“受罪了。”又要去检查她的左脚。 许清嘉笑嘻嘻的握住她的手,介绍:“奶奶,这是我姥姥,特意来看您的。” “诶呦,瞧我。”她知道秦母要来,可一见孙女眼里就没了别人,连忙不好意思道:“亲家,一路辛苦了。” 秦母笑着道:“不辛苦,是你辛苦了,这些年慧如多亏有你的照顾,她一直说你对她就像对亲女儿一样。” 孙秀花笑:“慧如是个好儿媳妇,是我家老幺有福气,能娶到她。” 两位老太太互相夸,一路夸到了堂屋。 这房子是许向华去年新建的二层小楼,仿照余市那栋小洋楼所建,刚造好的时候,不只本村就是外村人都来围观过。 许再春看得眼热不已,正好他这两年跟着许向华挣了不少钱,遂也照着建了一幢,按着孙秀花的话来说,养猪挣了钱的二大爷也打算把老房子推到建一幢小楼,这么盘算的还不只二大爷一家。这在以前是想不敢想的事,改革开放之后,三家村村民的生活显而易见的在改善。 寒暄完,孙秀花又把许清嘉捞过来,看着她腿上伤疤,心肝脾肺肾揪成一团,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许清嘉拿出之前那套说辞来。 秦母歉疚不已:“亲家母,都是我们没照顾好孩子。”好好的孩子来看他们一趟却遭了这么一通罪。 “干你们什么事,”孙秀花摆摆手,又立了眉:“都是那个做手脚的,这种黑了心肝人枪毙了活该。” 许清嘉默了默,晏海已经伏法,他父母因他的缘故丢了工作还被打回原籍,家底也被巨额罚款掏空了,她的部分医药费就是那笔罚款里出的。 可见孩子养不好,真是来讨债的。 孙秀花嫌晦气,连忙转移话题,搂着许清嘉嘘寒问暖。 秦慧如和许向华则带着秦母去山上转转,牧草如茵,稀稀拉拉的小树苗点缀其间。转到背阳面,则是养殖场,猪羊成群,兔子成堆。 现在这一片山都是许向党在管,练了两年,他算是出山了,可以独当一面。 许再春便从荒山上抽身,专心打理作坊和十里八乡家禽家畜的收购事宜。 许向华得以一心扑在运输队上,目前处于刚起步阶段,他事事亲力亲为不敢马虎。亏得他在这一行做了十几年,人脉渠道已经建立不少,省了不少劲。 秦慧如笑起来:“之所以想起养兔子,还是因为爸给了嘉嘉一只兔子。” 秦母摇头失笑:“当初这丫头天天蹲在笼子前,我们还以为她喜欢这小东西,哪想到她是想着养来吃。” 想起许清嘉那宝贝样,秦慧如亦是忍俊不禁。 “老四。”许向党走了过来,见到秦母愣了下,想起老太太说过,老四丈母娘要来,想来这位便是了,遂连忙问候。 秦母含笑点头,见他似乎有事找许向华,便对许向华道:“你们去谈正经事吧,慧如陪我走走就行。” 许向华便随着许向党离开。 秦母挽着秦慧如的胳膊慢慢走,随意看着周围的景致,缓声道:“从一个小小的养殖场再到这么一座山,再到现在的运输队,向华是个有主意的,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在努力。那你呢?” 秦慧如一愣,抬眸看着秦母,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秦母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你这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之前你跟我说,你想留校任教来着。”对此秦母十分赞同的,秦慧如性子摆在那,什么机关单位都不如学校适合她。 “可最近你电话里都没再提起过,是出岔子了吗?” 秦慧如抿了抿唇,偏脸看着秦母:“黄教授接受了京大邀请,忙完手上这个课题,大概明年开春左右,就要去京大参加古籍研究工作也会在京大授课。” 黄教授便是一直以来对她很好的那位教授,这几年她一直在课外跟着黄教授做课题,大三后还做了她的助教,受益良多。 秦母驻足。 “我大四下学期开始实习,黄教授问我要不要去研究中心给她当助手。等我毕业,教授会推荐我进京大任教,要是不行,也能留在研究中心工作。” 秦母心跳加速,那可是京大,学术殿堂,更重要的是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秦母稳了稳心神:“你是怎么想的? 向华怎么说?” 京大古籍研究中心,他们这个专业最权威的学术殿堂,秦慧如当然想过去。还有可能去京大这所国内顶尖学府任教,她怎么会不意动。 然而她要是过去了,这边怎么办?孩子倒不难,如果她正式受聘于京大,京大会安排好家属,三个孩子能跟过去。许家康都不用他们安排,他明年正好高考,首都有着全国最多最好的学府,他要是愿意,完全可以自己考过去,只这孩子至今都没决定好考哪所大学。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首都,男孩子难免心更野一点。 为难的是许向华,他这里有一摊子事。还有婆婆,住在余市,一个月回来一趟,老太太都想得不行,要是去了首都,只怕一年也就能见一两次。 秦慧如蹙眉:“向华那我还没跟他提过。” “这么大的事,你还是尽早跟他商量下。”秦母叹了一声:“从私心里来讲,我肯定是想让你们进京的,不提我的私心,单说两个小的,对他们也更好,在首都考大学有优势。可向华的事业在这边,还有他家里老人,这的确是个问题。” 秦慧如也觉得棘手,想不出两全其美之法,是以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下午四点多,一行人便要赶回余市,明天还要上课。 “奶奶,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要放假了,一放假我就回来,我整个暑假都不走了。”许清嘉安慰老太太。 孙秀花乐呵呵地摩着她的头顶:“诶,奶奶在家很好,你别担心,好好准备考试,给奶奶再考个第一名回来。” 许清嘉俏皮做了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孙秀花稀罕地捏捏她的脸,看看天色:“你们走吧,别赶夜路。”回去也得两个多小时。 一行人便上了车,亏得有一张行军床,倒是都能坐下。 许向华发动引擎,带着一车人和一车厢的货离开。 待许向华处理完运回来的货,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秦慧如还没睡,靠在床上看书。 蹑手蹑脚开门进来的许向华见了她笑:“不是说了别等我的。” 秦慧如见他头发湿哒哒的,赶紧从卫生间拿了一块毛巾给他,这间主卧还带了一个小型卫生间,嗔怪:“洗完澡头发也不擦干,着凉了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许向华笑了下,拿着毛巾擦头发,抬眼瞅瞅她,笑:“有心事儿?”他之前去了台市半个月,终于打通当地关系,以后便可以进海鲜。 是以他也是昨天才回来,回来就发觉秦慧如心事重重,只不过女儿回家太高兴,多喝了几杯,脑袋有些晕,便没顾得上问她。 秦慧如怔了怔:“我有这么明显?” 许向华一乐,摇头:“不明显,可我是谁,我是你老公啊。” 秦慧如瞪了瞪他,又挫败,她妈看出来了,他也看出来了,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什么事儿,说出来我听听,多一个人商量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好。”许向华坐了过去,温声询问。 秦慧如抬眸看着他,犹豫了下,简单把事情说了一回。 “去啊,为什么不去。”许向华说得毫不犹豫。 秦慧如皱眉:“那你和妈呢?” “妈也去。” 秦慧如愣住了,愕然看着他。 “弄个看病的介绍信不就成了,就算不能住一年,住个半年没问题,现在管的越来越松了,探亲看病的介绍信咱们轮着开,我能开出来。”许向华给她分析:“到时候我就请个妥当的人照顾老头,再让三哥三嫂看着点。阿武跑车,一个月也没几天在家,双子明年就要读高中,以他成绩考到县中没问题,得住宿。家里马上就要冷清下来,妈肯定愿意跟咱们走。” 许家武去年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在作坊里帮忙。货车一买,许向华立刻送他去学车,目前还在学习中,这小子读书不行,学这个倒上手的快。 听得秦慧如一愣一愣的:“那你呢?” “我,”许向华敛了笑,握住她的手道:“我这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现象可能得维持好一阵,本来就没时间陪你们了,哪能让你们因为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至于以后你也别担心,等我在这边扎稳了根,我就慢慢往北拓展。再来一有空,我就去陪你们。”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二天, 秦慧如便将这个好消息告之秦母, 秦母喜得说不出话来。秦慧如十八岁响应号召离家下乡,迄今十四个年头,她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聚少离多, 万不想有朝一日还能长聚, 不觉泪湿眼眶。 秦慧如心头酸涩,握紧秦母的手。只觉自己不孝, 父母含辛茹苦养大她, 她却不能在旁尽孝,幸好还有弥补的机会。 秦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笑着道:“妈这是高兴, 高兴的。” 秦慧如拿手帕给她擦眼,又怕她寄予太多厚望, 万一出了岔子, 难以接受,遂道:“妈,其实这事八字还没一撇, 一切还要看我明年实习结果再说。” 秦母可听不得这话, 女儿别的可能不行,沉下心来研究学问还是可以的,要不那么多学生, 黄教授也不会独独选中她。 突然反应过来, 秦母忙道:“今天去上课的时候, 赶紧答复黄教授, 别让她多等。”秦母生怕出了岔子。 秦慧如笑着应了,又道:“妈,孩子那先别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免得他们分心,等我这边有了确切消息,我再告诉他们。”最早也要明年开春才有信,倒是许家康,这孩子到底要考哪所大学,这个暑假得跟他好好商量下。他成绩在年级前三十到五十之间徘徊,按着去年余高的录取率,上大学没问题,选择面也宽。 秦母点头:“我省的。” 不一会儿,几个孩子陆陆续续下楼,在院子里打完一套拳的许向华也进来,一家人围坐着吃了早饭。 许清嘉三个便拎起书包出了门,许家康学校略远,遂他骑自行车走。许清嘉和许家阳步行就够,她还绕了五分钟的路把许家阳送到校门口。 许家阳拉着许清嘉的手,巴巴道:“姐姐,你放学要来接我啊!” 许清嘉笑眯眯揉他脑袋,回来这几天小家伙变得格外粘人:“好的,你在教室里等我。” 许家阳用力点头。 “进去吧,好好上课。”许清嘉捏他脸。 许家阳咧嘴一笑,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往里面跑,跑到一半还回身朝她挥手。 许清嘉抬手挥了挥,脸上都是笑。 转眼就到了七月,期末考试结束,许清嘉不负众望,没把自己第一名的宝座丢了。许清嘉心情大好,什么叫身残志坚,这就是。 许家阳终于洗刷上学期的耻辱,没再粗心大意,拿了双百分,拿着成绩单四处炫耀,尾巴翘得老高。 许家康考的也不差,第一次考进年级前三十,名列二十八。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他却在愤愤不平:“好不容易放暑假了,居然还要补课,补课就算了,凭什么我得比别人多补半个月。” 许清嘉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能者多劳嘛!”准高三生补课那是天经地义,余高去年起便如此,高三暑假寒假都比别人少了一半。只这一次变本加厉,对年纪前三十特别照顾,专门开了一个冲刺补课班,目标重点大学,为期六周。如此一来,许家康这个暑假只剩下半个月可以玩。 自己考得名次,含着泪也得去补课。 秦慧如见不得他们把补课当成洪水猛兽:“学校和老师全是为了你们好,难道老师不想放假休息。” 在未来老师面前,许家康立马端正表情:“婶说得对,大夏天的还要给我们补课,老师们辛苦了。” 秦慧如嗔他一眼,摇头笑:“再苦再累也就这一年而已,等你上大学就轻松了。” 许家康嘴角一抽,婶这大学读得可不轻松。他知道大学里有人混日子,早前四婶还说他们系一个同学因为出勤和期末挂科严重差点被劝退。最后是人父母从老家赶来又哭又跪,学校领导才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他要是敢混成这样,四叔非大耳光子抽他不可。 “这学期都考得不错,”许向华大手一挥:“想去哪儿玩?”又划了一条道:“省内。” 三兄妹欢天喜地,许清嘉也不例外,这年头想旅游可不容易,出门要介绍信,所以显得格外难得。不过对许向华来说开个介绍信不是什么难事。 许向华出去一趟,拿回了一家人要的介绍信,便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丈母娘出门,玩了三天,再恭恭敬敬地把秦母送上火车。 秦慧如倒是想留秦母多住几天,然秦父一个人在家总不是个事,还有龙凤胎也放假了,老的小的都要她照顾。 反正明年秦慧如一家就能过来了,不差这几天,一想起明年就能长长久久的团聚,秦母便喜上眉梢,那点离愁别绪顿时不翼而飞。 秦母走后,一家人便准备回三家村。秦慧如这个暑假依旧要跟着黄教授做课题,她比许家康还可怜,再过五天就要返校。 因为要过一夜第二天才走,许家康找了个借口,赶紧拿着礼物溜了出去。 趴在二楼窗口啃苹果的许清嘉啧啧两声,赌一个苹果,少年肯定是去找夏莲小美人儿。 之前江一白一脸八卦的跑过来给她分享,五月份的一个晚上,从郑老先生那下课出来,他突发奇想,想知道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遂悄悄绕到后面观察,竟见许家康这个不要脸偷亲人家!!! 江一白的原话,一字不漏。 许清嘉当场就送他一个白眼儿,谈了近一年,亲一下还得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想当年他们高中那些小情侣,直接在过道上亲在一块儿,旁边一群起哄的。 现在的小男生哦,真是纯情的可爱。 “咔嚓咔嚓。”许清嘉消灭了一整个大苹果,打算下去洗个手,然后开始收拾衣服。 转了一半身,余光瞥见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停在他们家院门外。 望着从后座下来的两人,许清嘉瞪大了眼睛。 晏洋若有所觉,抬眸,准确无误的望过来,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叶胜美循着晏洋的视线看过来,风情万种的捋了下头发,热情一笑。 他们来干嘛?许清嘉一头雾水,转身下楼。 许向华和秦慧如望着不请自来的姨甥俩,也在心里想他们来干嘛的。 叶胜美笑吟吟的将礼物放在茶几上:“冒昧拜访,打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做生意更信奉和气生财,遂许向华望了望茶几上的一堆礼物,笑着道:“你们太客气了。”接着十分自然的问道:“你们来这边办事?” 去厨房拎热水泡茶的秦慧如也支起耳朵。 叶胜美笑道:“听人说起余市的葛老大夫医术高明,我便带洋洋过来看一看,这孩子身子不大好。” 这话半真半假,晏洋身体不好是事实,小时候被杀千刀的贝莉乱喂药弄坏的。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虽然没什么大毛病,可他还是比常人虚弱一些,脸色也是苍白的时候多。 偶然听说这葛老大夫在余市,叶胜美便计上心头,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倘若无缘无故的跑过来,还不得吓坏许家人。 许向华便问了一句:“葛老大夫怎么说?” 叶胜美遗憾:“葛老大夫出去探亲了,要三天后才回来。”她又解释自己是怎么找过来的:“我们上午拜访了江书记,想着既然过来了,没有不登门拜访的理,便问了你们的住所。” 江家叶家一个圈子里的,虽然交情一般,然到了人家地盘上拜访下,也是礼数。 许向华笑了下,将泡好的茶往前推了推:“人过来便可以了,不用拿这么多东西。”他总觉得这家人的态度,过分的热情。 叶胜美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其实这次过来,也是有事想请你们帮忙?” 许向华含笑望着叶胜美:“说笑了,我们有什么能帮忙的。” “怎么不能,许同志要是愿意,那可是帮了我大忙。我弄了个剿丝厂,但是今年的蚕茧质量不如往年,我主做高档女装,原材料上万万马虎不得。我就四处找好茧,倒叫我打听到了一个地方今年的蚕茧质量不错。”叶胜美笑盈盈望着许向华:“可一打听才知道一个多月前大半蚕茧都被许同志预定了,我就想来问问,许同志有没有找到下家?能不能行个方便。”蚕农收了定金签了协议,哪怕她出价更高也买不到,这样也有违规矩,所以叶胜美只能登门拜访,只觉得这事给巧的。 许清嘉扭头看着许向华,只想说,大佬。这一转手就是利润,空手套白狼啊。 许向华对她笑笑:“你们出去玩,我跟阿姨谈正事。” 许清嘉点点头,牵起许家阳,又对晏洋道:“我们出去吧。”今天是阴天,院子里也凉快。 晏洋点头,想了想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包。 到了外面,晏洋就问许清嘉:“这段日子你腿怎么样,有没有疼?” “挺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出去玩的这几天也没影响,不过大家都不许她多走路,走走就歇歇。 晏洋就放了心,目光下移,望着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许家阳。 小家伙瞪圆了眼睛,仿佛他是阶级敌人。 晏洋有点儿无措,忽然蹲下去打开那个黑包,带着点讨好的看着许家阳:“你会滑旱冰吗,这是儿童款的旱冰鞋。” 旱冰鞋?许家阳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其中意思。 跟滑冰一个样?冬天特别冷的时候,村里一些田上面的冰能结十几厘米厚,他们就会拿木盆木板划来划去玩。 许家阳的视线忍不住黏在看起来很酷的旱冰鞋上面。 晏洋往前递了一点:“你试试看?” 许家阳强迫自己扭过头,坏人的东西他才不稀罕:“我不要。” 望着一脸好想要好想要但是我不能要的弟弟,许清嘉乐不可支,赞赏的摸摸他的脑袋,不错,没有被一双鞋收买了,气节可嘉。 不过那件事已经翻篇,没必要抓着不放,遂许清嘉接过来细细一看,双排轮,老式的那种,搁现在那是相当时髦了,上面印着英文,包装也是英文,还是进口货。 “我瞧着挺好玩的,姐姐给你穿上试试。”许清嘉弯腰看着许家阳,他们家的院子是水泥地。 许家阳皱着眉头剧烈挣扎。 许清嘉已经蹲下去:“好了,坐下,我给你穿上。” 既然姐姐都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试一下,就试一下。 许家阳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十分配合的抬起脚。 许清嘉忍俊不禁。 晏洋也蹲下去,眼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若有所觉地抬眸,撞进他干净纯粹的眼底,微微一怔。 晏洋对她的异样,许清嘉并非毫无所觉,一开始她还自作多情过,莫不是他喜欢她。可他看她的眼神和班里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点都不一样,没有闪烁不定也没欲语还休的羞涩。 她说不上是什么,反正她觉得不是小男生对女生的那种爱慕。 许清嘉对他笑了笑。 晏洋便跟着笑。 “好了,阳阳,站起来看看。”许清嘉打好最后一个结。 晏洋一下子站了起来。 坐在地上的许家阳眨巴眨巴大眼睛,仰头看着豁然起身的晏洋,突然不高兴起来,大声道:“姐姐在叫我,不是叫你。” ☆、第102章 第一零二章 许家阳气咻咻的想, 这人好讨厌, 姐姐才不是叫他呢,他才是阳阳。 晏洋抿唇,模样竟然有点儿委屈。 许清嘉看看晏洋, 又看看许家阳。洋洋, 阳阳。大洋洋,小阳阳。小阳阳看大洋洋很不顺眼。绕口令似的, 莫名觉得可乐。 “你怎么会在这里?!”门口突然传来江一白惊讶的声音。 一抬头, 许清嘉就见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江一白站在院门口。 江一白快步跑进来,诧异地望着晏洋,问许清嘉:“诶, 他怎么在你们家?” 许清嘉纳闷儿:“他们上午不是刚去过你们家吗?” 江一白:“一哥们生日,我一早就出门了。” “那你来干嘛?”许清嘉反问他。 江一白回道:“我找康子啊, 打球缺人。”左顾右盼:“你哥呢?”没找到许家康又留意到杵在一旁的晏洋, 想起一开始的问题:“他怎么会在你家?” “他来这边找葛老大夫调养身体,顺便就跟他阿姨过来坐一坐。”许清嘉又道: “我哥出门了。” 江一白上下打量晏洋,大夏天的脸上也没一点血色, 看起来的确身体不好。去年韩东青吃了葛老大夫几个月的药, 身上的不适随之消失,自此葛老大夫在京城圈子里声名鹊起。不少人托他爸妈引见拿药什么的。 江一白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接着问:“你哥去哪儿了?江湖救急呀。” 许清嘉:“用你的脑子想想我哥能去哪儿?” 江一白仔细一想, 恍然大悟:“喔~”拖长了尾音, 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来。 晏洋唇角抿得更紧, 他们在说什么? 不只他不明白, 小阳阳也不明白,摸摸后脑勺:“哥哥去哪儿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江一白挤挤眼睛,留意到他脚上的新家伙:“哎哟,小阳阳,你这鞋不错,你会不会滑?” 许家阳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抓着江一白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期间差点劈个一字马。 许家阳心有余悸地抱着江一白的腰,哭丧着脸:“我不会,小白哥哥会不会?” 迎着小朋友充满信任和崇拜的眼神,江一白胸脯拍得梆梆响:“会,怎么不会,不过你这是儿童款的吧,我穿不进去。” 许清嘉似笑非笑地溜一眼犯怂的江一白:“这个是儿童款,就算放到最大的尺寸,你的脚也塞不进去。”恭喜你,牛皮没吹破。 在她了然的目光下,江一白脸红了红,扭过脸看着许家阳:“我扶着你慢慢学。” “你不是约了人要打球的?”许清嘉提醒他正事儿。 江一白哎呀一声:“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小阳阳,等我打完球了,我再来教你。”说着要走。 许家阳赶紧抓住他,让他低下头来。 江一白心里奇怪,从善如流的弯了腰。 许家阳瞟一眼晏洋,又示意江一白到边上去。 许清嘉挑了挑眉,小家伙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江一白也好奇呢,遂推着许家阳歪歪扭扭滑到旁边。 许家阳防备的看一眼晏洋,气鼓鼓道:“小白哥哥,那个坏人要跟我抢姐姐。” 江一白不明所以。 “他一直盯着姐姐看。”许家阳鼓起腮帮子。 江一白大惊失色:“你还懂这个?你才多大?” 许家阳骄傲抬起下巴:“小丽经常盯着我看,说我长得好看,她还说长大了要做我的新娘子,不过我要考虑考虑,她门牙掉了。” 江一白张大了嘴,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 许家阳用力摇了摇江一白的胳膊,危机感十足:“小白哥哥,你快点把他赶走。” 江一白顿时从一年级小朋友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中回神,偏头望过去,发现晏洋和许清嘉不知道在说什么,晏洋十分专注的看着许清嘉。 听说这小子很拽很孤僻,这会儿态度倒是挺好的。 再看看许清嘉的脸,小清嘉越长越好看了,成绩也好,最招小男生喜欢。 不久前他和许家康就撞见过一回,一臭小子居然在放学路上拉许清嘉辫子,这种拙劣的引人瞩目的手段,他们还能看不出来。那小子被许家康教训的够呛。 江一白若有所思的摩了摩下巴,推着许家阳滑回来,问晏洋:“会打篮球吗?” 晏洋看看好奇望过来的许清嘉:“会。” “那感情好,帮忙凑个数。”江一白哥两好地揽着晏洋的肩膀朝外走。许家康不在,江一白深觉自己当仁不让,必须赶走小清嘉身边的狂蜂浪蝶。 晏洋只看许清嘉:“你去吗?” 许家阳紧张的抓着许清嘉:“姐姐陪我练滑冰,”他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男生跟男生玩,女生跟女生玩。” 晏洋垂眼看着许家阳,像是在问,那你呢? 许家阳理直气壮:“我是小孩子。” “就是就是,是不是男人啊,哪能整天跟女生一块玩。”说着江一白就推着晏洋往外走:“小清嘉,跟他阿姨说一声,人借用一下。” 晏洋发恼,可在许清嘉笑盈盈的目光下,又发不出火来,只能被江一白生拉硬拽着往门口去。 “你们好好玩,江小白,别欺负人啊。”许清嘉笑眯眯的。晏洋性子冷有点孤僻,江小白就是颗小太阳,两人要是交了朋友,晏洋也许能开朗一点。 江一白不高兴:“我是那样的人么。” 晏洋望了望许清嘉,最后垂着眼顺从地跟着江一白离开。 许家阳如释重负,夸张的松了一口气。 “小东西,你跟江小白说什么了?”许清嘉捏捏他的胖脸蛋。 许家阳眼珠子乱转,生硬的转移话题:“姐姐,我要开始滑了。” “你先一只脚滑滑看,两只脚有点儿难控制。”许清嘉建议,本来双排轮不如一排轮好学,两只脚一块话,难度系数略大。 许家阳从善如流,坐下来脱鞋。 许清嘉则去里面告之叶胜美,晏洋被江一白‘借走’的事,听她话头,他们在余市租了一套房子,要待一两个月。既然要留这么久,想来她乐意晏洋交个朋友,何况江一白本来就是他们那个圈子的。 果见叶胜美满脸都是笑:“他们同龄人一块玩正好,我有事要忙顾不上他,还怕洋洋一个人孤单。” 她这次过来一陪晏洋找许清嘉,二是带他请葛老大夫调养身体,三则是打算在余市开个分厂。 因为江平业这个一把手的缘故,余市经商风气和政策在全国都数得着,比起首都更是宽松不少。首都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保守派在旁虎视眈眈,行事难免束手束脚,想做大很难。所以像她这般有心从商的纷纷往外发展,她就是在上海办的厂,眼见利润丰厚。便想再起一个摊子,正好出了晏洋这茬子事,遂把目光放在了余市,这次过来也是考察。 传过话,许清嘉便出去看着许家阳学滑旱冰,期间摔好几跤,小家伙也不哭,叫两声再爬起来继续学,等春风满面的许家康回来时,许家阳已经滑得像模像样了,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就是强。 许家康接住兴高采烈滑过来的许家阳,夸了好几声才问:“哪来的鞋子?” 许清嘉便简单说了下叶胜美和晏洋拜访的事,朝里头抬了抬下巴:“在谈蚕茧买卖,一直谈到现在。” 许家康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真够巧的,到了余市还能遇上。正这么想着,听见后面传来动静,转身便见江一白和晏洋一前一后地走来。 江一白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康子,”江一白抬手打招呼,走近后打趣:“你小子居然舍得这么早回来。” 许家康看看满头大汗还未干的江一白,再看一点汗都没有的晏洋:“打的怎么样?赢了还是输了?” 江一白得意地一抬下巴:“你说呢,”又高兴地一拍晏洋的肩膀,眉飞色舞:“没想到他深藏不漏,三分球投的那叫一个准,就是体力不咋地,打了半场不到就不行了,要不然我们能赢他们二十分。” “你不行啊,你这体力可得好好练练。”说着江一白又要去拍晏洋的肩膀。 晏洋皱眉走开几步。 江一白拍了个空,讪讪然。 许家康看着晏洋:“没看出来啊,还是个高手,有机会一块打球。” 晏洋问:“什么时候?” 许家康一怔,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只得含糊道:“这还说不准,有空约你。” 晏洋便点了点头,又去看许清嘉。 许清嘉笑了笑:“原来你篮球打得这么好。”江一白的技术她知道,他夸好的,那肯定不差。 晏洋眼睛微微发亮:“为了锻炼身体,我学过两年。”医生让他多运动,后来他觉得没意思,又丢开了。 “打篮球对身体是挺好的,还能长个儿。”许清嘉笑道。 晏洋点头:“我以后会经常打的。” 许家康挑眉,臭小子。 又过了一会儿,叶胜美和许向华谈好了正事,约定时间去看货。 许向华依礼请叶胜美吃饭,无论是叶胜姨甥俩携带厚礼而来,还是目下两人刚谈成一笔生意的关系,他都该略尽地主之谊。 “今天就不打扰了,我们还有其他事。以后会有机会的。”叶胜美很洋派地与许向华和秦慧如握了握手。她担心待得久了,晏洋露出什么来,引得许向华他们多想。 这次过来,她特意带了一位心理医生,就是希望能趁这个机会治好晏洋的心理问题,有所改善也是好的。他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就这么毁了。 一听要走,晏洋脸就拉了拉。 叶胜美笑道:“这孩子还乐不思蜀了,”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咱们还要再这儿住一阵呢,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一块玩。” 晏洋复又高兴起来。 可等他第二天拿着商场里新买的篮球过来时,看到是许家紧闭的院门。 晏洋一张脸霎时阴沉下来,送他过来的司机心头紧了紧,连忙去邻居那一问,才知道许家人早上六点多便开车回了乡下。 司机赶紧告诉晏洋,末了小心翼翼道:“大概没几天就要回来了,他们家大小子明年就要高考,这个暑假要补课。” 晏洋脸色略缓,闷闷地坐进车子里。 左等右等,总算是把许向华、秦慧如和许家康等回来了。 秦慧如明天就要去学校给黄教授打下手,许家康倒是还能再玩几天,只过几天的话就得自己坐客车回来。许向华要和叶胜美去万县看蚕茧,这一阵不会回三家村。他懒得折腾,便跟着一块回来了。 对此许清嘉表示:呵呵。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不就是想回来跟女朋友约会嘛。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整天撒狗粮! 撒狗粮的许家康笑眯眯对晏洋道:“嘉嘉他们在老家陪奶奶。” “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开学前吧。” 晏洋想问老家在哪,话到嘴边强忍了回去,问他:“你打球吗?” “我今天有点累,就不打了。”许家康也把改天两个字咽了回去,跟他说改天,这家伙可能会问是改哪天。 许家康发现晏洋有点儿不通人事。 晏洋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许家康哼笑一声,这家伙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找他打球,根本是来找妹妹的。 这小子眼光不错,可惜注定没戏。 别说许清嘉才十三岁,就是二十三岁,许家康也不同意,单冲他那个强势的妈,足够一票否决。 话说回来,妹妹以后该找个什么样的男生?像他一样的就不错。 自我感觉棒棒的许家康肯定地点点头,随手关上门。 ☆、第103章 第一零三章 叶胜美出神地坐在书房里, 面前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 晏洋一身黑气的从许家回来, 她问他怎么回事,这孩子理都不理她,径直回了房。 叶胜美忧心不已, 连忙去喊王明华。王明华三十来许, 近两年便是她在负责晏洋的心理辅导。 给了叶胜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王明华便进了晏洋的屋子, 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叶胜美掸了掸烟灰, 忽的苦笑,这孩子啊,就是来讨债的。 看看她姐, 就是老一辈也夸她精明能干,巾帼不让须眉。 男人踩到她底线了, 毫不犹豫的离婚。得知晏明礼这个畜生当年对晏洋的遭遇视而不见, 就把人给摁在柜子里关了两个月,关的他都要不正常了,才让他一无所有的滚出京城。 干净利落, 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可一遇上儿子的事, 便六神无主。 一物克一物,孩子生来就是克父母的。 叶胜美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别生孩子的好,晏洋只是她外甥, 她都给愁成这样了, 这要是亲生的, 自己非得被他给逼疯了不可。 胡思乱想间, 门上传来‘笃笃’敲门声。 “请进。”叶胜美一把掐了烟,又起来开窗通风。 王明华皱眉,扇了扇风:“你这是抽了多少烟?” “对不住啊,忘记开窗了。”叶胜美把窗户开到最大。 王明华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她对面坐了。 叶胜美给她倒了一杯水:“洋洋怎么样?” “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王明华双手交握,食指轻轻点着手背:“我跟他说,他要是再这样动不动就是发脾气甩脸,如果被小姑娘看见了,人小姑娘肯定会害怕。就是被小姑娘家里人见了,也要觉得他脾气不好,不敢让自家孩子跟他玩。所以他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他最近已经好了许多,我问过瞿叔,他是上了车以后才变脸的,证明他有了控制自己情绪的自觉,这是一个好兆头。” 王明华又笑了下:“他居然还跟我说要跑到乡下去找小姑娘。” 叶胜美捂了捂额头:“从首都追到余市,再从余市追到乡下,他再这样下去,只怕许家得把他当狼防着。” “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要是追的这么紧,人家里长辈肯定要生气,毕竟小姑娘才多大。她家里人一生气,可不就要想方设法隔离他。” 叶胜美笑:“又是老一招。”当初许清嘉离京的时候,就这么安抚他的,哄得他考完了中考。 王明华飞她一眼:“招不在老,有用则行。我还劝他以后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越过那道线,毕竟对方是女孩子。我看他那样子是都听进去了,洋洋这孩子聪明的很,他只是有时候钻了牛角尖,转不过弯来。可只要一跟他提这小姑娘,他就能想明白了。” 叶胜美好气又好笑:“我们苦口婆心怎么说都没有用,一搬出那小姑娘来,就跟圣旨似的,邪了门儿了。” 王明华道:“一份快乐,两个人分享,就变成两份快乐。一个痛苦,两个人承担,就变成半个痛苦。”她斟酌了下才道:“在他心目中,这小姑娘就是和他一起承担痛苦的人,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革命友谊,咱们能跟人家吗?” 王明华转了转水杯,若有所思:“其实我还有点怀疑,在他潜意识里,他是不是那小姑娘当成了年幼胆怯的那个自己。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个保护者,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洋洋其实并不害怕黑暗逼仄的环境。” 叶胜美怔愣半响,良久才抹了一把脸,注视王明华:“这是好的还是坏的。”说着她苦笑了下:“之前我还觉得是好的,有个人能牵动他的情绪,可现在我有些害怕了,他喜怒哀乐都跟着那小姑娘走。” 王明华默了默:“这还得看怎么引导,目前看来是好的,他愿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愿意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接触别人。 你看,我们建议他融入那小姑娘的朋友圈,他便主动跟江一白做朋友,这是个好现象。友情是一剂良药,尤其是对洋洋这种情况来说。交的朋友多了,他的世界自然而然就会丰富多彩起来。” 望着忧心忡忡的叶胜美,王明华笑了下:“洋洋其实很单纯,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人是群居动物,他一个人孤单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伙伴,当然想紧紧跟着。等他交到更多的朋友,慢慢打开心房,他对这小姑娘的依赖就会逐步转淡。” 叶胜美若有所思,半响笑道:“要这样,那再好不过。洋洋就拜托你了,辛苦了。” 王明华笑:“我可是拿着薪水的。” 叶胜美便也笑了。 这一年的夏天,余市发生了一件大事,轰动全国。 江平业去年在市内挑了十二个公社试点土地改革,试验包产到组,包干到组,包产到户,包干到户,哪一种方式增产效果最好。 今年夏天,每个公社交出自己的答卷,收成队不如组,组不如户。 尤其是实行包干到户的红河公社等三个试点公社,粮食产量比去年增长了37%。特别是红河公社,因为养殖户众多,粪料充足,增产42%。 江平业安排报纸对这个成绩大书特书,还专门报到中央,杨公批示推行三年看看。 一下子,余市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不只市内省内甚至全国都在讨论双包到户的正确性。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江平业已经在整个余市推广双包到户。 市委里不乏人想阻扰,觉得江平业在开历史倒车。然而下头的公社纷纷主动申请实施双包到户,产量说明一切。 老百姓可不管你开不开倒车,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吃饱喝足还有闲钱耍才是王道。 江平业早已在余市站稳阵脚,又民心所向,那点子阻扰,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影响,双包到户热火朝天的在余市农村推行开。 身在农村的许清嘉更能感受到大家对江平业的支持。 今年夏天交了公粮之后,各家各户的谷仓里都还剩下一大堆稻谷,这是几十年来都没有过,喜得人人都跟过年似的。 许清嘉和许家阳离开三家村的时候,孙秀花一定要让许向华带一袋碾好的大米走。这是她和许老头分到的田里种出来的,那几块田给了六叔公家的小儿子种,收获之后,送了一半粮食过来。 以前都是儿子拿细粮给她,这回轮到她给儿子细粮了,老太太颇为得意。 许向华哭笑不得,乐呵呵地收下老母亲的心意,反正有他在,还怕老太太短了吃喝的不成。 得知许清嘉回来了,江一白心花怒放。他在电话里已经跟许清嘉说好了,让她带小龙虾回来,他要过去吃麻辣小龙虾。 上个暑假的美味至今他还记忆犹新。奈何虽然许叔送了些小龙虾过来,可他妈就是做不好,哪怕许清嘉在电话里一步一步的教,做出来的就是没许清嘉做的好吃,做饭果然是个天赋活。 打完球,江一白迫不及待往许家去,走出一段不爽地回头看跟着他的晏洋,刚才打球的时候,他嘴快说了一句自己要去许家吃晚饭,这家伙竟然死皮赖脸跟了过来。 经过这一个暑假的相处,江一白和晏洋也成了朋友。在余市忙着开厂的叶胜美拜托他照顾晏洋,他爸妈也说他要尽地主之谊。 江一白看他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怪可怜的,便带着他玩。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尤其晏洋球打得好,江一白更高看他几分,男生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 其他地方他跟着没关系,许家绝对不行,这小子对小清嘉图谋不轨,他怎么能够引狼入室,许家康会杀了他的。 江一白朝晏洋勾勾手指头。 晏洋看了看他,走近。 江一白搂住他的脖子,审问:“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小清嘉?” 晏洋直接点了点头。 江一白被他的干脆震住了,你不该扭捏否认下吗?怎么可以这么干脆! 江一白瞪了瞪眼,回过神来,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眼光不错啊。但是,”江一白又秒变脸:“没戏,小清嘉才多大呀,就算你追得再紧,哪怕使出十八般武艺,她是绝对不会和你处对象的。嘿,你小子好好读书,别老想这些烂七八糟的事。” 江一白义正言辞教训人。 晏洋看看他,微微皱眉:“不处对象,我想跟她做朋友,”想了想:“就跟你和她一样。” 他见过两人相处,许清嘉对江一白一点都不客套,自然的像家里人一样。 “跟我一样?”江一白狐疑:“你不是喜欢她吗?” “你不喜欢她吗?” 江一白张了张嘴:“喜欢啊,不过小清嘉是我妹妹。”他咧嘴一笑:“要不是我爸不方便,我爸妈早就认她做干女儿了。”他爸是书记,许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果他们两家结了干亲,那些一直想阻扰他爸改革的人就有理由攻讦他爸以权谋私。 江一白满脸的遗憾:“差一点小清嘉就要叫我哥哥了,哪像现在这样,一口一个小白小白的,没大没小。”以前还会在长辈面前装一装,现在装都不装了。 晏洋眼露羡慕。 江一白一摸脑袋,双手捧着晏洋的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目光坦坦荡荡不闪不避,顿时放了心:“没安坏心就好,不过还是不能带你去蹭饭。” 晏洋垂了垂眼:“我没吃过麻辣小龙虾。” 江一白表示好可怜。 瞥见旁边的西瓜摊,晏洋问他:“我买点西瓜过去?我小姨去上海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江一白沉思,晏洋这家伙有点一根筋,事已至此,想把人赶走不可能。晏洋和许家也是认识的,他和许家康打过好几次球,他阿姨还跟许叔有合作。 “就这一次啊!”多一个人就多个人跟他抢,这怎么行。他发誓下次再也不嘴快了。 晏洋一顿,立刻点头。 江一白又哥两好的搂住晏洋的脖子:“那走,咱们蹭饭去,我跟你说小清嘉做的饭可好吃了。” 江一白过来的时候,许清嘉正和许家阳在阴凉下面处理龙虾,天气热,运到家里已经焉哒哒了,还死了十几只,不赶紧杀了,估计全得死光光。 一看江一白来了,许清嘉立马道:“赶紧过来,谁要吃谁处理。”不洗干净,她吃不下去,可这玩意儿洗起来,麻烦的很。 江一白随手把西瓜放在墙角,屁颠屁颠跑过来洗龙虾。 许清嘉留意到晏洋,忙打了一声招呼,看看他手里的西瓜,又看看江一白,目露疑惑。 江一白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天天跟他吹你做的麻辣小龙虾好吃,他还不信,死乞白赖要过来,我看他实在他太可怜了,就带他来开开眼。喏。西瓜都是他买的,当饭钱怎么样?” 许清嘉翻翻眼皮:“那你的饭钱呢?” “我干活抵啊,今天的碗我洗。” 许清嘉皮笑肉不笑:“我妈会让你洗吗?” 江一白嘿嘿直笑。 站起身的许清嘉把手上的水弹在他脸上,拉起许家阳:“这一盆小龙虾都归你了。” 江一白可怜巴巴地看着许家阳:“小阳阳,你真的打算抛弃我。” 许家阳果断点头,他要防着那个跟他抢姐姐的坏蛋。 许清嘉引着晏洋进屋,人来了,自然得待客。 见晏洋一直看着他,眉头轻轻皱着。 许清嘉摸摸脸,笑:“怎么,黑的认不出来了。”一个暑假,她黑了一个色度。 晏洋立刻摇摇头,小姨最讨厌别人说她黑了胖了,遂道:“不黑,一点都不黑。” 那一本正经样逗得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晏洋也笑,忽然察觉一道自下而来的不善目光,一垂眼就对上许家阳如临大敌的眼神。 “你好。”晏洋放软了声音。 许清嘉按了按许家阳的肩膀。 许家阳不甘不愿的回应了一声。 许向华和秦慧如对于晏洋的不请自来,皆是笑着表示了欢迎,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情。 补课回来的许家康见到晏洋,挑了挑眉头,瞥一眼江一白江一白赔笑,他这不是没办法,甩不掉嘛。低头猛吃,他快两个月没吃到小清嘉的菜了,可得多吃点。 几乎天天能吃到姐姐做的菜的许家阳心思就不在饭菜上,在对面的晏洋身上,小家伙脑中闪过一道光,忽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晏洋道:“九月一号。” 许家阳开心地晃着悬空的脚丫:“那你马上就要回首都了。” 晏洋又道:“我在这儿上学,我每个礼拜都要去葛老大夫那换药。” 许家阳的表情裂了,天崩地裂,他居然不走了! 秦慧如嗔怪地看一眼大受打击的许家阳,这孩子。 “一阵不见,你气色好了许多。”秦慧如岔开话题,端详晏洋,较之上一次见面,脸上多了几分血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葛老大夫果然医术高明。” 从首都回来后,他们也带着许清嘉去找过葛老大夫。老先生没配吃的药,给了敷腿的膏药和泡身体的草药,叮嘱用完了再去找他,刚好是一个暑假的量。 许清嘉说泡着很舒服,整个人暖洋洋的。腿上的疤痕还肉眼可见地淡了些,秦慧如正打算开学前再带许清嘉去一趟。 许清嘉也打量晏洋,赞同的点头。眉宇间还少了几分阴郁,看来江一白这颗开心果功不可没。 “他体力也好了不少,以前顶多打半场,现在能坚持大半场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打全场,开学后,我们虐死二高那批小子去。”江一白眉飞色舞。 晏洋在余高借读,成了许家康和江一白的学弟。 秦慧如笑道:“原来你们一个学校,那倒好,能做个伴儿。” “江小白,我觉得你校园男神的地位岌岌可危啊。”许清嘉的目光从英气勃勃的许家康身上,移到又酷又帅的晏洋身上,最后落在江一白那张小白脸上,沉沉一叹:“你想和附中那会儿似的地位稳固,恐怕没指望咯。” 晏洋动了下嘴角。 “男神?”许家康鄙视:“男神经病还差不多,明儿我弄只野猫过去,让她们见识见识男神经病什么样。” 江一白炸毛,一脚踢过去,色厉内荏:“你要是敢弄猫,我就跟你绝交,绝交!” 见晏洋眼不错的看着,许清嘉对他笑道:“他一年要跟我哥绝交八百回,不用搭理他。他要是下次跟你说绝交,你就晾着他,没三天,他就能把自个儿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晏洋眼望着她,隐隐生出笑意。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时光荏苒, 白驹过隙, 转眼就到了新年。 才过了初四,秦慧如便要北上京大古籍研究中心实习。黄教授年前便举家搬到首都,投身研究之中。来了好几个电话, 让秦慧如尽快过去帮忙。 “妈妈不在, 你们要听爸爸跟奶奶的话。”秦慧如叮嘱许家阳和许清嘉,转头看向许家康:“剩下最后半年, 你好好冲刺, 切记不可掉以轻心。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许家康点头如捣蒜:“四婶放心,我保证给你拿一封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来。” “婶相信你。”许家康的成绩已经迈进年级前二十的大关。这些年来,他的成绩一直都是稳中有升。 叮嘱完孩子, 秦慧如对孙秀花道:“妈,之后就辛苦您了。” “辛苦个啥呀。”孙秀花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家里有我呢, 你别操心, 好好工作。” 要是儿媳妇能进了京大,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大学生算什么?她儿媳妇是大学老师, 还是最好的那所大学。 还能带着几个孩子迁到首都去做首都人, 光想一想,孙秀花就觉得心潮澎湃。 “再不走要来不及了。”许向华笑道:“也就几个月而已,你六月份不就要回来答辩。” 秦慧如嗔他一眼, 他一大老爷们儿, 成天在外面跑, 觉得几个月不长。可这几个月是普通的几个月吗?许家康要高考, 许清嘉要中考,都是关键时刻。 许向华摸摸鼻子。 “妈妈,再不走真要错过火车了。”许清嘉看看手表:“你放心,我们在家都会好好的。” 许家康也道:“四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嘉嘉阳阳的。” “妈妈,我会听话的。”许家阳挺了挺胸口保证。 秦慧如摸摸他的脸,三个孩子里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小的:“妈妈知道阳阳最乖最听话。” 又是一番殷殷叮嘱,秦慧如才恋恋不舍的和许向华离开。 送走秦慧如没几天,鹏城那边来了一个电话,原本打算过完元宵才走的许向华,匆匆忙忙赶去鹏城。 去年八月26日,鹏城被设置为经济特区。一大群人闻风南下,许向华就是其中之一。这半年他逐渐将工作重心转移到鹏城。 鹏城实施特殊的政策措施,商业氛围格外浓郁和宽松。各国外商华侨携带大笔资金技术涌来,尤其是跨海相隔的港城,遍地机遇。 不过半年的时间,许向华的运输队已经从三辆变成十三辆,近期还打算再入手新车。他在鹏城注册的营业执照,所以不受雇工数量的限制。 孙秀花感慨:“你爸啊,钱是越挣越多,可这人是越来越忙,这半年他在家待的时间一个月都没有。” 许清嘉老气横秋:“没办法,做生意起步期就这样,以后就好了。” 孙秀花撩了撩眼皮:“你爸心大着呢,想让他空下来,鬼知道得等到哪年哪月。” 许清嘉嘿嘿一笑,辩了一句:“找到可靠的帮手肯定会好一点。” 孙秀花想想村里这个摊子,交给许向党和许再春之后,许向华的确没费什么心思了。可他很快就给自己整了个运输队,等他运输队折腾顺了,估计又出新蛾子了。 过了元宵,把家里安排妥当,孙秀花便陪着许清嘉三个回了余市。 秦慧如去了首都,许向华出门在外不着家,家里只剩下三个孩子,哪怕请了人负责一日三餐收拾家务,孙秀花依旧放心不下。 老头和许家双兄弟好歹有许向党和周翠翠在边上看着,城里这三个,却是一个长辈都没有。哪怕许家康十九了,可在孙秀花眼里,他还在上学,那就还是个孩子。 是以,放心不下的孙秀花只能跟来照顾许清嘉他们,把兄妹三个高兴的不行。 许向华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 他从鹏城带了一批黑白电视机回来,不要电视机票,所以哪怕价格比商场里高了不少,依旧被一抢而空。 处理完电视机,许向华给员工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省城玩,自己则开车回了余市。 许清嘉还不知道许向华回来了,她正被人堵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娃娃脸的小同桌,了然地望着羞答答的齐伟安,他是隔壁班班长,也是万年老二,每次考试都排在许清嘉后面。 齐伟安没话找话:“我听郑老师说数学那道附加题你做出来了。” 小同桌翻了个白眼儿,这借口找的真棒,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每次经过他们教室都往里头看,这么干的还不只他一个。 她都习惯了,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的淡定自若,和成绩好又长得漂亮的女生做同桌就得有这觉悟。 小同桌使劲看了许清嘉两眼,眉目如画,肌肤赛雪。尤其初三这一年,她又长高了一截,已经有一米六了。明明比她小了两岁,却比她高了一公分,好气人哦! 再想想她爸爸妈妈的身高,联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小同桌顿时泄了气,非战之罪,真不怪她,她已经很努力在长高了。 许清嘉点了下头,端起客套又疏离的微笑。 齐伟安压平声音:“你能和我说一下吗?” “不好意思,我赶着回家,郑老师应该在课堂上会讲的。”郑老师是他们共同的数学老师。 齐伟安脸色一僵。 许清嘉对他点点头,拉着小同桌就走。 齐伟安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急问:“听说下学期你要搬到北京去了?” “还不一定,看我妈工作情况。”许清嘉不意外齐伟安知道这事。秦慧如在京大实习,这年头一般在哪儿实习就是进哪个单位了。 “那你是要考京大吗?”齐伟安追问。 许清嘉嘴角轻轻一抽,驻足望着期待中带着忐忑的少年,拿捏了下语气,既怕打击少年,毕竟中考的关键口,又怕给了他错误的讯号,将来给她戴上一顶负心人的帽子。 “不知道啊,这种事还是等我上了高中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六月份的中考。” 齐伟安顿了顿,握住拳头:“我也会努力考上京大的。” 许清嘉笑了笑:“那你加油。” “到时候我可以……”突如其来的刹车声打断他的话。 晏洋停在他面前,单脚支地,目光压迫的罩着齐伟安。 齐伟安不知怎么的,霎时失声。 晏洋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齐伟安。 看得齐伟安背上发凉,他挨不住这样的目光,强忍着心慌匆匆告了一声别:“我先走了。”落荒而逃。 小同桌瞪大了眼,好奇的去看晏洋,瞥见他英俊的脸庞又悄悄红了脸。心里还纳闷,挺帅的啊,齐伟安怎么吓成这样,真没用。 许清嘉忍俊不禁,好笑的看着晏洋:“人已经走了,不用板着脸了。” 晏洋弯了下嘴角,身上冷淡的气息退了几分,跨下车,伸手。 许清嘉便把书包递给他:“谢谢。” 晏洋把沉甸甸的书包挂在车头上,一本正经道:“要是他下次再找你,你告诉我。”江一白和许家康都说过,附中有些男生喜欢欺负她,遇上了不用客气。 许清嘉笑眯眯点头:“江小白呢,你们今天怎么没一起下课?”晏洋他们租的房子就在市委大院边上。 “他忘记写作业,被他们班主任喊办公室去了。”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幸灾乐祸:“什么忘记,肯定故意不写作文,他最烦写作文了。回头江叔叔和何阿姨肯定要收拾他。” 晏洋嘴角弧度大了些。 说话间,就到了岔路口,许清嘉接过书包,别说初三生的书包份量真不小,尤其是现在还没晚自习,每天得背一堆作业回家。 想起包里还有几颗酒心巧克力,是许向华从鹏城寄回来的,许清嘉便抓了几颗放他手里:“这个巧克力味道特别好,你尝尝。”又分了小同桌几颗。 晏洋剥了一颗放嘴里,点头:“不错。” 许清嘉看他没皱眉,知道他是真觉得可以,这家伙就算不好吃也不会说出来,特别会捧场,遂把剩下都给了他:“我家里还有。” 晏洋便没拒绝。 许清嘉朝他摆摆手:“再见。” 晏洋回道:“再见。” 许清嘉便转身拉着小同桌离开,走出一段路,小同桌忍不住开始嘀咕:“嘉嘉,他在追你?” 许清嘉翻了个白眼:“小桦同志,身为一个不到两个月就要中考的初三生,你脑子里能不能别都是这些东西。” 不知为何晏洋对她好很亲近,但是那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一开始还觉怪怪,可这么久了,逐渐见怪不怪。人对她好,她便对人好。 被戳中伤心事的章小桦哀怨地看着她:“能不能别跟我提中考。”她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觉得我上余高有点危险。” 许清嘉正儿八经道:“拿出你八卦的劲头来,余高绝对没问题。” 章小桦抬手打她:“讨厌。” 许清嘉笑着躲了下。 到了家门口,两人分开,章小桦家在更后面。 一见院子里的大货车,许清嘉眼睛就亮了起来,脚步雀跃地往屋里走,还没进门,已经听见许家阳兴奋的尖叫声。 “姐姐,爸爸回来了,还买了好多东西。”许家阳激动的冲许清嘉叫。 许清嘉甜甜唤人:“爸爸。” 许向华揉了揉许清嘉的脑袋:“乖,最近读书累不累,不用太累,去那边又不看你中考成绩!”如无意外,秦慧如的工作已是板上钉钉,京大有附属中学,涵盖初中高中,员工子弟可以直接入读,离槐花胡同的房子也不远。 许清嘉笑眯眯的:“不累,一点都不累,我读了三年总得善始善终。倒是爸爸在外面辛苦了,瘦了些。”许清嘉肯定点点头,不过虽然瘦了,精气神儿却相当好,意气风发,可见在那边挺顺利。 “想你们想瘦的,”许向华开怀一笑,从那一堆礼物里翻出一件裙子,拆开包装:“爸爸给你带了几条裙子,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说着往许清嘉身上比划了下。 许清嘉眉毛乱跳,许向华手上这条是蓬蓬纱裙,还是粉色的哦,那大大大的蝴蝶结,好不嚣张。 “姐姐好漂亮!”许家阳捧场的鼓掌。 许清嘉:果然是亲父子,一模一样的审美。 孙秀花喜滋滋道:“咱们嘉嘉跟小仙女儿似的,真漂亮。” 许清嘉:亲母子,没得跑了。 在三道换上看看的目光下,许清嘉挺住了:“洗一洗我再穿。”果断转移话题,指着厨房里的冰箱好奇:“爸爸,那是什么?”这年头冰箱绝对是稀罕物,迄今为止她就没见过,仔细瞄了一眼,又是进口货。 算一算,他们家已经有彩电,有洗衣机,都是这大半年许向华从鹏城带回来的进口货,这生活条件妥妥的走在时代前端了。 许向华便道:“这是冰箱,你不是老嫌弃夏天井里冰出来的西瓜不够凉?以后有了这个,你就是想把西瓜冻成冰都没问题。” 许家阳激动难耐地过去打开门:“姐姐,里面好凉快。今年夏天要是还像去年那么热,我就住这里。”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住了一晚, 第二天许向华就离开, 鹏城那边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忙。 此时的鹏城对许向华而言,正应了那句遍地是黄金。只要敢想敢做敢拼,便能得到丰厚的回馈。 一直到6月中旬, 许向华才又回来了, 专门为了许家康填报志愿的事情。虽然电话里也可以说,但是作为许家康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口, 许向华觉得叔侄俩有必要面对面的交流下。 秦慧如也回来了, 她和京大古籍研究中心已经签好合同,也顺利通过京大内部的讲师资格评测。只等这边毕业便能正式入职。她主要在研究中心做古籍文献研究工作,再是兼顾一门古典文学课程, 每周只有两节课,面向大一新生, 毕竟她资历尚浅。 一家六口坐在客厅里, 五双眼睛全部聚焦在中间的许家康身上。 许家康面上不复惯常的嬉笑之色,一脸郑重:“奶奶、叔、婶,关于考中大, 我考虑很久了。”在许向华去鹏城发展之后, 他就动了去广东读大学的念头,要不是鹏城没有大学,他都想直接去鹏城。他已经被许向华口中的鹏城勾的魂牵梦萦。 秦慧如温声道:“你就真不考虑首都的大学, 在那边, 好歹我们都在, 能照应下。去了中大, 你就是一个人,虽然你叔在隔壁,可他也是各个地方跑,顾不上你。” “婶,我都成年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许家康心头泛暖:“不是说了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出去看看,广东那边日新月异,我觉得肯定能增长不少见识。” 话说如此,秦慧如依旧不能完全放心,反倒是孙秀花更爽利:“你喜欢就去吧,可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觉得没人管你了,就不好好读书,我可饶不了你。” 许家康厌学儿童的形象在孙秀花眼里根深蒂固,哪怕这几年他已经成了好学生。 许家康赔着笑脸:“奶,你放心,就是给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 孙秀花点点头,转脸看秦慧如:“他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寒暑假都能回来。虽然和老四不是一个地方,可过去也容易,让老四有空就盯着点,出不了事,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了,他不去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 秦慧如叹了一声,对着许家康无奈道:“你主意向来正。” 看她这样,孙秀花心里也高兴,能这么牵肠挂肚,可见是真心疼孩子。 许向华看了一圈,笑着道:“那第一志愿就填中大吧,到了那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别后悔。” “叔你去鹏城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许家康笑嘻嘻回道,接下来又把剩下的志愿都说了,全是广东那边的,铁了心要去那边上大学。专业不是金融就是经济专业,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旁人还能说什么。 秦慧如觉得许家康是真的随了许向华,从模样再到性子,尤其是这钻进钱眼里的劲头。 等许家康填报完志愿,许向华在家住了两天,便又返回鹏城。 而秦慧如拿到毕业证之后,也再次北上。在研究中心工作,不比单纯的老师,没有寒暑假。 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许家康在本校考试。这年头不流行在考场外等候,许清嘉倒是想去,又怕给许家康心理压力,遂只能精心准备午饭。 许家康中午回家吃饭,吃完还会小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这三天过的格外漫长,许清嘉总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度日如年,再看许家康老神在在,瞬间觉得他们这就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最后一天,‘皇帝’优哉游哉的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孙秀花听到动静,立马出去:“考得怎么样啊?”前两天,在许清嘉的再三叮嘱下,她愣是没敢多问。这回考完了,她可再憋不住了,这几天她都没睡踏实。 “还行。”许家康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的木屋。 孙秀花急:“还行是咋个意思,几分?” “诶呦我的奶,几分我哪能知道,明天我要去学校对答案,我到时候告诉您啊。”许家康推着孙秀花的肩膀进屋:“奶,您就把您这颗心塞回肚子里吧,我觉得我考的还可以,写的挺顺的。” 孙秀花心下略定。 一进门,就见许清嘉捧了半个西瓜过来,还插着勺子,许家康感动:“还是嘉嘉了解我。” 许清嘉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塞他手里,他和许家阳都喜欢抱着半个西瓜拿勺子舀。不过前两天许清嘉可不敢给他这么吃,西瓜利尿,更是怕他万一倒霉吃坏了肚子。 正当许家康惬意的吃着西瓜的时候,江一白和晏洋联袂而来。 江一白的大嗓门响起来:“康子,你考得怎么样?” “感觉还行,正常发挥。” 许清嘉又去切了几块西瓜出来。 江一白咬了一口:“大夏天的就得吃冰的才爽。” “再爽,你也悠着点,别又吃坏了肚子。”许清嘉笑话他,她之所以那么小心翼翼,那是因为有江一白这个血淋淋的例子在。 许向华也给江家捎了一台冰箱回来,打完球回家的江一白一下子吃了大半个西瓜,一热一冷一刺激,当晚开始闹肚子,还进了医院挂水。 江一白大囧:“这种事你就不能忘了吗?” “不能,”许清嘉义正言辞:“多好的反面教材,我得靠这个制住阳阳。”这也是个贪凉快的,前几天还把下面的挡板抽出来,自己坐了进去,许清嘉差点就想关门把他塞里面,他咋这么能啊。 晏洋抬了抬眼,虽然知道她说的不是他。 许家阳嘲笑江一白:“我才不会吃坏肚子,我身体可好了。” 被嘲笑的江一白放下西瓜扑过去挠许家阳咯吱窝,挠得小孩又叫又笑。 闹了两下,许清嘉才上去把弟弟解救下来。 江一白拍了拍许家阳的屁股,狞笑:“这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不甘示弱的许家阳还想拿脚偷袭。 直接被江一白抓住挠了下脚心,许家阳直接给笑抽了,脚心是他弱点。 这场战役,江一白大获全胜,施施然去厨房洗手。 洗完手回来,两人又没事人似的凑一块说话了。 对此,许清嘉也是挺服气的。 “小阳阳啊,咱们商量个事怎么样,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江一白逗许家阳。 许家阳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好,我要去首都,妈妈在首都工作,奶奶和姐姐都要过去。” 江一白捧心:“那就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许家阳犹豫,忽然道:“要不你跟我们一块走。”越说越高兴:“小白哥哥,你跟我们一块走吧,这样我们就能继续一块玩了。” 江一白大乐,做出哀愁状:“那我住在哪儿?” “住我家啊,我家房间多。”许家阳大方道。 “那我在哪儿吃饭?” 许家阳:“我家啊,姐姐做的饭多好吃。” 江一白捏着小家伙的脸往两边拉:“诶呦,小阳阳,哥没白疼你。你等着啊,明年哥来找你玩。”他明年高考,十有八九要考回首都,老爷子召唤他。 “话说你是想考华清的是吧?”许家康若有所思看着江一白。 江一白顿时哭丧了脸:“我妈就是那里毕业的,我这当儿子的总不能给我妈丢脸吧,可我这成绩,没戏。”高二这一年他的成绩在年级十几名打转,最好的一次年级第六,最差四十二,端看语文难不难。 “你这语文,啧。”许清嘉也没话说了,江一白理科成绩很好,傲视群雄,更显得他那语文成绩渣,尤其是作文。 许家康眼珠子一转:“首都录取率高,去首都总比在这里好考一点,你本来就是那边的户口,因为你爸妈的工作才迁过来,就没想过迁回去参加高考。” 要江一白也回了首都,还能照顾下许清嘉。 女大十八变,妹妹越来越漂亮,当哥哥的既高兴也愁。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还能不知道那些男生的想法。到了高中,妹妹肯定更招人喜欢,一些幼稚鬼就会用捉弄人的方法来吸引注意力。 许家康瞥一眼晏洋,这小子也要转回首都了,还是京大附中,他初中就是在那里读的,他爸之前是京大教授。 晏洋也挺照顾许清嘉,只不过许家康觉得他对许清嘉的好来得莫名其妙,这人也有点邪性。在他看来远不如江一白这家伙来得可靠。 许清嘉一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起码希望更大了一点,可这样一来,一家人就得分开了。 “你还别说,我爷爷跟我爸提过,让我回首都。”他奶奶早就没了,小叔在部队,小姑在天津,首都只剩下大姑,可大姑到底嫁了人有儿有女有工作,也不能三天两头地回去看老爷子。 虽然有警卫员有保姆,可老爷子到底寂寞了。去年回去过年时,就提了让他爸和小叔把孩子放首都,美名其曰接受更好的教育。 许家康问:“那你怎么想的?” 江一白苦恼:“你说我爸妈怎么就不多生两个,多一个也好啊。像你们家有三个,你想去广州就去了,不用担心家里冷清。我这是去了首都,怕我爸妈孤单,留在这里,又担心我爷爷。” 许家康戏笑:“那赶紧让你爸妈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去。” “滚你丫的,”江一白抓起一颗葡萄扔过去:“现在提倡计划生育了,知道吗?” 许家康笑道:“只是提倡,又不是硬性规定。” 江一白翻翻白眼,忽的伸手箍住晏洋的脖子:“大洋洋,要是和我分开了,你想不想我啊?” 晏洋动了动嘴角:“不想。” 江一白一巴掌拍他背上,笑骂:“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多好啊。” 晏洋没搭理他,只问许清嘉:“你们什么时候去首都?” 许清嘉想了下:“八月下旬走吧,我们要回老家住一阵。”等录取通知书需要时间,拿到后还得摆升学酒,许向军也要回来一趟,都是事。 “你们都要走了,那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江一白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手心:“让爷爷跟我爸争去,谁赢了,我就跟谁混。”墙头草属性暴露无遗。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江老爷子和江平业之争, 最终以江老爷子的胜利宣告结束。 老爷子怼儿子, 你有媳妇,还要霸占我孙子干嘛。 江平业无言以对。 有媳妇陪的江平业只能把儿子打包送给没媳妇儿的老爷子。 又因为身为高三生,暑假要补课, 一被决定好归属权, 江一白便收拾包袱麻溜的去了首都。 跟他一块走的还有晏洋,许清嘉一家已经回了乡下, 他又不能跟着去, 留在余市干嘛。于是跟着江一白一起回首都。 江一白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大洋洋,好哥们儿,不枉我为了你选了京大附中。” 大院附近有一所不错的高中, 江老爷子是想让江一白入读那儿的,离家近。只不过江一白琢磨了半天, 选择了离家半个小时车程的京大附中。 一来许清嘉和晏洋都在那, 二来他初中时期的两个好朋友也在附中高中部,过去还能有个伴。 这一厢,许清嘉一行开开心心地回到三家村。以许家康估出来的分数按照往年惯例上中大不成问题。 大半个月后成绩正式出来, 许家康在三家村, 不方便回学校,是他班主任打电话通知的,比他预估的成绩高了五分。 这估的也是相当精准了! “你这是典型的比赛型选手嘛!”许清嘉无比佩服许家康, 中考超常发挥, 高考亦然。 高中三年许家康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是年级第十一名, 一次前十都没进过。然而在最重要的高考上, 他破天荒考了个年级第五。以至于他们班主任在电话里忍不住遗憾了下。按照往年的录取情况,余高前十名能上浙大复旦的录取线。 许家康挑了挑眉头:“心态好也是实力的一种。” 许清嘉竖起大拇指:“对,您说的都是对的。” 许家康揉了揉许清嘉的脑袋,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有啥好紧张的,不就是一场考试吗,大不了复读就是。以后你可别紧张,越紧张越考不好。像我们班长,每次都是年级前十,这次都掉到一百名外去了。他考场在我隔壁,考试的时候我看他整张脸都是白的,我喊了他三声才反应过来。” 许清嘉啊了一声,不禁同情:“他这也太倒霉了。”这年头是先填志愿再考试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填一个托底的志愿,否则一个不好就得落榜。不过按这班长的平时成绩,估计不会甘心去一个差学校,怕是要复读。 许家康叹了一声:“可不是,所以说这心态真的太重要了。” 成绩出来没多久,中大录取通知书随之而来。 早前别的学校出现过录取通知书被冒领,顶替上大学的恶劣事件,余高汲取教训,要求所有学生把收件地址写学校。 这样一来,许家康也只能回余市拿录取通知书,他还打算在市里住上几天:“奶奶,我们班所有考上大学的同学打算请各科老师吃顿饭,顺便聚一聚。” “该的,该的,多亏了老师,你们才能考上大学。”孙秀花连连点头:“你拎点鸡蛋和熏肉去,送给你们老师,好好谢谢人家。”说着孙秀花就去准备了,又想起还得再放两斤红糖和水果罐头,这样就很拿得出手了。 许清嘉跟着许家康回屋收拾衣服,慢悠悠道:“谢师宴,同学会,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和夏莲小姐姐约会,对吧。” 许家康白她一眼:“就你聪明。” 许清嘉切了一声,拉了张凳子坐,托腮看着许家康整理衣服,见他胡乱把t恤团起来往包里塞,实在看不去,推开他,自己上手折,一边碎碎念:“我觉得你们寝室肯定会被你弄得跟狗窝似的。” 许家康耸耸肩:“男生都这样,我这样还算好的,你是没见过那些臭袜子乱扔的。”他去男生宿舍晃悠过,差点没被熏出来。 许清嘉皱鼻子,拒绝继续这个有味道的话题。 “你去了中大,那明年夏莲姐考什么大学?” 许家康顿了顿:“她的第一志愿是京大,第二志愿是浙大。”夏莲成绩一直稳在年级前五,有时候还能考个第一。余高连续三年前三名能上京大华清分数线。 许清嘉抿了抿唇:“那你们谈过将来的事吗?”异地恋可是感情杀手。 许家康扯了下嘴角:“之前夏莲说过,要是我去首都上大学,她会把志愿都填首都的学校。我也考虑过报首都的学校,不仅能和你们在一起,还能和她在一块。可嘉嘉,我想去广东。”他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广东政策最开放,尤其是鹏城,按四叔的话来说,那是一天一个样,高楼大夏平地起。大学有四年,我想趁机试试看。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早就钻进钱眼里了,这几年我那么努力的读书,还不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挣钱。 挣了钱,我才能让我喜欢的人过上好日子啊。我总不能嘴上说着喜欢人家,然后让人陪我吃苦受罪吧。做男人就得像四叔似的,家人想要的,随手就能给。” 房子车子,各种各样的进口家电,高档衣服,吃食玩具……那都是钱。进机关进国企,温饱不愁,可想过上这样日子,除非走旁门左道。 他可不想吃牢饭,所以只能经商,正好他也喜欢这些。 许清嘉突然想哭,为什么好男人不是她爸就是她哥。 “嘉嘉?”许家康纳闷地看着扭了脸的许清嘉。 许清嘉擦干心里的泪:“这些话,你和夏莲姐说过了吗?” 许家康脸色不自在了下。 许清嘉挤了挤眼睛,哦了一声。说过了就好,总得给人姑娘一个交代。 “那夏莲姐怎么说?” “她支持我。”许家康得意一笑。 “夏莲姐是个好姑娘,哥你将来可不能辜负人家。尤其是挣了钱以后,要是敢喜新厌旧,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许清嘉半真半假道,时下这么好的机遇,许家康脑子够活络,胆子行动力都有,不成功没天理。 “你哥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许家康笑,逗她:“等哥哥挣了钱哥给你买一大堆漂亮衣裳和好吃的。” 许清嘉笑意盎然:“那我等着啊,”又问:“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许家康不好意思道:“这还没有,等我到了那边看看再决定,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我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 四叔知道他的想法后,说到时候会借他一笔启动资金。一开始四叔说的是给,是他一定要借。 四叔四婶拿他当亲生的,他心里也拿两人当爹妈尊敬。可他不能理所当然拿四叔的钱,四叔的钱也是辛苦挣回来的。 许清嘉心念一转:“要不要做衣服,我看叶阿姨挺挣钱的。”据她所知,这一二十年是服装行业的春天。衣食住行,衣还在食前头,时下很有一部分已经能吃饱,开始追求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人,除了衣服,还能做鞋子,包包什么的,只要好看,不怕卖不出去,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是供不应求。” “怕是得不少钱吧。”叶胜美的确赚了不少,她去鹏城拉了不少加工的订单回来,开始做出口。可她那摊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撑起来的,就是他四叔想开个罐头厂,目前也还不能够,一缺机器,二缺资金。 许清嘉笑:“谁让你一开始做这么大了,一堆布料,几台缝纫机,再请几个工人,不就是个作坊了,慢慢积累资金和经验。”到时候她还能友情提供款式上的建议,多专业肯定不行,她又不是专业人士。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爱美了这么多年,脑子里哪能没点存货。 许家康若有所思。 五天后,许家康携带录取通知书归来。 孙秀花激动的两只手都在抖,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彷佛这张纸是金子做的。 昨天刚刚抵达的许向军也是一脸的欣慰。 许文诗笑容满面:“恭喜哥哥考上大学,哥哥真厉害!” 许家康笑了一下。 许文诗抿了抿唇。 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孙秀花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办升学宴,高考恢复迄今已经有五次了,可三家村除了三个知青外,再没出过一个大学生,那三个知青的学校,还远没许家康的好。 老太太哪能不嘚瑟,升学宴必须大办特办,办的十里八乡都有名。老太太恨不得昭告天下,她孙子是大学生了,还是名校。 不过因为许向华那边临时来了个大生意,必须他亲自盯着,不能赶回来。他让家里人别等他,只管摆酒。 可孙秀花哪能答应,就是许向军也是不乐意的,若没许向华夫妻,绝没有今天的许家康。 许向华到了八月下旬才赶回来,秦慧如后脚赶到。她特意请假回来参加升学宴,也是接许清嘉他们北上。 人到齐之后,杀猪宰羊,鸡鸭鱼虾应有尽有。哪怕这几年村民桌上时不时能见到荤腥,不像之前一个月都吃不到一回肉,可还是被老许家这菜色给震住了。 就是专门被请来做酒席的厨子也呆了呆,他整治的酒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好些还是镇上人家,可真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家,怪道说三家村的许向华在外面挣大钱了。 这钱还真不是许向华出的,许向军哪能让他出钱,许向华也知道分寸,没跟他抢这个,遂只提供了猪羊兔肉,许向军也没拒绝,兄弟之间太过锱铢必较就没意思了。 入座时,许向军坚持让许向华坐主座。 许向华推辞。 许向军认真道:“康子这么出息,都是你们两口子的功劳,这位置合该你来坐的。” 许家康把凳子拉开:“叔,你就坐这儿。” 孙秀花也给许向华打了个眼色,算老二知道好歹,这位置老四比他更有资格坐,从小到大,论花在许家康身上的心思,他远不如老四。 许向华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入座,秦慧如便坐在他左手边。 农村摆酒不兴致辞那套,众人都入座之后,过来帮忙的村民便开始上菜。一大碗一大碗的肉被端上来,也没人顾得上说话,大伙儿低头猛吃,尤其是小娃娃,啃得满脸都是汤汁儿,花脸猫似的。 吃了半饱之后,说话声才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在许家康过来敬酒的时候,开起玩笑来:“康子这都成年了,哪能喝凉茶,来来来,把酒满上。” 许家康从善如流,迅速给自己换上啤酒。 跟着他一块过来的许向军无奈的摇了摇头,只道了一声:“少喝点。” “这大喜的日子,哪能少喝点,必须得多喝点,”男人们开始起哄。 有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本家男人酸溜溜的说道:“你们家这风水可真够好的。康子考上了大学,家文也考上了,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啊,”又嘿嘿笑:“也是奇怪了,康子小时候考试老不及格,反倒考的更好。家文打小成绩就好,却考了四年才给考上,据说学校也不怎么样。” 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那人的哥哥满脸歉疚的看着许向军,赔笑:“这家伙喝多了,一喝多就乱说话。”这混账东西,脑子进酒了,怎么拉他都没用。 大喜的日子提什么许家文,许家文入赘镇上人家,生了个女儿都不姓许,老许家早就当这大孙子不存在了。 许向军面不改色:“是咱们村风水好,康子才能考上大学,以后咱们村的大学生会越来越多,大伙儿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对对对,越来越多,越来越好。”一众人连忙附和,就是那醉鬼也乐呵呵地跟着敬酒。 散席之后,许向军好奇,便问许向华:“许家文也考上了。”他只知道许家文一直在复读,还入赘了袁家,是许向华的电话里偶尔带出来的。 许向华端起女儿送来的蜂蜜水,笑着道:“考了四年,总算是让他考上了,据说是天津一家专科学校的冷门专业,具体我也忘了,好像是被调剂过去的。”他没刻意打听,架不住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有意无意告诉他。 “那户人家就放心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虽然没和这个侄子相处过,可许向军哪能看不出许家文心眼多还不正。 许向华笑了笑:“他向来会哄人,袁家人早被他哄得团团转了。这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口子不是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吗?仗着身份还给我找过茬。” “你就没教训他们?” 许向华笑了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他们仗势欺人,我可不得找人给我做主。”岑建业那边的关系,他一直维护着。他外甥徐明亮去年从棉纺厂辞职后,在县城开了一家店,货源大半是他这拿的。 许向军指了指他。 许向华喝了一口蜂蜜水:“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可怜了孩子,摊上这么一群家人。就许家文那德行,一旦翅膀硬了,肯定会一脚蹬了没有利用价值的袁家。”大学都考上了,袁家对他还有何用,只会提醒他自己吃软饭的窝囊事。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升学宴后第三天, 许向华和秦慧如带着孙秀花和许清嘉姐弟俩北上。 许向军父子三人则送许家康去中大报道, 中大开学较早。许家康表示他一个人自己能搞定,不过许向军坚持。 许家康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对此许清嘉表示有点儿小遗憾,本来她以为是许向华送许家康过去, 她就能顺便跟过去长长见识, 不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幸好许向华答应她,明年暑假要是没事, 便带她去广州鹏城玩。 隆隆火车将一行人带到首都, 一下车,孙秀花就觉眼睛忙不过来,这首都火车站可真大真气派, 人也多。 许清嘉一路都牵着她的手,怕老太太不自在。 “首都就是首都, 比省城都好, 瞧瞧这路多宽敞多干净,还有那个房子,真高。”坐在公交车窗口的孙秀花压低了声音道。 “唉唉, 那个头发是红色的, 哪个国家的?”孙秀花特别惊奇地看着街道两旁的行人。 许清嘉不是很肯定地说道:“英国人。”恍惚记得英国人红发比较多。正如外国人分不清亚洲人,许清嘉也分不清欧美人。 孙秀花也就问个新鲜,哪会刨根究底, 继续啧啧称奇, 觉得下次回去可有的跟老姐妹吹了。 许清嘉一边分神回答老太太层出不穷的问题, 一边拿眼一瞬不瞬地直直望着斜对面的少女。 小姑娘眼里的鄙视藏都藏不住了, 就是那种所谓的城里人对乡下人的鄙薄。 长得倒是不错,可心就没长得美了。老太太又没大声喧哗,头一次进首都兴奋激动,人之常情。其他看过来的都是善意的微笑,还有点与有荣焉。 可这小姑娘彷佛看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对个老人家至于么。 在许清嘉的冷冷的视线下,那少女不自在的转过脸,撇了下嘴,没见识的乡巴佬。 公交车在槐花胡同一里外的车站停下,正在胡同口玩的秦安平和秦蕾蕾眼尖发现几人,秦蕾蕾跑上来迎接,秦安平迅速跑回去报信。 放暑假,秦振中和钟芸把孩子放在这儿交给秦母照顾。 秦父在上班,家里只有秦母,端着凉茶出来让他们解解渴,又问:“向华呢?”不是说他也会来住几天的。 许清嘉喝了一大口凉茶,才道:“托运了一些东西上来,我爸要等两个小时后到的货运列车。” “你爸这是又弄什么好东西了?”秦母笑道,自打许向华去了鹏城发展,时不时的就有好东西寄过来。 许向华这回弄过来的还真是好东西,除了几样自家用和给秦振中家带的家电外,还有一架托人在香港买回来的钢琴。 许向华一直都记着四年前女儿在江家弹琴的模样,漂亮极了。 琴棋书画,琴、棋、书、画。书画许清嘉一直在跟郑老先生学,学的颇好。围棋也学过点,只不过无甚天赋,学着玩玩罢了。只剩下琴了,钢琴也是琴,就钢琴了。传统文化已经有书画,也该接触下西方文化,毕竟这年头西方文化颇为吃香,说出去也让人高看一眼。 于是许向华找人高价弄来一架钢琴,自己开车运到余市,又托人搭上了货运列车运到首都。他还打算让许家阳一块学学,技多不压身。老师都请好了,是秦慧如透过熟人找来的一位中学音乐老师。 许清嘉只想说:中国好爸爸。 长大后才知道有一项特长的重要性,多得是时候派上用场。说得功利点,日常交际中,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特长也更能让人产生好感。 寒暄过后,许清嘉陪着孙秀花逛四合院,从前院走到后院。 “买这么大的房子干嘛,”孙秀花念叨,心疼得不得了:“一家才几个人哦,空着多浪费。”老四又肯定不愿意租出去。 许清嘉哽了下,老太太这关注点,果然十分务实。 “没办法,这种房子就这样,又不能只买一个院子。其实空的也不多啊。”许清嘉指给孙秀花看:“这是奶奶您的,旁边这间就放杂物。这里我爸妈住着,一间书房,再一间放他们的杂物。这边我和阳阳还有哥哥,每个人还都有一个书房……”房间多就是好,书房都能一人一个。 孙秀花听了好笑:“你们这是硬生生布置开来的,在余市一个书房不也挺好的,一块写作业还乖一点。” 许清嘉笑嘻嘻:“可练字的时候就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孙秀花点点她的脑袋,环顾一圈感慨:“这屋子比之前咱们那里的地主老爷的都大都气派,以前的主人家肯定很厉害。” 许清嘉笑道:“据说是做官的。” 老太太突然变了脸,忧心忡忡道:“咱们住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会出事吧。”那些地主老爷可都倒霉了,家破人亡,其实也不全都是坏人啊,有几个还是有善心的,遇上灾年,不只会施粥还允许大家缓交地租。 “不会的,奶奶,那都结束了。”许清嘉语气笃定:“以前不许做生意,现在多少人在做啊,国家还出政策支持来着。” 孙秀花点点头,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 下午四点多,许向华带着一车的东西回来,又是一番热闹。 不一会儿,秦振中和钟芸也来了。 眼下秦振中的生意也越做越红火,他在王府井大街上租了一个店面冬卖香肠夏卖卤味,生意不错,还雇了一个工人。今年五月刚在榆钱胡同买了一套平房,前后五间还带个小院子,刚好够一家人住,离这边步行二十分钟的路。 吃过晚饭,闲聊片刻,秦家人便告辞。 第二天,秦父秦母便着手搬家之事,早在秦振中买了房子后,他们就想搬过去,住在女儿家里说出去到底不大好听。只不过他们要是走了,便只剩下秦慧如一个,他们放心不下。眼下人都来了,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孙秀花连忙道:“这儿又不是住不下,干嘛搬走啊。咱们还能说说话做个伴。” “也不远,就那么一点点路,走走就到了,想说话方便的很。”秦母笑着道:“振中那里一堆事,我得过去帮把手。” 秦父秦母去意已决,许向华只得帮二老搬家。 许向华在首都一共留了四天,把家人都安顿好,又拜访了一回白老先生,便坐火车南下鹏城。 孙秀花深觉对不住秦慧如,这丈夫当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秦慧如宽老太太的心:“妈,向华这都是为了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等他那边忙完了,就好了。”虽然忙,许向华电话从来不少,一个季度肯定会抽空回来一趟。 孙秀花心道鬼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忙完,嘴上却是道:“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许奶奶好。”江一白欢快叫人。 身后的晏洋也乖巧喊人:“许奶奶。” 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剥豆子的孙秀花见了两人高兴:“你们来了,快坐,快坐,都出汗了,热坏了吧。梨花,切两片冰西瓜过来,还有那葡萄也洗一洗。” 梨花是许向华请来照顾家里的,十九岁的大姑娘,人生的高高大大,一把子力气,干活也利落,就是饭量忒大,被家里嫌弃得不行,撵出来找个包吃的活。 无意中被秦振中听说了,知道许向华要找保姆,打听了人很老实,便推荐过来。 许家可没人嫌弃她的饭量,让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把梨花感动的不行,干活越发卖力。 其实许向华主要是想找个人陪老太太说说话,要不秦慧如和两个孩子去了学校,就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得闷坏了。老太太不是秦母,有一群老姐妹老同事可以打发时间。 这几天傍晚,许清嘉和许家阳都会陪老太太去附近的公园转悠,希望老太太能找到玩伴。 梨花应了一声,连忙去厨房拿水果。 江一白擦了一把汗:“这是骑自行车出的汗,外头不热,今天没太阳,所以我们来找小清嘉玩。”又笑问:“小清嘉和小阳阳在练琴?”在门外就听见琴声了,不过那位教琴的郭老师不喜欢别人旁观,怕姐弟俩分心,所以被说过一回之后,他们就不再去琴房那边了。 “是啊,”孙秀花抬头看了看钟:“再有十分钟,就该出来了。咦,你今天不补课?”上一回江一白是傍晚过来的,说是白天在补课。 江一白高兴:“后天就开学了,老师放我们两天假,让我们休息休息。” 孙秀花乐呵呵道:“是要休息休息,哪能整天读书啊。” 吃着水果说闲话的功夫,许清嘉过来了。许家阳还在里头,之前许家阳那是无聊所以待在里面看着她练习,后面两个小时才是他的上课时间。 他们两进度不一样,所以课程也不一样,她好歹练过那么多年,哪能跟个小朋友一样的进度,要不多丢人。 前脚孙秀花去方便,后脚江一白大胆地吹了一声口哨:“小清嘉,你今天真漂亮!” 蓬松的花苞头,斜后方夹着一只蓝色圆点蝴蝶结,白t恤,蓝色牛仔背带裤,甜美清新,活力四射。 许清嘉皮笑肉不笑:“虽然你夸了我,但是我是不会夸你今天特别帅的。” “你不夸,我也知道我特别帅。”江一白臭美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们约了人打球,你要不要一块去玩,就在京大篮球场,你还能接秦阿姨下班。我再给你介绍几个人,都是附中的,还有两个是高一的,兴许开学后你们还是同班。” 许清嘉嘴角一翘,痛快点头:“今天天气不错,适宜出门。” “小阳阳不去?”江一白站起来。 “他还得练琴,郭老师怎么可能放人。”许清嘉耸耸肩,这位老师原是文工团的,后来去了学校当音乐老师。平时性子也温和,可一旦涉及钢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异常严格。 江一白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可怜的小阳阳。”他小时候被他妈按着练过琴,差点想把钢琴砸了,幸好他妈认了命,不再对牛弹琴。 “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阳阳可喜欢练琴了,郭老师也说他乐感好。”许清嘉白他一眼。余光发现晏洋看过来,许清嘉好笑,遂问他:“大洋洋喜不喜欢钢琴?” 晏洋眼望着她:“喜欢,我小时候学过。”是那个男人让他学的,后来,晏洋嘴角绷了绷,他浇了一桶水在钢琴上。 许清嘉惊喜:“那有机会我可要听听看。” 晏洋面不改色:“好。”那架钢琴应该是在杂物间里。 和孙秀花说了一声,许清嘉便骑车跟着他们出了门,这边离京大不远,二十分钟都不用。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骑行在绿意盎然的林荫小道上, 迎面而来的风裹挟未名湖上的水汽, 凉爽袭人。 离着开学报到还有好两日,路上行人罕至,许清嘉不禁越骑越快。 江一白哪里肯示弱, 两脚踩得飞快, 三两下超到前头,还得意的往后做鬼脸儿, “有本事你追上来呀。” 许清嘉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儿给他。 “别理他, 我们慢慢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晏洋轻声对她道。 许清嘉灿笑,“我可不是江小白这个幼稚鬼。”见他一边骑还一边得瑟的往后看, 忍不住喊了一声,“江小白你看路。” 却见江一白骑得更快了, 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许清嘉摇了摇头, 不经意间瞥见打右边岔路口徐徐走来一人,顿时喜出望外,缓缓停下车来。 韩东青也注意到了许清嘉, 一年多不见, 小姑娘出落的更漂亮了,俨然亭亭玉立的少女,见她脸上布满笑意, 也不觉扬起嘴角。 “韩六哥。”许清嘉打招呼, 正准备停车。 “韩愈青。”与此同时, 一道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 许清嘉好奇望过去,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来人竟然直挺挺的骑着车冲过来。 “走开,走开。”刹车失灵的霍竹菊吓得花容失色。 吓了一跳的许清嘉想跑,奈何高估了自己的身手,连着自行车往右边倒。 幸好是右边,压不倒左脚,正在庆幸的许清嘉一头撞在一堵硬邦邦的胸膛上。 “诶呦!”许清嘉痛叫一声,捂住额头。 韩东青就觉下巴一阵毛绒绒,是小姑娘梳得高高的头发,扫过鼻尖,有点痒。 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扶着她胳膊的韩东青低头一看,小姑娘疼得眼泪汪汪,白皙的额头上还有个浅浅的月牙形红印,这是撞到衬衫扣子上了。 “怎么样?”韩东青好笑。 许清嘉揉着额头,勉强道,“还行。”好痛! 更痛的在那边,眼见霍竹菊连人带车冲过来,韩愈青下意识去帮忙,同样高估自己的下场就是做了人形肉垫,这会儿还在惨叫呻。吟呢。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许清嘉这会儿都快忘了自己额头上的痛了,同情的看着被压在最下面的韩愈青。 旁边一高挑的女生回过神来,小跑过去帮忙,“九哥,你还活着吗?” “你说的这是人话嘛!”肉垫气得都忘记呻。吟了。 韩檬放心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还活着就好。”一边麻利的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韩东青扶着许清嘉从车上下来,过去看堂弟情况。 “很疼?”晏洋脸色有些难看,之前许清嘉过来打招呼,他不由慢了慢,哪想这一慢,许清嘉就出了事。 “不疼了。”许清嘉放下手,“那股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晏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额头,抿紧了唇,目光不善的看向已经爬起来的霍竹菊。 霍竹菊一张脸红红白白,红的是不好意思,白的是疼,她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道歉,“对不起,韩愈青,你没事吧?我不是——”话说到一半便觉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抬头望去,毫无准备地撞进晏洋黑沉沉的眼睛里,吓得她当场失了声。 晏洋垂了垂眼,再抬起来时已经恢复如常,他转过眼看着许清嘉,“我们走吧。” “晏洋?!”缓过劲儿来的韩愈青纳闷的看着不远处的晏洋,转眼看了看和他站在一块的许清嘉,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这冰块居然还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又看一眼许清嘉的脸,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 晏洋没搭理他,只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却是看着那个骑车姑娘,就说有点眼熟来着,原来是前几天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个姑娘,可真是冤家路窄。 霍竹菊也认出许清嘉了,扭了扭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许清嘉微微一笑。 霍竹菊脸色微微一僵,转过来继续看着韩愈青,“你没事吧?” 许清嘉挑了挑眉,突然有点儿怀疑这次‘车祸’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了。当年她一姐们曾经考虑过故意去撞男神,然后把自己赔给男神,结果太怂,直到毕业都还停留在嘴上阶段。 韩愈青摆摆手,“没事儿了,你没事吧?” 霍竹菊轻声道,“没事,对不起啊。” “噗嗤。”不合时宜的笑声突兀响起。 霍竹菊脸色微变。 韩檬微一耸肩,跳到韩东青面前,拉拉他的袖子,意思是不介绍一下,她最喜欢美人儿了。 韩东青不着痕的瞥她一眼。 韩檬乖巧一笑。 韩东青摇了摇头,正要介绍。 “你们在这磨叽什么?”久不见许清嘉他们跟上来,江一白原路返回,说完才留意到韩家三兄妹,惊讶,“东子哥怎么也来了?”他约了韩愈青打球,韩愈青又把韩檬捎上了。 韩檬就是他想介绍给许清嘉的那个也在附中读高一的朋友。她八月份才随着父母来了北京,之前十几年都在沪上,在首都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他觉得两人应该合得来。 “有点儿事。”韩东青笑着道,顺道便把在家的韩愈青和韩檬送了过来。 韩檬看看江一白,再看看许清嘉,欢快地靠近几步,笑了起来,“你是小清嘉对不对,小白跟我说过,说你也要去附中读书。”不由拍了拍脑袋,笨死了,看见晏洋就该反应过来了。 “你是韩檬。”许清嘉莞尔,来的路上江一白跟她说过,说这姑娘是韩东青堂妹,性子爽快,她们肯定玩得来。 “对,我是韩檬,柠檬的檬,因为我妈爱吃柠檬,所以我姐姐叫韩柠,我叫韩檬。”韩檬乐此不彼地介绍着自己名字的由来。 真的假的?许清嘉笑着道:“柠檬是种好水果,美白护肤,怪不得你这么白。”白的发光透亮。 韩檬拍了拍自己的脸,幽怨,“我妈也这么说,觉得都是她吃了那么多柠檬,才能把我们生的这么白。所以她不只自己吃,还天天逼着我们吃,难吃死了。” 许清嘉忍俊不禁。 江一白又为许清嘉介绍韩愈青,他在附中读高二,是韩东青的堂弟。 韩愈青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江一白看一眼霍竹菊,转脸看韩愈青。 韩愈青,“我同学的妹妹。”忽然尴尬了下,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来着,索性不再多说。 霍竹菊咬了咬唇。 江一白也不多问,低头看手表,叫起来,“快走,快走,正荣他们该到了。”见韩愈青和韩檬没自行车,便让晏洋带韩愈青,自己带韩檬。 韩愈青和晏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 江一白挠挠脑袋,想说换一换,忽怕晏洋不给面子,这家伙可不会顾及这些,到时候韩檬可就不好下台了,忽尔灵光一闪,“小清嘉,你过来,我带你,愈青带韩檬。”完美,他简直太聪明了。 晏洋默默看他一眼,紧了紧车把手。 许清嘉从善如流,看向韩愈青。 韩愈青便接过女式自行车,女式就女式吧,总比像女人似的坐在后座好。 踏板一蹬,便冲了出去。 韩檬身手敏捷的一跳,轻轻松松坐了上去,车子歪了两下便平稳起来。 “六哥,你慢慢玩啊,我们走啦。”韩檬乐呵呵地冲韩东青挥手,他听见韩东青和邵泽打电话了,听话头是邵泽的女朋友过生日,邵泽起了个场子替她庆生,据说这个女朋友还是京大才女来着。 说完韩檬一巴掌拍在前面的韩愈青背上,“驾!” 韩愈青登时配合的用力踩脚踏,兄妹俩绝尘而去。 韩东青笑了下,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对他粲然一笑,坐上了后车座,“再见。” 单脚支着地的江一白嫌弃的不行,“看看人韩檬多厉害,你为什么就不能跳上来呢。” “我来骑,你来跳,怎么样?”许清嘉慢吞吞建议。 江一白撇嘴,“你想一车两命吗?” “不想就闭上嘴,好好骑。”许清嘉警告。 晏洋提醒,“骑慢点。” 韩东青多看了晏洋一眼,去年得知他为了葛老大夫去了余市,他便有点儿怀疑晏洋的动机。之后不着痕的套过江一白的话,越发觉得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又觉得不可思议,竟然真的追去了余市,叶家人还由着他胡闹。 晏洋看着他,声色平平。 韩东青一扯嘴角。 许清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个来回,莫名心虚,去年韩东青还委婉提醒过她和晏洋保持距离。 她也发现晏洋性格上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冷漠、自我,该是小时候被保姆虐待的缘故,童年阴影足可影响人的一辈子。 一开始许清嘉也的确想和晏洋保持距离,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晏洋静静看着人的时候,眼神纯粹还有点小可怜,小奶狗似的,再是铁石心肠都于心难忍。又有江一白的在中间,不知不觉便熟悉起来。 “东子哥,我们走了。”江一白一摆手,骑了出去,故意大叫,“小清嘉,你好重,你该减肥了。” 腰上换来许清嘉伸手一拧,车子顿时以蛇形前行一段。 “要出人命,要出人命了。”江一白嚷嚷。 许清嘉切了一声,“少装,我根本没用力。”她还坐在后座上呢,怎么可能找死。 韩东青目光在三人身上绕了一圈,突然一笑,往反方向离开。 留在原地的霍竹菊脸一搭红一搭白,站了好半响才去推车,闷头往家里去,无意中听表哥说起韩愈青来京大打球,她便来想来看看。可提前遇上了,人家也没问一句她要不要过去玩,她哪有脸凑上去。 且说许清嘉,一行人到了篮球场边。 江一白刹车,左脚点地,右腿习惯性以扫堂腿的姿势往后抡,准备着陆,完全忘了后面还坐着个大活人。 后车座上,在等车彻底稳下来的许清嘉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他一脚踢了出去。 被踢出去的许清嘉内心是崩溃的,她为什么要上江小白的贼车。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一直留意着她情况的晏洋推开车, 一个箭步窜过来, 堪堪扶住将要摔倒的许清嘉,掌心温软的触感令他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连忙问:“你怎么样, 有没有扭到脚?” 许清嘉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都以为自己终究逃不过狗啃屎的命运了,幸好幸好。 许清嘉感激地看着晏洋, 悲愤:“大洋洋, 我下次绝对不坐江小白的车了。”如果一定要坐的话,许清嘉肯定地点点头:“我坐你的车。” 晏洋心思都在她腿上,她的腿好了, 这一年能走也能跑,可晏洋总觉得她的腿和别人不一样, 特别脆弱。 别说晏洋, 就是许清嘉对自己的左腿也下意识格外保护些,免得二次伤害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没事儿。”许清嘉一脸轻松,还屈伸两下证明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好着呢。” 晏洋这才放开她的胳膊。 许清嘉扭头瞪着江一白, 磨了磨牙:“江小白, 就算不想载我,你至于这么暗算我么?” 放下心来的晏洋也怒视江一白。 双重夹击下的江一白缩了缩脖子,觉得晏洋似乎想揍人, 登时心虚:“我这不是习惯了么, 我忘了你坐在后面了, 主要是你太轻了。” 江一白用力点头, 彷佛找到了救生圈:“你真的太轻了,轻的我都忘了你坐在我后头。” 许清嘉呵呵两声。 江一白干笑,双手抱拳,不伦不类地给她作揖:“小清嘉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原谅我这一次呗。”又指天对地:“下次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还想有下次。”许清嘉哼了一声。 “没有,绝对没有了。”江一白涎着脸靠近,豁出去一般将胳膊伸到许清嘉跟前:“要不打我两下出出气。” 瞅他一脸的慷慨就义,许清嘉绷不住笑了场,这家伙。 见她笑了,江一白嘻嘻笑起来,冷不防旁边的晏洋毫无预兆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猝不及防之下,江一白差点被他拍地上去,抬头控诉:“大洋洋,你要杀人啊!” 晏洋望着他,眼珠暗暗的。 江一白蓦地心虚起来,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声:“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 许清嘉噗一声笑出来,看向篮球场:“好了,好像就等你们俩了。” 篮球场上一群少年,零星还有几个女孩,此刻正嘻嘻哈哈的看过来,还有几个夸张的揉着肚子笑,显然目睹了这场乌龙。 “怎么样?你还好吧?”韩檬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江一白这个蠢货。” 许清嘉无比赞同的点点头,郁闷:“再也没有比他更蠢的货了,我那么一个大活人坐在后面,他居然给我说忘了,忘了!” 韩檬十分自来熟的挽住许清嘉的胳膊:“江一白就是个没脑子,小时候荡秋千,他死命给我摇,摇啊摇,终于把我从秋千上甩了出去,害我大门牙都摔断了。”因为韩东青的关系,她和江一白小时候也是一块玩过的。 “你没打死他?”许清嘉惊奇的看一眼往后缩的江一白,突然觉得江小白对她已是非常手下留情,她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韩檬切齿:“差一点。” “你真是太心软了。”许清嘉遗憾。 韩檬望望她,忽然笑了起来,觉得江一白总算做了件好事,介绍她们认识。 许清嘉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白,”高正荣捅了捅江一白的胸口,望着许清嘉不放的眼睛聚着光:“介绍下啊。” 江一白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警告:“那是我妹妹,才十四岁,收起你的龌龊心思,要不我抽你。”昨天许家康还给他打电话,再三叮嘱让他一定要看紧了,别让那些小男生靠近许清嘉。简直双标的令人发指,他和夏莲谈恋爱的时候,夏莲可也是高一。 “嘿,我怎么就龌……”话说到一半,高正荣就见晏洋冷冷的看着他,瞳孔幽黑如墨,不禁舌头发僵,再说不出话来。 见他突然不吭声了,江一白转脸一看,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许家康可也是拜托过晏洋。小清嘉这么小,就该好好读书,谈恋爱什么的,等大学再说吧。 高正荣不敢直视晏洋的眼睛,不自在地别过脸,之前那一幕突然冒了出来,那女生摔出去的时候,晏洋一把推开车子冲了过去,满脸紧张,高正荣恍然大悟,不敢再多看。 他在附中读高一的时候,晏洋在隔壁读初三,听过他诨名,不是个善茬。这个暑假因为江一白的关系他们三五不时一块打球,可也就是混了个脸熟而已。这人冷得跟冰块似的,从不主动搭理人。你主动搭理他,还得看他心情,心情好才肯施舍一个正眼。 高正荣一直有点怵晏洋,哪敢往他枪口上撞。 他自觉及时悬崖勒马了,奈何就是有人看他不顺眼。 被压着打了半场球高正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漂亮女生多看几眼,人之常情嘛!要不要这么小气! 接到好友求助眼神的江一白,爱莫能助地耸耸肩,在他悲愤的目光中运球离开,让他不安好心。 高正荣:“……” 此时此刻的韩东青也有些无言。 邵泽本是给韩东青递啤酒,眼光一扫,怔愣当场,定睛细看,手伸过去。 韩东青拍开他的手:“干嘛?” “东子,你衣服上有一根长头发。”邵泽在长头发上咬重音。 喧闹的包厢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在座一干人等,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尤其是甘薇薇,她是邵泽女友肖瑜的室友。 一次聚会上,甘薇薇对韩东青一见钟情,作为好姐妹,肖瑜当仁不让要牵线搭桥,邵泽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才有了邵泽拉韩东青过来参加肖瑜生日聚会这一茬子事。 甘薇薇轻轻咬着下唇,强自保持镇定。 韩东青低头,抽出夹在纽扣上的头发,许清嘉的脸突然冒了出来,该是那时候缠上的,竟然没发现。 眼疾手快的邵泽一把夺过来,眯着眼打量,暧昧地挑了挑眉头:“哪来的,老韩,你有秘密啊!” 哥俩好地搭在他肩膀上,吊儿郎当地笑:“干嘛不带过来,认识认识,难道怕我们吓到人不成。” 韩东青耸肩把邵泽甩出去,笑了下:“你认识的。” “谁啊?”邵泽来了兴致。 傅扬帆蹿过去:“我认识,我认识吗?” 甘薇薇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韩东青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兴味盎然的邵泽脸上,淡淡道:“檬檬的。” “檬檬!?”邵泽讶异。 韩东青:“那你以为是谁,愈青檬檬约了小白在京大打球,我把他们一块捎过来了,两人打打闹闹,檬檬差点摔倒,应该是那时候勾上的。” 韩愈青和韩檬这对堂兄妹打小就是冤家,上一秒打的天昏地暗,下一秒就能相亲相爱的坐在一块分果果。 邵泽无趣的切了一声,还以为老韩有情况呢。想想也是,这家伙不是在上学就是跟他们在一块,他们学校一个女生都没有,哪来的情况。 同情的拍了拍韩东青的肩膀,邵泽把那根引得他浮想联翩的头发扔进垃圾桶。余光扫到如释重负的甘薇薇,顿时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没有情况,那就制造情况。 韩东青不胜其扰,找了个借口躲出去。 没一会儿,甘薇薇也出去了。 ‘垂帘听政’的邵泽吹了吹脸上的纸条,甩下四张牌:“王炸,大不大!” “大大大,你最大!”一群人起哄。 邵泽大乐:“风头总算是回来了。”接下来邵泽果然连赢好几把,一雪前耻,正嘚瑟,见甘薇薇黯然而归。 邵泽舌尖一顶腮帮子,打完手上的牌,对身边的同学道:“帮我打两圈,我出去下。” 出得门来,邵泽来回两圈都没找到韩东青。韩东青看他没头苍蝇似的第二次走过,才从角落里出来。 邵泽指了指他:“你还真会躲。” 韩东青弯了下嘴角:“要是随随便便被你们找到,我还混什么。” 邵泽留意到他说的是你们,摇了摇头,走到阳台上,笑吟吟道:“是美女还是才女,在京大可不少人追,这都看不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韩东青懒洋洋道。 “不是啊,东子,兄弟跟你说正经的,不趁着还没毕业谈一个,尝尝恋爱的滋味,等你毕业下了部队,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到时候可只能是奔着结婚去的相亲了。” 韩东青眉梢微扬:“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指了指邵泽,半真半假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悠着点。” 邵泽一撇嘴:“少乌鸦嘴咒我。” 韩东青笑了笑,另起话题:“我后天开学,一个月都未必出的来一趟,这一摊子事,辛苦你了。” 之前的寒假,他们几个去了一趟鹏城,还跟着考察团去港城转了一圈开眼界,临走和两家工厂签了华北地区的经销权。 邵泽摊摊手:“能者多劳么,谁让我比你们有本事。” “可不是,你最有本事。”韩东青笑着道。 邵泽往后一靠,忽然道:“做个经销商,到底受制于人,还是得自己有产品才有底气。” 韩东青直接问:“想好方向没?” 邵泽指了指摆在空地上吸引眼球的橙黄色北冰洋汽水:“做汽水怎么样,这玩意儿供不应求,进货得抢。” “你有路子了?” “有点门路,港城那边有一条五十年代的老生产线要淘汰下来,”邵泽叹了一声:“目前这形势,想买最先进的设备也不现实。” “要帮忙的地方吱个声。”韩东青道。 邵泽翻了个白眼:“废话,那笔钱我就不给你们了,当你们的投资,到时候哥哥吃肉让你们喝汤。” 无意间扫到一群人,邵泽笑起来:“那不是檬檬,旁边那小姑娘有点眼熟啊,”猛地想了起来:“诶诶,叫什么来着,许清嘉是不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差点没认出来。” 和韩檬出来买汽水的许清嘉若有所觉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阳台上的韩东青和邵泽,莞尔一笑。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邵泽吹了一声口哨:“这小姑娘, 不得了, 再过两年,准是个大美人。”话音未落,就觉旁边射过来一道凉飕飕的目光。 邵泽愣了愣, 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我是爱美人儿, 可我至于这么禽兽吗,那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啊。” 虽然许清嘉生得高挑, 但是他隐约记得是十四还是十五来着, 十六周岁都还没有呢,在老韩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人。 韩东青拿眼上下打量他一圈, 嘴角一挑:“你知道就好。” 邵泽啧了一声,做出一副伤心样, 正要控诉一番, 刚张开嘴,猛得扭头去看渐走渐近的韩檬,目光落在韩檬头发上。 韩檬是自然卷, 扎着辫子不明显, 可邵泽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头发剪的特别短,整个脑袋都卷了起来, 他还笑话她是小外国佬来着。 顿时, 邵泽的眼睛眯了起来, 意味深长的看着韩东青:“老韩, 你不老实啊?” 韩东青望着他,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疯。 “咱们小檬檬可是自然卷,你身上那根头发可是直的。” 韩东青面不改色:“你看错了。”之所以说是韩檬的,是因为懒得说一大堆话解释,现在自然不可能承认。 邵泽坚信:“就是直的,坦白招了吧。别让我去查,我要查起来,也许就弄得人尽皆知了,保不准就会惊动你家老太太,老太太非得高兴坏了。” □□裸的威胁,韩东青危险的眯了眯眼:“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啊。” 邵泽被噎了个正着,不禁骂了句脏话,他谈恋爱的事也是瞒着家里的。 “六哥,邵泽哥。”走到楼下的韩檬仰头跟两人打招呼。 许清嘉对二人点头微笑。 邵泽一秒变脸,扬起明媚笑容:“不是在篮球场吗?怎么过来了?”这儿离京大篮球场有七八分钟的路程。 韩檬抱怨:“一群大爷要喝汽水,京大小卖部没货,我们只能跑这儿来了。” “指使女孩子干活,这么没风度,渴死他们算了。”邵泽同仇敌忾。 韩檬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可不是,幸好我善良。” 许清嘉笑看她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她想喝汽水,小卖部没有。吃货附身的韩檬便跑到这儿来了,这里一条街都是卖吃的。不管哪个年代,学校附近都是黄金地段。尤其是在这条街,位于京大和华清中间,顾客不仅仅只有学生,还有慕名而来的游客,人气相当旺。 韩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拉着许清嘉往楼上跑。 许清嘉只有跟从的份,这姑娘有一把子力气。 到了楼上,韩檬一脸八卦地凑过去:“听说你找了个女朋友,才貌双全。” 邵泽一本正经道:“哪有咱们檬檬美。” 韩檬咯咯笑起来:“信不信我待会儿把这话说给那位姐姐去听。” 邵泽:“只管去说,还不许人说大实话了。” 哄得韩檬喜笑颜开。 一旁的许清嘉听得好玩,瞥见韩东青,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韩东青也笑了下。 邵泽视线一转,落在许清嘉身上,近看小姑娘更水灵,比记忆里的模样高了一截,已经是美少女了。 突然想起一个哥们说的话,剃了光头依然帅的才是真的帅,素颜露出额头还美的才是真美人儿。 还真是这个理! 心情愉悦的韩檬忽然想起还没介绍许清嘉,刚起了个头,就听邵泽:“我们之前见过,小美女,你的脚都好了?” 用词在时下看来有些轻佻,然他的态度并不让人觉得轻浮怠慢。 许清嘉想他这也是本事了,笑着道:“都好了,谢谢。” 邵泽随意摆摆手。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韩檬说了一句,立刻言归正传,故意掐着嗓子撒娇:“邵泽哥哥,我人都来了,你就让我见见那个姐姐呗,让我见识见识京大美女兼才女长什么样。” 说曹操曹操到,肖瑜和甘薇薇薇手挽着手出现在走廊上。 “阿泽。”肖瑜温温柔柔的唤了一声,目光焦点落在背对着她们的韩檬和许清嘉身上,那一声邵泽哥哥听得她十分刺耳。 望着笑容温和的韩东青,甘薇薇亦是心里泛酸,这两个女的什么来历? 许清嘉和韩檬闻声转过脸,就见七八米外站着两位美女,一甜美一明艳。 许清嘉眉心微微一动,敏感察觉到两人眼底的那抹影影绰绰的不悦,稍一细想,便明白过来,啼笑皆非,这恋爱中的女人都这么草木皆兵嘛。 看清两人模样之后,甘薇薇和肖瑜皆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身形高挑,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估摸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邵泽轻笑一声:“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一下,两个小妹妹,正吵着要见见识才貌双全的美人儿长什么样。”又对韩檬和许清嘉道:“这是我女朋友肖瑜,旁边是她的室友。” 甘薇薇笑容僵了僵。 肖瑜笑容满面,客气道:“你们好,今天是我生日,你们要不要留下玩玩?” 韩檬笑着道:“姐姐生日快乐,不用了,长完见识我就要走了,我们还有朋友在等着呢。” 许清嘉对她礼貌的笑了笑,也道了一声:“生日快乐。”果然是个大美人。又不着痕看一眼旁边的明艳美人儿,她视线一个劲儿地往韩东青那边飘,韩东青却是仿若未见,想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可是京大美人,居然都无动于衷,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韩东青面带微笑的靠在那,不动声色地将几人的眉眼活动尽收眼底,莫名觉得啼笑皆非。 心满意足的韩檬终于舍得离开了:“六哥,邵泽哥,你们慢慢玩,我们先走了。” 韩东青温声道:“别玩疯了,记得回家吃饭。”老太太久不见孙女,想念的紧,所以韩檬一直住在主宅那边。 韩檬皱皱鼻子:“不公平,为什么你能在外面吃饭,我就不能。” 韩东青微微一笑:“因为我比你大。” 韩檬不高兴,用力哼了一声,拉着许清嘉下楼,买了一大袋北冰洋汽水和卤味,然后一指阳台上的韩东青:“他付钱。” 伙计愣愣的看过去。 韩东青点头。 伙计麻利的打包,提醒:“把瓶子拿回来换押金。”一个瓶子一毛钱嘞。 韩檬脆脆应了一声。 两人便拎着一大堆不要钱的战利品往回走。 韩檬还在愤愤不平:“要不是提不动,我都想全部带走,反正六哥有钱。” 许清嘉好奇看过去。 “他和邵泽哥他们几个合伙做生意,听我爸的话头,挣了不少。”说话时,韩檬留意着许清嘉的神色,想知道她对做生意的看法,道不同不相为谋,省得以后起了分歧闹掰。 许清嘉扬起嘴角,由衷道:“他们还在读大学,居然已经能挣钱了,真厉害!” 看出她夸得真心实意,毫不作假,韩檬笑起来:“我六哥最厉害了,打小不论是功课还是训练都拔尖,你不知道吧,我大伯拿儿子当手下的兵训练,我六哥五岁开始……” 听了一路韩东青的辉煌战绩,许清嘉得出三个事实:韩檬是个顶级韩东青吹;韩东青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小孩;思及他也会逃学,许清嘉品了品,怕是个花肚皮。 打得满头大汗的男生见到冰凉的汽水,心花怒放,一涌而上。 没有开瓶器,牙齿顶上,分分钟开瓶。 江一白咬开一瓶汽水,逗许清嘉:“小清嘉,来来来,喊一声哥哥,我就帮你开。” 要是换个人,许清嘉绝对认为对方在耍流氓。 见色起意过的高正荣立时扭头去看晏洋。 晏洋默默把打开的汽水递到许清嘉眼前。 许清嘉一脸感动:“谢谢,还是大洋洋最好,不像某人啊,趁火打劫,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哦。” 江一白郁闷的看一眼晏洋,找到这么个机会,他容易吗?简直和小清嘉一样不可爱。 韩檬幸灾乐祸地大笑,对许清嘉道:“听说你们家还有个乖巧可爱的小阳阳?” 许清嘉用力点头,他们家小阳阳超级无敌可爱。不过这会儿小阳阳该知道她出门了,只怕在生闷气。看来得买点好吃的回去哄他小人家消消气。 打完球,许清嘉与大部队分道扬镳,去古籍研究中心找秦慧如。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非常之巧,许清嘉和韩檬分在了同一个班,高一四班。同样很巧的,霍竹菊也在这个班里。 许清嘉和韩檬身高相仿,排座位的时候,两人稍微动了点心思便分到了一块,坐在倒数第三排上,霍竹菊就坐在她们前面。 许清嘉望着前桌,微微一笑,这猿粪闹的,只怕有人不大自在。 霍竹菊委实不自在,坐在韩檬前面自然是好事,方便她和韩檬打好关系,学生时代的友谊大半取决于地理位置。 可为什么要横插一个许清嘉。 霍竹菊不喜欢许清嘉,公交车上的不愉快还再其次,主要源于微妙的嫉妒。初中三年,她都是他们班上最好看的,成绩也名列前茅,她一直是班级里的风云人物。 到了高中,她以为也会是这样的,哪想冒出个许清嘉来,再自信,霍竹菊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许清嘉不如她。 这个事实令她无比挫败,尤其许清嘉还和韩檬关系这么好,不禁让霍竹菊生出了难以言说的危机感。 心情灰暗的霍竹菊在拿到从后面传上来的学生家庭联系表后,直坠谷底。 霍竹菊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清嘉那一栏上端秀流美的文字,双眼大睁。 槐花胡同16号,他们家的祖屋,她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霍竹菊神不守舍地回到家里。去年春天卖了祖宅之后, 她们家分到了一大笔钱。 她妈做主把筒子楼里那套小两居, 给了出嫁后还跟公公婆婆挤在一块的大姐。而他们一家三代便搬到这座新买的小院子里,终于告别了六口人挤在两个房间里的逼仄生活,现在她还有了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 不止如此, 他们家顿顿能吃上精细粮和肉, 家里还买了自行车,买了电视机。霍竹菊低头看着手腕, 她妈还给她买了手表, 两百多块钱呢,他们班上就三个人有手表,还不如她的好。 把自行车停在杂物间, 霍竹菊走到院子里,环顾四周。这院子他们特意重新粉刷修缮过一遍, 看起来跟新房子似的。 可最近她老是会忍不住想起槐花胡同那座四合院, 她进去看过,古色古香,大气庄重, 比这儿好多了。 那里附近住的还都是体面人家, 不像这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们家本来也是体面人家的, 她妈说过, 姥姥姥爷都是文化局的干部, 职位还不低, 如果当年没遭难,现在不定做到什么位置了。 如果姥姥姥爷还在,那她也是干部子弟了,和韩愈青的差距就会小很多。 霍竹菊越想越是难受,心里压了块石头似的喘不上气来,望着院子里的水井出了神。 “小菊,干嘛呢!”下班回来的薛娥见女儿站在院子里发呆,喊了一声,又喜滋滋地提起手里的饭盒:“妈带了你最爱吃的炸鱼条回来。”她在食堂干活,时不时就能捎点东西回来,关键是不要钱。所以哪怕得了那么一大笔钱,她也没辞了这份工作。 “妈,有客人来?”恍然回神的霍竹菊发现薛娥手里除了饭盒还有一堆菜,连忙上来帮忙。 薛娥心里熨帖,却没让她拿,四个孩子里,就数二丫头最贴心:“是你小舅舅要过来。”说着走向厨房。 自打父母没了之后,薛家五兄妹便分崩离析。 薛娥和薛老大关系不错,和跟着老人回到乡下的薛伟杰偶尔联系下,老人没了后,也就不再来往,至于另外两个弟妹,至今都是互不搭理的状态。 直到前两个月,薛伟杰突然凑了上来。原来他要结婚了,可又没个人帮他打理,薛老大一家都是木头桩子,薛伟杰便找上了会来事的薛娥。 薛伟杰出手阔绰,每次上门都带些好东西,薛娥自然也乐得做顺水人情,到底是一家人不是。 薛娥把东西放到厨房便去找霍竹菊,家里是霍老太做饭。薛娥是个厉害的,霍老太一直压不住她,刚进门的时候,薛娥是干部子女,是低嫁,霍老太便很是顺着这个大儿媳妇。后来薛家遭了罪,可也顺习惯了,照样压不住。眼下全家靠着薛娥过上了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就更压不住了。 “小菊。”薛娥推门而入,就见霍竹菊躺在床上发愣,顿时心疼了:“怎么了,在学校有人欺负你?” 三女一子里,薛娥最喜欢的当然是儿子,其次就是二女儿,乖巧懂事嘴又甜,读书还好,考上了附中,令一干同事街坊好不羡慕,附中每年有一半的人能上大学。 这样的女儿,薛娥如何不疼。尤其霍竹菊像她年轻的时候,却比她漂亮,薛娥更是加倍疼爱二女儿,只盼着她能有大出息,千万别学她。 她年轻的时候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因为和霍父谈恋爱,耽搁了读书,以至于没考上大学。还放着门当户对的干部子弟不嫁,嫁给了一无所有的霍父。 结婚后,还得和公婆小叔子小姑子挤在一间房子里。幸好爸妈心软,原谅了她,把前院的三间西厢房和一间倒座房作为嫁妆分给她,一家人才有个伸脚的地方。 薛娥心头一抖,蓦地难受起来。她当年也是逼不得已,若不和父母断绝关系,她也得受牵累,她要出了事,几个孩子怎么办? 哪里想得到父母会想不开,竟然跳湖自杀。咬牙熬一熬不就过去了,那么多人都熬过来了,当年好几个跟她爸妈一块遭难的叔叔伯伯不都熬过来了,如今官复原位,不知道多风光呢! 霍竹菊坐起来,望着满脸担忧的薛娥,瓮声瓮气道:“妈,买房子的那家女儿居然是我同学。” 薛娥愣了下,恍惚记起来当初那家人旁边是跟了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年岁挺小的,居然已经上高中了。 “这么巧啊。”薛娥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那一带的房子涨价了,她特意打听了下,那院子搁现在能卖个二十来万,一年功夫就损失了好几万啊,想想薛娥心都在滴血。 很快,就不是滴血,而是血流如注。 薛伟杰过来是找薛娥商量提亲的事,春风得意,不由多喝了几杯。霍父是个好酒的,奈何平时薛娥管得严,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喝,你喝一杯,我喝一杯,再来一杯。 心情不好的薛娥也没管他,反正酒是薛伟杰带来的。 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喝大了的薛伟杰一不小心便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吐了出来:“二姐二姐夫,咱们那院子卖亏了,卖亏了啊。我认识个做中介的朋友,说就凭咱们那院子的地段和面积,三十万都有的是人买,要是里面保存的好一些,四十万都行。我们那院子保存的多好啊,肯定能卖个四十万。” “多少?”薛娥声调都变了。 霍家人齐齐看向薛伟杰,筷子还停在盘子里,彷佛被施了定身术。 薛伟杰重重放下碗,洒了一圈酒,伸出四根手指头比划:“四十万,四十万!当初我就说不卖,再等等看,可你们一个一个的吵着要卖,这下亏大了吧,咱们损失了二十多万啊,一倍多呢!” 薛娥整个人都不好了,听他指责,下意识反驳:“你要是咬死了不卖,我们也不会卖呀,你又没坚持。” “我要是坚持不卖的话,你们就要让我补差价,我那时候哪知道能卖这么多。”薛伟杰悲愤地叫起来。 薛娥也跟着嚷回去:“那我也不知道啊。” 眼见着姐弟俩要吵起来,霍父忍着心痛打圆场:“谁知道这房子会涨这么厉害,去年就那个行情啊。”说起来,去年卖房子,最积极的就是薛娥。 “可不是么!”薛娥嘀咕了一句:“一个院子怎么可能值四十万,别是人哄你玩玩,真要卖了,立刻翻脸不作数。” 二十几万的行情已经让她想起来就难受,四十万,薛娥怕自己以后再也睡不着了。 “你觉得四十万多,可对那些华侨来说,九牛一毛,人家多的是钱。”薛伟杰灌了一口闷酒,桌子拍的咚咚响:“那是个从美国回来的华侨,举家搬了回来,就想买个四合院哄老人开心,放出话来,价钱不是问题。” 搬出华侨来,薛娥顿时信了,谁不知道华侨钱多又念旧,当下心如刀绞,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 边上的霍竹菊亦是半响才回过神来,轻声道:“那咱们加点钱能买回来吗?” 薛娥眼前一亮,急切看向薛伟杰:“对啊,咱们加点钱,现在的行情是二十万出头,大不了咱们再加一点呗。” 这一倒腾就是小二十万的利润,还就他们两家分,人是薛伟杰认识的,想撇开他不可能。可就算这样也很多很多了,多到薛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疼的,是真的。 薛伟杰两眼发直,仿若未觉,像是酒意上来了。 薛娥那个怒啊,直接跑到厨房打湿毛巾往他脸上用力一擦,还给他灌了一口醋:“老五老五,你给我醒醒,我跟你说正事呢!”装什么装! 薛伟杰被酸的神清气爽,看着虎视眈眈的薛娥,那个后悔,直想甩自己两嘴巴。 他早就在盘算着想法子去买回来了,先去地下钱庄借高利贷把房子买回来,立刻卖给华侨,怎么着也能挣个十万块钱。万不想喝了几口马尿居然给说漏了嘴。 望着目光炯炯的薛娥,薛伟杰苦笑:“二姐,咱们想买人家未必卖呀,那家人不缺钱,男人是在鹏城做生意的,听说挺会赚钱。”他早打听过了。 “再赚钱,还能把几万块钱往外推,大不了咱们多加一点呗。白住了一年多,还能赚个几万块钱,这么好的事,谁会往外推。”薛娥言之凿凿,眼见着行情看涨,她早就后悔了,薛伟杰这么一说,更是抓心挠肝的懊恼。 “老五,这房子真能卖个四十万?”薛娥追问,彷佛一确定,她就要杀过去。 薛伟杰嘴里泛苦味。 薛娥眼皮子一撂,瞬间拉下脸:“怎么,老五,你想独吞了。”休想。 最后两个字,薛娥没说出来,但是薛伟杰看得分明,要是不带上薛娥,她就能搅黄了这事。 薛伟杰撸了一把脸,只能认命,分一杯羹给薛娥。 姐弟俩又进屋详谈一番,内容外人不得而知。 一个月后,薛伟杰带来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那位去了上海考察市场的华侨终于回来了,的确愿意花三十万买一个两进四合院,如果内部保存完好,还可以往上加。 坏消息是薛伟杰那中介朋友已经上门咨询过,当然报的是市场价,可对方一点讲价的余地都不给,直言多少钱都不卖。 他那朋友问了好多地方,没一家肯卖的,好几次还被轰了出来,好端端的问你卖房子不,晦不晦气。 薛娥心疼的直抽抽:“那怎么办?这么多钱呢,干死干活几辈子咱们也挣不到啊! ”她咬了咬牙:“我去问问看,那可是咱们家的祖宅。” “别,二姐。”薛伟杰连忙阻止,怕薛娥过去把关系闹僵了,她的脾气,他又不是没见识过,生怕她扯后腿:“姐,我有法子,这事你交给我吧。” 薛娥狐疑。 薛伟杰凑过去,如此这般一说。 听得薛娥连连点头:“就不信这样他们还不卖。”又一个劲儿催着薛伟杰赶紧去办事。 邵泽看中的那条灌装生产线顺利运到首都,邵泽心情大好,恰逢这一周韩东青能出来,邵泽便请大伙儿去首都大酒店搓了一顿。 一群人喝了不老少,回家怕长辈唠叨,索性全都回了张家胡同。 一个个回到屋子里倒头就睡,唯独韩东青和傅扬帆。他们两一个军校生一个警校生,日常训练任务重,胃口惯来好,席间吃得最多。 尤其是韩东青,军校厨师神乎其技,多好的食材在他们手里都能做出猪食一样的味道。无数学生抗议都被无视,坊间传言,学校就是为了让他们提早习惯军用口粮,真假不可考。 吃了一个月猪食的韩东青,少不得多吃了些,还都是肉,而邵泽点了一堆大补之物。 补过头的下场就是韩东青和傅扬帆在院子里过了半小时的招,出了一身汗,冲凉、回屋。 精疲力竭的傅扬帆沾上枕头呼呼大睡,连头发都还是湿的。 而可怜的韩东青,头发都干了,依旧神采奕奕,睁着双眼无心入眠。 低咒一声,韩东青坐了起来,换上背心,穿上鞋,出门跑步。 绕着住宅区外围跑了两圈,又出了一身汗,韩东青才觉翻涌的气血终于平静下来,调转方向往张家胡同跑。 同一片月光下,薛伟杰把收来的赤链蛇扔进围墙内,这种蛇没毒,可颜色鲜艳怪吓人的,且个头也大。 他打听过了,里面住了一群老弱妇孺,还不得被吓死,吓个几回也就不敢继续住下去了。到时候他们就能以怀念故居的名头站出来买回房子。 薛伟杰得意一笑,抖了抖麻袋正想走,就觉手臂一疼,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反剪着双手摁在墙壁上。 “啊!”薛伟杰又惊又恐又痛地惨叫起来。 韩东青勾起地上的麻绳,三两下将人手脚捆起来扔在墙后跟,随即后退几米,助跑,蹬着墙头,嗖一下翻了进去。 惊恐交加的薛伟杰试图挣扎,绳子却是越挣越紧。 围墙内,韩东青与穿着小碎花睡裙,手举木棍的许清嘉面面相觑,中间是三条受惊的火赤链,还有一条脑袋稀巴烂,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饶是见多识广的韩东青,在这一刻都词穷了。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怔愣只是一时的, 眼见着另外三条蛇要跑, 许清嘉立刻拿着木棍用力一捣,快狠准,当下又一条蛇追随同伴赴了黄泉路。 韩东青眼角抽搐, 手上倒没耽搁, 抄起边上的干柴,解决掉另外两条蛇。 打完蛇, 两人相顾无言。 月不黑, 风也不高,满地扭曲的死蛇,无语对望的少女和青年, 这画面实在称不上美,唯有诡异二字可概括。 打蛇小能手默默放下木棍:“韩六哥抓到放蛇的那个坏人了?”她听见了那道惨叫声, 就是现在也还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从墙背后传来。 墙外毫无章法地挣扎了一通, 没有挣开,反倒令手脚被越来越紧的麻绳勒出了血丝,薛伟杰不敢再挣扎, 只能蜷缩在那儿痛苦呻。吟。韩东青把他双手双脚反绑在背后, 薛伟杰觉得自己腰都快被掰断了。 韩东青:“那人你们也认识,就是卖房子的那个薛家老五,被我捆在外面。”去年薛伟杰在老街集市上出言不逊被他和邵泽出手教训过, 还巧遇许清嘉兄妹。听他们说了才知道那领头的就是薛老五。他们当年是和薛老三接触的, 没跟薛老五打过照面。 许清嘉皱了眉头:“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大半夜的过来放蛇, 什么仇什么怨啊!” “送派出所?”韩东青询问。 许清嘉坚定点头:“送,必须送。”不是很确定的望着他:“这情况不够坐牢是不是?” 韩东青:“够不上刑事案件,大概是个行政拘留,最多15天。” 许清嘉撇了撇嘴角,不高兴。 韩东青笑了下,这样倒有点孩子样了,方才那模样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居然不怕蛇,还十分熟练的打蛇,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让你长辈出来下。”韩东青提醒。 许清嘉应了一声,后知后觉:“韩六哥怎么会在这儿?”这大半夜的,居然还在外头。 韩东青言简意赅, “跑步。” “跑步”尾音上扬,满满地不可思议,许清嘉古怪地看着韩东青。就算是夜跑也没三更半夜的啊,什么癖好? “睡不着,出来运动下,有助于睡眠。”韩东青语气平静。 许清嘉表示同情,失眠什么的太痛苦了。 “你倒是警觉,这么一点动静就惊醒了。”韩东青岔开话题,免得小姑娘问他为什么睡不着。 许清嘉呵呵一笑,她哪是吵醒的,是被憋醒的,睡觉前作死的喝了一大杯柠檬蜂蜜水和牛奶。 哪想一出门就见院子里爬着几条蛇,正打着呢,一个黑影忽然跳了进来,她都准备喊着火了,幸好她眼神好,一眼就认出是韩东青。 “我去喊我妈。”说着许清嘉往主屋跑,他们家都住在后院。 “什么人,嘉嘉快过来。”被动静吵醒的孙秀花一看院子里杵着一个大块头,顿时心惊肉跳,立刻冲了出来。 “奶奶没事儿。”许清嘉赶紧道:“奶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韩六哥。” 孙秀花没见过韩东青,却是耳闻许久,许清嘉和许家阳都提起过他,知道他帮了孩子们好几回,登时收起厉色,猛地又变了脸:“这大晚上他怎么在这儿?”话音未落又看见了地上的死蛇:“哎哟喂,哪来这么多蛇?” 许清嘉便如此这般一解释,说到中间的时候,秦慧如也被惊醒了。 亮起来的灯光将院子里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望着一地死蛇,秦慧如头皮发麻,哪怕在农村待了十几年,可她对这种冷冰冰的生物依旧毛骨悚然。 而像孙秀花和刚刚过来的梨花这样打小就在农村长大的人眼里,这就是一堆肉啊。现在情况好了,搁以前,哪家抓到一条蛇,那是足够全家高兴三天的大喜事。 小娃娃没事干的时候,还会专程去抓蛇来解馋。 “哪来的蛇呀?”梨花纳闷,这是他们当地最常见的一种蛇,喜欢潮湿的地方,偶尔家里爬进一条蛇正常,可这里居然四条,又不是蛇窝。 “坏蛋放进来的。”许清嘉望着墙壁:“怎么没声音了,跑了?” “跑不了。”韩东青对自己绑人的手法十分自信,能轻易让人跑了,他也不用混了。见许清嘉一脸忧虑,韩东青便顺着原路翻了出去:“人还在,我从前门带进来。” 看得院里大大小小四个女人都愣了眼。 孙秀花嘀咕:“解放军就是厉害。” 许清嘉无比赞同的点点头。 “他怎么会在这儿?”秦慧如小声问许清嘉,眉头轻轻蹙着。 许清嘉笑:“他说睡不着在附近跑步,我看他身上的背心都湿了,估摸跑了好一会。”之前在月光下看不出来,电灯一打开,许清嘉才发现他的灰色背心湿了一大半。 孙秀花咂摸了下:“这解放军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睡不着就爬起来训练。哪像咱们睡不着就干躺着呗。” 梨花憨憨一笑:“要不翻墙哪能这么厉害,嗖一下就过去了。”说罢,跑到前面去开门。 许清嘉一行立即跟上,孙秀花还去厨房拿了火钳和簸箕,跑去后院扫蛇,王八羔子,居然往他们家里放蛇,她要他好看。 韩东青拎着死狗一样的薛伟杰到了前院,将人扔在青石地上。 薛伟杰一张脸青青白白,变幻不定,色厉内荏:“你们干嘛,我就是路过的” “路过再顺便往家里扔两条蛇。”韩东青冷笑一声:“当人都是傻子,待会儿你和公安去说,看他们信不信你。” 薛伟杰脸色彻底白了,惊慌失措:“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就要结婚,要是进了派出所,我对象肯定不和我结婚了。” 辛辛苦苦追了一年多,朱兰春才答应和他结婚,可朱兰春的爸妈答应的十分勉强。要是他进了派出所,朱家人肯定要逼着朱兰春跟他分手。薛伟杰半真半假的哭着求饶,要不是手还被绑着,估摸着都想自打耳光。 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许清嘉嫌弃得不行:“那才好,早点让人家姑娘看清你的真面目,省得你去祸害人。去年怂恿武刚来我们家偷东西,今天又放蛇,谁嫁给你谁倒霉。” 薛伟杰一听,猛地蹿起火来,正要骂,几条黑影迎面飞来,砸在他脸上,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吓得毫无防备的薛伟杰嚎叫起来。 气势汹汹而来的孙秀花把簸箕一扔,抡起早就准备好的扫帚劈头盖脸砸下去:“王八羔子,你也知道怕啊,竟敢还往我们家扔蛇,我打死你个缺德鬼。你还想结婚,你这种渣滓结什么婚,生儿子没屁。眼的货,还是积点德放过人家姑娘吧……” 老太太一把扫帚抡得虎虎生风,揍得薛伟杰来回打滚,惨叫不已。 韩东青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终于知道小姑娘为何如此彪悍了,这是家学渊源。 出了气,孙秀花拿扫帚指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薛伟杰,虎着脸质问:“你说,无缘无故的干嘛往我们家扔蛇?” 蜷缩成一团的薛伟杰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肯定被抽出血了。面对孙秀花的诘问,却是支吾不出话来。 许清嘉瞟他一眼:“瞧着房子涨价了,心里不痛快,来找茬的呗。”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去年他可不就是因为觉得卖便宜了,所以怂恿武刚来偷东西。 如今这房子涨了不少,前两天还有人来问价,正好她在家,一口回绝,那人还要歪缠,被老太太给轰了出来。 二十五万就想买这房子,当她是二百五啊!就这地段,将来上亿都有可能。就算以后有人拿着一亿来也不卖,得留着当传家宝,这房子可是永久产权。 被说中心事的薛伟杰目光闪了闪。 还真是,许清嘉气笑了:“当年我们家可没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卖,给的价钱也是市场价。要都跟你似的,还做什么买卖。” 薛伟杰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当下一叠声求饶:“是我脂油蒙了心,你们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又赌咒发誓保证绝没有下次。 鬼才信他,武刚的事才过去多久,这房子以后还有的涨,薛伟杰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能再不生事。之前虚惊一场,到底教训不够,这次得让他好好长个教训。 懒得再跟他废话,许清嘉直接道:“送派出所吧。” 薛伟杰大惊失色,鬼哭狼嚎着求饶,眼见着他嘴里的话不干不净起来,韩东青一脚踢过去,也不知踢在了哪儿。薛伟杰身体一麻,瘫软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喘息的份。 当下两头行动,孙秀花和秦慧如穿了衣裳跟着韩东青去派出所,临走,孙秀花还不忘把蛇带上,这可是罪证。 许清嘉和梨花留下看家,许家阳还在睡觉,这家伙一旦睡熟了,雷打不醒。许清嘉一度十分怀疑半夜把他抱出去卖了他都不会醒过来。 梨花一脸的自责:“都怪我,睡的那么死,一点都没有反应的。” 许清嘉安慰她:“你住在前头,他故意在后院使坏,你又没长顺风耳,哪能发现。”早些年这么大个房子,得安排不少家丁护院啥的才能看管过来。 薛伟杰这事对许清嘉敲响了警钟,现在的治安总体情况还是很好的,但是不乏一些宵小之辈逐渐冒头,要不也不会有后来的严打。 还好薛伟杰只是放蛇,他要是翻进来做坏事呢。看韩东青就知道,对一些身手灵敏的人来说,那堵高高的院墙形同摆设。看来她得去买几条狗来看家护院。 梨花依旧愧疚难安,许家给了她那么高的工资,不仅是看中她手脚麻利,也是她生的壮实,力气不比一般男人小,哪想关键时刻,她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梨花心里难受的紧,哪怕许清嘉再三安慰都不能释怀,低着头默默的扫着刚刚弄出来的血迹。 许清嘉无奈,这姑娘有点一根筋啊,过几天应该就想开了。 由着她在这里打扫院子,许清嘉一溜烟跑去厕所,憋死她了。 洗着手的许清嘉想了想,决定做点宵夜,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在长身体的许清嘉的胃口也不小,半夜三更的,她饿了,想来其他人也有点,尤其是跑了一身汗韩东青。 突然想起那几条蛇,蛇肉可是好东西,特别是入秋的蛇,又肥又鲜。和鸡炖在一块就是一道经典的龙凤斗,她做过好几回。除了秦慧如不吃之外,其他人都能多吃一碗饭。 打扫完院子的梨花进来:“要做什么?”她知道许清嘉厨艺好,所以她在厨房的时候,梨花就会十分自觉的让出主厨的位置给她打下手。 “大晚上的做个面条吧,简单。”许清嘉打开把冰箱,发现有一碗秦振中送过来的卤牛肉,还有一把小青菜,于是决定做红烧牛肉面。 两人便开始忙活起来,生炉子,洗菜切菜。 而那边派出所里,人证物证齐全,这年头也没那么多复杂的流程,薛伟杰直接就给拘留了,十五天,再多也不行了。 临走,孙秀花盯着角落里的那一袋子蛇:“没事了,这蛇我能带回去吗?” 值班的公安愣了下。 孙秀花热情洋溢:“这蛇可是好东西,炖了大补,公安同志,辛苦你们了。我明天给你们送一壶过来,这么大的蛇能煮好两锅呢。”还不忘夸自己孙女:“我孙女炖的蛇汤可好吃了,跟着鸡一块炖的,又鲜又香。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脑子,一下子给想不起来了。” 公安一愣一愣道:“不用,不用了。” “要的要的。”孙秀花兀自说道。 于是离开公安局的时候,韩东青手里拎着一袋子死蛇,这袋子还是薛伟杰带来那个。四条一米长的蛇加起来有十来斤,韩东青怎么可能让女士拎。 孙秀花偏头跟秦慧如说:“明儿你们都在家,正好炖来吃了。入秋了,要补一补。” 恍惚间,韩东青差点以为薛伟杰是专门来送蛇肉的。 “小韩啊,你明天有空吗,要是有空就过来吃顿饭,你今天可是帮了我们家大忙。”孙秀花又转过脸来问韩东青:“你们训练苦,可得吃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 韩东青顿时眼神微妙了下。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韩东青体贴地将许家婆媳俩送到家门口。 见了他们的身影, 许清嘉小跑过来:“奶奶,妈妈,”抬眼笑问韩东青:“韩六哥, 我做了牛肉面, 要不要吃一点,大晚上的累得你跟我们折腾这么久, 应该饿了吧。” 不待韩东青回答, 孙秀花就一叠声道:“你明天不来吃饭,今天总要吃碗面条的,我们嘉嘉做的面条可好吃了。” 小伙子说他一个月没回家了, 明天要回家陪长辈吃饭,孙秀花自然不好留人, 哪能妨碍人家团圆啊, 遂跟他约了下次,反正人在边上有房子,总有机会碰上。 “你这忙前忙后的肯定饿了, 饿着肚子哪能睡得着。”孙秀花言之凿凿, 大有不把人留下不罢休的架势。 盛情难却,且韩东青还真有些饿了,傍晚吃的那些东西, 被他这一通折腾, 早就消化, 遂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又笑:“妹妹手艺之前吃到过一回, 至今还记得。” 看他这么识货,孙秀花更高兴了,小伙子很有眼光嘛。 许清嘉嘴角一弯,轻轻笑,目光下落三分,定在韩东青手里的麻袋上:“蛇拿回来了?”就知道老太太不会让她失望的。 “对呀,这么肥的蛇,不拿回来多可惜。”孙秀花声音里透着股高兴劲,又可惜:“就是小韩明天要回家,要不然正好让他来尝尝。”蛇肉放久了不好吃,必须趁着新鲜吃了。 许清嘉不觉乐,望着面带微笑的韩东青:“这东西挺滋补,肉又嫩,适合老人吃,你带两条回去吧。”其中两条可是他解决的。 韩东青好笑,刚才孙秀花也一径儿要求他带两条蛇回去,他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不用了,我家里人不吃这个。” 如此,许清嘉自然不好再多说。 一行人往家里走,得知薛伟杰被拘留十五天,许清嘉心情大好。让他们稍等片刻,赶紧跑去厨房把煮过晾起来的面条下到滚烫的汤里,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怕面糊了,遂面和汤分开处理。 略煮两分钟,许清嘉把面条捞起来,再把汤里切成片的牛肉、青菜码在上面,再浇一大勺热腾腾的汤汁,香喷喷的红烧牛肉面新鲜出炉。 旁边的梨花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解极了:“我明明按着你的方法做了,可就是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天赋问题,不怪你。”许清嘉俏皮的眨眨眼。 梨花憨笑,端起两碗面送出去。 一群各自捧着一碗面坐在方桌前,韩东青挑起一筷子面尝了下,十分捧场地赞道:“味道很好。” “好吃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许清嘉眉眼弯弯,脸上都是融融笑意。 望着笑容甜美的小姑娘,韩东青眼前不由自主的冒出方才她打蛇的英勇身姿,忙压了压嘴角。 “对对对,在这里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啊。”孙秀花热情道。 韩东青笑,低头吃面,吃了几口,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抬眸,就见小姑娘眼神心虚的低了头。 许清嘉咬一口面条,默念色。即是空。 之前兵荒马乱都没注意到,这会闲下来了,许清嘉才留意到韩东青上身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露在外面的肩膀手臂精实坚硬,肩颈到腰际的线条起伏地恰到好处,蕴藏爆发力。相较于往日气质格外硬朗,又不是肌肉虬结的那种硬。 男色惑人,许清嘉忍不住就多瞄了两眼。 韩东青岂能没留意到小姑娘有一眼没一眼的打量,心里好笑。小姑娘挺识货,还以为像她这样的小丫头都喜欢邵泽那个小白脸。韩小檬就挺喜欢邵泽的,觉得他长得帅,大院第一帅。 “你们家这么大的院子,不考虑养两条狗?”韩东青建议,时下风气终究不如早几年淳朴。一家老弱妇孺,偏还挺富裕,难免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许清嘉点头:“我打算明天就去街上找找看,要没有就去附近的村庄里打听下。” 这年头想见一条狗都不是容易的事,大多人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余粮养狗,还得小心被人打去吃了。 韩东青便道:“我一个战友退伍后在京郊养狗,养得很好,品种也多,你可以去看一看。”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瞌睡送来枕头,许清嘉喜不自胜。 “我这也是帮我朋友拉生意。”韩东青笑着把地址报给许清嘉:“我会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挑两条适合看家护院的。”。 许清嘉连忙道谢,又把地址复述一遍,表示记住了。 吃完一碗面,谢绝再盛的好意,韩东青笑容明朗:“谢谢招待,面很好吃。” 许清嘉亦是心情明媚,大厨最喜欢听的就是食客的肯定,待人一离开,孙秀花就念叨上了:“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心也好,还是大学生哩,”突然间双眼发光:“也不知道他有对象没?” 许清嘉黑线,老太太终于在公园里面认识了几个老太太,其中一个还是浙省老乡,几位老奶奶有空就一块嗑瓜子聊天,除了八卦,最喜欢的就是做媒了,你家侄女我家侄子的。 许清嘉十分庆幸自己年纪还小。 “人家这么优秀,应该有了吧。”许清嘉点点头,肯定:“应该有了…” 孙秀花也觉得:“那么好的小伙子,人姑娘眼睛也不是瞎的。” 许清嘉不禁想起了那天在京大遇见的那位小姐姐,炯炯有神的杏眼多明亮啊,一个劲儿往韩东青身上飘。 眼明心亮的姑娘多着呢,人家不需要介绍,老太太还是放过他吧。 孙秀花揉揉肚子,打了个哈欠,困意袭上来:“吃饱了就犯困,都去睡吧。” 她一打哈欠,许清嘉也被传染,觉得眼皮子发沉,立刻回屋,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九点。 晏洋拎着一篮柿子和石榴过来,他家在附近也有一套院子,回京后,他便住在那儿。 在巷子里遇见和小伙伴在玩弹珠的许家阳,晏洋问他:“要不要,今天刚摘的。”想了想补充:“很甜。”院子里有一棵老柿子树和两颗石榴树。 许家阳犹豫了下,扭过脸:“不要。” 至今许家阳对晏洋都不太待见,却不再是因为他撞伤许清嘉那一茬子事。而是每次姐姐喊他,晏洋反应比他都快,讨!害得姐姐要加一个小字做区别,加倍讨厌! 晏洋不以为然,给在场每个孩子分了一个水果,最近的一个多给了两个:“待会儿给他。”说着径直离开。 许家阳瞪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 “阳阳,这柿子好甜哦,你吃一下看。”小伙伴咬了一口,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许家阳生气:“叛徒!” 晏洋过来时,许清嘉正在琴房练琴。 开学后钢琴课变成一周两次,每次一个小时。她是周二周五,许家阳是周一周四。不上课之余,他们每天也会练习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晏洋先去向客厅里的孙秀花问好。 秦慧如在书房忙,虽然是周末,可她还是有一大堆的工作。古籍研究中心人手紧缺,遂只能一个人当两个人使。 孙秀花笑呵呵的:“你这孩子,咋这么客气呢,来就来呗,还带什么水果。” 晏洋道:“今年长了很多,吃不完。” 孙秀花便道,“今年年景好,”又问,“你妈今天在家吗?” 晏洋垂了垂眼,平静道:“出差去了。” 孙秀花皱了皱眉头,马上又笑起来:“今儿家里做好吃的,你要不要留下吃饭。”孙秀花十分心疼晏洋,爸妈离了婚,妈又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不着家,他一个孩子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虽然有保姆有司机的,可到底不是家人啊。 “谢谢许奶奶。”晏洋弯了下嘴角。 孙秀花:“客气啥。”又让他看电视。 晏洋摇头,去琴房,正好遇见梨花拿着一条大肥蛇出来杀,不由多看了两眼。 梨花见他看过来,便乐呵呵的把昨天的事说了,眉梢眼角透着得意,末了道:“嘉嘉胆子真大,要是我半夜遇上了可得吓一跳。”见惯了是一回事,冷不丁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晏洋眼神暗了暗:“那人在派出所?” 梨花一边放水一边愤愤然:“是啊,要关十五天,这种缺德货,就该关他十五年。见房子涨价了就眼红,大半夜的放蛇吓人,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晏洋看着水池里的死蛇,目光一瞬不瞬。 久不见他说话,梨花回头,见他眼珠子漆黑,怔住了。 晏洋转头去了琴房,隔着窗户看着钢琴前的许清嘉。 许清嘉也看见了他,对他轻轻一笑,这一分神,手下就漏了一个音,吐吐舌头,赶紧全神贯注。 晏洋牵了牵嘴角,静静望着端坐的许清嘉,大片阳光透过对面的窗户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也泛着浅浅金色,柔和光洁。 晏洋突然平静下来。 练习毕,许清嘉见他两眼发直,好笑的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喂,醒醒醒醒,我知道我弹得很好,但是你至于这么入神吗?” 晏洋笑了下:“这首莫扎特大调奏鸣曲,你弹得很好听。” 许清嘉故作矜持地抿唇一笑:“谢谢。”要是穿着晚礼服,她还能拉着裙摆屈膝谢幕。 晏洋嘴角弧度扩大了点。 “姐姐。”斜刺里冒出来的许家阳往两人中间一站,把晏洋往外推了推,转脸仰头看着许清嘉:“我要练琴,你帮我听听有没有不对的地方。”然后再转过身,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我要练琴了,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的,你去看电视吧。” 许清嘉哑然失笑,都是yangyang,相煎何太急:“阳阳,不许淘气。”两人大概是八字不合,小家伙就是看晏洋不顺眼,怎么说都没用。可一阵不见人了,还要期期艾艾的来问她,典型的相爱相杀。 晏洋垂眼看着他。 许家阳毫不示弱地看过去,努力把大眼睛睁到更大。 晏洋嘴角一动,揉了下他的脑袋:“我想起来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一趟。” 许清嘉:“那你去吧。” 许家阳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晏洋的背影抓了抓头发,他只是让他去看电视,没赶他回家啊。 许清嘉弯下腰,故意板着脸道:“你看你看,大洋洋伤心坏了,他要回家偷偷哭了,怎么办?” 许家阳不安的揪着衣角:“我没让他回家啊。” “可你这么不礼貌,不就等于在赶客人啊。要是别人这么对我,我肯定伤心的饭都吃不下去了,你想想假如别人这么对你,你难过不?” 许家阳使劲扯衣角。 许清嘉揉揉他脑袋:“咱们不是说好了,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是也答应了吗,怎么还任性呢!” 许家阳张了张嘴。 许清嘉鼓励的看着他,就听见许家阳扭扭捏捏的说道:“你都很少叫我阳阳了,”扁了扁嘴:“我不小了,我不是小阳阳,我是大阳阳,以后姐姐你叫他小洋洋好不好?” 许清嘉:“……”这重点抓的,水土不服就服大阳阳。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泾正在院子里洗车, 抬眼见晏洋回来了, 奇怪,以往他送东西过去,哪回不待一两个小时才回来, 有时候还会在那边吃饭。 晏洋径自走向他:“刘叔, 你陪我去趟派出所。” 刘泾吃了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晏洋脸色发暗:“找个人。” 见他模样, 饶是公安出身的刘泾都有点打怵。年前他家里出了点事, 急需一笔钱,他脑子一昏走岔了道,幸好悬崖勒马, 主动向局里承认了错误。 虽然没给组织造成损失,但是那身制服不得不脱下来。同事们又你一点我一点给他凑了笔钱, 叶局还把差的那部分补满, 总算是解决了他家里的麻烦。 见他无处可去,叶局便让他过来照顾晏洋,给晏洋当个司机、保镖兼武术教练。毕竟以叶局的工作性质,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了仇家。 过来没多久, 刘泾就察觉到晏洋有点不大一样。这年纪的少年再冷清也不至于这样死气沉沉,哪怕对着叶局也是波澜不惊。唯独对前面槐花胡同里那家人态度尚可,还有他那个叫江一白的朋友, 这时候才有点少年人的模样。 看他模样不善, 刘泾又问:“这个人得罪你了?” 晏洋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再帮我查一查他的底, 尤其是黑料。叫薛伟杰, 现在就关在里头。” 刘泾一口应下,从业十几年,人脉还是有的,何况他现在可是在大树底下乘凉。看了看晏洋,试探着问对方怎么得罪他了。 晏洋似没听见,低头看手表:“先去弄条活蛇来,快点,我还要过去吃饭。” 刘泾一愣,弄蛇干嘛,还要是活的。 晏洋见他杵着不动,目露不耐烦。 刘泾怔了下,又笑,不愧是叶局的儿子,年纪不大,气势不小,摇了摇头,开车出去给他找蛇。 运气好,一到集市上就遇上一位老农在卖黄鳝,其中有一条误打误撞抓到的水蛇。 一路,好奇不已的刘泾试图问出怎么回事。 奈何晏洋一点儿都不配合,上了车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出神。 刘泾只得作罢。 到了派出所,刘泾一通招呼,总算是知道怎么一回事,恍然大悟怪不得让他去买蛇。 晏洋对许家那小姑娘非同一般,他当然看出来了。在心里骂了一句找死,那混蛋大半夜的去吓人小姑娘,不是往枪口上撞嘛。到底不放心,遂硬扛着晏洋冷冷的视线,刘泾跟着他进了拘留室。 讲真,刘泾有点儿怕他闹得太过分,不好收场。想了想又把其他公安都给打发走了。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两人才走出来。 晏洋面平如镜,一如既往。 跟在他后面的刘泾却是脸色古怪得紧,和所长寒暄两句,刘泾连忙去追晏洋。 两人一走,有那好奇心重的立刻跑进拘留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骚味,定睛一看,只见薛伟杰趴在地上干呕不止,一滩水迹从他腿间蜿蜒而出,横跨半个拘留室。 率先冲进来的两人面面相觑,这是尿裤子了。 再去看薛伟杰,不断伸手挖着喉咙,几人不禁毛骨悚然,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刘泾手上那只‘活泼’的袋子。 看形状,再联系这小子干的事,答案呼之欲出,几个人的脸顿时白了。 到了车前,晏洋目光罩着刘泾,打量一圈:“能开车吗?” 心里发毛的刘泾哪能在个孩子面前露怯:“当然能。”望着他平静的脸,刘泾觉得嗓子眼突然干起来,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晏洋不再看他,打开后车门坐进车内。 刘泾吸了一口气,把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打开门把同样受了惊的蛇连着袋子扔在副驾驶座下,他觉得自己这一阵都不会想吃黄鳝泥鳅了,只要是条状物都不想。 车子平稳地停在许家门前,晏洋推开门,忽的扭过脸来:“尽快去查他。” 刘泾:“我立刻去办。”莫名的有点儿同情那小子。 晏洋才下了车。 院子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肉香,晏洋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 馋嘴猫许家阳坐捧着一碗椒盐蛇段吃的津津有味,看见晏洋进来,纠结了一下,又看了看许清嘉。 许清嘉对他点点头。 许家阳别别扭扭地朝晏洋递出碗:“你要不要吃,很好吃的。” 晏洋有些惊讶,这向来是江一白才有的待遇,忙伸手拿了一段炸至金黄色的蛇肉,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许家阳眼珠子乱瞟,拿他油汪汪的手指头戳了戳晏洋的手背,凑过去:“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晏洋垂下眼,看着他。 许家阳严肃道:“以后你是小洋洋,我是大阳阳,好不好?还有我姐姐叫我的时候,你不能乱应。” 揭开锅盖看汤炖得怎么样的许清嘉差点把锅盖砸地上,他居然还念念不忘,不是糊弄过去了吗? 烧火的梨花乐呵:“你比他小,你怎么可以是大阳阳。” “我不管,我长大了,我就是大阳阳。”许家阳霸气外漏。 绕是晏洋嘴角都翘了下:“可以。” 许家阳欢呼一声,瞬间觉得晏洋顺眼不少,于是又大方的分了他一段蛇肉:“以后你就是小洋洋啦。” 扭着头,兴冲冲的对许清嘉道:“姐姐,以后我是大阳阳,你不要叫错。” 许清嘉嘴角一抽:“知道了,大阳阳。” 晏洋略略一怔。 许家阳只觉得百花齐放,心情飞扬,比放了一大捆鞭炮还高兴。他忍不住要找人分享这个喜讯,刚转身就见孙秀花进来了,立刻跑上去分享这个好消息。 “哦哦,我们阳阳是大阳阳了,真棒。”孙秀花敷衍他两句,看向许清嘉:“快好了吧,记得先盛出来两壶,送到派出所去。” 那两个公安人好,换个贪心的能把这几条蛇没收了,十几斤肉呢!况且老太太有她的小算盘,和家附近的公安打好关系,肯定是好事,对吧。 晏洋神色微微一顿,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奶奶放心,我都记着呢,保温壶梨花姐都洗好了。” 闻言孙秀花彻底放了心,她可是放了话的,哪能说话不作数。厨房虽然大,可人都挤在这儿到底碍手碍脚,孙秀花便退了出去,想喊上晏洋和许家阳,又见两人已经吃起来了,笑了笑,便没喊他们。 吃光碗里的,许家阳凑到灶头前,使劲嗅鼻子,一叠声追问:“姐姐,姐姐,好了吗?我觉得好了。” “你觉得好了,不算,得我觉得好了。”许清嘉忍笑,打开锅盖,蒸腾而起的热气带着鲜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许家阳赞叹。 许清嘉着急:“赶紧擦擦你的口水,要掉锅里了。” 许家阳大惊,连忙擦嘴巴,擦了两下反应过来,大恼:“姐姐骗人。” 许清嘉煞有介事地点点他的下巴:“刚刚真的有啊,被你擦掉了而已。” “胡说,没有。”许家阳坚决不承认自己流口水了。 拿着勺子轻轻搅拌的许清嘉耸耸肩:“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 许家阳跳脚:“我没有,我才不会流口水呢!” “有的。”平平的笃定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许家阳一愣,回头怒瞪晏洋:“叛徒!”短暂的仅维持了五分钟的阳洋友谊再次宣告破裂。 主要体现在饭桌上,晏洋夹什么,许家阳就要抢什么,被训了之后,小家伙可委屈了,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化悲愤为食欲。 而派出所里的公安,就没这么好的食欲了,面对梨花送来的装满了蛇肉鸡肉火腿香菇的保温壶,一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吃完饭,许清嘉便要去买狗,对秦慧如摆摆手:“妈,你忙去吧,我们自己能搞定。”最近那个项目特别紧,忙得秦慧如睡觉都不敢多睡,不管在哪儿,职场新人都得格外勤快些。 晏洋在一边道:“有刘叔在,阿姨放心。” 秦慧如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 晏洋:“不麻烦,我也要买条狗看家。” 孙秀花赞同:“是啊,还是买条狗放在家里安心点。”反正又不是养不起,想想还怪唏嘘的,几年前饭还不能敞开吃呢,这会儿都有余粮养狗了。 话别过,三人便上了车,想起要买小狗,许家阳就兴奋的找不着北,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来。他对狗的印象多是来源于电视上。 许清嘉便细细跟他讲。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才抵达目的地,中间还下去问了两次路。 最后停在一处偏僻的院子前,不绝的犬吠声从里面传出来。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左臂空空荡荡,许清嘉不敢细看,又按着许家阳的肩膀不许他多看冒犯人家。 “东子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我给你们推荐两条适合看家护院的好狗。”万向兵笑呵呵地引着他们进狗舍,笑容里毫无一丝阴霾。 “正好上个月一只昆明犬生了四只小狗,刚满月不久。这种狗主要用在部队里,胆大凶猛警觉性高,又听话,护卫庭院最合适。”说起爱犬,万向兵满脸骄傲,话锋一转:“昆明犬最好不要带出去,它对陌生事物十分戒备,东子说你们家房子很大,够它活动,如果要出门,一定要套链子,免得吓到人。” 许清嘉点头如捣蒜。 “喏,就是这几只。”万向兵伸手一指。 许清嘉和许家阳齐齐蹲了下去,一见倾心。 毛绒绒的小家伙,黑秋秋一团,半点不见军犬的威风样,只有软萌,眼睛水汪汪的,可爱极了。 肉嘟嘟的三小只挤在一块你压我我压你,就地滚两滚。另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狗却是站在角落里戒备的看着他们,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吼叫。 黄毛最多的那只滚到了角落里,撞到它,还被它一爪子拍在耳朵上,继续警觉地盯着他们。 被拍了的那只,委屈的呜呜两声,跑回去和兄弟继续打闹。 泾渭分明,天差地别。 许清嘉:这三只真的是军犬,你逗我呢! “他们真的是兄弟,一块生出来的?”许清嘉小声道,这差距也太明显了。 万向兵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指了指特立独行的那只小黑狗:“这是老大,懂事早。” 顶多早出生一个小时,你跟我说懂事早,许清嘉竟觉无言以对。 许家阳全然不知他姐姐丰富的内心世界,指着相亲相爱萌萌哒的三只小奶狗:“姐姐,我们买它们吧,这只是哥哥,这只是姐姐,这只是我。” 许清嘉:“……”为什么要把那个‘的’字去掉。 许家阳又欢快一指边上那只小黑狗:“这是小洋洋。”一样的不可爱还喜欢欺负人。 许清嘉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此洋洋非彼阳阳,还真是执着。 “你也要买?”万向兵疑惑的看着进门以后一个字都没说过的晏洋。 晏洋没看他,只望着与他对视的那只小黑狗:“我买它。” 问明白晏洋家里也有庭院让狗活动,万向兵便同意了这笔买卖,又推荐了一些配套工具。 都是爽快人,万向兵报了一个价,许清嘉他们直接同意了,她相信韩东青介绍的人肯定不会坑他们,反倒怀疑对方给了他们优惠价。许清嘉决定一有机会就给他介绍生意。 临走,万向兵把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许清嘉:“这是我们屯里的电话,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打电话找我。” 许清嘉小心的把纸条收起来,郑重道:“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万向兵注视她片刻,笑了起来,摸了摸笼子,温声道:“去了新家乖乖听话,你们的小主人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只小狼狗, 一只黑多黄少, 代表许家康,叫小黑。一只黑黄均匀,代表许清嘉, 叫小花。一只黑少黄多, 代表许家阳,叫小黄。 许家阳分配, 许清嘉取名。在这个狗毛都少见的年代, 这些名字一点都不烂大街。 许家阳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碍于他也想不出好名字,于是采用了这三个相当接地气的名字。 “那你的叫什么?”许家阳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晏洋。 晏洋垂眼看着安安静静趴在角落里的的小黑狗, 抬眼望着许清嘉,语带询问:“黑子?” “一听就是兄弟。”许清嘉笑, 这大兄弟会长啊, 除了脖子上和脚上有一点点黄毛,浑身漆黑,加上那气势, 可威风了。 得了爱宠, 许家阳一到家就迫不及待要给许家康打电话。 “这个点,哥哥应该不在宿舍。”许清嘉看了看手表,才四点多, 许家康又不是死宅, 大好的周末怎么可能待在寝室, 上周末还连夜跑到鹏城去看许向华了:“咱们晚上打过去。” 许家阳抱着希望:“万一在呢?” 许清嘉失笑, 掏了一块钱给他:“那你去打打看。”又提醒:“不要和哥哥提蛇的事情,知道吗?”提了只会让人白担心,就是许向华那,他们也瞒着。 “我知道的,姐姐放心。”许家阳雀跃地奔向胡同口的公共电话。 片刻后许家阳垂头丧气地回来:“阿姨说哥哥不在。” 显摆不成,许清嘉毫无同情心的摸摸他头顶:“晚上肯定在。” 晚上七点多,看电话的大娘跑来传话,许家康打电话过来了。 正在和小狗玩的许家阳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冲出去。 孙秀花纳闷:“怎么这么着急,前两天不是刚打过电话。” “他急着献宝啊!”许清嘉问她:“奶奶,你要不要去和二哥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话虽如此,孙秀花还是站了起来。 许清嘉挽着她一块往外走,心想什么时候他们家也能装个电话就好了。可惜这年头不是你有钱就能装电话,还得有职务需求,人电信局才会同意。 许家阳献宝完,孙秀花又和许家康说了几句,无外乎吃饱饭,好好读书,末了电话传到许清嘉手里。 “怎么想起养狗了?”电话那头的许家康笑问。 许清嘉笑:“还不是阳阳,看电视上的狗新奇,就吵着要养。” 许家康便道:“养几条狗也好,还能看家。” “是啊,”许清嘉问他:“今天去哪儿逛了?” 说起这个许家康就来劲,眉飞色舞:“我弄到了一批布料。”都是他自己弄的没找四叔帮忙。 许清嘉惊讶,忙问他怎么回事。 “我们系一个师兄家里是开挂牌纺织厂的。”所谓挂牌,就是在国营厂或者街道公社等公家单位那里借个名头,名义上是公家单位了,但是机器设备到工资都是私人准备。这也是无奈之举,当下并不允许私人开厂做企业,所以各地出现了不少这种‘戴帽子’的情况。 许家康笑:“我跟他拉了半个月的关系,总算是弄到一批布料。”供不应求,厂家都是大爷。 虽然一笔带过,可许清嘉哪不知道其中不易,却又替他高兴,许家康这是迈出第一步了。 “地方我也找好了,”许家康津津乐道:“等我招几个工人就能开工,主要做喇叭裤,现在就流行这个,另一批布料比较软,适合做裙子,就你画的那个款式,做出来肯定好看,到时候先给你和四婶做一件。” 许清嘉喜滋滋道:“那我等着啊。”以后她还可以提供更多款式,他赚钱,她臭美,完美! 挂了电话,孙秀花就开始念叨:“让他去读书,他倒好,做衣服去了。” 许清嘉笑:“奶奶,领导不都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二哥现在就是在检验真理。” 孙秀花轻轻拍他一下:“钻钱眼里就钻钱眼里,说的这么好听干嘛!” 许清嘉嘿嘿笑。 到了九点,许清嘉第三次催许家阳去睡觉。 许家阳抱着小黄可怜兮兮的求情:“姐姐,让小黄跟我一块睡好不好?” 许清嘉嘴角抽了抽,让自己笑的格外温柔,摆事实讲道理:“不可以哦,第一小黄还这么小,和你睡,你会压到它。第二它刚来咱们家,要是把它和哥哥姐姐分开,肯定会害怕。” “那把它们放在我屋子里怎么样?”许家阳巴巴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摇头:“它们睡觉习惯和我们不一样,你睡觉他们也许还醒着,动来动去,你怎么睡,明天你要不要上课了。还有它们特别警觉,也许你晚上翻个身都能吓到它们。” 许家阳扁扁嘴,恋恋不舍地使劲看了好几眼:“我明天早上再来陪你们玩。” 那模样彷佛许清嘉是一根打鸳鸯的大棒子。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许清嘉把它当个乐子跟韩檬说。 韩檬一脸的羡慕:“我也想养狗,可惜我妈不允许,她觉得不干净。” 许清嘉表同情,韩檬的妈妈是医生,对这些不免更讲究些。 “你可以去我家看看。” “今天放学后怎么样?” 许清嘉比划了个k的手势。 坐在前面的霍竹菊握紧钢笔,突然就养狗了,是因为小舅的事吗? 薛伟杰被拘留的事闹得很大,不少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还有些尖酸刻薄的人跑到他们家面前来说酸话,气得她妈差点跟人家打起来。 霍竹菊咬着下唇,许清嘉不知道薛伟杰是她小舅吧,要不然不能这么心平气和。 许清嘉本来是不知道的,她又没长天眼,哪能想到这么巧。她的前桌就是原房主之一的女儿,还是她一句话挑起了薛娥的心思。 但是她有个神通广大的小伙伴啊,晏洋可是让刘泾去调查薛伟杰了。 薛伟杰还被拘留着呢,他的资料就被送到了晏洋跟前。 早些年,薛伟杰就是个闲汉,也就偷偷懒打打牌,顶多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后来卖房子得了一笔钱,因为他给老人养老送终了,所以是薛家五兄妹里钱分到最多的那个。 有了钱之后,薛伟杰做过点小生意,却觉得辛苦没赚头,没继续下去。想做大生意,又没门路没想法,故而这一年多来就是呼朋唤友吃喝玩乐,顶多跟人打个架,还真没什么黑料。 倒是他的亲戚里有个人让晏洋格外注意,上学的路上,晏洋便对许清嘉道:“你们班那个叫霍竹菊的,是薛伟杰的外甥女,她妈妈是薛家大女儿。” 许清嘉眼前立刻浮现出胖墩墩的薛娥,她至今还没见过比她更胖的人,故而印象深刻。 “可真够巧的啊,我觉得她看我有点不顺眼,难道就因为这房子?”许清嘉失笑。霍竹菊那点敌意,她还不至于迟钝到分辨不出来,起初只当女生之间莫名的气场问题,如今不由多想一个原因。 “她欺负你?”晏洋脸色沉了沉。 听他声音不对,许清嘉侧头一看,忙道:“怎么可能,你觉得我有那么好欺负。” 晏洋望着许清嘉,脸色缓了缓。 许清嘉笑,扭过脸看前方:“看我干吗,看路看路,别撞到人。” 晏洋这才收回视线。 霍竹菊刚锁好车,起身就见晏洋和许清嘉说着话进来了。她的目光不禁落在神情平和的晏洋脸上。他初中是在京大附中的初中部读的,而高中部一半学生是从附中升上来的。所以哪怕他走了一年,校园里依旧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可现在的他和流言中的并不像。 晏洋抬眼,目光笼在霍竹菊脸上,上下一扫。 霍竹菊不觉打个楞,慌忙低头错开视线,从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开。 许清嘉无奈的看着晏洋:“你又吓人了。” 晏洋扭过脸不吭声。 许清嘉好气又好笑:“晏洋,你老这样,大家都会远着你,不敢靠近。” 晏洋回道:“最好。” 许清嘉听出他这不是赌气,而是陈述事实,心下一钝。 “小清嘉!”恰在此时,江一白悲愤的声音打老远传过来。 许清嘉循声抬头,就见江一白气势汹汹地从校门口冲过来。骑车上学的学生不多,故而全校就一个学生车棚。 “他又发什么神经病!”许清嘉嘟囔了一句。 车子还没靠近,江一白就叫了起来:“你们吃肉居然不叫我,龙凤斗,龙凤斗啊!” “谁让你自己不过来的。”许清嘉撅回去,又想起来:“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许家阳特意去向他的好兄弟炫耀了。 江一白刹车,停在晏洋跟前,怒瞪一眼:“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许清嘉哈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晏洋:“你告诉他的?” 晏洋滑开视线:“随口提了一句。” “故意,故意,他就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高三这么苦,我头悬梁锥刺股,你们居然还落井下石,简直丧天良。”江一白唱作俱佳,彷佛遭遇了灭门惨案。 许清嘉不走心的安慰他:“下次做好吃的肯定通知你,”转脸看晏洋:“诶嘛,大洋洋,你学坏了。”莫名觉得欣慰,这才像个少年人嘛! “嘿,你这口气,我怎么听着还挺高兴!”江一白不乐意。 许清嘉斜睨他:“当然高兴啊,近墨者黑,晏洋终于被你带坏了,你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喜闻乐见。” 江一白登时气结,只觉得脚疼。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薛娥满脑子都是四十万, 干活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还把油壶给打翻了,小十斤的菜籽油,愣是流了一半, 一群人赶紧拿着棉纱吸油。 食堂主管心疼的直抽抽, 指着薛娥好一通教训:“你说你怎么回事,这几天上班魂儿都飞了, 你要是不想干你直说啊。” 对于薛娥, 何主管早就是一团火。薛娥是关系户,要不就凭当年薛家老两口的问题,她怎么可能被分到食堂这个公认油水多的地方, 早下车间了。还不是因为霍父的叔叔是厂里领导,又看她家困难, 才让她进了食堂。 结果就是老鼠进了米缸, 你说好歹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怎么就这么爱占便宜。见天儿的偷吃,把自己给吃成了这幅模样。要不是看在她夫家叔叔的份上, 早把她开除了。 据说去年卖祖宅得了一大笔钱, 以为她会有所收敛,哪想还是老样子。但凡有点多出来的吃食,都要和人抢, 之前她家困难, 大伙儿捏着鼻子不说什么, 现在还这样, 哪个不在背地里埋汰她。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见她还没完没了了,薛娥也怒了,所谓钱是人的胆,以前她只能忍气吞声,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干嘛要被个比她还小的女人指着鼻子骂:“不就是几斤油,我赔不就是了。” 何主管气了个倒仰,手指头几乎要戳进薛娥眼睛里:“你什么态度,什么态度你!” 薛娥怒上加怒,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指头:“老娘就是这态度。”忆起这几年在她手下受的窝囊气,怒火瞬间往上撞:“不就是个管灶头的,还把自己当成牌面上的人物了。”麻利的把围裙摘下掷在地上,中气十足道:“老娘不干了。” 何主管气极反笑:“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以后别后悔。” “谁后悔谁是王八。”薛娥用鼻子哼了一声,睥睨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何主管气得哆嗦了下,冷笑连连:“小人得志。逼死了爹妈还有脸拿爹妈的遗产,我算是长见识了,就不信老天爷不收这种畜生。”薛娥和薛老大举报亲爹妈的事虽然过去十几年了,可年长一点哪个不知道。当年薛家父母最疼可就是这对长子长女了。 “早晚会遭报应的。”当下旁人连连附和。 还有人道:“她走了才好,省得一天到晚吃吃吃,她一个人能吃掉两三个人的份。” 走出食堂大门,被秋风一吹,头脑发热的薛娥就开始后悔了,食堂这工作工资不高,但是胜在可以白吃白喝,还能往家带呀。 薛娥越想越后悔,可让她回去认错,却是不愿意的。想了想家里的存折,薛娥跺跺脚,好马不吃回头草。 那厢厂里也没给她反悔的机会,薛娥自身不正,早已经惹了不少的不满,这会又是她自己撂摊子不干的。第二天厂里就把手续给办好了,看在她夫家叔叔的份上,不是开除,而是辞职,多多少少留了点面子。 霍家老叔没有说情,这些年他已经替薛娥担待不少,反正他们家也不差这份工资,开除就开除吧。 就这么的,薛娥成了无业人士。霍家老老小小,内里哪能没点意见,然而薛娥惯来强势,又掌握了家里财政大权,谁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只不过面上多多少少带出来几分,薛娥看在眼里,气在心头。越发对槐花胡同那套宅子势在必得,转手一卖就是小十万的利润,一份工作算什么。 心里憋着一股劲的薛娥翘首以盼,总算是把薛伟杰给盼出来了。 出来当天,薛娥亲自迎接,那宅子的事还得薛伟杰打头阵。 见到薛伟杰的时候,薛娥差点没给认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尤其是脸上还有没退下去的淤青和血痂。 “公安打你了?”薛娥大惊。 薛伟杰下意识摸了摸脸,这些伤是那天许家那个老太太打的,干瘦干瘦一个小老太太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劲,现在都没好。 “不是。”薛伟杰没好气的甩了一句。 薛娥又反应过来:“是那家人打的?” 薛伟杰神情阴郁下来。 心里有数的薛娥连声咒骂:“这群什么人啊,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没素质……” 听她叫骂不休,薛伟杰心头烦躁,想起那天她煽风点火,怂恿自己去搞许家。可他被关这十五天,一次都没来探望过她。 薛伟杰也懒得挑明了,这个二姐打年轻那会儿就薄情寡性,要不能撺掇着老大举报亲爹亲妈。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老五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们了?”薛娥拿眼看着薛伟杰。 薛伟杰见她还想挑拨自己,心头火气:“那你还想怎么样,让我再去闹,再被关个十五天,还是坐牢。呵呵,反正坐牢的不是你,好处却不能少了你的,你当然巴不得我闹,闹得没了命又有什么关系,你都逼死爸妈了,还怕害死一个弟弟不成。” 薛娥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望着满脸厌恶愤懑的薛伟杰,只觉如坠冰河,浑身发凉。父母之死,绝对是她这辈子最不想提及的晦暗伤疤。 薛伟杰狠瞪她一眼,用力推开她,大步离开,都怪她,要不爸妈能想不开,跳湖自尽。平反之后爸妈就能官复原职,哪用得着卖房子,他也不会为了房子被拘留。 第二天朱兰春来拘留所看过他,满心的失望,质问他为什么,临走还要跟他分手。 他只是想拿一笔钱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哪想会落到这般地步。想起那个阴森怖人的少年,薛伟杰打了一个寒噤,一股恶心从胃里冒了出来,他忍不住蹲在旁边干呕起来。 吐出几口酸水,薛伟杰抹一抹嘴巴,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现在他是不敢肖想那房子了,只想把朱兰春哄回来,剩下那几万块钱也够他们过日子的了。 薛伟杰歇了心思,薛娥却没那么容易,为了这房子她连工作都丢了,岂能轻易罢休。 只薛伟杰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被那么抢白了一通,薛娥也不敢再往他枪口上撞。寻摸着自己想法子,不带他更好,她还能多分些钱。 只没了薛伟杰,她去哪儿找愿意出高于市场价的买主啊。 薛娥犯了难,又发狠,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总有法子的。 再说薛伟杰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之后,赶紧去朱家道歉挽留,说尽好话,割地赔款,拿钱以朱兰春的名义买了一套小平房作为婚房,又是买手表给朱兰春的弟弟朱晓军,又是买烟买酒哄老丈人,还买了一只金手镯哄丈母娘。总算是把朱家给安抚了下来。 相较于薛家姐弟俩的焦头烂额,许家却是迎来了一桩大好事儿。 京大一位教授帮电信局解决了一次技术上的故障。电信局的领导感激不尽,遂送一顺水人情。给了京大一百个电话指标,美名其曰支持教育事业,方便京大老师交流研讨学术。 京大又按照级别给予一定的补贴,从上往下分配,教授优先。 只是哪怕有补贴,剩下的费用依旧不菲,很多人不得不放弃机会,遂让秦慧如捡了漏。 这笔钱对许家而言并不算大数目,电话那头的许向华一听,便笑道:“装了电话,以后咱们联系就方便多了。” 许向华在鹏城买了套房子作为办公室,吃住也在里头,他一个人也用不着讲究。电话是早就装好了的,做生意哪能没部电话,要不得耽搁多少事。鹏城在这一块走在全国前头,拿着营业执照就够资格申请电话。 第二天,秦慧如上班的时候就报了名,引得一干同事艳羡几分,倒没什么嫉妒的,能沉下心来研究古籍的多多少少都有点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况且秦慧如偶尔会带一些新鲜的吃食和小玩意给他们,大家关系都不错。 没几天,电信局的工作人员便上门装电话,装好电话当天,只有孙秀花在家和梨花在。老太太那个激动哦,电话一装好就给许向华去电话,可惜许向华出去了。 孙秀花立刻给村里打电话,和许向党分享了喜悦,那点心疼也就不知不觉散了。 好事连连,电话装好没多久,广州那边过来的包裹也到了,里面有一些当地吃食和几套衣服,其中几套衣服是许家康自己的小作坊里做出来的。 喇叭裤每人一条,就是梨花也有。 梨花喜出望外,又不好意思,想起前一阵许清嘉问她尺寸的事来,还以为她是问着玩的,心头暖洋洋的。 “为什么我没有喇叭裤。”许家阳鼓了鼓腮帮子,抗议。 孙秀花嫌弃的把自己那件裤子扔给他:“给你,给你。”臭小子,给她寄什么,她这一大把年纪了,能穿出去吗?还不得被人笑死。 “小孩子不能穿,你看看,你们班上谁穿了。”许清嘉哄她,把另一套小衣裳在他身上比划了下:“迷彩服,帅不帅。”只是不是许家康那边做出来,是他另外买来哄许家阳的。 许家阳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半响,忽然抱着衣服往屋里头跑:“我要穿上,我要当解放军。” “他前两天还说要当科学家的。”孙秀花笑话孙子。 许清嘉理着许家康寄过来的衣服:“上个月他还说要和白爷爷一样当教授。” “那他到底要干嘛?” “谁知道啊,等他长大了再说吧。”许清嘉无所谓道,她小时候还想当宇航员呢,小孩子的梦想根据他最近看什么电视和接触什么人决定。 “奶奶,这件裙子真好看!”许清嘉抖开蓝色褶皱裙,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孙秀花眼前一亮:“诶呦,是好看,赶紧去试试。” 许清嘉从善如流,进屋换上衣服,对着镜子臭美,蓝色高腰及踝长裙,上面配了一件自己的白色薄款毛衣,衬得腰细腿长。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妥妥的文艺清新小美女,许清嘉自恋的点点头。 孙秀花也很满意:“我们嘉嘉真漂亮。”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她孙女就是披个麻袋都好看。 穿着一身仿款迷彩服冲出来的许家阳睁大了眼,调转方向冲过去,嘴里抹蜜:“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哦!” 许清嘉捏了捏他的小脸,弯腰把他扣错的纽扣重新扣好,然后扶正他的帽子:“今天的你也特别帅。” 许家阳立刻笑开了,咋咋呼呼要求拍照留下自己的飒爽英姿,碎碎念:“爸爸那寄一张,哥哥那也要寄。”又抬头看着许清嘉,可怜兮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跟哥哥?” 许清嘉笑容微微一敛,揉着他的脑袋道:“爸爸十一月份会回来一趟,哥哥要上学没时间,不过寒假我们就能见到了。” 许家阳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哥哥为什么不跟我们来首都呢!” 因为他的心很大很野。 “等你长大了也许就知道了。”也许小家伙长大后,也会志在四方。 转眼到了周末,许家阳穿着他的迷彩服向小伙伴显摆。许清嘉觉得太招摇,故而不允他穿去学校。而许家阳觉得放学后就那么点时间,完全不过瘾,左等右等,可算是把周末给盼来了。 一大早他便爬起来,全副武装,还特地背上军用水壶,拿上玩具枪,牵着小黄,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看得许清嘉一愣一愣的,还别说,真像那么回事。 “我们在打仗,你们别过来,误伤到你们,我们可不管。” 邵泽和韩东青走到胡同口时被个拿着玩具枪的小胖墩拦住了去路,小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没被两人身高吓到。 邵泽和韩东青失笑,邵泽整了整脸,正儿八经道:“那我们可得赶紧撤了,刀枪无眼,流弹无情。”还友情提示:“手榴弹砸过来的时候,你记得要抱头趴下哦!” 小胖墩愣愣地看着他,呆呆点头。 邵泽大乐,正要往另一边走,就见一抹迷彩色冲过来。 “大哥哥!”刹车不及时的许家阳一头撞过来。 韩东青伸手扶住小家伙。 站稳之后许家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忽的双脚一并,还刻意挺了挺胸脯,巴巴望着韩东青,眼含期待。 韩东青一下便转过弯来,将他的手放在帽檐前:“这样就更像一名解放军了。” 许家阳嘴角咧到耳后跟,语调高昂:“我长大了要当解放军,和哥哥你一样厉害,可以打坏蛋。” 韩东青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鼓励他:“那你好好读书,军校可不好考。” 许家阳激动不已:“好!” 邵泽边走边笑:“看着他们就想起咱们小时候,满院子打仗。” “恩,你输得最多。”韩东青语气凉凉。 邵泽黑脸:“那都是你耍阴招。” 韩东青扫他一眼:“技不如人,别找借口。” 邵泽嘿了一声,正想和他辩一辩。 “小韩!”孙秀花惊喜地看着韩东青,快步走近。 邵泽疑惑地看着笑容满满的老太太,又看看韩东青。 韩东青只来得及说一句:“许家老太太。” 喜出望外的孙秀花已经到了跟前,一叠声邀请他来家里吃顿便饭,这顿饭欠了一个月,老太太一直惦记着。今儿运气好,梨花买到了一只甲鱼,两条大黄鳝,还买了十只大闸蟹,正好待客。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每个周末, 都是许清嘉大显身手的时候, 她会花上两三个小时做一顿丰盛大餐,慰劳自己,款待家人。 又因为孙秀花年纪大了, 消化功能不比年轻人, 故而是中饭,让老太太有足够的时间克化。 正在厨房里炖甲鱼汤的许清嘉听见院子里犬吠声, 不由奇怪。 烧火的梨花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前院儿里, 小黑小花弓着背,龇着牙冲着脸生的韩东青邵泽汪汪叫,显然两人高大的身型给了它们不小压力。 个头不大, 气势倒不小,尽显军犬风范。 孙秀花跺跺青石板驱赶:“别叫别叫, 这是客人。” 邵泽辨了辨:“这是昆明犬?警觉性挺好。”他沾了韩东青的光, 被孙秀花一并请了过来。 孙秀花一脸的与有荣焉:“可不是,这几个小东西特别灵醒,遇到生人就叫唤。可得谢谢小韩, 要不哪能买到这么好的狗。” 邵泽冲着韩东青一挑眉, 这里头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他发现老韩跟这一家秘密还挺多,这一路就听着老太太说谢谢他, 一定要吃饭, 他都没找着机会问什么事儿。 韩东青递给他一个待会儿再说的眼神, 笑着说了一句:“我得谢谢你们照顾我朋友的生意。” “这哪哪儿啊。”孙秀花笑, 抬眼见梨花走过来,便道, “梨花,把两小东西带走。”许清嘉他们上学的时候,都是梨花在照顾小狗,故而它们也跟梨花亲。 梨花唉了一声。 孙秀花又道:“今天有客人来,你多做点饭,再让嘉嘉多炒两个菜。”又问韩东青和邵泽喜欢吃什么。 二人道随意,不必麻烦。 梨花便拍了拍手掌:“小黑,花花,咱们吃好吃的去。” 两个小家伙看看韩东青和邵泽,再看看笑呵呵的孙秀花,似乎确认无害,撒欢跟着梨花跑了,小尾巴直晃悠。 进了厨房,梨花就对许清嘉道:“嘉嘉,有客人来了,一个就是上个月帮忙抓坏人的解放军,另一个长得俊的很,倒没见过。” 许清嘉又听她描述了几句,笑起来:“应该是邵泽。”这两人似乎关系很铁,常常一块出现。 许清嘉低头看了看,这汤还要再炖个十几分钟:“梨花姐,你抓个鸡杀了吧。” 孙秀花在院子的西北角搭了个鸡窝,养了几只老母鸡下蛋吃,想吃个鸡也方便。 她又要把家里的材料算了一遍,待客够了。现在市场上还是供不应求的状态,所以每次他们买菜都会买不少,尤其是遇上好东西,必须赶紧买下来,反正家里有冰箱,能放个三五天,不买的话下次再去可未必能买到了。 梨花应了一声,拿了一把刀出去杀鸡。 许清嘉则拿了些水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拿出自己特意收集来的漂亮盘子摆放好,端去客厅。 正与孙秀花闲聊的韩东青不经意间一抬头,就见白衣蓝裙的许清嘉娉娉袅袅的沿着抄手游廊缓缓走来。 许清嘉也见了他,展颜一笑。 韩东青随之一笑。 瞥见他模样,邵泽抬头看过去,入眼是郁郁葱葱的庭院,正纳闷,就见拐过弯的许清嘉已经出现在门外。 邵泽一怔,又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许家这小姑娘又漂亮几分。 许家父母他都见过,再联想许家那小男孩,只能说,真会长,都挑着父母的优点遗传,还发扬光大了。 许清嘉笑着招呼二人:“韩六哥,”轮到邵泽时顿了顿:“邵二哥。” 听称呼,孙秀花微有些诧异。 许清嘉放下水果,向她介绍, “奶奶,去年我出事的时候,是邵二哥开车送我去医院的。” 孙秀花笑容更热情几分,暗自庆幸自己把人一块请回来了,忙不迭道:“吃水果,吃水果,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举手之劳,您不必这么客气。”邵泽笑眯眯的。去年许家父母就是好一通感谢,后来许向华还特意送了他一套品相颇好的清青花茶具。 寒暄两句,许清嘉又问邵泽有什么忌口的。 邵泽笑:“我这个人好养活,什么都吃。” 韩东青好笑,这大少爷出了名的挑食,舌头刁。不过许清嘉的厨艺应该能对付得了他那根舌头。 许清嘉颔首微笑,告了一声又去厨房忙活。 孙秀花留在客厅里招呼他们,秦慧如跟和黄教授去沪市参加一个研讨会,并不在家。 韩东青和邵泽家里都有祖母健在,故而两人和老人相处颇有耐心,哄得老太太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着说着就问到了对象的问题。 邵泽那是个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的,满脸灿烂的回道:“我有对象了,东子还没有,他们太忙了,没时间找。” 他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许奶奶,他家里为了他的事儿可愁死了,尤其是他奶奶,愁的是饭都吃不下。就盼着他能趁读书的时候赶紧定下来,要不下了部队,就更难找了,您说是不是?” 孙秀花深有体会,许向军可不就是当兵的,当年可是愁死她了。 邵泽无视韩东青的眼刀子,忧国忧民状:“您要是有合适的,可以——嘶~” “怎么了?”见邵泽突然变色,孙秀花急忙询问。 脚尖的剧痛差点让邵泽不顾形象的蹲下去揉,可终究风度占据了上风。 邵泽勉强保持微笑:“不小心踢到了茶几。” “我们家茶几是实木做的,特别硬。”这还是许向华特意淘换回来的,据说是什么梨花木还是红花木,反正是宝贝。 只不过,踢到茶几?孙秀花哪看不出两个小伙子的眉眼官司,也不点明,跟着装聋作哑。 韩东青笑了下,岔开话题:“最近还有人来捣乱吗?” 孙秀花:“没了,最近家里挺好的,那个人被关了这么多天,肯定长了教训,不敢来了。” 缓过劲儿来的邵泽一听有故事,遂问:“什么人?” 韩东青想阻止,奈何孙秀花已经如此这般说了出来,末了感慨:“多亏小韩,要不就让那个混蛋跑了。” 闻言邵泽乐不可支,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跑,望着韩东青的目光里头满满的促狭。 深更半夜不睡觉去跑步,再想想那天,哪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是补过头了,气血翻涌,睡不着觉。 解放军就是解放军,出来跑个步,还能抓个坏蛋,可以的啊。 越想越是可乐,要不是孙秀花在跟前儿,邵泽真想拍着桌子仰天大笑三声。他觉得这个笑话足够他乐一整年,回去必须和大家伙儿分享分享。 心里快笑疯了,邵泽面上只微带笑意,借着拿水果的机会往外面挪了挪,开始满嘴跑火车:“他睡眠一直不大好,三天两头的睡不着。” 孙秀花瞎了一声:“那哪行啊,这年纪轻轻的睡眠就不好了,可不是遭罪,就没找大夫看看。” “看过了,可就是不见好。”邵泽叹气。 “那咋办啊!” 邵泽心道找个女朋友,保管药到病除。 孙秀花忧心忡忡,对韩东青道:“要不你试试,睡觉前喝一杯蜂蜜水,再拿热水泡泡脚,兴许会好一点。” 韩东青含笑一一应了。 许清嘉和梨花两个人在厨房有些忙不过来,她便想起了许家阳,见梨花在专心致志地切着汆过水的鸡,她打算做一个醋炒鸡,便道:“梨花姐,我去找阳阳,灶头你稍微看着点。” 梨花道:“我去吧。” 许清嘉笑:“我去就行,现在我没事。”说着解下围裙。 打仗打得昏天暗地的许家阳一听许清嘉要他帮忙,顿时责任感满满:“我要回家帮姐姐干活,待会儿再来跟你们玩。”还大方的把自己装备借给人家:“不许弄坏了,要不以后不借你了。” 拿着军用水壶和玩具枪的小胖墩只觉得责任重于泰山,郑重点头:“你放心。” 许家阳拍拍他的肩膀,特有范的嗯了一声。 许清嘉好悬没笑出声来,你一萌萌哒的小包子做这个样子真的很违和,知道吗? 在许家阳转过脸来的时候,许清嘉压了压嘴角,左右看看:“小黄呢?” 小黄正可怜兮兮的趴在离地两米多高的树丫上,见了小主人汪汪叫,老可怜了。 “它怎么上去的?”许清嘉不可思议至极。 许家阳摸摸脑袋,一板一眼的回答:“爬上去的。” “你见过狗爬树吗?”她只见过猫爬树。 许家阳摇摇头,又一指树上的小黄:“它不是爬上去了吗?” 好了,怎么爬上去这个问题暂且丢到一边,现在的问题是:“它下不来了。” 许家阳摩拳擦掌:“我爬上去抱它下来。”话音未落,就被许清嘉瞪了一眼。 许家阳悻悻一摸鼻子。 许清嘉拿眼睛量了一下高度,拿把凳子,她伸个手就能够到,遂让许家阳去搬把凳子过来。 小失望的许家阳应了一声,对面就是小胖墩家,他和他们家长辈熟,遂就近跑过去借凳子。 韩东青受不得邵泽的聒噪,这家伙好不容易逮着他一个把柄,不厌其烦的和孙秀花说着失眠的话题,三句里面带上他两句。 遂找了个回家拿饮料的借口避出来,邵泽的汽水厂已经正式运营,这个厂挂在上海汽水厂名下,也从他们那要到了幸福可乐的原浆,作为分厂生产加工销售,因为口味独特,哪怕入了秋销量也颇好。 孙秀花听说是他们自己厂里生产的,才没阻止。 走到胡同口,韩东青就见许清嘉踩在凳子上,再看树上的狗,立时明白过来,心下纳闷这狗怎么上去的,人已经自发走了过去。 站上去之后,许清嘉觉得这个位置还是差了一点点,遂慢慢降低重心,打算下来再把凳子往里面挪一挪。 却忘了考虑小黄的心情,在树上晾了半天的小黄见到两个主人,甭提多高兴了,要不是恐高,它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扑过来。 可是它恐高啊,所以它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小主人,急的汪汪叫。 眼见着和小主人之间只剩下一点点,逃生在望,忽见距离又远了,远了!? 小黄那个着急,飞身扑向许清嘉。 “诶诶……”许清嘉惊恐脸,便觉身体往后倒,尚且来不及尖叫,腰肩处突然多出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 心脏跳到嗓子眼处的许清嘉重重吐出一口气,低头瞪着怀里的罪魁祸首。 小黄无辜又欢喜的看着她:“汪。” 许清嘉气乐了,正要训,忽然瞥见眼底手掌,登时身体发僵。 韩东青一愣,立时收回左手,转而扶着她的肩头把人扶正,随后放开。 站在凳子上的许清嘉尴尬的瞪着怀里的小黄。 小黄:“汪汪汪!”谄媚地使劲晃尾巴。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就算你把尾巴摇断了, 今天也没骨头啃, 许清嘉恨恨的想。 她站在凳子上深呼吸,再深呼吸,镇定地下到地面上, 转身, 目光放在韩东青的下巴上,若无其事道:“谢谢韩六哥。” 很好, 声音语调都十分淡定。 韩东青却是看出了她笑容中的僵硬和尴尬, 其实他也有些尴尬,到底是个姑娘家,年纪不大, 可也不算小。 本来他还有些怕她羞的哭起来,如何收场, 见她这般镇定, 韩东青亦是不着痕地松了一口气,这事儿给闹的。 “汪汪。”罪魁祸首还不甘寂寞的叫起来。 “小黄。”许家阳大叫一声,伸手叉着它的前肢, 把它举起来, 气呼呼地教训它:“你怎么可以这么淘气,差点害姐姐摔下来,今天罚你不许吃饭。” “汪汪汪。”小黄急促地叫起来, 腾空的四只爪子挥舞。 许家阳严肃脸:“再求饶也没有用, 真是太淘气了。” 小黄:“汪汪汪汪。” 一人一狗的鸡同鸭讲着实令气氛缓和不少。 韩东青适时离开。 他这一走, 那股羞意终于憋不住先恐后涌了上来, 许清嘉脸红了红,她觉得一段时间内,她并不想再见到他。 但是——待会儿他们还要一块儿吃饭,许清嘉只觉得生无可恋。 小黄也觉得生无可恋了,一回到家,它就被恼羞成怒的许清嘉关进狗窝里。这狗窝是许清嘉亲自设计并专门请木匠打造,还有个小铁门,平时都是敞开着的,今天,许清嘉把小铁门重重关上。 许清嘉郁闷地瞪一眼罪魁祸首:“今天不许吃饭,好好反省错误。” “汪。”小黄欢快的怕了拍铁门。 许清嘉气结,讲道理讲不通,揍又舍不得。眼不见为净,她站起来扭头就走。 许家阳还蹲在那儿,重重地叹了一声:“小黄,你这次太调皮了,幸好有大哥哥在,要不姐姐就要被你害得摔在地上了,你知不知道错了?” “汪汪。”小黄蹭了蹭铁门,把前爪从缝隙里伸出来。 许家阳握着它的爪子,上下摇了摇:“知道错了就好,”他往前凑了一点,压低声音:“姐姐很生气,我也不敢把你放出来,不过姐姐很快就会消气的,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偷偷给你拿肉骨头。” “汪汪汪。”一声比一声欢快。 许家阳也很欢快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阳阳过来烧火。”许清嘉回头喊了一声,嘀嘀咕咕以为她耳朵聋的是不是。 “来了,来了。”许家阳拍拍小黄的脑袋:“你乖乖待着。” 小黄:“汪汪汪。” 午饭相当丰盛,火腿甲鱼汤、蒜香鳝鱼、醋炒鸡、清蒸大闸蟹……荤荤素素十二个菜,摆了一桌子。 孙秀花还拿了一瓶红酒出来,是之前许向华在的时候,他去商场买的,买的多,还剩下好几瓶放在家里头,也没人去喝,正好拿出来待客。 邵泽目光一扫桌面菜肴,色香兼备,就是不知味道如何,夹起一块黄鳝,鲜嫩软滑,眉眼轻轻舒展,赞道:“小妹手艺真好。” 许清嘉抿嘴乐:“喜欢就多吃一点。” 邵泽转头对韩东青道:“这么好吃的菜,你在军校难得出来一趟,可得多吃点,你们训练重,更得补补身体。” 韩东青警告地瞥他一眼,别蹬鼻子上脸的。 邵泽不以为意,兀自说着。 孙秀花满口子的附和,觉得邵泽说的在理,热情的让他们多吃,尤其是韩东青,整天摔摔打打的多耗体力啊。 邵泽顿觉遇上了知音,反客为主,热情地给韩东青夹菜,尤其是甲鱼,野生甲鱼,大补。 一边的许清嘉听着邵泽的话,总觉得他话里藏话,另有玄机,却是不得头绪,无从猜起,不由去看韩东青。 恰撞见他眼里,顿时发窘,立刻滑开目光。许清嘉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终究不够稳。 韩东青倒是淡定的很,也是怕自己大惊小怪,冒犯了她。 这一顿饭许清嘉和韩东青都吃的不大自在,前者是不好意思,后者主因还在邵泽这,一股脑儿的给他夹菜,完全的看笑话。 吃完饭略坐一会儿,韩东青便要告辞,怕邵泽没完没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弄得他下不了台,那种事哪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 韩东青站起来客客气气的向孙秀花告辞:“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谢谢您的招待。” 孙秀花笑眯眯的:“不客气,应该的。” 邵泽也笑:“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这么饱了,小妹手艺真好,今天我们算是大饱口福了。” “就是几个家常菜罢了。”孙秀花满脸骄傲的谦虚。 邵泽乐,觉得这老太太真有趣。 寒暄两句,许清嘉和许家阳送两人出门。 许家阳围着韩东青问长问短,最近他的梦想是当解放军,故而见到韩东青犹如见到偶像,标准的迷弟样。 “你的厨艺都是自学的?”邵泽好奇问许清嘉,小姑娘厨艺相当赞。 “瞎琢磨了下。”许清嘉的厨艺多是网上和书上学来的,有时候出去吃到好吃的就会查查资料再自己琢磨下,做出来也就差不离了,有时候还会折腾些奇葩料理。 用小伙伴们的话来说,祖师爷赏饭吃,一直怂恿她开餐馆方便他们蹭吃蹭喝。许清嘉坚决不从。 邵泽笑:“厉害了。” 刚打开大门,就见五个六个人迎面走来,打头的还是熟人,可不就是薛老大和薛娥。思及薛伟杰,许清嘉眉头皱紧。 望着许清嘉,薛娥不由多看几眼,一年多不见,这小姑娘倒是高了不少,人也水灵许多:“你家大人在吗?”说话间留意到站在她身后的韩东青和邵泽,目光闪了闪,不是说家里只有一群老弱妇孺的吗? 又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要离开,薛娥遂往边上让了让,想着让他们赶紧走了,别留下来耽误事。 然而这种情况下,韩东青哪能离开,意识到这群人来者不善。他们若是走了,许家这边,老的老,小的小,就一个梨花能顶点用场,对方确却是五个成年人。 许清嘉眉心拧起来:“有什么事?” 见这两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没反应,薛娥心里犯嘀咕,可人来都来了,哪能无功而返,便往前走了一步:“我找你家大人说。” 望望这一群人,许清嘉站在门口没让开,平声道:“什么事,你先说。”你家随随便便放一群看着就不怀好意的恶人进屋。 薛娥来气:“你一个小孩子做不了主,我找你家大人说。”说着伸手想把许清嘉拨一边去。 韩东青一把扣住她肥硕的手腕,脸色一沉,这女人用劲还不小,手上用力。 薛娥嘶叫一声,疼得狂甩手:“你干嘛,松手,松手。”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韩东青一个巧劲将人推的踉跄几步,向前跨一步,站在许清嘉身前。 薛娥踉跄几步,撞在薛老大一家人身上才勉强站稳了,可怜薛老大几个只觉得泰山压顶,差点被压趴下。 站稳的薛娥揉着手腕,没有发红发青,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由心头紧了紧,瞅着韩东青:“你谁啊?” “他是谁不关你的事,你来我家干嘛?”许清嘉声音冷下来,既然对方都直接上手了,她还给什么面子。一看韩东青高大的身影,顿觉底气十足,一二三四五,就算薛娥一个顶两,打起来也有胜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小心我告诉你老师去。”薛娥脸一拉,吓唬许清嘉。 许清嘉气笑了,往旁边走了一步,直视薛娥:“去说啊,也让老师看看,霍竹菊的妈妈多威风,都逞到别人家门口来了。” 薛娥脸色一变,想要矢口否认,可对上许清嘉清清亮亮的眼神,话又沉了回去,这种事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念及霍竹菊,薛娥脸色缓了缓,端出一个笑脸:“我是真有正经事找你家大人,咱们进屋说好不好?” “想说就在这儿说,不想说请离开,别挡我们家的门。”许清嘉淡淡道,思忖应该和房子有关,除了房子,他们之间也没其他联系了。 薛娥阴了阴脸,暗骂这死丫头怎么这么难搞。 “汪汪,汪汪。”小黑小花突然一前一后跑过来,凶狠的冲着外头那一行人叫。 可惜受限于体型,并没能造成威胁,薛娥一行也明显没把它们当回事。 许清嘉心想再过半年,再过半年吓死你们。 “没事的话,请你们离开。”许清嘉逐客。 薛娥脸色难看,这在外头怎么说啊,这么走了又不甘心,老大一家窝囊废,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他们的。 一开始她没想捎上老大一家,想单干,可她几乎跑断了腿都没找着门路。 眼看着就要变成黄粱美梦,薛娥哪能甘心,既然找不到卖家,她就另寻一条路,不卖了,让许家补差价。 靠着他们的祖宅赚了这么多钱,总得分他们一点的,当年他们花了十九万不到一点买下,她打听来的现在行情是二十二万左右,就算他涨了三万块钱,分他们一半难道不是应该。 薛娥就是这么对薛老大说的,嘴上说的义正言辞,心里却是虚的,所以她没把自家人带来,只撺掇薛老大一家过来。 要不是薛老大一家都是木头人,薛娥自己也不想过来,然而薛老大一家指望不上,她不得不亲自上阵。至于自己会被人怎么指指点点,薛娥捏了捏拳头,她早就习惯了。名声算什么,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她连工作都丢了,不从许家咬下一块肉来,寝食难安。 薛娥脸色变幻,在背后捅了捅薛老大的后腰,示意他开口。 薛老大是个胆小的,他的胆子早就在那个年月里被吓成了芝麻粒儿,贪欲却没随之变小。他咽了口唾沫吭吭哧哧道:“我们想和你们商量下房子的事。” 许清嘉眉梢一抬,语带轻嘲:“哦,怎么个商量法?” 看着面若冷霜,眉眼凌厉的许清嘉,韩东青微微一怔,此刻模样完全不符她的年龄。思及她家里情况,父亲在外面做生意,母亲性柔,长兄在外求学,祖母年迈,胞弟年幼,她的确得早熟些,不禁升起几分怜惜。 薛老大支吾不出话来,求救地望着薛娥,还有薛老大的媳妇,亦是一脸央求。他那两个儿子也拿眼看着她,满是茫无措无助。 薛娥暗骂一声废物,眼见着已经有人聚过来,对着许清嘉挤出一抹笑:“这么大的事,你做不了主,还是让我们跟你家大人商量吧。” “我不觉得关于这房子和你们有什么可商量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房子跟你们再没关系,拆了卖了都是我们的事。” 卖了两个字,一下子触到了薛娥的神经,她跳起来:“这房子你们一卖转手就能挣好几万块钱,怎么跟我们没关系。”话一出口,薛娥索性豁了出去:“去年我们贱卖给了你们,眼下这房子涨成这样了,你们怎么着也该补一点给我们吧,这可是我们的祖宅。” 许清嘉气极反笑,真是开了眼,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别说她,就是凑过来看热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这一片四合院多是清朝那会儿造的,百余年的历史,除了少数几家,其余早就转了不知道几手,照这逻辑,他们都得给前房主补钱不成,就是薛家那座也不是薛家人造的啊,还不是从别人那买来的。 “先不说有没有卖出去的东西涨价后得补差价这个理,就说说这房子,据我所知,一开始也不是姓薛的吧,就算要补价钱,也轮不到你们。”许清嘉冷笑,脸皮都比这百余年的墙壁还厚了。 邵泽上下打量一圈,眼神轻蔑:“我那院子也是去年买的,涨了点钱,按你这逻辑,我也得给上一任房主补差价,在场的也得给上一任房主补,那上一任要不要找再上一任补?” “胡说八道!”一看涉及自身利益,围观群众义愤填膺,这个口子一旦开了,没完没了了。 “照你说的,过几年房子要是再涨了,你是不是还得要来求补差价。感情这房子卖了,你们钱也拿了,产权却还是有你们的份。” “那你们早些年买的那些东西,到现在肯定也涨价了,你是不是也要给他们把差价补上。” …… 你一言我一说,针一样扎过去,薛娥一行人脸色泛白。 “我呸!”闻讯赶出来的孙秀花听明白之后,去墙角抄了扫帚冲回来,直接一口唾沫喷过去,横眉立目:“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货色,想钱想疯了吧。” 薛娥躲闪不及,被吐了个正着,恶心到惊叫:“你干嘛!”想也不想地扑过去要打孙秀花。 梨花要冲上来,韩东青比她反应快,已经一把抓住薛娥,在她麻筋上轻轻一按。 薛娥立时浑身发软,往地上瘫。 孙秀花的扫帚随之而下。 邵泽连忙往后退了退,惊奇的看着虎虎生风的老太太。 韩东青眼角一跳。 “一家子没一个好货,做弟弟的半夜三更往我们家放蛇吓唬人,做姐姐的更不要脸,直接上门要钱来了,亏你们开得了口,我都替你们臊得慌。”孙秀花一扫帚把人扫出去,薛娥生的圆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孙秀花把扫帚往地上一杵,厉声道:“下次再敢过来捣乱,我见一次打你们一次,反正我这一把年纪活够了,打死了你们也不亏。” 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薛娥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薛老大一家吓得脸儿发白,噤若寒蝉,两个侄儿吃力的扶起狼狈不堪的薛娥,低头就走。 孙秀花犹不解恨,骂道:“王八羔子,以为我们是软柿子。” 不软,不软,你们家最硬,硬的能磕掉牙齿。 “汪汪汪汪。”小黑小花围着孙秀花团团转,十足的狗腿样。 孙秀花拿脚尖勾勾它们的下巴,嫌弃:“一点用场都没有,都吓不走人,以后多吃点。” 小黑小花配合地叫唤。 “让大家看笑话了。”孙秀花换上笑脸,对一众邻居道。 众人忙笑,还有人打趣:“大娘您可真厉害,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就该打。” “就是就是!” 人群退散之后,孙秀花又对韩东青和邵泽笑着道:“今儿又要谢谢你们了,瞧瞧,真是不好意思,好好的请你们吃个饭,却给遇上这种事了。”老太太心里门清,要不是有这两个小伙子在,他们家得吃点亏,打不过人家啊! “您客气了。”韩东青顿了顿:“这家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孙秀花握了握扫帚:“不怕,他们要是敢再来,我就去他们单位闹,他们家总不能都是不上班的吧,领导的话总是要听的。” 韩东青和邵泽皆笑,都说人老成精,还真不是虚话。现在的领导不只管你工作,还管生活管思想品德,素来有小单位大社会之称。 离开的路上,邵泽越想越乐:“这家人可真是好玩。” 韩东青笑了下:“都是明白人。” “可不是。”邵泽笑,转脸看着微带笑意的韩东青:“老韩,我发现,你对他们家的事情特别上心。” 韩东青想了想,笑起来:“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又有我大舅的情分在,况且许家人挺不错,值得相交。” 邵泽点了点头,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要不是这家丫头还小,我都要怀疑你包藏祸心了。” 韩东青眼皮微不可见的跳了下,一拳砸在邵泽肩头:“嘴上能把个门吗。” 邵泽哈了一声:“还别说,许家这小姑娘长得是真标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还做了一手好菜,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我说,咱们小白弟弟真对人没想法。” 韩东青:“他脑子缺根筋。” 脑子缺根筋的江一白正在跟晏洋打球,这周末晏洋被叶胜男带着去看望叶老将军,叶老将军和江老爷子一个大院,兄弟俩胜利会师。 正打算灌篮的江一白,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球便到了晏洋手里。 丢了球的江一白抱怨:“谁在想我!” 韩东青猛然从梦中惊醒,呼吸微微有点急促,伸手盖了盖脸,慢慢冷静下来,就听见从上铺传来低低的诡异笑声。 韩东青伸腿踢了踢床板,压着嗓子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上铺的哥们不防还有人没睡着,惊了惊,继而又嘿嘿嘿笑起来,探出脑袋往下看:“阿妹同意这个寒假跟我订婚了。”喜滋滋的炫耀:“不要太羡慕哥,哥从此以后就是有媳妇的人了。” 韩东青失笑:“你已经跟我说过十一遍了。”他一回来,这小子就这副傻样,逮着人就炫耀,太得意的下场就是被宿舍几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室友摁在床上揍了一顿。 “好消息要大家一块分享嘛!让你们也沾沾我的喜气,迎来桃花。”说着话,那哥们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显而易见的亢奋:“我去放水,去不去?” 韩东青跟着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水。 放掉存货的哥们摇摇晃晃走过来,瞥他一眼:“东子,我说你有点不对劲啊。”扫视一遍:“做噩梦了?” 韩东青苦笑,可不是噩梦,吓得他都快怀疑人生了。 “我跟你说做噩梦那是阴阳失调,找个女朋友就好了。旁边后勤大学那边不少女生中意你来着。”这哥们现在什么都能扯到对象上去,目标只有一个,炫耀自己:“你眼光也别太高,找一个顺眼的试试看,等你有了对象就不会做噩梦了,像我,从来不做噩梦,要做也是,嘿嘿嘿嘿,”猥琐的奸笑两声,神采飞扬:“也是美梦。” 韩东青一巴掌削过去。 那哥们矮身躲过,跳出老远:“啧啧啧,就知道你嫉妒我,我不跟你们这些万年单身汉一般见识。”说罢扭着屁股哼着小调,得意洋洋往回去。 “卧槽,大晚上的发什么骚!”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一声咆哮。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清嘉一夜无梦到天亮, 她睡眠质量向来好。拉开窗帘, 灿烂晨光争先恐后涌进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许清嘉心情明朗地伸了个懒腰。 早饭吃到一半,晏洋来了。 “奶奶包的梅干菜肉包, 你要不要来一个?”许清嘉热情推荐。 晏洋点点头, 很自然地拉开凳子坐下,梨花又给他倒了一碗豆浆, 晏洋便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与他的悠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家阳, 轮到站岗却起晚了的小少年,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哇哇叫着洗脸。 梨花赶紧拿饭盒给他装了一个肉包, 一个鸡蛋,又往他书包里塞了一瓶牛奶和苹果。 “让你不起床。”孙秀花撩了撩眼皮, 嗔孙子。 许家阳嘿嘿笑, 抓起书包往外冲:“奶奶,姐姐,梨花姐, 我去上学了。”话音未落, 人已经冲出去。院子里接二连三响起犬吠声,仿佛在送行也仿佛是嘲笑。 见许清嘉吃好了,晏洋三两口把手里包子干掉。 打过招呼, 两人便出了门。 路上许清嘉问他周末过得怎么样? 晏洋微带笑意:“跟江一白打球, 我赢了。” “不错嘛, 就该虐虐江小白, 省得他以为自己的球技天老大地老二,他第三。”许清嘉幸灾乐祸。 晏洋弯了下嘴角。 一路到学校,晏洋都没有问起薛家闹剧,许清嘉琢磨着,他可能还不知道,遂也没提,省得他担心。 不防冤家路窄,迎面撞上从车棚走出来的霍竹菊。 许清嘉望着霍竹菊,实在是不能把苗条纤细的霍竹菊跟一脸横肉的薛娥联系起来,这母女俩差距有些大啊。 又在想昨天的事儿霍竹菊知道多少?薛娥鼻青脸肿的回去,她总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 霍竹菊的确知道了,薛娥灰头土脸的回来,坐在家里咒骂了半天,骂薛老大一家子窝囊废,眼看着她被孙秀花打都不出手帮忙,也骂许家人蛮横无理。 市井泼妇一般的母亲让霍竹菊无比难堪,母亲做的事更是让她害怕。 她妈怎么可以跟着去闹,万一传到学校里,她怎么见人?这件事上终究是他们这边不占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清嘉早晚会知道她的身份。到时候许清嘉肯定会告诉韩檬,韩檬知道了,韩愈青不就也知道了?到时候他会怎么想她的家人,想她。 她劝她妈算了,就是她爸她奶奶也跟着劝。可她妈就跟着魔了似的,反倒把他们给骂了一顿。 此时此刻,面对许清嘉,霍竹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臊,又有恼怒,不管怎么样薛娥都是她妈,却被许家人打成那样。 霍竹菊低头理了理围巾,掩下肚里的百转千回,快步离开。 许清嘉笑了笑,会心虚,可见还知道廉耻,但愿得了教训的薛娥也有廉耻之心。 廉耻,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用? 镜子前的薛娥怒不可遏地看着脸上被扫帚刮出来的血痕,恨毒了孙秀花。 死老太婆!薛娥低咒一声,这事没完。 她连工作都没了,脸面也丢了,还被打成这样,若是不从许家要到补偿,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只薛老大一家被许家那老虔婆吓破了胆,不肯听她的话再去闹。 一窝子怂货,那两个小伙子还能天天守在许家不成,一屋子老弱妇孺,还不是随便他们收拾,三天两头去闹一闹,她就不信许家不服软。 偏老大一家还真被那老太婆给唬住了,废物点心。 老太婆,薛娥神色一顿,计上心头。 许家那情况,她可是特意打听过,她在那边的街道办事处有个好姐妹,听她说过,许家这老太婆是拿着看病的介绍信留下的。 可那老太婆生龙活虎,一把子力气,哪里像个生病的,显然是骗人。 放学回到家,许清嘉才知道下午的时候,街道办有人上门问询孙秀花。 幸好许向华材料准备的充分,不只有余市那边医院开的证明,理由是老太太身体不明原因的疼痛,建议去大医院检查。 又有首都就诊记录,那医生是许向华去年陪许清嘉在军医疗养时认识的朋友,他们定期会去一趟医院,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免有些老人病,看看医生总不是坏事。 证明齐全,街道办的那名工作人员无话可说,只能无功而返,临走的时候瞅着孙秀花不阴不阳的来了句,您瞧着也不像生病的。 老太太气的不轻:“有人告诉我了,来的那个人和薛娥关系好,肯定是她搞的鬼。”老太太这两个月也不是白呆的,在公园里认识了不少住在附近的老太太,许清嘉都不如她消息灵通。前脚人一走,后脚就有老姐妹上门告诉她了。 “她还没完没了了,想把我赶回乡下,她就能胡来了,想的美!”老太太气得直拍桌子,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乡下泼皮无赖都没她这么恶心的。 许清嘉赶紧给老太太顺气:“奶奶,您可别生气,气坏了可不就如了那人的愿。” 怒气冲冲的孙秀花运了运气,咬着牙道:“今儿算是她运气好,不在家,明儿我再去找她算账。” 许清嘉啊了一声,愕然:“奶奶,你去找过她了?” “不去,还当我怕她了。就许她来咱们家闹,不许我找她算账。” 许清嘉咽了口唾沫,看向梨花。 梨花憨笑:“我回家找了我哥嫂他们陪着奶奶一块去的。” 孙秀花瞥一眼惊讶的许清嘉:“你以为奶奶我傻啊,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打得过那个肥婆。”算账可不得人多势众,为什么大家喜欢多生儿子,儿子多,打架才不会输啊。尤其是村子里头,儿子多的人家,没人敢欺负。 许清嘉心道,您老英明神武,聪明绝顶,傻的那个是我。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梨花赶紧转身往外走。 进来的就是之前来提醒的洪奶奶,也是许家阳好朋友小胖墩的奶奶,两个孙子玩得好,两位奶奶也合得来。 “秀花哎,”洪奶奶裹过小脚,走路却是脚下生风:“我跟你说个好消息,那个薛娥她被人给揍了。” 洪奶奶一脸的痛快,当年她和薛家父母关系不错,两口子都是和善人,偏偏养了一窝不肖子,最后还被儿女逼上了绝路。她老人家早就看薛娥几个不顺眼了,孙秀花昨天那一顿打,看得她可痛快了,当晚还多吃了一碗饭。 孙秀花一惊,惊喜的惊:“被谁给揍了,为着什么?”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此事说来话长。 且说薛娥,得知赶走孙秀花的计划落空,好不失望。兀自气了一顿,她便骑车去找薛老大,也是这般和孙秀花一行给错开了。 赶不走就赶不走吧,不就一老太太,有什么好怕的。薛娥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得说服了老大一家跟着她一块闹,她一个人势单力薄闹不起来,又不舍得拉着自家人闹,可不就只能盯上了薛老大一家。 哪想经过一个偏僻的巷子时,斜刺里冲出来一辆自行车,薛娥险险避开,见对方只是个瘦瘦弱弱的女人,立刻破口大骂。 才骂了两句,那个女人捂着脸失声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心气不顺的薛娥怒上加怒,疾言厉色一顿痛骂,正口沫横飞。七八个壮小伙子冲了出来,大喝一声谁敢欺负我妹子,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打。 薛娥被打得哭爹喊娘,只能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哭泣求饶。 临了,领头的瘦高个青年抓着薛娥的头发,在她耳边阴森森放话:“招子放亮一点,看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下次再去槐花胡同闹,撞到人的就是你儿子你女儿了。你要是不信,尽管去试试看。你就是要报案也行,就算公安找到了我们,这种私人纠纷,顶多就是赔钱,可赔了钱以后你们一家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说罢,领着人扬长而去。 徒留下眼冒金星,浑身发凉的薛娥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好半响,薛娥才勉强爬起来,艰难地推着车去了医院。 放学回家的霍竹菊看见的,便是彷佛开了染坊的母亲,脸上红红青青一片,大惊失色:“妈,你怎么了?” 哭了半天的薛娥再一次眼泪直流,又气又疼,她身上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却没伤筋动骨,只是疼得厉害,那群人下手忒刁钻:“许家,是许家人,他们找人打我。” 闻讯刚刚赶到的霍家大女儿霍梅兰当即怒声道:“咱们报警,还有没有王法了。” 霍竹菊嘴唇动了动,许清嘉和晏洋关系不一般,而晏洋的背景,在附中根本就不是秘密,报警,别说无凭无据,就是有证据,又能拿许家怎么办。 “报警有什么用,咱们又没证据。”想起那人阴森森的警告,薛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们说了,要是我们敢报警,下次打的就不是我,是你们姐弟几个了。” 霍梅兰气了一个倒仰:“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吧。”霍老太叹了叹,这事本来就是儿媳妇没理,只是没想到那家做事这么狠,这些话她却是不好说的,只得道:“咱们家就是平头百姓,那家却是有钱的,真要闹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咱们。” 他们家是有点钱,可这些钱还是从许家那来的,怎么可能比得过人家。 这个理,薛娥哪不知道,要不她早杀上门去闹了,万万没想到那家居然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花钱找。打。手。 薛娥那个憋屈啊,不就是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吗?却不去想她自个儿不就是仗着人多想欺负对方人少。 洪奶奶这自然不能知道这么详细,只说薛娥不小心和人撞了车,把对方给骂哭了,哪想这姑娘的哥哥带着一群朋友在附近,便给妹子报了仇。 孙秀花表示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恶人自有天收,老天爷果然是长眼的。” 许清嘉却在想,老天爷这回格外英明,英明的她有点儿小怀疑。别说,一度她也想过以暴制暴这种损招。 心下狐疑的许清嘉次日上学路上,笑眯眯地看着晏洋的眼睛,开门见山:“薛家那事儿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晏洋面色一僵, 滑开视线, 望着许清嘉的车龙头不吭声,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不想骗她,可又怕她生气, 不禁纠结。 许清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思来想去,她觉得晏洋最有可能做得出来。 一问就给问出来了, 这家伙一点掩饰都不会。 许清嘉整了整脸色, 郑重道:“晏洋,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 晏洋忙转过脸, 眼神中带着忐忑,小声道:“你不生气?” 许清嘉用力点下头:“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是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你知道吗?” 晏洋垂了垂眼,握着车把手, 闷闷道:“她欺负你们。” “她是坏人, 可咱们不能让自己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对吧。”许清嘉义正言辞,心里想法却和嘴里说的不尽相同。 真逼急了, 许清嘉觉得保不准自己也得行非常之法。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 薛家人的行为恶心, 但他们只是不道德尚未犯法, 正常途径收拾不了他们,也许舆论会谴责他们,但是对于一些人而言,流言蜚语不痛不痒。 为什么不少人渣过的不错,因为他们遇上的都是好人。 对付这种人,以恶制恶也是无奈之举,不然只会纵容他们继续作恶。 但是许清嘉心里又知道这种方法是不对的,不可取。她怕晏洋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很多事情上,晏洋比许家阳都要单纯,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少地方都是一片空白。 许清嘉怕他走岔了道,现在只是找人打一顿,自己要是再夸他,他做得好,做得对,做得呱呱叫,许清嘉真有些怕他下次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在这一刻,许清嘉体会到了养孩子的不容易,思想教育那真是个大问题,怕他太软被欺负,太硬又过火,惹来麻烦。 许清嘉斟酌了下:“晏洋,下次你别这样了。要是那家人还是冥顽不灵,我们可以去他们的单位告状,单位领导总是讲道理的,现在的领导管的可多了,他们要是不听话就有可能丢了工作。”眼下的工作可都是铁饭碗,不像后世丢了就丢了呗,那真是传家之宝。 “要是还没用呢!” 许清嘉词穷了下:“那就到时候再说,反正你不能再干这种事,知道吗?”就算要做这也是他们家该做的事,哪能让他来,他家里那个背景,传出去影响太坏。 晏洋没接话。 许清嘉沉下脸。 晏洋忙忙点头:“我听你的。” 许清嘉这才转怒为喜,展颜灿笑,差点来一句乖了:“快上车吧,来不及了。”说话间,许清嘉已经上了自行车,怕说话的时候分神摔跤,她特意推着自行车走。 晏洋连忙跨上车,跟上去。 急急忙忙跑进教室的许清嘉,不经意间对上霍竹菊的眼睛。 目光交汇,霍竹菊立刻转开眼。 许清嘉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头,她在霍竹菊眼里看到了愤懑。 愤懑!? 她已经‘逼问’出来了,晏洋不只找人揍了薛娥,还让人警告她不许再纠缠他们家。想来薛娥一家以为是他们指使的。 所以霍竹菊这是恨上她了。 许清嘉啧了一声,只许他们欺负人,就不许别人反抗? 在薛娥看来,就是不许,许家人就该乖乖服软,捧上钱补偿他们,那可是他们家的祖宅。 薛娥一想起许家人就胸口疼,又是委屈,又是憋闷。坐在家里把许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咒骂了一遍。 听得霍老太直皱眉头,实在听不下去,劝了两句却被薛娥吼了两声。 霍老太脸色白了白,不敢再多说话,转身出去熬骨头汤。这媳妇以前脾气虽然暴但还能过得去,可自打有了那几万块卖房钱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越发颐指气使,趾高气昂。 薛娥兀自拍着床板生闷气,她不是没留意到霍老太的脸色变化,只是不以为意。 她这么辛辛苦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给她泼冷水,简直气死她了。 薛娥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薛娥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许家人都按在地上打一顿才好。 可她不敢,就算打了一顿,许家人还能打回来,难道她再打回去,到时候可真是拼钱拼背景了。 那家男人在鹏城做生意,去年一出手就是十几万,现下怕是更不好说。 那家女人是京大老师,想来认识不少人。 霍竹菊还说许家那女儿在学校里交了好几个有背景的朋友,小小年纪就勾三搭四,恬不知耻。 薛娥咬牙切齿,一脸横肉颤了颤。 刚刚起床的霍国旗进来见她这模样,愣了下,一股火忽然往上撞。 薛娥见状,拉着儿子的手就抹眼泪。 霍国旗哪能不心疼不恨,哄了薛娥好一会儿,又陪着她骂了会儿许家人。 傍晚,霍国旗找了几个朋友出来喝闷酒,他有心想替薛娥找回场子,却也怕那些人的警告。 几杯啤酒下肚,霍国旗把事情和几个哥们一说。 霍国旗这三个哥们都是社会闲散青年,早两年,霍国旗只是个跟班的,可这两年不是他家有钱了吗?在这小团队里,也就有了点地位。 喝掉了一整箱啤酒的三个人拍着胸口对霍国旗道:“国旗,走,哥们儿替你报仇去。打婶子不就是打我们的脸吗?”。 所谓酒壮怂人胆,喝高了的霍国旗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吆喝:“走走走。” 四个半醉不醉的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片刻,总算是想出了一个报仇的法子,他们去街头公共厕所打了一桶粪。 一行人怀着新奇又期待的心情,前往槐花胡同。 彼时已经是十点多,绝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 鼻子里塞了两团草纸的霍国旗兴奋的撸起袖子,压低声音道:“你们走远点,泼到了,可别找我。” 几人窃笑不已,忙忙往后退,还好心提醒:“你可小心点,别泼到自己身上。” “怎么可能。”霍国旗胸有成竹,正要动手,忽然听见几道急促的犬吠声。 “快点快点。”其他人赶紧催促。 霍国旗忍着恶心把粪水泼向大门,最后一次连桶都扔了过去:“快跑!”里面亮起灯来,他还听见了脚步声。 刚一转身就听见几道惨叫声,只见不知打哪儿冒出的男人,正一脚把他仅站着的那个哥们也给踹趴下了。 许向华十几岁就跟着运输队里的退伍兵学格斗,在外跑车难免遇上地痞流氓,自然要学几招防身,这些年也没拉下。他又生得高大健壮,揍趴下三个喝多了酒的小年轻真不是事儿。 霍国旗愣在那儿,发昏的脑袋宕机,直到许向华出现到他跟前,他才反应过来,惊恐欲逃。 许向华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霍国旗双肩,一膝盖顶向他腹部。 霍国旗瞬间眼前发黑,弓成虾米,连叫都叫不出来。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许向华揪着他的头发拖到大门处,一把将人摁在流满粪便的地上。 疼得大张着嘴呼吸的霍国旗吸进一口粪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候大门从里面打开,梨花拿着一根扁担出现在门后,倏尔瞪大了眼睛:“许叔。”低头一看,就着灯光认了认,叫了起来:“这不是薛家那女人的儿子吗?”那天过去算账,没找到薛娥,倒是遇上了霍国旗,不过这小子精明,看他们带着不少人,一个照面之后,立刻溜了。 许向华神色一顿,松了松手。 霍国旗趁机挣脱出去,奔向自己那三个已经爬起来的同伴,一边吐口水一边怒叫:“揍他,揍死他。” 搁平日,几人早就识相的跑了,明显打不过啊,可这不是喝高了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挨了打哪能怂,必须正面刚。 许向华大步赶过去,突然一叠大团圆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纷纷扬扬洒了一地,估摸着有三四十张。 冲上来准备打架的几人登时红了眼,扑过去捡钱,头昏脑涨的霍国旗下意识也蹲下去捡钱,薛娥每次顶多给他二十块钱,这么多钱,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住手,你们干嘛,抢钱啦。”急坏了梨花举着扁担要赶人。 许向华一把拉住她,却是拉不住小黄三兄弟。 三个小家伙狂叫着冲了出去。 “滚开,小畜生。”捡钱捡红了眼的人一脚踢过去。 小黄灵活躲开,一嘴咬在对方脚踝上。 “啊,死狗!”那人惨叫一声,将小黄用力甩了出去。 “汪汪汪汪。” “怎么回事?” “干嘛啊你们!” 被惊醒的左邻右舍捂着鼻子惊叫。 一见人多起来,几人吓得一个哆嗦,本能的撒腿就跑。 许向华意思意思地追了两步,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梨花在他的示意下喊回了不甘不愿的小黄三个。 “这是怎么回事啊?” 许向华神情凝重:“我一回来就见他们在捣乱,上来阻止还和他们打了起来,哪想这群人居然还要抢劫。” 看看地上散落的零星钞票,再看看满是狼藉的许家大门,一个男邻居愤慨不已:“报警吧,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 “知道是谁吗?”又有热心邻居问。 梨花怒气冲冲道:“就是前两天来闹事的薛娥的儿子,我认得他。” 闻讯赶出来的邻居当下嗡的一声议论开了,气愤填膺:“去了老的来小的,他们这是没完没了了,居然还抢钱,报警,报警,抓他坐牢去。”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天上只会掉陷阱。 许向华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才觉得那股味道没了。 刚刚他跟梨花两个人把大门那块简单的冲了一下,要不这一晚谁也别想睡觉了,剩下的得明天再彻底冲洗一遍, 黑灯瞎火不方便, 只能暂且将就。 一出来,许向华便闻到一股奇特的味儿, 走进客厅就见他的傻儿子拿着一瓶花露水在使劲甩。 许家阳拿着花露水兴奋地冲过来,“爸爸,好臭。” 许向华一个手指头弹他额头上,佯怒:“什么叫爸爸好臭。 捂着额头的许家阳嘻嘻傻乐:“爸爸不臭, 家里好臭。” 许向华嗅了嗅,可不是吗?那一帮缺德鬼, 他觉得自己打轻了。 “爸爸, 你怎么回来了,还回来的这么快?”许清嘉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之前兵荒马乱尤其是一股恶臭在,都没法好好说话。 许向华回来前一点口风都没露, 重点是前天刚通过电话, 从鹏城到这边,需要好几天。 刚刚洗好澡出来的梨花闻言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家里嘱咐她不要让许向华知道, 免得他担心, 反正再过一阵子, 他就要回来了, 到时候再跟他说。 可梨花瞧着薛家越来越过分,一出接着一出的,就偷偷给许向华打了电话。 许清嘉收回目光,合着是梨花通知的。 许向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逗女儿:“惊不惊喜?” 许清嘉无语,配合的露出惊喜脸,点头如啄米:“惊喜惊喜,又惊又喜。”要不是他回来及时,可不就便宜霍国旗他们了,思及此,许清嘉心念转了转,话说,那钱掉的真是恰到好处。 “啥子惊喜,”孙秀花不轻不重的打了许向华一下:“你说你,回来都不吱个声的,这么大个人了。” 许向华笑了一声:“我一朋友能买到机票,就托他帮我弄了张介绍信,要不是遇上了晚点傍晚就能到了。” 这年头买机票必须要介绍信,还不能是私人原因,必须是公务需求。正好他那朋友是港商,有政策上的优待,帮忙弄了张代他考察首都市场的介绍信。 “坐飞机!”孙秀花吓了一大跳,后怕:“那么个铁疙瘩多危险啊,不许坐。” “妈,安全着呢,这每天都在飞的,你听说过出事吗?”许向华笑了笑:“这玩意儿快的很,我要是坐火车,东转西转得五天,来回一趟就是十天,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空闲都耽搁在路上了。可坐飞机来回两天就够,我不就能多陪陪你们。” 孙秀花喃喃:“快倒是快的。”想想的确从没听说过飞机出事的消息,遂只能压下担忧,问儿子:“那你这次能留多久?” “能待半个多月。”只要鹏城那边别出大事,许向华心里又加了一句。 孙秀花大喜:“这么久啊!” 许清嘉几个也是满脸喜洋洋。 正说着话,公安就来了。许向华打电话报的警。 因涉及到财务,遂来了三个公安,还都是熟人,领头的老公安是去年处理盗窃案的杨公安,两个年轻公安则是上个月处理薛伟杰扔蛇的。 一听槐花胡同16号,几个人就嘀咕上了,再一对话,一致觉得这一家真是倒了血霉。好好买个房子,结果惹上了一群无赖。还没走到胡同里,他们就闻到那股销魂的恶臭味,顿生同情。 秦慧如忙去倒花茶,许向华抬手一引,请他们入座,笑着道:“大晚上的还得辛苦你们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杨公安微笑:“麻烦许同志再把当时的情况具体的说一遍。” 许向华便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回:“我也是刚回来,见他们在捣乱就上来阻止,争执期间,钱不知道怎么回事掉了出来,那几个人一顿疯抢。我喊话,他们根本理都不理。那到底是四个壮小伙子,又红了眼,那种情况下我们也不敢硬碰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抢了钱就跑。”他轻轻一叹,不无庆幸:“要不是左右邻居都出来了,抢完地上的钱,这群人不定还要做出什么来。” 杨公安目光轻轻一闪:“你们少了多少钱?” “一共是500块钱,被他们抢走了450。” 记笔录的年轻公安笔尖顿了下,人均工资30,450可是一年多的工资,属于数额较大,要是判下来,可不会轻了。 杨公安看了看许向华:“你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多钱?” 许向华微笑:“我在鹏城做生意,身上习惯性带个几百块钱。”早知道,他就往兜里揣个万把块钱,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杨公安点点头:“你在电话里说领头的人是霍国旗,确认吗?” 许向华颔首,看向梨花:“我不认识,是她认出来的,几位邻居也说是他,还说其中一个同伙叫什么郝大鹏。” 梨花急声:“就是霍国旗,我绝不可能看错的。” “其他两个人的情况呢?” 许向华:“抱歉,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 “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吗?”杨公安例行公事询问。 许向华苦笑,看一圈房子:“就是这房子了,是我们从薛家兄妹那买过来的,霍国旗的母亲就是薛家大女儿。公安同志,你还记得吗?去年薛家老五就撺掇武刚来盗窃。” 杨公安点了下头。 许向华双手交叉轻握:“这两年,这房子略微涨了点,他们家气不过,上个月薛伟杰还来放蛇吓唬我家里人,为此还被拘留了十五天。就在几天前,薛家老大和霍国旗的妈妈,带着一群人上门要求我们给他们补偿差价。我们怎么可能答应,一言不和,霍国旗的妈妈就耍横,被我妈拿扫帚打了出去。想来他们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见多识广的杨公安依旧一脸稳重,两个年轻公安就没这么淡定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卖出去的东西还能回头要补偿。 杨公安又问了几句,随后站了起来:“情况我们已经了解,等抓到嫌疑人之后,会请你们来派出所指认。” 许向华也站了起来,笑着道:“辛苦你们了。” “公安同志,那些小流氓被抓到了会怎么样?”孙秀花想起来就气,居然往他们家泼粪,太恶心人了。 杨公安笑了笑:“我们还需要调查。”如果事情就如许向华说的那样,那群人这回是真的栽了。泼粪是小,抓到了可能就是个教育,连个拘留都够不上。抢钱才是大,无论是抢劫罪还是抢夺罪,一旦成立都得蹲牢房。 许向华送杨公安一行出门。 “姐姐,公安叔叔去抓坏人了吗?”许家阳拉了拉许清嘉的袖子。 许清嘉点点头,趁机教育他:“坏人不管躲在哪,公安叔叔都能抓到他们,做了坏事肯定会受到惩罚。不是自己的东西,决不能拿,一旦拿了,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许家阳认真道:“不经过别人同意拿别人东西的,都是小偷。” 许清嘉揉他的脑袋,霍国旗的行为可不是小偷,那是抢劫,区别大了去了,让他见钱眼开,可没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们抢,都是他们自找的。 “老四,那几个人会坐牢吗?”孙秀花问送客回来的许向华。 许向华咂摸了下:“妈,这我还真不知道。”要是聪明的话,赶紧去自首,罪名会小很多。鉴于两家恩怨,兴许还真能被他们逃过一劫。 不然,四百多块钱,够他们去监狱里晃一圈。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为他们家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霍国旗几个完全不知道大祸临头,在他们看来,不过捡了点钱罢了,掉在地上还不许人捡了,就算被找上门了,意思意思还一点就是,怎么可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的,谁知道你有没有故意多报。 这年头基础教育都无法普及,更不用说普法教育了。 几个人喜滋滋的数钱,一共2八0块钱,显然有人私藏了一部分没说出来,还不只一个。 郝大鹏打了个酒嗝,挥挥手:“累死我了,赶紧睡吧,我他娘的,那男的出手真狠,我的腿现在还疼着。” “你疼算什么,老霍才可可怜,吃。屎,哈哈哈哈哈!”另一个人不厚道的笑起来。 其他两个人听着浴室那边传来的动静,顿时大笑。 三个人畅想了一番怎么花钱,抵不住困意便歪七扭八的躺炕上睡了。 洗好澡出来的霍国旗,也懒得回家,直接把人往边上踢了踢,自己躺了下去。 他们倒是睡得香甜,可把找人的公安给折腾的一宿没睡,去了霍国旗和郝大鹏家都没找到人,反倒被惊慌失措的两家长辈缠住问话,只案件未明,他们也不好多说,更不可能把许家透给他们,让他们去打扰报案人。 是以,许家过了一个安生的夜晚。 虽然昨天折腾的很晚,可许清嘉还是在闹铃下准时起了床,听到动静,打开窗户,探出脑袋。 清晨阳光下的院子里,许向华正在打太极拳,松柔慢匀、开合有序,神凝从容。 许向华手上动作不停,笑着道:“起床了?” “早安,爸爸。”许清嘉奉上最灿烂的笑容,又把脑袋缩回去,过一会儿又探了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只相机,对着许向华一通拍。 许向华失笑。 许清嘉心满意足的放下照相机,嘴里仿若抹了蜜:“爸爸宇宙超级无敌帅,可得拍照留念。” 许向华大笑:“我姑娘宇宙超级无敌美。” 许清嘉假装害羞的捂了捂脸,嘴里却是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引得许向华朗笑出声:“宇宙朝无敌美少女,赶紧把你眼角的眼屎洗干净。” 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怪叫一声,冲出去刷牙洗脸。 吃完早饭,晏洋才过来了。 许清嘉瞅着他,脸色不愉,揣测他应该知道了。 心念转了几转,许清嘉跟家人告辞,推着车跟晏洋出门。 许向华多看了晏洋两眼,笑了下,拍了拍磨磨蹭蹭吃早饭的许家阳:“再不走,可要迟到了。”小家伙赖床,还是他从被窝里强行拎出来的,出来后居然撒娇要他穿衣服,越活越回去了不过许向华还是一边嘲笑一边给小儿子穿了衣服。 许家阳三两下把鸡蛋塞进嘴里,又把最后那点牛奶喝完:“我吃好了。”一脸的求表扬。 许向华配合地赞扬:“不错不错。”说着出去推自行车。 还在院子里,许家阳就迫不及待的要往车上爬,许向华好笑,扶着他坐上横杆。 好久没坐爸爸车的许家阳兴奋的直拍车龙头。 受他感染许向华也跟着笑,笑着笑着,苦涩涌了上来,一直漫到舌尖。 作为儿子,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却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薛家和霍家敢如此得寸进尺,很有一部分就是拿捏住着家里没个男人撑腰。 他想过留在首都,可他不能。在鹏城这个平台上,他才能迅速积累资本,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现在的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陪伴。 秦慧如轻轻拍了拍许向华的背。 许向华转脸看看她,压下千头万绪,推着自行车到了门口,许向华说了一句:“臭小子坐稳了。” 随即在许家阳兴奋的尖叫声中,连人带车提起来,跨过侧门门槛,又下了台阶,稳稳当当停在地面上,乐得许家阳笑出声来。 出来关门的孙秀花也忍不住笑,见了老子,这小子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许向华跨上车,示意秦慧如坐上来。 京大和许家阳的小学并不在一条线上,需要绕一段路,不过秦慧如八点才上班,时间充足,遂许向华完全可以送完儿子再送老婆。 “妈,我们走了。” 孙秀花嘱咐:“骑慢点。” 许向华应了一声,脚一蹬,自行车便冲了出去。 到了路口,一辆小汽车迎面而来,许向华低头问兴高采烈的儿子:“咱们买辆车小汽车好不好?” 许家阳唰的抬过头来,惊喜:“真的吗?”哪个男人不爱车,小男人也不例外。他坐过江一白家的车,也坐过晏洋家的车,比其他人更了解小汽车的舒服。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许向华笑,那边生意越来越好,虽然赚的大部分钱都被他投在生意上,但是买辆车的钱还是可以挪出来的。 有了车会方便很多,比如今天,哪需要把反方向的闺女交给臭小子。他完全可以把京大、附中和小学都绕一圈,也不耽搁上班上学。 以后出去玩也不用再挤公交车。 “买什么车,你又不常在,放在家里也是浪费。”秦慧如拍了拍他的脊背,“你那边倒是可以买一辆。”先敬罗衣后敬人,开着小汽车去谈生意,大多数人都会高看三分。 “是有这打算,回去后就买。”要不是接到梨花电话,这几天他就要去买车了。生意做大了,排场也需要摆起来,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许向华又笑:“我不在,你可以开呀,你抽空去考个驾照,再让梨花也去考考看。以后下雨下雪的,也能接送下,省得遭罪。” 这下子,秦慧如说不出话来了,他想起天气不好的时候,晏洋会让司机送,还会把两个孩子捎上,许清嘉还是顺道,许家阳却得绕一大段路,怪不好意思的。 “最近生意挺好,买辆车不碍事。”许向华打消他她的顾虑,他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 秦慧如便不再阻止。 同样在上学路上的许清嘉和晏洋,气氛可就没这么欢快了。 望望阴着脸的晏洋,许清嘉刹车,下车。 晏洋跟着下车,拿眼看过去。 许清嘉清了清嗓子:“昨晚的事情你都知道啦。”晏洋家离他们家走路五分钟的距离,昨天的事情又闹得那么大,听说了也正常。 晏洋脸色更难看,他是早上才知道的。 保姆出去买豆浆的时候听人说起,回来便告诉了他,晏洋当场就阴了脸,吓得小保姆开始后悔。 晏洋气得不轻,前脚才警告他们,后脚他们就闹事,分明是在挑衅,与此同时,他还有些羞恼,觉得在许清嘉面前丢了面子。 见状许清嘉笑起来:“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没吃亏啊,那几个混混被我爸胖揍了一顿,尤其那个霍国旗,他还吃了几口污水。”许清嘉都有点同情他了,特想知道当时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最重要的是,那些人还涉嫌抢劫,法律会制裁他们。”可比打一顿更解恨,让他们再肆无忌惮欺负人。 晏洋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你爸爸打人你高兴,可我打人你生气。” 许清嘉哭笑不得,竟然还委屈上了,许清嘉压下嘴角,免得他更委屈:“因为性质不一样。他们捣乱,我爸揍他们,师出有名,不管闹到哪儿都是我们占理。可你背地里叫人教训威胁,虽然是那些人活该,但是要是被人知道是你指使的,你也得惹一身骚,是不是?” 晏洋道:“我不在乎。” 许清嘉轻笑:“我在乎啊,因为我让你担上不好的名声,我会过意不去,很难过的。” 晏洋看看她,嘴角突然勾了下,见许清嘉看过来,又别扭的转过脸。 许清嘉强忍住了。 晏洋又转回脸来,看着许清嘉:“霍国旗被抓,薛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许清嘉狡黠的眨了眨眼:“天一亮,梨花姐就回他们屯里了,她会带几个厉害的大娘大嫂回来。” 晏洋茫然不解。 许清嘉眉眼弯弯,语带欢快:“大娘大嫂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不要脸的无赖。” 这馊主意是她出的,等霍国旗被抓起来,就凭薛娥那德行,肯定会来他们家闹。虽然他们不怕,可跟个奇葩打交道,就算把人打一顿,也是件败兴儿的事。 干脆去找几个帮手来,专门对付奇葩,来闹一次就打一次,打得光明正大,谁也不能说他们家一句不是。就算闹到派出所去,占理的也是他们。 此时的薛娥又惊又怒又恨,差点儿原地爆炸。 昨晚霍国旗没有回来,往常也有一两天不回家睡的情况,所以霍家人都没多想。直到半夜公安来了,只说找霍国旗协助调查,把霍家人给吓得够呛。 前脚公安一走,后脚他们也去找霍国旗,终究晚了一步。等他们知道的时候,霍国旗已经被抓了,又因为是刑事案件,暂时他们见不到人。 最后还是之前帮着薛娥来许家找茬的那位街道办的姐妹报信,告诉薛娥,霍国旗摊上大事了,要真判了抢劫,三年起步。 薛娥好悬没晕过去,硬顶着一口气想折子,总算是给他想出一条生路。许家,只要许家那边松口,说那些钱是给他们的房屋补偿款,那就不是抢。她不要他们补偿差价了,还不行吗? 薛娥定了定神,回家找了霍老太,和专门请了假的霍父一块去许家。薛娥发狠,她儿子绝不能坐牢,今天就算是一头撞死在那儿,她都得逼着许家撤案。 霍家人过来的时候,许向华正在后院的小客厅里打电话,鹏城的伙计有点事问他。 隐约能听到点前面的动静,许向华没理,梨花请了三个本家女眷过来,一个赛一个的膀大腰圆,她们家人都生的魁梧,女人也不例外。 刚挂上电话,许向华就见梨花急赤白脸的跑进来:“许叔,那家老太太要撞墙。” 许向华笑容不改,眼神却冷了下来,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出得门来,就见披头散发衣裳散乱的薛娥,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逼死人了,要逼死老人了。”见了许向华哭得更大声。 霍父畏畏缩缩的站在边上。 而两个大婶正无措地拉着要寻死腻活的霍老太。 许向华淡淡地瞥一眼涕泗横流的霍老太:“不用拉,让她撞,死了我送两个最贵的花圈过去。”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还是人吗?”薛娥怒目圆睁, 气急败坏地瞪着许向华, 眼底蹿起火苗,只恨不能用视线将他凌迟。 许向华冷声道:“先是暗地里放蛇恐吓,再是明火执仗的上门要钱, 要不成就泼粪抢钱。更可笑的是被公安抓了, 竟然还有脸理直气壮的要求我们撤案,不同意就以死相逼。我倒要问问, 你们还是人吗?” “想死就死吧, 都死了,我还落个清净。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就算你们一家三口都撞死在我们家门前, 霍国旗抢钱这事,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还会要求重判。” 薛娥目眦欲裂, 嘶吼一声冲向许向华。 才跨出去两步就被梨花和她堂姐抓住。梨花堂姐是个厉害的,揪着薛娥的头发就是一顿乱掐。 对付这种不讲理的女人,她最有经验了, 不用试图跟她讲道理, 她们根本就听不进道理。在她们眼里全世界只有她们是有道理的,不顺着他们就是没道理。那还废什么话,直接上手打呀, 比她厉害就行。 二打一, 明显梨花这边占上风。梨花堂姐一屁股坐在薛娥身上, 骂骂咧咧:“大伙儿来评评理, 儿子抢钱,这当妈的居然还有脸逼被抢的人不计较,不答应就寻死腻活的威胁。感情你家儿子犯了法不用坐牢的,那还要公安局干嘛。怪不得能生出抢劫犯来呢,活该去坐牢,要不有你们这些人纵着以后可不得杀人放火了。” 薛娥被她掐的嗷嗷直叫,想逃脱,却无门。梨花堂姐的丈夫是杀猪的,她经常帮忙,二百来斤的猪都能制住,还能制不住一个人。 那边两个大娘也听许向华的话放开了要撞墙的霍老太,其实她们也知道,霍老太很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可就怕那个万一,不就麻烦了,眼下有了许向华的话,她们便定了心。 反正出了事,也不关她们的事,她们拿了钱是过来帮忙,可不是惹麻烦的。 没人拉着的霍老太,顿时被架在了墙头上,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只能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也知道自家不占理,可霍国旗是她孙子啊,她能怎么办。 想起薛娥说的话,霍老太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的爬向许向华。 旁边两位大娘连忙一左一右又强行扶起她,被老人缠上最麻烦,动不动就地说你不敬老。 “求求你给国旗一个机会……” 两位大娘更加大声地嚷嚷起来,完全盖过了霍老太的声音,嘴里车轱辘一样的说着薛家干的缺德事儿。 “……大娘,你不能仗着年纪大就欺负人啊,要人人都跟你似的,孙子犯了法,就去胡搅蛮缠,那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世道可不得都乱了。” 匆匆赶到两名公安,一看这情形,顿时就头大。蛮不讲理的老太太跟中年女人绝对是这世上最难打交道的生物。 搁其他事情还能调和调和,这事怎么调,难道让许家别告霍国旗了,显然不可能。 许向华上下看一眼薛娥,薛娥头皮一麻,一股凉意忽然从脊背蹿上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许向华嘴角一扯:“公安同志,这一家人威逼我们改笔录,他们这是妨害司法公正,属于刑事罪了。”最近他在了解法律条文,免得触雷。他觉得就霍家人的行为,妨碍作证罪,打击报复证人罪,都能往上套一套。 薛娥呆若木鸡,这怎么就是犯罪了,她不就是闹一闹吗? 一直木头人一眼杵在边上的霍父和霍老太也惊呆了,他们不就是在求情嘛! 两名公安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有这个法规,当下便要带他们霍家人回派出所。 薛娥怎么可能乖乖跟他们走,又是一通胡搅蛮缠。 办案的公安也怒了:“你这是妨碍公务,我们可以直接拘留你。” 霍父吓了一跳,冲上来用力一扯薛娥,头一次大吼:“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没有!”吼完,他突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起来。 要不是薛娥贪心,霍国旗怎么会嫉恨许家,怎么会惹上官司,现在好了,他们一家都惹上官司了。 薛娥被吼懵了,茫然地看着霍父,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六神无主。 可就算她哭死了,派出所也得去,这一回薛娥没敢再耍横,对于公安,她终究是怕的。 这一去,就没能出来,正如许向华说的,她跑去许家先求后闹再以死相逼,要求许家改笔录,已经属于妨害司法。民不告官不究,然现在许家要追究。 因情节轻微且属于初犯,遂只拘留了七天,霍老太年纪大又不是主谋,逃过一劫,霍父没跟着闹故也没事。 一家三口还被好好的普法了一回,什么叫妨害司法罪,采用暴力威胁等手段阻止别人作证或者作伪证那是妨碍作证罪。侮辱,诽谤,加害证人以及亲友是犯了打击报复证人罪,严重点都要坐牢。 听罢,一家人脸色泛白,薛娥如丧考妣,难道她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坐牢吗? 是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天后,她从拘留所出来,霍国旗的案子已经进入审理阶段。 霍家亲友齐齐求她消停点,薛娥在拘留所不好过,他们外面的人难道就过好过了。 这一出接着一出的,霍家在这一片已经出名了,说起来哪个不嘲笑几声。为了一个卖出去的房子,儿子坐牢,娘被拘留。背后那些人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连带着霍家其他人都被指指戳戳。 霍竹菊也不例外,纸包不住火,霍家那些事,学校里的学生也有所耳闻。大多人都住在这一片,哪能不知道。又因为许清嘉和霍竹菊还是一个班的,越发引人瞩目。 面对各色各样的目光,锦里藏针的话,霍竹菊在学校里度日如年,人显而易见的憔悴下来。 薛家大女儿在婆家的日子也难过几分,读初中的小女儿还被人给说哭了,回来跟薛娥一顿大闹。 薛娥看看趴在桌子上哭的小女儿,再看看红着眼眶霍竹菊,想起昨天大女儿的哭诉,登时心如刀绞。 霍老太抹了一把脸,望着愤恨不平的薛娥:“算了,算了吧,那户人家咱们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你别再去闹了,再闹,除了把你自己兜进去,让大丫三个没脸见人,还有什么用。” 薛娥胸膛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恶气梗在胸口,忽的眼前一黑,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人事不知。 “妈,妈!” 霍家登时一通鸡飞狗跳。 得知薛娥把自己给气进了医院,许向华笑了笑,就此消停下来,谁都清净,要在冥顽不灵,他不介意把她也送进监狱,让他们母子作伴。 又过了几日,霍国旗的判决也下来了,判了三年八个月,其他三个人也差不多,只有几个月的上下差距。 结果一出,许向华了了一桩心事,再看霍家似的是真的安生了,便要离开,临走叮嘱:“那边要是再来捣乱,立刻给我打电话。” 孙秀花回道:“知道了,你也别担心,都这样了,那家人哪还有胆子,就算有,咱们也不怕,我们可以报警,还能让梨花再把人请回来,肯定不会吃亏的。” 许向华笑起来。 “你在外面也当心身体,注意休息,吃好一点。”孙秀花隐隐嘱咐,说着说着难受起来,这才回来多久啊,又要走了。 许家阳紧紧拉着许向华的手不放,眼圈泛红。 “男子汉怎么能掉金豆豆呢,爸爸不在,你就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人了,你是不是得坚强点,保护奶奶妈妈和姐姐。”许向华蹲下来哄儿子。 许家阳抽了抽鼻子,嗓音带着哭腔:“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爸爸要去工作,要努力挣钱,挣了钱才能给你买新衣服新玩具啊。” “我不要玩具,也不要新衣服。” 许向华失笑。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我们就又能见到爸爸了,你看看,一个月很快的,嗖一下就过去了。”许清嘉揉揉许家阳的脑袋。 一个多月的时间,的确过的很快,过完元旦没多久,就迎来寒假。 秦慧如没有寒暑假,却有年假,她又多请了几天,直接凑了二十天的假。 万事俱备,车票也买好了,就等三天后秦慧如放假。 左右无事,许清嘉打算下午带着孙秀花和许家阳去商场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带回家。 可惜梨花还没考出驾照,要不他们就能自己开车过去。家里新买的那辆车自打许向华走后,就处于搁置状态。 秦慧如和梨花都还没考出来,估计还要好一阵。这年头考驾照可麻烦了,上学练车能折腾你大半年。 研究中心事情又多,许清嘉窃以为秦慧如这驾照有的好考。倒是梨花更有指望,这姑娘一听要学车,差点要吓哭了,被赶鸭子上架之后,却是学的有模有样。 许清嘉眼馋的看着车库里的新车,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也会开呀。 可谁叫她虽然身高足够,年纪却不够。虽然现在就是开到街上去也没人管,但是许清嘉还是决定做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胡思乱想间,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不一会儿传来孙秀花的吆喝:“嘉嘉,白老教授的电话。” 许清嘉连忙跑进屋:“白爷爷。” “丫头,来博物馆找我,我带你拜师去,我给你找了个了不得的师父。”白老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得意。 许清嘉啊了一声:“白爷爷,谁啊?” “覃枞。”白学林乐呵呵道。 许清嘉倒抽一口凉气,覃老的大名,她这辈子听说过,上辈子也听说过,国宝级艺术家,一幅画七位数走起。 白学林十分受用许清嘉的震惊:“高兴坏了?” 许清嘉晕晕乎乎的:“人家能看上我?”那可是国宝级大师。 她在郑老先生门下学了三年书画,到了首都之后,没再请老师,而是跟着白老先生学。 白老先生出自书香门第出生,打小受的就是传统教育,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在书画上虽然不是大家,但是教导许清嘉和许家阳绰绰有余。 这半年,他们也不像在余市那会儿似的定时上课,而是白老先生布置一周的作业,他老人家一周检查指导一次。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三年的基础,算是进了门,不再需要手把手的教导。 许清嘉觉得这样的灵活方式更合适她目前这状态,高中课业比初中繁重,且她还多了钢琴课。 倒是许家阳偶尔会偷懒,不过每次一有苗头都被她扼杀在摇篮中。 “他都同意了。” 许清嘉琢磨了下,小心求证:“覃老下棋输给您了,还是打赌输了?” 白学林得意洋洋:“三局两胜,中间那一局还是我故意让他的。” 许清嘉哭笑不得,别看这些大牛在专业领域那么一本正经,私下都是老小孩。这是许清嘉的切身体会,因为经常去隔壁,故而她见识过好几次,一群六七十岁甚至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为了一块糕点唇枪舌剑。 “白爷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还是知道的,还是别给覃老添麻烦了。”说白了,这不是下棋输了,而是覃老给白老先生一个人情。覃老的学生,多少达官子弟想当都没门路,这份人情可不小。 她学书画纯粹是为了娱乐自己,跟着白老先生学已经足够受用一生。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麻烦我的时候,可从来都不客气。”白学林笑:“你这丫头就是想太多。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他带了好几个弟子,你去旁听下又不碍事,大不了多给他做点吃的,这是个嘴馋的。”话锋一转:“阳阳年纪小,基础也没你好,过去了跟不上,咱们再缓两年,过几年我再跟他打赌去。” 许清嘉忍俊不禁,便不再推辞:“那白爷爷,我这就过来。” 挂上电话,许清嘉对孙秀花道:“奶奶,白爷爷有事找我,我们明天再去逛商场吧。” “哎,你赶紧去,买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孙秀花听了一星半点,知道是老先生给孙女找了个似乎很厉害的老师。 见许清嘉就这么走了出去,又赶紧道:“换一身衣裳。” 许清嘉低头看看,觉得自己这一身挺好的呀,棕色羽绒服,黑色呢绒裤。 奈何孙秀花觉得她这一身不够喜庆,老人家都喜欢鲜艳亮丽的。 遂孙秀花把前儿许家康寄回来的大红色呢大衣拿了出来,拿了红大衣不算,还想配个绿围巾。 许清嘉被老太太这魔性的审美吓到了,坚决的拒绝绿围巾,拿了一条白色围巾。 孙秀花端详片刻,满意点头,怎么看怎么好看:“可以了,赶紧去吧。” 许清嘉便戴上手套往外走,去博物馆找白学林。 白老先生手上还有一点活:“最近来了一批宝贝,还没对外开放,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还要半个小时。” 许清嘉立刻点头。 白学林便点了个没事干的女学生:“小雅,你带嘉嘉去开开眼。” 覃雅君笑眯眯的应了。 几句话后,许清嘉才知道这位圆圆脸的可爱小姐姐原来是覃老的孙女。 覃雅君原是学教育,半路对考古产生了兴趣,遂想考白老先生的研究生。她刚参加完研究生考试,还在等成绩,眼下是趁着寒假过来学习下。 许清嘉琢磨着,这是一个换一个啊。 半个小时后,白学林安排完手上的活,带着覃雅君和许清嘉去覃家。 一跨进院子,许清嘉就使劲眨了眨眼,那个车牌她认识啊。 “囡囡。”韩老夫人惊喜地望着进来的许清嘉。 覃老夫人讶然:“你们认识?” 一通介绍,覃老夫人笑道:“可真是有缘啊。”她和韩老夫人约好了见面,哪想覃老这个糊涂蛋,忘了今天的事,居然约了白学林今天过来。这临时取消谁都失礼,索性就这么着吧,没想到居然都是认识的。 “可不是。”韩老夫人拉着许清嘉的手上下看看:“女大十八变,漂亮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前年见的时候才到我嘴巴这儿,现在都快比我高了。” 许清嘉抿唇一笑:“韩奶奶还和前年一个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韩老夫人大乐。 许清嘉又向坐在一旁的韩东青打招呼:“韩六哥。” 韩东青微笑颔首,心情有点儿一言难尽,居然这样都能遇上。 许清嘉觉得今天的韩东青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再看看今天这阵仗,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却没抓住。 寒暄几句,覃老便带着白学林和许清嘉去书房,覃雅君笑嘻嘻的跟了上来,临走背着人朝堂妹覃婉君俏皮眨了眨眼。 客厅里只留下韩老夫人韩东青,覃老夫人和覃婉君。 许清嘉走了几步,倏尔恍然大悟,这是相亲吧?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于相亲, 韩东青一直以来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 相亲, 结婚,水到渠成,可他暂时还没有结婚的念头, 所以长辈几次三番的安排都被他婉拒。 然而十二月份韩老夫人随口一提, 韩东青破天荒的答应下来。 惊得韩老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耳背听岔了,连忙确认, 再一次得到答复之后, 韩老夫人依旧狐疑:“真的假的,你别是哄我的。” 韩东青微笑:“我年纪也到了,是该考虑人生大事, 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军校里就连窗口打菜的都是男同胞,学校外, 他接触到的女性多是亲眷, 他认识的女孩子太少了,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做那样光怪陆离的梦。 韩老夫人将信将疑, 总觉得他这态度转的莫名其妙, 但是管他为什么会变卦,亲口答应的就行。 有一句话说的对,孙子年纪不小, 该谈朋友了。 韩老夫人乐滔滔的开始联系老姐妹, 雷厉风行的安排下第二天的相亲, 是她老姐妹的孙女。 奈何韩东青回来跟她说没感觉, 韩老夫人虽然失望倒也没强人所难,两个人能走到最后,总得讲究个眼缘。 这一个不行,那就换一个,反正她手上资源多,总能够给他找到个有感觉的。 到了这时候,韩东青已经有些后悔,可当兵的一口唾沫一口钉。 况且在韩老夫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韩东青也不敢食言。遂只能硬着头皮随着韩老夫人出来见人。 但是,为什么这样都能遇见许清嘉。 走出一段的许清嘉扭头惊奇的看了韩东青一眼,还悄悄的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 韩东青:“……” 进了书房,覃老先让许清嘉写了一幅字儿。观她基础功颇为扎实,满意的点了点头,学了三年半,有这成绩很是可以了。 覃老又让她画窗外的傲雪寒梅,布置完任务,便带着白老先生和覃雅君去隔壁的小会客室。 覃雅君故意落在后面,低声鼓励许清嘉:“慢慢画,别着急哦。” 许清嘉弯起嘴角:“好的。” 覃雅君看她乖乖巧巧,没忍住摸了一把她的脸,真滑真嫩啊,见小姑娘眼睛睁了睁大,立时笑,挥挥手,快步跟了上去。 却没进小客厅,而是偷看客厅里的情况,但见两位长辈谈笑自如,两个当事人充当美如画的布景板。 覃雅君细看面带微笑的韩东青,剑眉星目,气质卓然,不愧是韩家子弟。 再看堂妹覃婉君,这丫头笑容都透着尴尬,不禁窃笑。若非她已有男友,这会儿坐在那的那个人就该是她了。 一个小时后,一幅简单的红梅图完成,许清嘉按了按旁边的小铃,片刻后,白老先生三人便又回来了。 覃老捋须而笑,这娃娃不靠这行吃饭,只为陶冶情操磨练心性,这水平和灵气足够了,便痛快地开了后门收下这个小弟子。 “来来奉了这碗茶,以后你就是我小师妹了。”时至今日跪地拜师不需要,敬茶这规矩却还保留着。 覃老瞥一眼覃雅君:“那是你师叔。”覃雅君的父亲自幼跟他学习国画,母亲亦是他的学生,眼下两口子正在天津艺术学院任教。 覃雅君笑:“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跟您学过几年,我就是您的徒弟,我就是师姐。” 覃老轻哼一声,接过许清嘉的茶,把早就备好的佛珠递给她:“凡是我的学生都有一串佛珠。”他信佛。 许清嘉连忙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知道许清嘉成功拜师,韩老夫人一脸的欢喜:“覃老可是有大本事的人,你可要好好跟他学。” 许清嘉乖巧点头:“能跟着老先生学画,是我三生有幸。” 不见韩东青和覃婉君的身影,许清嘉琢磨着两人该是被长辈找借口支出去了,相亲吗,可不得单独相处下,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怎么放得开手脚。 不知怎么的,把相亲两个字套在韩东青身上,许清嘉就忍不住想笑,强行压制住了。 略坐片刻,白老先生告辞。 “吃了饭再走吧。”覃老夫人热情挽留。 白学林笑着道:“我那还有事儿,改日再来叨扰嫂子。”他哪知道覃家孙女在相亲,要知道肯定不来了,老覃这个糊涂蛋,这种事都不说清楚。 被隐晦瞪了一眼的覃老心虚地别过眼,这不是年纪大了嘛! 覃老夫人便不再多留,只笑着道:“那你们下次再过来。”老白孤零零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又和蔼地看着许清嘉:“有空常过来玩。”所幸旁边住着这一家子,还能照应下。 许清嘉含笑应好。 前往公交站的时候,许清嘉远远就见韩东青和覃婉君在湖边散步。看着挺登对的,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细窈窕。 韩家祖孙俩在覃家吃过饭才告辞,一上车,韩老夫人就问韩东青:“怎么样?”她是觉得挺好的,柳眉杏眼樱桃嘴,就像是那画上的仕女,说话轻声细语,气质也好,这学国画的人啊,气质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开着车的韩东青笑了下:“人家没看上我啊。” 韩老夫人怔了怔,随后一脸的嫌弃:“连个小姑娘都哄不住,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孙子。” 韩东青失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总不能按着牛头喝水,对吧。” “对什么对,我看你挺乐呵的。” “哪能啊,我可伤心了,就是怕哭丧个脸,让您老担心,所以故作坚强。”韩东青贫嘴。 韩老夫人瞪他一眼,要不是他在开车,早一巴掌拍过去了,没好气道:“你就没问人家为什么瞧不上你?” 韩东青道:“问了岂不让人家姑娘为难。” “那你咋知道人家不中意?” 韩东青笑:“奶,我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吗?” 韩老夫人怒声道:“你有眼色,有本事哄得人家姑娘喜欢你啊。” 韩东青识相地闭了嘴。 韩老夫人运了运气:“那你喜欢人家姑娘吗?要喜欢就去追追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你作为男的,可不就该主动点。” 韩东青静默一瞬:“覃姑娘是个好女孩,不过我两不大合适。” 韩老夫人瞎了一声:“又是没感觉,是不是。这都看几个了,没感觉没感觉。什么样你才有感觉,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大眼睛小眼睛,高鼻梁矮鼻梁,大嘴巴小嘴巴,高个矮个儿,活泼的文静的……”老太太一气说下来都不带喘的,拿眼瞅着韩东青:“你说出来,我才好给你找啊,你这样子就一句感觉,我可不就抓瞎了。” 韩东青回味回味。 韩老夫人全神贯注的望着他。 韩东青正儿八经道:“我还真说不出来,遇上了也许就知道了,您老人家就别操心了,缘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强求不得。”他这是训练的脑袋进水了,才会病急乱投医,居然同意来相亲。 韩老夫人怒了,扭过脸懒得看他那糟心的脸:“打光棍去吧。” 韩东青无奈的耸了耸肩,真不是故意气老太太,他是真不知道。 老太太这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快到家的时候,她的气也就消了,斗志昂扬:“我就不信还找不着了,这个寒假你哪都别去,乖乖跟我相亲去。” 韩东青头大,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悲苦:“奶奶。” “奶什么奶,叫祖宗都没用。”韩老夫人越说越来劲:“现在你好歹能一个月出来一次,写信也自由,等你下了部队,半年都未必能露个面,你去哪儿遇上有感觉的人。难道你要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活了七十来岁,她老人家什么新鲜事没见过。 韩东青差点把油门踩到了底,表情一言难尽。 见他这大惊小怪样,韩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有这本事吗?” “这话可是您说的,到时候您可别打断我的腿。”韩东青认真道。 韩老夫人眼皮子一撩:“有本事你去找啊。” 韩东青表示甘拜下风,他输了。 韩老夫人嘴角一翘,小样儿:“在你没找到之前,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去见谁就见谁。” “好好好,都听您的。”韩东青投降,寒假也就那么几天,熬一熬就过去了。只怪他脑袋进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韩老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忽然想起了许清嘉:“好一阵没见嘉嘉,小姑娘真是越发水灵了。” 自打许清嘉养好伤离开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一遇上,当年的开心事又冒了上来,又想她马上就要回老家,不无可惜:“她这马上就要回到老家了,要不我还能约她出来找找宝贝。” 宝贝?韩东青嘴角隐隐一抽搐。 幸好,韩老夫人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要不然又得跟他急。 可惜完,韩老夫人突发奇想:“你说,这丫头要是再大个几岁多好。”也许能撮合撮合,小六跟她挺有缘的。 一扭头就见韩东青的神情依旧沉稳从容,可脸颊上的肌肉轻轻一颤。 韩老夫人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是说了前提的么,要是要是,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不就是句玩笑话嘛!” 韩东青目视前方,假装自己在非常认真地开车。 韩老夫人这才放过他。 三天后,秦慧如正式放假,他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四处拜早年。 秦父秦母这边,方家屯那里也得去一趟。再有白老先生和覃老处万不能马虎了,教钢琴的郭老师也不能拉下。还有黄教授等关系好的老师同事,秦慧如也要去拜个年。 一天走好几家,又是三天,才算是把年都拜完了。 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许清嘉一行人才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许家康去了车站接他们,他三天前回来的,没有回乡下,留在了余市。 这三天里他和夏莲见了几次,半年不见,小情人之间自然有说不尽的话。 半年不见,家人之间也有一堆话要说,孙秀花拉着许家康上下打量,比划了下:“瞧着是又长高了点。” 许家康接过行李,笑:“奶,您眼神真好,我就高了一公分,您都看出来了。”他现在是1八3,也不贪心,就希望毕业时能长到1八5。 许家阳凑过去:“哥哥,我也长高了。” “诶呦,可不是,”许家康在胸前量了量:“再过两年都快赶上我了。” 许家阳得意的翘起嘴角:“我要比爸爸高,比哥哥高。” “好好吃饭,你可以的。”许家康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许家阳肩膀,看向许清嘉,夸张道:“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儿?” 许清嘉抿嘴乐:“看来你被广州那花花世界迷了眼,眼神儿都坏了。” 许家康作势要拧她脸,许清嘉连忙往后躲。 许家康退而求其次,拉着许家阳的脸往两边扯了扯,婴儿肥都下去了,弟弟果然也长大了:“咱家小帅哥越来越帅了。” 许家阳赶紧挺了挺胸口。 望着许家康,秦慧如满脸欣慰。 许家康走近一点,眼神将次柔软:“婶儿。” “康康越发有大人的样子了,在外求学到底更锻炼人。”秦慧如感慨,一人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许向华又要锻炼他,只给了他一笔初始资金,便撩开手让他自己去摸索。 许家康笑:“我这都二十了,再没个大人样,可不是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秦慧如嗔他。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客厅里还摆了一盆翠绿的万年青。 “你打扫的?”孙秀花不敢置信。 “肯定是他请人打扫的呀,他是那种会搞卫生的人么。”许清嘉豪不留情地埋汰他,目光在万年青上绕了绕,现在搞卫生的都这么有情调了。 许家康冲她龇了龇牙,见她望着墙角的花盆,嘴角一翘,万年青和他和夏莲逛街的时候,夏莲建议买回来的。 孙秀花白他一眼:“懒死你算了。” 许家康打哈哈,想起正经事:“我有礼物给你们。”说着跑上楼,拿着几个红盒子又跑下来。 许家康将一个方盒子递到孙秀花面前:“奶奶,这是我给您准备的新年礼物。” 孙秀花溜他一眼,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只粗粗的雕花金镯子,第一反应是心疼:“这得多少钱啊,我这不是有了吗,你还浪费这个钱干嘛。”这两年风气变了,已经有人戴首饰,许向华就给她买过一些,只她不耐烦戴,遂都收在那。 “孝敬您哪算得上浪费。”许家康笑嘻嘻的。 孙秀花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总是孩子一番心意,又得意,她孙子还在上学呢,就能给她买金镯子带了。当下老太太戴上镯子,来回转了转:“挺好看的。” “主要吧,还是奶奶您好看,才衬得这镯子好看。”许家康涎着脸笑。 孙秀花就要拧他的嘴:“臭小子,开玩笑都开到我身上来了。” 许家康连忙躲到一边去,拿了另一个盒子送到秦慧如面前:“这是四婶的。” 秦慧如含笑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玉镯,比起金银,她更喜欢玉器,这孩子有心了。 秦慧如将镯子戴在另一只手上,笑着道:“这手镯文理真不错,挺细腻的,我很喜欢。” “婶喜欢就好。”许家康喜滋滋道。 再是许清嘉和许家阳,都是玉佩,男戴观音女戴佛。 许清嘉把玩着玉佩,这半年许家康肯定是挣了钱,但是毕竟才起步,也不会太多,这一圈礼物买下来,怕是荷包大出血。 出是出了点,倒算不上很大,真正的大出血在下面。 许清嘉数了数存折上的零,狗腿脸:“老板,求包养。” 许家康弹了下她的脑袋:“没问题,这些都归你了。” “啊哦!”许清嘉捂心口:“怎么办,我要激动晕过去了,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得掐一下看疼不疼。”说着去掐许家康的胳膊。 许家康拍开她,笑骂:“掐你自己去。” 许清嘉捂着手:“疼的,看来不是做梦。”低头又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吹了声口哨,冲许家康竖拇指:“厉害了。” 许家康笑:“有机会带你去广州看看,去了那边,你会发现挣钱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许清嘉失笑,把存折递过去:“说的遍地都是黄金似的,就算是黄金,也得有本事捡啊。”这年头的钱是好挣,可也不是谁都能发财,亏本被骗的例子,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许家康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却是道:“这存折上的钱是今年分给你的利润,不过先不给你,用作明年的成本,我准备扩大规模,明年哥起码给你翻两番。” 许清嘉一脸愕然:“给我干嘛?” 许家康笑:“服装款式多是你设计的,这是你该拿的。” 许清嘉哭笑不得:“那你也不用给我这么多啊,我就画了几张图而已,你过年给我封个大红包就行。” “我算你技术入股。”许家康转着存折。 “别别别,”许清嘉摆手:“你这样我会睡不踏实的。” “有什么不踏实的,”许家康一揉她脑袋:“这钱也不是好拿的,你以后每个月起码给我一个新款式,最好带上传统元素,我认识个华侨,他就喜欢这种稍微带点中国风的服饰。还有,首都不是有个服装学院,你帮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愿意挣外快的。” 许清嘉斜睨他:“你这是使唤童工。” 许家康哈了一声:“给自己家办事,不算。” 许清嘉瞪他,绷不住笑了场,琢磨着帮忙肯定没问题,钱却是不能拿的,哪能这么占便宜。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家人在余市等许向华, 许清嘉和秦慧如顺便和同学朋友叙旧。许家阳见状, 翻了翻自己的同学录,也去找小伙伴玩了,要不显得他多没人缘。许家康抓紧时间和夏莲约会。 孙秀花却是待不住的, 许芬芳刚刚生下第二个儿子, 遂她搭着正好来余市送货的许家武的车先回了崇县。 两天后,许向华抵达余市, 一家人携礼前往江家拜年。 “嘉嘉漂亮的我都认不出来了。”何云溪拉着许清嘉不住打量, 满脸都是笑。 许清嘉抿唇一笑:“何姨风采更胜去年。” 何云溪轻轻掐她脸:“小丫头都会打趣我了。”又去看许家康和许家阳,转脸对秦慧如道:“你说说你是怎么养孩子的,一个个都养的这么好。” 秦慧如笑:“你怎么养一白, 我就是怎么养的。” 何云溪摇头失笑:“一白可不如你这三个懂事,这小子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在余市蹭吃蹭喝, 去了北京, 照样蹭吃蹭喝,这小子还真是不见外。 “哪有什么麻烦的,一白懂事的很。”秦慧如笑, 转而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回北京?” 何云溪:“得二十八才能走。” 秦慧如惊道:“今年怎么走的这么晚了, 能赶上年夜饭吗?”从余市到北京得两天多,尤其现在冰天雪地的更不好说。 “去沪市坐飞机过去。”何云溪看一眼江平业:“原本二十五就能走,可谁叫他临时来了事, 幸好还能买到机票。” 江平业无奈一笑。 秦慧如便道:“能买到票就好, 一白就等着你们回去过年。” 何云溪埋汰儿子:“他才不惦记呢, 这小子在北京乐得清闲自在, 终于没人逼着他整理房间练字了。” 秦慧如忍俊不禁。 “男生是不是都这样。”许清嘉揉揉许家阳的脑袋:“他也不爱整理房间,之前还喜欢练字,这半年心野了,必须得盯着。” 许家阳红着脸扭了扭身子:“我作业太多了。” “你一个小学生好意思喊作业多,不就是贪玩嘛!”许清嘉戳他的脸。 许家阳嘿嘿直笑。 何云溪:“男的都这个德行,懒死鬼投胎。” 在场另外三名男士对视几眼,失笑不已。 闲话几句,江平业和许向华去书房,许向华让许家康跟上来听听。这两年方便带上许家康的场合,他都会带上,他觉得耳濡目染是最好的教育。 “听你四叔说你在广州干的不错,”江平业目光温和地看着许家康:“不错,年轻人就要敢想敢做。” 许家康提起地上的水壶给二人倒茶,笑:“江叔说笑了,我那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谁还不是一点一滴逐步积累起来的。积土成山,风雨兴。”江平业指了指旁边的许向华:“你叔不也是从小打小闹开始的。” 许向华笑:“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在他这年纪,可没他厉害。” 许家康打了个唉声:“四叔您就别臊我了,我这是赶上了好时候。” 江平业和许向华都笑起来,笑着笑着,感慨万千,几年前哪敢想会有今天,说一句日新月异都不为过。 打趣完小辈,言归正传。 江平业看着许向华:“你说的那港商具体什么情况?”电话里说的不甚明白。 许向华笑着道:“他祖籍咱们浙省,是宁波人,三十年代举家迁到了香港,眼下改革开放了,就想回来投资。” “他想做哪方面投资?”江平业问道。 许向华:“初步计划是在省城建一座旅游酒店,省城旅游资源好,交通也便捷。”这一两年,得益于越来越宽松的政策。不只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华侨来杭,国内各地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相对的,国营招待所和饭店无法满足越来越旺盛的旅游需求。 江平业笑:“这倒是好事,要是他成功了,能带动一批投资商过来。” “可不是,就是他自己,如果这次合作顺利,也会加大后续投资,他们家在港城也是数得着的,不差钱,差的是市场。” 江平业不觉笑:“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给我找了这么个财大气粗的投资商。” 许向华打趣:“那是你运气旺,刚当选副省,大户就来了。” 江平业上个月当选副省长,继续兼任余市市。委。书。记。他在余市的成绩有目共睹,无论是粮食增量,工业增长还是人均收入在省内都遥遥领先。 江平业笑而不语,他入省委主要负责的就是经济这一块。许向华把投资商给他送过来了,可不正是及时雨,新官上任这第一把火算是点亮了。 “你这要没问题了,我就给那边回电话,他们最早估计也得三月初才能过来。这一个多月,正好能准备下。”许向华徐徐道。 江平业颔首微笑:“你告诉他们,浙省欢迎他们前来投资。”话锋一转,揶揄:“你自己也是浙省出去的,不能挣了钱都投资在鹏城,把家乡抛一边去啊。” 许向华大乐:“我可没人家这么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上千万美金的投资,不过做点小生意倒还可以。” 江平业来了兴致:“听话头,你是有计划了。” 许向华喝了一口茶:“我打算在余市开个百货商店。以前我都是把货交给别人,由着他们去销售,相应利润也少了一块。这一块利润可不少,我在鹏城的那个商店,按我给别人的那个价钱算成本,半年挣了五万块。”他那店里家用电器、衣服、食品,进口国产的,什么都卖。 “可你的真实成本是出厂价,那你这利润还不得再翻一倍。” 许向华摆手:“哪有这么多。” “可也不会少,你那商店两百几来着?”江平业一时想不起具体大小,蓦地想起名字,一阵好笑,嘉阳商店,老许也是够可以的,直接把儿女的名字拿过去用了。 “两百三十平方,三层楼,再高不给造了,也没设备。”许向华笑道:“打去年起鹏城最好的设备和施工队都在深南路那边,那座大厦据说要造20层,大概明年夏天封顶,造好就是鹏城第一座高楼。” 江平业戏谑:“你要是想在余市造个二十层,我能给你批,只要你有设备有资金。” “我倒是想啊,可没这本事。”许向华摊手。 江平业笑:“以后会有的,我可等着你给咱们余市也建一座地标。” “你这话说的我压力剧增啊。”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江平业笑眯眯道。 许向华也跟着笑:“那我可得努力挣钱了,”又问:“师大附近那条商业街快竣工了吧,是租还是卖?” “可租可卖,大概二月底开售,到时候我通知你。” “那好,我买两间打通了开店用。”在鹏城尝到甜头之后,许向华便打算逐步在运输队经常往来的那几个城市里都开上分店。余市是第二站,下一站他打算开去省城。 不知不觉就说了一个多小时,江平业对鹏城的发展十分感兴趣,觉得有些地方大可借鉴,有鹏城的例子摆在前面,在省内开展时受到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许向华在鹏城摸爬滚打两年,亦有不少经验。 两人谈兴正浓,若非许清嘉上来喊他们吃饭,还得继续说下去,吃过饭,继续回书房讨论。 本打算吃一顿午饭就走,还能来得及回乡下,结果是吃了晚饭才走的,自然赶不及了,遂又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坐车回去。 到了崇县,没有直接回村里,而是去探望在坐月子的许芬芳,她在元旦当天生下一个儿子。 未满月的小家伙还有点红彤彤,许清嘉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低头细细端详:“鼻子又高又挺,像姑姑,嘴巴像姑父。” 周红军唉声叹气:“这小子不会长啊,怎么就遗传了我,不遗传他妈呢,要不以后准是个帅哥。” 许清嘉乐不可支,又来秀恩爱。 秦慧如将一把小金锁和一副小金镯子虚虚套着襁褓外。 留在这儿照顾许芬芳的周母见了,忙道:“这太贵重了。”买个银子做的已经很客气了,这金子做的得多贵啊。 秦慧如含笑道:“向华从鹏城带回来的,那儿金价便宜。” 周母将信将疑,只能笑道:“飞飞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你小舅和小舅妈。”见许清嘉欢欢喜喜的抱着小孙子,遂笑问:“嘉嘉这么喜欢孩子,让你妈妈再给你生一个弟弟妹妹好不好?”秦慧如和许向华都才三十出头,看起来就更年轻了,完全还可以再要个孩子,反正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在老人家看来总是多子多福的。 许清嘉愣了下,笑盈盈道:“只要他们喜欢就行。”她就没做过独生子女,所以也没独生子女情节,真要生,最好给她生个萌萝莉,她可以使劲打扮她。 抓着小家伙脚玩的许家阳闻言抬头,激动:“我要一个弟弟可以吗?” 周母笑呵呵问他:“为什么是弟弟,不是妹妹。” “弟弟可以跟着我玩啊,妹妹跟姐姐玩。”许家阳认真道,说着扭头去看秦慧如:“妈妈,你什么时候生弟弟啊?”。 闹得秦慧如尴尬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向华一巴掌扇在儿子后脑勺上,笑骂:“你考全校第一名的时候。” 许家阳苦恼的皱了皱鼻子,打商量:“前十名行不行?”第一名难度系数太高了。 “当然不行。”许向华拒绝的干净又利落。 许家阳幽幽一叹:“难道我要跟小白哥哥一样头悬梁锥刺股,放假也得补课。” 许清嘉一本正经的点头:“我相信你可以的。少年,为了弟弟加油吧。” 许家阳沉吟,似在思考,最后愁苦:“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弟弟了。” “没出息。”许家康弹了下许家阳的脑门子。 许家阳不甘示弱的瞪他:“哥哥也没考过第一名。” 许家康理直气壮:“不跟你姐姐比好,就跟我比差,你就这点出息了。” 许家阳讪讪摸鼻子。 周母含笑看着许家兄弟闹:“这兄弟姐妹多了,就是热闹。”转过脸对秦慧如道:“听说以后这计划生育会抓的越来越严,芳芳这一胎怀的时候还被他们领导谈话过,说咱们家已经有一儿一女了。” 许芬芳无奈:“幸好只是提倡还没强行要求,怀了也只能让我生下来,可领导也说了,以后不能再生了,身为机关工作人员,我得起带头作用,一出月子就要我去上环。” 许清嘉皱了皱眉,大概也就这一两年计划生育就要写入宪法,抓得严的时候,就算是怀了也得打掉。 许向华拧眉:“对你身体有影响吗?” “一般是没有的。”许芬芳在医院里了解过节育环,上就上吧,二儿一女她也尽够了。其实小儿子是意外之喜,他们没打算再要孩子。不过既然怀上了,当然不可能打掉,怎么舍得。 许向华眉头皱的更紧:“万一有影响,严重吗?” 许芬芳顿了顿:“这个定期检查就好。” 许向华遂道:“那你自己注意点。” 许芬芳点了点头,瞅瞅许向华,再看看秦慧如:“四哥,嫂子,你们要是想再要个孩子,可得趁早,往后就没机会了。”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秦慧如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一把年纪的, 还是算了吧, 何况研究中心事情多,我正式上班还没一年就要休产假的话,领导那也说不过去。” 说来也是这个理, 这上班的人就是没做生意自由, 许芬芳如是想,又笑:“什么叫一把年纪啊, 过完年嫂子你也才三十四, 年轻着呢。我认识一人,两口子都四十了,一听说以后要抓的严了, 赶紧去医院调理。他们俩也是好玩的,之前悠哉悠哉的不急, 一听说要抓计划生育, 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秦慧如便笑:“都这样,我在那边也听说了好几回这种事,都想着趁政策还没落实赶紧再生一个。”就是在京大也有人顶着领导的黑脸怀孕的, 这一年她可是送出去好几个红包。计划生育立法的消息在北京已经传的很是沸沸扬扬。 许芬芳笑了:“原来首都也这样。”又说起哪个大家都认识也怀孕了。 她们说她们的, 许清嘉就爱不释手地抱着小表弟玩,这么小小一团,怎么看怎么可爱, 忽见他嘴角往下一撇, 随即闭着眼哭起来, 许清嘉着急无措:“诶诶, 你别哭啊,他怎么哭了?” 许清嘉求助看向许家康,难道是她抱的不舒服,怎么可能,甩锅:“肯定是你戳的太用力了。” 许家康心虚,找其他借口:“尿了还是饿了?” 瞧着两人这手足无措样,许芬芳乐不可支。 秦慧如伸手抱过小外甥,探进去摸了摸尿布:“尿了。” 许芬芳就要喊出外面的周母进来换尿布。 “不用了,我来换。”秦慧如笑着对许芬芳道,说着已经把宝宝轻轻放在床上,熟练的解开他的襁褓。 许清嘉好奇的望着秦慧如动作。 秦慧如好笑:“帮妈妈倒一盆热水来。” 许清嘉哎了一声,正要动,许家康已经顺手倒好,热水壶和盆都在他那边。 秦慧如便给小家伙换起尿布来。 许芬芳见秦慧如做得有模有样,不禁笑:“这么多年了,嫂子还这么熟练。” “又不是多难的活,还能忘了不成。”秦慧如将脏了的尿布放进水盆里,笑看一眼满眼新奇的许家康,别有深意:“幸好没忘了,再过个几年,也就用的着了。” 许家康和夏莲的事儿,她一年后才在无意中发现,一问才知全家就她和许家阳被蒙在鼓里。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弄得跟地下党似的。 知道后自然不会阻止,她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只叮嘱许家康不许胡来不许影响成绩。 眼下两人也谈了两年半,感情稳定。夏家那边也知道两个孩子的事了,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再迟钝也不可能两年多都没发现蛛丝马迹。夏家父母也是开明的,并没有棒打鸳鸯,也是等考上大学后再说的态度。 再过半年夏莲就要高考,秦慧如就琢磨着等她拿到录取通知书,他们两家长辈坐下来吃顿饭,未必要订婚,就是过个明路。 两个孩子也会更加郑重的对待这段感情,毕竟见过家长了。 许家康罕见的老脸一红。 许清嘉看得啧啧称奇,想不到他这么厚的脸皮也会红啊。 “我端出去。”说着,许家康拿起脏水盆往外跑。 “哎呦呦,还害羞了,康子,别走啊,告诉姑姑,你在学校有没有谈朋友?”许芬芳笑的合不拢嘴,见他抢出门了,故意大声道:“你可得上心了,没听你四婶说,等着做奶奶帮你带孩子呢,你可得加把劲儿。” 许家康赶紧把门给关上了,他姑还真是啥都敢往外说。 坐在客厅里的人都听见了,皆是好笑,许向华揶揄地看着窘迫的许家康:“我跟你婶年纪大了,只能指望你生个孩子让我们稀罕下了。” 许家康打了个唉声,委屈:“叔你也欺负我。”又痞痞一笑:“叔你和我婶哪儿老了,走出去,人家还以为你们是我哥嫂呢,你们想生尽管生,我给你们带。” 许向华白他一眼:“先把你自己带好再说。”转脸看周红军:“元旦我去学校看他,好家伙,床上乱的跟狗窝似的,一宿舍都是,单看人都人模人样,就是不能看床铺,伤眼睛。” 许家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我们那一层楼,我们算是好的了。我们隔壁有一哥们,脏袜子直接塞枕头底下,一个月洗一回,那味儿不可言说,他们宿舍的差点跟他打起来。” 周红军就想起自己读中专那会儿来的趣事儿来:“这种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说笑了两句,周红军拿出一根香烟:“四哥,咱们去外面抽根烟。” 许向华笑看他一眼,站起来往门外走。 许家康看看两人,弯了下嘴角,他觉得姑父有事找四叔说。 许向华随着周红军一路到了天台上,推开周红军递过来的烟:“早戒了,你也少抽点,对身体没好处。”在许清嘉的坚持不懈下,许向华成功戒烟,除了应酬场合躲不开,私下一根烟都不沾。 周红军便收了回去,自己也没抽。 许向华静等一旁,等他开口。 半响周红军似乎斟酌了话语才开了口:“四哥,年后我想在南街那边开个小饭馆,你觉得怎么样?” 许向华笑了笑:“挺好的,村子里有鱼有肉也有蔬菜,食材这一块你就不用愁了,就缺一个好厨师,找到了吗?” 周红军想开饭馆,也是想着有三家村在,他进货渠道就有了,至于厨师:“是我一个亲戚,烧流水席的,手艺不错,我跟他谈的差不多了。” 这小半年他都在琢磨这个事,然后找人找店面。 许向华又问:“你是一边工作一边管着饭店,还是直接辞职?” “先不辞职,要是生意好,再辞职也不迟。”周红军接着道:“我和芳芳商量过了,她支持我。四哥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句大实话,三个孩子我跟芳芳养是养的起,只是要想养得多好,却不行了。总不能叫孩子跟着我们吃苦,趁着我现在还没老,我就想折腾折腾。” 做点小生意的念头其实早就有了。许向华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老实憨厚的许向党日子也过得红火起来,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 只他那工作也不差,安逸的生活让他没有改变的勇气。不过小儿子这一来,想不改变都不行了,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他必须得给妻儿创造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坏境。 许向华也是三十岁上开始创业,他今年也正好三十,希望还不晚。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 许向华手指敲了敲栏杆:“店面找好了?” 周红军:“看好两个还没决定,就想问你讨个主意。”又嘿嘿一笑:“四哥,你走过的地方多,也想让你给我规划规划这店怎么弄。” 许向华看了看手表:“吃好饭,我们去看看。”沉吟了下,他又道:“我这还有个建议,你听听看。” 周红军忙道:“四哥你说。” “咱们这县城有点小,如果饭菜做得好,应该能做下去,可想做大有点儿难,消费力摆在那儿。你要是想把生意做大,可以考虑开到市里去,师大附近那条商业街造好了,店铺可租也可买,要是买的话,还能迁一个户口。到时候再让芳芳把工作调过去,你们一家子都能过去,三个孩子的教育资源也会更好。”许向华话锋一转:“当然这条路风险更大,去了市里,你这工作肯定要辞了。” 周红军眉头皱起来,苦笑:“四哥,这么大的事,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没法做决定。” 许向华拍怕他的肩膀:“谁让你现在做决定了,那边起码要二月底才开售,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先借你们。南街那两个铺子也照样去看。” 原本他就在琢磨着让周红军帮他管余市那个百货商店,周红军在商场里干了这么多年,有经验,上手快。 结果他自己已经跨出了这一步,许向华只有更高兴的,打工哪里比得上自己干挣钱快,亲戚之间相处也更轻松。 许向华就想再推一把,周红军走的快一点,妹妹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市里终究比县城更有发展前景,对他们夫妻俩的事业好,对三个外甥的将来也大有裨益。 周红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道:“谢谢四哥。”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风大了,下去吧。” 吃过饭,许向华陪着周红军去南街走了一趟,然后接了秦慧如四个回乡下。如今县城到村里的汽车不再只有早晚这一班,而是从六点开始到傍晚六点,每隔两个小时就有一班,大大方便了老乡进城买卖东西。 好几个公社还通了电,据江平业讲,他计划在三年内让全市百分之九十的村落都通电,剩下百分之十则是山旮旯那些地方,自然条件摆在那儿,他也无能为力。 三家村运气好,去年十一月就通了电。 见了他们回来,孙秀花就问:“芳芳还好吧,飞飞怎么样?” “姑姑精神很好,小飞飞也挺好的,”许清嘉笑眯眯道:“姑姑说,出了月子就带着飞飞他们下来看您。” 孙秀花就笑:“大冷天,折腾个啥。”看他们喝了几口热水,才对许向华道:“去看看你爸吧。”回来了不去老屋一趟,到底说不过去。 许向华淡淡一笑。 提了一大堆营养品和礼物带着妻儿前往老屋。 许老头正坐靠坐床上看电视,自打通了电,他就迷上了看电视,这玩意儿比收音机好,不只有声音还有图像,还是彩色的。 照顾许老头的是他亲外甥女马招娣,守了寡也没个孩子被夫家赶回了娘家,在娘家待的也不自在,孙秀花就让她来照顾老头,一来补贴下,二来亲外甥女更贴心更方便点。 许向华把手上的礼物递给马招娣。 马招娣连忙摆手:“给我干嘛,我吃这个干嘛。” “这一年辛苦表姐了,这就是我们一点心意,你不收,可不是叫我心里难受。还有这两样是给姑姑姑父准备的。”许向华笑。 孙秀花直接拿过来送到她房里去:“明儿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马招娣明天回家过年。 马招娣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忽的想起来:“我给你们倒茶去。” 看电视的许老头,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电视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他巴巴望着门口。 片刻后,房门打开,许向华一行走了进来。 望着半年没见过小儿子一家。许老头神情有些激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早两年他还能勉勉强强的说话,这两年却是不行了。 许向华还安排许向党带他去上海看过,医生说这是中风引起的语言障碍,治好的希望很渺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爸。” “爷爷。” 各自唤了一声,随便找椅子坐了。 望着瘦削的许老头,许向华神情很平静,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怨愤早淡了,只不过终究亲近不起来。物质上他绝不会亏待老头,嘘寒问暖二十四孝就算了吧。 “表姐,老爷子最近怎么样?”许向华问的是马招娣。 马招娣忙道:“三舅精神不大好,胃口也有点差……” 许清嘉细细端详许老头,半年不见,他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块老年斑,看着精神比他们八月份走的时候差了不少。毕竟六十出头的人了,又在床上躺了四年多。 不经意间撞上许老头的目光,许清嘉笑了下。 许老头扯了扯嘴角,只面部肌肉僵硬,看起来有些吓人,眼神却是温和的。 许清嘉暗道,越到后来老爷子越平和,看着是想明白了,可惜晚了。所以说这当父母千万别以为孩子是自己生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怎么样孩子都会一如当初,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人心伤了更难补。 许向华眉头微微拧起来:“医院去过了吗?” “前天,向党和阿武送三舅去过医院,医生说不是什么毛病,年纪大了的缘故,开了些补身体的药回来。” 许向华又问了几句,略坐片刻后离开。 许清嘉几个也跟老爷子道别。 马招娣关上门回来,就见许老头眼睛有点儿湿,叹了一声,走过去道:“舅舅,向华给你买了好些补品回来,他刚刚还跟舅妈说,过一阵他买个冰箱回来,夏天你就能吃口凉爽的。” 早年的事她都听说了,不管怎么样,许向华让老爷子衣食无忧,还花钱请她过来照顾,也不心疼花钱给老爷子治病,上海的大医院都舍得送过去,见了面也客客气气,没大呼小叫的,作为儿子,已经很好了。 许老头眼里水汽越来越浓,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瓶。 四个儿子,除了在坐牢的许向国,其他三个蒸蒸日上,日子越来越红火,就是他觉得最笨最没出息的许向党现在也混出头了。 反倒是他最喜欢最看重的许向国,指望着让他老来享福的许向国,还在监狱里待着,过两年出来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一众孙子里,最出息的是许家康,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听许向党说做衣服挣了不少钱。 反观他最偏爱的许家文,都入赘到别人家里去了,这些年,一眼都没回来看过他。 许老头心如针扎,密密麻麻的疼起来,不禁老泪纵横。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假期永远是过得最快的, 许清嘉觉得她明明还没睡过几个懒觉, 呼啦啦一下,就到了分离的时刻。 许家康要回广州,虽然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 但是他那里有一摊子事需要他打理。 许向华只有比他更忙的, 也得赶回鹏城,跟他一块儿去鹏城的还有好些个村民。见许向华在特区挣了钱, 这两年三家村陆陆续续过去了不少人。 有的在那做点小生意, 有的打工,再不济也能去工地上找活。鹏城一天到晚炸山造房子,多得是活, 只要勤快肯定能挣到钱。 秦慧如则要带着许清嘉和许家阳回北京。 孙秀花不跟他们一块走,她半年没回来了, 还怪想念老家亲人, 是以想多住一阵再上去。反正那边有梨花在,就算秦慧如工作忙起来,两个孩子也有人照顾。 许清嘉依依不舍地拉着孙秀花的手:“奶奶那你什么时候上来啊?” 孙秀花道:“不是三月份, 就是四月份呗。” 许清嘉便笑:“那正好, 那时候天气暖和了。”没有暖气的北京到底比老家冷不少,又不能一天24小时躺在炕上。 孙秀花摸摸她脑袋:“奶奶会尽快过来的,你们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 许清嘉笑盈盈点头:“奶奶可别累着自己。”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 在家都要跟梨花抢活干, 村子里到处都是活, 她可别去掺和, 六十的人了,该享清福了。 “好好好。”孙秀花笑呵呵的应了,催他们赶紧走,向来是人等车的,哪有车等人。 两厢就此分别,一行人坐车去了火车站。 许向华和许家康先送秦慧如许清嘉三个上火车,他们的车要晚一点。 许向华笑道:“三四月份的时候,我抽空回来一趟把妈送上去。” 秦慧如应了一声,又叮嘱他跟许家康:“做生意归做生意,千万别不顾惜身体,身体最重要。” “就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是一,其他的都是零,没了身体,零再多也是白搭。”许清嘉正儿八经的望着他们,就怕他们挣起钱来不要命。 许家康品了品,还真是这个理,遂伸手按按她脑袋:“知道了,小管家婆,你自己也悠着点,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这丫头好强,学习上要抢第一名,课余又是书画课,又是钢琴课,许家康觉得她比他们还忙。 许清嘉扭身,躲过他的的手掌,轻轻一哼:“我这人向来会劳逸结合,”对她来说书画和钢琴都是逸,放松心情用的:“倒是你,可得把工作跟学业平衡好了。” 秦慧如立时赞同点头,正色道:“目前对你来说学习才是主业,你可别主次不分。” 许家康忙不迭应是:“婶儿,我上学期的课可都是良以上,还有好几门优来着。”有个室友还在喊六十分万岁,多一分都是多余。 他可不敢这么放肆,不为面子,就为了过他婶这关,他也得好好学习,要不这个年都没法过了。 “这学期你都是优才好呢。”秦慧如嗔他一眼。 许家康故意一皱眉:“这是要逼死我啊!” “胡说什么呢。”秦慧如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家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叔侄俩颇为不舍的把许清嘉几个送上了火车。 初十下午三点多,母子三人顺利抵达槐花胡同。 提着小行李箱的许家阳碎碎念:“保佑梨花姐赶紧拿到驾照,那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挤公交车了。”从火车站进城的那趟车挤死人,尤其他们还带着行李。 “懒死你算了。”许清嘉瞥他一眼,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哪能说出来呀:“身为男子汉,却这点苦都吃不了,居然还大言不惭要保护我跟妈妈。” “谁说我怕苦了。”事关男子汉尊严,许家阳立刻辩解:“我是怕你跟妈妈吃苦。” 秦慧如忍俊不禁:“这借口找的好。” 跑跑跳跳走在前头的许家阳吃吃的笑:“才不是借口,这是真心话,爸爸说了,好男人要会心疼女生。” 许清嘉嘴角一抽,这爷俩整天嘀咕啥。 转过弯的许家阳忽然兴奋地喊了一声:“小洋洋!” 秦慧如一听,无奈摇头:“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怎么说都不改。 “我瞧着晏洋也觉得挺好玩的。” 晏洋这种清冷的性子,就得江一白和许家阳这样的逗比去闹闹他。 近来,许清嘉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许家阳的性子不像许向华不像秦慧如也不像许家康和她,他越大越像江一白,一句话概括,逗比少年欢乐多。 怪不得他俩这么合得来,春节打电话拜年,居然能聊个小半个小时。她在旁边就听着许家阳说什么挤羊奶吃杀猪菜,后面她没听下去,懒得听,左右就是吃吃玩玩。 晏洋闻声抬头,就见许家阳兴冲冲地跑过来。 跑的近了,许家阳把行李箱直接往地上一放,扑了过去,扑向坐在地上膘肥体壮皮光毛亮的黑子。 揉了两下,发现手感不对,许家阳仔细抓了两把,惊呆了:“黑子你怎么胖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你只是毛厚。”拍了拍肚皮,严肃道:“你说说你过年到底吃了多少肉,你还是狼狗么,你都快胖成猪了。” 蹲坐在地上的黑子乖顺的由着他上下其手,眼神轻蔑,颇有些不跟你个小孩子计较的睥睨。 许家阳习惯了它这骄傲样,不以为意,有时还十分羡慕,家里的小黑小花小黄,没一只像黑子这么威风。 一人一狗,单方面的上演着久别重逢:“黑子,我家里有好多兔子,可惜火车上带活的不方便,做成肉干你又不吃,你说你怎么这么挑食的……” 狗主人晏洋已经扔掉绳子,走向路口。 许清嘉转过弯就见晏洋迎面走来,顿时笑意盎然:“新年好啊。” “新年好。”晏洋望望她,眼神明亮,又向秦慧如拜年:“阿姨新年好。” “你也新年快乐。”秦慧如含笑道。 晏洋走过去接许清嘉手里的大箱子,又要去接秦慧如手里的另一只大行李箱。 秦慧如往后缩了下手,婉拒他的好意:“里面都是衣服,很轻,阿姨拎得动。” 晏洋依然伸手抓住:“我拎得动。” 顿了顿道:“阿姨一路辛苦。” 边上的许清嘉就笑:“妈妈,你就给他个机会让他发扬绅士风度吧。” 秦慧如失笑,再看他一大小伙子,比她还高了大半个头,遂没跟他抢来抢去,松开手道: “那就辛苦你了,我们从老家带了一些特产过来,你待会儿带些回去。” 晏洋忙道:“谢谢阿姨。” “你怎么在这儿?”许清嘉笑问他。 晏洋眼望着她:“带黑子出来散步。” 许清嘉正好看见了黑子,仔细看了两眼:“我怎么觉得它胖了不少。” 许家阳耳朵尖,附和:“姐,它是真的胖了很多,肚子上都是肉,比我还多。” 许清嘉走近了细看,还伸手摸了摸,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同情的摸了摸它的头:“你说你好歹也是狼狗啊!” 黑子依旧一脸的高冷。 许清嘉嘴角一个劲儿往上跑,平时怎么看怎么威风,可一想它肚子上那团肉,顿时气势大减,怪不得坐着一动不动,指不定是在遮丑。 许清嘉纳闷地问晏洋: “你过年到底给他吃什么了?” 晏洋看了看黑子,小声辩解:“其实就是毛有点多。 ” “这话你说出来,就不觉亏心吗?”许清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不,待会儿我把毛剪了你看看。” “汪!”黑子终于不高冷了。 许清嘉一指黑子:“它都比你心里有数,话说你到底给他吃什么?” “我跟姥爷去疗养所住了半个月,黑子交给姥爷家的阿姨照顾。” 晏洋难得的支吾了下。 “阿姨照着猪养。”许清嘉接了下去。 晏洋沉默。 许清嘉同情的看一眼黑子,拍拍它的头:“没事,咱不难过,每天多遛几圈,一个月后又是高冷狗神。” “外头冷,回家再说吧。”秦慧如看看黑子:“其实也没多胖,冬天本来毛发就浓密。” 然而等黑子走起路来时,秦慧如暗道,是有点胖了,尤其肚子那。 许清嘉乐不可支。 许家阳幸灾乐祸:“黑子黑子,你是不是有小狗狗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起伏的叫声。 听到动静,梨花赶紧开门:“我就说它们这么兴奋呢,肯定是你们回来了。”话音未落,三条黑影已经从她身后飞奔而出,围着许清嘉和许家阳东蹭蹭,西蹭蹭。 见它们苗条如初,许清嘉夸张的松了一口气:“不错不错,没有胖成球。”语毕,许清嘉就见黑子转过大脑袋看她一眼。 许清嘉嘿了一声,乐:“你听懂了,听懂了就赶紧减肥,这么胖可不是好事。” “汪。”黑子又叫了一声,随后把大脑袋转了回去。 许清嘉艰难的回到屋里,盖因走一步狗狗们就要蹭一下,这个蹭一下那个蹭一下,好几次差点绊倒她。 现在可不是三小只,而是三大只了,三十来斤,近半米高,走出去绝对能吓到一大群人。下次再遇上无赖,他们可以直接关门放狗了。 到了里屋,先给许向华打电话报平安,按理他会比他们早到半天。 许向华果然到了,话筒母子三人都转了一边。然后又给许家康打电话,刚返校,他也没出去溜达,宿管阿姨大喊一声,许家康立马跑下来接电话。 坐在沙发上的晏洋静静望着他们,不由想起了晏明礼,那个人离开京城之后,就没了消息,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错眼间瞥见出神的晏洋,许清嘉心念一动,翻出一盒巧克力:“这个黑巧克力超苦,可吃完了还想吃,你要不要试试看?” 晏洋拿了一枚。 许清嘉一瞬不瞬看着他,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惊讶,低头看了两眼,就是这一款啊:“不苦?” 晏洋望着她,想了下,皱起眉头:“苦。” “真的假的?”许清嘉嘀咕:“可我看着你没觉苦啊。”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眉头揪成一团。 晏洋忙端水给她。 许清嘉摆摆手:“谁吃巧克力喝水。”品了品味道:“刚吃的时候有点苦,可到后头香味就出来了。”她翻出两盒没拆封的递给晏洋:“这两盒给你。”见他看过来:“我爸带了不少回来,我够吃。” 晏洋略一点头。 许清嘉推开凑过来的小黄,笑:“你不能吃,今天给你们吃羊肉好不好?” 小黄蹭了蹭她的手,欢快的叫了两声。 晏洋暗吸口气:“小姨给了我几张温泉酒店的票,你和阿姨要不要去玩一下?”那温泉酒店是涉外酒店,专门招待外宾和华侨,一票难求,叶胜美弄来几张招待客户,多出六张,便给了他。 一旁的秦慧如忙道:“我就要上班了,你们自己去玩。”她哪好去凑孩子的热闹。 晏洋恐她不自在,立时道:“那你叫上韩檬陪你,我再喊上江一白。” “我呢,我呢?”许家阳冲了过来,冲着晏洋眨巴眨巴眼睛。 晏洋看他半响,忽然道:“你叫我一声哥哥?” 许家阳瞪圆了眼睛,扭头告状:“姐,他学坏了。” 许清嘉好笑:“天天跟你斗智斗勇,能不学坏吗?”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你是叫还是不叫?” 许家阳纠结,陷入人神交战中:“让我考虑考虑,我去问问小白哥哥。”说着屁颠屁颠跑去打电话了,还故意跑到后面的小客厅去打。 许清嘉摇头失笑,抢先给韩檬打电话。泡温泉啊,她挺有兴趣的。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听要去泡温泉, 韩檬一口应下,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才挂了电话。 心急如焚的许家阳赶紧向狗头军师江一白求助,在江一白大义凛然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下,许家阳把面子团吧团吧扔一边, 一声哥哥十分自然的叫了出来, 那是相当的能屈能伸。 晏洋嘴角动了下。 许清嘉深感丢人:“你的骨气呢!” “离家出走了。”许家阳义正言辞。 许清嘉抓着许家阳的脑袋就是一通揉:“必须隔离你和江小白,你都被他带坏了。” “瞎说, 明明是跟我学聪明了。”江一白听完许清嘉的控诉得意洋洋, 哥两好的夹着许家阳的脑袋:“孺子可教,少年,我很看好你哦。” 许家阳嘿嘿直笑。 挽着许清嘉的韩檬痛心疾首:“阳阳啊, 你说你学谁不好,怎么就挑这么一个呢?” 江一白佯怒:“什么叫这么一个, 把话说明白了, 我这样的怎么了?” “二啊!”许清嘉回的毫不犹豫:“江一白,你自己二就算了,能别把阳阳带二了吗?” 江一白如蒙千古奇冤, 一把扑到晏洋身上失声痛哭:“小洋洋啊, 他们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许家阳睁大了看着唱作俱佳的的江一白。 许清嘉连忙捂住他的眼睛,一脸嫌弃:“别看, 别看, 看了掉智商。” “江一白你考什么华清啊, 你该考北影的。”韩檬翻白眼。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也这么觉得的, ”江一白自恋的摸摸脸:“像我这么玉树临风的人,不去演电影简直是电影界的损失。” 韩檬立刻做了一个干呕的姿势。 就是晏洋都受不了他,将他从身上撕掉推开。 江一白捂着心口,不敢置信的看着晏洋,掐着嗓子翘着兰花指上前捶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你说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被辣到眼睛的许清嘉拉着许家阳快走几步:“这人怕不是个傻的。” 韩檬用力点头:“可怜孩子,读书读傻了。”说着还沉痛的摇了摇头。 奈何晏洋被江一白逮住走不了,虽然他神情依旧平静,但是脸颊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了下。 男女汤池并不在一处,这年头怎么可能有混合汤池。 许清嘉和韩檬在淋浴间洗完澡,穿着浴袍前往温池。晏洋这票待遇不错,是独立小温泉,和旁边的温泉隔着假山,互不影响。 不需要和陌生人坦诚相对,许清嘉非常满意,浴袍解到一半,就见韩檬眼不错的望着她。见许清嘉看过来,韩檬赶紧做出色眯眯样:“美人儿,要不要我为你宽衣解带。” 许清嘉哭笑不得,配合地露出惊恐状,一把捂住领口:“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你喊吧,就是喊破喉咙都没人会来救你。”韩檬狞笑着靠近。 许清嘉正琢磨着要不要配合的喊两声,可实在张不了口,笑了场:“两个二傻子,肯定是被江小白传染了。” 韩檬也跟着笑起来:“这人有毒啊。” 许清嘉深以为然。 说笑着两人进了水池,许清嘉惬意地舒展身体,不经意间瞥到韩檬,登时挪不开眼,高峰深谷,珠圆玉润。 平日里韩檬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可许清嘉也知道她身材好,但是没想到这么好。再看看自己,许清嘉一颗心登时碎成渣渣,自卑地往下沉了沉,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韩檬看她目光往自己胸前一溜,又看她自个儿一眼,乐得眉开眼笑。她终于发现自己有一个地方胜过许清嘉,身材比她好。 韩檬还得意的挺了挺身体:“羡慕也没用。” 许清嘉酸溜溜道:“我比你小两岁呢,你等着,等我发育好了,肯定不比你差。” “说的我好像发育好了似的。”韩檬白她一眼:“搓衣板你就认命吧。” 许清嘉觉得自己必须为名誉而战,遂用力舀起一瓢水过去:“你才搓衣板了。” 韩檬抬手护住脸,哈了一声:“搓衣板泼水就是厉害。”说着更加用力的泼过去。 许清嘉体会到了波涛汹涌的威力。 两人闹了一场,最后以许清嘉的投降告终。 两人懒洋洋的靠在池边休息,说着说着,韩檬就说到了韩东青:“我给你说,整个寒假,六哥都被我奶奶押着去相亲,奶奶还让我妈介绍女孩子。我估摸着这一个月,六哥没见十个也有八个了。” 许清嘉乐不可支:“那相中了吗?” 韩檬摊手:“当然是没有,奶奶都快被六哥气死了。”她轻了轻嗓子,模仿韩老夫人的语气:“没感觉,你到底要什么样的才有感觉,孙家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还是人大高材生,你都没感觉,你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听得许清嘉直乐:“你们就没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大海捞针也不是法子啊。” “怎么没问过,问了他就说随便,又把奶奶给气着了,总算是列出了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许清嘉兴致盎然。 “善良孝顺人好,”韩檬耸肩:“这不是废话吗,不善良不孝顺不好的谁给你介绍过去。”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听着怎么像是他不想找,敷衍人啊!”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想的,六哥都还没毕业,真不明白我奶奶这么急干嘛?” 许清嘉笑:“天下奶奶一个样,我奶奶没跟我们一块上来,就是想趁机给我堂哥相人。” 许家武年十九,这年纪在乡下结婚不算早。虽然结婚年龄已经被改到男二十二,女二十周岁,但是在农村二十不到就结婚的比比皆是,结婚证可以延后领,好些人年龄到了,都懒得去领。 “那你奶奶是要给你堂哥找到人才上来。” 许清嘉想了想:“我估计是的。” “那搞不好这个学期都上不来。”韩檬以韩东青的经验猜测。 许清嘉伸出食指摇了摇:“我堂哥自己也想找,非常配合,所以我觉得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韩檬叹道:“还是你堂哥省心。” 许清嘉笑,许家武的确挺省心的,干活勤快踏实,没出过纰漏。许家双的学费生活费也主动接过去。现在兄弟俩已经不需要几个做叔叔补贴,可以自食其力。 泡的全身骨头都快酥了,两人便起来,去自助餐厅吃饭。 “这个点,先吃饭,再去泡。”邵泽边走边对韩东青他们道:“趁着没开学让你们好好放松下,一群可怜的。” 傅扬帆沉痛:“我当年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怎么会选了警校。” “后悔还来得及,退学重新考啊。”邵泽箍着他的脖子出馊主意。 傅扬帆一手肘击在他胸口:“滚你丫的。” 没防备的邵泽被他杵了个正着,疼得龇牙咧嘴:“我去。”正要骂,忽瞥见许清嘉和韩檬,遂转脸对韩东青道:“她们怎么也在?” 韩东青望望坐在那吃东西的两个女孩,笑了下。 “小檬檬,这么巧!”邵泽懒洋洋的上去打招呼,走近了才发现两个小姑娘脸颊粉红,色如润玉,显然是刚从池子里出来。 细看许清嘉的脸白中透粉,粉中带腻,嘴唇粉嫩,邵泽便逗小姑娘:“好一阵不见,许家妹妹又漂亮不少,你说说你倒是吃什么长的,也让我再长的帅一点。” 许清嘉听得好笑:“天生的,这没办法。” 邵泽遂笑:“这还让不让活了,连个指望都不给。” 韩东青溜一眼油嘴滑舌的邵泽,再看一眼笑容满面的许清嘉。 “你够帅了,再帅才是不让人活呢。”韩檬一撇嘴:“做人不能这么贪心,对吧。” 邵泽失笑:“咱们小檬檬就是会哄人。”拉了张椅子在她们边上坐了:“就你们俩?” 韩檬回道:“还有江一白、晏洋和嘉嘉的弟弟,晏洋手上有几张票,就请我们来玩。”说着斜一眼几个人,轻哼一声:“哪像你们啊,就顾着自己玩,都不惦记着我。” 邵泽打了一个唉声:“是我们的不是,下次有好玩的,肯定带上你们。” 韩檬瞅瞅他,没好气:“别,跟你们有代沟,玩不到一块去。三岁一个代沟,咱们可不止两个代沟。” 邵泽没了脾气:“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喜欢吃什么,帮你们带过来。” 韩檬不客气的点了两样。 许清嘉笑着道:“我待会儿自己去拿。” 邵泽便笑笑。 恰在此时,江一白他们也过来了,见了人,一通招呼。 晏洋眉头拧了拧。 韩东青无意中扫到,不觉好笑。 江一白臭美地把头发往上撸了撸,刚刚照镜子,他觉得自己气色格外好,一顺手就给打了点免费提供的发蜡,喜滋滋问许清嘉和韩檬:“好看不?” 许清嘉端详端详,点点头:“挺像个人的。”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江一白一口老血涌上来,悲愤:“什么叫挺像个人的!” 许清嘉瞅瞅他,不懂好问:“我说错了?那是不像个人?” 江一白喉间一哽:“说话这么毒,你妈妈知道吗?” 许清嘉眨了眨眼:“我妈妈教我做人要诚实。” 江一白气结,运气:“好男不跟女斗,我拿吃的去。”说罢就走。 许清嘉对韩檬比划了胜利的手势。 韩檬哈哈大笑。 一旁的邵泽暗暗好笑,这是被吃得死死的。 餐厅准备的食物十分丰盛,海鲜肉类,水果点心汤羹,应有尽有。 许清嘉轻声对许家阳道:“想吃什么拿什么,拿吃得下的份量,不要浪费,不够吃可以待会儿再来拿。” 许家阳点点头,满眼新奇:“这里真好玩,自己拿吃的。”这些年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一家人也去过不少餐厅,但是自助餐还是第一回尝试,许家阳看什么都觉得好玩。 许清嘉笑了笑,挑了些喜欢的食物端回去。 到底是招待外宾的酒店,味道相当赞,丁点不比以前吃过的大酒店差。许清嘉胃口向来好,不知不觉吃掉了一大盘子肉食鱼虾外加一盘子水果蔬菜和两块小蛋糕并一杯果汁,尚且意犹未尽,打算再去拿一点。 许清嘉自我安慰,她不是吃货,她只是正在长身体。 晏洋把一盘鳕鱼和烤大虾推过来:“刚刚做好的。” 许清嘉对他粲然一笑,接了过来,她喜欢这家的大虾,有股奶油味,还特意看了好一会儿怎么做,打算回去试试看。 “这三文鱼刺身很新鲜,你尝尝看。”邵泽发现许清嘉不吃生食,遂故意逗她。 许清嘉轻笑:“我吃不惯的生食。” “那真是可惜了,生食最能尝到食物的原汁原味。” 邵泽表示遗憾,觉晏洋目光射过来,凉沁沁,心里好笑。目光不着痕溜一眼江一白,这小子正在跟许家阳抢最后一块鸡翅膀,暗暗一摇头,缺心眼的货。 江一白成功抢到鸡翅膀,在小兄弟悲愤的目光下,吃得津津有味,随意一扫,发现许清嘉面前一盘子骨头:“你这是吃了多少?!” 许清嘉慢条斯理擦擦手指:“说我之前看看你自己,我再多也没你吃的多。” “我一个顶你两个,我当然比你吃的多,你,”江一白指指她面前的骨头,说出了最恶毒的诅咒:“你再这么吃下去,早晚胖成两百斤。” 许清嘉捡起一颗樱桃砸过去:“又不吃你家大米。” 韩檬噗嗤一声乐了,想起食堂打饭阿姨的表情就笑,他们食堂默认女生二两饭,男生四两饭,有些女生还得特意说一两就够了,可许清嘉简直就是女生当中的泥石流,她要三两,要是遇上喜欢的菜,三两不够得四两。 偏偏怎么吃都不胖,倒是个子窜地飞快,本来她比她高了一公分,可现在许清嘉居然比她高了一眯眯,一个学期居然长了三公分。 害的她饭量也大起来,然而她早过了最佳发育期 ,吃的多的下场就是横向发展,跑步跑得韩檬十分痛苦。 “怎么吃都不胖真好!”韩檬由衷羡慕。 “不不不,按她这胃口,过了这个阶段,她肯定会胖起来。”江一白化身铁口直断,还划了一个大大圈:“早晚得吃成饭桶。” “我要是饭桶,你就是饭缸!”许清嘉恨恨一脚从桌下踢过去,她和江一白中间就隔了一个许家阳,许清嘉对自己的腿长十分有信心。太有信心的下场就是把球鞋给甩了出去。 许清嘉脸色泛红,第一反应是,幸好她没脚气。 韩东青看看裤腿上淡淡的鞋印,再看看边上的鞋,抬眼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娇娇的笑,扮无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一白哈的一声,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你居然投暗器。” 许清嘉扭头狠瞪他,磨了磨牙。 韩东青轻笑一声,把鞋子踢回去,正好停在许清嘉脚边。 “谢谢。”许清嘉忙道,神情赧然。 迎着她赧然的目光,韩东青笑了下,滑开视线。 许清嘉怔了怔,暗自嘀咕,难道生气了,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吧,大不了让他踢回来。 许清嘉自己都被这无厘头的念头逗笑了,摇了摇头,蹲下去穿鞋,再去洗手间洗手。 韩东青轻轻晃了晃酒杯,他发现自己有点儿无法直视小姑娘,不禁摇了摇头。 吃饱喝足,许清嘉他们去保龄球馆玩。 邵泽他们则去了台球室,打算玩个把小时,消化好再去泡温泉,吃好饭立马泡温泉,对身体不好。 擦着球杆的邵泽想起晏洋的反应就乐,问傅扬帆:“晏家这小子是看上那小姑娘了?”吃饭的时候,注意力都在那边,端菜倒饮料,服务那叫一个周到。 傅扬帆虽然跟晏洋是拐着一道弯的亲戚,但私下还真没什么往来,只是笑:“现在的高中生可是不得了。”又接着道:“晏洋打小就是一张冷面孔,就是叶老将军在他那都没一张好脸,这两年倒是好多了。听我姑说因为它交了几个好朋友,带着他人开朗不少,成绩也直线上升,喜得他妈看人都带着几分笑,不再冷着面孔。” 回味回味餐厅里情况,傅扬帆失笑,小伙子这是情窦初开才改性了,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弄得他都想谈个恋爱,可惜他中意的不搭理他,中意他的他又看不上,悲惨世界莫过于此。 “这儿子争气了,当妈的也不落后。”邵泽比划了下球杆:“把一群大男人都压了下去,成了第一个女局长。叶家二女儿是兵器研究院的骨干。三女儿服装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叶家这三个女儿,倒把一大群男人衬得黯然失色。” 叶胜男,叶胜英,叶胜美,这名字还真没起错。 傅扬帆笑:“可不是,我大姑父压力大着呢。”他大姑父正是叶家长子。 邵泽嘴角一挑,揶揄地看向韩东青:“叶家的女人可都是能人,你干脆从了吧,强强联合!” 韩东青上一个相亲对象就是叶家三房的女儿叶琳,和傅扬帆同校同级,浓眉虎目,神似叶胜男,性子也有点像。 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韩东青都没感觉,韩老夫人不禁怀疑孙子审美与众不同,于是安排了这妹子。 奈何一腔苦心付诸东流,韩老六还是没感觉,把老太太气得差点拿鞋底揍他。 瞄着白球韩东青撩起眼皮,凉飕飕扫他一眼,垂下眼,用力一击,那白球似长了眼,跳起来袭邵泽。 邵泽慌忙闪避,白球砰一声砸到地上:“卧槽!你谋杀啊!” 从温泉酒店回来没几天,便到了开学的日子。 开学之后,许清嘉觉得自己比高三狗江一白还要忙,除了上课,她每周还有两节钢琴课,不上课也得练习半到一个小时,弹琴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此外每周要去覃老那一趟学画,在覃老那许清嘉认识了不少未来的大牛,当然此刻不少人还带着青涩稚嫩。 对于比他们小了好几岁甚至十几二十岁的的小师妹,一行人都释放了善意,闲暇时还喜欢指点她两下。 许清嘉受益匪浅,觉得自己这半年的进步,赶得上之前的三年。 一晃眼就到了七月,备受瞩目的高考再一次来临。 这一年有两个许清嘉关心的人要参加,一个是江一白,另一个则是远在余市的夏莲。 即使来了首都,许清嘉和夏莲的联系也没断了,时不时打个电话写写信,这可是她未来嫂子,必须搞好关系,有利于家庭和谐。 许家康更是一放假就跑回余市,就为了在夏莲进考场前,亲自给人加油鼓励。 许清嘉再一次感慨,好男人都是她哥哥。 夏莲也没让关心她的人失望,以余市文科榜眼的成绩被京大新闻系录取。 闻讯许向华便亲自打电话去夏家恭喜一番,自然而然地就说到了夏莲和许家康的事。两个孩子已经谈了三年,他们做长辈的哪能再装不知道,不然显得不重视女方。 夏家也是早就知道这事的,一直以来都是默许的态度,眼下女儿已经成功考上大学,摆到台面上来也未不可,遂欣然应允两家一块吃顿饭的邀请。 如此,许向华又给秦慧如打电话,秦慧如便请了十天探亲假。随着大学毕业生越来越多,这一年研究中心陆陆续续招了六个人,不似之前那样人手紧张。 秦慧如又刚刚完成手上项目,正处于空闲状态,因此领导很痛快的给了假。一直以来秦慧如工作勤勤恳恳,遇上项目紧急的时候,更是主动加班加点,这点方便自然要给。 请完假,秦慧如便带着一家人南下,同去的还有直呼逃出生天的江一白,他要去余市过暑假。去年暑假补课补得昏天暗地,寒假江平业夫妻在北京停留了一个星期都不到就匆匆赶回余市,可不得趁这个暑假,一家人好好团圆下。 江一白舒服地趴在上铺,探出脑袋看着睡在中铺的许清嘉:“嘿,你说,你们两家不会干脆订婚了吧?” 许清嘉懒洋洋的摇着扇子:“我哥倒是想呢,可惜想得美!”溜他两眼:“你少操心别的,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来车站接人的许家康握拳捶了捶江一白的肩膀:“不错嘛小伙子, 居然真的考上华清了。” 江一白得意地撸了把头发, 故作谦虚:“一般一般。”回想他整个高三,江一白觉得只能用暗无天日四个字来形容。江老爷子给他请了个家教专门补语文,补得他生不如死, 幸好功夫不负苦心人, 他终于脱离苦海,登上极乐。 “这情场失意的人, 考场再不得意, 得多失败啊!”许清嘉凉丝丝地扎刀子。 江一白嘿了一声,转头,瞪眼:“不刺我两下, 你浑身不舒坦。” 许清嘉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是谁刚刚吃饭的时候诅咒她胖成两百斤的,瞎说, 她一百斤都没有。 许家康哈哈大笑:“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江一白悻悻一摸鼻子, 果断扭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暧昧地捅了捅许家康:“恭喜恭喜, 这都见家长了啊, 干脆订个婚算了。”大学期间不允许结婚,可订婚没人管啊。 订婚什么的许家康当然不介意,然他叔一盆冷水泼下来, 想得美。他和夏莲一个十九一个二十, 要是不读书, 结婚都可以, 可他俩不是还在读书吗,还要三四年才毕业,现在订婚什么的太早了。 他叔还现身说法,他是死也不会同意妹妹读书期间订婚的。 念及当时四叔那表情,许家康不禁替未来妹夫掬一把同情泪,他觉得就是毕业后想订婚都不容易。 岳父和女婿什么的,那都是阶级敌人。在不知道他和夏莲关系的时候,夏父对他那叫一个和蔼可亲。自打知道后,夏父看他就像看大尾巴狼。倒是夏母待他越发和颜悦色。 “我们都还在上学,一切以学业为重。”许家康正儿八经道,决不让江一白看出他的失落,多掉份儿啊。 江一白切了一声:“糊弄谁呢,不就是夏叔叔不放心你这毛脚女婿吗”住在一个大院里,夏父还是站江平业这边支持改革的,江一白和夏家父母当然认识,遇上了也要喊一声叔叔阿姨。 许家康一巴掌削过去。 江一白敏捷闪开:“哟呵,恼羞成怒了。” 忽然,许家阳一把抱住江一白,大喊:“哥哥我抓住他了。” 变化来得太快,江一白惊呆了,伤心欲绝地指着家阳,颤颤巍巍:“你个叛徒!” 许家康愉悦大笑,上去意思意思的捶了下江一白:“什么叛徒?这是我弟弟,本来就是我这边的。” 许家阳嘿嘿一笑,机灵地躲到许家康身后,惟恐江一白报复他。 “这可真是塑料花一般的兄弟情。”许清嘉同情地看着江一白。 江一白捂着胸口:“我想静静。” 许清嘉笑:“你家静静肯定也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想着你。” 江一白:“……”哪跟哪儿啊! 许清嘉没再理犯了戏瘾的江一白,上前打量许家康:“瘦了也黑了,最近这么忙?” 孙秀花和秦慧如看着他,皆是心疼。 许家康立时笑:“广州那边太阳大,这不就晒黑了,一黑就显得瘦了。”举起手腕,鼓起二头肌肌,强调:“而且我这不是瘦,这是精壮。” 江一白稀罕地摸了两把,想想自己,脸上酸酸的:“这个暑假我也得练练。”这一年忙着复习,他心爱的篮球都打的少了,加上爷爷一个劲儿的给他补,肚子上长了一圈肉,和他被高考折磨到掉了十斤肉的同桌形成鲜明对比。 许清嘉细看许家康,小麦色肌肤,五官棱角分明,目光沉稳,完全褪去了少年稚气,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顿觉欣慰。 许家康突然伸手比了比:“你这半年长了不少。”寒假还不到他下巴,这会儿都超出一点了。 “166。”许清嘉欢快报出身高:“没穿鞋。”她对自己身高体重和体型都非常满意,要是再丰满一点就更好了,谁让韩檬老刺激她。 “不错不错,再过两年肯定能长到1米7。”许家康摸摸她的脑袋,知道她的梦想就是1米7。 许清嘉嘴角翘上天:“这是必须的。” 说笑着,一行人上了去市里的车,江一白提前一站下了车。许家人又坐了五分钟才到家里。略作收拾和休息,到了下午五点便提着礼物去看望许芬芳一家。 三月份,周红军辞掉了百货商场的工作,在师大附近的商业街上买了一个店面,因钱不够,还向许向华借了一部分。 随后,他就把自己的户口迁过来落户余市,把小饭馆开了起来,因为食物新鲜用料足,味道又好,生意相当不错。 许芬芳也顺利地从县城邮局调到市里邮局,三个孩子当然跟着父母一道迁了过来。大儿子周如龙已经上小学,女儿小媛媛则在放在机关幼儿园,唯独几个月大的小儿子不大方便,近半年都是周母在照顾,老人家余市住一阵,再回县里住一阵。所幸距离近,偶尔还能搭许家武的车来回,倒也方便。 随着周红军的生意越来越好,一家子的日子也越过越有滋味。 周家在饭馆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住的还算宽敞。 “人来就好了,拿这么东西干嘛!”许芬芳嗔怪。 秦慧如笑:“没什么,就是给孩子们带了两件衣裳。” “上个月康子才寄过来几件,他们衣服多的都穿不完,现在个头又长得快,明年就穿不上了。”许芬芳无奈地摇了摇头。许家康做服装,时不时会给他们寄一些,顺带着还会买一些童装一起寄回来,他自己是不做童装。 那边许芬芳不好意思,两个小家伙却是高兴坏了,就是大人都无法抵抗新衣裳的诱惑,更何况小孩子。 许清嘉拿着一件大红色的小裙子逗小姑娘:“哎呀呀,我们小媛媛穿上这衣服就是小公主了。” 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羞答答地看着许清嘉。 见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牛仔背带裤,许清嘉又摸出一套儿童款牛仔背带裙:“当当当,媛媛更喜欢这件是不是?” 小姑娘眼睛发亮,欢快点点头。 “有眼光,红裙子是舅妈挑的,牛仔裙是姐姐挑的。”许清嘉赞许地摸摸小姑娘的圆脸蛋,笑眯眯道:“不过今天不能穿,让妈妈给你洗洗,明天再穿。” 小媛媛乖巧地点头,拉着许清嘉去看自己在幼儿园里拿到的小红花:“老师说,我是好宝宝。” “媛媛真厉害!”许清嘉立刻捧场的赞扬,哄得小姑娘笑颜如花。 片刻后,两家人便去周红军的饭馆里吃晚饭。 周红军脑子活,在门口支了个烧烤摊,大夏天的烧烤啤酒,简直是人间一大享受。 时至今日,大多数人的温饱问题已经解决,还有一小部分人率先富了起来,开始重口腹之欲,舍得花这个钱。 周红军拿着一盘子烧烤进来,笑着道:“这个羊肉不错,你们尝尝。”这羊还是从三家村那运过来的。 许清嘉拿了一串烤羊肉,正宗羊肉绝不掺假,味道就是好,看看排着队的顾客:“姑父,你这店都坐不下了,看来得扩张。” 这话周红军爱听:“夏天都不爱做饭,所以出来吃的多,等天气冷了就没这么好了。”不过也不差,现在有闲钱的人越来越多。 “这儿东西这么好吃,就是冬天生意也不会差。”许清嘉笑吟吟道。 周红军哈哈一笑:“借你吉言啊!” 吃饱喝足,许清嘉突发兴致要去嘉阳百货商店看看,商店不远,就在同一条街上,两百米的距离。 当初许向华买了两家相邻的大店面打通,上下两层加起来一百八十多个平方。 二楼主要摆放电器,大到冰箱、彩电、洗衣机,小的如电风扇、录音机,应有尽有,东边的角落里还放了一排自行车。 楼上站着两个年轻的售货员,见了她们便热情地迎上来询问,服务周到,哪怕他们什么都没买,依旧笑容不改。这服务态度必须点个赞。 哪怕现在私营经济越来越好,国营商店里的工作人员,态度还是高高在上的多,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一楼分成了好几块,主要卖各种吃的,东边那块是服装专柜。 许清嘉捅了捅许家康,其中有几款还是他做出来的。 许家康骄矜地挑了挑眉头。 许清嘉好笑,最后买了两袋子吃食,又每人买了一只奶油棒冰,捧自家的场。 一众店员完全不知道刚刚离开的顾客就是老板娘和小老板,只觉得这一家可真会长,跟电影里的人似的。 “这店生意不错。”许清嘉笑眯眯咬了一口棒冰,这么一会儿功夫进进出出七八个,都没空手离开。再过几年大家购买力上来了,可以考虑做成大型商超。 “跟其他几家比还算是差的,”许家康笑着道:“咱们余市到底只是个省辖市,和省城,广州,鹏城比比,经济到底差了一点。” 今年是个好年头,广东那边率先明文放开雇工限制,浙省紧随其后。其实去年下半年开始,雇工这一块就松了不少,超过八个雇工的个体户越来越多,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别太张扬就行。 许向华便先后在广东和省城开了分店,下一步打算在另一个特区珠海再开一家。 “说的我都想赶紧去鹏城看看了,要不咱们先去鹏城,再回来和夏莲姐一家吃饭。”许清嘉一本正经的询问,这个暑假她和许家阳要去鹏城玩。 许家康做出凶恶状:“你好意思吗?” 许清嘉摸摸脸:“我这人脸皮相当厚的。” 许家康作势要掐她脸,许清嘉赶紧躲。 第二天,许清嘉兄妹三带着礼物去拜访郑老先生夫妇。老先生教了他们兄妹三年,回来了哪能不去问个好。 郑老先生的女儿以及四个孩子也回来了,现下带着大儿子帮郑老先生办培训班,一家七口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阖家团圆的老人家精神矍铄,满脸都是笑。 郑老先生还考校了三人书法,笑着道:“家康退步不少,上了大学没怎么练了吧。” 许家康腆着脸赔笑。 郑老先生摇了摇头,再看许清嘉:“隐约可见筋骨,不错不错,覃老不愧是大家。”他知道这丫头在跟覃老学书画。 “那都是您给我打的底子好。”许清嘉嘴甜道。 郑老先生笑着指了指她,又看许家阳,点头:“阳阳进步了。”话锋一转,又指出待改善之处。 兄妹三在郑家吃了午饭才离开。 次日下午一点,许向华终于回来了。本来他前天就该到的,只是临时来了笔生意,还不小,遂耽搁了两天。 一家团圆,自是喜气洋洋。 许家康的喜中还掺杂着一丝紧张,傍晚,他们就要去和夏家吃个饭。地点定在东大街的国营饭店里,那是余市最大也是最好的一家饭店,他在里头订了个包间。 “有什么好紧张的,”许向华看不过眼:“我和你夏叔认识也有七八年了,他还是你爸老战友,咱们两家吃个饭不是很正常的事,你就当个普通应酬,别束手束脚的丢人。”又加了一句:“你又不是没和他们吃过饭。” 夏爱国是许向军老战友,转业回来就在余市武装部,许向军便给他们搭了线,有什么也好照应下。 五年前扳倒姚家的时候,夏爱国还帮过他一个大忙。之后他们一家搬到了余市,偶尔遇上,他也会和夏爱国闲聊几句,去年初还托他从鹏城带过彩电。那时候夏家尚且不知道女儿和许家康在谈对象,否则不会开口。养女儿的,当然要骄矜一点,许向华颇能感同身受。所以这次见面,许向华知道他们家作为男方必须得把姿态放低。 许家康心道能一样?第一次他是和许向军过去的,身份是老战友的儿子,紧张个啥。第二次就是四天前,他带着礼物过去正式拜访,其实也挺紧张的。 但是都没这一次紧张,双方家长第一次正式会晤,不紧张的才是不正常。一度他都想说算了吧,等他们谈婚论嫁的时候才见面。然两家要是不认识还罢,明明认识,还在一个市里面,九月份夏莲要去的还是北京,再无动于衷,在情理上说不过去。 许家康面无表情地看一眼许向华,扭头看向秦慧如:“婶儿,当年我叔第一次见姥姥姥爷的时候表现怎么样?”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 秦慧如好笑:“他啊。” 许向华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低头看手表:“四点多了,咱们走吧,不好让人家等咱们。” 秦慧如笑看他一眼,端详许家康片刻,温声道:“夏家既然肯和咱们家吃饭,就表示对你很满意。” “我哥这么帅!”许清嘉上下一划:“还是中大学生。”虽然夏莲更厉害,京大,这一句就没必要说了:“还这么会挣钱。” “重点是,你对夏莲姐那么好,夏家叔叔阿姨肯定对你超满意。”许清嘉务必让自己看起来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论门户也登对啊,夏爱国是市局副局长,市武装部在改革中被取消,和市局合并,夏母是国企领导。 许向军是副师长,许向华做生意做得在余市内也算得上小有名气,秦慧如是京大老师,他们家也不差啊。 许家康瞬间被说服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没毛病。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这一次见面,孙秀花不凑热闹,用老太太的话来说:“我老太婆过去了,他们不好端架子。所以还是你们小辈聚聚,这顿饭一吃就算是过了明路。以后嘉嘉可以喊人姑娘来咱们家吃饭,她要在北京上四年学,还怕见不着。” 身为女方,还是得拿拿乔的,要不显得自家姑娘没人要似的,可她辈分摆在那,过去了对方不免不自在。 如此,出门的只有五个人。 夏家那边来了四个,夏家父母,夏莲以及夏莲的二哥夏林。夏家老大在部队当兵,老二夏林比许家康高一届,两次高考失败之后转而进了国企。这年头考不上大学才是正常的,近三年的高考录取率分别是八%,11%,17%。 也是因此,夏家父母看许家康凭添几分满意,中大这块招牌足够闪亮。 “叔叔阿姨喝茶。”搬椅子,倒茶,许家康服务周到。 夏家父母含笑点头。 许向华笑起来,“夏大哥,嫂子,想不到咱们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我们家康子这辈子最有眼光的就数这次。他爸知道后,高兴的不行,只那边事多,脱不开身。叮嘱我一定要向你们赔个不是,等他回来再跟你好好喝一顿。” 夏爱国道,“老许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他过年可能会回来一趟。”那老小子在电话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他水灵灵的闺女被他家臭小子骗走了,能不得意吗?换一换,他也得得意三天。 再看看眉眼带笑的许向华,许家康的事,他知道一星半点,晓得许向华这个叔叔当了半个爹。与其说许家康是这家侄儿,不如说养子更合适一些。 两口子风评口碑都不错,许向华年初还捐钱重建村里小学,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品行差不到哪里去。 “正月十二是我家老太太六十大寿。” 老太太明年虚岁六十一,他们这的习俗是男过虚女过周。 许向华笑着道,“我们兄弟几个想给老太太做个寿。”又笑,“到时候要是有空,你们可要过来喝一杯薄酒。” 夏爱国便笑,“要的,要的。”单凭他和许向军的关系,如果许向军请了,他也是该去的。 说笑两句,许向华转脸看向夏莲,“你家莲莲当真厉害,成了咱们市的榜眼。” 正在和许清嘉细声说话的夏莲腼腆的低了低头。 夏爱国谦虚:“也就是运气好。” 许向华便笑,“这哪是运气,听康子说,莲莲每次考试都是年纪前三,年年评上三好学生。” “没你们清嘉成绩好,每次都是第一名。” 两位爸爸开始互相恭维,反正夸对方孩子好准没错。 许清嘉脸皮厚,神色如常,夏莲就不行了,一张小脸红哒哒的,害羞地不行。 秦慧如看一眼许向华,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含笑道,“这是叔叔阿姨准备的一点小礼物,祝贺你考上大学。” 夏母微微一点头。 夏莲酡红着脸双手接过,“谢谢叔叔阿姨。”见秦慧如没再说什么,便放在一边不去打开。 夏母无奈道,“这孩子是家里最小的,被我们给宠坏了,养的她太过腼腆。” 秦慧如笑着道,“女儿家本就温柔乖巧,莲莲这样挺好的。”又对夏莲道,“去了京大,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来找阿姨,别不好意思。” 许清嘉也笑,“夏莲姐来了北京,我就又能常常去找你玩了。”还俏皮的眨了眨眼,“夏莲姐可别嫌我麻烦。” 夏莲遂笑,“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来给我做个伴。” 听得夏母满眼都是笑,自己这女儿性子绵软内向,一度夏母都想让她报浙大算了,总归离家近。丈夫就说她慈母多败儿,大力支持女儿考京大,鼓励女儿去外面看看。 虽然她后来被丈夫女儿说服了,可心里到底放不下,眼下有许家人在北京照应点,她才算是放心不少。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许家康和夏莲的关系过了明路,以后打电话写信寄东西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来。 许向华和秦慧如的一桩心事也算是了了。 夏家父母一顿饭吃完,也觉松快不少。他们是以未来亲家的眼光来看许家的,瞧着这一家都是和善人,夏莲和他们相处愉快,岂能不高兴。 到了家里,夏母想起许家送的礼物来,说是高考贺礼,其实就是变相的见面礼。 夏莲便打开锦盒,一只白玉镯子,色泽剔透。 夏母拿起来细细一看,“这手镯怕是不便宜吧。”她是穷苦人家出身,对这些也不大懂,这两年不管穿着打扮了,偶尔也能看见几个戴首饰的,也多是金银,玉什么的还真一窍不通。 夏爱国一个糙老爷们就更加不懂了,含糊了一句,“谁知道啊。” 倒是夏林说了一句,“我看秦阿姨手上也带了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水头。” 夏母顿了顿,“怪不得没让我们当场打开看看,怕是防着我们退回去。”又犯难,许家送的礼物重,自然表示满意女儿,于这一点夏母是高兴的,可礼物太贵重,又觉烫手。 夏爱国看出她的纠结,“既然都收下了,再退回去也不像样。”想了想补充,“要是以后分开了,退回去就是。”他们不占便宜。 夏母瞪他一眼,“有你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嘛!” 夏爱国讪讪一笑。 夏林打圆场,“妈,你别想太多,人家生意做的大,对他们来说这不算什么。” 夏目一想也是,忽尔一叹,倒是感慨,“前几年都说做个体户不光彩不光彩,那都是无业青年和劳改犯干的活,可现在再看看。北京个体户都走近怀仁堂受表彰了。大多数万元户都是个体户出身,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们单位年年有人辞职经商,今年特别多。” 夏莲捏了捏盒子,有些紧张的看着父母。 夏爱国失笑,“时移世易,本来嘛,个体户自食其力,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分忧,怎么就不光彩了,都是一些陈腐观念作祟。越往后发展,抱着这种观念的人只会越来越少,现在不就比前几年少了许多。” 夏莲缓缓吁了一口气。 夏母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晚间在卧室里就和夏爱国唠叨起来,“你是没见你女儿,生怕我们对家康有意见,在她眼里我俩就是这么古板的人?” 夏爱国讨好的给她揉肩膀,“这不是关心则乱么!再说了咱俩又从没在她跟前讨论过这个问题。目前的舆论大趋势还是铁饭碗最好,不怪她杞人忧天。” 夏母白他一眼,“用力点。” “家康这孩子是不错,这么点年纪能在广州那边弄出了名堂,学业也没拉下。” 夏爱国点头笑,“这是家学渊源了。”跟许向华学了做生意,读书则是随了秦慧如。 夏母侧过脸看着夏爱国,“孩子人是好的,长辈也通情达理,只是他们这一南一北的,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这人就是心思重。”夏爱国说道,“许家两口子不也是一南一北,不照样过得挺好。当年我在部队,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老家过了十来年,咱们不也是挺好的。”说起来夏爱国就觉对不住他们娘儿四个。 稳了稳心神,他继续道,“也就三四年而已,毕业后想一块有的是法子,尤其是家康,他以后走做生意这条路,人自由,想去哪儿都方便。” 夏母笑了笑,“车到山前必有路,且不瞎操心了。” 次日一大早,许清嘉一行人又回了乡下,一天后,秦慧如返回北京,她只请了十天的假。 许清嘉他们则是多停留了三天,随后许向华带着兄妹三个坐车南下。 抵达广州的时候正是早晨,许清嘉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大名鼎鼎的中大,又去许家康的制衣厂看了看。 目下广东虽然放开了雇工上限,然而还是没有允许私人办企,只能是国企或者集体企业,遂许家康挂了个校办工厂的名头,借了学校的名头和场地,每年交给学校一定的利润。 全校这么操作不只他一个,中大风气开放,尤其鼓励是经金融等专业的学生创业实践。 许家康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个,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七十多人,许向华出资给他进了不少设备,因此许家康欠了一屁股的债,他现在是负资产状态。 一圈参观完,已经是下午三点,许向华又带许清嘉和许家阳赶往鹏城。许家康则留在广州,他离开这么久,一堆事等着他。 到达鹏城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下来,记忆里灯红酒绿的不夜城,黯淡无光。 许向华在这虽然有产业,但是都被他当作办公室来用,只有一个房间被他征用做了卧室。 许清嘉都这么大了,哪能跟他挤一个屋。遂他早早地就让助理在旁边的宾馆里定了一个大套间。 许清嘉一洗完澡出来,正对上屏幕里的赵雅芝,愣了愣,又细看两眼,不老女神果然不是白叫的。 “这里还能收到港城的电视台。”许清嘉讶然。 许向华笑,“就隔了那么点距离,怎么收不到。” 多少人被电视里的港城吸引,偷偷游过去,靠海的工地上,三天两头少人。 这边还有专门的纠察队管电视频道,可电视机在自己手里,你又不能把港城的信号屏蔽了,检查的时候,大家就撞到内陆频道,人一走立马调到港城那边,谁让人家节目多又精彩。 “这西瓜冰箱里刚拿出来,尝尝。” 许家阳指了指屏幕,“姐姐,他们那边的楼好高。” 捧着西瓜的许清嘉笑了笑,“鹏城的电子大厦也挺高,明天咱们去看看。” 许家阳兴冲冲地点头。 到了九点半,许清嘉要关电视,许家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给你两个选择,继续看电视,明天没得玩。现在去睡觉,明天我们出去玩一整天。”许清嘉挑了挑眉头。 许家阳巴巴望着一旁看好戏的许向华。 许向华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许家阳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姐铁石心肠,他就是在地上打滚都没用,再说了,他这么能干这么丢人的事。遂他垂头丧气地主动过去关了电视,然后甩了拖鞋,爬到许向华身上,一幅求安慰求抱抱的委屈样。 许清嘉好笑,“爸,别让他再看电视,要不明天又得赖床,弄醒了还要发脾气。”年纪不大,起床气不小。 许向华忍笑,戳戳儿子肚皮上的软肉一口应下,“累了一天了,赶紧去睡吧。” 许清嘉道了声晚安,便去里面那间屋睡觉。 他一走,许家阳哼哼唧唧撒娇。 许向华抛了抛儿子,哄他,“爸爸明天带你们去吃这里最有名的早茶。” “我才不喝茶,那么苦。”许家阳皱鼻子嫌弃。 许向华哈了一声,“小土包子,早茶可不是只有茶,有艇仔粥、水晶虾饺、叉烧肠粉、豉汁凤爪。” 说得许家阳垂涎欲滴,一叠声问,“好吃吗?” “明天你去吃了就知道了,睡醒就能吃,赶紧睡觉。”许向华把儿子扔到床里边。 许家阳打了个滚,赶紧闭上眼,“我要睡觉了,不要吵我。” 许向华呵了一声,按掉床头灯。 翌日的早茶,吃得许家阳心满意足,直嚷着明天还要来,许向华自然满口答应,随后他开车带着儿女把鹏城逛了个遍。 看了刚刚竣工的深圳第一高楼电子大厦,不过还没装修好,不对外开放,故而不能进去参观。 把整个鹏城都来回绕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好绕的,现在的鹏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在建设。 第二天,许向华便忙起来,让助理小贺开车带他们去周边渔村玩。 这么玩了五天,许家康过来了。明天许向华要去参加一场在豪华游轮上举办的酒会,举办者是赫赫有名的港商叶毅诚,与会的除了华侨港商外,还有广东政府官员以及在广东活动的部分中国商人。 许向华也收到了请帖,可携带家眷赴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许家康开拓眼界增长人脉的机会。类似的场合,许向华已经带着许家康参加过好几次,不过都没这一次来的隆重。这一次叶毅诚是受省委之托,政府希望能够引进更多投资,加深合作。 许向华觉得许清嘉和许家阳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接触总不是坏事,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一些事自然而然就懂了,就像喝水呼吸一样。 酒会当天早上六点,许向华便送许清嘉他们去朋友的影楼化妆,男人换一套西装,再把头发弄一下就行,女孩子可不能这么敷衍,衣服首饰到妆容,一点都不能马虎,不然会被嘲笑。为此,许向华把早年收集的几件压箱宝都从拿了出来。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车子停在一幢二层半的小楼前,秀色影楼四个烫金字体夺人眼球,玻璃橱窗里错落有致的挂着各种相片,有结婚照有艺术照也有生活照。 许清嘉扫了一圈,没有令她战栗的高原红,画风正常并且赏心悦目,顿时把一颗心塞了回去。自打许向华说带她去影楼化妆,她眼前就浮现了各种鲜艳夺目的大腮红。 一进门,就有一个小妹迎上来,一边走扭头朝楼上喊了一声:“芬姐,许哥他们来了。” “就按刚才说的来。”邓淑芬朝化妆师叮嘱一声,便往楼下去。 望着渐走渐近的干练女子,许清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路上许向华跟他们介绍过,影楼老板就是当年租住在老屋的女知青邓淑芬,她丈夫李立新在顺风运输队工作,夫妻俩都是能干人。 邓淑芬笑容满面:“清嘉这是认不出我了?” “邓阿姨。”她这是不敢认了。 邓淑芳摸摸脸:“还以为我老的让人认不出来了。” 许清嘉便笑:“是漂亮的让我认不出来了。”妆容精致,衣着鲜艳,神采飞扬,和当年在三家村的形象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要不是许向华介绍过,路上遇见了,她完全不敢认。 邓淑芳掩嘴轻笑:“小嘴可真甜。”又笑:“你要不是跟着你爸爸一块进来,我也要认不得你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转脸又看向许家阳:“阳阳都长成小伙子了,越来越像你爸爸。” 许家阳腼腆地笑起来:“邓阿姨。”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她,邓淑芬是七九年春天离开的三家村,那会儿许家阳已经七岁,记得事了,可实在没法把眼前的邓淑芬和记忆里穿着蓝色布衣扎着麻花辫的邓淑芬重合起来。 说笑两句,邓淑芳将许家父子四人领上二楼,让人给他们打理发型,许向华他们是直接穿着西装过来的,便是许家阳都穿了件红纹格子的小黑西装。邓淑芳端详几眼,挺得体的,这人一旦脸和身材好,便是套个麻袋都是时尚。 许清嘉则是被她领上三楼,邓淑芳戏笑道:“这儿可是我的贵宾室,只招待贵客。” 许清嘉抿唇轻笑。 “你爸爸说衣服你们自己准备好了。”邓淑芳笑问,她这儿衣服不少,还都是好货,毕竟她走的是高端客户路线,鹏城不差有钱人。不过这一家子都不喜欢别人穿过的衣服。 许清嘉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大盒子,礼服是前两天挑好的,许向华拿了三件小礼服过来让她选,她选了一件不那么公主风的绿色长裙,对于许向华的审美,她也很绝望啊! 邓淑芳抖开看看:“你皮肤白,穿这个色好看,先去换上。” 换好衣服出来就是梳头发,邓淑芳拿了一本图册挑了几个合适的发型让她选一个。 许清嘉便笑道:“阿姨看哪个合适就梳哪个。”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的好,能开上这么一个影楼,生意还不错,自然有两把刷子。 邓淑芬便选了一个给她看,解释:“露出额头显得更精神俏皮,反正咱脸型好看,咱不怕。” 许清嘉对着镜子笑,嘴角往上翘。 梳头发的时候,许清嘉随口问:“阿姨什么时候来鹏城的?” 邓淑芬手上动作不断:“八零年十月份过来的,我想去武汉去不了,你李叔叔想来咱们省城也不行,长期这么分隔两地也不是办法啊,只能来特区试试看了,刚来的时候差点没给饿死了。”去其他地方管得严,唯独鹏城,你想来就能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只要你能活得下去。因为蜂拥而来的外地人,物价飞涨,多少人被逼了回去。 许清嘉便笑道:“现在都好了。”小两口新婚不久便遇上知青大回城,偏偏只能回到原籍,那时候多少知青夫妻含泪离婚,邓淑芬和李立新却舍不得离,并且一直坚持了下来,还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身为旁观者都替他们高兴。 “那可多亏了你爸爸。”邓淑芬用一枚珠花固定住发髻。 “啊!”许清嘉疑惑出声。 邓淑芬扶着她的肩端详镜子里的娇俏小佳人:“我和你李叔叔快饿死的时候,遇上了你爸爸,他请我们吃饭,还给了我们一份工作。” 邓淑芬慢慢笑起来:“你爸爸可是我们夫妻俩的恩人和贵人,我这影楼你爸还是合伙人呢。”她跟她妈学了化妆梳头的手艺,她妈是文工团的化妆师。来鹏城也打着靠这门手艺吃饭的想法,可那会儿特区刚刚建立,她这行根本没有市场。一边挣不到钱,一边物价飞涨。李立新去工地上干活还摔伤了,花光了身上的钱不说还欠了老乡的钱,家里的钱又迟迟没有汇过来,她又找不到工作。遇上许向华的时候,他们已经饿了两天,她都准备出去讨饭了。 见她一脸诧异,邓淑芬笑着道:“你爸爸没跟你们说过。” 许清嘉摇了摇头。 “你爸难道是不好意思说。”邓淑芬揶揄。 许清嘉失笑。 梳好头接下来是化妆,邓淑芬摸摸许清嘉的脸:“年轻就是好,不上粉都毫无瑕疵,不过那儿灯光亮,还是得稍微化一下,加深轮廓。” 许清嘉便坐在那由着她摆弄,在邓淑芬的巧手下,许清嘉觉得颜值又被拔高了一个层次。 邓淑芬十分满意,小姑娘本来就美,这一打扮就是非常美了。 邓淑芬吃吃笑:“今晚你肯定是全场最美的小姑娘。” 许清嘉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高兴,嘴角忍不住扬起:“都是阿姨手艺好。” “我手艺再好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啊。”邓淑芬从袋子里陶出几个大锦盒:“看看你爸给你准备了什么宝贝?” 打开后,邓淑芬没了声,半响幽幽一叹:“看得我劫富济贫的心都生出来了。”翡翠红宝石什么,简直要亮瞎眼。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许向华从银行保险柜里拿出来的时候,她也看呆了,光芒璀璨,一看就是宝贝。 许清嘉蒙蒙圈圈的挑了三样比较简单的首饰,太贵重繁复的,她也压不住。许向华还挺可惜的,这种首饰平时戴不了,也就这样的场合能见见天日。 回了家许清嘉忍不住问许向华,当年他到底趁机收藏了多少宝贝。 许向华只是笑:“长大了再告诉你。” 许清嘉暗自猜测应该不少,那是一个混乱而又黑暗的时代,但是对另一些人而言却是充满机遇的时代,一袋大米能换到一块宝石。 许向华和朋友喝完了两杯茶,两个同样要去参加酒会的朋友带着家眷过来梳妆打扮,现在的化妆师那都是稀缺人才,想请都请不到,遂只能过来影楼。 许家阳已经和对方的小儿子玩成了一团,正说着话,许家阳忽尔止了话音,眼睛看着楼梯,越瞪越大。 说着话的许向华回头一看,微微一怔,复又笑起来,满眼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姐姐,你好漂亮!”许家阳兴奋的跑过去,又急急刹车,没像以前那样扑过去抱腰。 许清嘉笑意加深,想摸摸他脑袋,却发现他打了发蜡,遂转而拍拍他的肩膀 :“彼此彼此。” 许家阳骄傲的抬了抬下巴,他也觉得今天的自己特别帅,所以特意让人拍了照。他打算拿回去让他同桌看看,明明他比他们班长帅多了。 许家康走近,左右往她身后看:“美人儿,我妹妹在哪,你看见了吗?” 许清嘉抬手就要打他。 许家康往后退一步,大笑:“打扮的这么淑女,怎么还这么凶,白瞎了这一身衣裳。” 许清嘉轻哼一声:“不吐象牙。” 许家康嘿了一声:“人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 “老许啊,这就是你闺女,长得可真漂亮。”一道中气十足的笑声传来。 许清嘉看过去,就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在许向华身边,遂轻轻一笑。 许向华便笑道:“这是你彭叔叔,赵叔叔。” 许清嘉乖巧唤人。 “老许啊,你闺女多大了?”说话的彭万里冲许向华挤了挤眼睛:“我大儿子今年十七,咱们做个亲家怎么样?” “就你儿子那样别吓到人家姑娘。”赵建国推开彭万里:“我儿子长得俊俏,你看看。” 赵家大儿子红了脸,忙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看许清嘉,心头小鹿乱撞。 “一边去,吓到我闺女了,”许向华笑骂一句:“你们慢慢折腾,我们先走了,小邓,帮我好好招待他们。” 邓淑芬便笑:“许哥放心。” 许向华便带着兄妹三离开,看时间还早,遂先回了一趟家,略作休息,看时辰差不多了再前往码头。酒会定在中午举行,宾客会在海上过一夜,次日中午靠岸。 12点,游轮准时启航。 大厅内衣香丽影,言笑晏晏。 应酬一圈,邵泽脱出身来。他舅舅是中方代表之一,遂他跟过来开开眼,顺便寻找商机。 搜寻一遍,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韩东青,走到一半,就见一个姑娘走过去跟他说了什么。 邵泽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戏。 韩东青面带微笑,再一次婉转地拒绝了邀请。 等那姑娘失望离开,邵泽才走过去:“来都来了,玩一玩呗,下学期你就要下部队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出来玩。”开学他们就是大四,韩东青他们要去部队实习。 韩东青淡淡扫他一眼:“你自己去玩,别管我。” “那怎么行,我可是身负韩奶奶的重望。”邵泽笑起来,傅扬帆和赵磊都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过来玩,唯独韩东青是被他强拉过来的。 还多亏了韩老太太,只一句,在首都东子找不到看得顺眼的姑娘,也许在南边能遇上有感觉的。 病急乱投医的韩老夫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老太太发话,韩东青自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想起糟心事,韩东青就觉他面目可憎,老太太几近死心,任他自生自灭了,偏邵泽在旁一个劲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搁古代,活脱脱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佞臣。 邵泽无视他冷飕飕的视线,在他旁边坐下:“刚刚那妹子不是挺漂亮的,你好歹给人家一个机会,何必这么冷酷无情!感情嘛,培养培养就有了,哪有什么一见钟情。”话音未落,轻轻笑起来:“还真有一见钟情,”又玩味地啜了一口酒:“或者该说见色起意。” 韩东青听他语气微妙,遂循声望过去,神色微微一僵。 只见今日的主家叶毅诚的独子叶景恺面带微笑望着许清嘉,微微欠身,左手背在腰上,右手伸向许清嘉。 许清嘉微微一笑。 叶景恺心花怒放,直起腰,屈起手臂。 许清嘉便挽着他的手臂,进入舞池。 边上许向华和叶毅诚不知说了什么,皆笑起来。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邵泽晃了晃酒杯:“听说叶毅诚在杭城投了一千万美元做酒店,这笔投资就是他牵线搭桥的。”杯口朝许向华点了点。 韩东青点头,他听长辈提起过:“这只是第一笔投资,听话头还想在浙省建造船厂。” “船王嘛,大陆不管是人工还是材料可比其他地方便宜多了。”邵泽笑了笑,叶家那老爷子别号船王,港城十大富豪之一。 再看一眼与叶毅诚相谈甚欢的许向华,邵泽轻轻啧了一声:“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成了莫逆之交,当真是时也命也!” 听话头似有内情,遂韩东青拿眼看着他。 邵泽微微一笑:“听我舅舅说的,去年叶毅诚的车在山道上翻了,许向华正好开车经过,把他和司机还有两个保镖从车里救了出来,刚救出来,汽车就爆炸。”差一点就是一车四命。 邵泽望着前方,叶毅诚在为许向华引荐什么人,看模样是个华侨。 “搭上叶毅诚这条线之后,他的货源一下子就丰富起来。”邵泽轻轻一笑:“要不是他只在东南这几个省活动,我都想找他进货。”沿海和内陆来回这一买一卖就是暴利。 韩东青稍挑起眉头:“跑的距离越远越不安全,现在路上可不太平。” 这几年治安越来越差,尤其是偏远的地方,路霸土匪猖獗。 “就现在这情况,他都敢满东南的跑运输,也没听说出过岔子。”邵泽又笑:“一些国营厂的运输队都不敢跑长途,就把活外包给他做。” 韩东青看一眼远处的许向华:“他应该有自己的门道在里面。” “肯定有,要不他的车队能这么平平安安。”邵泽喝了一口酒,望着舞池中的叶景恺和许清嘉,叶家这小子是拜倒在小姑娘的石榴裙下了。还真别说,许家这小姑娘一阵子没见,就能令人惊艳一分,倒是会长。邵泽不禁笑:“要是做了儿女亲家,许家就一步登天了。” 韩东青眉头一皱:“许家不是这样的人。”他和许向华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却看得出来他虽圆滑,却是正派人。 邵泽一怔,诧异地望着韩东青:“我这是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韩东青牵着嘴角笑笑:“这种玩笑少开,被人听去,影响不好。” 邵泽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 韩东青掀了掀嘴角,不出声,眼看着舞池,莫名烦躁,仰头灌了一口酒。 许清嘉和叶景恺缓缓跳着舞。 “你舞跳的真好。”叶景恺真诚的赞美,垂眼望着许清嘉,眼神明亮。 许清嘉轻轻一笑:“谢谢,你也跳的很好。”三天前,许向华请了一位老师来教她和许家阳交谊舞,重点是她,许家阳年纪小还用不上。而许向华和许家康早就学会,其实许清嘉也是会的,可当然不能说出来,遂成了老师眼中进步神速的好苗子。 “我四岁开始学舞,拉丁探戈都会,探戈还拿过锦标赛金牌。”叶景恺语带骄傲,目露期许。 许清嘉捧场道:“你真厉害。”又问他,“你普通话很标准,从小就学的吗?” “是的,一出生我长辈就教我说文,爷爷说我们是中国人,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怎么可以不会说文。” 许清嘉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香港回归之后,都有好些人是港。独,更别提现在:“你爷爷说的是,你们早晚回来的。” 到九七年,九十九年的租借期就截止。今年四月英国前首相访华,达成了谈判的意愿。前不久人民日报公布了铁娘子将在九月访华洽谈港城事项的消息,近来港城回归这个问题几近白热化。 叶景恺看她腮边一抹笑,娇俏动人,忽的想起一句诗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禁盯着不放。 许清嘉好笑,观他眼神清澈并无邪意,倒也不生气,只想着这曲舞结束,赶紧找借口离开,怪阿姨就不耽搁小少年了。 叶景恺似乎也发现自己失礼,竟然直直盯着一位女孩看,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对不起,”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不防他这么直白,许清嘉愣了愣。 “嗯哼。” 许清嘉侧过脸,就见一米外站着一位金发黑眼的少女,看五官应该是混血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轮廓分明。此刻正目光不善的盯着叶景恺,显然她听见叶景恺那句话了。 “凯里,你不想跟这位美丽的女孩跳个舞吗?”少女用英文问自己的舞伴。 名唤凯里的少年从善如流,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道:“求之不得,”说着放开她的手,对叶景恺含笑一点头。 叶景恺老大不情愿,眼神驱逐自家表哥。 凯里微微一笑:“身为主人,招待好每一位客人是你的责任。” 叶景恺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许清嘉,还不忘道:“那你照顾好清嘉。” 凯里失笑,双方互换了舞伴,混血少女立刻带着叶景恺滑到舞池深处。 “见笑了,安妮和小恺从小一块长大,爱吃醋。” 闻弦歌而知雅意,许清嘉便笑:“青梅竹马,真好。” 不一会儿,这一曲结束,许清嘉顺势与他分开,走出舞池,真好遇见一位美女走向邵泽和韩东青,几句话后,邵泽便与美人滑入舞池,只剩下韩东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许清嘉顿生同情,这么个大帅哥,怎么就没人去理呢,一群不识货的。哪知道是他不解风情,伤了好几个姑娘的心,其他人都不敢上来碰壁了。 韩东青若有所觉的抬头。 目光相撞在半空中,许清嘉莞然一笑,走了过去。 开场的时候,他们打过招呼,因为要随着许向华见朋友,遂只泛泛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再没留意。 望着娉娉袅袅走来的许清嘉,坐在沙发上的韩东青眼角绷了绷。 “韩六哥。”许清嘉笑盈盈唤人。 韩东青一弯嘴角:“舞跳得不错。” 许清嘉眉眼弯弯,团团笑:“一般一般。”见侍应生走来,许清嘉的眼睛在色彩斑斓的鸡尾酒上停了停,慢慢伸了手。 看出她的意图,韩东青拿了一杯西瓜汁给她:“你该喝果汁。” 许清嘉瞅瞅他,暗叹一声,认命的接过橙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檬檬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偷喝过茅台,还喝醉了。” 指尖相触,韩东青垂了垂眼,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檬檬没告诉你,之后我被我爸抽了一顿。” 许清嘉歪了歪头:“说了,檬檬说你哭的老惨了。” “胡说八道。”韩东青轻笑。 许清嘉微微靠近一点:“那你来说,你有没有哭啊。” 见她声音俏皮,韩东青不觉笑:“醉死过去,觉不出疼了。” 许清嘉不信:“人醉了,痛觉总是在的,”又摆摆手:“男人哭不丢人,再说了你那时候还是男孩来着。”说着说着许清嘉自己绷不住笑了场,好吧,把男孩这个词套在高高大大的韩东青的身上,怪格格不入的。 韩东青看着她笑不自禁,也跟着笑,眉眼舒展开来,许清嘉整整脸,看他一脸好脾气,倒觉不好意思,见他面前只有杯酒别无他物,遂问:“我要去拿吃的,你要什么?” 韩东青闻言站了起来。 两人便去取了食物,许清嘉挑了一块缇苏米拉,又夹了些切块的水果。 转眼见韩东青拿了些德国红肠和果仁,不由道:“他们家蛋糕很好吃,是叶家私人西点师做的。” 韩东青看了看她的碟子,便也选了一块缇苏米拉。 吃的时候,韩东青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鬼使神差拿蛋糕,他向来不吃甜食。 “你觉得怎么样?”不觉带了点期许。 面对许清嘉亮晶晶的眼眸,韩东青面不改色地把对他而言甜到发腻的蛋糕咽了下去:“不错。” “不错那就多吃点。”许清嘉笑盈盈道。 一份蛋糕吃完,韩东青已经腻到喉咙里,犹如吞了一斤白砂糖,喝了两杯酒才压下去那股甜腻味。 一份蛋糕吃完,许清嘉却是意犹未尽,打算再去拿一份,还好心地问韩东青:“你还要吗?” 韩东青微笑着道:“不用,我饱了。” 许清嘉只当他之前吃过一些东西,要不哪能这么点东西就饱了,遂自己又去拿了一块蛋糕,两块蛋糕下肚,罪恶感油然而生。 望望舞池,又看看韩东青,许清嘉忽而问:“韩六哥会跳舞吗?” 韩东青望着她,略一点头。 许清嘉登时促狭心起,站起来整了整裙摆,面朝韩东青,微微欠身:“ay i?”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望着伸在眼前的手,韩东青心绪翻涌,一时做不出反应。 见他坐着不动,许清嘉诧异,睁大眼睛看他,莫不是自己太主动吓到他了。交谊舞在改革开放前两年非常流行,人民大会堂里都跳了起来。形势却在八零年急转直下,被指为伤风败俗,有关部门下达通知取缔,现如今想跳都得在家偷偷跳。今天也就是在鹏城,又是港商举办,还是在海上游轮,不必顾忌那些条例。 没想到他这么传统,许清嘉尴尬地想收回手。 韩东青站了起来,微带着笑意:“我跳的不好,你不要嫌弃,不过我保证不会踩到你的脚。”仿佛是在解释刚刚自己的失礼。 许清嘉瞬间笑靥如花,将手放在他屈起的臂弯里:“我会跳啊,我带你。” 韩东青低头看着臂弯的手,黑色西装衬得她的手格外白嫩,手指纤纤如葱白,指尖一抹红在灯光下泛出莹润的光晕。 韩东青立时划开视线,握住许清嘉的右手,略一停顿,左手扶住她的后背。衣服是丝绸做的,轻滑软凉,似是一不小心手就要滑下去,韩东青微微用了点力道,又不敢太用力。 许清嘉一手握他手,另一手搭在他近肩处,忽的问:“韩六哥,你有多高?”以前站的远没感觉,如今靠的近了才发现身高差距产生的那种压迫感,要不是她踩了双高跟鞋,许清嘉觉得跟他跳舞会有些累。 韩东青垂眼看着她:“192。” “算上鞋了吗?” “没算。” 许清嘉下意识道:“买衣服不容易吧。”他们班就有一个一米九的男生,鹤立鸡群,就老抱怨经常买不到合适的衣服,得他妈给他做。 韩冬青动了下嘴角:“还行。” 许清嘉抿着嘴角笑:“檬檬跟我说,你们家的人都长得高,女孩子也不例外,她两个姑姑都有一米七,还有两个姐姐超过了一米七,所以她将来肯定能长到一米七,比我高。”重点是后面那一句。 为了长高,韩檬特意参加了学校女子排球队,每天两瓶牛奶。美名其曰,为了和她继续坐同桌,明明是不服气被她后来追上了。 韩东青也笑:“檬檬挑食的厉害,除了几个小的,她是我们家最矮的一个。” 对于韩檬的挑食,许清嘉深有体会:“不吃的太多,每次在食堂来来回回她只能吃那几个菜,还抱怨食堂菜色少。上次来我家吃饭,我做水煮鱼给她吃,可她不是不能吃辣吗,所以不放辣椒,她吃完了居然说哪有江小白说的那么好吃,简直气死人了,不放辣椒的水煮鱼当然不好吃。” 看她愤愤不平,韩东青好笑:“是她不识货。” 许清嘉嘴角一翘,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酸甜苦辣咸,不能吃辣,让她错失了多少美味。” 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的动,韩东青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移动,不经意间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她的头发用珍珠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锁骨,配了一条简简单单的红宝石项链。光芒璀璨的红与细腻莹润的白相得益彰,秀色无边。 莫名的,韩东青有些烦躁,不敢多看,目光上移落在她眉心处。 见他不说话,许清嘉没话找话,要不多尴尬:“最近很忙吗?都没有见你来过张家胡同那边。”之前还在家附近偶遇过几次,这半年一直没遇见过他。 韩东青:“嗯,最近挺忙。” 许清嘉眼珠轻轻一转,笑得狡猾又促狭:“忙着相亲?” 韩东青舞步一滞,笑道:“大四上学期就要下部队,大三下学期是最后一个个完整的学期,课程特别紧。” 许清嘉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信了,如果他刚刚舞步没有凝滞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她懂,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吗? 她有韩檬这个小伙伴在,哪不知道他被韩老夫人逼着赶场一样的相亲。 不远处的邵泽望着这一幕,笑了笑,还以为这家伙要在沙发上坐一天来着。到底是小美人儿面子大,把他请出山了。 许家康也看见了,他的女伴对他低低说了两声,脸上带着央告。许家康失笑,带着她慢慢跳到许清嘉面前。 “妹妹还没跟我跳过舞呢。”许家康笑眯眯地看一眼韩东青。 他的女伴期待的望着韩东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清嘉忍笑,识趣的松了松手。 韩东青微微一笑,也放开许清嘉。 许清嘉将手递给许家康,又转过脸,背着那女生对韩东青眨了眨眼,大好时光,可要好好把握。 韩东青淡淡一笑,在对方期许的目光中,欠身邀请。在休息区他可以借口婉拒,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能让女士下不了台。 见他们已经跳起来,许家康带着许清嘉滑到另一边,给两人腾出空间来。这妹子是许向华朋友的女儿,还是他学姐,当然要成人之美。 “被妹子嫌弃了。”许清嘉压低声音幸灾乐祸。 许家康白她一眼:“那是妹子知道我名草有主了,所以只能忍痛放手,要你哥我是单身,有他什么事。” “吹吧吹吧,反正吹牛又不上税。”许清嘉轻轻哼了一声:“明明是人姑娘眼光好。” 许家康嘿了一声:“你还是别说话了,不说话多赏心悦目啊,一说话就让人手痒。” “忠言逆耳啊!”许清嘉拖长了语调。 许家康埋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了好了,我就不往你伤口上撒盐了,”许清嘉指尖在他臂膀上点了点:“虽然美女姐姐不要你了,但是还有我呢不是。” “那我问你,是我帅还是韩东青帅?”许家康突发兴致。 许清嘉打量他,沉吟半响,不出声。 许家康危险的眯了眯眼:“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再过十年,你肯定比他帅。”许清嘉笃定道。 许家康呵了一声:“你眼神不好,回头我带你配眼镜去,小小年纪,眼睛居然坏了。” 许清嘉只得叹:“你这人怎么就听不得大实话了,不好不好。” 许家康突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闻:“那你再跟我说说大实话,叶景恺找你说什么了?”许清嘉跟叶景恺跳舞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防止这小子不规矩。 跳舞难免肢体接触,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男人趁机占女伴的便宜,一句对不起,还不好追究,否则显得大惊小怪。 幸好叶家这小子规规距距的,虽然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许清嘉,恨不得黏在妹妹脸上,但是没有乱瞟其他地方,只是盯着脸看,手也没乱放。 许清嘉好笑:“互相恭维了几句,他的小青梅就杀过来了。” 许家康轻笑:“你们跳舞的时候,那混血小姑娘一直盯着你们不放。” 许清嘉也留意到了,小姑娘彷佛在看出墙的负心汉,眼睛里都快射出刀子来了,不过都是针对叶景恺而不是她。就冲这一点,许清嘉就觉得这小姑娘很是可爱。 “混血儿就是漂亮,她的瞳孔特别黑,黑曜石一样,不像咱们都是棕色的。” 许清嘉表示羡慕。 “哪有我妹妹漂亮。”许家康骄傲地宣布:“我看过了,今天就属妹妹最美。” 许清嘉想端着脸,矜持一点,又压不住,翘了嘴角。 一曲结束,韩东青在女伴失望的目光下退出舞池。不想再被打扰,他索性离开船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零零星星站着人,韩东青挑了个无人的地方去。 遥望远方,水天一线,满天星子彷佛落在海里的珍珠。 韩东青望着漆黑的海面,一直发怔。 直到后面传来脚步声,韩东青才收回目光,转脸就见邵泽端着两杯酒走来。 邵泽递一杯香槟给他:“让热情似火的美女们吓跑了。” 韩东青心思郁绕,敷衍地牵了牵嘴角:“你怎么舍得出来?”这样的场合对邵泽而言如鱼得水。 “我这是中场休息。”邵泽靠着栏杆,目光在他脸上绕了绕:“我怎么觉得你情绪有些不对劲啊。” 韩东青仰头灌了半杯酒:“我不爱这种热闹。” 邵泽仔细想想,他是不爱这种场合,但是向来进退有度,绝不会叫人看出来,今天却是失常的很。只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韩东青内心的百转千回,只能戏谑:“难不成是担心没法向韩奶奶交代,在这发愁。”韩老夫人放了狠话,找不到对象别回京,他们当然不会当真。 韩东青懒得搭理他,要不是他兴风作浪,他怎么会来鹏城,不过来,也就不会遇上人,更不会心乱如麻。他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居然对个小姑娘有非分之想。 一口喝完剩下的半杯酒,韩东青将空杯子塞到邵泽手里:“你们慢慢玩,我先去睡了。” 拿着空杯子的邵泽一愣:“这才几点?” 韩东青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来到客房,韩东青径直进了浴室,冲过澡,躺在床上冲着屋顶发呆。过往种种走马观灯一般在脑海中掠过,韩东青脸色几经变换,不知该叹还是该笑。 “东哥,东哥!”门外传来赵磊的叫声和敲门声。 韩东青起先不想理,奈何赵磊坚持不懈,只得起来开门,一开门就看见微醺的邵泽笑呵呵看着他,指了指醉的东倒西歪的赵磊:“一个没留神,这家伙就喝高了,一杯倒的酒量居然还敢喝酒,鸡尾酒看着跟果汁似的,度数可不低。” 说着话,邵泽已经把赵磊扶进来了:“我们还要玩,他就交给你了,免得他待会儿吐起来把自己噎死。” 韩东青皱眉看看醉眼迷离的赵磊,还能怎么办? “睡地上。” 邵泽笑,“睡厕所都行。”扯了一条被子扔在地上权当铺盖,随即将人推在上面,想想到底兄弟一场,遂又任劳任怨地给他脱西装西裤。 韩东青站在邵泽后面看着他粗鲁地将人剥了个干干净净,郁绕的心思略略好转。 迷迷糊糊间觉得不舒服的赵磊抬脚就是一踹,邵泽险险避开,又泄愤的踢了他一脚,一边站起来一边骂道,“东子,这个禽兽不如的玩意儿要……”话说到一半,背上冷不丁挨了一脚。 邵泽只来得及唉一声,随即重重摔在赵磊身上,一只手好巧不巧按在他腹部,登时天女散花。 被喷了一脸的邵泽爆出一声怒不可遏的国骂。 ☆、第134章 第一三十四章 吐出一肚子存货的赵磊短暂的恢复了神智,顿觉凉飕飕,低头一看,一把扯过衣服盖住下身,冲着表情狰狞的邵泽惊恐大叫:“你要干嘛!”活脱脱被欺压的良家妇男形象,邵泽气极反笑:“我特么想的弄死你。”说着一抹脸,把东西用力抹到赵磊脸上,期间自己被恶心的够呛。 赵磊哇哇惨叫,软绵绵的挣扎。 韩东青往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赵磊又被折腾的昏睡过去,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邵泽气了一个倒仰,用力踢他两脚,黑着脸转过身来,指了指退到安全地带的韩东青。想骂什么,但是实在受不了自己这一身腌臜,赶紧冲进浴室。 韩东青望望一身狼藉的赵磊,再看看满地秽物,这房间是不能呆了,遂走过去,从赵磊脱下来的衣服里掏出钥匙。 又另外拿了一条干净的被子把赵磊裹起来,扛在肩膀上。一百五十来斤的大小伙子,在他手里彷佛只有五十几斤。 韩东青脚步沉稳地将赵磊扛到他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拿着花洒把人冲了一遍。也是神了,这小子这么折腾也不醒,睡得那叫一个踏实,也是本事。 冲干净后,在地上给他铺了个床铺,把人一扔,韩东青自觉功德圆满,抬脚回了自己那房间。 浴室里响着哗啦啦的水声,邵泽打了一遍香皂不够,再打第二遍,恶心死他了。 隔着玻璃韩东青冲他喊话:“我去赵磊房间睡了。” 邵泽大剌剌的拉开玻璃门,怒声质问:“你干嘛踢我?” 韩东青讪笑,总不能说自己敏感过度。 邵泽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以为我在骂你,我好端端骂你干嘛,”目光如炬,直直射过去:“莫非你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所以做贼心虚?”无缘无故挨了一脚,还被喷了一脸,邵泽百思不得其解,他招谁惹谁了。 “对不住,酒喝多了,下次向你赔罪。”说着韩东青就往门口撤。 “你跑什么跑,把话给我说清楚了。”邵泽眉毛一立,就要来追。 韩东青怎么可能给他追上的机会,已经身手敏捷的退出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你个禽兽,不对,禽兽不如的东西!”邵泽怒气冲冲地对着关上的房门比了个中指:“神经病啊!” 回到对面的韩东青也觉得自己有病,还病的不轻。 去年他只觉得自己是因为接触的女孩太少,许清嘉算是他这两年来接触较多的非血亲女孩。 于是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同意去相亲。 事实证明,这是一步要多臭就多臭的臭棋,除了让老太太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以外于事无补。 近来这几次接触,让韩东青不得不正视自己,他对许清嘉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可她还那么小,哪怕她身材高挑,比很多成年女生都高,也不能掩盖她只是个高中生的事实。 韩东青伸手盖住眼睛,一脸颓丧,活了二十二年才发现他不是个东西。 但凡她再大个两三岁,自己都不会这样进退两难,两三岁?韩东青心念一动,直勾勾望着头顶水晶灯,半响,轻轻笑了下。 次日中午下船的时候,叶景恺依依不舍的望着许清嘉:“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许清嘉微笑:“可以呀。”不过她的回信可不会那么及时。话说这年头和港城那边通信会不会中间被人过一道手,这个她还真没了解过。 叶景恺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许清嘉觉好笑,在她看来,叶景恺就像是去花园玩,看见了一株从未见过的花草,见之心喜,不过等他离开花园之后,慢慢的也就忘了。十六岁的男孩,有那么多课内课外的知识要学,哪有功夫胡思乱想。 望着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的儿子,叶毅诚心下暗笑,少年慕艾,再看看许清嘉,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这么看来,他儿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叶毅诚和许向华握了握手,寒暄告别。 叶景恺也与许清嘉兄妹三握手道别,一脸的怅然,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他可以去内地上大学,祖父和父亲不是常说他们家要回来的吗,他回来上大学也是可以的吧,叶景恺越想越觉可行。 不远处的韩东青正好撞见这一幕,叶景恺心思完全写在脸上,而许清嘉态度,在他看来是敬而远之,韩东青若有所思。 若有所觉的许清嘉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粲然一笑,明媚如阳光。 韩东青回以微笑,小姑娘对他态度向来不错,然而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韩东青不由苦笑,只怕立刻会避之唯恐不及,忍不住轻叹一声。 “叹什么气!”刚刚走过来邵泽不善地看着他,如今他看韩东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要叹气也该是我叹气,摊上你们这么一群人,我倒八辈子血霉了。” 站在他身边的赵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酒醒以后,他已经道过歉了,就差磕头了,奈何邵公子脾气大。想想他那么讲究一个人被他吐了一身,没当场掐死自己,已是自己命大,赵磊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韩东青朝他笑了笑,现在的邵泽就是个□□桶,惹不起躲得起,遂他抬脚离开。 邵泽更气,气到胸闷。 与叶家父子道别之后,许家父子四个上了等在一旁的车,小贺十一点多便开车来码头等着。 “爸爸心情这么好,又谈成生意了?”许清嘉趴在副驾驶座上问前面的许向华。 许向华转过身子笑:“你眼睛倒是尖,”接着道:“爸爸刚跟一个做设备的华侨谈了一笔生意。” 许家康眼前一亮,追问:“四叔,你要买什么设备?” “罐头生产设备。” 许清嘉眼睛也亮起来:“爸爸要开罐头厂了?”罐头厂这个想法,早两年许清嘉就听他提过一嘴,可一来缺设备,二来缺资金。 “是啊,要是这边顺利的话,今年年底之前能落成。” 许家康兴致勃勃:“四叔,你是要做禽肉罐头还是水果罐头,或者两个一起做?” “暂时先做禽肉罐头。”心情不错的许向华向他们解释:“禽肉类,咱们县里原料充足,不像水果,季节性太强,量也少,目前来说性价比不高。”崇县的养殖规模是全市最大的,大半都跟他签了协议,所以原材料不是问题。 “那这个厂是开在咱们自己村子里?” 许向华笑着道:“咱们村子位置太里面了,不方便运输,我盘算着在县城近郊靠近公路的地方找一块地。”县里面想来不会有问题,开厂既能上缴税收还能提供就业岗位。 许家康又问:“那这个厂挂在什么单位下面?”不挂个公家单位,拿不到地建厂。 许向华笑:“挂在咱们自己村里,反正要上缴一部分利润,当然是多给自己人一些,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戴公家帽子,出让部分利润,还有一定的风险在,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个人可做企业的消息,他都听一年了,至今也没落实,江平业也估不准,改革的阻力一直存在。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时间就是金钱,耽搁不起。 随后许向华就忙了起来,而许清嘉和许家阳则随着许家康去了广州,鹏城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广州倒是繁华的很。 许家康带着他们住进了广州第二高楼广州宾馆,近两年才对普通民众开放,一时之间来这里饮茶吃饭成为最高享受。 这里的环境设施在时下也的确算得上摩登,比鹏城那边的住宿条件好多了。 许家康打开窗户,指了指远处的庞然大物:“那是广州白云宾馆,七六年建好的,是咱们国家第一座超过一百米的高楼。可惜了不对外开放,要不住在那里才好。那边的早茶相当不错,我沾了我同学的光,进去过一次。” “过两年也许就开放了。”许清嘉笑。 许家康也道:“据说明年开放,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低头看了看手表:“走,吃饭去,这里的餐厅味道还行,尤其是海鲜做得好。” 许家阳举手:“我要吃大龙虾。” 许家康拍拍他脑袋:“有眼光,这里的蒜蓉大龙虾是招牌菜。” 许家阳欢呼一声。 之后几天,许家阳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美的找不着边,宾馆娱乐设施丰富,餐厅美味佳肴众多。许家康安排了一个人带着他四处玩,自己则和许清嘉商讨开专卖店的事。 许清嘉在广州街头逛了一圈,发现服装店不少,但是专卖店一家都没有,都是杂七杂八的衣服混在一块卖。问许家康,他压根对专卖店没概念,许清嘉就说了下她的打算,开店只卖自己厂里生产的衣服。 那些超级大牌暂且不说,想想经久不衰的耐克阿迪,再到曾经红极一时美特斯邦威唐狮,及至后来流行的ara、gap。 若说他们的衣服比起同类产品在质量上有压倒性优势所以价格高,许清嘉没觉得。那是品牌运营成功,享受了品牌溢价。 她一亲戚开制衣厂的,就是给一个中端品牌贴牌生产,聚会时吐槽,他就是给人家打工的,辛辛苦苦做一件衣服赚的没人家一个零头多。 眼下国内服装市场是一片蓝海,市面上却没一个叫得响的品牌,在许清嘉看来这就是机会,第一个总是叫人格外印象深刻。 在竞争者忙着走量,把衣服批发给中间商,再由中间商卖给小商贩的时候,他们可以走自产自销塑造品牌的路线。 能不能成功,做了才知道嘛!也许一不小心,锦华这个牌子就家喻户晓了。说到这里许清嘉就想吐槽,锦华就是许家康注册的商标,源于锦衣华服,也太不走心了。 许家康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兄妹俩一拍即合,当即就去找店面,两天之内搞定,然后招工。 许清嘉还毛遂自荐接过了店铺设计的工作,现在的店面装修风格在她看来一言难尽。好歹逛了那么多年街,又跟着大师学国画,许清嘉觉得她设计的这家店也许可以成为一股清流,实在不行,泥石流也好,要的就是与众不同。 奈何开学在即,许清嘉是无法亲眼看到装修成果了,遂郑重拜托许家康:“装修好了,一定要拍照寄给我。” 许家康颤颤巍巍的点下头。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二十五号一大早,许家兄妹三个上了去首都的飞机。 广州机场近来实行弹性政策,机票优先供应拿着介绍信出公差的旅客,卖不完的票则明码标价出售给有探亲旅游需求的民众,就这样还常常卖不完,实在是票价太高,一张机票,两三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许向华则要过两天再回余市筹备建厂事宜,忙完了再把孙秀花送上首都。老太太要在老家再留一两个月,她老人家现在是首都住几个月,呆腻了就回老家住几个月,再腻了再回首都。 许向华还笑,老太太可以去广州鹏城住两个月看看新鲜,老太太嘴角一撇:“你们爷俩忙起来能顾得上我,我找鬼说话去啊。” 许向华讪讪一笑。 下了飞机,许家阳还在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宣布:“我将来要开飞机。” “你不是要当军人的吗?”许清嘉把小行李袋递给他。 “我可以当空军呀。”许家阳满脸兴奋,举起心爱的飞机模型:“开战斗机。” 望着许家阳亮晶晶的眼眸,许清嘉失笑:“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空军飞行员选拔要求特别高,尤其是对视力,可你那么爱看电视,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你肯定会近视。” 许家阳大惊失色,摸了摸眼睛。 许家康笑呵呵道:“那还是算了吧,他哪里忍得住不看电视。” 面对□□裸的蔑视,许家阳怒了,小学生也是有尊严的,忍痛道:“我以后每天只看一个,不,半个小时的电视。” 许清嘉求之不得,宁愿他出去玩,也不想他守在电视机前,遂道:“这可是你说的,回家我就告诉妈妈和梨花姐,大家一块监督你。要是做不到,零用钱减半,压岁钱没收。” 许家阳胸有成竹:“我肯定能做到。” 许家康哈了一声,少年啊,果然太单纯了。 兄妹三个拎着行李上了车,梨花终于拿到驾照,家里那辆车不再是摆设。倒是秦慧如一直没拿到驾照,她工作忙请假不容易,加上现在实行的还是单休制度,难得的一个休息日,秦慧如也会尽量抽出来陪家人出去爬爬山逛逛公园。 许家康已有两年多没来首都,不禁笑道:“首都变化挺大!” “可不是,也是在不停的拆和造,”许清嘉指着沿途建筑物给他介绍:“今年刚刚造好的建国饭店,美籍华侨投资的,开业的时候我们去过,还不错,到时候可以来吃个饭。喏,那块工地要造一个大厦……” 到了家里,迎接他们的是热情洋溢的小黑小花和小黄,三条半米多高,五六十斤的大狼狗冲着你龇牙咧嘴大叫,那感觉。 许家康可以告诉你,他差点把行李箱砸过去。 见他居然这模样,许家阳哈哈大笑,拍了拍冲在最前头的小黑:“小黑小黑,这是哥哥啊,你不认得啦,”又扭头看向许家康:“哥哥,这是你的小黑。” 许家康默默看着膘肥体壮的小黑,一人一狗对视片刻,恕许家康无法赞同这条狗是他的这句话。这狗明显把他当成入侵者,要不是弟弟妹妹站在一边,估计都要扑上来了。 许清嘉看得好笑,出馊主意:“哥,你这么大一只,他们有压力,你蹲下来一点。” 许家康犹豫了下,蹲下身子,果然小黑他们安静不少,不再那么焦躁,似乎确认他没有了威胁,又有许清嘉几个的安抚,彻底安静下来。 小黄已经兴奋往许家阳身上扑,扑的许家阳哇哇大叫,他还没小黄重,差点被扑倒。 许家阳惨叫:“不许扑,不许扑,你压死我了。” 小黄充耳不闻,继续扑腾,显然一个月没见,它很是想念自己的小主人。 小花就斯文多了,只是蹭了蹭许清嘉的腿。 最安静的是小黑,蹲坐在地上,和同样蹲在地上的许家康大眼瞪小眼。 许家康:“……”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看来许家阳贴在小黑窝里那张照片没白贴。 两天后,许家康勉强和小黑混熟了,起码许家康试着摸它的时候不会跑不会叫,不过许家康喂的东西还是不肯吃。 “不错,是条好狗。”许家康赞赏地顺了顺它背上的毛。 “可不是,有它们三个在,晚上睡觉都特别踏实。”许清嘉走过来道,近来有点乱,街上多了些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也不用再下乡,就四处乱晃悠,他们这条胡同半年内闹了两回贼。 以至于好些人过来问他们哪儿买的狗,就是白老先生也养了两条在院子里防贼。 许家康拍拍小黑的大脑袋:“大功臣啊,晚上加餐。” 如是吃吃喝喝玩玩了三天,这一天下午许家康开车去火车站接来京报道的夏母和夏莲,他的驾照是五月份拿到的。 把人接到家里吃了一顿和和气气的晚饭,许家康又把人送到建国饭店。虽然四合院里多得是房间,然而没名没份,住下到底不妥当。 第二天上午,对着镜子摆弄了半个小时的许家康出门,殷勤的把夏莲母女送去京大报道。京大开学早,比许清嘉和许家阳早了两天,中大更晚,要不许家康能在这献殷勤。 许清嘉趴在秦慧如肩窝上笑:“妈,你看,我哥那狗腿样。”之前连轴转了两个星期,秦慧如有两天调休,遂在家。 秦慧如伸手拍拍她脑袋:“这做女婿的,当然得鞍前马后的伺候。”这点诚意都没有,人家怎么放心把女儿托付给他。 许清嘉怪笑两声:“我哥那是居心叵测,他这是去宣告主权的。夏莲姐那么漂亮,在学校里哪能没人追啊。”温婉柔美的江南女子,可是不少男生的菜。 秦慧如一怔,复又笑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这些孩子的心眼子哦! 心机by许家康拿着一袋子零食在夏莲寝室里分,起初大家以为他是夏莲哥哥,见他相貌英俊,笑脸迎人,不觉就多几分好感。 后知他竟是夏莲男友,再看面带微笑的夏母,还是经过家长允许的,顿时羡慕不已。 许家康又带着夏莲和夏母在京大绕了一圈,把教学楼,学院楼,图书馆给夏莲指了一遍,前两天他来摸过路了。 随即留夏母和夏莲说说体己话,许家康心满意足的离开,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夏莲名花有主的消息就能传开。 “咦,你怎么舍得回来了,难道你已经昭告全校完毕?”从书房练完书画出来的许清嘉见到许家康故作惊讶。 许家康白她一眼:“总得让母女俩说说私房话。”夏母下午四点的火车,他和夏母一起走,他要回余市看一趟老太太,再连夜回广州,刚好赶上开学。 这一刻,许家康无比希望北京和浙省的机场能放开机票管控,要不能省下多少时间。 许家康陪着秦慧如说了些学校和工作上的事,再和许清嘉斗斗嘴,欺负欺负许家阳,便到了离开的时候。 秦慧如轻笑:“过去后好好上学,小莲这边你别担心,有我在呢。” 要是许清嘉这么打趣,许家康眼神都不带动的,可秦慧如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可疑的红了下。 看得许清嘉啧啧称奇,原来他还会脸红啊。 叮嘱几句,再是不舍,也要走了。 许家康笑着道:“一个学期很快的,寒假就能见着了。” 秦慧如亦笑:“路上小心点,到了村里打个电话过来报平安。” 许家康立即应是,摸了摸许清嘉和许家阳的脑袋:“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啊!” “自作多情!”许清嘉和许家阳异口同声。 许家康痛心疾首:“阳阳都被你带坏了。” 秦慧如好笑,看着他上了车。 梨花看他们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才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许家康这一走,许清嘉明显感觉到家里冷清下来,一家人天南地北的分在好几个城市里,到底是遗憾的,尤其是如今这种交通条件,一年能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心情惆怅的许清嘉牵着小花出去遛弯,她可不敢带着三大只一起出门,不然会十米内无人敢靠近。 走着走着,听见后方传来汽车引擎声,许清嘉往里头略略再走了点。 “许家妹妹遛狗呢!” 许清嘉闻言驻足,旋身就见邵泽单手搭在车窗上,眉眼舒展,微带笑意。 许清嘉便笑:“邵大哥好。”暗道这人生的真好,就这么随意倚着,道不尽的风流倜傥。 正想着就见驾驶座上的玻璃缓缓降下去,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 许清嘉笑意不觉深了几分:“韩六哥也在。” 韩东青含笑点了点头,垂眼望望她脚边黑黄交错的昆明犬:“都这么大了。” 许清嘉摸摸小花的头:“再过一个月就一周岁了。” 韩东青端详一会儿:“你们养的很好,比同龄的狗都健壮。” 许清嘉轻笑:“多亏万大哥教我们。”一群小白,没少打电话请教万向兵。 韩东青笑:“那是个狗痴,最乐见你们重视狗。前一阵他还给我打电话,说你给他介绍了不少生意。” “他的狗好啊,大家都想买来看家护院。” 许清嘉笑着道,看他们这方向是离开张家胡同,遂随口一问:“你们要出去?” “出去吃饭。”韩东青回道。邵泽说这是他们几个最后一个暑假,必须大吃一顿留念,反正他有一百个理由起场子。 许清嘉微一惊:“这么晚了你们还没吃饭。”她都吃好饭出来遛狗了。 邵泽抢过话头,很不铁不成钢地溜一眼旁边的赵磊:“还不是为了帮这位大爷找学生证,许家妹子,你说,身为一个学生居然把学生证乱丢,这种学生就该开除学籍,对不对?” 暑假两个月都没想起学生证,临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搜遍自己房间找不到,他们说可能落在他自己家了。 赵磊却是一口笃定在这个院子里,一群人只能陪着他找,一个小时后,这混蛋脑袋一拍:“我考完试好像没带回来。” 这是把脑子和学生证一块留在寝室没带回来吧! 自知理亏的赵磊悻悻然。 许清嘉抿唇笑:“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吧。”说完就见韩东青看过来,嘴角挂着一点笑。 “你也早点回家,天要黑了。”韩东青声音温和。 许清嘉笑:“我这就要回去了。” 韩东青轻轻点头。 许清嘉看看他不动,想了下便冲着一车人笑了笑,道一声别,带着小花先走。 韩东青这才驱车离开。 邵泽往后靠了靠,笑:“和小美人说说话,心情都能好不少。”见赵磊张嘴想说什么,邵泽直接按着人的脸推到角落里:“一边儿去,看见你就来气。” 赵磊顿觉委屈。 一米八几的大块头露出那模样,实在是伤眼睛,邵泽不忍直视地转过脸,踢了踢驾驶座:“那狗不错,帮我跟你那战友打个招呼,我也养一条玩玩。” 韩东青透过后视镜扫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邵泽眉头一挑:“你这人怎么这么重色轻友,对着小美人那么多话,对着我就惜字如金!” 缩在角落里的赵磊心道,你俩有可比性吗?搁他也更乐意和小美人说话啊。 韩东青眉峰都不带动一下,目光笔直的看着前方。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9月1号,许清嘉背着书包去学校报到,在校门口的橱窗栏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高二一班,理科重点班,一目十行扫下来,成功找到韩檬的名字,顿时喜形于色。有小美女在,最后两年高中生活绝对不会无聊了。 刚踏进教室的门,许清嘉就对上韩檬笑意盎然的视线,慢悠悠踱过去。 “新同学你好,我叫韩檬,请多多关照哦。”韩檬煞有介事的伸出手,十分洋派。 许清嘉假模假样的抓起她的手摇了摇:“这位同学有点面善,我们哪里见过?” 韩檬沉吟:“咱们是不是高一同学?”说着说着终于绷不住笑了场,咯咯笑了两声,凑近了看她的脸:“我说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没办法啊,广东那边日头毒。”许清嘉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臭美:“不过我这人白回来也快,要不了两个月就白了。” 果不其然,到了十月下旬,许清嘉便彻底白了回来。面如白玉,唇如朱丹,再配着一头乌黑长发,衬得整个人白到发亮。 和白到发光的韩檬一起,强势扎在班里饱受青春美丽痘折磨的同学们心上,涓涓流血不止。 还有人跑来问她们有没有什么秘诀,企图抢救一下。 韩檬臭美:“天生丽质难自弃。”被丢了一堆白眼,最后嘻嘻哈哈告诉她们每天晚饭后一杯蜂蜜柠檬水。 许清嘉的秘诀是早睡,她十点前肯定上床睡觉。 这么简单,众人将信将疑,还以为有特别的护肤品啥的呢。 许清嘉只想说,这世上最好的护肤品就是睡眠,奈何这话在现在还没什么市场。 “你生日快到了,今年打算怎么过?”韩檬问许清嘉,她的生日特别好记,重阳节就是,今年的重阳节在周一。 “请你们吃一顿饭怎么样?”许清嘉笑,这年头也没其他庆祝方式,娱乐设施十分贫乏。他们几个过生日都是吃饭,反正好事坏事都是吃吃吃,国情如此。 韩檬清了清嗓子:“小土豪打算请我们去哪儿吃大餐?”她去许家玩过,遂知道他们家家底不薄,其实单看她平时吃穿用就能看出来。 许清嘉习惯了她的打趣:“你有什么想吃的?” 韩檬想了想,苦恼道:“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那就慢慢想。”许清嘉笑道。 想了三天韩檬还没想出来,倒是许向华给定好了。 许向华送孙秀花进京,故意掐着许清嘉的生日。之前两年的生日都错过了,今年怎么着也得给她补上,事不过三。 “周末请你的小朋友们在建国饭店吃一顿饭,正日子咱们一家人过,把你姥姥姥爷他们请过来。” 许清嘉想想也可以。 许向华便去定包厢,建国饭店消费不低,但是依然宾客盈门,碰上节假日还可能没位子,足可见首都有钱人多,也舍得花钱。 定到包厢之后,许清嘉便去通知小伙伴,除了几个来往比较多的同学,再把晏洋江一白喊上,还叫上了夏莲,夏莲和江一白和晏洋都是认识的,来了也不尴尬。 每年她和夏莲都会互送礼物,今年想来也不例外,以前隔得远没办法,眼下人就在眼前,肯定是要请的。 刚刚十二个人,坐满大圆桌。 周末下午四点,许向华开车送许清嘉去饭店。 面容端庄笑容甜美的服务员迎着他们进了包间,又上了免费的茶水和坚果,许向华点了一壶橙汁,见他们没有吩咐才退了出去。 “在服务上,咱们真是差了不少。”许向华若有所感,他算是把半个中国跑遍了,大宾馆大酒店都住过,可论起服务,还是这里最让人舒服,进退有度让人宾至如归。 “咱们才刚刚起步,以后肯定会迎头赶上的。”许清嘉冲着许向华笑,大国崛起,举世震惊。 许清嘉甜甜拍马屁:“我觉得咱们商店里的售货员服务态度也挺好的。” 许向华看着她笑:“和这里比,还是差了火候。得找个机会从外面请人来培训下。现在温饱不是问题了,大伙儿开始追求精神上的享受。”在私营经济发达的鹏城最明显,国营饭店商店生意一落千丈,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乐意花钱买气受。 许清嘉默默喝了一口橙汁,有这么一个爸爸,真是显得她超级没用诶。 父女说着闲话,直到服务员将韩檬领了进来。 “叔叔好。”韩檬之前见过许向华,乖乖巧巧唤人。 许向华也笑:“一阵子不见,檬檬又漂亮了。” 韩檬喜笑颜开,姑娘家没有不喜欢被人夸美的,尤其夸她的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大叔,她难得的腼腆了下。 许向华站了起来:“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许清嘉要送他。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许向华笑:“结束了往家里打电话,爸爸来接你。” 许清嘉笑道:“不用了,吃完了,我跟晏洋一块坐车回去,又不远。” 闻言许向华便放了心。 门一关上,韩檬凑过去抱着许清嘉的胳膊笑:“你爸爸对你可真好。”不像她爸爸老是板着脸,虽然她知道爸爸也疼他们,可对上他那张脸,韩檬很没出息的承认,她犯怂。 许清嘉嘴角一翘。 韩檬伸手掐她的脸:“瞧你这得意样。” 许清嘉赶紧扭着身子躲。 笑笑闹闹间人渐渐来齐了。 晏洋是最后一个到的,拎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 一看那包装,韩檬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家店的蛋糕味道超赞,是外籍人士开的,也对外籍顾客开放,流通的是侨汇券,所以想买不容易。 许清嘉没想到他会拿个蛋糕来,她在这里也定了一个大蛋糕。这家伙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透。 “他们弄错了时间,所以晚了一个小时。”晏洋解释。 江一白促狭:“是不是你英语不标准,所以人家理解错了。” 晏洋没搭理他。 许清嘉笑:“好饭不怕晚。”看看他手里的蛋糕,笑容灿烂:“对一个吃货来说,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又招呼他过来座。 许清嘉左边坐了夏莲,右边坐了韩檬,韩檬和江一白中间空着一个位置。这是江一白特意给他留的,知道他不爱搭理别人。 晏洋看看韩檬,入座。 韩檬下意识冲他一笑,见晏洋没反应,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 江一白箍住晏洋的脖子,质问:“我生日的时候你弄个篮球就打发我了,小清嘉生日,你送这么大个蛋糕,有你这么厚此薄彼的么?” 晏洋瞥他一眼,言简意赅:“不喜欢,还给我。” “重点不是我喜不喜欢,而是大小,她的蛋糕那么大,我的篮球那么小!”江一白悲愤。 晏洋看着江一白,似乎在思考。 江一白努力维持愤怒状,就听见他平淡的声音响起:“明年我送你两个篮球。” 看他一本正经,不似在说笑,而是认真的,韩檬乐不可支,拍着桌子笑:“这个好,后年送三个,几十年后,江小白,你可以开个篮球店。” 江一白没了脾气,郁闷:“有你这么敷衍人的吗?去年是篮球,今年还是篮球,你还打算明年接着篮球,走点心好不好?” “明年送足球?”晏洋询问。 江一白:“……除了球你还能想点别的吗?” 晏洋垂下眼。 许清嘉见不得他欺负老实孩子,怼回去:“你不就喜欢球吗,篮球足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你都喜欢啊!晏洋这是投其所好,就像我喜欢吃的一样,他送我的都是吃的啊!” “你花样会变,我没变啊,他明显没走心。”江一白愤愤不平。 许清嘉溜他一眼,鄙视:“你一个大男人还吃上醋了,要点脸不。” 江一白夸张的抖了下:“谁吃醋了,我这是在要求公平待遇,不能重女轻男啊,咱们得男女平等。” “不不不,时移世易,现在是妇女顶大半边天,就得重女轻男。”韩檬冲江一白晃了晃手指头。 “那也是人家妇女的事,干你一黄毛丫头什么事。”江一白争锋相对。 韩檬大怒,举手要揍江一白,江一白机灵的抓了晏洋当人肉盾牌。 白挨了两下的晏洋皱眉,冷了脸。 韩檬不好意思,要道歉,对上他的冷脸又来气,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小气吗,没风度,遂也懒得理他。 许清嘉好气又好笑,瞪一眼罪魁祸首江一白,正好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把蛋糕端进来。 定好了的蛋糕当然要,先吃晏洋这个,剩下那个先放一边,吃得完吃,吃不完打包带回去。 插了一圈蜡烛,许清嘉感慨,年轻真好,能按照岁数插蜡烛,想想插上二三十只蜡烛,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打开灯后,江一白一叠声追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许清嘉轻哼:“说出来就不准了。” 江一白切了一声。 随即许清嘉分蛋糕,幸好现在大家都珍惜粮食,遂没人扔蛋糕,许清嘉暗自庆幸,否则她这个寿星公可得倒大霉了。 蛋糕过后,才上菜,色香味俱全,大家吃的很满意,中途许清嘉离开去洗手间。 不防在过道上与迎面而来的霍家母女撞了个正着。 说来去年薛娥被拘留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薛娥,便是之后霍国旗被判刑,薛娥也没来闹,应该是挨了教训不敢了。 倒是听说过一耳朵他们家的事,似乎是与人合作在中俄边界上倒卖物资。看霍竹菊用度变化,还是能看出来,他们应该是挣了钱的。 有说有笑的薛娥和霍竹菊但见许清嘉,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薛娥目光不善地盯着许清嘉,暗暗一磨牙。最近挣了一笔钱,所以她忍着肉疼请霍家人来这儿吃饭,既是想弥补下关系也是扬眉吐气。因为去年那些事,他们家很是不受待见,不只是邻居,就是自家人都不待见他们。 丈夫受不了指指戳戳,心不在焉,在工作上出了大岔子,被开除了。大女儿在婆家受了冷言冷语,怪她,两个小女儿也因为流言蜚语闷闷不乐。她在家见天儿跟那些爱嚼舌头的死三八打仗。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就想卖掉房子搬到其他地方去,哪想居然没人肯买。不买就算了,还阴阳怪气说万一涨价了她来要差价怎么办? 气得她差点跟人打起来,最后只能把价格降低再降低,总算是卖了出去。他们家也搬到另一个地方,闲言碎语才算是少了一点。 这一切都是拜他们许家所赐。 薛娥运了运气,才压下收拾这臭丫头的心思。他们家不就是仗着钱多欺负人嘛,就他们有钱,她也会挣钱。最近她就盘算着亲自去边境做一趟大生意,这趟生意成了,她的钱就能翻好几倍,钱生钱,要不了几年她就能比他们有钱,她也拿钱砸他们。 许清嘉看她们立在那不动,眉头皱了皱,这过道不窄,但也架不住薛娥那一个顶两个还富余的身材和挽着她的霍竹菊并排往那一站,她过不去啊。 “麻烦让一让。”许清嘉淡淡道。 薛娥鼻子一哼,眼底浮起挑衅,大有你要过自己贴着墙走的意思。 许清嘉气笑了,一大把岁数了也不嫌害臊,又去看霍竹菊。 霍竹菊到底还知道廉耻,想松开手让路。 察觉到女儿意图的薛娥瞪她一眼。 霍竹菊嘴里发苦,好不容易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淡了,她真不想再出幺蛾子了。她知道今天是许清嘉生日,许清嘉在一班,她在二班,她们班班长就是高一的班长,和许清嘉关系不错,受邀参加生日宴,班长在班级里说过,她正好听见了,哪想会这么寸真的遇上了,她妈还犯了拧。 万一闹开来,被同学们知道,再传到学校里,自己又得被人指指点点。霍竹菊心里发闷,央求地看着薛娥,目光楚楚。 薛娥再铁石心肠也受不得女儿这目光,想起女儿在学校的遭遇,更恨几分,正要松开手。 斜对面的鎏金铁门无声打开,韩东青从门后走了出来。 见状,脚步微微一顿,扫一眼霍家母女,走到许清嘉身旁,垂眼看她:“怎么了?” 薛家母女不觉绷紧脸皮,只觉四周有什么压下来,无影无形却叫人不适。 霍竹菊立时松开手,往前跨了一步,让出过道来,还把薛娥往边上拉了拉。 薛娥下意识跟着挪了下,去年她在韩东青手里吃过亏,知道讨不了好。 许清嘉心情舒爽,讲真,她还有点怕薛娥动粗,这人蛮不讲理,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度,自己可打不过她。 许清嘉仰起脸道:“没什么。”莫名的想起了狐假虎威,自己现在大概就是那只得意洋洋的狐狸,许清嘉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嘴角弧度扩大,一双布满笑意的眼眸熠熠生辉。 韩东青不觉跟着笑。 许·狐狸·清嘉脚步轻快地经过霍家母女。 韩东青笑了下,跟在她后面过去。 经过时,带起微不可查的风,霍竹菊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富裕的家庭,漂亮的脸蛋,优异的成绩,出色的朋友,许清嘉都唾手可得。可她那么努力,韩愈青却是连正眼都不多看她,反倒许清嘉因为韩檬的关系,被韩愈青另眼以待。 “韩六哥也来这里吃饭?”许清嘉终于想起正经事,暗暗唾骂自己,只顾着走狐狸人设,把老虎给忘了。 韩东青笑回:“后天我就要下部队,几个朋友替我践行。” 许清嘉有些好奇去哪儿,但又怕涉及机密,部队秘密多,遂笑盈盈道:“那我在这儿祝你前程似锦。” “借你吉言。”韩东青道:“听檬檬说今天是你生日?” 许清嘉侧脸朝他一笑:“是啊。”心念一动,想起还剩下好多蛋糕,遂问:“你要不要吃蛋糕,味道很不错。” “那我待会儿来拿。”韩东青望着她的眉眼,含笑道:“生日快乐。” “谢谢。”许清嘉眉眼弯成月牙,忽见他停下脚步。 惯性下走出两步才停下来的许清嘉疑惑的望着他。 韩东青声音透着隐隐笑:“你再往前就是男厕。” 许清嘉刷的扭过脸,正对上敞开的男厕大门:“……”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许清嘉佯装镇定,若无其事地调转脚尖,后脑勺对着韩东青之后,脸色立即爆红,却不妨碍她四平八稳的走近女厕,就是这么镇定。 男厕什么的,谁还没进去过,许清嘉瞬间自我排解成功。 出来后,许清嘉就见韩东青等在外廊上。 两人说着闲话回到包厢,推开门后,许清嘉惊呆了,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一室狼藉,在她离开的这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六哥。”正试图绕过晏洋把蛋糕抹到江一白脸上的韩檬惊讶,手一滑,举得老高的蛋糕自由落体,从晏洋的下巴滑到衣服,再啪嗒一声落地。 晏洋的脸应声而黑。 江一白幸灾乐祸地看着韩檬,韩小萌就是欺软怕硬的货,只会逮着他欺负,却不敢惹晏洋。 望见门口的韩东青,晏洋眉头皱得更紧。 看他面色不渝,许清嘉打圆场,笑嘻嘻道:“你要不要扔回去报仇。” 已觉不妙的韩檬一边往门口蹭一边赔笑:“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愤愤一指江一白,企图祸水东引:“都怪他,是他拿你当盾牌的,你找他算账去。” 江一白不乐意了,理直气壮:“你要不弄我,我会拿他当挡箭牌吗?”,“不是你跟我抢鸡翅,我会弄你吗?”谁知道会闹成乱战的。 “盘子里的东西,手快有手慢无,这是规则。” “你一大学生欺负我一高中生,你就不害臊。”韩檬跺脚,握拳,恨不得冲上去捶死他,奈何他旁边站了个黑气沉沉的晏洋,韩檬机智的退到门口,觉得站在她六哥和许清嘉旁边特别有安全感。 许清嘉向来能制住晏洋,她六哥武力值也杠杠的,总不能看着她被欺负不是。 看她这怂样,许清嘉好笑,走过去递手帕给晏洋:“檬檬就是个人来疯,你别她一般见识。” 站在门口的韩檬团团笑:“过生日嘛,就要玩的对吧,这样才热闹有喜气。” 晏洋望着许清嘉,嘴角才显出一丝笑意,接过手帕,擦了擦下巴,攥在手里。 韩檬如释重负,就怕这小子不依不饶闹起来,坏了气氛,又转脸看着韩东青:“六哥怎么过来了?” 回答她的是许清嘉:“在外面遇上了,我就请韩六哥过来吃块蛋糕。”又耸了耸肩:“现在看来是吃不了。” 韩檬摸着鼻子干笑两声:“意外意外。”当第一块蛋糕扔出去后,后面已经不是她能控制住的了。冷静下来后,韩檬开始肉疼,蛋糕那么好吃,她才吃了一块而已。 韩东青笑了下:“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目光在神情冷漠的晏洋脸上一绕,轻轻一笑。 刚回到自己那边,邵泽便叫了起来:“你掉坑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韩东青笑笑,没搭理他。今天来这里吃饭是邵泽提议的。他知道小姑娘在这里过生日,却没想过做什么。他还没这么丧心病狂,只想顺其自然。 然而缘分就是如此玄妙。 过完生日没多久,就迎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往年都来的更早一些,惊得老北京人都啧啧称奇。 第一场雪之后,屋顶上的白色就再没消失过,在断断续续的小雪大雪中,八三年如期而至。 计划生育写入宪法的余韵还未褪去,政府又扔下一枚重磅□□。争论多年的‘七上八下’终于有了明确的说法,对于雇请较多“帮工”的行为下达最新指示:“不宜提倡,不要公开宣传,也不要急于取缔”。被称之为 “三不”原则。 套在全国个体户头上的紧箍咒登时松了一大圈。 无论是计划生育入宪法还是放开雇工管控,在现代史上而言,都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亲眼见证了历史的许清嘉心情有些奇妙,不是干巴巴的文字,而是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打算再生孩子的家庭愁眉苦脸,想拓展生意却碍于政策而瞻前顾后的商人欢天喜地,连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一月底,许清嘉考完最后一门课,韩檬忍不住跟许清嘉对起答案来。 遇上不一样的地方她就惨叫,这几道题她不确定,一看和许清嘉答案不一样,肯定是她错了啊,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这道题我也不是很有把握。”许清嘉安慰她。 韩檬斜她一眼:“虚伪。” 好吧,许清嘉闭了嘴。 韩檬生无可恋地往她许肩膀上一趴:“我也挺认真的啊,花的时间不比你少,为什么咱俩差那么多!” 许清嘉:“也没差很多呀。” 韩檬犹如天崩地裂,凄声:“差了十来名呢。” 坐在旁边的同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那我们这样的差了几十名的是不是得跳楼了。”差了十来名,韩檬也是年级前二十啊。以他们学校历年录取率来看,一只脚已经踏进京大华清。 韩檬嘿嘿一笑。 那同学瞅瞅韩檬,再看看许清嘉,容貌出众就算了,功课还好;功课好就算了,还会才艺。元旦汇演,两人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惊艳全校。 她托腮看着她们,可怜巴巴的:“有什么读书秘诀教教我呗。”脸和才艺没得救了,她觉得自己的成绩还能抢救下。 许清嘉和韩檬对视一眼。 许清嘉道:“课前预习课上认真课后多做题。”她不是那种平时马马虎虎,考试也能傲视群雄的天才,成绩都是时间堆积出来的。 这个学期,她明显感觉学习压力大了,权衡一番,把一周两节的钢琴课改为一周一节,隔天练习一次,正好放松放松。 毕竟钢琴她有十来年的底子在,跟着郭老师学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摆到明面上来,而且她也从来没想往音乐这方向发展。只是想着掌握一门乐器撑撑门面。 眼下,她首先要抓的是成绩,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不能在最后一步上出岔子。再是书画,一来她喜欢,二来有覃老指点,要是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机会好好学,肯定会遭天谴。 韩檬赞同点头,她虽然爱玩,可那也是在不耽搁功课的前提下。 “说了等于白说。”女同学泄气。 许清嘉笑:“读书哪有什么捷径,反正我是没的,”偏头想了想:“真要说的话,那就是把错题摘下来做个错题集,把每个错题吃透,下次不再犯,就不会丢分了。”错题集,多少状元的法宝。 “我也做了啊!”同学泄气,这还是许清嘉带出来的风气,他们老师强烈推荐。 许清嘉顿了下:“方便我看一下吗?” 对方连忙递给她。 许清嘉翻了一遍看出几个问题,不经筛选把所有错的题都抄上去了,只翻了几页她就找到好几道一个知识点的错题。 排版字体都挺美观,又这么厚厚一本,可想而知,她很有一部分时间都花在抄题排版上。写给自己看的东西,潦草简单些也无妨,又不是做教科书,有那时间不如干点别的。 许清嘉便婉转提了自己的建议,又有其他人壮着胆子上来问。 这一耽搁,回到家就晚了一个多小时。 梨花还问:“不是三点多就考好了?” 许清嘉便笑:“和同学说了会儿话,家里有客人?”她听见了忽高忽低的说话声。 “洪奶奶她们在。”下雪天老太太们不能去公园遛弯,就今天你家明儿我家的嗑瓜子看电视。 许清嘉便去堂屋打招呼,走到门口时脚步忍不住为之一顿。 “……薛家那大丫头被人一枪打死了,他男人胳膊也被打残了,”洪奶奶不胜唏嘘:“好端端的跑那地方去干嘛,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地嘛。去了就去了,也不改改她那破脾气,那地方的人都是刀口子上舔血的,她以为都是咱们这的街坊老邻居,懒得跟她计较。” “她这是横惯了,”另一个声音道:“我早就听人说了,她挣了点钱,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 洪奶奶一叹:“这下子好了,命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孙秀花愕然:“她不是挣钱了嘛,怎么还有债。” 洪奶奶:“贪呗,嫌手里那几万块本钱不够,把薛老大手里那几万也借走了,还有霍家好几个亲戚,和她要好的几家都借了,她给的利息高,又看她挣了钱,都愿意借她,可谁想这次就栽了。咱们街道办的翠英,据说借了她两千块钱呢,整个家底都掏空了,夫妻俩干了好几仗。” “我怎么听说是入股,不是借啊。” 洪奶奶啊了一声:“我听着的是借,要是入股倒好一点,起码不用还了,不然就是把一家老小论斤卖了也还不起啊。” “就算当初说好了入股,就冯翠英那德行,肯定得说是借。”冯翠英和薛娥那就是一路货色,要不能那么要好。 孙秀花摇了摇头:“挣钱的法子多得是,怎么就想不开要去老毛子那,那里的钱是好挣的嘛。” “当初去的时候谁知道,她不是也挣过一些的,要不胆子也不会大起来。”洪奶奶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人都死了,本来不该说的,可我这两天,总在想,报应啊。当年她撺掇着薛老大一块举报她爹妈,逼得两口子跳了湖。她自己倒是活的好了,还托了爹妈的福,拿了一大笔钱过起好日子来。” 洪奶奶吁了一口气,感慨万千:“薛家其他三个都过得还行,偏偏就他们兄妹俩出了事。”可不就是报应,不该拿的钱终究留不住,反倒把命给添上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门外的许清嘉怔忪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没有想到霍家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霍父和薛娥被洗劫一空,一残一死。 前几个月还见过呢,手腕上带着一个大金镯子,趾高气昂,转眼间居然客死他乡。 纵然与对这人无一丝好感,许清嘉也不得不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她在门外弄了点动静,屋里霎时停了话头,许清嘉换上笑脸入内,喊了一圈奶奶。 见了她孙秀花便笑:“冻坏了吧。” 许清嘉笑着道:“还好,我穿得多。” 乖巧又漂亮的小姑娘,最讨老人家欢心,逗她说了两句,才放许清嘉离开。几位老太太也顺势聊起其他话题来。 几天后,许清嘉返校拿成绩单,正遇上几个同学在议论霍家的事儿。 之前大家都忙着准备期末考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考完,瞬间又变得耳聪目明。不少人住在这一带,哪能没听过几句,尤其债主气势汹汹地跑去霍家讨债,还把霍家的电器自行车缝纫机这些贵重物品都搬走了。 带头闹的就是薛娥的好姐妹冯翠英,公安都被惊动了。了解情况后也是头大,好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借条,这就属于经济纠纷。 倒是冯翠英没有借条,她是参股,又因为相信薛娥,所以连个凭证都没有。只她一口咬定是借,霍父反驳,被恼羞成怒的冯翠英挠花了脸。四肢健全的时候他都未必是冯翠英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右胳膊废了,整个人瘦脱了形,要不是几个老乡看他实在可怜,他都得交代在那儿,医药费和路费都是老乡们给他凑得。 冯翠英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让公安给她做主,让霍家还她血汗钱。 公安也被她闹得头大,别说她没借条,就是有,霍家也没钱啊! 没钱就卖房子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言一出,响应者不少,其中包括霍家人,也包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累的薛老大,这一次他是被薛娥坑惨了,卖房子得的那点钱血本无归,一想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又要回到以前那节衣缩食的状态,薛老大整个人都慌了。 见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给留,霍老太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送到医院一看,中风,可家里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 霍家惨况,学校老师都有所听闻。 霍竹菊的班主任潘永年便向校领导申请全校捐款,能帮一点是一点。 班主任蒋老师发完成绩单便把霍家情况大概一说,末了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捐多捐少都是情分,大家不要有负担。”说罢,将讲台交给班长,转身离开,她站这儿,学生们有压力。 老师一走,下面嗡得一声议论起来,交头接耳。 人高马大的班长敲了敲讲台:“情况蒋老师都说了,我就不多说了,要捐的上来。”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装进蒋老师带来的黑色布袋里,低头唰唰唰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他父母在满洲里和老毛子做生意,生意做得还不小,平日里出手就阔绰,经常请同伴喝汽水吃东西,又是班长,得起带头作用。 继班长之后,好几个班干部站了起来。这年头一般人也就拿个三十四的工资,半大孩子身上能有个一块零用钱已经算富裕,遂都是几毛几毛,就一个家境较好的忍着肉疼拿了两块。珠玉在前,总不能丢人现眼,十来岁的高中生也是要面子的。 “你捐多少?”韩檬小声问许清嘉。 许清嘉翻了翻书包,翻出两块八毛:“就这些了。” 就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在看她,一来她是学习委员;二来她家境尚可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少,一个学期下来,不是太迟钝的都能把同班同学的情况猜个七七八八;三来大伙记性好,都记着他们家和霍家的恩怨,等着看她的反应。 人言可畏,况且人死如灯灭,那一家子也怪可怜的,多多少少尽点人道主义吧。 身为英语课代表的韩檬摸出两块:“那我捐两块。” 十几分钟后,归总了一算,五十个学生,凑了五十二块七毛五分。 蒋老师一看很是不少了,又看了看名单,捐的多的都是家境尚可的,开学填过家庭情况表,看穿戴也看得出来,没人打肿脸充胖子,故而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班长后面的十元,蒋老师心里苦笑,学生都捐十块,她这个当老师的待会儿可不能捐少了,要不还不得被人嚼舌头。 把钱锁在办公桌抽屉里,蒋老师让班长帮着她把寒假作业抱到教室,一边发作业一边嘱咐他们寒假注意安全,又老生常谈:“再过一年半,你们就要高考了,去年1八7万考生,录取32万,录取率17%,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这个寒假该怎么过。”当然这个录取率在他们学校可以多几十个百分点,他们京大附中是首都最好的重点高中之一,一半学生从初中部直升上来,另一半则是各个初中的佼佼者。 底下一片呜呼哀哉,身在重点班,一只脚已经进了大学,可谁不想去好大学啊。 念完紧箍咒,蒋老师乐呵呵地宣布放假,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许清嘉和韩檬背着颇有分量的寒假作业离开教室,在楼梯上遇见了潘永年,旁边跟着眼眶泛红的霍竹菊。 许清嘉和韩檬异口同声:“潘老师好!”潘永年是高二年级组长,也教他们班语文。在报刊和杂志上都发表过文章,在学校内小有名气。 潘永年朝她们点了点头。 许清嘉和韩檬便往边上让了让,让他们先走。不经意间,许清嘉对上霍竹菊的视线,脸色一沉。 她在霍竹菊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怨恨,简直莫名其妙,她怨什么恨什么? 许清嘉瞬间觉得自己那两块钱喂了狗,她能不能去要回来? 因为正月十二是老太太六十大寿,所以今年她们离京特别晚,就是为了能晚回来一点,再长秦慧如也不好意思向领导开口。 抵达三家村那天是腊月二十八,没有到自己家歇息一下,一家人径直去老屋。许向国回来了,他去年十二月份出狱的,提前了两个月。 纵然再恨这个儿子不争气,孙秀花见了许向国爷俩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出来没多久许向国就把许家全从千湖市接了回来。 “大伯。”许清嘉愣了下,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衰老干瘦的人是许向国。 许向国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可看起来却像是五十来岁。 当年,他比小了他五岁的许向党都显得年轻,这会儿两人就像掉了个个,甚至差距更大。 许向党生活富足,心情愉悦,这几年不用再下地干力气活,愣是越活越年轻了。 尤其是周翠翠在多方求医之下已有四个月的身孕,怀相稳定,许向党更是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兄弟们都至少有两个孩子,就他只有一个许家宝,他一直都想着再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儿女双全,老四的嘉嘉多好,乖巧又贴心。 虽然去年九月的十二大把计划生育确定为基本国策,同年十二月写入宪法。但是目前这个阶段主要是城镇居民管控严格,敢怀孕就得丢铁饭碗,这边农村还不大管这个,到时候去交点罚款就行。 许向国和许向军与许向华就更没法比了,这两个,一个仕途坦荡,步步高升,另一个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正处于事业黄金期,皆是意气风发许家阳也乖巧喊人,许清嘉都不敢认,他就更加了,许向国进去的时候他才五岁,实际三周岁半。 许向国似感慨又似追忆:“嘉嘉和阳阳都这么大了。” 许清嘉便状似腼腆地笑了笑,看他语气神态挺平和。若是被监狱改造好了,倒是一大好事。 许家阳望着许向国身后的许家全,想了下,唤了一声:“全子哥。” 许向国推了推身后的许家全:“还不跟你姐姐弟弟打招呼。” 许家全拘谨开口,小声道:“姐姐,阳阳。” 碰上他小心翼翼中带着讨好的眼神,许清嘉心头发钝,立时灿笑:“全子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许家全似不大好意思,滑开视线。 见状,许清嘉不免唏嘘。当年多熊的一孩子,现在却变成了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 一开始许家武和许家双到底放心不下许家全母子两个,试图想和那边联系,只刘红珍通过范大娘传过话来,他们过得很好,让他们别联系了,这样许家全会老想着许家人,养不熟,陈麻子不高兴。许家武兄弟俩才死了心,待许家武工作挣钱之后,偶尔往那边汇点钱,钱倒是收了的。 一开始陈麻子待许家全还是挺好的,陈麻子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对他能不好吗? 直到去年三月份,刘红珍终于怀孕,许家全的待遇急转直下,辍学回家干活,好吃的好喝的也全部紧着刘红珍来。 刘红珍壮着胆子说了几句,被陈麻子一瞪,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许向国找过去的时候,正遇上许家全拿着一大盆衣服尿布在结了薄冰的河边洗,两只鸡爪子一样的手上长满了冻疮,有些地方都烂了。 见到父兄,许家全直接嚎啕大哭,哭着求许向国带他走。 哭得许向国和一道过去的许家武两个大男人心如刀绞,随即怒火滔天。 拉着许家全去陈麻子家一看,刘红珍正在坐月子,养得脑满肠肥。 襁褓里的小儿子也是白白胖胖。 陈麻子亦是一身冬膘,包产到户之后,农村的日子好过不少,后来改革开放,陈麻子就收收山货拿到城里卖,赚个差价,家里日子过得不错。 可许家全却是瘦成了一根麻杆,一张脸蜡黄蜡黄,显见的营养不良。 两边差点打起来,最后许家武给了陈麻子三百块钱作为这几年许家全的生活费,便把许家全带了回来,户口也迁了回来。 陈麻子也乐得甩掉这个拖油瓶,他有自己的儿子了,哪还乐意养别人的儿子。 那厢长辈在许老头屋里说话,许清嘉几个拎着行礼往自家去。 想起许家全那双手,许清嘉忍不住问帮忙拎行礼的许家双:“全子的手去医院看过了没?” 许家双:“看过了,配了些冻疮药。”思及弟弟遭遇,许家双心头沉甸甸的。原以为他在那边过的还好,万不想他过的是那种日子。 辍学干农活干家务,饭都不敢多吃。刚开始许家全尚且不能接受这种变化,哭闹换来一顿狠揍。从此以后,但凡他哪里手脚慢了,就是一顿毒打。而刘红珍这个做母亲的,没有选择保护儿子,而是袖手旁观。 许家双都要想,她是不是在庆幸,从此以后有人代替她挨揍了。从许家全口中,他才知道,陈麻子偶尔也会打刘红珍,尤其是喝了酒以后,打得更狠。 想起来,许家双便觉得心口发凉。 见他眉眼沉郁,许清嘉宽慰:“回来就好了。”再待在那儿,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就是她那会儿,长辈打孩子打得厉害,都有人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更别说现在,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是常态。 许家双轻轻吁了一口气:“是啊,回来就好了。”他爸回来了,全子也回来了。 他爸说家里有田有地,怎么着也养得活一家人。 三哥工资不错,他再有一年半就要高考,考的上他就去读,大学有补贴他还能去兼职打工挣钱,考不上他就去找工作。他们家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借着在楼上整理东西的机会,许清嘉问早回来几天的许家康:“全子在那边的情况,阿武哥他们不清楚,许家文也不清楚?” 帮着把大箱子放到衣柜上头的许家康冷笑:“他当然知道,全子还求过他呢。可他除了说两句漂亮话还会干什么。这人和他那个妈一样,自私自利到极点,他们自己养不了,往老家递个话啊,奶奶和阿武还能不管全子。可一个怕是拉不下面子,另一个呢,只怕想全子替她挡灾,还能多个丫鬟伺候多好。你是不知道,刘红珍自己的内衣裤都叫全子洗,让十来岁的儿子给她洗内衣裤,我算是长见识了。” 许清嘉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她也长见识了。 许家康胸口发闷,眼神冷然,这几天一看见许家全,他就忍不住想起当年自己在新疆的遭遇。连带着看随着许向军回来过年的许文诗和许家磊都不顺眼起来。 看他模样,许清嘉一怔,忽的明白过来,心里酸涩,轻轻唤他:“二哥。” 许家康扬唇一笑,毫无阴霾:“明天带你们去县城看看,街上开了好多新店,变化不少。” 许清嘉便也笑:“大老板记得把钱包塞满,我要去血拼。” 许家康拍拍口袋,豪气道:“钱管够。”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许文诗徘徊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走向许清嘉。 许清嘉正在研究院子里的枇杷花,覃老给她布置了作业,回去得交三幅画,她还差两幅。 眼下第二幅画也有了,枇杷花开傲寒冬,可怜见的,同样的凌寒独自开,却远不如岁寒三友鼎鼎有名,可见颜值的重要性。 许清嘉站在树前,在脑海里细细勾勒着大体轮廓。 “嘉嘉,”许文诗唤了一声,见许清嘉没有反应,她略微加大了声音:“嘉嘉。” 许清嘉恍然回神,转过脸来,赧然地看着许文诗:“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没听见。”说罢笑盈盈地望着她,等她开口。 许文诗眼神飘了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许清嘉心里升起微微的讶意,她这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捏了捏衣角,许文诗暗吸一口气,轻声问她:“明年你就要高考了,你想考什么大学?” 许清嘉笑了笑:“京大吧。” 许文诗脸色一僵,觉得自己一肚子的话,突然间坠了回去。 她听她爸说过,许清嘉成绩很好,可没想到她能好到冲京大的地步。 她在她们学校成绩也算好的,只他们学校是部队子弟学校,教学质量一般,多数学生都是毕业后被家长曲线救国送去参军。 去年是考上大学最多的一届,包括大专在内,一共三十七个。这次期末考她考了年级三十九,介于可上可不上之间,他爸就说下个学期给她请个家教补数学,她数学最差。 心念翻转,许文诗讷讷重复:“京大啊。”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羡慕。 许清嘉想了想,笑:“考不考得上到时候再说,先给自己定个目标,压力大动力也大。” 许文诗应景的笑了笑。 许清嘉笑眼看着她,纳闷许文诗寻她要说什么,瞅着也不像是来唠嗑的。说来好笑,当年小姑娘为了江一白的事儿跟她起了隔阂,对她变得淡淡的。 许文诗亦看着她,定了定神,她才期期艾艾地说出了目的。 许清嘉从她拐弯抹角的打探中归纳出主干,她想知道江一白考了哪个大学。 许清嘉啼笑皆非,算算时间,三年半,不曾想许文诗居然还念念不忘江小白。 许清嘉只觉得匪夷所思,江小白哪儿来这么大的魅力。思来想去,只能想初恋情怀作祟,又因为得不到,越觉得美好,于是不断在心里美化了再美化。 然而江一白本质上就是个逗逼二货缺心眼儿,那就是个二哈,还是只超级怕猫的二哈。 见许清嘉不语,许文诗心跳如擂鼓,脸颊越来越红,不由自主的咬住下唇。 在她把下唇咬破之前,许清嘉终于给出答复:“他考上了华清,学的是建筑。” 许文诗再遭重创,比知道许清嘉要考京大更甚。 看她小脸都绷不住白了白,许清嘉顿生同情。 许文诗胡乱说了一声,神不守舍的离开,显见被打击的不轻。 许清嘉不禁担心,可别被打击到一蹶不振,不过要是从此奋发向上,倒是好事。 片刻后许家阳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姐姐,我们去县城吧。” 许清嘉应了一声,回屋拿围巾帽子和手套。 乌拉拉一群人前往县城,许家全也去了,许家双觉得他过于胆小怯弱,遂想想让他多和外界接触下。 许家武说他好不容易放假,想在家休息休息。 心情郁郁的许文诗找了个借口也不去,许家磊想了想,决定留在家里陪他姐。 如此一行六人说说笑笑地坐了公交车进城。到了街上一看,人还不少,街头巷尾点缀着红色,红灯笼,春联,福字,喜气洋洋。 许家双带着他们去县城最热闹的南街,那儿都是私人开的店铺,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留意到许家全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竹编里的糍粑,却是一声不吭低头往前走。而那边许家阳和许家宝已经嘻嘻哈哈地拉着许家康指着这个那个的撒娇。 许清嘉莫名的心揪了一下,当年的许家全的确讨厌,可那会儿他才几岁,熊孩子的症结在熊家长上。 “全子,你要吃哪一种馅?”许清嘉笑着问许家全。 许家全连忙摇头。 许清嘉笑眯眯道:“那就每一种馅都来一点。”说着就转身去和买糍粑的大娘说话。 拿着羊肉串回来的许家双感激地看一眼许清嘉,又把羊肉串分给他们。出来前许家武给了他和许家全钱,可许家全一直都没用。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念那个拿了钱就往供销社跑,上街闹着要买东西吃的弟弟。虽然有时候闹人的很,可他健康充满活力,不像现在仿若惊弓之鸟。回来一个月了,饭桌上都不敢主动夹菜添饭,他在那里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股酸涩冲上鼻,许家双用力压下去,别过眼不去他红彤彤的手,倏尔睁大了眼,眼底猛地蹿起火苗。 付好钱拿着糍粑转过身的许清嘉就见许家双一个箭步冲出去,定睛一看,十几米外站着许家文,面容白皙,眉眼清俊,一身笔挺的灰色呢大衣衬得他身形修长,好一副人模狗样。 “娅娅喜欢这个拨浪鼓啊?”袁秀芳满脸宠溺的看着女儿,女儿随了许家文,眉眼秀气,皮肤白嫩,这让袁秀芳十分庆幸。她自己长得不好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小时候没少为容貌自卑,幸好,她的女儿不像她,不用遭这个罪。 胖乎乎的小姑娘用力点头,奶声奶气道:“喜欢。” “那你问爸爸要啊。”袁秀芳哄她,想让她和许家文多亲近亲近。许家文前天才到家,初五又要走,他是学生会纪律部部长,很忙。 小姑娘仰着小脑袋看着许家文,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披风:“爸爸,我要。” 心情郁绕的许家文对她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顶:“好,那咱们买。”无意中一转眼,正见许家双气势汹汹而来,不禁一愣。 愣神间,许家双已经到了许家文跟前,拳头狠狠砸在许家文脸上,使劲了浑身的力气:“畜生!” 猝不及防之下,许家文被打翻在地,摔在玩具摊上,引得摊主痛呼一声。 “哇~”小姑娘吓得咧嘴大哭。 袁秀芳顾不得安慰她,冲上去要打许家双:“你干嘛打人啊!” 许清嘉眼疾手快拉住袁秀芳,虽然袁秀芳比她大好几岁,但是许清嘉比袁秀芳高了大半个头,她又跟着许向华学了几招防身用的招数,勉强能制住袁秀芳。 许家文这种人渣,活该挨揍,打死他都不冤。为了一己之私把母亲和弟弟推入中山狼手中,许家全都被折磨成那样了,向他求助,他居然视若无睹,帮忙传个话都不肯,说他是畜生,畜生都得抗议。 打了一拳犹嫌弃不够,许家双眼前浮现许家全刚回来时的模样。瘦得肋骨突出,身上布满了新新旧旧青青紫紫的淤痕,双脚和双手都是冻疮。整个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许家双眼底怒火更甚,见许家文手脚并用要爬起来,冲过去一脚把人踢趴下,蹲下去抓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瞪着许家文:“你他妈的还是人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陈麻子虐待全子。”说话间又一拳头砸在他脸上,许家文痛叫一声。 “你也知道疼,全子被打成那样,你怎么不想想他疼不疼,他都求你了,你不想养,你告诉我和三哥啊,我们养。”许家双怒不可遏,去年暑假,许家文去看刘红珍,全子向许家文求助过的。 许家文脸色一白,告诉他们,让他们奚落嘲笑他的无能吗?眼见许家双没完没了,当即要还手。奈何他自幼身体差,哪怕后来养好了,身高上也有所不足,才一米七出头,人也单薄,完全不是许家双的对手。许家双继承了许家人优良的大高个基因,无论身高还是体型都碾压许家文。 脸上身上又挨了几拳,许家文羞怒交加:“你搞清楚,我们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我们这边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不管,由着全子被陈麻子打死是不是。”许家双眼底充斥着愤怒,重重揍过去一拳,许家文的左脸颊瞬间肿到老高。 疼得许家文眼前一黑,满嘴铁锈味。 袁秀芳尖声大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许清嘉差点抓不住。 闻声赶过来许家康上来帮忙。 许清嘉立时松了一口气,女人的爆发力实在是太强大。又留意到闭着眼睛哭得嘶声裂肺的小姑娘,登时心情复杂。 一位看不过眼的大娘一边拍着小姑娘的背安抚一边怒斥:“你们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嘛,再怎么样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打人爸妈啊!” 与她一道的扯了扯她的袖子,瞎掺和什么,没听他们的话头吗,听着错的是挨打的那个。 崇县巴掌大的地方,已经有人认出许家人,隐约知道点事。早前许向国去袁家找过许家文。 “那是他该打。”许家阳跑过来冲着那不分青红皂白瞎伸张正义的大娘嚷了一句。 许家双突然把许家文的脸掰正了朝天:“大家好好来看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看清楚了以后千万别给他骗了。我们四兄弟里,我爸最疼他,可我爸一出事,他立马和我爸断绝关系,还撺掇我妈和我爸离婚。再后来……”说到一半被许家文一声暴喝打断,许家文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许家双:“你给我闭嘴!” 许家双冷笑:“你敢做,还怕人说,让大家来评评理,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该不该打。”在许家文阴森怨毒的目光下,许家双径直道:“再后来嫌弃我妈和弟弟拖累他,就把我妈嫁给鳏夫,让我弟弟给人当儿子去。要是那人待我弟弟好也没什么。可那男人去年有了自己的儿子,就不拿我弟弟当人看,不让我弟弟上学让他回家干活,却连一口饱饭都不给吃,还动不动就毒打。他冷眼旁观不算,我弟弟求到他面前让救救他,他只会拿话哄,连给我们这边报个信都不肯。我们就住在一个县城里,他连传个口信让我们去救都不愿意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弟弟被虐待,要不是我们过去的及时,我弟弟都要被折磨死了。” 一气说下来都不带打顿的,人群嗡一下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议论,各色目光落在许家文脸上。 那目光犹如针,融入血液,游走全身,刺的许家文浑身打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胡说八道,孩子不听话,当爸的打两下很正常的,我们家阿文哪能乱传话,这才是害了全子。”袁秀芳大吼大叫,内里心急如焚。当年她和许家文的婚结得十分不光彩,一度她都躲到了乡下,过了一年半载才回来,就是这样偶尔也有嘴碎的说话夹枪带棍。他们家不能再添丑闻了,要不怎么见人。 “正常,你看看我弟弟都成什么样了,”许清嘉气极反笑,指指呆立在一边的许家全:“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你觉得这很正常,有本事你也这么养你女儿啊!” 袁秀芳这才留意到一旁的许家全,差点没认出来了,她是真不知道许家全的遭遇。她就刚结婚的时候去过一趟千湖市,以后就再没去过,许家文说,叔叔不喜欢见他们。 一惊之下,袁秀芳失了声。 许家双甩开许家文,冷冷道:“人在做天在看,我等着看你们能落个什么好下场。”这个你们也包括了刘红珍,对这个妈最后的一丝温情已经因为她眼看着全子被虐待却不作为而冷却。 脸黑如墨的许家文擦了擦嘴角血迹,牙关咬紧,眼底怒意翻涌。 许家康适时放开袁秀芬,袁秀芬立刻奔过来扶起狼狈不堪的许家文,见他脸上青青紫紫,想骂许家双,可想起他说的话,鼓涨的怒气就像气球,被人戳了一针,噗一下,泄了个一干二净。 袁秀芳心乱如麻,舌尖发僵,说不出话来。 铁青着脸的许家文吐出一口血水,闷头往前走。 “你最好留个心眼,这人能这么对亲生爸妈,同胞兄弟,将来未必不能这么你对孩子。”许家双冷冰冰的说道:“对他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谁要是妨碍他往上爬了,都能一脚蹬掉。” 袁秀芳霎时一凛,掩埋在深处的恐慌无边无际的漫上来。 许家文的脸有一瞬间的狰狞:“你……”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他用力一甩手,大步离开。 袁秀芳愣了下,色厉内荏的瞪着许家双,大声道:“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我们一家好好的。”说罢连忙冲过去抱起孩子,抬脚追许家文。 “哎哎哎,我这东西怎么办?”被砸了摊子的老人急声道。 “砸坏了的我们买。”见老人家都快哭出来了,许清嘉赶紧道,先动手的毕竟是许家双。 许家双反应过来,一看之下顿时心疼的脸皮一抽,咽了一口唾沫,伸手陶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许家康笑:“我来吧。”截过许家双的话头:“你今年的压岁钱就没了。” 许家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谢谢二哥。” 许家康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赞赏,以前总觉得这堂弟太过软绵温吞,现在看来,还是挺有血性的。做哥哥的就该保护小的,替小的出头。 经此一事,许清嘉也对许家双刮目相看,小伙子不错嘛,干得漂亮! “四哥,你好厉害哦!”许家阳满脸崇拜。 许家双顿时更加不好意思,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不由去看许家全,许家全眼里聚起了光,见他望过来,牵了牵嘴角,顿了下,嘴角弧度慢慢扩大。 不知怎么的,许家双眼眶有些酸。 赔了钱,许家兄妹立时换了地方接着逛街,省得被人指指戳戳。 许家文一家三口就没这闲情逸致了,许家文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袁秀芳不敢多话,吃力地抱着哭到睡过去的女儿,渐渐的脚步落在了后面,距离越来越大。 “阿文。”袁秀芳央求的唤了一声。 许家文似没听见,毫无反应,一径儿往前走。 袁秀芳没来由的心里发凉发颤,加大音量:“阿文!” 许家文倏尔回神,目光里还残留着没来得及褪去的阴冷。 望着他似结了薄冰的眼睛,袁秀芳鬼使神差道:“初五我和娅娅跟你一块去天津好不好?”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说出来之后袁秀芳觉得压在心口一年半的那块石头悄然移走,这话她早就想说了,当年她就想带着孩子去天津陪读。 在许家双面前她极力否认,可事实上,她真的害怕,说不上为什么,明明许家文对她们娘儿俩体贴又周到,可她就是害怕。 她爸说,多少在农村结了婚的知青回城以后,对外宣称没有结婚生子,重新在城里成家,农村老婆孩子找过去还要被打骂出来。 她妈说,许家文模样生得好,又是大学生,万一有女同学追求他怎么办? 于是,第一次去学校报到时,她爸妈特意请假,不辞辛苦的陪着她和娅娅送许家文去天津。让他的室友,让他的同学知道,他已婚并且生女。 若非娅娅年纪太小,她爸妈也实在舍不得她们,她们娘儿俩差一点就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下来。 许家文嘴角微微紧绷,又抚平,他扯了扯嘴角,不慎扯到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换来袁秀芳一叠声的关切。 望着她充满关心的眼睛,许家文缓声道:“你们过去得坐两天的火车,娅娅受不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袁秀芳心悸如雷,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女儿:“娅娅总是说想爸爸,这么老是分开,对她成长不好,反正我在家也没事,不如带她过去,也能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她不是想去送他,她想留下,现在管理的越来越松,开一张探亲的介绍信最长可以三个月。 “我还没去大城市住过呢,正好可以开开眼。”袁秀芳故作轻松,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时之间不敢去看许家文的眼睛。 “好啊。”许家文微微笑起来。这一抹笑,因为他浮肿淤青的脸而显得扭曲。 袁秀芳一怔,随即喜出望外。 许清嘉一行在县城吃过午饭,下午两点多回到村里,在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许家康随着许清嘉他们走,许向军爷三住在许向党家里,他们家空房间多,许家康自然不会特意搬过去凑个团圆。 在家门口的村道上,兄妹三个遇见了的往家走的许向华和秦慧如。 今天许向华带秦慧如去参观位于县郊的罐头厂,已经开始生产,销量不错。本来许清嘉也挺想去瞅瞅的,她还没去过呢,不过琢磨着当电灯泡会被驴踢,所以果断逛街去了,还把想当小尾巴去罐头厂的许家阳给忽悠着转移了注意力,夫妻俩也是需要独处空间的。 此时见到他们,许清嘉脑海里不禁冒出一个画。 “看,爱妃,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越想越可乐。 “你傻乐个什么?”秦慧如望着突然笑起来的女儿笑。 许清嘉嘴角一抿继续乐: “俊男美女,看了养眼,我高兴呀。”别看她都这么大了,可两人一个三十六,一个三十五,相貌端正,精神熠熠,更显年轻。 秦慧如嗔她一眼:“没个正形。” 许清嘉嗓子一清,正了脸:“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爸多俊,我妈多美呀!” 许家康和许家阳立刻捧场的连连点头。 秦慧如好笑地摇了摇头:“一个两个嘴这么甜,这是买了不少糖吃。” “妈妈,吃生姜糖,这个姜糖很好吃。”一说糖,许家阳就想起献宝来。 许清嘉也不甘人后,争宠:“妈,这是我给你买的腊梅花。”遇上一位老大娘在卖腊梅,道是一块地要造厂,几棵野腊梅被砍了。她觉得可惜就去捡过来,看看能不能卖点钱贴补贴补家用。 因她卖的便宜,花又好看,倒也卖出去不少。 许清嘉便把剩下那些包圆了,几兄妹分分,各自拿回家当装饰用也挺好,过年看个喜庆。 “还有人卖花。”秦慧如惊讶的接过腊梅花,隔着黄色的腊梅看着女儿比花还娇嫩的脸,满眼都是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不客气,鲜花赠美人嘛。”许清嘉笑嘻嘻的摆了摆手。 秦慧如失笑,伸手拧她的脸:“满嘴跑马,你们都这么大了,妈妈都老了。” 许清嘉惊恐脸:“妈,你这话说出来良心不会痛吗?” “婶儿,你比我那些同学都看起来年轻。”许家康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真别说,他有一个同学读书晚又复读了好几年,二十四岁才考上大学,又在家里干过了好些年的农活,和她婶站在一块,十成十得说她婶年轻。 许家阳小嘴抹蜜:“妈妈最年轻,妈妈最漂亮!” “咿,阳阳,前两天你说的是姐姐最漂亮。”许清嘉虚虚一点他的额头:“这么快就忘了?” 许家阳眼珠子开始飘。 忽而许清嘉脚步愉快的走过去,挽住秦慧如的胳膊,对着爷三个狡黠一笑:“好了,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和妈妈谁更漂亮?”心里乐翻了天,世纪难题来了,看你们怎么答? 大小三个男人一顿,许向华和许家康失笑不已,许家阳一脸纠结,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许向华和许家康饶有兴致的看着许家阳,看小家伙怎么回答。 许家阳左看看他妈,又看看他姐,求生欲强烈:“一模一样一样漂亮。” 许清嘉哪肯这么放过他:“瞎说,我们又不是双胞胎,怎么会一模一样,你这小孩子不诚实啊。” 许家阳张了张嘴,冲许清嘉做了个鬼脸:“妈妈最美,姐姐臭美!” 许向华和许家康大笑。 许清嘉嘿了一声,挽袖子要收拾他。 许家阳兔子一样跳到许向华背后,向秦慧如告状:“妈妈你看,姐姐恼羞成怒了。” 许清嘉点点他哼了一声:“烤鱼没有了,明虾煲没有了,红烧蹄髈也没了。” 许家阳登时惨叫:“你这是打击报复。” 许清嘉挑了挑眉:“这是教育你什么叫识时务。”随即笑眯眯的看着许向华和许家康。 许向华表忠心:“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花,我老婆和闺女天下最美。” 秦慧如被他说的面上发热,嗔怪的看他一眼当着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许清嘉暗暗好笑,拿眼看许家康。 许家康笑意盎然:“大美人,小美人,各有千秋,你们不是一个风格的,没法比啊。” 许清嘉但笑不语,老油条就是不一样,溜一眼许向华,许清嘉把火力集中到许家康身上:“那是我好看呢,还是夏莲姐好看?” 许家康一个顿都不打:“当然是你好看啊,妹妹的眼睛多大啊,比牛铃还大,再看看这嘴多红多小啊,比樱桃还小。” 许清嘉一组合,脚就踢过去了他比牛铃大的眼睛,比樱桃小的嘴放在脸上,还能看吗? 许家康大笑两声躲开,快步往家里走,身后传来许家阳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到家时,许家康正把厨房里的羊肉汤端出来,没事人的招呼:“奶奶炖好的羊肉汤,来喝一碗牛肉汤驱驱寒。” 许清嘉瞪瞪他,绷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奶奶不在家?”秦慧如看了看家里,没发现老太太的身影。 许家康随口道:“串门去了吧。”老太太不是个在家呆得住的,喜欢找人说话。她这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当然找老姐妹们唠嗑唠嗑。 一家人边喝着羊肉汤暖身子边说闲话,喝完了许家康和许家阳也出了门,这两个也不是在家呆得住的。 许清嘉则去楼上书房画画,趁着今天有灵感,赶紧把她那幅枇杷花画了。 进了书房,把画具从柜子里拿出来,发现笔洗里没水,便又下去取水。 走到楼梯口,就见夫妻俩在厨房里,看模样是在干活。许清嘉微一耸肩,每天撒狗粮,考虑过单身狗的感受吗? “为人父母总是想让孩子的路轻松一点。”切着橙子的秦慧如温声道。 许向华把洗好的碗放在竹篮上沥干,笑着道:“马家那丫头家里情况是有点麻烦。马大柱好吃懒做,小时候没养她,老了厚着脸要她养老,可怜她摊上这么一个老子。” 秦慧如轻轻一叹:“看样子阿武挺喜欢她的,可大伯不同意的话,这事有的磨。” “就看他们父子俩谁能说服谁了。”许向华不甚在意,一转身对上许清嘉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阿武哥喜欢谁啊?”许清嘉趴在楼梯栏杆上,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许向华呵了一声:“你不是画画吗,怎么下来了?” 许清嘉从楼梯上跑下来:“我下来拿水,”又凑过去追问:“阿武哥喜欢谁啊?奶奶给他介绍的姑娘,他不都没看上。”老太太为此对她好一通抱怨。 许向华拨开她的脑袋:“小姑娘打听这个干嘛,画你的画去。” “别介啊,你把我好奇心勾起来又不给我解惑,没这么不人道的。”许清嘉叫苦,摩了摩下巴:“马大柱,这名字有点耳熟,是咱们村的?” 秦慧如把一盘橙子递给她,岔开话题:“你不是说今天要画一幅枇杷树,画好了吗?” “我现在哪有心思画画啊。”许清嘉拈了一瓣橙子:“这个橙子甜。”又讨好的拈了一片喂秦慧如,再是许向华,笑容可掬的看着他们。 许向华好笑,思虑一二,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早晚要知道,遂道:“你阿武哥和村西边的马大雅在处对象。”原是叫大丫,长大后觉得这样叫不像话,就给换成了雅字,下面几个妹妹一律成了二雅,三雅。 许清嘉啊了一声,终于想了起来。马大雅跟她一样都是知青二代,不过她命苦,她爸马大柱家暴她妈,她妈就打她撒气。是她伯伯家心善,把她接了回去抚养。六年前,她妈何潇潇受不了马大柱无止境的虐待,逃走了。 马大柱是他们村有名的懒汉,包产到户之后没人管着他上工了,他就整天躺在家里睡觉喝酒,有钱还要去赌两把,反倒要两个未成年的两个儿子种田养他。两儿子受不了他,跑到鹏城打工去了。就这样他也不肯干活,把田地租给别人,勉强过活,活不下去了就跑去闹马大雅。 他有一诨名懒柱,以至于许清嘉初听马大柱还反应不过来。 许清嘉消化了下:“大伯不同意?” “是啊。”许向华和秦慧如回来时,正好遇上父子俩在吵嘴,无意中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这么这回事。没听老太太提起过,想来老太太也不知道。 许清嘉咬了口橙子,许向国不同意,倒能理解,连他亲生儿子都避之不及,这种人摊上了就是个麻烦。 “她户口在她伯父家的吧?”许清嘉问许向华。 许向华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要是在她伯父家,倒是能省不少麻烦。”起码在法律上,马大雅对马大柱没有赡养义务。 正说着话,孙秀花回来了,看脸色心情不大好,见他们都在,连忙整了整脸色。 瞧着老太太有话要和许向华说,许清嘉对秦慧如道:“妈,我那被套不舒服,你帮我换一个。” 秦慧如应了一声,随着她上了楼。 孙秀花便拉着许向华去了自己房间,把许家武找她的事情那么一说:“这小子倒是瞒的紧,一点口风都不漏给我。” 许向华赔笑:“只怕感情还不稳定,怕您空欢喜一场。” 孙秀花一叹:“姑娘倒是个好姑娘,人挺勤快,也老实。”孙大丫就在山上的养殖场里帮忙。 话锋一转,孙秀花皱着眉头道:“可她老子是个混球,又懒又赌,阿武要是被他赖上了,哪还有清静日子过。阿武这混蛋,还让我帮他和老大说去,让我怎么说?”三五不时的闹一场,多膈应人。 “那姑娘户口在谁那?”许向华问。 孙秀花:“在马铁柱那,那两口子压根就没想起给闺女上户口,还是马铁柱上的,索性上在自己家,这样每年的人头粮也好分在他们家。为这个,马大柱两口子不是闹过的,不过村里没搭理他们。”人马铁柱养了孩子,粮食当然得给他们,要不孩子吃什么,马铁柱一家也不富裕。 许向华便笑:“户口都不在一块,那不就是陌生人,敢上来闹就打,闹一次打一次,打几次还能不老实。要是敢进门抢,那就报警,关几天,我不就不信他不老实,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硬不起来,被欺负了也是活该。您去问问阿武,再问问那姑娘,下不下得了手,下得了就继续处着,下不了手赶紧分,别互相浪费时间。”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孙秀花嘴里说着那是老子,哪有女儿女婿打老子的理。转身就去问许家武,倘若他和马大雅在一起后,马大柱赖上他们,蛮不讲理胡搅蛮缠,他敢不敢揍? 之前她问过类似的问题,许家武说他会孝敬马铁柱一家,因为马铁柱一家养大了马大雅,但是一分钱都不会给马大柱,他就是满地打滚都不给。 许家武还为马大雅说话,这些年无论马大柱怎么闹,马大雅把七年生活费给了他以后,就再没主动给过他钱。她在七周岁不到一点时被马铁柱一家收养。 这一点孙秀花当然知道,全村都知道,马大雅特意找大队长马国梁做了见证的。 也是因此,孙秀花觉得这姑娘人虽然老实却不是憨的那种,心里挺有成算的,能过日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良心。 可打人,这事马大雅从没做过,倒是马铁柱夫妻俩在马大柱闹得厉害时动过手。 到底是长辈不是,许家武凌乱了。 孙秀花全然忘了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恨铁不成钢地戳戳许家武的额头:“马大柱敢这么闹,不就是知道大雅不敢把他怎么样,就是铁柱一家,也是忍无可忍才出手的。我可听说了,马大柱没饭吃了,直接往马铁柱家饭桌上一坐,有几次还直接去抢大雅身上的钱,十次里总有五六次能成,他可不就胆子越来越大,难道你以后也想被他这么闹?” 许家武忙不迭摇头。 “那你就得让他知道你们不是好惹的,他跟大雅又不是一个户口本的,你跟他讲究个屁。”孙秀花恨恨打他肩膀:“白长这么大个了,他一闹,你把他提起来往地上甩两下,我就不信他还敢,你要是实在下不了手,悄悄和马家的长辈商量好,让他们帮你,再不济拿点钱出来,还能没人帮你出头。要是马大柱再敢抢大雅的钱,就撕破脸报次警,总得叫他怕了。不能够想,我不理他就行了,他没脸没皮不稀罕你们理他,只要能混到吃抢到钱就行。” 许家武愣了会儿才转过弯来,受教地用力点头。 “真明白了?” 许家武点头如啄米。 孙秀花瞅瞅他:“那你去问问大雅明不明白,要是想不明白,你俩早点散伙。”可别这边把马大柱揍得鼻青脸肿,马大雅又心疼她亲老子起来,那真是膈应人了:“一旦被这种人赖上,你这辈子都没清静日子过了,连带着你爸你弟弟都没清静。万一他得寸进尺,赖上你叔他们,我连你一块打出去。” 许家武心下一凛,要是马大柱以为他们不敢把他怎么样,进而想占叔叔家便宜,那他当真是没脸见人,当即认真保证:“奶,我一定会和大雅说明白的,”又小心翼翼的赔笑:“要是她能想明白,您是不是会帮我劝劝我爸。” 孙秀花溜了一眼:“你爸那我来说。” 许家武迫不及待地去找马大雅,半个小时后回来了,如是这般一说。 孙秀花便去找许向国。 老太太都来说了,许向国还能说什么,他是老子不假,可他这六年都没养过孩子,现在家里挣钱的是许家武,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然他这头终究点得不甘不愿,马大雅负担重,马大柱暂且不提,马铁柱一家也要搭把手照顾,要不就是忘恩负义。 许向国想不明白许家武怎么就认定了马大雅,矮小瘦弱相貌平平,才小学毕业。许家武好歹初中毕业,还是开大货车的,一个月工资奖金加起来有百来块钱,人也生得高大周正,就是想找个县里姑娘也不是没可能。 看出他的不乐意,孙秀花淡声道:“大雅是个好姑娘,前两年,阿武被人欺负,都是她开解阿武。”她也是听许家武说了才明白为什么许家武认定马大雅,是她老糊涂都没留意到孙子受了委屈,幸好有个人陪着他。 许向国脸色一僵,黯然不语。许家武为什么会被人欺负,因为他这个坐牢的爹。 见状,孙秀花又生出不忍来,软了软语气:“鞋子合不合脚,自己最清楚。” 许向国牵了牵嘴角:“是我想岔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自己会选。” 这般,许家武总算得偿所愿,正月里还大包小包去马铁柱家拜了个年,算是过了明路。同样的,许家康也跑到夏家去拜年,许向军带着儿女一道去了,去看看老战友兼未来亲家。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二,孙秀花六十大寿。寿宴摆在许向华那边,在院子里支了棚子还不够,院子外也支了两个大棚子,里里外外摆了二十来桌,前一天,村民就过来帮忙杀猪宰羊,忙得不亦乐乎。当天席面上鸡鸭鱼肉,酒菜瓜果一应俱全,还有许向华特意弄回来的海鲜。 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其中有许向华生意上的朋友,也有许向军离得近几个战友,包括夏家。 江平业举足轻重,不便露面,遂只有何云溪以秦慧如好友的身份过来拜寿,江一白也没来,他人在首都,这小子嘴甜,昨天还特意打电话过来给老太太提前贺寿。老太太回了家就喜滋滋地念叨,不巧被许文诗听见,小姑娘当时的表情有些复杂,原来江一白和许清嘉关系那么好,经常去小叔家玩。 许清嘉被她扫了好几眼,莫不是把她当情敌了,摇了摇头,便抛在脑后。 寿宴十分热闹,喧嚣逼人,饶是许清嘉都有些忙,随着许向华和秦慧如喊了一通叔叔阿姨,更别提许向华哥几个。 许向国怔怔望着穿梭在人群之中的许向华和许向军,自惭形愧之感越来越浓,他想想镜中苍老木然的自己,再看看意气焕发的兄弟,神思恍惚。 过了好久,不经意间又留意到招呼人过来的许向党,眼前这个谈笑自如的人还是老实木讷的老三吗? 六年的时间,彷佛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他这一房萧条败落,其他三房蒸蒸日上。 第二天,秦慧如便要带着许清嘉和许家阳返回北京,同去的还有夏莲,回去刚刚好赶上开学。 孙秀花是不走的,许向国和许家全都才回来不久,她得留下看看。再有周翠翠怀了孕,时隔十年,他们老许家又要添丁进口,老太太一边高兴一边又担心,毕竟周翠翠年纪不小,三十七了,她得看着点。 这一看,就看到了周翠翠生产,她是在余市第一医院生的孩子。 许清嘉给老太太提过高龄产妇的危险。老太太又向秦慧如求证,秦慧如就去找学医的老教授打听,转而告诉老太太。 听得老太太心里打鼓,反正许向党不差钱,许家武又时不时会经过市区,方便的很。因此秉承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老太太让许向党定期送周翠翠去余市做产检,快到预产期的时候,还提前住进去,以防万一。他们县城的医院到底和市里差了不少。 六月十三号,周翠翠惊险生下一个女儿,顺产困难,最后不得不转而剖腹。许向党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幸好最后母女平安,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回家。 孙秀花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余惊未了。又转达许向党夫妻的意思,让秦慧如给小丫头取个名字,清字辈的。一来多亏了她们娘儿俩提醒,二来秦慧如不是她们家学历最高最体面的一个嘛!许向党和周翠翠也想女儿能沾点福气,将来考大学做体面人。 本来吧,按照他们这的规矩,一般小的跟着大的名字走,他们家男孩子都是家字辈。也没什么讲究在里头,就是老头大字不识几个,随便挑了个认识的,又觉得做文化人好,许家文的名字就这么来了,之后便都顺着家来取名。 女孩子论理得跟着许文诗排,只那个文同了文婷的文,老太太膈应,就是许向华也不乐意啊,遂他们夫妻俩取名字的时候没管那边,秦慧如就从最喜欢的一句诗词里摘了清嘉二字。 思量二日,秦慧如择了一个熙,光明、兴盛、和悦,古意同禧,喻吉祥幸福。 许向党和周翠翠听了连连道好,许家三姑娘的名字就这么定了,许清熙,小名熙熙。 一拿到成绩单,许清嘉她们就赶了回来,许向华和许家康也从广东飞回来。一为参加许家武和马大雅的婚礼,二为参加许清熙小姑娘的满月酒,两场喜事中间就差了两天,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多好啊,桌子都不用收,吃完喜酒立刻喝满月酒。 双喜临门,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再看半年不见的许清嘉兄妹三。 许家康越发成熟稳重,许清嘉和许家阳都长高了些,身段苗条的小姑娘越来越俊俏。小孙子也有了少年模样,高高瘦瘦白白净净。 孙秀花拉着许清嘉的手嘘寒问暖,觉得孙女的手滑不溜丢,一不小心就要握不住,再看看她眉眼标致,越看越爱:“诶呦呦,又瘦了,读书不要太用功了,身体要紧。”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奶奶,人家奶奶都拿着鸡毛掸子逼着读书,您倒好,让我别太用功。” 孙秀花嘴角一撇儿,神情骄傲:“那是他们不用功就考不上的大学,咱们嘉嘉就是稍微不用功点,也是能考上大学的。”又愤愤不平:“这好不容易才放个暑假,学校居然还要补课,一补就是四十来天,真当人是铁打的。”害的她孙女只能在老家待一个星期。 许清嘉笑:“其他学校都这样,我哥那会儿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许家康可委屈了:“奶,我补课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说的是,老师们辛苦了,暑假还得补课,还命令我好好上课,敢偷懒就打断我的腿。” 孙秀花白他一眼:“你们能比吗?” 太扎心了,许家康默默看着孙秀花。 孙秀花没搭理他,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许清嘉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许清嘉真没觉得自己瘦了,梨花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补,她还觉得自己略微胖了一点,当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说说笑笑间到了许向党家里,秦慧如送上见面礼后,低头端详襁褓里的小姑娘:“可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可不是。”孙秀花伸手逗了逗小孙女:“跟嘉嘉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清嘉仔细看两眼,没从未满月的小堂妹身上找到相似点。不禁想起小表妹周如媛出生时,老太太也说过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事实上小表妹浓眉大眼,是个英气勃勃的小美人,一点都不像她。更让人心塞的事,小姑娘不喜欢公主裙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居然不喜欢穿裙子,许清嘉觉得心好痛,明明去年还很喜欢的,小姑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再看两眼,许清嘉想大抵是刚出生的小家伙都长差不多丑的缘故吧。握了握她的小手,许清嘉放软了声音道:“小熙熙,好好吃奶,天天长大,长大了,姐姐给你买花裙子,给你扎辫子。”她最喜欢打扮萌萝莉了。 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姑娘忽然砸吧砸吧花瓣一样的小嘴。 许清嘉笑弯了眼:“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答应了。” 旁人皆是笑起来。 第二天就是许家武结婚的正日子,他们这的习俗结婚得三天,第一天是起媒酒,第二天正日子,第三天答谢酒。也就是现在日子好过了,所以讲究起来,以前一顿饭的事。 许家康换上皮鞋,准备出门,他要去车站接夏莲。 望着白衬衫,黑西裤的许家康,许清嘉幽幽一叹:“我觉得阿武哥实在是太想不开了,他为什么要找你当伴郎呢。” 许家阳嘻嘻笑:“让哥沾沾喜气,争取一毕业就能把夏莲姐娶回家啊!” 许清嘉看看他,笨蛋! 许家康眉梢一抬,瞬间领会许清嘉的意思,语重心长:“做人啊,心胸要宽广一点,怎么可以妒贤嫉能呢。” 许清嘉呵呵两声。 许家康一摆手:“四叔,四婶,我先走了。” “伞,太阳大。”秦慧如拿起边上的伞递给他,看他一脸抗拒,笑:“你不要,莲莲要啊。” 许家康一想也是,瞧他这脑袋,连忙接过来,谄笑:“还是婶想得周到。” 秦慧如无奈的摇了摇头:“快去吧,早去早回。” 许家康应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十点多,把夏莲接了回来。一路遇上的都要打趣几声:“阿武这个做弟弟的都结婚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这都带回家见过长辈了,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关系。 夏莲面上发烧,害羞的低了头。 许家康心情大好,一律回应:“快了快了。”被夏莲悄悄的掐了好几把。 许清嘉见到夏莲时,看她双颊绯红,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 许家康给她打了好几个眼色。 许清嘉便收起玩笑之心,陪着他们一块去见过长辈,又去看还未满月只能待在自己家里的小熙熙。夏莲周到的给小姑娘带了见面礼,是一套玩具。 许家康身为伴郎,有任务在身,便把夏莲交给许清嘉,下去帮忙招待客人。 “醒了醒了,小熙熙今天真给面子。”许清嘉喜出望外的看着睁开眼睛的小姑娘。 夏莲也好奇的看过去:“眼睫毛好长。” “还特别翘,将来肯定是个小美女。”许清嘉愉悦道,话音未落,耳边就听到一声凄厉哭嚎。 吓得小姑娘‘哇’得一声咧嘴大哭,声音十分洪亮。 许清嘉手忙脚乱,赶紧递给床上的周翠翠。 下面的哭嚎声不绝于耳,站在窗口的人探头一看,不敢置信:“这,这不是刘红珍吗?她来干嘛?” “来喝喜酒的?” “阿武请了她,不可能吧!”匪夷所思的语气,“喝喜酒的话,她哭啥?” 许清嘉走到窗口一瞧,眉头皱起来,刘红珍不只自己来了,还抱着一个婴儿,该是她新生的小儿子。她来干嘛?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孙秀花红光满面地和客人说笑,正说着:“最好明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子。”那就是四世同堂了,之后孩子们会一茬一茬接着成家,孙秀花都觉得自己要抱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喧哗声,隐隐还有刘红珍的字眼,孙秀花心里咯噔一响,立刻往热闹处走。就见刘红珍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那,一副哭丧样。 孙秀花拧了眉,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喝喜酒的,到底阿武是她生的。可看她这模样,一身灰扑扑的蓝色布衣裤,还打着补丁,现在又不是过去那会儿穷的叮当响。听许向国说,她家日子还是不错的。人也显见的没收拾过,这哪想是来喜酒,怕不是来寻晦气的。 孙秀花眉头皱成了疙瘩,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我找阿武。”刘红珍在孙秀花不善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孙秀花扫一眼孩子,白白胖胖,不禁想起许家全,霎时火往上撞:“找什么找,当初不是说好了,两边没关系了。”又瞪她一眼:“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赶紧滚。”要不是碍着今天是孙子大喜的日子,不能触霉头,她都想找刘红珍算算许家全那笔账。 刘红珍抱紧孩子,左顾右看,就是不见许家武,急得眼泪往下流:“我找阿武,我有事找他。” 孙秀花眉头一立,避开孩子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往村口拉:“好好的日子,你哭什么丧,就这么见不得阿武好,他结婚你就来哭,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黑心肝的人。” “阿武!”刘红珍眼睛骤亮,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推开孙秀花,冲到许家武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跪下了! 在一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刘红珍痛哭流涕:“阿武,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吧,妈求求你了。” 许家武懵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刘红珍怀里的孩子,白胖可爱,忽的视线一顿,这孩子眼神呆滞,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不哭不闹。 刘红珍抓着许家武的西装裤声泪俱下:“阿武,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孩子三个月时,眼睛还不能追着人走,对拨浪鼓也没反应。他们觉得不对劲,村里老人也说不对头,赶紧去医院。 居然是脑瘫,医生说发现的早,孩子病情也不是太严重,越早治疗恢复的越好。可这个病就是无底洞,为了治病,她和陈麻子把家底都掏空了也不够,能借的人家都借了,实在借不到了。许家文她都找过了,可许家文就是个学生,哪来的钱。她只能厚着脸皮来找许家武,他工资高。 “妈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你弟弟有病,妈真的没办法了,你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刘红珍死死抓着许家武的裤子,犹如抓着救命稻草。 许家武如坠冰窖,她这哪是求人。选在他结婚的日子来,是不是打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拒绝的主意。可她有没有想过,让他怎么下台。 这哪是妈,这是仇人,见不得他好的仇人。 孙秀花怒火高涨,就说怎么跑来了,感情是真的有求于人,还选在今天闹,孙秀花气得直打摆子,左右找家伙。 有一个人反应比她还快,许向国听到动静直接冲过来,揪着刘红珍的头发往后一拖。 吃痛之下,刘红珍手一松,怀里的孩子掉下来。 许家武大惊,连忙伸手,堪堪在孩子落地之前抓住了,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 揪着孩子衣服的许家武看了看这样都呆呆愣愣的孩子,心里五味陈杂,把孩子交给了一个最近的大婶,低声道:“婶,你先照顾下。” “诶。”那婶子也是好说话的,虽然厌恶刘红珍,可瞧这孩子白白嫩嫩却呆愣愣,顿生同情。爹妈作孽,苦了孩子。 许清嘉过来的时候,就见许向国揪着刘红珍的头发狂扇巴掌,一边打一边骂:“这都是你们缺德报应到孩子身上了,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嘛,把全子打成那样,你还有脸来找阿武要钱,我告诉你,一个子都没有。” 许清嘉眉头皱了皱,过去看了看那个孩子,心里一突,再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刘红珍。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刘红珍都四十三岁了,实实在在的高龄产妇,只怕他们也不重视,甚至没去做过产检。现在的农村还有不少在家生孩子的,对医院讳莫如深。 孙秀花瞅着不对劲,再打下去要出事,赶忙上去拉许向国:“老大,你够了,今天是阿武的好日子。” 打红了眼的许向国一把推开孙秀花,幸好被后面的人接住了。 赶过来的许向华见状,脸色一沉到底,上前,一把扯开许向国:“你想喜事变丧事。” 许向国双目鼓胀,胸膛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指着刘红珍:“滚,有多远滚多远!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鼻青脸肿的刘红珍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许家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武,妈求求你,你帮帮妈,救救你弟弟好不好,妈会还你钱的,妈以后肯定会还你的。”五个儿子,她只剩下这个老来子了,这是她的命根子。 “你拿什么还。”见她没完没了,许向国怒不可遏,拖着刘红珍往外走:“这些年对他们不闻不问,缺钱了就找上门来,你可真行啊,刘红珍。” 刘红珍不肯走,一阵鬼哭狼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们救救鹏鹏,求你们救救他。” 大婶怀里的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飞溅。 “鹏鹏,鹏鹏。”刘红珍趁机从许向国手里挣扎出来,跌跌撞撞跑过去抱过儿子,苦苦哀求许家武:“你弟弟得了脑瘫,医生说要尽快治疗,我没钱,我真的没钱了,妈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许向国气得脸色铁青,这女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爸。”许家武喊住满脸戾气要打人的许向国,又问许家康身上有多少钱。 为了以防万一,许家康身上装了钱,掏出来一看,两百三十。 许家武把所有票子抓起来,放在刘红珍怀里:“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会再给钱的。”他顿了顿,看着她怀里的孩子道:“你心疼他,怎么就不心疼心疼全子,但凡你们当初对全子好一点,我都会尽量帮一帮。” 刘红珍如遭雷击,泪流满面:“阿武,妈错了,妈错了,妈以后会好好对你们。” 许家武在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悔恨,却不知道她是悔恨这些年对他们的不闻不问,为了讨好陈麻子由着他虐待许家全,还是悔恨于当初做得太绝要不到钱,反正都不重要了。 许家武定定看她几眼:“晚了,我们不需要了,你走吧。” 刘红珍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铺天盖地的的绝望汹涌而来,使得她气急败坏的尖叫:“那是你弟弟,我是你妈!” 许向国脸一黑,懒得跟她废话,抓着她的胳膊往外拖,今天是儿子结婚的好日子,可由不得她在这胡闹。 刘红珍岂肯走,可她力气本就不敌许向国,又要抱着怀里的儿子。许向国粗手粗脚,根本不管会不会伤到孩子。 刘红珍就这么硬生生被许向国拖了出去,一路都在不甘的惨嚎,被许向国狠狠甩了两个巴掌才闭了嘴。 婚礼照常进行,只被刘红珍这么一闹,到底变了味道。 大喜的好日子,却被亲妈搅和了,许清嘉深深同情许家武。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刘红珍这样的母亲。 之后刘红珍倒没再过来捣乱,该是被许向国打怕了。 许清嘉头一次觉得这个伯父做了件好事,对付这种无赖,道理讲不通,只能抡拳头。 第二天的酒席上,又听人说起,刘红珍和陈麻子带着孩子就住在县城招待所里。刘红珍向袁家借钱,说是借,其实也是一哭二闹的强借。 那病是个无底洞,陈麻子和刘红珍那情况,怎么可能还得了。 之前袁家看在许家文的份上,陆陆续续借了四百块钱,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可这才借出去一百块钱,又要来借,明摆着有借无回。 袁家也就是条件稍微好一些而已,可要养女儿又要养孙女儿,负担也不小,怎么可能任她予取予求。 袁家两口子被刘红珍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还不能像许家可以撕破脸打出去,少不得花钱消灾又借了一百块钱,两口子小一个月的工资,就当给孙女儿积福了,再多真拿不出来了,他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一百块钱够该干啥,加上许家武给的二百三十块钱也远远不够医药费。他们去上海看过了,接下来这一期的治疗,起码得两千块钱。 他们东拼西凑,只凑了六百块,还差着一千四。 一千四,他们上哪儿去弄,就是把他们两口子论斤卖了也不够。 怎么办,她的儿子才七个月大,他还这么小,刘红珍五内俱焚,心如刀绞,她该怎么办,才能救儿子。 束手无策的刘红珍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陈麻子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水泥地板上。 许家这边,喝完小熙熙的满月酒,再留两天便要举家离开。 许清嘉他们要回首都,孙秀花跟着过去。许向华和许家康也要回广东,区别就是许家康会在余市留几天陪陪夏莲,再回广州。 晚上许清嘉躺在床上一算,马上就要走了,因为她寒假也要补课,所以今年他们不回来过年。想想还怪舍不得,尤其是舍不得小熙熙,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才这么五六天就比刚见到时好看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许清嘉睡了过去,却睡得不甚踏实,她睡眠质量向来好,这一晚却是睡睡醒醒。混混沌沌中听见一声微弱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面上,许清嘉倏尔睁开眼,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窗口,轻轻拨开窗帘。 就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只见一个人试图翻墙爬出去,却笨手笨脚不得其法。 “有贼,爸爸,有贼。”许清嘉大声叫疾呼,一边开窗一边顺手操起书桌上的铁笔筒要砸过去。 刚起了个势,许清嘉连忙收了回来,盖因她看见一条人影冲过去,一把将慌不择路的贼从墙上扯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双手反剪摁在地上。 那贼痛叫一声。 许清嘉一愣,是个女贼。 许向华微微一怔,扳过她的脸来看,瞬间脸黑如墨,咬牙切齿道:“你往井里倒了什么东西?” 他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轻手轻脚起来,正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往里面倒东西,于是悄悄下了楼,万不想这个贼会是刘红珍。 月色下刘红珍一张红肿未退的脸上布满了绝望,整个人抖如糠筛。 因为许清嘉那一声大叫,把左右邻居都惊动了。一听有贼,大家纷纷拿着扁担锄头出来。过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傻眼的还有许家武几兄弟,望着面无人色的刘红珍,听着七嘴八舌的愤慨,只觉得双腿发软,脸也跟着白了。 他们妈往四叔家的井里倒了一大包老鼠药。 孙秀花已经气得打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盯着从刘红珍身上搜出来那张油皮纸,又惊又怒又怕。这么大一包,她想毒死他们一家子是不是。 “你说说,我们家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子害我们,老鼠药,老鼠药,”孙秀花气得直哆嗦,百思不得其解:“你想毒死我们全家不成!” 瑟瑟发抖的刘红珍趴在地上,看向人群中的许向国父子四个,她目光闪了闪,扑过去抱着许家武的腿求饶:“不要报警,阿武,你求求你奶奶,求求你四叔,不要报警。” 耳朵都是刘红珍的鬼哭狼嚎,许清嘉走到井边,望着漆黑的进口,一股冰寒从井口蹿上来,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人心,到底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派出所里,刘红珍说,许向华那么有钱,却不救我儿子,他们一家都该死。 她儿子生病了,他们没钱治病。 而他们家有钱。 所以他们家就该死。 许清嘉无法理解这样的强盗逻辑,更想不明白,刘红珍居然会真的为此杀人。 她觉得不可思议至极,那是杀人,不是杀鸡杀猪杀羊。他们一家子老老小小加起来六口人,不是六只鸡,六只鸭,是六条活生生的人命。 为了出一口怨气,所以铤而走险投毒杀人。她还有一个病重的儿子需要照顾,值得为了一口怨气冒上坐牢枪毙的风险吗? 除了出一口气,她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许向华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去了派出所,找关系见到了被拘留的刘红珍。 刘红珍满脸的麻木,那一晚任她怎么哭怎么求,许家武几个都没理她,只一个劲儿的抖着身子掉眼泪。在他们眼里,当然是有钱的叔叔比她这个没用的妈来得重要。 见到公安之后所有的侥幸都荡然无存,刘红珍知道自己这一次彻底完了。来之前,她设想过这样的结果,可真的遇上后,她忍不住惊恐万分,却无济于事。 被抓起来后,她反倒冷静起来,或者说是心如死灰,许向华不会放过她的。 “往水里投老鼠药这个主意,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许向华静静注视神情灰败的刘红珍。她没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刘红珍最擅长的是横冲直撞的无理取闹,下毒太瞧得起她了。 刘红珍脸皮颤了颤,垂眼盯着冷冰冰的手铐不出声。 许向华眼里阴沉一片,视线错也不错的盯着她:“是为了钱吧。我们一家都死绝了,他就能接管我的产业。” 公安已经分析出来,井水里的是市面上毒性最强的一种老鼠药,这里头的含量高的吓人,多吃几口足够致命,尤其是身体虚弱的老人和小孩。 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发现,第二天就会用这个水烧水做饭,他们一家这会儿怕是都咽气了。 多大的仇怨,需要这么狠。毒死他们,对她有什么好处?出了一口恶气?小儿子的病不够她焦头烂额,她还有闲情逸致三更半夜冒险跑出来下毒害人。 许向华想不通,于是他换了一个思考方向,他们死后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是谁? 能从他们家身上得到的好处,也就那些产业了。运输队,百货商店,罐头厂还有这一座山,几套房产和一些存款。还有康子在广州的那制衣厂,规模也不小,加起来还真不少。 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产业将会由秦父秦母和许老头继承。 许老头那份,会交给谁,还用猜吗? 刘红珍眉心剧烈一颤。 许向华舌尖一片涩麻,他略略一稳心神,双手交叉而握:“他许了你多少好处?事成之后帮你小儿子治病?是不是还告诉你,如果事情败露,你得一个人把罪名扛下来。他会事后弥补,还会好好照顾你的儿子们?” 听见那一个们字,刘红珍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现在你已经被抓起来,你们最想见到的局面不可能发生了。你就不考虑下,出面指证他,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你是被教唆犯罪,判起来会轻不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一个人做的。”刘红珍色厉内荏的叫了一声。 许向华定定看她三秒,语调从容又平静:“你袒护他,不外乎他承诺过出钱照顾你儿子,可他能有多少钱?”瞥一眼站在门外的公安,许向华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你实话实话,我会通过福利机构捐一万块钱给你儿子治病。” 直接给钱,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两年他和福利机构一直有来往,时下做生意动不动就要被扣上剥削为富不仁的帽子,捐钱可以买个好名声,也能给家人积福,一举数得。 看看陈麻子和刘红珍,许向华越发觉得积德行善的重要性。 刘红珍愣住了。 许向华微微一笑:“好歹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我的保证可靠,还是他的保证可靠,这一点你心里总有个比较。” 刘红珍直勾勾的看着许向华,眼角与嘴角都在轻轻颤抖,神色变换不定。 许向华抿紧唇,看来他的猜测成真了,不觉喜悦,只觉悲哀。老太太可也是跟他们住一块的,他居然也下得了手。 刘红珍的脸白的几乎透明,在许向华了然的目光下,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计划成功,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那样不只她的小儿子会得救,其他四个儿子也能得到好处,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她对不起几个大的,要是能帮他们一把,她心里也好受点。 可计划失败了,最该死的许向华好端端的坐在这儿。还告诉她,说实话,他就救她儿子。 许向华向来说话算话,比起许向国,她当然更相信许向华的为人,何况许向国能有多少钱。他要是有钱,还用得着谋划许向华的钱嘛。 那天许向国悄悄找上她,他说,阿武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他一个打工的,哪有什么钱。 有钱的是许向华,他的家业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万。 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鹏鹏两千块钱的医药费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许向华居然有那么多钱,却不肯施舍一点救命钱给她。 许向国说,要是儿子们能继承了许向华的家业,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能过上好日子,包括许家文。 还有鹏鹏,许向国答应事成之后会给她二十万块钱。要是她被抓了,会再多给十万块安家费。 就算没成功,她还是被抓了,他也会让许家武他们照顾鹏鹏。 她不想死,可她没法不答应许向国,不答应,鹏鹏这辈子就完了。她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只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倒了药他们就离开,不会有事的。 然而终究出事了,刘红珍心乱如麻,说还是不说?说出来,鹏鹏可能得救,许家武三个却会处境艰难。不说的话,鹏鹏就没救了。 刘红珍闭了闭眼,已经有了答应,咬了咬牙道:“二十万,你给我儿子二十万。” 许向华嗤了一声,嘴角浮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不招供,多坐好几年牢的那个人是你,没钱治疗耽搁病情的也是你儿子。二十万,有那钱,我不如多盖几所学校敬老院,还能听个好。” 一万块钱是极限,只当积德行善,再多一分钱都不行。 许向华站了起来:“你想替他顶罪就顶吧,公安会慢慢找证据,就算最后不能给他顶罪,也没关系。”许向华居高临下地俯视刘红珍,一字一顿道:“我早晚把他送进来。” 见他转身就走,刘红珍方寸大乱,连忙道:“许向国,是许向国教我的,他想要你的钱。” 许向华眼神森然。 门外的公安立刻进来,不一会儿就命令三家村的同仁逮捕许向国。 却是晚了一步,许向国已经溜之大吉。 出事当天,公安就把许向国传到派出所做笔录,他是嫌疑人的前夫,受害人家属,两边都有关系,公安当然要找他了解情况。 许向华又跟交好的王队长说过自己的怀疑,遂重点询问许向国,然因为刘红珍不配合,许向国的口供上也没疑点,无凭无据,当然不能拘留人。 只存了心眼,借着在三家村调查情况,安排人监视许向国。 哪想这样都被人给溜了,负责监视的公安满心懊恼。 再多懊恼也于事无补,只能赶紧追拿,一边贴出了悬赏缉拿的通告。 通告一出,整个三家村瞬间炸了锅。 刘红珍想用老鼠药毒死许向华一家,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许向国怂恿的。 除了亲弟弟,亲侄儿,还有亲妈在里头呢,他的心肝到底什么做的呀。眼馋兄弟的产业,就想把人全家弄死好霸占,简直毛骨悚然。这牢是白做了,还越学越坏,抓到就该枪毙了。 村民直叹世风日下,他们村子几十年都没出过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不禁同情老许家,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孙秀花直接给气得病倒了,赶紧送了医院,幸好没大问题,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直抹眼泪,一会儿骂许向国,一会儿骂自己,骂着骂着又骂起许老头来,满心的悲苦和愤怒。 许家武领着两个弟弟跪在病床前,背上彷佛压了千斤顶,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挺不直腰。 孙秀花望着默默流泪的三个孙儿,老泪纵横:“那个畜生要毒死老娘兄弟侄子,他连儿子都不要了。我前世作孽,这辈子养了这么个儿子。”回来这半年,他安安分分种田,农闲的时候还去街上摆摊修自行车。孙秀花真的以为他改好了,她还琢磨着能不能给他找一个寡妇,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老来也有个伴儿。怎么也想不到他为了钱想毒死他们。不提早些年,就说他坐牢这几年,老四可没少帮衬他的儿子。他怎么可以这样丧天良。 许清嘉一径儿给孙秀花顺气,细声安慰,生怕老太太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来。 结果孙秀花身体底子好,没出事,那厢许老头出了状况。表姑马招娣在许老头面前说漏了嘴,老头儿当场翻白眼撅了过去,也送到医院来了。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许老头的身体状况本来就有些不妙,总归年纪大了,又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身体机能老化更快,医生也无能为力,委婉提醒他们这两年做好心理准备。 而许向国之事带来的冲击,无异于让许老头的身体雪上加霜,登时状况堪忧。 病床上的许老头嘴唇开开合合,他浑浊的眼睛看看孙秀花,又看看许向华,最后定在许向华脸上,那目光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苦于口不能言。 许向华清晰的感觉到许老头目光里的那种无奈、悲苦和哀求,也猜到他要说什么。 许向华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他不说旁人自然不会帮他说,看懂了的也都装傻。那就这样吧,他不说,他就当不知道,还能互相留点体面。 许向华转身去联系市里医院,把许老头送去市里治疗。等情况稳定些,各人陆陆续续离开,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一直到十二月,一家人再次聚首。 许老头走了,在一个夜里。马招娣像往常那样,一大早爬起来去给他翻身,摸到的却是一具冰冰凉的尸体,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留下看顾的孙秀花循声过来看了看,模样很镇定,只一双手抖得不像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要通知许向党。 闻讯,分布在各地的许家人立刻赶回来奔丧。 秦慧如头一次去求了领导,开来介绍信,带着许清嘉和许家阳坐飞机赶回去,要是坐火车,怕是老人家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人死如灯灭,之前种种也如过眼云烟,总归是儿女的亲祖父。 许清嘉一行在县城车站遇上了从广东赶回来的许向华和许家康,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许家武马大雅和许家全。 出了那事,许家武自觉无颜再在运输队和村里待下去,待许老头情况一稳定,许家武便去了鹏城。 若有其他选择,许家武不会选择鹏城,许向华在那里,三家村不少人也在那边。只是国家之大,却只有鹏城这个城市可以自由进入,并且到处都是工作机会。想离开,只能去鹏城。 许家武想不管怎么样,鹏城比起崇县,总要好一些,他们不用活在各色各样的目光下,可以喘口气。 于是七月底,许家武带着马大雅还有许家全一块南下。 许家全不爱读书成绩极差,考试从不及格。之前陈麻子怕一管就伤感情,也是他本身就不重视读书,庄稼人会种田就行,遂从不管许家全的功课。 这种情况下,还能指望许家全成绩多好,之后辍学大半年,回来后留级重读也没好转。兼之他被陈麻子打得整个人都胆小畏缩,不合群成绩又差,在学校待得很是痛苦。 出了这种事,许家全在学校里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许家武想离开鹏城,一半是因为许家全。好不容易弟弟开朗了一些,许家武怕流言蜚语会再让他缩起来。 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带他离开老家,反正许家全那成绩考初中也没指望,再读也读不出花样来。那就早点出来,学一门技术,以后饿不死。 倒是许家双,是他们兄弟里最会读书的一个,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很有希望考大学。也是因此许家双没有离开,他继续在县中上高三。他成绩好,学校当大学苗子重点培养,老师格外维护些。所以虽然不免有些影响,到底比村里好不少。 久别重逢,寒暄几句,一行人一块坐车回村里。 许清嘉看着神色开朗了些的许家全,觉得他们去鹏城该是去对了。留在村里,免不了被人放在舌尖上咀嚼,恶语伤人六月寒,对一个本来就有家暴阴影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留意到她的目光,许家全腼腆地朝她笑了下。 许清嘉也冲他笑笑,掏出一条巧克力递给他。 许家全第一反应是去看许家武,见许家武点头才接过来,小声道:“谢谢姐姐。” 许清嘉笑:“不用客气。” 秦慧如看了看乖巧的许家全,心生感慨,问一旁的马大雅:“最近怎么样,生意还好吗?” 马大雅忙道:“还不错。” 他们去鹏城后先是去找了她的两个弟弟,她和马大柱没感情,和两个弟弟却一直都有联系。 两个弟弟在工地上干活,那边正好缺司机运建筑材料,这年头会开车的人少,许家武一过去就顺利上岗。之后她在工地附近的路口支了个早点摊,许家全帮她打打下手,生意还过得去。眼下两口子就琢磨着等许家全年纪到了送去学学吊车什么的,工地上的吊车司机,工资老高了,再不行也学开大车,学会握方向盘,不怕找不到工作。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公交车抵达三家村,一行人步行回家,远远的就看见一片缟素。 “奶奶。”许清嘉上抢几步,握住孙秀花的手。 孙秀花拍了拍她的手,迎着儿孙们担忧的目光,慢慢道:“我没事儿,早就有准备的。” 这几个月她亲眼看着老头子越来越虚弱,知道他时候到了。有时候恨不得他死了干净,可真要死了,又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她十七岁嫁给他,磕磕绊绊过了四十四年,冷不丁的要没了,可真不适应。 结果他也是命大,从夏天拖到了秋天又到了冬天,在她都快忘了他要死的时候,他又毫无预兆的死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白天还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还能吃一点蜜桔罐头,怎么就没了呢。 农村的葬礼繁琐又喧闹,吹吹打打哭哭唱唱不绝于耳,来往宾客并无多少哀戚之色。许老头六十三岁,满了一甲子,也非死于天灾人祸,所以按照他们这儿的习俗来看,这是喜丧。 坐在棚子里剪白纱布的大婶望望远处的后山:“你说,许向国会回来看看他爸吗?”当初许向国就是顺着后山跑掉的,至今都没被抓到,也是够厉害的,真能躲。 “他敢回来吗?回来被抓到就是个枪毙,街上那个瘌痢头,拿着刀进屋偷了三十块钱都被枪毙了,他那罪名,还不得枪毙个十回。”坐在对面大娘咬掉白线。秋天的时候,政府开始严抓治安,干坏事被抓到一律重判,之前游街,一车子七八个死刑犯呢,吓得胆小的孩子都哭了。 效果也显然易见,治安情况明显好了不少。往年年底的时候最乱了,小流氓小混混那个猖狂,也就这么几年而已,人心都坏了。 一旁的许清嘉经过她们,进了灵堂,望着正中央的红色棺木出神。 老爷子这辈子最疼的就是许向国和许家文,可惜临了,最喜欢的儿子和孙子一炷香都上不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许向国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运气好跑了不用坐牢,运气差的是遇上了严打,要是这期间被抓到,本来只需要做牢,现在怕是逃不了死刑。 刘红珍倒是运气好,早早认了罪,因为未遂又是从犯,所以判了七年五个月。要是她顽抗一两个月再认罪,正好撞在严打的枪口上,恐要搭上命。 陈麻子则带着儿子陈小鹏在福利机构指定的医院里治病,那笔钱大概可以支撑三年的治疗,这三年是康复黄金期。之后就得靠陈麻子自己,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不过听说这孩子智力上属于轻度损伤,恢复好的话,长大了能正常生活。 冗长的葬礼之后,许清嘉马不停蹄地回到首都准备期末考试。考完试,才休息了四天,又背着书包回学校参加补课。 许清嘉再一次体会到了被题山题海支配的恐惧,不断安慰自己,半年,还有半年而已。 高三不知岁月,一晃眼就到了来年五月。 五月要进行一场全市的预考,这是b1年推出的高校招生政策。为了减少高考的工作量,也是为了控制考场舞弊,方便监管。在正式高考前举行预考,根据考试成绩,平时成绩和其他指标,刷掉一部分人,这部分人无缘参加高考。 对于附中而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能通过,所以更多学生把它当成一次小高考,看看这会儿分数和排名,大概也就能估计出下个月的志愿该怎么填报。 “笑眯眯的,看来考得不错。”韩檬搭上许清嘉的胳膊。 “还行,我观你气色红润,看来又要创新高。”许清嘉笑盈盈道。 韩檬笑眯了眼,戏谑:“感觉空前良好,我觉得我可以把你斩落马下。”说着还做了个漂亮的劈手动作。 许清嘉斜她一眼:“妄想谋朝篡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张狂!”韩檬鄙视。 许清嘉摇了摇手指头:“这是自信。我今天没骑车,往这边走。” 韩檬纳闷,奸笑两声:“佳人有约?” “是啊。”许清嘉坦坦荡荡。 韩檬吃了一惊,兴奋:“谁啊,谁啊!”谁摘了他们附中的高岭之花:“不对啊,我俩天天在一块,我怎么没发现。” “因为我背着你藏在家里了。”许清嘉优哉游哉道。 韩檬眯了眯眼:“小阳阳是不是?” 许清嘉打了一个响指:“聪明。” 韩檬无趣的切了一声:“你们姐弟要去哪儿玩?” “我妈要带我们去王府井大街上新开的那家粤菜馆吃饭,好吃下次咱们也去吃。” 韩檬表示嫉妒,郁闷的不行:“我妈上周带我爸去吃西餐,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许清嘉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他爸妈够有情调的。 说笑两句,与她挥手道别后,便去接了许家阳。 姐弟俩又去京大古籍中心找秦慧如。她考试放的早,许家阳小学生周六也提早放,秦慧如却得五点下班,她们过去刚刚好。梨花和老太太先过去排队,周末生意特别好。 姐弟两说笑着进了楼,见两个人站在宣传栏前议论,许清嘉随意瞥了一眼,走出去几步,又倒退回来。 “姐?”许家阳奇怪。 许清嘉头也不回,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视线落在中间的动员告示上。 京大援建去年成立的鹏城大学文、外语类学科,学校号召该类学科教师踊跃报名。三年期满,可自由选择回京大还是继续留在鹏城大学。 许清嘉摩了摩下巴,低头看着许家阳:“阳阳啊,你想不想天天见到爸爸?” 重点是,不知道秦慧如怎么想?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从粤菜馆出来,一家人又去看了一部最新上映的电影,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赶紧洗漱。 洗过澡,秦慧如坐在梳妆台前擦脸,擦到一半,听见敲门声伴随着许清嘉的叫声。 秦慧如起身去开门。 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的许清嘉笑容可掬:“妈妈,我今天跟你睡。” 秦慧如看看她:“今天怎么想起跟我睡了?”说着关上房门,又见她头发还有些微微潮湿,嗔怪:“头发都不吹干,以后会头疼的。” 许清嘉摸了摸,无辜脸:“干了啊。” 秦慧如摇摇头,按着她在梳妆镜前的凳子上坐下,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许清嘉乖乖坐着让她吹头发,一边把玩桌子上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国内的国外的,瓶瓶罐罐不老少。女人就该在能力范围内活的精致点,许向华会挣钱,秦慧如自己的工资也不低,又不是负担不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女人开始变老,不是因为年龄,而是从她放弃自己的外在形象开始。 “你还小,过两年才用得着。”见许清嘉饶有兴致地玩着一瓶精华霜,秦慧如微笑着道。 “天生丽质难自弃,用不着。”许清嘉嘚瑟地弹了弹脸,满满的胶原蛋白,一瓶洗脸,一瓶保湿,足够。 秦慧如捏捏她的脸,嫩豆腐滑鸡蛋一样,忍不住多捏了一把,感慨:“年轻真好,不像妈妈老了,用再多保养品都没用了。” “瞎说。”许清嘉支着下巴端详秦慧如。她向来注重管理皮肤和身材,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妈,三十好几的人了,依旧身段苗条匀称,皮肤白皙光滑。因为常年和古籍打交道的缘故,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优雅知性的气质。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又让她多了一份从容不迫。 正是一个女人最有韵味的时候,她的丈夫却不能从旁欣赏和赞美,许清嘉觉得简直是在犯罪。 “妈妈永远十八岁,我十七,咱俩走出去就是姐妹花。”许清嘉嘴里的火车到处乱跑。 “今天嘴这么甜,”秦慧如打量她一圈,捋着她的头发问:“我有一种不太不祥的预感。” 许清嘉作伤心欲绝状:“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四月份你们要去龙庆峡露营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的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秦慧茹开始翻旧账,要在外面住一晚上,她哪儿放心的下。许清嘉就软磨硬泡,说一大群人呢,最后听说晏洋会把刘泾带上,她才勉强放了心。 许清嘉摸着鼻子嘿嘿一笑。 秦慧如瞥她一眼,看头发都干了,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现在可以说了,有什么事儿?” 许清嘉转着手里的面霜:“妈,我看见布告栏里的通知了,京大要派老师去鹏城。” 秦慧如笑容微微一敛,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妈,你有没有考虑过去那边?去那边待几年对以后的晋升有帮助的吧?”她觉得这就类似于支教,只是他们支的是大学。 许清嘉点了点下巴,又问道:“您不是一直都想转到教学这一块,去了那边,总不会还是让你做古籍研究,应该是负责教学吧?” 秦慧如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黄教授也找过她,说这是她从研究岗位转到教学岗位的契机。京大这边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想转过去不容易。研究中心也不大会同意放人。但是她若去鹏城转一圈,要是能在三年内晋升到副教授,回来后就有了很大的周旋空间。 黄教授还说,鹏城初建校,人才紧缺,那边发展空间也比京大广。 “你爸爸一直想把生意转到首都这边来,也就这几年的事了,我过去干嘛,来回瞎折腾。”秦慧如摸摸她的脸:“你就别瞎操心了。” 许清嘉拉住秦慧如的手:“树挪死,人挪活啊!我爸不就是去了鹏城才发展的越来越好。再说了你自己也说了,是这几年,又不是这几天,”老气横秋一叹:“人生能有几个几年。” 秦慧如失笑。 许清嘉正了脸:“妈,要是我报鹏城大学,你肯定会申请调过去吧。” “胡闹。”秦慧如轻斥一声:“不许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许清嘉赔笑:“我只是假设吗,我第一志愿肯定报京大,给您争光,弥补您的遗憾。”话锋一转:“我就是想说,您不过去,是因为放心不下我,还有舍不得姥姥姥爷他们,对吧?” 不等秦慧如说话,许清嘉忽然站了起来,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我已经长大了,我都要上大学了,我能够照顾好我自己。多少人背井离乡上大学,我这还是在家门口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姥姥姥爷舅舅他们都在。您这样不撒手,我可怎么长大啊!” “嘉嘉真的长大了。”秦慧如欣慰地看着许清嘉,细细一看才发现女儿都和她一样高了。 “是啊,我长大了,可阳阳还没长大,男孩子需要父亲的教导才能更具有男子气概。我怕阳阳将来被我们养成娘娘腔。”许清嘉忧心忡忡。 秦慧如正感动着呢,瞬间被她破坏了气氛,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 许清嘉正儿八经的叹了一口气:“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再说了,您和我爸是夫妻啊,哪能老这么两地分居的。我爸长那么帅,万一有小姑娘勾引他,可怎么是好,我觉得你得过去看着他一点。” 越说越不着调了,秦慧如轻轻打她一下:“你还真敢说,明天我告诉你爸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许清嘉嘿嘿笑:“我爸可舍不得收拾我。”他还得感谢她把老婆还给他呢,也是可怜的,明明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得独守空房。 “妈,你看,你过去一举多得。第一对你事业发展有好处。”许清嘉看向秦慧如,见她没反对,就知道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第二,阳阳有爸爸教导,生活中有了学习的榜样。第三我也能锻炼自己的独立能力。第四,你和我爸可以夫妻团聚。第五奶奶能经常见到儿子,奶奶最疼我爸了。第六姥姥姥爷肯定希望你和我爸团圆,再说姥爷也退休了,冬天你可以把姥姥姥爷接过去过冬,夏天就送回来看舅舅他们,这小日子多舒服。” 秦慧如有点愣,被她这么一说,不过去好像罪不可赦,可放她一个人在北京这儿,秦慧如总归不放心,她才多大点:“你一个人在这,要是遇上事怎么办?” “什么叫我一个人啊,姥姥姥爷舅舅舅妈都在,我还有那么多同学朋友在呢。再说了,真遇上事,你们飞过来也就几个小时的事。反正也就三年而已,三年后不是你们回来了,就是我过去找你们,三年很快的,刷一下就过去了。”许清嘉挥了下手,表情夸张。 秦慧如被她逗得笑出声,轻轻将头发别到她耳后,目光渐次柔软:“妈再好好考虑下。”去不去鹏城,她最大的顾虑就是许清嘉,既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待在这里,更怕女儿觉得他们抛弃了她,眼下有了她这一番话,秦慧如顿觉轻松不少。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私房话,说着说着,许清嘉就没了动静。秦慧如好笑,伸手掖了掖被角,轻轻抚着她的脸。当年那么小小一团,一眨眼都这么大了,乖巧懂事又体贴。 第二天起来,秦慧如带着许清嘉和许家阳去看望秦父秦母,打发了几个小的,便说了自己的打算。 秦父秦母自然是赞同的,团聚了三年,他们已经很知足。况且现在交通多方便,不管是秦慧如过来,还是他们过去都容易的很。 老两口也觉得女儿女婿这么老是两地分居不合适,之前是没办法,许向华经常要出差。现在他生意稳定下来,很多事情不再需要他亲自跑,秦慧如过去正好,何况还有利于她的前途。 秦母又让秦慧如放心:“嘉嘉我们老两口给你看着,你只管放心。” 秦父道:“嘉嘉打小就懂事,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孩子嘛,得适度的放放手。” 吃过午饭回去,又和孙秀花一说,能和儿子团圆,老太太当然高兴,只拿眼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拉着老太太好一通分析,末了道:“您要是想我了,就过来住一阵,还能和洪奶奶她们聊聊天,寒暑假我肯定回家呀。” 老太太一想,这不就跟以前一个样,老家住一阵,首都住一阵,只是以后多了一个鹏城而已。孙女是在学校,又不是其他地方,还有她姥姥姥爷照顾,没什么可担心的。 随后秦慧如又给许向华打了电话。 电话筒传到许清嘉手里的时候,她第一句就是很欢乐的:“爸,我把你老婆还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电话那头传来许向华的笑声:“暑假你想去哪儿都行。” 许清嘉欢呼一声:“正好,白爷爷七月份要去敦煌考察,我想跟着去开开眼,可能还有檬檬,白爷爷答应了。”费用自理,不占公家便宜,就是图个安全。 许向华爽快应下,语调一缓:“嘉嘉,你给爸爸三年时间,三年内,爸爸会把部分生意搬到首都,以后会常留在首都。” “不急,不急,您可悠着点,咱们稳扎稳打的来,再说了我觉得鹏城挺好的,暖洋洋的,不像首都,冬天冻死人。” 许清嘉赶紧道,许向华的生意已经扩张的很快了。因为严打,治安明显好转,路霸路匪情况大大被改善。许向华便把运输队的生意往北拓展,之前只是在华东华南一块,这一年,已经延伸到华中一带,同时,嘉阳百货商店的分店也多了五家,再快真怕出问题。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处处充满机遇,只要抓到就能暴富,却也是最坏的时代,混乱而又无序,规则还在建立过程中。 这般,第二天上班,秦慧如就向学校报了名。 许清嘉也全身心投入到复习当中,忙得上厕所都在背单词,晚上想起这疯狂劲就觉得好笑,却又觉得无比充实。 六月份填报志愿,许向华专程飞回来。 第一志愿非京大莫属,第二志愿是南大,她喜欢那个城市。对此许向华有话要说:“中大不好吗?你哥在,离我们也近。” 许清嘉嬉皮笑脸:“趁着年轻多出去看看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不是对京大情结太深,她第一志愿都不是首都的。 许向华一搓下巴:“这是翅膀硬了,想飞出去了。” “哪能啊,我就是孙猴子,也飞不出您的五指山啊。”连忙颁发安慰奖:“最后一个我填鹏城大学。” 许向华乐了:“你说我该是希望你考好好呢,还是考差好呢。” 许清嘉睁大了眼睛:“这还用问吗,我答应了奶奶和妈妈,要给她们争光来着。” 许向华虚虚一点她:“都选金融财务专业,确定?” 许清嘉郑重点头:“确定一定以及非常肯定。” “那就这样吧。”许向华大手一挥。 停留两天,许向华又飞回了广东,现在首都机场不再只能凭介绍信买票,许向华几乎每个月都能回来一次。 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许清嘉听到了稀稀拉拉的欢呼声,渐渐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似乎要掀掉房顶。 放眼过去,教室里的考友们一脸如释重负,左看像一群刑满释放的劳改犯,又看像等待判刑的嫌疑犯。 次日回校估分,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清嘉和韩檬都属于喜的,两人自我感觉不错,神清气爽地讨论着后天的敦煌之行。 说着说着韩檬想起一个从她爸那儿听来的不幸消息:“今年会在首都挑十所大学的新生进行军训,为期一个月,要是效果好,会逐步推广。” 许清嘉傻眼了,咕咚一下咽口水:“包括京大?” 在许清嘉痛心疾首的目光下,韩檬艰难点下脑袋,她第一志愿也是京大啊!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等许清嘉和韩檬在敦煌吃了一嘴风沙回来,她们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家。 不过早在录取通知书寄出来之前,许清嘉和韩檬就知道她们分别被京大经济系和英语系录取的喜讯。 秦慧如找招生办的同事询问过,对方自然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江一白带着晏洋开车来车站接她们,一见面就开嘲讽:“我说你俩这是去被抓去当苦力了。” 许清嘉和韩檬摸摸脸:“没有卧铺票了,只有硬座。”只有两张卧铺票,当然是给了白老先生和另一位老教授,其他人只能挤硬座车厢,那简直就是个沙丁鱼罐头,两人被折磨的够呛。 许清嘉心有余悸:“我从来没坐过这么挤的火车。”可见大伙儿的生活是一年比一年好,舍得花钱坐车出门了。 “说明这世上多得是你们俩这样没事瞎溜达的人。”声音里饱含着怨念。 许清嘉溜他一眼:“别这么酸好不好,问你要不要去的,是你自己有事去不成。” 江一白心塞,恰逢他爷爷七十大寿,他这个大孙子当然不能缺席。而晏洋被他们教授抓了壮丁,他倒是想放鸽子,只许清嘉早就知道这茬,怎么可能让他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这一次敦煌行,只有两个女生作伴。 江一白扭脸去向白老先生献殷勤,又把老先生先送回了家,才去了隔壁许家。 许家只有梨花在,前脚许清嘉去旅游,后脚孙秀花便回了乡下,她有半年没回去了,怪想那边亲人。秦慧如和许家阳则去了鹏城,一个办入职手续,另一个办转学。 进了门,江一白一脸同情的摇着头道:“小可怜的,以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首都了。” 许清嘉白他们一眼:“不是有你吗,你不是自诩是我哥哥,现在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修灯泡修水管帮我揍人,我全指望你了。” 江一白沉吟半响,认真道:“那你还是找个男朋友吧,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晏洋立时去看许清嘉。 许清嘉哼了一声:“关键时刻见真章,果然指望不上你。” 正好梨花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江一白在许清嘉前头抢过录取通知书,果断转移话题:“我瞧瞧我瞧瞧,京大录取书原来长这样啊,名校就是名校!”还对着阳光外面的阳光照了照,表情与肢体语言都极其夸张。 “戏瘾又犯了。”许清嘉喝了一口西瓜汁评价江一白的中二行为。 江一白抖了抖录取通知书,忽然唉声叹气:“你们都在京大,就剩我孤家寡人一个了。” 许清嘉皮笑肉不笑:“那你转学啊。” 晏洋也在京大,他学的是物理。 在晏洋身上,许清嘉第一次近距离了解何为天才。 江一白考个华清考得去了半条命,周末都在补课,补课阵容相当豪华。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直接就是脱了一层皮,幸好踩着线进了,否则他想死。 许清嘉自己复习的也是相当拼,钢琴课彻底停掉,书画课也压缩。 反观晏洋的高三,过的那叫一个轻松自在,该干嘛还是干嘛,和高一高二没啥区别,每次考试,数理化几近满分。 许清嘉有一次心血来潮,拿了他的书看,眼冒金星,难不成这些年她学的都是假物理。 幸好,晏洋告诉她,这不是大一课本,是教授给他的课外书。许清嘉换了大一课本来看,终于不再是天书,就说嘛,这才是大一物理课本的正确打开姿势。 至于那种天书,吾等凡人瞻仰瞻仰下即可。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有差距的嘛! 江一白义正言辞:“我生是华清的人,死是华清的鬼。” 韩檬捏了一颗葡萄扔过去:“行了,行了,您老歇歇吧。”韩檬转身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从敦煌带回来的礼物,有吃的葡萄干杏仁,也有工艺品木版画。 “这是你的,这是晏洋的。”韩檬拉上行李箱:“我回家了。” “你爸妈都没下班,你回去这么早干嘛!”江一白说道。 “我奶奶在家啊。”韩檬没好气的瞪他:“有事没?没事送我去奶奶那。” 江一白认命一叹:“还真把我当车夫使了。” 韩檬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谁让您江大少爷财大气粗,有车呢。” 江一白长吁短叹地站起来,对许清嘉道:“那我们走了。 ”又看向晏洋:“你走不走?” 晏洋摇头。 江一白便拎上韩檬的行李箱送大小姐回家。 许清嘉拆了一包杏仁递给晏洋:“实验做完了?” 晏洋点头。 在被打击了好几次以后,许清嘉识趣的不再细问,因为每问一次她都会怀疑一次自己的智商。于是许清嘉转而说起旅游途中的乐事来。 晏洋随着她的话笑,看她不说了,才问:“之后你要去哪儿?” 许清嘉便道:“先去谢谢老师们,然后我得回老家一趟,住上几天再去鹏城玩一圈。” “你一个人回老家?”晏洋微微皱眉。 “还有江小白啊,他要回余市看他爸妈,我和他一块走。” 晏洋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来,是班长丁晟打来的,提议他们班考上京大华清的几个同学一起请各科老师吃一顿饭。 他们这一届上了二十一个,理科十五个,文科六个,全部出自三个重点班。 许清嘉欣然应允,正好她带了不少特产和纪念品回来,可以送老师。 三天后,许清嘉收拾了下,前往约好的粤菜馆。 大夏天的生意也相当好,近来许清嘉都在琢磨着干点什么事,到处都是蓝海市场,她有时间有资金,许清嘉觉得不掺一脚简直白穿越一回。 思来想去,她觉得在首都开个火锅店不错,目前她只见过三家专门经营火锅的店,属于小饭店。 许清嘉想的是走中高端路线,首都不缺有钱人,就像这家粤菜馆,七八个菜荤的多一点,二十块钱就去了,照样门庭若市。消费更高的建国饭店,节假日都得排队。全聚德十块钱一只的烤鸭去的晚了还吃不着。 “嘉嘉,嘉嘉。”韩檬一拍许清嘉的肩膀,好笑:“发什么呆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许清嘉笑了笑,正要开口,忽尔余光瞥到大堂西北角处一抹熟悉的背影,愣住了。那温柔古典的大美人可不就是覃婉君。 见她使劲眨了眨眼,一脸愕然,韩檬纳闷,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亦是为之一愣:“邵泽哥,他又换女朋友了!” 想想自己这一年废寝忘食的复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韩檬啧啧感慨:“艳福不浅,这个比之前那个漂亮。”见她神情有些怪,韩檬又问道:“怎么了,你认识的?” 许清嘉敛了表情:“覃老的孙女,我们一块学画的,教了我不少。” 韩檬张了张嘴:“这可正巧,她怎么就看上了邵泽这个花心大萝卜。” 许清嘉一惊:“他很花心?”比起邵泽花心这事,覃婉君和韩东青相过亲算什么,人家都是两年前的事了,顶多见了面别扭下,花心才是大问题。 韩檬顿了顿,据实以告:“这家伙中学就交女朋友了,就我知道的,有四个了。” 许清嘉皱了皱眉头,覃婉君性子很单纯正当时,一阵香风从她们身边刮过,定睛细看,只见一妙龄女子气势汹汹地杀过去,娇斥:“邵泽,你个王八蛋!” 话音未落,那女子抄起桌上的酒浇在邵泽头上。 许清嘉和韩檬皆是睁圆了眼睛,认出那怒气冲天的女子就是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肖瑜,她当时的身份是邵泽女友。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泼了一头酒的邵泽很是郁闷,更郁闷的是,他看见了韩檬,丢人丢到小妹妹面前了。 邵泽抹了一把脸,看向义愤填膺的肖瑜。 肖瑜先是一慌,又挺了挺脊背,眼里漫出泪水,指着对面的覃婉君恨声道:“没空见我,你却有空在这跟她吃饭喝酒。” 这大半年,她去办公室找了他好几次,可助理只会说他不在,出差去了,再问便一问三不知,明显在躲她。 覃婉君脸色变了又变,惊疑不定的望着邵泽。 邵泽气极反笑:“我去年就跟你分手,当时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我不觉得还有再见面的必要。”见一次哭一次闹一次,他也很苦恼,惹不起,他躲总成。 “我不同意,我没同意分手,你凭什么分手。”肖瑜气到大哭,触及眉目如画的覃婉君,恨意汹涌,尖着嗓子喊:“你为了她跟我分手,我就知道你是有了其他女人,邵泽,你没良心。” 堂内食客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错过好戏,再看看这男俊女俏,真是比电视剧还好看。 处于目光焦点处的覃婉君涨红了脸,不自在的低下头。 邵泽敛了笑:“我和你分手之后才认识婉君。” 邵泽看着泪流不止的肖瑜,慢慢道:“分手,你当时同意的,这都大半年了,你又跑来告诉我,你不同意不算分手,你逗我玩呢?” 肖瑜怔了一瞬,看他脸色泛冷,只觉肝肠寸断,眼泪掉的更急,伸手去抓邵泽的手臂,泣不成声的哭求:“阿泽阿泽,我当时只是气话,我没想分手。你别这样对我,我再也不耍性子,我再也不闹你了。你不要分手好不好。” 那天她本来就在生气,他还说分手,她气上加气,分就分。 她想着他肯定会回来哄她,以前不也这样过的。哪想他居然半个月没来找她,当时她只觉得他是在逼她先低头,遂梗着一口气不去找他,专心准备实习。 说着分手了,还不是把她实习单位落实好了,她只觉得他是在怄气。 忙忙碌碌一个月,他都没来找她。 她才慌了起来,拉下面子主动去找他,却换来他冷冰冰的一句他们已经分手,任她怎么哭都没用。 再去找只能找到他的助理,这还是半年来她第一次见到他。 邵泽拂开她的手:“抱歉,你年轻漂亮有学历,以后肯定会找到更适合你的男人。” 肖瑜泪雨如下,一径儿摇着头,哽咽地说不出话了,隔着眼泪,对上邵泽清清冷冷的目光,思及他如花美眷在侧,顿时如坠冰窖。 他是铁了心的要跟她分手了,新欢都找好了。 一股恨意油然而生,肖瑜抹了一把泪,直面呆愣愣的覃婉君,冷声道:“你别得意,他现在哄着你,拿你当宝贝,把你哄到手之后,看他怎么对你。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覃婉君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邵泽的脸沉下来:“别得寸进尺。” 肖瑜只觉伤心欲绝,恨恨瞪他一眼,捂着嘴,又一道风一样的刮出去。 留下意犹未尽的吃瓜观众。 饶是看惯了八点档狗血剧的许清嘉都看呆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覃婉君挨不住这样的目光,心里亦是一团乱麻,她慌乱拿起包,匆匆道:“我先走了。” “我送你。”邵泽忙道。 覃婉君连忙摆手,看看他,神情复杂:“我想冷静下。”说罢落荒而逃。 邵泽头疼的拍了拍额头,他这几个月的努力可能都要被肖瑜毁了,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去年生日前就跟她打好招呼,他有一桩很重要的生意要去广州谈,不能陪她过生,也带着她去选了礼物,她也笑盈盈的收了。 转身生日当天,打电话过来闹,爱不爱她?爱她就飞回来陪她过生日,不回来就是不爱他。 第一次能当小情趣,一而再,再而三之后,邵泽只觉得心累,于是提出分手。 明明答应了,之后又反悔,找上门来闹,怎么说都不肯听,今天还给他闹了这么一出,邵泽一个头两个大。 这会儿服务员终于拿了白毛巾姗姗来迟。 邵泽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和衬衫,一脸晦气地走向门口的韩檬和许清嘉“说吧,怎么样才能够帮我保守秘密。”邵泽要笑不笑的看着满眼看好戏的韩檬,瞥一眼许清嘉,认出了她,一年多不见,这小姑娘变化挺大。 搁平时他还有心思欣赏欣赏小美人,不对,现在是大美人了。不过这会儿,他可没这闲情逸致,现在他只想封了韩檬的嘴,省得她给他宣扬的人尽皆知。 韩檬表示人格受到了侮辱,义正言辞:“我是那样的人吗?”话音未落,凑了过去小声道:“听说这家店是你开的,以后给我打五折。”最近才知道,这家店居然是他的。 许清嘉惊讶,万不想这半年来这家火遍全城的粤菜馆的老板就是他。 邵泽微笑:“没问题,回头我送你一张卡。” 韩檬立刻做了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又挤了挤眼睛:“只是从别人嘴里传到邵伯伯那,可不关我的事儿。” 邵泽笑了笑,又随意一挥手算是打招呼,抬脚往门口走。 韩檬摇头晃脑的叹息:“瞧瞧瞧瞧,被泼了一身酒,还能够走得这么气定神闲,怪不得那么多漂亮姑娘被他骗了,衣冠禽兽啊。” 许清嘉应景地笑了笑,想起了离开的覃婉君。 次日,许清嘉去覃老那儿交作业,从敦煌回来这两天,她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画。 端详了好一点儿,覃老面带微笑地抬头看着许清嘉:“没白出去一趟,立意宽阔不少。要想画出一幅好画,就得到外面去多听多看多体会,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 许清嘉点头受教,又笑:“您说的是,这次下笔特别顺。” 覃老含笑点头,玩笑了一句:“下次老白有什么活动,你再跟出去采风。” 许清嘉笑容可掬:“那敢情好。” 覃老又细细评价整幅画,指出优缺点,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覃老留她用饭,许清嘉也没客气,两位老人家儿孙都在外面工作,唯独覃婉君覃雅君在身边。覃雅君虽在首都工作,却时不时跟着考古队全国乱跑,是以很多时候偌大的宅院只有祖孙三。因此二老格外喜欢留弟子,好热闹下。 许清嘉进厨房要帮忙,被覃老夫人打发出去:“就剩一点,马上就好了,你去画室把婉君叫出来准备吃饭,这孩子在画室里待半天了。” 许清嘉心念一动,应了一声,转而去找覃婉君。 覃婉君正坐在窗口发呆,被敲门声惊得回过神,听出是许清嘉的声音,一时发怔,似是想起了那天窘境,脸上浮现窘迫,过了会儿才道:“请进。” 站在门口的许清嘉笑得若无其事:“婉君姐,要开饭了。” 覃婉君欲言又止的看着许清嘉,终是忍不住道:“嘉嘉,你?”却又说不下去。 在她忐忑不安的目光下,许清嘉进屋关上门,轻声道:“我没告诉老师他们。”想了想她问:“婉君姐,你在和他谈朋友?” 覃婉君听到前一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再听后半句瞬间涨红了脸,难为情地点下头,又望着许清嘉:“我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她说的是现在,也就是还有将来。毕竟听话头,邵泽并非她一开始所想的脚踩两条船,而是女方不甘心分手。 端看邵泽这个人,着实优秀。能力、出身、样貌、学历应有尽有。覃婉君喜欢他,并不奇怪。 只是,覃婉君虽然已经大学毕业,可一心扑在书画上,心性单纯,据她所知感情一片空白。而邵泽感情史相对丰富,又是人精一个。总有种她会被欺负的感觉。 但再想想许向华和秦慧如,也是一个心眼比筛子多,另一个心眼少简单。夫妻俩也和和美美十几年,并且还将幸福下去。 凭这就断定两人不合适,肯定太过自以为是。 感情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许清嘉颔首:“我不会说的。”故意俏皮道:“等婉君姐和邵大哥感情稳定之后,你再告诉老师和师母,他们肯定得高兴坏了。” “你认识邵泽?”覃婉君诧异地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就等她这句话了:“认识也有好些年了,七七年那会儿他在我阿太那边插队。” “我听他提起过,他在方家屯做过两年知青。”覃婉君喃喃了一句。 忍了又忍,覃婉君还是道:“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我觉得人挺好的,当年还帮过我。”许清嘉将当年邵泽开车送她去医院的事情说了,然后又道:“不过其实我跟他也不熟,就是个认识而已。只正巧有都认识的人,所以听过几耳朵他的事。” 覃雅君紧张的望过来。 许清嘉抓了下头发:“听说他谈过三四段恋爱。”不像以后,谁还没几段感情。这年头恋爱经验丰富,还是挺少见的。她既然问了,许清嘉当然要据实以告。 覃婉君眉头轻轻蹙起来,昨天邵泽给她打过电话,解释了肖瑜的事情,说是他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去年十月份因为性格不合分手,没想到他还有其他的前女友。 覃婉君心里有些不舒服。 许清嘉倒是无心事一身轻,该说她都说了,覃婉君作为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 吃过午饭,许清嘉告辞,去了秦家看秦父秦母。 秦振中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弄了两台真空包装机,生产袋装卤味,销路更广,去年钟芸辞了肉联厂的工作回家帮忙。 龙凤胎去年小学毕业,都考进了京大附中初中部,成绩不错。 自此,老两口彻底清闲下来,每天逛公园,喝喝茶,下下棋,小日子甭提多美了。两人半年前迷上了打太极拳,还带着孙秀花一块打,打的满面红光,精神抖擞。 许清嘉觉得照这趋势,再过个二三十年绝对不是问题。 在秦家接连待了两天,许清嘉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回三家村。同行的除了江一白还有晏洋。 晏洋也在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要赶去机场。 楼下叶胜美在和叶胜男说话,她过来送上半年的分红。当初她从国营厂辞职出来做生意时,家里兄姐多多少少都借了她一笔钱支持她。 后来她生意越做越大,就把这笔钱当成了兄姐的入股,每隔半年算一次分红,总不能她吃香喝辣,兄姐们过普通日子。 一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要,最后叶老将军发了话,让叶胜美把数目打个对折,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叶胜男当初借的最多,所以拿到的分红也是最多的。 叶胜美掂了掂纸袋:“最近生意这么好!” “以后还会更好,”叶胜美眉飞色舞:“我打算再从国外进一条生产线……” 叶胜男面带微笑地听她说生意经,末了道:“事业上你不用我们担心了,那你什么时候考虑人生大事,爸上次还和我说起,你三十了。” 叶胜美捋了捋头发,眉眼一挑:“你们急什么,追我的都能组成一个排了,我且得慢慢挑,万一看走了眼怎么办?”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爸都七十几了,只等着你。”叶胜男道。 叶胜美就喜欢叶胜男这态度,点到为止,不会苦口婆心地和她讲人生道理,便笑:“你放心,我省的。”又抬眼扫二楼:“我是不用你们担心的,最该操心的那个在楼上,他这都二十了,有女朋友没?” 叶胜男抬头也看二楼,一牵嘴角:“除了前头许家那丫头,他正眼看过哪个姑娘。” “那丫头长得的确标致,我身为女人看了都喜欢,”叶胜美目光一转:“洋洋还没开窍?等这小丫头上了大学,多少男生得追,万一被追走了,他可别哭。” 叶胜男闻言,倒也发愁:“你说洋洋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只当玩伴倒好,就怕他是喜欢而不自知,等他回过味来又晚了。” 叶胜美:“你就没问过他?” 见叶胜男一脸犯难,叶胜美笑出声:“是不好意思问,还是不知道怎么问?行了,我替你问。” 叶胜美站了起来。 叶胜男动了动嘴角,没说什么,目送叶胜美拾级而上。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叶胜美敲了敲门:“洋洋,小姨进来了。”停顿三秒,旋开锁入内。 晏洋把折好的衬衫放进行李箱,抬头略望望她,低头继续折衣服。 看着箱子里平平整整的衣服,再环视一圈整齐的房间,叶胜美笑,几个这么大的侄子,除了参军的那两个,哪个屋里不是狗窝一样,唯独他干净整洁。 大一住了半个月的寝室,因为受不了室友的邋遢,搬了出来。虽然叶胜美强烈怀疑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那小姑娘。 叶胜美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含笑问他:“这次你要出去多久?” “不知道。”晏洋声音平平。 叶胜美戏谑:“是要看你的清嘉妹妹留多久,是不是?” 听她语调古怪,晏洋直起身,定定看着叶胜美,皱眉:“你想说什么?” 叶胜美也看着他,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站的近了,叶胜美不得不微微仰起头,这身高不错。再看他五官俊美,脸部线条无可挑剔,叶胜美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他渐次不满的目光里,叶胜美慢慢坐在床畔:“坐下说话,你小姨我脖子酸。” 晏洋皱了皱眉,透出不耐烦。 没良心的臭小子,要是他的清嘉妹妹让他坐下,保准二话不说就照办,她可是见识过的,让往东绝不往西。 她疼了他二十年,还不如个认识了四年半的小姑娘。叶胜美滞了滞,竟然已经四年半,这么久了。 叶胜美微微一笑,拍了拍床沿:“坐,小姨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关于清嘉的。” 晏洋拿眼看着她,把衣服推到一边,坐下:“什么事?” “和她在一起,你开心吗?”叶胜美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 晏洋毫不犹豫回道:“开心。” 叶胜美又问:“你和江一白一起,开心吗?”她知道江一白是他最玩得来的朋友,一个开朗又乐观的大男孩,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晏洋拧眉看着她,觉得她古里古怪,却还是道:“开心。”没了之前的果断,有时候江一白还是挺烦的,磨磨唧唧话又多。 叶胜美笑了下,再问:“江一白要是找了女朋友,不能经常找你打球,你难过吗?” 晏洋眉头皱的更紧,想也不想道:“有什么好难过的。” 叶胜美笑容不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那要是清嘉找了男朋友呢?” 晏洋疑自己听错了,呆看她。 “她有了男朋友,就不好再陪你出去玩了,也不好再和你一起遛狗,更不好给你做好吃的,不然她男朋友会吃醋。这样,你难过吗?” 晏洋心头一刺,恍恍惚惚的疼起来,半响闷闷道:“他们会一块玩,一块遛狗,一块做好吃的。”顿了顿:“不带我?” 叶胜美缓缓一点头。 晏洋垂了垂眼:“一直这样不好吗?我们几个一块。”虽然江一白话多,韩檬事多,但是他觉得还是开心的时候居多。 不知怎么的,叶胜美跟着难受起来,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注定要失去一些:“你们都长大了,各自会有爱人,将来还会有孩子,哪能再像现在一样,黏在一块。” 见他垂首不语,叶胜美倒叹气,轻轻问他:“你喜欢清嘉吗?” 晏洋似还在难过,闻言却还是点了点头,只神色中带着恍惚。 “我说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你想过牵她的手,想过抱她,想过亲她吗?”叶胜美目不转睛地看着晏洋的脸,不肯错过蛛丝马迹。 晏洋表情茫然,彷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忽尔身体一僵,耳尖慢慢红了,这抹红色一直蔓延到脸上,又顺着脖子往下爬。 他想起了实验楼边上小树林里耳鬓厮磨的身影,忽觉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像是有蚂蚁在皮肤上爬。 叶胜美静静看着他,心里好笑,可真是个纯情的孩子,她凑近了一点:“有过,是吧。”到底二十岁了呢。 晏洋着恼,又慌,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一般,一张脸红成了虾子,结结巴巴道:“你别乱说。” 叶胜美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前俯后仰:“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慌什么。”没有,该慌的就是她了。 叶胜美拍了下他的胳膊:“那你牵过她的手吗?” 晏洋的脸红的厉害,偏过头不理她。 “牵过?”叶胜美欺近一些追问。 晏洋往后挪了挪,不悦:“你问这些干嘛。”逐客:“我要休息了。” “这才八点,你休息个鬼哦。”叶胜美轻嗤一声:“看来是牵过了,不错嘛,小伙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晏洋声音莫名发急。 叶胜美看的有趣:“那是怎么样?” 晏洋犹豫了下:“爬山的时候,那条路很陡。” “就这样你还念念不忘了,要是她做了你女朋友,你还不得美死。”叶胜美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伸手拧他脸,竟然拧了个正着。 叶胜美一愣,再看他愣眉愣眼地直看她。 叶胜美一时失了声,好半响才继续道:“你想让她做你的女朋友吗?你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在校园里,你们可以一块去图书馆,一块去食堂,一块去自习室。没课的时候,一块出去玩,她会对你最好。” 晏洋眼里聚起了光,越来越亮。 叶胜美微笑着看他,英俊的脸上是最纯粹的笑意,那笑里含着浅浅的喜悦,叫人见了就随之欢喜,恍惚间叶胜美都想谈一场恋爱。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许清嘉就起床,刚洗漱好,晏洋便来了。 “吃过早饭了吗?”许清嘉头发上还挂着洗脸时弄上去的水珠,晨光下,亮晶晶。 没等到回应,许清嘉纳闷抬眼,见他直直看过来,下意识摸了一把脸,面霜没抹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晏洋滑开视线:“头发湿了。” 许清嘉伸手摸了摸,摸到一点湿润:“洗脸时弄上去的,”又问:“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许清嘉便道:“那一起吃。” 晏洋点点头,随着她去了餐厅,坐下后,晏洋挪了挪,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看他来回动了好几次,许清嘉放下豆浆:“凳子上有钉子?” 晏洋立时不动了。 许清嘉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不大对劲啊?” 晏洋一慌,脑海中响起叶胜美的声音,在没确定她是不是也喜欢他之前,要和以前一样,不能让她知道他喜欢她,否则现在这样也没法维持。 “我昨天没睡好。” 许清嘉揶揄:“因为要出门玩,所以兴奋的睡不着了。”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晏洋便跟着笑。 吃过早饭,许清嘉便要走了。 梨花送她出门,再回来就得八月底,这一月家里便只剩下她一个,梨花低头看着围着许清嘉转的小黄它们,幸好还有这三个大家伙陪着她。 许清嘉和梨花道别,又挨个摸了摸小花它们的脑袋:“乖乖在家,听梨花姐的话。” 三大只汪汪汪的叫个不停,最调皮的小黄还试图去咬许清嘉手里的包。 许清嘉赶紧提起来,笑骂:“坏家伙,小心我让梨花姐扣你伙食。” 小黄急促的叫了一声。 许清嘉摸摸它耳朵:“我很快就回来哒,也就一个月而已。” 在小黄它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许清嘉出了门,上了停在外面的车。 刘泾送他们去机场。 刚进大厅,就听见江一白爽朗的声音:“这边,我在这儿。” 三人汇合,先去托运行李。 江一白哈了一声,想起韩檬:“这会儿她肯定在家郁闷。” 许清嘉低头一看手表:“她肯定还在呼呼大睡,”瞥一眼江一白:“再说了,人家去东北玩,才不羡慕我们。” 韩檬过几天要去沈阳,她姥姥家在那边。 江一白丧气:“我还没去过东北呢。” 许清嘉随口道:“寒假你可以过去看,看冰雕雪景。” “我才不去找虐。”江一白耸肩。 “我说,你今天整个人怎么神不守舍的。”说着说着,江一白察觉到晏洋今天异常的沉默,这家伙对着外人话不密,和他们在一块还是挺多话的。 许清嘉替他回:“他昨儿没睡好。” 江一白大肆嘲笑:“我说你小学生啊,因为要出门兴奋的睡不着觉。” “你以为晏洋是你啊。”许清嘉推了下江一白,正要算几年前去黄山那笔账。不防他歪靠在椅子上,一推之下,整个人滑下去,啪叽一声摔坐在地。 许清嘉:“啊哦!”先发制人,“坐没坐相。” 被倒打一耙江一白气的没了脾气,一边拍着裤子上的灰一边站起来,冲晏洋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许清嘉睇他一眼:“说对了,我们都是不好养的。” 江一白怒:“谁跟你是我们了,我多好养啊。” “大龄儿童毛病多。”许清嘉扭过脸:“懒得跟你吵,我要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买,你们去不去?”机场内部商店有不少稀缺货。 晏洋便站了起来。 江一白箍住晏洋的脖子用并不小的音量嘀咕:“女人就是爱买东西,对吧。” 许清嘉龇他一句:“等你有了女朋友,我看你敢不敢说这话。”说着提了提背包,抬脚往商店走,购物使她快乐。 “为什么不敢。”单身狗这话说的底气十足:“我是怕女人的那种人吗?对吧,小洋洋?” 晏洋抬眼望望他,小姨问他,江一白有女朋友吗? 他知道小姨的意思,他对她和他对她不一样。她对他和她对他也不一样。 “你不怕。” 江一白嘴角上扬,用眼神表达:哥们够上道。随后听见了一句画蛇添足的话:“你只会听话。” 江一白痛心疾首:“小洋洋,你越来越调皮了。” 晏洋嘴角一牵,拎起他的手甩一边,去追许清嘉。 许清嘉买了不少东西,看这个,适合孙秀花,看那个给小熙熙不错,不知不觉就买了不老少。 她买完了神清气爽,累得江一白和晏洋各多了一袋行礼。 看看苦哈哈的江一白,许清嘉心情更美。 登机后,许清嘉按着机票找到位置,坐在靠窗的那边。 晏洋自然而然地坐在她外面。 江一白一看那座位号,是自己的位置,也没往心上去,他记着晏洋的座位号,便在前面坐了下来。 晏洋压着忐忑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对他一笑。 晏洋便也笑。 旅途乏味,许清嘉翻着座位上的杂志,察觉到晏洋的视线,挪过去一点给他看,间或与他低声议论两句。 只晏洋这会儿心神不属,靠的近了,一股淡雅的香味钻入肺腑,搅得他反应都慢了半拍,遂只能附和她的话。 被许清嘉看了两眼,晏洋稳住心神,与她讨论,听她妙语笑谑,细品又一针见血,枯燥的文章顿时显得精彩起来。 一本杂志粗粗翻完,许清嘉打起哈欠来,今天起得早。 晏洋便道:“你睡一会儿,还有两多个小时才到。” “你不眯一会儿?”许清嘉忍不住又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晏洋:“我不困。” 许清嘉点点头,歪在一边准备小睡一会儿。没多久,呼吸便均匀起来。 晏洋这才毫不掩饰地凝视她。 许清嘉的脑袋偏向左边,只露出小半张细腻润滑的右脸和乌黑的马尾辫朝着晏洋。 不可名状的冲动自丹田升起,晏洋心里手里都出了一层细汗,他抓住t恤下摆仔细蹭了蹭,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辫子,力道轻柔,彷佛蜻蜓点水,一点,两点,三点。 晏洋脸上浮现满足而欢喜的微笑。 冷不防,斜刺里冒出‘噗嗤’笑声。 做贼心虚的晏洋闪电般缩回手,同时循声望过去,就见过道另一边的一对年轻男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男子目光戏谑的望着晏洋,一脸了然,暗恋哈。 晏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冷然不耐。 男子怔了一瞬,这人变脸可很快,刚刚还跟个二傻子似的,这会儿脸一沉,还怪唬人的。 男子不忿,很想扳回一局,遂将旁边女朋友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按,左右一看没人留意他们,于是得意洋洋地在女友脸上香了一口,亲完满眼挑衅地看向晏洋。 晏洋呆呆的看着他。 ☆、第149章 第一四十九章 再英俊的脸配上那样呆呆的表情,都显得傻了。 对面的青年心旷神怡,冲晏洋挑了挑眉头,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女朋友都没有。连摸个头发都能瞎兴奋,肯定没亲过女孩子。 如是一想,青年顿时升起浓浓优越感。 他正得意着,腰上突然传来一股剧痛,就那种皮肉被硬生生扭转360度的痛。 青年好悬没叫出来,然而为了面子,他咬牙忍了,艰难的维持着自己人生赢家的形象,还示威性地望着晏洋,眉梢眼角都传递着挑衅,有本事你亲呀! 晏洋眼角微微睁大,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那女青年脸上。 面颊上印着几颗小雀斑的女青年他直勾勾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往男友身后缩了缩,整个人身上却笼罩着一层柔情蜜意。 见晏洋直直看着不放,眼神探究却无冒犯之意,女青年便冲他善意的笑了笑。 打一坐下她就留意到隔壁这两人,男俊女俏,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不过真正叫她印象深刻是女孩睡着之后,他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看他抬起手,她还忍不住探出脑袋以便一看究竟,结果竟然只是抓了下辫子,辫子!他小学生啊! 男青年不悦挺了挺身子挡住晏洋的目光,以口型无声道:“看什么?看看你自己的去。”因为扳回了一局,他心情大爽,遂不怀好意地以口型怂恿:“反正她睡着了,你想干嘛就干嘛。” 晏洋愣了一瞬,忽的生起气来,冷冷瞪一眼,转过头不看他们。 被瞪了一眼的男青年呵了一声,和女友嘀咕:“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他暗恋。” 女青年轻轻打了他一下,发嗔:“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流氓,人家是尊重女孩子。” 男青年得意翘起嘴角:“我和他不一样,再有七天,咱俩就是合法夫妻了。他。” 一瞟之下,发现晏洋不知何时又转过来望着他们,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混杂着好奇、向往、期盼……一言难以描述。 女青年蓦地心头一软,动了动嘴,对晏洋无声道:“加油。” 晏洋脸一红,很是窘迫,看看她,嘴角又显出一点笑容,随后唰的扭了过去。 女青年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还害羞上了。 晏洋偏着头,注视近在咫尺的许清嘉,那么近的距离,脸上细细软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看着看着,一些画面鬼使神差一般冲入脑海中,晏洋不觉燥热起来,他想撇开目光,却又不舍。 睡梦中的许清嘉忽然蹭了蹭椅背,大抵是觉得左侧的姿势不舒服,遂把脑袋转到右边,显然这个姿势更习惯,眉头随之完全舒展开来。 吓得转正了脸的晏洋看她不动了,才吁出一口气来,又小心翼翼的转回来。目光凝在她脸上,从额间一寸一寸移到下巴,不敢往下看,遂又慢慢往上移。 中途忽然顿住,盯着黏在许清嘉脸上的一缕头发。 他心里升起一股冲动,想把这一缕头发拨到一边,这念头冒出来后再也压不下去。 晏洋蹭了蹭手,抬起来又放下,按不住蠢动的欲望,又抬起来。 看得隔壁男青年恨不得抓着他的手按上去,大老爷们犯什么怂,上啊! 再看晏洋有贼心没贼胆,急得他恨不能以身相替。 女青年则是捂着嘴闷笑不已,惟恐自己一笑,就吓得他没了胆子,不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只等到下了飞机,也没看到他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就这么专心致志的看着,彷佛看不腻一般。 她借着上厕所的机会,从正面看过去。一看之下,她便移不开目光,英俊的脸庞,柔软的目光,纯粹的满足。 许清嘉揉着脖子下飞机,暗自抱怨座位设计的不够人性化。 江一白也在敲脖子,他也睡着了,越睡越没精神,看看精神奕奕的晏洋:“晓得就不睡了,睡得我脖子都要断了。” “我本来准备了一个小枕头的,可放在大行李箱那儿。”许清嘉懊恼。 晏洋面上也带出几分恼意。 三人说着话坐了车前往余市,余市没有机场,最近的机场是上海机场,回去还得坐两趟车,好几个小时。 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江一白和晏洋送许清嘉到小楼。 许家康早在家等着,这个暑假,他打算在浙省开三家锦华分店,第一家定在余市,前两天刚刚开张。 “看看看看,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圆满完成任务。”江一白向许家康邀功。 许家康状似欣慰地拍拍江一白的肩膀:“不错,咱们小白到底长大了。” “我x”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江一白抬脚踢过去。 许家康往边上一闪,笑着道:“进来喝口水。”越过江一白看向晏洋:“过来玩?” 晏洋点了点头。 往里头走的江一白随口道:“他在北京待着也没事,我就让他过来玩玩。”这几天就住在他家。 许家康望着晏洋笑了笑。 吃了一块西瓜又喝了一杯酸梅汤,江一白一抹嘴:“晚上有事吗?没事去我家吃晚饭,我回来前,我妈就叮嘱我了。” 许清嘉哪有事,她本来就打算在余市待两天再回老家,她要参加初中同学聚会。 于是去看许家康,许家康也没事。 江一白便道:“那现在走。” 许清嘉立马站起来:“你们先过去,我洗个澡换身衣裳。”说罢要去拎行李箱。 晏洋站起来,要帮她提行李箱,她里头装了几本书,有点重。 许家康已经拎了起来,对江一白和晏洋道:“你们先走,我们大概半小时后过来。” “女人啊!”江一白摇头晃脑,在许清嘉不善的目光下,把就是麻烦四个字咽了下去,十分自然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快点。”又暧昧地朝许家康挤了挤眼睛:“你要不要把夏莲一块叫上?” “一边儿去!”许家康笑骂一声。 洗过澡,告别黏答答状态,许清嘉顿觉神清气爽,挑了一件浅绿色的无袖长裙,这是今年锦华的夏天爆款,波西米亚风格,再搭配一双简单的白色凉鞋。 许家康口哨长鸣:“我就该找你拍照片的,还能省五千块钱。”这一系列长裙,他找了广州歌舞团一位小有名气的舞者拍了一组照片做宣传。 “我这人向来低调,出风头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的。”许清嘉微笑。 许家康大乐:“你都考完试了,是不是该多给我几张图稿。” 许清嘉比划了一个k的手势:“这次去敦煌我收获不少,等我再改改就给你。” 兄妹俩一边说着生意一边步行去江家,许清嘉还说了自己想在首都开一个川味火锅店的打算,许家康就细细问她计划,提了几点建议。 何云溪见了许清嘉很是欢喜,一顿饭一半注意力在许清嘉这,时不时给她夹菜,另一半分给晏洋和许家康。 被冷落的江一白默默扒一口饭,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吗?半年不见就这么对他!!! 伤心之下,江一白连吃三大碗饭,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吃的太撑的后果就是,许清嘉他们一走,江一白赶紧去洗澡加快消化。 刚洗好澡,何云溪敲门入内,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进来:“吃点酸的助消食。” “妈,这一刻我终于相信我是你亲生的了。” 江一白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还拍了拍胸口。 何云溪嗔他一眼,把碗递给他。 江一白接过来喝了一口:“我妈做的酸梅汤就是好喝,比小清嘉家里的好喝。” 何云溪目光微微一动,笑:“你不是最爱吃她做的东西,老嫌弃我厨艺不好,没嘉嘉做的好吃。” 江一白装傻充愣:“有吗有吗?妈你记错了。” 何云溪轻轻打他胳膊,再看看儿子,猿背峰腰,鹤势螂形,何云溪心里涌出浅浅的骄傲来。 “来坐下,陪妈妈说说话。”何云溪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江一白拉了矮凳子,坐下后比何云溪低了一整个头,他笑呵呵的仰头看着何云溪:“这是要和我谈心了,要不把爸喊过来,咱们开一个家庭会议。” 何云溪但笑不语,垂眼细细端详他,慢慢道:“你都要大三了,再两年就要毕业,你考虑过之后的路怎么走吗?出国留学,还是考本校研究生,或者出来工作?” 江一白收了笑,正色道:“妈,现在国内建筑学在广度和深度上都略有不足,所以我想去英国留学,那儿是建筑学集大成圣地,我想开拓下眼界。有一个师兄去年公派出去了,说受益匪浅,让我们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江一白偏了偏头笑:“他说就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何云溪静静看着他:“留学名额僧多粥少,可不容易。” 江一白摸了摸脑袋:“妈,你儿子不会给你丢脸的。” 何云溪轻轻一笑,揉了揉他的头顶:“那你好好准备吧。”话锋一转,何云溪笑盈盈地看着儿子:“你都二十了,在学校有谈女朋友吗?可以谈了,遇上喜欢的就去追,男孩子脸皮要厚一点。以后你们还能一起努力,一块留学,不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江一白脸一热:“一个人多好,我才不找女朋友。” 何云溪笑看他:“有本事你一辈子单身啊。” “那最好,清静,女人多麻烦。” 何云溪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江一白赶紧抢救:“除了我妈以外,其他人一个比一个事多。” 何云溪看他心有余悸的模样:“你又没找过,你怎么知道事情多。”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江一白一撇嘴角儿:“看康子,为了夏莲的生日,第一天飞过来,第二天飞回去,累不累。还有我那室友,周末一大早得爬起来给他女朋友送早饭,懒觉都没得睡。” 江一白满脸同情,太惨了。 何云溪好气又好笑:“笨蛋,人家这是情趣,他们乐在其中,你懂不懂?” “不懂,”江一白特诚实地回答,又吃吃笑起来:“我瞅着倒像是古时候小姐跟前的小厮。” 何云溪戳他脑袋,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活该你二十了还没对象。” 江一白不乐意了:“没对象怎么了。我们舍长二十四也没对象啊。男人该先立业后成家。” “等你立业,好姑娘早就被抢光了。”何云溪意有所指。 江一白睁大了眼:“怎么可能,这么多呢。” 何云溪被他噎得完全没了脾气,转而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一白挠挠头:“我哪知道,等我遇上了我再告诉您。” 何云溪循循善诱:“你这都读两年大学了,周围那么多好女孩,就没一个有好感的。” “没有。”江一白回的特爽快。 爽快的何云溪想捶他。 “那么多好女孩呢!”何云溪强调。 江一白眨巴眨巴眼,谄笑:“主要吧,是我妈太优秀了,这么美,学历这么高,还是教授这么能干,一般二般的,我瞧不上。” 何云溪伸手掐他耳朵:“混小子,都拿我打趣了。” 江一白哎呦哎呦直叫唤:“要掉了掉了,掉了我上哪给你找媳妇去啊。” 何云溪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恨恨瞪他一眼松开手:“少给我插科打诨,我看你身边有几个女孩子挺优秀的。” 江一白揉着耳朵:“谁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何云溪看着他的眼睛:“嘉嘉和檬檬不挺好的,这么好的姑娘你一个都没感觉?你们不是老爱一块玩吗?” 江一白抖了下,往后一缩,却忘了自己坐在矮凳子上,啪叽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何云溪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扶他:“怎么样,没摔到哪儿吧。” 江一白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何云溪:“妈,你别吓我好不好?” 何云溪一哽。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难道连兔子都不如。”江一白想不明白他妈怎么就异想天开了。 恨得何云溪又打他:“这是两码事,能相提并论吗?” 江一白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怎么不是一回事,”咋摸了下:“她们俩就跟我妹子似的,谁喜欢自家妹子,不对,自家妹子都喜欢,但是谁跟自家妹子谈恋爱啊,这不是乱伦么?” 何云溪:“我可没给你多生两个妹妹。” “反正就是这意思。”江一白摸摸鼻子,嫌弃的不行:“一个比一个事多,我才不找虐呢,我可不想一辈子都不得清静。”又瞅瞅何云溪,申明:“您别乱点鸳鸯谱,我不喜欢她们这样的,她们对我也没那个意思,您可别弄得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何云溪仔细看他表情,知道自己美梦彻底破灭,恨铁不成钢:“真没用,近水楼台都不能得月。”又恹恹:“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一白沉吟,努力想与许清嘉和韩檬的反义词:“温柔不霸道、事少省心……” 回头何云溪把儿子的话和江平业一复述,愤愤不平:“嘉嘉和檬檬不挺符合他要求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孩子,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一个都不中意,我看他将来找个什么样的。” 对于许清嘉,何云溪那是早几年就有朦朦胧胧的想法,两人多玩得来,他们两家也交好,以后相处容易。所以这些年,儿子老是去许家蹭吃蹭喝,她也不阻止。 直到这个暑假,许清嘉上大学了,她觉得时机成熟便试探儿子,哪想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江平业好笑:“不是所有青梅竹马都能喜结连理,其实他们这样也挺好,处对象,万一不成,很多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岂不可惜。” 何云溪想想又叹气:“也只能这么想了。我也不求他找个什么样的,身家清白,人好就成。” “会的,咱们儿子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江平业笑。 何云溪斜他一眼,轻嗤:“有眼光!”显然还是耿耿于怀自己鸳鸯谱没点成功。 在余市停留两日,许清嘉和许家康回三家村。 许家武他们也回来了,许家双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沪市第一医学院。 加上考上京大的许清嘉,再算上中大的许家康。 老许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接二连三的出大学生。还有人想起了许家文,虽然断绝了关系,可他说到底也是姓许的。 这么一想,这几年除了几个知青外,村里的大学生都是他们许家出来的。 自打孙秀花回来,络绎不绝的人上门请教:“你家孙子/孙女考这么好的秘诀是啥子,一个村的都不是外人,说说呗。” 随着一届又一届的大学生毕业,被分配了好工作,鲤鱼跃龙门在各地上演,大家对考大学的热情越来越高涨。 对于三家村村民来说,不看别人,光看秦慧如就是最好的例子。成了大学老师,多体面啊,儿女都跟着享福做了首都人。 孙秀花:“有啥子秘诀,要有秘诀,我还能不告诉我大孙女。”同样也是今年参加高考的许文诗不幸以三分之差落榜,含泪准备复读。 众人想想也是,可又不死心,要没秘诀,那凭啥子都是许家人考上大学,还一个比一个考得好。 许清嘉回来的时候就被人堵着问秘诀,带着许家康也被抓着问他当年怎么考上中大的。相较于从小就是好学生的许清嘉,他们觉得许家康更有参考意义。 哪有什么秘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 不过读书也讲究个天赋,这世上比他们努力的人大有人在,然而就是欠缺了天赋、方法或者条件。 这话许清嘉不好说,遂答应借出课本和错题集让他们去抄去复印,才得以脱身。回到家时兄妹俩已经出了一身汗。 此时,韩东青洗去一身汗,和二连长,三连长一起说笑着走出来浴室。 七九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后,中越边境的战火一直没有彻底平息,时不时有小规模战役爆发,各军区轮流驻扎。 他们师在马关这边驻了大半年,刚和福州军区完成交接,撤回来修整,昨天才到。 “政委找咱们有什么事?”二连长笑看韩东青。 韩东青:“去了不就知道了。” 三连长有模有样的掐指:“我觉得是好事。” 应该算是好事,上头决定在高校推行军训,挑了首都最好的十所大学做实验。 首都军区的头头们有点头大,没经验啊。鉴于大佬们的重视,大小会开了几场,决定在这三个月没有任务在身的部队里挑选精英组成临时军训团,先给他们集训一个月,再让他们去训练大学生。大学生又不是新兵,可不能按照老一套来训练,一个一个精贵着呢,训练坏了,教育部得跟你急。 挑选的要求头一个当然是军事素养好,再来用小道消息的话来说,长得太磕碜的就算了,部队也是要脸的,不能让未来的国之栋梁觉得大兵都是丑八怪,影响大伙儿在婚姻市场上的声誉。当兵的本来就不好找媳妇不是。 政委笑呵呵的:“每个连队十个名额,选拨通过后,八月份开始集训。” “他娘的,阅兵都没这么折腾。”二连长笑骂。 政委眼光一闪:“大汇演时,首长们会来,”目光扫了一圈:“是个好机会,你们灵醒点。” 一众连长神情一肃。 “俺妹子在人大,俺能去人大吗?” “哪个妹子啊?情妹妹。” “滚,亲妹子,两年没见了。”话音未落,气氛顿时黯然几分,当兵的一年到头着不了家。 政委笑:“这我不知道,看你运气,不过都在首都,总比你在这儿有指望。” 韩东青微笑,他运气向来不错。 “东子,你笑啥。”二连长奇怪的看着韩东青,一时没法形容那笑。 韩东青:“我妹妹在京大上学。” “什么妹妹啊!”暧昧的语气。 韩东青嘴角一扬:“堂妹。”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之后一个月,韩东青都在集训中度过。临时军训团的政委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大学生可不是你们手下的兵,不能操孙子一样的操练,读书人的小身板儿可经不起。这句话是笑着说的,轮到第二句则冷面肃声,作风问题是个大问题。 与之相对的许清嘉,浪到飞起。 在老家办过升学宴之后,她便随着赶回来的许向华和秦慧如再一次飞去广东,同行的还有江一百和晏洋。 江一白振振有词:“我是学建筑的,现在国内最高的几个建筑都在广东,我哪能不去看看。” 这话没毛病,之前的中国第一高楼是广州白云宾馆,现在的第一高楼是鹏城国贸大厦。 晏洋就是江一白的小跟班儿了。 有了两个小伙伴,许清嘉再也不用担心没人陪她浪了。 他们三个加上许家阳,四个人把鹏城和广州玩了一圈还不够,边上珠海、东莞、佛山都没放过,并且还去隔壁的港城玩了一周。 能过去多亏了晏洋,他一个舅舅在这边,帮他们快速办理了手续,不然一般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拿到通行证。 到了港城,可不是乐得找不到北了。 江一白围着只在照片书本上见到过的建筑物转,能参观能拍照的都去了一遍,只恨自己没有两双眼。 许清嘉挑着几个有名的地方跟他去了,其它时候则在商场里混,研究各个餐厅的装修服务和菜色,为火锅店做准备。再是逛服装店,观察流行趋势,为此还去服装批发市场待了一天。 最后一天是购物日,来港城怎么可以不购物,八十年代的港城已经是购物天堂。 江一白看着许清嘉那买买买的劲头直咋舌,对着晏洋碎碎念:“败家娘们儿,以后谁养得起她呀。” 晏洋嘴角一动。 许家阳耳朵尖,立时反驳:“现在爸爸养,以后我养。” 挑着球鞋的许清嘉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感动的不行,冲他招手:“来阳阳,看看这个鞋喜不喜欢?”必须把弟弟从头到脚包装一遍,争取帅破天际,一进学校就是小男神。 许家阳屁颠屁颠过去,余光瞥到抬了脚又放下的晏洋,朝他得意的一歪嘴角。 “这个鞋真酷!”许家阳跺了跺,又跑了跑:“很轻。” “膈不膈脚?” 许家阳摇头。 “那这双要了,你再挑挑看,有没有喜欢。”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许清嘉扭头看江一白和晏洋,拿出经典语句:“你们不挑一下,来都来了。”这两位都不是缺钱的主。 来都来了,多么强大的理由。 江一白觉得必须得挑一双鞋,拉着晏洋去挑。 片刻后江一白喊许清嘉:“小清嘉,你觉得这两双哪个更合适?我觉得左边这双好看。” 许清嘉过去一看。 左右各穿着不同鞋的晏洋看向她。 许清嘉先问他:“你喜欢哪一双?” 晏洋:“都差不多,你觉得哪双好?” 许清嘉摩着下巴左看右看:“右边这双吧,红黑色挺经典的,也亮一点,别老穿黑的。” 晏洋便道:“那就这双。” 江一白摇头痛心:“红的那么艳,怎么配衣服?” 许清嘉:“黑白色系的衣服都能配啊,黑色调的球鞋,我记得他有好几双。” 江一白回忆回忆,好像是有几双,遂闭了嘴,拉着许清嘉去看他选中的几款鞋,败家女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都是活生生用钱堆出来的。 从鞋店出来一行人又去买衣服,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许清嘉给家人挑了不少行头。 许清嘉由衷庆幸,江一白和晏洋在,没有这两个免费劳动力,她可怎么提的动。 买买买结束,便到了开学的日子,许清嘉很是意犹未尽,花钱如流水的感觉,棒到飞起。 今年因为要军训,京大比往年提早了一个多星期开学,八月号新生就要去报到。 许向华和秦慧如都有空,于是决定亲自送她去学校。 许清嘉表示,就在家门口,送什么送啊,京大就跟自己家一样,熟得很。 许向华和秦慧如却不这样认为,读大学绝对是人生中最重要大事之一,怎么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去,反正如今来回也方便。 许清嘉嘴上说着麻烦,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江一白和晏洋也随着许家人一块回京,要开学了,他们也得收收心。 江一白觉得这一趟旅行相当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晏洋敷衍地和江一白道了别,转身往家里去。 江一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心情还不错怎么就变脸了。又是摇头晃脑一叹,这世上不只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男人也不例外。 耸了耸肩,他提着自己买的礼物回家,准备讨好老爷子去。短短七天,他却把他妈给他那一笔钱花了个干干净净不算,还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部砸了进去。 “小清嘉有毒!”江一白认真的点了点头,要不是她一个劲儿买买买,自己怎么会跟着买买买,他是那种不理智的人吗? 破了产的江一白迎风长长叹了一口气,心好痛! 回到家,晏洋先去浴室洗了一个澡,出来后开始整理东西,整理到照片时,郁结的眉头才略略舒展开。 小姨说,要多和她单独相处,让她知道,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可江一白如影随形,还有许家阳,他根本就没找到机会。 晏洋拿着厚厚一沓照片走向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大相册。 这一次出去,他们都拍了不少照片。他最喜欢这张照片,许清嘉站在黄昏的喷泉前,轻风吹起头发,衬得她面容格外柔软,他就站在她身旁看着她。 这是江一白抓拍到的,他说是他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他也觉得。 第二张是在浅水湾拍的,许清嘉踩在没过脚踝的海水里,长发披肩,花色长裙,笑容甜美。 晏洋把照片一张一张小心放进相册里,等一沓照片放完,只剩下最后一页还空着,该去再买一本了。 这样的相册,他已经有四本。晏洋全部拿了出来,坐在床上慢慢翻看,一个人的,两个人的,三个人的…… 从十三岁的豆蔻青涩到十七岁的亭亭玉立,他能把每一张照片的时间地点和情况都说出来,他记性向来好。 随着相册一页页翻过,旧日时光渐次浮现在眼前,晏洋眼底涌现笑意,无法独处的遗憾彷佛清晨露珠,遇到阳光后蒸发得一干二净。 八月日,一家人悠哉悠哉吃过了早饭,九点多的时候出发去京大。 安静了一个暑假的校园此刻沸反盈天,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皆是一张喜气洋洋的脸。 许家阳兴奋地跑到前头,不一会儿回头嚷嚷:“姐姐,经济学院在这边。” 许清嘉他们正要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打败对手,抢先冲到许清嘉面前,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同学,你是新生吗?哪个学院的?” 许清嘉瞅瞅他,笑着道:“经济学院的。” “我们学院的。”斜刺里冒出来一个胖墩墩的男生,将瘦高个推到一旁,下意识挺胸收腹,声音甜的掺了蜜一般:“同学你好,我是经济系二年级的——”说到一半,语调骤然拔尖:“秦老师。” 秦慧如仔细看了看他,有点面熟,却想不起姓名,遂微笑颔首。 胖子磕巴了下,惊疑不定地看看许清嘉,又看看秦慧如,在两人脸上发现了相似之处:“秦老师,这是您妹妹啊?” 此时此刻,胖子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见他一脸后悔不迭,许清嘉好笑,往秦慧如旁边一凑,语不惊人死不休:“师兄,这是我妈妈。” “妈妈。”胖子傻乎乎的重复了一遍,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一段模糊的记忆,古代文学史的秦老师很年轻就已经结婚,儿女都挺大了。 胖子不敢置信看着许清嘉,居然大到能上大学了。秦老师几岁生的孩子? 许清嘉笑眯眯地朝满脸纠结的胖师兄挥了挥手:“学校我们很熟,师兄去接待其他新生吧。” 留下一群人风中凌乱,一家人扬长而去,隐隐的还能听到笑声。 “你以前的老师?”旁听事情经过的男生上来捅了捅胖子的胸,幸灾乐祸地追问。京大非常大,学生也不可能把所有老师给认全了。 胖子一脸的生无可恋:“选修课老师,教古代文学史的,还是古籍研究中心的研究员。” 那哥们儿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啧啧啧的说不出话来,这运气相当不错,绷不住笑了场:“哈哈哈。” 旁边几个早已经笑的肚子疼,他们早就认出了秦慧如,就等着看这群家伙怎么闹笑话来着。 且说许家人,笑过之后,许向华语重心长地对许清嘉道:“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处对象这种事,等大学毕业了也不迟。” 许清嘉忍笑,挎住许向华的胳膊,抬了抬下巴:“那些小男生我才看不上,除非他们像我爸一样,又帅又疼老婆又顾家还会挣钱。” 许向华满意点头:“就按这个标准找。” 秦慧如好笑的看着高高兴兴的父女俩,无奈的摇了摇头。 寝室在三楼,31八。 一家四口踏进门的时候,屋内为之一静,纷纷拿眼望着许家人。 许清嘉往前走了一步,笑盈盈道:“你们好,我是经济系的许清嘉,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她一开口,一坐一站的两个女生才动起来,先后自我介绍。 黑黑瘦瘦的女孩叫卢丽芳,也是经济系的。另一个白净女孩邱燕,是英语系的。 31八是混合寝室,经济系和英语系各四个,韩檬赫然在列,运气就是这么好。 打过招呼,许清嘉便去找自己的床铺,靠窗的上铺,许清嘉很满意,因为她不喜欢不熟的人的坐她的床。而韩檬在她对面的下铺,这家伙睡相不好,下铺挺适合她的。 许清嘉脱了鞋爬上去,床上有被褥和席子,学校免费发放,这年头大学生的待遇相当不错,有补贴还包分配,分配的工作也都不差。 免费发放的东西,若说多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京大招牌在那,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 许清嘉向来不会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亏待自己,她琢磨着等军训过了,就换上自己的东西,这会儿还是保持一致好,军训肯定讲究这个。 许清嘉在上头整理床铺,把跃跃欲试的许家阳赶了下去。 秦慧如则把她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每个人有一个单独的七十公分的柜子。 已经整理好的卢丽芳和邱燕忍不住打量这一家人,男的女的大的小的俱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又暗暗思忖许向华和秦慧如身份,哥哥嫂子?姐姐姐夫? 直到许清嘉一声妈,听得她们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床上的许清嘉忍笑,小时候还好,她越大就越显得许向华和秦慧如两人年轻。谁让两人都属于显年轻的长相,又注重锻炼和保养,可不就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邱父还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多看了许向华一眼。 许向华冲他客气一笑。 邱父也笑了笑。 许清嘉这边刚整理好,韩檬就到了,送她来报到的只有她妈妈崔丽静。 许清嘉不禁汗颜自己的阵仗,又庆幸,幸好她没同意许家康过来,说不准就得给人留一个巨婴的形象。 “许叔叔,秦阿姨。”韩檬乖巧叫人。 许清嘉也叫:“崔阿姨。” 屋里几人又是一惊,她们这是认识的? 韩檬语调欢快:“哈喽,我是英语系的韩檬。” 邱燕和卢丽芳又自我介绍一番。 那厢,许向华也和崔丽静打招呼,两位妈妈早就见过面,许向华却是第一次见崔丽静。 因为两个孩子交好,家长也格外客气一些。 秦慧如和许清嘉帮着韩檬收拾,收拾好了,韩檬问她:“你是回家还是在学校里待着?” “回家啊,我明天下午再过来,报到处说明天下午四点在教学楼开班会。”京大的报到时间是号和24号两天。 她打算多陪陪家人,他们坐明天下午的飞机走。 韩檬道:“我们也是四点,你几点过来?” “一两点吧。” “那我也这时候来。” 两人朝寝室里的人笑了笑,说着话出了门。 留在屋里的卢丽芳和邱燕对视一眼,邱燕喃喃:“她们是本地人?” 邱父笑了下:“听话头是的,有两个当地人也好,总比你们熟一点,日后也能照应下。” 邱燕心道,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瞧着倒还和气,可内里怎么样只有相处了才知道,她高中住了三年学校,差点没被室友给气死。 “休息够没,休息好了,我们去学校里转转,你好认认路。” 邱燕应了一声,对卢丽芳笑了下,和父亲出了门。 不大的寝室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卢丽芳一个人,她是一个人过来报道的,家里买不起第二张火车票。 卢丽芳看了看三张铺好的床,回想回想,这三个室友一看就知家里条件不差,不免有些难堪,也不知其他室友是个什么情况? 韩檬母女俩要逛一逛学校,韩檬对京大很熟,是崔丽静想仔细看看女儿的校园,两家便在岔道口分开。 “那么小一个房间住八个人,还没有卫生间。”没了外人,许向华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嫌弃,他自己比这更差的环境都住过,但是哪舍得娇滴滴的女儿受苦:“咱们不住了,住家里。”家里宽敞又舒服,还有梨花照顾。 理论上大一新生必须都住校,哪怕家就在学校隔壁也不行,大二才能申请走读,然而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我不住校就不合群,怎么跟班级里的同学熟起来。”许清嘉笑着摇了摇许向华的胳膊:“要是实在住不惯我再搬回家,你们放心吧,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大学还是得住校才有趣,尤其是没课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方,午睡也方便。 许向华无奈,也知道女孩子都喜欢扎堆,尤其韩檬还是一个寝室,便细细叮嘱:“钱不够就打电话告诉爸爸,别省着,爸爸挣钱不就是给你们花的。有空就回家吃饭,让梨花给你煮点好吃的,你还在长身体,要注意营养。衣服拿回家洗,洗衣服伤手……” 许清嘉心头泛暖,间或应一声。又在想自己没长歪了,真心挺不容易的。 秦慧如看着抢了她话的丈夫忍俊不禁,昨儿晚上还跟她倒苦水。女儿第一次离开家过集体生活,能习惯的来,他们又不在身边,受委屈了怎么办? 本也是一腔担心的秦慧如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一道喇叭声伴随着议论声响起。 许清嘉分神一看,就见几辆军绿色的卡车从校园大道上不疾不徐地迎面而来,所经之处皆是驻足好奇的行人。 “京大美女可真多。”一容长脸的少尉嘴皮子不动,声音却清晰可闻。 当兵的眼睛都尖,碍着纪律没有东张西望,可早就用余光看了个一清二楚。 一车子的人或明或暗的点头,在战场上他们都是国家兵器,可也是男人啊,还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为男人哪有不爱美女的。 那少尉继续表演声动嘴不动的绝活:“这个最漂亮!” “哎哎哎,她冲我笑了!”自我感觉巨良好的少尉喜得破了功。 一堆白眼甩过去,被晃花了眼的大兵们都觉得那如花笑颜是冲着自己来的。 韩东青嘴角一扯,呵了一声。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走了! 一直到许向华秦慧如与许家阳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许清嘉才收回目光,惆怅的叹出一口气。 就剩下她一个人在北京了,还怪空落落的。 “半年时间很快的,许叔不是说过两个月就来看你。”梨花安慰许清嘉。 许清嘉收起不舍之情,笑着道:“是啊,时间过过很快的,梨花姐,咱们回家吧。” 梨花把许清嘉放在学校侧门口。 和梨花挥手道别之后,许清嘉慢悠悠地往寝室楼走,今天是个大阴天,真希望之后一个月都是阴天,这样他们军训能少受点罪。 想起军训,韩东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冒了出来。 昨天傍晚,许清嘉便打电话给韩檬。 隔着话筒许清嘉差点没被她的惊叫吓得摔了电话,叫完了,那姑娘一叠声追问,真的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用她5.2的视力保证,虽然一年多没见了,但是她绝不可能认错。 韩檬就叫:“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爸也一个字都没跟我说。”又不断祈祷:“最好我哥分到我们系,那我就能逃过一劫了,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魔性的笑声中,许清嘉浇了一盆冷水:“你确定你哥会放水而不是要求你以身作则,更高要求严标准。” 一句话说得韩檬哀叫不绝,怎么办,她觉得许清嘉说得好有道理。想想她哥严谨的个性,算了,还是让他去折磨别人吧。 正在跟室友说话的韩檬听到动静看向门口,见是许清嘉,扩大笑容:“叔叔阿姨已经走了?” 许清嘉走进来道:“走了。”幽幽一叹:“就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了。” “小可怜别怕,你檬檬姐会好好疼你的。”韩檬恶霸一般用手指挑起许清嘉的下巴。 许清嘉盈盈一笑,羞答答道:“那脏衣服臭鞋子什么的,以后就拜托给檬檬姐了。” “脏衣服就算了,好吃的东西我帮你吃,我替你胖。谁让咱就是这么乐于助人呢。”韩檬摇头晃脑,陷入自我感动之中。 许清嘉斜她一眼:“算盘打得这么精,你学什么英语啊,转我们系来得了。” 韩檬嘿嘿一笑:“来,认识认识新舍友。” 八个人,七个人都来了,除了靠门的那个上铺还空着。 七个人都在寝室,家长全都不在,应该是已经离开,毕竟快三点,时间不早了。 互相交换了姓名,大家纷纷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特产和零食边吃边聊,天南地北聚在一块,都是真心诚意地想处好关系,故而气氛平颇为融洽,虽然掺杂了一点点客套,也是人之常情,总归还不熟。 知道许清嘉和韩檬是高中三年的同桌,眼下还分到一个寝室,其他五位姑娘不免羡慕。 周美巧摇头:“我在北京一个同学都没有。”她是许清嘉的下铺,也是经济系的。 其他人倒还好,多多少少有那么几个,首都到底高校多。 说了会儿,周美巧一看手表:“这都三点十分了,这位同学怎么还不来,小心赶不上班会。” “应该快了吧。”许清嘉问韩檬:“我去打壶热水,你打好了吗?” 韩檬:“就等着你一块去。” 许清嘉翻白眼:“你咋不说帮我打好了的。” “想得美。”韩檬把白眼还给她。 其他人都打好了,遂只有两个人下去打水,在走廊上遇到一家三口,爸爸妈妈手上背上大包小包,空无一身的女儿拿着一支奶油棒冰吃得香甜。 走在后面的女儿不经意间看见许清嘉和韩檬,脚步一顿,忍不住用力看她们几眼,从脸到胸再到身高,顿觉手上的奶油棒冰都失了滋味。 走到二楼后,韩檬才笑出声来:“你看见没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许清嘉跟着笑,小姑娘那眼神酸的。 “31八在这儿。”中年男人看了看贴在门上的名单,确认女儿诸莹莹的名字,对看过来的屋内众人笑道:“同学们好,我是诸莹莹的爸爸,我们家莹莹这四年拜托你们多照顾照顾。” 周美巧看着小巧秀气的诸莹莹,豪爽一笑:“叔叔放心。” 诸莹莹朝众人挥了挥手,声音娇娇的:“你们好啊,我是诸莹莹。” 周美巧率先自我介绍,其他人接上。 “这寝室怎么没卫生间啊,你洗漱怎么办?”趁着小姑娘们互相认识的时候,诸母已经打量完一圈寝室,四张上下铺,中间是一排书桌椅,过道只允许一个人经过,门口再是一排老旧的衣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头顶连个风扇都没有。 诸莹莹闻言大惊,东张西望一遍,皱了脸抱怨:“连厕所都没有,难道要放马桶。” 周美巧皱了下眉头,解释:“走廊两边的尽头都有卫生间,开水一楼打,浴室在食堂背后。” “半夜上个厕所还得出门,夏天就算了,冬天可怎么办?”诸母一脸的心疼:“就说不该回来的,在英国上学哪用遭这个罪。” “好了,你哪来这么多话的。”诸父不满地看一眼诸母,让她适可而止,回来都回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现在的生活除了物质上有些不足,其他地方哪里不比国外好,起码不用在国外当二等人。 诸母把满腹牢骚咽了回去,看了看女儿的上铺,忧心忡忡:“这么高,莹莹会不会摔下来,她睡相那么差。” 这话说的诸父也犯愁,家里那么大的床,女儿都能滚到地板上。 诸莹莹比划了下,咽了一口唾沫,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再看看那简陋的爬杆,诸莹莹心生怯意,脸色难看的抓着诸母的胳膊摇晃:“妈,我肯定会滚下来的。” 可不是吗,看着一米的宽度都没有,诸母看向下铺的卢丽芳,上下打量一圈,从袋子里翻出一盒巧克力递过去,堆着满脸笑容:“小姑娘,阿姨拜托你一件事,和我们家莹莹换个床可以吗?这孩子胆子小,不敢睡上面。” 卢丽芳手足无措,显然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却也是明显的不乐意。 诸莹莹眼巴巴看着她,双手合十,娇声道:“拜托拜托。” 卢丽芳没经过这种阵仗,马上丢盔卸甲:“可以。” 快的想帮着说话的几人识趣的闭了嘴,正主都同意了,她们瞎掺和啥。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诸莹莹送上大大的笑容。 诸母亦是一脸的感激:“小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说着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肉罐头递给卢丽芳:“这红烧肉罐头味道不错,你拿去尝尝。” 卢丽芳推拒,诸母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里:“阿姨帮你把东西搬到上面去。” 骑虎难下的卢丽芳讷讷道:“谢谢阿姨。” 诸母:“是阿姨该谢谢你,小姑娘,你人真好!” 诸父也连声道谢,他知道此举有些不妥,但是和女儿的安危来比,不妥就不妥吧。瞧这姑娘穿戴简朴,家里条件应该不好,让莹莹多帮衬下便是。 被戴了一顶又一顶高帽子的卢丽芳只能站起来,把诸母硬塞给她的东西放在书桌上,开始搬家。 打水回来的许清嘉和韩檬进门就见卢丽芳在上铺收拾床铺,一对中年夫妇在收拾原本属于卢丽芳的下铺,而书桌前坐着在走廊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 许清嘉眼神询问周美巧,这是怎么回事? 周美巧微微一耸肩,示意待会儿再说,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是非。 诸母直起腰来,热情的看着许清嘉和韩檬:“同学你们也是这个寝室的?怎么称呼?我们是诸莹莹的爸爸妈妈。” “阿姨好。”许清嘉和韩檬打了招呼,又自报姓名。 见女儿坐在那不动,诸母便指了指诸莹莹:“这是我女儿莹莹,以后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下,这孩子第一次离开我们。”说着各抓了一把糖果塞给两人。 许清嘉便笑了下:“谢谢阿姨,大家都是同学,互帮互助。” 诸母笑着道:“我家莹莹被我们宠坏了,连辫子都不会梳,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这话许清嘉和韩檬可不敢应,就怕不是客气话。爹妈忙得一头汗,女儿在那边吃吃喝喝,显然是位小公举,她们可不想做宫女。遂两人只笑了笑,把糖往书桌上一放,又礼尚往来地拿了自己的东西分给诸莹莹。 诸莹莹瞅瞅两人,近看更漂亮,尤其是许清嘉,肌肤胜雪,无双清丽,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是寝室里最好看的,可这两人一来立时将她比了下去。 诸莹莹按捺着心里的不高兴道谢。 许清嘉和韩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浅浅笑意。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教室吧。”许清嘉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四点,这儿到教学楼大概十分钟,早点过去也能早些认识下同学。 诸母一看手表,忙道:“莹莹你和同学们一块过去,爸爸妈妈在这儿给你整理。”原本他们昨天下午就该到的,可小祖宗睡懒觉,没赶上飞机,幸好报到有两天。 诸莹莹哦了一声,习惯性的拿镜子一照,见自己头发乱了,赶紧叫:“妈,我辫子毛了。” 诸母立刻过来看:“是有点,妈给你重新扎一下。”然后就在一群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真的给她扎起头发来。 原来辫子都不会梳,真不是客气话。许清嘉听过不会剥鸡蛋、不会系鞋带等等事例,但都只在新闻里,亲眼所见第一次。 诸莹莹再看镜子,发现自己妆也有点花:“爸,我要洗个脸。” 正在挂蚊帐的诸父立即道:“爸给你去打水。” 韩檬挎住许清嘉的胳膊:“叔叔阿姨,我们系在另一个教室开会,有点远,我们先走了。”说罢拉着许清嘉往外走。 许清嘉走的毫不含糊,她看见诸莹莹掏出了粉盒,女人化妆绝不是几分钟能搞定的事。 英语系的赶紧跟上。 许清嘉和韩檬出来了才从室友口中得知床铺是怎么一回事。 “卢丽芳就一句话都没说?” 邱燕微微一耸肩:“她要是说一句不愿意,我们都能帮腔,她自己都说可以,我们能怎么办?”说着皱了皱眉头,住了一个娇小姐,总觉得以后不会安生。 许清嘉摇了摇头,不懂得拒绝别人不合理的要求,遇上得寸进尺的人,这可是会要命的。 果不其然,四点差四分的时候,周美巧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到大阶梯教室里,许清嘉朝她挥挥手,周美巧走了过去,不消许清嘉问,便倒起苦水来:“扎了头发又洗脸,还换了一身新裙子,这就算了,她还要往脸上涂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美巧一脸不可思议:“搓来搓去,她就不怕搓出泥巴。” 许清嘉笑到肚子疼,搓泥巴,这得多厚的妆。哪有这么夸张,她瞧着那姑娘只是化了淡妆,现在这年头,浓妆还不得被人惨无人道地围观。 “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就说再不走来不及了,我先走,在路上慢慢等她。”周美巧也不想闹太难看,但是她真等不下去了,哪管诸家人说什么:“我还喊了卢丽芳,诸莹莹一求,她就让我先走了。” 许清嘉慢慢收了笑:“她不太会拒绝人啊。” “老好人一个。”周美巧无奈道,小声道:“她继续这样下去,人家就认定她了,这四年等着做丫鬟吧。”头发要她妈梳,洗脸得她爸绞干毛巾递过去,还没时间观念,生活自理能力这么差,跑那么远上大学干嘛。 许清嘉摇了摇头,想说什么,见有人走进教室,遂道:“应该是助教来了。”京大没有班主任,只有辅导员,一个系一名辅导员,再一个班安排一位助教,一般是大三的师兄师姐。 他们的助教是一位高高瘦瘦的师兄,姓王单名一个数字。 讲台上的辅导员正在激情澎湃的介绍经济系的历史,京大经济系始建于1912年,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一个大系,这一届新生202百人,分成六个班,许清嘉在一班,大二会专业分流。 几分钟的开场白之后,王数笑着道:“各位同学谁先上来自我介绍下,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报告。”四点零五分,诸莹莹和卢丽芳姗姗来迟。 王数眉头轻轻一皱,复又展开:“进来吧。” 卢丽芳窘迫的低了头,小跑入内。 诸莹莹朝王数甜甜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认识路,走错了教室。” 座位上的许清嘉笑了下。 自我介绍毕,就是选班长和团支书,班长是男生那边的,团支书则是周美巧。最后王数提醒:“明天早上九点在操场上集合,千万不要迟到。”随即宣布解散。 周美巧问许清嘉几个有没有空陪她去后勤处领迷彩服。 许清嘉当然有空。 卢丽芳也忙点头。 诸莹莹有些犹豫,懒得动,又不好意思拒绝。 周美巧便道:“那算,”说到一半,班长走过来笑:“我们班这么多男生在,哪用得着你们女生去搬衣服,你们在寝室楼下等着,我们给你们送过来。”要不是男生不能进女生寝室,搬上楼都没关系。 旁边男生纷纷响应,一个赛一个的有绅士风度。 周美巧便笑:“那就辛苦你们了,” 留意到班长和几个男生目光在许清嘉身上绕来绕去,心里偷乐,发扬风度是真,在美女面前表现也是真。 诸莹莹嘴角微微一撇,不防正撞进许清嘉似笑非笑的眼里,眼神闪了下,快速挪开。 发下来的迷彩服长短刚好就是有些肥大,许清嘉把皮带系到最后一格,还有点宽松,也懒得管它了,反正裤子又不靠它固定。 韩檬盯着她的裤脚使劲看了几眼,哀怨:“你刚刚好。” 许清嘉抬起腿给她看:“刚刚好。”不怀好意的去看韩檬的裤脚,略微多了两公分。 “看什么看!”韩檬凶她:“腿长了不起啊!” 许清嘉慢条斯理道:“当然了不起,要不你嫉妒啥。” 韩檬气结。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周美巧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裤脚,再看看许清嘉和韩檬:“真羡慕你这些又瘦又高的,穿军装就是好看。” 许清嘉是她们寝室年纪最小的,却是个子最高的,一米七,韩檬排第二,一六八,其他人在一六零到一六五之间,唯独诸莹莹不到一米六,她自报一五八,只瞅着可能有点儿水分。 “不不不,穿军装好看的重点不是个子高,而是脸。”邱燕说笑了一句,短暂相处下来,她发现许清嘉和韩檬没有身为土著和美女的自以为是,性子和善又风趣,也慢慢放开。 不过好看的脸再配上好身材,那绝对是如虎添翼。 女生们朝着主席台下一溜宽肩乍腰,器宇轩昂的长腿解放军哥哥流口水,尤其是在一窝肥圆秃顶校领导的陪衬下,那真当是魅力值突破天际。 许清嘉目光来回看了两圈,确定韩檬消息准确,部队这次真是用了心,颜正身材好气场大。往复扫了一遍,许清嘉还确认了一个事实,所有军官里,最帅的是韩东青。 许清嘉对看过来的韩东青毫不吝啬展颜一笑。 晃得他周围的军官眼前一花,肾上腺素飙升。 一个多小时的致辞结束后,校长慢悠悠说了一句:“同学们,你们的军训在这一刻开始了。” 许清嘉默默翻译,同学们,你们的地狱生涯开始了,颤抖吧。 待眼睁睁看着韩东青越走越近,许清嘉眼睛也越睁越大,真要颤抖了。 不会吧!当下欲哭无泪,许清嘉宁愿来个陌生人,以韩东青为人肯定不会放水,搞不好还会更加严格,吾命休矣。 与之相对的,其他女生则是兴奋得不能自己,帅哥谁不爱,琼瑶等言情小说早就私下流传开。 韩东青一眼就扫到表情格格不入的许清嘉,心里好笑,面上严肃:“各位同学好,我叫韩东青,未来这一个月会担任你们的教官。” “教官好。”下面有人嘻嘻哈哈,此起彼伏的笑。 韩东青扫一遍站没站相,作训服穿地歪七扭八的大学生,嘴角一勾,待会儿看你们笑不笑得出来。 前面两个女生浑然不知噩梦即将降临,还在兴奋地小声议论:“笑起来更帅,比咱们班男生帅多了。” 美色当前,许清嘉心里却是生出不详的预感来,南无阿弥陀佛,保佑她。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经济系两百号人,分成五个排,正好男生三排,女生两排,每排四十人左右。时下经济系还未发展成阴盛阳衰的局面,各校皆是以男生居多。 许清嘉在的是二营一连一排,连长韩东青兼一排排长。 韩东青把人拉到教学楼背后的空地上后,第一件事就是教正确戴军帽,系皮带和绑鞋带。 “我帽子在寝室里。” “我皮带忘带了。”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来,马大哈还不只一两个。 韩东青看一眼手表,估算了距离:“现在是十点三十六分,给你们十四分钟的时间,迟到一分钟跑操场一圈,开始计时。” 女生们都被这个下马威惊呆了。 “十四分钟怎么可能来得及嘛。”诸莹莹惨叫起来,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乖巧地央求:“教官多给五分钟,好不好嘛!” 其他女生虽然没有明说,却也都期盼地看着韩东青。 许清嘉兴致勃勃看过去,卢丽芳身为女生都败在了诸莹莹同学嗲嗲的嘛下。一大早任劳任怨地帮她梳了辫子,还差点因为等她再一次迟到。 话说回来,诸莹莹生得小巧纤细,五官也秀气,还特别会撒娇,很能激起男生的保护欲,一般男生还是非常吃这一套的。 “已经过去十五秒。”低沉的声音悠悠宣布。 识时务的再不耽搁,撒丫子往寝室跑,跑起来的话,应该来得及。 助教王数见还有人站在那不动,连忙喊:“还不快走,这点时间都能跑出去一百米了。”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诸莹莹身上,昨天开班会迟到,今天踩着点到,王数已经给这妹子打上了难弄的标签。果不其然,这还真没正式开始训练呢,就出幺蛾子了。 碰了壁的诸莹莹不死心看向的韩东青,对上他淡漠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突,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只能认命。却又犯愁,那么远的路,十四分钟怎么跑的过来。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看向和她隔了三个人的卢丽芳,不由分说的拉上她:“芳芳,咱们走吧。” 卢丽芳下意识跟着她跑出去,跑出十来米才反应过来,她穿戴整齐了,一大早韩檬就特意提醒大家,不要忘了帽子和皮带。结果诸莹莹还是忘了,到了操场上才发现过来。 “我……” “我跑不快,你拉拉我嘛。”诸莹莹可怜兮兮地望着卢丽芳。 卢丽芳把话咽了回去:“那我们跑快点。”她家在大山里,打小她就上山下水的忙,后来高考恢复,阿爸阿妈看她成绩好,就不再让她干农活,可每个月也要走三十里的山路往返学校和家,所以这点路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跑了几百米,诸莹莹就跑不动了,扶着膝盖大喘气:“不行,不行,我不行了,我在这儿等你,你帮我回去拿一下吧,要不然我们等下肯定要迟到了。” 卢丽芳愣了一愣。 诸莹莹已经双手合十再一次撒起娇来:“芳芳你最好了。” 心里略略有些不舒服的卢丽芳看着诸莹莹,似乎没反应过来。 诸莹莹软着嗓子恳求:“拜托拜托啦。” “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去。” 诸莹莹感激的抱了抱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等下请你吃冰棍。”又问:“你钥匙拿了吗?” 卢丽芳点点头。 诸莹莹便推她,一手指了指旁边的树:“那你快去,我在那里等你。” 卢丽芳埋头冲了出去,没了诸莹莹这个累赘,速度当即快了不少。 诸莹莹粲然一笑,走到树荫下坐下等卢丽芳。 另一厢,已经有女壮士忍不住调戏韩东青来:“韩教官,您是哪里人啊!” “韩教官,您多大了?” “教官教官,你有女朋友吗?”这一个问题出来,哄堂大笑,三十来个女生笑作一团,还不忘好奇地盯着韩东青。 韩东青溜一圈满是好奇八卦的女生,在乐呵乐呵的许清嘉脸上轻轻一绕,微笑着道:“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切,什么时候这些也是秘密了。”在座可是有军属的。 韩东青轻轻一笑:“我要是你们就趁着现在好好休息。” 许清嘉笑不下去了,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英雄所见略同的女生们顿时惨叫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句:“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您可得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一群花朵笑得东倒西歪:“就是,就是。” “你们认真训练,我当然会留情。”韩东青指了指对面烈日下篮球场上的男生排:“不认真,就换个场地训练,他们肯定求之不得。” “认真认真,我们肯定认真!”女生们赶紧保证,那么大的太阳,几天下来还不得脱皮。 今天是个大晴天,这一点令许清嘉十分沮丧,听广播之后三天都是艳阳天,老天爷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十四分钟后,所有成员准时归队。 韩东青便开始讲解军装的正确穿戴姿势,从上至下,亲自示范一边。 女生们便跟着学,一边互相探讨,韩东青也没去管她们不经允许的嘀嘀咕咕,万事总得循序渐进。 韩东青一个一个地检查,碰上不对的,隔空指正过来,实在不行就让做对的女生手把手教。 “你的皮带没系紧。”旁边的女生提醒许清嘉。 许清嘉扯了扯皮带:“已经是最后一格了。” 女生张了张嘴,盯着她细细的腰使劲看了几眼,再悲愤地看向自己圆滚滚的腰,只想泪奔。这几年条件好了,爸妈使劲喂她,就想把小时候受的苦找补回来,也是让她能更好的读书,这一不小心就给补过头了。 许清嘉低头看着皮带,勉勉强强也算扣紧了吧,就是走起路来会晃。忽见一双黑色作战靴出现在视线内,连忙抬头。 韩东青虚虚一指皮带:“系紧。” 许清嘉无奈:“系不紧。” 韩东青看她一眼,第一反应是:“坏了?” 许清嘉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系不紧?” 许清嘉脱口而出:“因为我瘦啊。”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是韩东青,不是韩檬檬,她居然把对付韩檬檬那一套拿来了。 听见的女生眼睛都亮了,炯炯有神地看过来,哦哦哦,调戏,这是调戏,想不到系花居然调戏军花。 短短几天内,许清嘉已经被推上系花宝座,至于能不能晋升为校花,得等大家把全校情况了解一遍再说。 而韩东青的军花之名,则是在开学典礼上被冠上的,全票通过。 许清嘉忍不住捂了捂眼,脸颊有点红,眼神乱飘就是不去看韩东青。 韩东青面上无表情,心里好笑,语气还挺骄傲,瘦的一只手就能折断,有什么好骄傲的。 韩东青没说话,绕到另一排检查。 令人好不遗憾,面对这么个大美人,教官居然眉毛都不多动一下,简直是不解风情。 然而在下午,大家就推翻了自己上午说过的话,这个教官不只又帅又酷还超暖,居然拿了榔头和钉子帮大家改皮带。 “我问过后勤处,可以改,要改的上来,从第一排第一列开始。”迷彩服是学校买的,只是暂借给学生,一个月后还得归还。 没了后顾之忧,觉得皮带不合适的连忙找自己最舒服的位置。 皮带不合适的不在少数,这种皮带的孔眼都是固定的,可人的身材是随性的,哪能都刚刚好。像许清嘉这样最后一格都嫌松的不多,但是好些个卡在中间,往前扣一格太松,往后扣一格太紧不一会儿轮到了许清嘉,她拿着皮带上前,蹲下去递给韩东青:“打有指甲印的地方。” 韩东青目光一测,脑海里本能的冒出一个数据来:“预留出吃饭的空间了没?”记得她还挺能吃。 “留了。”她是那么迷糊的人嘛? 韩东青确认:“确定打在这里?” “确定确定。”许清嘉连连点头,要是在其他人面前,准得臭美一句,姐的腰就是这么细。 瞧他打孔的姿势十分熟练,许清嘉奇怪:“以前做过?” “部队发下来的皮带也不会都刚刚好。”韩东青一边干活一边回道。 闻言,许清嘉的视线便控制不住的往他腰上飘过去,回忆他站起来的模样,也挺瘦的,标准的蜂腰猿背。 韩东青抬了抬眼。 许清嘉清咳一声,正经脸:“好了?” “试试?”韩东青把皮带递还给许清嘉。 许清嘉接过来端详,发现那孔从外面看起来打的还挺好看,因为背对着人,所以毫不吝啬送上灿烂笑容。 系紧之后,还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头,这是她给胃留下的空隙。 韩东青又道:“蹲一蹲。” 许清嘉听话的往下一蹲又站起来:“刚刚好。” 韩东青便道:“那就好。” “谢谢教官。”许清嘉脆生生说了一句,笑着转身往回走。 在她背后,韩东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下一个。” 一排打完孔,旁边的二排长赶紧过来借家伙,他带了经济系的另一个女生排,听了一耳朵,隔壁教官好贴心又那么帅,听得心有点塞。 接家伙的时候还不忘拍马屁:“连长就是英明!”在部队里,他就是韩东青手下的排长,这一次他们连一共来了六个人,就在二营一连二连。 韩东青扫他一眼。 二排长立正敬礼,大步——跑!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下午五点,分散在校园各处的队伍再一次在操场上集合,几分钟讲话之后,宣布解散。 换来学生们的一片欢呼,差点以为要像上午一样讲一个多小时,一天训练下来,他们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想赶紧冲向食堂。 韩檬带着邱燕和许清嘉周美巧汇合,故意走在列队站在主席台下的教官们前面,掐着经过韩东青的点,调侃:“你们运气真好,分到了这么帅的一个教官。” 装的还挺像一回事,许清嘉配合的点点头:“可不是,我们教官不仅人帅,还特别善良。” 站如松的军哥哥们心塞,这位美女不是他们排的啊。 韩檬的教官更心塞,他对韩檬当然有印象,长得漂亮动作规范,他思忖应该家里有人当兵,耳濡目染下早会了。 教官心里狂喊,全军最帅就在你眼前,妹子,咱不能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啊。 韩檬忍着笑:“真的吗,多善良,你和我说说。” 两人一唱一和的离开,走远了绷不住笑场,俱是笑的弯了腰。 周美巧和邱燕跟着笑。 邱燕摇头:“你俩胆子可真大,拿教官开涮。”美女就是有底气。 她哪知道韩东青是韩檬的哥哥,许清嘉和韩檬自然不会说,省得被人说开后门有特权什么的。 四个人说说笑笑往外走。 “诶,那不是江一白和晏洋。”韩檬拉了拉许清嘉。 许清嘉转头一看,可不就是两人,一个米色t恤蓝色牛仔裤,阳光帅气,另一个灰蓝色短袖衬衫黑色休闲裤,优雅俊美。 树荫下风格不同的两位大帅哥在一片军绿色当中,犹如鹤立鸡群,过往女生们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晏洋也发现了她们,逆着人流走过来。 江一白看他动了才反应过来,抬脚追上。 “要吃什么?”晏洋把装着棒冰和冰激凌的袋子打开给许清嘉看。 许清嘉没顾得上看,笑:“边上去,别妨碍交通。” 晏洋从善如流。 许清嘉先替双方介绍了一下,然后低头往袋子里看:“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 晏洋便道:“可以分给你们同学。” 许清嘉笑,他都知道搞好同学关系了,果然比以前长进不少。刚认识的时候,除了他们几个,他对别人都是爱答不理,人称冰山,反倒招了不少小姑娘喜欢。 韩檬拿了一盒牛奶冰激凌递给邱燕:“这个最好吃。”欣慰地看着晏洋:“知道来看我们够义气啊。” 邱燕犹豫了下才接过,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 晏洋朝她笑了笑,淡淡的。 邱燕被晃了晃眼,心想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美女认识的都是帅哥。 许清嘉则是问周美巧:“你喜欢哪个?” 周美巧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晏洋和江一白,只觉得眼睛都要用不过来了。不禁感慨,首都就是首都,人杰地灵,这几天遇上的俊男美女比她这二十年来遇见的都多都好看。看他们这熟稔的态度,又不免浮想翩翩。 “我随便。” 许清嘉就拿了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两种让她挑,恐她有忌口却不好意思说。 周美巧便挑了一盒巧克力冰激凌,忙道谢。 晏洋也笑了下。 江一白拆了一支冰棍,挤挤眼道:“怎么样?累不累?这一天都训练了哪些项目?” 晏洋眼望着许清嘉,布满关切。 许清嘉舀着冰激凌回道:“今天还好,不怎么累,就练了整理着装,整齐报数,稍息立正。” 江一白幸灾乐祸的笑:“才上了开胃菜而已。” 许清嘉顿时觉得冰激凌都不甜了,据她的经验来说,的确如此,后面各种步法才折磨人,想起当年练正步,单腿站立五分钟,她就想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檬吞下一大口冰激凌,冻了一个哆嗦:“我现在只想吃饭,我快饿死了。”恰在此时,她的肚子应景的叫了一声。 江一白嫌弃:“你这夸张的,饿死鬼投胎啊。”不等韩檬反击,立刻卖好:“我们已经在一号食堂小炒部点好菜,就等着你们。” 京大的小炒窗口价廉物美,一直都是江一白的钟爱,过来打球,十次里有八次他会吃,考上华清打球阵地转移后,他还特意来找晏洋去吃过几回。 “有醋烧鸡吗?”韩檬追问,她最喜欢这家的醋烧鸡。 江一白:“我敢不点大小姐最喜欢的醋烧鸡吗?” 韩檬丢给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晏洋看着许清嘉:“有蒜蓉虾和红烧鳝段。” 许清嘉笑容更盛:“那我可得多吃两碗饭。” “两位师妹一起去吧,我们特意多点了些菜,你们要是不来,我们可吃不完。”江一白邀请邱燕和周美巧,算着她们也该认识新朋友了。 许清嘉笑着道:“一块吧,这时候去食堂准得排队。” “就是,就是,浪费可耻,走吧走吧。”韩檬也跟着劝。 邱燕和周美巧对视一眼,便笑:“那我们今天就厚着脸皮蹭饭了。”她们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家境都还过得去,找机会请回来就是。 江一白:“美女赏脸,那是我们的荣幸。” 逗得两人都笑起来。 一行人便往一号食堂去,许清嘉戳了戳晏洋手里的袋子:“这些怎么办?都要化了。” 江一白:“找找你们的室友或者同学看。” 人流如织,一模一样的迷彩服,实在是太考验眼力界。 不经意间,许清嘉发现了人群中的诸莹莹和卢丽芳,要是只有卢丽芳,那没什么可犹豫的,只许清嘉实在是不喜诸莹莹。 这姑娘喜欢捏着嗓子说话,听的人不舒服。一开口就是帮我打壶水嘛,帮我倒杯水嘛,帮我梳个头嘛…… 听着倒是挺客气的,用了帮字,笑得又甜又乖。 一两次还罢,可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啥都要人帮,把别人当成什么了,她家保姆吗?她爸妈愿意宠着她,她们可不欠她。 反正正式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一寝室六个人已经默契的把诸莹莹的话当成耳旁风。理她一次肯定有第二次,能考上京大的,哪个在家不是小公举。 这姑娘这方面倒不迟钝,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不再对着其他人撒娇,专攻卢丽芳,卢丽芳还就吃这一套。 许清嘉假装没看见两人,边走边继续找熟人,一天下来,她和排在她周围的姑娘也混了个半熟。 奈何诸莹莹已经发现了她们,并且大步走过来。 许清嘉不喜欢她,她还不喜欢许清嘉呢,班里有这么一位大美女,其他女生还不得被她衬得黯然失色。 诸莹莹本想走的,却在看见晏洋和江一白之后,眼前一亮。 “你们要去食堂?”诸莹莹自然而然的打招呼。 许清嘉发现她声音更嗲几分,再看她眼神一劲儿往晏洋和江一白脸上说瓢,好笑不已,小姑娘眼光倒是不错。 “你们是韩檬和许清嘉的朋友?”诸莹莹暧昧的拉长了尾音,想来邱燕和周美巧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帅哥。 江一白和晏洋都没说话,认识这么多年了,哪看不出来问题,要不韩檬和许清嘉早介绍了。 江一白只笑看诸莹莹,猜测原因。 站在许清嘉身边的晏洋见许清嘉不介绍,正眼都不带看她们。 眼见着许清嘉和韩檬没有介绍的意思,只但笑不语,诸莹莹不禁委屈。再看江一白看过来,诸莹莹立时扬起甜美笑容:“你好,我是韩檬和许清嘉的室友邱莹莹,前两年刚从英国回来。” 归国华侨,一直是诸莹莹最骄傲的一点,每次她说出来,其他人就会高看她一眼,拉着她问东问西。 可惜她今天遇上的晏洋和江一白,这两位虽然没出过国,可随着长辈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那些响当当的华侨都见过,还能叫一声叔叔伯伯。 故而晏洋依旧视如空气。 江一白只挑了下嘴角,大概猜到为什么许清嘉她们不喜这姑娘了。 “我们要去那边,拜拜。”许清嘉挥了挥手,带头岔了另一条路,这里去一号食堂会多绕个几百米,但是她乐意。 诸莹莹望着他们的背影跺了跺脚,不给她面子的女生,她见过,但是这样不给她面子的男生,她真没见过。尤其是跟许清嘉走的近的那个帅哥,看都不看她一眼。 路上,江一白笑着问什么情况。 许清嘉和韩檬如此一说。 江一白难以置信,又不可思议:“那个女生就那么迁就她?”京大学生,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傲气,他们也有骄傲的资本。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出来后肯定有锦绣前程,为什么不能骄傲。 许清嘉也想不明白:“我们开玩笑的说过,我们是室友又不是她爹妈,没义务伺候她。她说室友之间帮把手没什么。” 韩檬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我们还能说什么,她是家里老大,可能照顾人照顾惯了。”没好意思说的是,虽然诸莹莹老指使卢丽芳给她干活,但是对卢丽芳出手还算大方,昨天还给了卢丽芳一瓶面霜。 她们要是跳出来,万一成了好心办坏事,那就糟心了。 晏洋皱了皱眉头:“助人型人格。” 因为自己的问题,他看过一些心理学上的书。 听名字挺像回事。 韩檬追问具体情况,于是一顿饭都是韩檬她们在问心理学的问题,晏洋回答。 许清嘉笑呵呵的听着。 到了六点半,江一白和晏洋送她们回寝室楼下。七点教官和辅导员要来检查内务,从此她们就得跟豆腐块较上劲了。 想起当年为了保持豆腐块的完美形状,塞书塞纸板不算,晚上还不舍得盖,许清嘉就发愁。 周美巧和邱燕识趣地先上楼。 “我给你弄张病假条来。”晏洋再一次问许清嘉,担心的看看她的左腿。 许清嘉小声道:“第一次军训,抓得特别严,还是算了。再说了这些年爬山逛街,我什么时候出过问题。要是坚持不住,我会请假的。” 晏洋只能道:“那你当心点。” 韩檬佯装吃醋:“为什么你不问我要不要假条。” 晏洋言简意赅:“你爸不会同意。” 韩檬气苦,摊上一个军人爸爸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明明她妈是医生,多好的条件啊。 两厢道别,许清嘉和韩檬上楼,一进门,发现屋子里坐了不少人,都是她们排的。 “许清嘉,送你们回来的那个蓝衣服大帅哥是你男朋友吗?”满满的八卦之情。 许清嘉第一眼看向坐在一旁咬苹果的诸莹莹,腮帮子一突一突,还挺可爱。 诸莹莹朝她甜甜一笑。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诸莹莹觉得倘若自己问,许清嘉肯定不理她,这是碰了几鼻子灰后,她得出的经验。于是她去其他寝室逛了一圈,分享了这个大消息。大美女的八卦,大家果然喜闻乐见。 诸莹莹心里亮如明镜,许清嘉有了男朋友,班里系里那些男生可不就能死心了。 都不消她说什么,就有人在阳台上等着,好一睹帅哥风采。被她们等到之后,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是挺帅的,尤其是蓝衣服那个,想起他正眼都不看过来,诸莹莹就来气,她不信这个邪了。 诸莹莹用力咬了一口苹果,看向被围起来的许清嘉。 许清嘉笑看一圈:“是好朋友。” “真的假的?”尾音拉长 许清嘉一笑:“当然是真的,我们几家住得近,很小就认识了。” “哦哦哦,青梅竹马。” 许清嘉往书桌上轻轻一靠,要笑不笑地看着八卦之情溢于言表的众人:“这么关心,是想追么?我帮你们介绍介绍。” 这话谁敢应,面皮薄的都红了脸。 许清嘉暗笑,这会儿的人可真纯情,要是她那群朋友,一准是“那多不好意思啊,明天一块吃个饭怎么样?”美色当前,脸皮要它干嘛。 再看诸莹莹眼神骤亮,许清嘉恍然,原来看上晏洋了。可惜注定是白费功夫,这些年,这小子伤了多少女生的芳心。 说笑两句,眼看着要七点了,各自回寝室准备许清嘉和韩檬也开始收拾,其实也没什么要整理的,床上就一条席子一条薄被和一个枕头。 倒是地上因为刚才人多,掉了一点瓜子壳。身为寝室长的周美巧已经在扫,一边扫地一边道:“你们把桌上的零食都收收。” “诶,我觉得我们应该备点吃的款待教官和辅导员。”韩檬一拍脑门出馊主意,振振有词:“寝室就是咱们家啊,客人来家里哪能不招待。” 许清嘉斜她一眼,分明是想调戏她哥。 韩檬越想越可乐,去自己柜子里找吃的。 室友们都被她的热情好客给震住了:“你来真的?”倒不是舍不得那口吃的,而是身份的差距让她们天生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想法。 “当然。”脑袋伸在柜子里的韩檬回的毫不犹豫。 “教官他们会要吗?” 韩檬:“要不要是他们的事,咱们心意到了嘛。”看看看看,她这个妹妹当得多周到。 周美巧她们不约而同看向许清嘉,以眼神询问。 许清嘉微一耸肩:“让她发疯去吧,咱们看戏就成。” 七点钟,韩东青准时出现,身旁跟着辅导员康雪和三名女助教。 “韩教官,康老师。”过去开门的周美巧有些拘谨地将五人迎进来。 坐在床上椅子上的其他人连忙站起来,问候:“韩教官,康老师。” 其中声音最响亮的就是韩檬,这姑娘笑得像朵花,灿烂的不要不要。 韩东青看看她,也笑笑。 韩檬顿时笑得更高兴了:“韩教官康老师吃芒果。”说着就往两人手里塞了一个金黄的芒果,还不忘给三位师姐塞。 康雪懵了下,她昨晚就来寝室转过,特意把31八 记了下,这是他们系唯一的混合寝室,故而知道韩檬不是他们系的学生。 低头看看手里的大芒果,康雪暗想,这外语系的学生就是格外开朗。 “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韩东青把芒果放在桌上。 “可您不是教官吗,这么辛苦的教我们。”韩檬嘴里抹蜜。 韩东青溜她一眼:“同学,你认错人了,你的教官还没过来。” 许清嘉咬着唇忍笑,差点破功。 韩檬微微瞪大了眼睛,有这么不给妹妹面子的嘛,小心我回去找奶奶告状。 “都一样都一样。”韩檬自我排解。 韩东青微带着笑意:“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话锋一转:“现在开始整理内务。” 康雪指了指左手边一排:“韩教官,这边四张床是我们系的。” 韩东青点头,走向周美巧那张下铺。 站在自己床前的诸莹莹诧异了下,还以为他要来自己这边,毕竟她靠近门口,不过也没往心里去,跪坐在床上看着韩东青折被子。忽然发现他睫毛又长又密,显得眼神格外深邃,一个大男人睫毛居然比她长比她密,简直就是浪费。 再看韩东青的脸,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帅是真帅,不过不是她的菜,她不喜欢当兵的,又穷又没时间。 一床蓬松的棉被在他的慢动作下,变成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看得女生们连连惊呼。周美巧还上手摸了把,这是她的被子吗? 许清嘉是早就见识过的,可见过不表示她会啊,前前后后她军训过三次,其他都尚可,唯独这被子,跟她有仇。 许清嘉眨了眨眼,伸手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拿下来,讨好地摆在周美巧床上:“教官,我没看清楚,您再叠一次给我看看,好吗?” 这么热的天根本用不着薄棉被,这就是个形象工程。她早就想好了,叠好后就供起来,睡觉时放桌上,起床后放回床上去。 韩东青没多想,说了一句:“都再看一遍,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说罢抖开许清嘉的被子,鼻尖闻到一股淡香。第一天来报道时,许清嘉就把被套床单枕套拆回去洗过,她不喜欢上面那股从厂里带出来的味道。 “把被子打开之后,先要压平。”韩东青神色如常,伸开手掌将被子压了一遍,接着道:“取三分之一处折叠…… 叠好后褶皱的地方用手指压。叠被子三分靠叠,七分靠修整。” “看清楚了吗?”韩东青侧过脸问许清嘉。 许清嘉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应该看清楚了。”就是她自己叠的时候肯定会松松垮垮,边边角角平不了。 韩东青:“那你们自己叠一次试试。” 早就跃跃欲试的女生赶紧散开,就是最懒得做这些事的诸莹莹都不例外。外语系的四个女生也没落下,反正没事干,早点学学总不是坏事。 许清嘉站着没动,她看着周美巧把之前韩东青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抖开,兴致勃勃的开始叠。 在旁观摩的许清嘉,顺便帮把手。 韩东青看她们折得有模有样,便去看诸莹莹和卢丽芳。 许清嘉赶紧小心翼翼的托起被子,打算搬到自己床上。 迎上辅导员康雪疑惑的眼神。 许清嘉微笑:“放在下面,妨碍她折被子。” 韩东青转过身,就见许清嘉一脸大功造成的收回手,眼角眉梢都是欢喜。目光在整齐的被子和她的脸上绕了一圈,嘴角露出一点笑。 对上韩东青了然的视线,许清嘉的脸不禁一红,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彷佛自己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周美巧叠被子。 周美巧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许清嘉煞有介事的点着一个角:“直角没修出来。” 周美巧便修起被子来,顾不上其他。 许清嘉一心二用,趁着空档,把韩檬的被子要了过来。邱燕在叠被子玩,她在边上瞎指挥。身为军人子女,这也是个不会折被子,要会,她用的着这么辛苦吗? 这一幕,两位助教发现了,但是她们没出声,只纳闷不已。从来没军训过的她们哪知道许清嘉的痛苦,身为轻微强迫症患者,她真要被豆腐块逼死了。 康雪没发现。 韩东青假装没发现,指点了一圈,连外语系的女生也好心教了,然后饶回来,看着许清嘉叠被子,间或指点:“避免折叠处凸凹,否则被子不平,用手再压一遍。” 许清嘉连忙伸手再压了一遍。 “别急着折下一步,先修边。”韩东青伸出手做示范:“拇指食指对捏放在下面,另三指压在被子上,微微用力,压出直角线。” 许清嘉照办,发现这次折出来的角果然挺阔不少,顿时喜上眉梢。 折好后,许清嘉喜滋滋的左看右看,特别想拍个照发朋友圈,足够骄傲一年了。 韩东青好笑,叠个被子都能叫她高兴成这样,看一眼上铺的被子,顶多坚持三天,第四天就会变形:“你们自己好好练练,之后会不定期抽查,计入总分。” 众人点头应好。 韩东青又说了鞋子脸盆等物品的摆放规则,甚至牙杯牙刷毛巾都有规矩。听得众人脸都绿了,要不要这么严格。 本以为这些要求已经是吹毛求疵到极致,很快她们就发现自己太甜了。 韩东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双白手套,白手套!!! 在一众女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韩东青慢条斯理戴上手套,摸了一把下铺背后的横杆,洁白的手套上不出意外多了一抹灰色:“待会儿把这里擦干净。” 许清嘉把变态两个字嚼了嚼咽下去,眼神却没控制住。 韩东青眼里含笑,把犄角旮旯都检查了一遍,不是他故意刁难,而是上头就是这么要求,这会儿他不指出来,回头扣分的就是她们。 目送他们一行出门,周美巧关上门就叫起来:“定这规矩的人是不是有洁癖?” 韩檬喝了一口水:“部队都这样,部队里有句话,出门看队伍,进门看内务。”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许清嘉耸了耸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许清嘉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来来来,看看,我记得有没有错,以后打扫的时候注意下这些边边角角。”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主要是一些地方她们压根不会留意到。 看了一圈,大家确认没有遗漏,许清嘉贴在门后面,敲了敲提醒:“值日的妹子做卫生前记得看一眼。”上下铺为一组,一周轮一次。 走回来的许清嘉美滋滋地摸着自己折出来的被子:“想不到我也能折出这么好的被子。”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六,”韩檬硬生生把哥字吞下去,强行改成:“柳教官帮你折的。” “教官不信柳,跟你一个姓。”周美巧调侃:“刚刚你还叫得挺顺的嘛,这会儿倒叫错了” “我说的是柳教官吗,我明明说的是韩教官。”韩檬茫然脸。 邱燕笑着道:“就是柳教官。” 韩檬嘿嘿一笑:“口误口误,嘴巴没跟上脑子。” 许清嘉心里翻白眼,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把被子搬过去:“供起来?” “你以为我是你啊,一条薄薄的被子怎么可能难倒我。”自信心爆棚的韩檬抖开被子,决定当场让许清嘉五体投地。 五分钟后,许清嘉吃完了一颗芒果,韩檬还在跟被子较劲。 “你行不行啊,韩檬。”周美巧怀疑的看着她。 韩檬头也不抬,声音有点虚:“我怎么可能不行!” 事实证明韩大小姐真的不行,等许清嘉去水房洗了手回来,她还没好。推开郁愤不已的韩檬,许清嘉挽着袖子上,发现这一次折出来果然没之前的方正,显然之前那一床大半都是韩东青的功劳。 倒是周美巧折得不错。 许清嘉眼神亮晶晶,郑重抓着她的手:“以后就靠你了。” 周美巧哭笑不得。 七点半的时候,韩檬她们的教官也过来了,因为韩东青教过一遍,他轻松不少,还看见了门背后的纸,快速扫了一遍,笑呵呵的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说了,按照这上面的来就行。” 前后停留不到五分钟。 他们一走,许清嘉她们四个立刻拿上脸盆和衣物去浴室洗澡,其他人回来的早,已经洗好了。 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已经过八点,路上却还很热闹,都是来来回回洗澡的女生,这边是女生浴室,男生浴室在另外一个食堂。 “这衣服都臭了。”韩檬把迷彩服放在许清嘉鼻子前。 熏得许清嘉想打人,大夏天的穿长衣长裤能不出汗吗。 韩檬哈哈一笑。 许清嘉瞪她一眼:“臭你洗啊。” “一晚上能干吗?学校真小气,只发一套,都不给换的。” 还不是穷闹得,许清嘉说道:“这两天这么热,拧干一点应该能干,要是干不了,早上拿吹风机吹一下。” 韩檬垂头丧气:“只能这样了,我是穿不进去了。” 四个人便去了水房,周美巧和邱燕没两人这么勤快,觉得军迷彩服还能将就下,也怕第二天干不了更麻烦,所以没洗。 “我们好了,先走了。” 还在埋头洗衣服的许清嘉和韩檬应了一声。 漂着衣服的韩檬小声对许清嘉道:“你家里有保姆有洗衣机的,你倒在这儿手洗衣服,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拿回去洗好再送来,也好让我沾沾光啊。” 这个人家自然是诸莹莹,诸家父母居然请了个保姆专门给她洗衣服。话说回来,请保姆总比使唤卢丽芳给她洗好。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许清嘉慢悠悠道,她是懒得折腾,夏天的衣服洗洗又不费事儿。又睨一眼韩檬:“说的你家没似的,那你干嘛不拿回家。”韩檬爸爸官不小,两杠四星,配备勤务兵,又因为父母都是大忙人,家里还雇了小保姆做家务。 “我敢拿回家吗?我爸要是知道了非把我骂的狗血淋头。”韩檬郁闷。 许清嘉失笑,她去韩檬家玩过,看起来非常严肃威严的一名军人,不过对着她这个女儿的朋友倒是挺和气。 韩檬自怨自艾:“人家把女儿当公主养,我爸拿我们姐妹俩当男孩子养,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许清嘉想起了韩檬的姐姐韩柠,非常牛叉的小姐姐,目前在西北一个县城做公务员,走的是从政路线。 “教育方式不同,结果也会不同。”许清嘉揉了把衣服,穷养儿富养女,穷不是物质苛刻,富也非仅仅物质优越。 她觉得韩家家教挺好,明明家世显赫,却不骄傲自得,更不仗势欺人,子弟都挺接地气。 反倒是他们家,有些过于宠孩子,这些年她和许家阳身上不知不觉间多了些骄娇之气。吃点苦头,不是坏事。所以许家阳小朋友开始了做家务换零用钱的生活,许向华还给他报了一个武术班。 韩檬仰头想想,她可是要当外交官的女人,哪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要不丢的可是国家的脸。自我排解成功,韩檬欢快的洗起衣服来。 转眼,军训已经进行一个星期。 九月一号是周六,也是高年级学生报到的日子,如果照常军训,不可避免的会被来来往往的学生影响。 于是校领导和部队领导商量过后,大手一挥,大一放两天假。 许清嘉享受到了多年来的第一个双休日,下午四点就解散,却不能马上走,辅导员康雪过来说了会儿,表扬了他们这一个星期的表现,鼓励他们保持下去,最后叮嘱假期注意安全,才宣布原地解散。 大伙儿一哄而散,大多数人冲向食堂,许清嘉和韩檬则是乐颠乐颠跑回寝室。许清嘉爬到上铺把睡了一个星期的被单薄被装起来,枕头套也没落下。 韩檬也在下面忙,有一位做医生的妈妈,她很难没一点点洁癖。 收好床单,许清嘉拉上帘子脱下迷彩服,换上自己的衣服。等她下来,韩檬也收拾好了,一人拎了一个大包下楼。 许清嘉要去前门坐车,韩檬则是去西侧门坐车,两人在寝室楼下分开。 前门离着寝室楼和食堂远,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 归心似箭的许清嘉快步往大门走,梨花今天回屯里吃她堂哥的喜酒,所以她不回家,先去秦家吃晚饭。 吃了一个星期的食堂,她现在急需要大补一顿,这一个星期能量消耗太大,韩东青果然一点都没放水。 忽然间,许清嘉听到背后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讶然。 一身便服的韩东青微微一笑:“换一身衣服就不认识我了?” 许清嘉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看习惯了,一下子真有点反应不过来,您要回家?” 韩东青略一点头,眼角笑意加深几分:“现在我不是教官。” 许清嘉嘿嘿一笑,张了张嘴,蓦地发现竟然有些叫不出口了。 韩东青笑笑,岔开话题:“拿这么多东西回家?”看一眼最上面的迷彩服,眉头轻轻一挑:“不会是这一个星期的脏衣服。” 许清嘉顿觉受到了侮辱,她是那么懒的人:“怎么可能?是被单,学校阳台小,大家都要洗晾不下,所以我们就拿回家洗。”说的彷佛就是那么一回事。 “你的被子保持了几天?”韩东青想起她的被子来。 许清嘉脸一热,既然被看穿了,也不再掩饰,得意:“到今天还方方正正的。” 韩东青心念一动:“塞了书?” 许清嘉惊讶:“你怎么知道。”狐疑,“你干过?” “看新兵这么弄过。” 许清嘉自得:“英雄所见略同嘛。” 韩东青:“被长官发现后跑了二十圈操场。” 许清嘉吓了一跳:“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韩东青失笑:“你们在军训,又不是在部队,不会管这么严。” “那就好。”许清嘉一幅放了心的模样:“两圈已经是我的极限。” “那下周让你们挑战下三圈?”韩东青慢悠悠说道。 许清嘉苦了脸:“让一群女生跑1200米,不会这么狠心吧,我们这一周表现挺好的。” 韩东青但笑不语。 “难道我们表现不好吗?” 韩东青:“还可以更好。” 许清嘉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够了够了,得给别人留一点活路。” 韩东青呵了一声:“倒挺善良。” “马马虎虎。”许清嘉会的脸不红心不跳。 韩东青垂眼看着她,眼里都是笑:“你这丫头倒会贫。” 许清嘉喟叹:“还不是被檬檬逼出来的。” 韩东青低笑一声。 许清嘉也跟着笑起来,偏了偏头看他:“这一次你们也放两天?” “是啊,托你们的福能回家看看。”这一次来军训的,很有一部分是京籍军人,好让他们回家看看。眼下有两天假期,略微近一点的都能趁机回家一趟。 许清嘉收起笑意:“你多久没回家了?” “一年零两个月。”韩东青回的不假思索,他毕业后就再没回过家。 许清嘉下意识说:“这么久了。” 韩东青笑了下,不着痕地留意她的神情:“我这不算久的,一些战友两三年都没回过家,平时只能靠打电话和写信,碰上出任务,几个月都没消息也是常有的。” 许清嘉想说点什么,第一次发现自己词汇量的贫乏,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不开口,韩东青也保持沉默。 走到车站,正好看见一辆经过槐花胡同的公交车开过来,韩东青开口:“车来了。” 这辆车也到秦父秦母那边,许清嘉准备上车,抬眼看着韩东青,犹豫了下终是道:“我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一句话。” 韩东青眼望着她,发现她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许清嘉似乎有些难为情,脸颊微微泛红:“我们现在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因为有你们在,军人伟大,军属光荣!”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上车。 许清嘉找了位置坐下,转过头。韩东青还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砰砰乱跳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她从没正儿八经的说过如此煽情文艺的话,很是不好意思,然他脸上的笑容,又让她觉得不枉她厚脸皮一回。 她的话发自肺腑,北边的老毛子,南边的越国,态度暧昧的欧美,如果没有这一支钢铁一样的部队,他们也许都沦为亡国奴了。 韩东青朝她挥了挥手,直到公交车消失在眼帘之中,才慢慢将目光移到天上,晚霞如锦,赤朱丹彤,第一次发现云霞如此之美。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韩东青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车站,不一会儿车便来了。 大门口持枪值岗的战士见了他,抬手敬礼。 韩东青回礼。 “东子回来了。”战士笑说:“首长他们要高兴坏了。” 韩东青也笑:“听说你结婚了,恭喜。” 那战士黝黑的脸红了下,遮不住的欢喜,又问:“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两天。” “那挺好,多陪陪首长他们。” 寒暄两句,韩东青进了大门。 正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小男孩们好奇地看着走进来的韩东青,显然已经不认识他了。 “六叔!”年纪最大的韩怀仁蹦起来,一边冲过去一边高喊:“太奶奶,六叔回来了。” 客厅里逗着曾外孙子的韩老夫人笑:“瞧他给高兴的。”扭头对小阿姨道:“让爷三个下来,东子回来了。” 一旁的韩欢忍不住站起来往外走,一年多没见,哪能不想,要不是长辈有言在先,她都想去京大看弟弟。 刚走出去几步,就见韩东青走进来,左手抱着三岁的韩怀礼,右手抱着四岁的邵烺,脚边亦步亦趋地跟着韩怀仁。 小家伙眼巴巴,似乎很眼馋弟弟们的宝座。 见状,韩欢忍俊不禁。 韩东青脸上笑容加深:“姐。” “哎。”韩欢细细端详弟弟,眉眼越发硬朗深邃,人也黑了一些,精神倒是不错。 韩东青把侄子和外甥放地上,上前向韩老夫人和嫂子问好。 韩老夫人习惯了离别相聚,比起韩欢镇定不少,上下打量一圈,欣慰地点了点头,把抓着玩具车外的邵煜放在韩东青怀里:“你走的时候他才那么大一点,现在都能跑两步了。”邵煜是韩欢和邵江的小儿子,才16个月大。 小胖子换了地方显然有些不熟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陌生的韩东青,充满了好奇。 “啊!”小胖子打招呼,拿玩具车砸他的脸。 韩东青托住玩具车,放软了声音:“你这是要给我?” “啊!”小胖子放开手。 “还挺大方。”话音未落,小胖子上手抓他脸。 韩东青没躲,含笑望着小外甥,小孩子的手柔软细嫩,在脸上抓来抓去有点痒。 摸到嘴边的时候,韩东青张嘴作势要咬他,小胖子机灵的把手收了回来,咯咯咯的笑。 韩东青大笑,揉他脑袋:“机灵鬼!” “爸爸!”小胖子突然兴奋起来,韩东青回头一看,便见韩老爷子、韩译青和邵江出现在二楼。 韩东青立时站了起来。 韩老爷子近八十,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见到孙子十分高兴,饭桌上嚷嚷着要喝酒。 韩老夫人掀起眼皮,凉丝丝道:“医生怎么说的。” 韩老爷子赔着笑脸儿:“这不是高兴吗?东青难得回来一趟。” 韩老夫人冷哼:“少找借口,不就是你自己馋了。孙子回来看咱们是惦记咱们,可不是叫你找借口不听医生的话。” 韩怀仁人小鬼大:“太爷爷,喝酒对身体不好。” “乖,咱们阿仁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老太太声音仿佛掺了蜜,轮到韩老爷子,立刻结了冰:“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如个孩子” 韩老爷子悻悻,不舍得迁怒曾孙子,于是瞪曾孙子他爹。 韩译青:“……”我招谁惹谁了。 韩东青盛了一碗海带排骨汤递给韩老爷子:“爷爷,这个汤不错,您尝尝。” 韩老爷子顺势把话题岔到韩东青身上,问他军训情况,这次军训老爷子是发起人之一。 “学生娃都在叫苦吧。”韩老爷子笑问。 韩东青道:“还好,多数人小时候都吃过苦,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两三天后就好了很多。”这一批大学生在六五年前后出生,除了个别的多多少少都吃过苦,尤其是农村来的,耐力体力都有。 韩老爷子点点头,看向几个曾孙辈:“日子越来越好,小娃娃们就越来越吃不了苦。”韩老爷子摇了摇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们是未来,可不能在蜜罐子里泡大。” 啃排骨的韩怀仁睁大了眼睛,有种不祥的预感。 韩老爷子嘿嘿一笑,继续问话。 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一家人移步后院纳凉,韩怀仁带着大表弟邵烺跑出去找小伙伴玩。 因为年龄太小被嫌弃的韩怀礼只能陪着年龄更小的邵煜玩足球。 听老头子问个没完没了,韩老夫人截过话头:“你够了啊,东子是回来探亲,不是来汇报工作的。” 韩老爷子识趣的闭了嘴,好男不跟女斗,反正他问的差不多了。 韩老夫人满意的收回目光,满脸笑容地看向韩东青。 韩东青顿生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韩老夫人乐呵呵另起话题:“你大嫂办公室里新来了个姑娘,复旦大学毕业的,又漂亮又温柔,能力也好,你要不要见一见?”问的是要不要,语气是必须要。 “不用了。”韩东青笑着回绝。 “什么叫不用啊,你都多大了,”韩老夫人激动地拿手背敲手心:“你都二十四了,你看看。”韩老夫人指了指追着球跑的韩怀礼和邵煜:“你大哥小儿子都三岁了,你姐的小儿子都两岁了,他们孩子都两个了,你呢,你有啥,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韩老夫人的语气和表情嫌弃的不行:“就是比你大了一岁的老五,他今年正月订婚,明年结婚,你就不觉得难为情。” 韩东青还真不觉得,他才二十四,又不是四十二,提醒老太太:“小叔都三十三了。”言下之意,他还年轻着呢。 韩家老幺韩卫贤,是韩家的养子,他父亲做过韩老爷子警卫员,后来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母亲受不了打击难产而亡。亲族踢皮球不肯养小娃娃,韩老夫人知道后,便把孩子抱过来养。 说起小儿子,韩老夫人更来气,不过眼下不是骂小儿子的时候。就是想骂,这混球在满洲里,也听不见,所以韩老夫人才不上当:“他是不结婚,可他有对象啊,你有对象吗?” 还没有对象的韩东青静默一瞬:“还没追到。” “没有对吧——没追到!”韩老夫人徒然拔高声音。 一石激起千层浪,假装自己在认真看孩子踢足球的韩老爷子刷的扭过脸来,看好戏的韩译青和韩欢夫妇皆是望过去。 韩欢疑自己听岔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便见弟弟嘴角笑容加深几分,黑漆漆的眼睛很亮。 “哪家姑娘啊?”韩老夫人喜不自禁,连声追问:“多大了,哪里人,我们认识吗?” 韩东青弯了下嘴角:“八字还没一撇,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们。” 韩老夫人不高兴:“这又不是啥见不得人事,你还保密了。”眉头一立,狐疑地盯着他:“你别是为了敷衍我,随口乱编。” “军人一口唾沫一口钉,”韩东青叫屈:“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信口开河的人。” 韩老夫人想想,觉得孙子不至于撒这谎,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干嘛不告诉我们,总叫我心里有个数。” 韩东青嘴角挂着一丝笑:“我怕您老人家一个激动,把人给吓跑了。” 韩老夫人打他:“混小子。”心有不甘:“真不说?” 韩东青笑:“真不到那个时候。” 韩老爷子心念一动,目光骤然严厉,正容肃声:“是不是军训的时候认识的。” 韩老夫人一惊。 韩东青失笑:“老早就认识了。” 韩老爷子直视他的双眼,脸色和缓下来:“那就好。” “认识多久了?”韩老夫人旁敲侧击。 韩东青含糊其辞:“好些年了,您老人家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韩老夫人顿时心凉了,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没追到,她怎么觉得孙子没机会了,如是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再看韩东青,眼里多了几分同情。 晚上韩老夫人就拉着韩欢絮叨起来。天色晚了,夫妻俩便带着孩子在这儿住一晚,反正房间多。 听罢,韩欢便笑:“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是以前当朋友处着,后来才发现有好感。” 韩老夫人拍额头,如释重负:“瞧我这老糊涂。”复又欢喜起来,又恨:“臭小子还跟我们藏着掖着,活该他追不到人。” 韩欢张了张嘴,哭笑不得。 “你去问问看,到底是哪家姑娘?”之前怕揭了孙子伤疤,老太太硬忍着不追问,眼下知道是自己想岔了,也好奇起来。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让她清心寡欲的孙子动了凡心。 韩欢温声道:“奶奶,东子不想说,咱们就算了吧。我想着那姑娘可能是和咱们家有点儿什么关系在里头。东子可能怕他万一追不上,以后大家见了面尴尬。” 韩老夫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的孙子她自然觉得千好万好,人品端正,事业有成,模样也俊俏,他们家条件也够了。只感情这回事又不是做买卖,条件好就能成了。何况孙子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短板,他不着家,虽然孙子的级别可以随军,可背井离乡的,又有几个人愿意。 韩老夫人沉沉一叹:“到底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想事情明白。” “您这是关心则乱。”韩欢柔声道:“东子打小就有谱,您放心吧,他肯定能把你孙媳妇追回来。” 韩老夫人笑呵呵的点头:“臭小子可得加把劲,趁着我还没老到不中用,还能给他看看孩子。”一不小心,老太太就想多了,要是能给她生个曾孙女更好。孙辈好歹还有四个姑娘,曾孙辈七个小子,一个丫头都没有。隔壁老杨家的小丫头把她给馋得够呛。 另一个房间里,兄弟俩正在下军棋。 韩译青摇头失笑:“又输了。”打弟弟上了高中,他就再没赢过。 韩东青收拾棋盘:“你退步了,近来没怎么下?” “单位事情多。”韩译青笑,他二十五岁上弃军从政,目前在外经贸委工作。 他往椅子上靠了靠,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单相思阶段?”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收拾棋盘的韩东青扫他一眼。 韩译青呵呵一笑:“长兄如父,爸不在,我这当哥哥的,可不得多关心关心。”他们父亲还在昆明军区,继母也在那边。 上下扫视几眼,韩译青合上茶盖:“看来被我猜中了。我再猜猜,那姑娘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韩东青只笑了笑。这会儿要是知道了,只怕得绕着他走。 “看来又让我猜中了。”韩译青大笑。 韩东青:“你可以改行当黄大仙了。” 韩译青一径儿笑:“没表白总比表白被拒了好不是。抓住一切机会提高好感度,争取一击必中,大哥相信你可以的。” 韩东青一笑,把整理好的军棋放在一旁。 韩译青又喝了一口茶,眼望着韩东青没说话。 韩东青回望他,静静等他开口。 “听话头,要裁军了。”韩译青不疾不徐的开口。 “来真的还是又喊口号?”之所以有此一问,那是因为75年开始中央便提出精兵减员,然而事实上,精简后再增编,再精简,再增编,结果增编还大于精简。 韩译青摩着茶杯,正声:“这次要动真格的,动作不会小,400万军队太过臃肿,有很多不必要的开支。眼下国家的当务之急是经济建设,经济上去了才能改善武器,提高军政素质。” 韩东青垂了垂眼:“多的是军官不是士兵。” 韩译青笑了下:“是啊,所以与其说精兵,不如说精官。”顿了顿,他说道:“你怎么想?” 韩东青摩着手上的军棋盒子,好半响才道:“我没想过。” “你可以想一下。”韩译青站起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离开房间。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清嘉向秦父秦母告辞。 “平平,送你姐姐回去。”秦母把一大袋卤牛肉卤鸡腿塞到大孙子秦安平手里。那条路虽然热闹,可秦母哪放心外孙女一个姑娘家自己回去。 秦蕾蕾蹦蹦跳跳走过去,挽住许清嘉的胳膊:“我一块去。” 秦家人自然无异议。 秦母又叮嘱:“明天过来吃晚饭,姥姥给你蒸大闸蟹吃。” “好的。”许清嘉点头,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秦安平坏坏地和秦蕾蕾打商量:“你自己骑车,我带姐姐。” 秦蕾蕾咬着牙威胁:“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秦安平识相地转过脸,秦蕾蕾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上去。 秦安平故意担忧地看一眼轮胎,气得秦蕾蕾磨牙,她不就是略微胖了点,她现在是青春期,胖一点咋的啦。 许清嘉好笑,上了车才笑着补充:“我们去夜市上逛一圈,平平蕾蕾会晚点回来。” “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啊。”秦母嗔怪,可三个孩子早骑出去了,只得笑骂了一声。 八点多的夏夜,路上还十分热闹,尤其是靠近夜市之后。这里有一家烧烤特别好吃,隔一阵她会来吃一次。 靠得近了,许清嘉发现摊前坐着熟悉的一人一狗,不禁笑起来。 蹲在地上的黑子站了起来,晏洋跟着走过来。 许清嘉下车:“小心伙计把你的东西收走了。” 晏洋摇头:“不会。” 许清嘉看他回的一本正经,又要笑。把车子停在路边锁上,一起坐了。 “你倒是好兴致,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吃夜宵,”许清嘉看了看黑子:“可怜黑子只能看不能吃。” 晏洋低声道:“今天晚上它吃了一大盆肉和狗粮。” 许清嘉低头看看它肚子:“怪不得这么大。” 黑子立时趴了下去,把肚子遮的严严实实。 秦蕾蕾看得大为稀奇:“它听懂了,它听懂了?” “昆明犬很聪明的。”许清嘉转着伙计送过来的笔问他们要吃什么,看向晏洋:“你还要什么?” 晏洋摇头:“我够了。” 许清嘉看看他面前那一堆,便没再问。 秦安平和秦蕾蕾十四岁,处于发育阶段,正是能吃的时候。尤其是秦安平,小伙子高高瘦瘦,胃口却相当好,要了不少东西。 秦蕾蕾羡慕的不行,她怕胖,点了几样蔬菜,可闻着那香味,终于忍不住,肉肉肉,大不了她明天少吃一点。 瞧她这忍痛豁出去的模样,许清嘉好笑不已,小姑娘长大,爱美了。 “偶尔吃一两次没关系,但是不能天天吃,对身体不好,也容易发胖。”许清嘉喝了一口汽水:“我教你的那套瑜伽,你在练吗?” 秦蕾蕾眼神飘起来,干笑。 “她懒得要死,练了两次就再没动过。”秦安平扎刀,用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嘲笑他亲爱的妹妹:“姐,她现在都有一百一十五斤了,再这么下去,家里的床都要被她压垮了。” 秦蕾蕾恼羞成怒,扑过去掐他:“你才会把床压垮,你比我重好不好。”掐的秦安平哇哇惨叫。 食客和路人见了,俱是善意一笑。 许清嘉笑眯眯地看着姐弟俩闹,等秦蕾蕾取得压倒性胜利之后才施施然开口:“有没有想过学点舞蹈?” 秦蕾蕾眨巴眨巴眼,小姑娘哪能没个翩翩起舞的梦,只是:“我都这么大了,还能学吗?” “学来锻炼身体用啊。”自律性不足,那么只能寄希望于老师,她是真怕这丫头再胖下去影响自信。女孩子学点舞蹈可以培养气质,就当给自己找一个爱好,也挺好的。 “你要是想学的话,明天我和舅舅舅妈他们提一下。” 秦蕾蕾点头如小鸡啄米,表姐读书好,在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面前比他们都说得上话。 半个小时后,个个吃饱喝足。 许清嘉按下要起来结账的晏洋:“这一顿我请,下次再是你啊。”他们几个出去玩,一般是轮流付钱。两个大小伙子觉得不能让女孩子付钱,可许清嘉跟韩檬哪好意思老是蹭吃蹭喝。都是学生,爹妈给的零用钱,要是以后谁发大财了多出点倒没什么。 许清嘉觉得照目前这趋势,应该是她先发财。因为他们三的梦想,一个是要当建筑师,一个要当外交官,晏洋没说过,可她看着他以后会做研究,他这性子和天赋也适合干这个,将来做个科学家,那就更不得了。 这么想想,许清嘉顿觉自己满身铜臭味,不过她不介意浓一点。 晏洋一愣,侧脸望着左肩,上面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他的脸悄悄红了。 许清嘉已经起身去付钱,龙凤胎在抢最后一条炸里脊肉。 付好钱回来,里脊站已经结束,毫无疑问胜利的是秦蕾蕾。最喜欢嘲笑妹妹的那个是秦安平,最疼妹妹的那个也是他。 “你们回去吧,我和晏洋一块走。” 有晏洋在,秦安平也放心:“那让晏洋哥载姐回去。” “不用,你们把车都骑回去。”许清嘉摸了摸小腹:“我要走回去消食。”吃的她有罪恶感了。 秦蕾蕾心塞,话都不想说了 秦安平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打击妹妹的机会,许清嘉目送兄妹俩斗着嘴离开,转脸看着还有些发怔的晏洋道:“他们俩就这相处模式,打打闹闹个不停。” “这样挺好的。” “是啊,热热闹闹的。” 许清嘉抬脚往家走:“明天就要报到了,你什么时候过去?” “下午吧。” 许清嘉感慨:“想想过的可是真快,一个暑假就这么没了。” 晏洋看着她:“过的开心就值。” 许清嘉想想,这个暑假的确过得开心,去了敦煌又去了港城,还把半个广东给玩了:“寒假是没空了,明年暑假要是有空再出去玩,檬檬说了,明年她一定要补回来。” “你们想去哪儿?” 许清嘉抬头,看见了满天繁星,现在的环境真好,在市中心还能看见这么多星星:“内蒙大草原,西安兵马俑、江苏园林,中国那么大,哪都想看看。” 晏洋微笑:“可以一个一个看过去。” 许清嘉轻轻点头,心想自己这辈子也许真能完成环游世界的梦想,第一步从国内开始。 “你明天干嘛?”晏洋问。 “去覃老师那一趟。”许清嘉叹了一口气:“这个暑假懈怠了,军训完,我得赶紧补回来。” 晏洋:“你这是特殊情况” 说笑着走到家门口,敲过门,梨花过来开门:“你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了?”她吃完喜酒就回来了,许清嘉让她在家住一晚凑凑热闹也不迟,只她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回来。 许清嘉把打包好的烧烤递给她:“吃烧烤的时候遇上了。” 梨花接过来笑:“你俩都喜欢他们家的东西。” “他们家东西好吃。”许清嘉转脸对晏洋道:“不早了,早点回去。”弯下腰朝黑子挥手:“拜拜,来给我挥个手。” 显然黑子还没掌握这个技能,不过它给面子的摇了摇尾巴。 逗得许清嘉笑起来,摸摸它脑袋。 “早点休息。”晏洋微带着笑意。 “你也早点睡。” 打过招呼,晏洋牵着黑子离开。 见他拐过一道墙消失了,许清嘉才关上门。 墙后面的晏洋折回来,遥遥望着许家的大门。他努力回味着那一瞬间,然而转瞬即逝,他尚没反应过,便消失。 晏洋懊恼的摸了摸黑子的肚子。 黑子蹭了蹭他的手。 暖融融的温度令晏洋心情好转,她的手,也很暖。 第二天起来,许清嘉练了一段瑜伽,出了一身汗便去洗澡,神清气爽。 正吃着早饭,茶几上的电话突然想起来,是模具厂打来的。她之前定做的火锅做好了,让她去看看,要是符合要求,他们就开始生产。 她定制了一批鸳鸯锅、三分锅、四宫格、九宫格锅,此外在另一家木材厂定做了一批桌椅。 吃完早饭,许清嘉就让梨花开车送她去城西的工厂那边。 “九个口味,那还不得挑花了眼。”梨花啧啧称奇。 许清嘉笑:“九个口味的汤弄起来麻烦,明天咱们试试四宫格这个。”她都安排好了,今晚她去姥姥家吃火锅,明天把韩檬他们叫过来尝鲜,大夏天吃火锅配冷饮,那感觉肯定不错。 “挺好的,就按照这个样子生产。”许清嘉和老板说了一声,又客套几声,两人方离开。 梨花把许清嘉放在王府井大街上,她则回家去做午饭。一大早的她去买了许多菜,就等着许清嘉回来好给她补补。 许清嘉在水果摊上买了一些水果,带去店里。这家店是前一阵她和许向华一起挑的,位置非常不错,当然价钱也不便宜。但是想想这地段,再想想首都未来的房价,许清嘉觉得真是太便宜了。 “有田哥。” 干活的方有田转过身来,擦了一把汗:“嘉嘉过来了,咦,今天不是周六吗?” 许清嘉声音透着欢快:“今天高年级报到,学校大发善心让我们多休息一天。” “军训很累吧。”方有田笑着问。 “可不是。”许清嘉苦了脸:“差点以为要把命交代在那儿。”说着把水果递过去。 “这么客气干啥!” 许清嘉笑眯眯的:“大伙儿大热天干活,辛苦了,补充点水分。” “那我就替大伙儿谢谢你。”方有田笑着招呼工人过来吃水果,自己则领着她上下楼看装修情况。前几年他带着几个人成立了一个装修队,做的还不错,现在下面已经有十几个人。 “都是按着你的图来的,你看看,哪里不对,现在改还来得及。” 许清嘉便笑:“挺好的。”她虽然不是内行,可也看得出来活干的很精细,这位表哥是个厚道人。 方有田估算了下:“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收工。” 许清嘉笑说:“正好,那时候我军训也结束了。”她选的装修没什么大污染,通风一个月便差不多,正好赶上冬天。 看过一圈,又回答了工人的几个疑惑,约莫一个小时后,许清嘉才出来,打算坐公交车回家。当下出租车十分稀少,等闲打不到。 途径门庭若市的粤江楼时,许清嘉脚步一顿,大中午的都在排队,生意可真好。这家粤菜馆已经成为首都高级食府的一块招牌。 无论从菜色还是服务再是用餐环境上来说,都首屈一指,不怪生意这么好,就是许清嘉自己也喜欢来这里吃饭。 “来吃饭?”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清嘉循声回头,就见韩东青站在三米外,手里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小家伙冲她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米牙,萌地心肝颤。 许清嘉顿时挪不开眼了。 “我外甥。”韩东青笑着走近几步。出门的时候,几个小的抱着他的腿不放,其他几个都被韩老夫人哄走了,唯独这个大外甥,抱着他的大腿干嚎不止,怎么哄都不行。 索性,韩东青就抱出来了,反正都是熟人。今天是杜凤起组的局,替他接风,顺便把女朋友正式介绍给他们。 “你好,小朋友,你好可爱。”许清嘉放软了声音,和小家伙打招呼。 韩东青不着痕一拍邵烺小朋友的后背。 邵烺张开胖墩墩的胳膊扑向许清嘉。 许清嘉下意识接住,完全的受宠若惊。 邵烺小朋友一脸的心满意足,喜滋滋的看着许清嘉,伸手摸许清嘉的脸:“姐姐,好看。” 韩东青眉头一挑,年纪不大,色心不小。 许清嘉喜笑颜开,嘴这么甜,长大了还得了。 “呦呵,都待在门口干嘛,”邵泽甩着车钥匙过来:“小烺烺,想不想叔叔?” “不想。”邵烺清清脆脆道。 邵泽佯装伤心:“小没良心的,小飞机谁给你买的,遥控汽车谁买的。” 小家伙咯咯直笑。 许清嘉目光在邵泽和小家伙之间来回一转,发现两人还真点像。 邵泽留意到许清嘉,笑起来:“这是有了美人姐姐,就不要叔叔和舅舅了,对吧。” “好看。”小家伙特别耿直,还圈住了许清嘉的脖子。 许清嘉笑的眉眼弯弯,小伙子,你很有眼光嘛! “你爸这名字没给你起错,小色狼一条。”邵泽失笑。 韩东青微微一笑:“被你这当叔叔的带坏了。”这毛病绝对是随了邵泽,这家伙小时候就喜欢围着漂亮女生转。 邵泽切了一声:“外甥像舅,听过没。” 韩东青呵了一声,见许清嘉抱得有点吃力,伸手去接,小家伙份量可不轻。 邵烺往后一缩,紧紧搂着许清嘉的脖子:“姐姐抱。” “你太重了,”韩东青看看许清嘉:“姐姐抱不动。” 邵烺机灵地一指餐厅:“坐。” “小子你还赖上了。”邵泽大乐,忽然愣了下:“婉君。” 不想会遇上邵泽,覃婉君面上涌现微笑,笑容在韩东青转过身之后凝滞。 许清嘉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去看韩东青。相亲对象成了好友的女朋友,这可能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尴尬。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韩东青目露疑惑,环视一圈,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邵泽叫得亲昵,两人该是关系非同寻常,面上却不动声色。 望着笑容僵硬的覃婉君,邵泽一头雾水,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韩东青,微微眯了眼。 “婉君姐,你出来逛街?”许清嘉彷佛没留意到此间异样,欢喜地抱着小胖砸走过去。 邵烺一看又来个漂亮姐姐,那叫一个高兴,笑成了一朵花。 心乱如麻的覃婉君略略回神:“我出来买点东西,你这是?”疑惑的看着她怀里的小娃娃。 “邵大哥的侄子,”许清嘉避开了韩东青的名字:“很可爱吧。” 邵烺配合地甜甜一笑。 覃婉君笑起来,记得邵泽提起过,他大哥有两个儿子,这个该是大的那个。她握了握小朋友的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烺!”说着小家伙张大嘴“啊呜”一声。 许清嘉笑出了声,这是把自己当成小狼了。 覃婉君抿唇轻笑,又问:“你几岁了?” 邵烺伸出四根胖乎乎的手指头:“我今年四岁了。” “你也知道你四岁了,怎么好意思让小姐姐一直抱着你,”邵泽抱过邵烺:“自己有多重,你心里没个数。” 猝不及防被和漂亮小姐姐分开,邵烺那叫一个震惊愤怒,在邵泽怀里蹬着腿,努力往外扑:“姐姐抱,不要叔叔抱。” 邵泽扶住他的后背,不让他扑出去:“冰激凌吃不吃?” 邵烺瞬间停止挣扎,扭回头朝邵泽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 “可以,只要你听话。” 邵烺奶声奶气强调:“我最听话了。” “呵呵。”邵泽问覃婉君:“吃过饭了吗?” 覃婉君下意识回道:“还没。” 邵泽便笑:“那一起?” 覃婉君忙道:“爷爷奶奶还在家里等我,你先忙,我走了。”覃婉君恨不能插翅而飞,呆一秒都觉尴尬。 邵泽笑:“那改天。” “婉君姐,我和你一块走,”许清嘉朝小朋友挥挥手:“再见。” “一起一起。”邵烺兴奋的叫。 许清嘉笑:“姐姐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就等着我回去吃了。” 小家伙扁了扁嘴,很是不舍 许清嘉忍俊不禁:“你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啊。”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邵烺摸了摸肚皮:“我最喜欢吃饭了。” 望着他圆嘟嘟的脸蛋,许清嘉深信不疑。 许清嘉又对稍远处的韩东青点了点头,便和覃婉君一块离开。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段路。 到了车站,覃婉君咬了咬唇:“邵泽和他认识?” 就等着她开口的许清嘉点了点头:“他们是发小。” 覃婉君脸色更加难看。 看得许清嘉于心不忍:“你就是和韩六哥见了个面,又没什么,用不着多想。邵大哥什么样的人,婉君姐应该最清楚,他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韩六哥也不是。”又不是谈过了再分开,连开始都没开始。这种事吧,只要自己想开点就没事了,那两个男的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话虽如此,可覃婉君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婉君姐,要不你跟我回家吃饭,今天梨花买了一堆菜,我们俩吃不完的。吃过饭,我和你一块走,正好我要去看老师和师母。”许清嘉觉得覃婉君现在这状态回家,说不准要引得二老担心。 覃婉君想了想:“那就麻烦你了。” 许清嘉一指旁边小店的公用电话:“那你打电话和老师他们说一声。” 覃婉君应了一声,去打电话。 另一厢,邵泽和韩东青带着乐呵呵的小家伙进入二楼包厢,人已经到齐了。小萌物邵烺受到了热烈欢迎,谁都要上手抱抱。 尤其是杜凤起的女朋友,抱着小家伙爱不释手。她和杜凤起是一个单位不同部门的同事,因工作结缘,谈了两年。目前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杜凤起带她来见见哥们,以后有什么也好照应下。 说笑间,邵泽寻了个机会,示意韩东青出去。 “认识?”邵泽递烟给韩东青。 韩东青推回去:“少抽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邵泽吊儿郎当一笑,把烟塞回去,笑看着韩东青。 韩东青笑:“几年前见过一面。” 邵泽秒懂,那一阵韩东青可是被韩老夫人押着见了不少姑娘。 “为了敷衍长辈说了几句话。”韩东青点到为止,他们互相都没什么感觉,完全是拗不过长辈。 邵泽也是这么想的,得意一挑眉头:“果然有眼光。” 韩东青捶了下他的肩膀:“你认真的?这姑娘不像玩得起的。” “这话说的,”邵泽不高兴了:“我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么?我在很认真的谈恋爱,处下来合适就结婚。有时候看着小烺烺哥俩,还真有当爸爸的冲动。” 邵泽笑起来,溜一眼韩东青:“咱们几个,老杜最大,看情况结婚最早的也是他,估计就这一两年了。你排第二,你可得抓紧了。” 韩东青一笑,眼前便浮现小姑娘的脸庞,笑容加深几分。忽然想起自己和覃婉君相亲那次,被她给撞了个正着。江一白和韩檬肯定没少拿他的事当笑话说给她听,顿觉头疼了下。 “老韩!”邵泽一怔,惊愕不已:“你这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 韩东青回神,矢口否认。 邵泽不信:“瞎说,你刚才笑的多淫。荡。” 韩东青没好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邵泽呵了一声:“许做还不许说。你走什么走,心虚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韩东青懒得搭理他,抬脚往包厢去。 邵泽心有不甘,伸手拉他,才刚触到手腕,就觉手上一麻,霎时松了手。邵泽气结,破口大骂,不敢动手动脚,只一径儿追问,任韩东青怎么解释都不听。 到了包厢,还怂恿大伙儿一块儿逼问,闹闹哄哄一场。 韩东青态度不改。 邵泽不由怀疑是自己淫者见淫,只得悻悻罢手,揉揉喜滋滋吃着冰激凌的邵烺:“可别等小烺烺都有女朋友了,你还没有。” “我有!”邵烺举手宣布。 邵泽大惊:“谁啊?” “妙妙!”邵烺脆生生回答。 邵泽乐不可支,妙妙是邻居家的小孙女,比他大半岁。两人经常一块玩,长辈也常开玩笑结儿女亲家。 “老韩啊,你说你怎么活的这么失败,连个奶娃娃都不如。”邵泽欣慰地拍了拍邵烺的后脑勺:“不愧是我们邵家人,继续保持。” 邵烺没听明白,可知道小叔在夸自己,遂用力点点头。 一群人皆是笑得不行。 韩东青好笑的摇了摇头。 四点多的时候,许清嘉婉拒了覃老夫人留下吃饭的邀请。 知道她要去姥姥家吃饭,覃老夫人便没留她。 这一次,许清嘉运气不错,走到路口,正好遇上一人从出租车上下来,许清嘉赶紧过去,大夏天能少走点路是一点。 出租车停在家门口,许清嘉付了钱下来,正要进屋,就听见清清脆脆充满欢喜的童声从背后传来。 “姐姐!” 一回头就见胖乎乎的小家伙欢天喜地的冲过来。 许清嘉赶紧蹲下去接住,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吃葡萄。” 许清嘉低头一看,衣服上果然有一些汁水,嘴角也有点脏,遂从背包里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 邵烺仰着脑袋享受美人姐姐的服侍:“葡萄甜,姐姐吃。”说着拉着许清嘉要去吃葡萄。 许清嘉失笑:“我们家也有葡萄,很甜,你要不要吃?”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还剩了最后几串。 “要要要。”邵烺用力点头。 韩东青踩着轻松的步子走近,望着蹲在地上轻声细语和邵烺说话的许清嘉,脸上笑容加深加暖。 许清嘉抬头冲他一笑:“你们过来玩?” “之前吃过一回那院子里的葡萄,小家伙念念不忘,一定要过来吃,吃了葡萄不够,还要四处乱走。” 邵烺咧着嘴傻笑,替他舅舅背了黑锅。 一进门,邵烺就被迎上来的小黄哥三个吸引了注意力,连葡萄都忘了。要不是许清嘉眼疾手快,他都要上手摸了,把许清嘉吓了一跳。 小黄三个冲着韩东青大声叫。 韩东青面不改色:“养的挺好。” “当祖宗养的。”许清嘉轮流摸了摸三大只,温声安抚:“这是客人,不要叫。”又看看跃跃欲试的邵烺,这孩子胆子倒是大,小黄它们可是吓哭了不少小娃娃:“这是小朋友,他只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 大抵是许清嘉的安抚起了作用,三大只逐渐安静下来。 许清嘉抓着邵烺的手摸了摸小花的背。 邵烺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小脸红扑扑。 梨花端了饮料和西瓜葡萄上来:“这葡萄熟透了,特别甜。” 许清嘉拉着邵烺去洗了手,还特意打了一遍肥皂。 韩东青微微一笑,大抵是有个小了好多岁弟弟的缘故,她特别会照顾孩子。 “狗狗可以吃吗?”邵烺抓着一颗葡萄问许清嘉。 “葡萄太甜了,狗狗不能吃。” 邵烺皱了脸:“好可怜哦,西瓜呢?” 许清嘉耐心解释:“西瓜也很甜,不能吃。” 邵烺啊了一声,无比同情地看着小黄它们:“那他们能吃什么?” “吃肉和狗粮。” “狗粮好吃吗?”邵烺追问。 许清嘉语塞了下,诚恳道:“我没吃过哎。”据网上的勇士讲,味道还行,只是她不下了口。 邵烺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没吃过。”晃了晃脚丫子问韩东青:“舅舅吃过吗?”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 韩东青把薄皮去籽的葡萄塞他嘴里:“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嚼吧嚼吧葡萄,邵烺被嘴里的葡萄甜的忘了自己的疑惑:“好甜!” “那你多吃点。”许清嘉笑眯眯的把葡萄往他面前推了推。 奈何他在张家胡同那已经吃了不少,小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吃了几颗就要下去找小黄他们玩。 “你朋友还好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想陪着邵烺过去的许清嘉止了脚步,心念一转,许清嘉道:“稍等一下。”说罢她去让梨花带着邵烺和狗狗们玩,有梨花在,小黄它们肯定听话,真论起来,小黄它们最亲近的是梨花。 安排好了,许清嘉才折回来,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挺好的,本来就不是什么事。”吃了一顿饭,覃婉君逐渐释怀,不枉费许清嘉说得嗓子眼都冒烟了。主要还是覃婉君心思太细腻,碰上神经大条的韩檬檬,一句我去,世界咋这么小,该咋样继续咋样。 韩东青点点头:“这事原就是两家长辈剃头担子一头热。” 许清嘉笑了下,犹豫片刻,开口询问:“邵大哥那边?” 韩东青:“他得意的不行。” 许清嘉一怔,立时明白过来,不厚道的笑起来,邵泽得意的自然是覃婉君不喜欢韩东青,喜欢的是他。如此看来,他根本没当回事,许清嘉一颗心踏踏实实落回肚子里。面对覃婉君,她当然是挑着好话来,可事实上,她对邵泽根本不了解,哪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放心之余,忽的想起韩东青,许清嘉拿眼细看他,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出几分郁闷来,一时怔忡,待反应过来,笑意上涌,愈演愈烈。 许清嘉别过脸,喝了一口西瓜汁,觉得自己委实不厚道,强自忍了笑:“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人喜欢吃西瓜有人吃葡萄罢了。” 如果她声音不染着笑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韩东青拿边上的手帕擦了擦手,挑着眉梢问:“很好笑?” 许清嘉想也不想的摇头,端着脸道:“不好笑,有什么好笑的。”眸子里全是笑意。 “那你还笑。” 许清嘉回望他的脸,清了清嗓子强调:“我没笑。” 韩东青呵了一声:“从小到大,邵泽就讨女孩子喜欢。” 许清嘉心念微动,斟酌了下用词:“那个,那个我听说他感情经历比较丰富,那他和婉君姐?” “他是认真的,我问过他。之前那些都是他年少无知,好奇心作祟。” 许清嘉如释重负,放心之余生出八卦之心,眨了眨眼:“那你有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韩东青看她一脸促狭,两颗极黑的眼珠子,熠熠生辉,微微一笑:“我这人比较挑。” 许清嘉娇憨一笑开始拍马屁,指望着他剩下那三周可以手下留情:“有资本可以慢慢挑,你肯定会遇上中意的姑娘。” 韩东青注目她,眼神清澈没有一丝闪避,好笑之余又有些无奈:“借你吉言。” 临走,韩东青扔下一枚深水炸。弹:“下周开始要训练紧急集合。” “深更半夜?”许清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韩东青声音带笑:“熄灯以后到凌晨都有可能。” 许清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至于她周末回到寝室时,整个人都恹恹的,同样恹恹的还有韩檬。 两人是一块回来的,周末下午,许清嘉把韩檬还有江一白和晏洋并已经来报到的夏莲,喊到家里试吃四宫格火锅,非常善良的在回来的路上才告诉韩檬这个噩耗。 “你俩这是干嘛?”修整了两天,精神抖擞的周美巧纳闷的看着霜打茄子一般的两人。 许清嘉和韩檬对视一眼,自然不会说出来,要不没法解释哪里得到的消息。 “一想起明天又要军训,就觉生无可恋。”许清嘉把夏莲从老家带来的山核桃笋干还有秦家给的卤牛肉拆开一些放在桌子上:“我舅舅家做的卤肉,特别香,快来吃,今晚不吃完,放到明天就坏了。” 第二天,是个阳光炽烈的艳阳天,温度高达三十六度。 因为开学,他们不得不从阴凉的教学楼背后移到毫无遮挡的排球场上。尤其到了下午,盯着火辣辣的太阳站在水泥地上,空气似乎都是扭曲的。 一个小时后,许清嘉觉得中午晒干的迷彩服又湿了,拧一拧估计能拧出水来。 相较于她们的狼狈不堪,韩东青显然好多了,除了额角细细的汗珠显示他也热之外,依旧中气十足的发号施令,又等了十分钟,终于等来原地坐下休息的命令。 一群人彷佛被抽了骨头一样委顿于地,许清嘉盘腿坐在地上,掏出手帕擦脸,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汗都在今天出完了。用力喘了两口气,许清嘉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去拿旁边的水壶。 分神留意她的韩东青都怕她一不小心摔倒,这才到哪儿,就这样了。他要是再严一点,是不是得晕过去。 一旁的甘薇薇适时走上前,递上手里挂着水珠的汽水,轻声细语道:“喝点冰的,解解暑。” 喝完水的许清嘉赶紧跑回来看戏,甘薇薇是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跑过来的,胸前挂了一张记者证,手里拿着一部相机。道是校广播站的记者,过来深入了解军训。为了更深入详细,她全程只盯着她们排。 许清嘉觉得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到了下午,与她一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这位美女记者的视线全程黏在他们教官身上,这会儿更是毫不掩饰。 许清嘉拿着帽子扇风,兴致勃勃的围观。 “不用,谢谢。”韩东青平声说道,过去拿了自己的水壶。 甘薇薇咬了咬下唇,不甘的望着韩东青,此时阳光正烈,金光笼在他身上,耀目到不敢逼视。 她所有的话语就像是这玻璃瓶上的冷气,在阳光下,消失不见。 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原本下周才开学,只她在家呆的无聊,遂提前到校。万不想会遇上韩东青,那一刻心跳如擂鼓。 她以为是老天再给她机会,对于韩东青,这些年她都念念不忘。好友肖瑜不懂,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她为什么情根深种。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肖瑜自己,不也是对邵泽一见钟情,两人认识到在一起,不过一个星期而已。 这些年她不乏有人追求,只她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再看旁人总有觉横竖不如韩东青。 觉得她走火入魔的肖瑜在和邵泽分手之后反倒理解起她来。这一年肖瑜没少找她哭诉,台里好几个青年才俊追她,条件都不错,可她总是忍不住拿来和邵泽一比,一比之后只剩下不甘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肖瑜痛哭流涕的脸浮现在甘薇薇脑海之中,她咬了咬舌尖,压下拔腿离开的冲动,自我排解,他这人向来冷漠。 “这个师姐,是想追我们教官吧?” “她好像和我们教官认识。” 许清嘉一边听着背后的窃窃私语,一边重新把辫子扎了一遍,这位师姐挺长情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情的师姐不可避免的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军训艰苦又枯燥。冷不丁来了一个八卦,还是关于教官的,很难不让人议论两句。 到了晚上,就是隔壁排的都跑来打探情况:“听说有位师姐在追求你们教官?” 坐在床上看书的许清嘉无奈合上书,一波来一波走,叽叽喳喳,没法看书了,索性靠在那听着她们兴奋的议论。 “我看着我们教官没那个意思,他训练的时候很严格,但是休息的时候还是会露个笑脸的,可对着那位师姐,一个笑脸都不给,”周美巧说道:“教官还让她换一个地方采访,不要影响我们训练。”自从甘薇薇过来,大家注意力就没那么集中了。 “你们教官眼光可真够高的,我听说可是个大美人。”问话的女生咋舌。 “装腔作势罢了,”诸莹莹吐出话梅核,振振有词:“我敢说,军训结束前,师姐肯定能追到。” 说话的妹子奇道:“为什么啊?” 上铺的许清嘉和泡脚的韩檬都看过去,寝室里其他人都不例外。 万众瞩目的诸莹莹嘴角一撇:“当兵的就那么点工资还忙的要死,条件好的女生也不傻,哪看得上他们。也就是咱们这位师姐不知哪根筋搭错看上了韩教官。这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傻的,可不得赶紧抓住,要不以后上哪儿去找学历这么高还这么漂亮的女生。” 诸莹莹弹了下指甲:“看来不只女人长得好占便宜,男人也不例外。”她嘿了一声:“你们发现没有,这次来的教官都长得挺帅挺年轻的,别是人家就打着过来军训顺便解决个人问题的算盘。” 诸莹莹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相了,哼了一声:“想得倒美。” “你想的也挺美。”望着她一脸轻蔑,韩檬气往上撞,冷笑:“别人夸两句天之骄子,就真把自己当成天鹅肉,是个人都稀罕。这一个多星期,我只看见有人对教官示好,还真没见过哪个教官招惹女生的。” 诸莹莹一愣,不明白她哪来的火气,一张脸随着韩檬的话逐渐难看起来。 “我倒觉得那位师姐挺有眼光的,年轻漂亮的大学生成千上万。可陆院毕业还上过战场,立过功,二十四岁就是上尉的军官可不多。”许清嘉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女人是天生的侦察兵,韩东青的基本情况早被打听出来,他不说,架不住有拖后腿的战友啊,本来这又不是啥需要保密的事。 “前途无量不说,人家还长得这么帅,不像女生,化妆技术好一点都能成为美女,男生可没这优势,帅就是真的帅。” 诸莹莹的脸一搭红一搭白,许清嘉说的那个分明就是她,周围化妆可不就只有她。 眼见着气氛不对,其他寝室的连忙找借口溜了。诸莹莹的话是说的不中听,可两位大美女的反应也在她们意料之外。 诸莹莹委屈的不行,不知道两人发什么疯。 韩檬冷冷扫她一眼,端起脚盆。 诸莹莹立时一惊,见韩檬端着脚盆往外走才舒了一口气,又见许清嘉从上铺下来,她张了张嘴,又愤愤的扭过脸。 许清嘉掀了掀嘴角,去追韩檬。 等两人走了,诸莹莹委委屈屈的抱怨:“我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她们用的着这么激动,好歹也是一个寝室的,在外人面前这么呛我。” 说着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她们那么维护教官,不会是也喜欢教官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美巧没好气:“韩檬爸爸是军人,你这么说军人,她们能不来气。”就是她们也听着不顺耳啊。 诸莹莹瘪了瘪嘴:“我哪知道,你们又没和我说过。” 周美巧瞅瞅她:“就算不知道,你也犯不着说那种话。韩教官对我们挺不错的,训练的时候都让我们背对太阳,他自己被太阳照的刺眼睛。就算罚你站了几次军姿,那也是你自己老出状况。” 诸莹莹气结,嘀咕:“那许清嘉激动个什么,就会欺负我。” 周美巧气极反笑:“欺负你,是不是都拿你当祖宗供着才算不欺负,我在自己家也是祖宗来着。”说到这儿,扫了一眼卢丽芳。 气得诸莹莹拍了下被子,都不是好人。 看着气鼓鼓的韩檬,许清嘉笑:“生气会长皱纹的,这么漂亮的脸蛋长出皱纹多可惜。” 韩檬这才缓了缓脸色,恨声道:“也不知她哪儿来的优越感,就她那样的,倒追都没哪个教官愿意搭理她。” 韩檬愤愤不平的继续道:“脸是画出来的,卸了妆也就是个普通相貌。上京大是靠着归国华侨的身份降档录取。不就是有几个钱在英国长大,哪来这么浓的优越感,天天英国多好,国内这不好那不好,这么看不上别回来啊,继续留在那儿当二等公民,在那儿挺不直腰杆,倒在我们面前摆谱炫耀。我接触过好几个华侨,人家族都富可敌国了,都没她这么嘚瑟的。” 许清嘉安慰她:“满瓶子不晃,半瓶子乱晃。你跟她计较个什么。” 韩檬跺了跺脚:“就是生气嘛!” 许清嘉扶着她的肩膀推向水房:“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反正你也怼回去了,你看她脸色多难看,咱不生气。她再这样下去,现实会教她做人。” 韩檬哼哼两声,平了怒气。 见俩人倒完洗脚水回来,戴着耳塞听歌的诸莹莹翻了身面朝墙壁。 韩檬和许清嘉只当没看见,各自上了床看书。京大读书氛围颇好,即便军训,闲暇时也有不少人在看书。 第二天,大伙发现漂亮的记者师姐没出现,第三天还是没出现,私下议论纷纷,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四天,甘薇薇从排球场前经过,驻足望了良久。学校找了她,委婉表示影响不好。 甘薇薇咬了咬唇,她考研是为了将来留校,早两年人才紧缺,本科便能留下,可随着一届又一届的大学生毕业,空缺所剩无几。所以她得提高学历,加大留校的成功几率,如此,校领导对她的映象便尤为重要。 她不敢和校领导对着干,却又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遇到他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说你还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甘薇薇的室友拉着她离开:“放着好好的王琦不要,看上一个当兵的,一年到头都未必有一个月的相处机会,你这是打算守活寡。”王琦是他们上一届学长,眼下在日报工作,家里背景不小,前途无量。 心思郁绕的甘薇薇扯了扯嘴角,这些根本不是问题。她不知道韩东青的身份,但是端看邵泽做派就知道他来历不浅。他家里总会把他调到北京军区,怎么可能让他一直在边境山沟里待着,问题是他对她无心。 甘薇薇紧了紧抓着伞柄的手。 又是一天训练结束,洗过澡,泡好脚的许清嘉早早爬上床。 “嘉嘉,你那还有芒果吗?”韩檬翻了翻,想起最后一个芒果被自己吃掉了。 “好像没了,”许清嘉不是很确定:“你找找看。” 韩檬找了一圈:“没有诶。” “那就是吃完了,明天买点。” 韩檬啊了一声:“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周美巧等人爱莫能助,她们都不喜欢吃芒果,所以她们都没有。 卢丽芳看了看诸莹莹,诸莹莹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斤小芒果。 泡着脚的诸莹莹晃了晃脚丫子,带起一阵水声。 韩檬仰头看着床上的许清嘉,双手合十。 许清嘉拿起摘下来放在枕边的手表看:“这都九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呢,来得及来得及。”韩檬赔着笑脸儿:“我们还能买点烧烤吃。” 许清嘉摇了摇头,拉上帘子:“等我换衣服。”这一刻无比想念外卖。 几分钟后,许清嘉从床上下来,问过有没有人要带东西,便和韩檬携手离开。 两人买了水果,因时间来不及,遂打包了一些烧烤,边吃边往寝室楼走。九点多的校园,空空荡荡,淡淡的月光混着灯光将人影拉得极长。 习习凉风迎面吹来,许清嘉想着要是白天有这温度那该多好,转脸正要和韩檬说话。 韩檬对她一竖食指,迅猛无比的拉着许清嘉进了旁边的树林。 许清嘉一脸懵,但是不妨碍她紧紧的闭上嘴。 韩檬指了指斜对面。 许清嘉好奇地看过去,一看之下,发现那高大的身影有些眼熟。 “……反正你目前单身,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如果尝试了还不合适,可以分手,我保证到时候绝不纠缠你,这对你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许清嘉这才留意到居然还有一个人在,按耐不住好奇,探头看了看,发现一道苗条的身影。 回想她语气卑微乞怜,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吗?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韩檬激动的抓紧许清嘉的手,她早就认出那是她六哥,要不她能这么鬼鬼祟祟吗?对别人的八卦,她可没兴趣。 回头她一定要逼问,要是六哥不肯说,她就去向奶奶告密。韩檬算盘打得贼响。 可怜许清嘉被她抓着生疼,还不能叫,只能甩她的手。 反应过来的韩檬赶紧赔笑。 许清嘉瞪她一眼。 “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找到情投意合的人,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韩东青诚恳说道,类似的话,他几年前说过,希望这一次她能听进去,不要再浪费光阴和感情。 影影绰绰的月光照的甘薇薇一张脸惨白一片,她呆愣愣的望着韩东青,疑自己听错了,慢慢的眼泪聚起了泪花。 “是谁?”她的声音在发颤,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抗拒。 韩东青沉声道:“这是我的私事。” 眼眶不堪重负,泪水滚滚而下,一颗一颗落在衣襟上。甘薇薇仰了仰头,想憋回去,然无济于事,她擦了一把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强撑着最后一点骄傲:“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甘薇薇捂着嘴,低头快走。 韩檬与许清嘉面面相觑,等脚步声远了,才从树林里走出来。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慢慢悠悠的调子从前面传来。 许清嘉大惊,望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韩东青,表情僵了僵。 韩檬就镇定多了,先发制人:“让你们不找个隐秘点的地方。” 韩东青呵了一声,走过来,扫一眼她们手里的东西:“大晚上还吃这么多,不怕睡不着?” 韩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吃才会睡不着。”殷勤的拿了一串烤鸡翅递给他:“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许清嘉的耳朵也竖了起来,把那点儿尴尬抛之脑后,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韩东青不着痕溜她一眼,没接鸡翅:“不早了,早点回去。” “别啊,你把我好奇心勾起来,却不告诉我,这不是存心不让我睡好觉吗?”韩檬撒娇,要去拉韩东青的袖子。 韩东青躲开,戏谑:“别动手动脚,影响我形象。” 韩檬哼了一声,挑着眼角睨他:“怎么,怕传到你喜欢的人耳朵里。哼哼,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给你宣传的全校皆知,有人向你告白,你还接受了。” 许清嘉忍笑。 韩东青上下打量她:“才上了几天大学,就学会造谣生事了,你行啊,韩檬。” 韩檬得意的一翘嘴角:“我这是战术,你快说你快说。” “借口都听不出来,你怎么考上京大的。”韩东青嘲笑一声。 韩檬不信,再观他神色坦荡,顿时失望不已,恹恹的切了一声。 许清嘉也是掩不住的失望,还以为有大新闻来着,瞎激动一场。 韩东青笑笑:“回去吧。” “六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韩檬才想起这一茬。 韩东青微微一笑:“勘察路线。” “什么路线,”话音未落,韩檬睁大了双眼。 许清嘉咽了一口唾沫:“要紧急集合了?”之前演练过,不过都是在白天,最坏的一次也是午休的时候,大晚上的还真没有过。 韩东青但笑不语 韩檬低叫一声,追问:“几点几点?” 韩东青:“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那你还不如什么都别告诉我,你这样不是存心让我们睡不着觉嘛!”韩檬抱怨,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傻人有傻福的深刻含义,碎碎念:“之前别人说你坏话,枉我们还帮你骂回去呢,白瞎我好心了。” 韩东青饶有兴致的嗯了一声:“说我什么坏话了?” 韩檬记性好,当下绘声绘色的模仿了前两天诸莹莹说的话,又把自己和许清嘉的反驳说了个大概,得意洋洋:“你是没看见,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韩东青低笑一声,愉悦的看着二人:“那我可得好好感谢你们。” 许清嘉心花怒放:“几点?” 韩东青沉吟。 许清嘉和韩檬一瞬不瞬看着他,满眼渴望。 “等你们军训结束,请你们吃好吃的。”韩东青笑吟吟看着路灯下眉眼越发莹润的许清嘉。 韩檬磨了磨牙:“您耍我们玩呢!” 韩东青晃了晃表:“再不回去,真来不及了。” 九点三十六了,吃吃喝喝还得再刷个牙。 犹不死心的韩檬无奈被许清嘉拖走。 望着小跑着离开的两人,韩东青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被塞过来的水果和烧烤,扬起唇角。 还没回到宿舍,东西就在楼道上被人抢的一干二净,韩东青微一耸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就吃了一些,毕竟是妹妹和……韩东青轻轻一笑,心意不是。 且说回到寝室的许清嘉她们胆战心惊的等着哨子响,等到十一点了都没动静,许清嘉挨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短而急促的哨子声,她直挺挺坐了起来。 “不许开灯!”韩檬提醒,开灯会被罚的。 “干嘛呢,干嘛呢!”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我的裤子。” 一通鬼哭狼嚎,许清嘉百忙之中看了下手表,十一点零三十八分。 “诸莹莹,起来了。”穿着鞋的许清嘉实在看不惯动作小心翼翼的卢丽芳,推了推缩在被窝里的诸莹莹。 诸莹莹暴躁:“别吵我,我要睡觉。” “紧急集合,一个人迟到,全排都要挨罚的好不好。”许清嘉直接掀开被角,其他事她才懒得管。 诸莹莹抢被子:“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同样没睡好的周美巧也来气:“你才讨厌,老是拖累大伙儿你就不觉惭愧吗?” “莹莹,起来了。”卢丽芳轻轻的推了推诸莹莹的肩膀。 诸莹莹一巴掌拍开,气咻咻的坐起来:“有病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愤愤不平的开始穿衣服。 许清嘉看一眼卢丽芳,没再管她们,低头绑鞋带。 一收拾好,许清嘉立刻往门外冲。 清醒过来的诸莹莹后知后觉紧张起来:“我的水壶呢,芳芳,我的帽子你看见了吗?” 到了楼下一看,简直就是群魔乱舞,披头散发,还有光着脚的在喊:“我的鞋,谁看见我的鞋了?” 亏得这一片区域住的只有大一女生,要不师姐们得往下泼洗脚水。 站到队伍里的许清嘉赶紧低头系腰带。 “稍息!” 许清嘉赶忙放下手。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十二,缺一名。”许清嘉是第一排最后一个,差点习惯性的报十三,赶紧把舌头卷起来,顿生不详预感。 报完数一看,一共少了两个。 许清嘉不祥之感更浓。 韩东青拧眉,正要问,寝室楼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哭声。 韩东青和靠的近的几个教官立马跑过去。 一脚踩空摔倒在地的诸莹莹抱着左脚踝哭的撕心裂肺,卢丽芳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舍管阿姨一叠声安慰:“没事没事没流血。”见到韩东青他们,如遇救星:“解放军同志,你们来看看这学生的情况。” 韩东青上来看了一眼,戴上手套才伸手在她左脚踝上按了两下。 “疼,疼,疼。”诸莹莹狂飙眼泪。 韩东青:“只是崴了脚,保险起见去医务室一趟,”抬头对舍管阿姨道:“麻烦阿姨和这位同学扶她去一趟医务室。” 舍管阿姨忙点头,和卢丽芳一人扶了一个胳膊,诸莹莹个子矮体重又轻,轻而易举的被两人架起来。 诸莹莹被她们架的不舒服,哭唧唧:“我走不动路,你们背我过去。” “你右脚没事,拿右脚支撑下。”阿姨特别耿直。 诸莹莹哭:“我疼,我都受伤了,你们还让我走路,怎么可以这样的。”可怜兮兮的望着韩东青。 另两个教官倒是不介意助人为乐,心里还挺乐意。可规矩摆在那,除非万不得已,不能和女同学有肢体接触。 阿姨没办法蹲了下去:“我背你。”外头那么多人,让大小伙子背个女娃娃出去,到底不好看,事后还不得议论个没完没了。 诸莹莹不是很乐意,让教官背多威风。可显然这由不得她,遂委委屈屈的趴了上去。 “这姑娘是想让老韩背她啊。”方正脸的教官笑出声,端详韩东青,摸着自己的脸唉声叹气:“这长得好的就是占便宜。” “一边儿去!”韩东青笑骂了一声:“还不走。” 大抵是因祸得福,这一晚再没有吹哨,大伙儿睡了一个囫囵觉。 诸莹莹也因为崴了脚,获得十天假期,喜滋滋的被保姆接走了。 说实话,她的离开,让整个排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动作不规范而不得不重新来过的例子不胜枚举。这姑娘已经有点儿引起公愤了。 娇滴滴的软妹子在男生堆里也许能够无往不利,但是一般女生缘都不会太好。 大伙儿都希望她能在军训结束后再回来,就是诸莹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她想不回来可以,明年跟着下一届新生一块军训把学分补回来就行。 诸莹莹哪肯干,对着辅导员康雪一通哭。飞过来专程照顾女儿的诸母也跟着求情。 可规矩摆在那儿,康雪也无能为力,要不人人都装病逃军训那还得了。 于是在最后那一周,诸莹莹恹恹归队,再不回来,她出勤不够,就得不及格,索性只剩下五天而已,咬牙忍忍就过去了,万不想赶上了拉练,恨得诸莹莹直捶床,却为时已晚。 “清嘉,帮我收一收带子。”周美巧背对着许清嘉。 许清嘉伸手给她拉了拉,一边儿问:“够不够?” “就这样。”周美巧走了两步:“这样舒服多了。” 许清嘉把自己的行军包背起来,学校也是够狠的,拉练就算了,居然还要负重拉练。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收拾妥当,大家背着行军包下楼集合。 “没问题吧?”挽着许清嘉的韩檬不放心地问她。 许清嘉比划了个k的手势:“没事儿啊。” 端详端详许清嘉脸色,一如往常,韩檬便放了心,不像她,生理期的时候,小腹会隐隐腹痛,许清嘉从来没这烦恼,让她很是羡慕嫉妒。 到了楼下,两厢分开,各自去了自己的队列。沿路听到的都是兴奋中带着担忧与好奇的议论。 周美巧显得忧心忡忡:“十公里,十公里,十公里!”一声比一声悲怆:“我肯定会死在半路上的。”她虽然是农村出生的,可她们村子条件好,她打小就没受过什么苦。高考恢复后因为成绩好,更是全家掌心宝,只需要帮忙干点家务就行。 “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许清嘉笑眯眯的开解:“现在的你可是站半个小时军姿都不会打晃的人,十公里路算什么。” “站军姿和走路是两回事,我还得背这么重的东西。”周美巧郁闷的掂了掂行军包,说着羡慕地看着许清嘉。她和韩檬是她们寝室里体力最好的,一天军训后,大伙儿累得像死狗一样,这两人却还有精力去外面买吃的犒劳自己,据说这是爬山和瑜伽练出来的。 “以后我一定要和你一样多运动运动。”周美巧不着痕的摸了把自己的腰,这大半个月下来,最大的收获,就是腰瘦了一圈,这让她看到了希望,终有一天她会降到两位数的。 许清嘉点头笑。 走山路时,许清嘉就笑不出来了。 高温和疲惫让许清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大姨妈撞了腰,来得迅猛无比,一点招呼都没打。她昨天就不该贪凉吃了两根冰棍,可谁知道日子会提前。 许清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腹痛如绞,以往看着别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她都心有余悸,同时忍不住庆幸自己不用每个月遭这个罪。 “许清嘉,你没事吧?”旁边的同学担忧的看着脸色煞白的许清嘉,她是眼睁睁看着许清嘉的脸在几分钟内从红润变成惨白。 许清嘉还想逞强说没事,然腹中抽疼令她倒抽一口凉气。那同学看着不好,连忙扶住许清嘉。 许清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晃着身子离开部队,她现在只想蹲成一团。 几个同学见状,着急起来,扭头找教官。 韩东青已经大步赶过来,他刚刚安置好一个体力不支的女生,给了解暑药后,让她和其他排扛不住的两个女生坐在树荫下休息。 “怎么回事?”韩东青半蹲下来,看着满头冷汗的许清嘉。 许清嘉拿军用水壶按着肚子,这是她特意泡的红糖生姜水,可惜依旧没能拯救她,幸好还能捂捂肚子。 许清嘉一张脸皱成一团,呻。吟了一声:“肚子痛。” 韩东青神色立变:“怎么个痛法?” 百痛之中,许清嘉艰难回答:“绞痛,刺痛,钝痛,就是痛。” 韩东青浓眉紧皱,见她苍白的脸上滚下几滴汗水,整个人都在打晃,心下着急,又问了几个问题,还是辨不出什么毛病,也不再问。 “我送你去医院。”腹疼可大可小。 “不用,不用。”许清嘉打从心眼里抗拒:“我休息下就好,真的。”如果她的脸不是那么苍白的话,韩东青还能相信她,韩东青皱眉:“别胡闹,出事就晚了。”语毕,他人已经背对着许清嘉微微下蹲:“扶她上来。” 还蹲在地上的许清嘉二话不说被同学们给按在了韩东青背上。 韩东青背起许清嘉就走,经过二排时对二排长道:“一排帮我看着点。” 二排长一个立正,应是。抬头见周美巧她们几个女生还站在路旁,赶紧冲她们道:“马上归队。” 周美巧几人如梦初醒,小跑赶上队伍。 “许清嘉怎么了?”一回来就有人问。 周美巧大概猜到怎么回事,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么私密的事,哪怕是面对女生也羞于启齿。何况还牵扯到教官,传出去了好说不好听。 “肚子疼。”周美巧回答。 “看着挺严重的。” 周美巧:“是啊,脸都白了,人站都站不稳,所以教官送她去医院。” “这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诸莹莹是让阿姨背去医务室的,换成大美女就是教官亲自出马了。”斜刺里冒出来一个酸酸的声音。周美巧认出来,这女生对韩教官有似是而非的好感,奈何教官视若无睹。 周美巧皱了眉:“这里是山上又不是学校,教官不背,谁来背?而且清嘉个高,路又难走,除了教官有谁有这个本事背她下山。难道让清嘉自己忍着痛走下山,出了事算谁的。” 插话的女生悻悻然,她不就是开句玩笑话吗? 许清嘉觉得自己要是被送到了医院,肯定会成为笑话。 趴在韩东青背上的许清嘉一叠声解释:“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不用去医院。” 韩东青继续往山下走,明明背上还有个小一百斤的累赘,却是如履平地,还不忘教训:“多大的人了,还怕去医院。” 许清嘉欲哭无泪:“我不是怕去医院,是真的没必要去医院,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据她观察发现,经痛的妹子熬过那一阵就能满血复活。 听出她语气里的着急,韩东青回头看她,依旧毫无血色,遂脚步越来越快:“真该拿面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许清嘉气苦,小声哀求:“韩六哥,我真没事,你放我下来。” 炙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间,韩东青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沉声道:“都疼成这样了,逞什么强。要是担心成绩,你放心,你平时训练成绩好,就算没拉练的分数,也能拿到优秀。” 哪跟哪,她虽然喜欢高分,却还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软的不行来硬的,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怕影响不好,遂改为在另一边扯他衣领子:“我真没事。” 韩东青没来由的笑了一声:“没事也去医院看看。” 快速后退的树木和人群让许清嘉心急如焚,气得许清嘉肚子更疼了,没精力再吵,咬咬牙豁出去了,低声道:“我生理期不舒服。” 韩东青差点被脚下凸出的石头绊到。 许清嘉顿觉扳回一局,这年头的男人可不像几十年后,女孩子喝一杯红糖水,立刻就心照不宣的笑起来,个别的还会贱贱的打趣。这会儿女生之间都不大好意思谈论这些。 趴在他背上的许清嘉明显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诡异的有点暗爽。 “蹲着休息会儿就能好?”韩东青确认。 菜鸟许清嘉假装经验丰富地点点头。 韩东青脚步不停。 许清嘉叫:“哎哎,我……” “前面阴凉地放你下来。” 许清嘉立刻闭了嘴。 走到阴凉地,韩东青把许清嘉小心放下来。 许清嘉立即没骨头似的地蹲了下去。 韩东青眉峰皱起来,脱下外套,叠了叠放在石头上:“坐。” 许清嘉头摇的像拨浪鼓,怪怪的。 韩东青挑眉:“要我拉你?” 许清嘉张了张嘴,识相地自己挪过去坐下,还是抱着肚子的姿势。 韩东青眉头又皱起来,摸了摸她的水壶,热的还泛着淡淡的生姜味,旋开递给她:“喝点热水会好一点。” 拿着水壶的许清嘉愣了下,懂得还挺多。 大抵是她眼里疑惑太明显,韩东青淡淡道:“我姐年轻时也有这毛病。” 许清嘉恍然,喝一口热水,略略回神,忍不住挑刺:“你姐姐现在也挺年轻的,要是听见你这话,肯定不高兴。” 韩东青从善如流改正语病:“没生孩子前有这毛病,生孩子后就好了。”看看她:“这是病,得趁早治,越拖越麻烦,军院中医内科的刘德树老先生医术不错,我姐就是他调理好的。” 许清嘉别扭的不行,你一大男人跟个妹子讨论这话题就不尴尬吗?反正她快尴尬死了,好处是发现肚子不怎么疼了。 许清嘉含糊点头,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教官,我一个人待着没事,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在这里疼晕过去了怎么办?我把你带出来就得负责到底。”韩东青笑了下:“我已经和二排长说好,那边你不用担心。” 许清嘉摸着鼻子笑了笑,又喝了一口红糖姜水。 约莫半个小时后,许清嘉缓过神来,再一次面色红润,不复之前的惨白吓人。 韩东青问她:“放弃下山,还是去追队伍?” 许清嘉看了看前路,又看了看后路,人神交战片刻作出决定,万一再疼起来:“我还是下山吧。” “行,带你走条小路,十五分钟能到一个休息点。”韩东青指了指树林深处。他们隔一段设一个休息点,就是防止有人支撑不住。 许清嘉忙道:“我自己下去。” 韩东青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女生一个人走在这荒郊野岭。” 许清嘉只能道:“那麻烦教官了。”又小心的把石头上的迷彩服拿起来用力抖了两抖,有些不好意思的还给他:“谢谢教官。” 韩东青轻笑一声,接过衣服穿上,抬脚往走向树林。 许清嘉举步跟上。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郁郁葱葱的树林, 遮天蔽日, 其间温度比外边凉快不少。 这座山许清嘉还是第一次来,不免好奇的东张西望,风景秀丽, 别有趣味, 思忖下次可以再来一次,细细欣赏。 “第一次住校还习惯吗?”韩冬青找话题。 许清嘉收回目光, 想了想道:“人多特别热闹。” “住寝室最大的乐趣就在这儿了。” 许清嘉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最大的不方便,也是因为人多,每天早上抢厕所抢水龙头那真是一场世界大战。 韩东青又问:“舍友处的怎么样?” 许清嘉道:“都挺好的, ”顿了下:“除了有个妹子被家里宠得有些娇气,其他人都挺好相处的。”说着给了韩东青一个你懂的眼神。 诸莹莹的小姐脾气, 这大半个月下来整个排都差不多知道了, 韩东青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是领教过的。 韩东青知道她说的是谁,遂道:“那你们寝室矛盾怕是不少。” 许清嘉微耸肩, 不以为然:“才没有, 我们拿她当空气,谁不是家里的心肝小宝贝。”这姑娘还算有点眼力界,知道其他人不待见她, 识趣的不再请她们‘帮忙’。 韩东青失笑, 又想起她父母:“你一个人待在首都, 会觉孤单吗?” 许清嘉反问:“你一个人在军营觉得孤单吗?” 韩东青沉吟了下:“训练会累得让你没有多余的精力感觉到孤单。” “原来如此。”许清嘉激动一击掌。 韩东青看过去。 许清嘉正儿八经道:“学校安排军训就是为了把大家累的半死, 没空想家,等军训结束差不多都有新朋友了,也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韩东青笑起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这样理解。” 说话间两人抵达休息点,除了两位助教外,还有三名体力不支的同学,二女一男。 “有没有人要去追大部队?”韩东青问了一声,行走距离攸关最后得分。 结果只有那名男生表示要跟韩东青走,和两个妹子一块脱队,他深觉抬不起头来做人。 韩东青便带着他往大路去追队伍。 男生望着他们走来的林荫小路张了张嘴,满脸掩不住的可惜和郁闷。 看得许清嘉一乐。 “许清嘉,你怎么会跟教官一起过来的?”诸莹莹走了过来。 许清嘉垂眼看着她,就是这么巧,诸莹莹在这里休息:“我不舒服,教官送我来最近的休息点。” “你哪儿不舒服?”诸莹莹上下打量许清嘉,怀疑她是装的。 许清嘉淡淡道:“现在好了,”转而问她:“你就这么放弃了,万一分数不够,可得重修。” 被戳到痛脚的诸莹莹变了脸,嘀咕了一句:“也许明年就不用军训了。” 许清嘉一扯嘴角,想的美,三十年后,军训都在,还越来越流行,小学生都要军训。 对两名助教和另一位女生笑了笑,许清嘉走到一棵大树下,擦了擦石头,坐下去闭眼假寐。除非情况糟糕,会被人送到医院或者送回学校,其他都得等着大部队返回,然后一起返校。 诸莹莹还想说什么,可见许清嘉眼睛都闭上了,只能罢休。回到原处休息,忍不住有一眼没一眼的观察许清嘉。看着看着,开始泛酸。一张脸似千描万画出来,穿着宽松的迷彩服显不出身材,可她们一个寝室的哪不知道她曲线好,尤其是一双腿,又长又直又匀称,是她梦寐以求的。 想起之前他们班的男生来找她竟然是为了打探许清嘉的情况,诸莹莹一口气堵在胸口,愤愤收回视线。 长得好看怎么了,女人还是得有情趣,要不就是个木头美人,再美也有看腻的一天。 自我安慰毕,那口气才算是下去了,诸莹莹转了转发酸的脖子,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的男助教目光发直的看着许清嘉,登时又堵住了。 闭着眼的许清嘉动了动,把帽子往下一扣,遮住大半张脸,脑袋歪到一旁。 晚上回到寝室,不少人在抱怨脚都磨破皮了。 泡着脚的周美巧叹道:“这一回,我算是彻底知道长征的老红军们的辛苦了。” “觉悟不错!”切西瓜的韩檬递了她一片西瓜:“奖励你的。” 周美巧喜道:“好凉,你们这朋友真好。”送了一袋水果过来,尤其是这个冰西瓜简直送到心坎上了。 “那是,晏洋小朋友可比江一白有良心多了。”韩檬头也不抬的继续切西瓜。 过来拿西瓜的许清嘉笑:“江小白这不是跟着他们教授去上海了么。”那边有一个学术交流会,江一白有幸被他们教授翻了牌子,这家伙平时看着不靠谱,专业还是不错的。 韩檬切了一声:“就算他在,他也想不起来。”切完了,招呼大家都来吃。 吃到一半,串门回来的诸莹莹直直看着许清嘉,目光闪了闪。 留意到她视线的许清嘉浑不在意笑了下,站起来打算去洗手。 “许清嘉。”诸莹莹终究忍不住,叫住经过的许清嘉。 许清嘉低头看向她。 诸莹莹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眼底却闪着兴奋之色:“大家都在传,那个,那个韩教官喜欢你。” “咳咳咳。”猝不及防之下,韩檬被西瓜呛了个正着,咳得惊天动地,面红耳赤。 许清嘉赶紧过去给她拍背。 咳了好一会儿,韩檬终于缓过劲来,没成为第一个被西瓜呛死的大学生。 邱燕把温开水递给她。 韩檬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大怒:“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谁在造谣。” 诸莹莹吓了一跳,韩檬那架势活像要找人打架,又狐疑她这么激动干嘛? 许清嘉拍了拍韩檬的背,示意她冷静点。 韩檬运了运气,又喝了一口水,不喝水,她怕自己喷死那些造谣生事的八婆。 许清嘉转过脸,注目诸莹莹:“你从哪儿听来的?” 诸莹莹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避开许清嘉的视线:“大家都在说啊,今天教官背你,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刚知道那会儿,她还气了一阵,那天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换成许清嘉倒不讲究男女有别了,还不是看脸。 许清嘉呵了一声:“我身体不舒服,连站都站不住,教官背我去医院怎么了,难道不管不顾,任由我出事。还是大学生呢,连封建朝代的人都不如,人家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嫂溺不援,是豺狼。’一群大学生倒成了豺狼之辈。 ” 传开去,对她倒是没什么,可对于韩东青只怕有影响。部队还是很忌讳这些的,看这期间各位教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只怕部队领导三令五申说过这种事。 万一传到他们领导耳里,产生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诸莹莹脸色僵了僵:“大家也就是说着玩玩。”俊男美女,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说着玩玩,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别人的仕途的玩没了。”许清嘉冷笑一声。 韩檬气往上撞冲到诸莹莹面前:“你从哪儿听来?” 诸莹莹往里侧挪了下:“你要干嘛?” “我要去看看哪个舌头这么长,造谣生事,恶意伤人。” “她们也就是听来的。”诸莹莹后悔不迭,晓得就不为了看热闹传话了。 “那我就问她们哪儿听来的。” 诸莹莹气苦,她要是说出来,以后谁还搭理她:“我好心告诉你们,你们这样,以后谁敢跟你们说实话。” “好心,”韩檬冷哼一下:“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不就是为了看热闹。” 诸莹莹脸色更僵硬,色厉内荏:“你这人怎么这样!”她从另一边下了床,打算离开。 许清嘉按住要阻拦的韩檬。即便诸莹莹是为了看热闹才传的消息,她那句话却说是在理,再闹下去,以后没人敢再给她们传消息了。 韩檬气得胸膛起伏。 许清嘉拉着她往外走,到了僻静地才道:“先别急着生气,你听听我的打算,这事看见的人不少,那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教官背生病的学生下山,好人好事,活雷锋啊。我马上写一封感谢信投到校报,让莲姐帮帮忙,尽量刊登出来。要不再给首长送一份,我对部队的办事作风不了解,你看怎么样?” 韩檬转怒为喜:“其实部队应该不会把这种流言蜚语当真,我就是不高兴那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好像我哥是因为私人感情才背你的,在那种情况下换成任何一个人,我哥也会这么做,任何一个教官都会这么做。” 许清嘉连忙附和。 韩檬脸色又一变,悄声附在许清嘉耳边道:“其实撇开其他,我还挺希望这流言是真的,你说要是我哥真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啊?” 许清嘉愣了下,抬手去挠韩檬的咯吱窝:“拿我开涮,你行啊,韩檬檬。” 韩檬大笑大叫,好不容易才逃脱魔爪,撒丫子就跑。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夏莲是校报副社长, 许清嘉求过来, 她当然会尽力帮忙。再看许清嘉文章,虽同属‘歌功颂德’,然遣词造句幽默别致, 又言之有物, 都不用她多费力,便顺利刊登。 许清嘉拿着新鲜出炉的校报, 心情美妙, 越是遮遮掩掩,外人越发浮想联翩,暗自琢磨, 传来传去不可避免地被加工的面目全非。眼下有了官方说法,个别心思阴暗之辈便无法再兴风作浪。 许清嘉暗自一叹, 即便京大这样的名门学府, 也非人人都是君子,若说没有小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才不信会传成那样。 自己不招一些人喜欢,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过也只是极少数一撮人罢了。 部队那边,自然也看见了校报,喜闻乐见, 觉得这女同学还挺会来事。 那些不着调的舆论, 他们尚未得知, 毕竟还只在女生小范围内传播, 还没来得及扩散开,就在最新校报下不攻自破。本就没多少人信,从校报上得知来龙去脉之后,那些话更加站不住脚。 话说回来,就是知道了,部队也不会当做一回事。出发前三令五申作风问题,但是还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教官送出状况的学生去医院,许清嘉并非独一例,还有一个女生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膝盖和手肘破了,哭个不停,根本没法走路,最后是被教官背下山的。 奈何俊美男女的八卦更引人瞩目,以至于大伙儿忽略了这一茬。 傍晚遇见韩东青的时候,政委半真半假的笑:“你小子排里出了个女秀才,文章写得挺好。可以让她写一篇关于军训的稿子,投军报去试试看。” 校报的事,韩东青也知道了,也觉得小姑娘文笔不错,闻言便笑:“回头我和她说说看。”欠人情不要紧,有来才有往。 韩东青觉得有必要打个预防针,政委不只是临时军训团的首长,还是他所在部队的政委,遂道:“但愿她能卖我这个面子,要不成,我只能让我堂妹帮帮忙了。 ” 政委心里一动,看向韩东青。他堂妹在京大,来之前就报备过,分配的时候特意避免在同一个营里,免得产生闲言碎语。 韩东青微笑着道:“我堂妹和她是中学时期的好朋友,两人还是一个寝室的。我舅舅和她父亲还是十几年的老朋友,所以我和她见过好几次,没想到这次这么巧,分到了我的排里。” 一听是亲戚那边的关系,政委便放了心,笑叹:“这世界可真小!”也更加能理解韩东青的举动,不过就算没这层关系的,那情况下,韩东青照样会出手。 出于对韩东青的信任,政委并没有说让他秉公对待的话,只是叮嘱他好好训练,准备22号的大汇演,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还是最重要的一步。 军训大汇演在周六举行,许清嘉所在的二营一连一排拿了个第三名,这成绩还算不错。 汇演结束之后,便是分离。之前把教官们恨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全都不舍起来,尤其是女生,好些个眼眶鼻子都红了。 周美巧眼泪掉的那叫一个伤心,转脸见许清嘉一脸平静,百思不得其解:“说不准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一个月相处下来,她觉得许清嘉不是那么冷清的人。 有什么好难过的,明天她就能再见到他了。韩东青明天要请她和韩檬吃饭,感谢她帮忙写了一篇有关军训的稿子。话是韩檬传过来的,也不知道兄妹俩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线。 许清嘉想拒绝来着,一篇稿子算什么,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可韩檬怎么可能允许她拒绝,按她的话来说,她被军训折磨地掉了两斤肉,必须让她六哥给她补回来。 这事,许清嘉不好说,一开始就隐瞒了关系,之后反倒不好再解释。 “有缘还是会见的。”许清嘉高深莫测,化身神算子:“教官不是首都人吗?首都就那么大,兴许以后就遇上了。”搞不好,哪天他来接韩檬,那就好玩了。 周美巧居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送走教官们,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才算是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因为明天上午就要和韩檬一块出发,许清嘉便懒得回家,于是给秦家还有梨花那分别去了电话。 晏洋打电话到舍管阿姨处,阿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回来告诉电话那头的晏洋:“两人都不在寝室,可能吃饭去了。” 道谢之后,晏洋挂上电话,开车来学校,他今天下午没课。 甫一开门,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车,还机灵的翻过驾驶座,蹲在副驾驶座上。 晏洋微微一笑,并没有赶它下来,坐进驾驶座,拍拍它的头顶:“你就这么着急。” 黑子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响声,似乎在催促,赶紧出发。 晏洋收回手,发动引擎。 一人一狗一从车里出来,就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英俊挺拔的青年,膘肥体壮的大黑狗以及拉风的越野车,无论哪一样都足够吸睛,更遑论三样加在一起,效果几何增加。 晏洋浑不在意,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大一时他便经常开车上下课,这一段时间低调,那是因为军训,学校设了门禁。 高调有高调的好处,可以吓退一些狂蜂浪蝶。他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只能先防止别人靠近她。 在辅导员那铩羽而归的诸莹莹正好目睹了晏洋下车的一幕,端详几眼,认出牌子,暗暗一惊,这车可不便宜。去年她爸买车的时候,她怂恿她爸买一辆和这车差不多的,只她爸觉得超出了预算,转而买了另一辆。 打第一眼,她就知道晏洋家境好,看他手上那块表就知道了,可没想好到这地步。 再看他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诸莹莹心跳不由快了几拍,这是她迄今见过的男人中最帅气的一个。 诸莹莹理了理头发,军训成绩不及格明年可能要重修的沮丧,瞬间荡然无存。 “许清嘉和韩檬啊,还没回来呢。”坐在后面打毛衣的舍管阿姨的大嗓门响起来。 多年工作经验让她练就了一双好眼睛和好记性,两个挺漂亮的小姑娘,阿姨印象特别深刻,更别提遇上两人都会朝她问个好,有时候两人还会给她塞两个水果。 “那我能在那里等她们吗?”晏洋看了看窗边的椅子,那里本来就是让人等人时休息用的,女生寝室男士止步。 阿姨为难的看一眼蹲在地上的黑子。 晏洋:“它很乖,不会叫,我会拉着它。” 颜值即是正义,哪怕阿姨儿子都二十几岁了,可面对晏洋那张脸依然无法拒绝:“你拉紧一点,可别吓到人。” 晏洋微微一弯嘴角:“好的,谢谢。” 望一眼坐在窗边的晏洋,再看一眼有意无意往那边看的女生,阿姨好笑,男孩子喜欢看长得漂亮的女生,女孩子也喜欢看帅哥。 “你来找许清嘉和韩檬她们?”诸莹莹停在五六步外,余光瞄着黑子,说实话,她有点怕。 晏洋抬眼看着笑容甜美的诸莹莹,立即翻出有关她的记忆,清嘉不喜欢这个女人。晏洋低了头挠着黑子的下巴,没理她。 诸莹莹笑容一僵,心里来气,这人可真够没风度的。运了运气,她继续道:“要不我帮你去上面看看,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打着毛衣的阿姨一撇嘴,瞎说,她记性好着呢,没回来就是没回来。这丫头什么意思,怀疑她记性不好。当初可是她辛辛苦苦背她去医务室的,这丫头连个谢字都没有,这一阵更是连个好都不问,没良心。 晏洋这才正眼看向她,似乎在考虑。 见有戏,诸莹莹转怒为喜,找话题:“这是你养的狗,可真威风。它是什么品种的?我也养了一条狗,是一条博美,小小的特别可爱。一个月没见了,还怪想它的。” “你怎么还不上去?”晏洋不耐烦道。 诸莹莹一怔继而气结,还真把她当传声筒了,压了压火,瞥见架子上的报纸,心念一动:“你知道吗?许清嘉之前拉练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说到一半,她突然噤了声。 骤然变色的晏洋豁然起身,直勾勾盯着她:“她哪里不舒服?” 一直安安静静蹲在地上的黑子突然躁动起来,直起身子,虎视眈眈的看着诸莹莹。 霎时间,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诸莹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好像是肚子疼,马上就好了,这几天一点事都没有。” 晏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压力骤然消的诸莹莹心头敞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稳了稳心神,诸莹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那天可把人吓死了,吓得韩教官背起她就往山下跑,幸好没事。”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夏莲是校报副社长, 许清嘉求过来, 她当然会尽力帮忙。再看许清嘉文章,虽同属‘歌功颂德’,然遣词造句幽默别致, 又言之有物, 都不用她多费力,便顺利刊登。 许清嘉拿着新鲜出炉的校报, 心情美妙, 越是遮遮掩掩,外人越发浮想联翩,暗自琢磨, 传来传去不可避免地被加工的面目全非。眼下有了官方说法,个别心思阴暗之辈便无法再兴风作浪。 许清嘉暗自一叹, 即便京大这样的名门学府, 也非人人都是君子,若说没有小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才不信会传成那样。 自己不招一些人喜欢,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过也只是极少数一撮人罢了。 部队那边,自然也看见了校报,喜闻乐见, 觉得这女同学还挺会来事。 那些不着调的舆论, 他们尚未得知, 毕竟还只在女生小范围内传播, 还没来得及扩散开,就在最新校报下不攻自破。本就没多少人信,从校报上得知来龙去脉之后,那些话更加站不住脚。 话说回来,就是知道了,部队也不会当做一回事。出发前三令五申作风问题,但是还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教官送出状况的学生去医院,许清嘉并非独一例,还有一个女生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膝盖和手肘破了,哭个不停,根本没法走路,最后是被教官背下山的。 奈何俊美男女的八卦更引人瞩目,以至于大伙儿忽略了这一茬。 傍晚遇见韩东青的时候,政委半真半假的笑:“你小子排里出了个女秀才,文章写得挺好。可以让她写一篇关于军训的稿子,投军报去试试看。” 校报的事,韩东青也知道了,也觉得小姑娘文笔不错,闻言便笑:“回头我和她说说看。”欠人情不要紧,有来才有往。 韩东青觉得有必要打个预防针,政委不只是临时军训团的首长,还是他所在部队的政委,遂道:“但愿她能卖我这个面子,要不成,我只能让我堂妹帮帮忙了。 ” 政委心里一动,看向韩东青。他堂妹在京大,来之前就报备过,分配的时候特意避免在同一个营里,免得产生闲言碎语。 韩东青微笑着道:“我堂妹和她是中学时期的好朋友,两人还是一个寝室的。我舅舅和她父亲还是十几年的老朋友,所以我和她见过好几次,没想到这次这么巧,分到了我的排里。” 一听是亲戚那边的关系,政委便放了心,笑叹:“这世界可真小!”也更加能理解韩东青的举动,不过就算没这层关系的,那情况下,韩东青照样会出手。 出于对韩东青的信任,政委并没有说让他秉公对待的话,只是叮嘱他好好训练,准备22号的大汇演,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还是最重要的一步。 军训大汇演在周六举行,许清嘉所在的二营一连一排拿了个第三名,这成绩还算不错。 汇演结束之后,便是分离。之前把教官们恨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全都不舍起来,尤其是女生,好些个眼眶鼻子都红了。 周美巧眼泪掉的那叫一个伤心,转脸见许清嘉一脸平静,百思不得其解:“说不准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一个月相处下来,她觉得许清嘉不是那么冷清的人。 有什么好难过的,明天她就能再见到他了。韩东青明天要请她和韩檬吃饭,感谢她帮忙写了一篇有关军训的稿子。话是韩檬传过来的,也不知道兄妹俩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线。 许清嘉想拒绝来着,一篇稿子算什么,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可韩檬怎么可能允许她拒绝,按她的话来说,她被军训折磨地掉了两斤肉,必须让她六哥给她补回来。 这事,许清嘉不好说,一开始就隐瞒了关系,之后反倒不好再解释。 “有缘还是会见的。”许清嘉高深莫测,化身神算子:“教官不是首都人吗?首都就那么大,兴许以后就遇上了。”搞不好,哪天他来接韩檬,那就好玩了。 周美巧居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送走教官们,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才算是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因为明天上午就要和韩檬一块出发,许清嘉便懒得回家,于是给秦家还有梨花那分别去了电话。 晏洋打电话到舍管阿姨处,阿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回来告诉电话那头的晏洋:“两人都不在寝室,可能吃饭去了。” 道谢之后,晏洋挂上电话,开车来学校,他今天下午没课。 甫一开门,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车,还机灵的翻过驾驶座,蹲在副驾驶座上。 晏洋微微一笑,并没有赶它下来,坐进驾驶座,拍拍它的头顶:“你就这么着急。” 黑子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响声,似乎在催促,赶紧出发。 晏洋收回手,发动引擎。 一人一狗一从车里出来,就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英俊挺拔的青年,膘肥体壮的大黑狗以及拉风的越野车,无论哪一样都足够吸睛,更遑论三样加在一起,效果几何增加。 晏洋浑不在意,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大一时他便经常开车上下课,这一段时间低调,那是因为军训,学校设了门禁。 高调有高调的好处,可以吓退一些狂蜂浪蝶。他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只能先防止别人靠近她。 在辅导员那铩羽而归的诸莹莹正好目睹了晏洋下车的一幕,端详几眼,认出牌子,暗暗一惊,这车可不便宜。去年她爸买车的时候,她怂恿她爸买一辆和这车差不多的,只她爸觉得超出了预算,转而买了另一辆。 打第一眼,她就知道晏洋家境好,看他手上那块表就知道了,可没想好到这地步。 再看他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诸莹莹心跳不由快了几拍,这是她迄今见过的男人中最帅气的一个。 诸莹莹理了理头发,军训成绩不及格明年可能要重修的沮丧,瞬间荡然无存。 “许清嘉和韩檬啊,还没回来呢。”坐在后面打毛衣的舍管阿姨的大嗓门响起来。 多年工作经验让她练就了一双好眼睛和好记性,两个挺漂亮的小姑娘,阿姨印象特别深刻,更别提遇上两人都会朝她问个好,有时候两人还会给她塞两个水果。 “那我能在那里等她们吗?”晏洋看了看窗边的椅子,那里本来就是让人等人时休息用的,女生寝室男士止步。 阿姨为难的看一眼蹲在地上的黑子。 晏洋:“它很乖,不会叫,我会拉着它。” 颜值即是正义,哪怕阿姨儿子都二十几岁了,可面对晏洋那张脸依然无法拒绝:“你拉紧一点,可别吓到人。” 晏洋微微一弯嘴角:“好的,谢谢。” 望一眼坐在窗边的晏洋,再看一眼有意无意往那边看的女生,阿姨好笑,男孩子喜欢看长得漂亮的女生,女孩子也喜欢看帅哥。 “你来找许清嘉和韩檬她们?”诸莹莹停在五六步外,余光瞄着黑子,说实话,她有点怕。 晏洋抬眼看着笑容甜美的诸莹莹,立即翻出有关她的记忆,清嘉不喜欢这个女人。晏洋低了头挠着黑子的下巴,没理她。 诸莹莹笑容一僵,心里来气,这人可真够没风度的。运了运气,她继续道:“要不我帮你去上面看看,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打着毛衣的阿姨一撇嘴,瞎说,她记性好着呢,没回来就是没回来。这丫头什么意思,怀疑她记性不好。当初可是她辛辛苦苦背她去医务室的,这丫头连个谢字都没有,这一阵更是连个好都不问,没良心。 晏洋这才正眼看向她,似乎在考虑。 见有戏,诸莹莹转怒为喜,找话题:“这是你养的狗,可真威风。它是什么品种的?我也养了一条狗,是一条博美,小小的特别可爱。一个月没见了,还怪想它的。” “你怎么还不上去?”晏洋不耐烦道。 诸莹莹一怔继而气结,还真把她当传声筒了,压了压火,瞥见架子上的报纸,心念一动:“你知道吗?许清嘉之前拉练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说到一半,她突然噤了声。 骤然变色的晏洋豁然起身,直勾勾盯着她:“她哪里不舒服?” 一直安安静静蹲在地上的黑子突然躁动起来,直起身子,虎视眈眈的看着诸莹莹。 霎时间,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诸莹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好像是肚子疼,马上就好了,这几天一点事都没有。” 晏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压力骤然消的诸莹莹心头敞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稳了稳心神,诸莹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那天可把人吓死了,吓得韩教官背起她就往山下跑,幸好没事。”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夏莲是校报副社长, 许清嘉求过来, 她当然会尽力帮忙。再看许清嘉文章,虽同属‘歌功颂德’,然遣词造句幽默别致, 又言之有物, 都不用她多费力,便顺利刊登。 许清嘉拿着新鲜出炉的校报, 心情美妙, 越是遮遮掩掩,外人越发浮想联翩,暗自琢磨, 传来传去不可避免地被加工的面目全非。眼下有了官方说法,个别心思阴暗之辈便无法再兴风作浪。 许清嘉暗自一叹, 即便京大这样的名门学府, 也非人人都是君子,若说没有小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才不信会传成那样。 自己不招一些人喜欢,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过也只是极少数一撮人罢了。 部队那边,自然也看见了校报,喜闻乐见, 觉得这女同学还挺会来事。 那些不着调的舆论, 他们尚未得知, 毕竟还只在女生小范围内传播, 还没来得及扩散开,就在最新校报下不攻自破。本就没多少人信,从校报上得知来龙去脉之后,那些话更加站不住脚。 话说回来,就是知道了,部队也不会当做一回事。出发前三令五申作风问题,但是还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教官送出状况的学生去医院,许清嘉并非独一例,还有一个女生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膝盖和手肘破了,哭个不停,根本没法走路,最后是被教官背下山的。 奈何俊美男女的八卦更引人瞩目,以至于大伙儿忽略了这一茬。 傍晚遇见韩东青的时候,政委半真半假的笑:“你小子排里出了个女秀才,文章写得挺好。可以让她写一篇关于军训的稿子,投军报去试试看。” 校报的事,韩东青也知道了,也觉得小姑娘文笔不错,闻言便笑:“回头我和她说说看。”欠人情不要紧,有来才有往。 韩东青觉得有必要打个预防针,政委不只是临时军训团的首长,还是他所在部队的政委,遂道:“但愿她能卖我这个面子,要不成,我只能让我堂妹帮帮忙了。 ” 政委心里一动,看向韩东青。他堂妹在京大,来之前就报备过,分配的时候特意避免在同一个营里,免得产生闲言碎语。 韩东青微笑着道:“我堂妹和她是中学时期的好朋友,两人还是一个寝室的。我舅舅和她父亲还是十几年的老朋友,所以我和她见过好几次,没想到这次这么巧,分到了我的排里。” 一听是亲戚那边的关系,政委便放了心,笑叹:“这世界可真小!”也更加能理解韩东青的举动,不过就算没这层关系的,那情况下,韩东青照样会出手。 出于对韩东青的信任,政委并没有说让他秉公对待的话,只是叮嘱他好好训练,准备22号的大汇演,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还是最重要的一步。 军训大汇演在周六举行,许清嘉所在的二营一连一排拿了个第三名,这成绩还算不错。 汇演结束之后,便是分离。之前把教官们恨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全都不舍起来,尤其是女生,好些个眼眶鼻子都红了。 周美巧眼泪掉的那叫一个伤心,转脸见许清嘉一脸平静,百思不得其解:“说不准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一个月相处下来,她觉得许清嘉不是那么冷清的人。 有什么好难过的,明天她就能再见到他了。韩东青明天要请她和韩檬吃饭,感谢她帮忙写了一篇有关军训的稿子。话是韩檬传过来的,也不知道兄妹俩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线。 许清嘉想拒绝来着,一篇稿子算什么,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可韩檬怎么可能允许她拒绝,按她的话来说,她被军训折磨地掉了两斤肉,必须让她六哥给她补回来。 这事,许清嘉不好说,一开始就隐瞒了关系,之后反倒不好再解释。 “有缘还是会见的。”许清嘉高深莫测,化身神算子:“教官不是首都人吗?首都就那么大,兴许以后就遇上了。”搞不好,哪天他来接韩檬,那就好玩了。 周美巧居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送走教官们,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才算是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因为明天上午就要和韩檬一块出发,许清嘉便懒得回家,于是给秦家还有梨花那分别去了电话。 晏洋打电话到舍管阿姨处,阿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回来告诉电话那头的晏洋:“两人都不在寝室,可能吃饭去了。” 道谢之后,晏洋挂上电话,开车来学校,他今天下午没课。 甫一开门,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车,还机灵的翻过驾驶座,蹲在副驾驶座上。 晏洋微微一笑,并没有赶它下来,坐进驾驶座,拍拍它的头顶:“你就这么着急。” 黑子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响声,似乎在催促,赶紧出发。 晏洋收回手,发动引擎。 一人一狗一从车里出来,就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英俊挺拔的青年,膘肥体壮的大黑狗以及拉风的越野车,无论哪一样都足够吸睛,更遑论三样加在一起,效果几何增加。 晏洋浑不在意,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大一时他便经常开车上下课,这一段时间低调,那是因为军训,学校设了门禁。 高调有高调的好处,可以吓退一些狂蜂浪蝶。他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只能先防止别人靠近她。 在辅导员那铩羽而归的诸莹莹正好目睹了晏洋下车的一幕,端详几眼,认出牌子,暗暗一惊,这车可不便宜。去年她爸买车的时候,她怂恿她爸买一辆和这车差不多的,只她爸觉得超出了预算,转而买了另一辆。 打第一眼,她就知道晏洋家境好,看他手上那块表就知道了,可没想好到这地步。 再看他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诸莹莹心跳不由快了几拍,这是她迄今见过的男人中最帅气的一个。 诸莹莹理了理头发,军训成绩不及格明年可能要重修的沮丧,瞬间荡然无存。 “许清嘉和韩檬啊,还没回来呢。”坐在后面打毛衣的舍管阿姨的大嗓门响起来。 多年工作经验让她练就了一双好眼睛和好记性,两个挺漂亮的小姑娘,阿姨印象特别深刻,更别提遇上两人都会朝她问个好,有时候两人还会给她塞两个水果。 “那我能在那里等她们吗?”晏洋看了看窗边的椅子,那里本来就是让人等人时休息用的,女生寝室男士止步。 阿姨为难的看一眼蹲在地上的黑子。 晏洋:“它很乖,不会叫,我会拉着它。” 颜值即是正义,哪怕阿姨儿子都二十几岁了,可面对晏洋那张脸依然无法拒绝:“你拉紧一点,可别吓到人。” 晏洋微微一弯嘴角:“好的,谢谢。” 望一眼坐在窗边的晏洋,再看一眼有意无意往那边看的女生,阿姨好笑,男孩子喜欢看长得漂亮的女生,女孩子也喜欢看帅哥。 “你来找许清嘉和韩檬她们?”诸莹莹停在五六步外,余光瞄着黑子,说实话,她有点怕。 晏洋抬眼看着笑容甜美的诸莹莹,立即翻出有关她的记忆,清嘉不喜欢这个女人。晏洋低了头挠着黑子的下巴,没理她。 诸莹莹笑容一僵,心里来气,这人可真够没风度的。运了运气,她继续道:“要不我帮你去上面看看,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打着毛衣的阿姨一撇嘴,瞎说,她记性好着呢,没回来就是没回来。这丫头什么意思,怀疑她记性不好。当初可是她辛辛苦苦背她去医务室的,这丫头连个谢字都没有,这一阵更是连个好都不问,没良心。 晏洋这才正眼看向她,似乎在考虑。 见有戏,诸莹莹转怒为喜,找话题:“这是你养的狗,可真威风。它是什么品种的?我也养了一条狗,是一条博美,小小的特别可爱。一个月没见了,还怪想它的。” “你怎么还不上去?”晏洋不耐烦道。 诸莹莹一怔继而气结,还真把她当传声筒了,压了压火,瞥见架子上的报纸,心念一动:“你知道吗?许清嘉之前拉练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说到一半,她突然噤了声。 骤然变色的晏洋豁然起身,直勾勾盯着她:“她哪里不舒服?” 一直安安静静蹲在地上的黑子突然躁动起来,直起身子,虎视眈眈的看着诸莹莹。 霎时间,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诸莹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好像是肚子疼,马上就好了,这几天一点事都没有。” 晏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压力骤然消的诸莹莹心头敞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稳了稳心神,诸莹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那天可把人吓死了,吓得韩教官背起她就往山下跑,幸好没事。”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诸莹莹自鸣得意,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至于晏洋怎么想,就不是她管得着的了。反正在她看来韩东青和许清嘉之间不清不楚。 之前她随口说了那么一句,韩檬军人家庭出身, 呛她就算了, 许清嘉她凭什么生气。平时训练时,大伙儿逮着机会悄悄议论韩东青, 许清嘉总是帮他说话。她暗中盯着许清嘉好久了, 发现她老是冲着韩东青笑。 诸莹莹觉得韩东青对许清嘉也不一样,几乎从来不训她。对她讲究男女有别,对许清嘉倒不在乎了, 还不是看她长得好。 这两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诸莹莹深信不疑, 并喜闻乐见。显然晏洋对许清嘉有心思, 一听她身体不舒服就紧张成这样,怎么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就是不知道许清嘉知不知道? 诸莹莹心念电转, 忽然听见低低的吼声, 登时一惊,定睛一看,竟见那条大黑狗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过来。 “啊!”吓得花容失色的诸莹莹嘶声尖叫, 慌忙后退间左脚绊右脚, 踉跄两步后‘砰’一声栽倒在地。 晏洋拉住暴躁的黑子, 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脚并用往后跑的诸莹莹。 “汪汪。”黑子冲着诸莹莹凶神恶煞的狂叫, 它生的膘肥体壮,又一身黑毛,直立起来一人多高,格外吓人,就是旁边好奇留下的女生都吓得失声尖叫,更别提诸莹莹了。 面无人色的诸莹莹见黑子恶狠狠的盯着她,若非被晏洋拉着,只怕就要扑过撕碎她,如是一想,吓得心肝乱颤手脚发软,哪顾得上面子不面子,手脚并用着往外跑,差一点撞上吃完饭回来的许清嘉。 韩檬转头看看狼狈逃奔的诸莹莹, “吓得不轻啊,我估计她都没认出我俩。”她们远远的目睹了诸莹莹被黑子吓趴下这一幕。 许清嘉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向大厅。 黑子已经安静下来,乖顺的站在晏洋身边。 望着一人一狗,许清嘉好气又好笑,再看周围这么多人,遂只道:“出来吧。” 晏洋垂了眼,牵着黑子跟她往外走。 韩檬摸了摸黑子的脑袋,给了它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她看诸莹莹不爽很久了,可教养让她只能拿这个人当空气。 黑子蹭了蹭韩檬的手心,喜得韩檬又末了两把。 “她哪儿惹你生气了?还是惹了黑子?”许清嘉问晏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吓诸莹莹。 晏洋闷声道:“她很烦,我不喜欢她。” “她怎么烦你了?” 晏洋张了张嘴:“她说你拉练那天身体难受,假装很关心你的样子,其实在幸灾乐祸看热闹,我看得出来。” 许清嘉一时接不上话。 “不错嘛,挺明白的,这人虚伪的很,”韩檬满意的拍了下晏洋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眼睛:“你不知道吧,她看上你了,没少找我们打听你的消息,可我俩理都没理她。她就是故意想在你面前刷好感,你可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了,千万别被她骗了。”诸莹莹这女人讨厌归讨厌,男人缘还真不错,就她知道的,已经有两个男生在追她。 嗲声嗲气娇滴滴的女孩子,这款式的,他们还真没遇上过,韩檬真怕晏洋着了她的道,听着诸莹莹在寝室里说的那些话,感觉她对付男人挺有办法的。 晏洋立时道:“我不会喜欢她,我讨厌她。” “那就好,要是你敢和她处对象,我和嘉嘉肯定跟你划清界限。”韩檬故意逗他。 晏洋急声:“不可能!” “檬檬逗你玩呢!”许清嘉白一眼韩檬。 韩檬悻悻一摸鼻子,又觉得这样的晏洋有趣极了,这家伙不会当真了吧。莫名的想起自己七八岁的时候,一旦跟谁闹了别扭,就要把共同的小伙伴们拉到自己这边,傻乎乎的说你要是跟她好了,我就不跟你好了。 “我讨厌她!”晏洋强调。 许清嘉点点头:“我知道,”又会心一笑:“我也讨厌她,以后她找你说话也别搭理她,她这人爱挑事,喜欢搬弄是非。”许清嘉一直怀疑她和韩东青谣言里,诸莹莹居功至伟,奈何没有证据。 晏洋点头。 许清嘉话锋一转:“可是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能暗示黑子吓她呀。” “我没有。”晏洋小声反驳。 许清嘉挑了眉,哼了一声:“要没你的暗示,黑子那么乖,怎么可能去吓她。”黑子训练的比她家那三只听话多了,她一直都觉得黑子智商比自家那三只高了不是一点半点,明显更通人性。 晏洋低头看着黑子的头顶不说话。 黑子拿硕大的脑袋顶了顶晏洋,又去顶了顶许清嘉,似乎在求饶。 许清嘉半蹲下来托着它的大脑袋教训:“下次不好这样了,万一不小心咬到她,晏洋会很麻烦的,学校总要给同学们一个交代不是。还有你,万一把你当成坏狗处理了怎么办?”拐弯抹角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放狗咬人什么的,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过分了些,她不想晏洋被人指指点点。 黑子乖顺的呜咽了两声。 “真乖,下次你再欺负小黄它们,我可以假装看不见十五分钟。”许清嘉满意的顺了顺它背上的毛。三只加起来都打不过黑子一只,讲真她都觉得丢人,果然威严什么的,就该从小开始建立黑子很是欢快的应了一声。 许清嘉轻轻啧了一声。 晏洋脸上露出一丝笑影。 见状,韩檬终于放了心,她觉得有时候许清嘉管晏洋就跟姐姐管弟弟似的,在江一白身上她偶尔也有这种感觉,还有她自己,可明明许清嘉才是他们四个里最小的那个。想来大概她在家是姐姐的缘故,江一白和晏洋都是独生子,她是小女儿,不像许清嘉下面有个许家阳,还格外依赖她。 “你怎么过来了?”韩檬岔开话题。 晏洋道:“庆祝你们脱离苦海。” 韩檬扁了扁嘴:“你早说吗?我们这都吃好饭了。” 晏洋:“上次说过,结束了给你们庆祝。” 许清嘉和韩檬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过吗?” 两人同时摇头,拒不承认自己年纪轻轻就记性不好,甩锅给晏洋:“肯定是你记岔了。” 晏洋笑了下,算是默认了这口锅:“小白应该还在等我们。” 许清嘉便笑:“那你们吃,我们看着。”哪好让人白等一趟。 韩檬摸了摸肚子,勉为其难道:“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吃一点,你们知道的,我晚上只吃七分饱,不过你们如此盛情款款,我偶尔吃个十分饱还是可以的。” 许清嘉推着她往外走:“你想吃个十二分饱都成,就是明天中午可能吃不下了,没事,我会替你多吃一份的。” 韩檬佯怒:“我好不容易敲我哥一笔,我必须扶着墙出来,遇上好吃的我还得打包,反正他有钱。”吃大户不用心软。 走在后面的晏洋脚步一顿:“你们明天中午约了人?” 韩檬回道:“我六哥,嘉嘉帮了我哥一个忙,要请客,我是去蹭饭的。” 韩东青是许清嘉教官这一点,晏洋当然知道,没来由的皱了眉头,问许清嘉:“你帮他什么忙了?” 许清嘉笑着道:“就是写了一篇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晏洋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问:“你们约在哪儿?” 许清嘉说道:“好像叫京聚堂,是家私房菜馆,做正宗京菜的,要是味道好,咱们下次也去尝尝看。”他们一群都是爱吃的,喜欢到处找美食,可这家店还没听说过。韩东青介绍的,应该差不了。 晏洋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外面回来, 已经将近九点, 一进寝室楼,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毛衣的舍管阿姨就招呼了一声:“回来啦。” 许清嘉和韩檬皆笑着应了一声,许清嘉摸出两个橙子放在桌子上:“杨阿姨, 这橙子挺甜的, 您尝尝。” “不用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杨阿姨忙回绝。 韩檬笑:“我们买了不少。” 看她们手里好几袋水果, 杨阿姨不好意思的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又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南瓜干给他们:“自己做的, 你们也尝尝。” 两人笑着接过来。 杨阿姨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于是压低了声音:“小许小韩啊, 阿姨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两人惊讶,不由自主的凑过去。 “要把对象看紧一点, 别让人有机可趁, 现在的小姑娘心眼子多。”杨阿姨语重心长。她一直都认为晏洋江一白和许清嘉韩檬是那种关系,就是不知道到底谁跟谁。哪怕两人否认,可杨阿姨依旧坚信不疑, 想着姑娘家面皮薄, 羞于承认。 今天她算是看出来了,那小姑娘可能瞧上晏洋了,小伙子挺俊俏的, 还是京大学生, 看他行头也知道家里非富即贵, 这么好的条件, 哪能不引人觊觎。 杨阿姨挺喜欢许清嘉俩的,既然发现了,那就必须提醒下。 韩檬忍俊不禁:“阿姨,那小子可不是我们对象。” “哦哦,”杨阿姨嘴里应着,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韩檬好笑又无力,解释好几回了,可杨阿姨就是不相信,她也很绝望啊。 许清嘉捅了捅韩檬的腰窝,笑着道:“阿姨,我们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啊。”与中年妇人一争高下,那完全是自虐,她们自有一套强大的逻辑。 反正单冲着那句话,没毛病,自己的对象,可不得看紧点。就是此对象非彼对象。 寒暄两句,许清嘉和韩檬上楼。 “阿姨怎么就是认准了我们是那种关系,好玩死了。”韩檬越想越乐。 许清嘉弯了下嘴角:“毕竟我们几个走得近。”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走得近的男男女女也得被部分人另眼相待,更遑论现在。 韩檬摇了摇头:“现在的风气真是太保守了,民国的时候都比现在好。” 许清嘉笑:“以后慢慢会好的,现在比前几年不是好了许多。” 韩檬歪头想了想,点头,又笑:“话说回来,我们班好些人拐弯抹角的朝我打听,我再三申明只是一块长大的交情,她们才勉强信了,还要我给她们作介绍。” 许清嘉乐了,学外语的妹子果然奔放一点:“那你怎么说?” “我才懒得掺和,做媒人最麻烦了,有点什么事都找我,又不是多深的交情,我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韩檬一撇嘴角儿:“想找对象他们不会自己找。”顿了顿:“你说他们会找什么样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们追过哪个女孩子。”许清嘉笑。 韩檬:“两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准是还没开窍。” 许清嘉想想,赞同点头:“估计也就这两年的事了,好歹都二十了。”许清嘉轻轻一叹:“他们有了女朋友,我们就得主动拉开点距离。” “为什么啊?”韩檬停下脚步,一脸讶然。 许清嘉好笑:“人家女朋友会吃醋的,你想想,要是以后你交了男朋友,他身边有非常要好的异性朋友,经常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饭,还能把你男朋友支使得团团转,你乐意吗?” 韩檬无言以对。 “会不舒服那是人之常情,”许清嘉拉着韩檬继续往上走:“所以得主动拉开距离,免得让人为难不是。” 韩檬琢磨琢磨:“那我是不是得在他们找到女朋友之前,使劲使唤两下,以后就没机会了。” 许清嘉失笑:“这个可以有。” 韩檬击掌:“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说着自己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叹起气来:“长大真不好。” 许清嘉一怔,幽幽道:“你要想,要是高中的时候,你玩到九点回去,你爸妈会不会骂你。可现在天高皇帝远,就是玩通宵都没人管你。” 韩檬瞬间被安慰到了。 两人回到寝室,发现诸莹莹还没回来,也没多问,和室友说笑两句,便去浴室洗澡。到了熄灯时间,诸莹莹还是没回来,显然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又看了会儿书,十点钟,两人准时出发。 韩东青在离校一站距离的路口接了两人,还没坐稳,韩檬便催促:“开车开车,叫人看见就不好了。” 韩东青一边踩油门一边笑:“咱们这是地下党接头?” “比地下党接头还严重,”韩檬煞有介事的说道:“以您在我们学校的人气,要是让人家看见你来接我们,我们回校后非得让人生吞活剥了不是,对吧,嘉嘉。” 许清嘉点头笑:“我们可不想做人民公敌。”本来都想自己坐车过去的,只韩东青说那地方远,过去很不方便。 韩东青抬眸扫一眼后视镜:“那我这是以后都不能去京大了?” “那倒不至于,过个一年半载就行,小姑娘们健忘的很。”韩檬很认真的回答。 韩东青好笑。 韩檬反应过来:“你来京大干嘛?来看我啊。”韩檬满脸狐疑:“什么时候你这么好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韩东青语调上扬。 韩檬赶紧抢救:“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六哥您哪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您疼我向来体现在比较实惠的地方。” 许清嘉瞥一眼韩檬,感情这姑娘呢不只想吃还想敲竹杠。 韩东青打方向盘转到另一条路上:“看上什么了?” “咳咳,”韩檬按着喉咙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听英语磁带的时候,听的太入神,不知怎么的随身听掉在地上,英勇就义,怎么修都修不好,可把我心疼坏了,这个我才买了一个月不到。” 韩东青含笑道:“吃完饭,带你去挑一个。” “六哥,你真好。”韩檬激动的趴在椅背上,谄媚:“其实我就差了一半的钱,你给我出一半就成。” “钱留着自己买书去,随身听当你考上大学的礼物。” 韩檬眨巴眨巴眼,甜腻腻地唤:“六哥~” 甜的许清嘉都抖了下,为了五斗米,韩檬也是相当豁得出去了。 韩东青摇了摇头:“我在开车,别吓我。” 韩檬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地缩回来。 半个小时后,三人抵达目的地,是一座位于郊外的簇新四合院,一看就是新造起来的。 旁边的空地上停了不少汽车,看来生意不错,许清嘉便放了心,位置这么偏还有这么多食客,味道肯定不会差。 韩檬好奇的打量一圈,对许清嘉道:“想不到这儿还藏了这么一个地方?”又问韩东青:“六哥,你怎么找到的?” “邵泽介绍的。” 韩檬心道怪不得了,又笑:“还专程去问邵泽哥,六哥你诚意不错嘛。” 韩东青看向许清嘉:“嘉嘉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当然要好好感谢她。” 许清嘉下意识的微笑,心里涌出点说不上的古怪。 “那我呢,我呢,要不是有我这一层关系,嘉嘉还未必帮你呢,对吧?”韩檬冲许清嘉打眼色。 许清嘉不及细想,回过神来只是笑。 “是啊,你也是我的大恩人。”韩东青笑容意味深长。 韩檬这才心满意足。 “舅舅!姨姨!姐姐!”一声比一声兴奋。 望着从大厅内冲过来的邵烺,韩檬开心的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小外甥爱的冲刺。 冲出来的邵烺毫不犹豫的避开她,扑过去开心地抱住许清嘉的腿,仰着脸儿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姐姐!” 韩檬石化了,悲愤了!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韩檬立志于让邵烺改口叫许清嘉阿姨, 一个姨姨一个姐姐, 显得她多老啊。她明明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奈何邵烺不肯就范,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强调:“姐姐就是姐姐。” 韩檬被他气得没了脾气,捏着他脸凶神恶煞:“让你叫阿姨就叫阿姨, 你一小娃娃那么大主意干嘛!” 邵烺扭着身子躲, 嚷嚷:“妈妈,姨姨欺负我。” 韩檬作势要咬他:“喊你妈也没用, 你说你改不改?” “姐姐, 姐姐!”邵烺一叠声喊了两次。 束手无策的韩檬只能朝韩欢告状:“大姐,你看你儿子,就会欺负我。” 韩欢嗔笑:“明明是你欺负我儿子, 那么大一个人了还欺负小孩子,你害不害臊。” “羞羞脸。”邵烺应景地刮了刮脸。 韩檬嘿了一声:“你这家伙还成精了。” 邵烺得意的笑。 韩欢看向许清嘉, 目光在她脸上饶了饶, 又看向一旁的韩冬青,目光轻动:“东子。” “姐,这是许清嘉。”韩冬青微笑着道。 许清嘉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好。”怪不得邵烺小朋友生的这么玉雪可爱, 原来爹妈都是好相貌。 韩欢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你们过来吃饭?”心道这组合是怎么回事? “对啊,六哥欠了嘉嘉一个人情,所以请我们吃饭。”韩檬站起来说道。 韩欢自然要问。 韩檬便如此一说。 韩欢心下狐疑更甚, 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 忽然脑中一闪, 终于想起来:“你是余市人对吧?” 许清嘉点了点头。 韩欢笑容更浓几分:“瞧我这记性, 生了孩子果然傻了。舅舅和一白可没少提起你们。”因为都不是连名带姓的提,所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因着江家这一层关系,韩欢看许清嘉的目光多了亲近,又问过她家人安康。 许清嘉笑着答了。 听了几句客套话,韩檬插话:“我说就算要说咱们也坐下来吧,站在大厅里算怎么回事?” “怎么,饿坏了。”韩欢笑了一句,又去看韩东青,她倒是不介意拼桌的。他们就是一家四口出来打牙祭,并没有约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介不介意。 “到饭点了,先去吃饭吧。”韩东青笑道:“姐,你们定的位置在哪?” 韩欢道:“我们定了个包厢,你们呢?”带着孩子在包厢更方便,免得哭起来吵到别人。 韩东青道:“在大堂,那你们先过去。” 韩欢便知道他不想拼桌,到底不熟,小姑娘难免尴尬,深深看一眼韩东青,韩欢过来牵邵烺。 邵烺扭成一股糖:“我要和舅舅一块吃饭。” 韩欢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晚上再和舅舅一起吃饭。”今天晚上有家族聚会,也是替韩东青践行,明天上午九点他得归队,下次见面又不知得什么时候,思及此,韩欢心里沉甸甸的邵烺还要闹,一直抱着小儿子站在一边的邵江笑眯眯道:“再吵就没有冰激凌吃了。” 杀手锏祭出来之后,邵烺果然就范,只能依依不舍的拉了拉许清嘉:“姐姐,我过两天去找你玩。” 许清嘉弯下腰摸摸他的头顶:“好啊。” “汪汪好吗?” “它们挺好的。”难为他这么久了还记着。 邵烺一幅那就好的模样,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跟着爹妈走了,边走还边回头看,小脸上都是笑。 韩檬吃醋:“小没良心的,对你比对我还亲近。” “谁让我比你美呢!”话音未落,许清嘉对上韩东青含笑的双眼,脸颊一烫,默默别开脸,忘了他还在。 韩檬窃笑不已,雪上加霜:“是啊是啊,你最美。” 许清嘉扭她胳膊狂瞪她。 韩东青假装没看见她们的小动作,带走她们找到预订的座位。 不愧是宾客盈门的餐厅,菜色丰富又味美。一开始许清嘉还顾及点形象,后来完全放飞自我,管它带壳还是有骨头,只要好吃就行。 许清嘉已经决定生日的时候就请小伙伴来这里解馋,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韩欢那边还没吃完,毕竟有两个小的要照顾。 韩东青他们过去打了一声招呼才离开。 “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车站就行。”许清嘉笑着道,她要去覃老那边报道。 韩东青速度不减:“送你到那边。” “不用,不顺路的,我自己过去很快的,你带檬檬去商场就好。” 韩东青:“没多少路。” 韩檬挽着她的胳膊道:“哪能把美女扔在半路上,这么没有风度的事我哥可干不出来。” 许清嘉便不好意思道:“那就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你可是帮了我大忙的。”韩东青看一眼后视镜笑了下。 “别别别,你再这么说我都要臊死了,这哪算的上什么大忙。” 韩东青便笑:“那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就是,有啥好客气的,我哥哥不就是你哥哥。”韩檬听他们客气来客气去的累得慌。 两人皆是笑。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覃家几十米外,许清嘉道别之后下车。 韩檬也从后座挪到了副驾驶座上,乐呵呵道:“那我们去商场吧。” 韩东青笑看她一眼:“买来是给你听英语的不是让你听歌的。” 系着安全带的韩檬嘟了嘟嘴:“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韩东青一笑:“开学也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每天累得半死,哪有空感觉其他。”韩檬抱怨。 韩东青:“少在这跟我装,我看你们学校的学生精力充沛的很,尤其是男生,时时刻刻不忘在女生面前献殷勤。”瞥她一眼:“你难道不清楚。” 韩檬装傻嘿嘿笑。 “有男生在追你吗?”韩东青单刀直入。 韩檬捧脸眨巴眨巴眼:“你妹妹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没人追。” “那有看上的吗?”韩东青笑:“你这年纪也可以谈对象了,只要别看走眼,有机会带出来让我看看。” 韩檬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我才看不上他们,我要求可是很高的。” 韩东青失笑,状似随意的问:“那许清嘉呢?” 韩檬顿时来了精神:“追她的男生那才叫一个多,吃饭走路都能遇上搭讪的。这么多天你难道没察觉,我听说经常有人在你们队伍前走来走去看啊。”消息来源周美巧。 韩东青笑,怎么可能没发现:“那她有中意的吗?” 韩檬摇了摇食指:“当然没有,嘉嘉也看不上他们。她觉得那都是一群幼稚鬼,她喜欢成熟点,最好她爸那一款的。” “他父亲的确很出色。”韩东青笑,白手起家能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对家人对朋友都无话可说,又笑,“照她父亲这标准来找,恐怕不大好找。” “可不是,就我们学校那些人,白长岁数了,心理年龄都没跟着长,幼稚,太幼稚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江小白,二十岁的人了,还二里二气的。”韩檬嫌弃脸。 韩东青好笑,想起之前瞥到的那张脸:“那晏洋呢,他不是跟你们玩的挺好。” 韩檬不疑有他:“晏洋比江小白还幼稚,这家伙不通人情世故,老让人操心。嘉嘉还吐槽过,说要不是他人生的高大看起来不好欺负,说不准已经被人套麻袋揍过好几顿了。” 话锋一转,韩檬又笑起来:“虽然大多数时候两人幼稚的很,不过偶尔还是挺会照顾人的。” 韩东青冷不丁问:“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可把韩檬给问住了,她皱了皱眉头:“问这干嘛?” “两小伙子都不错,又知根知底,你就没考虑过?” 韩檬撇嘴:“六哥你怎么也和外人似的,看我们走得近就觉得我们有什么,我们就是好朋友。”轻轻一叹:“看来嘉嘉说得对,等他们交了朋友,我们得拉开点距离,人言可畏啊!” 韩东青顿了顿:“异性之间的交往总归不如同性之间来得自如,更需要把握分寸。” 韩檬扯了扯安全带:“嘉嘉也是这么说,哎,长大了到底不像小时候可以这么肆无忌惮,长大一点都不好。” “你这才到哪,还没成年呢!” 韩檬挥挥手:“快了快了,没两个月的事了。”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陪韩檬买好东西, 韩东青便带着她回到老宅, 傍晚她父母也会过来吃晚饭。 一回到老宅,韩檬就拿着糖果去逗外甥和侄子,重点是邵烺, 她对小家伙不肯改口的事, 依旧充满怨念,决定借糖报仇, 院子里都是笑闹声。 韩欢朝韩东青打了一个眼色, 邵江笑了笑,站在原地继续看护孩子们。 韩欢停在后院的凉亭下,回头上下打量韩东青:“就是那小姑娘。” 韩东青笑而不语, 谁想会这么巧居然遇上了。 “你啊你,”韩欢指了指他:“你们走后我才想起来, 奶奶是不是也认识她, 还跟她出去玩过。”那一年她正好不在京城,电话里经常听祖母提起一个小女孩,一口一个囡囡的, 显见十分喜爱, 还和大舅一家渊源极深。 韩东青笑着点了点头。 思及江家这一层关系,倒能理解他为什么遮掩着不肯说,不过韩欢觉得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还是:“小姑娘挺聪明的, 十七岁就考上大学了, 还是京大。” 韩欢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点点头, 与有荣焉的模样:“她还是覃老的弟子。” 韩欢微微一惊, 弟子不是学生,其中差别可大了,覃老是美院教授,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弟子却只有那么十来个。 再看弟弟那模样,韩欢好笑:“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东青沉默,实在难以启齿。 韩欢溜他一眼,轻笑一声,不再追问,弟弟有了可心人,做姐姐的总归是高兴的。讲真,一度她十分拍弟弟会打光棍,左没感觉右不喜欢的,他再一走就是一两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眼下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个人,只是吧,她瞧着小姑娘对韩东青似乎没那意思。 韩欢委婉道:“她知道你的想法吗?” 韩东青笑:“她还小呢。” 韩欢心道,你还知道小,还不是你自己挑的,嘴上道:“那你是个什么想法?” 韩东青默了默:“慢慢来吧。” 韩欢目光上移,看着他的眼睛:“感情是处出来的。” 好一会儿,韩东青才道:“姐,我知道。” 韩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移话题:“这事我就先不告诉奶奶了,免得她牵肠挂肚。不过你自己也抓紧点,可别让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韩东青笑起来:“该是我的跑不了。” 韩欢斜他一眼,盘算着怎么搭把手,韩东青最大的劣势就是他不自由。 “你们姐弟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韩檬斜刺里冒出来,蹦蹦跳跳过来扑在韩欢背上,撒娇:“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韩欢拍了拍她的胳膊,嗔怪:“都大姑娘了,还一惊一乍的。” 韩檬将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我还未成年,我还是小姑娘呢。” 韩欢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计上心头,怎么忘了这丫头,天时地利人和,全齐活了。 下午四点多,许清嘉谢绝留饭的邀请从覃老家离开,回到家门口正好遇上下课回来的梨花。家人都去了鹏城,许清嘉又住校,梨花在家无事可做,许清嘉就撺掇她去报一个班,有个一技傍身,将来的路也好走一点,保姆这条路到底辛苦还没大前途。 在许家待得久了,梨花眼界开拓不少,尤其是学会开车的之后,梨花头一次发现原来除了干农活和做家务,她还能做其他事,连小轿车她都能开,他们屯里就她会开。 没两下,梨花就被许清嘉说动,最后报了一个会计班,她才小学毕业,学的也不扎实,幸好班里招的都是类似的学生,特意放缓了进度,她勉强还能跟上,实在不行还能找许清嘉问。 “军训可算是结束了。”梨花比许清嘉还高兴的模样,这一个月下来,许清嘉明显的瘦了两斤,本来就没几两肉的人,这下子更瘦了,要是被她爸妈看见还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是啊,我终于逃出生天了。”许清嘉夸张道。 梨花忙道:“下周就回来吃饭,我去接你,很快的。”她打算好好给许清嘉补补争取把丢掉的肉加倍补回来。 许清嘉一边笑一边和兴奋的冲上来的小黄它们玩:“课不多我就回来。” 恰在此时,大门上传来“笃笃”敲门声。 梨花往门口去:“谁啊?” “是我。” “哎呦,晏洋来了。”梨花加快脚步。 握着小黄前爪的许清嘉抬头笑:“他这点掐的好,再早一点,家里可没人。” 晏洋不只一个人来的,来的还有黑子,黑子一来,小黄三只就冲了过去,不出意外的被黑子一爪子拍开。 许清嘉嘴角抽抽的看着被抽了照样殷勤凑上去的三只。都说宠物似主人,可她在自己家这三只上总是会忍不住质疑这句话。 晏洋拉了拉黑子,示意它适可而止。 黑子这才勉为其难的蹭了蹭凑上来的弟弟妹妹。 梨花端了水果上来就去忙了。 许清嘉拿着一个苹果坐在秋千架上晃,一边吃一边看着玩成一团的狗狗:“明明是一母同胞,可为什么黑子就是大了一圈,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私人食谱没告诉我。” 晏洋摇了摇头:“那边的菜好吃吗?” “好吃。”许清嘉声音欢快:“我生日那天请你们过去吃,下个月三号,是礼拜三,有空的吧。我先预约好,记得把晚上空出来。” 晏洋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苹果。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许清嘉狐疑的望着晏洋。 晏洋垂了垂眼,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 “遇上什么事了?”许清嘉从秋千架上跳下来,走过去。 晏洋抬眸:“我……” 许清嘉等着他说下去,发现他开了个头又不说,满眼的疑惑。 望进她澄净的眼底,晏洋准备了一个下午的话都变成了秤砣沉回肚子里。他去了京聚堂,看见他们有说有笑,他还看见他给她夹菜,她笑得很高兴,他也很高兴。 韩檬说这顿饭是为了道谢,可他觉得没那么简单。韩东青看她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虽然他隐藏的深,可他看得出来。 这个认知让他心浮气躁,韩东青和那些男生不一样,许清嘉对他的态度也和别人不一样。 “晏洋,你怎么了?”疑惑被担忧取而代之,许清嘉蹙起眉。 晏洋看着她半响不吱声。 许清嘉放缓了声音道:“你是遇上什么麻烦的事了?” “嘉嘉。”晏洋眼睛直看着她。 许清嘉鼓励一笑。 “我,”晏洋顿了顿:“你……我……” “笃笃笃!” 晏洋心里一惶,他在干什么,不等许清嘉又反应,他站起来:“我去开门。” 许清嘉皱了皱眉,不禁烦乱,晏洋到底要说什么,被打断了居然一脸后怕,不由迁怒来的不是时候的客人。 “许叔。”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许清嘉大惊,不敢置信的冲过去:“爸!?” 许向华笑看着又惊又喜的女儿,不着痕的溜一眼旁边恭恭敬敬的晏洋,再看一眼院子,就他们两个人?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爸, 你回来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惊喜完, 许清嘉不由嗔怪。 许向华拎着行李箱进门,“给你惊喜啊。” 晏洋连忙去拎箱子。 许向华看他一眼,松开手。 许清嘉嘴角一抽, 可够惊的, 昨天她还和他们打过电话,合着联合起来瞒她。 见状, 许向华好笑, 再看她瘦了黑了,顿时心疼,“军训受苦了。” “还好, 现在回想起来还挺好玩的。” 许向华笑,“也就是回想了, 再让你经历一次, 你愿意?” 许清嘉头摇的像拨浪鼓,“算了吧,这辈子经历一次足够了。” 许向华失笑。 这时候, 梨花也听到动静出来, 赶紧招呼,“家里没菜,我得赶紧去买。”本来许清嘉晚上要去秦家吃晚饭, 她就打算做点面条应付过去, 可许向华回来了, 当然不能随便做点吃的。 许清嘉阻止她, “梨花姐,待会儿爸爸跟我一块去姥姥家吃饭,你不用忙。”秦家知道了,肯定会让许向华一块过去的。 梨花一想也是,结果晏洋手里的行李箱,送到后院的房间里。 “爸,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许清嘉奇怪,原本说大概十月底或者十一月份回来一趟。 许向华喝了一口茶水,“事情比预期中进展的顺利,我就提前过来把分公司开起来。”去年开始运输生意扩张到华中一带,现在是时候打开华北市场。 许清嘉惊喜,“让你要在这儿留多久?” “一个月总是要的。” 许清嘉大喜过望,嘴上说着她一个人在这里挺好的,可她第一次和所有家人分开,有时候还真挺孤单的。 许向华摸摸她头顶,“能陪你过生日。” 许清嘉嘴角弧度扩大。 许向华笑起来,瞥见站在那里有些拘谨的晏洋,笑了,“站着干嘛,坐啊。” 晏洋连忙坐下来。 “这一阵嘉嘉亏你照顾了。”电话里听女儿提过几次,他和江一白没少给她们送吃的。 晏洋摇摇头,“应该的。” 许向华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西瓜,随口问他,“课多嘛?” 晏洋斟酌了下,回道,“还好。” “听嘉嘉说,你现在被教授选中做课题了。”许向华笑着道,这会儿不像早几年,人才缺口的厉害,本科生都会被拉壮丁,如今研究生都毕业好几届了,教授们也不再从本科里挑帮手,除非特别能干的。 秦慧如是高校系统的,他自然有所了解。 许清嘉把一块西瓜推到晏洋面前,对着许向华笑,“他可厉害了,在人才辈出的物理学院都有名。他们那专业,出了名的难学。他上学期的书我勉强还能看懂一点点,这学期的课本,好些光看名字都晕。” 晏洋似有些不好意思,“你听几节课就会懂了。” 许清嘉摆摆手,“你绕了我吧,我高中时最头疼的就是物理,都是咬着牙在学,好不容易解脱了,才不会自讨苦吃。” 晏洋弯了弯嘴角。 许向华饶有兴致的问,“你们这专业毕业后一般都做什么的?” 晏洋道,“我们专业继续深造的多,毕业后多是做科研或者技术方面的工作。” 许向华点了点头,“科学家,工程师,挺好的。” 晏洋看了看许向华,一时接不上话。 许向华笑了下,“我们收拾下就要去嘉嘉姥姥家吃饭,今天就不留你了。” 晏洋忙站起来,“你们忙,我先走了。”想了想又问许清嘉,“你是今天晚上去学校还是明天早上过去?” “当年是明天早上过去。”京大晚上会查房,唯独周六周日不检查。方便本地学生回家。当然军训期间期间只有周六晚上不查房。 “那明天早上我和你一块去学校,七点半我来找你。” 许清嘉比划了一个k的姿势。 许向华翻出几包鹏城特产递给晏洋。 晏洋推辞。 许向华笑,“一些吃的而已。” 许清嘉笑眯眯的,“给你你就拿着呗,又不是什么贵重的地方。” 晏洋便接过来,“谢谢叔叔。” “不用客气。”许向华也是笑眯眯的,留意到他道谢的时候不只是点了点头背也略微弯了弯,虽然幅度很小。 晏洋唤了一声,黑子就冒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小黄三个,许清嘉送他出门。 回来就见许向华靠在沙发上。 许清嘉顿时心疼,“累了吧。”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的。 许向华笑了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许清嘉坐过去。 许向华端详端详女儿,感慨,“我们家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许清嘉回望他,跟着感慨,“我都长这么大了,你还这么年轻啊。” 许向华弹了下她的额头。 许清嘉捂着额头咯咯笑。 “这上了大学,你们倒是能继续一块上学了。” 许清嘉笑,“是啊。” 许向华观她神色如常,通体舒泰。 打一开始,晏家这小子就黏许清嘉,只任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没不安好心,又有江一白在,他慢慢放了心。 可暑假那会儿,他忽然发现这小子看闺女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如果早两年晏洋敢这样,许向华非得想方设法隔离他不成。这会儿倒不至于,毕竟女儿上大学了,可以有追求者了。 这小子虽然性子独还傲,但是对许清嘉言听计从,许向华十分喜欢他这一点,不过喜欢归喜欢,一想女儿身边会有其他男人,许向华就觉扎心,他闺女才十七岁,急什么急,继续憋着去。当着他的面献殷勤,没眼力界儿。 许向华高高兴兴的和女儿说了会儿话,才进去去洗澡。 许清嘉又给秦家打电话,告之许向华回来的消息。 那边便一叠声让许向华一块过来吃饭。 大半个小时后,父女俩带着礼物过去蹭饭。 许向华回来了,许清嘉的高兴几乎都写在脸上,引得好些人纳闷,校花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容光焕发啊。 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许清嘉从系花升至校花,这还是周美巧带回来的消息,她为人热情开朗,又是团支书,跨系垮年纪都有朋友。 随着许清嘉每天雷打不动的回家吃晚饭,校花交了校外男朋友的消息不胫而走,哪怕有人解释,是她父亲回来了,也没人信,这么不劲爆的真相,大家才不要信呢。 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有鼻子有眼,碎了一地少男心。 对此许清嘉耸了耸肩,爱咋咋地。 中午的时候韩檬拿着一个包裹跑进寝室,神神秘秘的凑到许清嘉跟前,“送你一个礼物。”今天是许清嘉的生日。 说话间把许清嘉拉到了阳台上。 引得寝室里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许清嘉纳闷的看着兴奋的韩檬,“怪气怪气的,什么宝贝。” “好宝贝。”韩檬抿唇一笑,说着把一个子弹壳做的巴掌大坦克模型拿出来,“喜欢吧。” 许清嘉拿起来把玩,不敢置信道,“你做的?” “你猜?”韩檬故弄玄虚。 许清嘉翻了个白眼,“肯定不是你做的,你哪有这么心灵手巧,”仔细打量几眼赞叹,“你找谁做的,韩檬檬够仗义啊,我之前随口一说,你就给我弄了一个来。” 韩檬嘿嘿一笑,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份折叠好的报纸,“他做的。” 看着报纸,许清嘉愣住了,“谁啊?” 寝室里支着耳朵听的也是百爪挠心,谁啊?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许清嘉眨了眨眼, 福如心至, 拿过报纸翻了翻,在左下角找到了自己写得那篇文章:“还真被选上了!” “咱们大才女的稿子怎么可能选不上,除非那群编辑眼瞎。”韩檬摇头晃脑。 许清嘉白她一眼, 再看看她手里的坦克模型, 目光移到韩檬脸上。 韩檬挤了挤眼睛:“猜到了吧。” 许清嘉低声确认:“你请韩六哥做的?” 韩檬顿了下,她到底该点头还是摇头呢。东西是六哥做的, 但不是她请的。万万想不到, 六哥居然喜欢小清嘉,真是太有眼光了。 欢姐告诉她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好心的,原来是动机不纯, 哼哼。 “是我哥做的, 不过不是我让他做的。” 许清嘉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韩檬半真半假的说道:“那天我哥陪我逛商场,我就想顺便给你挑个礼物,说着说着说起你挺喜欢我那坦克模型的, 我哥就说那儿有好几个, 无聊的时候做来玩的,放着也是占地方,回头可以给你寄一个。” 韩檬点点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 没毛病, 又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这不你的稿子顺利登出来, 正好当谢礼。” 许清嘉笑:“不是已经吃过饭了。” “那不一样,”韩檬摆摆手:“写是一码事,刊登是另外一码事。” “那我可是占大便宜了。”许清嘉笑起来。 韩檬观她模样,有点儿泄气,马上又鼓起劲头来:“占便宜的是我哥,你不知道,想在军报上发表一篇文章多难,你把我哥他们夸得像朵花似的,可是出了大风头。” 许清嘉:“那是他们本来就表现得好啊。” “那也得你写得好。”韩檬把坦克模型往她手里一塞:“要是喜欢,再和他要,反正他别的不多,这些东西最多。” 许清嘉失笑,她可没这厚脸皮:“那你替我谢谢他。” 韩檬笑容可掬:“一定一定。” 说了两句,两人又回到屋里。 周美巧一眼就发现许清嘉手里的坦克模型,好奇的凑上去:“这是子弹壳做的?” 许清嘉递给她。 周美巧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弄散架了。 邱燕几个也好奇的围过来,都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不免啧啧称奇。 感叹完了,周美巧才想起来问:“谁手这么巧?” 韩檬故意不答,只看许清嘉。 许清嘉便道:“一个朋友。” “是当兵的吧。” 躺在床上休息的诸莹莹耳朵动了动,不期然的脑海中浮出一个人名来,狐疑的看向许清嘉。 触到她的目光,许清嘉微微一挑眉。 诸莹莹唰的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许清嘉笑了下,她和诸莹莹不合,几乎摆在明面上,这样也好,生的妆模作样。 晚饭许清嘉是和许向华还有秦家人一块吃的。她的习惯生日当天和家人过,之前想着许向华他们都不在,她才约了朋友。可许向华不是回来了嘛,于是她立马通知改时间,索性在上个周末那天提前过掉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十月底,气温已经降下来。 许向华的事情前几天就已经忙完,特意留出时间陪着许清嘉面试工作人员,教她怎么挑人。待火锅店开业三天后,看着进入正轨了,才带着一个助手离开,另一个助手则留下管理分公司。 八月底第一批身份证面世,打开了人口自由流动的缺口。虽然身份证还没普及,但是对于人口管制制度越来越松弛,并且政府还在提倡农民进城镇定居,加快城镇快建设。 自打火锅店开始营业,许清嘉就过起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家、学校、火锅店。为此她没有加入任何社团,倒是韩檬进了辩论社,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作为一名外交官,怎么可以没有好口才。 如此一来,两人黏在一块的时间不可避免的减少。 韩檬嘤嘤嘤,哭诉许清嘉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许清嘉点点头,火锅店就是她的新欢,韩檬檬已经失宠了。 到了十一月底,捧着账本的许清嘉终于放了心,中高端路线没走错。小资情调的装修,新鲜的食材,体贴的服务,精巧的餐具……哪怕价格偏高,照样生意兴隆。 随着改革开放,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一群人消费欲望井喷式增长,偏偏供不应求。对此许清嘉深有体会,有时候想买点奢侈品都不容易,商场里一些高档柜台只能用侨汇券,得去黑市上折腾一回才能买。 赚了钱的许清嘉决定请小伙伴们来吃火锅。 下午三四节都没课的许清嘉和韩檬一块从图书馆出来,去找晏洋。 到了教学楼下,离下课还有好几分钟,韩檬突发奇想,想去听听物理学系的课是怎么上的。 许清嘉可有可无,随着她上楼。两人不知道教室,于是只能一间一间找过去。扫一眼,没有就下一间,晏洋那张脸还是很有识别度的。终于在302教室找到晏洋,鹤立鸡群,不是因为相貌好,而是这家伙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这会儿的学生对知识那叫一个如饥似渴,尤其是京大学生,哪一个不是抢最前面的位置,除了极个别的学渣。 晏洋是学渣吗,显然不是,这家伙上学期是他们系第三名,拖后腿的是公共基础课,专业课成绩傲视群雄。 晏洋也看见了许清嘉她们,笑了下。 许清嘉和韩檬也笑了笑,登时晃花了一干理科男的眼睛,对于许清嘉和韩檬他们不陌生。试问在大家都光棍一条的时候,你身边有个同学,长得比你帅,比你聪明,还比你有钱,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有妹子!!!你会不会特别关注? 这不,一关注,就更是恨得咬手绢。 讲台上的教授发现台下学生集体溜号,清清嗓子,敲了敲黑板:“这个问题,我们来请一位同学回答一下。” 霎时间大家眼观鼻鼻观口,这个问题它有点儿超纲。 许清嘉忍笑,天下学生一个样,见晏洋还偏着头,赶紧给他打眼色。 “晏洋。”讲台上老师已经点名。 许清嘉不由为他默哀一秒,想了想拉着韩檬往挪到墙后面,既然已经找到人,就不影响别人上课了。 韩檬扒着窗口听晏洋答题,渐渐的眼睛成了蚊香圈。 许清嘉耸肩,她早就放弃听懂了,基本名词知道,原子核、基本粒子、凝聚态物质……大概是在讲力学,合在一块就算了吧,身为商科学生不需要懂这些。 听着晏洋不疾不徐的声音,许清嘉轻轻笑起来,这家伙脑子是真好使,就是性子太别扭了点。 等到下课了,韩檬拿过晏洋的书就翻:“你们整天就学这些个。” 晏洋点点头。 韩檬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厉害了。” 旁边的学生跟着挺了挺胸,那是必须的。 韩檬还在翻书,一边翻一边啧啧称奇,感慨完了还给他:“我觉得你这课程比江一白的都难懂。” “还好,学了就会发现挺简单的。” 和他们一块下楼的物理系同学只想呵他一脸,说这话,你对得起他们挑灯夜读的艰苦嘛。 韩檬捕捉到这些小表情,忍俊不禁。 说话间,三人就到了停车场。 正在议论他们的同学听着引擎声转头,目送晏洋开车载着两位美女经过,只想咬手指,人生赢家,大抵如此! 晏洋又去华清接了江一白,十几分钟后抵达王府井大街,晏洋自去停车,许清嘉她们先去店里。 “今天我要吃变态辣。”江一白跃跃欲试。 韩檬白他:“辣死你算了。” 江一白抬了抬下巴:“不辣哪叫火锅,对吧,小清嘉。” 没得到反应,江一白去看许清嘉,只见她望着前方,神情奇怪。 江一白定睛细看,一男一女,话说这男的略有点眼熟。 “小清嘉,你怎么了?”江一白推了推许清嘉。 许清嘉回过神来,嘴角一翘,笑意不达眼底:“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想了想,她加了一个形容词:“特别!” 江一白一惊,再去看,越看越眼熟,却抓不住一闪而逝的念头:“这人我是不是哪里见过?” 被这样注视着,对方哪能毫无所觉,抬头一看,怔愣当场。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见状,不禁奇怪,关切:“怎么了,阿文?”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许家文握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眉心也跟着皱紧。 曲美娜忽的一惊, 扭头看,第一眼就看见了许清嘉三个,青春靓丽的男女, 很难不引人注意。 许清嘉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头, 带着江一白和韩檬上二楼。边走边琢磨,朋友, 同事还是小情人? 若是后者, 许清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打他和袁秀芳结婚,她就觉得早晚有一天,许家文会踹了袁秀芳, 尤其是在许家文考上大学之后。一个县城小干部家庭的女儿,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的野心。 上了二楼, 满心好奇的韩檬就问:“谁啊, 那是?”能让许清嘉特别讨厌,韩檬还真没见识过。 这时候服务员端着茶水上来招呼。 许清嘉抬头朝她笑了笑,示意她留下菜单去忙, 这会儿是饭点, 特别忙。 “不相干的人,说了扫兴。”许清嘉把菜单递给韩檬,这种为了前程, 连亲爹亲妈亲弟弟都能舍弃的人, 提起来就败兴。 见状, 韩檬识趣的不再追问, 只依旧满肚子狐疑。 江一白挠了挠脸,就是想不起来,索性也不想了,叫嚣着要变态辣,超级变态辣。 许清嘉饮了一口大麦茶,说道:“要个四宫格,大家各选一个锅底吧。” 楼下许家文压下繁乱的心绪,若无其事的对曲美娜道:“认错了人。” “那就好。”曲美娜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关系,现在还不适合让人知道,思及此,曲美娜心情就沉了几分。 许家文一天不离婚,他们就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过这一天不远了。 “这里的牛肚特别好吃,你尝尝。”曲美娜轻轻晃了晃头,甩走乱七八糟的念头,夹了一筷子牛肚到许家文碟子里。 许家文对她一笑,把剥好的几只虾到她碟子里,才开始吃牛肚。 曲美娜阴霾情绪一扫而光,美滋滋的吃起来,吃两口看一眼许家文,眼睛亮晶晶,充满了爱慕。 许家文面带微笑,时不时给她夹菜。 “别老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吃啊,你看看你,都瘦了。”曲美娜夹了一筷子牛肉过去,嗔道:“都跟你说过几次了,工作不要那么拼,身体最重要。” 她和许家文是同学,今年六月份毕业,一起被分到首都畜牧局。论理以他们学校的水平,轮不到首都的岗位,多是去一些小城市。不过许家文和老师关系好,所以才有这机会。而她则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过来的,她是本地人,上大学时被调剂到了津市。本来她还能去更好的单位,然而为了许家文,她主动要求去了畜牧局。皇天不负有心人,许家文终于在两个月前接受了她。 许家文笑着道:“我一个新人,哪能不好好表现,我心里有数,你放心。”他不是曲美娜,有一个副厅级的父亲,出身名门的母亲撑腰,可以肆无忌惮。 曲美娜嘟了嘟嘴,知道他是想早点做出成绩来。他一直是个积极向上的人,无论是学业还是学生会的工作都竭尽全力,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 不惜抛弃女儿家的矜持暗中苦追他两年,屡次被拒绝都不放弃,反倒因为他的拒绝越发高看他。 早两届多少考上大学的知青和乡下丈夫妻子离婚的,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家文和他妻子一看就不是一路人,一个是壮志酬筹的大学生,温文尔雅,一个是只会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的家庭妇女,粗鄙不堪。 可许家文为了报恩一点都不嫌弃她,哪怕有条件更好的追求者也无动于衷。不像一些人考了大学之后,别说伴侣了,就连爹妈都嫌弃老土拿不出手。 曲美娜低头吸了一口橙汁,状似随意的问:“你什么时候和她摊牌啊?” 许家文呼吸一滞,认真地看向曲美娜:“娜娜,我需要时间,我想尽量减少对她的伤害,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他苦笑了下:“要不是她的帮助,我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 曲美娜心揪了一下:“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能为了报恩就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赔上。我们可以给她钱,以后有什么麻烦,我们都能帮她。如果她愿意,”曲美娜顿了顿,压下心里酸涩:“孩子可以给你,我会对她好的,我们可以给她最好的成长环境。” 许家文伸手握住曲美娜的手,动容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要是你开不了口,我来和她说。”曲美娜鼓足勇气道。 “不要!”许家文想也不想的否认曲美娜的异想天开。 曲美娜愣住了。 许家文整了整神色:“我会解决好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曲美娜笑了笑,把一筷子肥牛夹到他碟子里,轻轻道了一声好。 吃过饭,许家文送曲美娜回家。 到站的曲美娜不舍地对许家文挥手道别,直到公交车开走了,她才脚步轻快地往家去。 车上的许家文捏了捏眉心,慢慢的吐出一口浊气来,转头出神地看着沿街的车水马龙。 曲美娜只问了一句,并没有过于催促,然而他知道,她很着急。他们的关系若是被人知道,就算不身败名裂,也无法再抬头挺胸,被人指指点点的那种感觉,他再清楚不过。 偷偷摸摸两个月,曲美娜可能会觉得新鲜刺激,可一旦久了,她肯定会累。她累了,她可以放弃,她有大把的选择。 可是他没有,曲美娜是他最好的选择,两年来他步步为营,才令她对他死心塌地。若可以,他想处理好袁秀芳才正式和她在一起,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却没想到,曲美娜等不及了,若是他不答应,只怕她会就此放弃,那他这两年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许家文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摆脱袁秀芳。离婚,她绝对不会答应,袁家父母也不会放过他的,一个不好,就是鱼死网破。 放在腿上的双手倏尔握紧,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谁也不能破坏,谁也不能! “同志,同志。” 许家文在茫然中睁开眼,怔怔的望着眼前宽大油腻的脸。 “我们到底站了。”售票员提醒。 许家文搓了一把脸:“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售票员见怪不怪。 点点头,许家文下车,重新坐了一辆车回到单位宿舍。 他被分配到了一间两人宿舍。舍友是个豪爽的东北小伙子孙建党,比许家文早一年进单位,正靠坐在床上看书,见了他就道:“小许,六点多的时候,王大爷跟我说你爱人打电话找过你。” 许家文掏出一个苹果放在他床头柜上:“谢谢孙哥。”说着转身去楼下。 孙建党摇了摇头,许家文刚进来没多久,袁秀芳就带着女儿来探望过许家文。依他看,许家文这老婆娶亏了,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段没身段,要文化没文化,要家世没家世。 他还拐弯抹角的打听过,许家文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老婆,还结婚那么早。 许家文只笑笑,他们小地方都这样,其他再不多说。 孙建党也没追问,免得戳人伤疤。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隐情,说不准是被逼娶的,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听说过。 再看许家文每次接完电话,心情总要沉郁一会儿,却经常给老家寄东西,种种蛛丝马迹让孙建党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 出了门,许家文的脸就阴了下来,只觉得有一张网遮天蔽日的罩下来,将他牢牢困在里面。 平复半响,许家文才去楼下传达室打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袁家去年就装了电话。 面对一叠声的询问,许家文道:“我挺好的。” 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袁秀芳连忙问:“工作很累?” 许家文:“还好。” “娅娅要和你讲话。”不一会儿电话那边就传来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姑娘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许家文眉心不觉舒展开一些,整个袁家让他压抑,彷佛喘不过气来,唯独这个模样似他的女儿,是他唯一的留恋,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亲人了。 “爸爸,爸爸,你能和我一块过生日吗?我好想你。” 许家文顿了下才道:“爸爸工作很忙,等忙完了马上回来看你。” 话筒那边的小姑娘马上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任许家文怎么哄都不行。 袁秀芳拿过电话:“我和娅娅来看看你吧,娅娅四个多月没见过你了,一天到晚念叨你。” “她要上学。” “幼儿园请假很容易。”袁秀芳说道:“我和表姐说一声就行。”娅娅的老师是她表姐。 许家文沉默下来。 袁秀芳抓紧了话筒,一颗心扑通扑通,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两年越来越频繁。 “那好,你尽量买周末到的火车票,我来接你们。” 袁秀芳如释重负,连忙道:“好。” 许家文又和破涕为笑的女儿说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王大爷找零钱给他:“你老婆孩子要过来?” 许家文借过钱:“是的。” “小许加把劲,好好表现,争取早点把她们接过来,一家人还是得在一块才像样啊。”每个单位都有一定的户口名额给家属,运气好还能分到工作。快的一年就能申请到,慢的三五年也成了,越好的单位越重要的人才越好申请。 许家文:“您说的是。”寒暄两句,转身离开。 转户口,袁秀芳袁家二老旁敲侧击无数次,都被他搪塞过去了。可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拖下去,袁家二老自己就是机关里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流程。 许家文扯了扯衣领,她们又要来了。探望,电话,包裹……袁秀芳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身份,不断提醒别人她的存在。 一开始他想过隐瞒,可在袁家人送他上大学之后,他就知道不可能。既然瞒不住,那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遮遮掩掩反倒让人揣测不休。没想到这样反倒为他引来赞誉。 从此他戴上了一张好丈夫好父亲的面具,轻易摘不下来,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怎么样才能让袁家放过他? 许家文冥思苦想,始终不得其法。 在他想的脑仁发疼的时候,许清嘉也在冥思苦想,她想的是怎么把店开好。偶尔听食客说起丰台新开了一家专门做鱼的饭店,做的鱼味道非常好,许清嘉打听了店名,打算去瞻仰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所启发,顺便祭祭五脏庙。 打了一圈电话请小伙伴去尝鲜,结果韩檬有辩论社的活动;江一白忙成狗,这家伙准备要争取系里的出国名额,玩了命的表现;幸好还有个晏洋有空。 许清嘉打开车门坐上去:“两个没口福的。” 晏洋便笑,眼神明亮,眉宇间跳跃着欢喜:“回来馋他们。” 许清嘉乐:“说好了,就是不好吃,也得说得天花乱坠。” 晏洋自然说好:“待会儿我想去趟书店。” “那我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书出来。”许清嘉笑着道。 晏洋面上透着微微的喜意,吃完饭,逛书店,再吃晚饭,也许他们还能看个电影。 “慢点,你开这么快干嘛。”许清嘉吓了一跳。 晏洋心虚的松了松油门。 许清嘉斜他一眼:“遇上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 晏洋顿了下才道:“实验数据出来了。” 许清嘉识趣的不再问下去,问下去暴露智商吗? “那真是好事,待会儿我请客,给你庆祝。” 晏洋顺势道:“那晚上我请你。” “今天我要去我姥姥家吃晚饭。”许清嘉微一耸肩。 欢喜丝丝消失,晏洋郁闷起来。 恰在此时,旁边摇摇晃晃跑出一个人来。 许清嘉大惊失色:“前面。” 晏洋亦是一惊,立时往右边打方向盘,用力踩方向盘。 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尖叫声响起,许清嘉被安全带勒的生疼,嘶了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忙去看前面,她没有感觉到碰撞。 见那人惊魂未定的坐在车头两米外的地面上,许清嘉如释重负,没有血,万幸万幸,吓死她了! “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儿?”晏洋急白了脸,想去看许清嘉,却被安全带勒着,急忙解开。 许清嘉摇摇头:“我没事,你没事吧。” 晏洋仔细端详她,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我没事。”又忙忙解释:“是她突然跑出来,我已经开得很慢。” 许清嘉点头,错不在他们这边,细细看他,确认他无碍:“去看看那人。” 晏洋唉了一声,去开车门,开到一半愣住了,他刚刚握着她的双臂,她的脸近在咫尺,回味回味,除了她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旁的再无印象,晏洋无比懊恼。 下得车来的许清嘉见晏洋保持着下车的姿势呆在那儿,唤了一声:“晏洋。” 晏洋回神,去看已经被行人扶起来的那女人,余光瞥见许清嘉面露惊奇之色。 许清嘉愕然看着面前的袁秀芳,之前几年都没个碰面,这会儿倒好,夫妻俩前后脚冒出来了。 袁秀芳也认出了许清嘉,却无暇多想,她整个人仿若失了魂,道了歉低头就走。 “这姑娘干啥子,过马路都不看车的。” “我瞧着她整个人都不对劲,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那也别在大街上乱跑啊,这不是祸害人嘛!” …… 望着走到对面的袁秀芳,许清嘉皱了皱眉头,几次见面,她都是生龙活虎的,这会却是失魂落魄,不期然的许清嘉想起了之前那一幕,和那个女人有关? “认识的?”晏洋走过来问。 许清嘉眉头皱的更紧,回道:“一个县里的。”也就这关系了,难道还要说堂嫂,许家文早就跟他们家恩断义绝。 “哎哎哎,你要干嘛!”突然拔尖的声音把许清嘉吓了一跳。 许清嘉猛然抬头,刹那间骇然失色。 站在桥梁上的袁秀芳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父亲和丈夫, 对你而言, 哪个更重要?” “你放过阿文, 我放过你父亲, 怎么样?” “这些东西应该够让你父亲坐牢了,你也知道的, 现在抓的那么严,他都快六十岁的人了, 你于心何忍。” …… “今天的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否则,我不保证这份录音……” “我希望三天内能听到你的决定。”妆容精致的女人抽出十块钱放在桌子上, 踩着高跟鞋款款离开, 哒哒,哒哒…… 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犹如踩在心脏上。 袁秀芳只觉得冷,锥心刺骨的冷。许家文的异样,作为妻子岂能一无所知,她自欺欺人, 她掩耳盗铃。 是她在许家文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要不然他这辈子都毁了,她对他有恩。她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 还有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许家文不会背叛她的。 可现在, 这个自以为是的谎言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 许家文早就背叛她了, 从不敢置信到伤心欲绝再到醍醐灌顶, 只在一瞬之间,由始至终,许家文都没有喜欢过她,一点都没有。 袁秀芳只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她掏心掏肺的那个人,从来都没喜欢过她。他只是把她当成踏脚石,现在踏脚石成了拦路石,于是想一脚踹开。 悲哀铺天盖地的袭来,心如死灰大抵如是。 桥上的人大惊失色,叫起来:“救人啊,有人跳河了。” “这可咋办呢!”有人心急如焚。 河边的行人吓了一大跳之后,有人在叫,有人不知打哪儿捡来一根树枝,奈何太短,有人转身就跑,去找家伙。 望一眼在水中挣扎起伏的袁秀芳,许清嘉心悸如雷,快步往桥下跑,一路都在想,但愿能找到什么救人的东西。 晏洋随着她跑,见她神情凝重的东张西望,也跟着她左顾右看,连块木头都没有。 还有几个热心人也跟着跑到河边,叫嚷着:“闺女,憋气,憋气会浮起来。” “用脚蹬水,用脚蹬。”杂七杂八的呼喊声响起来。 水中央的情况一点都没有好转,眼见着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噗通一声入水声响起。 “晏洋!”许清嘉勃然变色,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她全幅注意力都在袁秀芳身上,压根没留意到晏洋何时脱了鞋和外套跳进去,这家伙,这家伙! 许清嘉急得直跺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瞬不瞬的看着水里的晏洋。见义勇为人人敬重,可换成自己在乎的人,又是另一种心情。 现在是零下的冬天,又不是夏天,要不能这么多人都站在岸上干着急吗? “晏洋,晏洋,从后面接近,千万不要被她抓到。”许清嘉大声提醒,溺水的人会下意识抓着东西不放,哪怕是自杀的人,本能下也会如此。 “闺女,你别着急啊!”一大妈见许清嘉吓得小脸煞白,连忙安慰:“你对象不会有事的,好人有好报。” 许清嘉哪听得见她在说什么,晏洋已经从后面靠近袁秀芳,扣住她的脖子往游。 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时,胡乱挣扎的袁秀芳突然转了个圈,乱舞的手臂抓住了晏洋的肩膀,带着晏洋一块下沉。 许清嘉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晏洋亦是一惊,瞬息之间又冷静下来,吸一口气后拉着袁秀芳一块沉下去。胡挣乱抓的袁秀芳窒息之下不由自主的松开手。 脱身的晏洋趁机绕到她身后,将她托出水面,这一回汲取教训,右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扣住,防止她再转过来。 桥上河边响起一阵欢呼声。 许清嘉却不敢放松,眼都不眨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两人。 到了岸边,三四个青年合力先把袁秀芳救上来。 “诶呦,这姑娘怎么没反应了。” “我是护士,让我看看。”旁人连忙让路,让那自称护士的小姑娘进来。 晏洋一上岸,许清嘉连忙用呢大衣裹住他,抓着他的胳膊急问:“你怎么样?” 冷得牙齿都在打颤的晏洋看着她睫毛上的晶莹,呆住了。 “晏洋,晏洋。”许清嘉摇了他两下,看他目光呆愣愣,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没事。”晏洋抖着声道。 许清嘉长出一口气,才有心思去看袁秀芳,在护士的人工呼吸下,她已经恢复呼吸,只是还神志不清。 “赶紧送医院去。”护士姑娘焦声说道。 “我们有车,在桥上。”许清嘉说了一句,现在这条件,救护车什么时候来也不确定,干脆送佛送到西,救都救了,不差这一步,要不白费晏洋遭的罪。 护士姑娘忙道谢,请人抱起袁秀芳。 许清嘉要去扶晏洋。 “我身上都是水。”晏洋避开许清嘉:“我自己能走。”说着已经往前面走,只是人在打摆子。水里倒还暖和一点,上了岸,北风一吹,晏洋有种自己会被冻成冰雕的错觉。 这时肩头一暖,许清嘉把自己的羽绒服披在他身上,拉着他快走:“车上有暖气。” 晏洋忍不住想笑,暖意满满,只在寒冷之下,肌肉僵硬,那笑容有些走样,落在许清嘉眼里,只觉得他给冻坏了,拉着他赶紧走。 袁秀芳和那位好心的护士坐在后面,副驾驶座上的晏洋愣愣的看着许清嘉坐上了驾驶座。 许清嘉一边把暖气调到最高,一边打火,还不忘催促晏洋,把湿衣服脱了。见晏洋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许清嘉笑:“我车技很好的。”她可是老司机,哪怕隔了三十年,开车也就那么一回事。 “我来。”晏洋不放心。 “放心,我肯定把你们安安全全送到医院。”许清嘉说道:“赶紧把衣服脱掉,别冻感冒了。” 晏洋抿紧唇,抓着衣服不说话。 看他这良家妇男样,许清嘉好笑不已:“你是男人又不是女人。” 后面的护士姑娘也跟着说了一句:“穿着湿衣服比不穿衣服还冷,蒸发还会带走热量。” 许清嘉把油门踩到最大,亏得这时候路上汽车稀少:“你怎么脱个衣服这么磨磨唧唧。” 晏洋不吱声,慢慢脱掉衣服,单裹了羽绒服,因为中间隔了一件呢大衣,这衣服没湿,裤子是打死不肯脱的。 观他脸上泛出血色,许清嘉也不再强求这个。 心头噗通噗通乱跳的晏洋鼻子动了动,闻到衣服上的若有似无的香味,脸红了红,又转脸望着许清嘉,一眨也不眨。 余光留意到的许清嘉笑:“我保证不会撞坏你的车。” 晏洋不说话,只拿眼看着她。 十几分钟,车子停在军院门口。 那护士就是这家医院的,许清嘉帮忙垫付了押金,就把袁秀芳交给她。护士姑娘还管自己做医生的对象弄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晏洋。 衣服小了一号,穿的晏洋很是难受,他不自在的扯了扯绷紧的裤子。 “你怎么样,有没有发热,要不要挂个号?”许清嘉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有点儿热。 晏洋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 看他模样,许清嘉越发担心,拉着他去量体温。 护士望着这一对俊男美女,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等体温的时候都没舍得离开。 “37.1c,没事。”语气有点儿微不可觉的遗憾。 许清嘉道过谢,再看晏洋,大抵是心理作用,觉得他又正常了,还是不放心的追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晏洋想摇头,赶紧刹住,皱着眉头道:“头有点疼。” “那是着凉了吧,”安顿好袁秀芳的护士姑娘匆匆而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话:“都来医院了,干脆挂个号看看医生吧。” 晏洋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当然说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让晏洋在这儿休息,她跑去挂号。 护士姑娘笑:“你对象可真漂亮。”心道好人有好报,那么多人就这帅哥跳下去救人了。 晏洋微微一怔,慢慢笑起来,俊秀的眉眼里满满的笑意。 护士姑娘看得呆了呆,稳稳心神才道:“你救上来的那位女同志醒了,问她只是哭,连自己姓名都不肯说,我们想联系她家属也联系不上。要不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等她心情平复过来,我再通知你们。”就算不感谢救命之恩,总得把医药费还上,两百块押金呢! 晏洋收了收笑:“等嘉嘉回来再说。”怎么处理端看许清嘉的意思。 护士姑娘不由笑了下。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半个小时后, 晏洋住进了高级病房。赶巧了, 许清嘉去挂号的档口, 他被人认了出来。对方连忙唤来主任医师, 一番问询,口腔温度37.1c在正常值范围内, 脸色也正常,却头疼不止。知他大冬天的下水救人, 可能着了寒, 索性留院察看,为防万一。 许清嘉笑盈盈地把过来探病的送了出去, 方松了一口气, 这阵仗闹得。 “头还疼吗?”许清嘉回身问靠坐在床上的晏洋。 听她声音温软更胜平时,眼里满满的关心,晏洋一时歉疚一时又贪恋,顿了下才道:“好一些了。” 许清嘉端详端详他,觉得也还好,便走回去坐下:“你要吓死人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跳了, 幸好没出事。”说实话,晏洋的举动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扪心自问, 袁秀芳跳河,她会着急, 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会着急, 人命关天。但是她做不到下水救人, 她没这勇气,她怕自己折在里头。 但是晏洋做到了,许清嘉想自己还不够了解他,望着他的眼睛,她由衷道:“晏洋,你真棒!” 晏洋眼望着她,嘴角弧度大了些。他不在乎那个人,他在乎许清嘉对他的看法。他觉得他该救她的,遇上野猫,她都要喂两口,一条人命,她怎么会不想救。 许清嘉话锋一转,正色道:“救人是好事,不过救人一定要量力而行,确保自己的安全。”至今她还心有余悸,救溺水之人结果双双殒命的新闻,她看的太多。袁秀芳抓住晏洋那一刻,她心脏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 “我游泳好。”晏洋说道。 这许清嘉以前还不真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会游泳,具体水准哪知道,又没一起下过水,不过现在倒是知道了。 “善泅者溺善骑者堕,”许清嘉白他一眼:“你忘了你差点被她带下去,这次是你运气好。” 知她关心他,晏洋乖顺地点点头,脸上显出微微的喜意。 许清嘉也笑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果篮,问他要吃什么,这是刚走的人送来的,呼啦啦送了好几个,在墙角摆了一排。 晏洋随便指了个面上的芒果。 那芒果还挺大,比许清嘉的手掌还大了一圈。 看着薄薄的刀刃在她手掌上左一刀右一刀,晏洋心悬起来,后悔自己也不该要芒果:“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吃就行。” 头也不抬切着十字花的许清嘉:“我切芒果技术一流。”只是平时懒得切,剥皮多方便。 晏洋还想阻止,又怕惊到她,只能紧张的看着她,等她切完,才吁出一口气。 许清嘉将芒果翻出花状,眼带得意地伸到他面前。 晏洋不觉笑,伸手接,哪想许清嘉收了回去。 晏洋一怔,又见许清嘉拿起刀子把一粒粒的果肉从皮上削在盘子里,还插了两根牙签。 望着眼前这一盘黄灿灿的芒果粒,晏洋头一次觉得生病真好。他想起之前许家阳生病的时候,娇里娇气的要命,把许清嘉使唤的团团转,只差要许清嘉喂他吃饭。不过一个感冒罢了,弄得绝症一般。见他不忿,还要得意洋洋的挤眉弄眼。 “怎么不吃啊!”看他不动,许清嘉纳闷。 晏洋赶紧拿起牙签:“你也吃。” 许清嘉插了一块,点头评价:“这芒果不错,挺甜的。” 晏洋点点头,是甜,撒了糖一般。 “哎呀,”许清嘉突然低叫一声。 “怎么了?”晏洋急忙看过去。 “都忘记跟你家里说一声了。”虽然没大事,可好歹也要住院。 晏洋道:“我妈出差去了,等她回来再说。” “那让郭嫂给你送几套换洗的衣服过来,”许清嘉已经开始拨电话,病房里就有座机。 晏洋张嘴想阻止,可许清嘉已经开始拨号,她先给晏洋家里打了电话,让他们拿几套衣裳过来,想了下又让再带几本书,也不知要住几天,有备无患。 “你要看什么书?” 晏洋想带书过来就是让他自己看着打发时间,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在这陪他,登时不高兴,抿着唇不说话。 许清嘉犹如看着一个厌学儿童,不觉好笑,便对郭嫂说书不用了。想了想又往宿舍打了一个电话,请杨阿姨见到韩檬的话,让她马上回个电话。又感慨了一回没有手机的麻烦,如今别说手机,就是bp机也只是少数几个城市有,如上海,广州。北京还没有,不过听说已经在筹备寻呼台了,想来要不了多久。 许清嘉笑:“我得让他们过来瞻仰瞻仰见义勇为的英雄。”接着又给江一白那边留了口信。 晏洋用力戳起一块芒果放进嘴里,他才不想见他们! 显然许清嘉并不了解他的小心思,只当他喜欢吃芒果:“我再给你切一个。” 晏洋忙拒绝:“我够了。” 许清嘉放下芒果:“要吃饭了,是不能多吃,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原本这时候他们都吃上大餐了,许清嘉有些遗憾:“医院里的饭不好吃,我记得附近有一家浙菜馆,比较清淡,正合适。”他们还来吃过一回,城里但凡开了什么像样点饭店,她都会去尝尝。 晏洋不想她离开,遂道:“让郭嫂送来。” “等她过来我们都饿死了。”许清嘉瞅着他:“你就不饿?” “你饿了?”晏洋问。 许清嘉:“当然饿,这都十二点多了。” 恰在此时,护士又进来量体温,晏洋一指她:“让她去买。” 进来的护士一怔,还没明白过来买什么,只得过上头的叮嘱,遂笑道:“要买什么,医院这儿我熟。” 晏洋便道:“麻烦去知味观帮我们买些饭菜。”又报了四菜一汤,都是偏清淡,许清嘉也爱吃的。 许清嘉想说什么,那护士已经笑起来:“正好我们也要去那儿吃饭。” 如此许清嘉只能笑着道:“那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护士浅笑,又量了温度,依旧没有发热,嘱咐一声多喝水有事唤人便含笑离开。出了门,赶紧奔往知味观。她早就吃好了,可能在高级病房值班的,哪个不是人精。 许清嘉笑了笑,她又不傻,哪看不明白。从江一白、韩檬再到晏洋,家里背景都不简单,这些年跟他们在一块,她也见识不少。 这时候,门上传来敲门声。 许清嘉道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一位老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目光在两人脸上绕了绕,许清嘉大概猜到她们身份。 稳了稳心神,袁母牵着孙女踏进门。她退休在家无事,便陪着袁秀芳母女上来,也是想观察下许家文。一年又一年,袁母觉得许家文越来越难以掌控。唯一差可告慰的是,他是袁家供出来的,如他忘恩负义,必将身败名裂,他若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那就不能不在乎名声。可万万想不到他会使出那样阴毒的诡计,更想不到女儿会那么傻,投河自尽。 袁母一身冷汗未干,幸好女儿没出事,否则拼了这条命不要,她也要拉许家文陪葬。 袁母看向站在床头的许清嘉,她没见过她。其实就是袁秀芳也不知道许清嘉的具体名字,不过袁秀芳认得她,在崇县他们有过几场并不愉快的见面。 “我是芳芳的妈妈,谢谢你们救了我女儿。”袁母有些拘谨,袁家和许家的关系着实尴尬。袁母曾经还怨过许家对许家文不闻不问,如今想来,无地自容。 晏洋只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笑了下:“是他救的人。” 袁母朝着晏洋一叠声道谢,将手里的水果放在墙角:“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晏洋不想理她,想了想,还是略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袁母没见过他这样的,一时无措。一开始想着他能冒着严寒下水救人,定是古道热肠,却不想一看就是个冷言寡语的,哪怕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也不掩矜贵冷清气度。 袁母再次看向许清嘉,暗忖,女儿这次死里逃生,怕是沾了她的福气,想起过往种种,更是羞愧难言。 忽然想起他们垫付的医药费,袁母赶紧拿出两百块钱递过去:“这是你们帮我们付的医药费,谢谢你们。”袁母忍不住又谢了一回。 许清嘉伸手接过,问了一句:“她情况还好吧。” 思及女儿,袁母眼里又掉下泪来,忙忙擦去:“多亏了你们,这条命是保住了。”只是整个人都垮掉了一般。 “奶奶。”小女孩见祖母落泪,不禁害怕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 袁母吸了吸鼻子,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哑声道:“谢谢你们,谢谢。我们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娅娅,和叔叔阿姨再见。” 娅娅怯生生的看他们一眼,往袁母背后躲。 许清嘉对她笑了笑。 娅娅下意识也咧嘴笑。 等袁家祖孙离开,晏洋就问:“你们认识?”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并非普通老乡的关系,要不然,许清嘉不会这样冷淡。 之前许清嘉懒得细说,可如今晏洋都舍身救人了,他又问了,再不说也不好,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遂道:“你救起来那人的丈夫原是我堂兄。” 晏洋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原是。 “七七年那会儿他父亲入狱,他就写了父子断绝书,这人……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从此他就和我们家没关系了。” 许清嘉轻轻一叹:“这一家子之前我都不太喜欢,可如今看她们这样却觉怪可怜的。”老的老,小的小,本该做中流砥柱的那个竟然跳河自尽。许家文也不知道是还没到医院,还是没脸过来见她。 晏洋接不上话。 许清嘉接着叹道:“这一回她运气好,遇上了你,但愿她以后别再胡来了。她爹妈可就她这一个女儿,她下面还有个四五岁的女儿,她死了让他们怎么办?”难道还指望许家文,女婿对岳父母可没赡养的义务。讲真,袁秀芳要是死了,许家文不定多高兴,反正她从来不吝啬于从最坏的角度揣测许家文。 念及许家文,许清嘉心念微动,袁秀芳自寻短见,和许家文有关吗? “你觉得和她丈夫有关系?” 许清嘉惊了下,看向晏洋,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说了出来。索性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犹如雨后杂草,蓬勃生长。 “前一阵,我看见许家文和一个的女人在一块,挺亲近的。”那天在火锅店,她就坐在二楼窗口,看见两人离开,两人气氛亲昵,尤其是那女人看许家文的眼神不同寻常。 许清嘉皱了皱眉:“难道袁秀芳发现了,可就算真是许家文有外遇了,她也不至于要自尽吧,上有父母下有女儿的。气不过就去闹呗,闹他个身败名裂,自杀算什么,真死了,还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许清嘉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岔了。 “她很喜欢她丈夫?”晏洋忽尔问。 许清嘉一怔,回想几次见面袁秀芳对许家文的维护,肯定的点了点头。 晏洋垂了垂眼:“被丈夫背叛,她很绝望,觉得活着没意思。” 不知怎么的许清嘉觉得有点儿冷,一丝丝一缕缕莫名而来,她赶紧拿起旁边的热水杯捂在手心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事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想让他回心转意也好,报复也罢,亦或者重新找一个相爱的人,前提都得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希望都没了。还有她死了一了百了,那她家人怎么办,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孩子失去母亲,何其自私。” 许清嘉越说越气愤:“她跳河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起过家里人?” 见她气愤填膺,晏洋抬眼看她。 目光交汇,许清嘉眼睛一眯:“我怎么觉得你还挺理解她的。” 晏洋矢口否认。 许清嘉上下打量:“自杀者都是懦夫!”极端情况不做考虑,反正为情自杀的肯定是。 晏洋忙点头。 许清嘉收回目光,喝了一口热水:“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想不开,咱们倒是议论的起劲。” 晏洋顺着她的话说道:“许是旁的事,一个人第一次自杀失败,通常不会有勇气再次自杀,她母亲已经知道她有这个念头,会想办法劝她的。” “但愿如此。”许清嘉笑了下,转移话题,征求他的意见:“这么多水果,你也吃不完,待会儿送一些给护士小姐,人特意帮我们去买饭。你倒会使唤人。” 晏洋自然道好,又让她挑喜欢的带走。 许清嘉笑:“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不一会儿,买饭的护士小姐回来,许清嘉给了钱又谢过人家,临走送了一个水果篮给她。 对方高高兴兴的收下。 两人正吃着午饭,郭嫂和刘泾一道来了,一叠声问情况,问到一半,叶胜美来了,她接到了郭嫂的电话。 主任医生闻讯而来。 叶胜美问了几句情况,再看看晏洋,又看一眼满脸关切的许清嘉,叶胜美妙目一转,心里明镜似的,含笑送医生出去,轻叹道:“王主任,我这有个不情之请。” 王主任忙道:“你说。” 叶胜美开始胡诌:“我这外甥是学物理的,他们那课程费脑筋的很,前一阵为了一个实验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王主任恭维:“年纪轻轻如此好学,前途不可限量。” 叶胜美叹道:“我们做长辈不盼着孩子有多大出息,只盼着他们健康幸福。所以我想着王主任能不能多留他在医院住几日,让他好好休息下,这医生的话,比我们管用。” 王主任自然表示没问题。 叶胜美嘴角一翘,又托他保密,寒暄完回到病房,许清嘉和晏洋刚刚吃完饭。叶胜美找借口打发刘泾和郭嫂回去给晏洋炖汤补身体,然后拉着许清嘉说话。 “洋洋性子看着冷,心其实是极好的。”叶胜美开始王婆卖瓜。 许清嘉自叹弗如:“今天那么多人,就他下去救人了。” 叶胜美心道,那还不是因为在你跟前,自家外甥自己了解,这孩子冷清的很,除了那么几个人,其他人死在他跟前,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叶胜美笑,但愿老天爷给他个福报,让他心想事成:“今天幸好有你在,要不然他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好。” 许清嘉笑:“其实我没做什么,有很多人帮忙。” “他不爱搭理人,肯定是你在招呼,不然不知道他要得罪多少人。” 这话许清嘉不好接,遂笑。 叶胜美也笑:“嘉嘉,阿姨央你一件事,他妈去下面视察,下周才能回来,我明儿就要去北边谈生意,他这一个人待在医院也怪冷清的,你要是有空,多来陪他说说话,省得他闷。” 说话间不着痕溜一眼晏洋,就见她外甥隐有笑意,叶胜美心里暗笑。 许清嘉便道:“阿姨放心,我会的。” “有你在,阿姨放心的很。”叶胜美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觑着她的脸道:“洋洋这孩子呆板又无趣,也就是你们几个愿意带着他玩,要不然他非得闷死。”于这一点,叶胜美是由衷感谢他们的,尤其是许清嘉,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晏洋和江一白韩檬熟起来也是因为许清嘉。 “阿姨说笑了,学校里多少人想找他玩,可惜他不爱搭理他们,大家都难过死了。” 听她声音清脆,语气促狭,叶胜美笑意越浓,若有所指:“洋洋认死理,认定了,就不稀罕别人了。” “专一是美德,不过交朋友上,我们都劝他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是好的。”许清嘉笑着道。 叶胜美一笑:“可不是这个理,只他木头人似的,哪里能和人熟起来,还得你们带着他多认识认识人。” 许清嘉便笑:“我们会的。” 略说了几句,叶胜美就找借口离开,再不走,只怕她外甥要赶人了。 前脚叶胜美走了,后脚韩檬就来了。 晏洋郁闷不已,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了,只韩檬不比别人,他还不能显出来。 韩檬把许清嘉要的书递给她,随即绕着的病床左看右看,一摸下巴:“晏洋我觉得今天的你特别帅,自带圣光那种。” 晏洋溜她一眼,懒得理她。 韩檬不以为意,兀自兴高采烈的说着话:“回学校我肯定好好给你宣传下,争取让你被表扬一次,不能全校,也得全系啊。” 晏洋只当耳旁风。 任他怎么揶揄,晏洋都没反应,韩檬没劲,恨恨的一踢床:“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跑来看你,还推掉了社团活动,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她吃过午饭回寝室,打算休息一下再去社团,结果被杨阿姨喊住。立刻打回电话,电话里许清嘉说没大事,就是要留院观察下,让她忙完了过来看看。韩檬到底不放心,遂跑了过来。 晏洋想想似也觉过意不去,遂指了指墙角一排水果:“你想吃什么?” 回应他的是韩檬的一声冷哼,拉着许清嘉问详细情况。 说完了,韩檬心情也好起来,说起辩论社的趣事来,故意晾着晏洋。 听她叽叽喳喳,拉着许清嘉没完没了,晏洋气闷不已。 许清嘉瞅瞅他,再看看得意的韩檬,好笑,打圆场:“我们下棋吧。”这病房内设备齐全,围棋象棋军棋都有,连跳棋都有,这个棋适合多人玩。 两人都说好,结果韩檬余怒未消,死命逮着晏洋搞破坏,不惜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晏洋起初还让着她,后也不高兴起来,他还没怪她瞎掺和一脚呢,于是毫不留情地反击,韩檬兵倒如山倒,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气得想咬人。 待姗姗来迟的江一白进来,就觉病房内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江一白先是去看杀气冲天的韩檬,再看被杀气包围依旧一脸淡然的晏洋,转脸问许清嘉:“怎么回事啊?” 大获全胜的许清嘉通体舒畅,笑眯眯的总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晏洋不觉一笑。 韩檬磨了磨牙。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许家文刚从下面村庄回来, 今天是周末, 原该休息, 是他主动请缨要去下面办事。一面他不愿和袁家人待在一块, 一面想在领导那留个好印象。 一进门就被传达室的的大爷告知,袁秀芳在军院, 让他赶紧过去。 许家文心里咯噔一响,回身便走, 一路都在想袁秀芳出了什么事。 到了军院, 许家文问过护士台,一路寻到病房, 正要抬手敲门, 门就从里面打开,猝不及防之间对上袁母憔悴神伤的脸。 但见他,袁母怒火腾地一下子往上蹿,直接将手里的脏水他身上泼,扑上去又抓又挠。 湿淋淋的许家文懵住了,挨了一巴掌才醒过神, 下意识把袁母往病房里推。他虽然生的单薄, 可到底二十几的大小伙子。袁母年近六十,又为了女儿心力交瘁, 实不是他对手,被他推了进来, 还关上了门。 袁母咬牙切齿地叫骂不休。 许家文第一反应是看房内, 发现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方松了一口气。 “妈,你干嘛?”许家文抓着袁母的手,却抓不住袁母的脚,挨了好几下,疼得他脸色发青。 许家文怒火高涨,却不好还手,只能沉着脸道:“妈,你吓到娅娅了。” 小女孩吓得放声大哭,凄惶无助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奶奶和爸爸。 病床上的袁秀芳虚弱的安抚女儿,眼泪直往下掉。 袁母充耳不闻,脑子里只有女儿被许家文和那个贱人逼得跳河,手不能用,就用脚用嘴:“你个白眼狼,我们家是怎么对你的,你出头了,发达了,就想甩了我们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黑心肝,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你们这对狗男女,不会有好下场的……” “做什么,这里是医院!”护士不悦的打开门,见袁母抓着一个男人的头发,那男人脸上还有几道指甲痕,呆愣当场。 许家文一愣,深觉丢人,手上阻挡动作不由一缓。 袁母抓住机会,又给他脸上添了两道抓痕。 许家文痛叫一声。 叫得两个护士回过神,忙低叫:“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 袁母还要再打,她恨不能挠死许家文才好,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许家文怒不可遏,再不留情,用力把袁母甩出去,低吼:“你够了!” “妈!”病床上袁秀芳惊得要坐起来。 “奶奶,奶奶!”见袁母摔倒在地,娅娅飞奔过去,恨恨推了一把许家文:“爸爸坏。”又冲到袁母怀里,袁母抱着孙女嚎啕大哭。 两个护士连忙赶去看袁母情况,老太太年纪不小了,万一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许家文愣在那儿,连大开的房门都忘了关,至今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懵,隐隐的猜到一点。 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许家文脸色突变,砰一声关上门。 巨大的关门声,惊得屋里人都看过去。 许家文的眼对上袁秀芳的眼,看清她眼底饱含讥讽。 莫名的许家文有些发慌发虚,他错开视线,稳下心神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芳芳她跳河自杀,”袁母悲怆嘶喊:“她没死成,你很失望是不是,是不是!” 许家文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袁秀芳:“你……” 袁秀芳擦了擦满脸眼泪,哑声道:“妈,你怎么样?” “妈没事。”袁母就着护士的手站起来,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淌,既恨且悔,恨许家文忘恩负义,恨女儿脂油蒙了心看上这么个货色;更悔当然没有坚决反对,以至于险些酿成惨剧。 “妈,你带娅娅出去下。”袁秀芳声音很平静。 许家文隐隐觉得袁秀芳不一样了,又说不上哪儿不同。 袁母望着女儿,在她的目光下,抱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女往外走。临走恨恨瞪一眼许家文。 两个护士也识趣离开,还给带上了门,待在医院里,人生百态,屡见不鲜。 一时之间,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夫妻二人相顾无言。 相距不足三米,袁秀芳却觉横亘着千山万水,他和她之间一直都竖着一道墙,曾经她以为她已经打破,后来才发现没有,从来没有过,并且越来越厚。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又在病房里哭了一个下午,母亲陪着她哭,女儿跟着哭,哭得袁秀芳五内俱焚,泪尽眼干,脑袋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半响,袁秀芳打破诡异的寂静。 “我会跟你离婚的。”袁秀芳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许家文。 许家文一惊,继而喜,套在脖子上的枷锁终于揭开,那种喜悦难以言说,以至于内敛的许家文都控制不住。 袁秀芳脸上浮现浓浓的讥讽。 许家文神色一僵,压下喜色,想说什么,忽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袁秀芳冷冷的看着他:“把东西都给我,我立马就去离婚,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北京。” “什么东西?”许家文露出茫然之色。 “你少在这儿妆模作样,要不是你们抓住了我爸的把柄,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袁秀芳咬着牙,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恨:“我会让所有人看清你的嘴脸,你吃软饭还忘恩负义,攀上高枝就抛弃糟糠之妻。我看看你在单位里怎么立足。” 许家文腮帮子绷紧,双手握成拳,硬邦邦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袁秀芳讥讽一笑:“许家文,你还要装什么,装的你很无辜。我是眼瞎,没早看清你就是个畜生,可我还没蠢到不知道曲美娜抓我爸的把柄逼我离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要装去她面前装,少在我这妆模作样,难道你还想留点情分做退路。” 许家文一张脸变幻明灭不定,半响才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能做到我一定办到。” “娅娅跟着我,你工资的三分之一作为抚养费,一直供到她成年。还有没有我允许,你不许见娅娅。” 许家文犹豫了下:“好。” “把东西拿过来,我就跟你离婚,再签一份协议。”袁秀芳舌尖泛起苦涩,又强压下去。 许家文点了点头,望着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要走。 “许家文,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身后传来袁秀芳的哽咽声,饱含伤心怨恨与无助。她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因果报应。 许家文脚步一滞,毫不犹豫的离开。 楼上,眼看快五点了,许清嘉便对江一白道:“我们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保管把他当大爷伺候的舒舒服服。”江一白发挥兄弟情,决定留下来陪夜,反正有陪护床可以睡。省得晏洋一个人躺在医院无聊,虽然有刘泾和郭嫂在,不过就他那惜字如金的尿性,和他们一整夜估计都说不到三句话。 晏洋恹恹的,之前他是装病,这会儿是真的难受起来,半个小时前量体温3八.6,医生开了一点药,吃的他脑袋发昏发涨。 许清嘉拿起背包,见晏洋巴巴望着她,面红唇干,老可怜了:“明天上午三四节我没课,我给你送午饭过来,你想吃什么?” 不等晏洋回答,江一白抢道:“我也要吃。” 许清嘉白他一眼:“明天你在吗?” 江一白表情裂了,伤心欲绝的摇头:“明天我十节课。”从早到晚一点空都没有。 “那不就成了。”许清嘉微一耸肩。 江一白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小清嘉,你算算,我都多久没吃到你烧的菜了,你越来越懒了。” “我人工费可是很贵的。”许清嘉溜他一眼。 韩檬举手彰显存在感:“我在啊我在啊,我下午一二节没课,我可以过来吃午饭的,嘉嘉,你要做什么?” 许清嘉好笑:“问他啊,天大地大,病患最大,事先说好,复杂的我没时间做,不过可以让梨花姐做。” “他一病患还想吃什么,喝白粥呗,”韩檬单方面决定好了:“我觉得你可以做个鱼香肉丝,这个炒一下就行,还有爆炒河虾。” 晏洋郁愤的瞪着韩檬,奈何发着烧,这一眼毫无威慑力,韩檬示威性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许清嘉推了她一下。 韩檬哼哼两声。 晏洋才道:“我随便。” “就说一碗白粥够了。”韩檬耿耿于怀晏洋把她杀了个片甲不留。 许清嘉摇头失笑,拉着韩檬离开病房。 “他病了你还气他。”进了电梯,许清嘉嗔笑。 韩檬一扬眉:“让他赢我,一点风度都没有。”又哼哼:“这混蛋拦着我,给你让路。” 许清嘉笑:“我可没招惹他。” 韩檬绷不住自己笑起来:“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就你脾气好,受得了。” “他就那样,又不是故意给你甩脸子,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 韩檬:“知道归知道,不妨碍我气他啊,生气总比面无表情好吧,年纪轻轻的,可别面瘫了。” 许清嘉挽着她走出电梯:“那他还得谢谢你。” “不用客气,”韩檬一本正经:“谁让是朋友呢。” 许清嘉乐了,错眼间瞄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定睛细看,虽然待了口罩,可许清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许家文。 目光在他头上的抓痕上绕了绕,许清嘉嘴角一翘,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许家文也看见了许清嘉,愣了愣,低头快步离开,只觉得冤家路窄,居然又遇上了她。他压根不知道袁秀芳得救之事和许清嘉有关,袁家人也没想起来要和他说这一茬。 “嘉嘉?”韩檬奇怪的喊了一声。 许清嘉笑了下:“走吧。” 韩檬望一眼匆匆而去的许家文,没有追问。 且说许家文,急急离开,约了曲美娜在公园的小树林里见面。 曲美娜看着他的脸又心疼又愤怒,跺着脚追问:“谁干的,谁干的!”活似要挠回去。 “你找过秀芳?”许家文低声问她。 曲美娜立时明白过来他这脸是怎么回事,顿时讪讪:“她都来半个月了,你还不跟她说清楚,过了年我都二十四了,我妈一直催着我去相亲,这么拖下去哪是办法。” “娜娜,对不起。”许家文抚上她的脸,满眼愧疚。 曲美娜心里一松,知道他不追究了,依恋的偎依进他的怀里,小心道:“她怎么说?”她威胁袁秀芳的事,他肯定知道了。曲美娜有些害怕他生气,可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这样,袁秀芳才会同意离婚,且不会在外面胡说八道败坏他的名声。 “她说,她说,”许家文似有些难以启齿,最后下定决心一般:“她同意离婚,前提是你把东西给她,娜娜,你?” 曲美娜抱紧了许家文的腰,小声道:“我托一个亲戚帮忙,弄了点她爸爸贪污的证据。阿文,我没想伤害他们,我就想让她们放过你。”有个拐了道弯的表哥正巧是余市人,他想搭上他们家这条线,她就跟他说袁家有人得罪她了,她想拿他们家一个把柄。投机办本身灰色地带就多,她听许家文说过几句,袁家并非洁身自好之辈,想抓把柄简单的很。 曲美娜感觉许家文身体发僵,心里慌了下,眼泪随之掉下来:“阿文,阿文,我这都是为了你。” 许家文轻叹一声,抬手给她擦眼泪。 曲美娜紧张的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娇声道:“你别生我气嘛,我没想伤害他们。” 许家文垂着眼:“下次你……” 曲美娜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会了,再不会了,我这次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他给我出主意,我也想不到。” 许家文拍了拍她的背:“那你把东西给我,我去交给他们。” 曲美娜咬了咬唇:“阿文,如果给了他们,他们没了顾忌,大吵大闹怎么办?阿文,东西我们不能给。” 许家文面露难色。 “只要他们不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们肯定不会做什么,”曲美娜温声道:“我们互相拿着对方的短处才能平安无事。他们不乱来,我们也不会乱来的。” 许家文目光轻动,似乎在挣扎。 “你要是不好开口,我来跟他们说。” 许家文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我自己来,这是我的事,我不能把麻烦都丢给你。” 曲美娜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在小树林说了会儿体己话,曲美娜才率先离开。 许家文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他抬头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扩大。 次日下了课,许清嘉便赶回家,先打电话去病房问情况。 接电话的是刘泾,看一眼睡着的晏洋,小声道:“半夜发烧加重,烧到了四十度,凌晨才退下去一点,这会儿人睡着了。” 说话间刘泾发现晏洋醒了,似乎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使劲睁开眼皮,奈何精力不济,立刻又合上,随即又愤然睁开。 看得刘泾好笑不已:“他醒了,你和他说说话。”便将话筒放到他耳边。 面色潮红萎靡不振的晏洋勉强打起精神,面对许清嘉的询问,沙哑着声音道:“我没事。” 一听这有气无力地调子,许清嘉信他才怪了:“你先睡,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晏洋一面幸福一面又不舍的道了一声好,撑着眼皮等。 “你睡一觉养养精神。嘉嘉到了,我喊醒你,要不她过来了你无精打采,她又要担心。”刘泾无奈劝他。 晏洋想想也是这个理,遂道:“记得叫我。” “好好好。”刘泾摇头失笑。 他这才不挣扎,坠入梦乡。 许清嘉洗了一把手去厨房,灶头上已经炖着党参枸杞鸽子汤,是梨花一大早起来做的,其他食材也洗洗切切准备好。 许清嘉花半个小时做了四个菜,有韩檬点名要的河虾和鱼香肉丝,又炒了两个清淡的蔬菜,四菜一汤再加一保温桶用大骨头汤熬出来的白粥,齐活了。 梨花开车送许清嘉到医院,约好时间来接她。 不想在住院楼下的小花园里,许清嘉又与许家文不期而遇,他依旧带着口罩。 许家文心情本来不错,与袁家人的谈判并不愉快,然双方互相捏着把柄,论起来,还是袁家把柄更大一些,硬碰硬,他可能臭了名声,但是袁父必定要坐牢,遂袁家不得不退让。等袁秀芳身体好转,他们就回崇县办理离婚手续,对外的解释是感情破裂。从此袁家人不再踏足北京,而他除了每个月的赡养费外,也不会去打扰他们。 这个结果于他而言再好不过。 许家文如何不喜,只在见到许清嘉之后,这份好心情不由打了一个折扣。她见过他和曲美娜在一块,袁秀芳也在这医院里。看她模样,是来探望病人,万一他们遇上…… 许家文皱了皱眉头,压下烦躁,只要袁家人不站出来说什么,流言蜚语只是流言蜚语。 自我排解一番,许家文目不斜视,加快脚步从许清嘉身旁穿过,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终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后悔曾经薄待他。 许清嘉挑了挑眉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行至大堂,迎面跑来一个咧嘴大哭的小女孩:“爸爸,爸爸。” 跌跌撞撞的小女孩脚步打滑,重重摔在光滑的地面上。 靠得最近的是一位护士赶忙扶起小女孩:“小妹妹,你怎么样?哪里摔疼了?” 小女孩扭着身子挣扎,撕心裂肺地冲着门口喊:“爸爸!” 许清嘉看一眼早已没了许家文身影的门外,情不自禁叹了一声,其他人都能说一句咎由自取,唯独孩子无辜又可怜,她无权选择父母。 “娅娅,娅娅。”袁母惊慌失措地冲过来,见了孙女,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再看她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心又揪成一团,眼泪纷纷扬扬落下来。 “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小女孩哇哇大哭,试图挣脱出去。 对许家文积了一肚子火的袁母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喝道:“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要你,不要你妈妈了,你还惦记他干嘛,他不要你们娘儿俩了。” 小女孩吓了一大跳,吓得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袁母,连哭都哭不出来。 见状,袁母心里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一把搂住孙女,痛哭出声。 “哇!”小女孩再一次大哭起来,却不再喊爸爸,只一个劲儿的大哭,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再哭要哭坏了。”有人不落忍,劝了一句。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劝,听话头是这家男人不要母女俩了,怪可怜的。 袁母收收眼泪,也觉丢人,抱着哭到发抖的孙女离开,留下一圈唏嘘的看客。 “看着挺可怜的。”有人感慨:“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舍得不要了。” 许清嘉扯了扯嘴角,对许家文而言,比起前程,孩子算什么。听话音,许家文是要和袁秀芳散伙了,看来袁秀芳自杀十有八。九真是为了许家文,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一见许清嘉进来,刘泾就要推醒晏洋。 许清嘉赶紧压低了声音道:“让他睡啊。”说着奇怪的看一眼刘泾,有什么比让病人睡更重要的事。 刘泾只得收回手,心里苦笑,醒来后大少爷准得不高兴,他不高兴的样子还怪渗人的。 许清嘉把东西放在凳子上,示意刘泾出来,又细细问他情况。 “温度不算太高,就是人没什么精神,待会儿还有一瓶水要挂,挂完应该会好一点。”刘泾回道:“早上一白要给你打电话,晏洋说别影响你上课,不让打。”江一白是早上七点多他送去学校的。 许清嘉笑了下。 刘泾又道:“幸好你来了,我有桩急事要出去下,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回来,这里就拜托你了。” 许清嘉便道:“刘哥,你去忙吧,我不行还有这么多医生护士在。” 刘泾很放心的走了,郭嫂已经被他支回家炖汤,正好让他们独处,晏洋的心思,几年下来他也看出来一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轻手轻脚回到病房,许清嘉停在床前,俯身看他,白皙的面庞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口干唇焦。许清嘉不放心,伸手摸他额头,别是又烧起来了。 一抹之下,觉得烫手,许清嘉决定去喊人,刚收回手就见晏洋睫毛颤了颤,他的睫毛特别长,微微上翘,形状很漂亮。 “我吵醒你了。”许清嘉笑起来。 晏洋嘴角一翘,又轻又安详:“你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到,我刚摸了下,觉得你额头有点烫,让护士来给你看看。”说着许清嘉按了按床头的按钮。 不到一分钟,护士便来了。 许清嘉笑着道:“我觉得他额头很烫,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护士上前伸手探了探。 晏洋要躲,想起许清嘉在,硬忍住了。 护士多看他一眼,觉得和大半个小时前量的差不多,只她还是拿了温度计让晏洋含着。 “比之前又降了些,药效起来了。”护士笑着说道。 闻言许清嘉放下心来:“麻烦你了。” 护士客气笑笑:“不客气,有事叫我们。”说完要走。 许清嘉喊住她,问她自己带来那几个菜晏洋能不能吃。爆炒河虾没问,这个菜是给韩檬准备的,不适合晏洋吃。 护士道:“都可以,病人早上都没吃几口,能吃尽量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抵抗力。” 许清嘉点头。 见她没有问题了,护士转身离开。 许清嘉回身看晏洋,瞧他嘴唇干的都起皮了,遂问他:“要不要喝点鸽子汤?梨花姐早上五点起来开始炖的。” 晏洋看着她的脸,点了点头。 许清嘉就把床摇起来,再把小几支好,将保温桶和几样菜一一摆好:“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做的,你可得赏面子多吃几口。” 晏洋满心无可名状的欢喜:“你吃了?” 许清嘉拉了把椅子:“我不饿,待会儿吃。” 晏洋猜她要等韩檬,瞥见另一个盒子,不说话,只看着许清嘉。 “那是虾,你不能吃。” 晏洋不忿,明明是他病了,为什么韩檬能吃,他不能吃,面上带出不高兴来:“我能吃。” “发烧的病人要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许清嘉强调,盛了一碗鸽子汤给他:“你尝尝这个,特别鲜。” 晏洋端着鸽子汤,眼睛望着装虾的保温盒,认真道:“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 许清嘉看他神情颇严肃,好气又好笑:“不好吃也是檬檬的事,你别操这份心。” 晏洋面上露出微微的失意和沮丧。 许清嘉心道,这生病的人果然难伺候,寻常晏洋哪有这小心眼,于是哄他:“吃一只,再多就没了。等你好了,我做大餐给你吃,庆祝你康复。” 晏洋复又高兴起来,哪怕知道到时候肯定少不了江一白和韩檬,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难得见他这孩子气的模样,许清嘉哭笑不得,开恩给了他两只虾。 晏洋吃的津津有味,还吃了半只鸽子一碗鸽子汤,又一碗粥和几筷子蔬菜。吃饱了,人显见的精神不少。 许清嘉递了湿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忽尔笑:“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看你病的这么厉害,往日里,你感冒都少有。”刚认识晏洋的时候,他有点瘦,脸色也不大好。之后被葛老先生调养了小两年,又老是被江小白拉着打球撒野,身体越来越好,如今丁点看不出当年的羸弱。 晏洋眼神飘了下,低头认认真真的擦手。 毫无所觉的许清嘉放了毛巾回来,与他说闲话,特意多说些趣事。她声音清亮悦耳,兼妙语连珠,偶尔还会惟妙惟肖的模仿,一件普通的事,经她一润色都趣味盎然。 起先晏洋听得喜动于色,后浑身不自在,辗转几次,似乎有蚂蚁爬。 许清嘉一开始当他不舒服,问他又说没事,纳闷不已,蓦地反应过来:“你要上厕所?” 晏洋大窘,面上通红,耳尖都跟着泛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许清嘉要笑,强忍着笑意,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我叫护工进来。”说着一溜烟出了门,站在走廊上无声大笑,头一次发现他竟然如此面薄。 整了整脸色,许清嘉忙忙去护士台喊人,只怕他忍了许久。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十二点不到, 韩檬溜溜达达过来。 “逃课!”许清嘉拉长了尾音, 要笑不笑的看着韩檬。 韩檬一脸占了大便宜的得意:“点过名了。”背着手凑近病床, 上下扫视几遍, 幸灾乐祸:“跟焉了的大白菜似的,江小白晚上怎么摧残你了。” 她怎么又来了, 晏洋甚是不悦,抿着唇不说话。 “昨晚烧到四十度呢, 你别去招惹他。”许清嘉拉了拉韩檬。 韩檬终于生出一眯眯的同情, 一幅不跟病患一般见识的大度,问许清嘉:“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量过, 38.3c, 好多了。” 韩檬再瞅瞅他脸色,想着这温度不碍事,他身体惯来不错,遂放了心,兴冲冲问:“我的虾呢?” “你大小姐点名要了,我敢不做嘛!”许清嘉伸手一指桌子上的保温桶:“就等您老人家了。” 韩檬张开手抱住许清嘉:“嘉嘉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看得晏洋很不是滋味。 许清嘉夸张的打了个寒颤, 嫌弃的推开韩檬:“肉麻死了!” 韩檬嘿嘿一笑, 乐淘淘的去摆饭菜,察觉到晏洋一径儿看过来, 越发吃的津津有味,哪怕因为时间放久, 味道略有些差, 她也彷佛在吃琼浆玉露。吃一口, 看一眼晏洋,拿他不悦的脸当下饭菜。 明知她是故意,可晏洋还是压不住郁气,于是抬眼看许清嘉。他知道她肯定会帮他的,生了病,她对他更维护。 果见许清嘉夹了一筷子虾到韩檬碗里,使眼色:“我辛辛苦苦做的,你多吃点。” 收到许清嘉的眼神,韩檬嘴角一翘,吃人嘴短,她就不欺负病患了。 吃毕,三人又说片刻闲话。许清嘉看时间自己得回学校了,可刘泾和郭嫂一个都没来,打电话到晏洋家也没人接,又看向韩檬。 “12点半了,你再不走,来不及上课。”韩檬看了下手表,自告奋勇:“这里交给我。” 晏洋眼望着许清嘉,想留她又无从开口,分外纠结。 许清嘉看一眼晏洋,又看一眼韩檬:“行的吧?” 韩檬彷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不就是陪他说说话,有事喊护士吗,我怎么就不行了。” 许清嘉溜她一眼:“我怕你趁机欺负他。” 韩檬眼珠子转转,叫屈:“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嘛,爱护弱小,人人有责。” “我一个人能行。”看出许清嘉要去上课,晏洋闷闷开口。 韩檬瞅他一眼,大笑:“你别怕啊,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说着推许清嘉出门:“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许清嘉有些好笑:“你悠着点。” “放心放心,肯定给他留半条命。”韩檬狞笑三声。 许清嘉摇了摇头:“那我走了。” 韩檬朝她挥挥手。 关上门,韩檬趾高气昂踱回来。 晏洋望望她,再次道:“我一个人能行。” “我当然知道你能行,不就是发个烧嘛,谁还没发过烧似的,就你阵仗大。”韩檬去墙角水果篮里找水果吃:“我主要是来蹭吃的。”良心发现问他一句:“你要吃什么?” “不要。”晏洋语调平平,阖上眼打算睡觉。 韩檬浑不在意,挑中一个大柚子,拿起来的时候发现下面居然压着一个红包,瞪了瞪眼:“晏洋,晏洋。” 晏洋无奈睁开眼,就见韩檬不怀好意的晃着一个红包:“有人想贿赂你哦” “哪个篮子?” 韩檬就踢了踢挂着蓝色彩带的那个。 晏洋立即想起来:“是跳河那家人送来的。” “感情是感谢费,那家人倒还知礼。”晏洋为了救人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于情于理,医药费都该对方付,当然这病房规格高,按照这标准来也没道理。 韩檬把红包放到晏洋手里:“你不看看有多少。”她摸了下,估摸着有两百左右。 “让护士还给他们。” 韩檬啊了一声,不解地望着晏洋。 “那家有老人有孩子。”晏洋简单说了一句,某种程度上,还要感谢袁秀芳。 韩檬嘿了一声:“我头一次发现你这家伙这么有人情味啊,”暧昧的眨了眨眼:“莫不是个大美女,你看上人家了。” “没有。”晏洋发急,生怕她在许清嘉面前胡说八道。 “我逗你玩呢。”韩檬被他这急赤白脸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安抚。 晏洋愤然瞪她一眼。 韩檬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嘀咕:“一点都开不起玩笑。” 这时候护士进来挂下午的盐水,嘱托韩檬留神一些,尤其要挂完的时候。 韩檬道好,看只有一瓶,便笑道:“怎么只有一瓶啊,我看他病的不轻,多挂几瓶呗。” 护士只是笑:“一瓶就够了。” 晏洋臭着脸。 护士左右看看,瞧出他们在逗乐子,笑笑离开。临走还听见韩檬在教训晏洋:“人家护士姐姐不辞辛苦照顾你,你居然连个笑脸都没有,礼貌呢,晏小洋,幼儿园白读了你。” 护士抿着唇忍笑关上门,这画风变得她都有点接受不来。 韩檬义正言辞把晏洋教训了一顿,可不得趁现在没人赶紧报了昨天的仇,让他赢她。 晏洋气结,头一转,朝着另一边,闭上眼,只恨没东西堵耳朵。 见状,韩檬志得意满,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拿着水果刀开始切柚子,弄完了问晏洋:“要不要吃柚子?” 没反应。 韩檬过来一看,晏洋闭着眼一动不动。 “睡着了?”韩檬嘀咕了一声,小声叫:“晏洋。” 还是没反应,韩檬吃不准是真睡还是装睡,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响,没动静,遂耸了耸肩,没劲儿。 回去吃柚子,吃了半个柚子,开始看自己带来的书,中间电话响起来,是刘泾打来的。 刘泾是想确认许清嘉在不在,虽然她有课,只晏洋病着,她总不放心晏洋一个人待在医院的。千算万算没算到韩檬会来接班。 韩檬看一眼呼吸平缓的晏洋,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哥,我三点钟要上课。” 刘泾忙道:“我这就回来。” 挂上电话,韩檬走近病床看盐水瓶,还剩一小半。低头端详晏洋,眉头紧皱,满脸通红,通红!? 韩檬吓了一跳,伸手探他额头,烫得她惊呼一声,连忙推推他:“晏洋,晏洋。”一边急急去按床头按钮。 见晏洋还是没反应,韩檬吓得手脚发凉,使劲推他。 烧的昏天暗地的晏洋眼皮子动了动,却没能睁开,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恍惚间觉有人推他,心里大恨,想打开,奈何绵软无力,手刚举起来就垂下,无意间碰到一样凉沁沁的东西,下意识紧握住。 被握着手的韩檬一愣,要抽回来,不想晏洋抓的还挺紧,越抽他越使劲,被抓疼的韩檬气呼呼地骂了一声:“不就是埋汰两句么,至于这么报复我。” 倒不再抽手,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医生检查,一叠声问:“之前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烧起来了。”说话间怀疑的看着那瓶挂了一半的盐水。 “他这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发烧,反复发热就是其中一个特征。”医生解释。 “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烧坏了,”韩檬忧心忡忡:“我觉得他额头都能烙鸡蛋了,他智商高,可别烧傻了,那多可惜。” 医生好笑:“没这么严重。”转头吩咐护士打一针退烧针。 几个护士便把晏洋稍稍侧过来,准备打针。 韩檬大惊失色,低叫:“打哪儿呢,打哪儿呢?” “臀部肌肉注射。”护士回道。 韩檬瞪直了眼:“我还在呢,你们要当着我的面给他脱裤子,我长了针眼怎么办?” 几个护士看着她被晏洋牢牢抓着的手不语。 韩檬使劲甩了两下,也不知他一个病人哪来的力气,就是挣不开,气得跺脚,喊人帮忙。来帮忙的也不敢使劲用力,只能束手无策。 低头瞪着眉头紧锁,一脸难受的晏洋,韩檬认了命:“等我转过脸你们再打,回头我一定要嘲笑他。” 片刻后,护士说道:“好了。” 韩檬这才转过脸,神情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问:“他什么时候能退烧?” “这得看病人身体情况。” 韩檬便点点头。 叮嘱几声,医生护士鱼贯而出。 回到护士台,几个护士不约而同笑起来:“长针眼怎么办?这姑娘怎么这么逗,照她说的我们还不得长满脸。” “人家又不是医护人员,小姑娘面皮薄。”年长的护士笑了一句。 “之前我觉得906和长头发是一对,现在瞧着倒是这个短头发更像,那手抓得紧的呦。” “可我看着还是长头发的般配一点,长头发在的时候,906好说话多了,脸色也好看。” “你们不觉得长头发那姑娘更像姐姐照顾弟弟。” “怎么可能,长头发的明显比906小,那脸嫩的。说来,那姑娘长得可真标致,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漂亮极了,我要是男的,肯定追她。” “感觉,感觉,你懂吗?我瞧着短头发和906更像,欢喜冤家似的,之前你们没看见她把906呛得脸都黑了。” “都很空是不是。”斜刺里冒出来一道严肃的声音。 但见护士长沉着脸冒出来,一众人立马鸟兽人散,假装自己很忙。 护士长直摇头。 病房里,韩檬见晏洋眉头略微舒展一点,发现他嘴唇开开合合,不由低头想听清楚,奈何他声若蚊呐。 韩檬失望地撇了撇嘴,又抽了抽手,不防真的抽了回来,愣了下才醒过神,握着拳头冲晏洋比比,色厉内荏:“敢占姐姐便宜,要不是看你病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应她的只有晏洋浅浅的呼吸声。 手心里都是细细的汗,都是被他抓出来的,韩檬去洗手间洗,回来继续看书。却是静不下心来,纸上的字彷佛在扭,她不由心浮气躁,逼着自己看,纸上的字越扭越厉害,成了蝌蚪一般。 韩檬重重合上原文读本,气鼓鼓的走到病床前,瞪着罪魁祸首。 瞪着瞪着,被他的脸吸引了注意力。韩檬还是头一次这样认真的观察他,斜飞的长眉,纤长的睫毛,素日里冷冰冰的眼睛闭着,嘴唇发白,令他看起来脆弱无害。 “好看是真好看,就是老冷着脸,暴殄天物。”韩檬嘀咕了一声,又坐了回去,撑着脑袋望着病床上的人发呆。 约莫一个小时后,晏洋悠悠转醒,迎接他的就是韩檬无情的嘲笑:“晏小洋,你睡着的时候哭着喊妈妈,老可怜了。” 恢复一点力气的晏洋反驳:“胡说。” “不信你问护士去,大家都听见了,都快笑死了。你还喊妈妈别走,我害怕。”韩檬掐着嗓子模仿,还煞有介事道:“要不是我勉为其难哄你,你还得继续哭鼻子。” 晏洋气得涨了红脸:“你胡说。” 韩檬耸耸肩,摊手:“好吧,就当我胡说,我知道你面皮薄,不好意思承认。” 晏洋气得说不出话来,愤愤翻过身不理她。 韩檬握拳,无声喊耶,勉强算是扳回一局。她对一旁哭笑不得的刘泾笑了笑:“刘哥,那我走了。” 刘泾看看生闷气的晏洋:“我送你。” 韩檬也不客气,坐公交车回去有点赶。临到门口,韩檬收回脚,转过头,笑颜如花:“你好好休息啊,晚上我再来看你啊。” 晏洋置若罔闻。 刘泾笑了笑,嘱咐护士多留意点,随即送韩檬回学校。 ~ 许清嘉上完下午的课,和周美巧在食堂吃了饭回寝室,路上说着周末的饭局,那天是班长生日,他请全班吃饭。 “你打算送什么礼物?”周美巧问。 许清嘉摇头:“看大家买什么再定吧。”随大流,总错不了。 周美巧便道:“那我去打听打听。” “到时候和我说一声。”说话间回到寝室。 坐在椅子上化妆的诸莹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描描画画。 许清嘉扫了一眼,发现她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应该是有约会。这姑娘之前对晏洋有点儿心思,不过在被黑子吓跑之后,便偃旗息鼓。不久之后谈了个朋友,据说是校外人士。她见过一回,在侧门那儿,诸莹莹和对方吻别之后从桑塔纳里出来。 许清嘉刚坐下,寝室门又被打开,韩檬和邱燕回来了。 韩檬便把晏洋又烧起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隐去其他不必要的内容。 知他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许清嘉眉头舒展开:“可真是越不容易生病的人,生起病来越麻烦。” 韩檬赞同:“可不是,反正晚上没事,咱们再去医院看看他,别又烧起来了。”大一晚上没有课,晚自习全凭自愿。 许清嘉摇了摇头:“我要去一趟国画社,和苏师姐早就约好了。”她没参加社团,可架不住有人知道她是覃老的学生找上门来。这位苏师姐就是国画社社长,她母亲是秦慧如恩师黄教授,这个面子必须要给,遂许清嘉在国画社挂了个编外的身份。 “那你不去啦。”韩檬一阵失望。 “我有空再去看他。”许清嘉笑。 韩檬鼓了鼓腮帮子:“可是我走的时候说了晚上再去的诶。” 许清嘉倒了一杯水,挑眉笑:“我可没说过,你说的你去啊。”上下瞅瞅她:“今天怎么这么关心他了,别是他病情加重是被你气的。” “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嘛?”韩檬底气不足,哪有这么脆弱的。 许清嘉一边拿画具一边回:“你就是。说说,下午你怎么欺负他了?” 韩檬哼哼两声没回答。 许清嘉也不追问,拿好东西:“我先走了。” “这么急?”韩檬惊讶。 许清嘉:“约了六点,现在是五点五十,走过去刚好。”说着人已经出了门。 留下苦恼的韩檬,去?不去?这是个问题。 纠结半响,韩檬还是决定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这样子。 挑选高跟鞋的诸莹莹望一眼关上的房门,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有意思。 韩檬来到医院,发现居然还挺热闹,江一白在,晏洋的同学也在,后者是来探望的。 韩檬惊奇的看着江一白:“你晚上不是有课?” 江一白含糊:“老师有事。”反问:“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 韩檬愣了下,镇定道:“怕他又反复了,过来看看。嘉嘉有事来不了。” 江一白哦了一声,去看晏洋,果然发现他眼底失望之色,不由暗骂自己蠢钝,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晏洋恹恹的躺在床上,一声不出。都是江一白在招呼他的同学,江一白心里叹气。 说了几句客套话,领头的班长笑着道:“我们就不打扰晏洋休息了。” 江一白含笑送他们出去,回来抱怨:“好歹是你同学,特意抽空来看你,你也说几句话啊。” 晏洋眼望着头顶不说话。 “他怎么了,又发烧了?”韩檬奇道。 江一白:“脑子烧坏了。” 听他口气冲,韩檬愣了下。 江一白缓缓,反正韩檬也不是外人,遂吐槽:“这家伙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当真是气死人。” 韩檬倒笑:“你头一天认识他,他向来这样。” 江一白:“十几岁这样没人跟他计较,二十几岁还能这样。” 韩檬静默了一瞬:“慢慢来吧。” 江一白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晏洋。 晏洋依旧没有反应,江一白被他气得胸口疼,扭过头不理他,只跟韩檬说话。 临近八点,江一白让刘泾送韩檬回校,自己留下陪夜。 韩檬一走,江一白锁上门,回来踢了踢床脚。 晏洋看向他。 “脑子这会儿清楚不?” 听他口气不同寻常,晏洋直直望着他。 对上他琥铂色的眼珠,江一白忽然一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昨晚上你烧的糊里糊涂,一径儿叫着嘉嘉的名字。” 晏洋一怔,慢慢白了脸,继而又红起来,复又白,来回变幻不定。 “你。”江一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昨晚晏洋烧的昏天暗地,他惊得五雷轰顶。往日种种走马观花一般掠过眼前,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看,恍然惊觉原来如此。 若非这一次晏洋病中吐真言,江一白想,他还是不会发现,因为他已经习惯。五年来他们太过熟悉,熟悉到以至于忽略了很多本该早就留意到的细节。 江一白一晚上没睡,就在想这事。站在他的角度自然乐见晏洋心想事成,晏洋待许清嘉之心,无可挑剔。许清嘉和晏洋在一块,他也放心,只许清嘉的心思,他吃不准。 她对晏洋当然好,可她对他,对韩檬也很好。他不知道那种好,是不是那种好,或者能不能转变为那种好。 整个白天上课他都心不在焉,翘了晚上选修课过来,就是想和晏洋好好谈一谈。他视许清嘉为亲妹妹,拿晏洋当哥们,万不想见两败俱伤。 稳了稳心神,江一白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看着他的晏洋,闻言一怔,半响才回道:“我不知道。” 江一白发愣,莫名想起《牡丹亭》里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想起后半句,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江一白定下心,又问:“你喜欢她什么?” “都喜欢。”晏洋立时回。 江一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灯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的眼睛很真,不会骗人,江一白半喜半忧。 “嘉嘉知道吗?你和她说过吗?” 江一白接着问。 晏洋的眼睛黯淡下来,衬得一张憔悴的脸更灰败:“我不敢。” 江一白顿生怜悯。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晏洋为何不敢, 江一白自然明白。他怕说出来之后, 连现状都维持不住。 挑明后, 许清嘉会接受吗? 江一白一颗心直往下坠落, 久久不着地,如果许清嘉无法接受, 晏洋该怎么办? 江一白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他一颗心变得杂乱无章, 太阳穴也跟着一突一突的疼起来。突然恨自己昨晚干嘛要陪夜,听不见也就不用愁, 现在倒好, 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晏洋急切的望着江一白,眼里升起亮光:“一白,你要帮我。” 江一白一怔,头疼得更厉害,最后气冲冲道:“你赶紧把病养好了再说其他。” 晏洋还要再说,江一白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 晏洋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巴巴望着他。 江一白懒得看他, 心烦意乱的往旁边的床上一躺:“别烦我,让我好好睡一觉, 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晏洋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眼里聚着光。 次日醒来, 晏洋眼睛一直跟着江一白转, 他束手无策,江一白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江一白一点都不想当救苦救难的菩萨,奈何晏洋认定了他。 江一白用力咀嚼嘴里的油条,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晏洋的圈套,心里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问的。 “没有。”晏洋当即否认,眼神清明坦然。但是不可否认,他轻松了许多,这个秘密藏在他心里太久了。 江一白更恨,使劲咬着油条,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晏洋。他两天没睡好,状态比晏洋这个病人还差。晏洋吃了药,哪怕心事重重照样一夜好眠,体温也恢复正常。二十岁的小伙子,经过一夜的修养,又元气满满。 江一白满腔悲愤无可诉说。 迎着他悲愤的目光,晏洋磕磕巴巴道:“你帮我,好不好?”其间哀求和卑微,猝然撞痛了江一白。 江一白拿起旁边的白毛巾使劲一擦嘴:“下午下课后,我去探一探嘉嘉的口风。”他站了起来,拎起一旁的书包:“你好好休息,我去上课。”说罢他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想了一晚上,江一白的心越来越沉,他觉得晏洋希望渺茫,所以他有点儿不敢在这待下去。 晏洋望着紧闭的房门,视线慢慢的移到窗口,白花花的阳光争先恐后的透过玻璃钻进来。 晨光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夕阳。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江一白立刻跑去京大等许清嘉,他在寝室楼附近的小树林里徘徊,终于等到吃完饭回寝室的许清嘉。 “嘉嘉。”江一白从树林里走出来,笑容如常。 许清嘉有些惊讶地停下脚步:“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有事啊。”江一白随口说道,看向旁边的周美巧。 周美巧笑了笑,对许清嘉道:“我先上去了。” 许清嘉点头笑,转脸看着江一白:“说吧。” 江一白随意找了个方向走。 许清嘉抬脚跟上,细细端详他,未语先笑:“江小白,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江一白没好气地斜她一眼。 许清嘉挑眉。 江一白倒笑:“你预感不灵,分明是好事。” 许清嘉笑盈盈看着他,摆出洗耳恭听状。 江一白清清嗓子:“那个,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同学想认识你,托我介绍,你看怎么样?他是学数学的,人挺好的,特别帅。” 江一白还要再夸两句,许清嘉已经笑起来:“什么时候你转行当媒婆了。” 江一白打了一个唉声:“我这不是受人之托吗?你也上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 “别介,您老人家别费这个心思了,我没这方面的考虑,我就想好好学习,努力赚钱。”许清嘉含笑道。 江一白:“你都不问问具体情况,人小伙子条件挺好的,要不我也不会跟你说。” 许清嘉点点头:“这个我信,不过我暂时真不考虑这事。”她比划了下:“我今年十七,不是二十七,我还想好好享受下自由自在的生活。倒是你自个儿,你都二十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来,前几天何阿姨跟我打电话,还旁敲侧击过来着。” “说你呢,说我干嘛?”江一白不乐意。 许清嘉优哉游哉的说:“其实我身边也有同学看上你的,在我跟前委婉表示过,有两个条件真不错。但是我知道你目前没这心思,所以都糊弄过去了。” 江一白登时接不上话来。她理解他,他也该体谅她。况且她这年纪来说,谈这个的确还早。 “行,那我传话让他再等两年。”江一白笑着道。 “你可别害人。”许清嘉也笑:“天涯何处无芳草,赶紧换目标加油。” 江一白噎了下:“听话头,我这朋友一点希望都没有,你都没问他具体情况。” 许清嘉道:“问不问都一个样,我现在是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条件再好对我来说都没意义。” “就这么肯定,万一遇上个特别合你意的,你也不考虑?” 许清嘉歪头考虑了下:“要是完全符合我的要求,那我二话不说就去追。” 江一白来了精神:“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爸那样啊!”许清嘉回的不假思索。 江一白反问:“许叔?” 许清嘉幽幽道:“就前晚,阳阳打电话向我告状。” 江一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此阳阳非彼洋洋。 “我爸带着我妈去吃西餐,阳阳要跟着去,被我爸轰走了。回来的时候,我妈还抱着一大束花。”许清嘉啧啧两声:“既不是结婚纪念日,也不是生日,闺女都上大学了,我爸还能时不时浪漫一把,隔着几千里我都被虐到了。” 江一白砸吧砸吧嘴:“你爸妈感情真好。” 许清嘉无比同意:“所以啊,我也得找个像我爸这样的,体贴会疼人,孝顺脾气好,成熟稳重又能干,还有点小情趣。你看我妈,显年轻吧,送我来报道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相信她是我妈,以为她是我姐姐。幸福是最好的保养品。” 江一白不由自主的点头,许叔家里是典型的男强女弱,有许叔在,秦阿姨万事不用操心,看秦阿姨的脸就能看得出来,她过的很幸福。 许清嘉妆模作样的一叹:“可惜了,我至今都没遇上,你要是遇上符合我这要求,人家又单身的话,赶紧告诉我。” 江一白笑:“你刚才不还说近几年不考虑的。” “大原则上不考虑,特殊情况特殊考虑。”许清嘉摊了摊手:“好男人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她又拿手肘撞了下江一白的胳膊:“你梦中情人什么样?我也可以替你留意的,我们学校美女超多。” “还没梦到过,梦到了告诉你。”江一白敷衍。 许清嘉切了一声,又问:“没其他事了吧?” 江一白回:“没了。” “那你待会儿要去医院?” 江一白:“是啊。” 许清嘉拐回原路:“那我们跟你一块去。”之前韩檬和她说好了今晚过去一趟,反正两人晚上都没事。 江一白笑:“算了吧,你们上了一整天的课也挺累的。再说韩檬檬过去了,也是气晏洋,生着病挺不容易的。反正我给他作伴,也不冷清,他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还得一群人陪着。” 许清嘉一想也是,这两人见了面就要斗嘴,准确来说是韩檬单方面的调侃晏洋:“那我们就不去了,你还是要陪夜?” 江一白:“是啊,看在他住院的份上,我大发善心陪陪他。” “等他好了,可得好好请你吃顿饭。” 想起自己两天没睡好,江一白点头:“必须请我吃大餐。你回去吧,我车子停在西侧门那。” 不忘抱怨:“你们门卫不让我开进来。”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凭什么让你进来。”许清嘉甩了一句,与他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回到车上,江一白抓了抓头发趴在方向盘上唉声叹气。晏洋果然不是许清嘉那盘菜,最后一点侥幸都没了。 江一白撞了撞方向盘,他待会儿要怎么跟晏洋说,简直愁死个人。 愁死个人的还有韩檬,她比许清嘉早回寝室一会儿,结果只等来周美巧。周美巧说许清嘉半路被江一白叫走了。 韩檬就琢磨是什么事,琢磨半响琢磨不出来,打算直接问。 结果许清嘉告诉她,她们不用去看望晏洋了,江一白会陪他。 望着正在阳台上收衣服的许清嘉,韩檬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作为朋友本来就用不着天天过去,之前说服了许清嘉,也是以晏洋一个人冷清为理由,如今有了江一白,这个理由自然不成立。 被打乱了计划的韩檬在心里把江一白臭骂一顿。 被骂的江一白一个喷嚏都没打,生无可恋的来到医院,坐在车子里整理了好一会儿情绪,才下车,上楼。 见了他,晏洋眼前一亮,随即眼底的亮光又黯淡下去,他一个人来的,忽的晏洋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紧紧望着江一白,想问又不敢问。 江一白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刘泾和郭嫂识趣的找借口离开。 江一白反身锁上门,省得别人进来打扰。 晏洋慢慢的坐了起来,肌肉紧绷,目光定在江一白脸上。 见状,江一白又想叹息,随手拉了一把椅子,面对面坐下,摆出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探过嘉嘉的口风。” 晏洋的眼睛对上江一白。 “我就跟她说我有个同学喜欢她,想认识她。”江一白缓缓道:“结果没等我把那同学的情况说明,她就说她暂时不考虑这些事。的确,她还小,她才十七岁,其他人在她这个年纪还刚刚上高中来着。” 晏洋沉默不语。 江一白心头一紧。 “她不喜欢我,不,她喜欢我,可不是那种喜欢。” 江一白心里嘿了一声,说他不通人情世故,这会儿倒明白的很,他徐徐道:“咱们几个一块长大,就跟兄妹似的。” “我不是她哥哥。” 江一白腹谤,你算哪门子哥哥,你就是个弟弟,明明小清嘉照顾你居多。细说起来,江一白自己都汗颜。他一直吐槽许清嘉没大没小,老是连名带姓叫他都不叫他哥哥。然想想许家康,但凡许家康在,许清嘉就能当甩手掌柜,一切许家康都会安排妥当,再比比自己,自愧弗如。 “晏洋,嘉嘉是我们四个里年纪最小的,可你仔细想想我们在一块,是不是她操心的最多,玩的吃的,多是她在安排。尤其出远门,路线食宿一般都是她在打点,我们就负责吃吃喝喝再干点苦力。是的,她乐意做,也擅长做这些。可要是有个人代替她做,她肯定更乐意,谁不喜欢坐享其成。” 晏洋嘴唇嗫嚅了下,有些疑惑的注视江一白。 江一白双手交握,正色道:“我问嘉嘉,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晏洋急切的看过来。 “她说她喜欢像她爸爸那样的人,体贴会疼人,孝顺脾气好,成熟稳重又能干。”江一白记得一字不漏。 晏洋脸色僵了僵。 “你听出来了吗,她希望被照顾被保护。那我问你,你俩之间,谁照顾谁多一点?”江一白顿了顿,“尤其你这冷僻的性子,有时候还得嘉嘉给你打圆场。” 晏洋无言以驳,面上布满悲伤。 看得江一白都觉得替他难过起来。 “我会改。” 晏洋眼神茫茫,紧接着问:“我要怎么做?” 江一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先改了你的脾气,你都二十岁了,马上就是二十一,可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不高兴就甩脸子,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类似的话,江一白以前也说过,只都没今天这般郑重其事。看他一点都没长进,江一白那个急啊,打定主意要趁机给他掰一掰。 晏洋看着恨铁不成钢的江一白不说话。 江一白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这辈子总得和人打交道吧。就说昨天,你同学好心好意过来看你,你不高兴就臭着一张脸理都不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他们是不能把你怎么样,顶多就是在班级里孤立你。 我知道你还是不在乎,那我问你,要是他们气性大一点,所有人都孤立你,做团队实验不带你,你怎么办,哦,你聪明,你可以一个人搞定,但是你有本事把所有事情一个人搞定吗?活在这个社会里,你肯定有地方需要别人帮忙,可你这性子早晚得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犯了众怒或者得罪了小人,有你麻烦的,还会连累身边人。” 江一白越说越来气:“我为什么使劲打圆场,就是不想你得罪人,你自己随心所欲是痛快了,累得是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要是嘉嘉跟你在一块了,整天都得愁让你怎么少得罪人,累不累。” 晏洋抿紧了唇,闷声道:“我会改。” 江一白端详端详他,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可基本的人情世故你必须懂。同学们来看你,你就给个笑脸,说声谢谢,很难吗?就算你心情不好,又不是他们惹你了,你甩脸子什么意思。” 晏洋垂着眼不说话。 江一白才不会放过他:“不需要你八面玲珑,但是你得学会和别人正常的交往。你就是和人接触的太少,所以不通人情,幼稚,不成熟。”批评完,江一白说出最终目的:“出院后,你乖乖跟我去参加一些聚会,别老待在家里。” 他虽然不从政不经商,可也知道人脉的重要性,所以不时的会参加一些局,里面多是大院出来的子弟。每次喊晏洋,十次里顶多成功两次,还都是他强拉出来的。 见晏洋皱了皱眉,江一白眉头立起来:“这群都是人精,跟着他们有你学的,而且都是情场高手,追女孩子还是得跟他们学,跟我没用,我跟你一样,光棍一条。”又语重心长:“现在别人会看在你妈你姥爷你舅舅阿姨的份上,给你三分面子。以后呢,你拿什么照顾嘉嘉,保护嘉嘉?” 晏洋怔了下,慢慢的眼底波涛汹涌,眸光幽深。 一时之间江一白不敢去接他目光,他假装口渴,低头喝水。 忽然间,他听见晏洋坚定的声音:“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一白喜忧参半。 喜得是他愿意改变,江一白觉得晏洋对许清嘉的喜欢里应该有不少是依赖的成分。晏洋的圈子太小了,除却亲人以外,朋友只有他、许清嘉和韩檬。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晏洋才会喜欢许清嘉。她漂亮能干还会照顾人,喜欢上她并不难。从小到大,多少男生光冲着她的脸和成绩就扑上去了,找门路找到他这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晏洋和她朝夕相处,动心也正常。 如果是这样,等他开拓了朋友圈,这份依赖也许会减轻,那自然皆大欢喜。 忧的也是他愿意改变,可见他心之诚。然而晏洋改变之后,许清嘉会喜欢上他吗?对此,江一白并不乐观。 江一白压下所有悲观的情绪,欣慰的拍了拍晏洋的肩膀:“早该这样么,多个朋友多条路,多认识一些人对你只有好处。” 不管怎么样,晏洋愿意多和人接触总是好事。晏洋这边暂且稳住他,起码让他开朗一些,抗打击能力总强一点,这是最悲观的想法了。 至于要不要和许清嘉交个底,让许清嘉配合,江一白有些吃不准,他怕好心办坏事。 这一晚上,江一白还是没睡好,直叹命苦。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思来想去, 江一白决定还是和许清嘉坦白, 让她配合着疏远晏洋, 防止他越陷越深。 他觉得晏洋心想事成的概率很低, 因为他试着设身处地了一下,许清嘉突然向他表白, 他会不会接受,答案是否定的, 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快刀斩乱麻, 第二天傍晚,江一白又在老位置堵到了许清嘉。 看他一脸严肃, 许清嘉把‘你又要给我介绍对象’的玩笑话咽了回去。周美巧见状先走了, 心里纳闷的很。 许清嘉正了神色:“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江一白轻轻点头。 许清嘉心里咯噔一响,随着他的脚步走。 江一白一直没说话,慢慢的走到湖边,掸走长椅上的落叶,接着掏出手帕擦了擦,先坐下了。 许清嘉随之坐下, 侧脸看着他, 等他开口。 江一白没看她,而是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片刻后徐徐开口。 天边红橙相间的晚霞渐渐消散,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到许清嘉头上, 将她被震到九霄云外的魂魄拉回来。 “江小白, 我胆子小, 你别吓我。”许清嘉干巴巴道。 江一白有种诡异的平衡,让你们吓我,让你们折腾我,但看她脸都白了,又不忍,他苦笑一声:“我有这么无聊吗?” 许清嘉脸颊轻轻一抽,直勾勾的看着他,企图从里面找到揶揄之色,她多想江一白跳起来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大笑:“逗你玩的。” 然在他凝重的目光下,奢望落空,许清嘉瞪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至于这么震惊吗?从小到大,你收到的表白还少了,情书都一摞了。”江一白故意缓和气氛。 许清嘉一扯嘴角:“你也挺招人喜欢,我要是突然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反应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江一白嘴角抽了抽,他已经假设过这个问题,吓得他简直怀疑人生。他半真半假道:“晏洋对你的心,没话说,你真不考虑下?” 许清嘉平声平调:“你要不要考虑下我?” 江一白哑然。 许清嘉吸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在我眼里,你俩都算不上男人。”怎么说呢,这两人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口味再重,也下不了这个嘴啊! 江一白眼角也开始抽,搁平时早反唇相讥,可这会儿哪有这心思,他理解许清嘉那意思,太熟了,压根没那方面的想法。 “江小白,你确定没搞错?”许清嘉捏碎了手里的落叶,垂死挣扎:“那个喜欢是对妹妹的喜欢,对姐姐的也行啊。” “我傻啊,这都没搞清楚就来找你。”江一白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苦笑:“怪不得你昨天神神叨叨,你是替晏洋来试探我的吧。” 江一白跟着苦笑:“要是别人,我操这份心干嘛。” “那你怎么回复晏洋的?” 江一白无奈道:“我就说你年纪小,暂时不考虑这些,又把你那择偶标准和他说了,让他改改脾气,起码多和人接触下,老练一点,成熟一点。” 许清嘉忙不迭点头,急急道:“我觉得晏洋就是认识的女孩子太少了,所以才会……嗯,”她含糊过去:“等他多认识一些可爱的女生,就会明白,他弄错了。” “这是最好的情况。”至于最坏的情况,两人心知肚明,晏洋性子不同寻常,别人失个恋,伤心难过一阵也就想开了,可放在晏洋身上,难免让人悬心。 许清嘉突然重重的踢了江一白一脚:“你不是信誓旦旦跟我说过,晏洋对我没那个心思,他和你一样,拿我当妹妹的吗?” 被踢了个正着的江一白呲了呲牙,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 许清嘉气愤不已:“四年前,那会儿晏洋刚转学到余市没多久。我还和你讨论过,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还嘲笑我自作多情。”她记性好,翻起旧账来清清楚楚:“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他就是因为撞了我心怀愧疚,又觉得我长得还算讨喜,加上在余市没什么熟人。你还说你去探过他的口风,他亲口承认没那意思的,你也觉得他没那想法。” 记忆复苏,江一白也开始翻旧账:“你自己不也觉得没那回事的,康子当时都觉得他没其他心思,要不能让他跟你一块玩。” 气鼓鼓的两人怒目而视,迁怒失败,一块像霜打的茄子焉下来。 江一白揉着小腿,皱眉:“人是会变的。”而他们先入为主,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许清嘉愁眉苦脸地抓了一把头发:“我怎么这么迟钝,一直都没有发现。”越早发现,伤害也就越小。 “我也没发现。”江一白沮丧的说了一句,因为晏洋一开始就对许清嘉很好,而他们对此习以为常,于是等他越来越好,他们也没察觉到异样。温水煮青蛙,大抵如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家伙还是挺聪明的。坏就坏在,许清嘉对他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要不然也许还真让他成功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来商量下怎么处理这事。”江一白拍了下无比懊丧的许清嘉。 许清嘉整整心绪:“你怎么想的?” “我想着晏洋那我先安抚着,带着他多和人接触下,他正好减少你俩相处的机会,你呢也尽量避开和他独处的机会,慢慢疏远,但是不要太刻意了。”江一白说出自己的打算。 许清嘉皱了眉,犹豫不决:“有用吗?你这跟骗人似的,说实话,他就算变成我心目中那样也不行啊,完全没感觉,跟**似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看他跟看阳阳差不多。他虽然年纪比我大,可他,你知道的,”许清嘉有些语无伦次:“他心性特别单纯,要让人照顾。” 许清嘉捶了捶脑袋:“是我没把握好尺度,他总归不是阳阳。” 见状江一白于心不忍:“你别这样,这怪不得你,对人好还有错了。”许清嘉对他也挺好,虽然老调侃他,可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记得他一份,他就没那方面的念头,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江一白吁出一口气来:“跟晏洋直接摊牌,我有点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弄得朋友都做不成,他一共就咱们这几个朋友了。事缓则圆,慢慢来吧,你慢慢疏远他,他要是发现了那就说清楚,发现不了,就接着疏远。趁这段时间,我尽量让他多交点朋友,朋友多了,人心胸也会开阔一些。” 许清嘉抿了抿唇,此时此刻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静坐半响,江一白打破沉默:“我要去医院了,你去露个面,行吗?别太刻意了。” 许清嘉搓了搓脸:“我不是演员,我现在很乱,你就说我作业多,没时间。” 江一白默了下,道了一声好。 “那我先走了,你?” 许清嘉眼望着平静的湖面:“我坐一会儿。” “天冷,早点回去。”江一白叮嘱。 许清嘉扯了扯嘴角:“我有数。” 江一白站了起来,忍不住叹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许清嘉一直在湖边坐到天黑,凉丝丝的寒风吹的她紧了紧羽绒服,继续想怎么做才能尽可能减少对晏洋造成的伤害。 理智告诉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该立刻说清楚,可那个人换成晏洋,许清嘉不由自主的缩手缩脚。 在寒风里坐了半个小时,打了两个喷嚏,许清嘉不敢再待,恐自己也病倒了,又不想回寝室,她这状态,韩檬她们要问,索性去了图书馆,打算做几道高等数学题压压惊。 九点多许清嘉才回寝室,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你去哪儿了?”韩檬立时问。 许清嘉回:“图书馆,今天作业有些多。”说着话给自己泡了一杯红姜糖水驱寒。 韩檬哦了一声,莫名的有些心虚。 傍晚她只看见周美巧回来,周美巧说许清嘉被江一白叫走了。 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许清嘉回来,她不由瞎想,难道他俩去医院了,又否定,去医院的话她们肯定会叫上她的,那他们去哪儿了。 苦思无果,韩檬也不再为难自己,直接杀到医院,只见江一白不见许清嘉。 早一步从自习教室回来的周美巧拿着高等数学来和许清嘉对答案,生怕许清嘉问她去哪儿的韩檬悄悄松了一口气。 晏洋是周四下午出院的,傍晚请许清嘉三个吃大餐,感谢他们这几天的照顾,许清嘉去了,席间神色如常。 颇有些忐忑的江一白内心是震惊的,她才是该去考上戏的。 一切似乎都寻常,他们四个依旧一两周聚一次。 又有那么些不同寻常,不喜应酬的晏洋被江一白带出去玩,一周起码一次。韩檬偶尔会去凑个热闹,她本来就是那个圈子里的,混进去一点都不突兀。 许清嘉变得特别忙碌,自己店里要忙,嘉阳百货在首都的第一家分店也开张了,许向华有意让她管理。此外,期末考试逐渐临近。 忙得许清嘉都没空回家,自然也就没机会蹭晏洋的车,以往她周六都会搭晏洋的车回家,周一早上再一起来学校。不回家,理所当然地也没机会在傍晚遛狗时遇上。 以前从来都没往这个地方想过,所以见怪不怪,如今换一个角度再来看,他们之间的巧遇实在是太多,许清嘉拍了拍脑袋,笨死算了! 转眼间,许清嘉迎来了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自我感觉考得不错的许清嘉和周美巧说笑着离开教室,与旁边阴云密布的诸莹莹形成鲜明对比。 许清嘉扫她一眼,笑了笑,大学不比高中,有老师耳提面命逼着学习,大学更多靠自觉。这妹子整个学期玩的有点疯,加上她是降档录取,基础本来就比正常考进来的同学差,一浪之下,成绩感人。最早考的两门课成绩已经出来,她都挂了,照这情形,剩下的课也危险的很。 两人去吃了饭,又帮寝室里的人带了饭,这冰天雪地的,能不出门都懒得出门。 躺在被窝里苦哈哈复习的韩檬艰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吃饭,顺便表示羡慕嫉妒恨,她下午三点有一场,后天还有一场考试,才能彻底解放。 许清嘉慢条斯理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 韩檬悲愤地切了一声。 在韩檬和邱燕他们吃饭的档口,周美巧把最后一点行李收拾好,她下午3:05的火车,原本想晚一两天走,可买不到票,只能买了今天的。 许清嘉一看时间,去阳台上往楼下看,梨花已经到了,遂问周美巧:“收拾好了?”她让梨花送周美巧去火车站,省得她拎着行李转两趟公交车受罪。自己经常往外面跑,很多班级里的事情多亏周美巧通知她。 周美巧起先要拒绝,最后在许清嘉的坚持下败下阵来。 “都好了。”周美巧忙道。 许清嘉便拎起一个袋子。 周美巧也拎起行李箱:“加油啊,明年见。” “明年见,一路顺风。”大伙儿纷纷道别。 把东西放进车里后,许清嘉便笑:“我就不送你了,到家了给咱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周美巧抱了抱许清嘉,心里暖融融的,这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许清嘉她们这几个朋友,逗她:“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过年啊,我家可好玩了,一盆水泼出去就能结冰,你肯定没玩过。” 许清嘉乐:“你先拍个照给我看看,好看我就来。” “那可说好了。”说笑两句,周美巧上了车。 许清嘉回到楼上,随便拿了点东西就要走,被褥这些随便找个时间来收就行。 “你也要走了啊。”韩檬可怜兮兮。 “考完了,留在这干嘛?” 韩檬想也不想:“陪我啊!” “边儿去,我家里的暖炕不待,在这儿挨冻,我才不傻。” 韩檬佯怒:“没良心的。” 许清嘉摸摸她乱糟糟的头顶:“乖,好好复习啊,考完了,请你吃火锅,最近新推出的虾滑特别受欢迎。” 韩檬打掉她的手:“没大没小。”又问:“你几号去鹏城?” “还不定呢,看能买到哪天的票。”今年他们家在鹏城过年,那边暖和。 “你别太急啊,总得等咱们吃顿饭再走。”韩檬提醒。 许清嘉道:“知道啦,我走了。”说着出了门。 韩檬啪一声把书盖在脸上,低叫:“为什么我还没考完!” 引得邱燕她们笑起来。 离开的许清嘉下楼给江一白打了个电话,他考试更早结束,幸好他没出去浪,在他爷爷家里待着,许清嘉约了他在一家茶楼见面。 等江一白赶到的时候,许清嘉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他了。 江一白脱了外套坐下:“考完了?” “嗯。”许清嘉沏了一杯普洱茶,推到他面前。 江一白笑:“什么时候这里开了一家茶楼?” “就元旦那天。” “我还真不知道,你消息真够灵通的。” 许清嘉偏头想了想,笑:“谁让我是吃货呢,这家茶点不错,你尝尝。” 江一白吃了一块茶点:“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可以说正事了。” 许清嘉笑容一收:“我想过完年就和晏洋说清楚。” 江一白眼角绷了绷,转了转手里古意盎然的小茶杯:“怎么改变主意了,不是说慢慢来的。” 许清嘉垂了垂眼,浓密的睫毛颤了又颤:“我觉得我在欺骗他的感情,明明没有可能的,却画了一张饼给他,彷佛他努力就能得到。他不喜欢应酬,可这一个月多还是跟着你出去了。付出越多,期待也越高。我怕他到时候质问我,既然没希望,为什么要骗他。而且,”许清嘉肩膀一垮:“我装不下去了,小白,我这辈子的演技都用在这一个月了。我现在都害怕见到晏洋,我想起他就觉得愧疚。” 江一白默默看着她,冒出一句:“你们真的没可能,他挺努力,为了你他能改很多。” 许清嘉抬起眼,望着江一白:“不怕你笑,这一阵我真的考虑过,考虑和他在一起。晏洋挺好的,以后也许我都找不到一个那么听我话对我好的人。” 她抿了抿唇,脸上弥漫着苦涩:“但是我对他真的没有那种感觉,我没法想象和他在一起的情景。我可以照顾他,像姐姐像妹妹都行,可做不到像个女人一样,你明白吗?” 江一白看见了她眼底细微的晶莹,心头蓦地揪了下,他从来没在许清嘉脸上见到这样混杂着痛苦纠结压抑的情绪,她从来都是快活自信的,让人见了就觉高兴。 江一白的手指在茶杯上划了划,有时候看着晏洋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也会生出愧疚之心,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这真的对他好吗? “那等你年后回来就摊牌吧,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江一白嘴角一扬,故作轻松:“那小子过完年就二十一了,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大不了我陪他醉几回,大老爷们不就是失个恋嘛!这段时间,我也会找机会给他打打预防针,咱们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许清嘉头一次觉得江一白的脸那么正经那么可靠:“江小白,你真好!”幸好还有他,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一白哀叹一声:“你现在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我一直都知道。” 江一白斜她:“少拍马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韩檬檬背后怎么埋汰我的。” “虽然我们埋汰你,但是我们还是知道你的好啊!” 江一白哼哼两声。 许清嘉笑,殷勤地给他续茶:“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那还用说吗?”江一白理直气壮:“为了你们的事,这一个多月掉了几百根头发,差点斑秃了。” 许清嘉不禁笑:“我给你找生发秘方去。” “我等着啊,”江一白望望她,目光温和:“嘉嘉,你别给自己压力,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晏洋的错。阴差阳错,事情就成这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会有解决办法的,好好去鹏城那边散心,这里有我呢。” 许清嘉也望着他,眼底漾起一层又一层的笑意:“江小白,我突然发现你有点哥哥的样子了。” “怎么说话的,我比你大三岁,”江一白伸出三根手指头强调,不满:“我本来就是你哥哥,分明是你不懂礼貌,私底下从不尊敬我,上了高中更过分,连人前都不叫了。” “谁叫你没个哥哥的样。” 往事不可追,活在当下的江一白敲桌子:“那现在,这会儿呢。” 许清嘉忍俊不禁:“叫不出口,肉麻死了。回头我让阳阳多叫你两声,假装是替我叫的。” 江一白嗤之以鼻,顺势岔开话题:“半年没见,小阳阳应该长高一大截了吧。”小伙子过完年就十三岁了。 “前两天还跟我炫耀,最近这个季度长了两公分,已经有167,还没变声,有的好长,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摁他脑袋了。”说起弟弟,许清嘉脸上笑意更浓,颇有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最近寄过来的照片,许家阳踩着一块滑板比了剪刀手,笑得阳光灿烂,已经是个俊俏美少年。 两人说着闲话,喝掉了半壶茶,随即一块去看白老先生。江一白从他爷爷那拎了一盒茶叶出来孝敬老先生。 老先生无妻无子,除了几个老友之外,最亲近的就是江家和许家。两家长辈不在,两人当仁不让的要定期过来探望。 这一次,白老先生还要和许清嘉一块去鹏城过年,老先生两位好友都主动去了鹏城大学任教,电话里邀请老先生过去度假,把鹏城吹的天花乱坠。 碰巧被许清嘉听见了,当即使出浑身解数煽风点火,终于说动白老先生。 之后几天,许清嘉一面把手上的事情安排下去,提前和员工吃了年夜饭,还发了年终奖,丰厚的红包让上上下下的嘴角几乎要裂到耳后根去。一面和家人和朋友同学聚了餐。 诸事安排妥当,许清嘉带着白老先生乘飞机前往广州,来接机的是许家康。 好不容易来一趟广州,白老先生当然不肯就这么走了,他要逛两天,重点是去古玩街上淘淘宝贝。 许家康把二人接到宾馆,又抽空陪着吃了一顿饭,一叠声向老先生赔罪。论理他该尽地主之谊,只他实在抽不出空来。他现在手下管着一个大工厂并十四家锦衣专卖店,还在筹备第二家工厂,年底是交际应酬最多的时候。只能让身为当地人的司机给二人当向导,白老先生笑眯眯的,先是问了许家康的成绩。 许家康赔着笑说了,他的成绩不好,但是也不坏,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好在没有挂科。 又考校了几个专业问题,老先生虽然是考古教授,但知识面极广。 许家康险险答上了。 “还行,没彻底掉进钱眼里,把本职工作给忘了。”白老先生点点头,差强人意。 许家康打哈哈:“我哪敢啊,”厚颜无耻道:“我做生意也是为了检验课堂上学到的东西。” 许清嘉忍笑:“可不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白老先生虚虚一点兄妹俩,最后落在许家康身上:“你们方教授跟我说你逃课了。” 许家康干笑,做老师的不只桃李满天下,还朋友遍布各高校,白老先生特别打过招呼,以至于他特别受照顾,逃个课都不容易。 对此许清嘉感同身受,因为白老先生和秦慧如的关系,部分老师对她印象深刻。 “白爷爷,这虾不错,您尝尝。”许清嘉强势转换话题。 白老先生溜她一眼,摇头失笑:“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你婶婶。” 许家康殷勤地站起来给老先生倒酒:“这个米酒不伤身体,您可以稍微多喝一点。”他最怕婶子念叨,敢逃课,那绝对是十恶不赦。 一顿饭说说笑笑,吃了一个小时,许家康送两人去客房休息,坐了半天飞机也挺累。临走他把钱包里的现金抽出来都给了许清嘉。 捏着一叠钱的许清嘉眨巴眨巴眼,掐着嗓子娇滴滴道:“谢谢老板。”虽然她有钱,但是来自于哥哥大人的零用钱,照样能让她心花怒放。 许家康拍一下她的脑袋,笑骂:“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东西。” 许清嘉嘿嘿笑,推他,“电梯来了。” 许家康一笑:“好好休息,我走了。” 许清嘉挥了挥手,甜甜道:“拜拜。” 回房间睡了一觉起来,许清嘉就陪着白老先生去逛古玩街。随即发现自己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她看中的都被白老先生否决了。 许清嘉的心情有点方。 望着焉哒哒的漂亮小姑娘,白老先生心情委实复杂,理论知识学的呱呱叫,可这眼力界,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幸好她家有钱。 逛了两个小时后,白老先生有些累了,司机就带老先生去茶楼休息,许清嘉意犹未尽,一个人继续逛,话说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许清嘉蹲在一个摊子前专心致志地挑着茶壶,忽然间发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许清嘉下意识扭头一看,只看见一捧红艳艳的花。她愣了下,站起来往后退几步,发现捧着花的是一个胖胖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 见许清嘉看过来,对方圆溜溜的脸上笑容更灿烂,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打招呼:“嗨,美女。” 许清嘉呆了一瞬,顿生戒备,左右一看,这家伙还有同伴,立即握紧了手里的茶壶,慢慢往后退。她这是遇上二流子了,严打风还没过去呢,这是脑门被夹了。 退出两步,许清嘉转身就走,这儿是闹市,茶楼就在不远处,她就不信这人敢乱来。 “哎哎哎。”胖子大急,迈开腿追上来,挡在许清嘉面前。 许清嘉皱眉:“你要干嘛,让开!” 胖子使劲看了两下许清嘉的脸,觉得连头发丝都符合他的审美,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回想了下,掏出钱包,把所有现金抽出来,喜滋滋道:“美女,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许清嘉:“……”哪来的智障?!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匪夷所思之后是不可自抑的暴怒, 许清嘉直接把手里的的茶壶砸过去, 砰一声, 正中胖子额头, 血花四溅。 那胖子被砸的愣住了,手上的钱纷纷扬扬掉了一地。不该啊, 她怎么不高兴。正当时一抹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疼痛感终于发作, 胖子嚎叫起来, 抹到一手血,顿时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他的朋友也回过神来, 有的在捡钱, 有的围上去看胖子,还有的冲向许清嘉,骂骂咧咧:“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动手打人啊!”说着要去推许清嘉的肩膀。 许清嘉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对方不防她长得漂漂亮亮下手这么狠,被抓了个正着,顿时痛叫出声。 许清嘉一脚把人踹出去, 往后退几步, 立刻向边上一位魁梧的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求救,瞬间变成无助的小可怜, 彷佛刚刚的暴力事件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大哥,帮帮我, 他们耍流氓。” 遇到危险时不要向一群人求救, 因为没人会觉得这事和自己有关。要向一个人求救, 能找男人绝不找女人,能找魁梧的绝不找瘦弱的。 她记得可清楚了,早前就盯上这位看起来很忠厚的魁梧大哥,他似乎还有同伴。 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求救,但凡是个男人都难以拒绝,尤其时下风气淳朴。那魁梧汉子立时站出来,拦住气冲冲要算账的人,和他一块的两个同伴也走出来。 “大姐,哪里有电话,您能不能帮我报个警。”许清嘉抽了十块钱递给一位看起来很热情的中年妇女。 妇人按下她的手,没收钱,义愤填膺:“小姑娘你等着,我给你报警去,大街上欺负小姑娘,不要脸。”以为有点臭钱就了不起了,恨起来,还冲人呸了一口。 一听报警,那几个人有点儿慌了,扶着捂住血淋淋脑袋哇哇乱叫的胖子要跑。 可已经被挑起愤怒的群众哪能让人这么跑了,这时候的人们多热心,许清嘉本来还琢磨着要没人帮忙,她就砸钱请人‘留下’他们。 许清嘉越想越愤怒,不是没遇到过搭讪的,可她从来没遇上这种货色,拿一叠钱出来是什么意思。把她当什么人了,她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许清嘉气得一张俏脸结了冰,整个人都有点儿发抖。 被围住的胖子一伙有点儿慌,推推搡搡的要出去:“你们干嘛呢,让开,让开。” 人群自动结成一道肉墙:“跑什么,上警察局去。” 韩东青就是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出现的,他轻轻拍了下许清嘉的肩膀:“怎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熟人,还是个很可靠的熟人,许清嘉喜动于色,眼睛都在放光,愤愤一指头破血流的胖子:“韩六哥,那个胖子耍流氓!”说话的底气都不知不觉足了。 韩东青脸一沉:“他做了什么?” 许清嘉怒不可遏:“他拿着一叠钱说要请我吃饭,把我当什么了,欺人太甚!” 韩东青的脸开始泛青,看向胖子的目光寒光凛凛。 在这样的目光下,胖子打了个哆嗦,觉得他目光落在哪儿,哪儿都要冻坏一块,下意识叫:“我就是想请你吃顿饭,我怎么流氓了。”脑袋开了瓤的胖子觉得自己冤枉的很,又叫起来:“我要死了,我血流光了,我要去医院,你们快让开,我死了,你们赔得起吗?”情急之下混杂着英语。 那一头血到底唬人,围起来的群众松了下。 他那几个跟班立刻趁机推开人群。 可韩东青在呢,怎么可能让人这么轻易的走了。 一旁的许清嘉就见他举重若轻地把四个人叠罗汉一样的摔在一块,胖子被压在最下面,压得叫都叫不出声。 喜感的画面令许清嘉心头大畅,她忍不住走过去,狠狠踢了胖子两脚,一边踢一边骂:“臭流氓!” 韩东青不由好笑,看来是气得不轻,也是,哪个女孩子遇上这种事,不得生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公安终于闻讯而来,这里是闹市区,一直都有公安巡逻驻守。 公安来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一群人一块被请到就近的派出所了解情况,包括热心的群众。 躲在远处的几个人互相看看,脸色皆是难看的紧,说了一声:“赶紧和她家里说一声。” 语毕,胆战心惊的跑了,一个恶作剧弄成这样,着实大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清嘉想起还在茶楼里等她的白老先生,和公安说了一声,得到允许后,她先赔了茶壶的钱,老板厚道,没狮子大开口,报了一个实价。 许清嘉有戏肉疼,不是心疼钱,是心疼她的茶壶,那个茶壶她觉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压下郁闷之情,许清嘉忙茶楼找人。 闻言,白老先生气得不轻,直叹世风日下。 司机小叶最紧张,许家康让他照顾人,结果他把人给照顾成这样。 “叶哥,不关你的事,是那群人渣。”许清嘉安慰他。 小叶依旧脸色难看,说道:“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吧。” 许清嘉想想点了下头。 小叶忙去茶楼前台借电话。 白老先生这才想起静静站在一旁的韩东青:“这是?”有点儿眼熟。 “白爷爷,他就是江叔叔的外甥,小白的表哥。”许清嘉提醒。 韩东青微微弯了下腰以示尊敬:“白教授好,我是韩东青,你叫我东子就好。” 白老先生恍然:“哦哦哦,听你舅舅说起过。几年前还见过两回,老头子记性不好了。是你帮了嘉嘉吧,真是太谢谢你了。” 韩东青笑:“不是,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有热心的群众帮忙了。” 许清嘉一脸的解气:“韩六哥又帮我揍了他们一顿,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该打,不学好就该打。”白老先生又生起气来:“让公安同志好好治治他们,咱们去看看。” 路上,许清嘉后知后觉想起来:“韩六哥你怎么在广州?”她倒是听韩檬说起过,这个寒假,韩东青回来探亲。 韩东青脸上挂着轻笑,看着许清嘉的眼睛道:“有事过来。”他好不容易从领导那磨了假出来,在家住了一天,然后顶着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目光来到广州。他通过韩檬把许清嘉的寒假行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许清嘉点点头,没有刨根究底。 派出所里包扎好了脑袋的胖子面对询问,满心委屈:“我就是想请她吃个饭,我怎么耍流氓了。” 对面的女公安怒目而视:“人家都不认识你,你就请人家吃饭,一群大老爷们请一个小姑娘,人家拒绝了还去追,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我给钱了的,我给钱了的。” “有钱了不起啊!”刚进来的许清嘉听到这一句,怒不可遏的冲过去:“以为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我给你钱,我是不是能打死你。” 被拽着领子的那胖子吓得一个哆嗦,浑身肥肉跟着颤了颤:“在宾馆里,那个男的给你钱,你不是挺高兴的。” 广州侨民居多,还是沿海城市,经济发达,风气开放,一些古老的行业便慢慢复苏。身为吃喝嫖赌俱全的纨绔,胖子乐在其中,在国内,他还享受到了在英国没有的众星捧月,更是飘然欲仙。 昨晚胖子和朋友在广州最好的白云宾馆包了个大套房玩通宵,睡到中午才起来,正好目睹许清嘉和许家康道别那一幕。 ‘老板’二字,在风月场上已经被蒙上暧昧色彩,此地此景,加上旁人一怂恿,胖子马上马上想歪了。一路尾随,终于等到许清嘉落单,万万不想出师不捷挂了彩! 胖子觉得自己冤死了,要是他知道有窦娥这个人在,他肯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许清嘉愣了愣,就是其他人也愣住了。 “白云宾馆是不是。那是我哥,我亲哥!”许清嘉忍无可忍,操起桌子上的笔筒当武器,被当成那一行的,她都想弄死他。 “别打人啊。”旁边的公安见势不妙,连忙要阻止,不管怎么样,在派出所打人都不成体统。 只还没等他的手拉住许清嘉,斜刺里冒出来一个人,挡在面前。 老公安就觉一个黑影罩下来,抬眼望着比他高了一整个头的韩东青,剩下的话变成秤砣,沉回肚子里。 于是胖子再遭重创,想躲又躲不了,哭着冲警察喊:“救命啊,救命,警察同志。” 桌子对面的女公安目瞪口呆,想不到这漂亮姑娘战斗力这么强,又解气,要她被人这么误会了,非得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小姑娘,小姑娘,冷静下。”另两个公安打圆场。 韩东青看着许清嘉,颇似在观察她消气没有。 望着抱头喊救命的胖子,许清嘉心气总算是顺了,放下笔筒,谨慎地往韩东青身边挪了挪。 看着站在一块的两人,一众公安和鼻青脸肿的胖子:“……”谁敢报复你。 恰在此时,许家康疾步而来:“嘉嘉。”他就和人在附近谈事,收到小叶的传呼,立刻回了电话问情况,随即赶来。 许家康先是端详许清嘉,电话里小叶说没事,可没亲眼看看到底不放心,确认无碍,方问:“怎么回事?”话音未落,瞄到鼻青脸肿几人,尤其是狼狈不堪的胖子,抬手一指,眸光骤冷:“他欺负你?” 被揍到怀疑人生的胖子下意识往老公安身后躲,认出他就是那个男的,立即哭喊:“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让人误会的,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我道歉还不行嘛!” “我跟我自己哥哥闹着玩还要经过你允许不成。淫者见淫,你自己龌龊,就觉得别人也龌龊。” 许清嘉气得又要打人,谢谢老板,谢谢大爷,偶尔说来玩,从来就没被人误会过,分明是她思想龌龊。 混乱之中,又从外面大步进来一高大的男子,见到韩东青,他怔了怔:“韩先生?” “大哥!”六神无主的的胖子绿豆眼睁大,惊惧交加的喊了一声。 韩东青目光一闪,皮笑肉不笑:“原来是齐先生的弟弟。”昨天他和邵泽出席了一场酒会,见过此人,英籍华人,代表家族回来开拓国内市场。 齐治源心下一凛,他被通知他那废物弟弟又被带进了派出所,只得过来看看,要不他那小妈又得在他爸那上眼药。 心念电转之间,齐治源大步迈过去,在旁人惊诧的目光下,抬手一巴掌扇过去:“你除了会惹是生非,你还会干嘛!” 齐治源生的高高大大,用力之下的这一巴掌,打的齐治海转了半个圈,眼冒金星。等他稳住身形,齐治海半边脸已经肿的老高,嘴角还在流血。 齐治源不去看他,看向犹带怒意的许清嘉,又在心里把齐治海痛骂一顿,电话里那人说是个场面上的女人。一群人都是眼瞎的不成,这姑娘一看出身就不错。平日里齐治海爱胡闹,私生活混乱,他懒得管,甚至有意无意地纵容。却不想齐治海给他捅出这个篓子来,韩东青的身份,他隐约知道点。国内经济形势和国外不同,与政治息息相关,一些人万万不可得罪。 “这位小姐,家弟顽劣蠢钝,冒犯之处,我待他向你赔罪。”齐治源横一眼捂着脸叫都不敢叫的齐治海:“还不快来道歉。” 齐治海素来怵他这个什么都比他强的异母哥哥,先被许清嘉在头上开了瓤,又被韩东青揍了一顿,紧接着再被许清嘉打,最后还被自家兄长甩了一巴掌,早已揍得没了脾气。再看他哥都这态度,心里慌了神,战战兢兢地上前:“对不起,美女。” 许家康和韩东青同时目光不善的看过去。 齐治源恨不能在他身上戳一个洞出来,这会儿嘴上还没个门。 齐治海瑟缩了了下,哭丧着脸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突然扯过一旁的跟班,他这几个跟班都是他妈的娘家亲戚,接到广州来享福的:“是他们,都怪他们。我说你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可他们说不是。”齐治海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齐治海当时也怀疑过,许清嘉那气质不像风月场上的女人。可被人一怂恿,还和他们打赌一定能弄到手,加上他色迷心窍,也希望对方说的是对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冲了出来。这会儿恨不能剥了她们的皮,害死她了。 被推出来背黑锅的跟班急了,惊慌失措的摇头摇手:“不是我,不是我,是,是诸莹莹。我们都觉得你不像,你不像,是诸莹莹她们几个女的说,真正的极品看起来像是好人家的女儿,是她们几个女的起哄,还打赌来着。” “诸莹莹!?”许清嘉大吃一惊,猛然想起来她就是广州人。 韩东青目光一动,看向许清嘉,虽然过去半年,但是他对这个女生还有印象。二营唯一一个没及格的女生,非他故意刁难,实在是她散漫无纪律,又请了半个月的假,最后几天也是能偷懒就偷懒,若是让她及格,他都觉得对不起黑了瘦了一圈的其他学生。 “认识?”许家康询问。 许清嘉咬了咬后槽牙:“我室友。” “你们认识!”齐治海愕然瞪大了眼:“她没说。哦,她阴我,**!”叽里咕噜蹦出一串英语,看他扭曲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误会,都是误会!”齐治源略微松了一口气,有一个人能分担责任,齐治海肯定有错,但是那个叫诸莹莹的女人也得付一部分责任。 “美——”齐治海赶紧把后面一个字吞回去:“都是诸莹莹这个臭女人的错,是她的错,要不是她误导我,我肯定不会乱来的。”会不会还真不一定。齐治海之前也拿鲜花和珠宝追过几个正经人家的女生,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但是绝没有挨打的。想起来,齐治海都觉得疼,浑身都在疼,他不敢怨恨打他的几个人,都惹不起,遂一腔怒火都记到诸莹莹身上。 望着齐治海青青红红的脸,许清嘉信了他的话,她和诸莹莹关系向来不好,期末考试期间,还结了新仇。诸莹莹做小伏低请她行个方便,让她抄一抄答案,按学号她坐在诸莹莹前面,她当然没答应。 齐治海眨巴眨巴小眼睛,小心翼翼地觑一眼齐治源,可怜巴巴的赔罪:“我错了,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不识?” “泰山。”跟班提醒。 “对对对,有眼不识泰山,我下次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齐治海一叠声道歉,生怕他大哥一怒之下断了他的零花钱,又小小的委屈:“你看我被你们都打成这样了。” 齐治源也在旁赔礼。 揍了他两顿,许清嘉对齐治海的气本来也不剩多少了,况她也清楚,人家认错态度这么好,是冲着韩东青来的,遂只看韩东青。 韩东青低头看看她,温声道:“气消了?” 许家康不禁多看了韩东青一眼。 许清嘉呆了下,心里涌出淡淡的古怪之感,强自压下去后,点了点头。 齐治源闻言放了心,不着痕地打量许清嘉,又看了看韩东青,暗自揣测他们是什么关系。 双方和解,公安那边也省事。 齐治源邀请吃完饭赔礼道歉,韩东青看着许清嘉的意思拒绝了,齐治源也不勉强,拉着焉了吧唧的齐治海离开,看模样回去还得挨训。 许清嘉拉了拉许家康:“哥,刚才多亏这几位大哥见义勇为。” 许家康忙忙上前道谢,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干干道:“应该的,应该的。”面对许家康的递过来的感谢费,说什么也不肯收。 许家康无法,拿出自己的名片一人分了一张,暗暗记下样貌:“各位大哥以后要是遇上麻烦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 对方拿着名片憨厚的笑了笑。 许清嘉又上前道谢一回。 对方便离开。 派出所门前的空地上,只剩下许家几人和韩东青。 许家康笑得十分标准:“今天麻烦韩先生了。”在他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时,他还叫过韩东青哥,时隔多年再见,自然叫不出口,尤其他还有那么点戒备在。 韩东青笑:“不用客气,应该做的。” 许家康继续笑:“韩先生不是该在部队,怎么会在广州?” “回来探亲,正巧有事,所以过来一趟。” 两个男人继续谈笑风生,许清嘉和白老先生面面相觑。 白老先生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短须,研究路旁的绿化树。 许清嘉摸了摸脸,觉得气氛有点怪。 最后结束在许家康请韩东青吃晚饭后,不管怎么样,人家帮了忙,又是故交,请一顿饭总是该的。 韩东青欣然应允。 许家康腹谤,好歹也客气下啊,面上依旧笑如春风:“那我先送白爷爷和嘉嘉回宾馆休息下,六点半金鼎酒楼见。” 韩东青含笑点头:“到时候见,慢走。” 许家康笑了笑,领着白老先生和许清嘉上了车。 回到白云宾馆,许家康先让许清嘉去洗澡,她身上还沾着几滴齐治海的血。自己则去了白老先生的房间。 大半个小时后,许家康才过去找许清嘉。 许清嘉已经洗好澡,过去开了门。 刚洗好澡的小姑娘脸蛋粉粉嫩嫩的,许家康想自家就是漂亮,越大越漂亮,突生危机感。 “那个诸莹莹怎么回事?”许家康在靠窗的圆沙发上坐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从这儿去金鼎酒楼十五分钟足够,他们有半个小时的兄妹谈心时间。 有点饿的许清嘉抓了一包芒果干拆开:“同班同学还是室友,打一开始我就跟她不太对付,我不喜欢她,她也讨厌我。” 许清嘉笑了声:“期末考试她还想抄我答案来着,我没理她。估计她开学回去得面对满江红,恨死了我吧。” “年纪不大,人够损的,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许家康冷笑。 许清嘉耸耸肩:“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又笑:“我估摸着她想不到胖子会把她卖了,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姑娘其实表面文章还是会做的。”她们不和,但是还没撕破脸。 “一般人遇上这事多是把他骂一顿,或者被吓哭了。那胖子虽然有色心,但是胆子不大,不敢硬来。”许家康也笑,不闹大,无端端的自然不会牵扯出诸莹莹这个推波助澜的。最后就是许清嘉被恶心一顿,胖子觉得晦气,却也不会过分迁怒诸莹莹。 许家康敲了敲沙发:“你那同学要倒霉。”胖子的怒意摆在脸上,齐治源是个人精,说不得会纵容他弟弟。 许清嘉笑容冷下来:“哥,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查查她的底。诸莹莹,诸葛亮的诸,莹润的莹,广州人,英国回来的归国华侨,独生女,家里好像是开了个塑料厂。 ”她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 许家康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我找人去打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要报仇?” “我这人心眼比针尖还小。”许清嘉吃一口零食,甜甜一笑。回学校骂一顿有什么解气的,骂一顿又不会少块肉,得让她出血,才会印象深刻。诸莹莹活的这么潇洒,归根究底还是家里有钱,所以有底气,钱是人的胆。 许家康轻笑一声,把话题引到目的上来:“今天倒是又欠了韩东青一个人情。” 许清嘉吃芒果干的动作顿了顿:“是啊!” 许家康眼睛眯了眯:“可真够巧的,这都能遇上。” 许清嘉看看他,点点头 “你军训的时候,他是你教官,挺照顾你的吧?”许家康状似随意的问。 许清嘉抿了抿唇,尝到一丝丝甜味:“你想说啥?” 许家康笑眯眯的:“我觉得我想说你心里有数。” 他怀疑韩东青动机不纯,主要是那一瞬间韩东青的眼神太温柔,温柔的许家康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了。 虽然不确定,许家康还是拉响了警报。许清嘉对韩东青印象很好,就是他自己对韩东青也印象不错,毕竟帮了他们那么多次。但是如果对方抱着其他目的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印象了。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许清嘉的想法,所以他来试探,结果第一句就发现妹妹也有所察觉。 半响,许清嘉眉头揪成一团:“是不是有点儿自作多情了?”讲真,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很是羞耻,暗暗鄙视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多。 经晏洋一事,闹得她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对异性变得格外敏感。其实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敏锐的,哪个小男生眼神不对劲了,她都能很快发现,然后尽量疏远避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青春期小男生的荷尔蒙躁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想不到在晏洋这翻了一个大跟头,以至于她把自己的朋友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很好,除了江一白和晏洋,她就没其他走得近的男生了。 至于韩东青,她压根就没把他包含在自己朋友圈里。在她眼里,他不属于朋友那一挂。半生不熟,说不上朋友,有点儿像师长,需要尊敬的那种,尤其是他做过她一个月的教官之后。 就在这会儿,许清嘉已经产生一种微妙的亵渎师长的罪恶感。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味回味韩东青的表现, 许家康清清嗓子:“咱们先假设不是自作多情, 那你怎么想?” 站在许家康的立场上, 他敬佩韩东青这样的人, 保家卫国,正直可靠, 然而做妹夫的话,敬谢不敏。 他亲爹就是军人, 他太了解有个当兵的家人那种苦, 他不想许清嘉重蹈覆辙。所以哪怕有些冒失,他还是硬着头皮来试探。 如果许清嘉对韩东青没特殊好感, 那再好不过, 他会劝她保持距离,以免不知不觉中陷进去,不可否认,韩东青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倘若许清嘉对韩东青有好感,许家康心里不是滋味了下,他不会阻止, 但是他还是会以兄长的身份劝一劝, 最终还是看她自己的选择。 许清嘉愣愣的看着许家康,冒出一句:“不会的吧。” “假设假设一下!”许家康强调。 许清嘉秀气的眉头皱到一块, 将过往种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两桩尴尬事, 尤其是最近的军训那次, 面上顿时浮现不自在的神色。 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许家康心里沉了沉, 微笑道:“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难回答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许清嘉挠了挠脸,如果假设成立,之前觉得挺正常的事,此刻再琢磨起来,忍不住想给他贴上心机by的标签。正直可靠的解放军哥哥形象哗啦一声出现裂缝。我把你当榜样,你居然想泡我。 许清嘉郁闷更是心烦意乱,莫不是她今年命犯桃花,一茬接着一茬,存心不让她过个好年。 看她这么为难,许家康又不忍了:“可能是我敏感了。”假装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今天遇上了这么多事,她肯定也累了,等她缓过来再提也不迟,反正不差这一点时间的。 许清嘉很没出息的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有点儿鸵鸟心理。她都不想去吃饭,可人情是她欠下的,她这个当事人不出面太没礼貌。 许清嘉用力咬了一口芒果干,甜甜的芒果香充斥口腔,心情略微才好一点。 此时此刻,韩东青浑然不知自己伟光正的形象在心上人那出现裂缝,他正在换衣服,一边换一边想自己的失误,小半年没见,乍见之下欢喜忘形,露了马脚。 许清嘉有没有发现,他不确定,不过他知道许家康应该猜出来了,对他的态度从感激不尽到心怀戒备,如果有人打他妹妹的主意,他也会这样的。 直觉告诉他,许家康对他不甚满意。韩东青低头理了理袖口,问题应该出在他的职业上。 思及此,韩东青微微一叹,他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这是他从小树立并为之奋斗至今的,但他会尽可能解决其中困难,就是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接受。 韩东青拿出钱包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许清嘉的脸,照片上的人笑得一脸灿烂。韩东青也笑了笑,照片是他从韩檬那拿的,见不到真人,有个照片也能自我安慰下。 看了两眼,韩东青把钱包放回上衣口袋里,本来打算等时机成熟点再挑明,毕竟她年岁尚小,不可操之过急。可既然出了岔子,再拖下去更不好。 最后检查一遍穿戴,韩东青抬脚出门。 在客厅里遇上回来的邵泽,奇怪:“你这是要出门?” “约了朋友。”韩东青回道,他来了广州之后,就住在邵泽的别墅里。 邵泽上下打量人,嘴角一挑:“穿的这么风骚,女朋友?” 韩东青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邵泽横跨一步挡在前面:“说说呗,要不别想出这个门。我就说你这么好心主动过来帮我,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东青似笑非笑:“皮痒了。” 邵泽骂了一句,在敌我力量悬殊的事实下,识时务地涎着脸笑:“带上我成不?” “你说呢!”韩东青皮笑肉不笑。 邵泽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成啊。” “边儿去,别浪费我时间。”韩东青把人拨到一边。 邵泽嗤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甩过去:“开这辆车去,拉风。”他新买的跑车,从香港运过来的,等闲不借人。 韩东青抬手把钥匙打回去:“你老婆我可不敢动,我走了。”说着话,人已经出了大门。 “你晚上回来睡吗?”邵泽故意在后面大声喊话。 回应的是他韩东青的中指。 邵泽啧了一声,打定主意等他回来要问个清楚,万年老光棍居然有情况了,稀奇真稀奇! 许清嘉和许家康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金鼎酒楼,白老先生没来,他老人家找老朋友玩去了。老先生心里明镜似的,年轻人的事,他老人家就不掺和了。 刚进入包厢没多久,韩东青就到了。 许家康若无其事的与他寒暄,说时局,说生意,又说部队生活,反正就是不给韩东青机会骚扰许清嘉。 韩东青神色如常。 最不如常的就是许清嘉,那个猜测令她颇为不自在,无法直视韩东青。再看许家康,自愧不如,这心理素质扛扛的,然后唾骂自己没出息。悄悄看一看谈笑自如的韩东青,她又觉得自己是真的自作多情了,莫名的有点发臊。 许清嘉坐不下去,寻了个借口离席。 她一走,相谈甚欢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韩东青嘴角微微扬了下,拿起边上的红酒往许家康面前的酒杯里倒,含笑道:“嘉嘉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许家康眸光一闪,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许清嘉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在走廊上磨磨蹭蹭的不肯回去。纵然席面上有山珍海味,她却食不下咽,她得整整状态。 不经意间,许清嘉留意到墙角的木架子上摆了三盆万年青,绿油油的叶片上纤尘不染。 “这万年青很特别?看了这么久。”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许清嘉一跳,尤其这声音还是熟悉的,令她惊上加惊,许清嘉稳了稳心神,转过身,端着笑脸道:“长得挺好的。” 韩东青瞥一眼:“是挺茂盛的,你喜欢?” 许清嘉慢吞吞点了下头:“还好吧。”。 韩东青面上带着轻笑,走近两步:“我爷爷最喜欢万年青,我们兄弟名字里的青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万年长青,寓意挺好的。”许清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维持在一个正常的程度。 韩东青走过去,抚了下叶片:“回头我送你一盆。”一抬手,黑色的钱包从口袋里掉出来。 许清嘉忙道:“你钱包……”说到一半没了声,只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张照片,微微张了张嘴。 韩东青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微带着笑意望着一脸空白的许清嘉,彷佛干了坏事那个人不是他。 “我们去那边坐坐。”韩东青指了指外面的庭院,那里有一个凉亭还有一个秋千,此时空荡荡的。 大脑暂时当机的许清嘉木愣愣的跟着他来到庭院,被小北风一吹,三魂六魄归位,开始方,心口扑通扑通狂跳。 许清嘉咽了咽唾沫,现在不用纠结自作多情了,现在是想自欺欺人都没办法。 韩东青挑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没有装傻充楞,更没掉头就走,他觉得情况比他想象中好了不少。 想到这儿,韩东青眼底笑意更浓了些:“吓到你了?” 吓得不轻,韩东青对她,怎么可能。可事实摆在眼前,一个男人把无血缘关系的女人照片放在钱包里,意味不言而喻。她爸钱包里放的是他们的全家福,她哥钱包里放的是他和夏莲的合照。 “嘉嘉,我是认真的。”韩东青挺直了脊背,面上镇定自若,心里不可谓不紧张,上战场都没这么紧张过:“我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名陆军军人,目前是连职,上尉军衔。家庭上,有祖父母,父母,一兄一姐和一个妹妹。其中母亲是继母,相敬如宾,家庭氛围尚可。我们家的规矩,长子奉养老人,其余儿子成家之后搬出去。” 听得糊里糊涂的许清嘉一脸茫然。 韩东青继续说道:“经济上,这些年我一直有在做一些投资,当然没你父亲那般成功。”说到这里,韩东青小小的恭维了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过回报还行,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不需要为钱烦恼。”” 许清嘉明白过来,他在介绍自己的情况。迎着他诚挚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东青望着浑身不自在的许清嘉:“事业上,军人是我的理想,如无意外,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部队。眼下我在满洲里部队服役,但是我会尽可能往首都发展。”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已经通过国防大学的初试,如果复试顺利,之后我会有两年半的时间在首都进修。毕业后,关于职业生涯我会有更多的自主权。” 国防大学只招收现役军人,对服役年限、表现、职务、学历、都有一定的要求。百万军人每年却只有几百个名额招生,竞争激烈。因为从国防大学毕业,意味着前程似锦,当下军队高级将领大多都在国防大学学习进修过,该校私下一直有‘将军摇篮’的美称。 注视着许清嘉的眼睛,韩东青缓缓道:“嘉嘉,你要不要考虑下我?”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猝不及防的告白惊得许清嘉目瞪口呆, 愣了好一会儿, 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话话:“我还未成年。” 韩东青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这段感情里最令他为难的便在此,他喜欢上的是个小姑娘,比他小了整整七岁。差可告慰的是, 她已经是大学生, 如果许清嘉还在上高中, 他万万不会唐突。 “我可以等你长大,”韩东青眼神软如春水:“我先排个队,等你想谈恋爱了, 你优先考虑我, 如何?” 许清嘉风中凌乱了, 还有这操作! 韩东青声音带笑:“我觉得我还算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孝顺知礼,稳重可靠,脾气也好,应该算得上能干, 长得也还行。”说到这一句, 他轻笑一声,继续循循善诱:“而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知根知底,你真的不考虑下?” 昏暗中,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许清嘉不由自主的认真考虑起他说的话来。 不提还罢, 一提她才恍然发现韩东青还真挺符合她的要求, 长相也是她的那盘菜,是她喜欢的那种硬朗的英俊。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和江小白说,如果她遇上这样的单身男士,她肯定倒追。如果换成别人,她真可能去撩一下。可换成韩东青,许清嘉眉头皱起来,想都没想过,总觉得不真实:“怎么会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你对自己没信心。”韩东青微微笑起来。 许清嘉脸热了热,她还是有点自恋的,换一个人她都不至于这般惊诧。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别开眼避韩东青专注的视线,否则她没法正常说话:“我可以问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韩东青脸上微不可见的红了下,幸好庭院里的灯光昏暗,许清嘉又不敢直视他的脸。他温声道:“军训的时候。”鉴于真相有损形象,他觉得有必要稍微的掩饰下,等以后再坦白也不晚。 “部队规定教官不许和女学生谈对象。”许清嘉小声嘀咕了一句。 韩东青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那时候忍着没向你表白,我也没有僭越的行为。” 许清嘉瞅瞅他,那倒是真的,每次调整动作时,能说就说,不能说明白,要么找动作合格的女生帮着调整或者拿伸缩天线指正,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便是那次背她下山,那也是事出有因,期间规规矩矩的。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韩东青放缓了声音道,英俊的面庞上不满柔软的笑意。 许清嘉皱了皱脸,她一脑门的官司,却无处下手。 看她脸都皱起来了,韩东青笑了下,绕口令一般的说道:“你别着急,我并不需要你马上回答我。事出突然,你肯定没有心理准备,你可以考虑下,考虑下要不要考虑接受我,你可以慢慢考虑。”有些答案并不一定要用语言说出来,韩东青笑意加深,目光绵密幽深。 许清嘉心里放了放。 韩东青微笑着道:“这里有点冷,我们先会包厢。” 许清嘉犹豫了下,慢慢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里冷,去大堂那。”韩东青指了指大堂里那一排沙发。 许清嘉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刻钟,知道不好再坐下去,才回了包厢。 许家康和韩东青听到动静,一齐望过去。许家康目光闪了闪,韩东青微微一笑。 心念电转的许家康快速结束这场感谢宴,他只想好好问一问妹妹,怎么个情况? 韩东青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之中,嘴角弧度越来越大,遍体舒畅。压在他心里好几年的巨石,总算稍微挪了挪。 因为有司机在,一路许家康都没有多问。两人都喝了酒,遂金鼎酒楼安排了代驾司机。 待回到白云宾馆,许家康立时便问:“韩东青和你说什么了?” “哥,他和你说什么了?”许清嘉反问,她出去了这么久没回去,许家康居然没出来看看,用脚趾头都知道韩东青肯定跟他说过什么。 许家康打了个顿,韩东青这头大尾巴狼终于撕掉披在外面的羊皮露出真面目来,他居然想叼走他那么乖巧那么可爱那么能干那么……总之哪哪都好的妹妹。偏偏他又必须承认这个人足够优秀,配得上许清嘉,能照顾和保护好许清嘉。 许家康对韩东青最大的不满的就是他的工作,然在韩东青将他的职业规划一一道来后,许家康动摇了,他相信韩东青能做到他所说的那样。 “说了说他的职业规划。”许家康看着许清嘉的眼睛道:“你们呢?” 许清嘉脸有些发烫,咬了咬唇道:“他让我考虑下。” 考虑什么不言而喻,满心复杂的许家康便问:“那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许清嘉抓了抓怀里的抱枕:“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现在有点懵,我得好好捋捋。”即使之前猜测过韩东青对她有意思,可表白这个情况绝不在她的猜测范围内。 许家康一颗心哇凉哇凉的,他的傻妹妹呦。此时此刻,他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当年夏家兄弟的心情,报应来得太快,许家康牙疼了下。 他忍着糟心询问:“你觉得韩东青这个人怎么样?” 许清嘉抿了抿唇,扯着抱枕上的流苏,讷讷道:“还不错。” “他人是还不错,不过吧,”许家康表情诚恳,随即清了清嗓子。 许清嘉抬眼看着他,莫名的有点儿紧张。 许家康语重心长:“做朋友和做对象是不同的,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下,更重要的是趁机考察考察他是否合适。反正你年纪还小,不用那么着急的,他要是等不及了,正好试出他没诚心。”女朋友是那么容易追的嘛!就算追到了,想把人娶回家,也有九九八十一关要过。他这个长跑五年半的都还没结婚呢! 许清嘉张了张嘴,别以为她没发现他眼底的幸灾乐祸。不过,许清嘉蹭了蹭抱枕,觉得这个主意有一定的可取性。 直接交往,她有点儿过不去心理关,这身份转变的太快了,比龙卷风还快。 严词拒绝,当时她为什么不拒绝啊。许清嘉咬了咬唇角,把脸蒙进抱枕里。 许家康捂了捂胸口,都凉透了! 这一晚,夏莲和许家康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粥,听出许家康声音充满悲愤,夏莲自然要问。 许家康:“被人截胡抢走了一单大生意,特别特别特别心痛。”一连三个特别,足可见其心痛程度。 夏莲愣了下,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情况,忙温言软语的安慰。 泡在冰醋缸里的许家康才算是被抚平了心里创伤。 另一厢,许清嘉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事实上她纠结了半个小时后就睡着了,睡得还挺香,反倒是几里外的某人翻来覆去没睡好。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次日是个暖阳高照的好天气, 临近中午, 许清嘉在宾馆等到了许向华和许家阳, 同行的还有公司里的两位高管并一名律师, 许向华和来自德国的客户约好明天上午九点谈生意,放了寒假的许家阳撒着娇跟过来。 三人中, 许清嘉只认得其中一位,李立新, 他和他的妻子邓淑芬曾经在三家村插过队, 机缘巧合在鹏城又和许向华遇上。李立新进了嘉阳贸易公司,眼下已经是公司总经理。而邓淑芬开了一家影楼外又开了一家美容院, 俩口子都是能干人。 许向华笑着相互介绍一番, 许清嘉乖巧的喊了叔叔。 “可真是羡慕许总,有一个帅气的儿子,还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千金。”霍律师笑着道,他是港人,经叶毅诚介绍做了许向华的法律顾问,这次过来还兼任翻译, 他在德国学习生活过十年。 许向华笑:“他们机灵会挑着好的遗传。” 许清嘉只管微笑。 寒暄了两句, 两厢分开。 前一刻还是大家闺秀的许清嘉立刻破功,抓着半年未见的许家阳就是一通揉。 精心梳了一个早上的发型毁在姐姐魔掌之下, 许家阳苦了脸,还不敢挣扎。 见状, 许清嘉揉得更高兴了, 小破孩居然知道臭美了, 最后意犹未尽的按了下他的脑袋:“哎呀,我们家小阳阳都快比我高了,是个大帅哥了。” 许家阳嘴角一翘,投桃报李:“哎呀,我们家姐姐越来越漂亮了,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许清嘉拧他的脸:“什么时候学会的油嘴滑舌。” 许家阳真诚地眨巴眨巴眼睛,声音抹蜜:“哪有,我说的分明是真心话,比真金还真。” 许清嘉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拉,挑眉审问:“说说,用甜言蜜语在学校里骗了多少女孩子。” 许家阳顿时红了脸,叫起来:“怎么可能,我才不会早恋!” 望着他通红的耳朵,许清嘉忍俊不禁,小帅哥还是这么纯情啊。 “别欺负老实孩子。”许家康拯救窘迫的许家阳,睇一眼许清嘉,会早恋的那个是谁,她心里没点数。 许清嘉乐呵乐呵,完全没领会到许家康那一眼的真谛,就算知道了,也要反唇相讥,就算她现在开始谈恋爱,也不算早恋,她都上大学了,哪像他,高中就把女孩子哄到手了。 一家人说着话去吃饭,这会儿正是饭点,吃过饭,回楼上客房休息。 许家阳拉着许清嘉叽里咕噜说话,像是要把这半年拉下的都补回来。 听他抱怨练武累,许清嘉来了兴致:“你都学半年武术了,来,给我比划一下,让我崇拜一下你的英勇身姿。” 许家阳有些难为情又有点儿跃跃欲试。 许家康在一旁煽风点火。 于是许家阳很愉快的秀了一套拳,虎虎生风,还挺像样的。 许清嘉十分捧场的鼓掌:“我弟弟这么厉害,我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 “我会保护姐姐的,姐,那个欺负你的坏蛋在哪儿,我帮你揍他去。”昨天许家康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许家阳就在旁边,面对他的追问,许向华也没瞒着,十三岁的男孩子,可以学着担事了。 许清嘉望着他认真的面孔,满脸都是笑:“我已经揍过他了,脑袋瓜都被我开了瓤。”对于齐治海的愤怒,她已经消了。 “太便宜他了。”许家阳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 “那你还想怎么样,打死他不成,咱们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许清嘉笑眯眯的睨他一眼:“再说对方已经道过谦,态度也挺好的,昨天齐治源还让人送了一份赔礼来。”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必要得理不饶人。 许家阳搔搔鼻尖,好像也只能这样。 许向华笑了下,看向女儿:“你那个同学那边你想怎么处理?” 许清嘉笑意微微一冷,齐治海的仇她报了,诸莹莹这笔账,她还没算呢。害了人想什么事都没有,哪有这么好的事。 许清嘉甜甜一笑:“看昨天那情形,齐治海也恨毒了诸莹莹,先看看他会怎么做,再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落井下石。”诸莹莹得罪的可不只有她,还有被她当刀子使得的齐治海,那家伙看着有点一根筋,有时候直愣子发起火来还是挺恐怖的。要是够解气就算了,不够解气她再去伤口上撒盐,她才不肯忍气吞声。 许向华点点头,自有打算。 “爸,咱不提那些糟心的人,”许清嘉挥了挥手,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和德国那边差不多谈妥了吧?” 许向华笑:“明天合同一签,这事就算成了。”国内家电供不应求,他看好这块市场,经过多方考虑他打算引进电冰箱技术和设备,看中了一家德国企业,11月份开始和他们接触,中间他还去了一趟德国考察,经历了三个回合的谈判,如今只差临门一脚。 许清嘉喜笑颜开,眼里冒星星,觉得她爸简直有两米八。 如今,许向华手里有三家公司,去年四月份国家终于允许私人注册公司,不少个体户纷纷成立公司,把生意正规化,许向华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下子成立了三家公司,分别是嘉阳贸易公司,顺风运输公司,嘉阳罐头食品公司,此外还有二十一家嘉阳百货商店。 其中最挣钱的是贸易和运输公司,尤其是贸易公司,因为当下信息的闭塞和国内物资的缺乏,一个倒手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利润。 在月工资人均八。九十元的背景下,他们家已经向千万大关挺进。许清嘉都怀疑是不是已经过了这个关,家里的资产,她只知道大概。 她爸显然是走多元化经营这条路线,如今他摩拳擦掌打算进军家电行业,一个可以说是永远的朝阳行业。这个行业一旦做大了,那不是一般的挣钱,据她所知很多耳熟能详的家电品牌在八十年代崛起。 许清嘉的小心肝跳得有点快,忍不住捂了捂,讲真,她觉得这辈子她可能是富二代的命,不对,她现在已经是富二代了,这话得改成,她可能是超级富二代的命。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与德国企业的谈判, 许清嘉有幸全程旁听, 在教育上, 许向华向来奉行言传身教耳濡目。 谈判很顺利, 合同签署之后,许向华还要陪德方代表去参观位于天津的工厂。 之所以选址在天津, 一方面是他看中天津这个城市的发展。天津是直辖市还是首批沿海开放城市,北方经济交通核心城市。去年还建立了经济技术开发区, 政府颁布了一系列优惠政策, 吸引国内外商人投资办厂。 另一方面天津和首都只有百来公里,可以让他兼顾家庭和事业。在首都对妻子儿女的发展更好, 单是教育这一块, 目前的鹏城与首都差距悬殊。 况且他本人也看好首都,到底是国家心脏,拥有任何城市都无可比拟的战略意义。眼下因为政治因素,商业环境是不如沿海城市开放友好,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效果日渐显著,改革派越来越占据优势, 首都的商业环境肯定会得到改善。 谈判结束, 回到客房,许清嘉扑到柔软的床上, 闭着眼回味谈判的过程,真刀真枪的经历比任何课本都让人印象深刻。 好半天, 许清嘉幽幽一叹, 一年里, 总有那么几次,她要怀疑下她爸才是穿越者。许清嘉搔搔脸,真是对不住,她给广大穿越同胞丢人了,穿来这么多年,她才开了一家火锅店,本还没赚回来。 许清嘉一骨碌坐起来,盘腿,托腮,冥思苦想自己要如何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半响无果。 作为在互联网里长大的一代,她所能想到的致富路都和bat息息相关,然后就是房地产了。可是这会儿电脑是个啥都没几个人知道,土地也没开始进入市场流通。 许清嘉认命的搓了搓脸,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对于做生意她可以说一窍不通。穿越一回,她也没打通任督二脉立即成为商业奇才。 没真本事只会投机取巧就算站在风口上飞起来了,她也飞不稳,早晚得摔下来。 所以她还是好好学习吧,有大佬爸爸在,她又不缺钱,且不着急。该读书的阶段好好读书,有机会就出国留学深造,再自己做点生意锻炼锻炼。等她上完学,九十年代也到了,中国迎来经济飞速发展期。届时,她能干的事情就多了。 杂七杂八想了一通,许清嘉从自我唾弃中抽身,拿了衣物去浴室洗澡。 翌日一大早,许向华亲自陪着客户飞往天津,对这个项目,他非常重视并且寄予厚望。随行的还有许家康。这桩生意许家康从头跟到尾,去德国那次许向华也想办法带上了他,培养之心显而易见。 许清嘉和许家阳没跟去,两人随着白老先生去拜访老友。 白老先生这位朋友是农业专家,八零年放弃了国外优越的条件回到祖国,目前在城郊的农作物研究所里工作。 小叶开车送三人去乡下,老人家喜欢清静,就在研究所附近造了一幢小洋楼,其儿女经商,经济十分宽裕。 上一次见面还是满头乌发,再相见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两人不胜唏嘘。陈老先生五十年代出国避难,不想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更不想物是人非,昔年好友,死的死,跑的跑,所剩无几。 许清嘉瞧着两位老爷子伤感起来,忙笑着问候:“陈爷爷陈奶奶好。”说着递上礼物。 许家阳也忙问好,将手里的水果和酒递过去,“人来就好了,买这些东西干嘛!”慈眉善目的陈老夫人嗔怪,说话间打量许清嘉姐弟俩。这些年经常在电话里听老白说起许家人,听着跟自家孩子似的,他无妻无子,身边有这么一家人照应着挺好的,所以他们特意邀请把人一块带来坐坐。 白老先生便笑:“哪好意思空手来蹭饭的。” 一句话说的陈老先生又想起年轻的时候,老白过来蹭饭手里必然要提点东西,所以家里孩子都格外喜欢他。 几人在客厅坐下,保姆端来茶水饮料并水果点心。 陈老先生和陈老夫人笑眯眯问了许清嘉姐弟一些问题,无外乎学习爱好等等。 说着说着说起陈老先生近来的研究重点油菜花田:“今年是暖冬,花开的早,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白老先生笑:“那感情好,出门前,我就跟丫头说,这里风景好,一年四季都有花,让她把照相机带上。” “嘉嘉喜欢拍照?”陈老夫人笑着问。 许清嘉微笑着点了点头。 白老先生一脸骄傲:“她照片拍的不比那些搞摄影的差,待会儿让她给你们拍两张。” 见状,陈老先生夫妻皆笑。 许清嘉腼腆的笑了笑,老先生这明显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就是个业余水平,自娱自乐勉强还行。 一行人就去试验田那儿,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一片明黄,陈老先生的语气彷佛在介绍自己的孩子:“……利用地膜增温、根外施肥这些技术可以让它们提早开花,去年这个品种菜籽的出油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九,比之前的多了五个点……” 进了花田,满地金黄,令人沉醉。拿着相机的许清嘉只觉得任何一个角度都能成画,咔嚓咔嚓按个不停。 “那边出去还有一片梅花林,你们可以去看看,”陈老夫人含笑指了指西北面:“11点半前回到这里就行。” 两个老头子还得叙旧,小娃娃们听着也是无聊,还不如让他们出去玩。 许清嘉脆脆的应了一声,带着许家阳一路拍照一路往西边走。 许家阳跳着脚挥手:“姐,给我拍个照,照的帅一点。”等许清嘉看过来了,立马摆好姿势。 许清嘉好笑,臭美的小屁孩,咔嚓咔嚓给他拍了好几张。 “姐,我给你拍。”许家阳跑过来,期间小心的避免踩到花。 许清嘉想想,这么美的风景,不合个影简直是犯罪,遂把相机递给他:“拍好看点,拍好了,今年有大红包收。” 许家阳耶了一声,拍着胸口保证:“姐,你放心吧,我肯定把你拍的美美美。” 许清嘉很是狐疑,奈何这又不是数码相机,好不好看只能等洗出来再说。 姐弟俩笑闹着穿过油菜花田,走到梅花林继续拍照,拍到一半,许家阳叫渴。 许清嘉抬头望望不远处的房屋:“那里可能有小卖部,我们去看看。” 许家阳点点头,边走边说:“姐,要是秋天的时候过来,广州才好看呢,秋天的时候到处都是异木棉,粉红色的特别好看。” “我倒是想过来看,可我也得有时间啊。”一周只有一天假,黄金周更是连影子都没有,这年头的学生才是真的苦啊。 许家阳心有戚戚。 “幸好我没几年就要熬出头了,小伙子,你还有的熬哦!”许清嘉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扎刀的许家阳垮了脸,气鼓鼓的瞪她,控诉:“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哎哎哎,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变。”许清嘉促狭地举起相机对准许家阳,忽然愣住。 许家阳立刻笑嘻嘻往边上跑,见他姐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并且一脸惊讶,奇怪地扭头,也愣了愣。 不远处的韩东青含笑看着姐弟俩,招呼:“你们来这儿玩?”这里风景秀丽,故而时不时有人过来赏景。 许清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你也来这儿玩?” “来看人。”韩东青笑了笑。 许清嘉也笑了笑,捏着手里的手机,有些不知所措。 韩东青笑意加深,看向许家阳:“阳阳都长这么大了。”算起来,他有三年没见这孩子,一转眼都成挺拔少年了。 许家阳摸了摸后脑勺,拘谨地叫了一声:“韩六哥好。”又问:“这里有卖东西的地方吗?我们想买点水。” “我带你们过去。”韩东青看二人一眼,抬脚。 许清嘉忽然不忿起来,明明是他表白,该紧张的是他。她紧张个啥,是她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占上风的是她啊。如是一想,许清嘉抬了抬下巴,抬头挺胸的跟上。 许家阳浑然不知他姐精彩的心理活动,屁颠屁颠的跟着韩东青身旁问着他部队里的事情。 “这么感兴趣,想参军?”韩东青笑着问他。 许家阳用力点点头:“我想当空军,我要开战斗机。”看了一部战争电影后,他彻底被里面开着战机击毙十几架敌机的空军英雄折服。 韩东青看一眼许清嘉,她知道吗? 许清嘉当然知道,许家阳都念叨好两年了,这是他唯一个坚持了这么久的理想,不像之前的科学家老师,都是三分钟热度。对此,许向华试图引导他把兴趣放在经商上,奈何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索性放任自流。他要是能坚持到考大学的时候,那么也只能认了。 “你开过战斗机吗?” 韩东青笑:“没有。” 许家阳很是遗憾:“那你见过吗?真的那种。” 韩东青笑:“见过。” 许家阳兴奋,追着问是不是和电影里一模一样。 韩东青看着他,笑吟吟道:“今年八月底你要是在首都,我带你去看怎么样?” 许家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当兵的言出必行。”韩东青看一眼许清嘉。 许家阳激动的欢呼了一声,又跑到许清嘉面前:“姐,韩六哥说带我去看战斗机。” 看看兴奋的满脸通红的许家阳,再看看满脸笑意的韩东青,许清嘉说了一句:“你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人家。” 欢天喜地的许家阳才想起这一茬,纠结的皱了脸。 “不麻烦,那边偶尔开放接待参观。”韩东青笑了下,只是面向的人群有限制。 许家阳眼巴巴的望着许清嘉,日思夜想的渴望打败了那点难为情。 许清嘉瞅瞅许家阳:“那还不去谢谢。”半年后的事谁说的准。 许家阳如蒙大赦,蹿到前面脆生生道谢,笑容谄媚,眼睛都在冒光。 韩东青也跟着笑,欢喜就像是啤酒瓶里的泡沫,一个劲儿往上涌。小姑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她愿意考虑,要不哪会欠人情。 许清嘉因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愉悦心跳徒然快了一拍,刷的扭过脸看向别处。 韩东青嘴角一扬,带着他们停在一家小卖部面前,东西不多,就两个木柜子而已,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那,好奇的望着韩东青,显然是在疑惑许清嘉姐弟俩。 许清嘉留意到她的神色,猜测他们该是认识的,想起之前韩东青说他是来看人的,莫不是这位老人家。 韩东青笑着解惑:“我朋友,在外面正巧遇上了。”又简单介绍了下。 周大娘睁了睁眼睛端详许清嘉和许家阳,笑容热情:“这闺女和小子可真好看!” 许清嘉轻轻笑了下:“大娘好。” 周大娘笑着应了一声,不住看她,又去看韩东青。 许清嘉假装没留意到她的打量。 “喝汽水还是白开水?”韩东青问。 许清嘉不想麻烦人,遂道:“汽水吧。” 韩东青拿了两瓶汽水,拿起子打开一一递给许清嘉和许家阳。 许清嘉一手接过,一手掏钱。 “两瓶汽水也要和我客气。”韩东青笑看她一眼,自己拿了钱递过去。 周大娘乐呵呵地把钱推回来,原话堵他:“两瓶汽水也要和我客气。” 韩东青也不勉强,笑:“那我就借花献佛了。” 周大娘心里更奇怪,觉得韩东青对许清嘉态度不一般,故而格外热情:“小姑娘来这儿看花?” 许清嘉点点头:“这里的花很漂亮。” “是的哩,”家乡被夸赞,周大娘很高兴,骄傲道:“我们这儿最好看的就是那片油菜花,今年开的特别早,好多人开着小汽车过来看,还有那片梅花,都是前头那个研究所种的,是什么新品种来着。”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研究所的专家可厉害了,我们家种的那个番茄就是他们弄出来,长出来的番茄特别多,又大又甜,可好卖了,一年能挣不少钱。小姑娘,你们过来有没有看见路边那一排排的塑料大棚,里面都是番茄,我们村的番茄好,外头争着要,你走的时候可一定要带上一些。” 说着周大娘吆喝一声:“秀秀。” 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从外面跑过来:“奶,你叫我。”见到许清嘉和许家阳,她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笑。 许清嘉回以微笑。 “秀秀,你去切一盘番茄过来,记得多撒点白糖。弄完了,再去摘一篮子新鲜的来。”周大娘吩咐完孙女,又对许清嘉道:“这番茄加了白糖更好吃,你们一定要尝尝看。” 叫秀秀的小姑娘脆脆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门。 许清嘉怔了怔,连忙道:“大娘,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这就要走了。”这非亲非故的热情弄得她有些晕。 “这么急干嘛,你们不是来看花的,当然要多看一会儿,”周大娘生怕许清嘉走了,拉着许清嘉让她坐下:“很快就好了,你别客气,你是小韩的朋友,在这就跟自己家似的。” 听这话头,韩东青和这家很熟,许清嘉不免猜测是什么关系。 很快,周大娘就为许清嘉解了惑,她有心帮韩东青说好话,于是把自家和韩东青的渊源都说了。 许清嘉才知道老妇人原来是烈士遗属,她的小儿子是韩东青的班长,牺牲在对越反击战中。他们家里困难,多亏了韩东青和几个战友帮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如今承包了二十几亩地,还开了一个小卖部,日子越来越红火。 “要不是小韩帮忙,我们哪有钱承包地啊。这次他过来办事,还抽空过来看望我们,给我们买了一车子的年货,可把娃娃们高兴坏了。”周大娘满脸的感激,拉着许清嘉的手夸道:“小韩是个好小伙子。” 老人家的用意,许清嘉听出来了,实在是明显的很。 吃着番茄的许家阳想起韩东青答应暑假带他去看战斗机,再是同意不过:“韩六哥最好了,他帮过我们好多次。” 许清嘉:“……”这到底是谁的弟弟? 闻言,老人家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满怀期待的看着许清嘉:“好人会有好报的!”这闺女多好看啊,比年画上的人都好看,两人站在一块登对极了。 韩东青声音带笑:“借您吉言。” 许清嘉睇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眼神温柔的回望她。 许清嘉脸一红,别过眼。 “会的,会的。”周大娘笑呵呵的点头,脸上都是喜色。 说了会儿话,许清嘉便要告辞。 周大娘要留人吃饭,许清嘉笑着道:“我们和长辈一块来的。” “那你们一块来啊,我们家桌子大!”周大娘热情洋溢的邀请,直到许清嘉说了,她们是陪着长辈过来拜访朋友,要在对方家里吃饭才罢手,一径儿遗憾:“那你们有空和小韩一块来吃饭。” 许清嘉瞬间无言以对。 韩东青眼里都是笑:“有机会一定来,大娘,我送他们回去。” 周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拎起孙女摘好的番茄递给韩东青,话却是对许清嘉姐弟俩说的:“你们拿回去尝一尝,喜欢吃再来摘。” 许清嘉忙婉拒。 “不用,大娘,不用了。”许家阳也帮腔,吃了就算了,哪能连吃带拿。 “自家地里种的,不费几个钱。” 韩东青笑:“你们不收下,大娘今儿不会让你们走。” 老人家还在一边附和。 许清嘉哭笑不得,只能再三谢过周大娘的热情款待。 走远了,许家阳小声嘀咕了一句:“抚恤金怎么那么少。”老人家随口说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笔抚恤金是一次性发放,按照上一年度的人均收入来算,七八年那会人均年收入三百都不到,那笔钱在当时还算可以,不过现在来看的确是少了。”不过六七年的时间,人均收入增加了两倍。 许清嘉侧过脸问他:“现在大娘每个月还能领抚恤金吧。” 韩东青点了下头,报了一个数字。 许家阳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他有印象起家里条件就不错了,尤其是这几年衣食住行越来越好,这个数目对他而言实在太少,少的他想象不出要怎么生活,幸好周家靠着大棚蔬菜挣了钱,要不太可怜了。 许清嘉比他更知道些民生艰苦,这笔钱活不好但不至于饿死。就是她那会儿gdp高居世界第二,不时也能看到抗战老兵生活多艰的报道,更遑论现在,说白了,就是穷闹得。国家难道不想厚待为国立功的军人以及军属,现在这套领导班子大半都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 韩东青的声音多了一丝无奈:“上头一直很关注着伤残军人和烈士遗属,抚恤金年年在长,可国家也没钱,力不从心。”之前遗留下的历史问题太严重,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气来。 许家阳抓抓脸,说自己的看法:“国家没钱,商人有钱啊,不能弄个捐款吗?之前我们班一个同学爸爸生病了,他们家卖了房子医药费都不够,老师号召大家捐款,总算把医药费凑齐了,他爸爸的病也治好了。我们也可以给烈士家属捐钱,帮一点是一点,很多商人都愿意捐钱的。”他爸就向福利机构捐过钱,还不只一次,身边的叔叔伯伯都捐过钱。 韩东青看着许家阳,有感于他的赤子之心,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一些福利机构已经在做这些事。” 只是杯水车薪,大环境摆在那,老百姓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怎么顾及慈善公益事业。 许家阳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原来已经有了。” 捐款,福利,一道光划过许清嘉的脑海,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终于清晰起来——福利彩票,彩票的发行目的就是为了集资,当年办奥运会的时候还发行奥运彩票募集过资金来着。 她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哪一年推出的,反正现在还没有。让人花钱买一个发财的机会显然比让人捐钱来的容易。 纵然有人为了买彩票倾家荡产,贪腐的流言满天飞,但是不可否认发行以来帮助了很多很多人。瑕不掩瑜,况且错又不在彩票本身。 许清嘉双眼炯炯有神看着韩东青,如果韩东青也觉得可行,他有能力上达天听,兴许能成。热情的周大娘勾起了她对那个特殊群体的恻隐之心,让她迫切的想做点什么,不然她心难安。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许清嘉在腹内打了一遍稿, 便把彩票的构想大概说了一遍。 韩东青眼神幽亮地注视着她。 “不可以吗?”许清嘉心里打鼓, 不该啊, 后世彩票这个行业规模越来越大,国家也是支持的。 韩东青忙道:“我觉得大有可为,能说的再详细点吗?那样我和家里长辈说的时候, 也能说的更明白。”顿了下他征询许清嘉:“你们什么时候回宾馆?” “大概得晚上才回去。”许清嘉想了下回道, 久别重逢, 陈家邀请白老先生吃了晚饭再走,难得见一次面,白老先生也没客气。 韩东青便道:“明天早上九点我去白云宾馆找你们怎么样?” 许清嘉瞅瞅他。 韩东青含笑望着她, 眼神温和。 许清嘉脸有点发烫, 胡乱一点头:“我们先走了, 你不用送了。” 她脸颊上彷佛晕了一层粉, 阳光下越发白里透红,韩东青嗓子眼有些干,将装着番茄的篮子交给许家阳:“那我就送你们到这。” 拎着篮子的许家阳疑惑的眨了眨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哪里呢, 脑子里一片空白。 韩东青目送姐弟俩消失在视线之中,不免有些空落, 想起明天又能见到,嘴角重新挑起一抹笑。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 他们还能一起吃个饭, 这算不算约会? 回去的路上, 许家阳叽叽喳喳的问着许清嘉彩票的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崇拜军人,立志当军人,所以分外激动。 受他感染,许清嘉把韩东青那张讨人厌的脸甩出脑袋,专心致志地和许家阳说起来,越说越有启发,不由心情激荡。 见姐弟俩眉飞色舞的拎着一篮番茄回来,白老先生笑眯眯的问:“在村子里买的?” 许家阳抢先道:“一个大娘送的。”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事情都说了。 一听这大娘是烈士遗属,白老先生和陈老先生夫妇皆肃然起敬,得知周家家里条件尚可,三位老人家方好受点。人民子弟兵流血牺牲,不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再流泪。 “小韩是个心善的。”白老先生赞了一句,不着痕留意许清嘉,他可是看出来了,小韩喜欢这丫头,有眼光。 许清嘉点了点头,无比同意。 许家阳点头如捣蒜,又兴奋把彩票的事情说了。 “这主意好,众人拾柴火焰高。”陈老先生看着许清嘉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赞许,是个良善的孩子:“美国那边的彩票事业已经很成熟,回头我把我大孙女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只管去问她,你别不好意思,我会给她打个招呼。这是做好事,那丫头肯定愿意。”儿孙里,只有小儿子跟着他们回国了,目前在港城那边忙。 许清嘉也不客气,忙道谢。她知道的也就是些皮毛,有人帮她再好不过。 白老先生高兴的摸着短须,颇有些骄傲,忽然想起来:“彩票在晚清那会儿就有了,有一段时间大行其道。” 许清嘉惊讶:“这么早就有了。”这点她真不知道。 “老早就有了,”陈老先生眯眼想了想:“那会儿太乱了,军阀割据,政府缺乏掌控力,所以乱象横生,以救国、慈善、赈灾等名义发行的彩票,很多被挪作他用,成为敛财工具。只怕现在老一辈的百姓对彩票印象不好。” 许清嘉道:“归根究底是监管缺失,并不是彩票本身不好,今时不同往日,我相信只要上头重视,肯定不会重蹈覆辙的。” 白老先生赞同:“管理到位就是好东西,三几年那会儿为了航空救国抗击日寇发行的航空彩票我这会儿还记得,可是帮了不少忙的。说到底端看人怎么使用它。” 许清嘉来了兴致,连声问细节。 不过半个世纪过去了,白老先生也记不得太清楚,遂给他指了一条路:“你去图书馆找找看,兴许还有资料,我再找几个老家伙问问。” 许清嘉双手合十,团团作揖,夸张的道谢。 白老先生拍拍她脑袋:“好好干,这是好事。” 许清嘉郑重点头,笑嘻嘻地说:“白爷爷,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白老先生哈哈一笑。 回到陈家,一看时间,美国那边还不到晚上十一点,大孙女肯定没睡,这就是个夜猫子,陈老先生便给孙女打电话,很快那边就传来孙女陈奕诺精神抖擞的声音。 陈老先生直接进入正题,说了情况就把电话塞给许清嘉。 许清嘉赶紧接过,陈奕诺性格爽朗,了解情况之后毫不犹豫的答应帮忙,别说爷爷吩咐了,就是爷爷没吩咐,这种事,也是义不容辞。陈家虽然侨居在国外,但一直都没有加入外籍,保留着中国公民的身份。 挂上电话,许清嘉立时觉得压力山大,这事要是做不好,自个儿可真没脸见人了,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回到宾馆,许清嘉就拿出纸笔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和下午几位老人家说的内容记下来。 期间许家阳睁大了眼睛在旁边看着,他帮不上忙,就给倒杯水,然后安静如鸡的坐着。 到了九点被许清嘉赶回去睡觉,正长身体的时候得保证充足的睡眠。她自己修修改改到十点,洗漱上床,她的生物钟如此,除非十万火急的事,轻易不熬夜。 次日八点五十分,前台来电话,说有一位韩先生找。 挂上电话,许家阳朝着还在拧眉沉思的许清嘉扯着嗓子喊:“姐,韩六哥来了。” 许清嘉被他吓得手一抖,白纸上留下一道蓝线,嗔他:“你姐我耳朵好使着呢。” 许家阳吐了吐舌头。 许清嘉收起钢笔,拿起笔记本,又拿了一叠草稿纸放进包里,对许家阳一抬下巴:“走。” 许家阳屁颠屁颠跟上,白老先生一大早就在小叶的陪同下出门溜达去了。 见了韩东青,许清嘉便笑:“去咖啡厅坐坐?” 韩东青自然无不答应。 许清嘉挑了靠墙角临窗口的位置,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人打扰。 “喝什么?”韩东青笑问许清嘉。 许清嘉:“卡布奇诺。”一指边上的许家阳:“一杯牛奶。” 许家阳撇撇嘴,那么苦的东西,他才不稀罕。 韩东青点了一杯摩卡咖啡,又要了一些甜点。 咖啡还没上来,许清嘉就把笔记本摊开递过去:“这是我目前想到的一些,还请了美国的朋友帮忙收集资料,那边彩票行业比较发达。白爷爷还说,解放前就有彩票了,不过管理混乱,影响不大好,我想着有空去图书馆查一查,取长补短,避免重蹈覆辙。” 韩东青翻着收上的笔记本,已经记了好几页,上面的字倚侧秀逸,圆转流畅,到底是学书画的。听檬檬说,至今她还在坚持每周一幅字一幅画的习惯。 从笔迹上移开神,韩东青看起内容来。笔记本上记录的是许清嘉对现代福利彩票的一些了解,如电视直播开奖,政府背书,邀请普通观众现场见证。春晚就是直播的,电视台有这个技术。发行权要掌握在政府手里,否则很容易导致彩票市场混乱,破坏整个行业发展…… 看到不甚明白的地方,韩东青直接便问她,许清嘉知无不言。韩东青发现说起正事来,小姑娘眼神格外明亮,之前面对他时的小尴尬荡然无存。搞不好,这丫头都忘了他在追她这回事,满脑子都只剩下彩票。如是一想,哭笑不得。 “你觉得有问题?”许清嘉留意到他神色变了变,偏头看他。 韩东青敛了敛神色:“开奖形式怎么弄?” 许清嘉:“每期发行一定数额的奖券,然后挑一组数字,全对上是一等奖,少一个就是二等奖,以此类推,控制好奖金所占比例就行。”她了解最多是双色球,可现在这条件肯定弄不出来,没有现场选号码的技术。 韩东青又挑了几个问题问,不时说上自己的看法,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两笔。 许家阳喝一口牛奶压压惊,听得他脑袋有些晕,再看议论的热闹的两人,顿觉高山仰止。他还发现两人挺默契,他姐说一半,韩六哥就能接下去,韩六哥的意思,他姐也立刻能懂,不像他稀里糊涂反应不过来。 许家阳咬一口芝士蛋糕,才不是他傻,他就是年纪小知识面不够广,他决定了,待会儿他要和姐姐一块去图书馆长知识,许家阳悄悄握了握拳头。 到了十一点半,韩东青笑着道:“先吃午饭吧,图书馆附近就有一家川菜馆不错。”又点了点笔记本:“我可得好好感谢你。要是白老先生不嫌弃,把他老人家一道请上。”反正有一个电灯泡了,也不怕再多一个。 吃饭就吃饭,许清嘉才不认怂,说道:“白爷爷上街淘宝贝去了,他老人家眼光好,每次都能买到好东西。” 听着她声音里毫不掩饰的羡慕,韩东青眼神微妙了下,实在没法违心的恭维她,遂岔开话题:“你们要在广州待几天?” 许清嘉边往外走边回:“这个说不准,得看我爸他们,我爸和我哥陪客户去天津参观工厂,参观完还得招待客户到长城故宫转转,怎么着也得好两天。” 韩东青微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许叔叔在天津开厂,是想把生意重心往北移?”天津和鹏城比起来,到底是鹏城的氛围更适合做生意一些,许向华如此,只怕是为了家人。不过天津毗邻首都,未来也不好说。 许清嘉点点头。 韩东青又问:“要开什么厂?” “生产电冰箱。”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许清嘉实话实说。 韩东青略略一扬眉,这一套设备和技术下来,可不是小钱。当即感受到了不少的压力,看来他也得加把劲,总不能差的太远。 到了车前,韩东青绅士的打开副驾驶座,笑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瞅他一眼,坐了上去。 韩东青嘴角一翘。 独享后排宽阔空间的许家阳摸了摸后脑勺。 吃过丰盛的午饭,一行三人来到图书馆,分头去找资料。 许清嘉抱了一堆书坐在窗口,拿出写毕业论文的劲头来。 韩东青拿着两本书过来的时候,只见许清嘉枕着手臂靠在桌上睡得香甜。露出秀美精致的半边脸,轮廓柔和,阳光下,鸦羽一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皮肤雪白莹润彷佛发着光。 韩东青一时目眩神迷,想不及其他,半响整了整袖口,掩饰失态,眸光冷冷的扫荡一圈,逼退各色目光。 周遭人挨不住,悻悻转开目光,个别的还愤愤不平。 韩东青放缓脚步靠近,脱下黑色呢大衣披在她身上,不经意间手指擦过她脸颊,韩东青动作一顿,低头望着酣睡的许清嘉,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即在她对面坐下。 翻开书却是一个字都入不了眼,韩东青垂眼看了看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温软柔顺的触感,不由弯了弯嘴角,抬眼大大方方,毫不掩饰的盯着许清嘉看。 隔着两个位置的姑娘本来就在悄悄留意韩东青,帅哥谁不喜欢,余光瞥到他的眼神,心跳快了一拍,她想也许她该谈个恋爱了。 迷迷瞪瞪醒过来的许清嘉打着哈欠伸懒腰,动作做到一半,身上的大衣随之落地。许清嘉愣了下,忽尔惊觉对面的韩东青,差点闪了腰。她立马收回胳膊,坐正身子,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很好,没有流口水,才扭头看掉在地上的大衣,连忙捡起来。 拿着大衣的许清嘉看看手上的黑色大衣,再望望穿着灰色薄毛衣的韩东青,衣服的主人不言而喻,许清嘉觉得自己彷佛捧着个烫手山芋,讷讷说了一声:“谢谢。”说着把衣服递过去。 微带着笑意的韩东青接过衣服,还是太客气了,他笑了笑,且不着急:“醒了。”将一瓶牛奶推过去:“还热着。”这是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去休闲区买的。 许清嘉捧着温热的玻璃瓶冲他笑了笑。 韩东青点点自己找到的两本书:“这里提到了33年的航空公路建设彩票,很详细。” 许清嘉面上一喜,有积极的前例可循,自然再好不过,连忙翻看起来,这个彩票有点儿类似于刮刮乐,特别留意了下资金分配,10%作为发行开支,40%作为航空建设专款,50%用于奖金,奖金比例挺高的。 看着航空公路建设彩票这几个字,许清嘉若有所思。福利彩票,顾名思义,是用在社会福利上。就像体育彩票用于体育事业,奥运彩票用在奥运上。 要想把资金用在伤残军人和军属上,一开始就得把这个名儿起好了,要不可能落不到这上头。各个领域都缺钱,眼下的国家真的挺穷的。许清嘉琢磨着得准备一些困难军属的例子提高成功率,打苦情牌。 许清嘉把自己的想法小声说了。 韩东青沉吟了下:“这个好办,我来弄。 ” 许清嘉便放了心,突然想起不见踪影的弟弟:“阳阳跑哪儿去了?” “去旁边的少年宫玩了。”韩东青笑着道。 许清嘉嘀咕了一句:“之前还说的好听要帮忙找资料的,这一转眼就去玩了。” 韩东青说好话:“男孩子好动。”全然不提是他把人忽悠过去的。 许清嘉瞅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翻书找资料。 之后两天,三人不是在咖啡厅或者图书馆休闲区讨论就是在图书馆查资料。不对,应该说是俩个人,许家阳小朋友在少年宫组装飞机模型装的不亦乐乎,要不是许清嘉去领人,都不想离开。 到了第三天许清嘉总算是写出了一份差强人意的策划书,真正意义上的写,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是她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许清嘉翻来覆去的检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改的了,她已经把脑汁给榨干了。 “已经写得很好了,我和爷爷大概说了一下,他很感兴趣。”韩东青轻笑。 许清嘉也忍不住笑起来,总觉得有点不真实。韩家爷爷的身份,她是从韩檬那知道的,有这种级别的大佬推动,也许真的能成功。 “就这么高兴?”韩东青脸上是毫不停歇的笑意。 许清嘉喜滋滋点头:“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可能就是这一桩了。”如果成功了的话。 韩东青笑:“你才多大,就说这辈子了,为时尚早。” 许清嘉抿唇一乐,还挺会哄人。 “韩六哥,快点,快点,否则我觉得我这辈子最丢人的肯定就是今天。”坐在后排的许家阳催促,他要上厕所啊啊啊啊!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让你上车的时候不去解决。” “人有三急,它很急,我有什么办法。”许家阳郁闷。 “很快就到宾馆了,忍忍忍忍。”许清嘉无奈摇头,这一路也没发现公共厕所。 韩东青:“最多三分钟,忍耐下。” 度秒如年的许家阳痛苦的点点头。 一到宾馆,车子还没彻底停稳,许家阳哧溜一下蹿了出去,十万火急地奔进宾馆,把门童小哥哥吓了一大跳。 许清嘉不厚道的笑了。 韩东青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随着许清嘉下了车。 许清嘉疑惑的望着他。 “我明天就回北京。”韩东青眼望着她,明天许清嘉也得去鹏城,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却又要马上分离,韩东青自叹命苦,可正事要紧,不便耽搁,他可不想给小姑娘留一个不分轻重缓急的印象。这几天确有假公济私之嫌,然天地良心,他绝没因私废公。 许清嘉想想,举起爪子挥了挥,笑意融融:“一路顺风,新年快乐。” 韩东青挑了挑眉:“就这些?” 许清嘉睁大了眼睛,无辜脸:“还要干嘛!” 她这模样甚是娇俏,韩东青眼神暗了暗,假装沉吟了下,故意逗她:“之前不是问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吗?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许清嘉脸一热,目光飘了飘:“我还没考虑好呢,这几天这么忙,我哪有空。” 笑意从心底蹿上来,韩东青绕过车头,站在她面前,放软了声音问她:“那什么时候你能考虑好?” 许清嘉微微仰头看他,她算是女生中个子高,可站在他面前堪堪到下巴那儿,修眉高鼻,眼中隐隐的笑意软化了他刚硬的轮廓,看在他长得挺符合她胃口的份上,她勉为其难考虑下他吧。 许清嘉正儿八经的皱了眉:“那可说不准,这又不是商场里买东西,一眨眼就能定了。” 韩东青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声:“离着过年还有八天,七天够不够?如果我有一个像你一样能干善良又漂亮的女朋女,我能从今年笑到明年。” 万不想他还有如此一面,许清嘉绷不住笑了场。 看着她的如花笑靥,韩东青心头一荡,不由自主的走近了一步。 “怕是你今年都笑不成了。” 韩东青怔了下,就见许清嘉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干巴巴的叫了一声:“爸。”。 韩东青僵了僵,一瞬之后恢复如常,认命的转过身。 脸黑如锅底的许向华正杀气腾腾的瞪着他。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许清嘉面红耳赤, 不是说明天上午的飞机。 “许叔。”韩东青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然后以十二万分精神迎接许向华的审视, 内里不可谓不紧张。 许向华近乎恶狠狠地盯着韩东青,要是他没赶回来, 这混蛋想对他宝贝闺女做什么。 这时,传来许家阳惊喜的声音:“爸爸, 你提前回来了!”解决完三急, 没等到许清嘉的许家阳找出来,见到许向华喜出望外, 小跑过来, 走近后咦了一声,左顾右看,怎么觉得气氛不太对啊。 已经收敛大半郁愤的许向华拍了下儿子的头顶,淡淡的嗯了一声。 许清嘉硬着头皮说道:“爸,我们进去吧,别妨碍了人家的生意。” 许向华看看她, 带头往里面走, 眼神都不带瞄韩东青。 韩东青嘴角一动。 许清嘉朝韩东青打了好几个眼色,这会儿说什么都是老虎嘴上拔胡须。 韩东青无奈一笑, 对她点了点头。 许清嘉快步跟上,省得老父亲又心塞起来。 和许向华一道的李立新三人回想起许向华的黑脸, 暗笑不已。如花似玉的闺女要被野小子叼走了, 那个心情,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三人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下‘野小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 韩东青微笑颔首。 李立新三人也笑了笑。 走在前面的许家阳挠挠脸:“爸爸,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许向华回道:“客户赶着回德国。”本来明天上午才到,不过客户有点事,所以提前了一天。 瞅瞅他爸微沉着的脸,许家阳心道,难道生意出了什么事,他爸咋有点不高兴啊。 许清嘉觑一眼许向华,没话找话:“爸,我哥呢?” 许向华:“回余市看小莲了。”恋爱中的人逮着一点机会就要黏在一块,他脸又黑了黑,想起了韩东青。这混蛋出现在广州果然是不怀好意,之前他还奇怪,这么巧。枉他以为他是个好的,替女儿解了围还帮着女儿出谋划策,感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哥走的时候不是说的,姐,你忘了。你这什么记性!”许家阳毫不留情的嘲笑。 许清嘉瞪他一眼,又小心的去看许向华,脸又黑了,不由心肝颤了颤。 到了楼上客房,许向华把一头雾水的许家阳打发走。 许清嘉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犹如被教导主任撞见早恋的可怜学生。 别捅了肺管子的许向华酸不溜丢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大学期间学业为重,其他事等毕业后再说的。” 许清嘉脸红了红,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见状,许向华一颗心越发酸涩起来,心里流的不是陈醋而是浓硫酸了:“就算要谈恋爱,你们学校那么多同龄人,你怎么找个比你大这么多,还是当兵的。” 许向华心疼自家的嫩草,韩东青比闺女大六七岁吧:“他今年多大?” 许清嘉有问必答:“过完年二十五。” 许向华后槽牙咬紧了:“大你七岁,你们年轻人不老说三岁一个代沟,你们两个代沟都不止,能有共同语言?” 许清嘉厚着脸皮小声道:“我喜欢成熟点的。” 许向华脸颊抽了抽,喜欢,喜欢,喜欢,彷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像爸爸一样成熟稳重会照顾人的那种。”许清嘉连忙拍马屁。 许向华不吃这套,沉默半响:“他是军人,你们见上一面都不容易。” “他报考了国防大学的研究生,如果考上会在首都待上两年半,他还说会尽量留在首都发展。” 许向华心梗了下,哼了一声:“万一考不上呢。” 许清嘉顿了下,考不上这个可能她还真没考虑过。主要吧,对于学霸而言,没有考不上这个概念,就是这么自信。 “考不上就考不上呗,走一步是一步。爸你不常说人的的胆子要大一点,摔倒了不用怕,重新站起来就是。”大不了就是异地恋,能走下去就走,走不下去只能说缘分不够。她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这个后果,那为什么不随心所欲。 许向华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打从心眼里不肯承认某个残酷的事实。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不接受,他闺女才多大啊,在他的设想里,那起码得等女儿大学毕业以后,再不济也得成年啊。 “你再考虑考虑,考虑考虑,你还小,选择多着呢,咱们不着急。”许向华苦口婆心。 许清嘉想笑又有点儿心酸,郑重其事的点头:“爸爸,我会好好考虑的,我还没答应他呢。” 许向华心想自己要不是及时赶到,保不准就答应了,傻丫头,男人的劣根性,越容易得到的往往越不珍惜。 他点了点头:“你要慎重考虑,不要急着点头,你得仔细考察他。想当初我追你妈妈追了大半年,你妈妈才同意跟我处对象的。” 许清嘉闻弦歌知雅意,简而概之,不能这么容易就被骗走了。 “我会好好考察他的。”又来了兴致,她八卦兮兮地凑过去:“爸,当年你怎么追我妈的?” 许向华溜她一眼,嘴角挑起一抹笑。 许清嘉兴致勃勃,就差拿一包瓜子出来。结果许向华果断的转了话题:“彩票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电话里他听儿女说起过。 许清嘉嘴角一撇,把人好奇心勾起来,又不解惑,这不道德。奈何自己刚被抓了小辫子,她正心里发虚,遂只能按下好奇心,大概的说了一遍。 “这是积德的好事,好好干,缺什么只管跟爸爸说。”许向华点头赞许,竭力忽略了韩东青在其中的作用,这家伙肯定是借机靠近女儿,然不可否认这是造福民生的好事,他不至于为了自己那点小情绪就横加阻拦。 许清嘉握了握拳头:“爸爸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争脸的。” 许向华笑了笑,拍拍她的头顶。 送走许向华,许清嘉关上房门,拍了拍脸,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吧,忍不住捂了捂脸,这运气也太寸了,居然被撞了个正着。原本她是想瞒着家里的,等稳定下来再说,因此特意在许家康面前撒娇耍赖,让他帮忙隐瞒,哪想还是暴露了,还是以这么一言难尽的方式。 想起当时那场面,许清嘉埋头在枕头上闷笑不已,越笑越想笑,笑得直哆嗦。 冷不丁的床头电话响起来,许清嘉翻了个身去接:“喂,你好!” “嘉嘉,是我。”低沉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许清嘉耳朵动了动,慢慢盘腿坐好。 “你爸爸怎么样?”韩东青坐在椅子上,眼望着窗外的夜色。她声音里含着笑,看来情况尚可。 许清嘉压沉声音道:“我爸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后果有多严重?”韩东青低笑一声,心里的石头悄然落地。 许清嘉严肃的说道:“我爸爸说我现在年纪还小,该以学业为重,不能分心。” 韩东青声音柔和带着浅浅笑意,缓缓道:“那我等你长大。”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意,可以自如的聊天吃饭,至于男女朋友之间更亲密的行为,诸如牵手拥抱,且不着急。 “那你慢慢等啊,我估摸着三年五载也就可以了。”许清嘉故作深沉。 话筒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嗤嗤的声音仿若电流,许清嘉耳尖红了红:“我要睡觉了,拜。”说着干净利落的挂上电话。 拿着话筒的韩东青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开着两辆车从宾馆出发前往鹏城。到了鹏城后,两辆车分开,许向华先送白老先生去鹏城大学职工楼,他几个老伙计都在那儿,其中的薛教授跟他一样孑然一身,两人正好搭伴。 许向华想留白老先生住家里一块过年,只老先生在这一点上格外固执,这么多年,无论江家和许家怎么邀请都不同意。老人家固执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许向华只能把老先生连同备下的年货一块送过去。 在薛教授家里坐了坐,爷三告辞,驱车离开职工楼,半个小时后开进一片别墅区。 这片别墅区以政府出地出力港商出钱利润分成的形式建造,去年九月正式对外销售,半个月内被一抢而空,买家多是港商华侨。 许向华透过内部关系拿到了一幢,那位港商就是叶毅诚。他自己对居住要求不高,但是老娘妻儿要过来长住,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区内道路两旁绿树成荫,青草如毯,一幢一幢浅黄墙壁红色屋顶的独栋别墅错落有致,恍惚间许清嘉都有一种时空错乱感。 不一会儿,汽车开进一道栅栏铁门,随即缓缓停下。 在家里等候的孙秀花和秦慧如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孙秀花满脸的急切,不比秦慧如,11月底北上过一趟,她可是半年没见宝贝孙女了。本来她是要北上陪孙女住一阵的,只娘家大哥摔了一跤差点熬不过来,她回去待了好几个月,等那边熬过来,也快要放寒假了。 下了车的许清嘉飞奔过去抱住老太太,娇声道:“奶奶,我好想你啊。”声音掺了蜜一样,又抱了抱旁边的秦慧如:“妈!” 秦慧如摸了摸她的脸:“一路累了吧。” “不累不累。”许清嘉笑眯眯摇头。 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乖乖,奶奶看看,哎呦,瘦了瘦了,没人看着肯定没好好吃饭,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什么不好比,比谁瘦,一把排骨哪里好看了。” 孙秀花絮絮叨叨,以前吃不饱都瘦成了麻杆,这会儿吃得上饭了,居然喊着减肥,简直犯嫌。 许清嘉团团笑,捏了捏自己的脸:“哪儿瘦了这不都是肉来着。” “你这点叫什么肉,炒炒没一盘子的。” 一盘子!许清嘉表情裂了。 孙秀花又嗔怪:“你这又要读书又要开店的,能不瘦啊,你爸也是的,不晓得心疼人。由着你胡闹,等毕业就来不及了不成,又不差钱。” 无辜躺枪的许向华无奈一笑,闺女想,他有什么办法。 许清嘉赶紧救驾,挽着老太太的手往屋里走:“奶奶,这房子可真漂亮,比照片上好看。”带着门廊的拱门,大门上有镂空浮雕,进了门就是南北相通的大厅,气派辉煌,水晶吊灯璀璨生辉,豪宅啊! 孙秀花顺利被转移注意力,领着许清嘉到处看,又领她去看楼上她自己的房间。望着一屋子的粉红色,许清嘉嘴角抽了抽:“我爸布置的,肯定是我爸弄得。”这么少女心的事情,肯定是她爸干的。 “这床是你爸让人从香港买回来的,多好看。”孙秀花显然的非常赞同儿子的审美,小姑娘嘛,就该粉粉嫩嫩的。 许清嘉望着挂着帷幔轻纱的公主床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家阳窃笑,他姐的审美,他还是知道点的,当初他还吐槽过,他爸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他识相的闭了嘴,为了他的模型,他屈服了。 “不喜欢?”兴高采烈的孙秀花发现了孙女的沉默。 许清嘉连忙端起笑脸:“喜欢啊,我就是一下子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谁年轻的时候没个粉红色的公主梦,她就厚着脸皮装一回嫩。 许清嘉欢快的走进屋,四处打量,和床配套的粉红色短沙发,奶白色的衣柜和梳妆台,当真少女心爆棚“姐,”许家阳伸手打开衣柜:“妈妈给你买了一柜子的衣服,比我多多了。”妆模作样的叹了一声:“妈妈说男孩子不用注重打扮。” 许清嘉一眼看过去,还是她妈了解她的审美,揉了揉许家阳的脑袋:“过两天姐带你逛街去,咱们买买买。” 许家阳兴奋的比了个剪刀手,引着许清嘉去参观其他房间,旁边就是给她准备的画室琴房,许清嘉心里甜如蜜。 “开饭了。”许向华上来喊人,对许清嘉笑道:“今天你妈妈亲自下厨。”家里有了保姆之后,秦慧如便只在特殊日子或者心情好的时候下厨。 许清嘉喜滋滋道:“那我可得多吃两碗。” 时隔半年,一家人再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许清嘉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饭,孙秀花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才能长肉,你再胖一点更好看。” 许清嘉乖巧点头,把老太太夹过来的菜都吃了。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聊天,许向华也不去公司,留在家里陪着说闲话。 许家阳拿出自己还没拼完的飞机模型来,许清嘉就陪着他一块组装,姐弟俩不时互相嫌弃两声。 午后阳光暖融融一片,暖的人飘然欲仙。 到了三点多,许清嘉去厨房,今天是小年夜,她要好好表现一下,尽尽孝心。秦慧如要进来帮忙,被许清嘉推了出去:“妈,有郑阿姨帮我就行,”郑阿姨是家里请的保姆。 她又冲着不远处的许家阳招招手:“阳阳,过来给我打下手,轮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许家阳屁颠屁颠跑过去,撸袖子:“妈,我给姐姐当帮手。” 看他兴致勃勃,秦慧如从善如流:“那就交给你了,你可别把厨房烧了。” 受到侮辱的许家阳鼓了鼓腮帮子:“不要瞧不起人。” “就是,小伙子,好好干,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许清嘉鼓励的拍拍许家阳的肩膀,看了一圈,使唤他削马铃薯去。 这半年,这孩子已经会做些简单的家务,秦慧如很是放心,离开厨房回到客厅陪孙秀花看电视,不是应和老太太几句。 将近五点的时候,许家武带着马大雅和两个弟弟过来了,手里提了几个礼盒。 是许向华邀请的他们,老太太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着孙子,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想念。那桩事终究错不在几个侄子身上,这几个都是好孩子,也是可怜孩子。因为父母作孽,在家乡没法见人,只能背井离乡出来闯荡,幸好尚算争气,日子逐渐步入轨道。 许清嘉和许家阳从厨房出来打招呼。 许家武笑着道:“嘉嘉回来了。” “是啊。”许清嘉笑盈盈的回。听家人说,许家武和马大雅两口子去年初拿积蓄盘了一个店面开了家修车铺子,鹏城私家车多,他技术好,生意还不错。马大雅就在店铺前面卖卖早点和快餐,生意也还过得去。 许家全则跟着许家武学修车,他人长高了不少,只是依旧腼腆内向,不大爱说话,倒是一直都在笑。 许家双是学医的,他向来刻苦,将来总差不到哪儿去。 兄弟三个各有出路,实在可喜可贺。 吃过晚饭,说了些近况,到了八点,许家武提出告辞。 许向华便让司机送他们回去:“这个点不好打车,做公交车也不方便。” 许家武便不再拒绝。 秦慧如去里头拿了回礼递给他们。 见他们不肯收,孙秀花硬塞过去:“就是些吃食,你叔婶让你们拿着就拿着。” 许家武只得道了谢,除此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们亏欠四叔一家的实在太多,之前那些不说,单是修车店能安安稳稳的做起来,也有四叔的照拂在里头。鹏城有些乱,无权无势的外乡人立足不易。可四叔从来没提过这一茬,这些都是他从客人那无意中听到的。 许家武他们过来吃饭,孙秀花显然很高兴,拉着许清嘉的手欢喜道:“你三哥的生意做起来了,我这心就踏实了。”吃饭的时候,许家武提了一句今年的盈利,是个能过日子的数字:“什么时候他和大雅再生个孩子,我就彻底放心了。” “奶奶,三哥不是说了,等两年稳定些再生,这样也好,孩子能在更好的环境里长大,反正三哥三嫂年纪又不大。”过完年许家武才二十三,马大雅二十四,三年后再生都不迟。 孙秀花反驳:“怎么不大,你爸妈在这年纪,你都能跑了。” 许清嘉被噎了一下:“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提倡晚婚晚育,男二十五周岁,女二十三周岁以后结婚好。” “晚婚晚育好啊!”许向华突然冒出了一句。 “好个什么!”孙秀花怒瞪一眼拆台的儿子:“你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就当爹了,你咋不晚婚晚育。”说完才留意到秦慧如,老太太顿时不好意思了下,狠狠瞪一眼许向华:“你给我一边去,别捣乱。” 然后语重心长的对许清嘉道:“这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家里长辈还能帮把手带带不是,而且太晚了,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瞥一眼许向华,许清嘉咬着唇忍着笑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电话响了起来,靠得最近的许向华顺手接起来,然后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黑下去:“不在。”随即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大伙儿被他这反应惊到了,秦慧如皱起眉头:“怎么了?” 许清嘉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一点,顿时哭笑不得,还不能露出来,忍得很是辛苦。男人都是孩子,这话果然不假。 许向华平声道:“一个捣乱的客户。” “这过小年的,他还打到家里来了,他想干嘛!”孙秀花怒道:“存心给人添堵不是。” 许向华无比赞同:“可不是,不用理他。”话音刚落,铃声再次响起。 孙秀花嘿了一声:“还没完没了了。” 许向华也不高兴,大好的日子一定要踩他痛脚是不是,真没眼力劲儿。用力拿起电话,听清楚对面的声音后许向华哑了火,顿了顿才道:“嘉嘉在。”转脸对许清嘉道:“晏洋的。”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许清嘉坐在窗口擦头发, 漆黑的夜幕中亮着零星的灯火。望着望着她擦拭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许清嘉又想起了晏洋的那通电话, 只是普通的问候, 略说两句便挂了。 这一通电话让她的心情不可自抑的沉重起来,在家人面前她竭力伪装, 回到房里,所有的无奈和内疚纷拥而来。说是一定要和他说明白的, 可怎么说, 她至今还没有想出章程来。 “笃笃笃”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许清嘉连忙过去开门,就见许向华拿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爸。” 许向华笑着道:“换了新床可能有点不习惯, 喝杯热牛奶更好睡觉。” 许清嘉脸上都是融融笑意, 接过温热的牛奶:“谢谢爸。” 许向华抬脚走进房间,开门见山:“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爸爸发现你接了电话后,心情有些不大好,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和爸爸说说。爸爸比你多吃了几年饭,也许能给你出主意。” 许清嘉怔了怔,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想不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也是的了,她爸一贯和人打交道, 阅历丰富。 许向华微笑看着她,一整天女儿都高高兴兴的, 直到接了晏洋的电话, 情绪就变了。 联想一番, 他猜测是不是感情问题。晏洋对女儿的心思,之前他看出来一点,倒是他家丫头似乎还没察觉,显然是这丫头还没有开窍。他就没主动去戳破这一点,反正年纪尚小,一切顺其自然的好,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韩东青来。 韩东青与晏洋比较,他还是更偏向晏洋。年龄相仿,一块长大,也没分隔两地的烦恼,最重要的是晏洋对女儿言听计从。 当然这些是他个人的看法,最终还是要看女儿的自己的喜好,毕竟日子是她在过。 许清嘉抿了一口牛奶,笑道:“没什么事儿,我能自己解决的,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什么事儿都要和家里报备,何况这种事和父母说,想想就尴尬。 许向华望着她嘴角一圈奶渍笑,说了一句:“感情这种事讲究缘分,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 许清嘉愣了下,不自在的搔了搔鼻尖:“爸,你咋啥都知道啊。” “要不我怎么是你爸。”许向华眉头一挑,微微正了正色:“爸爸的建议是这种事千万不要拖泥带水,越拖越麻烦。” 许清嘉轻轻点了点头:“回去后就说清楚。” 许向华点了下头:“回去的事情回去在想,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了,别想那些烦心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玩。” 许清嘉扬起笑脸,送他出门:“爸爸也早点睡。” 从女儿房里出来,许向华回到主卧,秦慧如见了他就问:“你去找嘉嘉了?”又睇他一眼:“你们父女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许向华一笑,知道不好瞒着,遂将来龙去脉大概的说了一回,当然掩掉了自己吃味的过程。 秦慧如半响回不过神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韩东青,慢慢说道:“缘分这回事最是不可琢磨。论认识时间,嘉嘉和一白认识更久,两人也玩得好。”两孩子小的时候,何云溪还和她玩笑定个娃娃亲。就她而言,也挺喜欢一白那孩子,不是没冒出过这念头来。可两个孩子没那意思,还能强按着牛头喝水不成。 到头来竟是晏洋日久生情了,她还真没发现,秦慧如摇了摇头,自己到底不如许向华敏锐。 “晏洋是个好孩子,只是人各有所好,只能说两人有缘无分了。”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声:“这朋友之间出了这种事最是尴尬,难免束手束脚。” “可不是,毕竟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要不能这么苦恼,换别人早就处理好了。”许向华摇了摇头,越在乎越顾忌。 秦慧如无奈,又喟叹一声:“女儿长大了,都有感情烦恼了,连喜欢的人都有了。” 许向华眼角抽了抽:“什么喜欢,不还在考虑吗?嘉嘉可没答应。” 死鸭子嘴硬,秦慧如好笑:“要不喜欢,咱们姑娘能考虑。”无视丈夫的黑脸,她继续道:“小韩是个稳重能照顾人的,近几年帮了咱们嘉嘉好几回,倒是有缘,也挺好的。”主要是女儿喜欢就好。 “大了这么多岁,能不稳重么?”许向华不满的哼了一声。 秦慧如瞅瞅他,笑:“年纪大会疼人,再说七岁也不是很大。”这就是岳母和岳父的差距了。 “会不会疼人不是看年纪,看得是心性。” 秦慧如:“我看着人小韩的心性是会疼人的,这孩子咱们又不是没接触过。” 家里大小两个女人都喜欢,许向华呕的厉害:“他可是当兵的,一年到头不着家。” 秦慧如默了默才道:“又不是一辈子不着家,我看着他挺能干的,职位上去后,也就用不着整天待在部队了。再说能写信能打电话,咱们嘉嘉也不是爱粘人的。” 许向华不得劲:“又不是没选择了,何必选一条不好走的路。” 秦慧如微微一笑,抚上他的手背:“其他路不是她喜欢的有什么办法,千金难买心头好。”心念一动:“之前你挂掉那个电话是小韩打来的吧。” “当然不是。”许向华想不想的否认。 秦慧如要笑不笑溜他一眼:“都奔四的人,你可别这么幼稚。嘉嘉向来有主意,你别瞎插手,让她自己做主,咱们在旁边看着点就行。” 许向华心虚,反握住她的手摩了摩她的手背:“我这是考验他,这么点为难都挨不住,让我怎么相信他对咱们女儿的真心。” 秦慧如嗔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是吃醋。换个其他人来,你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言语间他更偏向晏洋,可真换成晏洋了,他又得挑剔,反正谁都配不上闺女就对了。 “孩子们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会和喜欢的人组成自己的小家庭,生儿育女,你还能留他们在身边一辈子不成。” 一想那画面,许向华一颗心就像是泡在了酸水里,酸的都要流苦汁了。理智上他知道这是必然的,可情感上,接受不了,一时半会儿真接受不了,想想就心塞。 许向华摆摆手:“打住,不说这个了,睡觉,咱们睡觉。”说着无赖地往床上一躺,拒绝继续这个糟心的话题。 秦慧如好笑又无奈,轻轻拍了下他的小腿,真是的,越活越回去了。 一觉醒来,七点都不到,睡饱了的许清嘉爬起来,洗漱好下楼。 站在落地窗前逗鹦鹉的孙秀花见了她就笑:“怎么起的这么早。放假了多睡会儿。” “我睡得早。”许清嘉走过去,搭着老太太的肩膀逗色彩斑斓的金刚鹦鹉:“宝贝儿,早上好。” 鹦鹉回应她一张高冷脸。 “奶奶,它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她来了一天了,就没见这鸟大爷往外蹦出过一个字。 孙秀花:“会啊,就是不爱说话。” 许清嘉严重怀疑,不过她大人大量不跟鸟大爷计较:“我爸妈呢,还没起?” “跑步去了,刚出门,得半个小时后回来。”孙秀花剥了一颗松子放在食盒里:“就在东边那片松树林那儿,每天早上和傍晚好多人在那跑步。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咯,讲究锻炼身体,老头老太太练太极扭秧歌,年轻人跑步游泳,小娃娃们练武术学舞蹈。” “大家日子越来越好,也就有闲心了。”许清嘉笑:“那我去练会儿瑜伽。”爸妈这么注重养生,她哪能偷懒。 到了七点半,一家人齐坐在餐桌上吃早饭,就是许家阳也起来了,他们家睡得都早,也就没有赖床的。 吃过早饭,秦慧如送许向华出门,现在还不到放假的时候,他还要去公司。 许向华负责赚钱养家,其他人就负责逛街败家。 看时间差不多了,秦慧如载着婆婆和儿女去了市中心买新衣服顺便买年货,逛完后,又去这半年新开的一家餐厅吃了午饭。 “你们去剪头发吧,我就不去了。”孙秀花摆手,她年纪大了没这精力继续逛。 许家阳连忙道:“我也不去,我和奶奶回家。”逛街没意思,他打算回家找小伙伴玩去。 秦慧如便道:“那妈,吃完了我先送你们回家。” “不用,我们打车走就行,你们娘儿俩多逛逛,把嘉嘉的鞋买了。”之前几家店里都没挑到满意的。 如此,秦慧如也不再多说,有许家阳在不用担心。 于是兵分两路,孙秀花和许家阳打车回家。秦慧如带着许清嘉去剪头发,她头发有点长了得修短一点。 路上秦慧如笑问许清嘉:“要不要顺便烫个头发,现在特别流行卷发,学校里好多女学生烫了。”鹏城大学格外开放。 旁边正好走过两个爆炸头姑娘,许清嘉打了个哆嗦,头摇的像拨浪鼓,她hld不住这个风格:“我们系烫头发的女生少,我还是低调点吧。”又坏心眼的出主意:“妈,要不你去烫一个,从耳朵边开始卷,不要小卷要大卷,肯定特好看。” 秦慧如笑:“你妈我是教古典文学的,还是传统点好。” “按照您这道理,教英语的必须很洋气,可我们英语老师特别淳朴。”许清嘉望望秦慧如,一头乌发简简单单在脑后扎起来,如果换成大波浪卷,肯定格外成熟妩媚。 秦慧如一笑,想了想:“你说的是曾老师?” 许清嘉点头:“大伙都觉得她不大像英语老师,不过她课讲得很好,我们都喜欢。” “你们曾老师不爱打扮。”秦慧如有点印象:“她五官生的秀丽,稍微打扮就是个美人儿。” 许清嘉嘻嘻笑:“哪有我妈妈美。” 秦慧如捏一把她的脸:“油嘴滑舌。” 说话间,到了理发店,装修的颇为豪华的一家店,一进门就有工作人员上来招待。 许清嘉便问她,大波浪卷能不能做出来,还拿着自己的头发给比划了下。 那姑娘晕乎了下,跑去找理发师来,秦慧如想拉都能拉不住,嗔怪:“我可没说要做头发。” “妈你这发型几年没变了,咱得跟上潮流,我是学生不能太出格了,可你又没关系,”许清嘉挤了挤眼睛:“学生都赶时髦,你当老师的哪能落后。” 这时候,理发师过来了,听许清嘉一比划,表示没问题。 许清嘉拍案决定:“那就这个了。” “那麻烦二位稍等一下,大概一个小时就轮到了。”过年店里生意比较忙。 许清嘉点点头。 秦慧如还要说什么,许清嘉就开始撒娇。 秦慧如挨不住,半推半就的应了,玩笑:“要是不好看,回头压岁钱就没了。” “我妈这么美,就是光头都好看。”许清嘉灌迷魂汤。 秦慧如摇头失笑, “你这丫头,今天出门前往嘴上抹蜜了。” 许清嘉眨眨眼,捂着心口表忠心:“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要不然回头你问我爸去。” 秦慧如无奈地点点她额头,心念一动,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小韩的时候,你爸昨天都跟我说了。” 许清嘉的脸腾地红了,顿时别扭起来。 秦慧如失笑,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抚摸:“你爸不是对小韩有意见,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得这样。千娇百宠的姑娘要被另外一个男人抢走了,这不是戳他肺管子么,他能看小韩顺眼才怪了。” 许清嘉脸红彤彤的。 秦慧如摸摸她的脸:“他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过一阵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许清嘉小声道:“我知道。” “不过在你爸面前注意点,别刺激他,时间久了他这毛病慢慢就好了。” “妈妈心疼爸爸了。”许清嘉一幅我懂的小嘚瑟。 秦慧如捏捏她的脸,幽幽一叹:“你有另外喜欢的人,我可不得多心疼心疼你爸。” 许清嘉嘴硬:“谁喜欢他了。” 秦慧如揶揄:“不喜欢,那你干嘛考虑他,这不是互相浪费时间吗?” 许清嘉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只能求饶的看着秦慧如。 秦慧如摸摸她的头发,笑起来:“你好好考虑,要是觉得可以,那就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不是谈了恋爱就必须得结婚。恋爱是一个相互磨合的过程,也是互相考察的阶段,不合适分开很正常。” 许清嘉抱住秦慧如的胳膊蹭了蹭:“妈,你真好。” 秦慧如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 娘儿俩一直到六点多才弄好发型。 许清嘉对效果非常满意,现在的美发技术虽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但是卷个大波浪也不是多难的活,理发师费了点心思就做出来了。 理发师对自己的成果相当满意,妩媚典雅,非常显气质,当然主要还是人有气质,大学老师,还是教古典文学的,气质能不好吗?这都是他做头发的空档闲聊出来的。 理发师一径儿央着拍个照以便做宣传,不只秦慧如烫头发和许清嘉剪头发的钱不要,倒贴钱都愿意。 秦慧如哪愿意留下照片让人评头论足,态度坚决的婉拒了。 出了理发店,许清嘉就笑个不停:“妈,你听见了吗?旁边好多人和理发师说,要做个和你一样的发型,搞不好,马上就能流行开来,你引领了一回时尚。” 秦慧如嗔她一眼,又绷不住笑了出来,没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赞的。 许清嘉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想看到许向华的表情:“妈,咱们赶紧回家,我饿了 。” 秦慧如便道:“那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用不用,回家再吃。” 这般,秦慧如只得加快了速度。 回到家里,果不其然,许清嘉在许向华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惊艳。秦慧如本来就是个美人,肤白貌美,气质娴雅,换了个发型之后,更显妩媚动人。 第二天,许清嘉在练功房里做完一套瑜伽出来,遇上了才起床的夫妻俩。她瞥一眼秦慧如的高领毛衣,一本正经的打了招呼:“爸妈,早上好。” 还没吃早饭,就被喂了一嘴狗粮。 望着出了薄汗的女儿,秦慧如温声道,“快去洗澡,别着凉了。” 许清嘉脆脆的应了一声,冲了一下就跑下楼吃早饭,省得大伙儿等她。 吃过早饭,秦慧如送许向华出门上班,坐在窗口的许清嘉抬头望了望,正见许向华上车前飞快地亲了下秦慧如的脸颊。 许清嘉啧了一声,大概,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了。 腊月二十八,许家康恋恋不舍地告别夏莲,带着夏家人给家里人准备的年礼飞回来过年。 一见秦慧如,许家康就夸张的吹了一声口哨:“婶,你怎么能这么漂亮。” 秦慧如嗔他一眼:“老了,哪有我们莲莲漂亮。” “老什么,婶你看起来,三十都不到,对吧,嘉嘉阳阳。”许家康正儿八经道。 许清嘉和许家阳自然出声附和,哄得秦慧如满脸都是笑。 “别灌迷魂汤了,今年的红包少不了。” “妈妈万岁!”许家阳欢呼一声。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眨眼就到了初八。 秦慧如要带着许家阳去看望父母,孙秀花打算去北京住上一两个月陪陪孙女看看老邻居。于是三人随着许清嘉一块北上。 许向华和许家康都有工作要忙,便不去了,不过他们三月份都会北上一趟。 许向华要去天津打理冰箱厂,而许家康也打算在天津开个新厂做男装。他现在是大四,课程已经在上个半学期修完,下半个学期只要去学校报个到就行,时间上非常自由。 许清嘉十分高兴,照这个情形,一家人团聚指日可待。这半个月的时光让她格外贪恋团圆的温馨。 飞机平稳的停下,许清嘉四人提着行李下了飞机。 等候多时的梨花挥手示意,“嘉嘉,这儿。” 许清嘉举手回应了下,挽着老太太走过去,余光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睁了睁眼。 韩东青微笑着走近:“许奶奶,秦阿姨好。” 老太太还记得他,很是高兴:“这么巧,小韩也在这儿。” 韩东青笑意更浓:“我来送一个朋友。” 许清嘉:呵呵。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巧遇’的双方一起离开机场, 韩东青十分自然的开口:“我要去张家胡同那边, 嘉嘉阳阳坐我的车吧, 省得挤。” 许家这边一行五人加上行李,坐一辆车显得有些挤。 孙秀花笑呵呵的:“那就麻烦小韩你了。” 许清嘉溜他一眼,不信他送朋友的鬼话, 哪有这么巧。只是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消息, 自己根本没告诉他回来的时间, 连韩檬那儿也没说,那姑娘就是个叛徒,把她卖的一干二净。 秦慧如拿眼在女儿和韩东青之间转了一圈笑着道:“那谢谢你了。” 韩东青连忙道:“阿姨不用客气, 应该的。” 目光交汇, 两人俱是笑了笑。 韩东青想起年前他打电话去许家, 接电话的人是秦慧如。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 在电话里,秦慧如婉转的提到了的门当户对。 站在秦慧如的立场上,她能接受女儿一段失败的恋爱经历,两个人可以因为不合适而分开, 但是她不希望这份不合适来自于家庭的阻扰。 韩家的门第对于他们家而言的确是高了。他们家一个商人一个老师, 和一般人比还算体面,但是和满门军政干部的韩家相比, 外人看来肯定觉得他们家高攀。他们家没有利用儿女攀附权贵的念头,但是吃不准对方家里会不会觉得他们家高攀, 也许韩家长辈更喜欢强强联合, 这也是常见的。 这份担心她和许向华提过, 许向华说,韩东青是个有成算的,他既然敢开这个口,那就是有把握。 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慧如还是决定问一问更放心,结果也让她放了心。 韩东青帮着把行李搬到自己车上,许家阳已经十分自觉的坐到了后排,之前那几天都这样,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韩东青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只手挡在车顶上,微笑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抿着唇角笑了笑,坐了进去。 韩东青绕到驾驶座上,轻轻一踩油门,车子滑了出去,说起彩票的事情来:“彩票发行中心已经成立,目前正在做调查研究,还要经过一层又一层的讨论,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半年或者一年。” 许清嘉点点头,这不是小事,脑袋一拍就能决定了,越郑重表示上面越重视。在鹏城这半个月,她一共接到了三个电话。她感觉对方是干实事的,有这么一批人在,她相当放心。 “到时候我可得去买一张,兴许能中个大奖。” 许清嘉美滋滋的说道,不能中奖也可以收藏起来,这辈子她多了收藏这个爱好。 邮票、古币、人民币、字字画、瓶瓶罐罐……一开始是冲着增值空间去的,慢慢的开始享受起其中乐趣来,但凡觉得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想收藏一份,也许将来她还能开个展览来着。 韩东青一笑:“听者有份,要是真的中了,你可得请我吃一顿大餐。” “没问题。”许清嘉爽快道,这样的承诺,她许出去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奈何她中的最大的奖就是五元,还不够买彩票的。 “我呢我呢。”坐在后面许家阳凑热闹。 许清嘉笑:“少了谁也不能少得了你啊。” 许家阳浮夸的感动起来:“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韩东青望了望后视镜里的许家阳:“怎么不见白老先生?” “白爷爷乐不思蜀了,他要十四才回来。” 许清嘉笑起来,老先生好不容易去一趟鹏城,想着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所以想多待一阵四处看看。 “阳阳什么时候回鹏城?”韩东青打方向盘右转弯。 许家阳回道:“十三号就要走了,我妈十四号就要去学校。” “那能不能腾出一天的时间来,我带你去看战斗机,附近还有一个靶场,想不想打靶?”韩东青抛出诱饵。 天上掉馅饼儿,把许家阳给砸晕了,喜得他简直不敢置信,一叠声的问:“真的吗?”不只能看到飞机,还能摸抢。 韩东青笑看一眼旁边的许清嘉:“当然是真的。” 许家阳忍不住欢呼了一声,狂喜稍稍冷却后,理智回笼:“这个,这个是不是有点太麻烦韩六哥了。”那一声韩六哥叫得一个亲热。 韩东青嘴角上扬:“不麻烦,你姐姐造福了我的一群战友,我早就琢磨着怎么还她人情。” 许家阳拍了拍许清嘉的椅背,满怀期待的望着转过头来的许清嘉,小眼神里都是渴望。 许清嘉暗骂一句狐狸,面上带着笑:“回来要走好几家亲戚,不知道有没有空?” 许家阳顿时苦了脸,他这么忘了,他妈回来是探亲的,他当然得跟着。 “正事要紧,这几天我都没事,你们有空了提前一天打电话给我就行。”韩东青体贴道,顺便报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许家阳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韩六哥,你真是太好了。”绝对发自肺腑。 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因为他想追你姐姐呀,单纯的骚年。 韩东青微微一笑。 许清嘉觉得他嘴角的笑容甚至碍眼,于是眼不见为净看窗外。 到了许家,韩东青殷勤的提着行李进门,自然而然的他自己也成功坐在了椅子上。 孙秀花热地让他喝茶吃糖,大过年的帮了忙,哪能不让人进家里喝口水吃颗糖,老太太还想留他吃饭呢! 韩东青虽然心里十分乐意,但也知道过犹不及,遂道:“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吃了。” 老太太很是可惜:“那你有空再过来吃。” 韩东青看一眼许清嘉,笑着应了。 许清嘉背着人冲他一撇嘴角,给了个鄙视的眼神。 韩东青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目睹两人眉来眼去的秦慧如好笑:“小韩,吃核桃,老家寄过来的。”寒假前,许向党和许芬芳都寄了不少过来,许清嘉送掉了一部分,还剩一大箱子。 “阿姨不用客气,我会吃的。”韩东青笑得特别温和有礼,怎么看都是三讲四美五好青年。 孙秀花看了就觉高兴:“小韩今年多大了?” 韩东青笑回:“今年二十五。” “有对象了吧?”老太太琢磨着这年纪这品貌肯定有了,小姑娘眼睛也不瞎啊。 韩东青又看了许清嘉一眼。 许清嘉生怕他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威胁的瞪他一眼。 韩东青便笑:“有喜欢的人了,还没追到。” 孙秀花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下,然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那你可得抓紧了,男孩子脸皮要厚一点,不要怕不好意思,面皮薄追不到对象的。” 韩东青赞同的点点头:“您老人家说的是,只要能把人追到,脸面算什么。” 孙秀花觉得他孺子可教,高兴的拍了拍大腿:“追女孩子就该这样。”本来想拿许向华举例子,看见秦慧如之后换成了自家女婿:“当年嘉嘉她姑父追她姑姑的时候,一逮着空就来我们家,她姑姑撵都撵不走,这不最后就把人追到了么。现在两口子生了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多美啊。” 是挺美,想想就觉得心头火热,可惜计划生育了,没法生这么多,一不小心,他这思想跑的有点儿远。 “奶奶,吃香蕉。”许清嘉剥了一根香蕉塞到老太太手里,企图阻止她胳膊肘往外拐。 她这一探身,许家阳叫起来:“姐,你的发夹不见了。” 许清嘉把辫子拉到前面,发尾的蝴蝶发夹不翼而飞。她今天梳了一个半蝎子辫,扎好后拿了个蓝色蝴蝶结点缀。看了一圈底面,许清嘉嘀咕:“掉哪儿去了,飞机上还有的。” 许家阳仰了仰头回想:“车上的时候也有的,我记得,掉车里了还是掉进来的路上了。”说着话,他已经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奔出去找,这个蝴蝶结可是他送给姐姐的。 许清嘉跟出去找。 韩东青站起来道:“我去车上看看。” 秦慧如多看他两眼,没说什么。 院子里一览无余,并没有蓝色蝴蝶结的踪影。 韩东青掏出车钥匙:“那应该在车上。” 三人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道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阳阳。”邻居家的小胖砸惊喜的跑过来。 许家阳也兴奋冲过去和小伙伴汇合。 胜利会师之后,一个说:“你怎么高了这么多!” 另一个道:“你怎么又胖了!” 小胖砸:讨厌!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平平安安长这么大,真是弟弟福大命大。 韩东青已经打开车门,检查座椅:“是不是蓝色的?”隐约有点印象。 “是的。”许清嘉回了一句,也在副驾驶座上找,就是没找着,奇了怪了,不经意间撞进韩东青的眼里,里面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眸光温软,衬得他脸部的线条也柔软下来。 许清嘉翻垫子的动作顿住了。 “你今天的辫子很特别,挺好看的。”韩东青笑了一声。 许清嘉抿了抿唇,晃了晃辫子:“蝎子辫,像不像?” 韩东青手指动了动,有种想捏一把的冲动:“挺形象的,还是头一次见,手这么巧。” “那是你见识少。”许清嘉皱了皱鼻子。 韩东青心念一动,笑:“是啊,在部队里,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个女生,哪来的见识。” 许清嘉睇他一眼:“那你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得多去街上看看,弥补弥补。” 韩东青眼望着她:“街上的人关我什么事。” 他的眼神谈过灼热,许清嘉被烫到了似的,别开眼:“找不到就算了。” “找到了。”韩东青抬起手,掌心里赫然躺着那枚蓝色的蝴蝶发卡。 许清嘉狐疑的眯了眯眼:“在哪儿捡到的?” 韩东青指了指毯子的边缘:“这里。” 许清嘉不大相信,怀疑他做了手脚,可没有证据,遂只能怀疑:“你眼神倒好。” “我做过侦察兵。”韩东青含笑道。 许清嘉腹谤那真是太大材小用了,伸手去拿。 不妨韩东青突然收拢五指,半真半假的和她商量:“干脆你送我得了。” “送给你干嘛,你又不扎辫子。”望着他的板寸头,许清嘉噗嗤一声乐开了,板寸头上夹一个蝴蝶结,盛世美景啊,当即笑得不行:“你要是真带头上,别说这一个,十个八个我都送你,问题你用的着吗?” 望着乐不可支的许清嘉,韩东青跟着笑起来:“等我头发长了就用的着,有备无患。”说着把发夹放进口袋,理直气壮地伸手管她要剩下的九个。 许清嘉敷衍:“等你的头发长到能戴发夹的时候我再给你。”琢磨着就这板寸头,发夹是不可能了,发箍倒是可以有。琢磨完了脸一红,她干嘛琢磨发箍啊,发夹都不给,立时要走。 “咚。”忘了自己上半身还探在车子里的许清嘉,脑袋与车顶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疼得她龇牙咧嘴,泪花都疼出来了。 挽救不及时的韩东青吓了一跳,连忙绕过去看她情况:“我看看。” “别揉,越揉越容易肿。”韩东青抓住她的手不许她揉脑袋:“先坐下,头晕不晕?”他听着那声音挺大的,有些担心。 “没事,”许清嘉站在原地不动,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就是有点痛。”不光头痛,面子也痛。 “姐!”跟小伙伴叙旧的许家阳听到动静跑过来,见他姐两眼泪汪汪,连忙问:“你还好吧?” 许清嘉苦着脸道:“不是很好。” 闻言,许家阳放了心,还能贫就没事,开始嘲讽:“姐,我都不会撞车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越活越回去了。” 许清嘉瞪他一眼,又迁怒的瞪一眼韩东青,还不他害的。 韩东青赔笑认错:“是我不好,没注意。” 许家阳纳闷了,这关韩六哥什么事? 小胖砸戳了戳许家阳的腰眼,打算提醒他,这个男人抓着嘉嘉姐的手,耍流氓呢! 被戳得发痒的许家阳躲了躲,正要问,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变成了惊喜:“黑子!” 许家阳犹如见到了他失散的大兄弟,兴奋的跑过去。 许清嘉愣了愣,抬眼望过去。 晏洋牵着小黑立在路口,脸色泛白,衬得一双眼珠越发黑黝黝一片。 许清嘉心里一突。 晏洋忽然动了,他转身就走。 打算和黑子来个久别重逢拥抱的许家阳愣住了,呆呆的望着疾步离去的晏洋。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晏洋没看见他?不可能啊, 他那么大一个人。 许家阳一头雾水, 那干嘛晏洋一看见他转身就走, 奇了怪了。望着走过来的许清嘉,许家阳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姐, 你们吵架了?”除了这个他实在猜不出来, 又觉得不大可能, 他姐脾气多好的一个人啊。 许清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有点小矛盾。” “什么矛盾?你们也能吵起来。”许家阳好奇不已,什么事能让他姐和晏洋吵起来。 “牙齿都有咬到嘴唇的时候, 我们怎么就不能吵了。” 许家阳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有点儿担心, “那现在怎么办?我看晏洋好像很生气。” 许清嘉眉头不知不觉皱起来, “等一下我去和他谈一谈,我们先进去吧。”事已至此,只能尽快说清楚。 许家阳不乐意了,“姐, 你要去讲和?你可是女生哎, 怎么可以让女生主动低头,晏洋这家伙太没风度了。” 心思郁绕的许清嘉笑了下, “年纪不大,歪理一堆。” “本来就是嘛, 身为男生就该让着女生。”许家阳义正言辞。 可他们这情况不一样, 许清嘉没心思和他争论这个问题, “挺有绅士风度,继续保持。待会儿不许和奶奶妈妈提这个,省得她们担心。”说着,她看了看韩东青。 韩东青对她轻轻一笑,笑容中透着安抚。 许清嘉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许家阳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长舌妇。”还是有些不忿,凭什么要他姐姐低头。 三人连同小胖砸一块进了屋。 才说了两句话,韩东青便提出告辞。 孙秀花往他手里塞了一大包带回来的特产。 韩东青笑着收下了,并不推拒,老太太更是高兴。 许清嘉拿了几包特产,“我给晏洋送去。” 秦慧如不由多看韩东青几眼,暗暗奇怪女儿的举动。 韩东青微笑如常。 秦慧如只得按下狐疑,想着回头问女儿许清嘉送韩东青出门。 韩东青道,“我陪你过去,我不露面就在外面等着,要不我不放心。”语气温和,态度坚决。 许清嘉看着他,他什么都没问,可他似乎什么都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明白,回头再和你说吧。”她是认真的考虑他,所以觉得有这个必要。 韩东青嘴角的弧度明显扩大了些,斟酌了下建议,“先给小白打个电话,他和晏洋关系好,有他在旁边劝着点更好。” 许清嘉犹豫了下点头,思忖真是对不住江小白,这家伙没准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这辈子摊上他们这两个朋友。 韩东青掏出车钥匙,“去我那边打电话。”车子停在这里肯定不行。 张家胡同那除了一个看家的阿姨外别无他人,见到许清嘉很是好奇,却没多嘴。 许清嘉对她笑了笑,找到电话机立刻开始拨号,万幸,江一白在家,接到许清嘉的电话很是欢快,“回来了,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我这就过来拿啊。”每次许清嘉出门都会给他们捎礼物。 许清嘉没有废话,直接道,“小白,你来晏洋家。” 江一白愣了下,急道,“你要和他说了,你想好怎么么说了,你别着急啊,我这就过来。”那样他好第一时间劝晏洋,免得他钻牛角尖。 许清嘉舌尖泛苦,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来着,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你也别太着急,开车小心点。”她怕他一个着急油门踩到底。 觉情况不妙的江一白不敢耽搁,挂上电话抓起车钥匙往外冲。 “小白过来大概半个小时,等他来了,你们一块过去,让一白待在外面就行。”晏洋那模样让他有些担心。只他们一块长大的情分,他不可能要求许清嘉不管晏洋,但是他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过去,而他过去只会刺激晏洋,所以江一白是最好的人选。 许清嘉皱了皱眉头。 韩东青坚持,“他情绪不大好。”那种状态下,他会如何,谁也不能预测,小心无大错。 许清嘉笃定道,“不会的。” 韩东青默了默。 眼前浮现晏洋苍白的脸,许清嘉心里抖了一下,“他那样子我不放心,我怕他做傻事。”她忽然想起了袁秀芳,心里越发着急,加快赶过去的速度。犹豫了下,转脸对韩东青说了一句,“我拿他当弟弟。” 韩东青弯了下嘴角,送到围墙边,“我在这儿等你,有需要叫我。” 许清嘉望望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正门。 刘泾见她如见救星,“你可算是来了,晏洋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门还好好的,回来就冷着一张脸,问他也不理人。”他就往许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秦慧如,说许清嘉已经过来送土产了。 土产?刘泾看了看许清嘉空空的双手。 土产被许清嘉放在韩东青那了,不送显得她不够朋友,送了更怕晏洋领错了意,想想还是不送。她现在是瞻前顾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晏洋才好。 “他在屋里?”许清嘉看向紧闭的房门。 刘泾回,“是啊,一回来就带着黑子进了屋,喊他也不应。” 一听黑子也在,许清嘉松了一口气,敲了敲房门,“晏洋,是我。”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刘泾知道肯定出了事,还不小,要不晏洋能不理许清嘉,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许清嘉扬声,“我们谈谈吧,怎么样?” 还是没有反应。 刘泾拿出备用钥匙递给许清嘉。 许清嘉犹豫了下:“你再不说话,我就拿钥匙开门进来了。” 依旧没有回应。 许清嘉不再犹豫,直接拿着钥匙开了门,就见晏洋抱着黑子坐在墙角,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墙角的阴影里,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却独独忘了这块角落一般,许清嘉心里忽的一酸。 她整了整情绪,“晏洋,咱们聊聊吧,怎么样?” 晏洋低头抚着黑子背上光滑的毛发没吭声。 刘泾看看情况,走了出去,没有带上门。 许清嘉缓步靠近,盘腿坐在晏洋一米外,组织着语言,“对不起,晏洋。是我不好,我没有控制好分寸,误导了你……” 晏洋忽然抬起头来。 许清嘉霎时噤了声,呆呆的望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下泪痕未干。 许清嘉猛然一颤。 “你不喜欢我?”晏洋直视许清嘉的眼睛。 许清嘉迎着他的目光,放缓了声音道,“我把你和小白当成好朋友好兄弟,有时候像哥哥,有时候又像弟弟。” 晏洋眼里又漫下泪来,眼神近乎绝望,“你不喜欢我!” 许清嘉的眼睛开始发酸发涨,“我喜欢你就像喜欢小白喜欢檬檬一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那你喜欢他吗?”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许清嘉咬了咬舌尖,点下头,其实她尚未确定自己对韩东青有没有到喜欢的地步,但是她对他的确有好感,在这种时候,她必须承认。 “他符合你所有的要求,他就是你想找的人?”不知何时,他的眼泪已经停止。 许清嘉回答,“是。” 晏洋声音沙哑,“如果我像他一样,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我会改,我在改了,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模样。”说到后来他语气越来越急。 许清嘉的眼泪终于决堤,“晏洋,你别这样。你不需要为别人改变,你只需做最好的你自己,否则你就不是你了。” “可你不喜欢我,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就会喜欢我了。”晏洋执拗的看着她。 许清嘉擦干眼泪,坚决道,“不会,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再喜欢别人。” 掷地有声的话语仿若一道惊雷,劈在晏洋天灵盖上,他直勾勾的望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许清嘉不闪不避的回望他,不想给他留下任何希望。她后悔了,她错了,一开始就该说清楚,不该贪心的想要减少伤害,结果给了他错误的希望。 好半响,晏洋嘴唇颤了颤,“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很喜欢他。”许清嘉神情郑重。 晏洋抱紧了黑子,黑子不安的低吼一声,拿鼻子蹭了蹭晏洋冰凉的脸,半响闷声问道,“和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许清嘉看着他,片刻后回道,“开心。” 晏洋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复了一遍,“开心。”他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低下头,拿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梳理黑子背上被他抓乱的毛发。 许清嘉静静注视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 江一白开着车匆匆赶到,见到韩东青那一刹那,愕然,“东哥,你怎么在这?” 韩东青言简意赅,“我送嘉嘉他们回来,和嘉嘉说话的时候,晏洋正好撞见了,他应该是看出来了,心里不好受,转身就走了。”既然要让江一白劝,自然要让他知道来龙去脉。 江一白头晕目眩,理了理思路,然后伸手指着二人,满脸不可思议,“你,你们,”咕咚咽下一口唾沫,“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韩东青坦然的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可能!”江一白依旧不敢置信。 “详细的稍后再和你说,你先去里面看看情况。” 江一白回过神来,只觉五雷轰顶,晏洋还不得炸了,无暇细问,拔腿就往上跑。跑到门外,就见屋里头,两人一狗面对面坐着,若非气氛太过安静,他都怀疑之前那些都是幻觉。 江一白屏气凝神细听,等了五六分钟都没动静,他定了定心神,悄悄往后挪了两米,然后刻意加重脚步声,“晏洋。” 晏洋继续专心致志地梳理着黑子的毛,彷佛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许清嘉倒是回头看了看江一白,眼神里含着紧张和担忧。 江一白心头一沉,摸了摸嗓子,“小清嘉,秦阿姨在找你呢,要去你姥姥家了。”说话间对她挤了挤眼睛。 许清嘉看看晏洋,“那我先走了。”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她晃了晃。 晏洋一惊,飞快伸出手要扶。 江一白动作比他快了一步,一把扶住许清嘉。 晏洋垂眼坐了回去,继续抱着黑子顺毛,又差了一点,还是差了一点。 许清嘉看着低眉垂眼的坐在地板上的晏洋,心里头乱糟糟一团,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等腿上酸麻退去后,又说了一句,“我走了。” “我送你。”江一白十分自然地跟着她出了门。 一出门就拉着许清嘉走到过道角落里,不用他问,许清嘉就把方才她和晏洋的对话小声复述了一遍。 看着一脸精疲力竭的许清嘉,江一白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话头,他这是想通了。” 许清嘉眉毛拢起来,瞥一眼不远处的房门,“这样再好不过,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真不想弄得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江一白眼神一动,笑了下,“那我终于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你快回去吧,一家人都在等着你。” “你多陪陪他。”许清嘉动了动嘴角,再想说点感激的话,发现语言苍白无力。再过两个月就是江小白生日,她一定给他准备一份厚礼,明明是他们的事,却累的他忙前跑后。 江一白笑,“这不废话,谁叫我是活雷锋呢。” 许清嘉不禁笑了笑。 目送许清嘉出了门,活雷锋管保姆要了一打啤酒,想了想又要了两瓶茅台,在刘泾担忧的目光中全部搬上楼。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江一白打算循序渐进,于是开了一罐啤酒不由分说的塞到晏洋手里,又给自己开了一罐,一口下去冷得直打哆嗦,“冻死我了!”跳起来去开暖气。 晏洋盯着啤酒罐发呆。 江一白和他碰了碰罐子,发出咚的脆响,“喜欢一个人不就那样,她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咱们做男人的就得有这肚量。” 江一白又灌了一口,打了一个嗝,“还别说大冬天喝啤酒挺爽的。”紧接着又岔回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吃窝边草。来来,过两天我给你攒个局,给你介绍七个八个漂亮姑娘,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开始新的感情。” “好!”晏洋抬头喝了一口啤酒,眉头皱了起来,又继续灌了几口,冰凉凉的液体入腹,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冻住了。 满嘴跑火车的江一白:“……”真的假的?他不是失恋,他是失心疯了吧,管他呢。 “那可说好了,到时候你不许临阵脱逃。”江一白默默打开茅台放到晏洋手边,打算把他灌醉套真心话。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许清嘉红着眼睛从晏家出来, 等候在外面的韩东青递上手帕。 许清嘉顿了下, 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接过蓝格子手帕。 “去我那洗把脸, 不然你这样回去,你妈妈他们会担心。”韩东青温声建议。 许清嘉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张家胡同的院子里, 端着热水新毛巾过来的阿姨不由多看了许清嘉几眼,然后不赞同的望一眼韩东青, 大有怪他居然惹女生哭的意思。 韩东青无心解释, 接过毛巾后递眼色让她出去。 阿姨只得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 韩东青打湿毛巾又拧干,递给许清嘉。 暖洋洋的毛巾盖在脸上, 许清嘉整个人逐渐回暖, 好一会儿,她才拿开毛巾,对韩东青勉强挤出一抹笑。 韩东青微微皱了下眉头:“谈的还好吗?” 许清嘉垂了垂眼帘:“你都知道了?” “并不难猜。”晏洋中意她,韩东青老早就心里有数,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许清嘉之前对此并不知情, 要不不会这么自然。曾经他也担忧过, 毕竟他们一块长大,近水楼台先得月。 站在他的立场上, 他是庆幸的,他的担忧没有发生。与此相对的, 对晏洋而言这是不幸的, 多年暗恋转眼成空。感情这回事就是如此残忍。 就是不知道, 她是何时发现了晏洋的心思? 许清嘉苦笑了下:“本来想把伤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可我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她的神情难过又自责,韩东青不禁心疼。异性朋友之间最怕的就是牵扯到感情问题,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能继续做朋友。 韩东青静默了一瞬,开口:“拒绝难免会造成伤害。”有时候顾全太多反而会加深加深,后面这半句话他没说出来,顿了下挑着好的话劝慰她:“失恋就像身上的伤口,最开始的那几天最难熬,熬过去之后就会结痂,碰一下还是会疼,再过一阵不知不觉就会发现伤口已经长好,不疼了,只剩下一道疤,再过一阵,可能连疤都会消失,受伤的地方光滑如初。晏洋他是个成年人,有这个自愈能力。” 许清嘉怔愣了一瞬,但愿如此。片刻后她站起来:“我该回去了。”她妈肯定很担心。 韩东青观她心情已经平复,便道:“我送你。” 许清嘉没有拒绝。 客厅里只有秦慧如一个人。 “妈,奶奶呢?”许清嘉出声询问。 沙发上的秦慧如回道:“你奶奶有些累了,回房躺一会儿,阳阳和小刚出去玩了。”小刚就是小胖砸。 她招了招手,示意许清嘉过来。 许清嘉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秦慧如端详她的模样,在她眼角发现了蛛丝马迹,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充满爱怜。 竭力佯装无事的许清嘉在她温暖的手掌下丢盔弃甲,依赖的靠在她肩膀上。 秦慧如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和晏洋说清楚了?” 许清嘉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他怎么样?”秦慧如不无担忧。 许清嘉:“他问我和韩东青在一起开心吗?我回答开心,他说那就好。” 秦慧如一喜:“那他是想开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晏洋如果放不下,女儿一定很难过。 许清嘉嘴唇阖合了下,把自己的不安咽了回去,晏洋态度转变的太快了。 小楼里,晏洋漠然的望着醉眼朦胧的江一白,江一白一手抱着酒瓶,一手大力拍着晏洋的肩膀,大着舌头道:“你想开了就好,你是不知道,这一阵把我和嘉嘉给愁的。你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怎么就喜欢上嘉嘉了,这么些年愣是没发现。你说说你这家伙,要喜欢早点行动啊,藏着掩着干嘛,你是不是想日久生情,你咋不想想生的是爱情还是亲情?现在好了吧,傻眼了吧。做男人该出手时就出手,磨磨唧唧得遭殃。” 双眼布满血丝的晏洋拿起酒瓶,闷头又灌了一口啤酒,一张白玉雕的脸上一片苍白,与面红耳赤的江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一白打了一个酒嗝,喷了晏洋一脸酒气。 晏洋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一边。 摔在黑子身上的江一白懵了下,觉身下柔软温热,下意识蹭了蹭,又撸了两把毛。 黑子一骨碌站起来,嫌弃地把江一白撅到地上,走到晏洋另一边继续蹲下。 趴在地摊上的江一白茫然的看了看黑子,翻了身仰面躺好,双手放在肚皮上,准备睡觉。 晏洋踢了踢江一白的腰,目光沉沉的注视江一白:“那次我和你说了之后,你是不是转身就告诉嘉嘉了?” 江一白本能的瑟缩了下,往边上挪了挪:“我这不是怕你越陷越深吗?”又嘟囔了一句:“我觉得你希望不大,真的。” 晏洋脸色更冷,眼里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那以后许清嘉对他的逐渐疏远,江一白的粉饰太平,他都有所察觉,只是不想承认,所以佯装不知。 手里的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卡啦声,晏洋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嘉嘉和韩东青什么时候的事?” 眼皮子开始打架的江一白霍然坐起来,大叫:“我哪知道,我还糊涂着呢,我以前愣是没发现啊。东哥怎么会喜欢小清嘉,小清嘉喜欢他吗?我想想啊。”冥思苦想的江一白用力一击掌:“我想起来了,嘉嘉说过她喜欢成熟稳重,会照顾人的还会什么什么的来着,她还说要是我知道有这类型的单身男人,就给她介绍。我x,难道她主动追的,她怎么这么能啊!” 晏洋眼神阴郁下来。 江一白吧嗒两下嘴,又躺了下去:“你别着急,赶明儿我也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多的去了,就你这模样还怕找不到。之前刘局长家那个小女儿不是挺喜欢你的,还不是你冷着一张脸把人吓跑了。以后多笑笑,分分钟能找到女朋友。我自己也找一个,再给檬檬介绍一个,齐活了,一桌打麻将一桌打牌,多热闹!” 晏洋面如寒霜,一脚踹过去。 挨了一脚的江一白使劲睁开眼皮,骂道:“你有病啊,别吵我睡觉。”话音未落,眼皮又合了起来,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晏洋直勾勾凝视了他五分钟,突然抬手,把捏瘪了的的啤酒罐狠狠掷向墙壁。 躺在地上的江一白纹丝不动,已然醉死过去。 江一白醒来的时候有一分钟的茫然,揉着发晕的脑袋坐起来,张望一圈,认出这是晏洋家里的客房,他住过几回。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看,早上七点十五分。 恩,他是下午四点的样子赶到这儿,然后陪着晏洋喝酒,他记得他们喝了很多酒,说着说着……说到哪儿去了? 江一白坐在那想了一刻钟,未果,不得不承认自己喝断片了。 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脸,夭寿哎,他明明是想套晏洋的话来着,怎么把自己灌醉了。 江一白不放心,忍着微微的头晕和乏力下床穿衣,走到楼梯上就见晏洋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脸色苍白,满眼憔悴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江一白在他旁边坐下:“你也喝醉了。” 晏洋淡淡的嗯了一声,低头吃完剩下的半个汤包。 郭嫂过来问江一白吃什么。 江一白随口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笼汤包和一根油条。 “我昨天跟你说什么了?”江一白夹起油条咬了一口,若无其事的询问。 晏洋抬眼:“你忘了。” 江一白干笑两声:“这不喝高了吗?” 晏洋看他两秒:“我也喝多了,就记得你嚷着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刘局长家的小女儿。” 清醒过来的江一白有点悻悻,厚着脸皮道:“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当红娘的。” 晏洋冷冷道:“没兴趣。” 江一白也不恼,这才真正的晏洋嘛,见餐厅里没人,江一白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哥们,你还好吧?” 晏洋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江一白噎了下:“现在应该有点不好,不过一阵总该好了吧。” 晏洋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你也说了要过一阵子。” 江一白理解的点点头,失恋疗伤肯定是要时间的,琢磨着最近整一些什么活动分散他的注意力,还有得让小清嘉尽量和他避开,省得他触景生情,过上几个月大不了一年,总该好了。 如是一想,放下心来,江一白立时感觉到饿了,他昨天晚饭都没吃,吃完桌上的东西,又加了两笼汤包。 吃完了,江一白还想陪晏洋说说话,结果被晏洋赶走。 望着上楼的晏洋,江一白耸了耸肩,好吧,他想一个人冷静下,情有可原,遂叮嘱刘泾和郭嫂多留神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刘泾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你有空多来陪陪他。” “我会的。”江一白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驱车去了前面的许家。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洋洋洒洒的晨光下, 屋檐下的冰棱子一下一下的滴着水, 水滴无声地落在雪地上, 砸出一个雪坑。 “……我琢磨着他之前心里也有数了,只是不想相信,憋在那。现在说清楚了也好, 难受是肯定的, 过一阵也就好了。你别担心, 他那我会看着的,你呢,这一段时间也尽量少和他见面。”设身处地一想, 要是他失恋了, 他是不想再见女生的, 见了干嘛, 戳伤疤啊。 江一白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喝光剩下的热奶茶,“你也别有心里负担,没谁对不住谁的, 该干嘛就干嘛去。”潜台词, 该谈恋爱就谈恋爱去,要不是时机不对, 他都想问下她和东哥是怎么回事。只时间不对,还是去问东哥吧。 望着因为宿醉而面带憔悴的江一白, 许清嘉心下动容。 见状, 江一白眉梢一扬, 吊儿郎当笑,“怎么,感动坏了?” “是啊。”幸好有他从中转圜。 江一白嘴角翘起,“赶明儿请我吃几顿好的就行。” 许清嘉二话不说应下来,“没问题,地方随你挑。” 江一白一副捡到了大便宜的惊喜,“这可是你说的,我就不客气了。” 许清嘉一笑,“选好了,只管告诉我。” 江一咧嘴笑,放下杯子站起来,“我得回去了。”头疼的撸了一把头发,“夜不归宿,我妈非念叨死我不可。”他爸妈回北京过年,他爸初六就回余市了,他妈还在。 许清嘉应景的哈了一声,“给何姨带了份礼物回来,要是何姨喜欢,也许能少念叨你两句。” “那感情好啊。”江一白如遇救星。 许清嘉便去拿礼物,是一枚精致的胸针,另外还有一些从鹏城带回来的特产,装了满满一袋子。 江一白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看,吹了一声口哨,“这个我妈肯定喜欢,你挑的东西她向来中意。”他妈的生日礼物,他一般都是求助许清嘉,女人最懂女人嘛。 “我妈过年还说起你走了,连面都见不上。” 许清嘉,“这不是回来了,我妈昨天刚说,半年不见何阿姨了,要见个面。” “行啊,那约个时间呗。” 许清嘉,“她们已经约好了,十一。” 江一白奇怪,“我咋不知道?” “就昨天打的电话。”许清嘉回。 “怪不得了,”昨天他又不在家,江一白提起那袋子东西,“那我走了。”说着去向秦慧如告辞。 “我让梨花送你回去吧,车子改天来开走。”秦慧如有些不放心,再说不用问都知道他是为了晏洋和女儿的事操心,这孩子虽然大大咧咧的,可关键时刻却是靠得住的。 江一白忙道,“秦姨,我没事。不就是多喝了点酒,那还是昨天的事了,我这会儿精神着呢。” 劝了两声还是劝不住,秦慧如端详端详他,面容有些憔悴,眼神倒是清亮的很,只得作罢,“路上小心,开慢点,到家了打电话过来说一声。” 江一白笑嘻嘻的应了,挥手离开。 送走江一白,秦慧如看着许清嘉并没有多问。 “妈,我去练会儿字,要走了喊我一声。”待会儿要去秦家吃饭,秦慧如温和一笑,“去吧。”练字能平心静气,挺好的。 许清嘉笑了笑,转身去了书房。从柜子里找出收好的徽墨和砚台,挽起袖子慢慢磨。 眼前再一次浮现晏洋泪流满面的模样,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流泪,他说‘那就好’。 江一白说,他可能之前就有所察觉了。 晏洋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好一些,是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了? 许清嘉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来,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说出来了。 到了十点左右,出去串门的孙秀花带着许家阳回来,一家四口去了秦家吃饭,之后几天都在做客中度过,秦慧如在北京有不少亲戚朋友。 许清嘉少不得要作陪,除了中间抽空和韩檬见了个面,把礼物交给她,其余时间都陪着秦慧如东家走西家逛。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一个寒假未见,寝室里充斥着欢声笑语,大伙儿一边分享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吃食一边说着假期的趣事。 美好的气氛一直到诸莹莹来了以后,诸家三口进来,寝室里的说笑声霎时一静。 诸家三口隐隐带着愁容,假期里他们接到了辅导员康雪的电话,诸莹莹一共有八门课程不及格,剩下几门也只是堪堪过了及格线。 康雪颇为严厉的说了诸莹莹学习态度有问题,心思几乎没放在学习上,第二个学期,她要是再这样一个成绩,只能劝退。希望开学的时候能和他们面对面谈一谈诸莹莹的问题,诸家父母整个寒假都没过好,尤其是亲戚邻居问起成绩的时候,更是难以启齿,女儿考上京大,曾经是他们的骄傲,哪怕降档录取,但那也不是谁都考上的,哪想这孩子一上大学,就懈怠成这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家生意上还遇上了麻烦,连续丢了几个大订单,供货商也除了幺蛾子,损失惨重,一打听,原来是齐家做的手脚。 诸父又急又恨,那齐治海就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吃喝嫖赌俱全,老早就劝过女儿别和这种人一道,可她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惹上麻烦了吧。 那齐治海竟然想占女儿便宜,女儿不从,齐治海就在商场上打压他们,怎么会有如此下作的人! 只女儿哭成那样,归根究底,错也不在她这儿,诸父到底不舍得责怪女儿,只恨齐家仗势欺人,自己无能。 虽然不耐烦诸莹莹,可许清嘉一众还是礼貌地喊了叔叔阿姨。 不经意间,许清嘉与诸莹莹目光交汇,前者挑了挑眉,后者心虚的闪了闪。 诸莹莹低了头假装收拾东西,齐治海从派出所出来后就来找她算账,差点动手,是她求饶才躲了过去,原本以为这一茬揭过去了,哪想家里生意出了岔子。 她壮着胆子去找齐治海求情,齐治海竟然恶劣的把酒倒在她头上冷嘲热讽。 诸莹莹抓紧了皮包,齐治海怒她利用她,恨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害他被他大哥教训。 不该得罪的人,韩东青吗? 那天其实她就在附近,她都看见了,是韩东青出来帮许清嘉解围,他们之间果然有猫腻。怪不得许清嘉能看上他呢,原来他深藏不漏。连齐家都忌讳,韩东青的背景必然不简单。要不然齐家怎么可能兴师动众。 一时之间她有些后悔,诸莹莹偷偷瞥一眼许清嘉,不是没想过服个软,可僵了一个学期,让她低头,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诸莹莹咬了咬唇,转过脸,已经那样了,她还能把她怎么样不成。 正在和周美巧说话的许清嘉留意到诸莹莹的动作,心下一哂。诸家的情况,许家康后来陆陆续续和她说过一些。 诸家在广州有一家百人规模的塑料工厂,生意一般,诸父不善经营。当年诸家曾祖父去英国时带了不少资产,奈何子孙不成器,败落的厉害。诸父回国,就是看中了国内对华侨投资的种种优待和看好国内市场,想着换一个环境也许能东山再起,重拾荣耀。 奈何,他依旧做的不温不火,国内尤其沿海这些开放城市,的确遍地是黄金,但是并非人人都有本事捡起来。 结果还摊上了个倒霉女儿,给他捅出了个大篓子。 眼下诸家的困境,一部分是齐家造成,还有一部分则是许向华动了些手脚。本来小女孩之间吵吵闹闹,他不会插手,可诸莹莹做的事委实恶劣过分,事后也没个道歉,是可忍孰不可忍。 诸母如同上学期那样拿着一袋零食过来分,“我们家莹莹被宠坏了,还请你们多照顾着点,阿姨在这里谢谢你们了。” 许清嘉瞥一眼诸莹莹,看来她没和父母说实话,也是,和一个寝室大部分人都把关系闹僵了,这么丢脸的事哪说得出口。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长辈,遂大伙儿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东西接过来,却都放在了桌子上。 诸母心里咯噔一响,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 “妈,过来帮我弄被子。”诸莹莹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诸母下意识地走过去 许清嘉拿起两包吃的,笑着道,“我去隔壁串个门。” “我也去看看她们都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着周美巧也拿起一包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吃食。 有一就有二,一群人呼啦啦都走了。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诸父诸母望了望空旷的寝室, 再看拉着脸的诸莹莹, 欲言又止, 夫妻俩对视一眼,诸母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怕伤了孩子的面子, 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诸父打了好几个眼色都不见妻子说话, 只得清了清嗓子, 看着坐在一旁的女儿开了口,“莹莹,你是不是和室友有什么误会, 要不爸妈请她们吃顿饭。”一个屋檐下住着闹僵了多不自在, 再来这京大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 将来的前程绝对差不了, 这就是人脉。对他们做生意的人家来说,人脉尤为重要。 “干嘛请她们吃。”诸莹莹没好气的撅回去。 诸父脸色有些不好看。 诸莹莹抿了抿唇,“我不是降档录取的吗,考进来的分数线比她们低了不少, 她们心里气不顺, 就合起伙排挤我,我也不稀罕她们, 我有朋友,在其他寝室。” 诸母一听, 顿时着急, “她们欺负你了没, 你怎么不早说啊。” “没有,就是不说话而已,我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嘛!” 诸母一听也是,怒道,“真是太不像样了,这一个屋子里住着,哪能这样的,妈待会儿跟你们老师说去,咱们换个寝室,换到你朋友那。” 诸莹莹闻言慌了下,皱了皱眉头,“妈,我这样哪好去麻烦老师,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还有卢丽芳呢,我和她挺好的。” “就是跟你换床铺的那姑娘?”诸母回忆了下,直起腰来看了看上铺,“她还没来啊。” “嗯,就是她。她家里远,要晚一点到,我们挺要好的,她很照顾我。”诸莹莹随口回答,放假以后她就没跟卢丽芳联系过,哪知道她什么时候返校。 诸母:“之前瞧着就是个老实孩子,人家照顾你,你就多请人家吃点东西,我瞧着她家里条件不大好。”他们家最近境况是不大好,可这点钱还是有的。 “我晓得,妈,我挺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待会儿千万别和康老师说换寝室的事,省得别人又说我,再说她们那边又没空位置,人家住的好好的,我跟人家换了,不是得罪人么?” 诸父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又叹了一声,“你多请寝室里的人吃吃饭喝喝水,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诸莹莹敷衍的点了点头,这一招没用,她上学期就使过了,人家压根不领情。 诸父又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几声,诸莹莹听得不高兴,可鉴于自己的成绩和闯的货,只能坐在这听着,只不过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罢了。 隔壁寝室迎来了许清嘉和周美巧之后,先是互相交换了特产,随后说着说着说到了诸莹莹。 “听说她当了八门课,真的假的?” “这么多!”许清嘉猜到诸莹莹的期末成绩惨不忍睹,但是没想到这么壮烈,上学期一共就十二门课。 “呵,也不看看她整天在干嘛,咱们跑图书馆和自习教室的时候,人家可是快活的很,打扮的花蝴蝶似的在男生堆里飞来飞去。”徐晓丽冷笑一声,“要是其他人还能吃点老底,可她,有底子吃吗?” 这是有仇的,徐晓丽进了学生会的生活部,副部长就是老乡,一来二去,两人就处上了,结果没谈两个月,崩了,崩在诸莹莹手里。 依着徐晓丽的话来说,明知道是别人男朋友了,自己也有男朋友,还一点都不避讳,骚里骚气,勾引谁呢。 徐晓丽和她家副部长说过这回事,让他和诸莹莹保持距离,副部长就说都是学生会,遇上了说几句话而已,让她不要多想。 说话说的跟调情似的,还让她别多想,当她傻啊。徐晓丽理所当然的把副部长给踹了,回头还和诸莹莹大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 梁子就这么给结下了。 明显的,人是想起伤心事了,大家赶紧你一言我一语的岔开话题,继续说起假期趣闻来。 对于学生而言,假期总是美好的,美好的令人无法适应开学生活。 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逃课之心油然升起,许清嘉正在人神交战,砰一下,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水汽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我鞋子都湿了。”韩檬大声抱怨,。 后进门的邱燕赶紧关上门,“我连裤子都湿了。” “这雨下得也太大了,雨伞都挡不住。”韩檬郁闷的跺了跺脚。 “你待会儿换上雨鞋出门。”说着,韩檬把手里的信扔给许清嘉,这是她刚从楼下阿姨那拿来的,“秦东,谁啊?”眼里闪着八卦之光。 接住信的许清嘉愣了愣,秦东,仔细回忆了下,记忆里没这么一号人啊,低头看地址,心念微微一动。 许清嘉把信夹到书本里,“一个朋友。” 韩檬双眼亮晶晶的,凑过去搂着许清嘉的脖子小声道,“哼哼,许清嘉同学,你这是有新情况了,你就不拍我打小报告。” 许清嘉扯着她的手臂向两边拉,没好气道,“湿哒哒的别往我身上靠。”又嫌弃的瞥她一眼,笨死算了。 “切,你待会儿也要被淋湿的好不好。”韩檬一撇嘴角儿,她们下午一二节没课,许清嘉他们是上午三四节没课,这不就要出去了。 许清嘉想回一句她要逃课,想想自己好学生的形象维持了这么多年,哪能败在一场雨上,遂翻了白眼,“反正你待会儿还要上课的,你回来干嘛,不在教室里等着。” 韩檬理直气壮,“教室里哪有寝室舒服。”又点了点夹着信的书,“你不看?” 许清嘉扫她一眼,意思是,你们在这儿我怎么看?寝室就这么大点,抬头低眼一不小心就能瞄到,这不是存不存心的问题。 韩檬嘿了一声,“还保密了。”话音未落,眼睛睁了睁,一般的信没这么讲究,除非是…… 邱燕有个暧昧期的高中同学,对方考了复旦,在家门口上学。但凡是给他写信或者看信都是在床上,就怕叫人不小心看了去,不好意思。 韩檬在心里喊了一声要命,想起了她那可怜兮兮的望眼欲穿的光棍哥哥,一把抓住许清嘉的胳膊,“嘉嘉啊,你”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个地址,满洲里,六哥就在满洲里啊,可那个地址不是部队来着,笔迹也不是啊。等一下秦东,东青,我去,搞地下党呢! 韩檬瞪大了一双杏眼与许清嘉对视。 许清嘉抽胳膊,“姑奶奶,轻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禁不起你这把蛮力。” 韩檬赶紧抱紧了,挨过去附在她耳边小声问,“我哥?” “不是!”许清嘉回的斩钉截铁。 韩檬哼哼两声,“我才不信,我哥都跟我说了。” 许清嘉眼皮跳了跳,语气危险,“他说什么?” “说你是我未来嫂子啊!”韩檬信口胡诌。事后她追问过六哥进展如何,他六哥给了她三个字,考察期。 许清嘉一把掐在她腿上。 韩檬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杀人灭口啦!” 耳朵边被她吼了这么一下,吓了许清嘉一跳,没好气的把人推开,“再叫真把你灭口了,叛徒。” 韩檬一缩脖子,识相的跑了。自己是那么小小的出卖了她一把,她这不是瞅着六哥和嘉嘉般配啊,所以顺手推一把,结果来看,还是可以的,嘉嘉就是傲娇,要是没那意思,她老早拒绝了,自己还能不了解她。 “都要杀人灭口,是什么大秘密,也让我们听听。”周美巧在一旁凑热闹。 韩檬大笑,“赶紧放出风去,咱们校花有男朋友了,让他们死了心,另寻目标去。” “比方说咱们英语系的韩檬檬大美人,盘靓条顺,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许清嘉当即大甩卖起来。 一众人忍俊不禁。 韩檬佯怒。 许清嘉把书往床里头一抛,“巧儿,咱们走” 晚上回来,许清嘉洗漱好上了床,才有空看信,这信还有点厚度,拆开信封,拿出信纸,望着上头熟悉的笔迹,许清嘉一脸的果然不出所料。 虽然过去一个学期,可他那名字可至今还流传在学生中,最常出现的场合是卧谈话。 “xx学院xxx挺帅的。” “有韩教官帅吗?” 美人就是有资格让人念念不忘。 要是大剌剌的写出来,让人看见了,那股热闹劲可想而知,她可不想出这风头,对此,许清嘉颇为满意。 信纸抽到一半,带出一张照片,滑落在床上,韩东青那张的五官立体的脸猝不及防闯入眼帘,许清嘉有一瞬间的怔愣。 反应过来之后是下意识的翻过来盖在床上,紧接着心虚的左顾右看,视野之内一个人都没有,许清嘉舒出一口气。 韩檬檬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其他人都很自觉的去自习教室,就连诸莹莹都不例外,她忙着补考,唯独她提早回来了,至于为什么提早回来。 许清嘉脸红了下,愤愤的拍了好几下照片,谁要他照片了,让她放哪儿去,被人看见了怎么解释。 一时想不到好地方,许清嘉决定先看信,看看他能写什么。 “……嘉嘉,这里温差很大,白天热的出汗,晚上就得加上军大袄……新调过来一个兵是广东人,冻得呼爹喊娘……” 许清嘉看得正乐呵,开门声伴随着韩檬的声音响起,“我回来啦,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咦,就你一个人啊!”韩檬正对上扭头看过来的许清嘉,暧昧一笑,东西都顾不上放就蹦过来,“躲在床上看什么宝贝呢,我看看我看看。”还故意跳起来。 许清嘉伸手把她按下去,另一只手抓起枕头盖住信和照片,“回来的挺早。” 韩檬脸拉了拉。 “哪个不开眼的敢惹我们檬檬大小姐。”许清嘉坐起来揶揄。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寿星公和韩檬一个大院的, 是个顽主, 韩檬和他一起玩过几次, 关系还过得去。请人的时候正巧韩檬也在,顺口就把她一道请了。 韩檬便去问江一白,得知他和晏洋也是要去, 于是也跟着乐颠颠的去了, 本来玩的挺好的。哪想刘藻一直缠着晏洋不放, 心思昭然若揭。哪怕晏洋不理她,她也没事人似的。江一白这个没眼色的还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煽风点火,简直气死个人。 气死个人的韩檬磨了磨牙, “遇上个倒霉催的。”也不知道这个倒霉催的是指江一白还是刘藻, 亦或者晏洋。 许清嘉低头望望她, 关切,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事。”韩檬摆摆手,这种事能说吗,她脸红了下,丢死个人。 没有错过她脸色变化的许清嘉惊了惊, 心念微转。 韩檬伸了个懒腰, 转移话题,“脚冷死了, 我先去泡个脚。” 想想,许清嘉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姑娘大了, 有心事了。 泡完脚, 韩檬拿了一本书上床,横竖看不进去,遂合上书,“话说我们有好一阵没聚了,年后就没聚过,这周末一块吃个饭,我做东。” 许清嘉摸了摸书棱,笑,“这周末我有事。” “什么事儿?”韩檬问。 许清嘉,“我哥这两天要过来,我可不得陪着。” 韩檬想了起来,许清嘉跟她提过一嘴,笑起来,“你哥有你嫂子就行了。” “得去姥姥家一趟。” 好吧,韩檬只能死心,转而问,“那下周末呢,不是周末也行啊,吃个晚饭的时候都没了?” 许清嘉笑,“我最近忙得很,就算我刚好有空了,小白那未必有空,他课那么多,还得忙着练英语。”江一白处于大三下学期,课业最繁忙的阶段。因为要申请出国留学,还得苦练英语,近来一有空就跑街上给国际友人当活雷锋,不只练了口语还长了见识。 韩檬哀叹一声,“你们咋都这么忙的。” 上铺的许清嘉笑了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韩檬翻了一个惊天大白眼。 收到白眼的许清嘉耸了耸肩,自打那回说开以后,晏洋搬到了他妈那边,他们一共遇到过两次,都是在学校里。看起来他模样还可以,江一白也说还行,许清嘉翻过一页,那就好。 ~ 许家康是周六上午到的,在首都停留了两天,周一赶去天津。从此就开始了两地奔波的生活,偶尔还要去一趟广州。 四月份过来的许向华和他差不多,大半时间在天津,周末叔侄俩一块回首都,一直到六月初,许向华处理好冰箱厂的工作,正式开始生产,目前市场反应良好,于是交给下属,自己便回了鹏城,眼下他的生意重心还是在鹏城。 许清嘉十分不舍,不过想想再一个月就要放暑假,秦慧如和许家阳都要上来,那点不舍立马风流云散,她还是好好复习吧。 另一厢,许家康终于参加完毕业答辩,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终于逃出生天。打心眼里他就不是个喜欢读书的好学生,全都是被逼无奈,当然他也发自肺腑的感谢逼他的人。 拿了毕业证书,参加了一轮又一轮的散伙饭,等许家康再次回到首都的时候,已经快六月底了。 同时接到了许向军的电话,他的调令已经下来,调到首都军区第xx师,任代理师长。 百万大裁军已经拉开序幕,在全军范围内进行裁减整合,在这个节骨眼上,许向军从新疆调到首都还升了一级,绝对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孙秀花闻讯喜不自禁,这个儿子十五岁参军,招兵的时候是多报了几岁的,迄今正好三十年,这三十年来,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清,她以为这辈子都得这样了,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儿子还能调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 老太太如何不高兴,高兴的差点蹦起来,高兴到一半,“他们一家子都得搬过来?” 老太太脸色有些怪,许清嘉知道她是想起了文婷,当年撕破脸之后,文婷再没回过老家,哪怕许老头去世,她都没回来。这倒不是文婷不想,而是老太太不许,说了不用她奔丧就不用她奔丧。在说话算话这一条上,老太太做的明显比她好。 许清嘉看了看许家康。 许家康笑容依旧,“应该吧,难不成我爸他一个人待着。” 孙秀花脸皮抽了抽,有些担心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孙子。 许家康笑容明朗无一丝阴霾,“来就来吧,我又不跟他们住一块,关我什么事。” “对啊,我哥住在家里头,他们住在部队大院那,等闲也遇不上。”许清嘉开解,就算遇上了又如何,许家康早就不是的当年无助的小男孩了。 孙秀花一想也是,又愤愤,“老二也是的,要是早点调回来多好。”早一点也许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 “这哪是我爸做得了主的。”许家康笑着道。 孙秀花听他还替老二说好话,心里不由高兴,忽然想起来,“这时间倒是正好,文诗刚刚高考完,”又有点儿发愁,“不知道她这次能不能考上。”去年这丫头就没考上,复读了一年,这回要是再考不上,那可怎么整? 7月中旬,许清嘉结束期末考试,许向军一家也抵达首都,许向军带着一双儿女许文诗和许家磊前来探望孙秀花。 老太太没看见不喜欢的人,心说还算识相,要不就别怪她拿着扫帚把人赶出去。让那女人堂而皇之的登门,让康子情何以堪,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 招呼了两句,孙秀花就问许文诗,“你考的怎么样?能上吗?”孙辈里有三个大学生了,不过她不介意再多一个,大学生那是多多益善,她巴不得自家儿孙全都是大学生来着。 拿着汽水罐的许文诗脸色僵了僵,含糊道,“成绩还没出来。”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响,嘴里哦哦两声,拿了一块西瓜给她,“吃点西瓜。”瞧着又没考好,成绩没出来,可估分总有个数,老太太暗暗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女儿许芬芳,那丫头考了三次都没考上。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闺女在邮局干得挺好的,现在坐办公室当领导了,也不比那些大学生差。大孙女有个当师长的爹,将来总差不了。如是一想,老太太宽了心,开始关心许家磊,“磊子学校找好没?” 十七岁的许家磊长得高高大大,模样随了许向军,闻言笑起来,“奶奶,就在部队高中那。” “那挺好的,你……”老太太顿了下,孩子读几年级来着?她给忘了,果真是老糊涂了。 许清嘉瞧着老太太脸色尴尬了下,连忙接过话头,“小磊开学就是高三了吧?复习班报了吗?” 许家磊点头,“已经报了名,18号就去上课。” 孙秀花赞赏的看一眼乖孙女,对许家磊道,“最后一年了,可得加把劲。” “奶奶,您放心,我会努力的。”许家磊笑呵呵道。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康子,人我约到了,明天吃个饭怎么样?” 孙秀花满脸都是笑,“是一白来了,”又对许向军道,“你见过的,几年前他还来村里过暑假。” 江一白才发现客厅里都是人,一眼看过去,立马扬起笑脸,“叔叔好。”他是见过许向军父子几个的,又看了看旁边的许文诗和许家磊,依稀还有点印象,“弟弟妹妹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一白是过来看望白老先生的, 在老先生那坐了会儿, 脚尖一拐便来找许家康。 近来, 市场上出现了大量‘锦衣’系列女装的仿款, 价格更便宜,不可避免对‘锦衣’造成了恶劣影响。 服装设计的抄袭借鉴之风, 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都屡禁不止,大牌小牌都牵涉其中, 维权也是出了名的困难, 很多时候只能哑巴吃黄连。这种情况在八十年代中期只有更严重,时下法律制度更不完善, 尤其是商业领域。 近一年, 光官司许家康就打了三场,两胜一输,胜了的两场,对方赔了钱之后照样明目张胆的复制,直接买了样衣回去照着生产,罚的那点钱对于利润来说九牛一毛。 对此, 许家康搓了一肚子火, 感情他费尽心思重金组建起来的设计团队是替他们养的,可再气也没用, 市场环境就这样,只能想方设法应对, 差点就想打价格战。 价格战, 许清嘉是不支持的, 门店和团队运营的成本摆在那,打价格战是不智之举,赢了也只是一时的。 这价格降起来容易,之后再想涨回来可千难万难,便宜货这个标签,贴上去后哪是那么好撕的。 许清嘉的建议是加大宣传,打造品牌。凭什么让人家花几倍的钱买一件差不多衣服,因为你的衣服上有附加值,也就是所谓的品牌溢价。 这些,许家康当然懂。他自己就经常买进口货,其中一部分产品品质上并不比本国的产品优越,但是价格却高了好几倍,不就是图一个名牌说起来有面子吗。先敬罗衣后敬人,世情如此。所以他才会在三年前就开始经营专卖店,走精品女装路线,力图打造品牌,这几年的利润也证明他这条路是对的。 有了方向,接下来的事情好安排了。广告牌,报纸,电视广告……放了一回血。眼下对于广告很多人还很陌生,导致的结果就是广告费不高,所以从性价比上来说还不错。买一件‘锦衣’在年轻姑娘们中间成了一种时尚。 这些广告主要投放在广东,辐射东南几省,锦衣的大本营在那。不过许家康不是要向北发展了吗,自然要打入北方市场。这一回他瞄中了央视,央视全国都能接收到。 奈何许家康捧着钱也找不到门路,政治中心的弯弯绕绕远胜于沿海省份,只得求助江一白这条地头蛇。 “最近台里想从英国引进一部纪录片,可是经费不足,瞿主任正头疼的要命。”江一白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不过我觉得谈一谈总能少一点。” 许家康沉吟了下,笑:“只要给我的时间段和时长合适,这个赞助费我能出。” 江一白啧了一声:“有钱人啊!” 许家康便笑:“只要你下海,这点钱对于你来说都是小意思。”得天独厚的优势摆在那。 江一白摆摆手:“饶了我吧,我还是当我的建筑工人去。”又道:“那就明天下午了,我给人回话去了。” “就在建国饭店怎么样?”虽然这两年新开了不少餐厅饭店,但是依旧没有掩盖建国饭店的风光,它仍是本地数一数二的高档饭店。 江一白无所谓:“行啊。你那广告拍好了吧?” 许家康点头:“都弄好了,”想了想道:“那边也没播放设备,我可以拿一些照片过去,先让瞿主任过过眼。” 江一白:“这个好,你们这演员挑的挺好,姜雪现在都快红透半边天了。” 许家康笑:“嘉嘉眼光好。” “谁让我有火眼金睛呢。”许清嘉笑眯眯道,姜雪两年前还只是个稍微有点名气的女明星,签了合同的第三个月,因为一部《木桥上面》爆红。她还知道,这姑娘能火十几二十年,这可是她为数不多记得几个当代女星。话说回来开个娱乐公司好像也挺不错的。 “姜雪的《金色阳光》马上就要播出了,要是这个广告再顺利投放,‘锦衣’就能在全国范围内打响名气。”许清嘉喜滋滋的说道。 江一白听得一头雾水。 许清嘉:“《金色阳光》的很多服装都是‘锦衣’赞助的,里面还有几场戏是在广州的店里拍的。”剧里的女主可是锦衣的忠实顾客,由她口中锦衣出现的次数就有三次,还不包括其他角色的。 这年头,剧组穷的很,不像后世大把的人捧着钱来赞助。他们愿意提供服装,人家求之不得。互惠互利,完美!不过她觉得那位大导演已经琢磨过味来,下次这么好的事情可能遇不上了。 “这个广告打的厉害。”江一白竖了竖大拇指。 略说了两句,江一白便告辞,他不知道许向军他们来了,要不也不会进来,电话里又不是不能说。 孙秀花客气的留了两句。 江一白笑嘻嘻的说道:“我还有事呢,许奶奶,过几天我再来啊。” 孙秀花乐呵呵地道好,抓了一包枸杞和红枣塞给江一白,这些是许向军从新疆带来的,比别处的好一些。 知道推不掉,江一白也不客气,在许家,他向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打了招呼拿着东西走了。 “你们明天约了什么时候,事情要紧吗?我本来想带你去几个战友家里走走。”许向军看了看许家康,之前他在那边鞭长莫及,如今过来了,自然要给儿子铺铺路。 许家康回道:“约了下午,托了小白才约到了,不能改期。” 许向军不由多问了一句。 许家康简单说了下,也不是什么秘密。 许向军点点头:“那你上午跟着我走走。” 许家康顿了下:“成。” 许向军带着儿女在槐花胡同吃了晚饭,一直坐到近九点才离开。久别重逢,母子父子之间自然有话说。 不由的许清嘉想起了自己的爹妈,要七月二十号,他们才能过来,当老师的就是比学生晚几天放假,不过和秦慧如在首都时比起来,空闲多了,起码寒暑假正常有了。 “许文诗找你说什么?”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的许家康见许清嘉坐在秋千架上,走了过去。 许清嘉抬眼望望他,一时倒吃不准要不要说。 许家康笑了下,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声音笃定:“小白。” 好吧,合着都是明白人,许清嘉无奈的笑了下。吃过晚饭,许文诗就找上她,拐弯抹角的打听江一白,她那点心思,许清嘉哪里看不穿。 这都多少年了,这姑娘怎么还对江小白,念念不忘,这小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许家康似乎看穿了她的腹谤,失笑:“小白行情好着呢。”模样俊、学历高、脾气好,一度许家康想过撮合两人,哪想杀出个韩东青,委实遗憾。 许清嘉细想想,可不是,这家伙打初中到大学都是校园风流人物,多少姑娘曲线救国,都有人曲到她这儿来了。 许清嘉蹬一下脚,秋千荡了起来:“那是因为她们都没透过江小白金玉的外表看到他逗逼的本质。” 许家康笑笑:“许文诗那边不用理,话都没说过几句,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碰几回钉子就清醒了。” 许清嘉点点头,她本来就没想管,一直都是装傻充愣来着。 “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等一下,”许清嘉叫住他,憨态可掬的开口:“去满洲里的时候带上我呗,让我去长长见识。”吃饭的时候,许家康和许向军说起,他八月份打算去满洲里看看,他一个哥们三月份跑那边去当倒爷,吹得天花乱坠。 许家康斜她一眼:“去看韩东青?” 许清嘉立刻摇头,义正言辞:“看他干嘛,我就是从没去过内蒙,想去开开眼,风吹草低见牛羊,想想都美。” “那边乱的很。” “我在市里待着,又不去边境。”许清嘉反驳,声音掺了蜜一样:“这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去旅个游怎么了。别欺负我见识少,我有朋友去玩过” 许家康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西安兵马俑,桂林山水,苏州园林,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还能带着四婶和阳阳一块玩。” “暑假那么长呢!”她刚刚已经安排好了,七月底花一周陪家人出去玩一趟,八月份再跟着许家康去满洲里浪。 “没戏!”许家康说的斩钉截铁。 许清嘉打了个唉声:“我好伤心啊,我得回去哭一场。” 许家康哭笑不得。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况且况且的动静中, 许清嘉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山峦快速往后退, 唯独草原连绵不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终于坐上了这趟从首都出发经满洲里至莫斯科的国际列车。这一趟列车每周开一个来回,历时六个昼夜。车上很有一部分乘客是二道贩子,俗称‘倒爷’。 在八十年代初,‘倒爷’就已经活跃在中苏边境上,因为特殊的制度政策, 苏国内部重工业产品过剩,轻工业紧缺。而国内随着改革开放,发展最快的就是轻工业,尤其是服装鞋帽这一领域。 边境线上的百姓发现这一点之后, 便偷偷带着轻工业品过去换成卢布换成美元换成原料和工业品, 换一切他们觉得划算的东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边境一带的村庄里几乎村村都有人在对面做生意, 蚂蚁搬家一样, 勤勤恳恳的来回运输。 许家康那哥们孙喆老家就在满洲里, 家里人是最早一批做倒卖生意的, 如今已经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 孙喆一个劲儿的拉许家康入伙, 就是看中了许家康背后的许向华。嘉阳贸易手上有的是好东西,运输线也是现成的。 孙喆想和许家康合作, 许家康提供货源再把东西运到满洲里, 他自己手里有苏方买家也有特殊的边境运输通道, 取长补短, 互惠互利。 所以许家康这次过来是有任务在身,为表诚意,他还带了一车厢的皮鞋,是从一家濒临倒闭的国营厂那低价收购来的,八十年代中期,一部分国企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步履维艰。 在这一趟列车上,包下整个车厢运货并不少见。财帛动人心,所以列车上的巡逻人员也明显更多。就是这样,许向华还安排了五个身手矫健的退伍军人随行,加上许家康的助理,并兄妹俩一行八人。到了那边,自有孙喆派人来接,孙家在当地也算得上地头蛇。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准备下。”许家康提醒了一句。 许清嘉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装进箱子里,快下车的时候戴上鸭舌帽。 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就是喧闹声,充斥着各种方言,一眼看过去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这里的大包小包多半不是普通行礼,而是货物。还有很多人会直接坐着列车进入苏国,不过这些人带的货物都不会多,都是座位下行李架上的几麻袋,太多的过不了关。 站台上等候多时的孙喆带着人迎上来,寒暄了一句,立马招呼人搬东西,火车停留时间有限。 等把货物都搬下来了,孙喆才有空招呼人,“这是我女朋友吉雅,”接着对吉雅道,“这是康子,这是他妹妹清嘉。”知道许家康会带妹妹来,所以他把自己女朋友也带来了,正好做个伴。 孙喆是许家康的室友,之前许清嘉去中大玩的时候,和他的室友们都打过照面。 许清嘉笑容可掬的扮演乖巧妹妹,“孙哥好,吉雅姐姐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吉雅是个高鼻深目的蒙古族姑娘,笑容灿烂又热情,“你们愿意来我们家乡,是我们的荣幸。这一路过来,累了吧。” 许清嘉笑着道,“景色这么美,都想不起来累了。” 孙喆哈哈一笑,“现在是草原最美的时候,到时候带你们去吉雅家的草原上骑马吃烤全羊。” “这话我听了四年了,今年总算是能成真了。”许家康打趣。 孙喆也笑,“我请了你们多少次,是你们自己不来的。可惜了,辉子他们还是来不了。” “都刚去单位,哪好请假,老张家里有事也来不了。”他们一寝室八个人,毕业后两个人经商,就是他和孙喆,还有四个进了机关单位请不出假,一个公派留学已经出国,还有一个考上了复旦的研究生,是唯一有空的,却被家里的事情绊住了脚。 两人便说起同学来,许清嘉则是和吉雅说话,两人有意交好,遂谈话愉快。期间许清嘉还分神听了听许家康他们之间的对话,这年头大学生毕业后都倾向于进机关,一入职就是干部身份,升迁速度也是后世完全不敢想象的。再过三十年,这一群人就是决定国家命运的那批,开个同学会估计一堆这个长那个总。 当天他们歇在市里的宾馆里,吉雅招待许清嘉在市区玩,许家康则和孙喆去忙正事。 许清嘉每天晚上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许家阳一千个一百个不高兴,他也想去啊,他也没看过草原啊。 许清嘉逗他,“我替你看草原,过几天我们就要去,我们还要骑马,吃烤全羊,我会拍很多很多照片的,我还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我下午寄了一大包奶酪和牛肉干回来,你等着啊。” “啊啊啊!”许家阳一通乱叫,怨念差点要顺着电话线爬过去,不停的碎碎念,“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许清嘉耸耸肩,“谁让你扭伤了脚。”七月底他们一家去西安玩了一圈,许家阳这个二货在骊山扭伤了脚,要不然,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满洲里之行怎么可能没他的份。本来,还打算叫上夏莲,只是她找到了一份暑假实习工作,在老家报社,她家里给安排的。 许家阳气成了河豚。 许清嘉虽然看不见,但是也想象得到,“好了好了,以后机会多得是。你这脚再养个几天也就好了,只要你有本事,你说动妈妈带你出去玩啊。”她是很赞同多带孩子出门长长见识的,看看青山绿水名胜古迹,了解各地民俗风情,听听奇闻异事,放松心情,开阔眼界。 “你不去?” “我得忙店里的事啊,哪能撂摊子这么久。”许清嘉苦哈哈道。 许家阳嘀咕了一句,“一个两个都忙忙忙。” 许清嘉笑,“这不得给你买好吃的么。” 许家阳哼哼唧唧。 姐弟俩逗了会儿趣,又和孙秀花和秦慧如各说了几句,许清嘉才挂了电话,许向华在鹏城,不在家。 三天后,许家康才回来。 听完他这几天的经历,怨念的那个成了许清嘉,许家康竟然去了一趟对面,还在那儿住了一晚:“我会俄文啊,基本交流没问题,我还能给你们当翻译呢。”她和秦慧如学过几年。 在她幽怨的视线下,许家康失笑,“那儿治安是真的不好,吃过晚饭我们就没出门。” 许清嘉回忆了下,离着解体也没几年光景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就有征兆很正常,倒爷能这么活跃,也受惠于此。 “今天我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听见隔壁桌在说,一车西瓜能换一辆坦克,真的假的?”许清嘉不是很相信,“这也太夸张了吧。”但是她又想起了更夸张的一个传闻,那是她前世听来的,被传的神乎其技,一个牛人换了两架飞机回来,她还专门在网上查过,彷佛是真的。 “夸大其词了,不过那边的重工业产品的确特别便宜,在咱们国内很贵的汽车、钢铁、化工产品在他们产能过剩,卖不出去。衣服鞋帽罐头食品则价格奇高,供不应求。” 许清嘉,“他们那边产业结构侧重于重工业。” “一只脚跑不快。”许家康摇了摇头,“一轿车不带盒子装满的皮鞋运过去,你知道能赚多少?” 许清嘉看他表情,肯定少不了,遂往高了报,“5000。” “美元。” 许清嘉咋舌,最近的汇率在1:3上波动,“带来的那一车皮鞋子挣了多少?” “咱们这边就能拿五万多。”许家康笑起来,“我给叔打过电话了,十二个车皮的货已经装好。” 许家康啧了一声,“怪不得这么多人跑这儿来掘金。老孙说,早年都是边境的村民在干,慢慢的首都的人来了,这一两年就数咱们浙省和福建来的最多,各成势力。” “这还真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话锋一转,许清嘉又道,“高利润伴随高风险,哥,咱们提供下货源就够了,没必要冒险。” 许家康笑,“我省得,我爱钱,可还没鬼迷心窍。”这里头水深着呢,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又不差钱,没必要冒这风险,就是孙喆都盘算做几年攒够了资本转行。 许清嘉望望他,放了心。 许家康拍了下她的脑袋,“早点睡,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你不是嚷着要骑马,要是睡不好没精神小心摔下来。” 许清嘉应了一声。 许家康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要笑不笑的看着许清嘉,“你在这儿,韩东青知道吗?” 许清嘉眼神飘忽了下,“告诉他干嘛!” 许家康呵了一声,应和,“就是,咱们是来谈生意顺便旅游的,又不是来看他的。”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下车, 许清嘉就被眼前的美景的迷住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下,莫名的豁然开朗,怪不得草原上的人笑容如此爽朗。 “吉雅,你们家乡真美!”许清嘉发自肺腑的赞赏。 吉雅笑容明媚, “你可以多住几天。” “我都不想走了。”许清嘉笑起来。 走过来的孙喆道,“那容易啊,咱们草原上不只风景好,人也好, 小妹不如嫁到我们这儿。” 许清嘉哈了一声, 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可以考虑下。” 许家康斜一眼许清嘉。 许清嘉团团笑。 没多久, 许清嘉就笑不出来了, 坐在马上的她不敢动。许清嘉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吉雅纵马驰骋的飒爽英姿, 这才是她想象中自己的样子。 然而现实是, 她坐在马上不动如山, 还得有一个人替她拉着缰绳,要不她害怕。 吉雅绕了一圈跑回来, “放开缰绳, 你自己走走看, 不要怕, 托亚很温顺,她是最温顺的。” 许清嘉头摇的像拨浪鼓,“别别别,”咽了口唾沫,“让我再适应下。”说着对牵着缰绳的阿古拉讨好的笑了笑,阿古拉是吉雅的弟弟,骑术高超,于是被她姐姐拉了壮丁。 吉雅无奈一笑,“我带着你走一会儿怎么样,我坐在你前面,让你感受一下,不要怕,很好学的,你哥哥不是已经会了。” 望了望没影的许家康,许清嘉只能表示嫉妒,天赋这东西羡慕不来,“好的。” 吉雅翻身下马,动作流畅优美的让许清嘉流口水。 一看她那痴汉一样的表情,吉雅就笑。 阿古拉也笑起来,“多练练你也可以的。” 许清嘉小心的下了马,抱拳笑,“有两位师父教导,这一天指日可待。” 吉雅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脸。 被占了便宜的许清嘉笑眯眯的。 吉雅先翻身上马,许清嘉之后上去,抱住了吉雅的腰,开始占便宜,“哎呦,你的腰怎么这么细。”细腰丰胸大长腿,孙喆好福气哦。 吉雅好笑,“抱紧了,摔下来我可不管。” 许清嘉立马抱紧,恨不能拿502黏上。 一圈后,吉雅说,“我要跑了。” 许清嘉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跑吧。”来都来了,她必须享受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 等真的跑起来之后,许清嘉差点叫起来,总有一种随时要摔下去的错觉。 察觉到许清嘉越抱越紧,吉雅放缓速度,“有这么可怕吗?” “怕,”许清嘉可怜兮兮道,“你得理解,我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往上数三代也没有。” 吉雅笑了一声,“多跑跑就好了,还要再来吗?” 回味了下,许清嘉眉眼弯弯,“再来。” 熟能生巧,几圈下来,许清嘉觉得自己的胆子也肥了。便开始尝试独自一个人骑马,吉雅和阿古拉在旁边护驾,以防万一。 到了傍晚,许清嘉已经可以小小的跑两步,虽然只是小小的,她已经心满意足,神采飞扬。 如果腿不那么酸的话,那就更好了。 许家康笑他,“你可真够拼命的。” 许清嘉双手一摊,“没办法啊,现在不学,谁知道下一次机会在哪儿。” “首都没有马场。”许家康若有所思,“港城有,生意不错。” 许清嘉笑,“怎么你想开一个?” “你觉得呢?”许家康反问。 “我觉得国内旅游度假的市场还不够成熟,客源是个大问题。”许清嘉想了下。 许家康叹了一声,“也是。”就是有钱,很多人也倾向于用在吃穿用上。 “不过再过几年,有钱人变多了,俱乐部,度假村,度假酒店什么的,肯定会兴盛起来。”九十年代就差不多了,现在还是早了点。 “这么肯定。” “打个赌?” 许家康笑,“不赌。” 许清嘉睨他一眼,“觉得必输无疑吧。” 许家康笑而不语。 晚上,吉雅一家热情的准备了烤全羊,一群人围着篝火喝着马奶酒吃着香喷喷的羊肉,快活似神仙,尽兴处,吉雅还高歌了一曲,末了拉着许清嘉教她唱。 说着说着说起了要建的奶粉加工厂,草原上最多的就是奶,因为太多卖不出去浪费的都有,现在好了,有人要来投资建厂,对广大牧民而言,可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哪来的投资商?”吃着羊肉的许清嘉随口问了一句。 “首都来的。”孙喆笑着回答,“厂房都建好了,就等着生产线到位,市里重视的很。” 许家康笑,“现在哪个城市不重视招商引资,办得好了,就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一面能提供就业岗位,另一面能缴税。 说曹操曹操到,第二天就遇上了首都来的投资商,对方也是来大草原上散心的。 骑在马背上的许清嘉愣了下。 晏洋眨了眨眼,疑是自己眼花了,确信之后,喜悦涌上来,他拉开车门,快步走了下来。 车里的叶胜美拍了下额头,她拉晏洋出来是为了让他散心。这半年许清嘉和晏洋之间出了问题,她当然知道,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发现。原本她还想找许清嘉谈谈,最后被叶胜男按住了。 她姐说,“都是上大学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一些事他们长辈不能插手,越插越乱。” 她姐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干看着呗。只是到底见不得他人前正常人后寂寞的模样,叶胜美悄悄找了江一白打听。 叶胜美望着外面的许清嘉,叹了一气,感情这回事的确勉强不来,强扭的瓜也不甜。 “冤孽哦!”叶胜美叨咕了一声,这都能遇上,忽的心下一动,她不知道许清嘉在满洲里,晏洋也不知道? 晏洋当然知道,他听韩檬无意中提起过一句,所以叶胜美一提议立刻答应下来。满洲里那么大,他们依然遇上了,他想这就是缘分,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她是拒绝了他,可她又没嫁给韩东青,男未婚女未嫁,他为什么要放弃。 庄桥说他被拒绝了两次才追到了他现在的女朋友,被拒绝算什么,找到被拒绝的原因,改不就是了。他女朋友嫌弃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就正儿八经的弄了一个公司,不就好了。 她喜欢成熟稳重会照顾人的,他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他参加应酬,不需要江一白拉他,他自己就会去,他们家是做生意的需要人脉。他还跟人合作做了几单生意,会赚钱也属于照顾的一种。这半年,他一直在改变,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晏洋仰头看着许清嘉,压下千头万绪,眼神平静而又温和。之前他就错在操之过急,还没弄明白她的想法,就被江一白知道了,以至于连朋友都做不了。 许清嘉翻身下马,“你们来旅游还是来办事的?” 晏洋笑了下,“小姨在这边办了厂,我跟过来看看。” “奶粉加工厂?”许清嘉下意识道。 晏洋点了下头。 叶胜美已经走了过来,“嘉嘉也在这儿,跟你家里人来的?” 许清嘉笑了下,“叶阿姨好,和我哥哥过来的。” 话音未落,嘚嘚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传来。 许家康来了,打了招呼,“这么巧,叶阿姨和晏洋也在。” “是啊好巧,看来满洲里是个好地方。”叶胜美笑,“你是来谈生意的?”许家康的名下的‘锦衣’在服装圈里颇有口碑,江山代有人才出。 “一点小生意。”许家康笑了下,“叶阿姨过来是?” 叶胜美笑,“也是来谈生意的,难得来一趟,顺道出来走走。” 许家康并没有多问,只笑,“这里风景秀丽,值得一看。” 说话间,孙喆和阿古拉他们也来了。和对面的向导一打照面,都是认识的,听说叶胜美就是投资商。阿古拉和吉雅更热情三分,由政府牵头,他们家和另外几家牧民已经和加工厂签了合同。 叶胜美一行被热情的邀请至帐篷里用午饭。 趁着他们还在喝酒,许清嘉走出帐篷透透气,夏天的帐篷很闷热。 托亚乖巧地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甩一下尾巴,许清嘉拿了一块方糖过去喂它,摸着它柔软的发毛,许清嘉嘀咕了一句,“真想养一头。” “京郊有很多空地可以养。” 许清嘉转身,就见晏洋徐徐走近,她笑了下,“也就是说说,真养起来,我肯定嫌弃麻烦。” 晏洋也笑了下,目光在她脸上点了点,又克制的移开,“你哥的生意还顺利吗?” 许清嘉点了下头,“还行。” “都谈好了?”晏洋又问。 许清嘉回道,“还剩一点。”十二车皮的货今天下午到,助理郭明带着人去站台接了,以后这些事都会交给郭明,所以许家康彻底撩开手放他去做。等那些货交接好,他们就得回家了。 “剩下的做完,你们就要离开?” 许清嘉,“是啊,你们呢?” “小姨事情还没忙完,估计还要小半个月。”晏洋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许清嘉想了下,“大概再个两三天吧。” 晏洋扬了杨嘴角,忽然道,“我们多久没这样说过话了?” 许清嘉怔了下,最近一次是,是江一白生日的时候,他们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只剩下校园里的偶遇,遇上了便打一声招呼。 他们的确很久很久没这样聊过天了,恍惚间都有种回到以前的错觉。 晏洋眼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低声道,“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许清嘉笑了笑,“怎么会。” 在她心里,他们依然是朋友。如果他需要帮忙,自己肯定会义无反顾,虽然他可能用不着自己。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凑在一块玩了。窗户纸捅破了是没法复原的。 晏洋定睛望着她,须臾扯了下嘴角。 “嘉嘉,药膏在哪儿,我被虫子咬了几个包。”许家康站在帐篷外扬声。 许清嘉心里松了一口气,“我走了。”说罢去了自己的小帐篷里。 晏洋收回目光,慢慢的走到另一个帐篷背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燃,这半年,他学会了抽烟。 帐篷里,许家康盘腿坐下,半响说了一句话,“有时候做人还是得冷酷绝情一点,真的。” 许清嘉瞅瞅他,“我做的还不够吗?难道要横眉立目,恶语相向才行。” 许家康想想,也叹了一声,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心想那就等韩东青回来下一剂猛药吧,出双入对总够他彻底放弃了。 许清嘉晃了晃脑袋,在帐篷里睡了一会儿,睡醒后洗一把脸出来,发现都出去玩了,连她心爱的托亚都被骑走了。 许清嘉:“……”孤单寂寞冷。 吉雅妈妈给许清嘉指了一个方向,“说了,让你醒了就过去,你要不要骑车过去。” 许清嘉摆摆手,“我走走吧,正好拍些照片。” 于是许清嘉戴上宽边帽,手持相机出发了,随行的还有一位退伍兵李哥。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许清嘉想单独行动,其他人也万万不会答应。 “李哥,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你寄回老家吧。”许清嘉拿起相机笑着提议。李哥是许向军三年前介绍过来的,他们家不少员工是退役军人,吃苦耐劳又有责任心,许向华很愿意用。 李哥点了点头笑着道,“也让他们看看大草原。” “这个容易,到时候照片我多洗几份就行,你挑一些寄回去。”举手之劳的事。 李哥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清嘉笑,“这哪用得着客气。”示意他去挑景色。 一气拍了七八张才罢手,李哥问要不要给她拍。 许清嘉摇摇手,“我拍的够多了,还是拍风景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路。 走到一半,平地冒出一辆疾驰的吉普车来,许清嘉皱了皱眉头,这是把草原当赛车场了,类似的车,昨天他们就遇见过两辆,都是些小年轻。 冷不丁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许清嘉愣了下,就见那辆车重重一个颠簸,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往前滑。 车坏了?许清嘉纳闷了下。 李哥扫了一眼,不经意间透过挡风玻璃看见里面的枪,瞳孔一缩,抓住许清嘉的手臂喊了一声,“跑。” 许清嘉还在发懵,下意识地抬腿就跑。 然而为时已晚,随着一声厉喝,“站住!”同时响起枪声。 许清嘉就觉背上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快跑。”话音未落,一颗子弹落在她左前方,没入草地发出闷响。 “再跑,我打死你。”彷佛为了验证他的话,又有一颗子弹射在一米外。 许清嘉倏尔白了脸,刹住脚步,回头就见李哥头趴在草地上,后腰布满鲜血。 许清嘉双脚发软,险些栽倒,踉跄着扑过去,“李哥李哥!” 面无人色的李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 止血,止血,许清嘉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捂住涓涓流血的抢眼,就在此时,冰凉的枪口已经贴上后脑勺。 许清嘉身体发僵,第一次发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拿着枪的人名唤包强, 道上被人称一声豹哥。 喘着粗气的包强拉着许清嘉躲到吉普车边上, 为了防狙击, 他微微屈着膝盖, 确保不冒头。将被勒着脖子的许清嘉挡在他左前方,右前方则是他的同伙, 自己则严严实实的缩在两人身后。 包强咬着牙骂了一句脏话,就差一点, 再一个小时他就能穿过边境跑回苏国。他娘的, 车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臭当兵的还来的这么快, 连换车的机会的都没有, 幸好还有个护身符。 不幸被当做护身符的许清嘉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望着斜对面的男人无声的张了张嘴,她只说了两个字,“大伯。” 胡子拉碴,一脸惊惶的男人脸色更加青白。 “当兵的,把车留下, 你们滚远点, 要不然我废她一条胳膊。”包强厉声叫嚣,不由自主的手上用力。 太阳穴被枪口压得生疼, 一滴冷汗顺着许清嘉的额角滑落,她咽了咽唾沫, 目光牢牢锁着侧前方的许向国。 万万没想到, 会在满洲里遇上许向国, 更想不到还是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许向国竟然和亡命之徒混在一块,还被军队追捕,她这位大伯可真是个能耐人。 这两年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说的明白了。眼下,许清嘉只希望他还有那么点良知,不是对她,而是对他的儿子们。 她今天若是死在这儿,让许家武兄弟三人如何自处。投毒案,因为没有伤亡,看在多年情分上,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没人迁怒许家武兄弟,甚至还帮了几把手。但是如果那一天有伤亡,他们还能这么豁达吗? 这一刻,许清嘉希望许向国把许向华想象的更心狠一些,也希望他还残留着几分舐犊之情。 精神紧绷的包强没有发现许清嘉的小动作,不过他留意到了脸色分外难看的许向国,并没有多想,只当他是紧张,这么大的阵仗,他一个小喽啰害怕也在情理之中,怕他关键时刻掉链子,遂包强出言安抚,“怕什么,等咱们回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以后再不来华国,有钱还怕没地方去。回去我给你十万压惊钱,够你舒舒服服过一年了。”他右脚受了伤,不能开车,缺不得许向国。 “谢谢豹哥。”许向国干巴巴的挤出一抹笑,一颗心跳的飞快,他看了看许清嘉,眼神变幻不定。 包强便不再管他,见那群当兵的还杵在那,登时大怒,“以为我不敢杀她是不是,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这丫头年轻又漂亮,老子不亏。” 许家康和领头的赵教导员对视一眼。 赵教导员看着晏洋,晏洋一张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死死握着手里的□□,这是他从刘泾那要来的,满洲里乱,所以保镖都带了枪防身。这会儿枪支管理并不严格。 晏洋指尖动了动,恨不能把对面的人打成一个筛子,神色阴狠的可怖。 许家康拍了下晏洋的肩膀,“你们向往后退一点,别激怒他们,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晏洋抬眼,望了望远处的许清嘉,后悔充斥了整个脑海,如果他在场。 他后悔,许家康也悔断了肠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许清嘉竟然遇了险。 看包强神情暴躁,许家康不敢耽搁推了推晏洋,声音严厉起来,“还不走,要害死嘉嘉才高兴是不是。” 晏洋身形剧烈一颤,疾步快走,左右紧握成全,骨节咯咯作响。 赵教导员抬了抬手,带着大伙往后退了一百米,只留下许家康。 包强大怒,“他娘的,你们耍我呢!” 许家康举起双手证明自己的无害,稳了稳心神笑道,“大哥,我不是当兵的。我妹妹胆子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我妹妹换一下?” 包强愣了下,眯眼打量远处的许家康,“小子,你倒是个好哥哥。” “我有今天都是我叔叔给的,我妹妹是我叔叔的掌上明珠,我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眼皮底子出个三长两短,不然我回头怎么向我叔叔交代,大哥您说是不是,做人得知恩图报。”许家康不着痕的扫一眼旁边的许向国。他这大伯是个心思多的,他就不信他听不出其中机锋。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赌的就是许向国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至于适得其反激怒他,很显然他不是能做主的那个,此时此刻开枪的主动权在包强手里。 而等他们过了边境以后,许向国会不会求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赵教导员说,包强穷凶极恶,一旦过了边境,许清嘉必死无疑,必须在这里把人解决。 如果许向国反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他发誓,许向国要是帮了忙,他一定好好报答许家武兄弟三。 许向国嗓子眼发干,眼前浮现许向华的脸,忽尔又变成四个儿子的模样。许家文不知道找了什么工作?许家武有孩子了吗?许家双有没有考上大学?许家全好些了吗? 当年他一跑了之,知道这几个孩子肯定会受他拖累处境艰难,可他不想死,所以他只能跑。他觉得老四和他妈不会心狠地迁怒几个孩子。 可要是许清嘉在这里出了意外……许向国心乱如麻。 包强冷笑一声,动了动发疼的右脚,“你把你背后那辆车开过来。别耍花样,要不我在你妹妹胳膊上开个洞。” “好!”许家康立刻回道。 “哥,不要,他会杀了你的,他杀了李哥。”许清嘉急喊,一个劲儿摇头。 “臭丫头找死!”包强。暴怒,举着枪托就砸。 就是现在,许清嘉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全力往上推。 “砰”一声巨响。 挣扎中包强扣下扳机,子弹斜射入天空。 许清嘉就觉一股热风从头顶吹过,口鼻之间尽是硝烟味。 许向国愣住了。 同一瞬间,呼啸而来的子弹从侧面击中包强的脑袋,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许清嘉一头一脸。另一颗子弹击中许向国的后背。 耳畔轰鸣的许清嘉双脚一软,跪坐在地,视野之内,她看见一群人飞奔而来。 “嘉嘉!”韩东青几乎是扑着过去抱住许清嘉,那一脸的血惊得他魂飞魄散,他抖着手检查她的头,没有伤,一点伤都没有。 韩东青才觉得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用力将许清嘉按在自己胸口,“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然后对又担心又着急还不满的许家康道,“距离太近,被枪响震到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耳鸣的厉害的许清嘉放心的闭眼靠在他胸口,手下意识的拽着他的衣领,作战服的面料有些糙,却给人格外安心的力量。耳朵里彷佛被塞了一百只蝈蝈,气势如雄的对骂,吵得许清嘉头疼欲裂还有些恶心。 “李哥?”许清嘉忍着难受询问。 韩东青道,“医护兵说他没伤到要害,已经送去医院,你放心。” 许清嘉如释重负,又问,“那两个人?”她动了下,想看情况。 韩东青按了按她的脑袋,不想让她再看那血腥的场面,“一死一重伤,医护兵在急救。” 许清嘉静默下来,不经意间对上晏洋的视线。 许清嘉勉强笑了下。 晏洋静静的望着他,脸上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和茫然。 许清嘉垂了眼,浓密的睫毛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更加乌黑。 知道许清嘉这边没事,许家康去看躺在不远处的许向国。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那一枪没要了他的命,医护兵正在抢救,而他的同伙包强脑袋开花,死的不能再死。 这样血腥的场面让许家康有些生理不适,绕开包强,他走到许向国面前。 许向国眼里聚着光,见到许家康眼里光芒更甚,许向国张了张嘴,嘴角溢出鲜血。 许家康蹲了下去,凑近了一些。 “……救……救……” 医护兵摇了摇头,示意没得救了。 许家康抬起头,定定的注视许向国,他知道许向国不是在求救,他说的是,他想救嘉嘉。 真也好假也罢,姑且算是真的吧!这样大家心里都好受点。 许家康慢慢的点下头。 许向国嘴角翘了翘,停止了呼吸。 医护兵探了探鼻息,伸手替他合上双眼。 许家康怔了怔,心里闷得厉害。 韩东青打横抱起许清嘉,“去医院检查下。” 许清嘉惊了惊,知道不妥,可实在没有力气挣扎,遂自暴自弃的把脑袋蒙在他胸口,不看人。 解放军叔叔们瞪直了眼,个别扼腕不已,早知道有此艳遇,他们肯定往脚上装一个风火轮。 还有个别的风中凌乱了,他们曾经在京大当过教官,对许清嘉还有点印象,美人嘛,自然格外引人瞩目。 副营和这姑娘,我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许家康瞪了瞪眼,看在他救了妹妹的份上,压下了抢人的冲动。包强那一枪是韩东青开的,许家康吐出一口气,幸好没出事,要不然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错眼间,许家康瞥见枯立在边上的晏洋,整张脸白的吓人,看得许家康心里打了个突。 望着他手里的枪,许家康心里毛毛的,伸手去拿枪。 晏洋眼神动了动,直直看着许家康。 许家康握着枪不放,笑了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你也看到了,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晏洋不知想起了什么,打了一个寒噤,倏尔松开手。 许家康赶紧把枪交给刘泾。 刘泾感激地对他点点头,叶胜美不在这,他实在是管不住晏洋。 眼见晏洋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许家康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嘉嘉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睡一觉就好。” 晏洋半响没反应,“差一点。”后面的话打了璇儿,消失在唇舌之间。 许家康心脏骤然缩了缩,犹如穿堂风拂过心脏,“祸害遗千年,这丫头且得长命百岁呢。” “她不是祸害。”晏洋眼光射过去,眉眼凌厉。 许家康怔了下,心里不是滋味,“她让你难受,难道不是祸害。” 晏洋拧起眉头,“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喜欢她。” 许家康笑了下,望着他的眼睛慢慢道,“可在外人看来怎么不关她的事,红颜祸水嘛!” 晏洋抬眼望着碧绿的草原,蔚蓝的天空与青青的草原在天边相接,“我让她觉得烦恼。” 许家康斟酌了下,缓缓道,“不是烦恼,是亏欠。因为喜欢是一份非常珍贵的礼物,你给了她,她还不起,所以忐忑不安。” 晏洋收回目光,盯着脚下根根分明的青草,“他救了她。” 许家康愣了下,心道这家伙思维跳跃的也快了。 “幸好有韩东青在。”许家康慢慢道。 晏洋的眼睛看着许家康,“他会保护她?” 许家康点头,“他会的。” 晏洋扯了下嘴角,似乎想笑,只是那笑容实在苦涩至极,就连许家康的舌尖都泛起苦意。 “她,喜欢,他。”晏洋的语速极慢,彷佛这几个字十分费力。 她身陷险境,可他救不了她。 他比韩东青更近,可韩东青比他更早一步抱住她,奔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韩东青,只有他。 许家康望着他漆黑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重复,“她喜欢他,”又加了一句,“他也喜欢她。” 许家康盯着晏洋的脸,试图看到他的内心想法。 然而他失败了,晏洋脸上只有一片平静,平静的如同镜面,许家康一直都认为,晏洋是他认识的人中最独特的一个,大抵天才和凡人总是有壁垒的。 过了好一会儿,晏洋忽然笑了下,“她没事,真好!” 许家康形容不来他的笑容,只能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没事真好。” 晏洋又开始望着草原发呆,阳光下的草原,带着一点金色。她被挟持的时候,他在想,只要她平安,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之前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不能和她在一起更可怕,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她平平安安的,光想一想,便打从心里的欢喜起来。 许清嘉坚持自己没事,然而无论是韩东青还是许家康都坚持让她去医院检查一遍。 “来都来了,检查下又不会少块肉。”许家康可没韩东青那么好脾气温声细语的劝,直接去挂了号。 许清嘉撇了下嘴。 韩东青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当让我们安心下。” 好吧,许清嘉无话可说,转而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大伯?”来的路上,她都在发晕,遂顾不上问问题。 想了想许清嘉又补充了一句,“涉及机密的话,不说也行。” 韩东青笑了笑,“哪有这么多秘密,抓你的那个人是个毒贩。” 许清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许向国居然参与贩毒,他到底在干什么? 韩东青简单的事情说了一遍,包强是活跃在中苏边境的毒贩,国内经济逐渐好转,让他们看中了这个市场。 边防兵收到线报,包强要把三百公斤的海。洛。因走私进国内,因为边境乱象和特殊的地理环境,他们营被派去协助,本来只是以防万一,不想包强跑了。 说到这里,韩东青一阵后怕,握住许清嘉的手合在手心里,差一点就酿成大祸。匍匐在草丛里的时候,枪差点被他攥出汗水来,这是他迄今以来开的最为艰难的一枪,也是最满意的一枪。 察觉他手心收拢,微微用力,许清嘉偏过脸,对他轻轻一笑,“神枪手,谢谢。” 韩东青微微一挑眉,“你打算怎么谢我?” “保护祖国,保护人民,解放军的责任。”许家康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韩东青苦笑,面上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军民一家亲。” 许清嘉忍笑,才发现许家康居然推了一把轮椅过来,忙叫,“我腿又没事。” “省得你又头晕。”许家康扫一眼握在一起的手,心酸了一把,倒没再找茬,救命之恩,就让他摸两把小手当报恩。 许家康拍了拍椅背,“走了,带你去检查。” 许清嘉不敢违逆哥哥大人的旨意,乖巧的坐了上去。 一路检查下来,除了手上不慎在草丛里割开的几条口子,麻事都没有,哦,还一小撮烧焦的头发。 许家康和韩东青这才放了心,又一道去看望李哥,他腹部中枪,索性没有伤及内脏,又及时止血送医。眼下已经做手术取出子弹,被送往特护病房,目前情况稳定,只要不出现伤口感染,休养一阵便可痊愈,也不会对日后生活造成影响。 麻药未过,李哥还在昏迷之中,三人便在旁等候。 许家康拿了一瓶水递给韩东青,整整神色问,“我大伯那是什么情况,能说吗?” 韩东青便又把对许清嘉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许家康问出了之前许清嘉没来得及问的,“我大伯在里头是什么角色?” 韩东青,“这我不清楚,我会留意的,”顿了顿,“这一点你最好和许叔还有你父亲说一声,尤其是你父亲那边。” 许向军在部队,眼下位置还不低,政治背景便显得格外重要。倒是许向华经商不大碍事,但是许家阳如果真的想参军,尤其是飞行员的话,政审分外严格。 许家康拧了拧瓶盖,知道韩东青的言下之意,现在不实行连坐了,可在政审这一关上却还残留着痕迹。 说句凉薄的话,许向国死了比不死对许家更有利。《刑事诉讼法》里有一条规定:犯罪嫌疑人死亡的,不再追究刑事责任。 无论之前的投毒案还是今天的贩毒案,有关许向国的刑罚都不会存在。那么对其他人造成的影响自然更小,尤其是对许家武几兄弟而言。 许向国含笑而终,是因为自己承认他想救嘉嘉,会承这份人情;还是想到了这一点;亦或者两者皆而有之。人都死了,谁知道!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叶胜美站在那儿, 望着七步开外的晏洋, 更远一些是成群的白羊, 一只挨着一只, 惬意的低头吃草。 “不去医院看看吗?”今天发生的事情,她都听刘泾说了。 晏洋牵了下嘴角, “她没事。” 叶胜美望了望他,静默下来。 好一会儿, 晏洋突然开口, “小姨,我不想待在北京了。” 叶胜美愣了下, 倏尔明白过来, 伤心地伤心人,眼不见心不伤,想离开,可见这孩子是放下了,叶胜美一面心疼一面欢喜,沉吟片刻后道, “去上海怎么样, 那边教学质量也挺好。”还有有直达北京的航班,几个小时就能回来。她很多生意也在那边, 方便照看。 晏洋想也不想的点下头,回过脸, 看着叶胜美, “谢谢, 小姨。” 叶胜美轻轻的笑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对上他平淡的眸光,叶胜美转开脸眺望远方,“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真想在这里盖一栋房子,每年来住一阵。” “草地土质疏松,不适合盖房子。”晏洋平声道。 叶胜美便笑了笑,不再说话。此时已近黄昏,夕阳半沉,万物镀金,美不胜收。 次日中午,许向华和许家武匆匆而至。 “你这丫头。”许向华打量着活蹦乱跳的女儿,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归位。 迎着父亲关切的眼神,许清嘉心头一酸又一涩,后怕之情再次涌了上来,“爸。” “没事了,没事了。”许向华重复了两声,目光一侧,看见了挺立在旁的韩东青。 韩东青挺了挺背,让自己笑得更恭敬更谦卑,“许叔好。” 许向华略一颔首,“这回多谢你了。” 韩东青忙道,“许叔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许向华脸色扭了下,解放军救老百姓那种应该,还是男朋友救女朋友那种。英雄救美,许向华心梗了下,莫名的生出回天无力之感,再看韩东青,哪哪不顺眼,偏欠了大恩,不好翻脸无情。 眼瞅着她爸气压不对,许清嘉豁然站了起来,“爸,阿武哥,你们赶了一路累了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端着女儿递过来的茶,许向华抿了一口,“你哥呢?” 许清嘉看一眼许家武,“哥去公安局处理点事。” 许家武脸色绷了绷。 韩东青看了看,“没热水了,我下去打一壶。” 许向华笑了下。 韩东青微微一笑,对许清嘉轻轻一点头,拎着热水壶抬脚离开客房,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许家人。 许家武嗫嚅了下嘴唇,艰涩的开了口,“对不起,嘉嘉。” 许清嘉摇了摇头,在心里过了过才开口,“阿武哥,我觉得大伯可能动摇了。”顿了顿,“但是那种情况下,狙击手只能开枪。”许向国想不想救她,这一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匍匐在草丛里的狙击手为了确保她这个人质的安全必须开枪。在许向国和包强狼狈为奸,逃跑挟持人质起,解放军就有了击毙他的权力。 许家武抹了一把脸,眼底弥漫着水汽,郑重对许清嘉道,“谢谢。”维护了他们兄弟的颜面,也让那个人不那么的不堪。 至于他爸是否的真的动摇想救人,说实话,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确定。幸好堂妹没事,人也死了,就当他想救人吧。 许家武沙哑着嗓子说,“他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有这一天,就算没有那一枪,以他的罪行,也足够枪毙了。” 许向华拍了拍他的胳膊。 “卫生间在哪儿?”许家文哑声询问。 许清嘉指了指。 许家武大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低低的呜咽。 说的再云淡风轻,终究是亲生父亲,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许向华喟叹一声,老大这辈子活的失败,下辈子但愿他别再走岔道了,踏踏实实做人。 “奶奶知道了吗?”许清嘉小声问许向华。 许向华摇了摇头,“没敢说。” 许清嘉默了默,老年丧子,人生四悲之一,幸好老太太还有其他儿女,要不这日子怎么过。 许向华,“你也别说,我会找适当的时候告诉你奶奶的。” 许清嘉嗯了一声。 许向华对许清嘉道,“你让小韩上来下。” 许清嘉便下楼去找好人,在大堂里找到了他,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她一看过去,他便望了过来,英俊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韩东青放下报纸,拎起茶几上的水壶走过去,“说完了?” 许清嘉点点头,“我爸找你,可能要问问这个案件。” 韩东青点了下头,他之前敢得到具体消息。 贩毒案里,许向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闻言,许向华松了一口。他要是牵涉太深,哪怕死了,对许家照样会带来不利的影响。无足轻重好啊,运作下,最好能一笔带过。 “人我们能领走吗?”许向华问他。 韩东青回道,“可以。” 许向华便去看许家武,“你怎么打算?” 双眼通红的许家武吸了下鼻子,“可以的话,就地火化吧。”难道还要跋涉千里的把尸体运回去风光大葬。 韩东青适时接话,“那我来安排。” 许向华瞅他一眼,他们人生地不熟总归没他方便,遂颔首,“麻烦了。” “许叔不用和我客气。”韩东青笑着道许向华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心里不大得劲,却又知道欠了人情,从女儿获救到这事,或许还包括许向国的案子。他实在板不起脸,站起来对许家武道,“先去把你爸的身后事办了吧。” 因为有韩东青帮忙,从领尸体到送火葬场都十分顺利。当天下午,许家武便拿到了许向国的骨灰,装在一个红褐色的骨灰盒里。 许家人也没有马上离开,许向华带着许家康上下打点,希望尽可能的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的范围内。 许家武随行在侧,他虽帮不得忙,但是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干坐着,遇上饭局便中途提前买了单。 知道他这两年修车行生意颇好,故而许向华也没阻止,花了钱心里也能好受点。 许清嘉只参加了一场饭局,宴请的对象是韩东青的几个战友。按着规矩,对方是不会赴这种局,只是去请的人是韩东青,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不是感谢宴,这是认亲宴,必须去。 许向华想了想,让许家康陪着许清嘉去,总归关系不同,他去了,那群人放不开。 许家康心里赞同,他叔往那一坐,估计韩东青的战友都得不自在,毕竟他叔还有另一重身份不是,差辈分了啊。 地点定在市里最好的饭店里,许家康带着许清嘉提早半个小时过来,先点了菜,放下菜单对服务员道,“人到齐了再上菜。” 漂亮的服务员应好,拿着单子退出房间。 “他什么时候回北京?”许家康把玩着手上的金属火机。 许清嘉回道,“二十五号离开部队。” 许家康,“那还有半个月。他们那学校管的挺严的吧,一周能出来一次吗?” 许清嘉摇头,“不知道。” 许家康溜她一眼,“你俩整天说些什么啊,这都没问过。” 许清嘉悻悻,“哪有整天。” 许家康琢磨了下,“我觉得出不来,我一同学是警校的,半个月能出来一次就阿弥陀佛了,就算出来了,也得下午四点前返校。”说着语气开始嫌弃起来。 “这么可怜!”许清嘉同情。 许家康睨着她,“是挺可怜的。”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你真可怜。 许清嘉微微一笑,“总比一个学期只能见一两面的好。”来啊,互相伤害啊。 膝盖中箭的许家康:“……”这四年他和夏莲可不就是一个学期只能见一两面,输了输了。 许家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心酸的想,果然是女生外向,这才到哪儿,就帮着外人欺负哥哥了。 正当许家康在自怨自艾时,包厢门被敲了两下,过了三秒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精神奕奕的板寸头鱼贯而入。 虽然穿的都是便服,可那精气神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军人。 许清嘉和许家康忙忙站起来相迎。 一排长一路都在畅想许清嘉的模样,因为那天回来的战友把许清嘉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一排长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有多美,于是厚着脸皮跟来打算亲眼目睹一下。见到真人之后,眼睛瞪圆了。 不比那天狼狈,许清嘉今天特意挑了一身民族风的掐腰连衣裙,显得腰细腿长。头发梳成松松的鱼骨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还擦了一点口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怪不得副营把照片藏这么好呢!此时此刻,一排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副营有对象他们全团都知道,除非紧急任务,每周一封信寄出去,雷打不动,大家又不是眼瞎。 大伙儿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拿下了他们团的颜值担当,要知道对他们副营有意思的姑娘可不少,文工团女兵,之前还有一个话务员来着,可把他们羡慕的。结果一个接着一个的铩羽而归,对于副营的神秘对象,大伙儿的好奇心越来越高涨。 为此他们策划了好几次特殊行动,目标,窃取副营的宝贝照片,可惜至今都没成功。 赵教导员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一排长的肩膀,臭小子,回去想跑二十圈还是一个小时俯卧撑。拍完了又开始心酸,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回姑娘。他快三十了还没对象呢,老韩居然有了,还这么漂亮,简直没天理! 一排长和赵教导员的脑电波同步了,他也没对象啊,压下羡慕嫉妒恨,一排长欢快的打招呼,“嫂子好!” 许清嘉被闹了个大红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韩东青嘴角一翘,替两边简单介绍了下。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围桌而坐,菜也陆续被端上来。 别人杯子里的都是酒,还是白的,当兵的酒量都好。唯独许清嘉面前一杯蓝莓果汁。 赵教导员看了看许清嘉,笑眯眯的开口,“小妹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许清嘉笑着回道,忽然发现自己好年轻。 默认十八周岁的赵教导员酸溜溜的想,可真年轻,老韩这个不要脸的怎么下得了手。幸好,他不知道真相更加残酷。 “可真年轻啊,我大你十岁呢。”赵教导员感慨一声,意味深长的瞄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恍若未觉,夹了一筷子炖地烂烂的牛肉放到许清嘉面前的碗里。 许清嘉讶然,“赵哥二十八了,真看不出来。” 赵教导员笑了两声,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说好话,可谁不喜欢听好话,还是个漂亮姑娘说的。 “嫂子,你和咱们副营怎么认识的?”吃了一大块肉后,一排长想起正经事来,话说这家饭店的菜味道真不错。 赵教导员也好奇的看过去。乍听许清嘉是去年参加军训的京大学生,他吓了一大跳。当初可是三令五申不许和女学生处对象,老韩这事要是被有心人捅上去可是要坏事的。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副营职,还考上了国防大学的研究生,哪能没人眼红。 不想,韩东青告诉他,他们都认识七八年了,两家长辈也认识。他才放了心,这就不要紧了嘛。然后恍然大悟,就说他去年怎么那么积极呢。 许清嘉已经不想再去纠正称呼问题,因为纠正不过来。 她微微仰头想了想,看向韩东青。 韩东青含笑望着她。 “他来我老家接亲戚,就这么认识了。”许清嘉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站在树下的英俊少年,一晃眼,花样美少年已经成为英挺硬汉,这变化大的。 “然后副营对你一见钟情了。”满脑子罗曼蒂克,妄想如此找到梦中情人的一排长激动。 许清嘉笑起来,眉眼弯弯,“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呢。”瞥一眼韩东青,没这么重口味吧。 在座诸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韩东青也跟着笑,原本以为遗忘的记忆,被掀开一角之后徒然变得鲜活清晰起来。圆脸蛋大眼睛的小姑娘,自己还塞了她一把大白兔奶糖。 他嘴角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一些。 “哇,那你们不是认识好多年了!” 许清嘉笑了下,可不是,都八年了。 眼见着韩东青嘴角含笑,显而易见的心情大好,一众人胆子也大起来。 二连长八卦兮兮的追问,“嫂子,我们副营是怎么追你的,也让我们学学,我们可都还没对象呢。”有对象的那几个被他们排挤出去,摁在团里看家,你对象都有了,去看别人对象干嘛,做人不能花心,要遭雷劈的。 另一个圆脸的军官也兴致勃勃的问,“追了多久才追上的?” 一群人双眼炯炯有神,就差拿出一个小本本做笔记,这可是成功经验,绝对不能错过。 被一双双明亮如同灯泡的眼睛注视着,许清嘉汗了一把。心说还没追上呢,她可没答应。这人真是太狡猾了,当着他战友的面,她怎么可能反驳,解放军叔叔的套路太深了。 韩东青眼风扫一圈,凉凉道,“吃菜,菜要凉了。” 起头的二连长缩了缩脖子。 许家康见不得自家小白菜窘迫,遂拿起酒瓶给众人倒酒。 许清嘉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递到许家康面前。 韩东青伸手盖住杯口,“这酒劲大。” 许清嘉,“就一点,没事。” 赵教导员来了精神,“小妹会喝酒。” 许清嘉笑,“只会一点点,多了不行,要晕。” 如此,韩东青只得收回手。 许家康便给她倒了一个杯底。 许清嘉站了起来,双手举起酒杯,“这杯酒我敬各位大哥,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赵教导员也站了起来,“妹子客气了,我们穿着那身衣服,那都是该做的,是本份,何况你还是老韩朋友呢,一家人不用客气。” 许清嘉俏皮一笑,“感恩图报也是做人的本份。” 赵教导员朗笑一声,率先和许清嘉碰了碰杯,其他人接上。 敬完,许清嘉干脆地一口把酒全咽下去,辣的她忍不住皱起了脸,哈了一声。 韩东青赶紧把果汁送到她嘴边,声音带笑,“辣到了。” 许清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 动作慢了一步的许家康挑了挑眉头。 一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挤眉弄眼小动作不停。 赵教导员好笑不已,再看韩东青那一脸柔情,啧了一声,这有对象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离开的时候,赵教导员特别贴心的带着许家康和自己的兵去旁边说话,让韩东青和许清嘉能单独道别。 因为再过半个月就能在北京碰上,所以也没什么离愁别绪。 许清嘉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表现的。 韩东青不满意了,“我要走了,你就没不舍得。” 许清嘉失笑,“你不是马上就要回北京了。” “还要半个月。” 许清嘉,“半个月很快的。” 韩东青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许清嘉被他看得彷佛自己是个负心汉,先是莫名其妙,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啼笑皆非,越想越好笑,“韩东青,你不会是在撒娇吧。” 韩东青表情裂了,“……”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坐在车上的韩东青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 这大概是他‘撒娇’的收获。临别的时候, 许清嘉将这条红绳系在他手上, 说是她从庙里求来的。 时下火葬并不流行, 尤其是在农村,土葬盛行。然而现实所迫, 许家武无法将许向国的遗体运回老家。为求心安,他捧着许向国的骨灰盒去了市里最负盛名的寺庙, 请庙中僧侣为许向国做一场法事。 许家人一道过去了, 许清嘉便在大殿里求了一段抱平安的红绳。这一次被劫持险些丧命的经历,令许清嘉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也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韩东青工作的危险。 所以她在佛祖面前诚心求来这条平安绳, 希望能保佑他平平安安。 一行人又在满洲里停留了一日,第二天一早起启程离开。李哥伤口恢复良好,不过还不能出院,连移动也不方便,需要继续在医院调养一段时日。 许向华让他安心在医院里养着,还安排了可靠的下属陪他, 又请了一位护工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站台上, 孙喆和吉雅前来送行。 许清嘉不舍的拉着吉雅的手,这几天她和爽朗淳朴的吉雅相处十分愉快。许清嘉开始安利, “吉雅,你一定要来北京玩呀, 我给你当向导, 我带你参观故宫爬长城, 吃北京烤鸭。” 吉雅笑容明朗,脆声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孙喆笑眯眯的,“肯定有机会的,康子你早点把你家夏莲娶回家,我们来喝喜酒,不就有机会了。”说着他还暧昧的敲了敲许家康的肩膀。 许家康挑了挑眉头,“争取尽快完成任务。”他的目标是让夏莲明年毕业的时候,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到明年他们就恋爱七年了,再不结婚简直没天理。 孙喆哈哈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喜帖了。” 两厢道别,许家人上了火车,中途又各自换乘飞机。 许家武回老家安排后事,无论如何,总要叫许向国落叶归根。三家村里,许家双已经从上海赶回,马大雅也带着许家全在家里等候。至于许家文,谁也没有提起。 许向华三人则是先回北京,亲自把事情和老太太说了,再陪着她一块儿回老家。 孙秀花的反应比他们想象中更平静。 握着她手的许清嘉却察觉到了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由多用了几分力握住,希望能给予安慰。任何安慰之词在老年丧子的悲哀之前都显得太过苍白了。许清嘉只能紧紧的握着老人家的手,让她知道她还有一众儿孙在。 “造孽啊造孽。”好半响老太太才开了口,声音里染上哭腔。 “活了半辈子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该的,该的,让他丧尽天良。”话音未落,一串眼泪从松弛的眼眶中流淌下来,划过布满皱纹的脸颊。 许清嘉连忙拿起手帕给她拭泪,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许向华声音发闷,透着担忧,“妈,你别太难过了,注意身体。” 孙秀花眨了眨湿润的双眼,泪水朦胧中看见了满面担忧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儿。 “我没事,我早就想过这一天了,不止一次。他不是死在外头,就是被抓回来枪毙,我早就想过了,我有准备的,有准备的。”孙秀花自言自语一般重复了好几次,声音里掩不住的悲哀。 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咯噔一下没了,怎么可能不疼。纵然他之前做了太多混账事儿。死了,死了,只记得那些好的了。 孙秀花兀自望着虚空发了一会儿愣,忽然聚起目光看向许向华,“我没事儿,你去订票吧,早点回去,看看他,送送他。” 许向华唉了一声。 最快的机票在明天上午八点。 当晚,许清嘉陪着老太太睡一个屋,家里人惟恐她一个人伤心过度,有个好歹。这老人上了年纪,身体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经不得折腾。 孙秀花起先不让,许清嘉撒娇耍赖的,老太太拗不过,只好由着她去了。 祖孙俩躺在一个床上,孙秀花闭着眼却是了无睡意。眼前就跟放电影似的,由近往远,一幕一幕的回放。 最后一次见大儿子是两年前的老宅里头。老大刚从派出所里协助调查回来。她去问他啥情况,气呼呼地把刘红珍破口大骂了一顿,她还记得自己问老大,“刘红珍吃错什么药了?把我们毒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怎么这么丧天良。” 结果她的亲儿子才是那个最丧尽天良的,想毒死老四一家还有她这个亲妈的那个人是他。 她一点都没有想到啊,哪个当妈的能想得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要杀自个儿。 眼泪串不受控制又漫了出来,顺着面颊没入枕头。孙秀花抹了一把泪,又想起了老大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模样,瘦骨嶙峋,多可怜啊。 原以为他关了这么些年改好了,家里条件也好了,几个孩子也拉扯大了,不差他这一双筷子。哪想他越来越坏,坏的让人发冷。 画面晃了晃,眼前浮现老大刚当上大队长的情形,那个精神啊爱尚小说网爱尚小说网。她也精神,腰杆儿都挺直了,一个儿子当大队长,一个儿子当兵,另外一个儿子是工人。满村谁比得上他们家。 什么时候起变了的呢,孙秀花想不明白了,明明日子该越过越好的,其他儿女都越过越好了,怎么老大就把命给丢了呢,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孙秀花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清嘉望着身子发颤的孙秀花,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道,“奶奶,您别忍着,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她还轻轻的拍了拍老太太的背,就像小时候老太太哄她那样。 孙秀花终于控制不住悲意,嘴里溢出哭声,慢慢的抓着孙女的手痛哭起来。 守在屋子外头的许向华听到哭声,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憋在心里头要坏事的,哭累了睡一觉也就好了。 秦慧如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无声安慰。 许向华对她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第二天起来,孙秀花的眼睛有些肿,许清嘉也有一点。早早赶来的许向军父子三个也没有多问。 一行人坐车去了机场,飞到上海之后,再乘坐许向华之前安排好的车赶回老家。 在农村死是顶大的事,重要程度还在结婚生子上头。然而许向国死的不体面,还是犯了事逃走的,故丧礼颇为简单。 村里人也能理解,只是对于许向国居然被火化了,不免惊疑。火葬提倡了几十年,然而在城市都没普及,更不用说农村了。尤其是在上了年纪的人眼里,这是死无全身啊。 许家武解释路途遥远加上天气炎热,遗体运不回来。 虽然道理如此,可闲言碎语还是免不了的。这要是搁在旁人家里,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亏得许家名声好,这些年许向华为村里建了学校和敬老院,他的罐头厂养活了大半个村的人。 所以这些声音都仅限于关起门来自己议论,在外面大伙都识趣的闭上嘴,许家人也少了一桩添堵的事。 葬礼结束,许家人分了三路。许家双回上海,虽然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但他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许清嘉和许家康还有许向军父子三个回北京,其他人则前往鹏城。 连日的奔波让许清嘉精疲力竭,在家养了两天,她才缓过劲来,正想去店里看看,江一白的电话来了。 晏洋要走了,去上海。 拿着话筒的许清嘉愣了三秒,“他要转学去上海?” 江一白,“是啊,叶家小姨跟我说的,她说晏洋下午两点的飞机,问我要不要去送一下。”说到这儿,江一白怒骂一声,气冲冲道,“这家伙居然不告而别,没良心的东西,枉我这些年对他这么好。” 许清嘉内里翻江倒海,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要去机场,你要不要一块去,等下我再给檬檬打一个电话。”江一白这么问她。打这个电话,他也犹豫过。晏洋毫无预兆的离开,肯定和许清嘉有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离开北京表示他是真的放手了,只是他这放手的动作有点大,居然连同一个城市都不想待。 没出息,江一白腹谤一声,又禁不住心疼。纠结了五分钟,他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叶家小姨通知他,是不是也存了这个念头。 许清嘉立刻回答,“我这就赶过去。”她看了看时间,应该来得及。 放下电话,许清嘉立刻招呼蔡叔送她去机场。梨花培训班毕业之后,许清嘉就把她安排到店里去了。她才二十出头,又有向上之心,许清嘉没道理不帮一把。虽说职业不分贵贱,然而保姆这个行业终究没有前途。 梨花走后,便重新找了保姆并司机,许清嘉下半年起要走读,她年纪不够考驾照,便需要一个专职司机。梨花顺手介绍了同村的蔡家夫妻,男人之前是跑运输的,遇上了劫道的。捡回一条命之后,有老有小的不敢再冒险。看许家给的工资不低,便过来试试。 许清嘉觉得夫妻俩都是老实勤快的,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也放心,便这么定了。 许清嘉抵达机场的时候,江一白和韩檬都没到。 见了她,叶胜美眼前一亮,拍了下晏洋的肩膀。 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晏洋抬眼,疑惑的望着她。 叶胜美朝着外面抬了抬下巴。 本是随意转过脸的晏洋的动作一僵,眼睛一点一点睁大,似乎不敢置信。 许清嘉加快步伐走过去,望着愕然的晏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说话,晏洋也不说话,只由下往下的看着她,侧脸到下颚及至脖颈的线条绷紧。 许清嘉突然笑了起来,“大上海是个好地方。” 晏洋也跟着笑了,眼睛里盛满笑意,恍惚间彷佛回到了窗户纸没有捅破的时候,他慢慢站了起来,“你来了。”说话间晏洋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了叶胜美窈窕的背影。 许清嘉轻轻的点了下头。 晏洋眼望着她,目光绵软幽深,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许清嘉心里忽的漫出一股酸涩,舌尖绕了绕,“一路顺风。” 晏洋笑了笑,语速缓慢又坚定,“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 许清嘉心下恻然,轻声道,“晏洋,我会很好的,你也要过的很好,要比我好。找一个你喜欢的,她也喜欢你的好姑娘,好吗?” 晏洋怔怔凝视她,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忽尔牵了下嘴角,“如果找到了,我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许清嘉脸上涌出笑意,“我等着。” 晏洋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的划过,彷佛要把她的模样铭记在心里,良久,他倒退两步,拎起地上的行李箱。“我走了。” 许清嘉顿了下,“小白和檬檬在路上。” 晏洋,“我不想听他们唠叨。” 许清嘉便笑,“保重。” 晏洋深深看着她,倒着走了三步,第四步坚定的转身,大步走向远处的叶胜美。 许清嘉伫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徒然间觉得压在心口上的巨石也随着这一口气消散。 “蹬蹬蹬蹬” 江一白和韩檬姗姗来迟。 江一白左顾右望,“人呢?” 许清嘉指了指,“进候机厅了。” 喘着气的韩檬跺了跺脚,不敢相信,“走了!” 江一白也瞪直了眼,“不是还有时间吗,你就没留他。” 许清嘉慢吞吞道,“他怕你们唠叨。” 有一肚子碎碎念不吐不快的江一白,“…跑的够快!”又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有本事待在上海别回来啊!” 一听有理,韩檬回过神来,叉腰顺气怒骂,“这人怎么这样的啊,离开都不吱一声的,没良心的玩意儿。” 至于晏洋为什么离开,韩檬没问,她再迟钝,也不至于半年还没看出来。不过她没有朝任何人求证过,已经够乱了,她不想乱上加乱。她只是叉着腰把贼老天骂了一顿,不带这么玩人的!骂完了,继续愁肠百结,还得装没事人似的,天知道这几个月她过的啥日子。走了好,走了好,她也得冷静地琢磨下。 江一白无比赞同,接茬把晏洋臭骂了一顿。 骂完了,两人神清气爽。韩檬朝许清嘉抬了抬下巴,“吃饭去,我得化悲愤为食欲,”又咬牙,“把账单寄给他,让他付钱。” 江一白拍手,“这个好。” 瞅着一脸要把吃回精神损失费的两人,许清嘉忍俊不禁,“那走吧。” 热烈的阳光下,一辆吉普车汇入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一路向西,巍峨的机场越来越小。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时值八月, 烈日炎炎, 火锅店里的生意不大好, 哪怕店里装了空调, 也无可避免生意冷清,现在毕竟不像后世, 火锅的季节性被淡化模糊。 许清嘉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翻看这几天的营收情况,幸好还是有利润的, 只是比之前降了不少。 “……这一个月推出满十送一的优惠活动后, 上座率有八5%。”店长陈婕说着近来的情况,她去去其他火锅店看过, 和别家一比, 他们这的生意还算好的,当然没法和旺季比,那会儿都得排队。 许清嘉笑了笑,“过了9月,天气凉快下来,生意就好了。趁着淡季, 大家正好修整下。不过不能因为客人少, 就懈怠下来,咱们店是以服务取胜的。” 陈婕笑连忙应是, 说实话,一开始她来这里只是想过渡下。那会儿她刚从国营饭店里出来, 国营饭店一直在亏, 随着改革开放, 私人饭店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挤得国营饭店更加步履维艰,她的单位就被裁掉了。 机缘巧合来了这里应聘,起初她觉得这家店就是个有钱人家小孩的玩具。当时还唏嘘了一番,从店铺到装修,十万块钱打不住,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挣不下这个钱,这家倒好就这么投给孩子玩了。 结果小老板办事一套一套的,什么服务至上,套餐优惠会员一出又一出,看得人头晕眼花,这店就这么火了,还挺挣钱。 陈婕再不敢小看这比她小了一轮的小老板,这京大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看完账本儿,许清嘉也不久留,陈婕是个有本事的,再不用她像刚开始那样三天两头的过来看着,看的紧了也不大好。 陈婕笑问她不留下吃了饭再走。 许清嘉摆摆手,之前火锅吃多了,吃伤了,她觉得自己近来都不想吃这个。 陈婕便送她下楼,许清嘉无意间一扫,在靠窗的四人座上看见了两个熟人,眉梢轻轻一扬。扯了下嘴角,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离开。 陈婕一直送许清嘉上了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目送轿车离开,才返回店里。 许家文隔着玻璃,望着街道出了神。曲美娜喜欢这家店,他陪着她来过好几次,久而久之也就认得了哪个是店长。 女店长对许清嘉态度非常客气,那种客气不是对待顾客。回想刚刚这一连串的画面,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这家店是许向华的。 “阿文?”曲美娜不满的低喊了一声。 许家文恍然回神。 曲美娜要笑不笑地睨着他,“刚刚走出去那女的挺漂亮的。” 那女的一出现许家文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曲美娜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角。 许家文心头一紧,笑容无奈。语气宠溺,“你想什么呢。” 曲美娜轻哼一声,放下筷子,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你看什么呢?” 知道她醋性大,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许家文心念一转,垂下眼睑低声道,“那人我认识。” 闻言一股火就往上撞,曲美娜连假笑都端不住了,“原来你认识的人里还有这么一号大美女,我怎么没听说过。”那酸意三米外都能闻到了。 “她是我堂妹。” “堂妹怎么啦,堂妹!?”曲美娜愣住了,才发现许家文清俊斯文的脸上满是黯然寂寞。 许家文笑容苦涩。 曲美娜登时心疼了,讷讷的问,“那怎么没听你说过。”话音未落,她就后悔,这不是白问吗?自打许家文父母离婚,他就和父族那边断绝关系了,这些许家文都是和她说过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是亲戚,事实上却是跟陌生人差不多。”许家文笑了笑,掩下一脸苦涩和黯然,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曲美娜碗里,“再不吃肉就老了。” 心上人这模样可把曲美娜心疼坏了,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突然道,“下周末,我带你回家见见我爸妈吧。”她是这么想的,许家文没有亲人,她家人不就是他的亲人吗? 许家文呼吸一滞,去见曲家父母,曲家父母肯定会调查他的背景,他离婚的事情根本不用费功夫就能查到,曲家父母能愿意掌上明珠嫁一个二婚头。 就算曲家父母不介意他离过婚,能接受他的出身吗?他妈是劳改犯,正在服刑,他爸杀人未遂想杀的还是至亲其中包括亲生母亲,是个在逃的通缉犯。当初畜牧局政审时,是袁家父母费尽心思帮他在老家遮掩过去了,只是禁不起细查。凭曲家的本事,想查到并不难。 许家文腮帮子紧了紧,温声细语道,“我觉得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曲美娜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许家文好声好气的继续说,“我想着等我工作起色点,那样我就能抬头挺胸的站在你父母说我想娶你,我能照顾你,娜娜,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一旦被曲家父母知道,迎接他的只有棒打鸳鸯,他冒不起这个险。 “一点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等我人老珠黄了是不是。”曲美娜气呼呼地说道,“我妈又催着我去相亲了,你知不知道。” 许家文抿了抿唇,“最多一年,娜娜,你再给我一年时间。” 曲美娜狐疑的望望他,确认,“一年?” 许家文郑重点头,“一年。”一年内怎么让曲家父母同意?望着曲美娜转怒为喜的脸,许家文眼底闪过幽光。 曲美娜哼哼两声,“说好了,一年的,要是你做不到,我就不要你了,找别人去,追我的人多的是。” 许家文知道她是在说笑话,可心里又知道,这未必不是她潜意识的想法,她有这个资本所以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坐在车上的许清嘉回忆着店里那一幕,低头笑了笑。说来,许家文在哄女人上还是挺有本事的。 前有袁秀芳,后又这姑娘,都是条件不错的姑娘。袁秀芳的条件放在首都不起眼,可在几年前的崇县,算得上很好了,双干部家庭的独生女。就算搁这会儿,也算得上体面人家。只是袁秀芳瞎了眼,看上许家文这个渣男,坏了名声又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之后的日子想一想都知道不容易。当年他们还好心提点过一句,结果不提也罢。 到了这姑娘这,就用不着她发扬雷锋精神了。去年袁秀芳住院那几天,袁母来感谢时话里带出过一点,这姑娘明知道许家文是有夫之妇还横插一杠,这还不算,居然跑到原配面前去耀武扬威,逼得人自尽。 什么锅配什么盖,凑做一堆正好,省的去祸害好人。 摇了摇头,许清嘉甩开这些糟心事,闭目养神。回到家里,蔡阿姨已经把饭做好。 许清嘉吃了一顿颇为冷清的饭,许家康这周末在天津没回来,只剩下她孤家寡人一个。 饭后,许清嘉睡了个午觉,起来后进书房把剩下的草原牛羊图画完,放下笔已经是五点一刻。 蔡阿姨见了她就道,“四点多的时候,韩先生来过一个电话,说他到家了,让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她知道有韩东青这个人,只是没见过真人。 许清嘉画画的时候向来不接电话,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所以蔡阿姨没有进书房喊人。 许清嘉愣了下,讲真,她有韩家电话,韩东青给的,但是她真没打过。他回来了,自己好像似乎应该打个电话问问的。 可要是接电话是别人,万一是韩家奶奶,听出来了怎么办??? 莫名的她觉得有些羞耻。 许清嘉万分纠结,随手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里头正好放着锦衣的广告。这条广告七月底投放,屏幕上的当红女星姜雪轻轻旋转,裙角飞扬,甜美动人。他们想要的品牌效果目前还不明显,时间太短。不过这条广告里姜雪穿的三件衣服倒是火了,供不应求。 这时候,外头传来敲门声。 坐在葡萄架下逗狗的蔡叔闻声过去开门,高兴的道,“家康回来了。”他们家不兴小姐少爷这一套,小辈直接叫名字,老太太那是大娘,秦慧如是秦老师,许向华是许总,全家就她爸最洋气。 许清嘉咦了一声,奇怪,“回来怎么都不打个招呼,饭菜都没多煮。” “去买几个熟菜就行。”许家康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灌了几口,看来是渴了,“我爸老领导住院了,让我明天晚上跟着他去看看。”许向军这些年仕途顺利,少不了这位老领导提拔,都在首都,哪能不去看看。 许清嘉理解的点点头,二伯这是在给他哥铺路,国内就是个人情社会,多认识个人总是没错的。 “什么病啊,要紧不。”许清嘉问了一句。 许家康,“听着是腿疼,他们那一辈风里雪里打滚,年纪一大就什么毛病都找上门了。”还叨叨了一句,“你让韩东青悠着点,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受罪。”这是想的相当远了。 许清嘉脸可疑的红了下。 突然间,敲门声又响起来。 蔡叔再次去开门,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高大男子,“你找谁?”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手里的花上飘。 望着拿着一捧玫瑰花的韩东青,许清嘉陷入了沉默之中,这画风不对啊。 许家康视线上下一扫,诶呦,解放军挺上道的么! 韩东青含笑把鲜花递过去。 许清嘉下意识接过,“你怎么过来了?” 韩东青目光温和地看着许清嘉的眼睛,“在家没事,就过来看看,吃了么,没的话我们去外面吃怎么样?” 事实上他刚挂上电话,他奶奶就冒了出来,然后被赶了出来。对于老太太来说,目前没有什么是比孙子追上孙媳妇更重要的事情。 来的路上,正巧看见一个老外拿着一束花从花店走出来,心里一动,他便停了车,在店主的推荐下买了这一束玫瑰花。 店主说,没有女人不喜欢花,尤其是玫瑰花。 他觉得店主的话非常正确,下次可以继续光顾她的花店。 收到这辈子第一束鲜花的许清嘉压了压嘴角,让自己笑得更矜持,必须端住了不能毁形象,她幅度轻微地点了点下巴,“还没吃。” 韩东青轻轻一笑。 一旁的许家康清了清嗓子,示意,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在呢。 韩东青侧脸,微笑,“家康也在,要不要一块出去吃饭?” 许家康皮笑肉不笑,要是他说好,是不是要私底下单挑一回,怕了怕了,“我刚到家累得不行,你们出去吃吧。”看来不需要去买熟菜了,省钱了。 韩东青眉宇间带着轻笑,“那你好好休息,改天再聚。” 许家康嘴角一扯,呵了一声。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许清嘉把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装进玻璃细长颈花瓶, 旋即回屋换衣服。 望着脚步轻快, 似乎一不注意就要飘起来的妹妹, 许家康痛心疾首, 一束花就把她收买了,没出息, 下次他给她买一车。 完全没有接收到哥哥大人恨铁不成钢之怨念的许清嘉,眼下正对着几大柜的衣服犯了选择恐惧症。 她该穿哪一套衣服好呢? 她衣服很多, 多到一个衣柜装不下, 不得不专门把卧室旁边的房间腾出来做衣帽间。谁让她有一个做女装的哥哥,‘锦衣’少女系列每个款式每个颜色她都有一套。此外, 她还有一对爱打扮女儿的父母, 三五不时的会寄包裹过来,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 细白的手指在一排排衣服上划过,许清嘉花五分钟挑了一件荷叶边的短袖白衬衫,再用五分钟搭配了一条面料挺括的红色a字长裙。 想了想,她又配了一双白色高跟凉鞋。她的身高加上这双鞋,整个人海拔靠近一米八, 得益于骨架纤细比例匀称, 拔地而起之后整体气质上升一个度。 要是和闺蜜出去,她肯定不选这鞋, 会被嫌弃的。可换成韩东青就不需要顾忌了,他的身高.hld住。 穿戴毕, 许清嘉立在试衣镜前沾沾自喜, 端详端详忽然发现手上好像有点空, 于是挑了一串红玛瑙手串戴上。 完美!许清嘉冲镜子里明媚而又鲜活的美少女眨了眨眼,笑容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妩媚。 客厅里,许家康和韩东青坐在沙发上说闲话,说着说着说到了满洲里边境的倒卖生意。 得知韩东青和两个转业的战友在那边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许家康看他的目光添了一分满意,是个脑子活络不迂腐的。 许家康笑眯眯道,“那有机会咱们合作。” 韩东青自然说好,动作自然地往他杯里加了一回水。 许家康莫名的想起自己在夏莲两个哥哥面前的模样,油然而生一股扬眉吐气之喜悦,风水轮流转,今年转到他。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许家康随口一问。 韩东青回道,“31号报道。” 许家康点点头,“比嘉嘉早一天,她1号报道。”又问了,“听说国防大学不招本科生。” 韩东青,“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学,不参加高考招生,只招收现役军官。” “挺难进的吧。”许家康捏了一颗葡萄,不经意间看见韩东青眼睛亮了起来,目光灼灼。 扭头一看,就见许清嘉翩然而至,许家康眉头一挑,再瞥一眼目不转睛的韩东青,呵呵哒。 女为悦己者容,小丫头已经到这岁数了。便宜了韩东青,他家妹妹捯饬捯饬,不比那些女明星差。 一想自家这么贴心这么漂亮这么乖巧的小白菜,要被叼走了,酸水瞬间冒了出来,好想关门放狗。 韩东青望着款款走来的许清嘉,夕阳下,白皙的脸庞透着粉,彷佛被镀上一层光,精致的五官越发瑰丽。 被他注视着的许清嘉嘴角微微翘起,不枉她精心打扮一场。女孩子花那么多时间打扮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取悦自己,怎么取悦?别人的欣赏和羡慕就是一种途径。 “那我们先走了。”韩东青站起来,对许家康颔首示意。 许家康摆摆手,颇有些心累,犹如一位即将失去女儿的老父亲。 许清嘉瞅他一眼,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了,也不理,只道,“哥,我出门了。” “早点回来。”想想不甘心,许家康叮嘱一句,意味深长的扫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保持微笑。 许清嘉还能说什么,只能说,“知道了。”好像知道他犯的什么病了。 打过招呼,两人便出了门。 许家康吁出一口气,摸了摸凑过来的小黑,老气横秋的感慨,“女大不中留啊。” 小黑抬头叫了一声,盯着茶几上的葡萄。 许家康摘了一颗喂它。 过来收拾茶杯的蔡阿姨笑,“韩先生和嘉嘉站在一块儿很登对。”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逼得人不敢直视,但是和清嘉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眉眼都柔和下来,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少。 许家康摆出个自以为是的愁苦脸,“蔡姨,这话你可千万别在我四叔面前说。”迎着蔡阿姨疑惑的目光,许家康幽幽道,“小心翼翼养了十几年的小白菜被猪拱了,我四叔都想当屠夫。” 蔡阿姨噗嗤一声乐了,“嘉嘉还能不嫁人了。” “哎~”许家康这一叹,端地九转十八弯,“留来留去留成仇!” 说罢,站起来,“我先去洗个澡。” 蔡阿姨好笑的摇了摇头,麻利地把他的茶杯也收了。 二十分钟后,驱车离开的韩东青和许清嘉进入一家海鲜酒楼。正是饭点,里头客人不少,他们运气不错,刚好有一桌靠窗的客人离开。 侍者将二人引到位置上,将菜单本递给许清嘉。许清嘉点了一个蒜蓉蒸龙虾,一份清爽海草再一份西瓜汁,随后将菜单推到韩东青面前。 他们一块吃过好几顿饭,所以许清嘉知道他的大概口味,遂点的是两人都还算喜欢的菜。 韩东青拿起菜单,又加了一道花雕蒸红花蟹、清蒸苏眉和一份海螺青豆芝士浓汤,末了又要了一份芝士蛋糕和一杯柠檬水,“蛋糕晚点上。” 侍者欠了欠身告退。 许清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三个菜和芝士蛋糕都是她喜欢的,观察力不错,点赞。 “晚上还吃蛋糕,我觉得睡觉前我有必要绕着院子跑个十圈八圈。”许清嘉单手支着下颌,模样甚是娇俏。 韩东青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妙,转瞬即逝,目光温润的看着她,“吃完了,我们去夜市上逛逛消食,也许能淘到好东西。我奶奶前一阵就是在你家旁边的那条夜市上买到了一个花瓶,请人鉴定过,是清嘉庆年间的古董,虽然品质一般,但是收藏价值还是有的。” “祝奶奶眼光真好!”许清嘉一幅自己买中了宝贝的喜悦,又自言自语,“嘉庆年间的宝贝,我还没买到过呢。” 韩东青,“…等下我们去看看,也许能遇上。” 许清嘉没他这么乐观,“现在淘宝贝的人越来越多了,想捡漏可没以前那么容易,幸好早几年我买了不少宝贝。”神情得意洋洋。 韩东青略微停顿了下,复又轻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观一下。” 许清嘉溜他一眼,微微一抬下巴,“看在你请我吃海鲜大餐的份上,我给你破个例,一般人我都不让他们进门。” 韩东青脸上笑意盎然,“我的荣幸!” “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来搭个桌啊!”斜刺里突兀的冒出一道包含戏谑的笑语。 循声抬头的许清嘉就见邵泽和傅扬帆一前一后走近。 韩东青眼风扫过去,两人一进门,他就发现了,还眼神示意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可要是只有傅扬帆一个也许还有点用,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邵泽,显然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顶着韩东青不善的目光,邵泽兴高采烈地走过去。 傅扬帆耸肩摊手,表示我是清白我是无辜的,眼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却是昭然若揭。 邵泽没理韩东青,只笑吟吟的看着许清嘉,“许家妹子,没位置了,让我们搭个桌怎么样,大家都这么熟了。”他在熟字上加了重音。 许清嘉能说什么,他们这张是四人桌。 韩东青目光凉凉的瞥没眼力界二人组一眼,换到许清嘉旁边的椅子上,邵泽和傅扬则帆坐在两人对面。 邵泽饶有兴致地睇一眼韩东青,先加了几个菜,还要了一瓶白葡萄酒,然后开始找茬了,不对是关心发小。 “许家妹子怎么和东子遇上了?”邵泽明知故问,他和傅扬帆出来找吃的,正巧看见窗口的两人,他一眼就看出两人的关系,于是兴致勃勃的来了。 许清嘉保持微笑。 韩东青无视了这个问题,警告的瞪一眼邵泽,“最近怎么样?” 邵泽在心里嗤了一声,决定大发善心绕过他这一回,万年光棍好不容易脱单了,作为哥们就不扯后腿了。 “还不就那样,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邵泽说得十分可怜,“所以你要不要来帮我分担下?” 韩东青,“没空喝水倒是有空吃饭。”显然还在不满两人不请自来。 邵泽顿时彷佛受了大委屈,激动,“妹子,你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为了谁。” 许清嘉抿唇一乐,“人是铁饭是钢,再忙也得吃饭啊。” 邵泽犹如找到了靠山,斜睨韩东青,“还是咱们妹子会说话。” 韩东青呵了一声。 邵泽呵了回去,哥们儿,你这狐狸尾巴藏得够深,居然诱拐小妹妹,简直丧(干)心(得)病(漂)狂(亮)! 傅扬帆无视两人的刀光剑影,乐呵呵的穿过两人的视线看着许清嘉,笑容爽朗,“我刚调到东华门派出所,有事打个招呼就行。”他知道王府井大街上那家叫十里香的火锅店是许家的产业,江一白给他们宣传过,让他们去捧场,他还去过两次。 许清嘉看了看韩东青。 韩东青略微一颔首。 许清嘉便笑,“那我就先谢谢傅大哥了。”王府井大街就在东华门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做生意难免遇上几个混蛋,和公家打好关系有利无弊。 傅扬帆笑眯眯的,“不用客气,你是东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对吧,东哥。”说话间朝韩东青暧昧的挤了挤眼睛,哥们够讲义气吧。 韩东青看他顺眼不少,问道,“你自己要求调过去的?”傅扬帆两年前毕业后就进了市局,调到派出所之事,他还真不知道。 傅扬帆摸了摸自己扎手的头发茬,扭着脸道,“哪能啊,我家老头子让我去基层锻炼下。”想起来就是一肚子苦水,“我上岗这二十天,掏了一回马蜂窝,找过两个离家去玩的熊孩子,调解过五回邻里纠纷。”说着指了指自己下颚的白印子,苦大仇深,“调解时,被一个大妈的指甲挠的,疯起来人都拉不住,简直了! ” 许清嘉乐了,咱们国家的大妈战斗力向来破表,令全世界颤抖。 邵泽已经笑过一回,再听还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瞧你这出息的,你干脆辞职跟我混得了。 ” “一边儿去,你别自己被抛弃了,就想拖我下水,我要是脱了这身警服,彤彤立马跟我分手。”彤彤是他的宝贝女朋友,靠这一身警服骗来的,妹子是个制服控。 韩东青怔了下,望向邵泽。看来自己的消息太过滞后。 邵泽恶狠狠的瞪着傅扬帆,“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扬帆压根不在意,“装什么装,前天我巡逻的时候看见你和一个女的,还是个演员,啥名字我忘了,有说有笑地走一块,挺亲密来着。” 许清嘉抬眼看过去。 邵泽立马叫屈,“是婉君先提的分手,分手后一个多月后我才认识她的,我们就是吃了一顿饭而已。”他倒不怕许清嘉误会他,可得防着小姑娘想着物以类聚迁怒韩东青。 嘴快的傅扬帆,“……”坏事了。 被三个人注视着的许清嘉笑笑,点头,“我知道,婉君姐和我说过。”覃婉君要去法国深造,她去那边学油画,希望从中能得到新的启发。然后,然后就把邵泽给踹了。大抵是因为许清嘉是最早知道他们恋情的熟人,也许是她长得比较像知心妹妹。分手的事情覃婉君和她说过一些。 覃婉君说,如果她一走两三年,她和邵泽之间肯定会出问题。而她又舍不得为了邵泽放弃去艺术殿堂深造的机会,最终两害相较取其轻。 于是身价千万学历模样能力都是万里挑一的豪门贵公子就这么被无情地抛弃了。 讲真,许清嘉有点儿同情他,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设定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带感。 发现自己有这个念头之后,她还唾弃了自己一把,太坏了。如今来看,白瞎她那点懊悔了。 许清嘉只想说,婉君姐姐英明神武。 邵泽期期艾艾的凑过来,“她和你说什么了?” 许清嘉微笑,“婉君姐姐说你是个好人,只是有缘无分。”事实上覃婉君说过一句话,大意是邵泽就像一阵暖风,熏得人醉醺醺,却抓不住。 邵泽无声一笑,小姑娘跟他打官腔。 这时候,侍者开始上菜。 韩东青把西瓜汁推到许清嘉面前,“吃菜吧。” 众人默契的再没提这个话题,说起其他趣事来,邵泽和傅扬帆一唱一和的说着韩东青早年的经历,明贬暗褒。 许清嘉兴致勃勃地听着。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韩东青买了单。土豪邵泽也没抢单,哪能在哥们女朋友面前挣表现。 饭毕,两厢分开,韩东青和许清嘉上了车前往她家附近的夜市。 夏季的晚上,街上还都是人,车来人往,热闹非凡,许清嘉望着车窗外掠过的人群出神。 韩东青余光留意了她好一会儿,慢慢放缓了速度,低声道,“邵泽的事情让你不大愉快?” 他问的开门见山,猝不及防之下,许清嘉愣了愣。 许清嘉转过脸,看向韩东青,慢吞吞道,“怎么说呢,有点儿惆怅。婉君姐他们有一段时间十分甜蜜,甜的我们周围人都喊受不了受不了了。”邵泽是一个非常会制造浪漫的男朋友,花海烟火各种手段令人目不暇接。 她的声音轻轻慢慢低下来,“我以为他们会修成正果,我还和婉君姐说,我要给她当伴娘,没想到。” 韩东青沉默了一会儿,“感情无常。”窗外的灯光依次掠过,他话锋一转,“不过,嘉嘉,我不是邵泽,你也不是覃婉君。” 许清嘉眼望着他,不言语。昏暗的车厢内,他面容模糊,一双眼灿若星子。 韩东青笑了下,语调轻柔又诚恳,“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谈恋爱,没经验,如果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或者暗示我,我会改。这样我们肯定能走到最后。” ☆、第196章 第一□□十六章 许清嘉眨了眨眼, 彷佛有一团火烧到了脸上, 她不自然地搔了搔鼻尖, 转过头目视前方, 开始挑刺,“我好像还没答应吧。” 韩东青从善如流, 笑着纠正,“我第一次追女孩子, 不足之处, 多多包涵。”略微顿了顿,“希望嘉嘉手下留情, 让我早点通过考察期。” 车厢内的温度骤然上升了好几度, 许清嘉摇下玻璃,夏夜的晚风钻过缝隙吹进来,拂过面庞,许清嘉方觉得脸上的温度正常了些。 许清嘉骄矜地点了下头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看你表现再说。” 韩东青话里带着隐隐笑意,“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揶揄地追问一句, “那么,我今天的表现如何?” 许清嘉佯装思考, 正儿八经的蹙了蹙眉,勉勉强强道, “九十分吧。 ” “还有十分丢在哪儿?” 许清嘉斜瞥他一眼, “自己悟。” “那今晚回去我好好琢磨下。”韩东青声音里都是笑, 踩下刹车,“到了。” 笔直的街道两旁都是摊子,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形成特殊的乐章,充满人间烟火味。 许清嘉彷佛找到了组织,脚步轻快的穿梭其中,韩东青十分上道的负责拎东西,同时充当讲价利器。高大英武的男人往那一站,哪个缺心眼的敢欺许清嘉脸嫩敲竹杠。 这条夜市就在家附近,许清嘉是经常来的,头一次发现摊主如此善良厚道,溜一眼眉眼含笑目光温柔的韩东青,许清嘉点了点头,t到他的一个新用法,遂决定给他加十分。 墙壁上的分针指向六,短粗的时针超过了九,眉头紧皱的许家康不满地收回目光,居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回来啦。”院子里传来蔡叔的声音。 许清嘉把带回来的夜宵递了一份给蔡叔。 蔡叔笑得不大好意思。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坐在沙发上的许家康板正了脸,对面的电视机里重播着新闻。 “哥,我买了你喜欢羊肉串和烤茄子。”许清嘉笑容谄媚,不一小心就给玩到了九点半,不过放暑假嘛 ,不晚不晚。 许家康没吱声,只拿眼盯着韩东青,这家伙太不老实了,第一次约会就晚归。 这可真是冤枉了人,八点半韩东青就问许清嘉要不要回家,奈何她沉浸在携带砍价利器的嘚瑟中不可自拔。 韩东青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许家康差点就认为他在示威了,幸好理智尚在,虚伪地问韩东青,“站着干嘛,坐啊,我给你泡杯茶。” 韩东青,“不用麻烦,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们休息。” 许家康皮笑肉不笑,假假的看一眼钟道,“哎呦,居然十点了,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许清嘉想扶额,幼稚,太幼稚了,“你开车慢点。” 韩东青笑容如常,转向许清嘉,“不用送,明天两点我来接你。” 许家康表情扭了扭,还有明天!!! 许清嘉点了点头。 韩东青再对许家康轻轻一笑,“那我走了。” 挑衅,十足的挑衅。 许家康扭着脸道,“明天去干嘛呢!”一幅想找茬的模样。 许清嘉浑不在意,喜滋滋地回答,“去打靶。”她还没摸过枪呢,去年的军训不包含这一项,总算是能弥补这一遗憾。不对,她摸过一回,是枪管,就在大半个月前,险些被那枪管给崩了。算了,这种糟心事就没必要提了。 望着喜气洋洋的妹妹,许家康:呵呵哒。 太狡猾了! “狡猾,太狡猾了!”邵泽拿手指点着跨进门的韩东青,“我算是琢磨明白了,去年你去京大军训,过年的时候跑来广州说帮忙,合着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说哥们,你这狐狸尾巴藏得够深的啊,我们愣是没给瞧出来。” 傅扬帆打开一罐啤酒,敲桌子,“来来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分开之后,他俩就回了张家胡同这。 这座宅子离着许家几百米,他们猜韩东青有可能会来这儿,果不其然,守株待兔成功。 傅扬帆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啤酒,不愧是名侦探! 韩东青掠一眼,淡淡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酒疯。” “你也知道大晚上啊,说说,大晚上的你和小美人干嘛去了。”邵泽暧昧的低笑两声,“还以为你超凡脱俗羽化登仙了,原来是眼光太高。” 傅扬帆应声,“咱们东哥眼光就是好。”那姑娘容貌没得挑,身材棒气质佳,还是京大高材生。 邵泽啧啧两声,踢一脚茶几,“来啊,说说呗,什么时候下的手,我要还没记错,这姑娘还没成年吧。” 语气里带上了戏谑,邵泽还竖了竖大拇指,“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还没完了你。”韩东青没好气。 邵泽嘿了一声,“你一鸣惊人,还不许我们起哄了。”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清脆的声音在晚上格外响亮,“你不说我就去找许家妹子打听消息。” 韩东青眯了眯眼,目光不善的盯着邵泽。 邵泽不以为意,“你知道的,这种事我干得出来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锲而不舍。” 韩东青看他片刻,无奈走过去坐下 傅扬帆双眼炯炯有神,摆出洗耳恭听状。 “什么时候的事啊?”问这话的时候,邵泽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韩东青怎么可能据实以告,“去年军训的时候。” 邵泽目光来回扫荡一番,将信将疑,“少蒙我,你就是冲着人家去军训的。” 韩东青一本正经解释,“我参加军训是为了回家看看。” 邵泽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勉勉强强信了,继续追问,“你们在一块多久了?” 字面意义上来说,还没在一块,不过实际意义上,韩东青嘴角挑起一抹淡笑。 “诶呦喂,想起什么了,笑得这么淫。荡!”邵泽夸张的打了一个哆嗦。 韩东青凉飕飕的瞥他一眼,言简意赅,“半年吧。” 邵泽一拍桌子,“也就是说是过年那会儿,四舍五入,我是你们月老啊,是我让你来广州的,对吧。” 傅扬帆起哄,“大红包,大红包,东哥,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给阿泽一个大红包。” 心情不错的韩东青,“行啊。” 邵泽瞅着他嘴角不散的笑容,知道他是认真的,心里替他高兴,拿起啤酒罐和他碰了碰,“恭喜啊!” 韩东青没说话,回碰了下。 邵泽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甜苦交加,“东子,你那小女朋友是覃老的弟子,算是半个艺术圈的人。” 韩东青抬眼看着邵泽。 邵泽沉痛脸,发自肺腑道,“你最好多恶补点文艺知识。” 安静听故事的傅扬帆咂摸了下,“你和覃婉君就是这么分的?” 邵泽白一眼傅扬帆。 傅扬帆摸摸鼻子。 韩东青格外诚恳的望着邵泽,一脸的虚心请教。 邵泽:“……”胃有点疼。 捏了捏啤酒罐,邵泽决定为了哥们暂时把自己的面子团一团扔进角落里,“怎么说呢?” “夜很长,您慢慢说。”傅扬帆捧哏。 邵泽眼刀子飞过去。 傅扬帆一缩脖子。 邵泽沉吟了下开口,“她喜静,爱待在家里,我呢在家待不住,用我妈的话说,家里的地板会咬人,我俩性子上南辕北辙。兴趣上也没有相似的,她喜欢在家画画看书,关注的都是艺术方面的信息。我呢满身铜臭味,对艺术一窍不通,两人说不到一块去。过了热恋期,发现越来越没话说。” 傅扬帆发表反对意见,“你会二胡啊。” 邵泽糟心的瞪一眼傅扬帆,话说回来,刚认识那一阵,他还和覃婉君炫耀过他会二胡来着。他小时候被他妈逼着学过几年二胡,上了初中后,坚决不从抵死反抗,他妈是个惯儿子的,也没逼着他再学,从此他艺术背道而驰。 傅扬帆干笑两声。 邵泽对韩东青语重心长道,“所以两个人在一块必须得有共同语言,最好有几个共同爱好,没有就培养,一个也好。” 韩东青觉得他和许清嘉之间没这问题,她好美食好收藏爱玩,这些他都能奉陪。她学经济做生意,他也在投资。她对部队生活充满好奇并乐于融入。 然而面对邵泽,韩东青识相地没说什么,只是与他碰了碰啤酒罐,“我知道。” 邵泽满脸欣慰,站起来拍了拍韩东青,“哥们儿,最后一句忠告啊,小姑娘还未成年,悠着点。” 韩东青:“……” 邵泽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摇摇晃晃的走了。光棍了二十来年,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千万别把持不住犯错误哦。 韩东青盯着邵泽的后背,恨不得戳出一个窟窿来。 为避免被殃及,傅扬帆利落的站起来,撒丫子蹿进了屋。 独留在客厅里的韩东青低骂一声,神他妈的犯错误。不期然的,眼前浮现许清嘉的脸,眉目如画,巧笑嫣然。 嗓子眼莫名的发干起来,韩东青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入腹,压下莫名而起的燥热。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翌日下午, 韩东青提早15分钟来到许家。 睡了半个小时午觉的许清嘉神清气爽, 拎上包便和他出门。 身后的蔡阿姨一脸慈祥的笑, 心想俩人感情可真好。昨天见了, 今天又来,换着花样玩。思及此又愤愤瞪了一眼丈夫, 他俩谈对象的时候,就会带他逛马路。 被瞪的蔡叔莫名其妙, 这娘们儿又咋滴啦, 好男不跟女斗,他还是逗狗去吧。 一上车, 许清嘉发现前面放着一个巨大的保温盒, 不由多看了两眼。 扣着安全带的韩东青留意到她的眼神,笑着道,“奶奶让阿姨准备的水果,让你坐车的时候当零嘴吃,储物盒里还有一些糖果和牛肉干。” 韩老夫人当真是为这个孙子的事情操碎了心,一大早往他车里放了一些零食, 临出门还塞给他一盒水果, 殷殷叮嘱,“殷勤点体贴点。” 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回想祖母的言行举止, 韩东青隐隐觉得她老人家彷佛猜到了些什么。 许清嘉磕巴了,“祝……祝奶奶知道了!” “不知道是你。”韩东青笑她紧张又心虚的许清嘉。 许清嘉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害怕让奶奶知道?”韩东青问。 许清嘉干笑两声, 不是害怕就是怪难为情的。 韩东青弯了下嘴角, “早晚得知道, 今天她还旁敲侧击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家吃饭。要知道是你,她不知该有多高兴。” 许清嘉脸红了红,只能继续干笑。 韩东青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虽然他巴不得早点把她带回家,但是也知道时机未成熟,这会儿说出来,只是想让她知道家里人对她的态度。 韩东青伸手将保温盒打开,红的西瓜白的香瓜绿的葡萄黄的芒果整整齐齐的码了一盒子,色泽鲜艳冒着冷气,看起来就让人有胃口,旁边还放了一个不锈钢小叉子。 “麻烦祝奶奶了。”许清嘉小声说了一句,觉得这保温盒份量有点重。 韩东青便笑,“她老人家很高兴。” 高兴什么,许清嘉当然懂。 韩东青发动引擎,随口问,“你哥出去了?” 许清嘉叉起一块西瓜,“恩,上午去探病,下午约了客户。” “挺忙的。” 许清嘉无奈,“做生意就这样,要是不忙就该着急了。” “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许清嘉点头赞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忙也甘之如饴。” 韩东青点了点头,想起了过年时他们忙的那桩事,“第一批彩票九月一号在石家庄开售。”石家庄是第一个试点,效果好,便会逐步推广。 许清嘉高兴,“终于开始销售了,可惜我没法亲自去买两张。” “找个周末,我去一趟石家庄,一天足够来回。”韩东青提议。 许清嘉想想点了点头,她花了不少心思在里面,意义非凡,必须去买两张做纪念。 “多少钱一张,头奖多少?” 韩东青,“五毛一张,一等奖五十万。” 五毛钱不算少,人均工资也就一百,不过现在的五十万,抵得上日后的一千万,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韩东青接着道,“这一批彩票募集的资金会用来建立职业培训中心,重点招收转业军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许清嘉面上尽是开心,自己的提议被采用,哪能不高兴。 留意她欢喜的表情,韩东青面上浮起微笑。 其实关于这笔资金的用场,争议不小,当下各个领域都缺钱,教育、体育、弱势人群……最终军委技高一筹。 眼下正是百万大裁军的节骨眼上,为了稳定这部分人的工作是重中之重。然而国家没有那么多的岗位安置他们,只能让他们自谋出路。可这里头文化程度低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没有技术只有一把子力气,前途堪忧。她的那份策划书,正好搔到了上头的痒处。 许清嘉合了合掌,“保佑彩票大卖。” 韩东青笑着道,“会的。” 许清嘉叉了一块芒果,大抵是心情好,觉得这芒果格外甜,“这芒果不错。” “你要不要吃?”紧接着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韩东青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跳,嘴角弧度扩大一分,从善如流,“要。” 骑虎难下的许清嘉转过头瞅瞅他,犹豫了一秒,叉起一块芒果举到他嘴边。 韩东青笑看她一眼,张嘴。 许清嘉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脸烫。 “很甜。” 许清嘉的脸不禁一红,强装镇定道,“那你多吃点。 ” 韩东青,“那就麻烦你了。” 许清嘉还能说什么,只能勉为其难的充当饲主投喂司机。 远在老宅的韩老夫人叉起一块西瓜喂给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小曾孙子,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迷之微笑。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抵达靶场。这个靶场原是部队的,前两年被废弃,就被私人承包整改成为射击场。 许清嘉听说过,但是一直没机会过来。一下车就兴致勃勃的参观起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韩东青笑,“就这么高兴。” 许清嘉痛快点头,“我还没打过靶呢。” “玩了一次,你要是还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来。” 许清嘉偏了偏头看他。 韩东青解释,“枪械后坐力大,而且声音很大,可能没你想象中好玩。” 许清嘉,“试了再说。” 韩东青便笑,“先去室内,等太阳下去点,再去室外射击场。” 许清嘉没意见。 即使是在工作日,射击场里的人照样不少,不少的结果就是人生处处有相逢。 “韩六哥。”远远的一中等身材的青年快步走近,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六哥也来打靶?”又恰到好处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清嘉,目露疑惑。 韩东青笑了笑,“陪她过来玩一下。” 一个陪字,漆钧听出其身份,不由多看了一眼,果真是美人,怪不得了。要知道韩东青是圈子里能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没听说他和哪个女人走得近过。 觉得自己留在这只会打扰,遂漆钧笑着道,“我们要走了,六哥你们慢慢玩。” 韩东青点了点头,“慢走。” 漆钧殷殷一笑,抬脚欲走,才发现诸莹莹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就见诸莹莹站在三米外,脸色有些不自然。 诸莹莹勉力一笑,攥了攥手心,不敢多看韩东青和许清嘉一眼,低着头快步走。经过韩东青身边时,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在军训时的不配合和刁难,又想起自己还在寝室里诋毁过韩东青。 她在广州时还撺掇齐治海调戏许清嘉,就是被韩东青撞见的,导致齐治海被痛揍一顿。以至于齐家打压他们家,害的这半年来他们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厂子都关了。那时候她就知道韩东青身份不一般了,可为时已晚。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身份比她想象中还要高,漆钧的爷爷可是军长,向来被人众星捧月的他,到了韩东青面前,却恭恭敬敬。 诸莹莹一张小脸白了白,轻轻咬着口腔壁。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瞟许清嘉,她可真是好本事! 若有所觉的许清嘉看过去,目光交汇,诸莹莹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容。 许清嘉微微一挑眉,当了一年室友,她都没收到过这么温柔友好的笑容,她这是成了老虎身边的狐狸了。 见状,诸莹莹心里一沉,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愤懑,面上却不敢显露,只能加快步伐离开。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对!”漆钧狐疑的望着诸莹莹,低声询问。 诸莹莹心头一跳,眼珠子微微一转,露出苦恼又赧然的神情,“你认识韩教官?” “教官?” 诸莹莹故作惊奇,“你不知道去年韩教官来京大军训吗?” 漆钧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不会他就是你们的教官的吧。”一看诸莹莹那表情,笑了,“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我体力差,没少被韩教官训,见了他就腿肚子打颤。”诸莹莹心有余悸的说道,“吓得我都忘了打招呼,” 漆钧哈了一声,“他做事向来认真。” 诸莹莹假装不经意的问起来,“你们是亲戚?”漆钧喊的是六哥。 “我爷爷是他爷爷老下属。”漆钧简单说了一句。 诸莹莹有心想打听下他家里情况,却又怕惹了漆钧,只能按捺下。 漆钧突然嘿了一声,“想不到不近女色的韩东青居然也有女朋友了,就说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合着是眼光高,一般的看不上。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历?” 诸莹莹笑容极为勉强,她倒是知道许清嘉的来历,可哪敢说。之前她犹豫过,要不要和许清嘉打招呼,只是想起自己和许清嘉僵硬的关系,她觉得还是装作陌生人的好。免得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让漆钧知道了自己和他们有矛盾。然而她能一直瞒下去吗?万一叫漆钧知道了。 诸莹莹望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漆钧,他会怎么做?不想还好,一想,诸莹莹便心乱如麻。 先不说诸莹莹在琢磨,许清嘉也在想她呢,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她。她这是又换男朋友了,许清嘉不禁同情了她的学霸前男友三秒钟。 上个学期,诸莹莹和他们系一位学霸学长在交往,她开学初的补考和期末考试险险过,避免了被勒令退学的结局,这位学霸功不可没。 “想什么呢?” 许清嘉也不掩饰,“想我室友啊。” 韩东青表情微妙了下。 许清嘉奇怪,“怎么了?” 韩东青一掀嘴角儿,“漆钧是个花花公子,”顿了顿,“和你室友棋逢对手。” 许清嘉眨了眨眼,情场高手?回想下死心塌地的学霸学长,不考试的时候就被打进冷宫,他们寝室的人怎么劝,他都执迷不悟。至于她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多亏了周美巧这个百事通。 许清嘉不得不点头,对付男人,诸莹莹真的很有一套,可韩东青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就是棋逢对手了。” 韩东青轻轻一笑,“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许清嘉打破砂锅问到底。 韩东青,“见得人多了就有经验了。” 许清嘉眉梢一扬,“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嘛。” 韩东青微微低头,两人之间只剩下十厘米的距离,呼吸交织缠绵。 许清嘉下意识要往后退,却被韩东青扶住后背。 “你是在吃醋!”韩东青压低了声音,眼里都是调笑。 吃你个大头鬼的醋,恼羞成怒的许清嘉想也不想地伸手推开他脸,凑这么近干嘛,比谁脸大吗?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柔软的指腹滑过嘴唇, 那一瞬间变得格外的漫长, 犹如时间凝滞。 韩东青望着许清嘉, 喉结滚动了下。 许清嘉触电一般缩回手,欲盖弥彰地将手放在身后,五指张开又收拢, 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他。 韩东青不无遗憾, 再看她泛红如同晕了彩霞的脸颊, 压下往上翘的嘴角。只是喜悦犹如泉眼里的水,一歇不歇的冒出来。 “这里的枪是什么型号的?”许清嘉说了一句,逃也似的往前走。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韩东青抬手摸了摸唇角, 上面还残留着柔软的温度, 不由低笑一声, 举步跟上。 在他详细通俗的介绍中,许清嘉逐渐恢复平常,终于敢对上他的目光,慢慢的眼里只剩下黑漆漆的枪。 在她眼里, 自己还不如枪械有吸引力?韩东青意味不明的挑了下眉峰, 上前手把手教她装子弹。如是一来,许清嘉整个人都被他笼在怀里, 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充斥鼻尖。 许清嘉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躲了躲。 “剩下几颗你来装一下。”韩东青不疾不徐道。 下意识躲开的许清嘉不得不再缩回来,忍不住侧脸去看他, 脑袋一动, 当即愣住了。她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脸庞, 只要一动就碰上。许清嘉咽了咽唾沫,发现他皮肤还不错,说不上细嫩,毕竟常年风吹雨打的训练,然而光滑平整,透着健康的光泽。 她呼出来的热气,弄得韩东青脸上一阵阵发痒,他想动一下,又怕吓到他,却不舍得离开,于是继续保持半弯着腰的姿势。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骤然回神的许清嘉,她慢了一拍才爆红了脸,唰的扭过头,快的差点闪到脖子。 被辫子扫到的韩东青忍不住拿手挠了挠脸,无处不痒,垂眼凝视近在咫尺的红润脸庞,韩东青心头一荡,赶紧收敛心神。 “装好子弹后腰上膛。”韩东青嗓子带着微微的沙哑,握着她的手教。 许清嘉耳朵动了动,稀里糊涂的由着他摆弄。 “透过准星瞄准靶心,瞄准后,扣下扳机。”韩东青点了点枪管上的准星,“放松,不要紧张。” 许清嘉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现在是胡想乱想的时候吗? 自我唾弃三秒,许清嘉全神贯注的盯着准星,然后扣扳机。 韩东青笑看她一眼,不觉弯了下嘴角,“砰。” 后座力使得许清嘉颤了颤,韩东青扶住她的后背,“继续。” 许清嘉调整了下动作,一气呵成打光了所有子弹,只剩下一个手麻的感觉,兴奋的追问,“几环?” 一共十发子弹,三发脱靶,剩下的虽然都打中了,但是最好的成绩是六环。 许清嘉不忍直视的捂了捂眼,“浪费子弹了。” “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 许清嘉嘀咕了一句,“那得多少子弹啊。” 韩东青说道,“起码一万发。” “那我这辈子都成不了神枪手了。”许清嘉眼珠一转,往边上让了一步,笑容可掬,“来来,让我下欣赏下神枪手的枪术。” 韩东青轻笑一声,二话不说就开始上子弹,动作行云流水,许清嘉还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枪又一枪地打完十发子弹。 许清嘉踮脚遥望靶子,奈何有些远,看不清,只能等着报靶的工作人员。 “满环,满环!”工作人员激动大喊。不怪他这般兴奋,这儿毕竟是娱乐场所并非部队,十发子弹能打到九十以上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更遑论满环。 许清嘉就比他淡定多了,她见识过呀,不过还是很捧场的竖起右手大拇指,笑嘻嘻,“厉害了!” 韩东青不禁一笑,这绝对自己听到的最动听的赞扬。 “多练练你也可以的。” “可以满环?”异想天开的许清嘉满脸期待。 韩东青笑着道,“偶尔十环应该可以。” 许清嘉握了下拳头,一脸斗志昂扬,说的却是,“只要功夫深,瞎猫也是能碰上死耗子。” 韩东青笑了一声,“那你碰碰看。” 碰了半个下午的成果就是最高九环,许清嘉无福撞上那个概率。她一边扭着手腕,一边抱怨,“之前不觉得,现在才开始发酸,比打了一个下午乒乓球还酸。” “第一次不习惯,多打几次就好了。”韩东青望了望她的手腕,“要是晚上还不舒服,拿热毛巾敷一下。” 许清嘉点点头。 两人说着闲话,前往京聚堂吃饭,说来许清嘉第一次来这边吃饭,就是韩东青带过来的,以感谢为名,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果真是傻白甜,就这么中了他的套。 许清嘉忍不住溜了一眼韩东青,触及他英俊侧脸,点了点头,幸好不吃亏。 作为本地颇有名气的京菜馆,店里宾客满堂,亏得韩东青提前打电话预约过,要不还没位置。 “这家的水晶肘子特别好吃,你尝过吗?”许清嘉之后来过好些次,这里有几个菜她颇为喜欢。 韩东青笑道,“没有,这是我第二次过来。” 许清嘉笑眯眯的推荐,“那待会儿尝一下,我和檬檬都挺喜欢。” 望着她亮闪闪的眼睛,韩东青面上都是笑,和她吃饭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她胃口特别好,吃东西津津有味,看得别人也会胃口大开。 “除了水晶肘子,我们家的五彩鸡丝口碑也不错。”引路的侍者听许清嘉如此捧场,遂笑着推荐自家金牌菜。 许清嘉点头赞同,“味道是不错。” 韩东青便道,“那都尝尝。”话音未落,无意中瞥到一个熟人。 邵泽也看到了韩东青,自然没忽略旁边的许清嘉,端起酒杯遥遥一敬,还促狭的眨了眨眼。 “这么巧,你们也来这儿吃饭。”邵泽对走过来的韩东青和许清嘉道。的确巧,双方的座位隔了一张桌子。 韩东青笑了笑,“是啊!”扫一眼邵泽对面的女生,这是找到新人了,这家伙……韩东青暗里摇了摇头。 “小妹好啊。”邵泽热情地和许清嘉打招呼,“东子带你去哪儿玩了。”。 许清嘉微微笑,“我们去打靶了。”然后十分自然的看了他对面的女伴一眼,眼神微妙。 今天这日子不对劲呀,老遇上不该遇上的人。 她这么想,曲美娜何尝不是如此。 京城居然这么小,她拗不过妈的软硬皆施,不得不出来相亲,哪想会遇上了许家文的堂妹许清嘉。 曲美娜一边担忧许清嘉会不会告诉许家文,一边又担心许清嘉会不会告诉邵泽她和许家文的事,万一传到爸妈耳里,可不就露馅了。 纷纷踏至的念头搅得曲美娜一颗心乱糟糟一片,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这位是曲小姐,这是我发小跟他女朋友。”邵泽简单的介绍了下,并没有详说。 不知道哪个大嘴巴跟他妈乱说他和一个女明星走得近,然后他家太后娘娘就急了,病急乱投医,勒令他出来相亲。 为了耳根子清静,邵泽不得不妥协,不就是吃顿饭吗,又不会少块肉。要是遇上合适的,他也不介意交往下。 不过一个照面打下来,邵泽就知道这位曲小姐不是他那盘菜,所以也就懒得详细介绍,以后又不会有交集。 韩东青看一眼手指发紧的曲美娜,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许清嘉心想这场面怪有意思了。忍不住恶趣味的想,如果许家文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曲美娜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勉强的邵泽想忽略都不行,但是他没有多问。 韩东青也留意到了曲美娜的尴尬和许清嘉的微妙,同样的他也没有多嘴。打过招呼,便带着许清嘉入座。 吃到一半,邵泽和曲美娜先行离开。 许清嘉看了二人一眼,摩着手里的玻璃杯,吃饭的间隙她一直留意着那边的谈话,要是她没听错的话,这两人的对话模式,彷佛实在相亲。 “你认识那位曲小姐?”韩东青给她倒果汁。 许清嘉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虽然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好事儿,然而邵泽是韩东青的好哥们儿,以前他还帮过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们是在相亲吗?”许清嘉先问。 韩东青回答,“应该是的。” “恩…这位曲小姐有男朋友,昨天两人还在我那店里吃火锅,两人感情看着挺好的。”许清嘉点到为止。 韩东青恍然,怪不得那姑娘那么紧张了,不过,韩东青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许清嘉,觉得可能还有其他的事情,但是许清嘉不说,他自然不会追问,遂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清嘉肩头一松。 她了了一桩心事,曲美娜却是心乱如麻。 邵泽虽然没有和她进一步发展的意思,但是依旧很有风度的把人送到了大院门口,只是没有留下通讯方式也没有约下次见面。 “谢谢。”曲美娜开门下车,隔着降下玻璃的车窗对他细声道谢。 邵泽笑容翩翩,“曲小姐不用客气,晚安。” 曲美娜晃了晃神,见他没有动作,便转了身回家,随即听到引擎声加大,回头一看,只看见一个车屁股。 曲美娜咬了咬唇角,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慢腾腾的回家。 翘首以盼的曲母见了女儿,立刻迎上来,迫不及待的追问,“聊的怎么样?” 这次机会她可是托了不少人情才弄来的,邵家这位二公子,无论是家世、本事、容貌,学历都没得挑。要不是他谈了一年的女朋友出国留学深造了,哪会流到相亲市场上。 “就随便聊了两句呗。”曲美娜意兴阑珊,邵泽是个风趣幽默的,一顿饭就没有冷场的时候,但是她也清楚,对方对她没那个意思。 曲母见状,心里就沉了沉,开门见山,“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坐在沙发上的曲父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曲美纳闷声道,“没有,人家瞧不上我。”话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打一开始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去的,但是自己看不上别人和别人看不上她是两回事。 曲母忍不住露出了失望之色,虽说也没抱着必然成功的念头,可到底遗憾,多好的机会。 但见女儿的闷闷的样子,曲母又开始心疼,赶紧收敛情绪,摸了摸女儿的胳膊,“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我女儿这么好,错过了是他的损失,累了吧,上去洗个澡。” 曲美娜应了一声,抬脚上楼。她现在满脑子官司,实在无暇应付父母。 客厅里的曲父和曲母面面相觑,半响曲母嗔了一句,“这孩子。”不禁琢磨着,女儿可能看上了邵泽,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做母亲的难免偏爱自己女儿,觉得自家孩子千好万好,不由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想找个什么样的!” 曲父抖了抖报纸,他到底比妻子理智一点,晓得两家无论是从家庭背景还是个人条件上来说都差了不少。本就没报太大希望,所以失望也不多。 “娜娜还小,不着急,慢慢来。”曲父劝了一句,却是点了马蜂窝。 曲母气呼呼道,“都二十四了,老王家姑娘比她小一岁,明年就要结婚了。她呢,连个人影都没有。女孩子的好年纪就这么几年,现在不抓紧了,等年纪一大,只能被人挑的份。” 曲母气不过,恨恨的扭了曲父一把,“女儿就是被你给宠坏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曲父嘶了一声,讨饶,“你说话就说话,掐人干嘛!” 曲母气苦,重重掐了一把,“你给我长点心,看看你的老同学老同事里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谈一两年,二十五二十六结婚不是刚好,再晚,生孩子遭罪。” 曲父苦哈哈的点头,又不是没介绍过,不是宝贝闺女看不上嘛!问她喜欢什么样,她也说不上来,说得看缘分。简直愁死个人。 结果,更愁人的来了。 “……你家娜娜不是有对象了,前两天,我还见两人逛街呢。” 问对方身边有没有合适小伙子的曲母:“……”语调突然高昂,“你是不是看错了?” 对方心里咯噔一响,自知失言,赶忙打哈哈,“应该是我看错了。” 对方这么一说,曲母反倒更加怀疑,嘴里却道,“肯定是你看错了,我家娜娜有没有对象,我这个当妈还能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连声说是,哈哈笑笑就遮掩过去了。 挂了电话,曲母一张脸就沉下来,她坐在沙发上努力回想近来女儿的行为,越想越是可疑。 “妈,我爸还没回来吗?”刚刚回到家曲美娜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 曲母稳了稳心神,笑着道,“你爸今天有饭局,你晚上吃了什么?”下班前,女儿打电话说要和同事在外面吃饭看电影,不用等她。 曲美娜回道,“吃了粤菜。” 曲母笑笑,“你们两个女孩子这么晚回来,不安全,以后晚了和家里说一声,让司机接你们。” 曲美娜顿了下,娇声道,“妈,我这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曲母幽幽一叹。 曲美娜走过去抱着曲母的胳膊撒娇,“世上只有妈妈好!” 曲母摸摸她的脸,“有空把你同事带回家吃顿饭,你俩玩得这么好,妈妈还没见过她呢!” 曲美娜僵了僵,“好啊,有机会我请她回来,哎呀,我累死了,妈,我上去洗澡了。” “去吧!”曲母拍拍她的后背,目送女儿跑上楼,听到关门声之后,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出神了好一会儿,起身去书房打了一个电话。 一周后,曲母收到了想要调查结果,看毕,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寒霜阴霾,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曲母恶狠狠地瞪着桌子上的照片,恨不得硬生生戳出一个洞来。 他一个劳改犯的儿子,还是离婚有女儿的,竟然敢肖想她的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看照片上女儿欢喜的笑脸,一口恶气顶上来,曲母险些气晕过去,这丫头是被脂油蒙了心不成,居然看上这么个东西。 曲父一回来,就被妻子拉进书房还给塞了一叠照片和资料,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完以后,一张脸青青白白,眼神彷佛要吃人。 有了主心骨以后,曲母不禁抹起眼泪来,“老曲啊,你说这可咋办,娜娜喜欢上谁不好,怎么就喜欢上一个二婚的。”曲母恨恨的捶着桌子,“她前妻家里头可是供了他上学的,可他一出息就跟人离婚了,这能是个好的嘛,这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娜娜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曲父扯了扯衣领,解开风纪扣,咬着牙道,“娜娜可能不知道。” 曲母一愣。 曲父敲了敲桌子,“他爸妈图财害命未遂,想杀的还是亲妈亲兄弟亲侄儿,这种背景,他怎么可能过得了政审,他的履历肯定造假了,娜娜哪里能知道,这人连履历都敢动手脚,什么谎不敢说,咱们娜娜单纯,肯定被他骗了。 曲母忙不迭点头,肯定是他花言巧语骗了自己的傻女儿,“这个黑心肝的畜生!” 曲父咬了咬牙,眼里冒火,心里发狠。 等把这份资料放在约会回来的曲美娜面前时,曲美娜的反应令夫妻二人如坠冰渊。之前他们坚信自己女儿是被骗了,不知道许家文的丑陋面目。可女儿的反应,彷佛她早就知道,她震惊她害怕,只是因为被他们知道了,而不是因为他们揭露的事实。 曲母眼前黑了黑,勉力扶住沙发稳住身形,不敢置信的瞪着惊惶的曲美娜,“你早就知道?” “妈,他爸妈是他爸妈,阿文是阿文,出身谁也没办法选择。”曲美娜焦急的替心上人解释。 曲母晕了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曲父到底比曲母有成算,强压下怒火,冷声道,“好,他父母的事情暂且不提,就说他前妻袁家的事情,他可是袁家供出来的,就是他能进畜牧局,也是袁家帮的忙。”曲父自己就是机关的,哪不知道肯定是袁家帮忙动了履历,小地方管的松。 “结果他做了什么,翅膀硬了,就把糟糠之妻一脚踢开,另攀高枝,这是人干的事吗?”曲父重重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简直就是个畜生!” 曲美娜梗着脖子叫起来,“是袁家仗势欺人,逼他娶袁秀芳的,阿文根本就不喜欢袁秀芳,都是他们逼得,凭什么要他赔上一辈子!” “这种鬼话你也信。”曲父都想劈开女儿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袁家也就是个小干部家庭,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分明是这许家文处心积虑巴上去。就像今天他巴结你,你以为他是喜欢你,他是喜欢咱们家的条件。” “胡说,才不是这样的,阿文喜欢我。”曲美娜脸一白,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吼回去,“我们的感情,你懂什么,你眼里就只有利益,利益,就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追求利益。” “娜娜,你闭嘴!”曲母怒喊一声。 “啪。”曲父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 曲美娜被打了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撞到茶几上,腹部一股剧痛,曲美娜惨叫一声,冷汗当即淋漓如雨下。 “娜娜!”曲母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女儿,忽然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腿上的血流,脑子里一片空白。 饶是曲父,也愣住了。 “老曲,老曲!”曲母失声尖叫。 曲父骤然回神,抱起弓着身子发抖的曲美娜就往外跑。 医院里,医生低声道,“…怀孕一个月…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心思恍惚的曲父只听到了这几个重点,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又惊又怒又恨,诸多念头在胸口横冲直撞,握了握拳头他定下心神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要。” 医生并不意外,“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不适合药流,我建议调养一阵等她身体好一点再流,不然落下病根,对她将来不好。” 曲父冷静道,“大概要多久?” 医生斟酌了下,“一般而言一周到半个月。” 曲父点点头,“老佟,娜娜就麻烦你了,今天的事……” 佟医生,“咱们之间客气什么,她还要过一会儿再醒,我先去忙了。” 佟医生一走,曲母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曲父一把扶住虚脱无力的曲母,胸膛剧烈起伏。 “老曲,老曲,娜娜,她,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曲母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未婚先孕,她怎么敢,她还要不要见人了,她以后可咋办! “肯定是那个畜生的主意,他想套住咱们娜娜,卑鄙无耻下流的东西。”曲母温婉的脸狰狞到可怖,如果许家文在他面前,只怕曲母会扑上去咬死他。 曲父满面阴沉,“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 ~ 许家文这两天眼皮都在跳,曲美娜没来上班,她家人给她请了事假。他有她家里的电话,但是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刻他从不打。 许家文竖着耳朵听和曲美娜要好的女同事打电话过去询问,然后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探亲去了?” 女同事点头,“是啊,说是急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许家文笑了下。 女同事摇头,“谁知道啊,人家不说,咱也不好追问。”心想这有背景就是不一样,说请假就请假了。 许家文转回自己座位上,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就算有急事,曲美娜也一定会跟他说一声的,这不对劲。 不期然的,他想起月前,曲美娜抱怨她被她妈逼着去相亲,相亲对象竟然和许清嘉认识,她说,许清嘉会不会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 她又说,说就说吧,早晚会知道的,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不害怕,可他怕,时机未到。 幸好,这一个月相安无事,但是他知道,这种局面不会太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能瞒这么久,已是他们运气好。 他的好运要到头了吗? 这两天,许家文一直在想这么问题,寝食难安,以至于上班的时候频频走神。许家文揉了一把脸,灌下一口浓茶。 “许家文,局长让你进去一下。” 许家文眼皮重重一跳,他扬起谦和的笑容对来人笑了笑,“我知道了,刘哥。” 刘哥笑了下。 许家文整了整衣服,走到局长办公室前敲了敲门,伴随着一声请进,扭开门锁,进入办公室。 不一会儿,外头的人听见了闷闷的声音,就像手掌拍在办公桌上,间或还有责骂的动静。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向来会做人的许家文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局长大动肝火。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许家文政审材料作假,被开除公职。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许家文出事, 一块倒霉的人里袁家首当其冲, 要知道, 许家文的政审材料, 那可是袁父动的手脚。上面下令彻查到底,袁父哪里躲得了。 最终袁父晚节不保, 落得个提前内退的下场。 收拾东西离开单位的袁父一直在想,当初如果他们心狠一点, 无论袁秀芳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妥协的话, 现在肯定不是这样的。 他的女儿不会所嫁非人,年纪轻轻就离异, 他的孙女也不会没有父亲, 他更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人指指戳戳。 悔吗?当然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一步错步步错!袁父不禁老泪纵横,悔不当初,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独自在家呆了两天,袁父带着行李坐车去了市里。 自打去年离婚之后,袁秀芳和袁母就带着孙女去了市里。当年袁秀芳和许家文的事情闹的纷纷扬扬, 并不体面, 后来是因为许家文考上了大学,外人的嘴才留情了一点, 说他们有眼光。 可如今袁秀芳成了下堂妻,只怕那些人又得说三道四, 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老两口拿出一辈子的积蓄, 在市里买了一套两层的民房, 靠着街道的那一间房做了店铺,卖些批发来的纽扣小东西,贴补家用。 本来就打算退休后,他也过去的,如今不过是提前几年过去罢了,袁父这么安慰自己。 他们两口子退休金都还可以,县城的房子租出去也有一笔进项,日子能过下去。 见到袁父的袁秀芳,吓了一大跳,不过半个月未见,父亲鬓角白了一片,显而易见的憔悴郁郁。 袁秀芳和袁母自然是要问的。 袁父也没有隐瞒。 听罢,袁秀芳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怪我,都怪我。”说着她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声泪俱下,“是我瞎了眼。” 要不是她有眼无珠,看上了许家文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他们一家子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她本来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的。 袁母拉住还要自打嘴巴的袁秀芳,流着泪道,“过去了,都过去了。”要怪,他们两口子也有错。孩子不懂事,他们活了一大把年纪也不懂事吗。 “没什么,反正没两年我也要退了,提早退休了也好。”袁父不见不得女儿这样自责,出声安慰她。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如今女儿已经醒悟,也和那个畜生划清了界限,他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就是。 “那个录音怎么办?”袁母脸色一变,想起了落在曲美娜手里的把柄,要不是为了这个把柄,他们早就闹得许家武身败名裂了。 袁秀芳心急如焚,彻底慌了神。 袁父也是才想起来,自从和领导谈话之后,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袁秀芳连忙打电话给许家文。因为女儿娅娅的缘故,他们都留有各自的联系方式,毕竟还要商量抚养费。 “许家文啊,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这两天好几个人来找他。”接电话是个大爷,他的小卖部里装了公共电话。 袁秀芳呆了呆,追问,“他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啊?”大爷也纳闷呢,“你找他什么事儿?” 袁秀芳敷衍了几句,挂上电话后对焦急的袁父袁母道,“他好像三天没回家了,还有其他人在找他。” 袁母脸色很难看,颤着声道,“他不会是被抓起来了吧。”她不担心许家文,只是担心自己丈夫会不会因此被牵连。 想到这儿,袁母整个人吓得哆嗦了下,不敢再往下想。 曲家父母倒是想把许家文抓起来,更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曲美娜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许家文,纵使再不愿意承认,夫妻俩也不得不相信,他们的女儿跟许家文私奔了。 许家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了无音讯的曲美娜,他被人举报材料作假,再到被开除,一系列的事情,让许家文不得不猜测,这背后是不是曲家人在作梗。 他迫切的想要联系上曲美娜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然而这并不容易,他压根不知道从何入手。 最后,是曲美娜避开名为照顾实则监视她的人,偷偷联系上了许家文。 随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曲美娜从医院里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她说她和许家文走了,她会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她会过的很好,让他们不要找她。 得到消息之后,曲母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开始一串一串地掉眼泪,泣不成声,“这孩子,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她……她还怀着孕呢,她怎么就这么不分轻重呢。” 曲父的脸泼了墨一般,黑漆漆一片,“是不是以为跑到外面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曲父冷笑一声,目光淬了冰,“那个畜生当年就是用差不多的手段套住他前妻的。”这段时间他又让人去崇县详细的调查了一遍许家文,当年许家文和袁秀芳苟合被人撞破,为了名声袁家就让他们摆酒结婚了,想故技重施,做梦! 曲母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曲父咬着牙蹦出两个字,“蠢货!”他已经上下打点好了,悄悄的流了产,他再把许家文给弄出京城,女儿就能重新做人。结果呢,这丫头居然私奔了还想把那个孽种生下来,他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 曲母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哭声,一把抓住曲父的双手,“老曲,老曲,你快想想办法啊,不能让娜娜被他给毁了。” “她犯蠢,我有什么办法!”曲父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话虽如此,却还是安排了人手去找。曲母也去娘家漆家求援,她娘家比夫家更有能耐。 为避免闹得满城风雨,曲美娜回来后也不好做人,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找,如此一来效果可想而知。 这个年头,出门不再必须要介绍信,去年开始政府推行身份证制度,凭这个也能买到车票。茫茫人海,想找两个有意躲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曲母整日在家以泪洗面,连单位都不去了,她哪有心思上班。一日又一日的杳无音讯,令曲母越来越绝望。 “老曲,老曲,找到了吗?”曲父一回家,曲母就冲了上去,一双通红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布满了期待,很快又变成了失望。 曲母失魂落魄倒退几步,喃喃,“还是没有找到,还是没有,这死丫头躲哪儿去了,她还怀着孕,万一有个,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办啊!” 怀孕二字,刺的曲父眼皮重重一跳,“有个万一,那也是她自找的。” 曲父眼神一厉,“就当咱们这辈子只养了一个儿子,没生过这不孝的女儿。”他们还有一个在外地上军校的儿子。 “老曲。”曲母惊叫一声,似乎没料到曲父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 “她为了个下三滥的男人,不要脸面,不要父母,不要家庭。这样不知廉耻不知孝悌的女儿,要来何用!”曲父厉声喝道。 曲母身体剧烈一颤,浑身慢慢抖起来。 曲父冷声说道,“难道你还想要认这个不孝女?是不是还要认下那个女婿。让所有人都戳我们的脊梁骨。” 曲母呜咽一声,捂着脸痛哭起来。 今年的重阳节是10月22号,在周二,韩东青出不来,所以提前他提前为许清嘉庆生。 周末早上7点,韩东青驱车来到许家,他们今天要去一趟石家庄,买彩票。许清嘉觉得这个生日的过法相当别开生面的,她喜欢。 “早饭吃了吗?”许清嘉问他。 韩东青微微笑着点头,“吃了,你呢?” 许清嘉拎起包,“当然吃好了,今天6点就起来了。” “不用起这么早。” 许清嘉得意,“我昨天九点就睡了。” 韩东青侧脸看看她,跟着笑了下,打开副驾座的车门。 中午时分,两人才抵达石家庄,一下车,许清嘉就活动手脚,真累,反观韩东青这个开车的,神采奕奕,许清嘉羡慕,“精神真好!” “在部队这么多年,要是这点体力都没有,无颜见江东父老。”韩东青玩笑着说。 许清嘉笑嘻嘻点头,“解放军叔叔就是和咱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就是不一样。” 韩东青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许清嘉哎呀一声,假模假样的捂了捂嘴,“错了错了,是解放军哥哥,您这么年轻,哪是叔叔辈,分明是哥哥。” 韩东青似笑非笑睨她一眼。 许清嘉哈了一声,左顾右盼,“哪里买彩票,我要中大奖。” 韩东青说出地址,“文兰街76号。”指了指东边,“应该在那边。”出发前,他都已经打听好。 许清嘉便愉快地去买彩票了,脚步雀跃。 韩东青不禁笑,买个彩票,倒叫她高兴成这样。 彩票门店前生意还不错,大抵是周末的缘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挤在一块,伴随着一起起伏伏的议论声。 许清嘉打开包包拿钱,笑眯眯的对拿出钱包的韩东青道,“一定要用自己的钱,要不然好运会不灵的哦。” 韩东青笑了一声,由着她买了整整一百块钱的彩票,五毛钱一张,一共两百张,这样的大手笔,引得店里的人都看了过去。一百块钱可是当下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姑娘年岁不大,手面倒宽。再看看她穿戴,肉眼就能看出来都是高档货。旁边的男人一看也不是普通人,不免想,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了。 “小姑娘,你确定都买?”卖彩票的大姐好心劝导,“买一点玩玩就好,这么多钱你买点啥不好。” 许清嘉扬起灿烂的笑脸,声音欢快,“买个发大财的希望。” 大姐还是有些犹豫,遂扭头看了看韩东青。 韩东青笑了笑,“就当捐款了。”他自己也掏钱买了一百块钱的彩票。 闻言,大姐也不再纠结,她已经提醒过了,心里负担也没了,于是接过钱,把厚厚一沓彩票递给许清嘉,还提醒了一句,“月底开奖。” 许清嘉点点头,“好的。”她拿起一张彩票把玩,背面的图案类似人民币,上面还印了两行字,‘感谢您为社会福利事业做出有意义的募捐’‘衷心祝愿您在有奖募捐中荣获高奖’。 就冲这最后一句话,许清嘉觉得发行机构还是挺会来事的。将一大叠彩票放进背包,许清嘉笑容可掬的问卖彩票的大姐,“大姐,您这还有上一期的彩票吗?”如今的彩票是一个月一期,她买的是第二期的。 大姐奇怪,“你要上一期的彩票干嘛,那个早就开过奖了,不卖了。”没卖出去的都搅碎了。 许清嘉实话实说,“第一期的我没买着,就想买几张留个念想。” 大姐被这个理由噎了噎,心想什么毛病啊,买彩票留念想,不过看在这姑娘买了这么多彩票的份上,她还是挺客气的说,“我这儿真没了,”顿了顿,“我帮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扔掉之前的彩票。” 许清嘉等的就是她这句,“我按照原价收,就要十张。”做收藏这个数量也够了,太多了没用。 不等大姐问,旁边一个大爷喊起来,“我有,我家里有,我家离这儿就十分钟,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晚了一步的顾客只能扼腕,实在拉不下脸抢这门生意。 许清嘉笑盈盈点头,“大爷,您慢点,我不急。” 大爷唉唉两声,却是脚下如风的走了,生怕这个冤大头跑了。上个月他买了二十块钱的彩票,被他家老太婆念叨到现在,骂他买回来一堆废纸,然后把他的私房钱缴了。这下能废物利用,老大爷可不是高兴坏了。 不到十分钟,大爷就回来了,见许清嘉还在松了一口气,把一叠彩票递过来,“小姑娘,你自己挑。” 许清嘉就挑了十张最平整的。 韩东青付了五块钱。 这回,许清嘉没跟他客气。 拿到钱的大爷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这几张废纸卖了人家五块钱,“小姑娘,剩下也都送你了。” 许清嘉笑,“大爷,您自己留着,这第一次出现的东西总有些特殊,指不定以后也能当个古董,就是留给子孙后辈看看,也挺有意思的。”至于几十年后能不能卖钱,她还真不知道,谁关注这个啊,她就是收藏癖发作。 一直看着她的韩东青不觉笑了下。 大爷将信将疑,但是许清嘉这么说了,也不再坚持要送。 把新买的第一期福利彩票放进包里,韩东青自然而然的拿过包,两人便离开。 他们一走,还留在店里的人就议论开了,关注起大爷手里旧彩票来,“古董,不都长一个样吗?” “小姑娘家说的话,你们也信,就是个钱多闲得慌的,要是古董,她怎么不多买几张,就买了十张,老叶送她还不要。” 老叶就是那个大爷,叶大爷不高兴了,反驳,“那是人家小姑娘厚道,不想占我便宜。”说着忍不住端详端详自己手里的彩票。 “怎么,老叶,你还真信了,”说话的人嘿嘿两声,“要不我卖你几张,我那儿也有好些,我算你四毛钱一张,够仗义了吧。”因为才买不久,所以没舍得扔,五毛钱一张买来的,哪怕是废纸也不舍得扔啊。 “扯犊子,边儿去。”叶大爷笑骂一句,对于许清嘉的话,他还是怀疑居多,但是这不妨碍打算把手里这三十张彩票收好,花钱买是不可能,拿个空饼干盒装一下容易得很。 离开的韩东青也在说这事,“收集邮票之外,你要开始收集彩票了。”他知道许清嘉有集邮的爱好,他还参观过她的收藏,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八零年初发行的金猴邮票。 去年起,集邮市场迎来繁荣景象,当年八分钱一枚的金猴邮票已经涨到了20元,整版的价格更高。 许清嘉摇头,“都长一个样,收藏干嘛,也就是第一期意义特殊还有点价值。” 韩东青点了点头,“几十年后还能和儿孙炫耀,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期彩票。” 许清嘉侧了侧脸,就见韩东青脸上都是融融笑意,眼神意味深长。 许清嘉被他看得脸上发烫,扭过脸,“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韩东青唇畔略微挑起一个弧度,带着她前往事先预定好的酒楼。 许清嘉斜瞥一眼开车的韩东青,跟他一块出门,凡事他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只需要负责吃喝玩乐,脑子都不用带。 韩东青安排的酒楼味道没话说,许清嘉吃的心满意足,等到服务员捧着鲜花蛋糕进如包厢的时候,又惊又喜,喜大于惊。 他这人看着冷峻,实则颇有情趣,这两个月来,时不时的鲜花再到小礼物,不多贵重,但是精巧别致,讨人欢喜又不会有压力。 他来这一出,许清嘉还真没大多惊讶,但是欢喜是显然的,哪个女孩不喜欢浪漫。 两位服务员把蛋糕放在桌上,又将鲜花递给韩东青,然后离开,眼神不无羡慕,高大英俊还肯花心思的对象,谁不想要。 临走,两人还体贴的关了包厢里的灯,一时之间,只余下摇曳的烛光。 “生日快乐。”韩东青送上花,语调温柔。 许清嘉努力压下嘴角,想让自己矜持点,然而喜悦如同泉水咕咚咕咚往上冒,让她唇角一个劲儿往上跑。 “谢谢!”许清嘉声音里都是笑。 她笑,韩东青便也笑,剑眉星目间流转着浓浓笑意,“生日礼物。” 许清嘉望着他手上的红色锦盒,开始纳闷,他藏在哪儿的,她怎么都没发现。许清嘉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圈,试图寻找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不打开看看。”韩东青眼望着她,目光温润如春水,漾着脉脉情意。 许清嘉脸一红,低头打开锦盒,黄色丝绸上放着一枚印章,许清嘉拿起来就着烛光看了看,认出是鸡血石,它与田黄石、青田灯光冻石被誉为印石三宝。 倒过来后,许清嘉看清底部的四个字:‘许清嘉书’,字迹很眼熟,“是你写的?” 韩东青笑,“写了一个下午挑出来的,别嫌弃。” 许清嘉嘴角一抿,“我很喜欢,谢谢。” 韩东青注视她俏丽的脸庞,橘色的灯光映的她脸庞格外柔美。猝不及防的,他心头猛地一跳,似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扰得他心神不宁。 许清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别致的印章,“回头我画一幅画,拿这个印章盖上,送……”说到一半对上他黑漆漆透着光的眼眸,压迫感扑面而来。 许清嘉下意识往后面挪了一点。 轻微的动作令韩东青从奇妙的混沌中回神,他不疾不徐一笑,“送给我好了,我书房里缺一幅画。” 许清嘉立即点头。 韩东青微微一笑,“不许个愿望。” 许清嘉瞅瞅他,把印章收起来放在一边,合掌闭眼,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他想干嘛,要是他,自己……许清嘉就觉得脸上温度飙升,许愿,许愿赶紧许愿。 吹过蜡烛,吃了蛋糕,两人又去大佛寺玩,许清嘉是冲着这儿的荣国府和宁荣街来的。这是为了拍摄《红楼梦》而修建的仿清建筑群,当前还没有建造完毕不对外开放,也没荣幸遇上剧组。 许清嘉有点小遗憾,韩东青就安慰她,“等修建好了,我们再来玩。” 许清嘉只能点头,她兴致来得快走的也急,参观不了荣国府,大佛寺也是可以的,于是拉着韩东青进去拜菩萨,到了三点,不得不返程,再晚到京城就很迟了,没有高速公路终究不方便。 “听说要修一条从首都到石家庄的高速公路。”许清嘉想起自己听到的一则小道消息,“真的吗?” “是要修,不过方案定不下,中间段的政府都希望从自己那儿经过。” 许清嘉懂,“要想富,先修路。去年我老家乡里要修路,下面几个村就差点打起来。” 韩东青笑问,“最后谁赢了?” “我们村。”他们村出去闯的人多,相对应的混出头的人也多,自然能量也大,加上还愿意自掏腰包出一部分钱,囊中羞涩的乡政府当然会选择更省钱的方案来。 韩东青,“现在修好了吗?” 许清嘉回,“暑假前刚弄好,下次再回老家就不用颠散架了。” “这些年,县里变化怕是不小。”韩东青感慨。 许清嘉俏皮说道,“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 韩东青慢悠悠地说,“再去我可能就不认识路了。” 听出他话锋的许清嘉转了转脑袋,偏向右边,接了一句,“都这么多年了,不认识……”说到一半儿,许清嘉噤了声。 “怎么了?”韩东青疑惑。 许清嘉扭头往后面看了看,摸了下脸颊,“看见一个认识的人。” 韩东青看她兴致缺缺的模样,便没再问。 倒是许清嘉蹙了蹙眉头,她刚才的路边摊上看见了许家文和那位曲小姐,还真是孽缘,在石家庄都能遇上他们。话说这两人怎么在这儿,难道跟她似的,吃饱了撑的过来买彩票。 “邵大哥和那位曲小姐后来怎么样了?”许清嘉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问过后续,真是太不八卦了。 “你看见曲小姐了,和她男朋友在一块?”韩东青一下子反应过来,降低车速。 许清嘉点头,奇怪,“是出什么事了吗?” 韩东青委婉地说了一句,“曲小姐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曲家找曲美娜的风声到底漏了出去,连带着她未婚先孕的事情也传开了。 之所以他清楚,是邵泽和他说的。而邵泽则是听邵母唠叨的,邵母听到风声后,差点气坏了。把怀孕的女儿介绍给自家儿子,这是想让她宝贝儿子当便宜爹不成,岂有此理。幸好儿子不中意,要不等闹出来后,可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一次见面的时候,邵泽随口就和他说了一句。 闹矛盾,离家出走,还和许家文出现在几百里外的石家庄,许清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两个大字,“私奔!”又觉不敢相信,“不会吧!?”这姑娘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韩东青不说话。 许清嘉便懂了,嘴角抽了又抽,许家文好本事啊,把人姑娘迷得团团转。 韩东青打了一个弯,“确认下,”又解释,“她姥爷和我爷爷的战友,既然遇上了,也不好当没看见。”这一层关系,他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许清嘉自然没意见,她是不喜欢曲美娜,一个小三,还是跑到原配面前去耀武扬威的小三,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但是她更不喜欢许家文这个喝女人血肉的渣渣。 绕回去人已经不见了,两人下车问了摊主,对方也没留意,又问了几个人没线索。韩东青只能作罢,要是曲美娜被人绑架了,他肯定追查到底,但是说到底这属于男欢女爱的私事,下来问一下也是看在漆家那位老人的面子上。 尽了心意,韩东青也不再找,打电话安排人给曲家报个信,他自己是不方便出面的,家丑不可外扬,他直接告知反倒互相尴尬。 打完电话,韩东青便带着许清嘉离开。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一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傍晚在京郊的鱼庄吃了一顿鱼火锅。 坐了一天车,许清嘉累了,韩东青也得在九点前赶回学校,所以没再安排活动,直接送许清嘉回家。 韩东青把座位放到最低,又取了后座的毯子,“到家要一个小时,你睡一会儿。” 许清嘉的确累了,吃饱喝足之后,脑袋就开始发晕,人一靠下去,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往下坠。 韩东青揉揉她的脑袋,把毯子拉拉高,放柔了声音道,“睡吧,到家我叫你。” 许清嘉忍着困倦地使劲眨了眨眼,声音都没了精神,“那我就不陪你说话了。” 韩东青笑,“放心,我不会犯困的,上次演习的时候,我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还能接着开八个小时的车。” “我最高记录二十个小时不睡。”许清嘉软绵绵的说道。 韩东青,“不睡觉干嘛,看书?” 许清嘉,“看小说。” 韩东青,“什么小说让你这么着迷?” 没有回应,韩东青侧脸一看,已经睡着了,秒睡,是个好技能。 一个小时后,黑色的轿车平缓地停在许家大门前,韩东青转头想叫醒她,一侧脸,正对上她安静柔软的睡颜,昏黄的小灯下,她的脸庞玉一般莹润。 恍然之间,韩东青想不及其他,只直直的凝望她,半响,韩东青慢慢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温软柔腻,如同丝绸。隐隐的,一团火顺着指尖通过手臂蔓延到身上,黑暗中,他双眼熠熠,韩东青顺从本心缓缓靠近。 “咚咚咚!”车窗上蓦地传来重重的敲击声。 韩东青动作一顿,僵在原地,再往前一厘米就是他肖想已久的佳人。然而……韩东青脸颊重重一抽,慢慢转过头,隔着挡风玻璃和一米外的许向华来了一场深情对望。 韩东青:“……” ☆、第200章 第二百章 许向华特意赶在女儿生日前上来, 事先没说是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他十分受用自家闺女喜出望外的小表情。 万万想不到, 惊喜还没造成, 他自个儿受到了十八级大惊怒。滚犊子,竟然敢趁他女儿睡着的时候占便宜。 许向华瞪圆了虎目, 恶狠狠的盯着韩东青,使劲运气, 他怕自己忍不住拍死他。 醒过来的许清嘉敏感的察觉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因子, 不过她没有多想,时至今日, 她爸都还没有接受韩东青, 这点眼力界她还是有的。 韩东青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恭恭顺顺的喊了一声许叔之后,就安静如鸡的立在一旁,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他这么大一个人,还在许向华眼皮子底下做了如此‘令人发指’的恶性,许向华想忽视都不行, 眼刀子不动声色的飞过去。 “爸, 你几点钟到的?”喜出望外的许清嘉试图缓和气氛。 许向华拿眼睛逼着韩东青,语气缓下来, “下午3点到的,”然后就被蔡阿姨告知, 女儿被大尾巴狼拐走了, 糟心透了。他故意补了一句, “本来还想和你一块儿吃晚饭来着。” 许清嘉立马配合的露出愧疚脸,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不知道你要来嘛,要知道的话我肯定在家等着不出门的。” 真假暂且不论,这话听着许向华便通体舒畅,脸色终于由阴转晴,露出了笑脸,“跑了一趟石家庄,累了吧,赶紧回家休息。” “不累,我一路睡过来的,倒是爸爸你坐飞机肯定累了。”许清嘉甜丝丝的说道。 韩东青瞟了一眼笑颜如花的许清嘉,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娇憨的模样。 一路睡过来,不由自主的许向华脑海中浮现几分钟前的画面,这混蛋肯定没少占便宜,许向华气得胸都快炸了,咬着后槽牙道,“还好。” 许清嘉愣了愣。 韩东青适时开口,“叔叔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许向华压了压火假模假样的说道,“不进屋坐坐。”省得闺女埋怨他不近人情,然后心疼这小子他。 韩东青笑着道,“今天不了,我要在九点前赶回学校。”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特别真心的说,“那就不留你了。” 赶紧走。 韩东青笑着点了点头,“叔叔再见。” 想起放在后座的花,拿出来递给许清嘉,温声道,“我走了。” 抱着花的许清嘉笑意妍妍,“路上小心。” 许向华瞥一眼闺女手里的玫瑰花,小子倒会哄女孩子,不老实。 韩东青微微一笑,驱车离开。, 进屋的时候,许向华不动声色的问,“今天玩了什么?” “去大佛寺拜了拜,还买了一堆彩票。”到了客厅之后,许清嘉拿出一叠彩票塞给许向华,“送你五十万。” 许向华笑呵呵的拿了一张,“好,爸爸收下了。” 许清嘉咧嘴笑开了,“收好哦,五十万呢!” 许向华笑眯眯的,“当宝贝供起来。”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爸,你这次回来住多久?” “差不多一个月。”许向华说道。 许清嘉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许向华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你妈十一月中旬要来首都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研讨会。” “哎呀,那真是对不起小阳阳了。” 许向华不以为然,“我们不在他更高兴,没人管着他。” 许清嘉哈了一声,父母不在,只剩下老太太,老太太是个惯孩子的。 看着面露疲惫的女儿,许向华心疼了,开始迁怒韩东青,闺女年纪小不懂事,韩东青一大把年纪的也不懂事儿,跑那么远,明天上课怎么办?选择性的忽视了这十有八。九是女儿主意的可能性。 “去洗个澡解解乏。” 许清嘉脆脆的应了一声,洗过澡又出来和许向华说闲话,最后是许向华催她,“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 恰在此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靠得更近的许清嘉随手接起,果不其然是韩东青打来的,他已经回到学校,打电话来报平安。 “我跟我爸在客厅里看电视。”说话的空档,许清嘉发现她爸虽然眼睛盯着电视机,余光却是一个劲儿往她这边瞄,心里憋笑到不行。 韩东青立时懂了,识趣儿的说,“那你陪叔叔看电视。” 许清嘉嗯了一声挂上电话,去看目不转睛看电视的许向华,许向华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小韩打过来的。” 许清嘉乖巧的点了点头。 许向华心里那滋味儿,真是别提了,不想不想,越想心越塞,“去睡吧。” 许清嘉掩嘴打了个哈欠,“爸爸,你也早点睡。”说完果断的溜了。 闺女一走,许向华的脸就拉了下来,骂了一句臭小子。 将近十点,许家康哼着走音的小调回来了。 “四叔。”许家康乐呵呵地打招呼,“您老人家过来咋不打声招呼的。”要不他们肯定在家等着啊,光脑补他就能想象得到,四叔回来后发现妹妹被韩东青拐走的那个糟心样儿了,打住,越想越想笑。 许向华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要他有什么用?连妹子都护不住。 “这么晚回来,哪去了?”许向华摆出大家长的款儿开始找茬。 许家康笑嘻嘻的回,“和小莲看了场电影,刚把她送回学校。” 许向华点点头,“工作要紧,可也得抽时间陪陪小莲,不能冷落了人家。” 赤果果的双重标准,到女儿这,对整天把女儿往外拐的韩东青,横看竖看不顺眼。轮到侄儿那,就成了叮嘱多抽点时间陪人,双标的理直气壮。 许家康哎了一声,“叔叔,您放心,我晓得。” 许向华问,“最近生意怎么样?我听着你动静有点大。” 许家康神采飞扬,“孙喆那需求量大。”自然赚的也多。 “边境那的生意一本万利,然而高利润高风险,你心里有点数。”一开始给侄子和供货商牵线搭桥之后,之后他就撩开手了,这么大个小伙子了,哪能眼不错的盯着,长不大,摔两跤只当交学费,只要不捅出大篓子即可。 叔侄俩说了会儿生意经才散了。 第二天,许向华亲自开车送女儿去学校,许清嘉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下车,冲她爸挥了挥手,“爸,我走了。” 不远处的,诸莹莹也刚下车,就见许清嘉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而停在门口的小轿车等她走进校门之后才开走。 诸莹莹轻轻咬了咬唇,目送漆钧的车离开。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白花花的阳光洒下来,十分刺眼。诸莹莹垂下眼,漆钧对她并不上心。若是以往,她早就和他一拍两散,她不缺愿意捧着她的男人。然而今非昔比,她家的工厂倒了,只剩下五十万现金。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五十万是一笔天文数字,一辈子都够用了,可对于过惯了好日子的他们而言,五十万根本坚持不了几年。他们必须东山再起,漆钧就是机会,他有背景有人脉。之前靠着他的一张批条,他们倒卖木材赚了五万,这赚钱的速度比开厂子都快。 教室内,周美巧挥挥手,“清嘉。” 许清嘉便走过去。 周美巧奇怪的看着她手里的袋子,“什么东西,看着挺沉的。” “石家庄回民扒鸡。”许清嘉献殷勤,“特意给你们带回来的。” “扒鸡?”周美巧没吃过,听都是第一次听。 许清嘉就拿了一包给她看,“特别酥软,骨头都能咬断,我尝了觉得味道不错。”说着又拿了两包递给另外一个寝室的寝室长周雅丽,“你们的。”他们班一共12个女生,分在两个寝室里头,关系还不错,谁家寄来吃的都会分一分。 周雅丽便笑,掐着嗓子道,“哎呀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咱们嘉嘉就是好,人美心又善。” 许清嘉斜她一眼。 周雅丽捂了捂胸口,义正言辞,“不要勾引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旁人皆是忍俊不禁。 正当时,诸莹莹进了教室,见到许清嘉,客气的笑了笑。 下了课,周美巧就开始嘀咕,“我说,这诸莹莹怎么对你越来越客气了。”以前这两人是互相看不顺眼,见到了都当看见,可大二开学之后,诸莹莹这态度就变了,不说一百八十度也有九十度。 狐假虎威啊,许清嘉在心里道,诸莹莹哪是对她客气,是对韩东青客气。 “大概是我越来越美,她被我给迷倒了。”许清嘉开始胡说八道。 周美巧切了一声,“不要脸。” 许清嘉拍拍自己的脸蛋,“哪舍得不要啊!” 周美巧抖了抖,一幅受不了的模样。 许清嘉哈哈大笑。 倏尔之间,秋去冬来,银杏叶落,腊梅花开,四合院里的几株腊梅花开的比较迟,还是含苞待放的状态,黄色花苞煞是可爱,可爱的许清嘉琢磨着炒一道腊梅花牛肉丝,味道肯定也很可爱,上周她和韩檬出去吃饭,在一家饭店里吃到了这道菜,回味无穷。 “爸,你要出门了?”抱着小花坐在后院八角凉亭里赏景的许清嘉问走过来的许向华。她爸十一月和她妈一块离开,元旦后第二周,她爸又上来了,如今,她爸两边一半一半的忙。 衣冠楚楚的许向华点头,“约了客户。” 许清嘉撸着小花肥嘟嘟的肚子,“少喝点酒。” “知道了,小管家婆。”许向华笑,拍拍她脑袋,“别在这儿待着,冷,回屋里去。” 许清嘉摸着小花的耳朵,“马上就进去。” 许向华点点头,抬脚往外走。 走到门口,正遇上从车上下来的韩东青,许向华脚步一顿。 韩东青笑容可掬,“许叔好。” 好什么好,笑得跟头大尾巴狼似的。 许向华糟心的看着他,无论韩东青如何讨好,反正他就是看他不顺眼,哪怕知道早晚有这一天闺女要被臭小子骗走,但怎么可以这么早!他闺女还没成年!还没毕业! 韩东青不以为意,笑容如常,“嘉嘉在吗?” “不在!”许向华想也不想的回答,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坦荡。 韩东青噎住了,他来之前和许清嘉约好的。 “小花,回来!”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条黑白相间的昆明犬从许向华背后蹿了出去,奔向韩东青,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小腿,“汪!” 随后,许清嘉出现在门口。 韩东青默默的看着许向华。 许向华气定神闲地回望他。 韩东青:不愧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扯谎被当面戳穿都如此坦然自若,甘拜下风! “你来啦。”许清嘉笑着招呼,来回看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气场不和,没办法,没办法。 韩东青微微带着笑意的嗯了一声。 许清嘉再瞅瞅大刀阔斧立在正门口的许向华的背影,忍了忍笑,“爸。”又同情的睇了一眼韩东青,还真够巧的。 韩东青也很无奈啊。 许向华淡淡开口,“我走了。”说着上了早已等候在旁的车。 许清嘉往外走两步,叨叨,“少喝酒,少喝酒。” “知道。”许向华无奈的应了一声,临走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微微欠了下身,“许叔慢走。” 待许向华的车消失在拐角处,韩东青才转过身来,“许叔不喜欢我。”声音还带着点委屈。 许清嘉毫无同情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你才知道啊。” 韩东青目光幽幽的望着她。 许清嘉反省了下,想了想如此安慰,“不伤心啊,换成任何一个人我爸都这样。你要这样想,他没把你打出去,对吧。” 许清嘉耸了耸肩,表示人得有阿q精神。 韩东青嘴角一翘,“那这么看来,许叔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许清嘉违心的点下头。 韩东青溜她一眼,笑了,“可以走了吗?” 许清嘉抬了抬脚上毛绒绒的脱鞋,“换个鞋就好。” 换好鞋,许清嘉对蔡阿姨说,“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随即跟着韩东青出了门。 “你哥出去了?”韩东青随口问了一句。 许清嘉回道,“他九号去了广州,那边有点事。”系上安全带后,她又问,“你们放假时间确定了吗?” 韩东青,“三十一号放。” “可怜的,我二十四号就放了。”离寒假还有半个月,想想就开心。 韩东青歉然,“到三十一号前我都不出来。” 许清嘉一笑,“我忙着呢,先要忙期末考试,然后是餐厅开张。” 韩东青知道她是在安慰他,对于不能像其他情侣那般朝夕相处,他一直满怀愧疚。尤其是她从来不因为自己没时间陪她发脾气,让他更觉得亏欠。 他哪知道,许清嘉是真的不在意,一来她不是个黏人的性子;二来从许向华和秦慧如,再到许家康和夏莲都是聚聚散散,她习以为常并深切理解;三来她自己事情多,学业,书画再到生意,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谈恋爱。 综上所述,许清嘉是真的不介意。 可韩东青介意啊,幸好今年许家在京城过年,他可以补偿她。 许清嘉绕着围巾,“先去店里看看,味道还重不重。”她在西城区开了一家新餐厅。 火锅店有陈婕在,不用她多费心思。她便觉得有点闲,尤其是看着她爸她哥那么卖力的挣钱,许清嘉不好意思堕落,于是打算再开一家餐厅。这次不开火锅店,如今市场还不大,没必要开分店和自己抢生意,她开的是一家南北皆宜,咸甜适中淮扬菜馆。 主厨还是韩东青推荐的,一位国宴大厨的徒弟,三十来岁,厨艺相当赞,就是性格直爽地有点虎,在那儿混不开。 韩东青就给推荐给了许清嘉,许清嘉尝过对方手艺之后,当场就想和人签合同,她开的条件十分优渥,并且答应厨房里他最大,对方也爽快的签了。 忙忙乱乱三个月终于装修好,只等二十五号开张,那是她请人算的良辰吉日,做生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韩东青自然没有意见,尽忠职守的当司机。快到店里时却出了岔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横穿马路跑出来。 韩东青立刻踩刹车,那冲出来的女人似乎吓傻了,呆愣愣的站在马路中央,惊恐的望过来。 车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住,许清嘉身子随着惯性往前冲又被安全带扯回来,见那女人好端端的站着,大松一口气,阿弥陀佛,没撞到,刚庆幸完,车前的女人忽然一个踉跄,软到在地。 许清嘉吓了一跳。 韩东青先是确定许清嘉无碍,皱着眉头下车。 许清嘉揉了揉勒疼的腰腹,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马路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消瘦的脸上满是惊惧,许清嘉目光一凝,不由愕然,她要是没认错的话,这不是那位曲小姐? 许清嘉仔细看了两眼,虽然这张脸憔悴蜡黄,不复之前的精致秀美,但是她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许清嘉还询问的看了看韩东青,石家庄那次,韩东青让人报了信,事后她问了一句,韩东青说没找到。 韩东青微微一点头,走上前隐晦的看看曲美娜的腹部,据邵泽的话,她怀孕了,不过冬天衣服多,倒是看不出来。 “曲小姐,你怎么样?”韩东青蹲下来问惊惶未定的曲美娜。 吓得魂飞魄散的曲美娜缩了缩瞳孔,尖叫起来,“你认识我,你认识我,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曲美娜嚎啕大哭,死命拽着韩东青的衣袖,“你送我回家,我求你,我求求你,我要回家!” 许清嘉皱了皱眉,这精神状态怎么回事?许家文呢,许清嘉下意识地抬眼搜寻。 追赶曲美娜的许家文缩在墙后面,听着几十米外的曲美娜失声痛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求求你,送我回家,我想我妈。” 许家文死死握着拳头,后靠在墙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石家庄险些被人抓到以后,他们悄悄跑回了首都,躲在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静静等待孩子的出生,然而没等来孩子,曲美娜就后悔了。 她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他们身边并没有太多的钱,他不知道要在躲多久,起码要躲到孩子出生不是,届时木已成舟,曲家还能不认外孙,所以只能精打细用。 曲美娜懂这个道理,却受不得这个苦,她还怀着孕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情绪不稳,动不动就发脾气。 为了安慰她,他精疲力竭,不得不花钱买清静,两个月后,他们的钱所剩无几,曲美娜的态度也越来越让他不安。他看出来了,她想临阵脱逃,她想回家。 曲美娜想偷偷给曲家打电话,被他阻止了,他们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争吵。 曲美娜歇斯底里地嘶吼,她要打掉这个孩子,她要回家。无论他好说歹说,她都听不进去,他没办法,他把她绑了起来。 他不会让她打掉这个孩子的,孩子没了,他就完了,曲家肯定不会放过他。只要孩子生了下来,看在孩子的份上,曲美娜会原谅他的,曲家父母也会接受他。当年袁家父母不就是如此,生了娅娅之后,他们就承认他了。 但是,还是让她跑了,还一路跑进了城。中间他抓到过曲美娜一次,她大哭大叫,引来围观的人群。他说她疯了,他们是夫妻,他还拿出了他们的合照,人们都信了。被关了一个月的曲美娜憔悴不堪,歇斯底里,的确像一个疯子。 差一点,他就能带走她,如果不是她咬了他的手腕挣脱,如果不是遇上了‘熟人’。指甲嵌进肉里,许家文恍若未觉,他深深看一眼人群,套上帽子,消失在巷子里。 背后发凉的许清嘉眉头紧锁,举目四望,毫无收获。 “怎么了?”韩东青见状,忙问。 “你的衣服?”许清嘉纳闷的看着只装着黑色毛衣的韩东青,扭头去看曲美娜,果见她手上抓着韩东青的呢外套,旁边两个大姐正在细声安抚。 曲美娜拽着衣服,彷佛抓着救命稻草,哪怕只是一件空衣服,整个人凄惶无助,喃喃不绝。 在这一刻,许清嘉突生怜悯。昔日如花美眷,狼狈至斯。 韩东青无奈的说道,“得送去医院。”既然遇上了,就不好置之不理。再来还是被他的车子吓到,去一趟医院可以避免一些后续的麻烦。唯一差可告慰的是,她没有流产的迹象,不知道是孩子在之前三个月里没了,还是太过坚强。 许清嘉赞同,小声道,“赶紧去,她这样子让人心里没底。”忍不住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变成了这样,判若两人。 “你刚才怎么了?”韩东青继续问之前的问题。 许清嘉顿了下,“她男朋友就是许家文,我怀疑他在附近。” 韩东青微微一惊,总算明白在石家庄时她的异样,逡巡一圈,这里不是闹市,但是人流也不少,“可能跑了,和曲家说一声,他们会处理。” 许清嘉点了点头。 旁边正好有一个公用电话,韩东青辗转打听到曲家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曲母,他简单的把情况说了。 挂了电话过来,韩东青便请两位大姐帮忙把浑浑噩噩的曲美娜扶上后座,一道去医院,他担心曲美娜中途又歇斯底里的闹。也是让她们证明,是曲美娜突然横穿马路在先,他并没有撞到人。 两位大姐挺热心,做好事还能坐一回小汽车,满口子答应。 许清嘉还特意多要了几个围观群众的联系方式,没办法,扶不扶的新闻她看的有点多。 十几分钟后,曲美娜被送进医院,后脚曲父曲母联袂赶来。 ☆、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 曲父对着韩东青千恩万谢, 又一径儿要求两位好心帮忙的大姐留下姓名和地址, 他改日重谢。 韩东青和曲家人客套两句, 便带着许清嘉离开。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许清嘉还能听见从背后传来的,属于曲美娜的哭叫声, 掺杂着曲母的哀哭。 好好的一个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做母亲的只怕心都要碎了。 “许家文可真是害人不浅, 害了一个又一个。”许清嘉低声说道,前有袁秀芳, 后有曲美娜。 韩东青抚了抚被曲美娜抓皱的袖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曲美娜不鬼迷心窍也落不得这一地步,只这话凉薄,遂他平声道,“曲家人不会轻饶他。” 女儿被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曲家人生吞活剥了许家文的心思都有。 见到父母, 找到靠山之后, 惊惶无助的曲美娜终于平静了一些,哭诉着她这三个月的经历和后悔。 得知女儿想回家却被许家文求软禁, 曲父气得踢翻了凳子,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曲美娜, “哭哭哭, 你还有脸哭, 这人是不是你自己挑的,我们怎么劝你的,可你呢,不知廉耻地跟他私奔,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曲美娜浑身一哆嗦,捂着脸失声痛哭。 满面泪水的曲母抱住女儿安抚,对丈夫泣声喊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女儿已经知道错了,她已经得到教训,还不够吗?你要她怎样,一头碰死了是不是。” 曲母又咬牙切齿,“许家文,都是许家文这个畜生,老曲,你绝对不能放过他。” 曲父紧抿着唇,眼底布满戾气,转身大步离开病房。 在他背后,许家文这个名字犹如一个开关,释放出了曲美娜压抑在心里的恐惧和厌恶,她突然尖叫着用力捶打腹部,“妈,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他,拿走,快拿走。” “娜娜。”吓了一跳的曲母赶紧抓住她乱舞的双手,泪雨滂沱,“我们不要,我们等医生,你别乱来,你别乱来。” 曲美娜死死揪着母亲的手,神经质的摇着头,“我不要他,我不要这个孽种,我不要!” “好好好,我们不要,妈这就给你联系大夫。”曲母放柔声音安抚女儿,这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否则女儿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他们也不知要如何面对这孩子。只是,曲母痛心地望着神情癫狂的女儿,就算打掉这个孩子,她的事也瞒不住了,以后她可如何是好。 晚上回到家,许清嘉忍不住把这回事简单的和许向华说了下。 听罢,许向华冷笑了下,“他倒是能折腾。”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许清嘉抱着靠枕,叹出一口沉重的气,“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她站在病房外听见了一点儿,曲美娜哭诉许家文把她关了起来不许她回家。 人家姑娘心甘情愿跟他私奔是一回事,软禁着不让人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自私自利的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许向华淡淡的说了一声。 许家文打小就备受宠爱被老头和老大寄予厚望,他自己也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肯定能出人头地,然而现实却响亮的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巨大的落差下,这人心性早就扭曲了,为了往上爬爹妈都能利用抛弃,更何论其他人。 许清嘉揪了揪抱枕,心想,许向国和刘红珍身上的糟粕全部遗传给了许家文,并且成倍放大,幸好其他三兄弟都好好的。 许向华又道,“之前是他运气好,做了那么多坏事,都没遭报应,这回踢到铁板,恐怕不能善了。” 回想回想曲家父母震怒愤恨的表情,许清嘉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人早就该遭报应了,要不然真以为做任何天伤天害理的事,都不用付出代价,那还不得变本加厉。只是许清嘉没想到会把他们给牵扯进去。 这一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孙秀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上是许清嘉和许家阳姐弟俩在下围棋。 祖孙俩是三天前到的,许向华和秦慧如则还留在鹏城,他们有事要晚几天上来。 落于下风的许家阳眼珠子转了转,瞥向电视机,“哎,那女演员有点眼熟,不就是二哥家的代言人吗?” 许清嘉转头看,正是姜雪,这姑娘最近火的不行。 心头窃喜的许家阳赶快伸出罪恶之手,刚摸上白子。 “啪”许清嘉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下去。 “哇”许家阳惨叫着缩回手,控诉,“这么用力,果然最毒妇人心。” “还有更毒的,”许清嘉朝外面努了努嘴,“等雪停了,把狗窝上的雪清干净,居然敢作弊。” 许家阳缩着脖子吐吐舌头。 这时候,蔡阿姨绷着脸快步跑进客厅,“来了两个公安,说是要来调查情况。”做了一辈子的良民的蔡阿姨天生对公安打怵。 “啥子情况?”孙秀花电视也不看了。 那厢蔡叔迎着两名公安进来,一中年一青年。 中年公安自我介绍,他们是市局刑警,前来走访调查许家文的情况。 许清嘉心里咯噔一响,“他出了什么事?” 孙秀花也紧张起来,眼不错的盯着二人,“他犯啥事了?” 两名公安对视一眼,“他持刀捅伤两人,犯案后逃匿,我们正在追捕当中。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询问下,你们知道他可能躲藏的地点吗?如果有线索,我们希望你们能够配合警方工作。” “捅伤了人!”孙秀花声音发颤,急急发问,“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中年公安道,“一重伤一轻伤,重伤的受害人刚刚脱离危险。” 孙秀花如释重负。 “我能问下伤者的身份吗?”许清嘉犹豫了下开口。 中年公安道,“抱歉,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 许清嘉理解地点点头,隐隐猜测到曲家那边。 “你们觉得他可能逃去哪里?”青年公安再问了一遍。 许清嘉面露无奈,摇了摇头,“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虽然他是我堂哥,但是早在九年前他父母便离婚,他和他父亲断绝关系跟着母亲走了。这些年来我们没有任何往来,就是我祖父和他父亲去世,还有他亲弟弟结婚,他都没有参加。关于这点,你们可以去我们老家查访,我们对他的情况实在是一无所知。” 两名公安显然不知道还有这等内情,他们查到许家文和这边的关系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哪里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中年公安点点头,“如果你们看见了他或者有什么线索,麻烦尽快通知我们。”说着递上一张纸,上面写着警民一家的宣传语还有联系方式。 许清嘉接过来,“一定。” 两人便站了起来,“打扰了。” “辛苦公安同志了。”许清嘉和蔡叔送两人出门。 送走公安,许清嘉回到暖融融的客厅,她拍掉身上的雪花,走向出神的孙秀花,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事上,老太太的想法肯定是和她不一样的,血浓于水,老太太不喜欢许家文不表示希望许家文出事,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大孙子。她呢,就没把许家文当亲人过,所以巴不得他遭报应。 “奶奶,您先别胡思乱想,等公安那边的消息来了再说。”搜肠刮肚,许清嘉挤出这么一句。 孙秀花眼珠子动了动,沉沉一叹,“他像他爸,心狠,做事不讲究,早晚得捅出大篓子。” 许清嘉默了默。 “这要是被抓到了会怎么判?”孙秀花嘴唇动了动,没问出口的是会枪毙吗? 许清嘉斟酌了下,“具体得看罪名是什么?”故意伤人和杀人未遂,其中差距大了去了。许清嘉不大乐观,曲家只怕会趁他病要他命,曲家还是有点本事的。 引产出院才一周的曲美娜又住进了医院,被许家文‘送’进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曲美娜做完手术就被安排在另一处房产里休养,曲母还把家里做了十几年的保姆派过去照顾她。 这场手术,曲美娜遭了大罪,差点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术中大出血,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才险险保住性命。 曲母疼得一颗心直抽抽,整天逼着曲父把许家文找出来。 可许家文人间蒸发了一般,曲父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又不能报警,家里丢不起这个脸,何况就算是报了警,顶多一个非法拘禁的罪名,未免太便宜他。 所以曲父一直想的都是自己把许家文找到,狠狠教训一顿,再把他赶出京城,然而派出去的人一无所获。 曲家找了半个月都没踪影,反倒是被许家文找到了曲美娜,趁着保姆出去买菜,许家文偷偷潜了进去。 见到许家文,曲美娜急怒攻心,破口一阵大骂,叫嚣着要让她爸弄死他。曲美娜是真的恨毒了许家文。 两个月的颠沛流离磨光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情,一个月的囚禁令爱变成了恨,而回来后的这大半个月则让她明白,她到底失去了什么。父母亲人失望的眼神无不刺痛着她的神经,她从一个天之骄女变成了家族的耻辱。 她恨啊,恨自己傻,更恨许家文,要不是他引诱哄骗她,她怎么会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 她恨,许家文何尝不恨,是曲美娜先对他示好的,要不是她先勾引他,他怎么会动心思。如果不是她始乱终弃,他怎么会一无所有。她还打掉了他们的孩子,要他死。 脑子一热,本来是打算来道歉来求和来寻出路的许家文拿起柜子上的水果刀就捅了过去。 买菜回来的保姆失声尖叫,许家文恐慌之中刺伤保姆夺路而逃。 轻伤的保姆捂着伤口勉强跑出去求助邻居,他们住在一桩独栋的民房里,要不然之前的争吵声早把人引来了。 邻居当即打急救电话又报了警,曲美娜经过抢救捡回一条命,却被切除了一部分左肾。 到了这一步,曲父也不再坚持私了,之前他只想打断许家文的腿,现在他想送许家文去吃枪子。 晚上,许家康回来,许清嘉把事情跟他这么一说。 许家康凝了凝神,“我去打听下。” 许清嘉点点头,犹豫了下,“要不要和阿武哥他们说一声?”他们不在乎这个人,许家武这些亲弟弟却是未必,就算也不在乎,于情于理,也得知会一声。 考虑片刻,许家康回道,“总要叫他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于是许家康去打电话,许家武沉默良久后说,“二哥,出庭的时候,通知我们一声。”许家文要是被枪毙,自己给他收尸,全了兄弟一场的情分。要是坐牢,就坐吧,父母坐牢都不见他去看过,难道还要他们四时八节去看望他不成。 许家康应了一声,挂上电话问许清嘉,“奶奶有没有说什么?” 许清嘉摇了摇头,知道他的意思,老太太没提过许家文一个字,“就是精神头不大好。” 许家康沉吟了下,“多陪陪她。”除此也无他法,难道把许家文捞出来,别说他们没这本事,有这本事也不想救白眼狼。 几日后许家康带回打听到的结果,被许家文重伤的就是曲美娜。 许家康挑了下嘴角,冷笑,“许家文也够狠的。” 许清嘉眉头紧锁,“曲家怕是得往死里弄他。” 这是当然的,不说谁在乎。他们只在乎孙秀花的情况。 为了多陪陪孙秀花,免得她空下来胡思乱想,兄妹三个尽量少出门,一般都有两个人陪着,许家阳是雷打不动的那个,正好他也不想出门,在鹏城呆惯了的他,已经被北京的小北风打败了。 “都杵在家里干嘛!该忙生意的忙生意去,该见朋友的见朋友去。”如此两天,孙秀花嫌弃起来,她知道孙儿们好意。孙儿们不想她难过,她也不想他们担心。想了两天也就想开了,不想开又能怎么办,哭着求着儿孙救那个没良心的,这么不要脸的事,她可干不出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什么都是他自找的。 “就是就是,天天在家欺负我。”许家阳一肚子苦水,兄妹三个斗地主,他必定是输得最多的那个,扫雪扫狗窝,天天被奴役着干活,一点都不心疼他。 许清嘉用力按着他的头顶,“谁让你笨,不会算牌。” 许家阳心里苦,他才不笨,只是没兄姐精。打个牌都得算,累不累。 不累,一点都不累,乐在其中。许清嘉觉得欺负美少年其乐无穷,尤其是在美少年脸上画乌龟。 被画了乌龟的美少年满腹怨言,“过年店里生意这么好,你不去看看。” 许清嘉掐着他的脸来回摇,“我请这么多人干嘛用的。” “痛痛痛。”许家阳夸张大叫,“我这么帅的脸,你怎么舍得下手。” “自恋狂!”许清嘉哭笑不得的一推他脑袋,小少年越长越大也越来越自恋,不过也有这个资本,又白又嫩的花样美少年,的确招人喜欢。 许家阳揉着脸,反唇相讥,“那也是跟你学的。” 许清嘉噎了下。 许家康幸灾乐祸的拍着沙发扶手大笑。 恰在此时,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许家阳十分积极的蹦过去接电话,“喂?”他疑惑的眨了眨眼,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阳阳回来了。”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 许家阳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韩六哥?” 电话那边的韩东青应了一声。 许清嘉摸了摸鼻子,他也放假了。 寒暄两句,韩东青切入正题,“你姐在家吗?” “在啊,”许家阳下意识回答,自然而然的把话筒递给许清嘉,好奇地瞅着许清嘉,韩六哥找他姐有什么事,彩票的事? 许家康老神在在地靠坐在沙发里,老太太和许家阳还不知道韩东青这回事。 许清嘉背过身,没有多说什么,都用嗯嗯啊啊代替了。 等许清嘉挂上电话,许家阳摸着后脑勺直接问,“姐,韩六哥找你干嘛?”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许清嘉敷衍。 许家阳不满地撇撇嘴。 孙秀花仔细望着孙女,看得许清嘉不自在的撇撇脸,瞬间懂了,一脸的欣慰,她老人家还是挺喜欢那个后生的。过了年丫头就是十九,她妈这年纪已经和老四结婚,可以谈对象了。 因为这个发现,孙秀花心情好了不少,等到一个小时后,见到韩东青人的时候,老太太压下那点烦心事,露出笑脸。 “人过来就好,拿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孙秀花客气。 韩东青便笑,“就是盒子看着大,其实不多。”说着他把手里的水果放在边上,蔡叔也放下帮忙搬进来的水果。 这些水果是他从特殊渠道拿的货,两箱车厘子一箱西瓜还有两大板草莓,成色都比市面上的好。 孙秀花跟着小儿子这几年,也是见过不少市面的,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弄,不是钱的问题,是有钱也买不着。 “倒叫你破费了。”老太太稀罕他这份心意,她家丫头是个喜欢吃水果的。 韩东青笑容温和,“熟人那拿的,不费钱。” 这时候,蔡阿姨捧着茶上来,孙秀花热情道,“喝口热茶,一路过来冻坏了吧。” 在老太太和韩东青闲磕牙的时候,许家阳一会儿看看他姐,一会儿看看韩东青送来的东西,又把目光转回到韩东青身上,抬手抓了抓脸,这是什么个情况,总觉得哪儿不对啊。 许家康啧了一声,不忍直视的转开脸,白长了一张聪明脸。 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期间,孙秀花和韩东青已经结束会晤。 许清嘉扬声,“奶奶,那我们走了。” 老太太可比许向华开明多了,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意思,“去吧,好好玩。”又喊了一声,“等下。”她去里屋装了一大包三儿子和小女儿寄过来的老家特产,龙井茶叶香榧山核桃笋干,每样都给他抓了几包。 小伙子一箱箱往他们家搬,哪能让他空手回去,要不人长辈得怎么想,可不能让孙女被人挑理。 韩东青客气了一番,便道着谢收下,随后带着许清嘉离开。 等韩东青和许清嘉出了门,许家阳张了张嘴巴,“他们!?” 许家康一拨他脑袋,吐出一个字,“笨!” 许家阳没心情反驳,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恍然大悟,就说去年他觉得哪哪不对劲,原来如此,合着带他去看飞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觉得被利用了的许家阳垮了脸,愤愤不平,“我姐谈恋爱居然不告诉我!” 孙秀花凉飕飕瞟他一眼,“跟你一小娃娃说什么。” 许家阳告状,“我姐也没跟你说。” “小姑娘面皮薄,这种事哪好意思说。”又横一眼许家康,孙秀花道,“你二哥瞒了我好几年来着。” 许家阳卖乖,“奶奶,我要是谈对象了,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孙秀花拍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小孙子的胳膊,“才读初中呢,就惦记对象了,怪不得这次期末考试考差了。” 许家阳垮了脸,也没多差啊,还在年纪前二十呢,就是比期中考试掉了十个名次,正常波动。谁像他姐似的,成绩稳得让第二名绝望。 论有一个学霸姐姐的不幸! 望着愁眉苦脸的小弟,许家康不厚道的笑了。 同样不厚道的还有许清嘉,抱着热水袋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毫不留情地嘲笑许家阳,“你看见了吗?那小子眼睛都瞪圆了,傻乎乎的。” 开着车的韩东青夸未来小舅子,“很可爱。” “傻的可爱!”许清嘉嫌弃,脸上却都是宠溺,她家傻弟弟最萌萌哒。 韩东青失笑,女生果真是喜欢口是心非。 “叔叔阿姨还没回来?” 许清嘉,“一开始打算回来过小年的,结果一批货在港城过关的时候被扣下了,我爸要去处理下,所以晚两天回来。” “解决了吗?”韩东青关心。 许清嘉,“已经处理好了,明天就能过关。” 韩东青便笑了下,“那很快就能回来了。” “是啊。”许清嘉反问,“伯父伯母都回来了吗?”之前听他说过一回,今年他爸妈可能回来过年。 “昨天到的家,”韩东青瞥她一眼,半真半假的说,“要不我今天带你回家吃饭怎么样,他们见到你肯定高兴。” 许清嘉僵了僵,干笑两声,很没出息的缩了缩脖子,她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韩东青眸色深了深,笑起来,“不敢去。” 许清嘉搔搔鼻尖,怂哒哒的承认,“有点儿有点儿。”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你这么美。”韩东青逗她。 我美我知道,可我紧张啊。许清嘉拿出杀手锏,“起码等成年以后吧,要不人家说你拐带未成年。” 韩东青,“……”其实已经被说了,其中以邵泽最可恶,动不动就拿这一点嘲笑他。可谁让他自己喜欢上一个小姑娘,所以人家说什么都只能接着。 “好,那重阳后回去。”半年时间一眨眼就过了,韩东青这么安慰自己。 许清嘉含糊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许那时候她就不紧张了呢! 说笑着,两人到了位于西城区的十里荷花,就是许清嘉新开的那家淮扬菜馆。开张一个星期,生意非常不错,主要是大厨手艺好,许清嘉一直都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这家店的装修也应了名字,从头顶的灯到桌椅盆栽都带着荷花的影子,进门处还搭了小桥流水的内景,飘着假荷花。 这些后世餐厅用烂了的招数,在这会儿绝对算得上别具一格,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姑娘们喜欢,男人哪个敢说不喜欢。 许清嘉窃以为,生意这么好,她这装修还是有一点一点功劳的。 “生意挺好!”韩东青环视一圈,座无虚席。 许清嘉嘴角一翘,谦虚,“是范师傅厨艺了得。” 韩东青笑,“酒香也怕巷子深,还是得会经营。”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夸我,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许清嘉美滋滋的笑起来,梨涡浅现。 韩东青笑容深了深,指尖动了动,有种戳戳小酒窝的渴望。 正在大堂里忙的梨花迎上来,眼下她在这里当着领班一职还兼管财务一块,在之前的火锅店里锻炼了一年,她已经能独当一面。 梨花迎着二人上了二楼,二楼隔成了一个个包厢,接到许清嘉电话后,他们就留了一个出来,要不只能排队等。 “人手够不够?”许清嘉笑着问梨花。 梨花笑容满面的点头,“够得,能运转过来。” 许清嘉笑,“不够就和陈婕说,不要勉强。”她把陈婕调到了十里荷花,有她在,自己能省很多心思,当然她也给陈婕涨了薪水。 聊了两句,梨花拿着菜单出去。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软兜长鱼,鸡汁煮干丝、石锅松茸萝卜,范大厨最拿手的五个菜。 许清嘉吃的心满意足,觉得有范大厨在,只要她不作死,压根不用担心生意。 心情一好,胃口大开的许清嘉吃的就有点多,坐着不觉得,站起来时,许清嘉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许清嘉脸一红,一本正经的自我辩解,“浪费可耻。” 韩东青忍着笑点头,问,“还能走路吗?” 许清嘉白他一眼,“还没到扶墙走的地步。” “走路去电影院?”韩东青提议,走过去十五分钟的样子。来的路上经过影院,他下去买了七点四十五分的票。 迫切需要消食的许清嘉毫不犹豫的答应,必须多走点路,否则她有罪恶感。 他们看的是一步主旋律电影,这年头想看其他电影也没机会,对于看惯了的大片被各种特效冲击过的许清嘉而言,说实话,有点无聊。 坐下没多久,她就开始犯困,对于一个吃饱了的人来说,黑灯瞎火的环境实在太容易打瞌睡。 韩东青握住她的手,“不看了,我送你回家。” 许清嘉侧脸望望他,黑暗中,面容模糊只剩下一个英挺的轮廓,她眼珠转转,脑袋一歪靠在他肩膀上,义正言辞,“浪费可耻。” 话音未落,许清嘉就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她嘴角一弯,得意的笑了。 韩东青愣了下,本能的降低肩膀高度,让她靠得更舒服,拇指轻轻摩着她的手背,低声道,“那看完再走。” 许清嘉点点头,毛绒绒的发顶擦过韩东青的脖颈,就像猫爪子在心尖上挠动,无处不痒。 许清嘉动了动,寻找更舒服的姿势,心道还好是冬天。衣服多,要是夏天,硬邦邦的她才不占便宜。 韩东青觉得自己都被快被挠得着火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黑漆漆的眼睛很亮。 这么近的距离,许清嘉哪能没听见他吞咽的动静,故意坏心眼的蹭了蹭他的肩膀。 ☆、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章 韩东青眼角往下一撇, 瞥见小姑娘嘴角翘起得意又俏皮的弧度, 弯了弯唇, 转过脸, 嘴唇擦过她的发顶,淡淡的茉莉花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口鼻间。 许清嘉为之一愣, 就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不舒服?”说话间长臂一伸, 搂住她的肩头, 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按在右肩。 这家电影院座位之间没有扶手,大大的缩短了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 令许清嘉有一种自己缩在他怀里的感觉。 撩人反被撩了一把的许清嘉轻轻咬着唇瓣, 抬眼想看看韩东青的表情,不过在她这个角度做起来非常不易,许清嘉只得放弃。 韩东青抚了抚她的肩膀,微微带着笑意问她,“这样舒服些没?” 呼出来的热气徐徐喷在头顶,许清嘉脸一烫, 嚯地抬起头注视屏幕, 傲娇地哼了一声,“不舒服, 脖子酸。” 韩东青顺势捏了捏她的后颈,压低了声音, “哪里酸?” 许清嘉打了一个激灵, 缩着脖子躲, “不酸了不酸了。” 韩东青揽着她的肩头往回带,嘘了一声,“看电影呢。” 许清嘉脸红了红,迁怒的瞪他一眼,伸手捏着他放在自己肩头上右手的皮肉,想要将这只禄山之爪从自己的地盘上赶走,奈何他死皮赖脸霸占着不肯撤退。 察觉到动静的邻座女孩转脸看过来。 昏暗的放映厅里,许清嘉不大看得清她的表情,猜测该是嫌弃她动来动去影响了她,遂悻悻地放弃了驱逐计划。 于是韩东青心满意足的搂着自己的小女朋友,交往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搭肩’,他心情非常好,好的上扬的唇角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这个年月,莫说情侣,就是夫妻走在外面都得保持距离,牵手都不敢,更遑论搂抱。 一直到放映结束,灯光亮起,韩东青不得不恋恋不舍唤醒许清嘉,看到一半,许清嘉耐不住周公的盛情邀请赴约。 迷迷瞪瞪的许清嘉睁开眼,懵了三秒才弄清楚自己的状况,抬起昏沉沉的脑袋,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快速伸手捂住嘴,优雅的打完剩下的半个哈欠。 韩东青低笑一声。 觉得被嘲笑了的许清嘉不满的横他一眼。 “你什么样子都美。”韩东青倾身在她耳边说。 抠鼻屎摸脚趾呢!幸好许清嘉还有理智没说出来,只溜他一眼,“甜言蜜语。” 韩东青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肺腑之言,情人眼里出西施。” 绷着嘴角的许清嘉险些破功,她撇开视线,正撞上隔壁那女生羡慕的眼神。那女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转身,掐了前面青年的后腰一把,应该是他对象。 被掐的青年嘶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女朋友… 看什么看,木头疙瘩一个,看看别人是怎么哄女朋友的。女生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青年,没人家帅没人家高还没人家会说情话。她怕不是找了个假对象。 青年满脸的委屈和迷茫。 许清嘉不禁看乐了。 韩东青捏了捏她的手,“看谁呢!” 许清嘉收回目光,醋性还挺大,“走吧。” 韩东青便牵着许清嘉离开放映厅,到了外面才放开手。电影院这地方是情侣圣地,黑灯瞎火的,天时地利人和,不乏偷偷亲近的小情侣,所以气氛相较外面更宽容。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雪来,还是鹅毛大雪,一片片纷纷扬扬下落。 “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开过来。”韩东青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对许清嘉说道,不只下了雪还刮着寒风,外面得有零下十几度。 许清嘉也不逞强,点点头。 离开前,韩东青又给许清嘉买了一瓶热牛奶,让她捂手,这才冲进风雪里。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融入夜色里,许清嘉吸一口牛奶,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过了十几分钟,韩东青还没过来,百无聊赖的许清嘉走出电影院抬眼眺望,因为下大雪,沿街的店铺打烊的更早,只有零星的几家店铺还亮着灯,马路上一片昏暗,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两辆自行车晃晃悠悠的骑着。 被凛冽寒风一吹,许清嘉打了一个寒噤,缩了缩脖子往电影院里走。 许家文躲在旁边的小巷子里,他是出来找吃的,这几天他东躲西藏,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敢在夜晚出来。饿了一天的他特意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出门,就是想避开人群。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许清嘉,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尽快离开。可双脚彷佛不受控制,他缩在小巷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斜对面的电影院。 那里明亮又温暖还传出一阵阵食物的芬芳。 而他缩在阴冷黑暗的小巷子里忍饥挨饿。 泾渭分明,两个极端。 自从分家之后,他们之间的差距便越来越大,四叔一房越来越红火,而他们这一房家破人亡,走向衰败。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年没有分家的话,现在会是怎样? 他妈刘红珍不会歇斯底里的闹,他爸就不会坐牢。他爸不坐牢,他就不会和他爸断绝关系,他爸妈也不会离婚。 不分家,四叔的生意一半就是家里的,就算没有一半,家里也肯定不缺钱花。他回崇县的时候都听说了,就连蠢笨如三叔,这些年搭着四叔的顺风车都成了有钱人,在县城和市里置了好几个铺子。他们家难道还能混的不如三叔,他就不会因为生活困顿而娶袁秀芳。他爸很有可能已经进了公社,进了县里。那他便不再是一个离异有孩、父母皆劳改犯、毫无背景的穷小子。 他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是干部子弟,他的叔叔婶婶都是体面人物,他的弟妹是名校大学生,他有背景有人脉。 他若想和曲美娜在一起,曲家人肯定不会反对,起码不会这么激烈,就算他们反对,他也不是非曲美娜不可。这般,他怎么会费尽心机的帮助曲美娜,以至于酿成大错。 他爸他妈都是劳改犯,他也要当劳改犯了,他们一家都是劳改犯! 许家文呵了一声,喷出口的热气凝结成雾,又消失不见,美梦也随之幻灭。脸上渐起怨恨,为什么会分家,就是因为许清嘉。 便是他和曲美娜的事情,也是许清嘉说出去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只能铤而走险私奔。 曲美娜逃走,也是因为许清嘉,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自己怎么会抓不住曲美娜。 那么,他的孩子不会被打掉,他就不会在盛怒之中捅伤曲美娜,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 他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都是她害的。他完了,凭什么她可以幸福快乐的享受人生。许家文动了动嘴角,瘦削的脸颊显出颇深的沟壑,盛满阴鸷疯狂。 许家文紧了紧帽子,一只手伸进黑色棉衣里面握住塑料刀柄,就是这把刀捅伤了曲美娜那个贱人,不知道她死了没? 就这么结束吧,东躲西藏的日子,他过够了。 在许清嘉转身那一瞬间,许家文低下头,缩着身子跑向电影院,就像一个进来躲雪的路人。 三米、二米、一米……许家文神情一厉,抓着刀柄拔出刀。 吸干最后一口牛奶,许清嘉拿着空玻璃瓶走向柜台,牛奶一块二毛一瓶,包括五毛瓶子的押金。 这一转身正好避开许家文捅过来的刀,刀尖割破羽绒服,白色的鸭绒飘扬而出。 “啊!”大厅里躲雪的人爆发尖叫,惊慌失措的往后躲。 许家文的动作因为飞出来的鸭绒滞了滞,忽然看见一个玻璃瓶迎面砸来,连忙侧身往旁边躲。 “砰”玻璃瓶砸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家文暴怒,握紧水果刀,手背额头青筋鼓胀,恶狠狠的冲向许清嘉。 许清嘉已经跑到三米外,她抓起手边的椅子使劲抡过去。毫无防备的许家文吓了一大跳,险险抓住一条椅子腿。 他正用劲浑身力气抢椅子,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当下身子一麻。 从门口飞过来的垃圾桶砸到许家文背上,后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趁着许家文吃痛手松的瞬间,许清嘉抢过椅子,竭尽全力抡过去。 被砸到肩膀的许家文失去平衡,摔向一旁,手中的刀应声落地。他刚摔倒在地,疼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就觉衣领被人揪住,拳头雨点一般的落下。 韩东青铁青着脸,几拳下去,许家文已经疼得蜷缩成团,连声都发不出来,满头满脸的冒冷汗。 许清嘉把刀踢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回头见韩东青满脸戾气吓了一跳,怕他暴怒之下把人打出个好歹,得不偿失。 她赶紧跑过去,双手拉住韩东青的胳膊,一叠声道,“我没事儿,我一点事都没有。” 一拳揍在许家文脸上,韩东青松了手,起身查看许清嘉,衣服背后破了一个大口子,瞳孔一缩,伸手去摸,只破了羽绒服,里面米色毛衣还好好的。其他地方毫发无伤,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韩东青脱下自己的呢绒大衣给许清嘉披上。 见他神情凝重,许清嘉缓和气氛,“你看,我没事吧,我可是跟我爸练过的。”她还真跟许向华练过一点花拳绣腿,不过紧急关头,一个招式都没来得及使出来,完全靠的是运气和身体素质,如此看来,锻炼身体还是很有意义的,要不哪能跑这么快还有一把子力气。 骇得魂飞魄散的影院工作人员终于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围上来,他们一直没敢上来帮忙,可那人拿着刀啊。 自我排解的两个青年用力扭住躺在地上发颤的许家文,也不知道他的疼得还是怕的。 被摁在地上的许家文,脸贴着冰凉的瓷砖,彻骨的冰寒让他内心沸腾的仇恨和嫉妒冷却下来,理智回笼,脸色彻底灰败下来。 他动了动头,立刻被人呵斥了一声,“不许乱动!” 许清嘉闻声低了低头,正对上许家文青红交错的脸,一双眼充满阴森的怨毒,许清嘉不适的皱了皱眉头。 韩东青向前跨了一步,挡在许清嘉面前,垂眼盯着许家文,目光凉意刻骨。 许家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煞气森然,无名恐惧紧紧揪着他的心脏,脸色蓦然灰黑。 “报警。”许清嘉抬头对直愣愣站在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 对方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开始拨电话。 “不要!”许家文剧烈一颤,触电一般,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嘶吼,“嘉嘉,你放过我吧,看在奶奶的份上。”求生的本能令他害怕,令他战栗,令他痛哭流涕的求饶。 “嘉嘉,你救救我,你让四叔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错了,”他语无伦次的摇尾乞怜,“我要是死了,奶奶一定会伤心的,我不能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人们嗡一声议论开来,这听着怎么还是一家人。 许清嘉垂了垂眼睑,浓密的睫毛笼下一片阴影,“我要是死了,奶奶肯定更难过,你想杀我的时候,想过吗?” 许家文声音一顿,失声痛哭,语气卑微到了极点,“我不是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认出韩东青了,他九年前来三家村接江平业。江平业如今已是省长,四叔和他关系好。韩东青的身份肯定也不低。如果他们愿意帮他,他就不用死。他想活下去,当死亡近在咫尺,才知道活着有多好,活着就有希望。 许清嘉一哂,还真是能屈能伸。 韩东青安慰的揉了揉她的头顶,拿手帕堵住许家文的嘴,对一个站着的工作人员道,“给我一条绳子。” 那人想也不想的离开,片刻后拿了一条粗麻绳回来。 韩东青拿绳子许家文捆成一团,扔在地上,让人看着,便放心的带着许清嘉到一边压惊。这种特殊绳结,除非专业人士,旁人根本打不开,不用担心许家文跑了。 韩东青又去买了一瓶热牛奶给许清嘉,顺便打了一个电话,末了去外面拔了车钥匙,方才他见势不妙冲下来,连车门都没关。 闻讯赶来的经理想来问情况。 韩东青抬了抬手,淡淡道,“等公安来了再说。” 经理愣了下,不由自主的把话咽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韩东青拿着一瓶牛奶走到角落里。 许清嘉接过牛奶捧在手里没喝,明天轻轻蹙着。 韩东青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问,“不知道怎么跟你奶奶说。” 许清嘉抬眼望望他,许家文的话到底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他是长孙,曾经是我奶奶最寄予厚望的孙子。”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大伯才走半年,老人家刚缓过来。”许家文出事后,老太太都是强颜欢笑。再让她知道,大孙子想杀她孙女,她有点怕老太太受不了,到底六十多了,琢磨着能不能隐瞒下来。 韩东青默了默,这的确是个事,“你怎么想?” 许清嘉扯了下嘴角,小声问,“他这大概会怎么判?” “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未遂,根据情况减轻处理。” 许清嘉,“前几天,他捅伤了曲美娜,重伤。” 韩东青眉心一拧,看着许清嘉,“曲家那边怕是会往死里整他。两罪并罚,轻不了。” 许清嘉垂了垂眼,“会判死刑吗?” 韩东青顿了下,点了点扶手,“有这个可能。”这几年对于犯罪分子从严处理,没有八3年刚开始那会儿严厉,但是也比早前严格。 许清嘉拿温热的牛奶瓶蹭了蹭脸,垂眼看着脚尖,“法律怎么判都是他应得的。”之前他们就没想过捞他,没道理,他都想杀她了,她还得圣母光环发作去救他,不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老太太面上。 要是真判了死刑……其实这几天,老太太应该做过最坏的打算了,不像许向国,冷不丁来一下,让人措手不及。 许清嘉叹出一口气,拢了拢呢绒外套。 这时候,几名公安跳下车,快步走进电影院。 ☆、第203章 第二百零三章 在公安局做好笔录回到家, 已经将近十一点, 一起回来的还有许家康, 他接到许清嘉要晚一点回来的电话, 自然要问原因。 问明白老太太已经去睡了,许清嘉便简单说了下情况。许家康不放心, 遂开车赶往公安局,再三叮嘱不要惊动老太太。 “烦心事别去想, 回去后好好休息。”韩东青抚了抚许清嘉的发顶, 柔声安慰。 许清嘉强打着精神点点头,“你别下车了, 都这么晚了, 早点回去。” 韩东青颔首,让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外头风大,我明天早上过来拿。”他今晚宿在旁边的张家胡同那。 许清嘉乖乖的裹上黑色呢绒大衣,她的羽绒服已经彻底报废被扔掉。 看着许清嘉进了大门,朱红色仿古铜门缓缓合上, 韩东青才驱车前往张家胡同。 从侧门进去的许家康停好车, 快步走向客厅,许清嘉已经坐在沙发上。 许家康摆了摆手, “蔡姨,你回去睡吧。” 蔡阿姨应了一声, 左右看看走了。 许家康坐到许清嘉旁边, 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奶奶那,先别说,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这两天略微好了点。再告诉她,她又得胡思乱想,连年都过不好。” 许清嘉也是这么想的,离着过年只剩下六天,“这大过年的,许家文这案子,估计得年后再审,到时候挑着合适的机会和奶奶说。” 许家康点头,至于这合适的机会是什么机会,到时候再说。 许清嘉捏了捏疲倦的眉心,“爸妈那也不用说,等他们回家了再告诉他们。” “好,你去洗洗就睡吧。”许家康看她这累得不行的模样心疼,今晚她也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许家文这小子太毒了,被枪毙了都是该得。 许清嘉唉了一声,又笑了笑,“哥,你也早点睡。” 许家康含笑点头。 且说刚刚抵达张家胡同那座宅院里的韩东青,一进门就被告知,邵泽在。 邵泽还没睡着,正坐在书房里想事情,韩东青前脚刚进门,后脚邵泽就闻声而出,他站在书房门口,要笑不笑的睨着韩东青,“呦呵,刚送小美人回家。”都不用脑子猜,肯定是和小美人出去玩了,玩得晚了,顺便歇在这里。邵泽觉得这房子实在是买的值了,韩东青肯定这么认为,“真不是我要说你,带着小姑娘玩得这么晚才回家,人家长辈嘴里不说,心里肯定埋怨你,我说你,你悠着点啊,小姑娘未成年呢!” 韩东青凉凉地瞟他一眼,“这么晚了还不睡?” 邵泽嘴角一挑,朝着书房侧了侧下巴,“正好明天想找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韩东青走了进去,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邵泽旋身关上门,没骨头似的歪在对面的软椅上,与脊背挺直双手放膝的韩东青形成鲜明对比。 邵泽嘴角一撇,这进了部队,一些习惯就融入骨血,想改也改不了,看得他都觉得累,再一次歌颂他伟大的妈,没让他爹把他扔进部队。 “我听到消息,朝阳北路那块空地上头想拿出来招商,”邵泽手指交握,翘起嘴角,“我想拿过来。” 韩东青想了下那块地,问,“打算做什么?” 邵泽伸手把桌上的资料推过去,“我想建一座商务综合楼,下面开发成商场,上面是办公写字楼。” 韩东青大致翻了一下。 邵泽轻叩手背,笑,“商场的集聚效应非常明显,鹏城的国贸大厦,就是最好的例子,不管当地人还是外地人去鹏城,购物娱乐首选的都是国贸大厦。 还有写字楼,现在开公司的人越来越多,可有个像样办公室的人少,想当初我那公司刚开始的时候,办公室是在民房里头,不像样的很。” 韩东青笑了下,“现在你不有自己的厂房和办公楼了。” 邵泽一挑眉,“可能造办公楼的人少啊。” 韩东青抖了下手里的资料,“挺好的,地你自己应该能拿到,找我是手上资金不够?” “老韩反应就是快,”邵泽笑眯眯的,“我的钱都压在那座酒店上了,之后装潢还得一大笔钱,现在我的兜比我的脸还干净。” “你摊子铺得有点大,欠着银行多少?”韩东青看他一眼。邵泽是做饮料生意发家的,一开始只做橙子汽水,慢慢的产品逐渐多样化,汽水、果汁、凉茶再到去年的矿泉水,他还是国内第一个生产矿泉水的。分公司开到了广东,所生产的饮料在东边这些省份占据统治地位。他和傅扬帆赵磊几个当年投了钱的也从中受益,每年都能拿到数目可观的分红。 从八3年开始,这家伙开始多元化发展,进军酒店行业,在北京投钱建了一家酒店,去年10月开业。紧接着在鹏城建第二家酒店,他的资金都套在这里头了。现在又想建一座商务综合楼,这家伙,胃口够大的。 邵泽啜一口凉下来的茶,不疾不徐道,“不多不多,还不到两千万呢。做生意的哪能不贷款,用钱生钱才是最快的,等我自己攒够钱,蛋糕早被抢光,连渣渣都没了。就那建国饭店,你知道吗?贷了2000万美元造起来的,头一年盈利150万美元,第二年翻了一倍,第三年又往上翻,今年是第四年,不出意外的话到年底连本带息都能还清,之后赚的就全是利润了。 我那酒店刚开业,又遇上冬天,生意一般般,可截至上个月也有30来万的利润,要不了几年就能回本。” 邵泽自信满满。 韩东青笑了笑,“你还缺多少?”对于邵泽的眼光和能力,他向来有信心。 邵泽爽快的报了一个数。 韩东青想了一会儿,“明天我打电话去问问,应该能调出来。” 邵泽打了一个响指,“就知道你这家伙闷声发大财。”他坐正了身子,“来来来,咱们把细节谈一下,争取在年前把地拿下。” 韩东青嗯了一声。 心情大好的邵泽揶揄,“等着啊,我帮你攒老婆本,你未来老丈人大舅子都是能挣钱的,咱也不能差太多,要不就成吃软饭的了。” 韩东青笑了一声,“你好好干。” 邵泽嘿了一声,挑起眉梢,“等着吧,我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京城这个地方。” 两人面对面商谈到12点多才散了。 虽然睡得晚,但是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韩东青还是五点准时起床,打了一套拳,又把院子里的雪铲走,出了一身薄汗,洗过澡后去餐厅吃早饭,一个人。 邵泽还在呼呼大睡。 坐在倒座房里织毛衣的赵阿姨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毛绒绒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左手挂着一件黑色呢绒大衣,右手拎着一个五角星保温盒。 赵阿姨疑惑的打量她,认出这是个女孩子,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漂亮的紧。 毛茸茸的人拉下围巾露出白皙的脸庞,笑盈盈道,“我找韩东青。” 赵阿姨哎呀一声,认出了许清嘉,忙让开迎她进来,热情询问,“吃早饭了,厨房里有豆花、汤包、炸糕和油条。” “谢谢阿姨,我吃过了。”许清嘉笑着回。 听到动静的韩东青已经走出来,眉宇间都是笑意,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怎么不多睡会儿?吃过了吗?” “吃好了,到点自然就醒了。”本来还想再赖一会儿床,但想起他在这儿,便忍痛告别温暖的被窝。 韩东青举起保温瓶,“什么好东西?” “叉烧包,我自己做的。”许清嘉眉眼弯弯透着得意,她是跟孙秀花学的。老太太闲来无事,和鹏城家里的保姆学着做粤式点心,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做了一堆冻在冰箱里。 韩东青眼里笑意更浓,自然而然的牵了许清嘉的手,转头对赵阿姨道,“一碗豆花,咸口。”说着拉着她进餐厅。 赵阿姨瞅着两人拉在一块的手眨了眨眼,愣了三秒才抬脚去厨房,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可比他们那会儿胆子大。 韩东青微垂着脸对她道,“赵阿姨的豆花特别嫩,你尝下。” 许清嘉捧场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赵阿姨就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来了,上面洒了虾皮紫菜肉末和榨菜丁,滴了几滴酱油麻油,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许清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鲜嫩软滑,毫不吝啬的夸道,“好吃。” 韩东青就笑,“阿姨经常做这个,以后让她做了就给你送一些过去。” 许清嘉摇摇头,“不用,经常吃,再好吃的东西都得腻,偶尔吃一次才能保持新鲜感。” “这个我吃不腻。”韩东青举着手上吃了一半的叉烧包,慢条斯理的说道,眼睛一直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转转眼,回他字面意思,“你喜欢吃啊,冰箱里还有一堆,你带一些回去,蒸一蒸就能吃了。” 韩东青低笑一声,“好,我拿回去让奶奶他们尝尝你的手艺。” 许清嘉:“……”她想反悔,可以吗? “怎么,舍不得了。”韩东青逗她。 许清嘉舀起一勺子白花花的豆花,谄笑,“我做的不好吃,不敢献丑。” “你都不敢献丑,外面那些饭店能关七成。”他家小姑娘的手艺他可是尝过的,完全能撑起一家饭店。说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她做的菜了,今天的叉烧包不算。 立在外头听墙角的邵泽夸张的抖了抖,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想不到老韩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爱情啊,使人面目全非。 邵泽不打算再虐待自己的耳朵,也不想虐待自己的胃,所以他扬起笑脸跨进门,一幅才看见许清嘉的意外,“小妹也在啊。” 许清嘉颔首微笑,“早。” “早。”邵泽笑眯眯的回,笑得一脸慈祥。 许清嘉被他笑得不自在,这张脸实在不适合这种表情。 “饿死我了,有什么吃的。”说话间,邵泽的手快很准的伸向盘子里白白胖胖的叉烧包。 韩东青一筷子敲下去,指了指厨房,“你的在那里。” “小妹,你看看。”邵泽捂着手背痛心疾首地控诉,“这人连一个包子都不肯给我,这么小气的人,你真的不考虑踹了他,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许清嘉抿唇一笑,慢慢道,“没有更好的了。” 韩东青眉眼舒展,露出会心的笑容。 被撒了一顿狗粮的邵泽糟心地揉了揉胸口,“这么欺负我一个单身人士,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韩东青于是大发善心的给了他一个叉烧包。 面对这嗟来之食,邵泽特别没骨气的接受了,咬了一口咽下去后,赞道,“小妹手艺真好,东子以后有福气了。”又促狭的眨了眨眼,“往后可我可得上门蹭吃蹭喝的。” 许清嘉面上红了下,接不上话,遂低头吃豆花。 邵泽对韩东青使了一个眼色,拿着剩下的半个叉烧包溜溜达达的走了,也没让赵阿姨把自己的早饭端到餐厅,而是去了客厅。 老韩这好不容易放个假能和小姑娘吃顿早饭,他就不去招人嫌了。 吃完早饭,韩东青送许清嘉回家。 许家人都起了,许家康则是一大早就前往天津,明天工厂就要放假,他得去露个面。本来许清嘉也要去的,她要代替被事情耽误了的许向华慰问下电冰箱厂员工。然她要是走了,家里就只剩下许家阳陪着孙秀花,他们不放心,便让许家康去跑一趟。 最懒的许家阳也起了床了,刚洗好脸从卫生间出来,见到韩东青,瞪了瞪眼,表情十分微妙。 韩东青冲他笑了笑。 许家阳不知道敢摆出什么表情才好,韩东青是他偶像,他当然喜欢,但是,他居然是姐姐的男朋友,小心眼的许家阳心里酸溜溜的。 望着杵在那一动不动的许家阳,许清嘉无奈的叫了一声,“站在那儿干嘛,早饭在厨房温着。” “哦。”许家阳一步一回头的走向厨房。 韩东青失笑,看来许家的男人都不大喜欢他,无论大小,可以理解。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看他姐夫邵江也不大顺眼。 许家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奶奶呢?”他醒来一个人都没见到。 许清嘉回道,“奶奶和蔡阿姨他们上街买菜去了。”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觉得待在家里无聊,吃过早饭就和蔡阿姨一起走了,蔡叔开车送他们去菜场。 许家阳抓了一个叉烧包和一瓶牛奶出来,一边吃一边看着韩东青,目光又移到许清嘉脸上,片刻后又绕回来。 许清嘉被他看得没了脾气,拍拍沙发,“站着吃东西,你不怕消化不良,坐下。” 许家阳就跟机器人似的,听话的坐下了,还是忍不住拿眼打量两人。 “我们脸上有花?”许清嘉声音无奈。 许家阳嘟囔了一声,“这么大的事,我需要时间来消化。” 许清嘉面无表情,“你暗地里去消化,当着我的面做出这怪样子来干嘛!伤眼睛。” 许家阳敢怒不敢言的把剩下大半个叉烧包全部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贴满你们全校。”许清嘉不忍直视的撇开眼,索性眼不见为净,“我去趟厨房。” 腮帮子左一突右一鼓的许家阳一看他姐走了,立马板起脸,奈何他嘴里还在吃东西,实在没有半点威严。 韩东青不禁想起许清嘉之前的吐槽,她说,许家阳不像爹不像娘也不像哥更不像她,居然像了江一白,她真后悔当年没拦着他们狼狈为奸。 还真有点像!韩东青心想。 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了下去,许家阳赶紧灌了一口牛奶,皱着眉头看着韩东青,一幅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的纠结。 韩东青笑望着他,“听你姐说,你参加中学生武术大赛拿了亚军。”鹏城和港城相邻,改革开放后当地政府借鉴学习了不少那边的经验,尤其是教育上。 许家阳把半满的牛奶瓶放在茶几上,挺了挺背,严肃又认真的开口,“你不许欺负我姐,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是我以后会比你厉害的,我们教练说我很有天赋。” 韩东青敛起笑,看着少年透着光芒的眼睛,正色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姐姐。” 许家阳的目光在他脸上绕来绕去,似乎在研判,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垮了肩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似乎在害羞。 韩东青弯起嘴角,岔开问题,“练武累吗?” “习惯了就不累,”许家阳微微一耸肩,“我宁愿多几节武术课,也不想上书法课。” “练字可以打磨心性,你不是想当飞行员……” 许清嘉端着一碟早餐进来的时候,就见韩东青和自家弟弟其乐融融的在讨论着怎么锻炼平衡性。 溜一眼韩东青,挺厉害,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迷弟又失而复得了。 韩东青嘴角略微挑起一抹笑容。 一个多小时后,韩东青起身离开,他得回家露个面,父母难得回来一趟,他不好成天不着家。下午他还要和邵泽去看看那块荒地,可能的话把事情定下来,趁着他放假有时间。 韩家颇为热闹,韩卫忠夫妻回来了,他们的战友老朋友老同事少不得上门拜访下。 过来玩的韩檬全身心投入到玩具火车轨道的组装过程中,她的小侄子韩怀礼趴在垫子上帮倒忙,喋喋不休,“檬檬姑姑,不是这样的。” “檬檬姑姑,这个是什么呀?” “檬檬姑姑,我可以开火车了吗?” “檬檬姑姑……” 檬檬姑姑只想堵住他的嘴,认真的和他商量,“小礼子,你去拿个橙子给姑姑。” 好宝宝韩怀礼乖巧的用力点头,爬起来蹬着小胖腿去拿橙子。 韩檬掏了掏耳朵,等他过来,就让他剥橙子,相信橙子大战能让他没空闲碎碎念。 没了奶声奶气的魔音骚扰,韩檬搓了搓手掌,准备大干一番,她今天一定要组装好,刚拿起一条轨道,无意间听见了六哥的名字,韩檬抬眼看过去。 男人们聊着聊着聊到了边境轮战,哗啦啦全部去了沙盘演习室。留在厅里的都是女眷,女人们聚在一块说笑,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儿女身上。 “欢欢什么时候回来?”邵江和韩欢去年调到了地方上。 “二十八回来。”说话的女子,看起来三十出头,皮肤白皙,五官秀美,正是韩卫忠的第二位夫人霍燕岚,她年轻时是文工团舞蹈演员,经人介绍结识韩卫忠,次年嫁入韩家。 虽然已经四十四了,然大抵是学舞蹈的缘故,颇为注重保养和锻炼,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等欢欢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霍燕岚爱怜地摸了摸跑过来韩怀礼,喂了他一颗草莓,“两年多没见孩子们了,怕是不认得了。” 韩怀礼抬头朝她咧嘴一笑,“檬檬姑姑要吃橙子。” 霍燕岚便拿了一个给他,“拿稳了。” 韩怀礼双手合抱,甜丝丝道,“谢谢奶奶。” “乖!”霍燕岚擦了擦他嘴角的草莓汁,小家伙就抱着橙子屁颠屁颠的跑了。 看得一群人乐不可支,梳着高髻的季夫人笑着道,“你家小礼真是太可爱了。” 霍燕岚作为继奶奶是不便谦虚的,遂只笑。 “淘起来想让人拿鞋底揍。”这话也就韩老夫人可以说,“臭小子就是没小丫头可人疼,偏那几个臭小子就是不争气,一个曾孙女都不给我生。”这两年她又添了三个曾孙辈,可香喷喷的小丫头还是没影,弄得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曾孙女的命了,想想就让人不高兴。 “您这还有十来个孙子孙女没结婚呢,还怕抱不到曾孙女。”韩家人丁兴旺,韩老爷子和韩老夫人生了五子一女,还收养了一儿一女,是烈士遗孤。 儿女又生了二十个孙辈,只有四个女孩。其中七个孙辈已经成家,都有了孩子,不幸,都是男孩。 韩家盼星星盼月亮盼女孩,可多少人家羡慕他们家子嗣昌盛。虽说现在提倡生男生女都一样,然而多数人心里还是重男轻女的,尤其是在老一派眼里,男孩才能继承家业。 旁人连忙附和。 韩老夫人乐呵呵的说,“但愿剩下这几个争气点,谁要给我生个小姑娘,我给她封个大红包。”之前她就喜欢丫头,计划生育后,更得这么跟人说,省得孙媳妇们有压力。女孩怎么了,她自己就是女的,从来不觉得自己比那些男人差了。 “遇上您,可真是她们的福气。”季夫人满面笑容的奉承,给霍燕岚打了一个眼色。 霍燕岚微微笑,“可不是嘛,遇上妈是我的福气。”据说韩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暴脾气的铁娘子,可她进门二十来年从来就没有遇到姐妹们口中的婆媳问题。 “遇上你啊,也是她们的福气。”有人接了一句,笑说,“要是我有个女儿,一定嫁到你们家来,你们家小六还没对象吧。” 她话锋一转,十分自然的接到,“我女儿是没有,倒是有一个外甥女,”看向韩老夫人,殷殷道,“南大毕业,去年分配到咱们这的税务局里,今年。” 被截了胡的季夫人笑容一僵,自我安慰,先看了又如何,谁不知道韩家老六眼光挑,未必能瞧得上。 不远处的韩檬一听,有人想撬她闺蜜墙角,不能忍,当即就要宣布她六哥名草有主。 韩老夫人心里摇了摇头,这老张家的媳妇怎么还是这幅急脾气,问老六有没有对象,都不等她回答就自说自话,这就尴尬了。 她家小六有对象,倒不是韩东青说的,他只是做了。他把许清嘉送他的那幅骏马图挂在书房,进门第一眼就能看见。 韩老夫人虽然老眼昏花,可还没瞎,能看不见上面的印章,许清嘉三个字,她当然认识。 那三个字冲击不小,韩老夫人的心情一言难尽,这丫头才多大,可想想孙子这情况,她老人家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打知道孙子有意中人之后,对于想牵线拉媒的,韩老夫人一律孙子工作忙暂不考虑。等这幅画挂出来之后,韩老夫人的说辞变成:有对象了,正在谈呢。语气是骄傲的。 她孙子终于不用打光棍了,她能不骄傲吗? 韩老夫人笑容如常,“你才回来还不知道,我家小六……” 说小六,韩东青到,他拎着一袋子东西走进来。 韩怀礼见到小叔叔,蹦蹦跳跳跑过去,抱住大腿喊,“六叔。” 韩东青揉一把他的头发,拿了一包山核桃给他,“咬的开不?” 最喜欢吃坚果的韩怀礼一把抱住山核桃,“我有小榔头。”太爷爷送他的。 一看那包装,韩檬就知道是许清嘉给的,她时不时拿到寝室分给她们吃,眼珠一转,凑上来扒拉一遍,“哥,你买的不少吗?” “不是买的,嘉嘉奶奶给的。”韩东青笑着说。 隔着包装扣核桃的韩怀礼好奇,仰着头好奇地问,“嘉嘉是谁啊?” 韩东青嘴角上扬,语带笑意,“你未来六婶。” 韩怀礼应景地张大了嘴,做出在场好几个人想做的反应。 ☆、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章 韩东青有对象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在韩老夫人放出口风之后, 口口相传, 京城圈子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还扼腕了一番,又少一乘龙快婿人选。 然而对于身在外地,才回来过年的一些人而说,可谓是大新闻了, 尤其是对别有所图之人。 比方说,想帮外甥女儿牵线的张家这位夫人, 笑容顿时尴尬起来, 后悔自己太过想当然。 同样尴尬的还有霍燕岚,她和季夫人是一个文工团的战友, 近三十年的老朋友。季夫人有一适龄的女儿季枫华, 想让她牵线搭桥, 她觉得这姑娘条件不错,便应承下来。就想借着这一次机会把季枫华介绍给韩东青。哪想,韩东青居然已经有对象,而她毫不知情, 幸好自己还没有说出口, 要不如何下台。 霍燕岚抿了抿嘴角,不敢去看季夫人的神情。 季夫人的心情就别提了, 那叫一个郁闷和懊恼, 后悔自己下手晚了, 然面上滴水不漏。 “他奶奶身体怎么样?”韩老夫人一副关心老亲家的亲切。 韩东青笑着道, “许奶奶身体很好,前两天还和嘉嘉包了一些叉烧包,嘉嘉给我装一袋回来,我让阿姨放在冰箱里了。” “那明儿可得尝尝。”韩老夫人乐呵乐呵的说道,眉梢眼角无不透着欢喜。 看她这模样,旁的人也明白了,韩老夫人十分中意这未来孙媳妇。 便有人笑着奉承,“还会做包子,可真是手巧的姑娘。”他们家里头的姑娘,会做饭的少,因为打小就有保姆或者吃食堂。 韩老夫人笑眯眯的,想起当年住院那一阵,自己也没少蹭吃蹭喝,这丫头厨艺好着呢,“是个灵巧的丫头,厨艺特别好。” 原来韩家老六喜欢这一类的姑娘,季夫人心想,好奇的问了一声,“这姑娘哪里人,做什么的?”倒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能拿下韩东青。 韩老夫人瞥一眼韩东青,“老家是浙省的,现在京大上学。” “高材生啊!”京大招牌一出,众人不免高看一眼。 “檬檬也是京大的吧,你们认识?”忽然有人想起韩檬。 熟的不能再熟了,韩檬接道,“认识啊,一个寝室的。”虽然大二开始许清嘉就无情的抛弃了她,不住校了。 就有人笑了,猜测,“难不成是你给你哥介绍的?” “我倒是想啊,要不我还能拿一个大红包呢,”韩檬遗憾的摊摊手,“可他们早就认识了,谁让地球这么小。” 大伙儿都应景的笑了笑,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再问下去就是僭越。 倒是霍燕岚等客人们走后,笑着问起来,她身为继母,不好置之不问,遂问韩檬,“那姑娘多大了?”比起问韩东青,她还是更倾向于问侄女。 剥着香榧的韩檬回答,“过完年十九了。” 霍燕岚愣了下,不由看一眼另一头的韩东青,他正在帮开山核桃,韩怀礼哥两一边一个眼巴巴的候着。 过完年,韩东青二十六,这年龄差的有点大,可再想想自己和丈夫差了十三岁,这么一比,又算不上什么了。 霍燕岚理理心绪,“小姑娘也是学外语的?” “不是,经济管理系的,每门课都是优,可厉害了。”韩檬开始花式秀闺蜜,“会钢琴会书画,国画是跟着覃老学的,气质特别好,长得也超美,我们学校的校花,个子也高,一米七出头,跟我哥站在一块绝配。” 拿着茶杯的韩卫忠支着耳朵听,这是要给小儿子介绍对象?便说了一句,“正好放假,给你哥介绍下。” 韩檬哈了一声,冲她大伯咧嘴笑,“哪用得着我介绍,我哥早八百年前就把人追到手了。” 韩卫忠一愣,严肃的脸上现出笑意,看向韩东青,“处对象了?” 韩东青抬起头笑着点了点。 韩卫忠喜上眉梢,“什么时候的事?” 韩东青想了下,“就是这半年的事。” “你倒是瞒的紧。”韩卫忠摇了摇头。 韩东青笑了笑。 韩卫忠回忆了下方才妻子和侄女的对话,听着挺不错一姑娘,便对儿子道,“什么时候带回来坐坐?”添了一句,“今年正好我们都在。”言下之意,这个春节可以。 “等再稳定些吧,她面皮薄。”韩东青道。 望着眉眼柔和的儿子,韩卫忠欣慰的点了点头,毕竟对方年纪不大,又问,“家里父母做什么的?” 韩东青道,“她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是鹏城大学的老师。” 听到前半句,霍燕岚眉头轻轻一紧,直到后半句才舒展开。 韩卫忠神情如常,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外界对于商人的评价褒贬不一,总体而言,舆论环境一年比一年宽容。他倒没什么偏见,自家小弟就是经商的,子侄辈也有人下海,就是小儿子也做了一些投资,整个家族都从中收益。 不得不承认,经济富足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孩子多一份自信、淡然和从容。 “小姑娘的爸爸就是平业下放时交的那的朋友,你还记得吧。”韩老夫人挺喜欢许清嘉,自然要帮她说话。 闻言韩卫忠怔了怔,复又笑了,“这么巧。”立时添了几分满意,他听江平业说过,当时就佩服许向华的魄力和情义,不是谁都敢在那种环境下帮忙,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孩子差不了。 韩老夫人乐呵呵的,“可不是,这就是缘分。” 霍燕岚目光微微一闪,作为继室,和原配的娘家关系总有那么一份无可言喻的尴尬。 韩老夫人不着痕的瞥一眼大儿媳妇,心里一叹,这媳妇大体上还是可以的,就是有时候过于敏感。 敏感不是坏事,但是过分的敏感往往会自寻烦恼,还有可能给身边人带来烦恼。 譬如说现在,许文诗和许家磊带着许向军发的年货来探望孙秀花。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他们的妈,但是孙子孙女总归是亲生的,小辈来看她,自然高兴。 一个读高三,另一个复读高三,面对两个刚刚结束寒假补习的学生,老太太不可避免的要询问学习情况,想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等等。 许家磊成绩不错,模拟考试是保专科争本科的水平。去年大学录取率35%,包括专科在内,所以时下考上专科同样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倒是许文诗,两次高考一次比一次差,还要和小了三岁的弟弟一同参加第三次高考,成绩还不如弟弟好,模拟考试离专科线差一截,压力可想而知。 孙秀花一问学习情况,许文诗脸色就开始僵硬,浑身不由自主地透出抗拒。 孙秀花还毫无所觉,过年吗,哪个读书的孩子不被问成绩,世情如此。 “奶奶,这箱樱桃比之前的甜。”许清嘉打岔,倒能理解许文诗的郁闷,学渣怕被问成绩,单身狗怕被问对象,生了一胎的怕被问二胎,生而为人,总有痛点。 不过老太太真没恶意,纯粹是习惯性的关心,他们几个都是这么过来的。 被塞了一颗樱桃的孙秀花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是挺甜的。”看许家磊和许文诗不动,抓了一把樱桃放道姐弟俩面前,“自己吃,在自家叔叔这里不用客气。” 许家磊拿起一颗,腼腆的笑,“我们自己会吃的,”吃完了顺嘴道,“这樱桃真甜,哪儿买的?” 孙秀花便笑了,透着股骄傲,“你二姐的朋友送来的。” 许家磊只当是好朋友,并没有多想,他才十八岁,还没开窍。 倒是许文诗抬头看了一眼孙秀花,有点儿狐疑,又去看许清嘉。 许清嘉只笑了笑。 孙秀花望望兴致不高的许文诗,突然间反应过来,是她问成绩之后,这大孙女才不对劲起来。再想想,在心里叹了一声,估摸着今年的高考又得悬了,复读了一年又一年,都二十一了,难道还要继续复读下去,可不读书又能干嘛? 孙秀花头疼了下,自我排解,有她爹在呢,用不着她担心。如是一想,也不再问学习了,转而说起其他闲话来,又留他们吃了午饭。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许文诗和许家磊姐弟俩便要告辞,刚起身,去了天津的许家康回来了,他还带了一台电脑回来。 许清嘉眨眨眼,纳闷,“怎么想起买电脑了?” “一个朋友买多了,转给我一台。”许家康抱起显示器,踢一脚许家阳,“这是主机,轻一点。” 许家磊笑道,“我来吧。”说着抱起装着主机的纸箱。 许家阳便拿了键盘。 “放你书房里。”许家康对许清嘉道。 许清嘉敬谢不敏,“我要这玩意儿干嘛!放你那吧。”现在的电脑又不能上网,连自带游戏都没有,只能打打字当当计算器,做些文档处理工作,用的还是ds系统。 “你可以在电脑上写东西,我还定了一个打印机,半个月内会寄过来。学会打字之后,比手写快多了。”许家康直接去了许清嘉的书房,其实他也觉得这东西用场不大,他就是看这玩意儿新潮,所以弄一个回来给弟弟妹妹玩玩,别人家有,他们家孩子当然也得有。 “放我那,放我那啊!”许家阳特别积极。 许家康断然,“你用不着。” 许家阳贼心不死,“我姐不是不想要吗?我不嫌弃。” “你要来干嘛!”许清嘉斜他一眼。 许家阳一本正经,“练打字。”他在南边接触过这东西。 “还有工夫学打字,我看你闲的很,我让爸妈多给你报个兴趣班怎么样?”许清嘉皮笑肉不笑,打字用不着专门练,以后电脑普及了,人人都是高手,熟能生巧。 许家阳缩了缩脖子,抱着键盘遁走了。 落在后面的许文诗眼热的望着说笑的三人,这些年不管她怎么努力,许家康待他们姐弟都淡淡的。就算他们举家搬到京城,距离更近了,也没能拉近关系。 许家康和站在客厅门口的孙秀花打了一声招呼。 孙秀花笑了笑,没去凑热闹,和蔡阿姨一块整理许家康从天津带回来的特产。 用了十几分钟,许家康把电脑装好。这是一台白色的ib台式机,如今的电脑主机箱是横放的,显示屏就像一台黑白电视机,键盘倒是和后世差不多,就是看起来更笨重。 接通电源打开电脑,显出一片蓝色屏幕,分辨率感人,再想想三十年后的电脑,许清嘉不禁感慨了一回科技的日新月异。 许清嘉对这台老古董兴致缺缺,其他人倒是兴致勃勃,对这件高科技产品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许文诗和许家磊,他们之前生活在新疆,那边不如沿海发达,听都没听说过电脑。还是到了京城后从报纸和同学那听到过只言片语,实物却是第一次见到。 许家阳霸占了最好的位置,东敲敲西点点,忽然想起来,“哥,这个多少钱?” 站在后面看着他玩的许家康笑着道,“一万三。” 一听这价钱,许文诗姐弟俩下意识吸了一口气。他们家条件算不错,可这么一个东西得爸妈不吃不喝攒好三年。 许家阳啧了啧舌,嘟囔,“抢钱啊,一台冰箱才两三千。”颇有点不忿,他家的冰箱这么好,居然还没这个臭疙瘩值钱。 许家康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物以稀为贵。” “过几年生产的厂家多了,就便宜了。”许清嘉慢悠悠地说道,现在的电脑利润惊人,谁让是卖方市场。 许家阳玩了两下没意思,站起来让给许家磊。 许家磊摆摆手,“我不懂这个。”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许家阳嘿嘿一笑,“我也不懂,瞎玩呗。” 许家磊笑了笑,还是没坐下。 见椅子空着没人坐,许文诗犹豫了下,坐了下去,伸着手指头试着在打字,她在班里听一个女同学炫耀过,那同学家里做生意的,条件很好。 看着一个个方块字出现在屏幕上,许文诗眼底露出惊奇。 因为这个新玩意儿的出现,许家磊和许文诗晚了一个小时离开。 许家康挑了些东西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许家磊,“拿回去吃。” 许家磊不好意思的接过来,“谢谢二哥。” 许家康笑了下。 “哥,你大后天过来吃饭吗?”想了又想,许文诗期期艾艾的开口,“你要是过来,爸爸肯定很高兴。” 大后天是年三十。 许家康立即紧张的看着许家康,嘴角动了动,却没出声。 许清嘉笑容如常。 “不了,我在家里吃。”许家康声音淡淡的,对他而言,这里才是他的家,年夜饭当然要和自家人吃。 许文诗脸色不自然了下,牵着肌肉挤出一抹笑容。 许家磊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这能怪谁。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母亲错了,虽然母亲知错了想弥补,但是二哥有资格不原谅。 他虽小,性格却比许文诗更稳重内敛些,很快就平复好心情。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不可能,提前吃一顿团圆饭也许还有余地,不过这得他爸出面请才对。 “二哥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许家康点点头。 蔡叔便开车送两人到部队大院门口。 对前面的蔡叔道了一声谢,许家磊才下车。 许文诗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在车上不好说话,进了大院许文诗终于忍不住,“明明我们才是亲的。” 许家磊看着她皱起眉头,“生恩不及养恩大。” 许文诗抓起路边灌木上的雪,揉成一团,“爸爸也养二哥了啊,不是一直都有寄生活费,还不少,之前还想把二哥接回来。”如果当年二哥回来了,爸妈肯定不会相敬如冰这么多年,他们兄妹三个的感情也不会如此淡薄。 她承认,她羡慕许清嘉姐弟俩和许家康之间的感情,羡慕他们有一个疼爱他们的兄长。本来她也可以有的。 许家磊眉头皱的更紧,可不是没回来吗,为什么不回来,他们心知肚明。 血浓与水,可感情却是处出来的,他们没有相处,自然感情淡薄。 “二哥成年后一直定期给爸爸汇钱的。”父亲说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他至今都还记着,混杂着欣慰、骄傲、惆怅和悲哀。 在二哥成长的过程中,父亲出了抚养费。二哥长大后,还的便是赡养费。 许文诗抿紧了唇,半晌无言,过了一会儿委屈,“大人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身上。”她用力把手里的雪团扔了出去,不甘地低叫,“二哥不喜欢我们,奶奶不喜欢我们,叔叔们也不喜欢我们,他们都不喜欢我们。我们有什么错,就算我小时候做错了事,可我那时候才几岁,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改了,为什么就是不原谅,难道犯一次错,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 望着愤愤不平,眼里涌现水光的许文诗, 许家磊愣住了。 许文诗扭了脸, 飞快的擦了一把眼泪, 不想泪水越擦越多,她忍不住抽噎起来。 许家磊心头一刺,掏出手帕递过去,“姐, 你别钻牛角尖。” 许文诗抽过手帕擦擦脸,带着哭腔问, “我怎么就钻牛角尖了, 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许家磊沉默了一会儿,“奶奶没有不喜欢我们, 我们哪次过去, 奶奶不是好吃好喝的塞给我们, 还会特意让蔡阿姨做我们喜欢的菜。” 许文诗哭声顿了顿。 “如果和二哥二姐他们的比的话,奶奶是更喜欢他们。可这不是正常的吗?他们才是奶奶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也是他们陪着奶奶,我们, ”许家磊面上露出一丝羞愧, “你十二岁,我九岁才第一次见到奶奶, 之后几年才见一年, 奶奶当然和二哥他们更亲。” 许文诗喉间一堵, 抿紧了唇, 扭着脸瞪着旁边的灌木丛。 知道她听进去了,许家磊缓缓说道,“叔叔他们对我们也挺好的,三叔会寄老家特产给我们,四叔也会寄南边的新鲜东西过来。”他们家会寄新疆的特产给叔叔姑姑,叔叔姑姑也会寄自己这边的东西过来,礼尚往来,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可倘若要和其他兄弟姐妹去比,的确,三叔更喜欢四叔家的姐姐弟弟,四叔也更喜欢三叔家弟弟妹妹,在小姑姑那,他们姐弟也排在其他兄弟姐妹后面。 他觉得也正常,看着长大的情分当然不一样。相较于小姨家的表弟表妹,姥姥姥爷不就更偏疼他们,因为他们是姥姥姥爷看大的。 情分不一样,怎么一碗水端平。 许文诗咬了咬唇角,“二哥不喜欢我们!” 许家磊苦笑了下,“当年的事,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举了举手里装满东西的袋子,“二哥能和咱们维持礼数,已经不错了。” 许文诗转过脸看着许家磊,神情中透着不甘和委屈,“当年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好,我小时候不懂事犯过错,可你呢,你什么都没做过。” “因为做错事的是我们的妈妈,妈的出发点起码有一半是为了我们。”许家磊认真的注视许文诗的眼睛,“不管你承不承认,小时候二哥被养在老家,我们是受益者,我们得到了爸爸更多的关心,享受了更好的资源。” 许文诗一哽,再说不出话来,低着头来回绞着手指头。 许家磊心头蓦地一软,缓和了声音道,“姐,二哥对咱们这边有心结,而他打小就跟着四叔他们长大,我们要求他把我们排在四叔家前面,这是强人所难,你就当二哥是四叔家的堂哥也许就能想通了。其实在法律上来说,二哥就是四叔家的孩子,早就过继了。” 许文诗有些发怔,心头沉甸甸的,闷闷道,“我知道了。” 闻言,许家磊松了一口气。 听他叹气声,许文诗嘀咕了一句,“一套一套,还挺会说。” 许家磊嘿嘿一笑,心想,还不是被她逼出来。 走了几步,许文诗忽然推了推许家磊。 许家磊侧脸看着她。 许文诗一脸愁闷,“二哥不原谅妈,爸是不是也不会原谅妈” 许家磊神色一黯,“我不知道。” 许文诗安静了一会儿,喃喃了一句,“妈妈已经知道错了。” 许家磊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许向华和秦慧如终于到家。 “可算是回来了,快来吃饭,事情都处理好了?”孙秀花絮絮叨叨的问着许向华。 许向华笑回,“都处理好了。”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缓缓神,夫妻俩坐在了餐桌上。家里人都还没吃,等着他们回来。 “爸妈,这水煮鱼我做的。”许清嘉开始卖乖。 许向华便笑了,夹了一大筷子到碗里,“一个月没吃我闺女做的菜了,可想的我。”吃了块鱼肉又道,“我闺女做的菜就是好,比大酒店的都好。” 秦慧如嗔他,“你闺女就是给你一碗水煮白菜,你也觉得是山珍海味。” “那是必须的。”许向华乐,“也不看谁做的。” 许清嘉眉眼弯弯,“我做的水煮白菜那必须是山珍海味,那水可不是普通的水,得用老母鸡,火腿、干贝、排骨熬出来,今天没做,明儿做给你们吃。” “你打哪儿学来的新菜。”看着得意洋洋的女儿,秦慧如好笑。 许清嘉:“跟范师傅学的,就是十里荷花的主厨,他做的菜特别好吃。可惜现在放假了,得等初八才能吃到。”这个年月还不流行在外面吃年夜饭请亲戚,餐饮店过年期间打烊的多,许清嘉不想惹众怒,所以昨天就放了大伙的假,初八再开业。 秦慧如便道初八也不迟,又问她生意怎么样?接着许向华问了许家康天津工厂的情况。 说到一半,电话响了。许家阳特积极的跑去接,“二伯……在吃饭……我爸妈刚到家……哦,”扬声,“爸,二伯找你。” 许向华放下筷子过去接电话。 兄弟俩闲话两句,许向军切入正题,“今年二十九来我这,三十你那怎么样?”说的是年夜饭,依着老家规矩,哪怕分了家,长辈还在的话,也得一家一家轮着吃年夜饭,儿子多的人家,能从二十五吃到大年夜。之前在不同的城市只能自顾自,今年他们两家都在首都,他就想照着规矩来。 许向华苦笑,老二可真会给他出难题。去老二那吃饭,他是不介意的,就是许家康都没问题,这小子之前又不是没去过师部大院,倒是老太太那边有点问题,全家就老太太对文婷意见最大。老二一家刚搬到京城的时候,文婷上过门,被老太太撅回去了。 “老四啊,我这都快五十了,妈就没吃过我一顿年夜饭。”许向军喟叹一声。老太太不喜欢文婷,他每次去看望老太太的时候,可以不带文婷一块去。然而大过年的,他不可能把孩子们的妈赶出去吧。 许向华听得不落忍,也知道老二的难处,老娘兄弟儿子都在一个城市,过年都不走动下,叫左邻右舍见了不像样。 “成,我和妈说下。”许向华说道。 有老四这句话,许向军心里石头落地,老太太最听老四的。 孙秀花问走回来的许向华,“和我说啥?” 许向华笑,“年夜饭的事,二哥说二十九在他家吃,三十咱们家。” 孙秀花嘴角往下一拉,“他要来就来,我才不去他那边。” “您要是过年都不去我二哥家里吃顿团圆饭,外人可不得戳他脊梁骨。”许向华语带无奈。 许向华这么一说,孙秀花果然愣了愣,可不是这个理,不由去看许家康。 许家康笑,“去就去呗,不去倒显得咱们心虚。”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腔愤懑的小孩,这些年经历得多了,也就放下了。不过放下并不意味着原谅,那个女人在他眼里就是透明人 。 孙秀花拍他一下,“少拿话激我。” “哪能啊!”许家康赔笑。 孙秀花瞅瞅他,观他神色与往常无异,遂道,“那就去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在去许向军家前,许清嘉他们还得去隔壁白老先生那吃一顿年夜饭,一道去的还有江家人。这些年,但凡两家人在京城,都会陪白老先生在年前吃顿饭。 老先生六十有九,还坚守在教书育人的前线上,六十五以后年精力不济,不再教本科生,只带研究生。这两年的精力都在大钟寺古钟博物馆上,是他老人家带着人一手建立的,去年正式落成。 “前两天,一白还带我们去参观过,游客不少。”何云溪笑起来,“尤其是那口永乐大钟前都是人。” 白老先生摸着白色短须笑,“那钟上面有万多个字,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铭文字数最多的一口钟。” 秦慧如也笑着道,“那字才几厘米见方,放在现在都是一项大工程,搁五百年前当真说得上巧夺天工。” “那我可得去瞧瞧。”许家阳叫起来。 江一白糗他,“你又看不懂。” “说得好像你能看懂似的。”许家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诶呦喂,臭小子,想造反啊。”江一白伸手一通乱揉,把许家阳精心梳理的发型弄乱,许家阳哇哇乱叫,奈何他虽然已经比许清嘉高,但是依旧比江一白矮了十公分,悬殊的身高体型劣势下,只有惨叫的命。 “我去,你头上抹了什么东西。”摸着摸着,江一白觉得手感不对,嫌弃的推开许家阳。 顶着乱糟糟鸡窝头的许家阳蹿到许清嘉身后,做了个鬼脸,“你猜。” “……”江一白掏出手帕擦了擦,盯着他脑袋看,“你打了摩丝。” “宾果!”许家阳声音欢快,在卫生间里看见那个瓶子,他心血来潮就弄了点,“可惜没奖。” “你才多大呦,就开始臭美了,有情况哦,是不是交小女朋友了?”江一白坏笑起来。 许家阳脸一红,“才没有呢。” 江一白,“那你臭美什么?” 许家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江一白,“孔雀开屏是为了吸引雌孔雀。” 许家阳,“…你都二十二了,怎么还不开屏!” 江一白,“……”扎心了,老铁。 许清嘉奖励许家阳一块巧克力,怼的好。 许家阳要是有尾巴,这会儿肯定翘起来了。 许家康拍拍江一白的肩膀,语重心长,“二十二,可以开屏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江一白肩膀一耸,甩开许家康的手,飞白眼,“留着你自个儿用吧。” “我有小莲了。”许家康炫耀。 江一白呵呵两声,有对象了不起啊!无意间撞上许清嘉看戏的目光,心塞了下,连小清嘉都有对象了,他居然还单着。 “六月小莲就毕业了,今年我们能不能喝上喜酒?”何云溪到底是亲妈,给儿子解围。 一屋子的人都笑吟吟的看向许家康。 许家康笑嘻嘻道,“我尽量争取。” 江平业笑,“你可得加把劲。”又笑看一眼江一白,“你也抓紧点。” 江一白打哈哈,“不急不急,我得先干出点事业来,才能照顾人女孩子不是。” 许向华笑着点点头,“大丈夫何患无妻。” “还是许叔懂我。”江一白如遇知音。 江平业点了点嬉皮笑脸的儿子。 “开学就要提交留学申请,一白资料都准备好了吗?”秦慧如想起这一茬来。 江一白笑着回,“都准备好了。” 白老先生便问,“把握大不大?” “我觉得自己挺有把握的,哈哈,”江一白笑了两声,一摸后脑勺,“可这决定权不在我这啊。” “怎么不在你这,你表现好,还能舍了你不成,你这专业最重实践,这段日子好好表现。”白老先生说道。 江一白立时道,“我就差住在工地上了,二十六才回来呢,三个月瘦了十斤。”他11月份去了建筑设计研究院实习,整天跟着人跑工地。 “男孩子,吃点苦算什么。”江平业不以为意。 白老先生不赞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许马虎。” “白爷爷您放心,我晓得,”江一白摸摸自己的脸,“我打算趁着春节,把肉给补回来。” “你就是吃饲料也没这么快啊!”许清嘉忍不住吐槽,“你初七就要去单位了。” 江一白哀叹一声,颓丧地靠在沙发上,“上了班才知道,还是读书好,起码有寒暑假!” “那你先考硕士再读博士。”许家阳就说。 许清嘉接上,“再加油成为大建筑师,你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别人还得捧着你。” 江一白立马坐直了,这话中听。 “当老师也有寒暑假。”许家康慢条斯理的说。 江一白斜他一眼,“就我,可不敢去误人子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有点自知之明,好吗?”许清嘉嫌弃的瞪一眼江一白,她和她妈还有何阿姨在厨房里做饭,这家伙主动要求帮忙,许清嘉觉得他是想偷吃,结果他居然趁人不注意真的颠起了锅子,下场就是把鱼给颠到了地上。 干了坏事的江一白缩着脖子赔笑,立即把鱼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失误,失误,我这就去买一条鱼回来。” 吃了半碗炸丸子的许家阳幸灾乐祸的大笑,偷吃就偷吃吗,装什么装,做人诚实点不好吗? 何云溪摇头,“你妈我烧个鱼不容易。” 江一白干笑,“我这就去买,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何云溪,“就缺一条鱼。”年夜饭哪能没这道菜。 江一白悻悻,“马上买,马上买。” “我也要去。”许家阳把吃干净的碗放桌上一放,大人们不是在厨房忙就是在客厅说话,江一白一走,他就彻底落单了,必须跟紧自己的小伙伴。 江一白拉上跟屁虫赶紧逃离现场。 “一白呦,都二十多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何云溪摇着头,拿了拖把清理弄脏的地面。 秦慧如笑,“一白性子活泼,可正经事上从来不马虎。” “就是,他正事上从来不掉链子。”许清嘉虽然当着面嫌弃他的不行,可也知道这家伙是个三讲四美五好青年。 何云溪也就是随口说说,听许家母女这么夸,心里比谁都高兴。 逃出来的江一白也挺高兴,开了车带着许家阳出发。他们在菜场买了一条鲈鱼便打道回府。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许家阳正美滋滋的炫耀着自己拿到武术比赛亚军的光辉事迹,忽然之间脸色一变,“小白哥,我好像看见我大姐了。” 许文诗煞白着脸往后缩,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她不过是和同学吕美珍出来逛个街,哪想会遇上对方的冤家找茬,她们之间抢男朋友,管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抢的。 她们这边只有两个女生,人家却带着好几个人,逃,逃不了,理,说不通,许文诗看着连她也想一块教训的几个流里流气一看就是混混的社会青年,想哭的心都有了,她招谁惹谁了。 “你们别乱来啊!”吕美珍吞了吞口水,脸色比许文诗还难看,解释不通开始威胁,“我同学的爸爸是师长,你们要是敢动手,肯定……” 不等她说完,一个尖利的女腔接过话茬,“我爸爸还是司令呢。你这种贱货的同学能是什么好鸟。” 许文诗面色更苍白,色厉内荏,“你们要是敢动手,我会报警的。” 那画着浓妆的姑娘一口唾沫啐过去。 许文诗的脸青了,气得浑身发抖,她哪受过这种侮辱。 “报啊,大不了我们进去待几天,可等我们出去,”那姑娘冷笑一下,“你们就不是打一顿的事了。” 吕美珍面无血色,突然眼前一黑,头顶剧痛。 那姑娘一手揪着吕美珍的头发,另一只手啪啪就是两巴掌,咬着牙道,“让你勾引男人。” 啪啪啪的声音彷佛隔空打在许文诗的脸上,她忍不住两股战战。 而围绕在旁的青年犹如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哄笑起来。 “干嘛呢,住手。”突如其来的声音落在许文诗耳里,恍如天籁之音,透过人群就见一身驼色大衣的江一白立在巷子口,剑眉紧皱。 许文诗双眼骤亮,激动难耐,“江一白。” 为什么他觉得大姐好像没看见他,许家阳表示不开心,他可是武术比赛的亚军!许家阳紧了紧手上的羽毛球拍,江一白让他在车上等着,他非要下来,江一白就从后备箱里拿了羽毛拍给他当武器。 “少管闲事!要不连你一块打。”正打得爽的姑娘扭头喝斥。 吕美珍涕泗横流又红肿的脸暴露在江一白视线之中,他眉头皱的更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淡淡道,“那打吧。” 那姑娘愣了下,心头火气,想起许文诗刚才喊了一个名字,应该是认识的,抬手就掴过去。 贴着墙壁的许文诗尖叫一声抱住头。 当着他的面打他大姐,是可忍孰不可忍,许家阳英勇无比的举着羽毛球拍冲了过去。 江一白赶紧跟上,这小子怎么这么虎。 二比四,虽然这边人少,还有个小少年,可小少年个子高身体好还会武术,战斗力杠杆的,再加一个人高马大练过拳的江一白,完胜。 生平第一次参与群架的许家阳有点兴奋,哪个男孩年轻的时候没个英雄梦,那感觉比拿了亚军还爽! 兴奋下来才留意到,之前那个耀武扬威的姑娘和吕美珍扭打成一团,扯头发,指甲挠,嘴巴咬的同时还在往外飙脏话……许家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来女生打架是这样的。 江一白嘴角抽了抽,待听见什么你抢我男朋友,谁抢了,谁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合着是为了个男人。 “你们该打的不是那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么?”许家阳忍不住插话。 彷佛一桶水浇在了熊熊大火上,扭成一团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你真不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吕美珍,“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姑娘骂了咬牙切齿一句脏话,“敢耍我。”显然骂的是那个即将翻船的劈腿男。 那姑娘带着四个混子哎呦哎呦的走了。 一肚子郁闷的吕美珍哭丧着脸靠在墙上。 许文诗望着江一白,眼神明亮含着水一般,细声细气的道谢,“谢谢你,江大哥。” 一触她的眼神,江一白心里就是咯噔一响,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 “不用谢我,是阳阳让我帮我的。”江一白无私的把功劳让给自己的小跟班。 许家阳骄傲地挺了挺胸。 许文诗柔声道,“谢谢阳阳了。” “不用客气。”许家阳特有大侠风范的一挥手。 江一白嘴角一抽,知道那姑娘只是皮肉伤而已,果断的带着许家阳撤退。 许文诗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人已经穿过马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一白上了车,绝尘而去。 “你喜欢他?”说话的时候牵动嘴角,吕美珍疼得抽了一口气。 许文诗红了脸,欲盖弥彰的辩解,“哪有。” 吕美珍嗤笑一声,“骗谁呢!挺帅的,喜欢就去追呗,你都成年了。” 许文诗突然泄了气,声音闷闷的,“他是华清的大学生。” 吕美珍惊得张开嘴,嘶了一声,“我以为名牌大学的学生都是书呆子,原来还有这样的,长得帅会打架。”见许文诗闷闷不乐,“名校大学生怎么了,你爸还是师长呢,谁比谁差了。”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 师部家属大院, 许清嘉还是头一次过来,这半年都是许向军父子三个定期来四合院探望孙秀花。 开车到大门口的时候, 就见许家磊站在门口张望, 见了他们笑着迎上来,“奶奶,四叔四婶儿。”招呼完他打开副驾驶座的大车门坐了上去。 六个人一辆车装不下,所以他们开了两辆车过来, 兄妹三个在后头那辆车上。 因为许家磊之前打过招呼, 门口的哨兵没有上来询问直接开闸让行。 许家磊一上车就搓了搓脸, 孙秀花见状, 心疼了下, “等很久了吧。” “没, ”许家磊转过脸笑着道, “就等了五六分钟。” 开着车的许向华瞥他一眼, 笑了笑。 片刻后,一行人在一撞两层半的小楼前停下,身为师部一号首长, 许向军有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 “爸,我们回来了。”许家磊一下车, 就冲着屋里头嚷了一声。 许向军文婷还有许文诗一块儿迎了出来。 “妈。” “奶奶” “二伯二伯母。” “四叔四婶。” 杂七杂b1通喊就到了客厅里。 “妈,您喝杯茶暖暖身。”文婷端着笑脸, 递上热气腾腾的茶杯。 孙秀花撩起眼皮看着她, 神色冷淡。 文婷就觉得脸上凉了凉, 笑容顿时勉强起来。 “奶奶, 这茶是我向我一个南浔的同学那要来的,他们那的泡法比我们这还讲究,放了笋干和青橄榄,你尝尝看怎么样?”许家磊连忙从他妈手里接过茶放到老太太面前。烘豆茶是老家那边的传统饮茶习惯,用烘干的青黄豆做主料,配上腌制过的金橘皮,再加芝麻和茶叶。 每次回老家,老太太都会给他们泡,他吃不惯,不过他知道老太太很喜欢这个茶。从他爸那得知老太太要过来吃饭,现做来不及也不会做,他就跑去同学家要了点。 孙秀花垂眼看看漂着芝麻的烘豆茶,再看看神情殷切的许家磊,到底心软。既然愿意过来,她也不想来找茬,只是以看见文婷就来气。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孙秀花压着那股气,捧场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挺香的。” 许清嘉就发现老太太这三个字一出,许向军一家四口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她觉得这场面真有点给老太后请安的味儿。 文婷松了松神经,她真怕老太太把茶泼回来。她觉得没什么是这个倔老太干不出来的。说不让她进门就不进门,以至于这些年丈夫带着儿女回乡探亲,她不得不想方设法做出自己也跟着去了的假象,不然她怎么见人,儿女怎么做人。 文婷低了低头,把托盘里的茶一一放在每个人面前,许清嘉和许家阳面前的则是热牛奶。 接过杯子,许清嘉道了谢,不着痕的打量这位多年未见的二伯母。 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来。 文婷眼周布满细细的纹路,鼻翼的法令纹颇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许清嘉的目光移到旁边秦慧如的脸上,妯娌俩差了三岁,可若说十岁也是有人信的。 看来,这些年她过得不太好,许清嘉默默地想。 正说着闲话,就有客人进来,是住在隔壁的师政委夫妻。 许向军老娘头一次过来,他又是近邻又是搭档,既然看见了那就没有不过来问个好的道理。 “大娘来了。”政委长着一张笑面儿,观之可亲。 许向军给两边简单介绍了下。 许向华笑着递烟。 政委接过烟,又回敬一支,望着许清嘉和许家阳笑,“你这姑娘小子怎么养的,长得可真俊。” “随了他们妈。”许向华笑着说道。 政委夫人怔了下,一般都得谦虚两声,这许向军的弟弟倒是有意思,全盘收下了,还变着法儿夸自己老婆。再望望秦慧如,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着也得有四十,真是脸蛋是脸蛋儿,身段是身段儿,还有那通身的气质,也就觉得怪不得了。 政委夫人和蔼地看着许清嘉姐弟俩,“今年多大了?” 一个回十九一个回十四。 政委夫人又问在哪儿上学,读几年级了? 得知许清嘉在京大,政委夫人更加和颜悦色。不论何时何地,好学生总是更讨人喜欢,她对着孙秀花道,“大娘,您可真叫人羡慕,家里头出了两个大学生,再过几个月说不得又得添两个。” 这说的就是许文诗和许家磊了,不管两人成绩如何,这话听着就叫人舒服。 孙秀花特别想告诉她,她还有个孙子,也是大学生,学医的,儿媳妇还是大学老师来着,不过做人得矜持点,所以她忍住了,还谦虚,“是他们运气好,赶上好时候了。” 客套了两句,政委夫妇便告辞。 出来后,政委夫人回头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两辆小汽车,在前头的标致上停了停,转过脸就对丈夫道,“许师长他弟弟家里条件挺不错的样子。”撇开这两辆车,只看这一家子的穿戴和举手投足,就能看出来是条件优渥的。 “做生意的嘛。”政委说了一句,他听老许说过几句。 政委夫人又道,“许师长家的老大也是做生意的,想来是受了他这叔叔影响。” 政委回,“可能吧。” 政委夫人微笑,“还真是谁养的像谁。”许向军带许家康出来认过人,自然而然的大家会好奇为什么大儿子不跟他们住一块儿。这一好奇,他家里头那点事差不多也都知道了,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前头老婆生的儿子,留在老家跟着奶奶和叔叔生活。谁不在心里说一声:文婷厉害,许向军没良心。 虽说如此,倒不影响平时相处,说到底那是别人家的事,要是事事较真,就没能往来的人了。 政委夫人跟着政委从基层一步步走到这位置,什么奇葩事没见过。 有被新潮大学生、文工团女兵,军医院女医生小护士迷了心窍抛弃妻子的男人,这种事在部队还真不少见。也有蹬了丈夫甚至给丈夫戴绿帽当便宜爹的女人。 这三十来年,她早已见惯不惯。许向军家里头的事儿,论起来都不算个事儿。 然而作为女人,在私底下还是有点看不顺眼的,政委夫人对着丈夫不免多唠叨一句,反正不是外人,“如今这大儿子是混出头了,名校毕业,生意也做得挺好,不知道许师长夫妻俩后不后悔。” “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嘛呢。”政委说了一句。 政委夫人白他一眼,转了话题,“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要不是年纪太小还在上学,我都想介绍给咱们家老二。” “没准在学校有对象了。”政委呵呵笑了下。 政委夫人一想,“那倒也是。”漂亮的女孩子在哪不受人追捧。 漂亮的小姑娘这会儿正在剥橘子,耳朵听着她二伯夸弟弟。 昨天的事情,许文诗回来便和家里人说了。 许向军一个当兵的,没有那种孩子不能打架的想法,男孩子哪能不打架,只要不是持强凌弱就行,“文诗说你昨儿一个人撂倒了两个。” “那些混混下盘虚得很。”许家阳眉飞色舞,“我一招就把他打趴下了。” “瞧把你厉害的。”许向华摇了摇头,语气里并无多少责怪。堂姐当着他的面被人欺负,儿子要是袖手旁观,他才得抽他。 许家阳嘚瑟的抬了抬下巴,那是必须的。 秦慧如笑容无奈,夹杂着一丝丝后怕。 许清嘉把剥好的半颗橘子放到她妈手里,爹和妈总归是不一样的。 拿着半颗橘子的秦慧如觉得还是闺女贴心,剥干净上面的白络,塞了一瓣到女儿嘴里。 “之前就让你学点防身,你不肯,现在后悔了吧。”许向军趁机训起女儿来,“你要是会点拳脚,自己就能解决了他们。” 许文诗不以为意的撇了下嘴。 许向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许清嘉,“嘉嘉学过吗?” 许清嘉抬起眼笑,“闹着玩儿的学过一点,不过要是遇上实战,估计只有撒丫子跑的份。” 这是谦虚的话,她还是正正经经学过一点的,之前许家文发疯的时候,自己能跑得这么快,她觉得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之后几天还挺有兴致的和许家阳练了下,争取下次遇上坏人可以一凳子把人抡趴下。 许向军不禁笑,“可以的话还是学点儿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姑娘有自保能力,总归是好事儿,尤其是漂亮的小姑娘。 许清嘉乖巧地点了点头。 揭过这一篇儿,又另起话题。 许文诗拉了拉许清嘉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去楼上吧。” 许清嘉看看她,心念电转。 “你们姐妹去楼上玩吧。”许向军乐见她们姐妹亲近。 许清嘉微带着笑意起身,想看看许文诗葫芦里埋的什么药,她是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体己话要讲的。 进了房间,许文诗道,“你随便坐。”说着她又从抽屉里翻出大白兔奶糖、葡萄干、山核桃。 许文诗把葡萄干拆了递过去,“这个葡萄干特别好吃,你尝尝看。” 许清嘉便抓了点,点头,“挺甜的。” “我这里还有两包,回去的时候你带上。”许文诗特别客气。 许清嘉笑,“前两天你们拿过来的还没吃完,还有好几包。” 许文诗这才想起来,“那你吃完了跟我说,我让我姥姥再寄。” 许清嘉嗯了一声,有一颗没一颗的吃着葡萄干。 许文诗东拉西扯的找话题。 许清嘉就顺着她的话题聊。 扯了一刻钟,许文诗耐心告罄,觉得差不多了,切入正题,“昨天真是吓死我了,幸好遇上了江大哥。” 许清嘉觉得‘江大哥’这三个字裹了蜜,在心里啧了一声,许文诗本来就对江小白有好感,一场‘英雄救美’下来,只怕是陷进去了,作孽哦。 “还有阳阳。”许文诗把话说完。 许清嘉微微笑,“你朋友不碍事吧?” “没事,我陪她去卫生所上了点药。”想起昨天江一白匆匆离开,都没说送她们一程,她又控制不住的有点儿失落。 “有去找那个男的算账吗?”听许家阳添油加醋的说完经过之后,许清嘉忍不住八卦。 “昨天晚上被那个女混混揍了,骨折。”许文诗声音里透着幸灾乐祸,要不是那个臭男生,她怎么会差点被殃及池鱼,不过反过来想想,没他,也没后面的事。 许文诗纠结了下。 许清嘉嘴角一弯,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昨天江大哥走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谢他呢。”许文诗把扯远的话题又拖回正轨上许清嘉道,“他是二哥的好朋友,不用客气。” 许文诗差点把手里的葡萄干捏烂了,忍着心虚开口,“还是要谢谢的,你有电话号码吗?我和我同学想请他顿饭,还有阳阳,你也来吧,再叫上二哥。”这是吕美珍昨天给她出的主意。 这合情合理的理由,许清嘉还真不好说什么,难道说没号码,这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只能道,“我记不得他的号码。”不等许文诗说出什么回头给她的话,许清嘉紧接着道,“回去我帮你问一下吧。” 想要号码的许文诗到底羞于开口,便道,“那麻烦你了。” 许清嘉笑笑,“他有没有空我就不知道了,过年得忙着走亲访友,他是本地人,亲戚不少,初七就得去单位了。” 许文诗愣了下,“他没在上学了?” “大四,已经开始实习。” 许文诗哦了一声,“他在哪个单位实习呀?” “我忘了。” 许文诗有点儿失望,“过了正月也不要紧,周末下午我们都有时间。”她现在每周只有周末下午可以休息。 怀揣着少女心事继续追问,“他的工作是干什么?” 许清嘉,“具体我也不知道,左右就是造房子那些事,挺累的,白天上班,晚上还得看书,人都快熬干了。可谁让他想留学的,僧多粥少,必须竭尽全力争取。” “留学!”许文诗惊了惊。 许清嘉彷佛没有看见她的失态,“对啊,他想去英国深造,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忙留学,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这次实习结果攸关他的留学申请能不能通过,他可不得拼命。叫我也得拼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惜,他们那专业必须得钻进去研究。”所以江小白肯定没时间谈恋爱。 葡萄干已经被许文诗捏烂了,黏糊糊的沾在手上,许文诗一颗心哇凉哇凉的,“他要去多久?” “两年,有可能的话还要再读个博,又得两三年,说不准还得留在那工作几年,毕竟那边建筑业比国内发达,能学到不少经验。”两年硕士研究生是真,至于其他,那是她信口胡说。她就是想让许文诗知道,千万别想着等着江小白,等不到的。 这姑娘能把小时候那点好感延续到现在,许清嘉挺佩服她的,可就是这样更怕她犯拧,陷在里面不出来。 认识江小白这么多年,他对许文诗没那意思,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要不然他哪能把受了惊吓的人扔在路边。 许文诗声音闷下来,“去这么久,他家里人就舍得。” “好男儿志在四方,江叔叔他们挺支持的。”许清嘉言之凿凿。 许文诗的心彻底凉了。被吕美珍鼓励一番,她才鼓足了勇气,可这勇气二十四小时都没到,就被许清嘉一个钉子扎过来,全部漏了出去。 扎钉小能手许清嘉站起来,“我们去厨房帮帮忙吧。” 许文诗恹恹的,“你先下去,我上个厕所先。”她需要静一静。 许清嘉同情的瞥一眼,她真不是故意要打击人,真的! 许文诗也没静多久,家里有客人,她不好一直待在房间里,这点礼貌她还是懂得。 在许向军家这一顿年夜饭吃的还算开心,大家伙儿都客客气气的维持着平静,就是孙秀花对着文婷也只是脸色冷了点,没有横眉竖眼的给难堪。 许清嘉他们还收到了许向军给的压岁钱,红包鼓鼓的,看着就不少。 席上最高兴的就许向军,他喝得有点多,满面红光,溢于言表的喜悦,喝到后来都醉了。 许向华和许家康也喝了不少,虽然没醉却不能开车。所以回去的时候是秦慧如和许向军的勤务兵开的车。许清嘉倒是想毛遂自荐,可有人同意才怪了,她决定今年一过生日,立马去考驾照。 第二天,一早就全都起来了,开始忙,头一件事就是贴门联,别人家要去外头街上买,他们家不用,自己写。 笔墨纸砚摆好,许清嘉问许家阳,“写什么?” 许家阳翻着书找,这是他专门买的对联本,“就这句了,人寿年丰歌盛世,山欢水笑庆新春。横批:四季长安。” “不错。”许向华点点头,家里有老人格外求个寿。 “那我写了。”许清嘉说着开始下笔,一气呵成。 “呦,不错嘛,长进了。”许家康很是捧场。 许清嘉放下笔,“那是,我这八年也不是白学的。”往旁边一挪,“剩下的归你们了。” 她承包了家里的福字和大门上的对联,其他地方就是哥俩的事了。 许家阳翻了两页,激动,“这句好,百业兴旺家富裕,一帆风顺人安康,有哥你的名字。还有这句,福星永照平安宅,好景常临康乐家。” 许家康挑唇一笑,“这么厉害,这都被你找到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许家阳嘚瑟的不可一世。 坐在沙发上看着兄妹三的孙秀花许向华和秦慧如满脸都是笑。 秦慧如含笑打趣,“那你找一句你自己的名字看。” 许家阳低头认真找。 许家康两副对联都写好了,他还是没找到。 “找着没啊。”许清嘉幽幽的开始催。 “找着呢,找到了。”许家阳叫了一声,眼珠转转,一清喉咙,“福气降临全家福,阳光辉映满堂春。” 许向华笑,“还真让你找到了。” 秦慧如失笑,微微摇了摇头,眼里带着纵容。 许清嘉琢磨琢磨,咋觉得不是这个味儿啊,默读一遍,嘴角一抽,“作弊也认真点好不好。” 许家康还没醒过味来,听着还不错嘛。 许清嘉,“上联首尾同字,你的下联怎么回事?” 许家阳低头一看,悻悻的摸鼻子,“那改成阳光辉映满堂阳,咱们家里头天天都有阳光,多好的意思,对吧。” “对,咱们家阳阳就是小太阳。”孙秀花无条件支持自家小孙子。 有了家里大bss撑腰,许家阳的腰杆立马挺直了,“就这句了,福气降临全家福,阳光辉映满堂阳。” “行,你最小你说了算。”许家康一幅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开始下笔,写完三副对联后让位,“爱怎么改怎么改。” 许家阳兴致勃勃的接替,先吐槽,“哥,你多久没练字了?” 许家康回的特别坦然,“刚好一整年。” “上次还是去年除夕的时候吧。” “真聪明!”许家康拍拍他头顶,一脸灿笑。 许家阳就不平衡了,哼哼唧唧的看着旁边的许向华和秦慧如,那个意思是为什么哥哥可以不练,他必须练。 “等你考上大学了,也可以不练。”许向华笑得特别和蔼。 初一生默默拿起毛笔,离上大学还有五年半,这还是在他一次就能考上的前提下,许家阳重重一叹,心好累! 心好累的初中生一气写了六副对联,怨念化作笔力,居然超常发挥。 许清嘉拍拍他肩膀赞赏,“今天这字写的不错,”挑出最好的一幅,“尤其这两联,这个贴在客厅门外。” 给点阳光,许家阳立马灿烂起来,屁颠屁颠跑出去贴对联,等他爬上爬下贴完,已经十点。 许清嘉便和秦慧如去做饭,蔡阿姨夫妻已经回家,大过年的哪好把人留在家里。 吃完午饭也没得清闲,年夜饭这会儿就得开始准备,鸡鸭鹅都得杀起来,炖煮需要时间。 从老到小都有活儿干,老太太坐在灶头后面生火,许清嘉掌勺,秦慧如负责洗菜切菜。杀鸡宰鸭剖鱼剥豆都是许向华和许家康的事,许家阳是螺丝钉,哪里需要在哪里。 到了四点半开始请‘请阿太’,这是老家的习俗,就是请故去的祖宗们回家吃一顿年夜饭,四方桌上摆上六荤六素十二盘菜。 南方位点上两支蜡烛,一旁放着水果面点和一包元宝,元宝是老太太特意去庙里求来的,是烧给祖宗的钱。 东西北三面则是各放四副杯碗筷,再添一回酒。许向华作为一家之主上前拉开凳子,说,“请阿太来吃。”然后放好凳子。 早几年是不敢弄这个的,要被打成封建迷信,这几年上头不管了,便又时兴起来,尤其是老人家格外信这一套。作为孝子,在这种事上,许向华向来由着老太太的意思来。 孙秀花闭上眼双手合十拜了三下,嘴里念念有词,求祖宗保佑儿孙平安健康,这样才年年岁岁有人给他们送钱不是。 她拜完了,又让儿孙们都去拜一拜。不管心里怎么想,大伙表现的都是十分虔诚的,没必要在这事上惹老人不高兴,再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许清嘉拜的格外虔诚。 添完第二回酒,许向军一家便到了。 孙秀花心道,还好赶上了。 文婷是第二次来四合院,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被阻挡在门外,这一次终于进了门。一进门就见大门和影壁之间的空地上铺满了松枝,一时茫然。 出来迎人的许向华解释,“这是京里的习俗,‘踩岁’,岁岁平安。”老太太是南边北边习俗一把抓,怎么吉祥怎么弄。一铺好,老太太就让大家来回走两边,他和秦慧如也得走。 许向军笑了,“明年我们也弄下,过年就得讨个吉利。”说着带头走了过去,顿时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脆裂声。 绕过影壁,视野顿时开阔起来,飞檐走壁、雕花镂窗、古色古香。只看这院子,就知道许向华这些年混得不错。文婷收回目光,不无感慨的想,人的际遇当真是难以捉摸,几年的时间就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快过来拜拜。”老太太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拜阿太,昨天他们家没弄,可不得补上,“多拜拜。” 一看这阵仗,许向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苦笑,他给忘了,而文婷不知道这个习俗更想不到,只怕老太太昨天就有些不高兴。 许向军格外认真的拜了,默默告罪,其他人紧随其后。 孙秀花淡淡道,“该添酒了,老二来。” 许向军连忙拿起旁边的黄酒一一注入十二只玻璃杯中。 孙秀花对许家阳招招手,“阳阳把元宝烧了。” “诶。”这活许家阳见他哥姐干过,拿起黄色的元宝在蜡烛上点燃,放在墙角的铁簸箕里,“阿太们拿好钱。” 等元宝燃尽,许向华再次拉开凳子,这回说的是,“阿太慢走,哪里来哪里去。”随即吹灭蜡烛。 请阿太到此结束,冷掉的菜得拿回厨房再热一遍,这些‘吃剩’的菜是福菜,必须吃掉。 文婷去了厨房帮忙,笑着道,“做了这么多菜。” 秦慧如笑,“随便做了点,没什么好吃的。” 文婷笑,“这么多好东西呢。 ” 一旁的许清嘉无语的听着她们毫无营养的客套话,话说回来,不提当年文婷对许家康做的事,她能算一门好亲戚,客客气气有来有往从不给人添麻烦,可怎么可能不提当年的事呢。 这一顿的年夜饭,和昨天那顿大同小异,许家阳惦记着自己那一堆鞭炮花炮,吃好饭就有些蠢蠢欲动。 孙秀花还能不了解他,拿出准备好的红包,一人一个。 许家康一脸浮夸的喜出望外,“我这都毕业了还有啊。”昨天许向军给他的时候他可没来这一出。 “没结婚的都有。”孙秀花把一个红包拍他手里。 许家康心花怒放,“谢谢奶。” 拿到红包的许清嘉也喜滋滋的喊,“谢谢奶奶。”厚度和昨天许向军给的很像,那就是一百了,昨天许向军的红包里就是十张大团结。 老太太可是个富婆,许向华在钱上从来不亏老太太,许向军时不时也会给点,许向党那也是,老太太回一趟老家,肯定会塞钱。 孙辈里有许家康许清嘉,许家武也会给一点,不管多还是少,意思到了。 进项多,出项少,老太太可是攒了不老少,许清嘉最清楚,因为是她带着老太太去银行存钱的。 在老太太之后,许向华也分了压岁钱,按着习俗多添了二十。 拿到压岁钱意味着可以离席,许家阳那叫一个高兴,还问,“我要去放花炮,你们去吗?” 许清嘉不爱这个,许家康就更没兴趣了,第二小的许家磊也不感兴趣,倒是许文诗站了起来,“我和你去吧。” 秦慧如叮嘱,“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扔,不要扔到人家里头,知道吗?”四合院是木质结构,怕火。 “我知道的,妈!”许家阳拖长了尾音。 许文诗道,“四婶,我会看着阳阳的。” “阳阳听你大姐的话。”秦慧如便说了一声。 许家阳,“知道知道。”说完,人就跑了,也不知道是怕秦慧如唠叨还是迫不及待要去放鞭炮。 两人拿了一些鞭炮和花炮到外面,巷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以小孩居多,各家的红灯笼照的亮堂堂一片。 “阳阳,你可出来了,我们还打算去找你呢。”小伙伴们找过来,又好奇的看着许文诗。 许家阳,“这是我大堂姐。” “大堂姐好。”小少年们七嘴八舌的打招呼。 许文诗笑着点点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玩。 玩了一圈回来的许家阳见她手里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奇怪了下,随即恍然大悟,“大姐,你怕这个?” 许文诗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只是没兴趣玩,她都二十一了,已经过了玩鞭炮的年纪,她跟出来是想找许家阳打听消息。 许家阳循循善诱,“有什么好怕的,点燃了扔出去就行,你看我。”女孩子毕竟胆小一点,像他姐那么彪的少见。 借着这个机会,许文诗开始套话。昨天她和吕美珍打过电话,吕美珍说有没有可能是许清嘉喜欢江一白,所以故意那么说打消她的念头。 吕美珍说,要是她有个这么帅还是名校大学生的竹马,她也得喜欢啊。 吕美珍还说,许清嘉那么说了,第二天肯定跟她说,江一白没空出来吃饭。当务之急,她得确认,江一白和许清嘉是什么关系。 江一白和许清嘉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清嘉喜欢江一白? 江一白喜欢许清嘉? 他们是情侣? 许文诗稳了稳心神,打算从许家阳这边探听消息,七拐八弯铺垫好之后,许文诗紧张起来,她吸了一口气,“阳阳,你姐有男朋友了吗?” 许家阳眼珠转转,“大姐,你问这个干嘛?” “哈,随口问问呗,你姐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他们学校那么多高材生,她就没一个看上的。” “看不上,我姐要求可高了。他们学校的她一个都没看上。”他姐看上的是个校外的。 许文诗心里紧了紧,“你姐都有什么要求啊!” “长得帅,要不多伤眼睛。”韩东青还是挺帅的,比他差一点点。 许文诗心里一沉。 “学历不能和我姐差太多,最好是个硕士。”韩东青本科就读的是国内最好的军校,目前在读研究生,毕业就是硕士学历。 许文诗笑容开始发僵。 “还得会打架,能保护我姐。”韩东青打架水平毋庸置疑。 许文诗已经笑不出来了。 许家阳还在想他的第四条,“个子得高,我姐有一米七二呢,太矮的话,我姐都不好意思穿高跟鞋。” 许文诗想哭了。 “那样的,勉勉强强可以。”许家阳一本正经道。 欲哭无泪的许文诗愣了愣,顺着许家阳伸直的胳膊看过去,就见灯火辉映中,高大挺拔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走来,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阳阳。”来人低沉的嗓音中夹着淡淡笑意。 “韩六哥,你怎么来了?”许家阳是真的惊奇,今天可是除夕夜。 韩东青问他,“你姐呢?” 许家阳,“在里面。” 韩东青对半张着嘴满脸茫然的许文诗微微一颔首,自然而然的抬脚往里面走。 许家阳原地顿了三秒,追上去,扯着嗓子通风报信,“姐,韩六哥来了。”万一他姐在啃猪蹄怎么办,今天的红烧猪蹄挺好吃的,他吃了四块。 留在原地的许文诗一动一动的望着大门口,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情况这是?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 被疑似在啃猪蹄的许清嘉正在真真正正地啃猪蹄, 过年嘛,不就是吃吃喝喝, 这么一大桌美食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美食, 岂能辜负。听到许家阳急促的那一嗓子,许清嘉一个顿都不打,果断的放下蹄膀,擦嘴, 擦手, 动作行云流水。 许家康要笑不笑地睨她一眼。 许清嘉回以优雅的微笑。 许向华的表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大过年的, 他不在家里吃年夜饭, 跑来干嘛, 还想在他家吃不成?想得美。 秦慧如和孙秀花心情倒不错, 小伙子追的这么紧, 证明他在乎自家孩子。 许向军一家三口则是好奇了下。 韩东青就在各色目光下风姿卓然地跨进门,特别有礼貌地笑着问候,“许奶奶, 叔叔阿姨们好。” 秦慧如含着笑道,“小韩来了, 吃了吗?” “吃好了。”韩东青回,走近几步, 望着许向军他们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 内里大概猜到他们的身份,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许家饭桌上, 自然是许家二房无疑。 许清嘉站了起来,看着许向军介绍,“这是我朋友,韩东青。”又对韩冬青说,“这是我二伯二伯母和堂弟小磊。” 韩东青便改了口,“二伯二伯母好。”神色十分自然。 许向华:这小子可真会顺杆爬。 许清嘉耳后根热了热,莫名有种认亲现场的错觉。 到了这份上,许向军要是还没反应过来,这几十年就白活了,他满面微笑的点了点头。想不到侄女已经找好对象了,挺精神一小伙子,眼神清正,气度不凡。再看他站立姿势,在肩腰处绕了绕,许向军出声,“小韩是军人?”恍惚觉得这名字有点熟,一时又抓不着。 “可不是,”孙秀花截过话头,一脸与有荣焉的神情,“人小韩是军校生,现在还在那个什么国防大学读研究生呢。”老太太是个学历控。 许向军目光一动,身为军人当然知道国防大学的份量,“什么专业的?” 韩东青回道,“指挥系。” 许向军面露赞许,不免多问一句,“小韩之前在哪个部队?” 韩东青敬了个礼才报上番号。他知道许向军的身份,不过两人都穿着便装,又是这种极其私人的场合,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敬礼,然而这会儿却不好再省的。 许向军脑中闪过一道光,回忆下他的名字,笑起来,“去年三月份你是不是参加过演习,是你带人端掉了蓝方师指挥所?”他听一个老战友提过一句,他那老战友就是蓝方指挥官,格外愤愤不平。因为本来那个兵该分到他的师,半路被个强盗截了胡。现在部队里野路子的多,伴随着部队逐步推进现代化,正儿八经军校毕业的格外抢手,尤其是第一军校出来的。 韩东青笑了下,“侥幸。” 许向军笑容舒朗,“后生可畏。” 听老二夸韩东青,孙秀花笑的满脸花开,她孙女眼光就是好,再看韩东青腰背挺直,怕他因老二弄得不自在,便道,“小韩坐,嘉嘉去泡杯茶来。” “不用了,我们马上出去。”许清嘉走过去,她早知道韩东青要过来,他们约好的嘛。 “去哪?”一直没出声的许向华幽幽开口。 许清嘉笑的特别谄媚,“就在家门口放花炮。” 许家阳哼唧,“刚刚我喊你,你不是说没兴趣吗?” 许清嘉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关键是放花炮吗,关键是和什么人放?小屁孩懂什么! 被鄙视的许家阳心塞塞的一撇嘴,重色轻弟,女人啊!许家阳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去吧,小心点。”孙秀花乐呵呵的一挥手。 许清嘉笑盈盈道,“你们慢慢吃啊,我们走了。”然后很哈皮的带着韩东青走了,留下心情复杂的老父亲。 许向军正好把许向华的表情看了个正着,不禁好笑,“孩子长大了。” “刚生出来的样子还在眼前,转眼就这么大了,都有对象了。”许向华不无酸溜溜,他觉得许向军能懂他,都是有女儿的。 许向军笑着看了一眼跟进来的许文诗,当然懂,拿好话安慰老四,“小伙子不错,军事能力强,学历高,前途不可限量。人长得也挺精神,看着是个正派人。” 那是必须的,要不然自己早把他打出去了,许向华拿起酒瓶给许向华倒,“目前看着是还行。”这话当着韩东青的面,他可不会说。 许向军道,“嘉嘉还小,离着毕业还有两年多,可以多观察一阵。” 许向华赞同。 “小韩多大了?”侄女的对象,许向军这个当伯父的自然关心。军校毕业怎么也得二十二,去国防大学进修必须得服役三年及以上,大概有了数。 许向华,“过好年二十六。”有那么点儿嫌弃,比他闺女大了七岁,老牛吃嫩草。 这和许向军所料差不多,“他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服役三年以上的连职军官不少,可有资格参加国防大学研究生考试的人却不多,不是特别优秀就是有背景的,关系户到哪都不能避免。 许向华道,“京城人,家里长辈也是部队的。”详细的也不多说。 许向军笑着点了点头,原还想着自己这个当伯父也许能照顾点,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也是,看韩东青的气度就猜测应该不是普通人家,侄女找的这对象倒是很不错。 静静旁听着兄弟俩的对话的文婷也在想,许清嘉这对象找的可以,不免由许清嘉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的她,最惦念的就是一双儿女。 儿子不用她太担心,这孩子有成算,考上大学再进个好单位,有许向军这个爹在,总归不会太差。 女儿却让她忧心忡忡,以目前的成绩来说大学是没指望了,这孩子心也不在读书上。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让她上高中,而是让她去一个普通点的中专,好歹还有一技在身。 如今倒好,二十一了,考不上大学又没个技术在手,不上不下的吊在那儿。还有女儿的性子,太过单纯,还有些任性,文婷生怕她进了社会后吃亏。 被许清嘉这事一提醒,文婷又想起,自己女儿比许清嘉大了两岁,还没个着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个四角俱全的。 被担心着的许文诗完全不知道她妈的忧虑,她现在心情无比明媚。许清嘉有男朋友了,真是再好不过。 压在她心头的巨石豁然移走,许文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说实话,一想许清嘉可能喜欢江一白,她就觉得心惊肉跳,再不想承认,她也得承认,自己要是和许清嘉争,怕是争不过她。 外貌、学历自己都不如她,家世上自己好一点,可她家也不差,有钱,特别有钱。最重要的是她和江一白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经吕美珍提醒之后,许文诗越想越绝望,她拿什么和许清嘉竞争。更绝望的是,万一他们两情相悦,她还能强插一脚不成。 现在好了,许文诗喜上眉梢,许清嘉有男朋友,不喜欢江一白,许文诗忍不住窃喜之情。 嘴角一个劲儿往上跑的许文诗出了屋,怕被人问起,凉飕飕的夜风拂面而过,被喜悦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 一个现实问题浮现在她脑海之中,就算许清嘉和江一白没关系,可她连江一白的面都见不了。 怎么办?许文诗干瞪着眼立在院子里。 吕美珍帮她分析过,昨天许清嘉那番话就是暗示江一白没时间谈恋爱,许清嘉想让她放弃。 许文诗咬了咬唇,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她才不要放弃,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有志者事竟成。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许文诗给自己鼓了鼓劲,至于江一白要留学,那都是许清嘉说的,一口一个可能一个说不准的,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唬她。万一江一白只是出去读个硕士,才两年而已。 许文诗跺了跺脚驱除寒意,首先她得联系上江一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许清嘉是指望不上的,不过还有许家阳。 如是一想,许文诗便去找许家阳。 许家阳刚刚收到来自未来姐夫的压岁钱,他是拒绝的,然而许清嘉笑着说了一句,“还不谢谢人。” 许家阳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先说好,他是看在他姐的份上才收的。 拿了钱,许家阳也没有识趣的消失,光明正大的当电灯泡,小下巴微微抬起,小爷是那么好收买的吗? 许清嘉无所谓,因为灯泡不只一个,韩东青带了不少花炮过来,一些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可不就把小孩子们都吸引过来。 七八岁的小娃娃还能指望他们多有眼色,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 韩东青便每人分了点,叮嘱大孩子看着小孩子。 一时之间这一片火树银花欢声笑语不绝,过年图的就是这个热闹劲,许清嘉也拿了几个玩,完全不假人手。 拿着打火机点燃花炮引线,许清嘉小跑回来。 韩东青伸手接了她一把,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不放。 许清嘉抬眼瞅瞅他,笑颜如花,与他并肩看着喷出火花的烟火,烟花远不如后世绚烂,但是她依旧看的津津有味,还点评,“这个比之前那两个好看。” 韩东青垂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底漾满笑意,“是很好看。” 花炮好看还是人好看?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看了片刻,许家阳翻了一个巨硕的白眼,抱起圆筒花炮就跑,眼不见为净。 许清嘉还在背后叫,“许家阳,有你这么贪心的么!给我留两个!” 许家阳跑的更快了,不留,不留,一个都不留! 许清嘉虚张声势的叫,看他撒丫子跑没影了,乐不可支。 韩东青也笑,挑了一个组合烟花,“这个也挺好看。” “你放过?”许清嘉转过来随口问。 “出来前,我侄子他们就在放。” 许清嘉眼珠转转,“你这么出来了,家里人就不说。” 韩东青笑看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半真半假道,“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出来,最好饭都别在家里吃。” 许清嘉嗔他一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想不到你在家里这么遭嫌弃,真可怜!” “对啊,要不,你收留我得了。”韩东青顺杆往上爬,凑近了一点,“能干家务能当司机还能当保镖,还不要薪水,要不要?” “这么好?”许清嘉不敢置信。 韩东青,“可不是,千载难逢,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许清嘉皱眉沉吟。 韩东青笑吟吟注视她,眼神深邃含着光芒。 许清嘉轻叹一声,“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我还是不要抱侥幸心理的好,要不然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韩东青低笑起来,“做人可以大胆一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这厢在逗乐子,另一厢也差不离。 许文诗用和昨天差不多的套路想从许家阳这儿要到江一白的电话,她说的是,“阳阳,你有江大哥的电话吗?我同学想亲自谢谢他,前天多亏了他。”汲取昨天的教训,许文诗在亲自两个字上要重音。 蹲在地上的许家阳摆弄着地上的烟花筒,嘻嘻一笑,“我呢,我呢,我也帮忙了,是我让小白哥帮忙的。” 许文诗连忙道,“当然也谢谢你。” 许家阳疑惑的眨了眨眼,“可我没接到她的电话啊,大姐,你没我家电话吗?” 许文诗一时词穷,笑容逐渐僵硬,只能装傻,“是不是你没接到?” “不可能。”许家阳回的斩钉截铁,“我们家电话可以查未接来电的,爸爸和二哥怕错过重要电话,每天都会查一遍,看见未接电话就打回去。” 许文诗噎了下,笑容发虚,“可能她忙还没打吧。” 许家阳哦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八卦兮兮地凑过去,“大姐,你同学是不是想追小白哥?” 许文诗心头一跳,“啊?没有的事。” 就听许家阳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昨天我听见我姐和小白哥打电话,说你同学想请他吃饭,今天她又要小白哥电话,她肯定是喜欢小白哥。” 许文诗下意识回,“江大哥答应了吗?”因为之前认定许清嘉会告诉她江一白没空,所以她都没问过许清嘉,而许清嘉也没找她说过这事。 “没有,”许家阳摇头,“小白哥怎么可能答应,大姐,你让你同学别浪费时间了。小白哥现在根本不想谈恋爱,他们学校好多女生追他,就是我姐同学里都有人托我姐介绍呢。他都不理,他说他要做出一番大事业之后再找女朋友。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患功名未立。”许家阳还掉了一回书袋。 这话要是让许清嘉听到,必定得刮目相看,她家弟弟居然是只花肚皮。 许文诗脸色一白,又青,继而变红,再白下来,来回变幻不定。 许家阳假装没看见,体贴地拿着一个烟花跑到几米外点燃,眼里透着洋洋得意。他才不傻,他可是被表白过的初中生。那天大堂姐看一白哥的眼神,就像他的女同学。他可不想大堂姐和一白哥在一起,要不,一白哥跟他哥的关系肯定受影响。 ☆、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章 “开车慢点。”许清嘉叮嘱韩东青, 除夕夜可不好叫他一直留在这儿。当下过年氛围浓郁,都在家里包饺子守岁, 不像以后年轻人都出去浪。 韩东青拉了下她的帽子, “明天两点我来接你。” 许清嘉噢一声,大年初一街上有庙会。 韩东青坐进驾驶座,准备关车门。 倏尔,许清嘉喊了他一声, “韩东青。”确定关系之后她反倒不喜欢喊他韩六哥, 而是连名带姓的唤, 最后一个音拖长打旋, 透着娇嗔劲。 韩东青抬眸看她, 眼神温润, 就见她走过来, “我跟你说个事哦。” 许清嘉低下头。 韩东青就觉面上一热, 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他愣住了。 不远处烟花冲上云霄爆裂开,迸射出绚烂的星光。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远去沉静, 韩东青如坠迷网,一时想不及其他。 当韩东青从那梦一样的境界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许清嘉已经退到几米外,背着手立在那儿, 眉眼盈盈流光溢彩, 嘴角轻轻挑起一抹娇笑。 “新年快乐。”话音未落, 许清嘉旋身就跑。 韩东青慢慢从车里走出来, 目光幽深地望着许清嘉的背影,看着她跑进许家的大门。 有胆子亲她,有本事别跑啊,韩东青扯了扯衣领,不禁勾唇一笑,抬手摸了摸脸颊,柔软温热的触感经久不散。 居然没反应过来,韩东青不无遗憾的想,不过来日方长,他低笑一声,笑声消失在夜风中。原地驻足片刻,他才回道车上,驱车离开。 跑回家的许清嘉可没面上表现的那般淡定,用力揉了揉发烫的脸,听到引擎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还真有点儿怕他追上来,落在她背上的灼热目光她可没忽视。 终于染指自己垂涎已久的盛世美颜,许清嘉有点儿小骄傲,回想韩东青呆愣的表情,更是得意。 心情美妙的许清嘉转身往里屋走。 “我都看见啦。”许家阳犹如背后灵一般登场。 冷不丁的这一下,许清嘉被他吓了一大跳,回过脸,对上自家弟弟那张充满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脸,许清嘉心虚了一下,眼神飘了飘,想要拨开他,“该准备包饺子了。” 许家阳双手抱臂,誓要当拦路虎,他用鼻子哼了一声,“心虚了。” 许清嘉瞅瞅他。 许家阳也瞅着她,那表情翻译过来就是,矜持,矜持,身为女孩子怎么可以主动亲人,就算男人想亲也得欲迎还拒。他姐简直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彷佛自家嫩白菜被猪拱了一口,许家阳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哪怕是嫩白菜先动的手,依然觉得自己亏大了,亏海了。 许清嘉被他看得发毛,拿出姐姐的强权来,“大人的事小孩别管。”绕过他想走。 许家阳挡住去路苦口婆心地劝,“姐,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当弟弟的操碎了心,生怕自家嫩白菜姐姐吃亏。 许清嘉不想听他长篇大论,抬手捧住他的脸,莫可奈何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吃醋了,好嘛,姐姐也亲你一下,新年礼物!” 说着凑过去。 开启说教模式的小少年惊呆了,捂住自己的脸,怒吼,“谁吃醋了谁吃醋了,你,你……”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落起来,可见所受到的震惊有多大。 “那你摆出这一张怨夫脸来干嘛。”许清嘉无辜的睁大了眼,“一下够不够,不够两下。”还真给嘟了嘴。 许家阳惊恐后退,脸蛋烧的通红,“女孩子哪能随便亲人的!!!” “哪有随便啦,你是我弟弟么,小时候你还求着我亲你呢。” “瞎说。”许家阳反驳。 许清嘉,“不信你问妈妈去。”又摊了摊手,叹息一声,“小伙子长大了,不给姐姐亲了,只给女朋友亲了,我懂,我懂。”说罢又黯然神伤的一叹,步履沉重的离开。 被倒打一耙的许家阳瞪了瞪眼,忽然原地转了转圈,气得鼓起腮帮子,太阴险了,卑鄙,不择手段。 气成了河豚的许家阳猛地一拍脑袋,被他姐胡搅蛮缠一闹,自己都忘记说正经事了。 好不容易找到许清嘉落单的机会,许家阳赶紧奔过去。 许清嘉无语,这孩子还没完了,这么不解风情,真担心他打光棍,再瞅瞅他的脸,许清嘉又把自己那点担心压了下去。 迎着许清嘉糟心的眼神,许家阳哽了哽,自我排解,好男不跟女斗。 “我找你有正经事。”许家阳申明。 许清嘉心说,你也知道自己之前不正经,面上立马摆出洗耳恭听状,“什么事儿?” 许家阳如此这般一说,末了不放心的叮嘱,“大姐要是跟你要小白哥电话,你可千万别给哦。” 我有这么不靠谱吗?许清嘉不高兴。 读懂她眼神的许家阳点头,你都主动献吻了,从此和靠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许清嘉无比悲愤,半懂不懂的小屁孩最讨厌了,情趣情趣懂不懂。 心累的许清嘉说,“知道了,你放心吧。”她怎么可能去当猪队友。 许家阳点点头,勉强表示自己放心了,摩着下巴操心,“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大姐应该死心了吧。” 额~许清嘉还真答不上来,昨天把话说到那份上,她也觉得许文诗应该放弃了,可事实给了她一巴掌。 “应该吧。”许清嘉含糊了一句,就算许文诗不死心,执意要找江一白,等见了面,江一白也会让她明白他们没可能。怕就怕这姑娘信什么有志者事竟成这一套,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尤其是感情。 有些人懂这个道理,可有些人却是不懂。 在许清嘉和许家阳姐弟处接连碰壁,许文诗备受打击,然回头睡了一觉,不甘心又冒了出来。 有一个声音不停歇的告诉她,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吕美珍在电话里也这么鼓励她,还自告奋勇地陪着许文诗去华清大学找江一白。 许清嘉姐弟俩那条路被堵死了,许家康处,借许文诗一个胆子,她都不敢去问他要江一白的电话,她对许家康是又敬又怕。 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听从吕美珍的建议,开学后去华清大学碰运气,美名其曰,瞻仰殿堂级学府,增加复习动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去了两趟之后还真给她们问到了江一白的bp机号,江一白在学校大小也算个风流人物,长得帅学习好运动棒家境优越的男生,怎么可能不引人瞩目,所以认识他的人还不少。 不是电话,有点遗憾,不过好歹有联系方式了。 两人找到公共电话,见许文诗拿着电话犹豫不决。 看不下去的吕美珍直接按下寻呼台的号码,嘟嘟嘟的声响之后,那边传来话务员端庄清晰的声音,询问要寻呼的号码。 许文诗嘴角嗫嚅说不出话来。 吕美珍好笑,“之前的胆子哪去了。” 许文诗脸一红,报上江一白的bp机号,又留下公共电话号码。目前的bp机还不能直接传递消息内容,只能留下电话号码,等对方回电话。 挂掉电话,许文诗心口扑通乱跳,将之前准备好的腹稿默念一回,大约一刻钟后,江一白打回电话。 吕美珍推了推许文诗。 许文诗吸了一口气,“江大哥,是我?” 电话那头的江一白仔细辨别了下,认不出是谁,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您是?” 许文诗莫名的心揪了下,握着话筒的手微微用力,“江大哥,我是许文诗。” 江一白愣了下,语气客套又不失礼貌,“你好。” “你好。”许文诗讷讷的问候一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一白等了会儿听不到她的声音,便道,“有什么事吗?” “那个,”许文诗磕巴了下,才找回状态,“江大哥,我和我同学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 “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江一白道,“何况阳阳已经谢过我。”言下之意,那天他是受许家阳之托才见义勇为。 许文诗咬了咬下唇,“阳阳是阳阳,我们是我们,不亲自谢一谢,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哈,”江一白打了个哈哈,“我最近都要加班,实在是没时间,抱歉了。” 许文诗心里空了下,手指绕着电话前,一圈又一圈,“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 江一白头疼了下,不是道她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不懂,“不好说,我要忙实习的事还得忙留学申请,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用,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文诗静默了一瞬,“你要出去多久?” “两年起码的,如果有机会可能会多待几年,趁着年轻多闯荡下。”之前许清嘉说江一白可能读博,那不是信口开河,他们说起过,只是江一白并不是很坚定。 同样的内容,从许清嘉口中说出来和江一白是不同的,许文诗再迟钝也领会了江一白言下之意。 站在一旁竖着耳朵的吕美珍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禁尴尬了下,是她一个劲儿的鼓舞许文诗。在她看来,许文诗好歹是个清秀佳人,家世又好,还是朋友的妹妹,那个大帅哥就算没感觉也得给点面子,一旦给了面子那就有了机会,相处相处感情不就来了嘛。 然而听着话音,那大帅哥对许文诗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吃个饭的机会都不给,一点余地都不留。这种情况下,怎么努力? 吕美珍担忧的望着许文诗。 许文诗想笑,可心思郁绕,那笑跟哭都差不多,倏尔,眼里聚起水光,漫了下来。 吕美珍慌了神,在老板好奇的目光下拉着许文诗离开。 吕美珍拉许文诗在面朝湖泊的长椅上坐下,轻声细语的安慰许文诗,结果越安慰眼泪流得越凶,慢慢的变成泪如泉涌。 吕美珍愁死了快。 游湖的人疑惑的看过来,这哭的老伤心了。 吕美珍没好气,“没见过失恋啊!” 对方也好脾气的走开了,天大地大不如失恋大。 被失恋两个字一刺激,许文诗哭的更伤心了,她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小时候她就对江一白有好感,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丢掉女孩子的矜持打算倒追,却被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许文诗只觉五内俱焚。 “你别哭了,是他有眼无珠,以后你会遇上更好的男人,让他后悔去吧。”吕美珍安慰。 许文诗还是呜呜咽咽个不停,再碰不上了,江大哥是她这些年遇到的最好的男生了。 吕美珍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等她哭了半响,哭声微弱下来才道,“不就是失恋吗,谁还没失恋过,我不也是才失恋,听我的,回去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你这样子回去也不成,咱们找个地方先吃饭,等你好一点再回家。” 红着眼眶的许文诗点点头,随着吕美珍去了附近的饭店,吕美珍要了一个包厢,起先店家不肯,她加了钱店家才同意的。 进了包厢,吕美珍点了半扎啤酒,“喝点酒,回去睡个好觉,我之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借酒浇愁的后果就是这两人都给喝趴下了,啤酒喝的不过瘾,两人又喊了一瓶红酒。 服务员进来一来头都大了,怎么问都问不出家里情况,也弄不醒,睡得跟死猪一样。又不能把两姑娘给扔在外头,要是出个意外,不说良心上过不过得去,生意也没法做下去。 把老板娘找来一问,老板娘脸色也不好看,让女服务翻包,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件。 没有,什么都没有。钱倒是足够的,不至于赖账。 老板娘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老板娘,这咋整?” 老板娘黑着脸道,“弄两张竹榻来,让她们睡在这。”不然怎么弄,送派出所?要是男的,她就送了。可这是姑娘,送进派出所,名声不好听。老娘真是替她们操碎了心,明天得让她们补偿损失。 喝醉的两人睡得昏天暗地,双方家里却是找疯了。 九点还不见女儿回家,文婷担忧起来,许文诗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就算遇上了事,这孩子也会打电话回来说一声的。 文婷先打电话给吕美珍家里,她知道许文诗是和吕美珍出去玩的。 吕美珍家里本来不着急的,他们家女儿比较贪玩,九点多不回家也是有的,接到文婷电话还安慰她,也许还在看电影晚了。 可等到十点还没回来,吕家有点儿着急了,到了十一点还没回来,吕家慌乱起来。 文婷也顾不得许多,打电话给下军营的许向军。 已经入睡的许向军被警卫员叫醒,一听情况,立刻安排人去找。这么晚不回家,却不打电话通知,肯定是她通知不了,而不是不想通知。 什么情况下会通知不了,三月天的夜晚,许向军出了一身毛汗,各种不详的念头纷纷踏至。 四九城有时候大的让人绝望,尤其在这个没有摄像头的年月里,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一夜搜寻无果,文婷已经崩溃到哭泣。 许家磊忍着惶惶不安安慰文婷,而许向军眼里血丝如蛛网,眼底一片乌青。 这时候,家里的座机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许向军家里的暴风雨,许清嘉是在好几天之后才知道的,此时的她对此还一无所知。 她和韩东青在公园放风筝,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十项全能的完人。解放军哥哥断断续续跑了不下五公里也没把风筝放起来。 许清嘉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心满意足的拍了不少她家解放军哥哥吃瘪的美照。 看够了解放军哥哥的窘态,许清嘉施施然的把照相机递给韩东青,轻轻松松把燕子风筝放上天,得意洋洋的冲着韩东青抬了抬下巴,这就是差距,就问你服不服。 韩东青温柔的目光中包含纵容,按了几下快门,抬脚走过去,伸手从后面圈住她,两只手稳稳的握住她的手,微微笑着道,“原来风筝得这么放。” 说着,还奖励性的低头在许清嘉脸颊上亲了一下,“嘉嘉真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喂,你。”许清嘉低叫,一个后击手肘。再一次后悔,自己除夕夜的时候就不该禁不住美色的诱惑偷香窃玉,这下子好了,亲手替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举重若无的这一下,让韩东青低笑一声,胸前微微振动,“我看过了,没人。”他特意挑的风水宝地。之前他是有贼心没贼胆,生怕唐突佳人,哪想佳人令他喜出望外,他觉得自己之前损失了几个亿。 许清嘉转脸,毫无威胁性的瞪他一眼,水盈盈的眼眸似嗔似恼半含情。 韩东青心头一荡,眼神暗了暗。 “有人过来了。”许清嘉拿手肘用力的推韩东青。 韩东青知道她在人前脸皮格外薄,遂识趣的松开胳膊,不然以后这点福利都没了。 过来的是一家三口,英俊的父亲,美丽的母亲,可爱的女儿,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抓着一只蝴蝶风筝摇摇晃晃跑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着,“飞飞,飞飞。” 她的父母温柔地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融融幸福。 许清嘉不禁多看了一眼,不觉微笑。 抓着风筝的小姑娘也看见了许清嘉,仰起脸望着天空中的燕子风筝,伸出白白嫩嫩的胖手指,“飞飞。”啪嗒一下扔掉了自己的风筝开始鼓掌,奶声奶气的叫,“燕子,飞飞。” 有了小观众,许清嘉放的更卖力了。 仰头看了一会儿,小姑娘突然走向许清嘉。 看穿她意图的父母怕她打扰许清嘉,连忙要抱,就见许清嘉对小姑娘招了招手,对于这样的小萌物,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夫妻这一犹豫,小姑娘已经蹒跚着冲过去。 许清嘉一边控制着风筝一边慢慢蹲下去,让满眼好奇的小姑娘摸了摸手轮。 小姑娘张开粉嫩嫩桃花瓣似的小嘴,还哇了一声。 许清嘉笑起来,见小姑娘要摸风筝线,连忙躲了躲,“这样很危险的,会割伤手。”小姑娘手嫩着呢。 小姑娘立刻把手背到小身子后面。 许清嘉几乎要眼冒爱心,这么可以这么可爱! “你女儿好可爱!”许清嘉对走近的那对夫妻由衷赞道。 小姑娘的母亲抱起女儿,看一眼许清嘉,再看一眼韩东青,“你们的孩子也会很可爱。” 许清嘉脸腾的一下子红透了。 小姑娘的父亲轻笑一声,对韩东青点了点头,从妻子手里接过女儿,去了旁边放风筝。 望着面颊绯红显得有些害羞的许清嘉,韩东青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揉一揉才好,不过他忍住了。抬眼望一望不远处的一家三口,心头一暖,涌出一阵难以形容的酥软。 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又想让它慢一点。 韩东青的心情就是如此矛盾又复杂。 可惜,这世上最不受人力所控制的就是时间,再是不舍,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韩东青的车停在许家门口。 “要不要进去坐坐,奶奶在家。”离他回学校还有点时间。 韩东青道,“我向许奶奶问个好。”来接许清嘉的时候,老太太串门去了,不在家。 两人便下车,来开门的蔡叔小声道,“文诗下午过来了,在陪大娘看电视。” 许清嘉点了点头。 进了客厅,许清嘉就发现许文诗眼泡浮肿,这是哭过了?她没有多看,替两人介绍了下。 许文诗扯着嘴角笑了下,“你好。” 韩东青微笑着道了一声好。 “小韩来了,坐,吃菠萝。”老太太打叠起精神招呼韩东青。 韩东青吃了一片菠萝,略坐片刻,提出告辞。 孙秀花也不多留他,对许清嘉道,“把猪肉铺给小韩带一些。小韩,自家做的,你当个零嘴吃。”她就和蔡阿姨一块做的,人不能不动弹,要不就成废物了。 韩东青忙笑,“猪肉铺您都会做。” 老太太得意,“瞎做做,尝着好,你再来拿。” 韩东青道好。 于是韩东青离开的时候,拿了一袋子猪肉铺还有一盒泡椒凤爪,“爪子上周末我做的,好吃的空前绝后。” “便宜那群小子了。”韩东青佯装不满,“每次我出来,他们晚饭只吃五分饱,就等着我给他们带宵夜。” 许清嘉乐,“你可以让他们帮你洗臭袜子。” “那是必须的。”韩东青嘴角一翘。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韩东青左右一扫,没人,快速的亲了亲许清嘉的嘴角。 许清嘉面上热了热,臭流氓,逮着机会就占她便宜,防不胜防。 韩东青拿着宵夜神清气爽的离开。 许清嘉正准备回屋,就见一辆车开过来,看清车牌之后,许清嘉挑了挑眉梢,“二伯。”来的是许向军。 许向军下车,大步迈过来,“怎么站在门口?” 许清嘉道,“韩东青刚走。” 许向军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客厅里的许文诗见到许向军瑟缩了下,又有些不忿似的扭过头。 父女闹矛盾了?许清嘉猜测,她找了个洗澡的借口避出客厅,行至垂花门下,听见许文诗的哭声,“我不想当兵,呜呜呜,奶奶,我不要去当兵,呜呜……” ☆、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章 且说那天接到许文诗战战兢兢打来的电话之后, 许向军问明地址,勒令她待在店里等着, 自己亲自开车前往。 文婷和许家磊连忙跟上。 问明情况之后, 许向军郑重谢过收留了两个姑娘一晚的老板娘。 老板娘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许向军那一身军装,肩膀上的二毛四闪闪发光,忙说应该的, 再一次庆幸自己良心未泯, 没把人扔在大马路上。 再看许文诗缩着脑袋藏在文婷身后, 许向军脸色微黑, 老板娘出于好心开口, “也别怪孩子, 她也是失恋了太过伤心才会借酒浇愁。”又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脸色发白的许文诗说, “小姑娘,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等你再过十年来看,就会发现多大点事儿。” 典型的好心办坏事。 许文诗欲哭无泪, 最要命的是吕美珍刚刚走了,连个帮她打哈哈的人都没有。 在饭店里, 许向军强压着惊疑,回到车上就爆发了, 脸色刷的一下子阴下来, 质问怎么一回事情? 许文诗怎么好意思说, 只能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 哭得许向军一口恶气在胸口横冲直撞, 厉声训斥,“马上就要高考,你居然还有心思谈对象,还喝酒,喝醉,夜不归宿。我说你考试怎么一次比一次差,你们老师都和我打电话,说你这成绩再这么下去连预考都过不了。说要复读的人是你,读书不用心的也是你,你想干嘛,再复读,再混一年,一年一年混下去。是不是小磊大学毕业了,你还在复读!” 许文诗挨不住这样的疾言厉色,更觉面上无光,哇一声哭出来,“我不读了,我不读了还不行么?我笨我没用,我知道我不如许清嘉争气,我给你丢人了。” “诗诗!”文婷拍了许文诗一下,打断她的话。 许文诗咧着嘴大哭,泪如雨下。 许向军眉头一拧,脸彻底黑了,一言不发的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冷着声音宣布,“考不上大学就去当兵。” 晴天一个霹雳打下来,许文诗被打晕了,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怕了。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答应,可这一回连向来宠着她的文婷也站在许向军这一边。 许文诗的确不像话,去当兵也好,不管是磨练她的性子还是前途都有利。 连她妈都不帮她,许文诗只觉得天崩地裂,哭得喉咙都哑了。 文婷趁机循循善诱,你爸说到做到,你不想当兵,那就趁着这三个月好好努力,你考大学的底子是有的,第一年只差了没几分而已。咱们再请两个好的家教拼一把。京城录取率高,考大学希望更大……如此这般说了半宿。 私心里比起去当兵,文婷还是更希望女儿考大学,当兵太苦了。 许文诗听进去了,又有被江一白拒绝的刺激在,她觉得自己被拒绝,学历是很大一个因素,人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大学生,还要出国。自己呢,复读了一年还考不上大学,差的的确有点儿大。 许文诗头一次正视这个令她羞惭的差距,决定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 然而世事说易行难。 半个月后的四校联考击溃许文诗所剩无几的信心,按这成绩,她根本过不了一个月以后的预考,过不了预考意味着她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 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啪’一声断了,许文诗徒然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她不想再读书,争分夺秒的教室让她窒息,反正她也考不上大学。她也不要参军,她不想吃那个苦。 “我想去工作。”许文诗拉着孙秀花的胳膊直哭,“奶奶,我不想当兵,我想工作。” 许向军脸黑如锅底,“你能做什么工作?” “我……”许文诗茫茫然地睁着眼,眼泪急涌而下,又羞又恼,“人家小学初中毕业的都能找到工作,我好歹高中毕业,怎么就找不到工作了,再不济,我去开个店。”她哥不就是开店卖衣服,挣了不少钱。还有许清嘉,她开饭店的,十里香和十里荷花她都去吃过,一块去的吕美珍说,这两家店生意这么好,日进斗金。她就算挣不了这么多,还能饿死不成。 许向军脸皮重重一抽,气极反笑,“大多数小学生和初中生干的都是体力活,他们吃得了这个苦,你吃得了吗? 这往后别说高中生,就是大学生也会越来越多,你这点学历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你知道现在多少国企每况愈下,最不安的就是学历低又没技术的那一批工人,因为他们没有竞争力,找不到好工作。 至于开店,你知道怎么进货,怎么招揽生意,怎么运转?开一家店还要打点各方各面,一个最普通的干事,看你不顺眼,一张许可证就能有理有据地卡死你,你知道怎么对付,是不是要搬出老子来,你老子我还没这么大脸面,什么事都能解决。你只瞧见别人挣了钱,其中辛苦你又知道多少,以为上下嘴皮一碰,钱就挣到了。” 一连串的质问问得许文诗哑口无言,她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爸说得对,工作可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孙秀花拍了拍许文诗的胳膊,“就说康子厂里那些女工,一天到晚坐在缝纫机前头踩,做的腰都酸了,遇上加班一坐就是十二个小时,你说苦不苦。辛辛苦苦加一个月的班,也就两百块钱,那都是辛苦钱。 可你四婶就不同了,寒暑假都有,每天就上几节课,一个月就有两百来块钱,走出去人人都高看一眼,你说哪个好?”其实秦慧如这工资比一般大学老师高,因为她这一批老师是京大支援鹏城大学建设调过去的,有特殊津贴,加上鹏城大学新建立,需要吸引人才加盟,所以老师待遇格外好。 许文诗嘴角一动,这还有问嘛?当然是四婶好,清闲体面工资又高。 “再说说你姑,她现在就后悔当年没拼了命的复习。要是考上大学,她现在的路要好走不少。前几年还不明显,这几年单位里大学生越来越多,晋升的机会都偏着那群大学生。你姑还跟我说准备参加那个成人高考来着,要不然比不过人家,现在可看文凭了。” 许文诗低了低头,她听说过,这个姑姑当年参加了三次高考。 孙秀花叹了一声,“再说这开店其中门道可多着呢,有的人天生是吃这一碗饭的,还有些人是学来的,比如你哥和嘉嘉,他们也是上了大学以后才开始做生意,因为大学里老师教了啊,老师教的好,所以他们生意做的也比别人好一点,你说对不对? 所以说啊,这读大学不读大学差别可大了去了,就跟你爸说的,将来大学生只会越来越多。人家是,你不是,就是比人家少了点什么,不管是工作还是找对象,都吃亏。你这都读到这份上了,还剩两个多月而已,干嘛不咬咬牙拼一拼,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也省得将来后悔。” 许文诗嗫嚅,抠着沙发,“我考不上,我连预考都过不了。” “这还没考呢,你怎么就说丧气话了。”孙秀花忽尔笑起来,“你哥当年也哭着喊着考不上,可最后你看,还不是考上了,考得还挺好,比他平时成绩好多了。这考试也是讲运气的,万一撞上大运,也就考上了。你试都不试,那可是一点希望都没的。”不管怎么样,离考试也没多久了,试都不试,老太太是极为不赞成的。 许向军接道,“这样子半途而废,之前那大半年吃得苦都白吃了,你就甘心” 许文诗抿紧了唇。 “这点毅力都没有,你还能做什么。”许向军可以接受她高考落榜,但是接受不了她当懦夫不战而败,像什么话! 许文诗脸白了白。 孙秀花白许向军一眼,会不会说话,孩子犯了拧愁的还不是他。 许向军绷紧唇线不再开口。 “我不想当兵。” 孙秀花说的特别轻松,“你考上大学,你爸还能不让你去上,让你去当兵不成。” 许文诗咬咬唇,“我要是考不上呢!” “你不能老想自己考不上啊,你心里这么想了,就肯定不会拼尽全力,你得想你必须考上,你没退路,考不上就得去当兵,复习还能比当兵更苦。总不能啥苦都不吃吧,年轻的时候不吃苦,老来就得吃大苦头。”孙秀花苦口婆心,“当年康子和嘉嘉高考前几个月,每天睡六个小时都不到,上厕所都在背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许文诗那还能再说考不上,只得讷讷道,“我知道了。” 孙秀花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知道了就好,奶奶知道你可以的,”又瞥一眼许向军,“你也别老板着脸吓唬孩子,这会儿正式关键的时候,得多关心关心孩子。” 许向军嗯了一声。 又说了几句话,孙秀花让蔡阿姨装了一些吃的给许文诗,“读书再累,也得记得吃饭,主席都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许文诗乖巧点头。 父女俩一走,孙秀花眉头就耷拉下来。要是考不上,去当兵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这丫头有点儿想当然,要出了社会只怕吃不开,去部队磨一磨也好,真要出了事,她爸还能帮把手。 不过真到了那时候,以这丫头的对当兵的抵触程度,只怕有的磨。孙秀花不免有些担心。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许家文的案子判下来——无期。 早在开庭前,老太太就知道许家文被捕的消息,看得出来,老太太心里不好受。然在知道许家文竟然试图伤害许清嘉之后,老太太那份不好受变成了不敢置信,继而是愤怒,最终化作悲哀。 老太太的反应比他们预想中平静许多,可能是有了许向国的经验在,她甚至都没问能不能保住命。 许家康和许清嘉私下嘀咕,老太太不问,怕是怕自己忍不住开口求情。 孙秀花的确怕自己忍不住,如果不涉及孙女,她真的可能求情,毕竟那是她亲孙子,还这么年轻。可许家文偏偏害的是嘉嘉,他拿了刀是真心实意的想杀嘉嘉,让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她这个当妈的开口求老四救差点杀了他亲闺女的那个劣迹斑斑的孙子,没这么办事的。 眼下知道不会枪毙,孙秀花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活着总比死了的好。但是在有些人看来,这样的结果生不如死。 许家武兄弟几个并没有露面,正如许家武当初说的,如果枪毙他就来收尸,其他就算了吧。 兄弟情分,早在许家文为了自保和家里断绝关系,在他一次都没去探望坐牢期间的许向国,在他对许家全见死不救……桩桩件件中消磨殆尽。 孙秀花去监狱看了一趟许家文,给他送了点东西,她没告诉其他人,只让蔡叔送她过去。 期间许家文从欣喜若狂到苦苦哀求再到歇斯底里,最后被人提前押了下去。 望着面目扭曲的许家文,老太太身子打了个晃,扶了扶凳子才稳住身形。回到家里,无精打采了好一阵子。 许清嘉和许家康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只能多腾出时间留在家里陪伴她。 一直进了五月老太太才逐渐好转,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五月里还有一件大事发生,高考预考举行,许文诗擦着线掠过,可以参加高考,但是说实话,这成绩考大学有点悬。通过预考的人里,一大半不能考上大学。 孙秀花专程打电话让许文诗和许家磊过来吃饭,一个劲儿的给许文诗鼓气,什么你之前还说通不过预考,这不是过了……挑着好话来,末了说出重点,离高考还有四十来天呢,千万不要放弃。 陪坐的许清嘉也笑着说,“不试永远没机会,试了就有一半的机会。”又给许家磊鼓了鼓劲,这个堂弟这次预考虽然过线了,但是发挥的似乎不大好。 许家磊笑了笑,其实这次考试他故意考差了一些,怕他姐有压力,打击了复习的信心。 给堂姐堂弟鼓完劲,许清嘉又跑去秦家给表弟表妹当参谋。 秦安平和秦蕾蕾马上就要填中考志愿。 秦蕾蕾成绩不错,如无意外可以升入京大附中高中部,相当于半只脚踏进大学。 秦安平成绩不尽如人意,想考重点高中有点难,可当下普高的升学率一言难尽。 “与其在高中浪费三年,我还不如报一个中专,好歹能学点东西,姐,你说是不是?”秦安平扭头问许清嘉。 这熊孩子,我要是说是,还不得得罪了我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明显的秦母打电话让她过来是打算让她以大学生的身份规劝秦安平不要‘误入歧途’。 然而要许清嘉来说,秦安平这个选择颇为理智。 目前就全国而言,有一个现象,好的中专与重点高中的录取线不相上下,有些地方还更高。 因为中专也包分配,这就意味着比上大学的还能提早几年工作,对于经济条件困难的学生来说有无可抵挡的诱惑,所以一流生源涌向中专,抬高了中专录取线。 不过在首都这里,因为大学录取率高,经济条件更好,对教育更加重视,所以还是高中更吸引生源,但是好的中专分数线也不低,远超普通高中。 秦安平选的这所中专分数线不及重点高中,但是比一些普通高中高,教学质量也不错。 三年后他高考又遇不上扩招,反倒因为政治事件,之后那几年高考录取率持续走低。 对着许文诗,许清嘉鼓励她参加高考,哪怕希望渺茫也得冲一下,不冲,混吃等死嘛,她既然已经选择读高中,那么只能走下去。 但是换成秦安平,许清嘉问,“你想学什么?” “会计,”秦安平显然很有主意,“这个专业不管哪个单位都缺不了。”他又嘿嘿一笑,“爸,你的公司要是再大点,我就给你管账。”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秦振中现在经营着一家食品公司,生产卤蛋,卤鸡腿,卤鸡爪,卤鸡架等卤制品,规模不大,生意倒不错。至于那两家卤肉店,一家转给大舅子,另一家转给方家表弟。 秦振中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臭小子,还嫌弃上了你。” 秦安平揉着脑袋笑。 许清嘉问,“你就不想考大学?” “想,”秦安平摊了摊手,“可我考不上啊,我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是知道的。我考不上重点高中,去了普高的话,除非前几十名才有希望考大学,可我这人的毛病就是到哪都是中不溜丢。” 秦振中又手痒了,这混小子每次考试都是卡在中间,稳的很,稳得老师都找他们谈话了简直邪门。他只恨初中部没有重点班,要不把他弄进重点班去,不就能上重点高中,重高一半的人能上大学。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秦父幽幽道,他们这辈还是很迷信大学生这一套的。 “爷爷,我真不行,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无畏的冒险是浪费生命。”秦安平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我不想在普高浪费时间,也不想复读来回折腾,太折磨人了,我们班那两个复读看得我瘆得慌,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读大学这一条出路,不上大学不意味着我不学啊,在中专我照样能学习。” “你要是没学到点本事,看我怎么收拾你。”最终秦振中妥协了,他自己就是高中生,因为考不上中专去读的高中,觉得那三年,说实话真没学到什么东西。不过他那会儿特殊,但是眼下的高中所有课程都是为了高考服务,真论实际的东西还不如中专多。 秦安平欢呼一声,狗腿,“爸爸英明。” 秦振中按着他的脑袋,“大不了回家给你爸当账房先生。” 许清嘉想,这大概才是秦振中这么快妥协的原因,自己家里的生意用不着文凭,有最好,无则罢。 秦振中说了,秦父秦母还有钟芸还能怎么办,秦安平惯来是个主意大的。 既然全家都答应了,许清嘉便笑着道,“平平如果觉得中专教的知识不够深入,可以让我妈弄一张旁听证明来,去京大当旁听生,只要肯学,照样能学到知识。文凭虽然重要,但是归根究底还是靠本事吃饭。”这话现在讲出来就没关系了。 秦安平连连点头,“这个好。嘿嘿,那我是不是能算半个京大学生,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许清嘉失笑,这小子还来劲了。 ☆、第210章 第二百一零章 龙凤胎中考志愿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个报重高, 一个报中专。 许清嘉留在秦家吃晚饭, 秦母烧了一大桌的菜, 夹了一只硕大的基围虾放到许清嘉碟子里,心疼的看着她,“这又瘦了点, 最近就这么忙。” “我姐这是又要忙期末考试,又要管着店里, 累着了。”秦蕾蕾大大咧咧的说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这半年, 我都瘦了一圈,”还唉声叹气一回,“考试是最好的减肥方法。” 许清嘉笑,“我这是苦夏, 过了夏天肉就长回来了, ”说着夹了一个鸡腿给她,“再苦再累也就只剩下一个月,熬一熬。你俩要是都考上了第一志愿, 我带你们回余市玩,再带你们去省城玩一圈。” “真的?”喜出望外的双重奏。 迎着兄妹俩喜出望外的视线, 许清嘉肯定的点头,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不过听清楚了, 是都, 不是或。”她举起两根手指头强调。 “去什么呀?这两个捣蛋鬼,没得给你添麻烦。”钟芸嗔了一句。 秦蕾蕾委屈巴巴的扁了扁嘴,幽怨的看着她妈。 秦安平举着手保证,“听话,我们肯定听话,我给我姐端水倒茶提行李。” 狗腿地逗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许清嘉含笑求情,“中考完了,也该让他们放松放松,都16岁的大姑娘小伙子了,出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南边玩过呢。”秦蕾蕾可怜兮兮的撒娇。 “可不是,这么多年了,蕾蕾和平平还没去过我老家,姥爷舅舅舅妈也没来过,干脆一块来了,就当旅游。”许清嘉在旁撺掇。 秦安平和秦蕾蕾自然闹哄哄地帮腔。 “家里事多,腾不出时间,以后有机会再去。”秦父笑呵呵的说道,对上两个孩子殷切的眼神,“去吧,就当长长见识。”自家外孙女,也用不着见外。 “欧耶!”龙凤胎兴高采烈的欢呼。 秦振中泼冷水,“别高兴的太早,考的好才能去,考不好都给我在家呆着。” 秦蕾蕾吐了吐舌头。 秦安平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爸,你放心吧。” 秦振中扫他一眼,“等你考完了再来说这话。” 秦安平悻悻一摸鼻子。 “这个暑假,你都要在老家过?”秦母问许清嘉。 许清嘉回,“不是,可能待半个月的样子。”她笑起来,显而易见的开心,“哥和小莲姐打算暑假里把婚订了。” “康子哥终于抱得美人归了。”秦安平惊喜。 秦蕾蕾还叹上气了,“康子哥真不容易啊,七年了,终于修成正果。” 秦母也是满心欢喜,这些年下来,许家康就跟他们家半个外孙似的,一想打算就是还没定,“和那边还在商量?” 许清嘉点头,“这个月底,我二伯和我哥打算去一趟余市,和小莲姐父母商量下具体事情。” 总归许家康是喊许向军爸的,婚事得他们那边出面才名正言顺。不过许向军也和许向华秦慧如商议过,孩子是他们养大的,怎么可能不争取他们的意见。 “婚期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秦母又问。 许清嘉乐,“瞧我哥那猴急样,想来今年要是有好日子就在今年了。” 秦母喜形于色,“好好好,说不准明年就能有孩子了。到时候,你奶奶可不得高兴坏了,四世同堂,好福气。”说着秦母都羡慕起来,又略有深意的看着许清嘉。 毫无所觉的许清嘉也笑,就她哥和小莲姐的颜值,生出来的小宝贝一定是萌物,想想就有点小激动。 自打将婚事提上议程之后,许家康带夏莲回来吃饭的次数便多了,以往是一个月一次,如今差不多每周都会来一趟,不拘周末,哪天两人不想在外面吃饭就回家。 这一天,许向华从鹏城上来,孙秀花就叮嘱许家康带夏莲回来吃饭,她是巴不得两人天天回家吃饭,不过孙女说了,小两口需要过二人世界。 许家康他们还没到,许清嘉先到了,她下午三四节没课。 “爸。”许清嘉甜甜叫人,“我奶呢?” 许向华望着走进来的女儿笑,“打麻将去了。”老太太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新乐子——打麻将,他是极为赞成的,有点事情做,人会更开心。 许向华笑问,“去哪儿了,一头的汗。” 许清嘉拿手帕随便的擦了擦汗,“去朝阳北路那儿转了转。” “干嘛?”许向华随口问了一句。 这时候蔡阿姨端上一杯冰凉的西瓜汁。 许清嘉接过来喝了一口才道,“那儿不是在造一个商场吗?六月开始预售。”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宣传册递给许向华。 许向华接过来看了看,片刻后问,“你想买?” 许清嘉嗯了一声,走过去坐下,“我觉得这个项目不错,交通便利,人气也有。这几年好几家涉外机构陆续入驻,这里对首都而言就像鹏城对国家,是开放的第一站。小道消息说,上面要把这里的工厂慢慢迁出去。”许清嘉的手指在宣传册小地图上的红点周围划了一个小圈——未来的bd哦,不过现在还荒凉着,又往旁边移了一点点,“舅舅的单位房说是要拆迁了,回迁房据说就在这里,要建一个大型小区。”这就是人气。 许向华若有所思,“你听谁说的?” 许清嘉搔搔鼻尖,“韩东青。” 许向华抬头看她一眼。 许清嘉赔笑,“消息还是很准确的。” 许向华淡淡道,“他让你买的?”他知道这个商场是韩东青和邵泽合伙做的项目。 许清嘉连忙摇头,“他不知道,我还没跟他提过。我就是看好这个地段。我和哥讨论过,他也觉得不错,打算入手两个店铺开分店。”目前许家康手里有两个品牌:锦衣和舒戈尔。前者是精品女装,后者是男装,主营业衬衫西服西裤。 许向华再问,“你想开分店?” 许清嘉点头,“想开十里香的分店,这个商场离老店距离远,如今人们条件是一年比一年好,等到明年开业的时候,客流量能保证。”目前这个商场还只有一个地基,起码得明年才能落成。 许向华,“十里荷花的生意比十里香好,而且受季节影响少,为什么不开十里荷花的分店?” 许清嘉笑,“十里荷花生意好是范师傅厨艺好,换一个人可没这本事,等他把徒弟带出来之后,我再考虑开分店。十里香就没这烦恼,功夫都在底料上,底料总店配送过去,分店后厨培训下就能上手。我还想着下半年在天津开一家分店。” 许向华看看她,眼里流出笑意,“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就去做吧,钱我打给你。”去年银行推出了银行卡,用起大笔金额来方便不少。 “不用,我手上的钱暂时还够。”许清嘉笑嘻嘻道,“不够我会跟你要的。” 许向华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那张小地图,伸手点了点,“这地方要真这么发展下去倒是不错。” 许清嘉点头如啄米,双眼闪闪发亮,“可不是,要有机会,咱们也弄一块地,把嘉阳百货商店打造成超级市场或者购物广场,就像港城的百佳。” 许向华指了指许清嘉,“你这野心倒不小。” 许清嘉眉眼弯弯,特别谦虚的说道,“那都是您教的好。” 许向华失笑,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超级市场,这个方向倒是不错。 五点半的时候,许家康和夏莲来了,夏莲手里拎着三盒小蛋糕,她工作的地方离大使馆不远,那里有一家外国人开的甜品店,蛋糕做的非常棒,许清嘉颇为喜欢。 “新推出的大理石芝士蛋糕,我觉得不错。”夏莲向许清嘉推荐。 许清嘉非常捧场的当即打开,拿小勺子舀了一口,眼神明亮透着欢喜,“芝士味特别浓,口感比巧克力味的绵软一些。” 夏莲赞同。 许清嘉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问她,“小莲姐,你毕业论文都弄好了吗?” 夏莲面露轻松之色,“总算是定稿了,可以专心准备答辩。” “再过半个月你就彻底毕业了,可真够快,四年就过去了。”许清嘉感慨一声。 夏莲笑,声音温柔,“想想还挺舍不得,出了学校才知道学校好。” 许清嘉心念一动,“单位里遇上不开心的事了?” 夏莲和许清嘉谈得来,也不把她当小孩子便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主管事情特别多。花了一个星期写好的策划方案,她非得让我按着她的意见来改,如果她的意见是好的,那没问题。可拿到主任那,她让改那几个地方都被否决了,她倒好,自己改了,改成我原来的意思拿去邀功,简直气死个人。我还不好说,我们单位最讲究论资排辈上下级。” 许清嘉深表同情,“哪都有这样找存在感的人,之前你不是说她马上要调到其他部门去,明升暗降,不定就是你们主任知道她的德行,清理门户呢。” “私下里,我们办公室的都这么说,”夏莲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我在洗手间不小心听见人说,她对象是我们副台长的侄子。” 许清嘉道,“怪不得这么猖狂了。” 夏莲皱皱眉头,“我们单位其实乱的很,什么事都有。” 许清嘉心想那也算半个娱乐圈了,“小莲姐,你要做的不舒服,那我们就换个工作。”想进央视不容易,但是往下找工作却不难。 “没到这地步,当初我进去,康子也废了不少功夫。”夏莲摇了摇头,“哪能遇到点挫折就放弃,我没事,跟你说一说就好受多了。” 许清嘉看看她,“那你千万别太勉强自己,做的不开心不如不做,人一辈子就这么长,当然得开开心心的来。” 夏莲心头一暖,轻轻笑起来,“我知道的。” “小莲来了。”从老姐妹家里回来的孙秀花见到夏莲很高兴,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奶奶。”夏莲唤了一声,站起来迎上去。 许清嘉笑眯眯的,“红光满面,奶奶今天是大杀三方了” 孙秀花眉飞色舞,“赢了一块一毛两分。”她们玩的是一分钱,能赢一块多,可不是大杀三方了。 许清嘉惊讶,“诶呦喂,这么厉害,毕奶奶肯定嘀咕着下次再也不跟你打牌了。” 孙秀花沾沾自喜,“我把她烟钱赢走了,省得她去买烟抽,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笑两句,孙秀花又拉着夏莲问,“上班累不累?” 夏莲自然回不累。 “天气越来越热了,你要当心点,别中暑,多吃点清热的东西。”孙秀花老生常谈。 夏莲便道,“今天中午刚吃了冬瓜海带排骨汤。” 孙秀花高兴,老人家最喜欢儿孙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这个好,不过食堂里的大锅饭味道就那样,你有空过来吃饭,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夏莲微笑着点头。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许清嘉和夏莲陪着孙秀花在客厅里看电视,上面重播着西游记,最经典的八6版,春节时一经播出引起万人空巷,老太太追着看完了,第二遍依旧看得津津有味,还乐滋滋的和小辈讨论剧情。 许家康被许向华叫到了书房,他以为是要找他说生意上的事,万不想他叔推过来一本房权证和一串钥匙。 许家康脸色不受控制的变了下,“四叔,这?” “别瞎想,”许向华摆了摆手,“这是我和你婶儿送你和小莲的订婚礼物。不是要赶你们出去,是给你们小两口一个二人空间,这里的房间永远给你们留着。我是巴不得你们住在这里的,热热闹闹的多好,可你得考虑下小莲的想法,她怕是不自在,这很正常。和婆家人住在一块肯定没自己小两口住着自由,这不是不孝顺,是人之常情。就说你婶儿吧,和你奶奶相处的怎么样?” “奶和我婶就跟亲母女一样。”许家康立时回,这么些年,婆媳俩就没红过脸。婶经常会给奶卖衣服鞋袜,首饰也不少,每年去医院体检,也是婶提议陪着去的。奶奶也不跟别人家婆婆似的,爱管夫妻俩的事,瞪着眼挑媳妇的错。 许向华一笑,“你奶奶在的时候,你婶是不好意思躺在沙发上看书看电视的。” 许家康静默了一下,在秦母面前,婶应该不会拘束。 “这很正常,嘉嘉有时候会在自己家里不洗脸不梳头穿着睡衣到处乱走,将来在婆家,能吗?不能的。你说嘉嘉愿不愿意和婆家人住一块,摸着良心说,她不愿意。我也不想让她和婆家人住一块,不自在,我希望她有自己的房子,然后经常过去吃顿饭,偶尔再住几天陪陪老人尽尽孝心。换成小莲,她的想法她家里的想法也会差不多。月底你过去提亲,夏家人问你以后你们住哪儿,你说带着小莲住这儿,人家爹妈能答应吗?”毕竟是叔侄,名不正言不顺,会遭非议。 许家康坐在椅子上,嘴角动了动,其实他也想过婚后居住的问题,说一千道一万,六个字,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他现在住在这儿都有人嚼舌头,更别提结婚后带着老婆孩子一起住在这里。 可让他说要搬出去,他又难以启齿,莫名的有一种愧疚,彷佛自己翅膀硬了迫不及待的要单飞。 许向华声音温和的继续说道,“这房子在雅宝路上,离小莲单位和这边开车十分钟的路程,方便的很,想家了就过来住几天。房子的格局是四室两厅一厨,160平,以后有了孩子,再请个保姆住着也宽敞,等市面上有了更好的房子可以再换。” 首都不像鹏城已经推出别墅区,只有一些几十年前留下来的老别墅,他倒是想买可买不到,四合院就更加买不到。 挑来挑去还是雅宝路上的房子最符合要求,地段好,交通便利,房子也新。这套房子在八十年代初为了安置华侨以及家属所建的高层住宅楼里,早年只有华侨可以购买,因此又被称为侨眷家属楼,配套设施和装修设计都是当下顶尖的。 现行的住宅的面积标准是:30平方以下为小套,不到45平方为中套,45之上为大套。然而这几幢住宅楼里的户型都在100平方以上,不乏超过200 的超大户型,这两年允许自由交易之后,在市场上格外抢手,他也是赶了巧,一个华侨客户生意周转不开想卖房,他就买了过来。这边的房子紧俏的很,一挂出来就会被抢走,完全的手快有手慢无,所以也没时间带许家康他们去看看,真要让他们知道了,还得推三阻四。所以他找关系直接过了户,许家康都不用到场,是买房又不是卖房。 “四叔,我……”许家康嗓子眼发堵,说不出话来,眼圈可疑的泛红。 见状,许向华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划过一些记忆,当年抱着他腿哭着找爸的毛孩子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要结婚了,快的话明年也能当爸爸,他欣慰的笑了笑,“孩子可以白天送到这儿来,让你奶奶和保姆看着,你们在外面工作也能放心,晚上再接回去,其实和住在这儿也差不多的。” 许家康用力眨了眨眼,鼻音有点重的嗯了一声。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周末的时候, 许家康带着夏莲去看位于雅宝路上的房子。里面的家具电器已经被清空, 应该被人打扫过,地面很干净。 上任房主一家住了四年,看得出来挺爱惜房子, 地板瓷砖依旧平整光滑,还有七成新, 只是墙纸发黄接缝处有些起翘,其他看来都没大碍。 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之后,许家康问夏莲, “这个装修你看着怎么样?找人重新装修一遍也挺快的。” 夏莲张望一遍,米色调的西式装修风格柔和自然, “挺好的,不用重装了,我们把墙纸重新换一遍就行。” “那这周我们去挑个墙纸。” 许家康指了指旁边的卫生间,“两个卫生间要重新装一下, 浴缸马桶全部买新的。”这些私密用具,用别人剩下的不舒服。 许家康看着空旷的客厅又道, “等这些都弄好了,就去挑家具电器,七月份前就能全部弄好, 再放两个月散散味道,差不多秋天能住进来。” 夏莲含笑点了点头, 走到阳台上眺望出去。这里是第九层, 视野开阔, 一眼望过去只有零星的几座建筑物能与之比高,其中就有央视大楼,许叔挑的时候费心了。 “那里是公园,饭后可以散步。”许家康走到她身后圈住的腰,笑着道,“阳台上可以放一张摇椅,再养几盆花。嘉嘉那几盆菊花养的不错,到时候咱们偷偷顺几盆过来。” 夏莲轻笑,“那可是嘉嘉的宝贝。” “就因为是宝贝所以得偷偷的来。”许家康说得理直气壮。 夏莲嗔道,“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 许家康一指自己,挑眉,“这不就是。” 夏莲斜他一眼,放松自己靠在他胸口,“以后我们经常回去看望奶奶他们,两边轮着住。”话音未落就觉依靠着的胸膛起伏更大了些,抱着她的双臂也微微收紧。 许家康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鬓角,叹道,“媳妇儿,你真好。” 夏莲红了红脸,默默的想,是他好,他们家里人好。 其实她做好了和长辈们住一起的准备,许家康在许家就是长子的身份,哪能结了婚就撇下长辈搬出去住。 若说不自在,肯定是有的,毕竟喊的是叔叔婶婶,旁人问起来,总归底气不足。 不想许家叔婶主动解决了这个尴尬,还准备了这么好的房子,她哪能不感动,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亲爹妈也就这样了。”说这话的是夏母。 五月底,夏莲请了假和许家康还有许向军夫妻俩一道回余市。许向军夫妻此行便是来提亲的,不管许家康和文婷关系如何,文婷作为许向军的妻子,若是不过来,那就是许家失礼,带着夏家也面上无光。 婚事谈的十分顺利,许家康不差钱,自然不会在聘礼上吝啬,而夏家疼女儿没有存着嫁女儿赚一笔的念头,没了要扯皮的事情,自然和和气气。 本来夏家父母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婚后住在哪的问题,总归名不正言不顺,要被人嚼舌根。再来她自己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哪能不知道和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块的不便,感情再好,终究隔了一层,说话做事要多几分掂量,哪有搬出去住舒服自在。 如今这点后顾之忧都没了,许向华主动把房子安排好。孩子结婚,多少爹妈有能力给孩子准备一套房子,别说160平,大多数父母60平都拿不出来。叔婶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 去了一块心病的夏母对许家的通情达理感激不尽,投桃报李,“虽然不住在一块,但是你得经常过去,他们当爹做妈的把家康养大成才,你的难处也体谅到了,你得拿他们当正经公婆对待。你对他们好,家康只会更加对你好,就像家康对我们似的,他敬重我们,你也高兴不是?”夏母谆谆教导,做人得有良心,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对于长辈而言,物质是其次,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人许家也不缺钱。 夏莲应好,“妈,我会的。” 夏母又想起许向军和文婷,“家康和他爸那边关系还是老样子?” “大概一个月过去一次,偶尔留下吃顿饭,不住宿。” 夏母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早知当日,何必当初。”不由摇了摇头,又道,“反正在这件事上你别插手,你就跟着家康的态度来,不过他要是礼数上差了,你得提醒他,不好叫人挑出毛病来。但是有些人端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劝你这个做媳妇的当润滑剂缓解关系,你可不能犯糊涂,去趟这浑水。” 说起这个,夏莲还真有些犯难,许家康对那边淡淡的,人家不跟他这个做儿子做哥哥的计较,换成她,未必没有想法。 听女儿一说,夏母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你又不跟他们过日子,管他们怎么想的,礼数上不差就行。” 夏莲若有所悟的点下头。 夏母理了下女儿鬓角碎发,又问起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夏莲的脸腾地红了。 “羞什么,就咱们娘儿俩。”夏母好笑,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可不得把孩子提上议程。 夏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低了八度,“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好,顺利的话,今年就能怀上,明年生下来,后年断奶,你就能更加专心的工作。”夏母以过来人的经验说,“你要是工作几年再生孩子,起码有两年的时间不能专注工作,可那会儿正好是你晋升的关键时刻,所以还不如早早的生,况且早生恢复的也快。”她自己就是因为生孩子错过了两次机会。 酡红着脸的夏莲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夏母爱怜地摸摸她的脸,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 在余市待了两天,诸事谈妥之后,许家康一行飞回京城,刚回到家就被许清嘉告知一个好消息。 江一白的留学申请顺利通过,八月份,这家伙就要飞往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开始他在世界上数一数二著名学府内的求学生涯。 江一白心花怒放,天知道为了这个留学名额,这一年来,他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简直感天动地。 许清嘉和韩檬恭喜之余,嚷着让他请客,美名其曰让大家沾沾光。 江一白矜持的表示,那是必须的。随后在皇庭酒店内包了一个豪华大包厢,请大家伙儿周末乐一乐。他请了不少人,同学朋友还有大院里的小伙伴。 许清嘉自然要去,韩东青也是要去的。讲真,江一白并不是很想请他哥来,他哥往那一杵,玩什么啊,他的小伙伴们挺怵他哥的,别人家的孩子嘛。 可谁叫他占用了许清嘉的周末,要不韩东青才懒得来凑热闹。 江一白心情复杂,好想把许清嘉赶走,但是他不敢,就是这么没出息。 没出息的江一白只能央春风得意的好哥们许家康到时候多照顾着点。 “德行!”许家康讥笑。 江一白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你是小清嘉的哥哥,在他哥面前有天然的优势,懂什么。处于食物链底层的江小白十分愤懑。 别人家的孩子驱车前往十里荷花,接了许清嘉。 许清嘉系着安全带笑,“小白这回大出血了。”皇庭是近年新开的一家高端酒店,消费不菲。 韩东青发动引擎,闻言也笑,“不知道他的小金库撑不撑住?” 许清嘉幸灾乐祸,“撑不住就把他压在那儿打工还债呗。” 韩东青笑了一声。 “不过就他这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模样,只怕是打工也没人要的,”许清嘉嫌弃,又摇了摇头,“我觉得他这两个月最该学的就是厨艺,连面条都不会煮的人到了国外可怎么活?” “食堂餐厅。”韩东青言简意赅。 “中餐少,还不地道。”许清嘉皱了皱鼻子,“就他这挑剔劲吃上一个月非得崩溃。”对于江小白的吃货属性,她可一清二楚。 “等到了那时候,想挑剔也挑剔不起来,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韩东青说道。 许清嘉就想起他之前说的,“跟你吃军用口粮似的。”她出于好奇还让韩东青拿来给她尝过,味道一言难尽,军用口粮作为战时物资,优先保证能量和营养,味道无关紧要。至今想起那味道,许清嘉都有阴影。 瞥见许清嘉皱起来的脸,吃了酸梅似的,韩东青弯起嘴角,忽尔问,“你有出国的打算吗?” 许清嘉微微一怔,抬眼看着他,嗯了一声。‘先知’让她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能不能把这个优势最大化,靠的是真才实学,不是投机取巧。很多东西她只知其所以然不知其之所以然,需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现在的国外正处于高速发展期,有着当下最先进的理念和科技,能让她学到更多的知识。 以她目前的成绩来说,想争取学院的公派留学名额颇有把握。倒不是想占公家便宜,而是如果想自费留学,按着当下教委的规定必须得工作满六年才可以申请。 韩东青侧眸看了她一眼,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读书是好事,去国外长长见识挺好。” 看他模样无一丝勉强,许清嘉心头一定,这事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又因为现在说还为时尚早,中间变数多,故而拖了下来。只是这会儿提起,自然实话实说,“就是想趁着年轻多读两年书。” 她毕业也才二十一岁,好些人这年纪才刚刚上大学,的确年轻,想出国深造无可厚非。在这一点上,韩东青自然支持,然而舍不得也是真,再来届时他年纪委实不小。 韩东青在心里暗暗一叹,女朋友想上进,他必须支持,这才是政治正确。 “你入党考察期一年是不是快到了?”党员的身份有助于提高申请通过率,因为这些年屡屡出现出国人员滞留不归的现象。也就是说国家辛辛苦苦培养了人才,再花大钱把人送出去深造,学成之后,人留在国外工作报效别国去了。所以对出国人员的思想考察越来越严格,甚至限制配偶和直系亲属出国探亲,就怕一去不复返。 许清嘉点点头,“刚好满一年,下周党支部就要召开座谈会,确定今年的发展对象。”她是去年这时候被确定为入党积极分子。 韩东青笑问,“把握大吗?” 许清嘉点了点下巴,想着班里的几个候选对象,“还真没把握,一个班两个名额,按照惯例是男女各一个,农村和城镇各一个。上学期女生是巧儿,她是镇上的,这学期女生应该会从来自农村的同学里挑。” 许清嘉幽幽一叹,“其实我也应该算来自农村的。” 韩东青失笑,“还有两年四次机会。” 许清嘉合掌,“看在我这么认真写思想汇报的份上,保佑我早点转正。”思想汇报可都是她绞尽脑汁逐字逐句想出来,脑细胞死了一大片。这年月想抄也没地方抄,更不敢抄,生怕被套上思想不端正的帽子。 “改天陪你去雍和宫拜拜。”韩东青笑着说道。 “身为党员的你,怎么好意思搞封建迷信。”许清嘉义正言辞的教训他。 韩东青呵了一声,女人,不管大小翻脸都比翻书快。 许清嘉瞅他一眼,抿着嘴乐了。 不一会儿,富丽巍峨的酒店到了,一停车门童就殷勤的迎上来开车门。 这家酒店由港城一家酒店管理集团经营,老板就是邵泽,许清嘉觉得这人委实是个人才。 在酒店管理上,国内还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大型国有饭店亏得多。长安街上的建国饭店能日进斗金,大半得归功其管理团队,这个团队就来自于港城,和皇庭目前的管理层同出一门。 韩东青将车钥匙交给门童,让他代泊,两人便进了大门。不愧敢叫皇庭,大厅金碧辉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折射着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整个大堂都在发光一般。 相当土豪,再过二十年非得被挂到网上去不可,不过在这会儿,那可是非常受欢迎的。许家康十月份举行的婚礼就定在这儿,他们家的宴会厅比建国饭店都装修得气派,还配备相应的婚庆服务。 包厢里已经做了不少人,好些个许清嘉都认识,在江小白生日会上打过照面。 “许大美人来——”说到一半,这位嘴巴花花的公子哥对上了韩东青似笑非笑的眼神,登时背上凉飕飕,关键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啊。 高正荣撸直了舌头,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喊人,“韩六哥。” 一块起来的还有好几个。 一些不认识韩东青的下意识也跟着站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许清嘉莫名有一种教导主任巡视网吧的错觉。 韩东青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高正荣脸上,“你们到的挺早。” 不知为何,高正荣觉得脸上有点凉,干笑两声,“刚到,刚到。” 江一白这才施施然走过来,幸灾乐祸的溜一眼浑身不自在的高正荣,叫他嘴贱。不过他也知道,高中荣没坏心思,就是看见漂亮女孩管不住嘴。 “东哥,小清嘉你们来了。”江一白走过去。 许清嘉双手奉上礼物,“我俩的贺礼,”又像模像样的抱了抱拳头,“祝你前程似锦,载誉而归。” 江一白喜笑颜开抱拳回礼,“好说好说。” 我俩?!!! 高正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情似惊诧又似滑稽,我去!原来韩六的神秘女朋友就是她! 江一白这个坑货,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透!高正荣咬牙切齿地瞪着江一白。 刚刚引吭高歌结束的韩檬蹦着走过来,搂住许清嘉的肩膀,“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了,《月亮代表我的心》特意给你点的。” 又略有心意的瞥一眼边上的韩东青。 许清嘉手里被塞了一个话筒,卡拉k点唱机传出熟悉的前奏。她清了清嗓子开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许清嘉的脸可疑的红了,歌词好羞耻。 韩檬这个坑货还在带节奏,“有多深?有几分?”冲着韩东青喊,“哥,你想知道吗?” 这波节奏一带,整个包厢都沸腾起来,替韩东青抢答,“想,非常想!”尤其是几个从大院里出来的,他们可是打小就活在韩东青的阴影下。 还能不能好好的唱歌了,许清嘉想把话筒塞韩檬嘴里。 韩东青坐在沙发上,微微一笑,暧昧的灯光倾泻在他俊朗的脸上,笑容是少见的风流写意。 许清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美色惑人。 这时候,许家康和夏莲到了。 一进门,许家康就接到自家妹子前所未有的喜悦目光,不禁一怔。 许清嘉感动的看着许家康和夏莲,不愧是亲哥亲嫂子。她把话筒往韩檬怀里一扔,激动地走向许家康和下夏莲。 韩檬无比扼腕,爱莫能助地冲韩东青耸了耸肩。 韩东青拍了下她的脑袋,站起来去迎接未来大舅子。 人娘家人来了,看热闹的也不再煽风点火,鬼哭狼嚎的继续鬼哭狼嚎,玩游戏的接着玩游戏,气氛热烈至极。 被破锣嗓子震得耳朵疼的许清嘉逃出来透气,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途径的大方柱时,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拉进角落里。 壁咚,许清嘉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么‘少女心爆棚’的经历。你的风光霁月,你的浩然正气呢,咱能不能别学霸道总裁。 许清嘉内心在咆哮,面上不由自主的浮现薄红。 韩东青的脸上也显出淡淡的红晕,这是被人灌出来的,别人不敢放肆,许家康敢啊,完全的有恃无恐。其他人一瞧,胆子顿时肥了,颇有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快意在里面,添火加薪的帮着许家康灌韩东青。 韩东青还不好拒绝,许清嘉倒是想帮忙,被韩檬和几个妹子给困住了,如此,许清嘉也爱莫能助,只怪他自己摊上了一对坑兄的弟妹。 呼吸交织,浅浅淡淡的酒香若隐若现,在这样的氛围里,空气中都充满暧昧的因子。 许清嘉仰着脸看韩东青,声音软软的,“醉了,要不我们先走?” 韩东青目光凝了凝,居高临下的角度,修长的脖颈精致的肩窝尽收眼底,白皙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莹光,他觉得有些目眩神迷,情不自禁低了低头。 许清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睫毛都数的清,不自在的侧了侧头,连耳朵尖都红了。 韩东青喉结上下起伏了下,环住她的腰,慢慢说道,“你哥十月份就要结婚了。” “嗯”许清嘉低低应了一声。 “我比他大两岁。”韩东青语气幽幽,神情也颇可怜。 许清嘉一愣,复忍不住发笑,心想他真是有些醉了,要不哪能露此神态,反问,“怪我咯?” “怪我太老。”韩东青望着她的眼睛,目光如水含情,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你年轻又貌美,我没安全感,要不等你过完生日我们把婚定了?”大学期间不能结婚,但是没说不能订婚,把人圈在自己地盘里,省得有人打主意,韩东小青算盘打得叮当响。 许清嘉惊呆了。第一反应是,这是求婚么?哪有这样子求婚的!鲜花?钻戒呢? “不反对就是同意,我让我爷爷奶奶来提亲。” 许清嘉被这流氓行径给震惊了,微微张开了嘴。 韩东青眼神一暗,俯身,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走道上黄色的灯光洒下来,为角落里的两人镀上一层金光。 不轻不重若即若离的吻逐渐蔓延到嘴角,许清嘉尝到了清冽的酒味,越来越浓,一肚子的反对意见都被吃掉了。 ☆、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亟不可待的碾转吸吮, 许清嘉轻轻喘息,大脑有好一会儿的空白, 顷刻后, 她尝试着回应, 壮着胆子慢慢伸手环住韩东青的后背。 受到鼓励,韩东青腹中火苗越烧越旺, 胸膛几乎要炸开, 他收紧双臂, 身体紧紧相贴,恨不能将人揉进怀里。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叫骂, 离家出走的理智稍稍回笼,许清嘉猛地去推韩东青。 韩东青不满的轻轻一咬, 旋即抬起头,眼底布满未退的情。欲,英俊的面庞泛出薄红。 许清嘉比他还红, 犹如三月桃花浅浅淡淡粉,双眼盈盈如水, 似嗔还羞,她推了推韩东青硬邦邦的胸膛,做贼心虚的左顾右盼。幸好,这个角落是死角, 没人。 韩东青站直身子, 眼神温柔带着纵容, 笑容有无奈还透着苦恼。 红着脸的许清嘉抿了抿唇,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喧哗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怒骂,许清嘉分出一缕心神想,酒鬼斗殴还是桃色纠纷?直到她听到江小白急切的喊声,“康子!” 许清嘉脸色突变。 循声出来的江一白一看许家康被三个人围攻,当二话不说下场帮忙,一起的还有跟他一块出来看热闹的小伙伴。 许清嘉和韩东青过来的时候就见许家康一拳头砸在一个青年脸上,青年踉跄着后退两步,摸到一手血,眼里蹿火,“他x的,你有病啊。” 铁青着脸的许家康讥诮一笑。 至于他的同伙已经被打趴下。 那青年一看局势不妙,敌众我寡,脸色巨变,冲着几米外江一白大嚷,“江一白,你他妈想干嘛!” 合着,还是认识的。 有些晕乎的江一白也不知道干嘛啊,于是去看许家康,“康子,怎么回事?” 许清嘉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她更关心许家康有没有吃亏,上下扫视一遍,放了心,一点淤青都没有。 与许清嘉动作一般无二的夏莲一颗心也落回原处,抓着许家康的手细声问怎么回事? “他嘴欠。”许家康握了握夏莲的手,又安抚的看一眼许清嘉。 许清嘉瞅一眼对面的青年,恍惚间觉得有点眼熟。 这时候,蹬蹬蹬的高跟鞋踩到大理石上的清脆声传来,就见一娇小玲珑的女子飞奔而来,“阿钧,阿钧,你流血了。” 望着那张熟悉的妆容精致的脸,许清嘉终于想起来,去年暑假她和这个青年在靶场有一面之缘,他是诸莹莹的男朋友。 许清嘉看了看诸莹莹,又望了望后几步赶到的卢丽芳,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这半年卢丽芳变化不小,一改之前朴素的装扮,穿起裙子做起头发化起妆,俨然一个美人,验证了大学是家整容医院的定律。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清嘉,卢丽芳惊了惊。 漆钧烦躁地推开大呼小叫的诸莹莹,猝不及防的诸莹莹被推的一个趔趄,幸好被卢丽芳扶了一把,才避免了当众摔倒的窘迫。 诸莹莹尴尬的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恼羞。 一眼都不多看的漆钧视线来来回回在对面的人群里绕,在韩东青和江一白脸上重点停留了下。 他和发小在走道上说了点生意上的事,因为不大顺利,本就积了一肚子火,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看得人不爽。 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他喝了一句,“看什么看,滚。”不想这个男人居然敢动手。更想不到他还是韩东青和江一白这一波的。 漆钧面容不善,咬着牙道,“是你先乱瞧。”那眼神他形容不来,反正就是让人冒火,漆钧憋屈的扯了扯衬衫衣领。 许家康冷笑一声,“不想被人看,你出什么门。” 漆钧脸色黑了黑。 “一场误会,都散了吧。”韩东青多看一眼许家康,他不是这么暴脾气的人,视线移到漆钧面上,“今天是小白的好日子,就当给我个面子。” 有了台阶,漆钧便顺势而下,要不怎么办,寡不敌众,还能打回去不成。漆钧糟心的舔了舔嘴角,抽了一口凉气,对韩东青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和他一道的一群人呼啦啦紧随其后。 江一白摸摸后脑勺,凑过来问许家康,“他惹你了?” “他让我滚。”许家康面如表情的说道。 江一白抬起眼皮撩他一眼,才不信是这个原因。 许清嘉也不信,不过显然的许家康不想多说,当着外人的面便也没有追问。 江一白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没事了,回包厢吧。” 许家康旋身回走,不经意间瞥见许清嘉的脸,目光一凝。 许清嘉疑惑的回望他,忽尔一顿,不自在的别过眼。 许家康眯起眼,睇一眼韩东青,眼神意味不明。 韩东青勾唇笑了笑。 许家康的脸更阴了。 临近八点,韩东青先行告辞,他还得赶回学校。 掷骰子的许家康抬头看了看站起来的许清嘉,又去看韩东青。 韩东青神情悠悠地望着他。 许家康一扯嘴角,转过脸对夏莲道,“我们也走吧。” 夏莲自然应好。 于是,许家康笑眯眯的对许清嘉道,“走吧。”显然是让许清嘉跟他一起回家了。 江一白同情的看一眼韩东青,忍不住想发笑,强忍住了,也站起来送四人到走道上。 下到大堂,韩东青去前台结了账,又要了代驾服务,他和许家康都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 许家康扫他一眼,还是个好哥哥嘛! 面对停在门口的两辆车,许清嘉特别识趣地对韩东青挥了挥手,然后上了许家康的车。 许家康冲韩东青露出一个灿烂到近乎示威的笑容,愉快地关上副驾的门。 韩东青呵了一声。大舅子这种生物,真是让人不爽。 坐在后座的许清嘉回头看,就见脊背笔挺的韩东青立在台阶上,一直望着这边,嘴角不觉往上翘。 “笑得这么甜。”旁边的夏莲挪揄一句。 许家康抬眸看了看后视镜,就见自家妹妹一挑眉,伶牙俐齿的反击,“想着小莲姐马上就要是我嫂子了,我就控制不住的想笑。” 夏莲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许清嘉还在得寸进尺,“小莲姐,你婚纱挑好了吗?”首都举办西式婚礼,老家那场则是中式。 “挑了几套还没定下来,等那边送过来试穿之后再确定。到时候,你帮我参考下。” 许清嘉笑眯眯的点头,婚纱是许家康托邓淑芬准备的,邓淑芬在鹏城开影楼,也做婚纱摄影,礼服都是从港城进的货。许家康的西装自然是自家的产品,他就是生产西装的,哪能穿别家产品。 问完婚纱问喜糖问新房装修……反正在夏莲抵达单位宿舍之前就是不给打趣自己的机会。 夏莲离开后,车内就安静下来。兄妹俩不约而同的闭目养神。 回到家,孙秀花正和蔡阿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蔡阿姨见兄妹俩回来问了一声要不要吃宵夜。 许家康摆摆手,“不用,蔡姨你去忙吧。” 蔡阿姨便去前头陪自家男人看电视去了。 “咋这么早回来了?”孙秀花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句,眼睛又回到电视上去了。屏幕上大圣正在欺负二师兄,这电视剧就是收视率神话,哪怕是重播依旧能一统江湖。 许清嘉回,“没事就回来了。” 兄妹俩陪着老太太把最后一点看完了,‘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熟悉的片尾曲响起,等片尾曲唱完了,老太太终于道,“洗洗早点睡吧。” 兄妹俩应了,目送老太太回了房,老人家睡得早,一般九点不到就睡。 留下兄妹俩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看出点什么的许家康有心想提醒,比如说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虽然相信自家妹妹,但是他不相信韩东青啊,男人,呵呵,尤其是素了这么多年的老男人。可他一个当哥哥的不好意思开口,愁的他直咧嘴。 猜出他想说什么的许清嘉臊得慌,眼神这么尖干嘛!还迁怒上了韩东青,都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 许清嘉决定先发制人,“哥,你和那个漆钧到底怎么回事?”事后从江一白那知道了和许家康起冲突那人的名字。 许家康脸沉了沉,“早年有点过节,不提也罢。” 一脸的意兴阑珊。 见状,许清嘉哦了一声,“那我洗澡去了。”说着溜了出去。 许家康摇了摇头,去厨房拿了一罐冰啤,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在院子里溜溜达达的小黑跑了过来,在他脚边趴下。 许家康笑了下,甩掉拖鞋,用脚揉了揉小黑毛绒绒的肚皮,小黑瞪了瞪腿,翻过身来,四脚朝天乱蹬,一幅求蹂。躏的模样。 许家康好笑,不由想起当年漆钧也有一条狗,是一条黄色的土狗,他还被这条狗追过。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应该记不得了,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只怕对方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带着一群人欺负过一个外来小子。只有他一听他的名字就想了起来。 初夏的夜风习习吹来,树叶簌簌作响,风中还带着青草和花香,还有卤肉香。 许家康回头,就见许清嘉端着一盘子切好的卤牛肉走来,他眼底涌出笑意,“不是洗澡去了。” “饿了嘛。”许清嘉耸了耸肩,在他对面坐下。 闻到肉香,小黑都不卖萌了,一骨碌站起来,讨好的蹭了蹭许清嘉的腿。许清嘉喂了他一块。 许家康拈了一块放嘴里,“蔡姨厨艺越来越好了,不过比你还是差一点。” 许清嘉就笑,“暑假不忙了,做给你吃。”这两年她是越来越来懒得下厨。 “到时候可别找借口。”许家康溜他一眼。 许清嘉望着他笑,“怎么可能。” “年轻轻轻,这么爱操心可不是好事,小心老的快。”许家康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这丫头敏感的很。 许清嘉细细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和那个叫漆钧的男人有关,只怕不是普通的过节,可许家康明显不想多说,她也不打算刨根究底。谁还没点秘密了,要是许家康问她之前的事,她也打死不肯说啊。 许清嘉不自在的蜷了蜷脚趾,想起订婚就头大,简直太奸诈了,都不给人反对的机会。 问题是她爸百分之一千不会答应,这家伙就是酒精上脑又被她哥刺激了,心血来潮了这么一下,她得想想怎么委婉地打消他的异想天开。 许清嘉冥思苦想,许家康一口啤酒一口牛肉,吃完了,手一拍,“准备睡觉。” 一觉醒来,前往学校上课,许清嘉一落座,后脚诸莹莹和卢丽芳就进了教室,直直往许清嘉走来,诸莹莹停在许清嘉座位前。 许清嘉抬起脸,不动声色的望着她。 诸莹莹手抱着课本,笑容娇俏,“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阿钧酒喝多了,你哥没事吧?” 许清嘉笑了笑,“没事。” 意识到许清嘉疏离的态度,诸莹莹笑了下,往后走。 许清嘉弯了下嘴角,这大半年来,诸莹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曾经不分场合娇娇嗲嗲的小姑娘终于学会了眉高眼低,收起了不合时宜的撒娇,也开始明白并非普天之下皆是她妈,得惯着她让着她。 性情大变必定遭逢大事,不知她是遇上了什么。 无意间抬头的许清嘉对上卢丽芳奇怪的眼神,微微一挑眉,若说变化,这位也不小,犹如丑小鸭变白天鹅。 卢丽芳有些拘束的笑了笑,低头走到后面。 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周美巧和许清嘉嘀咕,“卢丽芳越来越会打扮了,她这一打扮还挺漂亮,三班有男生在追她。” “你好好拾掇下,保管追你的从教学楼排到正门。”许清嘉捏了捏周美巧的下巴调戏,“交给我吧,我给你设计形象。” 周美巧拍掉她的爪子,“少拿我寻开心,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以前都没发现,卢丽芳这一打扮才发现她五官还蛮端正的。” 许清嘉赞同,单论五官,诸莹莹不如卢丽芳,不过诸莹莹那股劲儿,是卢丽芳拍马都不能及的,说穿了就是诸莹莹比卢丽芳有女人味。 “所以说嘛,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许清嘉总结陈词。 周美巧哼了一声,相当接地气,“打扮不要钱吗?有那钱我不如多买几本书吃几顿好的。”又道,“说来诸莹莹对卢丽芳挺不错,给的那些行头和化妆品加起来可不少。”大家一个寝室的哪能不知道,大一的时候,诸莹莹是把自己用剩下或者不要的东西送给卢丽芳。大二后送的大多是新的,看起来品质都不错。诸莹莹还送过她们,大伙儿婉拒了。就算诸莹莹不会再分点东西就要人帮她做事,然而无功不受禄,接了不自在。 “就她今天身上这条裙子据说要5八块,”周美巧咋舌,“比咱们每个人发的生活费还高,都赶上我妈半个月工资了。” 许清嘉眼神微妙了下,那件连衣裙是锦衣今年新推出的夏装,她家里就有一件,还没上过身。 “和土豪做朋友就是爽。”许清嘉玩笑着道。 周美巧斜眼看她,“你怕不是个伪土豪。” “我倒是想送,你会收吗?”许清嘉笑眯眯的问,她要送了,她们还不得精打细算的抠钱准备回礼。 周美巧思考片刻,认真的问,“能折现吗?” 许清嘉一个白眼翻过去。 周美巧乐了。 下午三四节没课,在食堂吃过午饭,许清嘉就去图书馆看书,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得抓紧了。 周美巧被辅导员叫去开会。一个小时后,周美巧来图书馆找许清嘉,压低了声音道,“周五开支部座谈会,确定这学期的发展对象。” 许清嘉转着笔,“咱就是陪太子读书的。” “下次就该是你了。”周美巧安慰许清嘉,上一次她吃亏在社团活动少,整个大一她都没参加社团,大二加入了书画社,还拿了个奖,加上她的成绩,要不是因为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性别和户口保持平衡,这次的名额十有八。九是她的。 然而有时候运气十分玄妙,男生那边的第一候选人和工程系的男生争风吃醋打起来了,被通报批评,不幸中的万幸,不用记录在档,然而入党这事肯定要缓一缓。 第二候选人班长补上,班长是农村考上来,第三候选人也是。 女生这边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上一位党员就是周美巧,城里娃。按理,这次女生就该从农村出来的姑娘里挑,然而男生那边考察期超过一年的入党积极分子都是从农村考上来。 “辅导员找你去办公室,”周美巧对许清嘉眨了眨眼,“你的机会来了。” 许清嘉龇了龇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接住馅饼的荣幸。 周美巧陪着许清嘉一块去了辅导员办公室,还不忘对许清嘉握拳打气。那边既然是班长,那许清嘉就很有可能入选。 许清嘉失笑,敛了敛笑意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来了,坐吧。”康雪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凳子。 许清嘉道了谢,理了下裙摆落座,神情自若,她对老师不像别人那样发憷。秦慧如就是老师,白老先生也是,她还经常在白老先生那里见到他们学校的老师,就是校长她都在白老先生那见过,校长还吃过她送过去的叉烧包来着。这种情况下,让她害怕老师,有点难度。 康雪语气温和,“今天找你过来是想和你了解一些情况。” 许清嘉心里一顿,觉得康雪这表情不像是好事啊,遂紧了紧神,等她开口。 康雪双手交握,“听说你和大一带你们的教官在处对象?” 许清嘉眼神一闪,蹙了眉头,早不听说晚不听说,这个节骨眼上就听说了,若说是巧合,许清嘉是不信的。 就为了一个入党名额,许清嘉心绪复杂。 就是康雪心情也一言难尽,入党是大事,一人入党全家光荣,在工作的分配日后的晋升上都占优势,入党可以说是攸关一生的大事。而且在单位入党可比学校难多了,名额也没这么充足,所以引发点小矛盾什么也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但是真发生之后,她又很难不感慨,关键时刻见人性,这一阵她收到好几封举报信,举报拉帮结派孤立同学的,偷东西占便宜的,抄作业逃课的,抽烟喝酒的……让康雪不禁怀疑自己这还是国家第一学府吗? 举报和教官谈恋爱的还是头一次,许清嘉又是职工子弟,她和秦慧如还说得上几句话,许清嘉成绩优异是好学生……种种原因下,她少不得要过问一下。 没有立即反驳,康雪心下一沉,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康老师,我的确在和韩教官处对象。”许清嘉坦然承认,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康雪脸色微变,“是不是他追你的。”语气笃定,小姑娘长得漂亮,她在学校待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比她好看的。男人见了哪能不心动,尤其是当兵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女人。 “他这是违反规定。”康雪气大了,当初可是三令五申,不许教官骚扰女学生的。 许清嘉摸了摸鼻尖,追是真,违反规定倒是不至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康老师,您先别生气。” 哪能不生气,康雪气得胸口起伏,她痛心疾首的看着许清嘉,彷佛看着一个失足少女。在她看来能违背规定追求女学生的韩东青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和韩教官不是因为军训认识的,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康雪显然不信。 “我10岁的时候就认识韩教官了,我们两家长辈是朋友。”江平业和许向华嘛,不过许清嘉在这里模糊了下概念,康雪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他们父母互相认识。 康雪愕然。 许清嘉还肯定的点了点头,“当时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他会带我们班,怕影响不好我就没外说。我和韩教官的关系是大二时确定的。”许清嘉打起煽情牌,“去年暑假我去满洲里旅游,遇上悍匪被挟持为人质,是韩教官救了我。”话音未落,许清嘉恰到好处的红了红脸,完美演绎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美人。 她又小声道,“这些您可以向部队那边求证。” 豺狼教官引诱无知少女的恶行变成青梅竹马修成正果还加了英雄救美的元素,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弄得康雪有些懵,片刻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早就认识?” 许清嘉再次点头,眼神真诚的望着康雪,“是的,我们认识九年了。” 她不至于扯这种谎,康雪有些尴尬了,这乌龙给闹得,她清了清嗓子,“好的,情况老师已经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许清嘉站起来,乖巧的道别,还把凳子放了放好,出门,轻轻带上门。 康雪打开抽屉,拿起那封举报信,是打印出来的。她揉了揉脑袋,头疼起来,现在的小姑娘哦。 一班是这一次几个班里入党情况最复杂的,问题就出在女生这,三个候选人,许清嘉,卢丽芳,周雅丽。 康雪把三份入党申请材料摊在办公桌上一一看过去。 论成绩许清嘉最好,社团实践表现也是最优秀的,个人拿了大学生国画大赛第二名。她就是亏在户口上,不过她要是保持下去,下半年那次跑不了她的。 剩下的卢丽芳和周雅丽各方面不相上下,没哪一个有明显的优势,一班班长和团支书意见也相左,她难以下定论。正纠结着,嘎嘣一下,男生那出了岔子,就更难做决定了。 这个平衡的标准是以男生那边为参照,若是,那就该许清嘉上。还是以上一期女生为参照,那就得卢丽芳和周雅丽中二选一。不管做选哪个都会招来不满的声音。 发愁的康雪点了点字体端正的举报信,这封举报信是不是因为这个意外引起的?康雪也有自己的怀疑在里头,不过没有证据,她不会轻易下定论。 话说回来,这有动机的人还不少。除了竞争对手,也有可能是看不惯许清嘉的人。长得漂亮成绩优异家里条件还好的女孩子,招人嫉妒不是什么新鲜事。她好歹当了好几年辅导员,经验丰富。 这事查起来,可不容易。就算查出来又如何,人家又不是捕风捉影污蔑人,就是她自个儿不也误会了。 她是老师,不是警察,这也不是案件,不需要水落石出。只需要她尽可能完满的定下这一期入党发展对象人员。 康雪疲惫的往后一靠,视线在三份入党申请书来回变换。 ☆、第213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怎么样, 怎么样?”许清嘉一出来,就被周美巧拉着追问情况。 往外面走了一段路,离开办公室后许清嘉才道, “康老师问我和韩东青的事儿。” “康老师怎么知道的?”周美巧大吃一惊,许清嘉和韩东青的在处对象,这事她知道。当时她就是随口一问许清嘉和谁谈恋爱, 许清嘉也没瞒她。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八卦, 一直以来她都守口如瓶, “你们的事儿学校里应该没人知道吧?” 周美巧脸色一变,“是有人告诉康老师的,就为了入党的事。”要不哪能这么巧,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了出来。 “可能吧。”反正许清嘉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机太巧了。 周美巧紧了紧眉头, “谁告的状?康老师有说吗?” “康老师怎么可能说。”举报这种事情最忌讳的把举报人给卖了, 康雪不会坏这规矩。要不以后谁敢举报,举报有时候会成为打击报复的手段, 但更多的时候,可以起到震慑揭发的作用。 周美巧一想也是,“为了个入党名额,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一阵气氛不大对, 周美巧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其实她们学校还算好的,放假的时候, 她高中同学跟她吐槽, 她们学校为了一个入党名额连贿赂这个手段都用上了。 对比一下, 自己学校已经相当公平公正。 “利益动人心嘛。”许清嘉摇了摇头。 “你觉得是谁干的?”周美巧压低了声音问许清嘉。 许清嘉眉头微拧,可疑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然而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说,万一冤枉了人怎么办。 “不好说,要是猜错了对不起人。”许清嘉一笑,“就是知道是谁,还能去质问人家不成,对方可以说是好心,怕我被骗了吃亏上当。” 周美巧一叹,可不是这个理,许清嘉和韩东青交往确有实事,对方并不是造谣。想想还是憋屈,周美巧扭脸对许清嘉道,“争气点儿好好表现,把名额抢过来,气死她。” “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许清嘉悠悠一笑。 周美巧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小声道,“你就不会用下你的关系。”她妈可是本校老师,虽然调到鹏城去了,可同事还能少了。 许清嘉睨她一眼,“是谁之前跟我抱怨你同学他们学校太黑的。” 双标的周美巧讪讪一摸鼻子。 许清嘉挽住她的胳膊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没必要去走后门,徒惹非议。咱们完全可以靠实力争取嘛。” 周美巧纳闷的看着她。 许清嘉眨眨眼,“既然左右为难,不如用最公平的方法来选,择优录取,学生的本职是什么,是学习。” 周美巧先是一愣,复又明白过来,既然选谁都有道理,那就看成绩呗,成绩这个标准总比户口性质更理直气壮。 周美巧嘿嘿一笑,再次被康雪叫去商议的的时候就说了自己的意见,以成绩选拔,说到哪儿都站得住脚。 一道过来的班长想了想点头赞同,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也愿意给许清嘉一个顺水人情。傻子都知道周美巧这是要推许清嘉,她的理由也足够理直气壮。 咣当一下,馅饼儿掉进许清嘉碗里。 许清嘉同志被确定会入党发展对象,经过政治审查等一系列流程之后,许清嘉拿到了《入党志愿书》。 “要一张一寸照。”周美巧提醒许清嘉,“你有的吧。” “有的。”许清嘉打量着手里的纸张问她,“什么时候交?” “明天傍晚六点前。”周美巧道。 许清嘉就说,“那我明天早上给你。”她照片在家里。 周美巧点头,跟她说有些地方该怎么填。 许清嘉一边听着,一边分神留意了下其他人的表情,重点在卢丽芳和诸莹莹身上看了看,一无所获,毕竟她不是摩尔莫斯,现实中做了坏事就心虚的昭然若揭的人也少。她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这事就得成无头公案咯。 许清嘉琢磨了下,决定请玩得好的小伙伴们吃一顿饭,顺便拉她家解放军哥哥出来遛一遛。当初不说,是为了怕麻烦,结果照样有麻烦,早晚叫人知道的,还不如她主动点,省得有人还以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无事生非。 就当是庆祝,也是在期末考试之前犒劳下大家。 时间定在周六傍晚,地点没定在自己那两家店里,小伙伴们都去吃过好几次了。许清嘉挑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海鲜酒楼,夏天正是吃海鲜的季节。 在教学楼下汇合之后,一行人坐公交车过去,半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周美巧一本正经的摸了摸肚子,“我今天中午特意少吃了半碗饭,就等着这一餐。” 韩檬接茬,“你不行,我午饭都没吃。” “哈哈……” 笑吧,笑吧,待会儿就笑不出来了。许清嘉笑得略有深意。 包厢门一开,见到笔挺而立身姿卓然的韩东青,果然就有人笑不出来了。 “韩教官!”认出来的妹子一脸不敢置信。 笑如春风的韩东青向前走了几步,“我现在不是你们的教官了,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又对眼生的几个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韩东青。” 眼生的这几人是许清嘉在国画社交的朋友,领头的是社长苏宁静,她还是秦慧如恩师黄教授的千金。许清嘉在余市的时候就和她认识了。 苏宁静笑容爽朗,压下狐疑道,“怪不得清嘉藏着掩着不肯让我们见呢。” “可不是,太丑了,见不得人。”许清嘉叹气。 韩东青无声一笑。 苏宁静斜许清嘉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许清嘉嘿嘿一笑,再看几个同学面露拘谨之色,心想这都两年了,韩东青居然淫威尚存,便乐,“军训的时候,他怎么折磨你们的,今天你们都可以还回去,还不赶紧的。” 韩檬击掌大笑,“就是就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少见,有嘉嘉在,还怕我哥报复不成。” “哥!”又一枚重磅□□。 韩檬咧嘴一笑,假惺惺道,“哎呦,忘记跟你们说了,这是我哥,我堂哥。” 一众同学,“……”今天到底是来吃饭还是来吃瓜的。 瞧这一脸懵逼的,许清嘉乐不可支,“好了啦,别站着发呆,先坐下来吧,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伙儿游魂似的在大圆桌旁就座。 韩东青给众人倒酒倒饮料,笑容可掬温柔可亲。 鉴于他这良好的态度,有人终于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许清嘉有问必答。 “原来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怪不得你那么维护韩教官哩。”自己军训的时候还吐槽过他严厉来着,忘掉忘掉,赶紧忘掉。 …… 放开之后,桌上气氛便活跃起来。 韩东青端着酒杯站起来,含笑对众人道,“在学校嘉嘉多亏了你们照顾。” “互相照顾,清嘉可是我们国画社的门面招牌。”苏宁静站起来与他碰了碰杯,旁人也效仿。 韩东青笑着道,“你们随意。”说罢自己把杯中酒喝见底。 许清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压压酒。 韩檬怪声怪气道,“这是心疼上了啊。” 许清嘉睨她一眼。 韩东青轻轻一笑。 吃了一圈菜,周美巧和几个女孩子倒满饮料敬韩东青。 韩东青忙满上酒杯。 周美巧壮了胆子开口,“你要是对嘉嘉不好,我们可是不依的。” 韩东青敛容正色,语气郑重,“你们放心。”随即仰头喝下。 只有短短四个字,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却叫人莫名的安心,周美巧等人笑起来。 许清嘉心头暖融融一片。 这一顿饭,除却开头有些紧张拘束之外,圆满结束。 众人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镳,这里是闹市区,都打算再逛逛夜市,大好周末当然要放松下。 韩东青喝了酒不能开车,许清嘉就道,“车子停在这儿明天来开,我们也逛逛。”她又道,“我要是能考驾照就好了。” 韩东青笑,“过了生日就能考。”他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车?”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能开就行,就是个代步工具。” 韩东青微微一笑,“等你过了生日,就安排两家人见一面。” 许清嘉差点被一口口水呛到,半个月没见面,她几乎忘了这一茬。 韩东青眉梢微微挑起,“那天你答应了。” 不说还好,一说许清嘉的脸就红起来,她想反对,他给她反对的机会了吗?环顾一圈,大街上,很好,不用担心他耍诈,许清嘉清了清嗓子开始摆事实,“我哥和小莲姐谈了三年才见家长的,谈了七年才订婚。”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太急功近利。 “我大哥和我大嫂从认识到结婚一年。”韩东青也摆出事实。 许清嘉,“……我爸肯定不会答应。” 韩东青眼神一暗,许清嘉不由生出一眯眯的愧疚,她小小声嘟囔,“毕竟还小嘛。” 少顷,韩东青叹了一声,退了一大步,“那你先跟我回家吃顿饭怎么样,我家里长辈一直想见见你。” 许清嘉想着比起订婚,这个提议勉强还能接受,遂点头道好。 韩东青嘴角微不可见的一翘,“那什么时候有空,我正式拜访下你父母。”他去过许家很多次,但是没有哪一次是正式性登门。 “啊!”许清嘉懵了。 韩东青声调平稳,“按着礼数,得我先拜访你父母。” 许清嘉瞪圆了眼睛。 韩东青目光幽幽地凝视她。 四目相对,片刻后,许清嘉败下阵来,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丑女婿也一样。 “好吧。”许清嘉一幅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样。 韩东青眼睛亮起来,温柔地抬手抚了抚许清嘉的头顶,“你看什么时候好?” 许清嘉头大了下,不知该怎么和她爸开口,算了,跟她妈说吧,一物降一物。如是一想稍稍放心,“我回头问问,怕是得八月,七月份要忙我哥的事。” “好。”韩东青嘴角已经翘起,眼底蕴起笑意。 许清嘉瞅瞅他,“你都计划好的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韩东青但笑不语。正式拜见父母,接下来就是长辈见面,然后是订婚,最后是结婚,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许清嘉起先还绷着,后忍不住,撇过脸弯了弯嘴角。 两人在街上毫无目的地逛了大半个小时,韩东青打了车送许清嘉回槐花胡同。 韩东青在司机停在路口,拿到车费,出租车司机油门一踩快速离开,赶着交车回家。 韩东青牵着许清嘉的手慢慢往里走,男人的手宽大而有力,将她整个包在手心里。两人携手行走在纵横交错的小胡同里。此时已过九点,胡同里静悄悄的,月亮也躲在云层背后,只有稀稀拉拉的路灯,偶尔还有从墙壁另一边传来的喁喁私语。 “……我觉得我们学院的领导和我们有仇,把八门课集中在三天内考就算了,中间空三天再考两门,空两天再考一门,诚心不让人好过。”许清嘉愤愤不平地抱怨着,“战线拉这么长,故意折磨人。看来看去,就我们学院的考试安排最奇葩。” 穿过这条小弄堂就是许家,韩东青停下脚步。 许清嘉疑惑的看向他,凉凉的弄堂风吹在两人身上,许清嘉的裙摆轻轻飘扬。 “冷吗?”话音未落韩东青已经抱住了许清嘉,垂眼看着她,目光缠绵柔和,许清嘉脸上一热。 韩东青俯下身,轻轻的吻在她唇上,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许清嘉睫毛轻颤,在他面上掠过,无处不痒。韩东青撬开她的唇,舌尖一点一点探进去,追逐扫荡。俄顷,他退出来,温热的唇一下一下啄着她的脸。 许清嘉靠在他怀里,全身都靠他横亘在腰间的手臂支撑,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里。 两人谁也没有言语,静静的相拥依偎,耳边的心跳声逐渐平缓从容。 许清嘉望着漆黑的远处,没来由的想,月黑风高适合做坏事。 干完坏事的韩东青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没把坏事进行到底,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走吧。”气息尚且有些不稳。 韩东青没有进门,目送许清嘉走进大门,蔡叔对立在台阶上的韩东青笑了笑,缓缓关上大门,随后,传来落锁声。 韩东青抬手摸了摸唇,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的想亲近,亲近了又想牵手,牵了手又想拥抱……得寸进尺,欲壑难填,大抵说的就是他。 “去哪儿玩了?这么晚回来。”坐在客厅里的许家康上下扫视许清嘉,一双眼犀利的犹如雷达。眼含春水,唇若红樱,身为过来人岂不知道这么一回事,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有一个鲜艳欲滴的红苹果,放在羽毛搭的窝里,还在外面放了一个玻璃罩保护,小心翼翼的守了十来年,突然有一天,红苹果被人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许清嘉心虚的犹如早恋的中学生,可问题是她已经是大学生了,顿时涌出勇气,她故作随意的说,“去夜市上逛了逛,还好嘛,才九点半,不算晚。” 许家康不屑地嗤了一声。 许清嘉不由自主的红了红脸。 许家康糟心透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开口,他咳了一声,横下心,“韩东青要是欺负你,你就一巴掌拍回去,你还小,知道吗?”端地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许清嘉又不是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当即就听懂了,脸红如滴血,嘟嘟囔囔,“他怎么会欺负我,他不敢的,哥你别瞎想。”说着心急火燎地蹿了出去。 盯着夺路而逃的自家妹子,许家康一颗心都要操碎了,谁瞎想了,他又不是瞎子。之前他还想着生个女儿,香喷喷软乎乎,现在想想,还是生个臭小子吧,要不他这后半辈子非得寝食难安不可。 让人操碎了心的许清嘉跑回屋子里,眼前一会儿是许家康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脸,一会儿又变成韩东青情意绵绵隐忍克制的面容。 许清嘉脸色绯红如同染了胭脂,抬手摸了摸脸,烫的能烙鸡蛋了。拍了拍脸,拍走那些污污污污的想法,许清嘉拿了干净的衣物奔向浴室。 七月是个考试季,高考和期末考,京城的上空仿佛被考生的怨念染黑,接连下了好几场雷阵雨。 在稀里哗啦的雨声中,许清嘉结束最后一场考试。回到家里发现秦家的龙凤胎也在,兄妹俩六月就中考毕,考的还不错。 秦蕾蕾成功考进京大附中的高中部,录取通知已经下来。秦安平也上了那所中专的分数线,不过录取通知书要稍微晚一些才到。 兄妹俩是要打听什么时候去南边玩的,之前许清嘉在考试,他们也就没好意思来打扰。 “大概14号,咱们在上海玩几天,再去省城玩几天,玩好了,去喝订婚酒。”许清嘉说着自己的安排,许家康和夏莲订婚的日子是这个月的20号。 他们14号南下,老太太和许家康要回老家准备订婚。许向华和秦慧如他们也会从鹏城赶回老家。 至于女主角夏莲,她一个新人不好请这么久的假,加上后面结婚还得请,所以只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是三天,一天来,一天订婚,一天回,同样的还有许向军,他请假也不方便。 说起许向军,许清嘉倒是想起了参加高考的许文诗和许家磊,今天是高考后第一天,是估分的日子。 许清嘉惦记着,老太太也没忘,高考可是大事。熬到傍晚,老太太给那边打电话询问。 觑着老太太的脸色,许清嘉觉得情况怕是不妙。 挂了电话,老太太就嘀咕开了,“怕是没考好。”接电话的是许家磊,他自己估分倒是还好,问起许文诗直说回到家就开始哭。 “估分做不得准的,有时候误差特别大。”许清嘉这么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臂,“别拿好话哄我,她成绩本来就不好,”又叹了一口气,“也不是非得读大学才有出路,去当兵也不错,当兵不是也能考大学,你二伯就是这么上的大学,兴许你二伯有办法,就算不行,当兵也是份工作,好好干又不差。” 问题是,许文诗能甘心去当兵吗?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就看父女俩谁技高一筹。 第二天,许文诗就来了。 许清嘉留在家里休息没出门,只见她跑进来对着老太太就开始抹眼泪,连许清嘉坐在一旁都没顾得上。 老太太心里有数,嘴上问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奶奶,我不想当兵,我真的不想当兵,你跟我爸说,别让我去当兵,好不好?”许文诗抓着老太太的手痛哭流涕,她估出来那分数离专科录取线都差了百来分。 许清嘉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离开的好,这会儿许文诗急的顾前不顾后,等她回想起来,想起自己在她面前哭的毫无形象,怕是要不自在。 等许文诗走了,许清嘉才过来,见老太太一脸疲惫的靠在沙发上,上前给她捏了捏肩膀,温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二伯在,总会安排文诗姐的,您啊就别操心了。” 老太太摸了摸许清嘉的手背,无奈地叹道,“问她不当兵打算干嘛又说不上来,这丫头是个没成算的。你二伯要是不替她安排好,由着她胡闹,指不定活成什么样。她这性子还是去当兵吧,部队里总比外头清静,她爸也能照顾的到。” “还小呢,之前一直在学校里头,经的事少,过几年就懂事了。” 老太太笑了一声,“说的你多大似的,你比她还小两岁。 “这不是我经的事情多嘛。”许清嘉接话。 细想想还真是,嘉嘉是在大家庭里长大的,分家后一路从村里搬到县城搬到市里再到首都,自己还早早就学着做生意,经历的事可比打小生活安逸的大孙女多得多。之前心疼她累,如今看着还是累点好。 且说许文诗,向老太太求助的希望落空,一想要去军营受罪,哭的稀里哗啦,她打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哪不知道当兵有多苦。 越想越是害怕,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还真给她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她偷偷跑去纹身,在手臂上纹了一朵玫瑰花,还特意要求洗不掉。 许清嘉听说的时候都替她疼得慌,许文诗可真够下得了手的。 老太太拍着大腿长吁短叹,“造孽哦,养儿养女都是债!” 回想许向军离开时沧桑的神情,许清嘉摇了摇头,她二伯这回是失望的很了。瞥见桌子上的红色存折,许清嘉问了一句,“二伯拿来给二哥办事的?” 老太太拿起存折,“是啊,一万五,订婚酒和老家那场婚礼的花销尽够了,还能准备不少聘礼。” 至于彩礼,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这钱康子自己出。不然榨干了老二也拿不出来,就是这一万五,大半是这几年康子给他汇的,老二没动都给存了起来,自己又添了些进去,他还有两个在读书的儿女,其实手上也没多少余钱。 许家康不缺这点钱,许向华也肯定愿意出这个钱,可老二这个当爸的哪好一毛不拔。 老太太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推辞,用了这钱,老二心里能好受点。 ☆、第214章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在要不要当兵这场角逐里, 以许向军的失败而告终。 那么大一块纹身在胳膊上,许向军怎么把人安排进去,夏装一穿纹身显露无疑, 影响军容,去年开始就明文规定,大面积纹身人员不得入伍。哪怕许向军身为师长, 也不可能公然违反规定。 许文诗得偿所愿, 不必参军。然而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 家里气氛压抑到凝固。尤其是许向军,几乎想拿皮带抽人。 就是文婷也失望不已,带着许家磊都问她,至于吗? 怎么就不至于!许文诗不是滋味的想着, 要去当兵又不是他, 就是他不也婉拒了爸爸让他报军校的建议, 报了政法大学。 许文诗泣不成声,她就是不想当兵, 怎么了,她都这么大了,凭什么不能够安排自己的人生。 “那你想干什么?”文婷心力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犹如蛛网,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你21了。” 21了, 不大可也不小。难道还要再复读一年吗。如果她只差十几分甚至二三十分, 她支持女儿再复读。如今复读四年五年的都大有人在。可许文诗的高考成绩是一年比一年差, 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读书上面,再去复读只是虚度光阴。 “我,我去上班。”觑着文婷疲倦的脸,许文诗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的打算,“你们随便给我安排个工作就行,什么工作都可以。”考大学不就是为了分配一个好工作。 文婷静静地看着她,“你心里头想去什么单位?” 许文是茫然了一瞬,“我不知道,你们觉得哪个单位好就哪个,只要不让我去当兵,什么都可以。” 望着揪着衣角的女儿,文婷叹出一口气,“好单位你就别想了,大学生都排着队等着进!” 为什么她和许向军明知道许文诗不愿意还是要让她参军,一方面是磨练她的性子,另一方面是曲线救国。 现在外头竞争激烈,许文诗学历上不占优势,许向军想安排都不好下手。可部队不一样,女兵少,高中学历拿得出手。部队里的女兵多是文职工作,哪里就有她想的那么苦了。工作几年,成为女军官不难,她爸位置摆在那。 成了女军官之后,找对象都要容易不少,军官都乐于找女军人,有共同话题,也不必担心两地分居的问题。 就算不想留在部队里,待上几年转业出来,师出有名,许向军也能安排一个好工作。 这些文婷不止一次地苦口婆心说过,奈何许文诗就是听不进去,认准了不想当兵,哪怕只待上几年过渡下都不愿意。 “我不在乎好不好的,你们随便给我安排个就好。”许文诗瓮声瓮气的说道。 文婷摇了摇头,哪里听不出其中赌气的味道,再说了孩子任性,父母还能跟着任性不成。 “现在你是这么说的,等你真走上社会,就知道一份好工作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金钱方面,还涉及到社会地位。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现如今对于女人而言,工作的重要性并不比婚姻小。”文婷语重心长。 许文诗抿了抿唇,继续来来回回地揪着衣角。 文婷疲惫地吁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离开房间,一出门就见许家磊站在走廊上,面带忧色。 “妈。”许家磊迎了上去。 文婷扯了下嘴角,还好儿子懂事,应该能上第一志愿,要不然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等晚上许向军下班回来的时候,文婷就和他商量许文诗工作的问题。虽然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不如早点安排起来。 “她这么能耐,自己找去。”许向军冷冷说道,显然余怒未消。 不小心听到的许文诗被刺痛了自尊心,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就不信离了家里,自己还活不下去了。 撑着一口气,许文诗顶着大太阳出去找工作,过程并不顺利。 不管哪个年月,机关单位的门槛都很高。由于大学生中专生包分配,机关单位几乎不对外招聘。就是国企,好的岗位一般也是分配,剩下一些则是接班,父传子母传女。便是车间这些苦力活,因为这几年国企被私企挤兑地步履维艰,不开除就好了,对外招聘的少之又少。 如此奔波几日,许文诗才切身体会到学历的重要性,生出一丝丝后悔,如果上学的时候,她再用心点多好。然而再叫她回去复读,她也知道不现实,她读不进去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许文诗只能硬着头皮降低要求,去私人企业碰运气。天无绝人之路,真叫她找到一个工作。 在一家港商投资的洗衣机厂,负责收发整理文件,她好歹有高文凭。这年月私企对人才的吸引力远不如国家单位,大学生一股脑儿往机关国企跑,私企只能退而求其次。 几近绝望的许文诗犹如被注入一股活泉,整个人再次焕发出神采,兴高采烈地回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许向军不置可否。打定主意,回头调查下,只要是正规企业就由着她去折腾。这一阵他也在反省,觉得一直以来对女儿保护太过,说白了就是吃的苦太少,所以天真任性自我。 既如此,那就让她吃些苦头,进了社会,她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但愿她能长大懂事。 “妈,等我发了工资,我给你和爸还有小磊买礼物。”许文诗自得又讨好地说道,对方给她开了每个月46的工资,可以买不少东西,之前她一个月才十块钱的零用钱。 文婷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转脸看了许向军一眼。 许向军面无表情的吃饭。 许家磊倒是应景的笑了笑。 许文诗瞧了许向军一眼,心里有些失落,复又打叠起精神,“招我的那个大姐才进去三年,第一年才3八块钱的工资,现在每个月都有120块了。”语气里带着羡慕。 “……你好好干,工资会慢慢长的。”文婷只能如此鼓励她。 许文诗高兴地点点头,再瞥一眼许向军,“等二哥结婚的时候,我应该能攒一笔钱了,到时候我可以给二哥二嫂准备一份新婚礼物。”她知道爸爸喜欢他们和二哥亲近,她也想。 许向军神情还是淡淡的。 许文诗不无失望。 见状,许家磊打圆场,“那我是不是也得趁着暑假打个工挣钱买礼物?” “你不是有压岁钱嘛。”许文诗回了一句,许家磊可比她节省多了,压岁钱一直存着没用掉,少说也有好几百了。 许家磊便笑,“主要是想锻炼下。” 许文诗就道,“那你去找找看吧。”忽然想起正经事来,支吾了下,“爸,二哥的订婚酒我应该去不了了,我刚上班不好请假。”她心里十分想去,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请假。1八号正式上班,19号请假,哪有这么干事的,这工作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 于是十九号一大早,许文诗去上班,其他人赶去机场。 与此同时,许清嘉正在慢条斯理的起床。他们一行是14号出发的,在上海机场和孙秀花与许家康分开。 许清嘉带着龙凤胎在大上海浪了两天,主要是享受美食。随后姐弟三个又包车前往省城,如今的客车不挤得水泄不通不肯出发,许清嘉不想遭这个罪。 在省城停留了两日,他们准备吃好早饭就去余市。洗漱毕,扎了个高马尾,许清嘉从卫生间出来,拍了拍旁边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秦蕾蕾,姐妹俩睡一个标间,秦安平睡隔壁。 “起床了,九点半要出发。” 秦蕾蕾揉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去卫生间洗漱,洗脸的时候还不忘卖惨,“姐,我腿好酸。” “因为你缺少锻炼。” “这一年为了中考,我舞蹈课都停了,我要赶紧捡起来。”秦蕾蕾扭了扭腰,“一年不练,我觉得之前两年都白练了。” 这倒是真的,许清嘉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笑,“幸好你没指望靠这个吃饭。”这丫头学跳舞是为了减肥,其实她也不胖,就是青春期发育的正常现象,如今就好了,一六六的小姑娘刚好一百斤。 收拾好,秦蕾蕾颠着出去敲秦安平的房门,一刻钟后,姐弟三个下楼去餐厅吃早饭,随后上楼取了行李退房。酒店外已经有车在等候,这家酒店提供接送服务。 下午才抵达余市,许清嘉也没急着回村里,反正明天许家康他们得上来,他们要带着聘礼去夏家下聘。 因此,许清嘉打算留在小楼等他们,这些年他们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是请了人一周来打扫一次,偶尔许向华和许家康回来办事会在这儿住宿。这幢小楼对他们家而言颇有意义,在这里渡过了相当美好的三年半。 “哇,好多向日葵!”秦蕾蕾惊叹出声,杏眼圆睁。 院子里金黄色的向日葵开的如火如荼,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淡淡的花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嘉嘉来了。”孙阿姨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许清嘉笑,“孙姨你在啊。” 孙阿姨笑,“你妈说你们今天到,让我过来看看。”又问,“吃了吗,我做了饭菜,还以为你们中午会到的。” 许清嘉回,“吃过了。” 说话间进了小楼,孙阿姨拿来水果和饮料。 秦蕾蕾和秦安平忙道谢。 “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许清嘉提醒龙凤胎。 秦蕾蕾便拿了电话开始拨号,随后许清嘉也给村里去了电话。 等许清嘉挂上电话,秦蕾蕾挤挤眼睛,“姐,你要不要给韩哥报个平安。”之前姐弟俩过去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韩东青接许清嘉出门,便知道自家姐姐居然已经谈对象了,而他们是全家最晚知道的,合着就瞒了他们,分明是欺负未成年。 秦安平已经贱兮兮的把电话又塞到许清嘉手里。 许清嘉橫他们一眼,在二人的注视下拨了电话,不是韩东青家里的,送她上了飞机之后,次日他就跑满洲里去了。他在那边和退伍的战友合伙开了公司,作为合伙人不好当甩手掌柜。 电话接通了,被告知韩东青不在,许清嘉心里有数,千里迢迢跑过去自然要忙,遂留了言。 此时此刻,韩东青正站在中苏边境线附近,视野之内,一列大卡车不紧不慢的驶来,这一幕在边境线上并不少见。一方重工业化工产品过剩,一方轻工业产能充足,一拍即合。 在这条边境上,每天几乎都在上演相似的一幕。尤其对面去年换了领导班子,下面人心惶惶,边境走私更加猖獗,一部分人几乎明目张胆。 待大卡车进入境内,韩东青遥望对面一眼,转身上了黑色汽车,到达安全地带之后,停下。 帐篷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右腿绑着石膏,眼窝深陷,眉眼狭长,“大侄子,辛苦了。” 韩东青笑笑,掏出一张3.5英寸的磁盘递过去。 男人指了指小巧的磁盘,自得,“省得老爷子整天说我不务正业,你看我还是干了一件大事的,对吧。”汽车发动机的一项核心技术,他还搞了一套设备过来,不过是淘汰的,但是也比国内先进。 有钱,别说鬼推磨,磨推鬼都没问题。 韩东青慢条斯理道,“您干的哪件不是大事,”瞥一眼他绑着石膏的腿,“飙车摔断腿也是大事。” 男人悻悻,“臭小子,有你这么埋汰你叔的嘛!” 男人便是韩家小叔韩卫贤,改革开放后,毅然扔掉铁饭碗下海经商,这几年都在北方一带活动。 韩东青嘴角一扯,往前又递了递,示意他拿走。 韩卫贤一指自己的腿,“你好意思使唤伤患?帮我送到京里去。” “怕被奶奶扣住逼婚。”韩东青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小心思。 提起这个韩卫贤就来气,“你小子不厚道,怎么可以谈对象了呢,谈对象就算了,偷偷摸摸的不行吗,需要昭告天下吗?害惨我了你!” “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再替你分担火力。”韩东青毫不诚心的道歉。 韩卫贤噎了噎,小时候多可爱,越长大越讨人嫌,这么讨人嫌的小子,哪个姑娘这么想不开收了他,如是一想韩卫贤不由对素未蒙面的侄媳妇产生巨大的好奇,“照片呢,给我瞧瞧。” 韩东青嘴角一弯,“回京就能见到,回去我就准备带她回家吃饭。” 韩卫贤,“……”一点都不想见。 韩东青眼疾手快的把磁盘往他衬衫口袋里一塞,“你不敢回去就派个心腹,怕不安全的话,我给你联系部队。” 韩卫贤糟心的看他一眼,“蠢蛋,送上门的功劳都不要。” 韩东青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 心塞的韩卫贤威胁,“臭小子,我可是你的大金主,再幸灾乐祸,信不信我把你放在我这的钱昧了。” “不信,那是我的老婆本,你一个当叔叔的下得了手?”韩东青挑眉。 韩卫贤又成功被噎住了。 不跟小辈一般见识,运了运气,他才开口,“就说你这家伙怎么变勤快,以前都是钱一扔,当甩手掌柜的,现在居然开始操心了。” 韩东青正儿八经道,“趁着这两年我有空,多赚点脂粉钱和奶粉钱。”他家小姑娘挺重享受的,只要条件允许都会给自己准备最好的。 在能力承受范围之内,无可指摘。许清嘉有钱,许家更不差钱。然而身为男人,养家糊口是最基本的义务。 她想要的,自己随手就能给,这是韩东青的目标。 韩卫贤牙疼了下,炫耀,十足的炫耀!他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想不开找他来帮忙。韩卫贤后悔莫及。 洗过澡的许清嘉对龙凤胎道,“我去我姑姑家一趟,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后带你们出去吃饭,你们休息下或者四处转转,别跑远。” 兄妹俩点头如捣蒜。 许清嘉便放心的拎着几样礼物出了门,这两个都是靠谱的,况且16岁的小大人了,又不是6岁的小娃娃。 许芬芳和周红军住在去年新建好的翠湖小区内,翠湖小区由政府和港商合作建成,一部分作为安置房给了拆迁户,另一部分则当做商品房对外销售。开盘时一平米不到四百,现如今已经涨到五百多,涨的这么快得益于旁边的交易市场。 八3年别人还在讨论姓资还是姓社的时候,江平业拆掉了市中心内三百亩的破平房,建起交易市场,迅速产生‘集聚效应’和‘规模优势’。 余市本身就是第一批响应改革开放的城市,很多政策都走在全国前列,分田到户,农民买卖,扶持私营企业……私营经济发达,小作坊小工厂林立,吸引不少天南地北的客商。 自从有了交易市场之后,吸引力倍增,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地商贩慕名而来,大大的带动了余市经济。 许向华就在这里开了嘉阳贸易和顺风运输的分公司,收益颇丰,尤其是运输公司,有贸易必然有运输。 头一次过来的许清嘉寻着地址慢慢找过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带着弟弟在广场上的周如龙就眼尖的看见了许清嘉,“嘉嘉姐,你回来了。” 5岁的周如飞好奇的跟着许清嘉过来,一年多没见,小朋友显然不记得这个表姐了,不过看在她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周如飞毫不吝啬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许清嘉剥了一块巧克力喂他,小家伙顿时甜甜的唤人,“姐姐。” 许清嘉温柔地摸摸他的头顶,“媛媛呢?” “在家里,她不爱往外跑。”周如龙一幅拿妹妹真没办法的样子,伸手接过许清嘉手里重的东西。 周如媛性子沉静,不爱出门,宁肯在家看书做作业。 许清嘉也不客气,大表弟壮地跟小牛犊似的,说着话到了楼下,正见电梯铁门向两边打开,这个小区是高层,装了电梯。 一男一女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经过时,还多看了许清嘉一眼,特别是那个男的,走过去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周如龙瞪过去,看什么看。 “嘶”被女伴掐了一把的男人倒抽一口冷气,点头哈腰的赔着笑。 许清嘉乐了下,牵着周如飞走进电梯。 电梯里坐着一个穿蓝色工作装的大妈,许清嘉猜测她应该是电梯操作员,她在京城见过。一方面照顾老人小孩的不便之处,另一方面提供就业岗位。 “王大妈。”周如龙笑嘻嘻叫人。 捏着瓜子的王大妈也笑,眼睛瞅着许清嘉,“你家亲戚?” 周如飞奶声奶气的回答,“姐姐。”已经被一兜子巧克力彻底收买。 王大妈笑容忽然热烈起来,“诶呦,是不是你那个在首都上大学的姐姐。” 保持微笑的许清嘉心想,原来自己这么有名。 周如龙道,“是啊。”这都是他妈宣传的,主要是有一个跟他妈不大对付的邻居炫耀自己侄女考上了大学,下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妈就笑眯眯把自家侄子侄女拉出来溜了一圈。然后他们家就出名了,三个大学生,还都是好学校,引得好些人跑来问秘籍,把他妈给悔的,肠子都青了。 王大妈笑容越来越热情,“姑娘,有对象没?” 许清嘉:“……”微笑点头,“有了。” 王大妈难免失望。 出了电梯,等铁门关上,周如龙咧嘴一笑,“王大妈家里有个二十五岁的儿子,遇上条件好的女孩子就打听。” 许清嘉拍拍他头顶,“懂得还挺多。”才十二而已,这当大哥哥的人果然早熟。 刚夸他呢,周如龙就得意的一抬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许清嘉忍俊不禁。 周如龙又指了指隔壁的大门,“嘉嘉姐,这是三舅家,小宝哥回家过暑假了。”翠湖小区开售的时候,许向华建议许向党入手一套,一来投资,二来是时候让许家宝来市里读书了。 县城的教学质量远不如市里,许家宝也没许家双的刻苦劲,倒不是说许家宝不努力,而是他不像许家双只能竭尽全力才有出路,许家宝背后有爹妈撑着,难免放松些。留在县城,怕是读不出来。 对于许向华说的话,许向党向来听得进去,他知道这个兄弟肯定不会害他,这些年他们家日子越过越好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许向华前脚说了,后脚许向党就买了房,买在许芬芳隔壁,就是想有个照应。 接着许家宝户口就迁到市里,他在市里参加了中考,去年考进了二高。平时住校,时不时许向党或者周翠翠会带着小女儿上来陪他过个周末,每次都不忘拿些菜啊肉啊送到许芬芳那。 如果他们不上来,许家宝就去许芬芳家里吃饭,偶尔许芬芳还会拿些好菜送到学校给许家宝补补身体,正是长个头的年纪,营养不能拉下。 许清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着周如龙进了周家。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又不是外人。”周母笑容可亲,对许家这门亲家,她是再满意不过了,有出息会做人,儿媳妇还给他们家生了三个孙孙。 许清嘉笑,“随便买了点,没什么东西。” 周母赶紧吆喝,“媛媛,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周如媛小姑娘生得浓眉大眼,留着齐耳短发,乖巧的叫人,“嘉嘉姐。” “咱们媛媛越来越漂亮了。”虽然打扮中性,但是小姑娘五官很端正,带着英气的漂亮。 周如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龙龙,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早点下班,再给你爸去个电话,让他带几个菜回来。”周母使唤大孙子,又对许清嘉笑,“嘉嘉吃了饭再走。” 许清嘉就笑,“我表弟表妹还在家里,我得陪他们,这次我要在市里待好一阵,下次再来吃饭。” 周母就说,“是你舅舅家的孩子?” 许清嘉应是。 “那让他们一块过来吃好了。” 许清嘉道,“他们比较害羞。” 周母不好再劝,就说,“那你过两天一定要来。”又问起她近况来,说说笑笑的,许芬芳和周红军就回来了。 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挈阔。 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清嘉便告辞。知道她家里还有表弟妹在,遂许芬芳也不留人,装了些夏令食品让她带回去。 翌日就是许家到夏家下聘的日子,一大早的许清嘉就爬起来收拾了,她要跟着去夏家的。 ☆、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个猪头, 一对活鸡,一对大鹅,两条大鱼。 四干果四色糖八条烟八支酒八式海味, 芝麻茶叶各二盒并当季鲜果,另有十二斤五谷杂粮。 八双鞋,十二套衣服。再有两礼盒香炮烛金, 还有一担聘金, 里面是成沓的十元大团结, 时下还没有百元大钞。 ‘十八担’挤挤挨挨的放在夏家客厅里,夏家亲眷看的眼花缭乱,十八担是当地订婚的最高规格,虽然不是很多见, 但也见过那么几次, 然而这么多聘金, 当真是平生头一回。 屋子里的人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正中央的聘金上,一叠又一叠, 密密麻麻,我的乖乖,这得是多少? 之前还有人暗暗觉得夏家不灵清,堂堂京大学生居然找了个体户。这会儿却不免有些欣羡, 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被明里暗里羡慕了的夏家父母喜笑颜开, 心头畅快, 之前可有不少人说闲话, 在好些人看来做生意不登大雅之堂。 迂腐!凭本事吃饭怎么不体面了,还缓解国家就业压力交了税。 毛脚女婿恭恭敬敬的向夏家父母敬茶,夏家二老喝了茶,谓之‘受茶’,这婚便算是定了。 接下来是去机关大院的小礼堂里吃饭,一道去的有男方父母兄弟姐妹以及抬礼的本家,剩下都是女方亲戚。 摆了八桌,从12点吃到下午2点,春风得意的许家康来者不拒,被灌了个半醉。 有一搭没一搭和许向军闲话的夏父见状,说了一句,“行了,晚上他家里还有酒席,不好醉了。”许家康那边也得摆酒庆祝,不过夏莲并不需要露面,因为还没过门。 夏父身为公安局长,颇有威严,他一发话,再看许家康微醺的模样,夏家人也不好再闹,尤其是闹得厉害的几个小辈,赶紧跑了。 夏莲舀了一碗鸡汤给他,小声嗔道,“他们让你喝你就喝,什么时候你这么实诚了。” 许家康笑,“我高兴啊。” 夏莲脸一红,“吃你的吧。” 许向军和夏父对视一眼,眸底都是欣慰。 夏父再一次感慨,“老许啊,没想到咱们居然做了亲家。” “多亏康子眼光好。”许向军小小的捧了一把,“有小莲在,以后我就能放心了。” 夏父也放心啊,自家闺女性子软,许家康硬却不失圆滑,年纪轻轻已经闯下不小的家业,最重要的还是女婿爱重自己闺女,这些年观察下来,把女儿交给他,放心。 “儿女成家了,咱们当父母总算是去了一桩心事。”夏父举起酒杯,“来,咱哥俩过一个。” 许向军与他碰杯。 看差不多了,酒席便散了,许家人拿着夏家还的喜饼打道回去。 一上车,许家康一扫醉态,挽起衬衫袖子。迎着许清嘉似笑非笑的目光,许家康也笑, “我要是不装醉,那群人能把我喝到桌子底下去,晚上怎么办?” 许清嘉慢条斯理道,“早晚是要去桌子底下一趟的。”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许家康成为众矢之的,之前在夏家人好歹收敛下,可本家兄弟就没这么善良了,各种名目的敬酒。 许清嘉对着许家阳耳语一番。 许家阳眨眨眼一点头,拿了一个空酒瓶灌上白开水,颠颠的跑去给许家康当一对一的倒酒小厮,手里还拿了一瓶真酒打掩护。 愣是没叫人发现猫腻,糊弄了过去。 为了自己的胃,一看许家阳手里的酒瓶空了,许家康果断闭眼。 许家阳宣布,“我哥醉了。我扶他回去,你们继续喝。” 看破的许向军转脸对许向华道,“小机灵鬼。”又有感于兄弟俩的默契,多看了另一桌上的许家磊,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们兄弟是不可能这么亲近了。 许向华轻轻一笑,目光带着宠溺。 “老四,这些年你费心了。”许向军亲自给许向华倒了一杯酒,语气诚恳。大儿子很优秀,比很多同龄人都优秀,若没老四夫妻俩,康子如今会是什么样谁都不好说。 许向华举起酒杯,不言语,和许向军碰了碰酒杯。 许向军仰头灌下酒,喉咙口有点辣,心里辨不出的滋味,酸甜苦辣咸,差不多都齐活了。 酒席一直到八点多才撤了,不少人还呼朋唤友的打牌到深夜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第二天要赶着回去上班的人都走了,许家康也陪着夏莲一块儿飞回京城,这刚订婚,哪好把未婚妻抛下。 许清嘉一行没急着回去,他们都好一阵没回来了,想多待一阵。这下子,许家阳可高兴了,老家好玩的多,钓龙虾捣黄鳝,下河游泳,下山捉知了,其乐无穷。 许清嘉就把秦家兄妹交给他,让他尽地主之谊。自己则忙暑假实践课题——交易市场的发展,她这次就是奔着余市的交易市场来的。 朝中有人好办事,许清嘉收集到不少重要数据。又以三顿麻辣小龙虾为代价,成功收买玩疯了的许家宝许家阳以及秦家龙凤胎,让他们帮她做问卷调查,一共两套问卷,供应商和采购商各一份。 一开始没人搭理他们,谁耐烦浪费这个时间做这个什么劳什子调查。忙昏了头的许清嘉一拍脑袋,瞧她这脑子。下午就让他们两两一组,抱着一泡沫盒绿豆棒冰去问,一份问卷一支棒冰。 两天时间收集了两百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八6份。 秦蕾蕾叹气,“原来上了大学也这么累,我们老师还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呢。” “那是马车前面的胡萝卜。”许清嘉头也不抬的说道,“轻松不轻松,就看你怎么想的。想轻松点也行啊,反正毕业了肯定会分配工作,就是可能分不到好的单位,而且上岗后什么都不懂,会被人在背地里说,嘿,还是大学生呢。过上三五年,过得不轻松的同学都当领导了,你还在底层混日子,这个轻松你要不要?” 大学里混日子的肯定有,还不少,就是京大都不乏混日子的学生在,高中时神经绷得太紧,大学又无人管束,毕业包分配无就业压力,可不就浪了。导致的结果就是用人单位怨声载道,有几位教授上课时说起来,那叫一个痛心疾首,直问对得起国家给的学费和生活费吗? 秦蕾蕾摸摸鼻子。 秦安平已经开始嘲笑秦蕾蕾了,说她思想不端正云云。 兄妹俩又掐了起来。 掐到一半,许向华和许再春回来了,最近许向华都忙着罐头厂的工作。 “再春叔。”小辈们乖巧叫人。 许再春点点头,看看桌上一堆东西,笑问,“干嘛呢!” “做作业呢。”许清嘉回。 许再春一看,咋舌,“看着还不少。” “还好,快做完了。”最重要的数据都有了,剩下就是归纳总结。 “那就好。” 说了两句,许再春随许向华上了楼。 秦慧如去厨房切了一盘西瓜又装了些葡萄送到书房里。 许清嘉抬眼看看百无聊赖的几个人,“剩下的不用你们忙了,去玩吧,注意安全。” 看久了也没意思,几个人就呼啦啦的出去。 送完水果下来,秦慧如一看,“出去玩了?” 许清嘉点点头, 秦慧如看看外面的太阳,“一个暑假过完,不知道要黑多少。” 许清嘉嘿嘿一笑,“养养就白回来了。” 秦慧如走到桌前,低头看了看收集来的问卷,笑,“辛苦他们几个了,晚上给他们做些好吃的。” “妈,你帮你我把材料准备好,我来做。” 秦慧如,“我来吧,你也休息下。” “没事,我可是答应了他们要做大餐给他们吃的。”使唤童工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慧如便笑了笑,把盘里的水果添满,自去厨房忙。 许清嘉坐在长椅上写写画画整理思路,大半个小时后,许向华和许再春下楼。 秦慧如笑着留客,“吃了饭再走,已经在烧了。” 许再春道,“不用了嫂子,今天麦子的对象要过来吃饭。”双方已经谈婚论嫁,他大儿子许麦今年二十,初中毕业就没读了,他们这不读书的结婚都早。 许清嘉凑热闹,“我还没见过麦子哥对象呢,待会儿我得转过去瞅瞅。” 许再春笑呵呵道,“他们大概五点到,你到时候过来玩。” 许清嘉望望他,清脆的应了一声。 待许再春走了,许清嘉便问许向华,“爸,你和再春叔商量卖罐头厂的事?” 许向华点头。 “再春叔怎么说?”一直以来,罐头厂是许再春打理着,许向华给了他股份。 许向华在她旁边坐下,“麦子的皮鞋厂开的不错要扩大规模,他打算过去帮忙。” 如今他的生意涉及电器、运输、贸易、百货还有就是这个罐头厂。前面四个产业他都打算扩大规模,并且有自己的安排在。 唯独罐头厂不在他的安排之中,罐头厂的利润不符合他的预期。这个厂规模不大,规模小意味着单位成本高。他也不想扩大规模,他更想把资金和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偶然得知专门做罐头的老柯看中了崇县这边的枇杷,打算投资一个水果罐头厂。老柯别号罐头大王,全国各地有八个工厂,生产的午餐肉罐头和黄桃罐头先后拿过国家轻工业部优质产品奖,在全国都有名气。 他和老柯一拍即合,老柯过来考察过,对罐头厂和原料很满意,他还打算扩大规模,再添一条午餐肉生产线和两条枇杷罐头生产线。 批地建厂不是问题,政府巴不得有人来投资。员工也没问题,他和老柯说好,保留原来的工人和管理层。就是许再春那,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个厂许再春倾注了不少心血。 不过再不好意思也要说,在商言商。他之前的打算是许再春要是想继续留在罐头厂也可,老柯需要人帮他管理,许再春是当地人又有经验。许再春要是不愿意,他在余市有两个分公司,可以安排他去那边。 没想许再春告诉他,他打算去帮许麦。皮鞋厂办好了也不错,他分到的那笔钱足够把许麦的厂子扩大两倍。 许清嘉抓抓脸,小心求证,“再春叔没生气吧?” “生气倒不至于,难过肯定是有的,”许向华无奈一笑,“毕竟花了那么多心血。” 许清嘉沉默了下,商场如战场,讲究的是利益不是情怀,现如今的罐头厂对他们家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见状许向华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本子,“改天我拿两瓶好酒哄哄他。你再春叔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过一阵就缓过来了。”许再春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自己儿子也是开厂子的,道理哪能不明白。到时候在钱上他多分一部分,也只能做到这了。 许清嘉便笑笑,另问,“爸这个厂卖掉可以套现一大笔资金,你是要投进冰箱厂?”这一年许向华明显地更重视天津的冰箱厂。 许向华沉吟片刻,“你夏伯伯之前跟我说了一件事,市里在招商,想再建一个交易市场。本来政府打算自己出资,不过因为修高速公路资金不足这事又拖不得,所以决定对外招商。” 许清嘉眼前一亮。 许向华哪能没发现,他点了点手上的本子,“你的调研做的怎么样,觉得这个投资行不?” “当然行。”许清嘉双眼亮晶晶,犹如发现一座金矿,“现在的东门市场是花了56万造成的,可这三年产生的租金早就回本,更不用说产生的税收和对周边经济的带动。这是政府层面的咱们先不考虑。” “这么快回本是因为并不需要支付土地出让金,而且因为是政府投资,所以免除部分税收。” “我知道啊,”许清嘉拿起笔,“可东门市场还没有最大化利用起来。”她在白纸上写了东门,“东门市场他是摊位制交易场所,就跟马路边摆摊似的。只有单一的交易功能,管理基本等同于无,连运输都得自己找,这种单一功能型市场,是第一代交易市场。” “我觉得复合功能型的更好,类似于商贸城,店铺制交易场所。二层三层更高都可以,把土地最大化,土地出让金那么贵。 我去看过,东门市场的摊位摆放的很分散,增加了采购时间成本,也影响商户之间的信息沟通。这可不是我瞎说的,问卷调查得出的结论。 其实可以把同一种商品经营着集中在一块地方,一方面方便管理,一方面大家可以互通有无,再来采购商也省时省力,提高效率。 其实以后要是规模更大了,可以细分出服装批发市场,箱包批发市场,五金批发市场,日用品批发市场。这个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许清嘉换一口气,“咱们家自己就有运输公司,完全有能力面向整个市场提供仓储物流服务,这里头利润不好说。” 许清嘉画了一个圈,在旁边划出一片,“还可以增加配套功能:餐饮、酒店、住宅、写字楼,有人气还怕没人消费。” 许清嘉眨眨眼,巴巴地看着许向华。 许向华一下一下点着手里的本子,“这个项目要是做起来,卖罐头厂那点钱只能当零头。” “我拿到的数据上显示,八3年平均日均交易人数八00,八4年是2500,八5年已经有八600人,今年具体数据还没出来,我打听了下,破万不是问题。 现在市场里的供货商四分之一是外地人,还有好多采购商来得晚拿不到货,光光市里就有4000家庭工厂,生产力和销售能力在逐年成倍往上涨。高速公路已经在建当中,来咱们这的商人会越来越多。” 许清嘉慢慢说道,她在余市身上看到了那个被称之为世界第一大市场的城市的影子。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这个城市前途无量。这会儿要是能抢到第一块蛋糕,受益无穷。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予弗取, 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许清嘉不想将来有一天后悔, 说曾经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摆在眼前,她却没有珍惜。有时候,选择比努力重要。风险当然有, 若是余市未来发展不尽如人意, 商贸城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血本无归。 但是许清嘉对余市有信心,它的交易市场已经走在全国前列。东门市场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初级的最低端的市场,但是在全国范围而言,它是最先进的。 政府已经尝到甜头, 不然不会这么快想建第二个交易市场。只要领导人不脑抽, 第二个市场反响好, 政府肯定会贯彻这条发展路线,谁会和政绩过不去。 许清嘉摆事实讲道理, 把国外和港城的成功案例举出来,又阐述更详细的商贸城计划,描绘出令人怦然心动的宏伟蓝图。 思量再三,许向华决定试一把。得到这个消息时, 他便有些意动,只是有诸多考量在里头, 难以决策。 许清嘉一番话坚定了他的念头, 末了, 许向华让许清嘉写一份大致的策划书给他,他有用。 策划书一写好,许向华就去了市里的招商办。想拿下这个项目的人不少,他们能看到其中商机,其他人也不是傻的。 能拿出这么大笔钱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关系错综复杂。市里头的领导开了几次会,最终定下了许向华。 许夏两家刚刚缔结姻亲,他们又不是瞎子,哪能不知道,这事夏爱国没来打过招呼连提都没提一句,可你能不给他面子吗?还有已经调到省里的江平业,他和许向华交好,知道的人也不少。 再来,许家这份策划书的确写得比别人好,别家就是单纯地造一个交易市场,许家却是想打造一个商业城,一旦成功,形成的经济效益显然更好,也有利于提升余市的整体形象。他们请来的经济顾问也表示方案可行,并且看好其未来发展。 到了八月下旬,经过层层审批之后,市政府和新成立的嘉阳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正式签订土地合同。 余市近郊212亩土地四十年的使用权便归了许向华,虽然在郊区,但是在建的高速公路会在这里建一个路口,2公里外就是火车站,交通便利的很。 建筑师也从京城赶来看现场,这位建筑师是江一白热情推荐的,就是他实习期间的导师,还是华清客座教授。在建筑领域颇有名望,若非江一白搭了线,未必能请到。 许清嘉本想请江小白吃一顿饭,不过这家伙赶着出国,只能欠着。这会儿,江一白已经沐浴在大不列颠的阳光下。 许向华原想作陪,奈何天津那边有急事,大领导巡视天津开发区,其中一项行程就是参观冰箱厂,许向华哪能不在场。 于是许向华把这边商贸城的事情交由李立新处理,他原是在运输公司,被临时调到余市管理新公司,又让许清嘉跟着参观学习。 他自己便带着秦家龙凤胎回了京城,兄妹俩离家一个月,秦家那边开始催了。 夕阳西下,在现场转了好几天的毕工笑着对李立新和许清嘉道,“李总,小许总,现场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我们会尽量在半个月内做好设计方案。” 说起小许总三个字时还带了几分笑意,高校圈子是相通的。许清嘉‘交易市场’这个课题的指导老师卞教授与毕建筑师是朋友。 在写商贸城策划书的过程中,许清嘉专程向卞教授请教过。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她时不时会和卞教授汇报情况,这一汇报就认亲成功了。 卞教授还打电话给毕工,玩笑着让他照顾自己学生。 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双方相处起来更轻松。毕工还打趣许清嘉一声小许总。 小许总笑眯眯的,“辛苦您了。” 半个月,对这么大的工程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很快,显然对方是加急处理他们的项目。 李立新不着痕地看一眼许清嘉,读个好大学,不仅仅能学到更好的知识,还意味着高层次的人脉,这些都是无形的财富,不禁打定主意要好好培养儿子,显然忘了他儿子才三岁。 李立新笑容诚恳,“有劳毕工。”又请他们去饭店,第二天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到省城火车站。 回到余市的家里已经是下午,许清嘉一进门就见许家阳从厨房里抱了一盒冰激凌出来。 “给我来一盒。”许清嘉喊了一声,摘掉发烫的太阳帽。 许家阳转身回厨房,站在冰箱面前扯着嗓子喊,“什么味?” “原味。”许清嘉回他。 “累坏了吧。”秦慧如心疼的看着闺女,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在外面跑,这才几天,脸都黑了一圈。 许清嘉,“累倒是不累,就是太热了。” 许家阳把冰激凌递给许清嘉,又跑去调低空调温度。 吃了一勺凉爽的冰激凌,许清嘉心满意足的叹出一口气,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秦慧如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问她,“忙完了?” 许清嘉点点头,前期工作都做完了,只等商贸城建好,快则一年,只要资金后期能跟上。以几个公司目前的盈利情况来说,不是问题。真缺资金了,预售也不失为一种快速回笼资金的方法。 秦慧如想了想,“那大后天回京,明天回老家待两天,和你奶奶他们道个别。”老太太好一年没回来,打算在老家待到十月份许家康结婚的时候再上去,到时候和许向党他们一块来。 许清嘉自然说好,两天后,母女三人启程返回首都。 许向华来机场接了他们。他细细问了许清嘉商贸城的情况,虽然电话里已经说过,但是哪有当面说的更清楚详细。 “小李做事可靠,有他在我放心。” 许清嘉就笑,“李叔这么好的员工,爸你可得给他加工资,不然被人挖走了。” “挖?对方能给他公司股份。”许向华微微一挑眉。 许清嘉惊了惊,“你给了李叔股份?”这个还真没听说过。 “人给自己挣钱的时候才是最拼命的。”许向华趁机教女儿,对员工不讲回报只讲奉献,那都是耍流氓。尤其是对核心员工,千万不要吝啬薪酬,必要时刻可以拿股份笼络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会死心塌地的工作。 “……人吃五谷杂粮必然有私欲,你把十分的好处都拿光了,其他人肯定不高兴,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所以得学会让利,才能长久。” 许清嘉忙点头表示知道。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家就到了,许家康已经在家了,见了许清嘉和许家阳就乐,指了指两人,“我说你们俩干嘛了,晒成这德行。” 许家阳嘿嘿笑。 许清嘉还不乐意被说,“什么德行?这是健康,小麦色,最健康的肤色。” “行,你就自欺欺人吧。”许家康耸了耸肩,提过行李往里走。 含笑听着他们斗嘴的秦慧如这才问许家康,“新房都布置好了没?” 许家康笑着道,“都好了,婶,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慧如点头,“过两天去看看有什么还要添的。”又问道,“小莲明天有空吗?”明天是周六。 许家康笑,“她约了朋友吃饭,后天倒是没事。” “那后天让她过来吃晚饭。”秦慧如忽尔问许清嘉,“小韩什么时候回来?” 刚坐下的许向华心里一顿,抬眼看着秦慧如,生出不妙的预感。 许清嘉乖巧回话,“他明天下午到。”这个暑假她忙,韩东青也忙,两人只能通过电话联系,为电信事业的蓬勃发展添砖加瓦。 许向华不祥之感更浓,就听见秦慧如道,“那后天也让他一块过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正经地请他吃过一顿饭。” 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许向华十分不满,但是在孩子们面前压住了。许清嘉几个机灵的跑了,临走,许清嘉对她妈眨了眨眼,妈妈威武,妈妈赛高,就知道交给她妈没问题。 出了门,许家康睨着许清嘉,“你撺掇婶的,韩东青的意思。” “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撺掇两个字。”许清嘉义正言辞,“这是贬义词。” 许家康呵了一声。 许清嘉也呵了一声,当年第一次请夏莲过来家里吃饭,不也是她妈说的,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秦慧如也在为双标的丈夫感好笑,“嘉嘉和小韩也处一年多了。要是咱们在不同的城市里那算了,可咱们都在京城,人家那边也提好几次了,再拒绝不好意思。” “哪有好几次。”许向华反驳。 秦慧如,“你闺女都和我说了,小韩说了好几次,都被她推了。”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推得好,这才几岁,急什么!” 秦慧如摇摇头,“小莲十九岁的时候,我们可就和夏家见过了。” “情况不一样,夏爱国和老二是战友。”许向华有理有据。 秦慧如无奈,“不就是吃顿饭嘛,小韩又不是没来过咱们家。” 许向华溜她一眼,“在我们家吃完,就该嘉嘉去韩家吃饭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韩东青打的算盘。 “这饭一吃,下一步就该双方家长见面,接下来就该是谈婚论嫁。” 秦慧如:“……”这酸气都快冲天了。 她好笑又无奈,不跟他瞎掰扯,说自个儿的,“早晚有这一遭,赶早不赶晚。这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嘉嘉也好借机看看韩家是个什么情况,合得来最好,合不来趁早脱身。 再来,这也是人家小韩的诚意,正是因为他喜欢咱们家姑娘才会想着带回家见长辈。真遇上一个只想耍着玩玩,从不考虑结婚的,你乐意?” 我扒了他的皮,许向华面色一冷。 见状,秦慧如就笑,“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小韩是个好后生。” 许向华掀了掀眼皮,不出声。 “亏得咱们嘉嘉是姑娘,你不是我,要不你准是个恶婆婆。”秦慧如打趣的拍了下许向华的胳膊。 许向华显然被她这乱七八糟的比喻噎了下,不满的望着她,嘀咕,“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只要嘉嘉喜欢,那人又对嘉嘉好,我看谁都顺眼。就是将来阳阳的对象,我也一样的态度。”秦慧如斜一眼许向华,“我可不跟你似的,小心眼,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辈吃醋,孩子们都在暗地里笑话你呢。” 许向华眼角抽了抽,“谁吃醋,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老牛吃嫩草,欺负咱闺女年纪小见识少,先下手为强。要是过几年,等嘉嘉多见些世面,哪能便宜了他。” 秦慧如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道,“再看不惯也成了事实,反正只要他对嘉嘉好就成。这一年来,嘉嘉开不开心,你心里难道没数。你这么拧巴着,为难的还不是嘉嘉。” 许向华嘴角动了动,半响臭着脸道,“来就来吧,一顿饭吃不穷。” 还真是,秦慧如暗暗摇了摇头,男人啊,不管多大,有时候都像个孩子。 稍晚些,秦慧如寻着空档告诉许清嘉,她爸答应了,让她通知韩东青一声。 许清嘉欢喜的抱了抱秦慧如,“就说没有我妈搞不定的事。” 一物降一物,她妈才是站在他们家食物链顶层的女人,她说一句话,没人会反驳。 “少给我灌迷魂汤,”秦慧如爱怜地捏捏她的脸。 许清嘉谄媚,“这是肺腑之言。”还捂了捂心口证明。 秦慧如嗔她一眼。 晚间韩东青打来电话,他正在车站,再过一个小时上火车,第二天早上抵达钦市,再坐客车去机场,然后飞回首都,当天下午就能到。这样一来累是累了点,不过比只坐火车省一天的时间。 说了几句闲话,许清嘉状似随意的说道,“后天下午有空吗?我妈让你过来吃顿饭。” 当然有空,怎么可能没空,天大的事也得靠边站,韩东青心花怒放,之后说话声音里都是笑,因为在车站,等着用电话的人多,遂他道,“有人等电话用,回头再说。” “嗯,上了车好好睡一觉。别忘了吃晚饭。”许清嘉叮嘱。 韩东青笑着说,“知道。” 上了火车,韩东青上扬的嘴角都没有下来,只恨不能插翅飞回去。 第二天,一家人去秦家吃晚饭,秦慧如半年没回来了,秦母自然有好多话要和女儿说,这一说就给说到了晚上九点。 回到家洗过澡,许清嘉便上床睡觉,迷迷瞪瞪间听到b——b——b的声音。 许清嘉翻了个身,困意蒙蒙的打开床头灯,随后捞起床头柜上的bp机,有人呼她,这个号码有点熟。 脑袋还迷糊着许清嘉这么想,有点熟!定睛再看一眼,许清嘉霍然清醒过来,这是张家胡同那四合院里的电话号码。 许清嘉偷偷摸摸地爬下床,蹑手蹑脚的来到小客厅,这里有分机。随后,做贼一样的拨通了电话号码。 “把你吵醒了?”那边立刻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清嘉哼了一声,“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平时都关机的,今天怎么开着?”韩东青站在客厅里,脚边还放着行李箱,他刚回来,本来是下午五点多就能到,不幸遇上航班延误,折腾到现在。上了出租车,鬼使神差报了这边的地址,又没忍住呼她。 忘了啊,许清嘉信口胡诌,“我掐指一算你会给我打电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四十天未见,“我想见你。”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电话线许清嘉耳里,她耳朵动了动,面颊微微发烫。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夜市上还开着好几家烧烤店,要不要去吃夜宵?”韩东青就像一头引诱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 “好。”我只是饿了而已,许清嘉理直气壮地想着。 她轻轻挂上话筒,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里,因为心虚,动作比来的时候更轻,猫步一般。轻手轻脚地换上休闲服,再把头发扎成马尾,许清嘉踮着脚尖出了房间。 一出门就见小花还蹲在空地上,许清嘉慢慢走过去,一边顺毛一边使出糖衣炮弹,小小声地碎碎念,“乖啊,待会儿你韩老大要过来,千万不要叫知道吗,明天给你做好吃的,牛肉好不好?”烧烤就算了,它们不能吃。 小花乖巧的趴了下去,彷佛接受了贿赂。 这时候,墙外想起三声咚咚咚。 许清嘉撸着小花的背安抚,就见韩东青出现在墙头,轻轻松松的跳了进来。许清嘉莫名想起好几年前,他也是这么跳进来的。不过那一次他是以英雄的身份进来帮他们打蛇的。可这一次,他是来拐带良家少女的登徒子。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许清嘉咧开嘴,笑容灿烂。灿烂的仿若有星星掉在里面。 韩东青跟着笑,放缓脚步走过来,一点多余地动静都没有,对着许清嘉指了指墙壁,示意他送她出去。 许清嘉连连点头,双眼更加明亮。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私奔,期限两个小时,等她吃完夜宵,她就回来。 难得干一次坏事的许清嘉跃跃欲试,差点就想自己爬墙,幸好她还有自知之明。 韩东青抱着许清嘉,把她安全地送上墙头。 随即韩东青提了一口气,跳起来抓住墙边,同时蹬了一步,双臂上撑。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岔了一口气的韩东青手一滑,险些栽下墙。 坐在墙头的许清嘉一脸崩溃地瞪着叫得惊天动地的小花,人与狗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小花气沉丹田,张大嘴:“汪汪汪汪汪。”友谊的小船,它说翻就翻。 ☆、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拐带女朋友私奔被老丈人撞破, 会是什么下场? 乱棍打死。 许向华一张脸黑如锅底,恶狠狠的瞪着墙边的韩东青。 韩东青笑容尴尬,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老丈人撞破‘好事’。 虽说熟能生巧,可不妨碍他照旧尴尬。 除了熟睡如猪的许家阳,所有人都成功被小花召唤过来。 背信弃义的小花心满意足的挺了挺胸, 扭着肥屁股一溜烟消失在夜色当中。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许清嘉收回幽怨的目光, 默默的把小花一个月的肉和零食扣掉。她要跟小花绝交一个月。 “哈~爸,我饿了想出去吃宵夜,怕吵醒你们,所以哈。”许清嘉干巴巴的解释, 还强行哈哈, 心里泪流满面, 她难得想做一次坏事,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气又好笑的秦慧如打圆场, “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又看一眼神情不自在的韩东青,小韩也是,瞧着挺稳重一个人, 竟然跟着胡闹。这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傻的。 秦慧如再看一眼脸色发黑的丈夫,有些想发笑, 强忍住了, “这么晚了就别出去吃了, 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这会儿要是让闺女和小韩出了门,只怕许向华得跳脚。 许清嘉顺着台阶下,“妈,我想吃面条。”又讨好地跑到许向华那儿,亲亲热热的挽着他的胳膊,声音跟抹了蜜一样的甜,“爸爸,你要不要吃,冰箱里有牛肉,做红烧牛肉面好不好。” 许向华无动于衷,别以为撒娇就能叫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清嘉求救的看一眼旁边的许家康。 许家康嘴角抽了抽,瞪一眼罪魁祸首,都是他把自家妹妹带坏了,要不然他那么乖的妹妹怎么可能干出半夜三更翻墙这种事情来,近朱者黑啊! 痛心疾首的许家康还得帮妹妹说话,“我也饿了,婶儿,帮我也做一碗。” “要不要也帮你做一碗。”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许向华凉飕飕地问韩东青。 韩东青扯了扯嘴角苦笑,出门没看黄历,这下把未来老丈人给惹火了,前途无光。 “不用,他又不饿。”许清嘉满不在意的说道,其实是拐着弯儿的把锅往自己身上背,是她饿了,她要吃宵夜,不是韩东青。 她那点小心思,许向华哪里看不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女生外向。 许清嘉赔笑,要多谄媚就多谄媚。 许向华别开眼,看了肝疼。 秦慧如果断道,“小韩,那我们就不留你了,天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了。” 韩东青应了一声,歉然道,“对不起,打扰叔叔阿姨了。”说话时四十五度欠身,神情诚恳。 秦慧如笑容温和,“不碍事,不过以后这么危险的事还是别做的好,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面对秦慧如温声细语的敲打 ,韩东青越发不好意思。 许清嘉悻悻的吐了吐舌头。 见韩东青走了,许清嘉缓缓吐出一口气,差点以为她爸就跟韩东青决斗,幸好他爸保持住了理智。 强压着理智的许向华十分想把这个带坏女儿的登徒子狠揍一顿,但是为了女儿,他忍了。 登徒子一走,许向华就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训闺女,“翻墙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摔下来怎么办?要出去走大门不行吗,就只能翻墙了,像什么样子,被人瞧见了人家还以为你们要干嘛。” 许清嘉可怜巴巴的双手放膝,端坐在椅子上,犹如犯了错的小学生,态度良好的认错,“脑袋睡懵了,当时只觉得好玩,没想这么多,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心里却想着,要是光明正大的走大门。第二天她爸就会知道她晚上12点出门约会,还不得生气。 唉,她就像是夹在婆媳之间的可怜丈夫,自己给自己加戏的许清嘉面上不禁露出苦恼的神情。 “好了,年纪小贪玩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秦慧如心疼闺女。 许向华哼了一声,言语之间都是对韩东青的不满,“她小,韩东青也小不成,肯定是他出的馊主意。” “是我想吃烧烤,我最喜欢吃烧烤了。”许清嘉当然得挽救男朋友在她亲爱的父亲大人眼里的形象,虽然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结果许向华更生气了。 最后还是秦慧如和稀泥,强行转移话题,“烧烤不健康,不许多吃,赶紧吃面条,再不吃都糊了。” 许向华幽怨地看着秦慧如。 秦慧如好笑,板了脸对许清嘉道,“下次不许再这么胡闹了知道吗?女孩子不好这么晚出门,我们会担心的。这是第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抓着筷子的许清嘉点头如捣蒜,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秦慧如。 秦慧如忍着笑,点了点她面前的面碗,“吃完早点睡。” 吃完夜宵回到屋里,秦慧如还得哄撞破宝贝女儿跟登徒子私奔而伤心欲绝的老父亲。 老父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翌日早上,秦慧如觑着空对许清嘉道,“小韩那,让他晚几天来吃饭,你爸气还没消呢,见了他肯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一点都没有出乎许清嘉的意料,昨晚发生那么尴尬的事儿,真不敢想象今天他们俩见到了,会是什么情形,她可不想尴尬死。过两天缓一缓,缓一缓挺好的,许清嘉没出息地选择了当鸵鸟。 “还有,待会儿你爸要去各大百货店看看冰箱的销售情况,你陪着去。”秦慧如接着说道。 许清嘉自然说好,这可是将功折罪的好机会。不过为了安抚韩东青,她期期艾艾的问了,“过几天是几天?” “我29号回鹏城,总在这之前的。”秦慧如摸摸她的脸,嗔道,“你们俩悠着点,别玩那么多花样,你爸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许清嘉脸红起来,摇着秦慧如的胳膊撒娇,“不敢了,不敢了,其实也没怎么嘛,不就是翻墙出去吃夜宵。” “不就是!”秦慧如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说得倒轻巧,哪个小姑娘大半夜翻墙出去约会,你当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许清嘉吃吃的笑起来。 笑完了,许清嘉背着家里人给韩东青打了一个电话,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 “先苦后甜。”韩东青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今天的饭吃不成了。”许清嘉装模作样的叹气。 这在韩东青的意料之中,今天过去吃饭,只会自讨没趣,“还有一个是什么?” “待会儿我要跟我爸去百货店看看冰箱的销售情况。”这里的百货店不仅仅是嘉阳百货,还包括京城四大百货店以及其他商店。 也就意味着今天他们没法见面了。许清嘉听见了韩东青的叹气声,赶紧宣布好消息,“我妈他们29号走,她说走之前请你过来一趟。” 今天是号,也没几天而已,然韩东青依旧做出沮丧态,引得许清嘉温言软语的哄了一番,韩东青这才意犹未尽的挂下电话,打道回府。 下班回家的韩大哥见到韩东青颇为惊讶,“怎么不去约会?”这不对啊,哪次放假他不是在家点个卯就跑去约会,这回离开这么久,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一百多年不见了,他不该黏着小女朋友不放。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被提了两次壶的韩东青把足球踢给大侄子韩怀仁,抬头回他哥的话,口吻平静,“她有事。” 可韩译青是谁,上下一扫,嘴角一挑,“惹人生气了?” 韩东青:“……” 韩译青啧了一声,“该低头的时候低头,哪怕错的不是你,也得低头。” 韩东青似笑非笑,“切身体会。” 这下轮到韩译青没话说了,臭小子,好心帮他排忧解难还要呛他,活该被冷落。 这时候,韩怀仁又把足球踢了过来,见他小叔没反应,叫起来,“小叔,踢过来,踢过来。” 五岁的韩怀礼跟着起哄,“踢过来呀。” 韩东青抬脚轻轻一踢,这回踢给了小侄儿,“你们爸回来了,找爸爸玩。”说着干净利落的走了。 韩译青还想八卦,小儿子已经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用甜甜的小奶腔说,“爸爸,踢足球,我当守门员。” “那爸爸踢前锋。”韩译青哪还顾得上八卦,把公文包递给迎出来的妻子曾琳,挽着袖子穿着皮鞋和两个儿子踢足球。 韩东青坐在远处的长椅上,望着草坪上欢声笑语不绝的一家四口,心头发热,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冒出向往。然一想起还得等上三五年,五脏六腑都皱了皱,无奈地长叹一声。 这厢孤家寡人自怨自艾,那厢没心没肺地在大快朵颐。本来是要在家里吃晚饭的,只许清嘉忽然想吃范师傅做的松鼠桂鱼,于是把晚饭转移到十里荷花的包厢里。 一家六口有说有笑地吃着饭,不用和气得他肝疼的登徒子一块吃,许向华心情舒爽,笑容满面地对许家康和夏莲道,“抽个空去把请帖挑了,得早点寄,好让人安排时间。”亲戚朋友倒好,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主要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 许家康便道,“下周末就去挑。” 许清嘉就和夏莲讨论请帖怎么写又吉祥又有特色。 吃过饭,一家人就去参观雅宝路上的新房,像许清嘉他们都是第一次过来。 许清嘉举目四望,小区环境不错,到底是替华侨准备的。难得的连车位这些都考虑到了,这在其他小区,比如余市的东湖小区可看不见。谁会想到二十年后,私家车泛滥成灾,一位难求。 现如今这屋子已经焕然一新,墙壁上换成了簇新的素雅壁纸,上面还挂了几个相框和一幅画,许清嘉友情提供的花开富贵,墙角是几盆净化空气的绿萝盆栽。 沙发茶几家用电器一应尽全。餐桌铺着淡紫色小碎花的桌布,中间放着塑料花,这肯定是夏莲的功劳,许家康哪有这么细心。 无意间许清嘉看见了阳台上的花,她走了过去,低头端详,须臾后,默默扭头看着客厅里的许家康。 正在说话的许家康若有所觉的看过去,咧了咧嘴,那几盆花是他从四合院里顺过来的,就当妹妹给他的乔迁之礼了。 许清嘉默默的收回视线,踱步参观其他房间,参观到主卧旁边的婴儿房后,挑了挑眉头,诶呦,连婴儿床都买好了,还有玩具,啧啧啧啧。 许清嘉在心里啧了没完,笑嘻嘻的打趣,“这婴儿房好漂亮,宝宝肯定喜欢。” 夏莲有些害羞,买家具的时候,许家康一定要买,说什么反正要买,不如一次性搞定,省时省力。如今在旁人面前,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许向华和秦慧如笑得一脸欣慰,房间都布置好了,孩子还会远吗?知道夏莲面薄,两人忍下笑意。 秦慧如拉了拉许清嘉,示意她别闹。 许清嘉微微一耸肩。 看了一圈,没觉还有什么要添的,一行人便离开。 许家阳走没走相的滑到电梯前,刚准备按键,就见叮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 “啊!”许家阳张大了嘴。 里面的人发出更加大声的惊叫,“啊!” 就慢了一步的许清嘉连忙把许家阳扯回来,还特意拉着他跑到旁边,小朋友要被教坏了。 许向华伸手将儿女拨到身后,拉着秦慧如往后退两步,眉头紧皱。他瞥到了一眼,电梯里头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男的敞着胸口,女的衣服撩到腋下。 回头看看儿女,儿子脸色发白,像是被吓到了,女儿一脸奇怪的尴尬,许向华不禁多看一眼。 许清嘉暗自叫苦,撞破情侣限制级亲热已经够尴尬,可要是这对情侣是熟人怎么办? 她尴尬,电梯里的诸莹莹和漆钧也尴尬的很,这一层另外两套房一直没人住,两人又喝了点酒,一时情难自禁,就在电梯里抱在了一块。这不是第一次,但是遇上人绝对是第一次,遇上的还是熟人。惊慌失措之间,诸莹莹也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许清嘉。 漆钧到底是男人,又喝了不少酒,随便收拾了下走出电梯。 听到拉链声,外头好几个人脸色古怪了下。 走出来的漆钧发现了站在902门前的许家康,瞳孔一缩,盯着他手上还没收起来的钥匙,眯起眼。 大概猜到怎么回事的许家康眉梢一抬,这是在电梯里上演活春宫了,至于这么猴急,几步路都不肯等。 漆钧嘴角往下一撇,拉着诸莹莹就走。 诸莹莹低头缩脑,恨不得把自己隐形的尴尬。 直到听到电梯合上的声音,拿钥匙开着门的诸莹莹才敢回头看一眼,心里辨不出什么滋味,只能不满地掐了漆钧一把。 漆钧不以为然的一笑,“食色性也。”说着伸着脑袋要来亲她。 被诸莹莹一掌推开。 漆钧也不恼,一看门开了,一把将她推进们,再是一脚踹上门。 当事人没事人似的,可就尴尬了旁观者。打个比方,和父母看电视看到亲热劲头,尴不尴尬? 尴尬死了! 一家人默契的当这事没发生,要不然怎么办?让许向华和秦慧如当着女儿和侄媳妇点评一番女生要自爱,只有女儿还好,当着侄媳妇的面,难免有敲打之嫌。 当着长辈的面,小一辈就更难以启齿了,纷纷假装自己暂时性失忆,啥都没看见。 许向华扫一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儿子,有点儿担心自家傻儿子留下阴影,这可不行,琢磨着回头得进行一场父子之间的促膝长谈。 这一天就这么诡异的结束了。 回到房里,许清嘉颇有如释重负之感。再回想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许向华和许家康一道去了天津,2八号回来。 许向华一走,许清嘉就颠颠的跑去梳妆打扮,秦慧如进去就见女儿神采飞扬的在镜子前试衣服,见了她,喜滋滋地问,“妈,你觉得我穿这件米色裙子好看,还是红格子的好看?” 秦慧如无语了一瞬。 ☆、第218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 穿着红格子长裙的女儿花蝴蝶一样飞出了门, 留下秦慧如兀自感慨,女大不中留。 韩东青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小女朋友, 不容易啊。面对精心打扮过的许清嘉,他相当识趣的送上赞扬,“今天很漂亮。” 许清嘉矜持的抿了抿嘴角,微微抬了抬精致的下巴, “谢谢。”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换上这对耳环,我觉得会更漂亮。”说着韩东青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红色锦盒。 许清嘉转过脸瞅着他,眼里都是笑意。 韩东青笑着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花瓣形的白玉耳钉,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脉络清晰, 栩栩如生。 见许清嘉嘴角弧度扩大,韩东青便知道这件礼物讨了她的欢心,“我给你带上。” 许清嘉点点头,抬手摘掉了耳朵上戴着的银耳钉。 “等一下, 你会戴这个吗?你可别扎到我。”许清嘉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担忧自己的安危。 她可知道好多人根本不敢给别人戴耳钉, 比如说她自己,给别人戴手就会抖, 生怕戳到人家, 然后越怕越戴不好。 许清嘉捂住了耳朵,怀疑的看着他。 韩东青倒是信心满满, “我百米外的目标都能打中。” “大哥, 开枪跟戴耳钉是两回事儿。”话虽如此, 为了表示自己对男朋友的信任,许清嘉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似的把脑袋伸过去。 韩东青忍俊不禁,刮了下她的鼻子。 鼻头一痒的许清嘉睁开了眼,咯咯的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韩东青扶住她的肩膀,等她停下来了才说道,“我开始戴了,别动,。” “不动,不动,打死也不动。”许清嘉还在贫嘴,就觉耳垂被他清凉中透着些许粗粝的指尖捏住。 拿着白玉耳钉的韩东青望着眼前小巧粉嫩的耳朵,嗓子眼不由自主的有些发干。 “到底会不会呀?”许清嘉开始催促。 韩东青赶紧定神,摒除杂念,又准又稳的把耳钉带上。 许清嘉摸了摸耳朵,一脸夸张的惊奇,“哎呦,不错嘛。”旋即转过脸,把另一边耳朵朝向他。 韩东青照样准确无误的戴好耳钉。 许清嘉摸了摸,伸手调整后视镜,臭美的左顾右盼,“眼光不错。” “人美戴什么都好看。”韩东青低笑一声。 许清嘉溜他一眼,经过她一年多的□□,正经严肃的解放军哥哥在花言巧语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这一眼又娇又软,风情无限,韩东青心头一荡,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一触及离。 许清嘉立时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看,青天白日的,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没人,我看过。”见状韩东青好笑不已,就算看见了也不碍事,情侣之间克制的亲热。 许清嘉哼哼唧唧,她是被昨天的事情留下阴影了,秦慧如还拐弯抹角的和她说,交往要懂得分寸,把她给臊的。 韩东青温柔地看她一眼,笑了笑,驱车前往茶楼,大夏天也没别的地方好处,不如吹着冷气喝喝茶吃吃茶点,再看看窗外的湖光山色。 “六哥,嘉嘉。”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充满惊喜的呼喊声,在寂静的茶室里引得其他顾客不满的看了过去。 准备直接上二楼包厢的韩东青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调转脚尖,走向喜出望外的韩檬。 韩檬身边还坐了一个陌生青年,韩东青大大方方的打量那青年。 许清嘉讶异的望着这对新奇的组合,韩檬和丁晟,他们高中的大班长,目前在华清念机械工程。这两人?心念转了好几下,面上她不动声色,微笑落座,“这么巧。” 韩东青看一眼有些拘谨的丁晟,看向韩檬,眼神询问。 浑身不自在的韩檬赶紧介绍,“这是我和嘉嘉高中时候的班长,丁晟,这是我哥,也是嘉嘉男朋友哈。” 丁晟挺了挺背,朝韩东青点头微笑,“你好。” 韩东青点了点头,对韩檬道,“难得的,你居然也会来喝茶。”不着痕掠一眼丁晟,这点都不知道,竟然还想追女孩子。 丁晟愣了下。 韩檬干干一笑,喝茶是小事,偶尔喝喝也没啥,关键是她没想到丁晟也在啊,把约她出来的损友骂了十八遍,乱牵什么线。 还有丁晟,发什么疯。高中毕业后大家虽然都在京城,但是也没有联系。直到七月份,一个高中同学结婚,她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复读一年又失败,便放弃了高考,所以结婚的早。 这个同学性子开朗和班级里大多数人关系都不错,就把所有同学都请了开班会。许清嘉也接到了邀请,因人在老家,遂让她帮忙带了个红包过去。 万万想不到,一场喜酒喝下来,丁晟这混蛋居然打上了她的注意。兔子不吃窝边草,知不知道。 韩檬心里苦。 看出韩檬因眼前这小子烦恼,韩东青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 韩檬笑得无比谄媚,在心里高歌,世上只有哥哥好。无意间瞥到一脸看好戏的许清嘉,龇了龇牙。 许清嘉白她一眼,对着她倒是张牙舞爪,刚刚怂成什么样了。话说回来,丁大班长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年她搬出了寝室,和韩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毕竟不是一个系,一个星期能在学校遇上一次都算有缘。 “我说你在老家天天干嘛,黑了这么多。”韩檬大惊小怪的揭短。 许清嘉没好气,“什么叫黑了这么多,不就是稍微黑了一点。” “一点,你都快成非洲人了。” 许清嘉,“没文化少显摆,非洲人有我这么白的。” 斗了两句嘴,韩檬识相的站起来,“我知道你怨气这么大,肯定是怪我打扰你们约会了。”说着哀叹一声,“我不打搅你们了,还不行吗?” 呵,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社会社会,她服了。 怼了一回许清嘉,韩檬心情舒坦的离开,离开茶楼一段后,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声,这一回是真心实意的。 丁晟就站在不远处,表情还有点得意。 韩檬生无可恋的仰头看了看天空,被白花花的阳光刺的眯了眯眼。 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人偏偏喜欢你。 这个暑假,江小白跑去上海找晏洋玩顺便辞行,她厚着脸皮跟去了。那家伙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或者该说冷漠。 韩檬随意的踢开前面的小石子,撞到垃圾桶上发出咚的一声,她收了收神,走向丁晟,决定冷酷无情的彻底打消他不靠谱的念头。 “那男生高中的时候就追檬檬?”韩东青询问许清嘉,在这一刻,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许家康,甚至是许向华的心情。看任何靠近妹妹(女儿)的男人,都像看流氓。 许清嘉努力回想,诚恳的摇头,“没看出来,就是大一那会儿我都没察觉到,难道是丁晟追求的太隐秘?也有可能是他最近才开窍,感情这种事最不讲道理,檬檬这样的女生,有人喜欢很正常,学校里追她的人多了去了。”活泼爱笑又漂亮的女孩子,最受人欢迎。 韩东青给她添茶,望着她俏丽的脸庞笑问,“那追你的人多吗?” 许清嘉眼珠一转,调皮了一句,“你猜?” “我猜肯定不少。” 许清嘉扬起眉梢,“所以你可得对我好一点。” “遵命。”韩东青声音带笑,目光脉脉的看着她。 许清嘉倒是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茶躲了过去。 韩东青轻笑起来。 送了许清嘉回家,韩东青就开始准备2八号那天要带去许家的礼物。 为孙子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韩老夫人也跟着凑热闹,一副比韩东青还要上心的模样。 “把这两瓶酒带上。”韩老夫人乐呵呵地拿出两瓶茅台。 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韩老爷子左边眉毛一跳,看清那两瓶酒就之后,右边眉毛也跳起来。 “医生说了,你不能喝酒。”韩老夫人一句话把韩老爷子怼了回去,放在家里,他早晚偷偷喝了,还不如送给未来亲家。 韩老爷子默默的扭回头,盯着电视机兀自心疼,早知道,早知道,他就偷偷喝了这两瓶宝贝,大意了。 韩译青以拳抵唇,掩下笑意,“茶叶不能缺了,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盒武夷大红袍。” 曾琳笑着道,“有的。”就要让阿姨去拿。 拿了酒的韩东青已经很心满意足,忙道,“不用了,茶我自己准备。” “你找到的怕是没家里的好。”韩译青还是让阿姨一起去拿来,小弟第一次正式上门,礼物万不能薄了。 韩老夫人赞同大孙子,这茶是特供,外面买不着。 看着喜笑颜开的韩老夫人,韩译青眼神温和许多,笑着道,“当年我第一次去岳父家的时候,奶奶也是这么地,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去。” 曾琳不由笑起来,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她爸好茶,被一饼普洱茶就收买了,这些年丈夫就没断过送茶,在他爸那他们这些儿女都得往后靠。 “人家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闺女要被你们骗走了,可不得拿出诚意来。”韩老夫人理直气壮。 酒有了,茶有了,怎么少得了烟,这个家里也有不少。韩老夫人掰着手指头给孙子算,“她奶奶妈妈喜欢什么?”父亲兄长那烟酒茶足够了,女眷那得多费心思。 “许家奶奶那我准备了一只野山参,秦阿姨是两盒阿胶。”他听清嘉说起过,她妈妈坚持吃阿胶很多年了。 “可以的,”韩老夫人想起一茬,“她哥哥订婚了,那她嫂子那份礼也得备下。” 韩东青笑道,“我准备了燕窝,阳阳是一个飞机模型。” 韩老夫人点点头,又提醒,“那小姑娘的礼物呢。” 韩东青含笑道,“都准备好了。” 这下子,韩老夫人彻底放心了,只叮嘱他,“过去后,嘴甜一点,眼里得有活。” 韩东青表示谨遵首长指示。 到了二十八号下午,韩东青穿戴好,准备出门。韩老夫人特意上下左右的审视一番,觉得自家孙子都可以去当旗手升国旗了,于是满意放行。 韩东青不觉笑,本来没那么紧张的,被她老人家一弄,害的他都紧张起来,未来老丈人应该不会横眉冷对……吧? 这么不体面的事,许向华可干不出来,再说要是他干了,家里大小两个女人还不得跟他生气,惹不起惹不起。 认了命的许向华虽然不热情,脸色倒还好,对此,韩东青已经心满意足,他已经做好来承受冷脸的心理准备。 “小韩真是,太破费了。”秦慧如客气道。 韩东青笑得温和又有礼,“一点心意,还请叔叔阿姨不要嫌弃。” 秦慧如便笑,“下次过来不要再买这么多东西。” 许向华:这顿饭都还没吃,就惦记下一顿了。 不过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心里哼唧。 韩东青笑如春风,嘴上应了好。 头一次正式上门的毛脚女婿相当殷勤,频频站起来斟酒。 这一幕,许家康看得有点眼熟,三秒后恍然,他在夏家就是这德行。当即涌出一股同道中人的微妙共情。 “叔,这酒不错。”许家康实话实说,就是韩东青带来的那瓶茅台,比他之前喝到的都好。 “是吗,我尝一口。”闻到酒香已经眼馋的许清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酒量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许清嘉拿了一个空杯子递到韩东青面前,眼睛一闪一亮,她看到年份了,宝贝,不喝后悔一辈子。 拿着酒的韩东青看了看她面前的红酒杯,她已经喝了小半杯红酒。 许向华和许家康都看着韩东青,颇有点深意。 “这酒后劲大,你会喝醉。”秦慧如嗔怪。 许清嘉,“我酒量没这么差。” “少喝一点,小酌怡情。”韩东青给她倒了一个杯底。 许清嘉抿了一口,微微一眯眼,十分惬意的模样,好酒就是好酒,回味甘甜,忍不住把杯底的酒一口喝光。 “有这么好喝?”许家阳眼馋的嘀咕了一句。 “第一口还行,可等反应过来就全是辣味还苦。”许清嘉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小孩子可不许喝酒,影响发育。 许家阳狐疑的望着她。 为了不带坏小朋友,许清嘉只能忍痛按下再想要酒的念头,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姐姐。 “小韩吃菜。”秦慧如招呼韩东青,忽尔笑,“说起来小韩上一次来吃饭,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韩东青记性不错。 许向华面露奇怪。 许清嘉就解释,“就是薛家,卖房子给我们的那家人看房子涨价了,大晚上的扔蛇进来报复。” 她这一说,许向华就想起来了,溜一眼韩东青,顺眼不少,因为他不只想起了这一茬还有其他种种,这小子的确帮了他们家丫头好几次。 “我记得在余市的时候,他也来过咱们家吃饭。”许家康也想起了更早的记忆。 韩东青就笑,“79年的时候,当时我去余市调养身体。” 许向华又想起了,神情扭了扭,他记得自己当时还说过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这种糊涂话。 不巧,韩东青也想起了,应该说他一直都没忘。他就想请老丈人高抬贵手,让他早点抱得美人归,就是不知道老丈人说的话算不算数。 目光相触,许向华假假一笑,当然不算数,你想怎么滴。 韩东青什么都不敢,只敢殷勤的给老丈人倒酒,并且有问必答,态度端地一个恭敬诚恳。 许向华牙有点疼。 一顿饭大致上是宾主尽欢的,忽略许向华那百转千回的心思的话。 八点多的时候,许清嘉送韩东青出门。 韩东青握住她的手,慢悠悠的问,“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许清嘉故作沉吟,犹豫了下道,“给你打99分,多一分怕你骄傲。” 韩东青眼里涌现笑意,摸了摸她的耳垂,细腻的白玉耳钉在月色下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回到家里,韩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问了,“怎么样?没出岔子吧。” 刚进门的韩东青放下许家给的回礼,扫一眼客厅,今天人特别齐,除了两个小侄儿,都在了。 韩老爷子假装自己很正经地在看报纸。 韩译青笑盈盈的望着韩东青。 韩东青上前按在老太太让她坐下,“您孙子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韩老夫人满意地拍拍他的胳膊,谁叫你谈了个小姑娘,万一人家长辈觉得你拐带了小姑娘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办,这么扫兴的话,她自然不会说,转而又问,“那什么时候,她来咱们家坐坐?” 韩老爷子耳朵竖了起来,这儿女都债,小时候担心他们养不住,养住了担心学业,毕业了担心工作,工作了担心对象,结了婚得担心孩子,再是一个循环,都是自找的,然而甘之如饴,养儿养女不就图这个乐趣。 “十月下旬,九月份我有一个特训,出不来。10月19号,她哥哥要结婚,她得帮忙。”其实离开学还有两天,有时间。奈何许清嘉紧张,抱着托一天是一天的念头撒娇耍赖。 韩东青能怎么办,只能顺着她啊。10月12号是她生日,19号许家康结婚,她总没理由再拖延下去。 “我哥去你家吃饭啦,你爸妈对这个毛脚女婿满意不满意?”韩檬撞了撞许清嘉,“我奶奶可惦记了,你给老人家吃颗定心丸呗,小嫂子~” 许清嘉一根笋干恶狠狠地塞她嘴里,“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今天是报道第一天,许清嘉顺便跑到寝室来找同学叙旧,然后被韩檬逮着戏弄。 韩檬津津有味的嚼着笋干,还控诉,“这一包比你给我的好吃,你偏心。” 许清嘉把剩下的半包都塞到她手里,“给你,给你,都给你。”说着就要溜到隔壁寝室去。 韩檬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不许她溜之大吉,“跑什么,你还没跟我说答案呢。”寝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 周美巧帮自己的小伙伴,“你小嫂子都叫上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可她又没应。”韩檬嘟了嘟嘴,“说不准我哥哪里做的不好,让她有意见呢。”还假模假样的抹了一把泪,“可怜我哥一大把年纪了,连媳妇都哄不住,真是太没用了。” 逗得一群人都笑起来。 这个活宝!许清嘉被她弄得没了脾气,真想将她一军,她可没把大班长给忘了。 恰在此时,寝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诸莹莹和卢丽芳一前一后走进来。 见到许清嘉,诸莹莹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她到底在国外长大,更看得开,复马上就若无其事的笑着打招呼,“你们来的可真早,我买了水果,你们来尝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客气,旁人便也客气的笑了笑,一个屋檐下住着,谁愿意闹得斗鸡眼似的。 倒不是诸莹莹不想搬出去,而是她成绩不好,有了差点被劝退的经历之后,她对学业用心不少。考试磕磕巴巴低空飞过,偶尔挂掉一两门。学院看在她是降档录取进来,成绩本来就不如其他学生的份上,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想搬出去却不可能,学院老师怕她离了学校,成绩一泻千里,有学生被劝退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当然要抓一抓。 周美巧笑着对她们道,“把学生证给我,带会儿我拿到教务处敲章。这是你们的新书,还有下午两点在一号教学楼201教室开班会。” 诸莹莹和卢丽芳把学生证交给她,就对卢丽芳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美巧问了一句,“我妈给我寄了点榛子过来,你要不要?” 诸莹莹愣了下,从周美巧伸过来的袋子里抓了一把,“谢谢。” 许清嘉多看了周美巧一眼,今天她好像特别热情。 “水果你们自己拿。”说着诸莹莹开门离开寝室。 许清嘉觉得她走的这么急,也许有她的原因在里头,到底尴尬不是。 周美巧又招呼卢丽芳来吃榛子。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周美巧就和许清嘉她们说起了卢丽芳,这个暑假她七月份回家待了半个月就返校,为了暑期实践。也正是因为留校,所以撞见了卢家人来学校闹卢丽芳。 那天周美巧正在寝室休息,睡到一半被人被吵醒,就见卢母一边打卢丽芳一边叫骂,“你有钱买这么好的衣服,有钱打扮的跟妖精似的,没钱寄回家,你弟弟妹妹一年到头没件新衣服穿,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学都不上了,我们一家辛辛苦苦送你来上学是指望你这读出来帮衬家里的,你倒好,自己在这里享福……” 污言秽语,彷佛面对的不是女儿而是仇人。 哪怕卢丽芳怎么解释,衣服是同学送她的,就是周美巧也帮着解释都没用。卢母还是破骂不休,最后还把卢丽芳柜子里能穿出去的几件衣服都装走了。 卢母还想拿桌子上柜子里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卢丽芳的。周美巧哪能让她胡来,可卢母就是个不讲理的。周美巧看出来了,这是打算撒泼抢劫,当下喊闻讯而来的同学去找舍管。又有其他同学过来帮忙,卢母才悻悻罢手,狠狠打了卢丽芳两下出气。 “……原来卢丽芳妈妈和弟弟过来,是要带卢丽芳回家和人定亲,男方愿意出一万块钱的聘礼,听卢丽芳的意思,那男的瞎了一只眼。”周美巧心里不是滋味,“一开始我还想着能供女儿读书的人家怎么着也是疼女儿的,哪想人家就是想读个大学更好要彩礼。”一万块钱和读书那点花费一比,只能说毛毛雨,而且听话头,那男人家是做买卖的,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卢母可真是个精明人。 “等卢丽芳毕业了,几个一万块钱挣不到,脑袋被驴踢了吧。”韩檬讥讽。 周美巧就事论事,“可人家不会这么算,我认识的一个学姐今年毕业,头一个月工资55,算上涨幅,一万块钱不吃不喝得存十年。” “你们学经济的可以做生意啊,”韩檬指了指许清嘉,“你看她,一个月赚的哪只一万,拾万都有了。” 许清嘉被白她一眼,“缺的你给我补上。” 韩檬嘿嘿一笑,“我就是打个比喻。” 许清嘉摇摇头,“做生意是来钱快,但是风险大,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平稳,一毕业拿个几十顶多几百块的工资。” 韩檬怔了怔,“那最后怎么办?” 周美巧苦笑,“有人把老师请来了。”卢家人想强行把卢丽芳拉走,同学们哪肯,哪怕是不认识的,这时候也得帮忙啊,一带回去,说不准这辈子就毁了。闹闹哄哄的就把老师等到了。卢母这个泼妇对老师还是有敬畏之心的,乖乖跟着老师走了。但是还是歪缠不休,躺在地上打滚这种事都做出来了,还振振有词地嚷嚷,她想把自己女儿带回家怎么了?我养她这么大,辛辛苦苦供她上大学,她就该回报家里,男方家里有钱又稀罕她,嫁过去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哪点不好。 秀才遇到兵,老师也气炸了。 “最后是卢丽芳给诸莹莹打了个电话,问诸莹莹借钱。诸莹莹倒也爽快,拿了一万块钱过来,还问卢丽芳的妈妈,问女婿拿钱容易还是问女儿拿钱容易。她会带着卢丽芳跟她做生意,别说一万,一年十万块钱都能挣到,要是嫁出去这钱可就是别人的了。” 周美巧皱了皱眉,“我以前是不大喜欢诸莹莹,可现在觉得她这人挺仗义的。要不是她,卢丽芳妈妈和弟弟哪肯善罢甘休,摊上这种家人,也挺可怜的。” ☆、第219章 第二百一十九章 周末的时候, 许清嘉和夏莲相约去嘉阳百货挑喜糖。昨天许清嘉在玻璃厂定的几百个圆口小玻璃瓶已经交货,今天姑嫂俩就拿了两个小玻璃瓶来挑糖果, 想挑一些颜色鲜艳味道又好的糖。 这个年月,结婚会发糖,但还没有一人一盒的习俗。那天许清嘉随口一建议,许家康一听便觉好, 结婚一辈子就一次,自然想做到尽尽美,反正又不差钱。 然后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许清嘉, 许家康美名其曰让她先练练手,以后轮到她自己的时候不就有经验了。 许清嘉一个白眼翻出天际,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进商店, 就被售货员认了出来,连店长都惊动了,许清嘉摆摆手,“我就是来买点糖, 你去忙吧。”本来可以叫人直接送到家里, 不过她们正好要出来逛逛,遂自己跑了这一趟。 她这么说了, 店长也不好再跟着, 给售货员打了一个眼色。 到了糖果柜台前,许清嘉和夏莲挑挑拣拣试着把糖果放进玻璃瓶, 准备挑出最好看的搭配, 在这一刻, 外观比味道更重要。 最后挑出了八种糖果,七种进口糖再加大白兔奶糖,进口糖包装好看,而大白兔是国民奶糖。许清嘉挺喜欢吃大白兔的,几十年经久不衰的奶糖,她小时候就吃,长大了还在吃,现在更是孩子们的心头宝。 “挺好看的。”夏莲由衷道。 许清嘉就道,“那就这么定了。” 夏莲点头。 许清嘉就让他们秤一两,看有几颗,算一算要几斤,算完了便报上每种糖要的份量,每样多报了一斤,又循着印象挑了几种味道好的糖果,结婚要用糖的场合多着去了。 售货员有些愣,没想到她们要这么多。 “我哥下个月要结婚。”许清嘉笑着解释了一句。 那售货员连忙对许清嘉道恭喜。 许清嘉一指旁边夏莲,“新娘子在这。” “恭喜恭喜。”售货员立时又向夏莲道了一回贺。 旁边听见怎么一回事情的忙忙也道喜。 夏莲顺手从已经称过份量的糖里抓了一些分她们,“谢谢。” 结账的时候夏莲有些纠结,付钱太见外,不付又不好意思。 许清嘉已经拿起笔签了名,左手付给右手,瞎折腾个啥。 这时候店长又出现了,帮着蔡叔一块把几十斤糖拎到车上。 下一站,姑嫂俩前往京市百货大楼,这是京城最大的百货店,有新中国第一店之称,营业面积1.八万平方米。 许清嘉想买凉鞋,这个自家店里没有。 两人各挑了一双凉鞋,夏莲抢着付了钱,许清嘉也没和她争。买完鞋许清嘉目标明确地前往六楼的玩具专柜。 去韩家的礼物备的差不多了,烟酒茶滋补品,许向华还准备了一套茶具,就差两个小朋友的玩具。 韩东青礼物准备的周到,投桃报李,她当然不能失礼,要把韩东青的脸面撑起来。 “小莲姐,你看那个小火车怎么样?”许清嘉指着架子上半米宽的玩具火车。 夏莲头一个反应是,“这是5-八岁小朋友的玩具,阳阳还喜欢?”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隐约记得韩东青还有两个侄儿,话里带上几分揶揄,“韩家两个小朋友。” 许清嘉脸皮厚,才不会不好意思,嘻嘻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应该没有小男孩不喜欢。” 许清嘉也这么觉得,她又挑了一个乐高。再挑了一个汽车模型,这是给许家阳小同学的礼物,表示她姐姐没忘了他,就让售货员开票。 开了票,两人又去收银台结账,夏莲问许清嘉,“什么时候去韩家?” “十月下旬吧。”许清嘉道。 夏莲侧脸看着许清嘉,“紧张吗?” 许清嘉笑眯眯反问,“小莲姐第一次来家里吃饭紧不紧张?” 夏莲嗔她一眼,笑着道,“怎么可能不紧张,头一天晚上还没睡好,就怕失礼。不过奶奶叔叔婶婶很亲切,没一会儿就忘记紧张了。” 许清嘉哈哈一笑,“你紧张什么,你过来,爸妈他们不知道多高兴,奶奶一大早就在家里转,怕这里脏了,那里不好,怠慢了你。” 夏莲笑起来,“所以你也用不着紧张,你过去,他家里只有高兴的。” “感情说了半天是要安慰我。”许清嘉摆摆手,故作轻松,“放心,我才不会紧张。”骗人的。 到了收银台,夏莲又抢先一步拿出外汇卷。 “小莲姐。”许清嘉不满,“你给我个花钱的机会呀。” “当是我对小朋友的一点心意。”上次韩东青过来的时候,连她都收到了礼物,哪好意思不表示一下。 许清嘉无奈一摊手,“合着没一样是我准备的。” 夏莲一语双关,“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许清嘉啧了一声,“小莲姐你也学坏了,被我哥带坏了。” 夏莲轻轻一笑。 两人拿着收据回去拿玩具,刚走近,就见售货员指着她们对三个打扮体面的女人道,“她们付钱回来了。” 许清嘉抬眼细看,两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 对方也在打量她们,没想到是两个挺漂亮的姑娘,季夫人笑容加深了一点,小姑娘面皮总是薄一点,在两人之间打量一圈,季夫人目光落在许清嘉身上,觉得她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姑娘,你们好,我这有个不情之请,”季夫人态度可亲的开了口,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小火车,“家里小辈喜欢这家的小火车,他要过生日了,我就想买一个给他,能不能麻烦你让给我们。这样,你们付了多少我给你们多少,那个乐高和汽车模型就当是我们的谢礼,姑娘你看怎么样?” 白捡两个玩具,听着倒是不错。 望着这位优越感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女士,许清嘉微笑着拒绝,她看起来很穷吗?“抱歉,我们也是给小朋友买的礼物,他特别喜欢这种小火车。” 碰了个软钉子,季夫人笑容有些淡了。 许清嘉不以为然一笑,把手里收据递给售货员,“这是收据,你看一下。” 恰在此时斜刺里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季夫人。” 只见一个穿着工作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快走过来,眼里的热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见了来人,站在柜台后面的售货员忙叫了一声,“花主管。”眼珠一转,没接许清嘉递过来收据。 许清嘉眉梢微不可见的一扬,直觉要出幺蛾子。 笑容满面的花主管问候了季夫人母女,又多看了旁边的霍燕岚一眼。 季夫人没有介绍,觉得没必要。花主管的丈夫曾经是他们家老季的警卫员,她这工作都是别人看在老季面上安排的。 花主管若无所觉,笑着问季夫人,“您这是要买什么?” 季夫人遗憾的笑了笑,“朋友家小孙子要过生日了,我想给他买个小火车当礼物,不想晚了一会儿。”说话时,季夫人一直看着柜台上的小火车。 花主管扭头就问售货员,“仓库里没货了?” “卖完了,这是最后一个。”售货员回话,要是有她早拿出来了。 花主管犹豫了下,留意到许清嘉手里拿着的是收据,这是已经付过钱的了,一时倒也有些棘手,然后也没觉太为难。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们这类在百货公司工作的向来是被人捧着的,有啥好东西,往往是内部优先,说白了就是东西摆出来之前,他们先挑一遍。多年的习惯让他们压根就没顾客至上这个概念。 “两位同志,你们看……”想许诺一点好处的花主管才开了口就对上许清嘉讥诮的眼神,猛地一滞。 许清嘉觉得国营商店一茬接着一茬的裁员都是该的,就是因为有这些看不清形势的工作人员。 早年计划经济的时候,供销社一家独大,售货员就是香饽饽。态度好的有,但是少,多数都态度蛮横,对顾客爱搭不理,不高兴骂人的都有。然而你想买东西,只能咬牙忍着。 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日渐活跃,私营商店越来越多,不少供销社门庭冷落甚至无奈关闭。都这样了,还没点危机感,端着老一套做派,不被开除简直没天理。 被当做软柿子捏的许清嘉正准备反击,却被人突然打断。 “算了,这把玩具枪不错。”在花主管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霍燕岚出声制止。之前季夫人开口时,她没说话,一来不好驳季夫人的面子,二来季夫人给出了条件,答应了皆大欢喜,不答应那就算了,你情我愿的事情。 然而这会儿,她瞧着这位花主任似乎打算以权压人,怕闹得不体面。 花主管哑了火,一时不知道敢如何是好,只能拿眼看着季夫人。 季夫人脸色有些许不自在。 季枫华笑着道,“妈妈,我也觉得那把玩具枪不错。” 季夫人便顺势道,“那就买玩具枪吧。” 许清嘉把手里的收据往那前推了推,淡淡的说道,“麻烦把我们买的东西给我们。” 那名售货员下意识把三个盒子递了过去。 许清嘉和夏莲接了过来。 花主管背着人没好气的瞪了许清嘉和夏莲一眼,似乎是怨怪她们害的她没拍成马屁。 许清嘉气极反笑,她是来消费不是来受气的,目光冷冷的在花主管身上,上下扫视一遍,“瞪我干嘛,怪我妨碍你讨好人了。先来后到天经地义,社会主义人人平等。”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花主管脸色就变了,胸腔起伏不定,气得。 旁边的季夫人脸色不渝,莫名觉得自己被影射了,可人也没点名道姓,再说这事细究起来,还真是她们不占理。 许清嘉掀起嘴角一笑,觉得刚被恶心到的恶气散了,她对夏莲道,“小莲姐,我们走吧。” 两人一走,季夫人压了压气,轻描淡写地笑道,“这丫头够伶牙俐齿的。” 花主管连忙跟了一句,“一些小姑娘仗着长得好就目中无人。” 季枫华觑一眼霍燕岚,岔开话题,“把那把玩具枪拿来看看。” 霍燕岚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 “岚姨,你看怎么样,小礼会喜欢吗?”季枫华摸了摸包装盒。 要搁平日,售货员早说了哪能乱摸,可这会儿却只笑容可亲的立在一旁,“这把玩具枪在我们这卖得特别好,进了五十把,只剩下最后三把了。” 霍燕岚便笑,“小礼肯定喜欢。” 季枫华便掏了钱。 售货员开了票据,花主管亲自跑去收银台开了□□回来,殷勤的递给季枫华。 季夫人理了理鬓角,不禁想起刚刚那小姑娘说的笑话,人人平等,若真是平等了花主管这样算什么? 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他们家费尽心机才爬到这个位置,绝不能让下一代人滑落阶层。 “这一次你和司令都在家,小礼还不得高兴坏了。”季夫人笑着走了过去。京城军区的黄司令突发脑梗去世,韩卫忠便被紧急调进京。 霍燕岚笑道,“是啊,他长这么大都没陪他过过一回生日,这回总算赶上了。” “也不知道你家小六能不能赶上,要不就能一家团圆了,”季夫人十分自然的问自己的女儿,“你韩六哥的特训什么时候结束?” 季枫华年初进了国防大学财务科工作,“我听说这次特训要四十天,请的是外国来的专家,机会特别难得,不过也非常艰苦。”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霍燕岚笑着道。 季夫人接过话茬,“可不是这个理,当年我就是舍不得这丫头吃苦,要不就让她去读军校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似的,待在国防大却不是军籍,到底尴尬。” 霍燕岚,“枫华是行政工作,是不是军籍不要紧。” 怎么可能不要紧,在军校里头,没有军籍,升迁难。 季夫人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下去。 且说许清嘉,被这一茬闹得也没了购物的兴致,反正想买的也都买了,便打道回府。四个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喜糖装好。 转眼就到了许清嘉生日,今年运气好,在周日。依循旧例,她提前找小伙伴们热闹,正日子和家人过。 和小伙伴们庆祝生日的时间,许清嘉定在周六晚上。她在皇廷酒店定了一个包厢,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结束特训的韩东青来学校接许清嘉,英俊的男人立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青松。过往之人无不侧目,暗自猜测,而认出他的人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另一个人。 搜寻之间,就见一道靓丽的快步走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校花。 穿着蓝色牛仔长裙的许清嘉脚步雀跃的走向韩东青,脸上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璀璨笑容,高高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三晃,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故意落后几步的周美巧对一起参加她生日会的同学们说,“瞧她这高兴样,这恋爱中的人就是不一样。” “羡慕,你也去找一个。”就有人打趣她。 周美巧给了一个敬谢不敏的表情。 走得近了,许清嘉一看韩东青的脸就大惊小怪,“你看你都糙成什么样了,你每天都干嘛?” 一见面就被嫌弃的韩东青笑容无奈,“养几天就好了。” 许清嘉就翻白眼了,“你还以为十八岁啊,睡一觉就能恢复。”她左右端详,差点想上手摸摸,幸好还知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遂道,“回头我把面膜给你一盒。” 韩东青哭笑不得,但是为了不被嫌弃,只能点头。 许清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想再被行注目礼的许清嘉便道,“那走吧。” 一行人又坐了车前往酒店,包厢里韩檬和邱燕她们四个已经在了,她们下午三四节没课,就被许清嘉使唤过来提前准备。 韩檬不愧是能和许清嘉做闺蜜的,见到自家堂哥,第一反应是如出一辙的嫌弃。 许清嘉宛如找到了同伴,和韩檬一起围着韩东青指来指去,时不时的商量下该怎么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开美容院的。 韩东青被她们弄得没了脾气,认命的坐在沙发上由着她们指指戳戳。 终于许清嘉和韩檬商量好修复计划,韩东青也得以逃出生天。 韩檬从后面抱出一个半人高洋娃娃,“珰珰珰珰珰珰珰,这是我们四个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知道送什么的四个人一合计,凑了钱去买了个有点小贵的洋娃娃回来。 见状其他人纷纷送上礼物,有原文书、小摆件、手织围巾……收礼物收到手软的许清嘉笑眯了眼。 “六哥,你的呢,这可是嘉嘉十八周岁,你不会没准备吧。”韩檬故意斜睨着韩东青,他哥怎么可能不准备,平时小礼物都不断,更不用说这么重要的日子了。心里小人在咬手绢,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男朋友。 等韩东青的礼物拿出来之后,韩檬内心小人瀑布泪。眼馋地盯着那串车钥匙,韩檬化身嘤嘤怪,“你都没送我,果然重色轻妹。” 韩东青受不了她嘤嘤嘤,没好气道,“你敢开?” 不提还好,一提韩檬真想哭了,去年小叔送了她一辆车,不只她,几个已经成年又没车的兄弟姐妹都收到了小叔(小舅)的大礼。 但是,她学车的时候撞塌了墙,差点把自己送进急诊室,至今,她没敢上第二回车。 这一茬,大家都知道,顿时不厚道的嘲笑起来。 许清嘉还假惺惺的摸了摸韩檬的头顶,“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算了吧。等我拿到驾照,我给你当司机啊。” 韩檬拍掉她的手,抹掉虚假的眼泪,“等你拿到驾照再说。” 许清嘉信心满满的一抬下巴,小意思,分分钟拿给你看。 瞧她这得意的小模样,韩东青笑起来,之前他还想教她开车,特意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结果压根不用他教,开的比老司机都溜。 问她怎么学会的,得意洋洋地说看会的。 韩东青不疑有他,学车并不难,胆大脚稳几次下来就会了。韩檬这种算例外,不做考虑。 被扎了一刀的韩檬不想看她小人得志的脸,便问韩东青,“什么颜色的?”对她而言,车子最重要的是外观,外观。她那辆可是小红车,漂亮极了,可再漂亮也开不来,韩檬心塞塞。 “红色的。” 韩檬心更痛了,居然和她的一样,故意的。 留意到许清嘉表情纠结了下,韩东青便问,“不喜欢这个颜色,可以换。” 倒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太骚包了,这个年月大街上的车几乎都是黑色,不过他的一番心意,许清嘉摇头,“不用,红色挺好看的,适合女生。” 邵泽也这么说,这车他是托邵泽弄得,特意从港城运过来。 “车在停车场里,要不要去看看?” “去啊,去啊。” “看看,看看。” 许清嘉眉眼弯弯,“好啊。” 于是一群人跑去停车场看车,红色的奥迪4000,车头方方正正,是时下最新潮的造型。 几个男生已经嗷呜叫出来,犹如看见了心目中的女神,男人没有不爱车的。 肯定不便宜,许清嘉压力有点大,盘算着怎么还礼,能和车相提并论的她只能想到手表,问题是今年他生日,自己已经送过一块了。难道再送一块? 暂时想不出来的许清嘉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把眼前的生日过了再说。 看过车,一群人又杀回包厢。许清嘉这个寿星公成为众矢之的,谁都想来灌她一杯,饶是有韩东青护驾,许清嘉还是喝了好几杯啤酒。撑的厉害,赶紧往洗手间跑。 解决好三急,许清嘉慢悠悠的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打了肥皂,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洗过去。 冲洗干净后,又慢条斯理的拿了餐巾纸擦手,打定主意多磨一会儿才回去。 突然间,从镜子里看见一个女人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许清嘉识趣的往边上让了让,明显喝多了。 那女人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剧烈的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酒,混杂了一点还没消化水果。她整个人彷佛从酒缸里打捞出来,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擦手的许清嘉动作一顿,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对方伸手接过擦了擦嘴,“谢——”剩下那个谢字,卡在了喉咙里。 满脸通红的诸莹莹狼狈的望着镜子里的许清嘉,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忽然间,恶心感再次汹涌而来,她扶着喉咙呕吐,这回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 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整个人也好受不少,诸莹莹擦干净嘴角秽物,往后撸了一把头发靠在洗手台上看着许清嘉,“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声音里透着自嘲。 许清嘉看了看她,觉得她眼神清明,便抬脚离开,之前不走是怕醉鬼摔倒,万一寸一点,摔出个好歹就不妙了,出于人道心理所以留下。既然已经清醒,那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留下,欣赏别人狼狈的姿态,她没这么无聊。 “许清嘉,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背后传来诸莹莹阴阳怪气的声音。 许清嘉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回头。 诸莹莹靠在洗手台上,妆容糊了一脸,神情似悲似喜。 瞧瞧,长得美,成绩好,自己会挣钱,家庭条件优越,还有个家世显赫又宝贝她的男朋友。 连嫉妒都觉得无力,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许清嘉觉得她莫名其妙,“我怎么想的,很重要吗?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觉得怎么样最重要。” 说完,她径直离开,在富丽堂皇的走廊上遇到脚步匆匆的卢丽芳。 卢丽芳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愕然了一瞬。 许清嘉冲她轻轻一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卢丽芳怔了三秒,小跑着进入洗手间,见到诸莹莹好端端站着,松了一口气,关切的靠过去,“莹莹,你还好吧?” “不好又怎么样?”诸莹莹嗤了一句,见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提包倒是笑了下,“挺机灵的,把包给我。” 卢丽芳递上包。 诸莹莹打开包,拿出粉底,对着镜子开始补妆,粉底,腮红,口红……狼狈之色一点一点地在她脸上消失。 “莹莹,我们回去吧。”卢丽芳鼓足了勇气开口。 诸莹莹头也不动,只用眼神瞥了她一眼,讥讽的勾起嘴角,“回去?明年你妈问你要钱,你怎么办?跟你妈回家嫁给那个瞎子,生一窝小瞎子。” 卢丽芳脸色一白。 诸莹莹抿了抿唇,让口红更均匀,“那几个是‘官倒’,一张条子就够我赚好几万,运气好十几万都有可能。喝几杯酒就能挣到,这么好的钱,上哪儿去挣。” “可是……”卢丽芳欲言又止,那些人毛手毛脚。 “你想走就走吧。”诸莹莹抽了一张纸巾细细地擦着多出来的口红,“下次你妈找来的时候,别指望我,我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万块钱就当是朋友一场我送你的。” 卢丽芳身体剧烈一颤。 诸莹莹扫她一眼,对着镜子检查一遍妆容,理了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细细的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清脆地回响。 卢丽芳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倏尔之间,悲从中来,泪珠欲坠。 许清嘉那边,一直闹到将近12点才结束,门禁严的已经离开,剩下都是没人管的,不管醉没醉许清嘉全部让他们住在酒店,不醉的和醉了的两两捉对安排在一个房间,可以照应下。 安顿好小伙伴,许清嘉和韩东青才离开,她自己属于门禁严的,要是不回家,家里长辈得担心地睡不着,尤其她爸。 代驾小哥开着小红车前往槐花胡同,许清嘉打开矿泉水递给韩东青,愤愤不平,“那群家伙真是太过分了,下次他们过生日我得报仇,不把他们灌趴下,誓不为人。” 面色泛红的韩东青嘴角微微上扬,看过来的眼神又黑又亮,因为酒意,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的气质。 许清嘉被他看得脸热,别开视线,拍着真皮座椅和他商量,“下次不要再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了,我会不好意思的,家里那边也不好交代。” 韩东青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叉,深邃的眼里蕴满淡淡的笑意,“不用不好意思,我的都是你的。” 对上他温情脉脉的眼睛,许清嘉脸一热,热得宕了机。,男朋友情话满级,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220章 第二百二十章 许清嘉回到家里的时候, 已经过了12点。漆黑夜幕中满天星辰闪耀,月牙散发出莹润的光芒。许家院子里的灯一派通明。 听到动静, 许向华走了出来,就见一辆簇新的红色轿车缓缓开进来,他眼皮轻轻一跳,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平时韩东青都是把车停在外面, 从来没有开进院子过。 许向华溜了走出来的韩东青一眼,这小子跟他犯冲,女儿的第一辆车居然不是他送的。他原本的计划是等闺女拿到驾照后, 带她去挑一辆喜欢的车。 “对不起,许叔,我们回来的有些晚了。”韩东青十分自觉的先道歉, 在未来岳父面前,千万不要计较面子问题。 许清嘉笑嘻嘻解释,“大家都玩疯了,没注意时间。”中间她打过电话说明会晚点回来, 让他们别等她, 不过显然没用。 话都被他们说完了,许向华还能说什么, 只能道,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韩东青颔首, “许叔也早点休息。”说着又对许清嘉微微一笑, 抬脚离开。 扫一眼车棚下的车, 许向华对许清嘉道,“小韩送的,找机会还他一份礼,现在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好。” 许清嘉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的,不收驳他心意,收了心里不自在。 如此,许向华便温声催促,“早点去睡,明天你可是寿星公,得精精神神的。” 许清嘉唉了一声,笑盈盈的,“爸爸,你也早点睡,晚安。” 第二天就是重阳节,也是许清嘉真正的生日,这一回是1八周岁生日,所以过的比往年都隆重一点。之前都是自家人一起热闹下,今年把秦家人一道请过来了,还请了隔壁的白老先生。 此外,许向军一家和许向党一家也来了。 许向党一家三口和孙秀花是前天到的,他们主要是来参加许家康下周的婚礼,顺便来京城旅游。这么些年,他们也没来过首都,几次请他们上来都没答应,夫妻俩都是不爱动弹的,就喜欢守着老家的一幕三亩地,踏实。 因为许家宝要上学,所以许向党两口子只带了四岁的许清熙过来。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齐齐围观毛脚女婿韩东青。 是的,韩东青也在,这场家宴性质的生日宴上,韩东青堂而皇之地出现,可喜可贺。大抵是认清了现实,吃过那顿饭以后,未来老丈人态度好了不少。他觉得离自己的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许清嘉是觉得都正儿八经的带回家吃过饭,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所以就这么一提,没人反对,包括许向华,于是韩东青就来了。 一天下来,韩东青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笑如春风和煦可亲,看得一干长辈连连点头,年轻人有礼貌会来事,长得也精神,和他们嘉嘉站一块挺合适。 “嘉嘉,二哥结婚,你送什么礼物?”趁着空隙,许文诗悄悄问许清嘉。 许清嘉目光在她脑袋上顿了顿,两个月没见,许文诗去做了波浪烫,今天把前面的头发梳到后面稍稍拱起再用发夹固定,露出光洁的侧脸和小巧的耳朵,颇为成熟妩媚。这工作了和读书的时候到底不一样,会打扮不少,人也漂亮多了。 留意到许清嘉的视线,许文诗弯了弯唇角,“我上个月烫的,好看吗?” “挺好看的。” 许文诗就给她介绍那家店,“我们好多同事都在那里做的头发,你要是想做,就去他们家,他做得好。” 许清嘉点点头表示知道。 许文诗便言归正题,问起礼物的事情来。 许清嘉,“我准备了一对花瓶。”那是一次和白老先生出去淘宝的时候淘到的,老爷子也说这是好东西。 许文诗想了想,期期艾艾的问,“多少钱?”祈祷不要太贵,呃……她钱不多了,工作了才知道花钱的地方这么多,她这还是吃住在家里的,要是和同事似的住在外面,只怕工资都不够用。 “25块钱。”绝对捡到了宝贝,现在拿出去卖肯定不只这个价钱,这两年古董市场慢慢起色,不过跟后世还是没法比的。 闻言,许文诗纠结了下,她半个月的工资。可许清嘉这个堂妹都送了,自己怎么好意思送个便宜货,只得把预算控在25左右。 过了两天,许文诗拉着吕美珍下班后去京市百货大楼挑礼物,她去了顶楼,那里是专门卖进口货的,而且还得拿着外汇卷才能买。来之前,她特意找人换了一些。 “你可真舍得,这么一对杯子,居然要十八块钱!”吕美珍肉疼。 许文诗也是心疼的直抽抽,可谁让它是意大利货,“没钱了,没钱了,现在我全部家当加起来连十块钱都没有,还有半个月才发工资,我都知不道接下来怎么过才好。” 吕美珍一推她,“那不正好,拿着礼物去卖卖可怜,你哥一高兴说不准就给你发零用钱,你哥那么有钱,手指缝漏一点都不少。” 让许家康给她发零花钱,她想都不敢想,要发他也只会给许清嘉发,不过,许清嘉自己有钱,哪需要别人给她发零用钱。 许文诗沮丧的叹了一口气,“你说做生意怎么就这么挣钱啊,我们一个月辛辛苦苦连五十块钱都没有,可做生意的随随便便就能挣几百上千,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吕美珍也没考上大学,被家里人安排了一份工作。 “你也可以啊。”吕美珍推了推许文诗。 许文诗奇怪的看着她。 “你叔叔你哥哥都是开厂的,你去他们厂里上班,工资肯定不低,还轻松,你就不用受那个老女人的窝囊气了。”吕美珍哼唧了下,“她就是年纪一大把嫁不出去看你年轻漂亮嫉妒,故意刁难你。” 许文诗皱了皱眉心,“我叔叔和我哥他们的工厂在天津广州不在首都。” “他们在京城不是都有店的吗?”吕美珍也是最近才知道经常在电视和报纸上出现的那个贵的要死的‘锦衣’居然是许文诗哥哥的,好多女演员都穿这个牌子的衣服。 许文诗支吾了下,“我又不会卖东西。” “不会就学嘛!”吕美珍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谁是天生都会的,你就是太好面子。你拉下脸来求了,他们还能不答应。去了你叔叔你哥哥那边,你熬几年当个店长什么,怎么不比现在轻松,省得整天受窝囊气。” 吕美珍摇摇头,真心实意地劝她,“你别身在福中不惜福,回去给你爸服个软,让你爸给你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最好进体制。再不行就去你叔叔你哥哥那边上班,总比现在这么浪费时间的好,那个老女人才不会认真教你呢。” 许文诗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之前她梗着脖子跟她妈嚷嚷不在乎工作好坏,可工作了才知道,一份不好的工作可以这么糟心。 吕美珍望望她也不再多说,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家庭背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她倒好,把自己混成这模样。要是换成她,她爸让她干啥她就干啥,亲爹还能害亲闺女不成。 转眼就到了许家康和夏莲结婚的日子,婚礼在皇庭大酒店举行,鲜花与气球齐聚,场面肯定没法跟后世比,但是在时下看来绝对算得上浪漫奢华。 西装革领的新郎和纯白婚纱的的新娘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新娘。 而在老家那场婚礼上,许家康和夏莲则是换上了比较传统的中山装和红嫁衣。 老家这场婚礼许清嘉没有参加,是通过录像带了解的,相当的接地气。 两场婚礼办完,用许家康的话来说,那就是去了半条命。但是他在抱怨的时候,嘴角笑容却一直都没有下去过。 结婚从古至今都是一件累人的事儿,但是却叫人甘之如饴。 从老家回来,小两口就正式搬到了雅宝路上的房子里,过起了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忙碌的十月过去,十一月来临。 许清嘉去韩家拜访的日子也到了。 是日,许清嘉特意给自己做了一个鸡蛋清蜂蜜面膜,她觉得还是纯天然的最有效果。 用清水冲干净之后,许清嘉对着镜子弹了弹脸,水当当的,满脸的胶原蛋白,年轻就是好。 擦干脸,跑到衣帽间找衣服,特意挑了一件白色毛衣搭配黑白斜条纹长裙,脚上是白球鞋,头发扎成活泼的高马尾。 对着镜子审视一番,许清嘉满意点头,乖巧学院风,知性女大学生,完美! 许清嘉弯唇一笑,拿起口红的手又放了下去,盖因想起老太太有一次指着她的嘴忧心忡忡,“这个吃到肚子里不要紧吧?”老人家对于化妆这档子事接受度比较低。 蔡阿姨见了她就笑,“这一身挺好的。”看起来乖巧又漂亮,上了年纪的都会喜欢。 过来接人的韩东青看出她的紧张,握住她的手安抚,“他们肯定喜欢你。”谁会不喜欢呢。 额……许清嘉觉得霍燕岚可能会有点儿不喜欢她。 问候过韩家老爷子和老夫人之后,许清嘉冲着韩卫忠和霍燕岚礼貌地喊了一声,“韩伯伯韩伯母好。” 万万没想到上个月在百货大楼遇见的那位夫人,竟然是韩东青的继母,京城可真小。许清嘉特别小人的想,还好是继母,不是亲的。 毕竟她觉得那天的相遇并不愉快,想来这位夫人也觉得不打愉快。 霍燕岚也没有想到韩东青的对象就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想起那天的经历,笑容便有些僵硬,马上又掩了过去。 韩东青多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为许清嘉介绍其他人。 韩东青有一兄一姐一妹。兄长韩译青娶妻曾琳,育有两个儿子,韩怀仁韩怀礼,分别是八岁和五岁。 姐姐韩欢随着丈夫绍江也就是邵泽的哥哥,在南方一个市里工作,不在京城。 最小的妹妹韩悦是霍燕岚生的小女儿,安静娟秀气质清雅。今年1八岁,在读高三,是艺术生学小提琴。 认了一遍人,许清嘉心想,韩家人基因不错。许清嘉看看韩老爷子再看看韩卫忠,皆是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气势威严,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父子俩挺像,韩东青和他们也有五分相似,不过更英俊一些,大概是江家那边基因的功劳,看江小白那张脸就知道了。 “嘉嘉喝什么?”韩老夫人热情洋溢地拉着许清嘉的手,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有牛奶有汽水还有橙汁。”把小曾孙们爱喝的都报了出来。 许清嘉腼腆的笑,“随便就好。” 韩东青对阿姨道,“一杯橙汁。” “想不到咱们还有这缘分。”韩老夫人喜滋滋地感慨,当年她就喜欢这小丫头,没想到兜兜转转好几年,小丫头居然要给她当孙媳妇了,韩老夫人笑眯了眼,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韩东青也没想到啊,知道许清嘉还是有些拘谨便笑,“是我眼光好。” 韩老夫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咱们家的人眼光向来好,看上的都是好孩子。” 许清嘉忍俊不禁,老太太一句话把在场人都给夸了,连她自己也没落下。 就是韩老爷子也好笑不已,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真是不害臊,眼里笑容却是真真的。 韩老夫人的高兴也是真真的,之前吧,家里没一个跟她是同道中人,现在不一样了,来了个漂亮乖巧的小孙媳妇。这以后就有人陪她一块儿欣赏宝贝了。 说了一会儿话,韩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拉着许清嘉去参观自己的收藏品。早些年的被她捐掉了,这些年,她又收藏了一些,等着看够了再捐出去。 韩老夫人如数家珍的向许清嘉介绍自己的宝贝。 若说许清嘉是古玩届的黑洞,韩老夫人也不遑相让。看了没几样,许清嘉就发现好几样有明显的问题,遂拿眼去看韩东青。 韩东青给了她一个眼神,许清嘉秒懂,让她装傻。她心里突了下,莫名的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来看看,这个大海碗,是乾隆年间的。”韩老夫人招呼许清嘉欣赏她上个月的战利品。 韩东青就见许清嘉头头是道地和老太太说起乾隆年间的工艺特点来,望着一老一少喜气洋洋的脸,他心头一片柔软,眉眼都是笑意,这抹笑意忽的凝了凝。 韩东青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许清嘉的水平和奶奶好像差的不远,想起她家里那一屋子的收藏品,韩东青嘴角微微一抽。 欣赏完宝贝,韩老太太从书房拿出一本大相册。 许清嘉眼睛亮了亮。 “奶奶。”看穿老太太意图的韩东青求饶的唤了一声。 韩老夫人一脸的得意洋洋,“两个人处对象,就得坦诚相待,对吧?” 许清嘉郑重点头。 韩东青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跟着两人去了阳台。 于是许清嘉有幸见到了解放军哥哥的黑历史。 “他小时候原来这么胖!”许清嘉被照片里的胖萝卜惊呆了,这莲藕似的胳膊,一节节,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去看韩东青,又看照片,目光来来回回好几趟,仿佛在确认,你姓哪名吒? 韩老夫人嘴角一翘,“他生下来的时候有七斤六两,胖乎乎一团,可把他妈给疼得,哭了七八个小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韩老夫人霎时消了音,一脸懊恼,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大儿媳妇打生下东子身体就有些不好了,病病歪歪过了三年,走了。 “我生下来才五斤四两,我奶奶说就跟只红彤彤的小猴子似的,忒难看。”许清嘉岔开话题,当然是胡诌,在孙秀花眼里自家孙女那就是仙女下凡,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哪怕像猴子,也是最漂亮的小猴子。 韩老夫人就笑,“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继续说道,“东子打小就壮实,小伙伴们都打不过他。” 许清嘉好奇,“那他什么时候瘦下来的?” “五六岁的时候开始练军体操,天天跟小伙伴打仗,跑来跑去的就给瘦了,也没小时候可爱了。”韩老夫人的遗憾之情显而易见,嫌弃地望了一眼的孙子,“现在是身无二两肉。” “都练成肌肉了,硬邦邦的。”许清嘉随口接道。 韩老夫人翻照片的动作一顿,我年纪大了耳背,什么都没听见。 话一出口,许清嘉就觉空气一静,就见韩老夫人低着头认真地看着照片。韩东青看着她,嘴角一个劲儿往上翘,触到她的目光,眼里笑意更浓。 本觉得没什么的许清嘉涨红了脸,尴尬的想时光倒流或者给她一条地缝钻钻也是可以的。 韩东青压下嘴角,“其实是幼儿园的伙食太难吃了。” “可不是,在家都能吃两碗的,去了幼儿园只能吃一碗,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舒服呢。”韩老夫人接孙子的话茬。 韩东青又笑,“所以那时候我天天想着怎么不去幼儿园。” 韩老夫人,“今儿肚子疼,明儿头疼,他有一百零八种疼法。” 原来解放军哥哥小时候也是个戏精。 说说笑笑的,许清嘉稍微不那么尴尬了点。 韩老夫人就让韩东青带着许清嘉去小花园里逛逛,这宅子是上头分给老头子的,很大,那个小花园还是前朝的时候留下来的。 韩东青领着许清嘉去小花园,金秋时节,银杏铺满地,还有桂香浮动,金黄的桂花树中还藏着几颗海棠树。正是海棠果成熟的季节,一枚枚红艳艳的果子躲在绿叶后面,煞是可爱。 “这棵最甜,”韩东青拉着许清嘉走到东边那棵海棠树前,摘了向阳的一串,已经呈现出深紫红色,在旁边的水龙头洗干净才递给许清嘉,“刚摘下来的有点酸的,放一阵才好吃。” 紫里透红,红里透亮,实在诱人,哪怕曾经被酸到过的许清嘉还是忍不住诱惑咬了一口,然后脸皱成了一团,这东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中看不中吃。 韩东青刚笑就被许清嘉愤愤的把剩下半个塞进嘴里,还在期待他变脸的许清嘉见他慢条斯理地嚼着咽下去,眉毛都不带眨一下,末了评价,“有点甜。” “你味觉有问题。”许清嘉只能这么认为,明明酸的她怀疑人生了都,待碰到韩东青要笑不笑的眼神,忽尔明白过来,凶巴巴的瞪他一眼。 远处隔着窗户关注这边的韩老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乐淘淘的说,“小两口感情不错嘛,”已经开始盘算,“等嘉嘉毕业,好事就能近了。”老太婆也就能放心了。韩东青是她一手带大的,大儿媳妇江颜去的早,老大一直在外面工作,说实话她也不大放心把孙子孙女交给霍燕岚照顾,后娘继子,处着互相都尴尬,轻不得重不得。反正有警卫员有保姆,他们两个老的照顾三个孩子还是可以的,遂韩东青三个都是在他们身边长大,放假了就去他们老子那住一阵。 “奶奶,您就等着喝孙媳妇茶吧。”曾琳适时地笑了一句。 韩老夫人喜笑颜开,抬脚把撞过来的小火车转了个方向,上了发条的小火车又可塔可塔的跑起来。 韩怀礼小嘴里还模仿着开火车的声音,“呜呜呜呜。” 没一会儿小火车主撞到了霍燕岚腿上,她愣了下,低头看着那辆小火车,神色僵了僵,这事给闹得,想想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得劲。 这小姑娘似乎有些厉害,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东子说那天的事。那天的事,到底不甚体面。若知道她是……她就阻止季夫人了,可谁想得到。 到了饭桌上,霍燕岚发现一个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她知道许清嘉父亲是经商的,只是没想到她自己也在做生意,一个女孩子竟然开了两家餐厅。 霍燕岚有些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堂堂京大学生,想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容易得很,听她和韩译青说话,头头是道,进机关应该也是行的,怎么就想到要去抛头露面开店了。 韩译青在经贸委工作,知道许清嘉是学经济的,不免多说两句专业上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经济法规一块。 “……一些外企投资有顾虑是因为咱们国内经济法规这块相对空白,他们不敢进来。就说做服装这一块的,有些厂家高薪养了设计师,辛辛苦苦设计出一个款式,刚上市没几天,其他工厂就抄走了不用一个月就能仿出差不多的款式来,还更便宜。打官司维权不容易,就算赢了赔的也比不上损失,输了官司的厂家一看有得赚,之后照样得仿。长此以往,原创的厂家越来越少,只剩下抄袭的工厂,劣币驱逐良币,整个市场就坏了。” 许清嘉对此有深切体会,因为锦衣深受抄袭之害,要不是品牌已经竖立起来,主要面向中高端客户群,对价格不敏感,更注重质量和品牌,早就被抄袭的工厂挤垮了。 韩老爷子转脸看着韩译青。 韩译青苦笑,“是有这个问题。”有外商不止一次的投诉过,不过如今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分不出精力来。 韩老爷子点点头,“有问题就得解决,创造力是发展的动力,必须保护和鼓励。” 韩译青应了一声。 许清嘉眨了眨眼,觉得大佬说话就是一针见血。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创造性人才。 离开韩家的时候,韩老爷子送了许清嘉一盆自己养的万年青。 韩东青对她说,“爷爷很喜欢你。” 许清嘉表示受宠若惊。 互相见过家长之后,两人的关系便进入稳定阶段,用韩东青的话来说,只剩双方家长见面谈婚论嫁,譬如说先订个婚什么。 许清嘉一枚白眼扔过去。 了了一桩心事,许清嘉腾出时间去驾校报了名,这个年月的驾校都是国家开办。虽然如此,依旧很不正规,因为还没有副控制系统的正规教练车。 也就意味着,现在学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像韩檬那样撞墙的例子还不少,没人在副驾驶座上给你踩刹车啊。 所以现在学车是一件很讲天赋和胆子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看着看着,然后壮着胆子学一学,就这么学会了。 还有很多人学会后也不会来考驾照就这么胆大包天的上路,现在这一块管的也松的很,马路上无证驾驶的并不少见。 三讲四美五好青年许清嘉不敢无证驾驶,所以哪怕是老司机了,也乖乖地等年纪到了,正正经经的过来报名,塞了一条烟走了过场,快速拿到驾照。 驾校师父表示,这样人美大方上手快的学生再来一打都不嫌多。 拿到驾照之后,许清嘉出行就方便不少。现如今公交线路少,出租车更少,出行是真的不方便。有些场合也不方便带着蔡叔,比如说她和小伙伴出去玩,带上蔡叔,人家也不自在。自己会开车就方便多了。 熟悉了车辆之后,许清嘉就大胆的一个人开车前往天津,参加十里香天津店开业仪式。11点之前赶到,没有错过吉时。 梨花迎了上来,这家店从选址到招工再到开业都是她一手包办。这两年来,梨花白天在店里上班,晚上去上培训班,功夫不负苦心人,她已经能独当一面,许清嘉只在她选好地址的时候过来视察了一遍,然后去房管所过户;第二次过来是办执照,这个必须本人来;第三次就是现在。 梨花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上黑下棕色的套裙,干净又利落。 见了她许清嘉就笑,“怎么把头发剪了?” 梨花爽朗一笑,“这样更精神。” “看起来就像白骨精。” 梨花愕然。 “白领,骨干,精英的综合体,夸你呢。”许清嘉笑眯眯的说道,梨花在上的课里接触过白领这个词,闻言一怔,生出诸多感慨,认真的看着许清嘉,“我有今天,多亏了你。”若不是许清嘉鼓励她去上夜校,还给她机会去店里工作,后来又让她跟着陈婕学习……现在她还只是一个保姆。 在许家做保姆的那三年毋庸置疑是快乐的,主家和气,待遇好,活也不多。可出来工作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活成这个样子。 许清嘉拍了拍她的胳膊,“天助自助者。好了,带我去见见大家吧,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梨花收敛情绪,带着许清嘉去见员工。 许清嘉每人发了一个开业红包,八块八毛八,沾沾喜气。一下子就获得了新员工的好感度。 梨花适时在旁边鼓舞士气,“好好干,干得好年底都有大红包。” 换来欢呼声。 许清嘉笑看她一眼,真是不一样了。 到了吉时,许清嘉亲自用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引来行人围观驻足。 一排水葱一样的服务员开始发传单,这个活动开业前七天已经开始,“开业七天内全场6.八折,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新店开张,最重要的不是盈利而是快速曝光,让周边消费者知道这里开了一家新店。 听到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句词,许清嘉不觉发笑,还别说这个烂大街的广告词,搁现在绝对是广告界一股清流。 许家康溜达过来,朝里面看了一眼,“看着还不错。” 许清嘉微微笑,“还得谢谢二哥慷慨相助。”今天是周末,她向许家康借了十几个员工过来,可以报销的那种,俗称托,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午市结束,许清嘉看了下入座率和翻台率,数据还算漂亮,不过开业第一天算不得数,挺过三个月才能看出一家店的潜力。 鼓舞一番士气,兄妹俩一块回京城。一个回去陪老婆,一个明天得上课。 “我说你别忙忙忙,多抽点时间陪小莲姐,这结婚才两个月,你一半时间不在京城。”许清嘉瞅瞅他,语重心长。新婚啊,有点难说不过去了吧。 许家康按了下她的头顶,被许清嘉一巴掌拍开。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轻松大半个月,能陪陪你嫂子。”许家康哪能不觉愧疚,可他生意一半在广州,另一半在天津,他已经在着手整合,鹏城和广州作为生产基地,总部则定在首都。 许清嘉嗯了一声,“小莲姐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许家康决定让许清嘉也高兴下,“恭喜你要当姑姑了。” 许清嘉立时反应过来,“小莲姐有了,哇哦!”许清嘉夸张的叫了一声,追问,“多久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许家康眉眼舒展,发自内心的喜悦,“一个月,她上午刚刚去医院检查出来的。” 许清嘉忙问,“情况怎么样?” 许家康笑着道,“挺好的。” 挺好的,那许清嘉就有兴致打趣了,“厉害厉害!”10.19结婚,今天12.2八,结婚两个月而已。 许家康横了她一眼,手痒地想敲她。 许清嘉嘻嘻一笑躲开,“都要当爸爸的人,能不能别这么暴躁。” 喜气洋洋地问,“告诉奶奶了吗?”老太太在鹏城。 “说了。我一知道就给奶奶打电话了,她说马上上来。” “奶奶怕是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过来。”一想老太太接到电话那个高兴劲,许清嘉就乐,老太太心心念念的第四代,终于来了。 许家康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笑意,侧脸望着窗,外面阳光正好。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兄妹俩回到京城的时候, 天已经暗下来,许清嘉跟着许家康回家蹭饭。 门一开, 穿着围裙的夏莲就迎了上来,笑容温柔,“回来了,刚刚好, 去洗个手就能吃饭了。” 温暖的灯光,热腾腾的饭菜,贤惠美丽的妻子, 以及未出世的孩子,许清嘉觉得她哥这一生圆满了。 “小莲姐。”许清嘉高高兴兴地叫人,见她要去端菜连忙道, “孕妇歇歇,我们来我们来。” 夏莲好笑,“没事,我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生理期延后了, 她都想不到怀孕这一茬上。 不过许家康还是拉着夏莲在餐桌上坐下, 让许清嘉陪着,自己去把饭菜端了出来。 四菜一汤, 荤素搭配。因为有了即将驾临的小宝宝, 餐桌上气氛格外欢快。 吃着菜的许清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觉得准爸爸准妈妈脸上都是大写的幸福, 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食欲倍增。以至于许清嘉吃了两大碗饭, 还嘴甜的夸,“小莲姐厨艺越来越好了。” 夏莲便笑,“喜欢就经常过来。” “好啊。”许清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吃完饭,许家康主动去洗碗,许清嘉和夏莲坐在沙发上聊天。大约半个小时后,许清嘉起身告辞。夫妻俩怕是又不少私房话要讲,她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回去也是一个人,住下吧。”夏莲倒是想留人,家里有客房。 许清嘉暧昧地眨了眨眼,“哥这才回来,我哪好意思当电灯泡。家里有蔡姨他们,没事。” 这下夏莲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清嘉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 许家康叮嘱,“到家了打个电话过来。” 许清嘉伸手比了个k。 “开车慢一点。”知道她一个人从京城开到天津,许家康就是一阵后怕,这丫头胆子忒大。 “安啦,安啦。”许清嘉打开大门,一股酸臭味混着酒味丝丝缕缕袭来,许清嘉眉头一皱,扭头一看,就见楼道里一滩可疑的呕吐物,在呕吐物几米外是趴在门上的诸莹莹。 闻到那个味道,夏莲不适的摸了摸喉咙,觉得有点儿反胃。 许家康眉头一拧,推了推她,“你回房。”说着跨出来,见到外面情形,眉头拧的更紧。 面对一个醉鬼,还是女人,不亚于秀才遇到兵。 醉醺醺的诸莹莹捏着钥匙串,丁零当啷的开门,问题是连钥匙孔都插不进去,插来插去都不行,恼得诸莹莹抬脚踢门,还扯着喉咙嚷嚷,“开门啊开门啊!”嚷了两句,诸莹莹眼角发现了两人,嘿嘿一笑,继续拿着钥匙不得其法地开门,咔嚓,可算是找对了。 在等电梯上来的许清嘉都替她松一口气,那找钥匙的声音听着就让人难受。 大门应声而开,趴在门上毫无准备的诸莹莹一个踉跄直接摔了进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许清嘉吓了一跳,回头看就见开着门的房间地上趴着一双脚,还有呻。吟声,她蹙了蹙眉,可别摔出什么事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许家康无奈的走过去,一场邻居,要是有个什么,他也麻烦。 许清嘉跟上,走近看清情况之后,瞳孔微缩,细细的血从诸莹莹裙子里渗出来,趴在地上的诸莹莹,一张脸痛到煞白,无助的看着他们,眼里充满了恐惧,哀声道,“救……救……我……” 许清嘉和许家康连忙把人送往医院,在人命面前,谁还顾得上那点恩怨。若见死不救,只怕以后晚上都睡不安稳。 索性送治及时,诸莹莹不是普通的流产,而是凶险的宫外孕。 做完手术被出来的时候,诸莹莹还在昏迷当中,面色苍白如白纸,毫无生气。许清嘉对护士道,“给她请个护工。”难道还要她陪护,同学一场,她自觉仁至义尽。 走出病房,对着夜幕许清嘉叹出一口气,凝成一层白雾,袅袅消散。夜有点冷。 许家康摇了摇头,这事闹的,就当积德行善了,“去了学校,注意别说漏嘴。” 许清嘉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笑,“我没这么缺心眼。”送来医院的路上,诸莹莹不只一次的哀求不要通知学校。如今连结婚都不被允许,更不用说未婚先孕,一旦学校知道了,迎接诸莹莹的只有被开除这个结果。 所以动手术的时候诸莹莹咬了满嘴血不让自己昏迷过去,就是为了自己给自己签手术同意书。 许清嘉虽然不喜欢诸莹莹这个人,但是还没到落井下石的地步。 许家康也是不放心所以提醒一句,送了许清嘉回家,再赶回雅宝路那边。 然而最终,诸莹莹还是被开除。一开始她弄来了一张阑尾炎手术的病假条,让卢丽芳交给辅导员。周美巧还嘀咕要不要代表班级去探望她,问了卢丽芳说不用,需要静养。 然而不知怎么的,她宫外孕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学校。 消息一出,别说经济系就是其他院系都有所耳闻。八6年在校大学生未婚先孕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丑闻。系里还专门在大礼堂开了一个会,以诸莹莹为反面例子要求大家引以为戒。 学校是怎么知道的?许清嘉有些纳闷。说实话,诸莹莹装的不错,病假条病历本一应俱全,若非是许清嘉送她去的医院,她也会信她是做了一场阑尾炎手术。 答案在腊八那天揭晓,当天许清嘉在学院楼一楼的教室里准备着十五分钟的管理学考试,又是一年期末考时间。 监考老师还没来,座位上的学生看书的看书,说话的说话。 突然之间有人望着门口低呼了一声,“诸莹莹?” 诸莹莹一道风似的刮了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甩在卢丽芳面前。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教室,不只是卢丽芳,所有人都懵了。 诸莹莹还要再动手,被靠的近的已经反应过来的同学拉住,“哎,你干嘛打人啊?” “放开我。”诸莹莹挣扎不开,伸着脚去踢卢丽芳,五官狰狞充满愤怒。 忙有人把卢丽芳拉开,周美巧作为团支书和寝室长不得不站出来,对义愤填膺的诸莹莹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卢丽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诸莹莹,“莹莹你?” “我呸,你也配喊我名字,”手术不久的诸莹莹神情憔悴,一双眼却凉的吓人充斥着暴怒,恶狠狠地盯着卢丽芳,“养条狗都知道冲我摇尾巴,这两年你吃我的用我的,你居然搞我。” 卢丽芳脸色立白,急声道,“你在说什么?” “少在这装模作样,撬我墙角的是你,我流产的事也是你告发的,你当我傻,什么都不知道。”诸莹莹声色俱厉。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抓着诸莹莹的同学愣了下。诸莹莹一把推开她,冲向呆若木鸡的卢丽芳。 猝不及防之下卢丽芳又挨了诸莹莹一个巴掌,这一巴掌也把她打醒了,卢丽芳一把推开诸莹莹。 论力气诸莹莹不是卢丽芳对手,她生的小巧又产后虚弱,当即被推的连连后退,撞在课桌上。诸莹莹疼得眼前一黑,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莹莹,你怎么样,我,我不是故意的。”卢丽芳脚步来回,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诸莹莹擦了一把眼泪,冷笑,“少装了,还想维持你乖乖女的形象。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卢丽芳心头一悸,嘴唇颤了颤,“莹莹,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我……” “闭嘴,”诸莹莹厉喝一声打断卢丽芳的解释,“别在这恶心我,我早就知道你和漆钧勾搭上了。” 卢丽芳脸上仅存的那点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诸莹莹冷冷的看着她,“勾搭就勾搭吧,我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她和漆钧早就过了蜜月期,如今更像生意伙伴。有卢丽芳这一层关系在,反而有好处。 只是她没想到卢丽芳会在背后摆她一刀,把她宫外孕的事捅给学校,“恨我是不是,所以勾引漆钧。” 卢丽芳脸上肌肉轻颤,面容僵硬,声音干涩,“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恨你,是你帮了我。这里头肯定有误会,莹莹,我们出去说。” 诸莹莹一把推开要来拉她的卢丽芳,“你敢做还怕我说,有本事你别做这种恶心事啊。”余光诸莹莹瞥见旁边的许清嘉,伸手一指。 许清嘉狐疑的看着她。 “上个学期举报你和教官谈恋爱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卢丽芳脸皮重重一跳。 诸莹莹讥讽的一扯嘴角,“就是她,我看见她去打印了。”她在外面弄了个皮包公司,有打印机,那封举报信就是在公司里头打出来了,当时她装作没看见,入党名额就那么一个,许清嘉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有把柄为什么不用。 却没想过卢丽芳能为了一个入党名额去搞跟她无冤无仇的许清嘉,有一天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来搞她。 “你胡说八道。”卢丽芳大声反驳,声音又急又慌。 许清嘉望了望卢丽芳,还真是不叫人意外。 诸莹莹嘲讽的看着卢丽芳,“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最清楚。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这两年我给你了多少东西,要没我,你能过得这么轻松。哪怕你开口跟我借一万块钱,我也借了。你缺钱,我还带着你做生意。” 卢丽芳慌乱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扭曲。 没有错过她表情的诸莹莹点了点她,“恨我让你去讨好那些公子哥。” 围观人群一愣,嗡的一声,看着两人的眼神都变了。 卢丽芳脸上浮现难堪,强撑着道,“你在说什么,有什么我们出去说。” 诸莹莹往后一躲,随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课本砸过去,“怕丢人,现在知道怕了,你把我面皮揭下来扔在地上踩怎么不替我想想。”反正她都被开除了,还要脸面干嘛,让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诸莹莹眼底布满阴鸷,目光森森地盯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卢丽芳,“我有拿刀子逼你吗?你想挣钱,我就告诉你怎么挣钱。难道还指望着我白给你钱,我他妈自己做小伏低挣来的钱,凭什么白给你。你不想干就别干啊,一边靠着我挣钱一边恨我害你,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呸!” 卢丽芳的脸青白交错,整个人都在打摆子,眼前开始发晕,她想让诸莹莹闭嘴,可嘴里彷佛被塞了一块冰坨,整个人都冻住了,只能僵硬的立在原处,看着诸莹莹的血盆大口一开一合。 “……你以为攀上漆钧就能飞上枝头,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山窝里出来的野鸡永远都是野鸡,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摔下来。”搭上了漆钧又怎么样,她玩得转吗?她最好祈祷漆钧的对她的新鲜劲久一点。 卢丽芳睁圆了眼睛,眼角彷佛要裂开。 目的达到的诸莹莹哼笑一声,她今天过来就是来揭卢丽芳的面皮,她被开除了,没道理卢丽芳还能没事人似的当她的好学生,想得美。 顺便,诸莹莹从包里拿出一沓大团圆放在桌子上,对不远处的许清嘉道,“医药费还你。”说罢趾高气昂地走了。 许清嘉垂眼看了看那沓钱,看着有五六百,那天她垫付了两百块钱,这是加倍奉还了。再看一看浑身都在轻抖的卢丽芳,她周遭形成了一个真空带,大家不约而同的远离。 诸莹莹那番话起作用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大多数人都信了。 卢丽芳嘴唇开开合合,拼了命地想解释,可四面八方的视线针一样扎在身上,又冷又疼,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旋又沉沉的坠了回去,遍体生寒。 “怎么回事?”抱着考卷进来的监考老师一看满地狼藉诧异出声。 周美巧纠结了下,把地上的课本捡起来,打哈哈,“闹着玩。” 其他人也帮着一块捡课本。 周美巧推了下呆愣愣戳在那的卢丽芳,“准备考试吧。”眼神有些复杂,都还是大学生,哪遇到过这种事,好些听都没听说过。 顺手把课桌上的钱抓起来,走到许清嘉身边递给她。 许清嘉拿了两百,“我只借了她两百,剩下的当班费。”对上周美巧盛满好奇的目光,知道她是纳闷怎么一回事? “考完了再说。”之前要瞒着,这会儿也就没了必要。 考完试,许清嘉就对周美巧解释,“诸莹莹就住在我哥隔壁,那天我去吃饭,正好撞见她出事,就和我哥把她送医院了。” 周美巧恍然,小声问许清嘉,“诸莹莹说的,卢丽芳,那些都是真的吗?” 许清嘉沉默了下,便道,“我哪儿知道。” 周美巧叹气,“要全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背后捅刀子,想想就让人胆寒,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许清嘉心道。 经由诸莹莹那一场大闹,卢丽芳在学校里被孤立起来。对于诸莹莹的话,大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有意无意地保持了距离。 周美巧说,寝室里大家也不大敢跟卢丽芳亲近了。 旁的不说,会撬朋友墙角的人,谁敢跟她走得近。话说回来,诸莹莹有一阵也爱撬人墙角。至今隔壁寝室的徐晓丽还对诸莹莹坏了她姻缘那茬事耿耿于怀,在诸莹莹和卢丽芳大闹了一场之后,神清气爽的说了五个字,天道好轮回。 后来,许清嘉从许家康那儿得知,诸莹莹那套房子卖了,据新搬来的邻居说,她回了广州发展。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寒假里, 家人都回来了, 四合院再一次地热闹起来。厨房里每天都飘出馋人的香味, 这是蔡阿姨在给夏莲煲汤。 自打夏莲传出好消息之后,立刻从鹏城赶回来的孙秀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激动之中,盼星星盼月亮地盼, 终于把小曾孙孙给盼来了, 祖宗保佑哦。 老太太生怕单位食堂的伙食不好, 亏待了宝贝疙瘩,每天中午都让蔡阿姨变着法的炖汤,得有营养还不能油腻, 炖好了, 再让蔡叔送到单位去。 夏莲说过几回, 不用这么麻烦, 然而老太太笑眯眯的表示,不麻烦不麻烦,还问她喜欢吃什么。 盛情难却,夏莲便过上了每天有人送饭的生活, 有荤有素还有水果, 引得同事好不羡慕。 除了送饭,老太太还想让夏莲搬回来住, 许家康在时还好,可他出差后, 那家里不就只剩下她一个孕妇了, 不方便也不放心。 完全忘了乡下地头, 挺着九个月大肚子的孕妇种田养猪做饭一样不落,就是她自个儿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孕妇哪有这么娇弱,何况夏莲才一个多月,连个孕吐的反应都没有。 许清嘉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太给劝住了,这天下爱跟婆家人住在一块儿的儿媳妇不多,况且因为内分泌等变化孕妇情绪会和平常不同。 老太太开口说了,夏莲如果心里不愿,面上也是不好开口拒绝的。 真等她身子不便了,请保姆或者搬过来,夏莲自己不说,许家康肯定会安排。 许清嘉这么一说,老太太只能罢手,不过还是碎碎念了一句,“坐月子的时候总要搬过来吧,小年轻不懂事,落了病根苦的是自己。” 嗯,应该吧。夏家妈妈还没退休,没法照顾女儿。 其实许清嘉知道,老太太就是想许家康他们住在四合院里,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 老人家喜欢儿孙满堂,年轻人则更享受私人空间,这是代沟,尽量互相体谅。 “大半个月下来你嫂子明显胖了些,你怎么没长肉。”老太太觉得白瞎了自己这么好东西。给孙媳妇炖汤的同时,她都会让蔡阿姨多煮一些自家人吃。 “小莲姐是孕妇,心宽体胖,我是考生,不瘦那都是因为喝了那么多补汤的功劳。”许清嘉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 考完试,她还得忙生意。最开始两家店都是登记在许向华名下,因为当时她还没到年纪。这次回来,许向华便趁着有空全部转到她名下。她再把这两家店整合到十一月份注册的餐饮公司下面,光光人事安排就够她忙的。 这些许清嘉觉得还是别说,她怕老太太唠叨。 然而老太太照样念叨,“成绩过得去就行了,那么累干嘛。”反正大学都考上了。 在她老人家看来,考上大学,那就是万事大吉。之后的人生可以交给国家安排,这是当下很多人的想法。单位不只是一个工作领薪水的地方,生老病死上学结婚分房子,他都管。所以老太太一直以来都偏向于让孙女找个安安稳稳的机关国企,奈何孙女跟她起初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幸好过得也不差。 “过得去可不行,你孙女我可是准备读研究生的,成绩不好,人家不要我。”许清嘉笑嘻嘻地回。 老太太愣了下,惊讶,“你还要读书?” 许清嘉点点头,她准备读研的想法,没正式和家里人说过,毕竟还早,不过她爸妈都心里有数。 “奶奶,韩东青以后是硕士,我哪能比他差,你说是不是?”许清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老太太低头思考半分钟,再抬起头来时,神情变了,握着许清嘉的胳膊拍了拍鼓励,“那你可得加把劲。” 在鹏城她从邻居那听来一件事,一对夫妻,男的考上了大学,女的没考上,没几年,男的就要闹离婚,说啥两口子说不到一块去。 两口子躺一个被窝说说今天吃了啥干了啥孩子怎么了,咋就说不到一块去了,还不是看上了学校里更年轻漂亮的大学生,然后反过来嫌弃老婆没文化丢人了。 望着彷佛当了真的老太太,许清嘉哭笑不得,“奶奶,我跟您说着玩呢,韩东青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敢!” 孙秀花白她一眼,“小韩看着是不错,但是做人总得把最坏给考虑上,到时候就不会抓瞎。反正你好好读就对了,诶,你准备读啥来着?” “研究生,读出来就是硕士。” “比大学生厉害?”孙秀花兴致勃勃地追问。 许清嘉沉吟了下,这个还真不好说,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的一般而言硕士比学士强,但是考虑第一学历还有学校的话,这就不好说了。 然而面对老太太炯炯有神的目光,许清嘉点头,“更厉害。” 老太太喜滋滋的点头,“那你可得好好考,不过也要当心身体。”比大学生更厉害,他们老许家祖坟又得冒青烟了,她得多去准备点元宝纸钱。过年‘请阿太’的时候多烧点给祖宗,让他们保佑孙女考上。 说干就干,下午,老太太就约老姐妹去庙里求纸钱去了。 许清嘉,“……”给老太太的行动力跪了。 和韩东青约会的时候,许清嘉就乐呵呵地跟他说了这一茬。 韩东青笑,“担心跟不上你脚步的人明明是我。” 许清嘉装模作样的一叹,“怎么可能,你已经是大营长了,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老姓。”许清嘉成功代入灰姑娘的剧本。 “怎么是无依无靠,你有我,我给你依靠。”韩东青毛遂自荐。 许清嘉不满意,“台词不对,你应该说,你聪明能干又漂亮,你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靠。”说着说着,许清嘉自己就先乐不可支。 韩东青从善如流,“你聪明能干又漂亮,完成可以给别人当依靠,比方说我。”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勉强端正了脸,“这个问题我得考虑考虑。” 到了地点,许清嘉发现今天需要考虑的事情有点多。 今天是韩东青攒的局,请的都是几个关系最要好的发小,杜凤起、傅扬帆、赵磊,再加上邵泽。还让杜凤起带上妻子,傅扬帆带上已经订婚的女友。 一方面小伙伴之间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为赵磊接风,再介绍他和许清嘉并傅扬帆未婚妻小林正式认识。赵磊也是进的部队,刚休了年假回来。 许清嘉和他们已经见过几次面,和两个女生也聊得来,一到包厢,三个女生就撇下各自老公/未婚夫/男朋友聊作一团。 三位被抛弃的男士面面相觑,得了,咱哥几个勉为其难也聊聊吧。 赵磊和邵泽是一块进来,推开门见到里面情形,扭身一把抱住邵泽,开始哭泣,“连东子都成双成对了,让我们这些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情何以堪。” 将近一米九的魁梧汉子嘤嘤哭泣,那画面美的许清嘉不敢多看。 “谁跟你我们了。”邵泽嫌弃的推开赵磊,残忍地指出事实,“孤家寡人的只有你。” 赵磊秒收眼泪,左顾右看,“你的对象在哪?” 傅扬帆抢答,“电视机里。咱泽哥厉害着呢,连续交往了三个女演员,一个赛一个漂亮。”演电视演电影演话剧,齐活了,牛逼! 许清嘉看了邵泽一眼,这位大哥在被覃婉君小姐姐抛弃之后开始放飞自我,或者说盖特到花花公子的正确活法。 前两天,她去覃老先生那还见到了回国的覃婉君,小姐姐被艺术熏陶的越来越美越来越有气质,还问她邵泽的近况。她没敢说实话,只说了不清楚。 覃婉君笑了笑就没再追问。 邵泽笑笑,“回家过年了。”不过年也不会带来,不是谈婚论嫁那一种。 赵磊咂嘴,羡慕嫉妒恨,“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瞬间转脸就朝着许清嘉等三个姑娘谄笑,“各位嫂嫂,你们单位或者学校里有合适的对象,一定要介绍给我。” 他是五人里最小的,这一声嫂嫂喊的那叫一个无压力,哪怕许清嘉和小林都比他小。 杜凤起的妻子吴姐笑着道好,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大抵结了婚的女士都爱帮人做媒,许清嘉和小林对视一眼,深觉如此。 说笑间各色菜肴端了上来,说着说着,邵泽和许清嘉说到了批发市场上。他打算在京城弄一个服装批发市场,广州那边已经有了,经营的不错,他想抢先占据京城这个市场。 许清嘉心道,这人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嗅觉灵敏。国内第一家生产矿泉水的企业,刚开始的时候谁会相信水能卖钱,事实上卖的很不错。酒店、商厦不够,现在还瞄上了批发市场,看中的都是挣钱的,估计以后的房地产他肯定会掺和一脚,先天优势摆在那,只怕将来不可估量。 邵泽知道许家在余市弄了一块地做商贸城,他还看过许清嘉发表的一篇关于批发市场的论文。 就是许清嘉的暑假实践作业,在卞教授的鼓励下,她投了搞,顺利通过,好歹站在巨人肩膀上还读了这么些年书不是。 邵泽觉得挺有意思,遂打算投资之前来问问许清嘉。 许清嘉自然是看好这个市场的,要不那么多钱砸进去干嘛,那工地就是一台昼夜不休的碎钞机,碎的许清嘉心都在滴血。 邵泽笑眯眯的又问,“你们家在余市那块地有两百多亩,全部弄起来的话,投进去的可不是小数目。”八位数都打不住。 “这么大个摊子可撑不起来,就是砸锅卖铁的弄了,供大于求,只会适得其反。我们第一期打算开发35000平,剩下地根据经营情况来扩张,也省了以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批地。” 一下子全部弄好,不说资金供应不上,也没那么多商户,毕竟还是发展初期。等市场饱和再开发下一期,到时候资金也跟得上。虽然没开发的那些放着有些可惜,可想想国内那些大市场,有几个没经历过扩张搬迁,劳民伤财。再想想几年后那么一大片地得多少钱,瞬间想通了。毕竟现在的地价跟地产行业崛起之后比,完全是白菜价,她都恨不得趁现在多囤几块地才好。 邵泽若有所思。 “老邵,你的摊子都铺多大了,还想折腾,你不累得慌。”傅扬帆嘟囔了一句。 邵泽扫他一眼,“赚钱的乐趣你们这种凡夫俗子不懂,对吧,小妹?” 许清嘉无比赞同的点头,论钱,他们家现在的资产已经足够三代人衣食无忧,就二环内那四合院已够。 觉得钱够花就好的凡夫俗子傅扬帆噎了噎,特么的,钻进钱眼里的居然好意思说他这种知足常乐的是凡夫俗子,良心呢! 邵泽继续和许清嘉讨论批发市场,问了不少建议。又说到了朝阳路上的鸿泰综合商厦,“这批发市场和商厦有异曲同工之处,对吧?” 许清嘉想了想点头。 邵泽,“实践出真知,对吧?” 许清嘉狐疑的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邵泽接着道,“鸿泰有老韩40%的股份,老韩的就是你的,对吧?” “嗯”这回赞同的是边上韩东青,他笑吟吟的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好像猜到他要讲什么了。 邵泽击掌而笑,循循善诱,“老韩那工作性质,注定了他只能当甩手掌柜,他手上那些产业以后肯定是归你管,你要不要提前接管一个?就当锻炼。”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管理人员,这年头人才难寻,都一股脑儿往机关单位跑,哪怕他工资开的高,也抢不过人家,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做出这个决定是一时心血来潮,可也经过深思熟虑。他看过许清嘉的论文,觉得这姑娘有一套自己的运营理念在里头。也打听过余市那个批发市场有她的手笔,还特意了解过她那几家餐厅的经营情况。他自己就是大学期间开始做生意的,并不因年龄小而轻视许清嘉。综上所述,于是有了这一幕。 合伙做的生意,也轮到他坐享其成一回了。 ☆、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想的挺美的邵泽喜滋滋的地望着许清嘉, 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许清嘉考虑了一分钟,毕竟拒绝的太果断的话, 好像太不给人面子了。 一分钟后,许清嘉开始套路,先是表示感谢邵泽那么看得起她,旋即再说自己爱莫能助。 “我下学期课表已经出来, 加上选修课,平均每天八节课,”好想和排课表的老师谈谈人生。 “我还有三家店要打理, 我爸爸那边也有一些事交给我。”接下来的话就不用她讲了,邵泽懂。 其实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名不正言不顺, 不便插手。虽然她和韩东青是奔着结婚去的恋爱,但是毕竟还没到那一步不是。 “喂喂喂喂,做账的时候我要动手脚啦。”邵泽开始恐吓。 许清嘉笑眯眯的,“你不会。” 邵泽噎了噎, 又有些发笑, 小姑娘这么信任他,真是想当坏人都下不了手, 可他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邵泽半真半假地玩笑,“那帮忙出出主意总行吧, 我付你顾问费, 不抽你点怎么样。” 针对入住商场的店铺, 都会根据商铺流水抽点,这是商场的核心盈利。目前谈下的商户里最高的抽点是21,包含了店铺租金卫生费管理费运营费所有费用。许清嘉则是6个抽点,因为她拥有商铺产权,免了大头房租这一块。之前为了回笼资金,他们预售了一批商铺和办公室。 许清嘉买商铺的事,他事后才知道,不然肯定会给优惠,老韩的面子得撑起来。不想许清嘉办事利落,一点口风都没露悄无声息地就和她哥哥拿下了四个店铺。 “已经很优惠了,哪能让你做亏本买卖。”许清嘉笑,她属于第一批买店铺的,所以拿到的优惠很好。 邵泽笑眯眯的,“亏什么,左手交给右手的事。”这说的就是韩东青了。 可他才是占大头的,何况在商言商,没必要贪图这个优惠,许清嘉笑着摇摇头,“可没这么做生意的,别的商户要有意见了。” 不等邵泽再客气,许清嘉说起自己的建议来,她觉得商场的定位特别重要,再过二十年传统零售会被电商冲击的风雨飘摇,低端商场会被挤垮。在来势汹汹的电商下,活的滋润的是高端商场,更注重体验和服务,拥有线下优势,是电商替代不了的。 这个年月想引入奢侈品不容易,那些大名鼎鼎的高岭之花还没把中国市场放在眼里。不过国内已经有了一些优质品牌,港城那边也有品牌进军内地市场,可以尽量合作,数量不够的话,也要挑有特色的优质商户,宁缺毋滥,一开始就把高级的形象竖立起来,第一印象很重要。 再来商场哪能没有电影院,功能太单一的商场留不住客人,一个成功的商场往往集购物、餐饮、娱乐、休闲于一身,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一个商圈。 电影院是商场的重要组成部分,能给商场带来巨大的消费群体,提高人气,延长留客时间,拉动关联消费,好处多多。 一直以来看电影都是恋爱必备行程,在八7年的现在,因为娱乐方式的稀缺,更是情侣约会必不可少的一环。 男男女女来看电影,肯定要吃饭吧,吃了饭再逛个街理所当然,情侣的钱最好挣。 “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邵泽暧昧地朝韩东青挤了挤眼睛,心照不宣的一笑。 许清嘉无语了一瞬。 邵泽赔笑,殷勤的给她添了一回果汁,又给其他女士添上饮料,“我这都建到1八层了,电影院插不进去,放在十八层以上也不像样。”放映室和一般的楼层不一样。 “那就在旁边建一个专门的影院。”现如今电影这块领域还不允许私人介入,不过以邵泽的本事拉一个电影院到附近应该不难,再不济他资助一部分资金,大致上而言,这个买卖是值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事,听着赵磊一愣一愣的,他是在座的人中对许清嘉了解最少的,他悄悄推了推傅扬帆,“她学什么的?”他知道许清嘉在京大读书,但是不知道专业。 傅扬帆,“经济管理。” 赵磊恍然,和邵泽差不多,怪不得这两人能说到一块去,眼睛里放的都是如出一辙的金光。 赵磊转转脖子,再看一眼韩东青,他正温柔体贴的帮许清嘉剥虾和蟹,剥出来调料里一蘸,放进女朋友碗里。许清嘉间或吃一两口,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他高冷的东哥居然会有这么狗腿的一面。 赵磊恍恍惚惚地看着傅扬帆,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了,他不就是两年没回来吗? 傅扬帆怜爱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等你有了女朋友你就懂了。”然后夹了一块鸡腿肉,把鸡皮剥了才屁颠屁颠地放到小林碗里,她不吃任何动物皮,哪怕是鱼皮。 自从有了对象,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一个赛一个成了二十四孝男朋友。 有韩东青的例子在前,赵磊对于傅扬帆的行为并不惊讶,他向来这么狗腿。然而还是被喂了一嘴冷冷的狗粮,好想找个女朋友,赵磊委屈的咬了一口红烧肉。 许清嘉去洗手间的时候,傅扬帆发难邵泽,“有点眼力见儿行吗。说个没完没了,老韩的醋缸都翻了。” 邵泽子直接白他一眼,又溜一眼眉眼含笑的韩东青,“谁让他当甩手掌柜,我不找他媳妇填坑,找谁?” 韩东青微微一笑,“你拉我入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废话,拉投资的时候当然是你想听什么我说什么。”邵泽端地理直气壮,“没听说过吗,借钱的时候,有钱的是大爷;还钱的时候,欠钱的是大爷。” 说的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且说离开的许清嘉,从洗手间出来,走在楼道上随意一瞥,顿时目光一凝,脚步停了下来。 楼下,卢丽芳搭着漆钧的胳膊说笑着进入大厅。 目光在两人身上一绕,许清嘉笑了笑。 期末考试时,诸莹莹大闹一场,说卢丽芳撬了她的墙角。虽然是她一家之言,然而因为卢丽芳尴尬心虚的反应,外人信了十之八。九。 现在一看,那是十分之十了。 漆钧这个人她打听过,倒不是因为诸莹莹和卢丽芳的缘故,她还没这么八卦,是因为许家康对漆钧此人不同寻常的反应。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这人是个军三代,颇有些背景,是个倒爷。在男女之事上的风评不咋地,俗称花花公子。 说起来,卢丽芳的变化诸莹莹功不可没。刚入学时她还是挺淳朴的一妹子,诸莹莹带着她一步一步踏入光怪陆离的大染缸,而卢丽芳狠狠地捅了诸莹莹一刀。这两个人都一言难尽。 若有所觉一般,卢丽芳抬起了头,正看见许清嘉离开的背影。两年半同学,一年室友,卢丽芳一下子就认出了许清嘉,脸色微变,瞳孔缩了缩。无法言说的难堪从心里爬了上来。 察觉到她身体紧绷起来的漆钧侧脸疑惑的看她一眼。 卢丽芳朝他笑了笑,笑容乖巧又带着濡慕。 漆钧掀了下嘴角,“你不是喜欢吃虾吗?这家油爆虾做的不错,你一定要尝尝。” 卢丽芳心头泛暖,望着漆钧的眼睛点了点头。她喜欢上漆钧,就是因为他的温柔体贴。 诸莹莹为了拿到批条,逼着她讨好那些公子哥,她觉得在诸莹莹眼里自己和歌舞厅的那些陪酒女郎甚至□□是一样的。 不是那样的,她怎么可能和那些腌臜的女人一样,她是大学生,她有光明的前程,她想放弃,她想跑。 可吸血鬼一样的家人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七月份才给他们的一万块钱,他们居然在三个月内花了个精光。翻新房子,买彩电买冰箱,还给她弟弟买了一辆摩托车。 花完了,她妈居然又厚颜无耻地打电话来问她要钱。她以为那一万块钱是买断,从此以后她不欠他们的了。可家里人却把这一万块钱当成了开胃小菜,他们觉得她是银行,合该无怨无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供着他们。 不供就是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供就威胁来学校抓她回去结婚。 她妈真的做得出来的,她们会搅得读不了书。她进退维谷,她躲在角落里哭,是漆钧走过来告诉她,她和诸莹莹不一样,她不该过这种生活。 她和诸莹莹是不一样的,诸莹莹放浪形骸毫无廉耻之心,诸莹莹和漆钧在一起只想利用他挣钱,她不是,她们不一样! 转眼就到了年底,今年没有大年三十,所以二十八那天在许向军家吃年夜饭,二十九在四合院这边。 今年的年夜饭多了夏莲,明天还得再多一个小小康或者小小莲,委实令人愉快。 过去的时候才四点多,一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面正播放到锦衣的冬季广告,清纯甜美的大明星姜雪穿着红色的呢大衣在雪地上跑着,十五秒内,身上换了五套衣服。 “哥,姜雪的合约期快到了吧。”许清嘉忽然想起了这一茬,“续约了吗?” 许家康剥了一颗橘子,左右的老太太和夏莲一人一半,“续了。”有了媳妇也没忘了奶奶。 “代言费涨了不少吧?” 年初姜雪一个电影口碑爆棚,正如日中天。 吃着橘子的孙秀花随口问了一句,“多少?” 许家康给它打了个折扣,怕老太太心疼,“一万。”一年。 姜雪如今不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新人,她知道自己前途光明,所以广告合同是一年一签。不过当初虽然是签了三年的合同,但是随着她名气的上涨,每年许家康都给涨了代言费。日后也好合作,也正是因此,这一次续约的谈判十分顺利。 孙秀花吓了一跳,嘀咕,“抢钱啊!” “物超所值。”许清嘉笑着道,“奶奶,你不知道她多红,好多人去店里买衣服都指定要她穿过那几套。”带货女王。 许家康,“是啊,这钱早就挣回来了。” 一旁的许文诗插话,“我同事们都特别喜欢姜雪,过年发的年终奖刚到手就跑去买了和清嘉身上这件一样的呢大衣。” 今天许清嘉和夏莲穿了同款不同色的呢大衣,就是广告里姜雪一开始穿的那款。许清嘉是大红色的,夏莲是驼色的,前者活泼,后者大方。 许文诗也看中这款呢大衣,然而价格太贵,囊中羞涩的她只能忍痛放弃。和她一起去店里的吕美珍奇怪,这是她哥哥的店,她还用买,让她哥送一件不就成了。可吕美珍哪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吕美珍只知道她有一个有钱的哥哥,却不知道她哥哥疼得妹妹是许清嘉这个堂妹,才不是她。 这些年来她都快死心了,不死心又如何,反正不管做什么,许家康对她都是淡淡的。 思及此,许文诗心情就有些郁闷,勉强的压了下去。寻了个空档跟上起来活动手脚的孙秀花。 孙秀花瞅瞅跟过来的许文诗,心想这丫头肯定有事求她。 果不其然,许文诗期期艾艾的说出了目的,拉着孙秀花的袖子小声道,“奶奶,您帮我跟我爸说说好不好?我想换个工作。我的主管不喜欢我,老是刁难我,还不教我,我在那儿半年就是打杂的,什么东西都没学到。” ☆、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换工作的念头, 许文诗早就有了。然而一时半会儿的她不敢和许向军说,当初是她梗着脖子去纹身, 绝了自己进部队的可能,还说什么工作都可以。可这才多久,她就后悔了。她爸肯定会说她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没有恒心, 吃不了苦……噼里啪啦有一堆的大道理砸下来。 她就先和她妈说了,让她妈帮她敲敲边鼓。 女儿知错了,文婷当然高兴, 她本来就不赞成女儿进私企,没前途。在当下,私企在人们眼里的确不如机关单位国企有前途, 哪怕是赚了大钱的商人,在很多人看来也没体制内的有前途,这是根深蒂固的概念。 可文婷也知道许向军余怒未消,这会儿服软不是好时机, 遂让许文诗再坚持一阵, 起码把这一年做完了。 年底公司发了半个月的工资做年终奖,毕竟许文诗才来了半年。添上自己攒的钱, 许文诗给父母各买了一双不错的皮鞋, 趁着气氛不错,就把自己想换工作的意思透了出来。 哪想本来还在高兴的许向军沉了脸, 冷声训斥她眼高手低, “什么都不会, 刚进单位,不打杂还想做什么。打杂是对新人的历练和考察,连小事都做不好,领导怎么把大事交给你。” 许文诗脸色也不好看,不快道,“才不是历练,她就是不喜欢我,整天让我收发信件,校对稿子,打印东西,她还让我给她泡茶。”这些她之前都没好意思跟家里人说,毕竟路是她自己选的。 “你是新人,她是前辈,你给她泡杯茶怎么了。我进部队的时候还给老班长洗过半年的衣服鞋袜。”每个行业都有他的潜规则,“泡杯茶你就觉得委屈了,是不是敷衍了事,还把不痛快摆在脸上了。” 许文诗拉了脸,“我又不是去当保姆的。” 许向军恨铁不成钢,“你把茶泡好了,嘴甜一点,人家一高兴,也许就愿意教你一些本事。就算她不愿意教,你不会自己学。收发信件,你有没有留意经常往来的是那些人,校对的稿子打印的文件又是哪方面的内容,你深入了解过吗?这难道不是学本事的机会,非得人家手把手的教你才行。你这是在单位不是在学校更不是在家里,没人有义务帮你。” 许文诗被质问的脸色白了下,有些心虚和难堪。 许向军糟心的看她一眼,“不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到哪都干不好。” 父女俩个不欢而散,换工作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可许文诗真的想辞职,年底聚餐的时候,那个女主管摆架子教训她。她一时没压住火就回了几句嘴,连辞职的的话都撩出来了,最后被同事打圆场糊弄了过去。这事她连她妈都没说,没脸说。 明年她怎么回去上班,还不得被穿小鞋穿死。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奶奶,老太太说的话应该管用。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闻言,孙秀花就问了,“他怎么为难你了?” 许文诗如此这般抱怨了一通。 老太太语重心长,“这当学徒得嘴甜人乖,眼里有活。你四叔当年跟人学开车的时候,没工钱不说,扫地烧水都得干,还得给人家送吃送烟。” 老四15岁从学校出来,那会儿初中毕业还是挺难得的,可他们家没门路,老四又不想在地里刨食,就整天往城里跑,还真给他找到了运输队的一个老师傅。他就抓泥鳅摸鱼虾去讨好人家,换来在旁边看的机会。这手艺吧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人家还藏着掖着。可这么地还是被老四给学会了,因为修车技术好,老四才能进了运输队当了临时工,慢慢的又成了正式工。 许文诗还是头一次听这事,想不到在她眼里风光无限的四叔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你四叔给人家白干了一年又两个月,才入了门,领上工资,就这已经算好的了。再往前,那些学徒没个三五年,压根出不了师。”话锋一转,孙秀花慢慢道,“你这才半年急什么,慢慢来,自个儿多用心,在单位里多听多看多干活多琢磨少说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哪能和老底子的时候比,许文诗垂了头有些丧气。 孙秀花暗暗叹口气,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这丫头啊真叫人不知知道说什么才好。老想着拿她去压她爸,她爸知道了心里能好受。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工作人情上有啥不明白的,多问问你爸,你爸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经验摆在那,这世上最盼着你好的就是爹妈,不会害你的。” 许文诗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觉得老太太在指她死也不肯参军的事,莫名的胳膊上的纹身似乎又疼起来。她当然知道她爸不会害她,可他们想法不一样,他觉得好的她不觉得。事到如今,她依然不后悔不参军,她只是后悔反对的方法太过激烈,惹得她爸至今都没释怀。 孙秀花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哪想过了一个月才知道许文诗的工作还是换了。 是文婷操作的,她废了不少劲把许文诗安排进区下面的卫计委,全称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是临时工,先进去再说,慢慢再想办法转正。 这里头当然有许向军的人情面子,走了他一个转业的老战友的关系,然而许向军本人并不知情。 许向军知道的时候,许文诗已经在卫计委上了好几天的班,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许向军的心情可想而知,被赶出来的许文诗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打电话给许家磊,让他赶紧回来。许家磊去年顺利考上政法大学,就在京城。 许文诗还想搬老太太过来帮忙,拨了两个数字又挂上电话,奶奶一直都不喜欢她妈,让她知道了,只会增加对妈妈的不喜。 楼上高高低低的争执声逼得许文诗蜷缩起腿坐在沙发上,满面凄惶无助,她错了吗?她只是想换一个好一点的工作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脸色铁青的许向军快步下楼。 慌得许文诗连忙站起来,讷讷的叫了一声,“爸。” 许向军看了她一眼,接过警卫员递上来的帽子,大步朝外走。 “爸。”许文诗追了几步。 警卫员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许文诗停下脚步,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响起引擎声,透过窗户,就见她爸的车子开走了。 在原地愣了片刻,许文诗猛地跑上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步伐滞了滞,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推开房门。 双目放空的文婷听到动静,抬头就对上女儿惴惴不安的眼神,文婷扯了下嘴角。 “妈,我,我辞职吧。”她不去卫计委了还不行吗? “说什么傻话,你以为那是饭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许文诗,“可是爸他?” 文婷抿了抿唇,“你好好工作,这一次不能再任性了。”事已成定局,许向军还能不让女儿去上班不成,丢不起这人。 许文诗忙忙点头,咬了咬唇角, “妈,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你和爸吵架了。”爸妈感情本来就不好了,眼下肯定又雪上加霜了。 文婷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傻孩子,说什么糊涂话,我和你爸没事的,做夫妻的哪个不是吵吵闹闹的过日子。”这么些年下来,夫妻关系差不多名存实亡,不过是为了孩子勉强凑合罢了。 许文诗动了动嘴唇。 文婷笑了下,“你在单位干好了,你爸也就不生气了。”再找个好对象,有了一份拿得出手的工作,找对象都会容易不少。 许文诗脑袋点的更用力,忽见文婷捂着腹部皱了皱眉头,心里一慌,“妈你怎么了?”这一刻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吓人的念头,她爸打她妈了,又马上否定,不可能。他爸从来不像一些叔叔那样会打老婆。就是她和小磊,小时候调皮闯了祸,也顶多被打手心。 “这两天胃里不大舒服,可能吃坏什么东西了。” 许文诗担心,“妈你去检查下吧。” 文婷好笑,“你妈我是学医的,还用得着你说,你就别操心了。行了,下去吃饭吧,要不饭菜都凉了。” 许文诗嗯了一身,到了楼下,不见许向军,文婷也不多问,想着他应该去部队了,今天可能都不会回来。 坐在餐桌上,许文诗后知后觉的想起,“妈,我让小磊回来了。” “你让他回来干嘛!”文婷嗔了一句。 许文诗缩了缩脖子,那不是弟弟讨爸爸喜欢吗?有他在,爸爸的火气总会收敛一些。 知道儿子要回来,文婷就想等等他再吃饭。 “妈,你都胃不舒服,再不按时吃饭得更难受,”许文诗说道,“从他学校到家得一个多小时,等到什么时候去。” 文婷无奈,“还知道远,下次别叫他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白折腾一场。” 许文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七点多的时候,许家磊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文婷温言软语的说没事。许家磊看看文婷又看了看许文诗,倒没追问,到了八点便准备返校,十点寝室关门,会查房。 文婷心疼儿子来回奔波受罪。 许文诗也有些不好意思,让他来回折腾三个多小时,便道,“跟向伯伯借个车吧。” 许家磊摇头,“不用麻烦人,我坐车很方便。” 许文诗看向文婷。 文婷知道儿子的脾气,遂道,“那你赶紧走吧,省得来不及。” 许家磊看看许文诗,见她没反应,只得道,“姐,你陪我走一段。”这是想找许文诗说话了。 许文诗有些不乐意,但想他辛辛苦苦地跑了回来,只好硬着头皮送他出门。 夜色沉沉,将整个师部大院都笼罩在其中,花草树木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姐弟俩谁也没有出声,顷刻后,许家磊开口问许文诗在新单位的工作情况,许向军都是才知道,更别提他了。 “我做的是计划生育宣传这一块,去街道和单位宣传,有时候还会去乡下,工作挺轻松的,同事们也很好。” 单位的副处长就是爸爸的老战友,因为这一层关系,大家对她也客客气气的,比之前那个单位好多了。 许家磊哦了一声,想了想他还是道,“机关人事特别复杂,姐你格外注意下。”他姐性子比较单纯,他有些担心她应付不过来。 许文诗嘟了嘟嘴,“我知道,我对谁都笑眯眯的还不成吗?” “那样人家会觉得你好欺负,有些人挺坏的,欺软怕硬。” 许文诗:“……” “小亏吃一点没关系,但是太过界的一定要据理力争,不然都把你当软柿子捏。”大学就是个小型社会,这大半年下来许家磊开了不少眼界,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许文诗受不了他老气横秋的模样,回,“我知道了。”明明她才是姐姐,可这么想的时候,又有些气短。 许家磊瞅瞅她,怕说多了她反感,遂咽了回去,见大门到了就说,“姐,你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文诗唉了一声,转身就走。因为她爸妈吵架,还把爸爸气得离了家。和许家磊站在一块,她有些不自在。 “姐。” 许文诗疑惑地转回来。 许家磊想说,你好好工作别任性了。这半年来家里因为她工作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可对上许文诗略带尴尬的目光,他只说,“我周六回家吃饭,你跟妈说一声。” “哦哦。”许文诗点点头。 周末上午,许家磊和许文诗拎着一些水果并一篮子鹅蛋过来看望老太太。 “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老太太嗔怪,“你们上次带来的还没吃完。” “奶奶,这个鹅蛋是我在乡下买的,个头特别大。”许文诗声音欢快。 老太太奇怪,“你什么时候去乡下了?” 许文诗回,“去乡下办事,我换了工作。”周五他们去乡下宣传,那个村子不少人家养鸭养鹅,同行的一个老大姐说鹅蛋比鸡蛋还养人,她们就买了一些,对方还给了他们优惠。 真给换了,孙秀花问,“什么工作?” “卫计委。” 孙秀花不知道啥叫卫计委,不过听着就像个公家单位,想着应该是老二给弄得,到底是亲闺女不是。 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的许清嘉倒是知道卫计委是个什么单位,计划生育逐渐严格,这个单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许文诗就简单给老太太介绍了下。 一听果然是机关,老太太便点头笑,“那挺好的,这回你可得好好工作。”别跟上一份工作似的,做个半年就坚持不下去,这么扫兴的话,她就不说了。 许文诗嗯了一声。 许清嘉和姐弟俩打了一个招呼,陪着说了几句话便道,“你们多玩一会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文诗随口一问,“要去约会?”肯定说的,好不容易周末了,哪能不约会。她还比她大两岁呢,却还没找到朋友,许文诗觉得自己该加把劲了。 许清嘉大大方方地回,“是啊。” “那二姐,你赶紧走吧,要不韩哥该等急了。”许家磊打趣。 许清嘉笑笑,去厨房拿了两个保温桶一个装了四喜丸子,另一个是东坡肉,并且还拿了一袋子老太太新做的猪肉脯。 老太太对好奇的许文诗姐弟俩解释,“嘉嘉去学校看小韩,这周他不能出来。”韩东青大概半个月出来一趟,这已经比大学时期好了不少,那时候他一个月都未必能出来一趟。 看着许清嘉手里的两个保温盒,许家磊笑,“二姐漂亮又贤惠,韩哥有福气。” 老太太嘴角一扬,那是肯定的。 许清嘉提着保温桶上了车棚下的小红车,从侧门驶了出去。 望着院子里还没消失的尾气,许文诗忽然想起老大姐说的话,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去考驾照,这样以后下乡就能轮着开,省得小李疲劳驾驶。 开车应该不难学的……吧? 许清嘉一个月就学会了呢。 那是因为她是老司机啊。 老司机许清嘉行驶在前往国防大的路上,享受着市中心不堵车的幸福感,再过一二十年来,只能在梦里见到这么通畅的街道了。 外来车辆不能进校,许清嘉把车子停在路边空地上,提着保温桶走到正门处。 不像其他学校周末的校门口人流如织,国防大门口静悄悄的,持枪核弹的哨兵威风凛凛地伫立在门前,透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的确是生人勿进,许清嘉拿出了学生证和身份证登记,负责登记的中士拿着韩东青递上来的证明检查。外人进校,必须有证明,手续颇为麻烦,所以这是许清嘉第一次来。 检查完交还给韩东青,中士并敬了一个礼。 韩东青回敬一礼,拿起放在架子上的保温桶对许清嘉道,“走吧。” 许清嘉冲在岗的哨兵们友好一笑,随着韩东青离开。 “看什么看什么,德行!”班长不高兴地拉长了嗓子,看见美女眼珠子就管不住了是不是。 闻言,几人悻悻一笑,连忙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恢复凛然不可侵的神圣模样。 班长满意的点点头,旋即转脸光明正大的看了好两眼,他连女朋友都没有,人家却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简直人气人气死人。下次纠察的时候,一定要重点关照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一路走来,恍惚间许清嘉觉得自己身上装了聚光灯,发现戴着红袖章的疑似纠察兵的人迎面走来,许清嘉下意识拉大了和韩东青的距离。 现如今大街上偶尔可见手拉手的情侣,不过军校管得肯定更严格,许清嘉是这么想的。 走来的人里有熟人,不过对方正在执行公务不便打招呼,遂韩东青只点头示意。 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韩东青一眼,颇有那么点羡慕嫉妒恨。 等人走了,许清嘉忽尔问,“认识?” 韩东青道,“隔壁寝室的,这个月轮到他们系值班。”往她身边走了两步,好笑,“干嘛走开?” 许清嘉想了想,诚恳回答,“红袖章不都是专业找茬的。” 韩东青无言以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 许清嘉饶有兴致地追问,“你被抓到过小辫子吗?” 韩东青挑起眉梢,“你猜。” 嘚瑟,许清嘉嗔他一眼。 韩东青觉得四面八方落在身上的目光更炙热了,秀恩爱注定是要遭嫉妒的,不过他乐意。 韩东青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小孩子迫不及待的炫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边得意一边又担心被抢走。 不禁笑了下,幼稚!自己居然会这么幼稚。 韩东青一边替许清嘉介绍沿途建筑物一边走向食堂,时不时的能遇到个熟人,被叫了一通弟妹,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年龄普遍都大,毕竟任职2年以上的连职及以上干部才有资格报考。 而为了培养高级军官的短期培训班的招生条件就苛刻了,学生都是四十往上走的星星杠杆。像大校升少将,一般而言都会来这里培训几个月,所以才有将军摇篮之称。 不过在周末的校园里是见不到他们,他们没研究生那么多规矩。 走到食堂的时候,许清嘉笑得脸都快僵了。 韩东青歉然,为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 许清嘉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原本我是想来宣告主权的,哪想居然一个女生都没看见,白费了我一大早起床精心打扮。” “怎么会白费,我饱了眼福。”韩东青微垂了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 许清嘉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不经意间看见了窗口的打菜阿姨,惊喜,终于看到了女同胞。这阳盛阴衰的比号称和尚院的土木工程系还厉害。 “你在这等我,我去打饭。”韩东青说。 许清嘉兴致勃勃,“我要看看你们学校伙食怎么样?” 韩东青自然由着她。 这个点食堂里的人不多,队伍前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排队,见许清嘉过来,非常有风度的发扬绅士风度,女士优先。 许清嘉去看韩东青,在他的地盘当然要给他面子。 韩东青笑着说了一声,“谢了。” “弟妹难得过来一趟,咱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领头的男人三十出头,笑眯眯的说道。 当兵的找媳妇不容易,像他们这些军官还好一些,毕竟前途摆在那,可想找到一个满意的媳妇也得碰运气。一旦找到了,那都得供起来,亏欠啊!欠大了,工资没多少还顾不上家。 许清嘉朝着他们微微笑,以示感谢,说谢谢太见外。 见状,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韩东青这小子有艳福。 许清嘉举目看了看,发现和他们学校的差别还挺大,大概是男多女少补贴高,菜色更偏向于荤,而且辣菜多,据说当兵的能吃辣的多。 幸好许清嘉能吃辣,记得韩东青说过,他们学校的食堂不许剩菜,遂许清嘉只点了两个清淡的菜。 “东子补贴高,不用替他省钱。”有人笑谑。 许清嘉也笑,“我带了两个菜来,要多了吃不完。” 说话的人咂咂嘴,感慨,“东子好福气啊。”怎么忘了韩东青可没少往宿舍带他女朋友做的好吃的,他可是抢到过的。 漂亮会做饭又对他上心,韩东青这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老大哥季爱民觉得自己心态快失衡了。 韩东青又点了一份鱼香肉丝和两份饭,端着两个盘子往回走,放下盘子,再去打了两份免费的紫菜蛋花汤。 许清嘉已经把保温盒打开,瞬间飘出浓郁的肉香。 太勾人了,季爱民差点就想厚着脸皮过去蹭吃的,但是想想人家双双对对,他就不造孽了。于是没滋没味的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坡肉。 “猜猜看,这丸子里我放了多少料?”许清嘉故弄玄虚,带着点儿小得意。 韩东青眉眼间皆是笑意,夹起来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虾仁、火腿、笋丁、香菇,木耳,胡萝卜。” “没了?”许清嘉语调上扬。 “葱姜蒜算吗?” 许清嘉摇头,“当然不算。” 韩东青想了想,“鸡蛋。”望着她眼底隐隐的笑意,“不是鸡蛋,难不成是鸭蛋,不对,鸭蛋有腥味。” 三秒钟后,韩东青猜测,“鸽子蛋?” “宾果,”许清嘉欢快的宣布,“看在你这么识货的份上,再奖励你一颗。” 韩东青笑,“怎么想着用鸽子蛋了?” “鸽子蛋营养好,奶奶买了一大篮子回来给小莲姐补,我也想着给你补补啊。”许清嘉眨眨眼开启嘴甜模式。 韩东青眼里溢满笑意,体贴的把东坡肉一分为二,瘦肉夹给许清嘉,肥肉夹到自己碗里。这是身为有一个不爱吃肥肉的女朋友的男朋友的觉悟。 许清嘉喜滋滋的咬了一口,嚼到一半留意到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扭头一看,就见隔了好几张桌子坐着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美女。 许清嘉定睛看了看,发现这位美女有点眼熟。瞬息之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去年在京市百货大楼玩具柜台前遇到的那位美女。 不免纳闷,不就是没把自己已经付了钱的玩具让给她们,有必要这么记仇,这都半年了。 注意力一直放在许清嘉身上的韩东青哪能留意到她的动作,侧脸一看,眼神沉了沉。 季枫华见韩东青看了过来,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收回了目光。 许清嘉觉得季枫华的反应颇耐人寻味,心念一动,要笑不笑地瞅着韩东青,觉得这家伙有事情瞒着她。 去年11月份,她去韩家拜访的时候,霍燕岚的不自然并没有逃过韩东青的眼睛,事后,他询问了她。 她一五一十的说了,连自己最后的讽刺都没拉下。自己说总比别人添油加醋的说好。继母也是母,关系还是挺尴尬的。 所以韩东青知道许清嘉和霍燕岚还有季枫华母女起过小小的冲突。 “她找过我几次。”韩东青无奈。 他明里暗里都拒绝过,可季枫华装傻,借着他继母的名头来找他,一些不明就里的瞎起哄还帮忙。 在这个雄性荷尔蒙过剩的地方,女人可以得到最高的优待和宽容。 哪怕知道他有女朋友,一部分人也不觉得季枫华的行为有失分寸反倒同情她,美丽痴情的女人能勾起很多男人的好感。 这次他让许清嘉过来,一面是想她了,另一面就是想让那群瞎起哄的把脑子进的水倒出来。他女朋友比季枫华好百倍,他瞎了眼才丢西瓜捡芝麻。 许清嘉秒懂,上下打量自家男朋友,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前途有前途。 许清嘉满意的点点头,觉得那姑娘非常有眼光。虽然咱俩眼光一样好,但是你想撬我墙角,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沉吟了下,夹起一块肉递到韩东青嘴边,脸上绽放出甜腻腻的笑容,声音都像是浸在桂花糖藕里,“韩哥哥,这是人家专门为你做的哦。” 秀恩爱,虐死你。 韩东青,“……” ☆、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韩东青的表情一言难尽, 彷佛有些被吓到了。 许清嘉表示很心碎,她不就是温柔了点嘛, 好吧,不是一点,是很多点。 用力过猛的许清嘉打算收回筷子,讲真, 她自己都有点被肉麻到了。 不过在她放弃之前,求生欲强烈的韩东青识相的张嘴把肉吃了,身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拆女朋友的台。 筷子一轻的许清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眼风一扫,发现季枫华正在起身离开。 被虐走了,或者该说是被恶心走了。 目的达到的许清嘉才不管她怎么想呢, 她再望了望,发现好多人看过来。在她看过去之后,又欲盖弥彰的转过脸,想必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当众喂食什么的, 羞耻度有点高。 许清嘉臊了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默念三遍,冲动是魔鬼, 冲动是魔鬼, 冲动是魔鬼。 眼见着许清嘉脸渐渐染红,脑袋快低到盘子里了, 韩东青轻笑出声。 听到从头顶飘下来的笑声, 许清嘉抬头瞪他, 都怪他这口蓝颜祸水。 且说离开的季枫华,出了食堂,用力吸了一口气,三月的凉风还有点冷,季枫华沸腾的心绪却没有冷却下来。方才的画面依然在眼前萦绕不去,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京大学生呢,居然,居然如此不知羞耻! 韩东青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她年轻漂亮。 肤……浅! 季枫华不想相信韩东青是这样一个人,说来她和韩东青也认识好些年了。他们父亲是战友,当年还是她妈把霍燕岚介绍给韩父的,也是因此季夫人和霍燕岚关系很好。 因着长辈的交情,他们小时候就见过,不过并不熟,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怎么可能玩得到一起。 再后来,她父亲调到了西南,一去就是十二年。直到父亲所在的部队在大裁军中被裁,父亲转业到京城事业单位,她妈从霍阿姨那得知韩东青还单身,她妈就想撮合他们。 她才开始了解韩东青这个人,很优秀的男人。接触下无妨,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 她一点头,她妈就托了霍阿姨安排,哪想韩东青已经有对象。 至此,她就把这人丢开了,然而世事难料。她进了国防大学工作,对韩东青不免多几分关注,到底是曾经看入眼的人。 这一关注,就给陷了进去。 他还没有结婚,她就有追求的权利。 季枫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韩东青的拒绝反倒加剧了她的不甘心,她哪里不好?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着她。 去年从霍阿姨那里知道,在京市百货大楼遇到的那个姑娘就是韩东青的女朋友。 是很漂亮还年轻,可年轻漂亮的诱惑只是一时的,再美的女人也有老去的一天。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许清嘉差,所以并没有放弃。 但是今天,季枫华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许清嘉,她没她这么恬不知羞,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 季枫华脸红了红,她怎么做得出来,更不敢置信的是韩东青居然就这么吃了。 若要形容季枫华此时的心情,那大概是眼睁睁看着唐僧被盘丝洞里的蜘蛛精迷得误入歧途,连经都不取了。 充满了匪夷所思,恨铁不成钢以及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溜溜。 若让许清嘉知道季枫华的心理活动,必然:呵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吃过饭,韩东青带着许清嘉在学校里散步。 许清嘉清清嗓子,睨着他,“你就没什么想要跟说的。”又哼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韩东青失笑,表忠心,“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意志坚定绝对不动摇。” 许清嘉幽幽一叹,“这世上没有挖不走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锄头。” “那订婚吧,”韩东青真诚建议,“这样墙角就更坚固了。” 许清嘉看天看地,假装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见。又想骗她订婚,想得美。 韩东青好笑又无奈,宠溺的捏了下她的手心,另起话题,“下个月12号是我奶奶八十大寿,正好是周末,有空吗?” “你提前一个月预定,怎么可能没空。”许清嘉鄙视明知故问的某人。 韩东青笑谑,“这不是咱们小许总日理万机,所以我得提前预约。” 许清嘉白他一眼,绷不住发笑,推了推他。 今年四月十九号是韩老夫人的八十岁生日,韩家小辈想郑重办一场寿宴。到了这岁数,下个整寿能不能等到谁都不知道,儿孙们不想留下遗憾。 儿孙有孝心,韩老夫人自然高兴,不过也不想铺张浪费。两厢折中,除了本家之外,只向在京城的姻亲发了请帖,又每房给了三张请帖让他们送给交好的亲朋故旧。 令没拿到请帖的人好不遗憾,韩家是功勋之家,人丁兴旺,一门俊杰,谁不想来拜拜这座菩萨,混个脸熟也是好的被邀请了的许清嘉冥思苦想着画什么好,本来她是想送古玩的,韩老夫人喜欢古玩,投其所好。 然而韩东青说了,韩老夫人放了话不收重礼。要是只有自家人没关系,小辈孝敬长辈,然而还请了客人,就怕人家送贵重物品。但是说不收礼也不可能,前来的宾客会过意不去,空手赴寿宴总归不好意思。 许清嘉就想着自己画一幅画应该可以,亲手画的不贵重却是一片心意。 韩东青自然说好。 到了寿辰当天,许清嘉携着装裱好的松鹤常青图上了来接她的韩东青的车。 宴会地点就定在邵泽的皇庭酒店内,变相的帮他打了一回广告,肥水不流外人田,韩邵本就是姻亲。今天嫁到邵家的韩欢一家四口也专程赶了回来。 韩东青领着许清嘉走向被簇拥在中间的韩老夫人,老人家穿了一身红色暗纹的唐装,喜气又慈祥。 见了许清嘉他们就笑,“嘉嘉来了。” “祝奶奶好。”许清嘉团团一笑,双手捧着画轴向老人家鞠了一个躬,口中道,“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诶诶诶,乖。”韩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真乖。” 拿着画笑问她,“你自己画的。” 许清嘉腼腆一笑,“您别嫌弃。” “哪能嫌弃啊,你画的这么好。”小六书房里那幅画她又不是没见过,她不懂这个,可看着挺好看的就对了。 说着韩老夫人缓缓打开画轴,就见上面是白鹤轻松牡丹花,看了就觉讨喜,嘴里一个劲儿道,“好好好。”好在哪她不知道,反正未来孙媳妇送的就是好。 韩老夫人说好,旁人也应景的说好。 韩檬笑眯眯的插话,“嘉嘉的画是跟覃老先生学的。” 大名鼎鼎的覃老,在场众人知道的不少,不禁高看许清嘉一眼。 许清嘉溜一眼韩檬,弯唇一笑。 韩檬咧了咧嘴,哪个圈子里都不缺势利眼。京大招牌不够,那就再加一重覃老弟子的身份。 略作停留,韩东青便带着许清嘉去认识别的亲戚。 季家人来的稍晚一些,他们的请帖是霍燕岚给的。 挽着季夫人的手进来的季枫华一眼就留意到许清嘉和韩东青。 许清嘉穿着白色上衣淡蓝色的长裙,清新甜美。韩东青穿着淡蓝色的衬衫配黑色西装裤,高大挺拔。 两人站在一块相得益彰,任是谁见了都得说一声般配。 韩东青这一身是许清嘉特意准备的情侣装,穿惯了黑白灰的韩东青还是第一次穿这个颜色的衬衫。 季枫华扭了扭脸。 季夫人不着痕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带着她过去向韩老夫人祝寿。 霍燕岚一看季家到了,迎了上来。 祝寿毕,霍燕岚带着季夫人到旁边说话。 “今天枫华真漂亮。”霍燕岚目光和蔼的望着季枫华。 季枫华柔柔一笑,“岚姨也很美。” “老了老了,哪能和你们这些小姑娘比。”霍燕岚失笑。 季夫人就说起另一个小姑娘来,故意看了一眼远处的许清嘉,“真没想到她是你们家小六对象,倒是教你为难了。”季夫人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要知道,怎么会,”季夫人叹了一声,“要不我过去和她赔个不是,免得让你为难。” 霍燕岚皱了皱眉,“你说的什么糊涂话,什么赔不是,不就是看上了同一个玩具,还是为了给我们家小礼。” 季夫人歉然的笑了笑,又见韩东青带着许清嘉问候了一个又一个的长辈,活似在认亲,便道,“瞧这模样,是好事要近了吧?” 霍燕岚眉头蹙得更紧。 季夫人在心里一笑。有一阵霍燕岚并不怎么跟她说韩东青的事,毕竟当初请她做媒过。可霍燕岚说得上话的朋友不多,时间一久,不免带出几句。 也就让季夫人知道霍燕岚对许清嘉不甚满意。 霍燕岚觉得她家里经商的不体面,而且许清嘉自己也做生意,不稳定不说她一个女孩子老是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总归不像话。 霍燕岚还觉得这小姑娘性子太强又年轻,恐怕都是韩东青迁就她。事业心又重,想来以后不能顾家。韩东青工作性质摆在那,她再不顾家,这日子可怎么过。 季夫人从中看到了机会,男人可能因为美貌而一时意乱情迷,可在现实面前他们又会比谁都冷静理智。等那股新鲜劲过去,韩东青就会发现他们并不合适。 至于她为何对韩东青念念不忘,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乘龙快婿了。诚然韩家的门第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她家老季去年因为裁军转业到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岗位上,人走茶凉的现实让她咽了一肚子的苦水。 儿子资质平庸娶得妻子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当年她不是没反对,可儿子犯拧,老季又支持,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现在她都后悔死了,要是儿子听她的话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老季转业的时候好歹多个人帮忙说话。 在女儿终身大事上,季夫人不想再犯错。她的女儿聪慧漂亮又有出身,一定要找个样样出色的女婿。 韩东青无疑是最符合她要求的,家世好,能力有,前途光明,品貌俱全,难得女儿也中意。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对象,不过还没结婚也不打紧。 若是成了,他们季家就还能站在这个圈子里。女儿后半生无忧不说,老季还能重新崛起,儿子没得救了,孙子却能培养下,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 种种考虑之下,季夫人实在难以舍弃,哪怕韩东青已经表现出不喜,可女追男隔层纱。 “哪有这么快,起码还得等三年。”霍燕岚叹道。 季夫人吃了一惊,“三年!” 霍燕岚,“那姑娘准备出国留学,就怕三年还不够,到时候东青都多大了。”她是一想起来就犯愁。 季夫人与季枫华皆是愕然,出国留学? 瞬息之间,季夫人定下神来,压下心头欢喜,再深的感情都禁不起时间的消磨,面上露出忧色,“没说出去几年?” “我哪知道,可这读研究生怎么着也得两年,三年也是有的,万一……”霍燕岚摇摇头没说下去。 季夫人却是知道她的未尽之意,万一出去后不想回来了怎么办,又不是没有这种例子。万一出去后移情别恋又怎么办,年纪小定性差在异国他乡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你们自便,我去招呼下。”见有客人来了,霍燕岚拢了拢思绪说道。 目送霍燕岚离开,心绪涌动的季夫人忍不住拉着季枫华去了外面许清嘉尚且不知道有人还没放弃撬她墙角的计划,她正在韩东青的引荐下问候彩票发行管理中心冯主任。 冯主任生了一张满月脸,观之可亲,早前他们就见过好几回。 “下半年就大四了,该要实习了吧,要不要来咱们这。”冯主任笑眯眯的抛出橄榄枝,这彩票可是小姑娘提出来的,还给了不少建议。 大四学生的实习是学校安排的,但要是学生已经联系好,只要那边文件发过来,学校也不会强人所难,还乐得清闲一把。 许清嘉也笑,“那感情好啊,跟着您我肯定能学到不少经验。” 留学申请里头实习经历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条件,而私企的实习经历不够权威,所以她得去公家单位镀一层金。彩票中心倒个不错的去处。 冯主任笑,觉得这小姑娘说的话就是中听。 应酬完这边,韩檬就杀了过来,“嘉嘉,我带你见几个朋友。” 韩东青对她点了点头,多认识些人对她有好处。 许清嘉便跟着韩檬去见了一些同龄人,有几个特别八卦兮兮的追问她和韩东青的交往经过。 “你俩谁追的谁?” 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是那种需要倒追的人吗?许清嘉觉得自己的魅力受到了低估。 韩檬一个白眼翻出去,“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哥先追的人,追了半年呢。” “怎么追怎么追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还有人笑得一脸暧昧,“想不到咱们正气凛然的韩六哥居然诱拐小姑娘。”还以为是勇敢无畏的小姑娘打动了铁石心肠呢。 韩檬贱兮兮的笑了起来。 被缠着问了一箩筐的问题,许清嘉半真半假的回答了一些,瞅着一个机会脱身。 韩檬跟上来幸灾乐祸,“跑啥跑啥,继续分享下恋爱经验嘛。” 许清嘉撇下嘴,抬脚前往洗手间。 韩檬笑嘻嘻的跟上去。 “……你也听到了,你岚姨说了,她打算出国的,这一年半载的见不着,两人肯定生分起来。” 季枫华瓮声瓮气,“关我什么事。” 季夫人听她赌气,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不是你喜欢人家。” 季枫华脸一扭,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自打许清嘉来过一趟学校之后,一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彷佛在说她不自量力。 季枫华呕的不行,不就是长得好看吗? 肤浅,一个个都肤浅。 “会被皮囊迷惑,韩东青也不过尔尔。现在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以后喜欢的也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撇撇嘴,姐不只年轻又漂亮,姐还三观正,不会想抢别人家的男朋友,敲黑板,别人家的。 “你闭嘴。”季夫人吓了一跳,左顾右看生怕被人听了去。然而这世上怕什么来什么。 许清嘉对她假假一笑,施施然地走过去。 季家母女脸色齐齐一变,尤其是在看见韩檬之后。 韩檬拉着一张脸,活似别人欠了她百八十万,冷声道,“我哥喜欢嘉嘉就是好色,喜欢你才是有眼光,对不对? 嘉嘉当年是以全市理科第三名的成绩考进京大,每学期成绩都在系里前三。会画画,画的画还拿过奖,还会做生意,挣了钱会给福利院捐款捐物。请问季小姐,你除了会在背后说长道短还会干什么?” 季夫人脸颊颤了颤,想解释,可任是她巧舌如簧在这个局面下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口舌发僵。 季枫华更是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许清嘉轻轻一笑,越过母女俩走进洗手间,慢条斯理的说道,“檬檬,你知道这世上最大的偏见是什么吗?那就是长得好看的人她一定除了皮相之外一无是处。为什么呢,因为嫉妒啊。都长得那么好看了,如果还有内在美可让那些既没有外在美又没内在美的人怎么活。” 韩檬点头表示严重赞同,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背后有人觉得她考上京大是靠家里的背景。还不是嫉妒,不愿意承认她家世好,长得好,成绩也好。 只看得见人前风光,却看不到背后的心酸。为了考上京大,高三那年,她每天就睡六个小时,上厕所都在背单诗词公式好不好。在他们嘴里倒成了只是会投胎。 季枫华脸色青青白白的来回变。 城府深的季夫人被讽刺的脸都黑了,拽紧了手心。 许清嘉和韩檬也不理两人,径直进了洗手间。 季夫人吸一口气拉上失魂落魄的季枫华扭头就走,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就没这么丢人过,两个小辈居然,居然,不就是欺他们季家没落了吗? 季夫人心里发恨,却在下一秒险些魂飞魄散。 “燕——岚——”季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如坠冰窖。 霍燕岚神色复杂的看着惊骇不已的季夫人,原来季枫华喜欢韩东青,什么时候的事情。 若是知道,她肯定不会对季夫人吐露那些心事,更不会邀请季家赴宴。 她是不大喜欢许清嘉,但是没糊涂到为此去撮合季枫华和韩东青,没这么办事的。 季枫华脸色惨白一片,身形摇摇欲坠。 霍燕岚失望地看了二人一眼,一直以来她都把季夫人当成好姐妹,季枫华当做侄女看待,可这两人但凡考虑下她的处境,就不该存这念头。若是韩东青和许清嘉因为季枫华的原因分手,人家怎么想她。 自古后娘难为,她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让人戳脊梁骨,所以哪怕对许清嘉有诸多不满和担忧,她都不敢表现出来,对她也客客气气的。 “燕岚,你听我说。” 霍燕岚转身就走。 季夫人追了一两步,又怕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大了难看,只能放弃,满脸恐慌的站在原地,觉得整个人都浸泡在冰水里,一阵阵的阴寒锥心刺骨。 片刻后又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东张西望一番,确认再没有听壁脚的了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妈。”季枫华惶惶不安的叫了一声,霍燕岚眼下算得上他们家最大的靠山,哪怕她一点权利都没有,可她是韩家长媳司令夫人,外人就都得给她几分薄面,带着她妈在圈子里也受益。 季夫人定了定心神,“慌什么,找个机会,我再好好跟你岚姨解释下。”霍燕岚耳根子软心也软,只要她哄一哄,哄回来不难。 望着季夫人镇定的神情,季枫华受其感染,逐渐平静下来。 回到大厅,韩檬瞥见季家母女,哼了一声,“还以为她们不好意思留下了呢。” 许清嘉笑了下,今天是韩老夫人的好日子,哪个会不识趣的早退,那是不给老人家面子。 八点的时候,需要返校的韩东青提早退席,许清嘉自然跟着一块走。 两人都喝了点酒不便开车,遂让人送,先送许清嘉回家。到了胡同口,韩东青让司机等着,自己下车送许清嘉进去。 韩东青牵着许清嘉的手走在安静的胡同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发现你看了季家人好几次,他们神情也有些古怪。” 观察力不错嘛。 许清嘉小小的叹了口气,“人家说你也就是个看脸的俗人而已,对你非常失望。我超生气的,这不仅仅侮辱了你,更是侮辱了我。” 韩东青哑然失笑,“我们嘉嘉才貌双全,她嫉妒你,不愿意承认你比她优秀。” 许清嘉笑弯了眉眼,笑得有点小得意。英雄所见略同,就是这么臭美。 ☆、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季枫华的事情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两人感情好,一百个季枫华都不足为据。反之, 不需要季枫华,都会自行瓦解。 倒是韩檬檬比许清嘉本人还上心,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特意让周美巧带话中午一起吃饭, 然后得意洋洋的宣布,她已经跟韩老夫人告状了。 老太太很生气,她家小六找到个喜欢的姑娘容易吗?怎么就见不得人好。于是找霍燕岚谈了谈心, 让她交朋友时把眼睛睁大了,一些人该远就远。 说的时候当然更委婉,大体而言, 韩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不觉得她是知情人,肯定是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了,嗯, 本来就不是精明人。 然后季夫人就懵了, 本以为只要费点心思,大不了哭一哭卖卖惨装装可怜就能把霍燕岚哄回来, 万不想她这次气性这么大, 别说见到人了,就是电话都找不到人了。 季夫人慌了神, 彷佛被人兜头打了一拳, 脑子里嗡嗡嗡作响。 这些后续许清嘉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感谢好闺蜜的仗义相助,她决定带着韩檬檬还有周美巧邱燕去十里荷花大搓一顿。 最近范师傅推出了好几个新菜,其中还有一道大名鼎鼎的佛跳墙,精简过,正宗的佛跳墙太奢侈和费工夫,暂时还不适合推出来这个菜很费时间,所以每天晚市定量提供十八份,先到先得,许清嘉中午特意打电话让他们预留了一份。 土黄色的绍兴酒坛端上来,一掀开盖扑鼻的香味就直面而来。 韩檬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海参,赞道,“范师傅厨艺越来越好了。” 许清嘉招呼周美巧邱燕她们吃,笑着道,“是啊,我捡到宝了。”徒弟也带出来一个了,等着鸿泰商厦建好,十里荷花的第一家分店就能开起来。慢慢的第二家,第三家……她的目标是打造全国有名的连锁餐饮。 美味佳肴在口,大家都心情愉悦,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说着闲话,说着说着说到了卢丽芳身上。 “上周六周日,卢丽芳都没回来住。”她和诸莹莹的风波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可哪有这么容易被遗忘,鉴于诸莹莹退学的原因,不少人就嘀咕上了。这年月挺保守的。 “怪不得上课的时候,我发现好些人有一下没一下的看她。”许清嘉恍然,她还以为是因为卢丽芳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的缘故。白色衬衫红色裙子,挺有味道的,是那种邻家小姐姐的风格。 周美巧叹气,“诸莹莹的例子摆在那,她怎么那么傻。”作为团支书和寝室长,这姑娘特别爱操心,她都硬着头皮劝过一次,这漆钧能见异思迁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狗改不了吃屎,自然是不欢而散。 “一个人一个人的想法。”许清嘉说道,“我们觉得她傻,她说不准还觉得我们傻呢。” “少奋斗二十年呢。”韩檬要笑不笑的说了一句,“好了好了,不提扫兴的事了。诶,你们班级今年春游去哪儿?” 周美巧,“这都快夏天了,还春游,都该避暑了。” “哈哈,避暑也不错,找个山旮旯去。”韩檬乐。 没多久,她就乐不出来了。 站在楼梯上的韩檬瞪着五步外笑容盎然的丁晟,咬了咬牙。 “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丁晟满脸笑容的打招呼。 许清嘉笑眯眯的跨了一步站在韩檬面前,这大半年丁大班长时不时的来刷一把存在感,整个外语学院都知道有个华清的帅哥在追外语之花。 “是啊。” 丁晟笑着问,“你们吃完了?” 许清嘉嗯了一声,“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丁晟特别殷勤地说,“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我开车来的。”这位家里生意做的也不小,有钱。 已经被抛弃的室友:卧槽,有异性没人性啊。 许清嘉笑回,“不用,我们也是开车来的。” 丁晟的室友笑得颇有点幸灾乐祸。 丁晟只得道,“那你们慢走。” 人一走,丁晟的室友们才围上来,嘲笑,“哈哈,踢到铁板了吧。” “人家不待见你啊,老丁啊,你要不要换个目标,文系的系花不是喜欢你,你就从了人家呗。”追了大半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真不知道老丁还在坚持什么。 丁晟一脚踢过去,“一边去。不说帮忙还给我拖后腿。” “谁不帮忙,咱们寝室给你出了多少主意,可这姑娘不吃这一套,我们有什么办法。”他的室友也冤枉啊。送吃打饭装偶遇哪个没用过,人家就是油盐不进还想打人,他们也很绝望啊。 丁晟扒了扒头发,他也有点儿绝望了快。 “老丁老丁,刚刚那个说话的姑娘,嘿嘿。”戴着眼镜的平头笑得一脸猥琐,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丁晟没好气地白他,“人家有男朋友了,韩檬的哥哥,军官。” 瞬间失了恋的眼睛兄伤心的闭了嘴。就知道美女都是有主的。 店外面,邱燕打趣韩檬,“你这同学挺痴情的。” “烦。”韩檬没好气的吐槽,“听不进人话,真想把他揍一顿。” 许清嘉同情的看她一眼,烂桃花是挺让人苦恼的,掏着钥匙出馊主意,“实在不行就打一顿呗,嗯,你打得过他吗?” 周美巧&邱燕,“……”开玩笑的吧。 韩檬认真的考虑了下敌我力量,不甘心道,“打不过。”丁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身形不健壮,但也不是竹竿。 “找你哥。”身为兄长有义务赶走不讨妹妹喜欢的狂蜂浪蝶。 韩檬摇头,握了握拳头,“大材小用,真把我惹火了,我让我爸的警卫员揍他一顿。” 许清嘉点点头。 周美巧&邱燕,“……”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暴力真的好吗? 韩檬觉得再好不过了,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抡拳头了。 过了几天,韩檬真把丁晟揍了,不假人手。 事情是这样子的,那天,丁晟一如既往的来找韩檬,手里拎着韩檬檬最喜欢的芒果,大青芒小黄芒,种类还挺丰富。 韩檬特别严肃的告诉他,他们没戏,让他别来找她了,不然她揍他。 丁晟就说,你揍吧,在你没找到男朋友之前,我是不会放弃。 然后韩檬就把人给揍了,毫无防备的丁晟被韩檬一个过肩摔给抡在了地上,全场寂静,包括动手的韩檬。 丁晟也给摔懵了,不知道是震惊于自己被女神揍了还是在女神手下过不了一招的残酷事实。 反正一直到学期结束,丁晟都没再来找韩檬过。 期末考试结束,许清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月忙死她了,一边是沉重的课业,另一边是新店的装修。 为了赶在国庆这个黄道吉日开业,鸿泰商厦是一边加盖楼层一边装修,之所以这么赶,只能说京城寒冷的气候对施工太不友好,混凝土都冻住了怎么开工,天太冷危险性也大,所以工期被延长。 虽然有陈婕在,如今她已经是十里飘香餐饮公司的总经理,干得有声有色。可室内设计这块只能许清嘉自己来,她不是学这一行的,但是她有超前几十年的见识,反正她是不喜欢当下的设计风格的,所以只能亲力亲为。 设计稿定好,剩下就是装修,找的还是表哥方有田,合作过好几次了,业务能力和人品都不用担心,许清嘉把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婕打点,自己专心致志备考。 考完试觉得天都格外蓝,许清嘉神情轻松的回家。 “回来了,考的怎么样?”夏莲挺着大肚子慢慢站起来。 许清嘉看着她气球似的大肚子就心惊肉跳,“你坐着坐着。”六月份的时候,夏莲和许家康就搬了回来,月份大了,许家康出差的时候不放心夏莲一个人在家,合适的保姆一时半会儿也没找着。 夏莲好笑,“我要起来上厕所。”八个多月了,尿频的厉害。 许清嘉扶着她去厕所,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感觉还不错,题都会。” “那就肯定错不了。”许清嘉读书从不用人担心。 许清嘉摸着她胖了一圈的胳膊,再望望她的浮肿的脸,嘀嘀咕咕,“当女人真可怜,明明是两个人的孩子,受苦受难的却只有女人。” 夏莲摸摸肚子,可不是,“生了这一个我再不生了。”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生了,太遭罪。 “不生不生,咱们严格执行基本国策。”许清嘉完全附议,“想生让我哥自己生去。” 夏莲不觉笑,有个贴心的小姑子就是好。 等夏莲上完厕所,许清嘉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回客厅。 夏莲失笑,哪用得着扶了倒也知道是许清嘉的好意,遂不说什么。 “小莲姐,你要不请产假吧。”孕期营养好,夏莲肚子看着格外大,吓得老太太都不敢随便做补品了,又怕亏了娘儿俩,愁的直问大夫吃什么才好。 “再上一个月吧,实在不行我会请假的。”早请假就得早回去上班,反正现在上下班都有接送,在单位大家体谅她,给她安排了较为简单轻松的工作。 闻言,许清嘉也不再多说,扶着夏莲坐下后,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小宝贝啊,你可得乖一点,你妈怀着你不容易。” 夏莲轻笑一声,问她,“叔叔婶婶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说不准,我妈要调回来,不少工作得交接。”三年期满,秦慧如要从鹏城大学调回京大,这三年也没白待,她顺利提升为副教授,“八月份肯定能弄好了,回来正好迎接小宝宝。” 夏莲,“以后家里就热闹了。” 许清嘉笑眯眯点头,“有了小娃娃就更热闹了。” 稍晚一些,许家康回来了,他去买全聚德的烤鸭,夏莲突然想吃这个。蔡叔送老太太和老姐妹去庙里拜菩萨,遂他自己开车去了一趟。 许家康拿面皮包了块肥瘦相间的鸭肉,放上大葱和黄瓜,蘸上甜面酱递给夏莲。 许清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弄好后咬了一口,烤鸭还是得他们家的好吃。 “ltuses的货准备的怎么样?”许清嘉关心起自家哥哥的新生意来。年初起,许家康开始筹备新品牌ltuses,莲花,秀恩爱不解释。这个品牌走端庄优雅的高端路线,主客群为2八-45岁的成熟女性。而‘锦衣’风格偏向于清新柔美,客户群是1八-30的年轻女性。 为了让这个品牌更高大上,特意注册在港城,冒充假洋鬼子。怎么说呢,顾客就吃这一套,现在内地的潮流受港城影响极大。 许家康一边包鸭肉一边回,“都准备好了,就等鸿泰开业。”第一家专卖店开在鸿泰商厦里面。 “那先预祝你生意兴隆。”许清嘉拿起手边的汽水冲许家康举了举。 许家康笑,“借你吉言,到时候给你抱个大红包。” 许清嘉心花怒放,“那感情好啊。”一幅占了大便宜的兴奋。 见状,许家康失笑,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余市?” 许清嘉想了想,八月9号商贸城开业,截至目前商贸城大体上已经建设好,在做绿化,“七月下旬吧,早点回去准备。” 许家康点点头,“那我7号或者八号过去。” 夏莲轻叹一口气,“要不是我身子不方便,我倒想和你一块走。”婚后她就没回过娘家。 许家康宽慰她,“妈不是说了,你生了她会过来看你们,过年的时候,我们再回去一趟。”到时候孩子也半岁大了,可以坐飞机。 许清嘉也道,“下个月夏伯母就来了。”夏莲预产期在八月底。 夏莲嗯了一声,情绪还是有些失落。 许清嘉示意许家康好好哄哄,孕妇的心情可不能忽略。她自己则溜了把空间腾给夫妻俩。 溜达到小客厅里,许清嘉给鹏城那边打电话,她也想她妈了。 今天是周末,秦慧如在家,她自己放暑假了,秦慧如却还没放,老师往往比学校要晚几天,加上她还要交接工作。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许家阳接过电话迫不及待地向许清嘉炫耀,“姐,我考了全校第六名。”他今天拿成绩报告单。 “诶呦,这么厉害。”许清嘉捧场。 许家阳嘴角往上翘,“你答应我的,考进前十名带我去旅游。” “你姐我说话向来算话,想去哪儿?”小孩子有进步了一定要奖励,不能打击积极性。 “桂林。”许家阳想也不想的回道,“我前桌他就是桂林人,看照片他们老家可漂亮了。”鹏城的外来人口比本地人口还多,都是过去掘金的。 “桂林山水甲天下。”许清嘉说道,“挺不错,我也没去过,就这么定了?” 许家阳声音愉快的说好。 “我只有这半个月有空,一个人坐飞机回来行的吧,我去机场接你。”许向华和秦慧如都得在鹏城多待一阵。 许家阳当然表示没问题。 随即,许清嘉去报了个旅行社,这个年月,单位旅游成为一种风气,所以旅行社渐渐多起来,其中很有一部分还是公家的。 许清嘉挑了一家口碑和服务都不错的国营旅行社,一方面是为了安全,另一方面是省事,现在交通有限,散客出行不大方便。 姐弟俩跟着旅行团浪了八天,回来不负众望的黑了一圈。 许清嘉叹气,每年夏天都得经这么一遭,她都不想挣扎了。 “那边太阳这么大。”韩老夫人打趣许清嘉,前两天韩东青刚放假,她就让孙子带许清嘉回来吃顿便饭,才知道许清嘉出去旅游了。 许清嘉笑,“其实也还好,就是老在太阳下面跑,时间一久就晒黑了,养养就好。” “这样也好看,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都好看。”韩老夫人笑起来,低头看了看她带过来的礼物,“你这丫头,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了。” 许清嘉,“是广西那边的特产,我尝着味道不错。”又拿出一个比手掌略大的盒子递给韩悦,里面是她让合浦一位老师傅用珍珠做的小提琴模型,那边盛产珍珠。 许清嘉笑着道,“听东哥说你考上音乐学院了,恭喜。” 韩悦似乎惊了下,忙接过,轻轻的笑了下,“谢谢许姐姐。” 许清嘉笑了笑。 韩老夫人笑眯了眼,越看许清嘉越喜欢。再看一眼霍燕岚,她差点引狼入室,许清嘉却还记得送礼祝贺韩悦考上大学,小丫头会办事。 霍燕岚被韩老夫人这一眼看得面上一紧,莫名的臊了臊,她已经远着季夫人了。 季夫人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她离开京城太久,回来又是以失败者的身份,仰仗着霍燕岚的关系才挤进圈子里,霍燕岚不搭理她,可不就摔下来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知季夫人几多后悔。 在韩家吃过饭,韩东青送许清嘉回家,听闻号她就要回余市,韩东青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许清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放假比读书时更见不着,她眨巴眨巴眼,装可怜。 韩东青摸了摸她的头顶,“我跟你一块去。” “咦,你不忙吗?”他不是有一些投资的,哪能一年到头都不露个面。 韩东青言简意赅,“不忙。” 仰着脸的许清嘉脸上是大写的不信两个字。 韩东青垂下眼注视满眼怀疑的女朋友,淡淡吐出四个字,“妇唱夫随。”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多迁就点。 许清嘉脸一红,讨好的主动挎住他的胳膊,“有正事就去忙吧,我参加完开业典礼就回来啦。” “我和他们电话联络就行,不需要亲自出面。”韩东青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他过了年就要下部队,进修三年实则是两年半,剩下半年在部队里。而她要准备出国,一个不走运,兴许好两年都见不着。他想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许清嘉望望他,心里涌出歉意,“从余市回来,我陪着你做事。”之后那大半个月她都没事。 韩东青笑意加深,“就这么说定了” 许清嘉点头,她是那种食言而肥的吗? 到了号,许清嘉许家阳还有韩东青一块回余市,许家阳毫无身为电灯泡的自觉,在飞机上牢牢插在他姐和未来姐夫中间。 今年初,省城的军用机场终于建好民用航站楼,成为军民合用机场,免了转车奔波之苦。 下一飞机就是省城,江平业的地盘,韩东青这个外甥自然要去拜访。 江小白也在,他是回来过暑假的,圣诞节的时候,这家伙没回来,如今一年不见,许清嘉上下打量一圈,“英国菜特别养人,胖了一圈。” 江一白苦了脸,“江湖人称黑暗料理,留学生里公认的世界上最难吃的菜,没有之一。” 许清嘉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英国料理的美名,她当然听说过,故意问他,“你吃过仰望星空吗?”黑暗料理界的奇葩。 江一白茫然。 许清嘉,“stargay pie。”难道现在的翻译名不是小清新的仰望星空。 江一白撇撇嘴,“我们叫它死不瞑目。第一次见的差点吓得我心脏骤停。”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另一个名字好像就是死不瞑目,还有龙虾版本的,状似手牵着手一起祷告不要吃了我。 “怎么样的?”许家阳特别好奇,满脸求知欲。 江一白特别好为人师的拿了照片给他看,他专门拍照留念了,必须拿回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看完后,许家阳一脸同情地看着江一白,沉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去英国呢,”他歪了歪脑袋,“怪不得有法国餐厅,西班牙餐厅,意大利餐厅,可我就是没见过英国餐厅。” “开了准倒闭,他们那的菜太简单了,除了烤就是煮,还不放调料,吃的时候自己加调料,简直了。”江一白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可你还是胖了,好像还长高了。”许清嘉指出事实。 江一白一脸的庆幸,“感谢我的室友,他是一位厨神,特别好做肉菜。”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完美搭配,才让他避免了皮包骨头的命运反而长胖了。 许清嘉八卦兮兮的凑上去,“妹子?” “汉子,一米八的壮汉,澳门同胞。” 许清嘉扫兴,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江小白,你咋还没找到对象呢!” 许家阳附议,“太差劲了。” “差劲了吧,”书房里的江平业也在说自己的外甥,笑谑的指了指坐在对面的韩东青,“谈了这么久,连婚事都定不下来。” 韩东青笑笑,“嘉嘉那我有把握她会同意,就是许叔。”自打各自正式拜见过长辈之后,许向华大抵是接受了事实,不再拿他当流氓看,然而订婚的话,他觉得前途叵测,一句还没毕业就够打发他了。 “两年了,连老丈人都搞不定。”江平业嫌弃地瞥他一眼,啜一口茶,“在我面前卖惨,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在你未来老丈人那说说好话。” 韩东青顺势赔笑,“娘亲舅大。” 江平业扫扫他,笑了,真是没见过这小子这么谄媚的模样,“行了,下个月商贸城开业,我会去剪彩,到时候我帮你在老许那敲敲边鼓。” 韩东青喜上眉梢,“谢谢舅舅。” 江平业抬手虚虚一指他,不觉笑起来。 ☆、第227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第二天去余市的时候, 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用江一白的话来说,身为学建筑的, 哪能不看看毕工设计的商贸城,毕工算得上他半个老师。 商贸城已经竣工,第一期分为三部分:主体市场、仓储物流中心以及餐饮中心。 市场内有档口5169个,可同时容纳4万人在场交易。仓储物流中心建筑面积达25000㎡。餐饮中心占地1200㎡, 一楼二楼是食堂,主要面向商贸城内的店主,三楼是小吃中心四楼五楼入驻餐厅, 主要面向采购商。 所有店铺和仓库都只租不售,出售产权可以快速收回投资,这也是商业地产最原始的模式。 不过许清嘉更着重长期收益, 她看好这一片地产的增值空间,并且拥有产权就可以独立经营统一规划,方便建立品牌。 许向华觉得公司目前的现金流充裕不需要急着出售回笼资金,遂同意许清嘉的建议。 参观了一圈, 江一白啧啧两声, 瞅着许清嘉笑,“诶呦, 不错嘛, 小清嘉,有模有样的。” 许清嘉笑眯眯的指了指还没有开发的剩下土地, “你好好学啊, 那一片就靠你了。” 江一白露出浮夸的受宠若惊, “这么瞧得起我。” “怕了。”许清嘉挑眉。 江一白眉梢扬起,大言不惭,“我收费可是很贵的。” “物有所值就行。”许清嘉凉凉道。 江一白得意,“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打着伞的韩东青拉了许清嘉一把,让她避开脚边的小树苗,目前正忙着最后的绿化工作。 “现在的商铺入驻率是多少?”韩东青问。 许清嘉回道,“前两天问李叔,已经有91%。”去年秋天开始就预租了,这个出租率已经很不错。 韩东青点点头,“等名气打出去,剩下的租出去不难。” “就看开业这一个月的生意怎么样?年初开始就在打广告,尤其是七月份以来,广告费就花了小二十万。”电视报纸还有各个路口的招牌尤其火车站那边,恨不得告诉全中国的商人,这里有一个批发市场。 许清嘉虽有信心,可在没看到结果之前,哪能不担心,这么大一笔投资呢,要是打了水漂,家里得伤筋动骨缓上好几年。 “嘉嘉姐,阳阳哥。”远远的传来一声。 许清嘉循声一看,就见周如龙小跑着过后,在他身后是周红军和周如飞。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周如龙高兴的问。 许清嘉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汗,“刚到没多久,正打算待会儿去你家。”见周红军走近了,便笑着问,“姑父过来看店?” 周红军承包了一楼食堂并在四楼租了一个店面开饭店。他那家饭店生意不错,本来就想再开一家。正好遇上商贸城这个项目,觉得这里前景不错,便租了一个店面。 还承包了一楼,食堂大锅饭没多大技术含量,所以利润小,可架不住薄利多销。所以工厂的食堂走俏的很,没关系的根本承包不到。 现成的大舅子摆在那,关系不用那是傻。而许向华当然乐于拉妹夫一把,承包给谁不是承包,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周红军又不是那等不靠谱的。 如此一来,这几年的积蓄都投进来了,周红军能不上心吗,三天两头过来看看,装修更是每天都盯着。 今天过来是定的一批餐盘到了,他过来验收,出门被两个小子看见了,于是前面一个后面一个,爷三开着摩托车过来了。 “今天到了一批餐盘。”周红军说着看向脸生的韩东青和江一白。 许清嘉忙道,“这是韩东青和江一白,他们过来玩的。”又对韩东青和江一白道,“这是我姑父和表弟,龙龙和小飞。” 周红军一看替许清嘉打着伞的韩东青就知道这个后生是侄女对象了,不由多打量几眼,眉眼英俊,高大挺拔,恍惚听说是个军官,看着挺像的韩东青笑容明朗,“姑父好。” 江一白也打招呼,“叔叔好。” 闻言许家阳多看了一眼坦然自若的韩东青,叫得真顺口。他揉了把周如飞光溜溜的脑袋,“小飞飞,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剃了个光头,你要去少林寺了吗。” 小光头周如飞撅了嘴,“长虫子。” 周红军笑,“从幼儿园染了虱子回来,你姑姑就干脆给他剃了个光头。” 周如飞很不高兴的抱了抱胳膊,“都怪小强。” 许清嘉摸摸他头顶,忍不住多磨了两把,手感真不错,“剃了光头你也是最帅的小光头。”这年月个人卫生情况堪忧,不够重视,说白了也是没条件重视。 周如飞咧着嘴笑,笑到一半赶紧收起来,抿住嘴。 可惜为时已晚,许清嘉已经发现他掉了大门牙。黑乎乎的洞好不显眼,忍俊不禁。 周红军对许清嘉道,“晚上来家里吃饭,小韩和小江一块过来。” 许清嘉点头说好。 周红军又问,“你爸妈呢?” “他们还在鹏城,还要再过一阵来。” 周红军哦了一声,又问,“你们要走了吗?” 该参观的都参观了,一行人便离开。许清嘉他们先回了市里的小楼把行李放下,而韩东青和江一白则去旁边定了宾馆。 略作休息,韩东青和江一白去买了些礼物,然后随着许清嘉姐弟俩去了周家。 江一白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他哥是未来侄女婿,他这个拖油瓶,哈哈,幸好江小白同志神经粗犷,很快就把那点不好意思抛在脑后,和六岁的周如飞小朋友玩成了莫逆之交,两人非常开心的玩着飞行棋。 许清嘉嘴角抽抽,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幼稚。 扭过脸,许清嘉问坐在旁边的许家宝学习情况。 下学期许家宝就要读高三,这个暑假要补课,所以还在市里没回村里。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补课,遂被喊来一块吃饭。 许家宝有些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还是英语拖后腿,期末才考了79。”满分100。 这点许清嘉知道,三伯还问过她怎么学英语,许清嘉就建议请老师补课,请外人还不如请老师,更清楚学生情况,并且晚自习就能补。这年头老师工资很低,还常常被拖欠,所以一般而言都会答应。 许清嘉问,“你们班级平均分多少?” 许家宝,“。” 许清嘉就笑,“只差了两分而已,比去年进步多了。”去年离着平均分差了十来分,许家宝理科成绩不错,就是英语和政治拖了后腿,尤其是英语,“达到平均水平是早晚的事情。” 许家宝腼腆的笑了笑。 “我明天回村里,傍晚就上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回家?”许清嘉问他,就是带韩东青回村里看看,没什么事就不过夜了。 许家宝想了想点头,他也想爸妈和妹妹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出发前往三家村,开的是江一白借来的吉普车。 “当年我就是掉进了这条河里。”江一白回忆了下,皱了皱脸,“差点没把我冻死。” 回忆起他那落汤鸡的惨样,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感谢我哥救了你一条小命。” 江一白白眼一翻,振振有词,“我那都是为了给你和我哥制造相遇的机会,要不是我,你们能认识,能有今天,还不感谢我,诶诶诶,你们欠我一个媒人红包,” 江一白伸手,“快拿来。” 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许清嘉仔细想想,嘿,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江小白落水成了冷冻落汤鸡,她去找韩东青救驾,于是有了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要是没这一茬,江平业会静悄悄的离开,不会来许家,那时候爆出他和许向华的私交对许向华没好处,大革命结束还没多久。 那她和韩东青很有可能不会遇到,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许清嘉偏头看了看韩东青。 韩东青也在望着她,眉眼温柔带笑。 看在他这么帅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感谢下江小白吧,许清嘉大方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莲蓬拍在江一白手里,“赏你了。” 江一白悲愤,“你好意思吗?” “很甜的,这个莲蓬。”许清嘉表示。 “再甜,它也就是个莲蓬而已,”江一白开条件,“好歹弄一份麻辣小龙虾啊,有点诚意好不好。”他在其他店里吃过这道菜,可就是没许清嘉做的好吃。 许清嘉睨他一眼,就知道他只有这点出息,幸好昨天她就打电话让三伯帮他准备了小龙虾。面上还得勉勉强强的说,“行吧,那咱俩就两清咯。” 江一白坏笑一声,冲着站在许清嘉背后的韩东青挤了挤眼睛,“还差一杯喜酒就两清了,媒人哪能不喝喜酒的,你们啥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许清嘉抬脚就想把他再次踹进河里。 早有防备的江一白眼疾手快的避开,却不幸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哎哎呀呀”叫了几声,左摇右晃后踩进水里,聊可安慰的是没摔进河里,保留了最后一丝面子。 十年前的情景再现,许清嘉乐不可支,指着生无可恋地站在水里的江一白放声大笑,笑到肚子发疼。 韩东青亦是忍俊不禁,伸手扶住笑得摇摇晃晃的许清嘉。 “哈哈哈。”许家阳捂着肚子嘲笑狼狈的江一白。十年前的事情他早就忘了,都是听说,好不遗憾,今天终于把这份遗憾给补上了。 江一白苦了脸,抹一把溅到脸上的水珠,咬着牙道,“我和这条河八字犯冲。” 许清嘉摇摇手指,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语调,“你要这么想,幸好现在是夏天不是冬天。” 江一白走上岸,带上来一片水葫芦,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掉水里。” “在被我踢一脚和踩水里之间,你自己选择了踩水里。”许清嘉无辜的耸了耸肩,“我哥的衣服你应该能穿,赶紧回去换了吧。”他俩体型差不多。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江一白懒得跟她胡搅蛮缠,让许家阳带着他回去换衣服。 许清嘉心情愉悦的摘了一朵水葫芦花把玩,又叫凤眼蓝,淡紫色的花朵很漂亮,是一种繁殖快产量又高的水作物,可以当猪饲料。 韩东青拉住她的手,缓缓道,“这么想想好像是要感谢小白。” 许清嘉偏了偏头,俏皮的眨了眨眼,“感谢他落水落得恰到好处。”心念一动,许清嘉往回抽手。 韩东青不解。 许清嘉又抽了抽。 韩东青才松开手。 许清嘉侧过身,微微仰着脸望着韩东青,“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穿白衣服蓝裤子的人吗?”她隐约记得自己当年是这么问韩东青的吗?不过已经不记得当时他穿的什么衣物,遂套取了今天的穿着,白t恤蓝牛仔。 韩东青一怔,明白过来,眼底蕴出笑意,“高高瘦瘦的青年。” “高是挺高的,不过算不上瘦,不胖不瘦。”许清嘉吐槽。 韩东青发笑。 “算了,勉强算他高高瘦瘦吧。”许清嘉继续把戏唱下去,“他掉河里了,现在在我家。” 韩东青再一次牵住许清嘉的手,“小妹妹,麻烦你带个路。” “不对,”许清嘉不高兴的撇撇嘴,“你应该是去给他拿衣服,你还得给我大白兔奶糖,”举起被他握着的手,“当年你可没牵我的手。” 奶糖还真没有,韩东青说道,“待会儿给你买,买一大罐。” 许清嘉掐着嗓音,“谢谢大哥哥。”话音未落,就已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我们像不像两个神经病?” 韩东青扶着她的胳膊,笑眼盈盈的望着她。 许清嘉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偏了偏脸。 “遇上你真好。”韩东青慢慢的说道,语调轻柔又带着感激。 心头似被撞了下,许清嘉转回目光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种想抱抱他的冲动。 “嘉嘉,你对象。”斜刺里冒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许清嘉霎时回神,抬头一看,就见六叔公家的春梅伯娘站在岸上面看着他们,笑得一脸好奇。 许清嘉点了下头,看她挑着两担子莲藕,遂道,“伯娘去挖藕了。” 春梅伯娘子脆脆应了一声,放下担子对许清嘉道,“今年的藕很脆很甜,你拿两根回家,凉拌炒着都能吃。”说着就挑了三大支比手臂还长的莲藕放到地上,这是脆藕,适合生吃,粉藕的话熬汤好吃。 许清嘉忙说,“一支就够了,吃不完的。” 春梅伯娘就笑,“慢慢吃,家里还有刚做好的藕粉,待会儿我给你拿些来,你奶奶爱吃这个。” 她男人在许向华的山上工作,两个儿子都在运输公司,两个儿媳妇一个在罐头厂,另一个原也在罐头厂,现在在那个啥啥啥美食城里租了个铺面打算卖米线,带着她小闺女一起。反正她看许向华就像看财神爷。 公公在家总说,当年帮了几把,如今这个隔房的侄子发达了,他们都跟着沾光。 许清嘉不好再拒绝,忙谢过,又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 春梅伯娘瞅着韩东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瞧着挺精神挺气派的,听许向党说过是当兵,还是个官哩,这大学生找的对象就是不一样。 有些拘谨的笑笑,“有空来家里坐坐。” 韩东青笑着应了一声好。 寒暄两句,春梅伯娘挑着莲藕离开。 韩东青拿着三根巨大的莲藕往家里走,许清嘉看着就想笑,只恨没拿相机。 晚上吃到了清炒藕片,凉拌藕丝,还有江小白日思夜想的麻辣小龙虾,一口又麻又辣的小龙虾再一口又脆又甜的藕。 江一白满足的叹息,“人生圆满了。”他都不想了,然而还是得走。 回到余市,江一白和许家阳忙着和老同学碰面。 韩东青当然是陪着许清嘉,能帮忙的就帮忙。许清嘉很忙,她得盯着绿化情况,还得筹备开业典礼,当天会有省歌舞团来表演,表演场地得搭建好。 是日还会有省里和市里的领导过来,还有不少记者,肯定不能出岔子。许清嘉特意准备了红包到时候送给到场的记者,那根笔杆子可不敢得罪。 她又和周红军商量当天的餐饮,肯定要留饭的。领导们在店里吃饭,对周红军的饭店是一个极好的宣传,有机会再和领导来个合影,挂起来,可以吸引客户同时镇住捣乱的。 周红军咂咂嘴,还能这么操作,这侄女年纪不大,主意倒不少。 忙忙碌碌间,商贸城开业的日子到了。 省长题词,省工商局局长、余市委书记、市长全程参加开业剪彩。另外还有家新闻单位44名记者到场。 场面很火爆,比他们预期中还要热闹。看来那笔广告费没有白打,也许还要感谢六月份通车的那条高速。亦或者说那条商贸城专线没有白设,为了方便人们前往商贸城,他们专门买了客车来往于市区和商贸城。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许清嘉脸上露出舒心,算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得等市场成熟后才算彻底成功。 韩东青侧脸望着眼睛闪闪闪着光的许清嘉,眼里露出骄傲,他的小姑娘,那么优秀。优秀的让他迫不及待的想昭告天下,她是他的。 “定下来?”许向华眼皮掀了掀。 忙完正事,许向华邀请江平业一家到自家做客,然后江平业示意许向华上楼,许向华以为有什么事,不想是来给他外甥当说客的。 江平业笑眯眯的,“两孩子感情这么好,不如早点订下来,咱们也能早点放心。” 许向华面无表情,他一点都不担心,他姑娘才多大,二十而已,还是虚岁。年龄小意味着变数大,万一他姑娘变卦了怎么办? 嘉嘉准备留学,起码要两年。这两年里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时间和距离是感情的天敌。 分手是小事,退婚是大事,对女儿家而言更甚。作为父亲,他必须替孩子考虑周全。 如果留学回来,两人感情依旧,他吃饱了撑的才作梗。 ☆、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在许家吃过饭, 又略坐了会儿,江平业和韩东青甥舅二人一起离开, 江平业还得赶着回省里。 “老许说,嘉嘉还小,等她成熟点再来说婚事儿。”江平业给了韩东青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对于这个结果,韩东青一点儿都不意外。 江平业清了清嗓子, 开解外甥,“嘉嘉是还小,才20呢。”心道他自个儿娶老婆的时候也才二十而已, 这当爹和当丈夫的标准还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他委实不算小了,韩东青扯了扯嘴角。急着想把婚事定下来,他也有自己的担忧在里头。 明年他要下部队, 许清嘉出国的机会很大,两人不可避免的会分开。 分隔两地联络不便,对感情一点影响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把婚事定下来, 吃一颗定心丸, 也让那些狂蜂浪蝶适可而止。 恋爱中的人总觉得自家女朋友天上有地下无,生怕被人抢了去。 韩东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让舅舅费心了, 嘉嘉还小,许叔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 江平业侧过侧脸看着他, 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许叔还是很欣赏你的, 就是目前阶段想让嘉嘉以学业为重,两三年过过挺快的。” 韩东青笑了笑。 江平业把韩东青放在宾馆门口,自己赶回省城。 第二天早上九点,韩东青又去了许家。 “小韩来了。”秦慧如笑着招呼韩东青。 “秦姨好,”韩东青看许向华不在,遂问,“叔叔出门了?” “见客户去了。”秦慧如道。 许清嘉去拿了帽子,对秦慧如道,“妈,我们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秦慧如就说,“晚上总回来吃的吧,你爸晚上回来,小韩也来。” 许清嘉戴上帽子,说了一声好,又问躺在竹榻上的许家阳,“你真不去?”他们要去商贸城,昨天主要是陪着领导们巡视,她都没仔细看过开业后的市场。 许家阳懒洋洋地回,“不去,热死了。”是电视不好看还是棒冰不好吃? 许清嘉便和韩东青出了门。 八月酷暑天,商贸市场内却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凡。 广场道路上卡车,面包车,小轿车应有尽有,拖拉机、驴车、牛车、板车都能看见,运输工具五花八门。 到了商贸城里头,各种口音混杂在一块,在这个普通话还没有被全面推广的年代,交流成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在余市,永远都不缺外地人,也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盘活了整个余市。一个城市要发展,人口是重中之重。 “照这势头下去,我觉得要不了两年就要建设第二期了。”许清嘉喜滋滋的说道。 望着眉开眼笑的许清嘉,韩东青也笑,“余市已经产生凹地效应。” 许清嘉点头,现在国内最著名的‘凹地’是鹏城,因为政策的倾斜以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资金人才蜂拥而去。 而余市的批发市场能形成规模,也得益于最开始的政策扶持。当然也离不开当地人民的勤劳刻苦,有货源才会有客商,客商又吸引更多的货源,良性循环。 由此可见,当地领导的眼界决定了一个地方的发展程度,感谢江平业。 逛了一圈,许清嘉对韩东青道,“我们去吃饭吧,美食城三楼有很多小吃的。”天南地北的都有,当初挑选的时候特意保持了多样性。 三楼一共有25家小吃店,店面在十平米左右,用餐区则是公用的,最大化利用座椅。 现在才十点半,没到饭点,稀稀拉拉的坐着二三十个人。 许清嘉先去了阿英嫂子的米线摊前,既然过来了,哪能不和本家嫂子打个招呼。不然就是失礼,尤其是自家条件好了之后,礼数越要做到位,不然容易落下发达忘本的名声。 “嫂子生意怎么样?”许清嘉笑容可掬的问。 “挺好的。”阿英脸上都是笑,昨儿一天挣了61块钱,赶得上她之前在罐头厂一个月的工资了,“来碗米线吧。” 许清嘉点头,“嫂子的米线这么好吃肯定要啊。”以前在村里吃过两回。 说着许清嘉又把韩东青介绍了下。 阿英笑,“那来两碗。” 许清嘉摇头,“不用,一碗就够了,我们还要买点别的尝尝。”一人一碗米线还能再吃什么,反正她是吃不下了。 于是阿英嫂子就开始做米线,料加的特别足。 韩东青掏钱。 “给啥子钱啊。”阿英嫂子说了一句,负责收钱的小姑子梅香也不肯收。 许清嘉就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转了一圈回来拿米线的时候,手上拿着两片西瓜和两瓶冷饮,“天热,嫂子和梅香解解渴。” 阿英就嗔她,“浪费这个钱干嘛。” 许清嘉就笑,“买的多有优惠。” 韩东青端起刚出锅的米线,许清嘉再要了一只空碗。他们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样东西,灌汤包子,凉皮,韭菜盒子,豆腐果,还有两块西瓜,两瓶冷饮。 有韩东青在,许清嘉一点儿都不担心浪费食物。 “这个豆腐果不错,你尝尝。”许清嘉热情推荐,之前她都没吃到过这种小吃。发酵过的豆腐烤至金黄,在里面加了黄瓜和折耳根,外脆里嫩满口喷香。 韩东青夹起一块,品尝后点了点头。 许清嘉就说,“待会儿买一点带回去,给我妈他们尝尝。” 韩东青自然说好,又挑了些凉皮到她碗里,忽然抬起头,就见一位老妇人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饺子。 正在吃凉皮的许清嘉扭头一看,目光凝了凝,袁母和袁秀芳的女儿,恍惚记得叫yaya。其实她刚才买小吃的时候已经看见她们,袁秀芳也在,在卖饺子。 见许清嘉看过来,袁母露出一抹拘谨的笑容,“自家做的,拿来给你尝尝。”像是怕许清嘉不收,忙道,“之前多亏了你救了我们家的芳芳,一直都没谢谢你。” 许清嘉笑了笑,“是我朋友救的,我没做什么。”不由得想起了晏洋,他今年毕业,即将前往美国理工大学攻读量子物理,那所世界著名的私立研究型大学。她觉得这家伙以后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 袁母拧了拧身上的围裙,“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的 。”说着推了推孙女,“娅娅,把饺子给姑姑送过去。” 听到称呼,许清嘉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把盘子放到桌子上,一放下就飞快跑到袁母那,彷佛有老虎在背后追。 跑到袁母那之后,她半藏在袁母身后,好奇的望过来,没敢看韩东青,一直看着许清嘉。 她长得和许家文有五分像,不过许清嘉看着她倒没有什么恨屋及乌的感觉。在许家文被判刑之后,她对那个人的讨厌也就抛在脑后了,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感情。 面对小孩子,许清嘉并不吝啬笑容,她弯了弯嘴角,说了声谢谢。 小姑娘往袁母身后躲了躲,抿着唇腼腆地笑了下。 袁母道,“你们慢慢吃,我们走了。”说着拉着娅娅离开。 许清嘉看了看桌子上的饺子,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许家文还记得吗?” 韩东青心念一动,“那小姑娘是他女儿。” 许清嘉点头,小声道,“他前妻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干部,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本来能活的像个公主,结果遇上了许家文这个人渣,什么都毁了。”名声毁了,婚姻毁了,半个人生也毁了,幸好没有自暴自弃,努力地在重新来过,然而伤害已经造成哪是这么痊愈的。 “曲美娜怎么样了?”许清嘉忽然想起另一个被许家文害了的女人,对于袁秀芳,她还有那么些同情。本质上袁秀芳算不得一个坏人,年轻的时候傻了点糊涂了点,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曲美娜,呵呵,明知道人家有老婆孩子还去当三,当了三还去挤兑原配,这人品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韩东青,“据说在南方疗养。”私奔小产闹得风风雨雨,曲美娜怎么在京城待下去。 许清嘉搅了下碗里的凉皮,感慨,“谈恋爱得有理智,女人千万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韩东青望望她,有时候倒希望她能偶尔的那么不理智一回,比方说先订个婚啥的。 许清嘉回望他,“对吧?” 韩东青,“……对。”你说的都是对的。 且说袁母,让孙女坐在有风扇的餐桌前看连环画,自己回到档口。这会儿没生意,袁秀芳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不到三十岁的人看起来三十多了,都是累得。许家文这个杀千刀坐牢了,老天有眼,可赡养费也没了。东门市场起来后,家里那个小摊子生意也变得不好做。全家就靠着她和老头子的退休金,日子拮据起来。 上有老下有小,可不就把人给催老了。 穷则思变,不卖纽扣针线改卖饺子,女儿做的饺子不错,当年还是为了讨好那个王八蛋学的,日子倒是勉强能过起来。现下还在这美食城里租了一个档口,她比谁都盼着这商贸城心意兴隆。 “妈。”袁秀芳唤了一声,抬头望了远处的许清嘉一眼,嘴角动了动。 袁母笑了笑,“挺和气的。”顿了顿她慢慢说道,“不求什么,就是想他们看在血缘的份上,将来娅娅遇上难事了,他们要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她和老头子六十多了,这两年越来越觉得身子重,家里也没啥可靠的亲戚。因为她只生了个闺女,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想让侄儿继承他们那点财产,她和老袁还没傻到觉得别人家的儿子比自家闺女金贵的份上,自然不答应,于是闹翻了。 当年不觉得,现如今却觉得独木难支起来,万一她和老头子去了,剩下她们娘儿俩怎么办?被人欺负了都没人出头。所以就想着,不管怎么样,娅娅身上总归留着许家的血,还有几个亲叔叔在。她就希望那边能给个面子情,这样有人想欺负娘儿俩也得掂量下。 “奶奶,妈妈。”娅娅蹦跳着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 袁秀芳一惊,忙问,“哪来的。” “刚刚那个姐姐给的,让我买书看。”娅娅回头指了指,突然没了许清嘉的身影,纳闷了下。 许清嘉已经下楼了,这个红包是昨天剩下来的,她从背包里拿纸巾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剩着几个。下楼的时候就顺手塞给边上看连环画的小姑娘,就当饺子钱了。 袁秀芳拿了红包就追下楼,可哪有许清嘉的身影。回来就训娅娅,怎么可以随便拿别人红包。 娅娅委屈的揪着袁母的衣服,“奶奶说是姑姑。”刚刚她还叫姐姐,这回倒想起她奶奶教得了。 袁秀芳一噎,无奈的看着袁母。她真不知道她妈会这么教。 袁母讪讪,低头摸了摸娅娅的头顶,“下次不能随便收别人红包,要先问过奶奶和妈妈。” “我不要,姐姐——姑姑就放在桌子上。”娅娅声音小小的。 袁母就抬头对袁秀芳道,“下次还回去就是,你板着脸吓到孩子了。” 袁秀芳松了松脸,自己年轻时不懂事尝到了苦果,遂她格外怕女儿重蹈覆辙,在父母都只会宠着孩子的情况下,她只能扮黑脸。 在余市又停留了几日,一行人返回京城。 江一白的电话随之而来,他攒了一个局为晏洋送行,顺道给自己再送一回也行。晏洋14号的航班,他15号。 韩檬叹气,“走了一个又一个,明年你也要走。”要是有时光回溯机多好,回到他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两小无猜,亲密无间,可惜人终究要长大。 韩檬往后靠了靠,沉沉的吁出一口气来,明艳的五官染上若有若无的愁苦。 开车的许清嘉分神看她一眼,“要不你也出去?” “我又不想做教学研究方面的工作,读研意义不大。”韩檬懒懒的说道,“再说了,读了16年书,够够了,我不想再自虐。” 许清嘉笑了下。 韩檬也弯了下嘴角。 片刻后,两人抵达包厢,门刚打开一条缝隙,江小白撕心裂肺的歌声直面袭来,堪比噪音。五音不全还是麦霸,简直是一场灾难。 许清嘉嫌弃地皱起眉头,真想拿臭袜子堵住他的嘴。无意间目光一扫,她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晏洋。 白衣黑裤,英俊冷清气质出众,与喧嚣迷离的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垂眼盯着杯中起起伏伏的冰块发呆的晏洋若有所觉的抬头,看过来。 眼神纯粹一如少年,有一种人,无论经年何许,仍是少年,惊艳了时光。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灯光融融, 墙角的兰花静静绽放,洁白的花朵在灯光下泛出莹润的光芒。 晏洋站在许清嘉一米外, 含笑开口,“最近好吗?” 许清嘉笑容一如既往地明媚,“一切都好,你怎么样?” 晏洋微笑, “挺好。” 一时寂静无言,许清嘉看了看角落里淡色的兰花,时间无情, 分开久了真的会让人生疏起来。 自打晏洋去了沪市,他们只见过寥寥两面,之前的春节一次还有现在。不过他的近况, 她都有从江一白那里得知。 教授很喜欢他,还在本科就跟着大佬做项目,还跟着教授出国参加过学科研讨会……他是那种能沉下心来做科研的人。 “之前以为你会往化学物理这方面深造。”他一直对这个领域比较感兴趣,那位很喜欢他的老教授也是这个领域的大拿。 “那边不开放这个专业。”就算开放的那些专业, 核心技术也不可能让外籍人士接触到。况且真正核心的技术在大企业或者大型实验室里, 而不是大学的课堂,留学只是为了那边的科研环境科研技巧。 许清嘉默了默, 中美建交多年, 然而一些领域依旧对华封锁,尤其是科研方面。 晏洋微微一笑, 眉目柔和, “量子力学是化学物理很重要的研究方法。” 许清嘉轻笑一声, “打好了基础,咱们自己研究。”欧美之间还有可能互通有无,国内惯来是单打独斗自力更生。 晏洋笑了下,抬眼望着许清嘉。她穿着一件蓝色碎花连衣裙,及至脚踝,因为小腿上的疤痕,她从不穿短裙。 晏洋眼底闪过歉意,拿出一张卡片,“我在美国的地址和电话。”顿了顿,“一白说你打算申请那边的学校,想了解信息可以找我。” 许清嘉接过来,点头,“好,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 晏洋便笑起来,笑容舒朗,很愉快的那种。 许清嘉不觉笑。 韩檬靠在远处的石柱子上,嘴巴里彷佛被塞了一整个酸柠檬,她虽然叫韩檬,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吃柠檬。 在她身后不远处则是江一白,他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心理叹气,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个傻的,傻子欢乐多。 14号,晏洋走了。 第二天,江一白也走了。 然后许清嘉也走了。她要履行承诺,陪韩东青忙。 这些年韩东青做了不少投资,除了邵泽之外,其他合伙人都是他转业出来的战友。 对方有想法却苦于无资金,韩东青便出钱,还能出点人脉。大体而言成功的少失败的多,创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的比较成功的就是满洲里的贸易公司,沈阳的运输公司,河北一片一千两百亩的山林以及珠海的服装厂,里面的工人不是退伍军人就是军属。 这次过去,韩东青也想趁机让许清嘉大概了解下,正如过年时邵泽说的,这些产业将来会交给她打理。 现如今上头并不禁止现役军人经商。甚至因为军费不足,八5年中央出台规定鼓励军队从事经营商业贸易,军办企业军办宾馆比比皆是。但是就目前成效来看,他觉得早晚会取缔,也许个人经商也会被限制。 “就你俩。”不同意三个字已经写在许向华脸上,怎么可能同意。孤男寡女出门像什么样子。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好吧,他承认他不信任这小子。有时候对男人不要太有信心。 “怎么可能,檬檬也要去,还有阳阳,正好他放暑假,带他出去长长见识。”许清嘉推了推许家阳。 想两个人单独出门是不可能的,好说不好听,所以韩东青十分自觉的把韩檬拉上了,包吃包住包车费,天上掉馅饼,韩檬当然伸手接,还大义凛然的表示,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当烟。雾。弹,牺牲老大了。 一个拖油瓶是带,两个拖油瓶也是带啊,于是许清嘉把弟弟也给捎带上了。 许家阳立马抓着许向华的手开始撒娇,一点心理负担,前年没去成满洲里,他念念不忘到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了,哪能放过。以后可不一定有这种机会。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种套话都说出来了,许清嘉在旁边摇旗助威。 许向华招架不住,只能道,“去吧去吧,在外面注意安全。”四个人那就没问题了。 许向华看了许家阳一眼。 许家阳拍着胸口保证,“爸爸,你放心,我会保护姐的。” 于是四个人很开心的出门了,韩东青觉得两个大灯泡有些碍眼,但是想想没有大灯泡,连门都出不了,再看两个大灯泡就顺眼多了。 玩到一半,不对是忙到一半,夏莲生了,生了一个六斤六两的小男孩。本来还有一站的许清嘉和许家阳迫不及待想看看小侄子,遂让韩东青继续自己的行程,姐弟俩赶回京。 才出生两天的小宝宝红彤彤的有点丑,不过在许清嘉这个傻姑姑眼里,怎么看怎么萌。 “他哭了他哭了,嘴都撇成锐角了。”许家阳大惊小怪。 许清嘉嫌弃的推了一把,“什么破比喻。”又急慌慌去看躺在床上的夏莲,“他怎么又哭了!”这小家伙就是个哭包。 秦慧如熟练地摸了一把尿布,笑着道,“元宝这是又尿了。” 说着把小元宝抱起来,小家伙小名元宝,许向华和秦慧如起的,本来许家康想请他们给孩子起个名字。 不过许向华觉得孩子的名字还是父母起好,两口子都是名牌大学生还能起不出一个好名字,也知道这是许家康的心意,遂起了一个小名元宝,喜气又吉祥。 元宝的大名则是许一鸣,一鸣惊人,要是女孩的话就是一诺,一诺千金。 秦慧如换尿布,许家康认真旁观学习,目前他还不敢上手,怕把宝贝儿子捏疼了,这小东西怎么能这么嫩呢,跟水豆腐似的,害的他都不敢抱。 从洗手间出来的夏母见状,也上来帮着秦慧如换尿布,她请了一周的假上来看女儿,夏父太忙就没来。 换好干净的尿布,小元宝总算是不哭了。 “这小家伙光打雷不下雨。”夏母小心的碰了碰自家外孙的嫩脸蛋。 许清嘉就笑,“掉眼泪多累啊,反正哭两声就能达到目的,咱才不干这白费功夫的事情,是不是,小元宝?” 小元宝闭着眼睛动了动嘴,这是饿了。 夏母就把孩子抱给夏莲。 许家阳赶紧躲了出去,许清嘉也不好意思,遂跟上。 姐弟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闲话。 “元宝可真能睡,一天睡个小时。” 许清嘉懒洋洋道,“你小时候也这么能睡。” 许家阳皱了皱脸,半响,“我小时候也这么丑。” “嘿,小心二哥揍你。”许家康觉得他儿子天下第一可爱。 许家阳嘿嘿一笑,他又不傻,才不会当着二哥的面说呢。 许清嘉,“要不了一个月就好看了,爹妈基因摆在那呢。”无意间看见了慢慢走来的文婷、许文诗和许家磊。许向军去参加一个茶话会,不在京城。 许清嘉惊讶的看着文婷,好一阵不见,她怎么瘦了这么多,“伯娘,文诗姐,小磊。” 许家阳也乖乖叫人。 许文诗姐弟俩也打招呼。 文婷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对他们点头笑了笑,“怎么坐在外面?” “里头在喂奶。”许清嘉道。 文婷笑了下,让许家磊在外面等一会儿,年纪不小了是要避讳些,然后带着许文诗进去了。 “我看着伯娘瘦了不少。”许清嘉皱了皱眉,看着许家磊。 许家磊回,“胃溃疡,在吃药。” 他拧了下眉头,“不过效果不大好。” “那换家医院看看。” 许家磊道,“已经换了两家医院,军总院和第一医院都去过了。想着换中医看看。” 许清嘉点点头,找着几个话题和许家磊闲聊。 病房里面也差不多是没话找话的聊天,总归有隔阂在,不过双方都想在面子情上过得去,所以文婷会趁着周末熬了鸡汤送过来,做一个‘婆婆’该做的事。 这边呢,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客气的招待了。 待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文婷提出告辞,带着许文诗和许家磊走了。 又过了两天,夏莲母子出院回家,在四合院里坐月子。 夏母看着许家老太太和秦慧如对女儿上心的很,还有经验丰富的保姆玉嫂在,许家康这个女婿更是没话说 ,换尿布都学会了,便放心地回了余市。她还得上班,家里还有丈夫和儿子。大儿子在南京当兵,儿媳是军医也在那边,小儿子却还没成家呢。 小宝宝都是见风长,一个月下来,已经白白胖胖,喜得老太太爱不释手,每天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许家阳佯装吃醋,“我再也不是奶奶的心肝小宝贝了。” 老太太嗔他,“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跟你小侄儿争宠,害不害臊,小元宝快看,你小叔叔吃醋了。” 小元宝吧嗒吧嗒嘴,继续睡觉。 拿着照相机的许清嘉瞅瞅他,“又睡了,好歹给个面子让我把照片拍完吗。”今天是小元宝的满月,她负责拍满月照,洗三照也是她拍的。有条件当然要多给宝宝留些纪念。 夏莲走过来道,“就这么拍吧,等他醒起码两个小时。” 到底年轻,加上在月子里也注意恢复锻炼,身材恢复了七七八八,上围还更加丰满,浑身都洋溢着少妇的魅力。 当然锻炼都是背着老太太来的,在老人家看来坐月子就得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好吃好喝的养。 许清嘉按动快门给夏莲拍了好几张。 夏莲不好意思,“拍我干嘛,浪费胶卷。” 许清嘉嘻嘻笑,“美人就是让人拍的,咱们得把美流传下去。” 夏莲绷不住笑了,“就你理多。” 许清嘉放下相机对夏莲道,“1号去鸿泰逛一下怎么样?给元宝买些东西。”当天鸿泰商厦开业。 “不出门约会?”夏莲笑谑。 “他有事。”国庆节,他们那种学校哪能没有活动安排。 闻言,夏莲便说好。 想着开业第一天,人肯定很多,所以元宝就没带去。 玉嫂抓着元宝白嫩嫩的手送走了老太太,老太太参加的街道秧歌团要去参加汇演,晚年生活不要太丰富。 又送走了许向华和秦慧如,两口子要逛集会,儿子闺女都不要那种。 接着送走了许家阳,许家阳约了同学去打篮球。 最后送走了许清嘉和许家康夏莲,三人都要去鸿泰购物。除了购物,许清嘉要看看十里香和十里荷花的营业情况。许家康也有三家店今天开张:锦衣,舒戈尔,ltuses。现在锦衣和舒戈尔新店开张的事情他都交给下面的经理处理,但是ltuses第一家店,肯定要过问下。 开业典礼请来了当红女星姜雪暖场,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用时髦的说法,姜雪就是当下的流量小花,粉丝虽然没三十年后那么疯狂,但是也相当热情了,没看舞台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姜雪才在保安的护送下退场,围在广场上的人群才涌进商厦。 “现在这些年轻人可真热情。”夏莲笑着对许清嘉道。 许清嘉笑,“日子好过了,才有心情追星。”你见过多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在追星,满足了生存需求才有余力追求心理需求,也说明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肉眼可见的一年比一年好。 “可不是,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哪有……” 说到一半夏莲突然消了声。 许清嘉和许家康都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隔着几个人站着两个模样不错的女人,一愣之后许清嘉认出来甘薇薇,还有一个应该是邵泽的前女友,叫什么她给忘了。 甘薇薇触到许清嘉的目光,扯了下嘴角,她已经知道韩东青和许清嘉在谈对象,一次韩东青来学校接许清嘉的时候,还被她遇上了来着,真是想不到,他喜欢的人原来是她。 甘薇薇目露感慨,神色倒是平静。 许清嘉也弯了弯嘴角。目光一滑,落在旁边的肖瑜脸上,觉得她的目光含着淡淡的愤恨,却不是朝着她。 许清嘉看向夏莲。 夏莲眉头一皱,懒得和肖瑜打招呼,只淡淡的点了下头。论理两人是一个系的师姐妹,还在央视同一个部门工作过,关系应该不错。可夏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她一进去,肖瑜就不喜欢她,明里暗里刁难她,幸好肖瑜没多久就调到了另外一个部门。 “我们去楼上看看。”夏莲说道。 许清嘉多看了肖瑜一眼,走远之后才问夏莲。 夏莲把恩怨一说,也无奈,“许是八字不合吧。” 许清嘉也想不出两人能有什么瓜葛,夏莲性情温和,她就没见她跟谁红过脸,遂道,“她嫉妒你长得美还有个又帅又听话的老公。” “你这是变着法夸你哥呢。” “夸你眼光好呢。”许清嘉笑。 事实上真相和许清嘉猜的有那么一点关系。 甘薇薇拍了下肖瑜的胳膊,“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这事还得说到好几年前,夏莲在广州上学的男朋友连夜飞过来给夏莲过生过完生日又飞了回去,多少女生暗暗羡慕。 肖瑜也是其中之一,她就在自己的生日的时候给去广州谈生意的邵泽打电话要求他回来陪她过生日。 然而她的男朋友不是夏莲的男朋友,邵泽没回来,两人反倒就此分手。 求复合不成,肖瑜就把邵泽给恨上了,连带着夏莲。 肖瑜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她就是意难平。尤其是在邵泽越混越好,而自己的男朋友拍马都不及邵泽的情况下,更加咽不下这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能释怀,至今她都觉得自己和邵泽分手分的冤枉。 肖瑜温婉的脸庞扭了扭,要是甘薇薇错过了一个样样都出挑的男朋友,看她能不能心平静气。 瞅瞅她,甘薇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她,“你和祁国庆谈了也快两年,什么时候定下来?”是关心也是提醒,她已经有男朋友,祁国庆挺不错的,在广播电影电视部工作,对她上心,亲伯父就是她们台里的副台长。 肖瑜平了表情,“还没到那地步。”不想多谈,遂岔开话题,“你呢?” 甘薇薇笑了笑,“春节订婚,明年秋天结婚。”是她同门师兄,对她很好。 肖瑜大吃一惊,“这么快。” 甘薇薇理了理鬓角,“不算快,我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又轻轻一笑,“我今年26了,再不结婚就老了。” 肖瑜抿了抿唇,“恭喜啊。” 甘薇薇笑,“到时候带你家老祁一块来喝酒。” “好啊。”肖瑜弯了下嘴角,望着门外冷冷清清的舞台,十五分钟前,邵泽就站在那个舞台上,优雅矜贵更胜当年,肖瑜一颗心顿时变得又酸又麻。 开业大酬宾,店铺内人潮涌动,三家服装店的生意都还不错,ltuses因为是新品牌并且单价高略差一点,不过看进店多是30-40的女性这一点来开,设计抓住了主客群的需求。 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小宝宝的衣服和玩具,新手爸妈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儿子面前,新手姑姑也差不多,看啥都觉得好,想给乖侄儿来一份。 还是夏莲保持了理智,“够了,他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别浪费了。” 节约是美德,许清嘉只能遗憾的放弃,抬手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上去吃饭吧。” 许家康就负责先把战利品搬到车里,姑嫂俩手挽着手上五楼,五楼都是餐饮区,大大小小有家店。 十月份天还有些热,不过受益于开业第一天火爆的人气,十里香生意还不错。十里荷花明显更好一些,为了把新店经营起来,她特意把范师傅从老店调过来。开分店最重要的是保证口味,很多顾客慕名而来,口味上会更挑剔。 何婕迎了上来。 许清嘉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们就是来歇个脚。” 何婕也知道这个小老板不喜欢人前簇后拥,遂自己忙去了,开业第一天,格外忙些,然看着90%的上座率,浑身都充满了干净,她的奖金是根据营业额来算的。 “二嫂,嘉嘉。”许文诗惊讶地看着两人,眼睛睁圆了,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们。 “你们也来吃饭。”许清嘉说了一句废话。 许文诗莫名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不上为什么,是吕美珍要来这里吃的,说是难得打折绝对不能错过。 许文诗一直都没告诉她,这家店是许清嘉的,她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吕美珍好奇的看着许清嘉和夏莲。 许文诗就介绍了下。 原来这就是许文诗的学霸嫂子和妹妹,说实话,吕美珍一直都有点同情许文诗。嫂子就不说了,年龄差不多的堂妹考上了京大,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没想到还长得这么漂亮。 吕美珍更加同情起许文诗来,那些长辈最喜欢比较来比较去。 身为学渣,面对学霸组合,吕美珍有那么点气短。所以在许文诗有点儿勉强的邀请要不要坐一块的时候,许清嘉微笑道,“不了,二哥下去放东西,这张桌子坐不下。” 许文诗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儿不可言说的不得劲。 不一会儿双手空空的许家康来了,也看见了许文诗。 许文诗叫了一声。 许家康淡淡的点了下头,便去找许清嘉和夏莲。 吕美珍花痴道,“你哥哥真帅。” 许文诗翻白眼,“结婚了,儿子都有了。” 吕美珍也翻白眼,“纯欣赏。”看出她兴致不高,吕美珍纳闷,“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我能说我看见许清嘉和她哥,亲哥亲嫂子和和美美一家人似的,吃醋吗?知道她在许家康那不如许清嘉地位高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工作好累。”许文诗叹气,“三天两头跑出去宣传,我人都晒黑了,喉咙也哑了。最烦人的是,一些人超生被罚了,居然来找我们麻烦。我跟你说,上周我们去下面一个屯子宣传,结果一个女人居然拿脏水破我们,你知道是为什么?” 许文诗愤愤不平,“他们家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在农村只有一个女儿的可以生二胎,他们家有两个不能生,可为了追儿子,八5年偷着生了一个,还是女儿,去要罚款,人家死活不肯给,说把女儿当罚款交。 有这样的人吗?托生到他们家简直就是前世造了孽,最后是村委把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搬走作价罚款的。” 吕美珍心里一紧,“那小女儿怎么了?” 许文诗气得握紧了筷子,“听说不到两个月就死了,冻死的。” 吕美珍顿时觉得嘴里发苦。 “都这样了,那家人还要追生儿子,去年找人偷偷摘了环又怀上了,东躲西藏生了一儿子。还是没钱交罚款,他们家房子就被扒了。那对夫妻欺软怕硬,不敢跟村里闹,就把气洒在我们身上,拿脏水泼我们,我们招谁惹谁了,我们就是宣传的。”许文诗气鼓鼓的,“这种倒霉事还不少,那些人自己超生被罚了,就把气撒我们身上,有病啊。” 吕美珍宽慰她,“跟脑子不清楚的计较干嘛,诅咒他们永远生不出儿子。” “生不出,那些人会不择手段的想办法生,就是可怜了那些家里的女孩子。”许文诗心里钝钝的,“不进这个单位你都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人会为了生儿子,故意把女儿卖了。” “啊。”吕美珍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许文诗苦笑,“我刚刚听说了也跟你似的,那家父母都是机关的,工作很好,舍不得工作又想要儿子,就把女儿卖了,不就又能生了。幸好人贩子被抓住了,那个人贩子专门把一些漂亮的小孩子走私到国外去,去做那种事的。” 吕美珍咽了下唾沫,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 许文诗何尝不是,她虽然有个弟弟,但是认真说起来,从小到大爸妈还是更疼她一些。 “待在卫计委里头,我感觉我每天都在接触这种不好的事情,上个月一个想超生的被引产了,”许文诗嘴唇抖了抖,“大出血没救回来,那家人抬着尸体来闹。” 吕美珍默了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文诗戳了戳眼前的松鼠桂鱼,觉得没了胃口,“珍珍,这个班上的没意思极了。” “上班都这样的,你这工作还是挺好的,机关单位说出去体面。” 许文诗嘟囔,“也就是表面光,在单位里我们这些临时工就跟二等公民似的,干得多拿得少。” “等你转正就好了。”吕美珍如此安慰她。 许文诗还是意兴阑珊,“转正也才七十多块钱。”又想起刚刚看过的菜单,“点几个大菜,一顿饭就吃完了。怪不得都说,研究原。子。弹还不如卖茶叶蛋,干脆我们去卖茶叶蛋吧。” “你吃得了这个苦拉的下这个脸。”吕美珍还不了解她。 许文诗也就是说说,可还是羡慕,“我们单位有两个同事,活的特别潇洒,开车上下班,经常出入大酒店大饭店吃饭,穿的衣服都是进口的,随便一块手表就上千。” “他们家里做生意的?”吕美珍问,只有做生意才能这么挣钱。 许文诗目光闪了下,是做生意,不过不是普通的生意,是利用价格双轨制批条子赚取差价,俗称倒爷。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个想拉她入伙,他们知道她家里情况。条子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拿到的,那两人家里都有点小背景。 不过她可没他们那份胆子,让她爸知道了,肯定会打死她的。 许文诗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吕美珍叹叹气,只有羡慕的份,“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小叔学人做生意,拿着一千块钱去鹏城,赔的裤子都掉了,差点讨饭回来。” 许文诗也长吁短叹,觉得活着真难, “好了好了,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吕美珍打叠起精神道。 到了下午四点,许文诗便回家。 坐在客厅的文婷见了女儿笑起来,“回来了。” “妈。”许文诗有点小得意地拎着自己买的东西走过去,“我给你买了一件衣裳,你试试看。” 文婷脸上笑容扩大,摸了摸料子,“这衣服不便宜吧。” 许文诗,“还好,还好。”那商场里就没有便宜的东西,逛了一圈才知道有钱人这么多。 文婷看她买的三样东西瞧着都不便宜的样子,只怕身上钱所剩无几,便掏出一张五十的塞给她。四月份发行第四套人民币,先发行了50元和5角的新币,有些人就笑说,以前领五张大团圆觉得自己工资不少,如今只拿一张五十块,这么就觉得寒碜了呢。听说明年还要发行百元大钞,多少人一个月都赚不到一张。 许文诗不好意思收,“妈,我有钱,我还有,我不够了再跟你要。” 文婷还是塞了过去,“拿着吧,妈挣钱还不是给你们花的。”又捋了捋她汗湿的鬓发,“看你热的,先去洗个澡。” 许文诗欢喜抱了抱文婷,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妈,忽然留意到茶几上摊开着一本相册,六张照片,有全家福,有她和许家磊的单独照,也和父母的合照。 那时候的她似乎才十岁左右,照片上的父母也很年轻,她妈眉眼秀丽很年轻很漂亮。 许文诗抬头看了看文诗,突然之间觉得她妈老了这么多,背上都是骨头,心里一疼,“妈,你可要多吃点,你看你这一年瘦的。” 文婷笑,“知道,妈妈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羊肉,咱们娘俩把它吃光。” 许文诗笑起来,“爸和小磊没口福了,吃不到妈你做的红烧羊肉。”他爸下部队慰问士兵,小磊班级有活动都不回来。 文婷推了推她,“去洗澡吧。” 许文诗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上了楼。 咚咚咚的脚步声消失了,文婷挺直的脊背垮了下来,她有些吃力似的靠在沙发上,夕阳一点一点地斜射进来,照的她的身影单薄而又消瘦。 她低头看着摊开的相册,目光在最上面的全家福上绕了绕,掀了下嘴角,抬手合了起来。 ☆、第230章 第二百三十章 11月初的时候, 许清嘉又去了一趟鸿泰大厦,这一回不是去购物的了, 她是去公司,她在这里租了一间办公室。 公司在十六楼,规模不大,加上陈婕这个经理也拢共才八个人, 餐饮公司的人手都在店里。 陈婕向她汇报了整个十月的营业情况,鸿泰作为京城第一家大型购物中心,聚集效应喜人, 自然各大商户和商场都赚的锅满盆满。 也就这个年代才能让一个商场仅仅开业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成绩,没有竞争啊。 许清嘉微笑看着陈婕,“你现在是经理不是店长了, 不需要事必躬亲,杂事小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陈婕很能干,这点毋庸置疑,然而大概是从一线起来的缘故, 她什么都操心。 许清嘉觉得这是拣了芝麻丢西瓜, 身为领导者战术上的小动作完全可以交给别人,从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战略上, 胆子嘛, 也可以再大一点。 陈婕忙应好,心绪尚且还在起伏激荡。倒不是因为被个年纪比她小了一轮的老板‘教训’, 而是许清嘉说, 她想让全国的大城市都有十里香和十里荷花的分店, 把十里飘香打造成餐饮界的翘楚。 陈婕有些被她的野心吓到了,然后是难以自持的兴奋,浑身的血都在加速奔腾。她,也是有野心的,之前是不敢想也想不到。可现在许清嘉告诉她,她可以想也可以去做。 望着被打了鸡血似的陈婕,许清嘉眼底笑意加深,最后三门课会在这个月的中旬结束,之后她便要开始实习,如果申请成功通过,她还要出去。这边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一个满意的管理者就显得格外重要。大体而言,她对陈婕是满意的,唯独顾虑太多,有些瞻前顾后。 又说了会儿话,陈婕送许清嘉离开。 走到门口,许清嘉就笑,“你进去忙吧。”话音未落,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从里面快步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走的太快了,满脸急切,以至于都没看见许清嘉。 许清嘉挑挑眉,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刚刚走过的人是卢丽芳。 卢丽芳进了斜对面的四方贸易公司。 美丽的前台小姐见她神色急慌慌,忙问,“小姐,您找谁?”西风东渐,小姐先生这类洋气的称呼大行其道,同志则被年轻人团吧团吧塞进了角落里。 “漆钧,漆钧在不在?”卢丽芳急问。他们分手了,漆钧说他们不合适,然后她就找不到人了。呼他,回过来一听是她就挂电话,打到他公司,只会说不在。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信息知之甚少,除了他的名字他的电话他的传呼号。她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也不知道他家里具体情况,只知道他的公司名称,找到这里都是费了不少心思。 前台小姐脸色微变,“抱歉,我们漆总不在,请问小姐怎么称呼?有何贵干?” “我知道他在,他就是不想见我。” 气急败坏的卢丽芳直接冲了进去,高声叫嚷,“漆钧,漆钧我知道你在,你快出来,出来!” 办公室里的职员闻声都骚动起来,探头探脑,见是一个颇有点姿色的年轻女人,立时排出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你干嘛,你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漆总不在。”前台小姐懵了下连忙来阻止,又喊了几个同事帮忙。 目睹这闹剧的陈婕见许清嘉似乎有点感兴趣,遂道,“之前无意中在洗手间听这家公司女员工说过,他们老板私生活挺乱的,和公司的销售经理不清不楚。” 许清嘉笑了笑,没兴趣在看,“我走了。” “您慢走。”陈婕替她按了下行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声。想起卢丽芳,站在电梯里的许清嘉微微一扯嘴角。对于这个结局,真是一点都不意外,漆钧本来就不是什么良人。 周美巧本着同寝同窗的情分还劝过卢丽芳来着,可人家当成了耳旁风,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一些姑娘总是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能够让浪子金盆洗手。 不过一位女作家说过,浪子回头,不是因你,只是他心已倦。 不由的,许清嘉想起了诸莹莹,听许家康说,她代理了一个港城的皮鞋品牌,在广州做的还不错。 离开漆钧之后,她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许清嘉摇摇头,不再想这些糟心事,走到旁边新开的电影院,要了一份绿豆汤,然后在休闲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等韩东青。 他们是三点场的电影,和陈婕谈的很顺利,所以她比预期中早了大半个小时下来。 2:45,韩东青提前一刻钟抵达,见了许清嘉就笑,“等久了。” “没多久。”许清嘉合上书。 韩东青看一眼只剩下一个底的绿豆汤,再看了看她手里的课本,便问,“考试时间定了吗?” “具体还没有,不过差不多就是中旬的时候, 13号最后一节课。”许清嘉把书塞进背包,“课都上完了,不考试干嘛,大家都还等着去实习呢。” 实习单位这周已经陆陆续续定下来,不得不说不亏是京大,学生分配的都是还不错的单位,财务司,对外贸易司,工商局……各大银行还有地方也来抢人。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经济建设是头等大事,经济系的学生就成了香饽饽。 许清嘉一叹,“这一转眼就各奔东西,”不禁惆怅,“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这都大四了,大学报道的头一天的我还记着呢。”有个逗比学长来献殷勤,然后被她妈吓走了。 她的心情,韩东青能理解,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安慰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了,可以隔几年召开一个同学会。” 许清嘉点点头。 韩东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人这一生,除却父母妻儿,其他人都是过客。 许清嘉望望他,弯了下嘴角。 15号考完最后一门课,班长到讲台上敲了敲桌子,“五点在东园楼聚餐,大家别忘了啊。” 吃了饭,大家就得各奔前程,班里三分之一的人实习单位在外地,一般而言实习单位就是日后的工作单位。 这一次分开之后,下次再见就是明年夏天领毕业证拍毕业照时,再之后,何时相见,能不能见到,谁也说不准。 离着聚餐还有一个半小时,许清嘉也懒得回家折腾,便跟着周美巧回寝室打发时间。 “巧儿啊,你好好干,以后我贷款就靠你了。”周美巧在工商银行总行实习。 工商银行是四大行中年龄最小的,八4年元旦才成立。然而要是蝴蝶翅膀没乱扇的话,这位小兄弟二三十年后会成为四大行中最挣钱的大哥大。 周美巧白一眼嬉皮笑脸的许清嘉,“还不赶紧讨好我。” 许清嘉立马殷勤给她揉肩膀。 “痒死了。”周美巧笑场,扭身躲开,忽尔听到一声哭喝。 “我没钱,钱钱钱,你们以为我是开银行的吗!”卢丽芳声嘶力竭的哭喊。 “你不能这么没良心的哦,要不是你弟弟妹妹,你能考上大学吗?为了让你读书,他们都不读书了,小小年纪就下地干活。”卢母又开始翻陈芝麻烂谷子,大丫头欠了弟妹的,合该她还。 卢丽芳厉喝,“要是小柱愿意读书,你们会供我不供他,是他读不进去书,看见书就头疼才不读的。” 卢母不高兴了,“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你坐在教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的时候,小柱在地里干活,小妹在山上割草养猪。小柱还走二三十里路到学校给你送粮食咸菜,你都忘了,要不是你弟弟妹妹,你能好好的上学。哦,眼下你读书出息了,你发达了,你就不想管他们了是吧。这是丧天良的,要天打雷劈的。 我跟你说,小柱对象说了没有一万块钱彩礼就把孩子打了,那可是你侄子,怎么能打了,你赶紧把钱打过来。” 卢母也恨对方狮子大开口,女方家里就是瞧着他们家日子好过了所以来敲诈的。去年她大姑娘一个大学生的彩礼也才一万块钱而已,他们家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死丫头居然敢要一万块钱。 卢母都想把人打出去,可谁叫她怀了孩子呢,陈婆子说了那是个男孩子。卢母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啊。反正又不是拿不出来。 卢丽芳面容扭曲,咬着牙道,“一万块,你以为我印钞票的,你自己算算,这一年来我给了家里多少钱。”最开始一万块,后来陆陆续续又给了一千多还给家里买了一个洗衣机,是从诸莹莹给她的分红里出的。 再之后,她和诸莹莹闹掰了,经济一下子拮据起来。她试着模仿诸莹莹的方法拿批条挣钱,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来。 漆钧说她不适合干这种事,他的女朋友还需要自己抛头露脸的挣钱,那他还算男人吗? 之后每个月漆钧都会给她五百块钱。她不想家里人来首都找她麻烦,所以每个月会寄两百块钱回去。 本来一切都好好,直到……卢丽芳脸上涌出汹涌的眼泪。 “我把你养这么大,拿你一些钱怎么了,值得你这么来来回回的说,”卢母骂道,“周家大闺女给她爸妈起了三层楼的大房子,冰箱彩电洗衣机都买了,还给她两个弟弟在县城买了房子娶了媳妇,置办嫁妆把妹妹嫁了出去,花了十万块都不止,也没你这么念叨的。你还是大学生勒,晓得还不如让你早点去打工。” 卢丽芳气得眼前发黑,周家那个姐姐,他们村里谁不知道底细,去鹏城打工,长得漂亮被一个港城老板包养了,那个老板比她爸爸还老。 卢母下最后通牒,“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赶紧把钱打过来。那边说了,一周内不把钱拿过去,就去医院。你没有就跟你同学先借点,你那同学不是挺有钱的。你省一点慢慢还她就是了,钱总是能省出来的。” 卢丽芳气得浑身直哆嗦,嘶吼,“我没钱。”啪的一下子挂掉电话。 搁平日有人这么粗鲁,舍管阿姨非叉着腰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不可,可这会儿听到了只言片语的舍管阿姨只心疼的看着电话机皱了皱眉头,旋即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卢丽芳,不免同情,摊上这种只要钱的妈简直是上辈子作孽。 “丫头啊,想开点,先把自己的日子好,家里头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没办法。”大学生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工资,一万块,真开得了口。 卢丽芳抬手擦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她不能帮也不想帮,可她妈不会放过她的。拿不到钱,她们就敢上来找她麻烦,他们就敢把她抓回家换彩礼。 恰在此时,电话又疯狂地响了起来。 卢丽芳颤了颤,惊恐的看着电话,就像看着一个会吃人的魔鬼,忽然,她拔腿就跑。 奔跑中,卢丽芳看见了楼道上的同学,还看见了许清嘉和周美巧,她觉得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嘲笑她,落在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的刺痛自尊。卢丽芳难堪的低下头,快速冲出寝室楼。 周美巧和许清嘉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聚餐的时候,卢丽芳意料之中的没有出现。 同学们说起来,同情者有之,觉活该者也有。 许清嘉1八号才要去彩票发行中心报道,在家休息了一天,她又去了鸿泰商厦,在大堂里遇上了邵泽。 许清嘉笑眯眯的打招呼,“邵总好啊。” 邵泽也笑,用手挡着电梯门示意女士优先,“今天不上课?” 听这熟稔的语气,妆容的精致的秘书不着痕的看了许清嘉一眼。 许清嘉微微一笑,“开始实习了。” 邵泽就问,“在哪个单位?”他听老韩提过,许清嘉准备留学,那么肯定会去公家单位实习把履历弄漂亮一点。 “彩票发行中心。”许清嘉道。 邵泽愕然了一瞬,这可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单位,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笑,“那我得去多买些彩票支持。”去年秋天,首都地区也开始发行彩票。 许清嘉就笑了,“那我先在这里谢了。”话音刚落,十六楼到了。 许清嘉和邵泽告辞,走出电梯。 开完会,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许清嘉拿起包刚准备离开,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声。 走到窗口一看,只见楼下聚集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脑袋十分统一的朝上看,顿时涌上不好的念头。 陈婕让行政小妹去看什么情况,几分钟小姑娘跑回来,脸都白了,“天台上有个女的要跳楼。” 邵泽一张俊脸阴沉似水,人一跳,他这幢楼就成了凶楼,谁还敢过来。特么的感情纠纷有本事拿把刀捅死那个男的去,在他这里自杀算怎么回事。 邵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想把人踹下楼。可还是得让商厦经理在公安赶来之前先把人安抚住,然后让人联系漆钧,让他立即马上赶紧滚过来。 ☆、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鸿泰商厦33层高, 不是首都第一高楼,但是也能排在前十之列。站在天台之上, 整个首都匍匐在脚下,红墙金瓦的紫禁城,黑白色调的四合院,鳞次栉比的筒子楼……尽收眼底。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楼顶的众人实在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 众人不约而同盯着栏杆外的卢丽芳。 卢丽芳所站之地仅有三十厘米宽,如果不是她的手抓着栏杆,似乎一阵微风就能把她吹下去。 楼顶的风很大, 吹得衣裳猎猎,吹的商厦经理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要是今儿这人跳下去了,自己也想跳了, 开业不到两个月就出了命案,这生意还怎么做。 “姑娘,”经理想喊祖宗,他双手神经质地往下压, 反复做着安抚的动作, “漆总马上就来,马上, 外面风这么大, 你要不要先进来。” 卢丽芳哭着摇头,呜呜咽咽的哭声随着风声传到天台上每一个人的耳里。 “你们都逼我, 都逼我, 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为什么。”卢丽芳声嘶力竭的质问。 明明是你在逼我,经理心里苦,还得说好话,“怎么会,姑娘你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你说出来,我们会帮你解决的。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还这么年轻,有大好的时光,你想想你父母。” 却不知父母两个字捅到了卢丽芳的肺管子,她妈说她要是不把一万块钱打回去,她就来京城找她,拉她回去嫁人换彩礼。 她把这大半年所有的积蓄三千五百块钱全部都给了他们,可他们贪得无厌,一定要一万块钱。 她去找漆钧,在公司楼下守株待兔两天才等到了漆钧,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美艳的女人举止亲昵的走来。 怪不得他要跟她分手,什么没感情,不过是他又见异思迁了。又……诸莹莹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摔下来。 不久之前还对她情深意切诉衷肠的男人看见她就厌烦的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扔了一叠钱给她,让她别再来找他,他们已经分手。言行举止犹如在打发一个要饭的。 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含讥带讽。 那一刻,卢丽芳觉得自己被人扒了衣服游街示众,还在是冰天雪地里。 卢丽芳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天台上的,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站在栏杆前,跨过栏杆就是万丈深渊,也是解脱。 她这一辈子活的何其失败,家里供她上大学,是投资,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读书的时候但凡她掉出第一名,她妈操起扫帚就揍,她还觉得是为了她好呢。 她喜欢的人把她当做用钱就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她连朋友都有,同学避她如蛇蝎。 …… 往回看看,这22年,自己活的多么多余,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经理一看她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就跪下了,“姑娘,你听大哥我一句话,人生除死无大事。你还这么年轻,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你都没好好开始享受人生,就这么死了,你不觉得可惜。”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没人喜欢我,他们都不喜欢我。”卢丽芳泪雨滂沱。 邵泽烦躁的拧紧了眉头,无意间瞥见许清嘉出现在天台楼梯口,挥挥手,示意保安放行,公安还没来,他先让保安控场。 “我同学。”许清嘉看了看站在边缘摇摇欲坠的卢丽芳。 京大学生的心理素质这么弱,改明儿他得去建议建议多关注下心理健康,邵泽乱七八糟的想着,对许清嘉道,“劝劝,能劝就劝。 ”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又问,“你们辅导员电话报我。”他得找到能负责的人,以防最坏的后果。 许清嘉为康雪默哀三秒钟,学生出事辅导员得吃不了兜着走,接着报了电话。 卢丽芳已经看见许清嘉,被风吹乱的头发糊在她脸上,遮住了她惊讶难堪羞耻种种表情。 许清嘉神色很平静,彷佛卢丽芳在楼顶观光而不是寻死觅活。 卢丽芳愣了一瞬,莫名有一种悲怆涌出来,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许清嘉走到另一边的栏杆处,探头看了看,楼下的吃瓜观众成了一个个黑点,旋即又看着神情悲愤的卢丽芳,“从这里跳下去,要是运气好的话,脑浆迸裂当场死亡,痛苦也就一两秒的事。运气不好,五脏六腑都摔破了,却不能马上死掉,得在粉身碎骨的痛苦中慢慢死去。再倒霉点,瘫痪了或者成了植物人,一辈子都得躺在床上过。”许清嘉口吻平淡,“你确定要试一试你的运气?” 经理摇头,“姑娘,跳楼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这99%的人自杀之后都会后悔,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跳河之后死命挣扎,烧炭之后打电话求救。跳河烧炭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等你跳下去再后悔就真的晚了。” 卢丽芳面白如纸,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栏杆。 许清嘉望了望她青筋毕露的手背,“要是不幸摔成瘫痪,你家里人会照顾你吗?” 经理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清嘉,美女你是来劝人的还是来刺激人的。 许清嘉没理挤眉弄眼的经理,兀自说道,“他们百分百不会搭理你,由着你自生自灭,估计还要咒骂你,不能继续给他们当牛做马。” 卢丽芳心头一刺,嚎啕大哭。 “抓紧点,掉下去我说的可能就真的发生了,你想落到那个地步吗?”许清嘉提醒了一句,省得她哭的不能自己。 这话还挺管用,卢丽芳下意识握紧了栏杆。 看来想死的念头并不坚定,也是,自杀,很多都是一时冲动,别人来劝一劝,反倒矫情上了。就跟本来不想哭的,别人劝一劝,忍不住就哭起来。 许清嘉靠近两步,卢丽芳并没有反应,猜测着卢丽芳的想法,“失恋了想不开,家里人跟你一个劲儿的要钱觉得伤心,你想通过自杀报复他们?” 卢丽芳脸色剧变,泣不成声,“许清嘉,你知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你有那么疼你的家人,同学们也都喜欢你,你还有一个那么好的男朋友。” “你也可以有的。”许清嘉说道。 卢丽芳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神经质一样的自嘲,“我怎么可能有,我没有的,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 “想让别人喜欢你,首先你得喜欢你自己。”许清嘉看着卢丽芳的眼睛,“我要是你,我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得活出个人样来。活的比他好,功成名就最后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后悔莫及。 至于你家里人,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亲缘单薄,他们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们就是了。钱在你手里,给不给还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只要你自己狠得下心……” 卢丽芳打断许清嘉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们回来找我的。” 许清嘉想翻白眼,但是她忍住了,“之前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现在你都不用上课了,你干嘛待在学校让他们找上门来。你实习单位告诉他们了吗?” 卢丽芳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不就成了,京城这么大,他们上哪找你去,京城不够大,你就跑到外地去,凭咱们学校的招牌还怕找不到工作。只要你别想着他们是我亲人,我怎么能不管他们,主动送上门让他们吸血,不就摆脱了。”最烦就是一些人一边哭诉家里人对她不好,一面又受虐一样的贴上去贡献自己,正应了两个字活该。 卢丽芳愣愣的看着许清嘉。 那经理见状,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连声附和,“姑娘,就是这么一回事啊,你长这么漂亮还怕找不到对象,以后找个好男人结婚再生个孩子,自家人亲亲热热的过日子,多好了,那些只会管你要钱的家人不理也罢。” 许清嘉再接再厉,“明明错的是那些人,凭什么让你来付出代价,还是生命的代价,你不觉得自己死得冤枉。好好活下去,活出个样子来,几年以后,让他们后悔,后悔薄待了你,不比你死了更好。” “对啊,姑娘,活着才有希望。”经理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几米外的卢丽芳,见她似有动容,心头一喜,“姑娘你看,那边风有点大,我让人扶你进来怎么样?” 怕她觉得下不来台死犟,许清嘉也放缓了语调,“你就当自己喝醉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一两件糊涂事。回去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你待着别动,站了这么久腿可能麻了,让保安大哥过来扶你怎么样?” 卢丽芳没动作。 许清嘉看了看她,对经理打了个眼色。 经理便示意两个身强体壮的保安缓缓靠近。 卢丽芳紧紧抓着栏杆,没有拒绝。 终于两个保安小心翼翼的把卢丽芳拉了进来,在场众人都如释重负。 为防止卢丽芳再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来,两个牛高马大的保安一直没松开她。 而劫后重生的卢丽芳似乎终于后怕起来,脸色泛白,双腿发软,如若不是保安架着她,只怕要当场瘫软在地。 这时候,公安终于到了。 发现威严的公安,卢丽芳剧烈一颤,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许清嘉暗暗一摇头,递了一包小纸巾给她,“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去不去的坎,咬咬牙就过去了。” 卢丽芳眼泪再一次决堤,哭到浑身抽搐,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片刻后又喃喃一句,“对不起。” 许清嘉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卢丽芳被公安带走了,估计要教育下,想想还没赶来的康雪,学校那边估计也得头疼下。学生闹自杀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应付好公安的邵泽走过来对许清嘉道,“赶明儿请你和老韩吃饭。” 许清嘉笑了下。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脆弱了。”邵泽扯了下嘴角。 许清嘉,“你这是一竿子打翻一条船。” 邵泽笑了笑,“小妹口才真好。” 许清嘉笑,“是她本来就不想死,一时冲动罢了,递了台阶也就下了。” 恰在此时,漆钧姗姗来迟,他坐了另一趟电梯与下楼的卢丽芳完美错过。 “邵总,真是不好……”漆钧进来一看,哪有卢丽芳的身影,愣了愣。 邵泽淡淡道,“散场了。” 听出他话里淡淡的嘲讽,漆钧赔笑。新开的商厦差点闹出人命,邵泽不高兴,他能理解。可漆钧也觉得冤枉啊,谁知道卢丽芳会挑这儿闹自杀,幸好没事。 许清嘉溜一眼漆钧,对邵泽一点头,径直离开。 之后听说卢丽芳被学校批评教育了一番,学校那边也怕再把人给刺激了,所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况且都快毕业了,记过影响人一辈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得到消息的时候,许清嘉已经开始在彩票发行中心上班。 这个八5年才成立的机构现在只有二十来个人,和其他部门相比略微显得有些寒酸,地位也尴尬,没啥实权。 今年一共分来了三个实习生,两女一男,另一个女孩薛丽萍是财经大学出来的,得罪过管理实习的老师,所以被打发到这个清水衙门,遂觉得许清嘉跟她同病相怜。 薛丽萍望着许清嘉精致的脸蛋,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不肯和教导主任的儿子处对象被流放以及被教导主任的女儿嫉妒这两个版本的真相。 许清嘉,幸好许清嘉什么都不知道。她十分认真的在了解这三年发行中心的发展情况。 看了两天的资料,许清嘉有些小小的失望。截止目前,彩票还只在华北地区发行,当年她特意建议的账务公开也没有实行。 她知道后世很多人非议彩票巨额收入的去向不透明,怀疑里头有贪污腐坏。就跟一些慈善机构屡屡遭人猜忌一样,甚至影响一批人的慈善之心。所以她想在一开始就实行账目公开制度,显然异想天开了。一开始的时候没公开,现在想公开,难上加难。 同样新进来的实习生周凯过来找许清嘉,笑容翩翩的开口,“许清嘉,冯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许清嘉说了一声好,对他笑了笑,拉开椅子准备前往办公室。 周凯噎了下,咋不问下冯主任找她干嘛,他还没献殷勤呢。 许清嘉已经走了。 薛丽萍好奇的问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许周凯,“主任找你干嘛?”周凯进去过了,许清嘉也进去了,她觉得待会儿可能轮到她。 周凯恹恹道,“问适应的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例行关心。” 薛丽萍松了一口气,又幸灾乐祸的瞥一眼周凯,哼,许清嘉一来,这小子就殷勤的没边了,她进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 幸好许清嘉不吃这一套,薛丽萍抬着下巴回到自己位置上。 办公室里,冯主任和许清嘉寒暄了两句后,切入正题。 许清嘉斟酌着把自己想法说了,她和冯主任算得上老相识,加上还有韩东青这一层关系在,不得不说,韩东青的身份给她提供了一些便利,遂也不藏着掖着,有话说话。 她来实习是为了镀金以便更好的申请出国,可也是真心诚意的想做一些事,要不干嘛选这里,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挑更有‘前途’的单位。 “……发行区域局限在华北一块。” 冯主任就叹,“人手不足。” 许清嘉便说,“何不试试让群众加盟,他们出地方出人工负责销售,我们制定准则负责就业培训,然后双方利润分成。我想只要有利润,人们自发的就会来申请,肯定比我们自己一个网点一个网点亲自铺设来的快。要不了几年,全国各地都能看见彩票销售的网点。” 在后世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彩票售卖点,都是私人加盟的。 然而冯主任皱了皱眉头,“咱们这可是国家机构。”让私人参与进来,有些不像话。 “发行的权利在我们这,就是相当于招了一批自负盈亏的合同工。”许清嘉慢慢的说道,“因为自负盈亏,他们会更有动力。” 这一点,冯主任当然知道,多劳多得。 许清嘉又道,“我们还可以优先残疾人士,烈士家属,复员军警,您想想要是全国各地都推广开来,能提供多少就业岗位,上万个都不只,每个人背后还有一个家庭,就能造福几万人。咱们单位成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福利事业,发行的区域多,买的人也就多,收入增加,就能做更多的事。” 冯主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交给私人管理,这万一出了纰漏。” “风险与收益永远并存,小心起见,不妨先找一个地区做试点,要是成功了就推广开来,要是失败了,影响也有限。”就跟一开始彩票只在石家庄发行一般。 摸着石头过河,改革开放以来这种事屡见不鲜,大家都没经验,都是先局部试试看,成功了就逐步推广,失败了那就立马叫停。 错误不可怕,怕的是一错再错还不汲取教训,更怕裹足不前连尝试都勇气都没有。 沉吟半响,冯主任让许清嘉回去写一份关于网点加盟的详细策划书,准备再和两个副主任开会讨论。 周凯殷勤地凑上来没话找话。 许清嘉敷衍过去,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办公桌上摆了一个相框,她和韩东青的合照。 薛丽萍大吃一惊,“你男朋友?” 不,肯定是哥哥。周凯垂死挣扎。 许清嘉甜蜜一笑,点了点头。 周凯彷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薛丽萍眼神微妙的看了周凯一眼,压下嘴角的笑意,“你男朋友真帅。” 然后下班的时候,薛丽萍发现许清嘉的男朋友不仅帅还高大威武气势不凡,果然美女都是配帅哥的,再一次同情的溜一眼周凯,这家伙自打看见这个照片之后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韩东青接过许清嘉的背包,笑问,“上班的感觉怎么样?” 沉默三秒,许清嘉实话实说,“果然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是最爽的。” 韩东青略一挑眉,“机关的规矩是比较多。” 许清嘉又笑盈盈说道,“冯主任挺照顾我的,不过我自由惯了,幸好来这里只是过渡。”比起被人指挥,她还是更喜欢指挥人。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创业过的人不愿意打工,哪怕创业失败了,还得继续折腾而不是老老实实找一份工作,身份心态转换不过来了。 虽然只是过渡,但是活还是要干的,她又不是来混日子的。许清嘉认认真真的写了策划书,又被几位领导召见了好几回,陪着大大小小开了三五次回,一个月后终于有了决定。 斟酌再三,领导层决定在鹏城尝试,这个城市包容性更强。由副主任鲍建江带着两个老员工和许清嘉、周凯两个实习生前往推行。 许清嘉很开心,一方面是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另一方面则是她爸在鹏城啊。 冯主任还特别大气批了他们坐飞机过去的经费,眼下一张机票顶的上寻常一个人一两个月的工资,不可谓不大方了。 得知闺女要过来,许向华就问她住不住家里。 许清嘉当然想住在家里,舒服又自在,但是为了省麻烦还是选择和大部队一块儿住宾馆,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前辈,两人住一个标间。 刚过来头几天主要是拜山头,这是必不可少的,然后许清嘉就知道为什么来的是鲍副主任了,副市长是他老同学。 朝中有人好办事,所以前期工作进行得颇为顺利。 周六下班后,鲍主任还笑着说让大家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日新月异的鹏城。 许清嘉婉拒了同事们的邀请,“我要去看我爸。” 同事们这才知道她父亲在鹏城,笑着问了一句,“你爸爸在这边做生意?”实在是太多人来鹏城掘金,以至于一听有人来这里,下意识反应就是做生意的。 许清嘉笑着点了点头。 大家也没多问,问多了不礼貌,身在机关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也没多想,只当做点普通生意。主要是许清嘉来了这个单位后挺低调的。她没开那辆骚包的小红车上下班,手表也换了一块普通的,所以谁知道她是富二代啊。 与同事们分别之后,许清嘉就欢快的回家找爸爸了。 知道闺女要来,许向华特意推掉了一场应酬,在家等女儿。 许清嘉一进门就发现了茶几上黑色的大哥大,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实物出现在眼前,许清嘉好奇的抓起来左看右看,果真是传说中的一样,大砖头机,还怪沉的,估计有一斤。 许清嘉特意瞥了瞥许向华的腰间,“爸,你平时怎么带这玩意儿?”别在裤腰带上,这画面有点美。 一看她那表情,许向华就知道她又在瞎想,“手上拿着。”不过他多是让助理提着,这玩意挺累赘的,不过随时能联系上人这一点来说还是挺实用的。 “我试试这个音质怎么样?”许清嘉就像是拿到了新玩具,兴致勃勃地拨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夏莲。 十月底她销假同时也搬回了雅宝路那边。 天气好的时候,老太太会让蔡叔去接玉嫂和小元宝过来玩,有时候自己过去看小曾孙。 夫妻俩平均一周也会在这边吃两三顿饭,许家康在次数就多一点,他出差就少一点。即享受了天伦之乐,小夫妻也保留了私密空间。 和家人絮絮叨叨聊着,都在问她工作什么样,生怕她受委屈的模样。 许清嘉心想也太小看她了,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许清嘉眨眨眼,按了按,没电了。 “充一次电,最多通话半个小时。”许向华挺嫌弃的。 许清嘉更嫌弃,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才是王道。把一斤重的黑转头甩一边,拿座机给家里重新打电话,说了好一会儿才挂上电话。 许向华,“给你买一个?”丫头很稀罕的样子。 许清嘉翻翻眼睛,“你就不怕把你闺女给累死,我这小身板可搬不动。”要不了几年就有手机了,她不出这个风头。 许向华好笑,说来这里还有个笑话,一人买了大哥大挂在裤子上,结果当众掉了裤子。 戳戳黑乎乎的大砖头,许清嘉好奇,“多少钱,这东西?” “25000加6000入网费。”许向华笑,“黑市上50000一台。”就这还供不应求,做生意都讲究个门面。 许清嘉只能感慨物以稀为贵。 “好了,先吃饭。”许向华拍拍许清嘉的头顶。 许清嘉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爱吃的都有,油爆大虾,蒜蓉龙虾,花雕蒸螃蟹……”许清嘉爱吃海鲜,尤其是虾类。 餐桌上,许向华特别慈父地给许清嘉剥虾,彷佛她还是个小丫头。 自打秦慧如调回京大之后,儿子走了,老娘也走了。这冷不丁的许向华还真有些冷清,家里就剩他和保姆两个人。然后闺女过来了,许向华岂能不高兴。 吃了半碗虾之后,许清嘉忽然想起一件正经事,“爸,我听到消息,朝阳路那边有一块20万平方米的地明年要拍卖。” 就在今年11月,鹏城一块土地被拍卖,从200万一路叫到525万,报纸上劈天盖地的报道,称之为新中国第一拍,昭示着房地产时代的来临,今年就是房地产元年。 许向华继续剥着手里的虾,眼睛却是看着许清嘉,“你想拿这块地?” 许清嘉摇摇头,“咱们家资金不够。”人脉也不足,说是拍卖,还真以为只看钱。没一定背景资历捧着钱都进不了拍卖现场。 比起住宅地产,她还是对商业地产更感兴趣,余市的商贸城已经尝到甜头,每天的租金过万,这还只是第一期而已。 她最近脑子里盘桓着一个念头,论他们和政府合作开发整个余市批发市场的可能性。 照余市现在这个发展势头,批发市场的规模肯定会越来越大,利润惊人。商人逐利,肯定会有人闻风而来。就是政府看着这么大的利润能不动心。一旦政府决定独享这块大蛋糕,旁人都只能干瞪眼,地在人家手里。 所以她想的是和政府一起开发,但是人家凭啥带着他们玩,所谓合作那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人家有地,他们有啥? 许向华把剥好的虾放在闺女碗里,还有理智,人可以有野心,但是必须得有自知之明。 许清嘉吃掉虾,说出自己的打算,“那是块住宅用地,建成小区能容纳上万人,我想咱们能不能在附近申请一块地建一个超级市场,就像港城的百佳超市。港城的超级市场已经开始进军内地,咱们家的百货商店也该改制了,要不得被淘汰。” 许向华虾又夹了一只虾,笑起来,“我会让人留意京里那边的情况。”如果那边真的要建立一个大型小区,当地政府对周边生活配套设施的审批会宽松很多。 多干脆啊,许清嘉觉得和她爸交流就是爽快。 ☆、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拜过山头, 接下来便是忙正事, 鲍副主任通过民政相关部门要来当地伤残人员名单, 筛选出一批年龄合适身体条件也允许的人员,随后登门造访。 结果,并不乐观, 对方防贼似的看着他们, 彷佛他们是一群坑蒙拐骗的。 许清嘉:“……” 他们不得不联系民政部门, 对方又安排了街道办事员陪伴,才算是消除了人家的戒备心。 然而之后的交流并不愉快,老一辈对解放前的彩票乱象有阴影, 年轻一辈从来没接触过。一听要自己拿钱租店面装修还没工资就打退堂鼓, 觉得有风险。 让他们在网点上班领固定工资, 他们乐意, 掏钱投资享受利润分成,并不乐意。 这是人间常情,要不为什么不少国企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工人还是舍不得扔掉铁饭碗下海。做生意的风险和未知并非人人都能接受。 第一个吃螃蟹的需要勇气, 强求不得, 只能尽量说服,说服不通那就换下一个。 鲍主任坐镇后方, 许清嘉四人则分成了两组,一男一女一老一新的搭配。 许清嘉和徐哥这边经过一周的努力, 收获为零。 许清嘉有些沮丧。 和她一组的徐哥笑了笑,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 “如果把门槛放低一点,都不用我们出来,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许清嘉笑了笑没说话,知道徐哥指的是不局限于残障人士,身体的缺憾多多少少会令他们生活比常人艰难一些,也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他们的生活经不起折腾了。 徐哥拧上盖子,“走吧。” 接下来他们要拜访的是一位在越战中因为地雷失去一条腿的复员军人葛红军,他退伍后被安排在当地一家企业,今年五月份企业破产,他也就没了工作。 陪同的街道人员小王介绍着葛红军的情况,“……目前他在巷子口支了个摊子,卖点七零八碎的小东西。” 说话间,就看见了葛红军,三十来岁的男人,中等身材,脸上透着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坐在一块放满了零碎小东西的门板后面。 “老葛。”小王打招呼,看模样两人颇为熟稔。寒暄过后,小王介绍了徐哥和许清嘉,说了下大概的情况。 “你看,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咱们回家细说。”小王建议,他觉得这个啥彩票网点的可以试试看,所以极力想促成。 葛红军皱了皱眉头,喊了旁边的大爷帮他看着摊子,捞起旁边的金属拐杖站了起来。 望着他空荡荡的左小腿,许清嘉嗓子眼有些堵。 葛红军的家是一座平房,两个屋,一间烧饭吃饭,一间住人。 一进门,小王就抢先去倒水,家里没茶,只能倒了两碗白开水。 许清嘉结果豁了口子的碗,道了一声谢。 瞧她并无嫌弃之色,小王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徐哥把水碗放在桌子上,说明来意。 半响,葛红军舔了舔牙齿,“我没钱。” 徐哥,“钱这方面我们可以垫付装修费以及一年的租金,根据你之后的销售额在你的利润分成里按月扣除。”经济上的困难他们也考虑到了。相当于给一年的时间,一年都赚不到钱,那么这个网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也就是第一批才有这么好的待遇,等打开市场之后,申请加盟的人多了,就得实行能者上的政策。 葛红军眉头紧皱,“那我要是没赚到钱,还不上钱怎么办? 徐哥笑了下,“我们需要您提供一定的抵押物,通过银行签署一份协议,其实就跟银行贷款似的,不过我们不收利息。”这是他们的小人之心,怕一些人想着亏了,自个儿也没损失就不认真干,糟践钱和机会。 也是因此,把人给吓走了。 要不然一点风险都没有,怎么可能至今都没人愿意试一试。 葛红军心想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每家店每个月的平均营业额多少?” 徐哥一时想不起来,去看许清嘉。 许清嘉接上话,“5300,按照5%的提成点来算就是265块。”又道,“抛开营不足半年的网点,最高的一个网点一个月的销售额高达17200,最低的是2920。一般而言新网点销售额都比较低,大概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进入成熟稳定期。” 小王在心里算了算就在边上道,“那不是最差的一个月也有一百来块钱的利润。” 虽然许清嘉很想葛红军加入,但是也不能糊弄人啊,“还没去掉房租。”所以风险还是有的。 但是就鹏城的经济水平而言,只要别把店开在犄角旮旯里,生意差不了。就京城地理位置稍微好点的那几个网点,每个月七八千的销售额不在话下。这个行业的发展势头会越来越好,大富大贵有点难,小康水平却不难。 小王干干一笑,推了推葛红军,“老葛,你怎么说?” 葛红军闷声道,“我考虑考虑。” 毕竟不是小事,许清嘉他们也能理解,遂留下名片便告辞。 过了几天,葛红军通过小王给了回复,他想申请一个网点,抵押物就是其中一间房。 双方就店铺位置做了交流,葛红军看中的就是自家附近的一个九平方米的老店面,店挺小的,但是经营足够,这里是住宅区,地段尚可。 实地考察之后,徐哥和许清嘉都觉得人流不成问题,双方便正式签署协议。 葛红军大抵是属锦鲤,他加入之后,许清嘉和徐哥之后的走访进行的十分顺利,在他之后又有四人加入。周凯他们那边略晚了两天,也找齐五人。 第一批十位加盟商就位,接下来的工作便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店面装修以及培训。 所有网点统一装修,在装修期间,葛红军等十人需要参加一场为期一个月的培训。 托鲍副主任老同学的福,他们在党校借到了一个教室和两间宿舍。 许清嘉和周凯作为新人就是替前辈打打杂的,不过下课的时候,许清嘉和他们闲聊的时候会带上一些自己知道的彩票销售技巧以及店铺经营技巧。在一定程度上餐饮店和彩票网点有异曲同工之处。 就有人说了,“小许老师不愧是学经济的,懂得真多。”在这一刻,学经济和卖东西划上了等号。 许清嘉笑眯眯,“都是老师教的好。” “这大学的老师就是好。” 忽的一个容长脸的大姐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清嘉,“小许老师,这彩票卖得出去吗?”她这心里有点儿没底,要不是家里人支持,她可不敢冒这个险,似乎要学不好意思,她忙道,“那笔钱都是找亲戚邻居借来的,我这心里有点儿慌。”根深蒂固的想法,欠钱不好,欠国家的钱更不好。 不等许清嘉安抚,旁边缺了半截胳膊的大叔的大嗓门响起来,“徐老师课上不是说过,开业近三年,撇开新店,最差的那家店也有近三千的销售额。咱们鹏城有钱人多,老百姓手头也宽裕,生意肯定不会差。”相较于大姐,这位大叔就乐观多了,他也是所有人中性格最乐观的一位,哪怕左手在一场机器事故中被绞断,依旧笑口常开。 大叔又乐呵呵的说道,“我那钱也是东拼西凑借来的,我就不着急,我一点都不急,急什么啊,我肯定能挣回来,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他们。” 接着又有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这里头哪一个不是借了钱,不是借了亲戚朋友的,就是借了发行中心的。 “大妹子,你看,老葛连房子都抵押了,都没着急呢。”就有人说起葛红军来,说实话大家都挺佩服他的,把房子都抵押了。 “不对啊,老葛,你们厂破产的时候,每个人不是发到了一笔买断工龄的补偿金,不老少咯。”还有人想起这一茬来。 葛红军折着手上的纸,“借给我战友了,他要开公司。” 许清嘉随口一问,“什么公司?” 葛红军想了想,“代理了港城一家公司的什么交换机,我也不懂。” “你不懂就敢借,万一赔了怎么办?别看这几年一批又一批的老板起来了,可亏掉裤子的更多。”身为本地土著,这种事听得还少了,破产跳海的都有,不过更多的事跳海游到对面去的。 眼皮跳了跳的许清嘉想问你这战友叫什么名字,到了嘴边成,“公司叫什么名字?” 葛红军不疑有他,“通达。” 许清嘉有点小失望,就说哪有这运气。不过马上又打叠起精神,一幅拉家常的口吻,“眼下他们经营的怎么样?” 葛红军苦笑了下,“馒头就咸菜,下个月估计馒头都快吃不起了。” 闻言,一众人都替葛红军担忧起来,血本无归可怎么办? 傍晚下课的时候,许清嘉找上了葛红军。 “你想见我战友?”葛红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许清嘉微笑着道,“我觉得这个行业前景不错,正好手上有点闲钱,就想投资一下。”没那随便遇上个人就是未来大佬的福气,那就赌一赌运气。 葛红军有些狐疑。 许清嘉又道,“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潜台词,我有钱。 葛红军却有种忽悠小孩子钱的感觉。 “其实这就跟你看好彩票抵押房子也要加入一样。” 葛红军一想也是,他觉得战友在瞎折腾,可邻居亲戚也觉得他在瞎折腾,人家是京大学生,懂得肯定比他这个大老粗多。再一想许清嘉也看好老战友那公司的话,那公司是不是不会垮,不由得激动了一下。他和几个战友的血汗钱可都在里头了。 “我先问下我战友。”葛红军没自作主张。 许清嘉点头,“明天周末我都有空。” 说罢,两人分开,许清嘉回家等消息去了。 八点多的时候,葛红军来电话,约了明天下去在公司附近一家茶楼见面。 按着话筒的许清嘉问,“我可以带朋友一块过来吗?” 葛红军自然道好。 挂上电话,许清嘉就见许向华看着她,目露疑惑。 许清嘉笑着把白天的事情说了。 “交换机?”许向华不了解这个。 许清嘉简单解释,“电话会用到的一个重要设备。” 许向华点了点头,“以后电话肯定会越来越多。” 许清嘉点头,“再过十来年,普通人家都能装上电话,就像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 听到前一句,许向华还觉得闺女异想天开,听后半句沉默了下,十年前谁敢想大街上的自行车会川流不息,小桥车都随处可见。 世界在变,变得比他们想象都快。 “投资下也无妨,你准备投多少?” 许清嘉笑,“等我去看看那边情况再说。” “明天我腾不出空,让小张陪你过去。”许向华哪放心女儿一个人去见陌生人,歌舞升平的鹏城之下也藏污纳垢,可他约的是政府里的人,不好改时间。 “好啊,爸,方律师明天有没有空?”谈判哪能不带律师的。 第二天下午许清嘉就带着方律师和小张前往通达公司,小张是许向华的司机,退伍军人,可以一打十那种。 通达公司老板叫赵华强,比许清嘉想象中年轻的多,二十七八的模样,是通讯兵出身。 在许清嘉打量对方的时候。 赵华强也在打量许清嘉,虽然老葛提前说过,但是赵华强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这种漂亮的小姑娘不好好在机关坐着,居然想做投资。 不过再看她那排场,又觉得这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赵华强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一直到许清嘉离开,赵华强还有点儿懵,和葛红军面面相觑。 半响,赵华强掐了葛红军一把,“不是做梦吧。”问了几个问题,那姑娘就拍板投十万块钱,十万块,整整十万块。 他东拼西凑才凑了三万块钱把公司搭起来,还说只要发展的好,后期她会继续追加投资。 葛红军被疼得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拍开赵华强的手,“掐我干嘛你。” “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完了,赵华强抹了一把脸,目光灼灼地看着葛红军,“老哥哥,咱们肯定会发达的。” 不巧,许清嘉也是这么想的,她肯定会发达的。 敲定人生当中第一笔风投的许清嘉愉悦的哼着小调,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她知道的风口太多,房地产、互联网、智能手机、新能源汽车、金融理财、快递……国内的国外的。 她不可能每一个风口都亲自去尝试,试了也未必会飞起来飞的最高,大佬能成为大佬,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那么投资就是最好的方法,做大佬背后的金主,这个人设怎么样? ☆、第233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立春当天, 十个网点正式开业,响彻天的鞭炮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然而看热闹的多,掏钱的少。 一项新事物从出现到被接受,需要一定的时间。鲍副主任在当地热销的报纸上买了相应的新闻稿做宣传,尽量缩短这个时间。 对于刚开业销量的不景气, 许清嘉他们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淡然。但是对于砸了重金在里头的十名新店主而言,不免心惊胆战。 直到几天后店里忽然来了一个人, 买了整整五百块钱的彩票,按照5%的分成,他们就拿到25块, 一天的收入都赶上别人一星期的工资了,要是天天这样还不得发财,顿时一颗心火热起来。 许清嘉拿着让人从十个网点买回来的一大堆彩票,装在一个密封袋里递给许向华, 笑嘻嘻道, “员工年终福利,五十万的暴富梦。”既是公司福利, 也是宣传, 一传十,十传百, 百传众。 许向华瞅瞅那一袋彩票, “别人工作是挣钱, 你往里头倒贴钱。” 许清嘉眉眼弯弯,“我这是支持福利事业的发展。”又凑过去一点笑得格外谄媚,“爸,你和客户朋友应酬的时候,帮我宣传下呗。” 许向华自然得支持自家姑娘的工作,他还让助理又去买了一批彩票,连同许清嘉给他的那部分,发给下面的员工。和商场上的朋友们见面时,当件趣事笑提了两句。 转头就有人凑热闹也去买了一些彩票当做彩头发给员工,说出去也是支持福利事业,面上有光。对这些老板而言,万儿八千的都是小意思。 一时之间,买彩票成了一件很是时髦的事。 各个网点也因此生意兴隆,遇上大单够吃半年,销售情况反馈上来,鲍副主任咋舌,心想鹏城的老板真有钱还有觉悟。 开门第一炮打响,还比他们想象中好。在鹏城起了好头,稍后在广东其他城市推广时,显然会更容易,大伙儿都挺高兴的。 许清嘉顺势道,“主任,您看咱们要不要请人写几篇相关报道宣传宣传。” “要的要的,这种好事当然要宣扬下,也是给咱们打个广告。” 周凯兴冲冲道,“也许还能再带动一波销售热潮。” 鲍副主任笑眯眯的点头,“除了鹏城的报纸,其他地区的报纸也得报道一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要是能带动当地销售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鲍副主任就给中心打电话,让他们去安排。剩下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一直忙到年二十四,才算是忙完了,一行五人高高兴兴的回京。这一趟鹏城之行可谓圆满成功。 许清嘉有点小小的不高兴,她还以为能和她爸一块走,可她这不是放假,还得回单位再上两天班作总结,不好请假。 于是只能撇下许向华,跟着同事们走了。 下了飞机,也没得休息,得马不停蹄的赶回单位开会汇报工作情况。 开完会外面已经黑了,冬日的天黑的早。 “小许,去食堂吗?”徐姐喊许清嘉。 许清嘉笑,“不了,我回家吃。” 徐姐羡慕了一回,“这家里人在身边就是好。” 许清嘉笑了笑,拎上自己从鹏城带回来的礼物往外走。 走到外面,就见韩东青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似乎正在跟门卫说着什么,若有所觉一般抬头看了过来,面上浮起愉悦的笑容。 刚刚走出来的徐姐就小声对薛丽萍道,“小许这对象长得真俊。” 薛丽萍点头赞同,又隐晦的瞥了一眼周凯,再去看前头,正见许清嘉的男朋友拿出一顶红色的毛绒绒的帽子戴在许清嘉头上,还扶了扶正把耳朵包住,动作那个温柔,笑容那个舒心。 白茫茫的雪地,黄色的路灯,高大的男人,美丽的女人。 薛丽萍缩了缩冷飕飕的脑袋,觉得自己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 戴好帽子,韩东青接过许清嘉手里的东西,“饿了吧?” 许清嘉揉揉肚子,可怜兮兮的点头,“但凡领导都有短话长说的本事,”又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你这帽子哪来的?” “前几天和邵泽去鸿泰走了走。”无意间看到这个帽子,觉得挺好看,就买了,还被邵泽笑了一顿。 许清嘉坐进车里,“鸿泰生意挺好的吧。”大过年的,商场最热闹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肉香,抬头一看,仪表台上放着一个大纸盒,上面印着熟悉的白胡子老爷爷。 “你还买了肯德基。”去年11月,第一家肯德基店在大前门那开业,足足1400㎡。这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家外资餐饮公司,意义非凡,所以开业当天,美驻中大使、京市领导亲自到场。 肯德基也没辜负这样的重视,自打营业以来,每天店门前都在大排长龙,不得不请保安来维持秩序。这盛况让同样做餐饮生意的许清嘉很是眼馋。 “想着你可能饿了。”之前陪许清嘉去吃过一回,她挺喜欢的样子。 十来年没吃到了,许清嘉吃得的确挺开心的。 韩东青把东西放在后面,绕到驾驶座,“阳阳应该喜欢,我就多买了一些。”他家里那几个小的挺喜欢吃,店里也以小孩和年轻人居多。 许清嘉拿了一块翅根,“阳阳是挺喜欢的,小孩子就喜欢这种小吃。抓住了孩子的胃,就是抓住了父母的钱包。” 韩东青失笑,问她,“开年还要去鹏城吗?” “冯主任的意思是得在那儿设一个办事处,不过派谁去还不确定。”许清嘉耸耸肩,“我是无所谓的。”她又不准备在这里长干,所以在哪办公都一样。 许清嘉捏了一颗鸡米花喂开车的韩东青,“你分配的地方定了吗?”他最后半年要下部队。 韩东青张嘴含住鸡米花。 指尖微微一热的许清嘉瞪他一眼,老不正经了,开车居然还不忘占她便宜。 韩东青轻轻一笑,“不出意外的话,会去广东的海南行政区。”鉴于许清嘉要出去,他留在京城意义不大,不如去海南,那边要进行军队改革,大有可为。 海南啊,许清嘉眨了眨眼,“它是不是要从广东省分出去了?”现在的海南还属于广东,具体哪一年分出去的她不知道。但是听闻过建省初期一天之内地价翻倍的神话,当然也听说过房地产一夜崩盘的悲剧。 韩东青,“鹏城那边听来的消息?” 许清嘉点点头。 韩东青,“是有这个风声。” 许清嘉点了点下巴,“地广人稀,风景秀丽还四面环海,是个旅游的好地方。” 一般人闻言可能觉得许清嘉要去旅游,但是韩东青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想涉及旅游行业。” 许清嘉摇摇头,对这个行业没兴趣也不了解,她就是对那个地价神话有点儿好奇,能比后世还神。 说着话,两人回到四合院。 许家康一家三口都在。 脱掉带着寒气的外套,许清嘉从秦慧如手里抱过胖乎乎的小元宝,“诶呀呀,小元宝,你还记不记得姑姑?” 小元宝快六个月了,虎头虎脑特别可爱。 胖乎乎的小宝宝看了看许清嘉,没兴趣,继续努力吃手。 秦慧如轻轻握着他的手不许他吃,眼睛看着女儿,上下打量一圈,气色红润,便放了心。又去看旁边的韩东青,“小韩来了,快坐。” 韩东青问候过孙秀花和秦慧如,然后走过来看了看小元宝,笑着道,“长大不少。”上一次见的时候,他才三个月大,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韩东青伸手拨了拨元宝的小手。 元宝一把抓住,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韩东青,神情严肃。 “力气还挺大。”韩东青笑,眼神温和。 “那是,咱这体重也不是白长的,对吧,小元宝。”许清嘉盯着他的眉头,“我说,你这么严肃干嘛,眉头都皱起来了。” 走过来的夏莲笑,“最近老这样,奶奶说像你哥,小时候他也爱皱眉头。” 孙秀花看着秦慧如,“康子小时候有一阵就爱皱眉头。 ” 秦慧如笑,“过了一周岁,会说话就不皱乐,爱笑了,小时候左脸还有个酒窝,长大倒没了。” 许家康眼神柔软至极,戳了戳自家儿子的胖脸蛋,“好的不学学坏的。”又对韩东青点了点头,寒暄,“最近忙不忙?” 两人就到旁边的沙发上说起闲话来。 许清嘉逗了会儿小侄子都没把他逗笑,叹气,“这么不给面子,我不跟你好了。” “叔叔跟你好。”吃着炸鸡的许家阳开开心心的插话。 许清嘉白他一眼,“少吃点,待会儿吃不下饭。” 秦慧如也看了过去。 不等他妈开口,许家阳举白旗投降,“最后一块,最后一块。”说着把手上的鸡骨头扔掉,拿了一块超大的。 看得许清嘉好气又好笑,懒得再理他,专心逗小元宝,奈何小元宝立志做高冷男神,拧着淡淡的小眉头只想吃手。 韩东青在许家吃了晚饭,八点多的时候告辞,许清嘉送他出去。 天空中飘起芦花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轻轻盈盈,飘悠着落到树上,屋顶上,伞面上。 “明天我去单位接你。”举着伞的韩东青柔声说道。 许清嘉笑盈盈道,“我们去十里荷花吃饭怎么样,我特别想范师傅做的松鼠桂鱼。” 韩东青道了一声好。 大门口的灯笼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洒在许清嘉的脸上,衬得一片粉嫩。 韩东青情不自禁俯身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 许清嘉惊了惊,面上飞起薄红,在红色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昳丽,嗔怪的看了韩东青一眼。 韩东青翘了翘嘴角,“进去吧。” “慢点开车。”许清嘉叮嘱了一声。 上了两天班,春假来临,同时,梨花的婚礼也到了,新郎也是熟人,李建明,就是三年前陪着许清嘉和许家康去满洲里还受了枪伤的李哥。 许向华一直记着他这份情,待李建明养好伤之后,便让他做了自己的助理,负责津市冰箱厂的事务,绝大部分时间在津市。 许向华之前那些助理后来几乎都成了公司的中高层,如今津市冰箱厂总经理就是许向华最早的那位助理,栽培之心,显而易见。 李建明是十里香的老顾客,一开始去十里香还是因为许清嘉,他知道这是许清嘉的生意,遂带朋友过去捧捧场。 然后被美食迷住了,再然后又成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来二去也就和梨花熟了。两人去年二月确定的关系,十二月订婚,许清嘉才知道这件喜事,目瞪口呆,随即打从心眼里为两人高兴。 梨花邀请许清嘉参加婚礼,许清嘉自然说好,新娘新郎都与她有渊源,这个面子肯定要给的,必须得准备一个丰厚的红包。 婚礼当天,许清嘉和韩东青一块过去的,梨花让她把韩东青带上。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答谢宴,正式的婚礼已经在李建明的老家举办过。不过依旧办的很热闹体面,两口子不说大富大贵,工资都不算低,也没有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所以积蓄可观。 “恭喜恭喜。”许清嘉笑意融融的望着新婚夫妻,觉得一身红衣的梨花今晚格外漂亮,果然幸福的新娘是最漂亮的姑娘。 韩东青也站起来举了举杯,笑着道喜,“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李建明眉开眼笑,他29了,可不就盼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高高兴兴地与韩东青碰了碰杯,“谢谢,”又笑,“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韩东青笑眼看许清嘉,“这得听她的。” 许清嘉抿唇笑。 回去的时候,许清嘉负责开车,韩东青喝了酒。 “今年春节日子很好吗?怎么都赶在这个时候结婚。” 许清嘉想起初六还有一场婚礼要参加,韩檬的姐姐韩柠,韩东青邀她一块去。 带着另一方去参加婚礼,可不是为了蹭饭,代表着认可与肯定,就像她带着韩东青来参加梨花的婚礼。 韩东青望了望窗外,正好路过一家影楼,橱窗里一米见方的婚纱照在路灯下清晰可见,“良辰吉日,宜嫁娶。”顿了顿,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许清嘉侧脸上,“嘉嘉,我们订婚吧。” ☆、第234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待会儿你别说啊, 我会找机会跟他们说的。”站在家门口,不放心的许清嘉再一次和韩东青确认。 就在半个小时前, 她脑子一热,把自己卖了。只怪当时他眼神太专注太温柔,中了美人计的许清嘉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简直罪大恶极。 不就是订婚吗?如果不是准备留学, 她都有一手结婚证一手毕业证的打算。现在只是订婚而已,订婚而已! 许清嘉抬了抬下巴,勇气十足。 脸上笑容没有下去过的韩东青垂眼看着许清嘉, 看出她的心虚气短,“我来跟叔叔阿姨说吧。” “不用,”许清嘉心说, 我怕你被我爸毫不留情的驳回来,连第二次申诉的机会都没有,“我先打前阵,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你再正式跟他们说, 咱们得有策略,一步一步来, 不能一下子就上猛药。” 望着正儿八经的许清嘉, 韩东青啼笑皆非。 商量好,两人踏进家门。 客厅里很热闹, 一家人都在, 夏莲昨天放年假, 一家三口便搬了回来,过年自然要热热闹闹的。 电视里放着时下大热的红楼梦,许向华对电视剧兴趣不大,就抱着小元宝站在他腿上玩,“元宝都站得住了。” “骨头还没长好,别让他站。”秦慧如说了一句。 许向华便抱起来,不经意间看见走进来的许清嘉和韩东青,“回来了。” 许清嘉和韩东青一一叫了人。 “这个点了,还这么精神。”许清嘉轻轻一点小元宝的鼻子。 小元宝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彷佛在认人。 “睡过一觉了刚醒过来,吃了奶,可不是精神了。”孙秀花又问许清嘉,“吃酒的人多不多?” 许清嘉回,“摆了十七桌。”接着把梨花让她带回来的喜糖喜饼放在茶几上,“梨花给的。” 孙秀花挺高兴的念叨,“结了婚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就齐活了。” 许家康特别感同身受的附和了几声,手指头戳了下儿子的胖脸蛋,一滴口水顺势流下。 许向华目光不善的盯他一眼。 许家康悻悻缩回手,这小东西一来,谁都往后靠。 略坐了一会儿,韩东青告辞离开。 片刻后,小元宝又睡着了,许家康和夏莲带他回房。 许清嘉陪着看完了红楼梦,正播到刘姥姥游大观园,瞧这一流水葱似的姑娘,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色,分辨率清晰。 怀揣着心事的许清嘉不知不觉看了进去,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片尾曲了,这电视剧有毒啊。 老太太意犹未尽,“没了,还有什么电视没?” 秦慧如就笑,“快九点了,妈,你该睡了。” 老太太失望地唉了一声。 秦慧如让许家阳送老太太回房。 等老太太走了,许向华和秦慧如齐齐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干干一笑,说出开场白,“真没想到梨花会和李哥走到一块。” 秦慧如语调温温柔柔的,“姻缘天定。” 许清嘉就笑,“是李哥动作快,认定目标就行动,一年就把梨花拐回家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我还问过梨花,这么着急干嘛,不多观察一阵。” 剥着橘子的许向华眼皮微微一跳,就听见他媳妇柔声道,“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主要还是看两个人的感情,只要双方觉得感情到了那份上就成。” 许清嘉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这婚姻大事看得不是时间而是感情。” 秦慧如心里一动。 许向华放下橘子,“干脆点。” 许清嘉咽了咽唾沫,豁出去了,直白道,“我想订婚。” “韩东青的主意。”许向华想也不想的说道。 许清嘉,“我们俩都是这么想的,”她软下语调,“我和他都觉得是时候定下来了。” “你还没完成学业,连大学都没读完,急什么。”许向华不悦道。 许清嘉抬了抬眼,小声道,“所以只是订婚啊。” 许向华噎了噎,所以他还得庆幸不是要结婚咯。 秦慧如拍了拍许向华的胳膊,看着面带忐忑和期望的女儿,“嘉嘉,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许清嘉并了并膝盖,反问,“爸,妈,我是那种会一时冲动的人吗?” 许向华和秦慧如一时哑然,女儿一直以来都比同龄人更早熟,生活上她会有些孩子气,可大事上从来都是可靠稳重的。 这也让两人知道,女儿不是在开玩笑,她是在很认真的征求他们的意见。 望着眉眼已经张开的女儿,秦慧如突然之间发现,闺女真的长大了。可不是吗?她已经21,是个大姑娘了。 自己在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下女儿了。犹记得当年父母也是再三询问她,考虑清楚了吗? “既然……” “过了年小韩要去广东,”许向华截过秦慧如的话头,“以你的成绩和表现,出国有八成的把握。也就是说起码有两年的时间,他们得天各一方。” 许清嘉,“现在打电话方便的很,还可以写信,况且学校有假期。” 许向华正色,“但是你们的联系肯定会比现在少,说什么距离产生美,那都是短时间内的,长时间的分开对感情的影响是绝对的。不然我为什么费尽心思往北边发展生意,就是为了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别说夫妻,就是父母子女都会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生疏。爸爸不是不同意你和小韩在一块,小韩是个好后生,我也喜欢他。爸爸只是担心,两年后,你们感情大不如前,却因为承诺和责任只能勉强凑合。” 许向华顿了顿,叹了一声又道,“再来,小韩说他将来会尽量留在京城,可是生活中充满了变数。如果将来你们不得不两地分居,你能接受那种生活吗?你生病了,他却不在身边,你会不会后悔?人有时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爸爸也希望你把这两年当做一场提前的演练。” 字字句句都是慈父之心,许清嘉动容,眼角微微发红,她定了定神,抬眸看着两人,“爸,妈,你们觉得婚姻是什么?” 许向华和秦慧如被问住了。 许清嘉弯了下嘴角,“我觉得婚姻是给感情的承诺,是信任。就像爸爸说的,异地对感情肯定会有影响,但是我相信我和韩东青能够把这份影响降到最低。 我想现在订婚就是为了降低异地的影响,订了婚,我们都会更加郑重的对待这份感情。” 每个人的观点不同,许向华担心异地磨灭感情,婚约成为束缚。而许清嘉却是想利用订婚降低异地对感情的影响,婚约可以让感情更加稳定,因为他们之间有了更深的羁绊和责任。 许向华和秦慧如回到房间,看着长长吁出一口气的许向华,秦慧如轻笑道,“还以为你要嘴硬下去。” 许向华苦笑,“话都说到那份上,我还能怎么说。” 秦慧如抚了抚他的手臂,“乐观点,相信这两个孩子。” 许向华握住她的手,叹了又叹。他当然希望女儿幸福,比谁都想。然而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如果感情真的出了问题……那他只能尽力给女儿提供依靠,哪怕是面对韩家,也不让她受委屈。 第二天,韩东青上门拜访,昨天晚上,许清嘉偷偷打电话给他报了喜。 喜出望外的韩东青几乎是睁着眼盼来了天明,他想赶紧把事情彻底定下来,这一天,他等的太久太久,真等到了,又恐是黄粱美梦,辗转难眠。 虽如此,出现在许家的韩东青依然神采焕发,精神熠熠,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许向华的心情不好不坏。 秦慧如倒是挺开心的模样,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在她这并不例外。 “跟我去书房。”许向华站起来。 许清嘉有些小紧张。 韩东青安抚的看她一眼,眼里都是融融的笑意,抬脚跟上。 抱着儿子的许家康狐疑的看了一眼韩东青的背影,正见许清嘉悄悄地戳了戳秦慧如的胳膊。 秦慧如失笑,这就担心上了,无奈地去客厅拎起一把热水壶进了书房,然后没有出来。 “什么情况?”许家康眯着眼打量许清嘉,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许清嘉含糊,“哪有什么情况,我去做饭了。”说罢立遁。 望着一溜烟蹿出去的许清嘉,许家康笃定,“肯定有情况。” 还是大情况,许清嘉和韩东青要订婚了。 许家康:“……”家里的玉白菜终于被拱走了。 初三那天,韩东青来给许家拜年,同行的还有他父母,韩卫忠和霍燕岚,两人是来商议婚事的。 之所以这么着急,那是因为韩东青正月十三就要前往海南行政区,他之后的假期谁也不能确定,所以韩家希望能在他走之前把婚事定下。 小儿子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韩卫忠红光满面,神采飞扬。进了许家,见这家人不卑不亢,礼节更重一分,“早该来拜访的。” 奈何他想人家不给这机会啊,不过女方合该骄矜一些,身为两个女儿父亲的韩卫忠能理解。 寒暄毕,韩家人落在客厅沙发。 许清嘉乖巧地端了茶出来。 霍燕岚隐晦的打量许家人,来之前韩东青大致和他们说过许家人口情况。许家老太太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不过精神挺好,人也笑呵呵的,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太太。 再看许向华,相貌堂堂,目有精光,面对位高权重的韩卫忠依旧气定神闲,若非事先知情,谁能想到他是二道贩子出身。 视线一移,霍燕岚看见了许家康,一表人才,可也是经商的。再思及许清嘉,还是经商的。没有其他出路就罢了,可他们明明有着高学历,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体面的工作,却都选择了下海,这是‘家学渊源’了。 “这些香榧是老家寄过来,是当年的新货。”秦慧如客气地把坚果盘往霍燕岚面前推了推。 霍燕岚拿了一颗在手里,“之前东子拿了几包回来,很香。” 秦慧如就笑,“这是老家那边最有名的一位老师傅炒出来的。”两人便慢慢说起话来。 夏莲适时的搭了两句。 温婉知性气质娴雅的秦慧如和夏莲,令霍燕岚眉头慢慢疏散开,又想不明白,母亲是京大教授,嫂子在央视工作,为什么许清嘉就是不走寻常路。 霍燕岚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低头逗弄小元宝,有小孩子在的场合,气氛肯定是热闹的。 与许向华说着话的韩卫忠见许清嘉离席准备饭菜,又说了几句话,正式切入主题——订婚日期。 韩卫忠先是表达了歉意,“东青十三要下部队,嘉嘉准备留学,出了正月,只怕两个孩子都凑不上时间。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咱们不如趁机把事情办了,”又道,“虽然时间紧,但是该有的礼数,我们家一样都不会少。”年前他们家就开始准备了。 既然已经松了口,许向华也不会在这上面矫情,弄得亲家成仇家,遂他道,“最近有什么好日子?” 闻言,韩东青不动声色的舒口气。 “初十怎么样?”似乎也知道有点着急,韩卫忠笑说,“能娶到嘉嘉这样的好姑娘,是我家东青的福气,可不得早点定下来。” 其实他们家差不多真是这么想的,过好年,韩东青二十八了,再不定下来,家里老太太怕是觉都要睡不香了。 许向华和秦慧如互相望望,老太太拿着许清嘉和韩东青的出生年月找人算过,算出来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就是初十。 许向华有些无奈的想着,莫不是和韩家找的师傅是同一个。 孙秀花笑眯眯的点头,“初十是个好日子。” 日子,就这么定下了,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下午两点送走韩家人。 回到家里,韩老夫人一看孙子春意盎然的脸就知道事情成了,喜得合不拢嘴,高兴完了催着人赶紧去准备剩下的聘礼。 韩老夫人喜滋滋的说道,“今年旺咱们家,柠柠要结婚,东青要订婚,才开年就已经双喜临门,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事等着咱们呢。” 说的旁人都笑起来。 初六是韩柠的婚礼,在皇庭酒店内举行,许清嘉随着韩东青赴宴,遇上了好久不见的韩檬。 打她去了鹏城,两人就没见过,回来后就要过年了,一堆的事,哪里碰的上。 见了面,韩檬就打趣许清嘉,“小六嫂,今天你真美。” 许清嘉白她一眼,“哪有你美。” 韩檬捂着嘴夸张的笑,“诶呀,不要这么夸人家嘛,人家会害羞的。” 许清嘉一幅受不了她的样子。 韩檬嘿嘿笑,抓着她的手腕摇了摇,“恭喜啊,终于和我哥修成正果了。” “只是订婚。”许清嘉纠正,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法律效应的,离正果还有一步之遥。 韩檬挥挥手,“结婚早晚的事啊。”拢了拢五指,狞笑,“你以为能逃出我哥的五指山。” “你才孙猴子呢。”许清嘉轻轻推了她一下,不想跟她纠缠这个不占优势的话题,转而问她,“你实习单位确定了吗?” 英语系大四上学期课依旧不少,所以下学期才正式开始实习,非常人道的让大家回家过个轻松年。 韩檬点下头,“定了。” “哪里?” 韩檬,“旧金山领事馆。”又遗憾的摇了摇头,“和你想报的那个学校隔得有点远。” 许清嘉一怔,立时笑,“总比一个国内一个国外的近,咱们想见面也容易。” 韩檬也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望了望她,许清嘉欲言又止。 韩檬忽尔收了笑,扯了下窗台上的鲜花,“嘉嘉,我不甘心呢,哪怕是头破血流,我也得争取一次,为的是十几二十年后不后悔。” 许清嘉凝视她的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身处她这位置,似乎说什么都尴尬。 韩檬抬了抬下巴,“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跟我说加油就行。” 许清嘉举起拳头。 韩檬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笑容,握着拳头与她撞了撞。 许清嘉声音清晰,“加油。”她真心希望韩檬能成为晏洋的光,两个好朋友都能幸福。 转眼就到了初十,韩家按照京城礼数抬着聘礼登门,双鹅双酒、羊腿、肘子及龙凤饼、水晶糕还有各样喜点。又有四干果、四鲜果和四盒礼,礼盒里装的是给女方的金饰,里头的项链戒指耳环是许清嘉和韩东青一块去挑的,镯子则是韩老夫人给的翡翠金镯。 彩礼上,韩家事先和许家商量过,韩家知道韩东青不差钱,但是位置摆在那,太高调徒惹非议。 许向华表示理解,他们家不差这个彩礼钱,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遂商定10001,寓意万里挑一。 不想韩东青趁着帮忙送聘礼的堂兄弟们玩闹时,把许清嘉拉到一旁,递上一张银行卡和一本存折。 许清嘉望望卡和存折再看看韩东青,明知故问,“干嘛?” “财政上交,密码是你的阴历生日加我的阴历生日。”韩东青格外有觉悟。 许清嘉想笑,绷住了,“这么自觉。” 韩东青握着许清嘉的手,把卡和存折放她手心里,“咱们家财政大权归你,鸿泰和贸易公司的分红会按季度打进这两个账户。” “我看看有多少啊。”许清嘉打开存折,吹了一声口哨,“土豪,咱们交个朋友吧。” “扯个证都行。”韩东青揶揄。 许清嘉傲娇的抬下巴,“富贵不能淫。” 韩东青揉了下她的脑袋,说正事,“你不是想做投资,这些钱你只管拿去用。” 许清嘉睨他一眼,“不怕被我亏光了。” “亏了就亏了,千金博红颜一笑,物超所值。”完美扮演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哪个姑娘不爱听甜言蜜语,许清嘉忍不住翘起嘴角,胸有成竹,“相信我,这绝对是你人生当中最成功的决定之一。” 韩东青爱极她这自信又骄傲的小模样,抚了抚她的脸颊,笑着道,“我最成功的决定难道不是追求你。” 许清嘉歪头思考,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旋即用赞叹的语气自吹自擂,“你真是太英明了!” 韩东青忍俊不禁,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叹道,“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许清嘉想了想,仰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痛不痛?” ☆、第235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嘉嘉, 小韩寄了包裹过来,在客厅里。”正在院子里浇花的蔡叔对刚下班的许清嘉说。 许清嘉应了一声, 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订婚之后没两天,韩东青便应召南下去了海南行政区,迄今已有一个月。 “奶奶。”许清嘉叫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孙秀花,“我爸妈他们还没回来?” “还没呢, 你爸打电话回来说要跟人吃饭,不回来吃了。”孙秀花不大高兴的唠叨,“又要喝酒, 等他老了有他受的。” 许清嘉摸摸鼻子赔笑,国内酒桌文化源远流长,想谈生意不喝酒是不现实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许向华不再是初入商场的无名之辈,身家丰厚,旁人敬酒也会有所节制。 最近她爸忙的就是开超市的事情,今年两月份顺利拿下朝阳路上那个在建大型住宅区旁边的一块地。 许清嘉把包放在一边, 走向角落里的包裹, 鼓鼓囊囊的一个大袋子,打开一看都是那南边的特产, 椰子椰蓉椰糖等等。 “明天让蔡叔给阳阳送一些去。”小少年主动要求住校。家里想着住校可以培养自理能力, 又想他中考在即,遂点头应允。上个学期还能每周回来一趟, 这学期就可怜了, 半个月才放一次假, 中考生伤不起。 许清嘉扒拉着一个椰子,“再给二哥他们送一点。” 孙秀花立时扭过头来,喜滋滋道,“明天让他们过来吃晚饭,两天没见元宝了,也不知道胖点没有,明儿让老蔡接他来玩。”说起自己的小曾孙,老太太眼里的笑容几乎要满溢出来。 许清嘉哦了一声,就去打电话,“我问问二哥他们明天有没有空啊?” 许家康拿起边上的大哥大,“明天我和你嫂子都没事……下了班我们就过来……上次烧的捞豆腐不错……好,我挂了。”说罢挂上电话,继续面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垂眼看着桌上的文件袋,他牵牵嘴角,“谢了。”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以后有事你只管说。” “这话说的见外了吧。”对面的男人也笑了笑。 应酬完,许家康回家,夏莲正抱着儿子在客厅里转悠,玉嫂弯着腰在茶几边泡奶粉。 “乖儿子,今天哭了几次?”许家康从夏莲怀里接过儿子,抱起来举了举高。 腾空的小元宝咧开嘴笑。 许家康稀罕地在胖儿子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闻着香喷喷的奶味,觉得胸中郁气顿时一扫而光。 夏莲试了试奶瓶的温度,示意许家康坐下。等许家康在沙发上坐好,便把奶瓶递给他。 “你看你看,眼睛都亮了。”许家康大笑,赶紧把奶瓶送到儿子嘴边。 小元宝咬着奶嘴就开始使劲的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手还试图去抓奶瓶,奈何穿得多,够不着。 逗得许家康和夏莲忍俊不禁。 “喝个奶,拳头都握起来了,怪不得都说使出吃奶的劲头。”许家康试着往外拔了拔奶瓶,还拔不出来。 夏莲也笑,“他力气大着呢。”冷不丁被他抓一把头发还怪疼的。 夫妻俩一边看着儿子喝奶一边闲话,一瓶奶喝完,小元宝也睡着了。 许家康例行嫌弃,“吃了就睡,睡醒就吃,你属猪的啊。”说话时还不忘把儿子竖着抱起来轻轻拍后背,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干的。 一刻钟后,奶嗝成功打出来,许家康才放心把小元宝送回婴儿房,留下玉嫂照看。 夏莲洗过澡出来,卧室里不见许家康,不经意间一扫,就见许家康站在阳台上,走近几步,竟发现他手指间夹着香烟,不由吃了一惊。 听到脚步声,许家康连忙把香烟在瓷砖上按灭,转过身。 “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吗?”他极少抽烟,在夏莲的印象,许家康抽烟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她怀孕之后,一次都没撞见过,便是应酬时沾染上了烟味,回到家立刻换衣服。 “生意上的一点小麻烦,”许家康看着她,无奈的叹了一声,“又有人在模仿我们的设计,我和陈律师商量了下,准备起诉他们。” 夏莲不疑有他,柔声安慰,“去年底出台了几项新规定,对这一块管得严了。” 许家康揽着她的肩头进屋,“陈律师也说了,要是官司赢了,他们挣得那点都不够赔偿的,希望能够杀一儆百。” 夏莲便笑了笑,“那你也别担心了。” 许家康点头道好。 第二天许家康送夏莲去单位,然后开车前往师部。 许向军达到办公室也不久,听人报许家康找他,心下微微一惊,许家康从来没到单位来找过他,这一大早的,心里沉了沉,忙让他进来。 见许家康面色冷凝,许向军亦神色郑重。 “你自己看看吧。”许家康把手上的文件袋推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许向军眼皮一跳,按住滑过来的文件袋,打开绳扣,不一会儿,脸色变的凝重,慢慢的,一张脸逐渐阴沉,山雨欲来一般。 “事先说明,不是我故意要查她。是那个姓刘的得罪了我朋友,他想动手收拾,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了这些东西,就给我提个醒。”许家康扯了下嘴角,那个女人倒是厉害,和那个姓刘的合伙倒卖钢铁。 “今年人大会议上,有代表针对‘官倒’现象开火了,这点你应该听说了,据我所知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你,”许家康抬眸看一眼脸色发青的许向军,“最好查查清楚,她还干了什么,赶紧把尾巴扫干净,万一撞到枪口上,你半辈子的名声都得折进去。” 许向军握着文件的手指发白,手背上青筋毕露,他阖了合眼,看向要笑不笑的许家康,面上发臊。 许家康一扯嘴角,一度他都想捅出去,让那个女人吃不了兜着走。可也只是想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说到底她是扯着他老子的大旗在做事,出了事,他老子也得吃挂落。 “我会尽快处理。”许向军已经敛起怒意,恢复平静。 许家康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许向军捏了捏眉心嗯了一声。 走出两步,许家康忽然又转过身来。 许向军疑惑的看着他。 许家康舌尖顶了顶牙齿,“钱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给谁用都可以。元宝有我,你不用想着给他存起来。” 钱够用的话,没人想去冒险。 论理,以他们夫妻的收入钱应该是够用的。两人的工资和各种补贴加起来近四百,去年首都居民平均工资也就121而已。 收入高,支出却少。房车部队配备,油费都不用自己出。家里头的大型电器都是四叔搬过去的,从冰箱彩电洗衣机再到空调都是市面上最时兴的款式。年轻人的那些时髦玩意儿,随身听手表山地车……四叔也会借着过年过节过生的理由送给两个小的。 关系不错的亲兄弟,没有一个吃香喝辣另一个吃糠咽菜的道理。况且,许向华也着实因为这个做师长的兄弟受过益,一些人看在许向军的面子上总会给他几分面子。 那就更不可能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许向华知道直接送钱许向军肯定不会要。东西却不打紧,亲兄弟犯不着这么见外。 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什么要花大钱的地方,只需要负担吃喝的费用。 说到钱,许家康一直在给。从最开始一个月一百到现在一年一万,逢年过节再另外孝敬。 做了父亲之后,许家康忽然有些理解了许向军的左右为难,只是理解归理解,存在那么多年的隔阂却不可能轻易消失,他跟许向军亲近不起来。 感情上没法亲近,那就只能物质上尽孝,因此元宝出生后他就把孝敬又提高了一截,图个心安。 这么看来,不该差钱的,可文婷却做起了倒卖的勾当,想来她不满足于现状。可能他爸没把他给的那些钱交给她,不然不至于去捣鼓这些。 所以许家康才会说那句话,相当于让许向军把钱拿出来当家用。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要给那女人花,还真有些不得劲,可总比她瞎折腾连累她老子一块翻了船得好。 说罢,许家康转身径直离开办公室。 许向军颓然的往后一靠,面容萧瑟,目光复杂地盯着桌上资料。 夕阳西沉,许向军打发了警卫员,一个人回到家。 “诗诗今天不回来吃饭,和朋友去玩了。”文婷对刚进门的许向军道,说到一半,触到许向军冷凝的目光,后半截话不由自主的低了八度。 没来由的,文婷心里一突,“小孙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小孙是新来的警卫员。 许向军直直望着她,眼神冷冰冰的不带温度。 文婷忽然心悸,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不经意间留意到他手里的文件袋。 许向军掏出文件,用力抖了抖,“除了倒卖钢材,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恍若一道惊雷打在文婷天灵盖上,震得她头晕目炫。文婷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嘴里一片苦麻,一个字都倒不出来。 仅存的那点侥幸都烟消云散,许向军愤怒地把文件甩过去,呵斥,“你是不是疯了!” 轻薄的纸片打在脸上,刀子似的,文婷脸色立白,又涨成了红色,身体微微发抖。 许向军恼怒不可遏,“你说啊,你到底还干了什么?” “没有了。”文婷闭了闭眼,脑门上冒出虚汗,一刻不停的流着。 许向军定定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怀疑。 他,不信她。 文婷身子一晃,手足发凉,艰涩开口,“真的没有了。” 许向军扯开风纪扣,“我会去查的。”满目失望的看着文婷,“家里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你要去做这种事。” 文婷受不住一般,往后退了一步,被沙发一绊,跌坐进沙发里,犹在争辩,“又不是只有我在做这种事,做的人多了,比起他们,我做的根本不算什么。” 许向军气极反笑,“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我绝不允许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干违法乱纪的事。” 望着震怒的许向军,文婷脸上肌肉一条一条的颤动。 “事已至此,你还觉得我小题大做是不是。”许向军蓦然苦笑了一下。‘官倒’这个灰色行业的确大行其道,牵涉其中的干部及其家属不在少数。 文婷嘴角颤了颤,“我只是想给孩子们留些东西。” “想挣钱那就去正正经经地做生意,做不做得来是一回事,试都不试只想着走旁门左道是另一回事。”许向军想起了当年,她接受不了家康,却不直接说出来,反而趁着他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做小动作。这么些年下来,还以为她变了,可她依然如故,不走直道。 许向军深深的看一眼文婷,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陌生,语气变得更加肯定,“我们离婚吧。” 文婷不敢置信的看着许向军,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大脑里的血管要爆裂开似的,嘶声道,“因为这件事,你就要和我离婚。” 文婷的眼睛倏尔变红,“老四和家康做生意的时候,我就不信没用你的关系,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难道是为我自己,我都是为了诗诗和小磊。都是姓许的,他们可以过挥金如土的日子,凭什么诗诗和小磊不可以,凭什么!”早年,他们过得还不如他们家,借着他们家的力飞黄腾达,出力的他们反倒还不如他们过得好。 望着充满不甘的文婷,许向军心底一片悲凉,嘴里彷佛被人塞了一把黄莲,“老四和家康从来没用我的关系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们有今天,也不是靠的我,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你太瞧得起我了。” 老四乘的那趟风是江平业和白老先生的人脉,是他当年种下的善因结出的善果。家康也是沾了老四的光。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许向军忽然有点想笑,“你羡慕老四和家康的日子过的好,其实你也可以过这种日子的。只要你当年对家康好一些,家康肯定会报答你,他对老四两口子多孝顺,你也看见了。” 文婷如坠冰窖,脸上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许向军表情似哭似笑,“这些年家康每年给我的钱都有好几千,这两年一万都不止。” 文婷眼角睁了睁大,她知道许家康定期汇钱给许向军,但是真不知道有这么多。突然之间,她想起许家康结婚的时候,说是酒席都是他出的钱,可她以为那只是许家为了全许向军的脸面骗人罢了。 “可你当年那样对他,我有什么脸拿出来给你们用。”许向军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 文婷眼角几乎要裂开,神情说不清是悲愤还是难堪。一股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她五脏六腑都疼起来,文婷紧握双拳,猛地站起来指着许向军厉喝,“你根本就是借题发挥,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你为了一桩二十年前的旧事要和我离婚。在你眼里,我们母子三个算什么,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比不上许家康是不是!” 面对她声嘶力竭的质问,许向军神色却很平静,他看着文婷赤红的眼睛,慢慢的说道,“离婚是因为我害怕,背着我你到底能做出多少事来,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不想整天都活在防备之中。” 夫妻之间只剩下怀疑、怨怼和恐惧,还不如做陌生人,幸好孩子们都已长大。 文婷的脸在瞬息之间变得灰败,她失神落魄地站着,泥塑木雕一般,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许向军再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将将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声闷响,许向军回头一看,瞳孔剧烈一缩。 面如白纸的文婷冷汗淋漓地趴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捂着嘴,鲜血钻过指缝一滴一滴落在米色沙发上。 ☆、第236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医生的嘴一张一合, 声音逐渐远去。 许向军耳朵里轰的一下,嗡嗡嗡作响, 他不敢置信地绷直了脊背,直愣愣地盯着医生。 医生心里打了个突,当医生最怕遇上这种有背景的病人,动辄得咎, “首长?。” 许向军轻一脚重一脚的回到病房,在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啪嗒’一声扭开门锁。 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的文婷睁开眼, 苍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颧骨突出,脸色青白。 许向军定定的望着她, 疑惑自己怎么就没有怀疑过,她说是胃病,他也就信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话中的悲凉令文婷油然而生一股快意,“告诉你, 让你同情我吗?” 许向军怔然, “你该早点做手术的。”可现在晚了,太晚了。 文婷嗤笑一声, “老首长做了手术, 只熬了五个月,我已经活了八个月。”最开始去过医院, 当做胃溃疡处理了, 好一阵歹一阵就没心上去, 结果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得治了,所有治疗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还得饱受非人的痛苦。 就是位高权重如老首长,国内国外专家都请来了也没有战胜病魔,反倒在痛苦之中离世。 她不想遭这个罪,与其在病榻上度过余生,不如尽量安排好子女的未来。思及儿女,文婷眼底滚下热泪。文诗和小磊还这么小,小磊还没毕业,文诗还没对象,她走了,姐弟俩可怎么办? 文婷只觉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许向华第二天才得到消息,忙通知了家人,尤其叮嘱许家康一定要带夏莲去医院,不能在这种事上落人口舌。 逗着小元宝的孙秀花愣住了,纵使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听闻噩耗,终究难受,那毕竟是陪了她儿子二十来年的老婆,孙子孙女的亲妈,想想爷三,孙秀花眼眶泛了红。 许向华回房拿了一张银行卡,随即带着孙秀花前往医院,其他人都在外面,得晚一点过去。 医院里,许文诗坐在病房外长椅上轻轻抽泣,她妈挂了点滴睡着了,她不敢待在里面,怕哭声把她吵醒。 哪怕过了一夜,许文诗依旧不能接受她妈得了绝症的噩耗,她妈只是胃不好而已,她妈才44岁,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那种病的。 许家磊猩红着眼,静静的陪着她。 见到孙秀花,许文诗站了起来快步跑过去,无助的抓着孙秀花的手,哽咽,“奶奶,奶奶,我妈……”捂着嘴泣不成声。 孙秀花也红了眼,抓着她的手,“别哭,别哭,咱们找医生,找最好的医生。”来的路上,她已经问过许向华,这病麻烦的很。 许向华拍了拍眼眶泛红强忍着悲伤的许家磊,许文诗已经慌了神,他不能再乱了阵脚。 “四叔。”许家磊挤了挤嘴角,嗓音沙哑,他昨天一夜未眠。 “你爸在里面?”许向华问。 许家磊点头。 许向华和孙秀花便推门而入,许向军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忙站了起来,“妈,老四,你们来了。” 但见儿子胡子拉渣的憔悴样,孙秀花心里一抽。 许向华暗暗一叹,这夫妻俩有龌龊不假,可相伴二十来年,还育有一子一女,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望着陷在病床上的文婷,许文诗捂着嘴压住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妈都瘦成这样了,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要是她早点察觉到不对劲,她妈是不是就还有救。 许文诗想起她打电话回家说不回来吃饭时,她妈轻声的抱怨。她爸老是待在部队,小磊住校,她还老是不着家,整天跟着别人出去玩,能出去玩还是她妈给的钱,后悔再一次排山倒海袭来,她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妈,为什么? 许向华示意许向军出来,把银行卡递过去。 “她有医保,我身边也有点钱,”许向军扯扯嘴角,“不够我会跟你借的。” 许向华还是把银行卡硬塞了过去,“你用的着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吗,一些好药不走医保,用起来没个数的,这卡你先拿着,密码六个六。”又道,“国外医疗水平更先进,要不要送出去,我有几个华侨朋友,能帮忙联系医院,费用上你别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身体。” 抓着薄薄的银行卡,许向军嘴角动了动,终究没再拒绝,“我问问她的意见?” 见他萧瑟模样,许向华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胳膊。 “老四,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命太硬,家康他妈病没了,现在她也病了。”许向军抹了一把脸,声音苦涩。 许向华,“说什么呢,生病这种事又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许向军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再回到病房,文婷还是没醒,许向华和孙秀花略坐片刻后离开。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许家康开车去接夏莲。 “先去趟医院。”许家康油门一踩,滑入车道。 系着安全带的夏莲忙问,“怎么了?” 许家康皱了下眉头,“许文诗她妈住院了。”昨天刚和他爸说了那事,她就住院了,哪有这么巧,怕是两人吵架,把文婷给刺激了,然后毛病爆了出来。 夏莲怔了下,“什么病?” “胃癌晚期。”许家康口吻平静,不然还要他痛哭流涕吗?不幸灾乐祸,都算他厚道了。 夏莲愣了愣,一时倒说不上什么滋味。她肯定是不喜欢文婷,因为许家康是她丈夫,立场决定了两人的关系。可知道她得了绝症,不免唏嘘。 抵达医院后,两人去买了一个果篮和几盒营养品,随后去了住院楼。 病房里只有文婷母女俩,许向军和许家磊去见医生了。 “二哥二嫂。”见到两人,许文诗有些高兴。 许家康把东西放下。 夏莲从包里拿出许家康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床头柜上,“阿姨感觉怎么样?” 文婷抿了抿嘴角,“还好,辛苦你们跑一趟了。”目光一滑,落在神情淡漠的许家康脸上。 迎着她的目光,许家康神色如常,说不上高兴,更说不上难过。 他心里肯定很高兴,高兴她遭了‘报应’,文婷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们出去下,我有话想和家康说。” 许家康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的望着文婷。 夏莲和许文诗皆是一惊,尤其是许文诗,惊疑不定的看着文婷,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诗诗,出去。”文婷声音拔高了些。 许文诗咬了咬唇,央求地看着许家康,希望他能看在她妈生病的份上,留些情面。 夏莲亦是不放心地看着许家康,许家康安抚的看她一眼,还弯了下嘴角。 夏莲便道,“那我们先出去了。”说着拉上了不是很心甘情愿的许文诗。 白色的病房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文婷以及站在几米外的许家康,一时之间落针可闻,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文婷抬眼看了看即将挂完的盐水瓶,又低头看着插着针头的手背,最后目光移到许家康身上。 许家康垂眼看着她,神色淡然。 “我活不长了,老天爷替你报了仇,你满意吗?”文婷直勾勾的看着许家康,目光尖锐。 许家康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话,“喝汤的时候不小心吞进去一只苍蝇,要么吞下去,要么吐出来,千万不要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 他吐出来了,不过显然她还在反复咀嚼,还有许向军。说来可笑,他这个受害者已经走出那件事的阴影,而这两个人却至今深陷其中。 他曾经怨恨过许向军为了那两个小的选择了让他受委屈,后来倒有些同情他们了,生活在父母不睦的环境里。他是没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的家庭温暖和谐,他很幸福。 文婷愕然,怔愣愣的看着他,手指忽然痉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当年她为了维护自己领土的完整,驱逐许家康。她成功了,许家康走了。可她又是失败的 ,她赶走了许家康,同时也赶走了许向军。 从许家康离开那一刻起,她们这个家就散了,再也不完整。 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消除影响。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许向军依旧耿耿于怀,而她又耿耿于怀他的耿耿于怀。 哈,他们夫妻就这么互相折磨了十九年,她到底图个什么,这十九年来,她到底图什么?文婷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她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妈,妈?”一直留意着病房内动静的许文诗听得声音不对,立刻冲进来,见文婷又哭又笑,顿时惊慌失措地冲上去拉着文婷的手,急问,“妈,妈你怎么了?” 文婷悲不自胜,泪珠滚滚而下。 “二哥,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心慌意乱的许文诗忍不住怨怪地看着许家康,“我妈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瞥一眼为打抱不平的许文诗,许家康呵了一声。 夏莲蹙了蹙眉头,颇为不满许文诗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就把责任推到丈夫身上,“这里头该是有什么误会。” “不关他的事。”文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她万分疲惫的闭了闭眼,“我累了,你们走吧。” 许家康拉上夏莲抬脚就走,他过来只是不想落人口舌罢了。 刚走出病房就在走廊上遇上和专家谈完话回来的许向军和许家磊。 “二哥,二嫂。”许家磊看了看,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说着先行离开,把空间腾给他们。 许家康目光在许向军脸上绕了绕,眼珠布满血丝,眼底发青,显而易见的没休息好。 “你注意休息,”快五十岁的人,又不是小年轻,折腾不起。 许家康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他今天趁着空去银行专门办的,“密码是卡号最后六位数,你先拿去用。”这病治起来花钱如流水,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因病致贫,传出去,他也得被戳脊梁骨。 “你四叔给过我一张卡了。”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但是以老四的性格,肯定不会少。许向军看着眼前许家康,他这做派跟老四一样一样的,果然是谁养的孩子像谁。像老四挺好,千万别像他,把日子过得一团乱麻。 知道他四叔给过了,许家康便不再勉强,收回手对许向军道,“那我们先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许向军点点头,他能过来一趟已经很好了,难道还要他留下端茶倒水的照顾。 又说了两句,许家康便和夏莲离开。 走到电梯前,又遇上了秦慧如和许清嘉,秦慧如开车绕过去接了许清嘉,所以来的有些晚。 “你们看好了。”秦慧如问道。 许家康嗯了一声。 许清嘉问,“情况怎么样?” 夏莲回,“不大乐观的样子。” 秦慧如叹了一声,世事无常,之前就看着文婷身体不大好的样子,问了说是胃不好,便也没有多想,哪想竟然是那种病,想想她才四十出头,许文诗和许家磊还没成家立业,怪是不落忍的。 “你们先走吧,我们稍后回来。”各自开了车,也没必要等。 许家康应了一声。 秦慧如和许清嘉便拎着水果和营养品前去病房,站在门前就听见里面高高低低的哭声传出来。 许清嘉耳朵动了动,听出是许文诗的哭声,她抬手敲了敲门。 见有人来了,许文诗略微收了收眼泪。 许清嘉和秦慧如推门而入,病房内,许文诗和文婷皆是泪眼迷离,许家磊红着眼眶,许向军满脸的疲惫和无力。 探望重症病人,心情总是沉重的,在病魔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离开病房时,许清嘉缓缓吐出去一口气来,望了望蓝白色的医院走廊,挽着秦慧如的胳膊认真道,“妈,咱们每年起码做一次体检。” 在病魔面前,人显得格外渺小而无力。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而大病重在预防,真等病发,再治疗为时已晚。 秦慧如心有戚戚地抚了抚她发凉的手背。 ~ 过了两日,许向华问许向军出国治疗的事。 许向军摇了摇头,“医生说她这情况治疗的意义已经不大,她也不想去外面,”文婷的原话是她不想客死他乡,“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痛苦,改善生活质量。”等同于判了死刑。 医生还说,以她的病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到了这个地步,有时候心态比手术更有用。 既如此,许向华也不再多说,这事肯定是尊重他们的意愿的。 挂了电话,许向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文婷的病情,儿女的彷徨以及倒卖钢材,犹如三座大山压在他肩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病情交给医院,儿女尽量安抚,可倒卖钢材这档子事该如何处理。 装作不知情,良心道德难安。而且上面在严查‘官倒’,难保不被查出来。 如实汇报,文婷名誉受损,自己的仕途也会有影响,就是儿女那也会被波及。她怎么那么糊涂! 如果她没有得病,自己可以质问可以责怪甚至可以离婚,然而她时日无多,自己还能怎么办? 许向军枯坐在椅子上,心绪翻腾,眼神明灭不定,不知过了多久,他按着扶手站了起来。 ☆、第237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萧政委静静地听完许向军的话, “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 你先回去等组织的消息。” 许向军站了起来,面容疲惫。 “老许,你,”萧政委看着眼里血丝如蛛网的许向军, 叹了一声,“接下来的话是以朋友立场来说的。老许,我是不信你会干这种事的。”一个战壕里待过老战友, 谁还不知道谁。 许向军嘴角动了动,“一时糊涂,晚节不保。” 萧政委摇了摇头, 知道他不准备说实话了,便让他离开。 萧政委敲了敲手背,打电话给梁军长,知道他有空便拿着许向军交上来的文件去寻他, 把情况如此这般一说。 翻阅文件的梁军长皱起眉头,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把人都揪出来, 政府的人我管不着, 但凡是牵扯到咱们军的,别管背后是谁, 一个也不饶。要不然, 赶明这些人就要去倒卖军。火导。弹了, 简直无法无天。”就是这帮子‘官倒’把市场弄得一团乱,贪腐横生,民怨沸腾。 “这个许向军,脑子被驴踢了。”梁军长气咻咻地骂了一句,很是失望,“老子看错他了。”一直以来,他都挺看好许向军。三年不到的功夫就把他那个师带的有声有色,之前的大演习也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他还跟人嘀咕过,到底是在边疆跟老毛子练出来的,业务能力就是比太平地带的军官强。 萧政委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觉得吧,这事不简单。” 梁军长嗯了一声,洗耳恭听。 “我和老许一块上过战场,过命的交情。我不信这是他干的事。” “你什么意思?” 萧政委,“他媳妇得了胃癌,你总知道吧?” “这不是废话,上周末我还和你一块去医院探望过。”梁军长没好气的说道,说到一半儿反应过来,一摸脑袋,“你的意思是?” 萧政委点头,“许向军说他借着她媳妇的手干的,可许向军兄弟和大儿子都是做生意的,生意还不小,想要挣钱的话,他用点关系帮儿子帮兄弟,能挣的更多还更安全,犯不着冒这个险还挣不了多少。”顿了顿他又道,“作为我个人来说,我也不信他会做这种事,不是这种人。” 听明白他言下之意的梁军长浓眉一皱,“你是说他替她媳妇背黑锅。” 萧政委就是这么想的,媳妇病入膏肓不想让她背着污名离开,从一个丈夫的角度考虑,说得通,也像许向军能干的事。萧政委叹了叹,“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事实如何还是得看调查结果。” “查是肯定要查的,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梁军长拧着眉头,“法律不能儿戏。” 萧政委又看了看梁军长,欲言又止。 “老萧你磨磨唧唧个啥。”梁军长不耐烦的怼了一句。 萧政委无奈一笑,“这事我们还是向上汇报下吧。” 梁军长扫一眼老伙计,觉得他话没说完。 萧政委,“许向军的侄女是韩司令未过门的儿媳妇。” 两人的直属上司就是韩卫忠。 梁军长一愣,嘿了一声,“老萧,有啥是你不知道的吗?” 萧政委翻翻眼睛,你一根弦,我要也是一根弦,咱们军可不就得姥姥不疼爷爷不爱。 被藐视的梁军长悻悻,嘀咕,“就是军。委。主。席的儿媳妇,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萧政委白他一眼,谁不让你秉公处理了,只是让你做个顺手人情而已。 下班后,许向军直接去了医院,病房里只有文婷和许文诗。 许家磊被赶回学校上课,文婷还能坚持三到六个月,他们不可能不上课不上班就守在医院陪着她,这不现实,只能尽量抽时间陪伴。 本来文婷还想让许文诗回去上班,这里有护工照顾,可许文诗哭着闹着不肯走。 文婷拗不过她,也知道她不喜欢卫计委的工作,遂想着留下就留下吧,她再找个机会求许向军重新给女儿安排个工作,她的临终遗言,他总不好反驳的。 文婷的心思,许向军其实大概能猜到,不过他没有说穿,夫妻一场,就让她最后的时光舒坦点吧。 许向军对许文诗道,“你守了一天了,今天回去休息下,明天再来,这里有我。” 许文诗两天没回家了,的确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洗个热水澡,遂点点头。出了门,许文诗没来由心头一跳,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许文诗咬咬牙,贴着门而立,耳朵竖了起来。 高级病房的门隔音效果不错,许文诗又不能把耳朵贴上去,多难看啊,所以并没听到什么。她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正想回家,就听见里面爆发出一声充满愤怒的暴喝。 “许向军,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了都不能闭上眼。”恨意澎湃的文婷抄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砸过去。 许向军没有躲,杯子砸到他胸口,他闷哼了一声,热水泼了一头一脸。 恨意难消的文婷还想再抓,却抓不起,她吃力的趴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彷佛那一下已经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妈。”许文诗顾不得许多开门而入。 “诗诗出去。” “文诗出去。” “爸,妈。”许文诗六神无主的定在门口。 文婷深吸一口气,“我让你出去。” 许文诗抖了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文诗你先出去。”许向军放缓了声音对她道。 许文诗声音里带上哭腔,“爸,你们……” “没事的,你先出去。”许向军语调中带上命令的口吻。 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掉了出来,许文诗吸了吸鼻子,千不甘万不愿的走向门口,慢慢的关上了门。 趴在床上文婷还在急促的喘息,犹如破风箱,一双眼却是恶狠狠地盯着许向军。她所有的心血都被他毁了,彻底毁了,钱财充公不算,还得背上恶名,文诗和小磊以后怎么办? 许向军苦笑地扯了扯嘴角,“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裕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上头已经开始严查‘官倒’,他早晚有一天会落网,到时候更难看。”那个刘裕就是帮着文婷做事的,这人是个职业掮客劣迹斑斑,他都查过了。 文婷尖锐一笑,“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多重情重义啊,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要不要我跪下来谢谢你。” 许向军沉默不语,他有军功,涉案金额也不大,又是主动交代,大不了就是脱了这身军装,也许还能得个体面的方式退下来,可落在她身上就不同了。 文婷呵呵冷笑,“多大公无私啊,你要当个好人,所以宁可我死不瞑目,你可真伟大。” “如果知道那些钱的真实来历,你以为文诗和小磊能心安理得的用吗?”许向军问她。 文婷脸色一白。 许向军平静的看着文婷,“我知道你是为了文诗和小磊。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再不济我厚着脸皮去求老四,让老四给我指条路,总会把他们安排妥当。” 所以她的儿女以后就要仰别人的鼻息而活,翻江倒海的愤怒在文婷腹中横冲直撞,忽感喉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溅到许向军脸上,他唰的站起来,急忙去按铃。 文婷活不久了,许向华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诗诗你出去。”文婷吃力开口。 许文诗犹豫不决,她害怕,之前妈妈把她支出去跟她爸单独说话,结果病情急转直下,她怕再有个三长两短。 “出去。”文婷抬了抬高声音。 许文诗抽了抽噎,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文婷扯了扯嘴角,对许向华道,“耽误你时间了。”是她让许文诗打电话让许向华过来的。 许向华笑了下,客套的关心了几句。 “我活不长了,我知道。”文婷声音很平静。 许向华默了默。 文婷又道,“我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拜托你。”然后她把倒卖钢材以及许向军顶罪的事情说了。 许向华脸色微微发沉。经商的肯定会关注政治,所以他岂不知道当下这一块查的厉害,已经有人折了进去。 老二一辈子爱惜羽毛,万不想栽在了枕边人手上。 许向华心念如电转,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 文婷察觉到了许向华的不满,许向军是许家的门面,‘官本位’两千年的价值观。 “你肯定想保住许向军的。”文婷语气笃定。 许向华看了看她,“难道你不想。”老二好好的,她儿女才有依靠才有前途。 察觉到他话里微微的讥讽,文婷却笑了,“我当然想,我会把罪名都承担下来,一切都和他无关。” 许向华静静看着连说话都吃力的文婷。失察对许向军的仕途会有影响但是不会太大,在可以挽回的程度内。 文婷沙哑着嗓子说话,“但是我不想带着罪名去死,我不能留下污点。”她的儿女不能是罪犯的儿女。文婷轻轻一笑,“死人是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许向华眼皮一跳。 文婷休息了下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本事,让他们晚点调查我的情况,等我死了,一死百了。不会很久的,也许一个月都不用等。” 她可以求许向军,但是她不相信他。她选择相信许向华,他是个商人,商人最精明理智。她被定罪,对整个许家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坏处。 许家已经有两个罪犯了,再来一个不说,还得连累现在爬的最高的许向军掉下来,还要不要再见人,怕是只能当个商户人家了。 一个家族要兴旺,光光是有钱是不够的,军政商都得有人,如果还有科研文艺方面的人才,那再好不过,她赌许向华的野心。 许向华细细看了她几眼,“我尽量。” 文婷弯了弯嘴角,笑了。 五月石榴花开的时候,文婷病逝,许清嘉闻讯赶到医院时,文婷已经被盖上白布。 许文诗哭到几近晕厥,瘫软在椅子上无声痛哭,忽然她跳起来扑向许向军,“我妈是被你逼死的,她不吃药,她不吃药,她不想活了,都是你,都是你,你个杀人凶手!” 许文诗刚扑出去两步,就被许家康拉住胳膊拽回来,她并没有碰到许向军,然而许向军还是忍不住踉跄了两步。 “你逼死了我妈,是你逼死了我妈,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原谅你的。”许文诗声嘶力竭的怒吼,怨恨的直视许向军,彷佛那不是她父亲而是杀母仇人。 迎着这样的目光,许向军心头发刺,一阵一阵的抖起来。 “够了。”许家康吸了一口气,盯着许文诗的眼睛,冷冷道,“你妈是为了你们姐弟俩才求死,她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们,别把责任推给别人。” “家康。”许向军高喊一声。 “你胡说,是他,都怪他,要不是他,我妈怎么会这样。”许文诗歇斯底里的哭喊。 眼泡红肿的许家磊拉住许文诗,“姐,你别闹了。” “小磊,你说,妈是不是被他逼死的,是不是,就是他。”许文诗抓着许家磊的胳膊痛哭流涕,“他不喜欢妈妈,他一直都不喜欢妈妈。” 许家磊眼底水光闪烁,“姐,你别钻牛角尖,这是妈自己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就是他,要不是他,妈妈怎么会不肯吃药。”许文诗尖叫。 许家康冷冷道,“她那是为了护住你们两个的前途,要是你怪爸把事情上报。” 许向军想阻止,却被许向华按住,这丫头已经记恨上许向军了,不把话说清楚,这个心结解不开,以后家宅不宁,凭什么怪许向军,一切都是文婷咎由自取。 “你怎么不想想,你妈要不做那些事,爸怎么会上报。因为你妈,爸被降职降衔的事,你怎么不说,爸拿命换回来的一切差点毁于一旦,你怎么不说。”许家康把话说完。 许文诗依旧满脸的不服和愤怒,两只眼里不断涌出眼泪。 “我知道你想的是,爸为什么选择上报而不是替你妈隐瞒下来。那我告诉你,跟你妈合作的那个人,是京城有名的掮客,早就被上面盯上了,就算爸不举报,他马上也得栽。到时候事情可没现在这么简单,要不是看在爸主动说明情况的份上,你以为你妈能清清白白的离开。 就算那人不栽,爸为什么要昧着良心替你妈遮掩,做错了就该付出代价。不怪做错事的那个,倒是怪指出错误的那个人,感情做错事还有理了。你尽早扔掉这种想法,要不然早晚害死自己。” 许文诗一张脸青白交错,她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字眼来,只能嚎啕大哭。 许家磊揽住她的肩头,语带哽咽,“姐,这事真不能怪爸。”要真怪,只能说他妈糊涂,走错了道。甚至怪他们自己,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挣钱是为了他们,偷偷吐掉药也是为了他们。 许文诗靠在许家磊肩膀上放声大哭,“小磊,小磊,妈没了,我们没有妈妈了,我们没妈了。” 许家磊瞬间泪崩,视线被眼泪模糊成一片。 许家康烦躁的看了二人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许清嘉连忙跟上。 “二哥,文诗她伤心过度,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许清嘉宽慰他。 许家康撇撇嘴,“她要是转不过弯来,我爸有的受的。” 想起许文诗的言行,许清嘉叹了叹,只能希望她别犯轴,口中道,“她这是一时没法接受,小磊不就明白的,小磊会劝她的。” “亏得这小子是个明白人。”许家康扯了下嘴角,真不像是文婷能养出来的儿子,老头该烧高烧了,要不然有他哭得时候。 “我去下面看看车来了没。”得把人运回家办葬礼。 葬礼上,许文诗已经平静不少,没再冲着许向军大呼小叫,倒叫人松了一大口气。 葬礼结束没多久,许向华和许家康就去了海南。就在前不久,海南行政区从广东省划出,独立建省,成为全国唯一一个省级经济特区。 人人都在说, 八0年错过了鹏城,八八年绝不能再错过海南。从国家到人民都渴望鹏城奇迹能在海南身上再现。 于是一拨又一拨的人人前往海南寻梦,报纸上劈天盖地的报道,十万人才过海峡。 许向华和许家康就是其中之一,许向华是在鹏城发的家,深知特区的威力,遂想去海南看看是否有商机。许家康也对这个得到国家各方各面支持的新省兴趣勃勃,叔侄俩便一块杀了过去。 许清嘉很想去,她知道海南没有复制鹏城的成功,但是也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无比繁荣,最后毁于烂尾楼。据传赫赫有名的万通六君子就是那里发的家。 然而她忙着最后的留学申请,分身乏术。到了五月底,终于顺利拿到来来及大洋彼岸的ffer。 祝福之声四面而来,同时夹杂着非议,她得到了机会,自然也就意味着另一部分人失去了机会。 而她妈是本校老师并非什么秘密,少不得有人眼红口酸,觉得她是走了后门,哪怕她四年平均绩点高居榜首,人家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对此许清嘉当做了耳旁风,生活中从来不缺红眼病患者,只要不妨碍她就行。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们优秀再优秀,优秀到让他们连嫉妒都无力。 将一切手续都办全之后,许清嘉正式向彩票发行中心辞职,又请说得来的同事们吃了一顿饭。 “苟富贵勿相忘哦。”薛丽萍俏皮的眨了眨眼。 许清嘉微微笑,“这话我记着了,以后我来找你们,你们可别忘了哦。” 说的大伙儿都笑起来,来找他们,当然是他们混的更好啊,这话自然都爱听。 聚散无常,分开时,许清嘉不禁有些惆怅,这是一群好同事,共事愉快,还怪舍不得的。 到了六月,还有一场更大的分别,她毕业了。一个班三分之一的人读研,三分之一留在京城工作,剩下的分散到全国各地。 实习明显的让大家更加成熟,不光光是气韵上更是在外形上,尤其是一些女生烫染了头发,变得更加精致漂亮。当真是半年不见,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有女生恋恋不舍。 许清嘉就笑,“一年开一次同学会不现实,五年十年开一次总成的吧。” “团支书,你和班长可得担起这个责任来。”就有人冲周美巧笑。 正在统计大家最新联系方式制作联系卡的周美巧一口应下,“你们换了联系方式可一定得通知我。” 众人连连点头。 许清嘉轻轻笑,然而毕业几年后,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人失去联络,这就是生活。 登记好这边的电话,周美巧又去另一边,“卢丽芳,你单位和宿舍的电话有没有变。” 闻言,许清嘉抬头看了一眼卢丽芳,想起自己上个月去鸿泰大厦,正遇上漆钧的公司解散。 漆钧出事了,据说就是因为那个叫刘裕的掮客,问题还挺严重,也不知道下场如何。 恰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一道喝骂,“你个杀千刀的贱蹄子。” 众人一惊,广场上拍照留念的人都循声看了过去,就见三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带头的矮个子妇人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言语之粗鄙,惊呆了一群大学生。 卢丽芳脸白如纸,恍若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许清嘉心里一动,只能想到是卢丽芳的家里人,她听人说过,卢家来学校找过卢丽芳,还闹过老师,直接被保安拎了出去,一群欺软怕硬的只能铩羽而归。 望着傻愣愣站在那儿卢丽芳,许清嘉心想,不该机灵的时候机灵,该机灵的时候倒是傻了,待在这儿干嘛,跑啊。子女面对父母天然不占优势,直面冲突那是下下策,面对这种吸血鬼一样的家人,最省心的办法就是一跑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看不过眼的许清嘉开了口,“不跑等着挨打。” 周美巧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塞给她,“我的车就在那儿,你先骑走。”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学楼,又推了她一把,“愣着干嘛,走啊你。” 卢丽芳如梦初醒,红着眼睛说了一句,“谢谢。”飞奔而逃,听见背后的周美巧喊了一声,“班长。” 班长秒懂,示意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去拦卢家人。 因为诸莹莹那茬子事,卢丽芳在班级里人缘不好,没人敢和她走得近。然而大家又同情她家里那些事,尤其是在她差点跳楼自杀后,大多数人都有怜贫惜弱之心。 要是诸莹莹来找茬,他们可能不会管,可卢家人的话,同学四年,哪好袖手旁观。 “哎哎哎你们干嘛?”被拦下的卢家人大怒。 拦人的男同学特无辜,“大娘,你找谁?” “我找卢丽芳,我闺女。” “您找她干嘛啊!” “你让开,别挡着我。”卢母心急如焚,眼见着卢丽芳骑上自行车,心都在滴血,彷佛看见到嘴的鸭子长翅膀飞了。 胡搅蛮缠几分钟,等卢丽芳没影了,几个男同学才施施然让开。 卢家人明知他们是故意,可这几个男同学生身材高大又占着数量优势,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恨恨去追,自然无功而返。 追不到人,卢母带着卢家人返回广场问,“我女儿在哪儿工作?” 傻子才会理她。周美巧示意大家换个地方拍照。 卢母一屁股墩躺下了,滚了两圈连哭带嚎,“死丫头没良心啊~上了大学不管爹娘啊~自己吃香喝辣丢我们在家熬日子啊~养了一头白眼狼啊……”哭着哭着二分悲意变成了十分,去年十一月起,死丫头就再没跟家里联络过。 为了不让儿媳妇打掉孙子,他们只能把家里的冰箱彩电洗衣机搬过去当聘礼,才保住了孙子。哪想是迎了一座菩萨回来,儿媳妇是个厉害的,把儿子给拢住了,看她拿不出钱来,就开始作践她。 男人不帮她,儿子不帮她,要是再不把大丫头抓在手里,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悲从中来的卢母嚎啕大哭。 许清嘉点点头,就该这样的。重男轻女的家庭,往往儿子都不会是孝顺的,其实还怪有意思的,大抵是报应吧。 卢母还在哭,同学们已经走了。 卢家人不甘心想拉着人闹,可他们又不是卢丽芳凭啥让着他们。卢家人讨不了好,只能吐着唾沫骂人,还不敢骂的大声,怂的没边了。 最后卢家人如何,许清嘉不得而知,也没那个心去打听。她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海南。 在家备战中考的许家阳捧着单词本翻翻眼皮,溜一眼他姐,斩钉截铁,“去看韩哥。” “瞎说”什么大实话,许清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是去淘金的。” ☆、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许清嘉坐的并非直达海南的航班, 目前也没这一趟航班。她先把老太太送回了余市老家。一年没回来,老太太想三儿子跟小女儿了。 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许家宝填报高考志愿, 从三次模拟考试的成绩来看,他上本科难,专科把握倒挺大。 这个年月能考上专科已然很不错,许向党和周翠翠也没强求本科, 就是在专业上和儿子有点小分歧。 周翠翠觉得,“当老师挺好的,体面又稳定, 还有寒暑假。”市里这所师范是本科,分数也高,考不上, 不过省城有一家师专,离家还近。 “嘉嘉,你说是不是?”周翠翠寻求许清嘉的支持,在她看来这个读书好的侄女说话向来有分量。 许清嘉没发表意见, 老一辈最喜欢的职业就是公务员、医生、老师, 只看着许家宝。 许家宝摸了摸后脑勺,“我不想当老师, 我没这耐心, 省得误人子弟。” 许向党也不是很赞同儿子当老师,要是女儿他肯定支持, 可儿子的话, 老师工资一般, 男孩子肯定是要承担养家糊口主要责任的。 “要不跟你哥和姐似的学经济。”侄子侄女都做的挺好的,许向党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学这个的话,将来毕业了,跟着叔叔哥哥姐姐,总有一碗饭吃的。 许家宝继续挠脑袋,“我不是这块料,对经商也没兴趣。而且经济贸易这些是热门专业,分数很高,一些专科分数比本科还高。” 这是实情,高考头几年,最吃香的是文史哲,这几年则因为经济建设需要财经专业炙手可热。再过几年就该是计算机行业的时代了。 许向党就叹气,皱着眉头,“那你想学啥?” 在旁边玩的许清熙突然插话,“哥哥学跳舞。”小姑娘拉起许清嘉给她带回来的粉红色蓬蓬纱公主裙,美美的转了个圈,“跳舞多好看啊,我最喜欢跳舞。” 小姑娘还报了一个舞蹈班,这些许向党和周翠翠自然不懂,都是许家宝安排的。高三这一年,周翠翠特意从村里搬到市里来照顾他,他就让他妈把妹妹带上。市里的幼儿园明显比村里好,他不想让妹妹输在起跑线上。 许家宝忍俊不禁,摸摸了妹妹的头顶,“你好好学,将来当舞蹈家。” 许清熙不大理解舞蹈家的含义,不过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许家宝转脸看着父母,不好意思的摸鼻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这三年光顾着埋头苦读了。老师只说好好读书,可没说过专业。 看着他,许清嘉就想起第一次参加高考的自己,“那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院校,或者想去哪个省份哪个城市?” 许家宝看了看周翠翠,“我想去省外,开开眼界。” 周翠翠自然舍不得的,但是这方面男人比女人更想得开,许向党点头, “男孩子去外面看看也好,你哥他们都是在外地读的书。” 许清嘉心里一动,“首都怎么样?首都学校多,我们在那边,有事也能照应下。” 许家宝过来了,也许能把三伯一家都接过去,就做老本行,生计也不用愁,弄个农庄苗圃什么的。如此一来老太太能常常见到三儿子一家,二来对许家宝和许清熙兄妹的发展也有利。 孙秀花立时道,“挺好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哪放的下心。”这孙子有些内向。 就是周翠翠也觉得好,儿子不想留在省内,那去首都,有小叔子一家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许家宝就点点头,“首都挺好的。” 许清嘉翻了翻高考指南,把差不多他分数范围内的学校挑了出来,“这些学校的专业你可以看一下,挑个感兴趣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大学里还有转系的机会。” 划出来的范围不少,许家宝看了两个多小时,遇上不明就里的专业就问许清嘉,许清嘉倒都能说的上来,感谢她交游还算广阔。一些专业的就业前景也顺便介绍上了,许清嘉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挺有话语权,哪些是夕阳专业哪些是照样专业,估计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最后许家宝挑出了几个看起来还算有兴趣的专业,许清嘉瞧了瞧都是理工科类,数控自动化机械制造通讯设备,挺有技术含量的专业,学好了将来差不了。学不好,她爸也不会不管亲侄子。 填好高考志愿,许家宝就忙着复习去了,离高考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 许清嘉跑了一趟商贸城,人来人往蒸蒸日上。去年开业至今,市场成交额已经过1亿。运输公司的生意也红红火火,加上租金收入,照这个情况下去,再两年就能回本,这投资回报率没话说了。 等商贸城名气再大一点,客流再旺一些,第二期工程就能提上议程。 陪着老太太在老家住了两天,许清嘉拉着行李飞去鹏城,略作休息便去找公司找赵华强。 通达公司一半的精力在代理港城的交换机,另一半的精力在研发自己的交换机上。 许清嘉觉得这个思路挺好,制造行业没有核心技术说白了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就像天津的冰箱厂,她爸成立了一个研发部门,以优于国家单位两三倍的待遇挖人,还大把的投钱进去,就是不想受制于德国的合作商。 赵华强有些忐忑,因为半年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斩获,而那十万块钱却花的差不多了。 拿着研发报告的许清嘉承认自己有点小失望,不过马上调整情绪,这个行业就这样,自主研发向来都是一个烧钱且回报周期长,甚至有可能血本无归的买卖。正因为如此逐利的资本才不愿意进入这个领域,而是更愿意进入那些回报既高且快的行业,譬如房地产、互联网、金融。 不过一旦研发成功,回报会极其丰厚,可惜很多人死在了天亮之前。不想死,那必须有烧得起钱的资本。 许清嘉想,还是得努力挣钱啊。拿出第二笔投资,又鼓了鼓劲,她可不想她的合伙人丧失斗志。目前而言,她还是很满意赵华强的,踏踏实实没搞花样,研发上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收获,只是比较小而已,额,万事开头难,可以理解。 赵华强张了张嘴,心有千言万语却不能成句,他咬了咬牙,神情坚定,“一年,一年内我们肯定能开发出来。” “我相信。”这个时候必须表现出信任,许清嘉笑眯眯道,“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赵华强和几个技术骨干郑重点头。 离开通达公司,许清嘉便前往海南,此时岛上还没有民用机场,所以只能坐船过去,同行的还有许向华的助理小张,许向华哪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单独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嘉嘉。”许家康挥了挥手,大步走过去。 望着黑了不止一个色度的许家康,许清嘉啧啧,“回去元宝要不认识爸爸了。” 许家康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脸黑了,可不就显得牙白了,和拎着行李的小张打了一个招呼,对许清嘉,“这里吧,天倒是不热,就是这太阳太晒人。” “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夏无酷暑,冬暖如春。”祖国的后花园嘛。 “是个度假的好地方。”许家康把插着吸管的椰子递给她,“这个季节的椰汁最好喝。” 许清嘉吸了一口椰汁,清甜甘冽还带着凉意,通途舒坦,“确定要建度假酒店?”上月底,许家康拿下椰城月牙湾附近的一块地,那一带以后是椰城旅游中心,寸土寸金。不过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九十年代怎么样真不清楚,海南房地产大崩盘着实令她影响深刻,‘天涯、海角、烂尾楼’当地三宝的自嘲她有所耳闻。 许家康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确定,人口太少,交通不便,谁知道十万人才过海峡是不是昙花一现,还得观望下发展潜力。潜力目前看来很好,一个月地价长了7%,还在往上涨,疯了一样。” 许家康都被吓到了,这发展势头比当初的鹏城还猛,但是它能不能复制鹏城的成功,许家康心里没底,主要是这地理位置和交通太感人。要想富先修路,这话放之四海皆准。 眼下它的红火完全得益于政策红利,能不能抓住这股风一飞冲天,得看时间。不过目前看来正处于上升期,值得冒险投资,这世上哪有稳赚的生意。 闻言,许清嘉倒是放了心,笑,“那不是一个月就赚了百来万。” 许家康,“第一次觉得钱这么好赚,赚的我都心慌。”首都鹏城都没这么夸张的。 许清嘉心道,没慌错,到达一个高点之后就会直线下降,只是那个高点是多少来着? 兄妹俩说着话往外走,小张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出了渡口,许家康叫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椰城这里公交路线少,出租车更少,更多的是这种三轮摩托和人力三轮车,挣得就是南下淘金的外地人的钱。 许家康迈开长腿跨上去,“订的车还没到,先将就下。”确定了在这里发展的想法之后,他和叔就把买车提上议程,然而供不应求,排队等着吧。 “我出门的时候,阳阳表情那个幽怨。”想起来,许清嘉就要笑,这小子还可怜兮兮的求她,等他中考完再走,美名其曰,弟弟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缺席,实际上还不是想跟着她来玩。怕等他中考完,他们都回去了,再没机会。 许清嘉无情的拒绝了他,她八月初就要出国,很忙的好不好。换来美少年满腔悲愤的四个字,“重色轻弟。” “等他考完了再过来也不迟,我和叔还得再留一阵。”许家康笑着道,“他复习的怎么样?” “不出意外没问题。”阳阳成绩还是挺好的,不是数一数二,可也在前十之列,进师大高中部十拿九稳,延续了他们家学霸的光荣传统。 许清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许家康说着话,时不时欣赏沿途的风景,这个二十平方公里的市区承载了多少人的梦想。 “这么多当兵的,干嘛去呢?”开车的司机带着浓浓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响起来,同时刹车,让装满了整整齐齐大头兵的大卡车先过去。 许清嘉眼睛亮了亮,希望,“是搞演习吧。”她之前跟韩东青打过电话,他说最近有一场小演习,大概半个月没法联络。具体的情况她就没再问,部队秘密多。 许清嘉推了推鼻梁上的□□镜,定睛看过去,一群一模一样地迷彩服,找得到才有鬼了,何况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在的部队。 许清嘉不甘心的站了起来,摘掉宽大的遮阳帽和巨大的墨镜,我找不到你,那你找找我看。 ☆、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东北角30度, 有一位大美女。”一个黑脸的卫生兵兴奋的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一群人刷的扭头看了过去,包括坐在着对面的, 男人嘛。 站在车上面的许清嘉,以一览众山小的优越地理位置瞬间吸引了来来往往的目光。 眉眼如画气质出众的姑娘,到哪儿都自带聚光灯,尤其她自个儿还不低调的时候。 十字路口的行人, 一半儿都看了过来。 面对各色各样的目光,许清嘉不以为意,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不是, 站在大礼堂面对一千号人都不怵。 眼下她只希望韩东青就在眼前的车队里,更希望他看见自己,要不, 她不是白刷存在感了。她都在琢磨自己要不要来一段江南style,分分钟引爆眼球。 没出息,口水都快流传出来了,望着一个赛一个眼睛亮的小兵, 韩东青嫌弃的撇了下嘴, 不过并没有出言制止。二十左右的男人,正是对女人充满好感的年纪, 团里的话务员打个喷嚏, 他们都能津津乐道上三天。 想起话务员,韩东青剑眉轻轻一皱, 耳边又听见他们把几个当红女星都拉出来比较, 不以为然呵了一声, 能比得上他家嘉嘉好看,没见识。 韩东青内里生出澎湃的优越感,伴随着一点遗憾,她要来了,自己却要走了,应该能赶在她出国前见一面,已经半年没见,这次再见不上,起码又得等半年。 思及此,韩东青心里就涌上浓浓的歉意。 “营长,你快看啊,可漂亮了,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卫生兵大大咧咧地冲着目不斜视的韩东青嚷嚷。 他是重点医科大学毕业,不顾家人反对放弃了医院这样的好单位,毅然参军。科班出身,技术好,在基层难得一见,所以是宝贝疙瘩,故而胆子也大。 韩东青似笑非笑扫他一眼。 卫生兵怂了下,干干一笑。 二排长白他一眼,“你以为咱们营长跟你似的,光棍一条,见到女人就挪不开眼。咱营长那可是有家室的男人,忠贞不二,才不稀罕看别人呢。” 这话太扎心了,母胎单身至今的卫生兵中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眼珠转转,坏心眼道,“营长,是嫂子漂亮还是外面那个美女漂亮?” 他们营队都知道营长有对象,还已经订婚了,就等着他对象留完学回来结婚,诶呦,还是学霸呢。 话说回来,不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美貌和才华只能二选其一,不管别人信不信,他信了,他们学校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营长从来不把嫂子的照片拿出来给你们看,肯定是不好意思。卫生兵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分析棒棒哒。 “当然是你们嫂子。”韩东青说的毫不犹豫。 “那营长你把照片给我们看看呗,我知道,照片肯定在你上衣口袋里。”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韩东青的胸口,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非分之想。 还有人开始用激将法,“我们才不信,那姑娘都赶上港城明星了。”随着一部又一部的港剧被引进大陆,港星成了无数男男女女的梦中情人。 韩东青呵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们,一群井底之蛙。 坐在前面副驾座上的教导员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水,他成功把自家营长同志坑到了后面的大车斗上晒太阳,岂不美哉,今天可有三十度呢。 正美着,忽然听见后面沸腾了起来,零零碎碎听到了几个字眼,教导员同志没抵住爱美之心和好奇之心,探出窗外看,一眼就发现了站在摩托三轮上的许清嘉。 白衬衫,牛仔裤,高马尾,露出光洁额头,五官精致,笑容灿烂,阳光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教导员差点扭了脖子,这不是老韩的媳妇儿,他在老韩宿舍里见过两人的合照。 教导员当即缩回脑袋对旁边开车的小兵道,“到路口中间的时候停一下。”感谢红绿灯吧。 “为啥子呀?”驾驶员特别好奇。 教导员嘿了一声,朝外面努了努嘴,“你家营长媳妇儿在外面。” 驾驶员惊呆了,差点踩错油门,“哪呢哪呢?” “路边最漂亮的那个。”老韩好艳福哦,找个媳妇这么漂亮还是高材生。 “哇哦。”发现目标的驾驶员羡慕嫉妒恨。 “老韩,看东边,有惊喜。”教导员生怕韩东青还没发现。 韩东青的确没发现,他坐东朝西呢,猴崽子们为了看美女把脖子扭成了一百八十度,他当然不屑凑这个热闹。之后猴崽子们使激将法,那就更加不能上当了。 不过教导员这一嗓子出来,韩东青还是转过了身,老彭不是那种不靠谱的,这一转头,当即愣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三秒钟后,韩东青豁然站了起来。 士兵们不约而同被他这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有不靠谱的在想,看吧看吧,哪有男人不好色的。 韩东青目不转睛的望着站在远处的许清嘉,看着她目光搜寻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她在找他。 终于许清嘉看见了站起来的韩东青,一排人坐着,只有他站着,想不看见都不行。 海岛阳光真热情,人都晒黑了。 许清嘉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抓着帽子用力地来回挥舞。 “美女在跟我打招呼。” “是我,是我。” 一个个都不要脸的自我感觉良好到爆表。 二排长看了看双手紧握的韩东青,脑子里浮现一个猜测,“营长,那是嫂子?” 之前还抢着展现迷人魅力的士兵们瞬间噤声,犹如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目瞪口呆地睁大了眼睛。 其中以卫生兵的眼睛瞪着最大,都快脱眶而出了,说好的才貌不可两全呢,他肯定读了一个假大学。 震惊之后是沸腾,一车上的人都激动开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许清嘉看。 韩东青目光近乎贪婪的在许清嘉脸上流连。 火热的目光让许清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载着韩东青的那辆卡车在正对面停了下来。 一道川。普响了起来,“诶呦,咋的熄火了。” 教导员心想,老哥哥只能帮你拖延一分钟,最多了。 车斗上的韩东青想跳下去,然而军纪当前,他只能死命地把双脚固定在原地,甚至多余的动作都不能有。 可许清嘉不需要遵守纪律啊,她敏捷地从三轮摩托上跳了下去。 “诶诶诶诶。”司机大哥吓了一跳。 小张没见过韩东青,也吓得不轻,忙去看许家康,许家康神色淡定又从容,小张便也放了心,忍不住好奇,“这是?” “嘉嘉对象。”许家康解释了一句。 小张恍然,记起来偶然间和许总聊天,许总说过,他女儿的对象是军人来着。 跑过去的许清嘉停在卡车前,仰头看着上面的韩东青,笑容明媚如花,让阳光都得逊色。 韩东青低头望着她,眉眼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近看,更漂亮了,车上地兵们觉得眼睛都快不够使了。 “我等你回来啊。”许清嘉俏皮的眨了眨眼。 多想下去抱抱她,可韩东青只能握紧双手,点头,“好好玩。” 许清嘉嘴角一撇,她才不是来玩,她是来干大事情的。留意到一车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清嘉毫不吝啬甜美笑容,“你们好啊。” “嫂子好。”一群人嘿嘿傻笑。 许清嘉忍俊不禁。 一分钟的时间,转眼即逝。 许清嘉站在路边目送韩东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恋恋不舍的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回来。 许家康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许清嘉嘻嘻一笑,打得起精神爬上来,戴上酷炫的蛤。蟆镜,再戴好遮阳帽,一甩头,“走吧。” 已经离开的韩东青坐回原位,回味着刚才的匆匆一面,比冬天时瘦了一点,每年都这样,夏天就掉肉。 车上的兵你捅捅我的胳膊,我捅捅你的腰眼,眼神交汇,心照不宣,兴奋地跟过大年似的。 心里想到的都是怪不得营长把照片藏得这么好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是得藏起来。 望望挤眉弄眼窃笑不止的猴崽子们,韩东青眼皮一撩,“精力这么充沛?” 直觉不妙的兵们摇头如拨浪鼓。 然而韩东青勾了勾嘴角,“全体都有,蹲下。” 一车人只能苦着脸离开不算舒服的铁板,享受起更不舒服地蹲姿来。 韩东青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安安静静地回味。 轰隆隆的马达声中,三轮摩托车再次启动。 “演习什么时候结束?”许家康问妹妹。 许清嘉摇头,“不好问。” 许家康翻了下眼皮,当兵的就是秘密多,这不能问,那不能说的,没劲。 许清嘉笑呵呵道,“不过在我走之前应该能回来。” 闻言,许家康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恋爱谈的,半年都见不着一个面儿。 其实许清嘉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怕不是谈了个假男朋友,可也就是想想,并不后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在答应交往那一刻,她就做好心理准备。 幸好她自己的生活足够多姿多彩,不会成为怨妇。 摇摇头,许清嘉继续饶有兴致地欣赏沿途的风景,八十年代末的椰城身为省府,却和内陆一个普通的县城内差不多,人口只有二十多万。 许家康便顺势替她介绍起沿途的建筑物,“那里是人才中心,过来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来这里找工作……喏,这是市政府……这一片地有3000多亩,听说被港城来的大富豪拿下了,要打造成椰城新商业中心。” 恰在此时,一群人徐徐走来,衣冠楚楚,谈笑风生。 “那不是市长。”司机大哥叫了起来,因为道路被轿车堵住了,司机大哥只能停下来,好奇的打量,“这是哪来的大老板?”自打建省之后一波又一波的投资人蜂拥而来,他们当地人都见怪不怪了,还挺高兴,有投资他们才能发展才能挣钱过上好日子嘛。 许家康看了看,认出被拱卫在中央的人,对许清嘉道,“港城排名第四的大富豪杨兴通。”他和港城那边有合作一年要过去好几次,自然对港城商场大鳄有所了解。其实只要留点心,多看报纸杂志就能知道一些大概情况,那边媒体特别爱追逐富豪,排名前十的大富豪可谓是家喻户晓。 “排名第四?”司机大哥咋舌,是个人都知道港城人有钱,港城第四,“这得多有钱。” 身家百亿,许家康笑了笑,眼里有羡慕,也有野心。 “哥,你看那个女的眼不眼熟?”许清嘉注意力却不在大富豪身上,而是大富豪旁边的女人上,“蓝色套装的那个。” 听出她声音异样,许家康心里一动,定睛看过去,看清之后,瞳孔微微一缩。 十一年的时间,能叫人认不住一个长大后的孩子,却不会让成年人的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青年。 望着远处蓝色套装的女人,许清嘉在心里念出一个人名,姚芹。当年姚家出事之后,姚芹和她弟弟姚国富便人间蒸发。当时就猜测这两个人跑路了,也想过有一天姐弟俩会不会回来报仇,毕竟说得上破家之仇了。 不过没想到,会是站在这种情形下。 姚芹挽上杨兴通的手,慢慢的走向停在一边的黑色轿车,随即车队扬长而去。 道路再一次通畅起来。 一看就是关系不一般。 许清嘉回想着这位大富豪的信息,人生堪称传奇,四十年代偷渡到港城,五十年代娶了珠宝大王的掌上明珠,借着岳家的势力一飞冲天,主营房地产酒店以及能源行业,是港城鼎鼎有名的商海大鳄。 与他的财富一样出名的他是风流多情,光明正大的享受一妻两妾的生活,女儿十来个,儿子零个。 许家康皱了皱眉头,“据说杨兴通前两年又添了一位四太。” 许清嘉挑了挑眉,更新了下信息,原来是一妻三妾。 许家康回忆着饭局上听来的八卦,“母凭子贵上的位,生了杨兴通唯一的儿子,得宠的很。”顿了顿又道,“据说这位四太是大陆偷渡过去的。” 许清嘉啧了一声,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章 椰城的夏多雨, 窗外又毫无预兆地下起雷阵雨来。 穿着浴袍的姚芹站在窗口,出神的望着稀里哗啦的瓢泼大雨。时隔十一年, 她又回到了大陆,记忆回到了离开崇县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雨水砸到身上生疼生疼, 却及不上心里的疼。 父亲被判了无期徒刑,母亲十五年,大哥十八年三个月, 二哥十七年六个月。舅舅被判死刑,表兄弟堂兄弟进去了七个。 在崇县风光了十几年的张姚两家顷刻间灰飞烟灭,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年幼的侄子们惊恐欲绝的大哭, 嫂子们愤怒的咒骂她是丧门星。 姚芹受不住冷一般,抱紧了双臂。她是丧门星,若非她猪油蒙心看上了许向华,张姚两家怎么会面临灭顶之灾。 她是家族的罪人! 当年离开崇县时, 她就发誓, 终有一天,她会回来, 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 ‘啪嗒’浴室门的打开。 姚芹倏尔回神, 调整了面部表情,微微笑着走过去。 偷渡到港城之后, 她去了杨兴通名下的酒店做服务员, 第三年升为客房经理。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心脏病发作的杨兴通。 他说他可以给她一百万, 美金。 她说她想做他的女人。 杨兴通一愣,继而大笑。 她一步一步爬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固定女伴。竭尽全力乖巧伶俐识大体,幸运的是,她出现在他想安定下来的年纪里。 她知道光光女伴的身份并不稳定,多少小姑娘虎视眈眈跃跃欲试,所以她开始调养身体,在港城调养,去国外调养。 有孩子未必有地位,但是有地位的肯定有孩子。抛开生了三个女儿的原配不提,二太生了三个女儿,三太有四个女儿。 功夫不负苦心人,两年前,她终于怀孕。医生告诉她,她年纪不小而杨兴通年龄更大,这个孩子可能会有问题。 不过她和杨兴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下他,在确认是男孩之后,杨兴通立即摆酒宴请亲朋给了她‘名分’,并将一栋物业划到她名下。 十月怀胎,儿子出生,羸弱不堪,在保温箱里住了半年才出院。 杨兴通取名继祖,喜爱之意不言而喻,继祖,继祖,她的儿子是杨家继承人。 她知道,灭家之仇,她终有一天能报。 姚芹拿着特意从港城带来的浴巾轻轻擦着的杨兴通的头发。椰城一座像样的酒店都没有,这座所谓最好的宾馆摆在港城连中档都算不上。 “热水一会儿烫一会儿凉。”闭着眼的杨兴通笑了笑,“大陆到底是落后了。” 姚芹微微笑,挑着他爱听的话来说,“有了投资就能发展起来,就像鹏城,听说八0年那会儿比椰城还不如。”他斥巨资投资椰城,自然是看好椰城的发展。 杨兴通点了点头,拍拍她的手背。叶家响应号召带着一波港商投资内陆,单单是鹏城就赚得锅满盆满,也得了大陆领导的好感,处处给予方便。自己晚了一步进入内地,到底失了先机。 姚芹垂眼,看见了他手背上霉菌一样的老年斑,别开眼。 这时候,门外传来细细的哭声。 “是不是继祖哭了?”杨兴通顿时急了,他年近六十才得了这个宝贝疙瘩蛋,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稀罕的不得了。 就是来内地考察市场都带过来了,一来是舍不得,二来是防着家里的大老婆周妙音做鬼。二十年前,他有过一个儿子。周妙音说愿意接受,条件是抱给她养。 在上流社会里,私生子的地位终究不如婚生子,何况周家虽然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也得给周家面子。 因此他把孩子送回了主宅,相安无事两年后,儿子失足溺水而亡。 周妙音到底有没有动手脚,他不确定,但是他绝不想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 姚芹打开门,就见杨兴通的侄子杨开来抱着哭哭啼啼的杨继祖站在门口。 “小婶,”杨开来笑着对姚芹道,“小祖被雷吓醒了。” 姚芹与他对视一眼,马上有错开目光,抱住扑过来的儿子,柔声道,“妈咪在,不怕。” 杨继祖搂着姚芹的脖子,奶气奶气的哭,“轰隆隆,怕怕。”不到两周岁的孩子咬字还含含糊糊的。 小模样可把杨兴通心疼坏了,“不怕不怕,来爹地抱抱。” 杨兴通宝贝的保住小儿子,对门外的杨开来说,“小祖跟我们睡。” 杨开来笑笑,“那叔叔,小婶,你们休息,我走了。”说着拉上了房门。 锁上门回身,姚芹走向坐在床上说话的父子,其实看起来更像祖孙。 姚芹缓缓吸了一口气,这两年她最害怕的就是,儿子还没长大,杨兴通就走了。哪怕给她留下万贯家财,恐怕她也守不住,周妙音母女四个一定会撕了她们娘儿俩的。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次日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适宜出门。 许清嘉跟着许向华和许家康出了门,今天他们要去看一块地,迄今为止,许向华和许家康手上各拿着两块地,目前市值4000多万。如今地价大约十万一亩,和后世十万一平方的地王肯定没法比,但是联系当下一百多的月工资,很多人只能望而兴叹。 自然那么多钱不可能都是真金白银,真正自己拿出来的现钱不过两百多万,然后以抵押贷款的形式从银行贷款买地。之后再把第一块地拿去抵押贷款,拿着存在于账面上的钱再去买第二块地地。 眼下,叔侄俩就是想用第二块地去拿第三块地。 教科书一般的空手套白狼,许清嘉吐槽。 许向华笑,“就是空手套白狼,搁首都不可能贷出钱来,就算贷到了也没这么多,但是在这里可以。” 许向华抬头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地价一直在长,银行看好未来,所以敢放贷,换其他的地方的地,银行可不敢。” 许清嘉只能说,“太疯狂了!”耳闻不如目睹,她被震惊了。 许向华笑笑,“每天渡口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涌进来,这盛况比当年的鹏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国家的扶持力度也大。大家都觉得这里会是下一个鹏城,甚至几年后会比鹏城更繁华,所以都想投资。买地买房买商铺是门槛最低的投资,钱多的买地,钱少的就买房买商铺。” 许向华拧开水递给女儿,“还记不记得去年鹏城的那次拍卖?” 当然记得,新中国第一拍,就此拉开了房地产的序幕。 许向华,“那块地13亩还差点,拍出了525万的高价,四十万一亩。盖起的东晓花园,每平米1600,一共一百五十几套吧。房子还没造好,一个小时内已经卖完,其实卖便宜了,但是照样挣了400万。珠玉在前,懂了吗? ”一年时间挣了400万,一般的厂一年可没这个数。 许清嘉瞅瞅许向华,“那爸,你觉得椰城能复制鹏城的成功吗?” 许向华眯了眯眼,“我信不信不要紧,大家信就行。”信的人多,地价就有的涨,离40万还差着好几倍呢。是自己建设还是转手挣差价,他得再观望下形势。 许清嘉啧了一声。 许向华瞄她一眼,“那你觉得能复制成功吗?” 许家康也笑眯眯的看过去。 许清嘉喝了一口水,“有难度。开发太晚了,鹏城能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是第一批特区,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其他城市都有紧箍咒,想好好发展只能跑特区,其中以鹏城靠近港城这个国际金融中心最近,所以五湖四海的人优先选择这里。爸爸当初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四个特区中选了鹏城。 可今时不同往日,经济环境好的城市太多了,各个城市都在招商引资,推出的政策也不差。这边现在因为刚刚建省成特区,所以大家都热情高涨,一股脑儿跑过来,可等这股热潮过去呢? 这个地理位置实在不方便,进来不方便,出去也不方便。想留住人就得有企业,企业需要原材料也需要把产品运出去。 除了自产自销的那种,其他的一来一去运输成本就高了,又不是没有更好的城市选择,为什么要选择这里。爸,让你在这儿开冰箱厂你愿意吗?哥你愿意把服装厂搬到这儿来吗?” 两人皆笑而不语。 显然是不愿意的,许清嘉笑笑,接着道,“不过它还是有优势的,就说热带作物和独特的风光,是其他城市没有的,旅游放松养老挺不错。”许清嘉眨了眨眼,“一位诗人说过,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少人的梦想。” 许向华笑,“以后肯定给你造一所房子。” 许清嘉眨巴眨巴眼,笑盈盈道,“谢谢爸。” 许向华道,“所以这里还是有他的优势的,就看它能不能尽快发挥出来,越快越能留住人,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个城市发展的根本是人。 许家康也笑,“刚开始,建省成特区的光环在,大家都保持着乐观的态度,形势肯定往上走,还是值得投资的。” 许清嘉喜滋滋点头,“所以我也准备买一块地,大的买不起,就买块小的吧。” 说这么一堆,就是想确认两人的投资心态,不是盲目的乐观,她就可以彻底的放心了。 她记不得那个高点,所以只能给二人打预防针,看情形不对立马撤,赚一笔就够了,千万不要太贪心。这就跟炒股票的时候,太贪心会被套牢的。 “你有多少现钱?”许向华饶有兴致的问,以为丫头来开眼界,没想到她野心不小。 许清嘉报了一个数。 许向华眉头一皱,“你哪来这么多钱?”她那几家餐厅虽然挣钱,可没这么多的。 许清嘉摸摸鼻子讨好的笑,“韩东青把他的余钱交给我了,让我帮他做投资,说他只会放在银行,那点利息还不够物价上涨的。我来之前就询问过他的意见了,他觉得可以投资下。”所以不是我自作主张的哦,钱放在银行里那是暴殄天物,是犯罪,必须要最大化利用起来。 她都想好了,低买高卖,赚个差价,正好拿去投资国外的独角兽。 许家康,“呵呵,这么快就开始奴役人了。” 许清嘉溜他一眼,不会说话别说话。 许向华瞥一眼许清嘉,倒没说什么,心里想的是,挺识相,胆子大,有眼光,好感度加一。 许清嘉瞄瞄许向华,觉得他心情不错,巴巴凑过去,“爸,这块地挺不错的……”巴拉巴拉一通。 许向华顺着她的意转移了话题,又带她去交易厅看最新信息。 不想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这块风水宝地果然魅力无边。 “许叔叔。”叶景恺客气的打招呼。 许向华笑,“你也过来了,你父亲可好?” 叶景恺的父亲叶毅诚是港城富豪,早些年承过许向华一个人情,在许向华事业发展初期给予了不小的帮助,这些年偶尔联系,所以他和叶景恺也见过好些次。 叶景恺笑着道,“一切均安,就是念叨您好久没去港城找他下棋了。” 许向华朗笑,“赶明儿就去找他。” 叶景恺,“那感情好。”说着他看向许向华身后的许家康和许清嘉。 许向华便简单介绍了下。 其实许清嘉还认得叶景恺,七年前去鹏程时,在游轮上举办的中港商人交流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从少年蜕变成青年,他变化并不大。 叶景恺风度翩翩的和许家康握了握手,又笑着朝许清嘉伸出手,“听父亲说许家妹妹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师妹。”迎着许清嘉微微惊讶的眼神,他接着道,“我在芝大读研二,有什么事,可以尽管找我。咱们两家可是世交,不用见外。” 这话说的相当客气了,许家较之叶家还差的远呢。不过她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差距肯定会缩小,也许能实现弯道超车也说不准,一切皆有可能。 许清嘉与他握了握手,含笑道,“那就叨扰了。”能不麻烦人还是不麻烦人的好。再说了她在那边也不是没熟人,韩檬檬在啊。不过人家的好意,还是要领的。 寒暄毕,叶景恺和许向华说起话来,他这次过来也是为了投资的事情,他父亲把海南事宜全权交给他全权处理。 既然遇上了,少不得一起去吃一顿饭,顺便交流下生意经,其实吃饭才是顺便。 行至饭店,他们一行在大厅里与杨兴通姚芹一行遇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之下,姚芹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痉挛的抖了抖。 许向华倒是眼神平静,昨天许清嘉和许家康就把遇见姚芹的事情说了,还猜测,她就是杨兴通的四太。 不想许向华一点都不震惊,他早就知道了,不用猜测,姚芹就是杨兴通的四夫人。 许清嘉有点儿小担忧,“她会不会故意针对我们?”姚芹不足为据,她背后的杨兴通却是商场大鳄。 许向华笑了笑,“想是肯定想的,可也得看她有没有这本事。杨兴通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不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替女人出头。就算他愿意,我们家的生意绝大部分都在内地,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杨兴通在港城再能耐,到了内地就得守我们内地的规矩。” 他们家要是小喽啰,杨兴通肯定乐意替自己的女人出气,举手之劳罢了。可惜他们家不是,这一举手可能会把自己的胳膊折了。 顺风运输已经是内地最大的民营运输公司,海嘉冰箱厂是津市明星企业,得到当地政府大力支持。论资本论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他肯定不及杨兴通,可要是把范围局限在内地市场的话,最后谁更吃亏,还真不一定。 话说回来,闺女之所以担忧,说白了还是他们家实力不济,若是他们有叶家的影响力,哪用得着担忧。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姚芹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的凝固, 浑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紧绷,如同石块一般。她死死的握住拳头, 指甲嵌入掌心,才勉强用疼痛压下冲上去掐死许向华的冲动。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了,他模样没甚大变化, 只是更加成熟稳重,可见这十一年过的很好很好。她家破人亡,他意气风发。 姚芹保养得宜的脸庞有一瞬间的狰狞。 “杨伯伯。”面带微笑的叶景恺上前一步问候杨兴通, 叶杨两家皆是港城赫赫有名的富豪,自然是相熟的,更何况杨兴通嫡出的小女儿嫁给了叶景恺的表舅, 两人还是拐着弯的亲戚。 “景恺啊,”杨兴通笑容和煦,犹如一位慈祥的长辈,“替你父亲来海岛谈生意?” “父亲暂时抽不出空, 就让我先过来看看学学。”叶景恺笑着道。 “你父亲可是大忙人哦。”杨兴通笑容不改, 心里着实有些羡慕了。谁不知道叶毅诚刚刚收购了加拿大一家大型通讯公司,这半年都在忙这个并购案, 而且这桩生意还是叶景恺促成的。 后生可畏呀, 杨兴通目光在叶景恺脸上饶了又饶,他更羡慕叶毅诚生了个好儿子。想想自己的儿子还在吃奶, 再看看眼前高大英俊的叶景恺, 杨兴通不可避免的有些酸溜溜了。 叶毅诚比他小了十岁,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自个儿比他大了十岁,儿子却比他儿子小了20岁,怎么跟人家比。 叶景恺侧脸又对姚芹礼貌的微微一点头,“四太好。”既然杨兴通正大光明的摆了酒,外人自然得给面子认这位四太。不过一声伯母,却只有原配周夫人能受得起。 姚芹控制住表情,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她以为自己笑得很自然,可在场人精可不少,哪还看不出来。 论理姚芹能从杨兴通地一众年轻貌美的女人里脱颖而出成为其固定女伴,再幸运生下儿子成为四太,城府肯定是有的。 可血海深仇在前,猝不及防之下遇上许向华,给姚芹带来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没能成功控制住表情,失了态。 杨兴通不不动声色地瞥了姚芹一眼,神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姚芹心头一凛,低了低头调整情绪。 许清嘉眨了眨眼,睫毛一落一落的扑闪了下,在心里默默地拉高了警戒度。 杨兴通和叶景恺寒暄起来。 姚芹从保姆手里抱过儿子,抬手摸了摸儿子柔嫩的脸庞。杨继祖咧嘴一笑,笑容纯真又无邪,姚芹心头徒然一松,冰冷紧绷的身体再次回暖放松,觉得全身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 她收紧抱着儿子的双臂,这是她的儿子,她的希望,她的倚仗,破家之仇,她一定会报仇的。 这十一年来,她一刻都没有忘记破家之仇,一直都在留意着许家的情况,然而她的力量太过渺小,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飞黄腾达。 直到两年前确认肚里孩子是男孩,她以为时机到了,也不想再等下去。等他生意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仇只会更加难报。 她吃不好睡不好,对杨兴通说,自己要做母亲了才更加了解父母之爱,慢慢的将话题引到了十一年前。 她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的背景和遭遇,她不说,杨兴通也会调查,那么何不坦诚,却是第一次主动说起那段往事。 她委婉地小心翼翼地请求杨兴通替她报仇,然而杨兴通的反应令她如坠冰窖。 杨兴通让他放心,他会尽量打点照顾她监狱里的亲人。他还说会派人去调查,如果是冤假错案,一定替家人平反,并让害他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是冤假错案吗? 当然不是。 如果姚家是被诬陷的,看在儿子的份上,杨兴通会想办法帮姚芹讨回这个公道,到底是儿子的外家不是。事情也好办,依法处理,名正言顺,就算有人想保,他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许家伏法。 可姚家确确实实犯了罪,那几年内地在拨乱反正,像姚家这般倒了的成千上万,说白了也是咎由自取。 倒不是说杨兴通这个人多么的正义,而是不占理的情况对付许向华太过伤筋动骨。 杨兴通早就调查过许向华,他在内地商界颇有名望,尤其是在浙商里面属于领头人物。内地市场刚刚苏醒,资本薄弱却不可小觑。 短短几年里,许向华能发展得这么迅速和顺利,背后必然少不了政治力量的支持,在任何地方想把生意做大都绕不开这股无形的力量。他想在内地投资,并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调查的信息显示许向华有一个做师长的兄弟,但是杨兴通觉得没这么简单。因为真不了解,所以更忌惮。 再来,许向华是叶景恺的座上之宾,叶景恺亲自领进自己的圈子里。 …… 显然的,许向华并不好对付,对付起来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还未必能讨得了好。师出无名,他会惹来非议。 他是商人,不是感情用事的愣头青,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风流韵事,二十岁的时候他都不会做,更何况六十岁的时候。 不过看在姚芹怀着儿子的份上,杨兴通还是叫停了名下几家公司和许向华的运输公司的合作,转而找了他的竞争对手。 至于一开始为什么选择许向华的公司,因为他的运输公司是国内最大的私人运输公司,在运输效率和费用上都有优势。并且当初选择顺风的是经理也不是他,他怎么可能管这种细节。 那一刻,姚芹一颗心哇凉哇凉的,她以为怀着儿子的自己是不一样,可事实上也不过如此。 在杨兴通身边谨小慎微这么些年,姚芹最大的收获就学会了眉高眼低。她没有继续仗着肚子逼杨兴通,因为她知道没用。 男人靠不住,能靠的只有儿子,儿子在,她就有报仇的筹码。丢掉几单子生意算什么,她要的是许向华在穷困绝望以及后悔中体会家破人亡,一如当年的自己。 恨意汹涌的姚芹垂下眼遮住眼底阴鸷。 懵懵懂懂的杨继祖对上母亲的眼睛,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在稚嫩的哭声中,两拨人就此分开。 许向华回忆着姚芹怨毒的眼神,眼神沉下来。立即开始筹备住宅项目,房地产比单纯的炒地皮风险更大更复杂,但是带来的利润也更高,他要尽快积累资本。 筹备这个项目的同时,许向华也没放弃继续拿地,他觉得海岛的地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趁着现在地价在低点,尽可能多入手。 拿地这事是许清嘉和许家康在做,当然一起的还有几名员工。今天一行人要去看的那块地有点特殊,属于地质遗迹。 许清嘉有些不可思议,“这是物质文化遗产吧,政府同意开发?”白老先生知道了,非得气得吹胡子不可。 “文化局是不同意的,不过现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先。”许家康拨开垂下来的树枝。 许清嘉默了默,生存需求第一位,连物质生活都没法保障到位,谈精神文化追求,有点耍流氓了。 几十年后肯定会有人骂为了发展经济搞那么多破坏制造那么多污染,可在一定时间内,发展和环境存在着矛盾。 许家康看了看许清嘉,道,“最典型的那些地质风貌已经被圈起来,据说要建一个公园。”他踩了踩脚下的地,“这些没什么特色。” 许清嘉叹了叹,这结果已算不错。 “就在前头要不要去看看,火山群遗迹。”许家康抬了抬下巴。 许清嘉就道,“来都来了,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赶时间。” 一行人忙完正事,便转道去看火山群遗迹,人很少,都忙着在市区淘金,一般人哪有闲情逸致来这里游玩。 许清嘉顺势拿着相机拍起火山口和岩浆喷发形成的碎屑锥、熔岩锥、混合锥,相机本来是拿来拍土地情况的,倒是正好方便了她。 原汁原味的风景,过几年可能就看不见了,如是一想,许清嘉按快门的动作更加频繁。 正在俯拍一座火山口的许清嘉眨了眨眼,放下相机望着下面的人群,捅了捅漫不经心的许家康。 许家康疑惑地嗯了一声。 许清嘉努努嘴,示意他往下看。 许家康定睛一看,眼睛眯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捏着随手摘的杂草。 下面平地上,姚芹抱着好奇不已的儿子摸了摸火山石。杨兴通去鹿城考察,怕累着体弱的儿子,娘儿俩便留在椰城。 小孩子在宾馆哪里待得住,姚芹就带着儿子带了保姆和保镖出来玩。 见姚芹抱着有些吃力,杨开来伸出手,笑呵呵地对杨继祖道,“大哥抱。”他留下负责椰城的工作,过来考察土地,没想遇到了姚芹一行。 杨继祖跟他亲近,拉着他不让走。 杨开来无法就跟了过来。 杨继祖紧紧搂着姚芹的脖子,头一扭,奶声奶气道,“妈咪。” “小坏蛋,刚刚是谁拉着我不许我走的,这会儿倒不要我了。”说着杨开来摸了摸他白嫩嫩的脸,放柔了声音,“妈咪抱不动了,大哥带你飞飞好不好?” 一听飞飞,杨继祖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站在远处的许家康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他耳里只有许清嘉按快门的声音。拍完了,许清嘉拉着许家康赶紧走,下面的人由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他们来过又走了。 许清嘉晃了晃手上的相机,笑容意味深长,“我拍到了几张很有意思的照片。” 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是一家三口呢,尤其有一瞬间,彷佛那个男人在摸姚芹的脸。不过,应该是错位造成的,旁边还有保姆和保镖,谁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会情夫’。 虽知如此,她还是赶紧按快门拍照,还特意注意别把其他人收到镜头里。 要是姚芹不安份,她不介意送港城狗仔一份大礼,她相信,专业人士看图说出来的豪门秘辛肯定很精彩。 至于姚芹会不会作妖,许清嘉回想了下那次不期而遇,怨恨都快藏不住了,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怎么做。 为了安全,这几日许清嘉出入都是前簇后拥。在知道姚芹也在椰城之后,许向华就从运输公司调了几个能打的复员军人过来。 虽然有些不方便,但许清嘉也没有傻到拒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等出了事,后悔莫及。 然而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老这么吊着一颗心也不舒服。所以在小张提醒有人跟踪时,许清嘉第一反应是激动,终于来了,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欣慰。 许清嘉没有选择打草惊蛇而是让小张反跟踪,弄清来人的底细。小张当年可是侦察连尖子兵,得罪了关系户被复员,经战友介绍进了公司。许家的运输公司招了不少复员军人。 确认这人只是个小混混不足为惧之后,许清嘉决定实施钓鱼计划,这不上不下的吊得人难受,她倒想看看这人要干嘛。 这一天她如常的出门,没跟许家康一起,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同意。 出门后,许清嘉找了机会去上公共厕所,去厕所旁人自然不好跟随,遂留在外面等,站的地方还有点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跟踪的三天的小混混差点儿喜极而泣,左右一看,瞬间驾轻就熟地找好逃跑路线。掏出美工刀片藏在手心里,扶了扶正头上的帽子,在椰城,因为紫外线强,戴帽子的人随处可见。 不一会儿,见许清嘉在洗手台上洗手,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快步走向厕所,仿若尿急。 五步,四步,三步……那人抬起手,锃亮的刀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还没来得及挥下,“啊!” “咔哒”骨节错位的清脆声同时响起。 一名刚从厕所出来的五官平平的平头青年反擒着小混混的胳膊摁在厕所外墙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许清嘉上下打量一眼,染着一头黄毛,黄毛下的脸出奇的年轻,也许未成年,这种十七八岁少年,无知无畏,冲动起来就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你们干嘛,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脸被摁的变形的小混混色厉内荏的大叫。 许清嘉冷笑一声,对他老子是谁,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想知道他受了谁的指使。 小混混眼神闪烁,嚷嚷,“什么指使,谁敢指使老子,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好货色。我告诉你,你快放了我,要不然老子跟你没完,我有几十个兄弟,分分钟剁了你。” 小张一脚踢过去,那小混混脸色一白,冷汗当即滚了下来,一点声都发不出来,眼里的恐惧一点一点扩大。 许清嘉看一眼小张,“张哥,你问问他受谁指使,想干嘛?” 部队里出来的自有他们那一套,保证你去医院检查只是皮外伤,却能疼得你死去活来。 那小混混又不是啥铁血硬汉,稍微一下就痛哭流涕的求饶,什么都招了。 对方给了他出一万块钱,让他在许清嘉脸上划两道。成功之后再给他一万,还承诺带他去港城吃香喝辣。 对方还说,毁容只是轻伤他又是未成年,就算被抓到了也不要紧,做几个月的牢而已罢了,安家费他会多给两万。 这小混混在少管所待过一年,对坐牢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在钱和香港梦的诱惑之前,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许清嘉气极反笑,够毒的,对女人而言,毁容和死,真说不准哪个更残酷一点。 “谁派来的?”许清嘉踢了踢涕泗横流的小混混。 谁,小混混说不出来,不是不愿,而是真不知道。只是根据对方的口音猜测他是港城人,对方还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港城人,许清嘉嘴角沉了沉。 公安来的时候,姚国富正陪着姚芹和杨继祖在下榻的宾馆里吃饭,他把剥好的虾递到杨继祖嘴边。 杨继祖皱着眉头扭过脸,抓着塑料勺子玩。 “小祖怎么能不吃饭,你看看你,你都瘦了。”姚国富心疼小外甥。 姚芹摸摸儿子的脸,“不合他胃口,回头给他泡奶粉喝。” 姚国富就自己把虾吃了,“味道一般,也不怪小祖不爱吃。”为了让这小外甥多吃几口饭,杨兴通养了一个厨子专门研究小娃娃的口味,对于小外甥,杨兴通那真是快宠上天了。 姚芹夹了一块鸽子肉放进姚国富碗里,“你也多吃点,这一趟出去瘦了。”姚国富半个月前去内地探望监狱里面的父亲和兄长,至于母亲,早几年就病逝在狱中。他又看了看两个嫂子和侄儿们,以及当年跟着他们家落难的亲戚,给了一笔钱。 这些年因为姚芹定期的汇钱过去,他们日子过得不错,搬到了平市,远离老家的流言蜚语,衣食无忧。 要不是杨兴通另外三个女人太能折腾,怕接过来后成为软肋,他们早就把侄儿们接过来享受更好的生活。 之前那三个女人一台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个月都能给小报提供新闻。等到姚芹成为四太生下儿子之后,那三个女人摒弃前嫌结成同盟一直对付姚芹。 怀孕期间,姚芹差点被她们弄得流产,等杨继祖出生之后,也没就此放弃,斗得更厉害,却不是只跟姚芹斗,连杨兴通一块或明或暗的斗。 前头三位太太跟杨兴通的早,孩子差不多都成年了,好几个手腕一流,已经在公司任职,地位还不低,各有一帮拥趸。加上都嫁的不错,背靠夫家争权。就是杨兴通想把她们踢出公司都不容易。 这次杨兴通亲自来做海岛的项目的钱都是私人出的而不是以公司的名义,就是想给儿子留一份干干净净的产业。 看看姚芹轻蹙的眉眼,姚国富知道他姐是因为许家的事郁郁寡欢,前几天回来他才知道许家人竟然也在海岛上,呵,还真是冤家路窄。 恰在此时一个保镖脚步匆忙地跑进来,“四太太,来了四个大陆公安,说是有事找您。” 就在两个小时前,许清嘉让那小混混通过电话把指使他的人骗了出去,并且在电话里引着对方承认罪行。许清嘉在旁开了录音,防止到到时候对方死不认账。 把人诳出来之后,对方一幅我老板是杨兴通,你们这些大陆佬居然敢抓我的盛气凌人。 把小张一等人恨得牙痒痒,不着痕迹的招呼了他好几下。 扭送至派出所之后,许清嘉就想怪不得人家这么拽啊,有钱果然了不起! 案子直达市委,因为涉案双方身份都不简单。 许清嘉已经打电话给回鹏城处理急事的许向华,要不是许向华不在,她也不敢钓鱼执法啊,她爸肯定不同意她冒险,哪怕那个危险微乎其微。 许向华气得想飞过来拎着臭丫头的耳朵咆哮,更怒的差点摔烂了电话。让女儿稍安勿躁,许向华立刻打电话给熟人。这案子一头牵着杨兴通这个大财阀,保不准有人拉偏架。 许向华在广东经营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人脉在,而海岛是从广东分出来的,领导班子一半也是广东调过去的。 接到领导电话的市长头有点疼,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叫成标的男人是杨家的保镖,一开始压根不承认自己认识那小混混,是污蔑,自己根本没有动机。等放出录音之后,只说了一句律师没来之前他不会说一个字就真的不说一个字。 他不说,许清嘉有很多话说,把自家和姚家的恩怨都说了,直接就说,“我怀疑他是受姚芹的指使,哦,就是港商杨兴通的四姨太。”她还不知道姚国富也在,要不肯定把姐弟俩打包算上。 瞥见门缝里的脚,许清嘉义正言辞,“她以为自己入了港籍攀上了大富豪就能在内地为所欲为,那是异想天开。如果只要有钱就能凌驾在法律之上,那咱们椰城不就成有钱人的犯罪天堂了。” 站在门外的市长,脸扭了扭。 许清嘉就是故意的,她猜不到外面的人是谁,但是看来了派出所之后的一些人反应,就知道有人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让杨兴通是大投资商。 可有些底线一步都不能让,否则一发不可收拾。对一个城市来说是,对他们家来说也是,要是这会儿她息事宁人,姚芹觉得他们家打不还手,难保不变本加厉。 论理,到了这一步,派出所应该立刻请姚芹回来配合调查。 可姚芹她身份特殊。杨兴通打算在椰城投机十几个亿,其中还涉及到一个机场,杨兴通有意和政府一起建造一个机场。此外他还打算投资鹿城,这能为海岛带来多少就业机会,还没算上后续的联动效应。 市长他不想得罪这位财神爷。可若许清嘉说的都是真的,市长又愤怒,简直无法无天! 焦头烂额的市长沉吟片刻后,决定先请姚芹前来协助调查,至于杨兴通,他没去通知,通知了,人家要是说有误会等他回来处理,他等还是不等呢? 索性直接不通知,先把事情办了再说,反正只是协助调查,又不是拘留。 大陆公安? 姚芹愣了愣,公安找她干嘛? 姚国富眼皮一跳,想起了中午出去至今未归的阿标,阿标是他姐的保镖,跟他走得很近。 “国富,是不是你干了什么事?”留意到弟弟神情的姚芹心里咯噔一响。 他挥了挥手让保姆把杨继祖抱出去,又对保镖道,“让他们先等一会儿。” 等包厢里只留下姐弟俩,姚国富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姚芹怒声道,“不是跟你说不要轻举妄动,爸爸他们还在大陆,万一他们对付爸爸和大哥二哥怎么办?” 姚芹不想报仇吗?想,做梦都在想,她想过各种各样的方法。 她也想过花钱买凶,可想想容易,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怎么找合适的人,若失败被许家知道是他们做的该怎么办?他们在港城背靠杨兴通不怕,可父亲,两个哥哥,侄子侄女们都在内地。尤其是父兄在监狱里,想为难太容易了。 杨兴通常说的一句话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因此他对对手从来都斩草除根。 他们姐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除非一棒子把许家彻底打死亦或者做的毫不留痕迹,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不死不休的报复。 姚芹怒气不减,更是担心,“唆使伤人,你会坐牢的。” 姚国富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想到阿标那么不中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只能闷声道,“姐,阿标会把事情都扛下来,他是港人,让姐夫把他引渡回港。”回到港城操作的余地就大了,伤人又不是什么大罪。 姚芹咬牙,“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姚国富沉默,有恃才会无恐。 “你倒是毫发无伤,可你怎么不想想许向华要是对付爸爸哥哥小峰他们怎么办?”小峰是他们大哥的大儿子。 姚国富眼神一厉,“我们有弱点,难道他许向华没有。他要是敢动爸他们一根头发,我就弄死他全家,谁怕谁!”他们怕连累家人,难道许家不怕吗? “你!”姚芹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比谁更心狠手辣。 姚国富神情阴郁,“报仇报仇,都十一年了,我们报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现如今人家都到咱们跟前晃悠了,还不许我讨点利息,我做不到。” 姚芹指了指姚国富,气得说不出话来。 “姐,你是没亲眼看见爸的样子,头发都白了,瘦得皮包骨头,牙都掉的没剩几颗了。”姚国富突然红了眼,“大哥今年才四十一,可看着就像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二哥一只耳朵被人打聋了。”说到后来姚国富声音里带上痛苦的哽咽,“爸和大哥二哥遭了大罪,妈死了,凭什么他们一点事都没有,我不甘心。” 姚芹抬手的胳膊无力垂下,眼里聚起泪花,她抹了一把泪,“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马上给我回港城。”阿标很有可能被抓了,万一他扛不住把姚国富捅出来怎么办?她不能让姚国富蹲大牢,回到港城,大陆这边鞭长莫及。 姚国富梗着脖子,“我不走,我就待在这,他许向华就是知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他能把我怎么样,他要是敢搞小动作,我让他们许家鸡犬不宁。” 怒不可遏的姚芹一巴掌甩下去,“你好大的威风,你是痛快了,你有没有想过爸他们的处境。” ☆、第242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姚芹让人给身在鹿城的杨兴通打了一个电话, 没找到人,他去外面考察了。当地并没有信号塔, 所以传呼机以及大哥大都不能使用。 找不到杨兴通,姚芹的心有点乱。 保镖敲门进来,“四太太,公安催了。” 从公安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这已经是给杨兴通的面子了。 “催什么催,让他们等着。”姚国富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等了半个多小时的公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们做足了礼数, 人家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其中年轻的公安不禁有些愤愤不平。 已经有人出去打电话,向领导汇报这里的情况姚芹定了定神,勒令暴躁的姚国富待在包厢里面别出去, 然后她自己接见了四位公安。 说是了解情况,这只是客气的说法,他们要请姚芹去公安局一趟配合调查。 姚芹扯了下嘴角,同意了。 就算是杨兴通在这里, 他也是会让她过去的, 就是应该会陪着她一块去。 见姚芹愿意跟他们走,几名公安脸色缓了缓。 到了公安局, 向姚芹确认了成标的身份, 然后提起她和许家的恩怨,在这里, 姚芹是嫌疑人的身份, 她有动机。 姚芹微微笑着, “都是陈年旧事,早就过去了。” 由于成标三缄其口,所以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姚芹和这个案子有关,因此询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便放她离开,不过要求她暂时不要离开海岛。 “同志,同志,同志。”一位女警焦急的喊着快步大走的许清嘉。 许清嘉停在姚芹面前。 姚芹的保镖立即挡在主子面前,“你要做什么?” 姚芹抬了抬手,让他让开,她认出了许清嘉,那天在许向华身边见过,五官中也依稀能找到一点熟悉的影子,这是许向华的女儿。 姚芹眼神冷下来。 许清嘉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冷看着姚芹,“我毫发无伤,姚女士失望吗?” 姚芹淡淡道,“对于成标的冲动,我很遗憾。”哪怕成标咬着牙不松口,证据链完整,由不得他否认。最好的办法就是成标扛下来,一切都是他为了讨好老板自作主张。让这个案子在他身上结束,她有把握成标会顶下一切罪责。政府恐怕也希望到此为止。 “是挺遗憾的,计划失败了。”许清嘉嘲讽的一勾嘴角,“我看姚女士很是镇定,怕是觉得大陆的法律制裁不了您这位有大富豪做靠山的贵客吧。” 许清嘉眼神骤然冷下来,“任何人触犯了法律,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当年如此,今天也不例外,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姚芹闻言脸色一变,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痕。 “这位小姐,你再这样,我们可以告你恐吓骚扰。”一位女助理警告许清嘉。 “请便。”清凉醇厚的男声由远及近。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清嘉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就见大步走来的韩东青。 他怎么过来了?许清嘉又惊又喜。 一身迷彩服的韩东青停在许清嘉身侧,目光压迫的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姚芹眼上,“无论是谁,在我国领土上触犯了我国的法律,都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生的高大冷峻,冷下脸来时,自有一股凝练而成的摄人气势,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 扑面而来的压迫逼得姚芹脸色泛白,忍不住在心里思忖这个男人的身份。她抿了抿唇,没有逗留,绕过两人离开迅速离开。她得尽快联系上杨兴通,这些年跟着他,她也见识了不少身居高位的人,直觉那个男人说话时透露出来的自信和笃定不简单。 “你怎么来了?”许清嘉惊讶。 韩东青握住她的手笑,“你遇上麻烦了,我怎么能不来。” 许清嘉担忧,“没耽误你演习吧?” “已经结束了。”正准备回营,他就接到了电话。 许向华找了几个熟人帮忙,其中一个恰巧知道许家和他们家的关系,也知道他在海岛服役,便打到了部队。他便跟首长请了个假,借了一辆车连忙赶过来。 许清嘉放松一笑,越笑笑容越大。他来了真好! 她爸不在,她哥去隔壁市里考察在赶回来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群只想着和稀泥的‘和事佬’。 韩东青怜惜的摸了摸她头顶,转过脸沉声道,“我要见你们局长。” 早就有人跑去找局长,市长也在局长办公室里。 “局长,有一位少校要见您。”好心的补充了一句,“那位少校好像是那姑娘的对象。”他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了。 市长头又大了一圈,居然还有军方背景。 两位长官对视一眼,“让他们进来。” 许清嘉和韩东青进了办公室。 看看面容冷然的的两人,市长清了清嗓子,几句话后开始打官腔,“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和姚女士有关。” 已经从许清嘉这儿了解到详细情况的韩东青直视市长,“是找不到证据,还是不想找到证据?” 市长脸色登时一沉。 “这件事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相信二位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判断。”韩东青迎着他不悦的目光,直接问道,“那位被拘留的保镖,所依仗的是引渡条例,回到港城之后,他神通广大的老板有的是办法救他。可是,我们完全有权拒绝引渡,为什么他还是有恃无恐?” 当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引渡回去。如果知道这边不会放行,他将在内地坐牢,他还会无所畏惧吗? “你们真的有想方设法让他说真话吗?”韩东青目光逼人。 市长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硬邦邦道,“涉及案情,无可奉告。” 韩东青神色也冷下来,“内地和港商的合作是互惠互利,不是乞讨。今天一个投资商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说着直接拉起许清嘉就走,正规途径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走。这个公道他一定会讨回来。那个保镖自己不肯开口是一回事,自己人不想他开口说真话是另外一回事。 许清嘉瞅瞅脸色发黑的市长,忽然就想起了隔壁以泡菜闻名的国家,控制国家经济命脉的财阀成员犯了法可以得到特赦,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等一下。”一直没出声的局长叫了一声,哪能让人这么走了,这不是把事情往大里闹吗?传出去,影响太坏了。 恰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局长说了一声,“两位先别走,容我接个电话。” 韩东青和许清嘉脚步停了下来。 局长走过去接起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脸色忽然变了,看了看门口的韩东青,示意市长过来。 市长眉头一拧,很是抗拒的走过去。 局长小声提醒,“方军长。” 市长头更疼了,忍不住看了一眼韩东青和许清嘉,到底什么来历,军区首长都惊动了。这群人怎么就不懂顾全大局,又没吃亏,一定要闹的投资商撤资才痛快是不是? 再是抗拒,他还是接过了话筒。 电话线那边那位脾气很不好,确认了他的身份就开始咆哮,“……老子的兵上过战场,打过越南佬,肚子上开了一个窟窿,差点把命扔在那儿……他娘的,老子们流血流汗保家卫国,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儿。老子告诉你,我的人在你的地盘上被欺负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管他是谁,你不敢,老子自己带兵过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市长快被这个大老粗给气哭了。 电话质量不是很好,许清嘉模模糊糊听到一点,再看市长憋屈郁闷的模样,莫名有点想笑,抿了抿唇,忍住了。 局长看了看市长黑漆漆的脸,眼神交汇了下,他便对韩东青和许清嘉道,“我们会尽快查清这个案子的真相,你们回去等消息吧。”口风已经软了下去,韩东青淡声道,“多谢。请问贵单位派人监视涉案嫌疑人了吗?我担心他们逃回港城。” 那两人的脸……许清嘉愉悦地弯了下唇角。 走出办公楼,许清嘉就问韩东青,“是你请来的帮手?” 韩东青摇头,“我请假的时候和我们团长说了下大概情况,应该是团长和首长说了。”如果这边不能公正处理,他会去找他二叔,他老人家就在隔壁省,没想过惊动部队首长。 韩东青笑了笑,“我们首长很护短,”说起一桩旧事,“前两年一个战友的妻子背着他和一名公子哥结了婚,我战友结婚时只摆了酒没领证。他知道后请假回老家去理论,结果被人打断了胳膊。对方家里在当地有点权势,他只能吃哑巴亏。后来被首长知道了,直接派了一队人去当地政府大楼站岗,要求当地给一个说法。最后那男人因破坏军婚罪和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多。” 许清嘉咋摸了下,抬眼看着韩东青,小心求证,“你在暗示我吗?” 韩东青一愣,顿时哭笑不得。 许清嘉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煞有介事道,“你长得这么帅,我怎么舍得红杏出墙。” “谢谢夸奖。” “不客气。”许清嘉笑嘻嘻回应。 小张他们当自己是透明人。 姗姗来迟的许家康面无表情道,“我来的大概不是时候。” 许清嘉很想点点头。 一行人去吃饭,这都快八点了。 许家康亲自给小张他们倒酒,“今天辛苦你们。” 小张忙笑,“都是应该的。” 许清嘉端起酒杯敬了他们,谢谢他们跟着她折腾了一下午。 吃过饭,回宾馆休息。 许家康和韩东青随着许清嘉回到房间,说起今天的事来。 许清嘉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他们。 许家康很是怀疑,“他们不会是敷衍咱们,过几天告诉我们,就是那保镖做的,跟别人无关。” 说实话,许清嘉都有点怀疑,那群人实在没给她留下好印象,一个下午她在那边吃了一肚子的气。 韩东青打开矿泉水递给许清嘉,“那边我会想办法看着。” 许家康看看韩东青,如果他出面的话,想来那边也不敢玩手段,“不过还是要考虑一种情况,那保镖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认罪。” 许清嘉眼眸转转,站起来跑到另一边的床头柜,打开抽屉拿出五张照片。 “洗出来了?”许家康终于想起这一茬来,面露喜色。 “前两天就洗出来了,有五张照片拍的不错。”许清嘉拿起拍的最好的那张照片,照片上姚芹抱着孩子,男人摸着姚芹的脸,目光温柔,多么和谐友爱的一家人。 许清嘉看了看其他四张照片,没有第一张拍的好,但是看着也像那么一回事,就不信杨兴通不怀疑。人家年龄相当,而他老了,衰老的过程中,尤其是男人,不可避免的会有危机感。鲜少有男人不在乎自己头上帽子的颜色。 韩东青诧异的挑了挑眉头,翻看了好几张照片,都是姚芹和另一个男人的照片,暧昧而又令人遐想。 “这个男人是杨兴通的侄子杨开来。”许清嘉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她特意打听出来的。 韩东青眼扬了扬眉梢,“杨开来给他叔叔戴绿帽子?” 许清嘉嘴角一翘,“我想看到这张照片的人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个。” 听她话音,韩东青就知道其中有隐情,遂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弹了下照片,“是错位造成的,当时就想着可能用得上,没想到这么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许清嘉望着照片上的两人若有所思,“可这两人看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你们觉得呢。”但愿是真的,那么目前的麻烦顷刻间迎刃而解。 “原本我打算送给港城最八卦的报纸杂志,或者送给杨兴通另外三房太太。可想想,这边刚出了事,这事就被捅出来,杨兴通肯定能猜到是我们干的。出了这么大一个丑,他怕是要恼羞成怒,我想对付的是姚芹不是杨兴通。”没必要平白无故给自己树一个强敌,家丑不可外扬,越是有地位的人家越在乎名誉。 许清嘉点了点照片,“所以我打算直接送给杨兴通,带着那几张底片一起。我这里还有一份照片以防万一。便是他猜到是我们干的,看到底片应该也能知道我们对他并无恶意。” “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两人真的有猫腻,姚芹那个儿子还不是杨兴通生的。杨兴通肯定会让姚芹吃不了兜着走,这个人从此不足为虑,我们也就再也不用担心她毒蛇一样的藏在暗处,冷不丁的跳出来伤人。”一想以后都得多留一个心眼防备暗中的冷箭,许清嘉就有些烦躁。 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还得考虑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姚芹还是她风风光光的四太,母凭子贵。 “如果一点用都没有,”许清嘉咬了咬牙,握紧手中水瓶,看向那韩东青,“可能要请你帮忙,我一定要让她生出忌惮之心。不然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我,明天可能就是阳阳,后天就该是我妈了。” 一直以来她都没主动用过韩东青的人脉,但是必须承认,韩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这个身份给他们家的生意带来了帮助。 许家康抬了抬眼,站起来出了门,把空间让给他们。 韩东青覆住许清嘉紧绷的手背,取走她手里的水瓶,与她十指交握,“别担心,我会让人给杨兴通递个话。”君子易处小人难防,许清嘉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看今天的事,就知道那人做事不讲究。 他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但是该用的时候也不会矫情。她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在家人安危面前,其他都得往后靠。 许清嘉睫毛颤了颤,港城回归进入倒计时,杨兴通想在内地发展,总要给这个面子的。 许清嘉眨眨眼,在沙发上挪了挪坐过去,抱住韩东青的腰,“老韩,你真好。” 韩东青失笑,抚了抚她的后背,挑眉, “我就今天好?” 许清嘉仰着脸儿谄笑,“哪能啊,你每天都这么好,棒棒哒,保持下去。” “那有没有奖励?”韩东青低了低头,两人只剩下咫尺距离,呼吸交错。 许清嘉故作沉吟,“我用你放在我这里的钱买了一块地,我有信心能翻一倍。”一脸的快来表扬我吧。 “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还想把这块地抵押再……”去买地。 韩东青眼神暗了暗,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咚咚咚”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来,被亲的迷迷糊糊的许清嘉回神,推了推韩东青。 时隔半年好不容易才和女朋友亲热一回的韩东青这一刻只想把门外的不速之客揍一顿。他吸了一口气放开许清嘉。 只差把欲求不满写在脸上的韩东青,许清嘉想发笑,勉强忍住了。 “jye?”门外传来叶景恺的声音。 韩东青顿了顿,疑惑的看向许清嘉。 “稍等一下。”许清嘉用手梳了梳头发,“我英文名,回头跟你说。”上次吃饭的时候,叶景恺问她英文名,去美国读书,她肯定需要一个英文名。 许清嘉就把上辈子抓阄挑出来的名字挪用了过来。叶景恺幼年在港城,中学在英国,大学在美国,习惯了英语环境。所以之后一直用这个名字称呼许清嘉,也避免了称呼上的尴尬,许清嘉过于生份,清嘉又太亲近。 呼吸微微还有些乱的韩东青扯了下嘴角,今天才知道女朋友还有个这么洋气的英文名。 许清嘉过去开了门。 叶景恺听说了许清嘉遇袭的事,遂过来探望。他和许家住在一个宾馆里,这半个月相处的颇为愉快。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许清嘉艳色淋漓的嘴唇,叶景恺目光闪了闪,忽然听见了房内传来一道脚步声。 “我未婚夫韩东青,”许清嘉互相介绍,“这是叶景恺,马上就是我师兄了。” 韩东青微微笑了下,“幸会。”他从脑海里翻出了久远的记忆,当年色眯眯盯着许清嘉的那个小子。 叶景恺笑如春风,“你好。”幸好叶景恺不知道自己在韩东青眼里的评价,否则非得喊冤,什么叫色眯眯,年少慕艾而已,美人不就是让人欣赏的。 两人客气的握了握手。 目光隐晦的在两人之间打了转,叶景恺想他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慰问几句,叶景恺很快就识相的离开了。 叶景恺上又遇上了许家康,“我刚刚见到了jye的未婚夫,看起来很出色的男人。”他上来时也遇到了许家康,问他许清嘉在不在房间?他说在,但是没说韩东青也在。 许家康就笑,“嘉嘉眼光向来不错。” 叶景恺笑了笑,“晚安。” “好梦。”许家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许向华是坐第二天最早的那班船过来的,他倒是想连夜过来,奈何晚上没有渡轮。 同样想把姚国富送走的姚芹也暗恨海岛晚上渡轮停摆,昨夜没把姚国富送走,第二天再想走却是晚了。 杨兴通不让姚国富离开,让保镖看着他不许离开宾馆。 姚国富脸色发白,他不想走,他就想留在这欣赏许家人莫可奈何的愤怒,是他姐逼他走,才不得不点头。 可自己不想走和不能走是两回事。 姚国富神经紧绷起来,“姐,我姐夫什么意思?” 姚芹脸色比他更难看,电话里杨兴通只说等他回来再说。他今天一早从鹿城赶回来,大概中午能到。 一股凉意从脊背冒了上来,姚芹神经质的掐着手指头,眼皮跳个不停。 此时此刻杨兴通正坐在赶回来的车里,想起昨晚上接到的电话,他脸色沉了沉。幸好是姚国富指使的,要是姚芹做的,那可就头疼了,到底是独生子的妈不是。 至于便宜小舅子,一个惹是生非的玩意儿,舍了就舍了,本来就是他犯错在先。警告过他们别胡来的,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难道还指望他为了姚国富得罪韩家。 韩家,那位老爷子虽然退休了,可在国内那些老人向来退而不休。韩家一门皆是要员,旁枝门生不得了。 为了姚国富得罪韩家,显然是不智之举,舍了也好,省得他带歪了姚芹,进而带歪继祖。他儿子可不是姚家报仇的工具,更别说那仇还来的那么可笑。自己犯了法被制裁,倒是怪上了举报的人,说出去都丢人。 …… 下午一点,舟车劳顿的杨兴通满身疲惫地回到宾馆,到底年纪大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身体受不住,何况路况又不好。 望着脸色罕见的冷漠的杨兴通,姚芹抱着儿子迎上来了,嘘寒问暖。 杨兴通定定的看着她,眼珠子久久不动。 姚芹没来由的心头一凉,愣在原地。 “爹地。”杨继祖欢快的叫人。 “叔叔。”杨开来刚开了一个口,就见杨兴通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犹如黑云压城。 “把继祖带下去,你们俩跟我来。”杨兴通看了一眼保姆,对着姚芹和杨开来道。 姚芹心头一跳,哪一回杨兴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抱哄哄儿子,可今天他……心跳不由自主的快起来,看来国富做的事真的触怒了他。 姚芹心念电转,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求情。太过紧张的她完全没有发现,杨兴通这话是对着她和杨开来说的,而不是姚国富。 但是杨开来发现了,他心头跳了跳,立刻稳下心神。 直到进了房间,姚芹才发现奇怪之处,惊讶的望着面容阴沉的杨兴通,“通哥……”说到一半,被劈头盖脸甩过来的照片砸到脸上。 照片锋利的边缘划过脸,刺得姚芹痛呼了一声,可这点痛苦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遮盖。 姚芹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又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身不由己的瑟瑟发抖。 ☆、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章 照片是杨兴通在回来的路上, 一个畏畏缩缩的流浪汉交给他的。 那流浪汉一问三不知,对方显然不想让他知道是谁。 待打开牛皮文件袋, 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杨兴通再也没有功夫探究是谁干的,他第一反应是儿子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对他而言,侄子和女人勾搭成奸给他戴绿帽的耻辱远远比不上儿子来的更重要。 当年杨继祖出生的时候, 外面的流言蜚语就满天飞。 这几十年他光生女儿不生儿子,终于在5八岁的年龄上得了个小儿子。他最小的女儿今年10岁,也就是说在杨继祖出生之前的7年里, 他没有一个孩子出生。 那三位太太在他耳边不停的煽风点火,说的杨兴通自己都怀疑起来。所以他暗中做了亲子鉴定,吩咐杨开来去美国做的。 杨兴通阴森森地盯着照片上的杨开来, 多么温馨和谐的一对,眼睛里几乎能射出火来。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杨兴通还是希望这是一场误会。杨继祖可是他唯一的儿子,疼爱入骨的命根子。 但是姚芹的反应让杨兴通仅存的那点奢望转眼落空, 让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面对这些照片姚芹的第一反应不是不可思议和被污蔑的愤怒, 而是恐惧和心虚,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贱人。”杨兴通一巴掌狠狠甩过去, 姚芹一个踉跄倒在地毯上, 眼冒金星。 疼痛让她打回神来,姚芹惊慌失措的爬起来跪在杨兴通脚边解释, “通哥, 通哥, 照片肯定是不真的,是假的,假的。”姚芹慌得三魂六魄都离体。 她想不明白这上面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她和杨开来……只有一次,稀里糊涂的一次。 三年前她被杨兴通另一个女人当众折辱,颜面无存只能躲起来发泄,不想遇上了杨开来。 伤心愤怒以及微妙的报复心之下,他们发生了关系,清醒过来之后,她惊得魂飞魄散。曾经有一个女人背叛杨兴通,之后他被一个古惑仔划花了脸,从此销声匿迹。 姚芹陷在巨大的惶恐不安中,万万没想到没多久就怀孕了,算算日子她一半欢喜一半恐惧,她不知道儿子是谁的。 一直到杨开来找上她,告诉她杨兴通暗中做了亲子鉴定……死里逃生的庆幸之后是更大的恐惧以及微妙的安心。 杨兴通老了,其他三房太过精明,如果儿子还没长成,他就走了,她绝对斗不过她们的。但是如果有了杨开来的帮助,他肯定会竭尽全力帮儿子守住江山。 为了安全,这两年他们俩私底下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这几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的!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姚芹一个劲儿的否认,却无法解释清楚。 杨开来到底比她更镇定一些,硬着头皮看了看照片发现了情况,“叔叔,是有人陷害我们,这些照片是利用错位拍的。这是在附近火山遗迹那边,您大可以去查,那天还有好多保镖和保姆在,就算我们有什么,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姚芹眼睛亮了起来,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抓住杨兴通的手哀求,“通哥,我是被冤枉的,我怎么可能背叛您。” 杨兴通的反应是一脚将她踹开,他在心里已经给两人定了通奸的罪,现在他最关心的,“小祖是谁的?” “小祖当然是你的,通哥,小祖和你长得多像,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想起儿子,姚芹满头满脸的冷汗滚下来,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杨开来长得也很像他,杨兴通目光凉丝丝地盯着姚芹,目光淬了毒,他阴森森地点了点两人,“你们最好祈祷小祖是我的儿子,那样我能给你们一个痛快,要不然……呵呵。” 未尽的话语犹如一记响雷炸在两人天灵盖上。杨兴通这些年手段越来越温和,看起来还有些慈眉善目了。可他早年得了一个诨名鲨鱼杨,还和港城的三合会交往过密,手上沾染的鲜血数之不清。 杨兴通森森扫了两人一眼,冷声吩咐保镖带下去,“先关起来。” “通哥,通哥。”骇然欲绝的姚芹痛哭流涕的求饶。 “叔叔,叔叔。”望着杨兴通阎王一样的脸,杨开来也慌了神,再想求饶,却被保镖强行押了下去。 杨兴通眼睛都不多眨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被拖走,捂了捂胸口,“给我联系美国那边,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被关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姚国富听着属于他姐的哭嚎声,吓地两股战战,他以为是他姐为他求情触怒了杨兴通,顿时心跳如擂鼓。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知道许家有点地位了,今非昔比,有能耐了。可他们也不是当年的他们。 就算把许向华的女儿伤了又怎么样,看在外甥的面上,杨兴通怎么可能不保他。所以他有恃无恐,然而他的底气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所剩无几。 姚国富三千发丝根根竖起,无名恐惧死死揪着他的心脏,忽见人高马大的保镖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嘛?”姚国富色厉内荏的质问。 沉默的保镖置若罔闻,抓起姚国富直接送到公安局,传达杨兴通的意思,“老板让我们把唆使成标买凶伤害许小姐的真凶送来。” 正头疼着怎么撬开成标嘴巴的局长都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一个成标不够,再送一个替罪羊过来? 然等他听见姚国富六神无主的叫嚷,“我要见我姐夫,你们怎么敢,我姐夫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们快去通知我姐。” 这人是那位姚女士的弟弟?听明白关系的局长愣了愣,好生捋了捋思路,赶紧打电话给市长。 接到电话的市长也懵了,等他接到第二个电话之后,冷汗都出来了。 电话是他在省里的一个老同学打来的,椰城这事闹得挺大,省里也有耳闻了。这个老同学听到一点风声,赶紧给市长打电话。这家伙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满脑子发展经济,能力是有的,就是太过急功近利。搞经济的确是当下第一重点,但是有些原则性的底线得守住,尤其还牵扯到不该招惹的人。 挂上电话,市长冷汗刷的就滴下来,怪不得那天那个少校这么大的底气。 之前那点子不满不翼而飞,额头冰凉的市长只剩下后悔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想联系却约不到人了。 倒不是许清嘉和韩东青故意躲他,两人在得知姚国富被扭送到派出所之后,一桩心事放下,抓紧时间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好不容易见了一面,下次见面起码又是半年,可不得珍惜时光。 韩东青有七天的假期,许清嘉想了想决定去鹿城玩。 许向华撩撩眼皮,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婚都订了,两人单独出去玩一下,也不用担心什么闲言碎语。 “我知道一家宾馆还不错,就在海边,我问问看有没有空房间。”之前,他和许家康过去过鹿城几趟,说着许向华拿起电话定了两个房间。 许清嘉嘴角隐隐抽了抽。 那家宾馆的确不错,目前鹿城海边还没有大型酒店,这家宾馆算得上是这一块条件最好的。 把行李放在房间里,许清嘉换上无袖的碎花连衣裙,遮阳帽墨镜相机,旅游装齐全。 韩东青背了一个包,里面放了沙滩布避暑药等用品。 “上个月我哥在这边海棠湾那儿拿了一块地,打算建一个度假酒店。”许清嘉望了望海滩,人不多但也不少。八十年代末,旅游业已经焕发出生机,随着一大波人涌进海岛,这个海岛最南端的城市也被越来越多人亲睐,“看这情况,不愁客源。” “听说要修一条从椰城直达鹿城的高速,通车之后,过来的时间能减少一半。”韩东青想起听来的消息,在部队里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许清嘉点点头,“听我爸的意思,已经确定要造路了。”现在过来一趟不容易,要开六七个小时的车,路况还不好,有了高速能缩短一半的时间,过来旅游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据说哦,鹿城政府已经在规划一个机场,要打造旅游胜地。” 蓝天、碧海、白浪、黄沙,许清嘉站在没过脚踝的海水中想,只要配套设施跟上,这个城市没几年就兴旺起来,“那以后就多了一个玩的地方,冬天的时候来这里住两天,快活似神仙。” 韩东青含笑望着她踩着水玩。 许清嘉冲他眨眨眼,“快点,给我拍几张照。”许清嘉凹了好几个姿势,又拉着韩东青做,请了一位游客帮忙拍。 吹着咸咸的海风,喝着甜甜的椰汁,玩累了的许清嘉靠在韩东青腿上休息,晃者脚丫子满足的喟叹,“这才是人生啊!” 韩东青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把剥好的红毛丹喂她嘴里,觉得这样的人生,相当完美! 许清嘉举起椰子递到韩东青嘴边,等他喝了一口之后,讨好的笑,“我们去游泳吧。”她特意带了泳衣来的哦。 韩东青微微笑着凝望她,没有说话。 许清嘉撇撇嘴,老古董,直男癌。 八0年代末的海滩上,只穿着大裤衩游泳的男性不少,其中混杂着极少的女性,大多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偶有几个成年女性。 在这个还不够开放的年月里,穿泳衣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要做好面对各色各样目光的心理准备。 许清嘉有这勇气,奈何遇上了一个思想保守的男朋友。看她穿件无袖的裙子都想把她包起来。 许清嘉啧了一声,男人啊,都恨不得别人的女朋友□□,却想自己的女朋友包得像个木乃伊。 恰在此时,一位穿着连体式泳衣的美女款款走过,引得好些男人若有似无的看过去,美女嘴角噙笑坦然自若的走进海水里。 许清嘉眼珠朝上,韩东青正用他修长的手指剥着红毛丹,余光都没瞄一下,许清嘉莫名的有点欣慰。 韩东青接住她吐出来的核,然后把新剥好的红毛丹喂给她。他承认自己小心眼,无法容忍其他男人色眯眯的盯着她。 许清嘉嚼着红毛丹,眼眸转转,“你怎么不去游泳,来了海边怎么能不游泳呢。”颇有深意的在他上半身扫了扫,八块腹肌,这么好的身材不秀一下,多可惜。 韩东青,“我没带泳裤。” “没事儿,边上商店有的卖,我去买。”许清嘉特别积极。 韩东青挑了挑眉,凑到她耳朵边,声音低沉带着挪揄,“你到底想看我游泳呢,还是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尾音打着旋带着挑逗的意味。 被戳中心思的许清嘉脸一烫,倒打一耙,“快来看啊,解放军耍流氓。” 韩东青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到底是在外面,没有过分,马上又抬起头来,捏了捏她的脸蛋,“对着自家媳妇没有耍流氓一说。” 许清嘉摇了摇脑袋,哼哼唧唧,“谁是你媳妇?你有证据吗?” 韩东青呵了一声,“要证据还不容易,我部队离这里不远,我们马上去打结婚报告。” 许清嘉得意地晃着脑袋笑,“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呦。”还差三个多月,反将一军,许清嘉志得意满,笑着笑着察觉到了不对劲,笑容瞬间僵硬。 许清嘉默默坐了起来,捡起旁边的帽子扔向韩东青,气咻咻的瞪他一眼。 反观涨红了脸的许清嘉,做了坏事的某人,一脸的云淡风轻,端地清风朗月高洁无双。 韩东青接住帽子盖在腰间。 衣冠楚楚的大流氓!许清嘉做了个鬼脸,跑去沙滩上退潮留下海螺贝壳。 被抛弃的大流氓好笑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真不能怪他自制力差,心爱的女孩子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没反应才是问题。 晚上两人去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又逛了逛才回到宾馆。房间带着一个宽阔的阳台,看出去就是大海。然而因为没有灯光,此时看过去只有一个圆溜溜的月亮,分不清哪边是大海,哪边是天空。 许清嘉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明天天气肯定很好。” “明天去哪儿玩?”韩东青走过来,海风徐徐吹来,扬起几缕发丝,更显得她侧脸柔美动人。 韩东青走到她身后环抱住她,柔软的发丝蹭过脸颊,似痒非痒,撩的他心旌神荡。韩东青低了低头,眼底是一大片雪白肌肤,眼神呆了呆。 “去鹿回头公园吧,你听说过鹿回头的传说吗?” 许清嘉扭脸问韩东青。 韩东青一点都不想听故事,他只想吻她。起先只是似落非落的轻吻,慢慢的,他伸出舌尖舔舔她的唇。 许清嘉睫毛颤了颤,阖上眼。 又大又圆的月亮下,交颈相吻的男女,吹过来的海风温度越来越高。 觉得这样的姿势不方便,韩东青抱着许清嘉转了身,将她按在墙上忽轻忽重的吻着咬着,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 背后是又冷又硬的墙壁,前面是滚烫又充满了侵略性的男人。许清嘉身子发软不由自主起了一层热,脑子晕晕乎乎,如坠迷谷。 徐徐海风中沾染上急促的喘息。 胸膛快要炸开的韩东青猛然抬头,满脸潮红,额角布了一层热汗,双眼亮的惊人。 许清嘉眼睛湿漉漉,含着被欺负出来的水光,说不出的娇弱妩媚。 韩东青咬了咬舌尖,克制下沸腾不止的欲念,沙哑着声音道,“我去洗个澡。”再待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跨出一步,韩东青倏尔定住,他感觉到衬衫被拉住了一个角。 韩东青猛然转身,不(喜)敢(出)置(望)信(外)地看着许清嘉。 一脸绯色的许清嘉垂着眼,裸露在外面的脚指头微微的蜷缩,透露着主人的紧张。 韩东青打开阳台门冲进屋。 许清嘉目瞪狗呆,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老娘鼓足勇气豁出去了,他居然临阵脱逃,韩东青你算什么男人!恼羞成怒的许清嘉跺了跺脚,退婚,她要退婚! 浑然不知遭遇退婚危机的韩东青在屋内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立刻健步如飞的跑回来,对上许清嘉精彩万分的脸。 韩东青怔了下。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之后,许清嘉眼神飘忽起来,忽然有点儿小小的后悔起来,现在喊停会不会被抱起来从阳台上扔下去。 被韩东青抱进屋的许清嘉紊紊乱乱的想着。 韩东青将许清嘉放在床上,撑在她上方直视她的眼睛,眼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韩东青亲了亲她的嘴角,哑声询问,“可以吗?”尾音轻轻的飘着,蕴含着微不可见期待和紧张。 蓦地,许清嘉安宁下来,紧张的情绪如同海滩上的潮水顷刻间退去,她伸出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 韩东青震了下,喜悦几乎要破膛而出,全身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近乎虔诚的落下一个吻,蔓延而下。 不远处的海洋里,波涛起起伏伏绵延不绝。 活了二十七年的韩东青头一次知道,原来做男人可以如此快乐。 快乐?! 许清嘉咬着小手绢,只想嘤嘤嘤嘤嘤……大意了,不该撩一个素了二十多年的老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当兵的。 被月亮影响了智商的许清嘉真诚的忏悔,她不该被美色迷惑的,她错了。 行程到了最后一天,食髓知味的韩东青只能恋恋不舍的准备返程。 想起回去,许清嘉有点儿小忐忑,她跑进卫生间再次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痕迹,然后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没写着干了坏事这四个大字儿吧?要是让她爸知道了,她有点担心韩东青的小命。 “怎么了?”突然出现在洗手间门口的韩东青吓了许清嘉一跳。 望着春风得意精神抖擞的韩东青,许清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觉得自己就像是聊斋故事里被妖精吸干了精血的可怜书生,哭,身份颠倒了,明明她才是女妖精啊。 许清嘉点了点自己的眼底,敲洗手台控诉,“黑眼圈。” 责怪的话语落在韩东青耳里,却产生了别样的味道,他走过去环住许清嘉的要,轻车熟路的亲了亲她的脸,积极认错,“都是我的错。” 听听听听,一点都不诚恳,还带着点得意。许清嘉气得没了脾气,恨恨踢他一脚。 开了大半天的车,两人顺利回到椰城。见到许向华,许清嘉有点心虚气短,又自我排解,她成年了,订婚了。 韩东青在宾馆略作休息,站起来告辞,他还要赶回部队。 许清嘉送他出门,“开车小心点。” “我到了部队就给你打电话。” 许清嘉点头。 韩东青不舍地抚了下她的脸庞,再一次叮嘱,“去了国外,注意照顾自己,有事尽管找檬檬或者找小姑。”他小姑也在那边工作。 “知道啦,”许清嘉望着他,“倒是你,训练悠着点儿。” “遵命。”韩东青微微一笑,看时间差不多了,俯身在她脸上轻啄一口,“我走了。”动作端的一个自然流畅驾轻就熟。 特意走开腾出空间给两人道别的许向华站在窗口,望着那一幕:呵呵。 许家康望了望天,好浓的醋味儿。 ☆、第244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且说杨兴通, 一道九天玄雷炸下来,天大的生意他都顾不上了, 紧急安排了下海岛事务,立刻赶回港城。 终归年纪大了,遭逢双重背叛,甚至疼了三年的宝贝儿子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儿子, 他不只被人戴了绿帽,还喜当爹。杨兴通一回到港城就住进了医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杨兴通安排人去美国做亲子鉴定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引爆整个港城报刊杂志的头条。 杨家三位太太不约而同杀到医院, 底气最强的大太太周妙音直接冷嘲热讽,其他两位太太那也真是绵里藏针的拿话杨兴通。 呵呵,继祖, 继承的到底谁的祖宗。 早那么些年杨兴通没有儿子,也没像那些脑袋被驴踢了的宁可传侄子也不传女儿,对女儿们还是不错的。杨家几个女儿能在公司占据一席之地,能够给杨兴通捣乱, 那都是因为早年杨兴通的倾力培养。这也是后来杨兴通后悔不已的事, 因为女儿成了儿子的绊脚石。 哪想报应来的这么快,之前杨兴通有多偏爱杨继祖, 另外三房这会儿就有多幸灾乐祸。就算杨继祖是杨兴通的种, 他们也得想办法让真的变假的。 想把杨家的产业全部留给那个小崽子,做梦! 杨家三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杨兴通差点被气得住进iu。 没几天, 真给住进去了。鉴定结果显示, 杨继祖不是他的血脉,是杨开来的。杨兴通当场心脏病发作,险些抢救不过来。 “姚芹最后怎么样了?”许清嘉眨巴了下眼睛,问对面的许向华。 许向华转了下视线,“不清楚,回到港城之后,她就再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过。” 许清嘉怔了怔,又问,“杨兴通那侄子也没有出现过?” 许向华嗯了一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许清嘉戳了戳椰青,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杨兴通不仅仅是个成功商人,他还跟港城的三合会交往过密,可不是什么善茬。这种大佬级的人物最是在乎颜面的,何况姚芹和杨开来可不仅仅是给他戴绿帽那么简单,差点让他帮别人养儿子一辈子的心血便宜了外人,还让他把脸丢到了整个港城。杨兴通的愤怒可想而知,那两个人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对他们家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那条蛰伏在阴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咬他们一口的毒蛇终于消失。 许清嘉抿了抿唇角,“姚芹那个儿子呢?” 许向华顿了下,“也没出现过。” 许清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可若是回到过去,哪怕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还是会把照片交给杨兴通。 是姚芹先招惹她,威胁到了她家人的安危,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 许向华转开了话题,说起被关押在公安局的姚国富,目前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等待开庭。 许向华打听了一下,如无意外,从那个小混混到成标再到姚国富都得因为故意伤害未遂去牢里待上一两年。 就算姚国富出来后还不忘报仇,没了杨兴通这个大靠山,也不足为惧。 姚家这段不愉快的插曲终于过去,7月中旬,许清嘉迎来了秦慧如和许家阳。 中考已经结束,用许家阳自己的话来说,直升高中部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要考不上,他把脑袋割下来当凳子坐。 谁稀罕他那个破脑袋。 一家人在海岛待了半个月,穿着大裤衩在海里浪的许家阳成功把自己晒脱了一层皮,鬼哭狼嚎。 八月,一家人一块儿回到老家参加许家宝的升学宴。许家宝被第一志愿首都机电学院的录取。 摆过酒,许家宝带着妹妹许清熙跟着叔叔一家上京,熟悉下环境也是旅游。他还没去过首都呢。 许清嘉逗小堂妹,“你还记不记得首都什么样吗?”许家康结婚的时候,许清熙跟着父母来过京城,那时候许家宝要上学就没过来。 许清熙诚实的摇头,“妈妈说,首都很大很大,很漂亮很漂亮。姐姐,姐姐,他有多漂亮啊?” “太漂亮了,漂亮的我都形容不出了,你自己去看怎么样,”许清嘉摸摸小姑娘的麻花辫,“姐姐带你去故宫玩好不好?” “故宫是什么啊?”许清熙扑扇着长睫毛好奇的问。 许清嘉,“皇帝住的地方,就是电视剧里面……”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京城。还没走进门,就听见丁零当啷的银铃声,那是许一鸣小朋友。 事前就通知蔡叔把玉嫂和许一鸣小朋友接过来。 “阿太的小元宝诶。”老太太一见白白嫩嫩的曾孙子,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 一个多月不见,小元宝已经不认得人了,他一周岁还差了大半个月,记忆力有限。幸好亲爹还稍微有点印象,不枉许家康中间跑回来两趟。 老太太有点儿伤心,拿着玩具和奶瓶逗他,终于用一瓶香喷喷的奶哄得曾孙子对她笑了。 四点半的时候,秦慧如对许家康道,“该去接小莲了。” 许家康捏了把胖儿子的小脸蛋,老太太一巴掌你拍在他手背上,“干啥子呢,会疼的。” 许家康悻悻,怎么可能!可是他不敢反驳,只能拿着车钥匙灰溜溜的去接媳妇儿。 大半个小时后,许家康和夏莲回来了。又过了一会儿,许向军父子三个陆陆续续也到来。 老太太看着济济一堂的儿孙,笑眯了眼,又贪心的想着还少了好几个呢。 许文诗拿着许清嘉拍回来的风景照,羡慕,“我还没见海呢,早知道我们也去海边玩了。”七月份,许家磊和她一块出去旅游散心了十天,出去了一趟,整个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许清嘉就笑,“现在交通越来越方便,会有机会的。” “上班以后,哪有机会。”许文诗撇了下嘴,她爸已经给她找好工作,过两天就要去上班。想起要上班,就有些提不起劲来。 孙秀花喜出望外,“你工作定了,在哪儿?”孙子孙女里,除开几个还没长大的,都各有前程,就数许文诗最令老太太不放心。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工作一直稳定不下来,总不是个事。纵然之前这孩子伤心之下说了些糊涂话,可做长辈的哪会跟晚辈计较,何况这丫头之后就跟她爸道歉了。 许文诗回道,“指挥学院的图书馆。” 这一回,许向军是豁出脸去找了老战友给许文诗安排了一个工作,有正式编制,在学校环境相对也更单纯。 图书馆啊,老太太听着就觉得好,有文化,说出去也好听,学校里面嘛。 “有寒暑假吗?” “有的。”许文诗觉得这个工作最好的地方就在这里。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挺好挺好的。”找对象都要好找一些,有时间陪孩子嘛。 这大孙女今年都二十三了,比她小两岁的许清嘉都定亲了,她还没着落呢,可不得抓紧起来。 许文诗弯了弯嘴角,也觉得这工作应该不错。她扭头看着在教许清熙解九连环的许清嘉,“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呀?” 许清嘉抬头笑了笑,“六号的飞机。” “那没几天了。”许文诗皱了皱眉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可得小心点,我听说那些外国人个头都长得特别大,还喜欢欺负华人。” 孙秀花闻言急切的看着许清嘉,“真的吗?”想想更着急,老底子的时候,这些洋鬼子多欺负人啊。 见状,许文诗悻悻一摸鼻子,她不该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些事儿的。 许清嘉笑着安抚老太太,“会欺负人的都是少数,每个地方都有坏人不是,就是咱们国内也有啊。我在那边的师兄师姐都说,绝大多数人都很热情好客。” 事实上,热情好客是真,但是种族歧视也是真,八十末年代的华夏和西方列强还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不过在大学这个象牙塔里,这种情况会被淡化很多,这里聚集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各种肤色各个种族。 在这里,你有实力就能得到尊重,人们本能的追随强者。 一直在国内顺风顺水的许清嘉觉得两年的留学生涯令她受益匪浅。 完成学业后,许清嘉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在芝加哥又留了两个月处理手上的工作。 这一走,一年也过来不了几次,停留的时间肯定也不会太多,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的重心肯定在国内。所以得趁着现在有时间好好安排,她对自己这几项投资寄予厚望。除开学业,大部分业余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一度牺牲睡眠。 在这里,学业,睡眠,社交必须牺牲一项,许清嘉选择了睡眠。 临走前一天,许清嘉在公寓里宴请自己的小伙伴们,诚意十足的亲自下厨。到了国外发现一手好厨艺不仅仅能免于饿死还能收买人心,她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位朋友是住在她对面的西班牙大美妞,循着香味找过来的。 吃掉面前最后一块菠萝咕咾肉,棕色头发的青年发自内心的挽留,“jye,你真的不考虑下留在美国,你们国家很多留学生都选择留下了。” 吃土豆长大的英国青年已经彻底被中国美食俘虏,这才是美食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们国家那些大块头能不能更用心钻研下美食。 国内出来的留学生滞留不归的情况的确是越来越严重了,辛辛苦苦养大的苹果,最后被别人摘走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种情况在未来的二十年内都没法得到改善,可二十年后,随着国家日益强盛回国潮掀起。 许清嘉笑吟吟道,“我家里人都等着我回去呢。” “尤其男朋友也等着你,jye怎么舍得。”有人笑起来。 许清嘉抿唇一乐,“那是,我家那位这么帅,我可得回去盯着点,不然被人撬走了有的我哭的。”她举了举红酒杯,“你们不都说想去中国看看,我结婚的时候,来参加婚礼怎么样?包吃包住包玩。” 众人一哄而笑。 安妮瞥一眼对面边上叶景恺问,许清嘉,“你婚期已经定了?” 许清嘉笑眯眯道,“具体日子没定,不过应该就在今年。”她早就答应她家解放军哥哥,毕业就结婚。 安妮举起酒杯,“恭喜,到时候我们肯定过来,我还没去过大陆呢。” “那你可一定要来看看,大陆这几年发展的很快。”许清嘉与她碰了碰杯。 一群人纷纷起哄敬她酒。 轮到叶景恺的时候,许清嘉往高脚杯里多倒了一些红酒。叶景恺是她的贵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是叶景恺介绍她进入当地的华人圈,还认识了一些生意上的人。 叶景恺衬衫半解,一手搭在桌子上,另一手拿着酒杯,笑谑,“婚姻是感情的坟墓,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许清嘉挑了挑眉,“不结婚的话感情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她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不好,这样不好,太残忍了。” 叶景恺一怔,拍着桌子笑。 笑过闹过,曲终人散。 许清嘉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首都机场 韩东青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比预期中晚了半个小时,忽然广播中开始播报航班已经抵达。 不一会儿,他等的人出现在视野之中。白衬衣,黑西装裤,脚踩恨天高,明艳无双,让人挪不开眼。 韩东青迎上前。 许清嘉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抬头送上一记热情洋溢的见面吻,欢快宣布,“老韩,我回来啦!” 左脸印了一枚红唇的韩东青被女朋友的热情奔放震了下。 见他愣了愣,许清嘉得意大笑。 ☆、第245章 第二百四十五章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许清嘉俏皮的眨了眨眼。 韩东青无奈又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幽幽一叹, “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上一次回来是去年七月。本来去年圣诞假期也可以回国一趟,却因为她一个投资项目出了问题无法离开,而他因为在役军人的身份不能随意出国。于是整整十四个月没有见面,韩东青都觉得自己快熬成怨夫了。 许清嘉心虚地抱了抱他, 软着声音撒娇,“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次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 我会好好陪你哒。”笑容要多甜有多甜。 “这可是你说的。”韩东青颇有意味的扬眉。 许清嘉用力点头,眼神特别诚恳,一年没回来, 她也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啊哈哈。 顶着大口红的韩东青毫无所觉地拉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外走,“出来前奶奶还叮嘱我,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家里吃饭, 她老人家想你了。” 望着无知无觉的某人, 许清嘉笑出声,“等一下。”拿出纸巾把他脸上的口红印擦掉, 她故意的, 下飞机前特意擦了口红。 望着染红的纸巾,韩东青哭笑不得。 许清嘉乐了乐, 把餐巾纸包在手心里假装不存在, “就这周末吧。”本来她就打算去拜访下韩家人, 她还给每人带了份小礼物。 “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许清嘉问候韩老夫人。 ……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所过之处,引来不少注视,高挑美艳的女人,英俊挺拔的男人,自带聚光灯效果。 回到家里,一见到许清嘉,孙秀花就让许清嘉脚上的鞋给惊着了,“哎呦喂,咋穿得这么高,小心摔着了。”好好的去踩高跷,现在的年轻人呦。 其实也就七公分而已,小ase。亚洲人相对欧美人显得脸嫩,气场吃亏,许清嘉便用身高来补足。穿上高跟鞋,轻松破1八0,可以看到不少欧美男士的头顶风光,那边平均身高175。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气场有问题,她身边说得上话的不管男女个子都挺高的,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许清嘉如履平地的快步走近,高兴地握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我好想你啊!” 孙秀花也想孙女啊,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老太太拉着孙女眼不错的打量,一个劲儿的念叨,又瘦了。 “想您想瘦的。”许清嘉嬉皮笑脸的说道,课业繁忙伤脑筋,杂事多费心血多,睡眠不足饮食不合胃口,可不就瘦了,不过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回想这两年,她都想抹一把辛酸泪,幸好,逃出生天了。 老太太嗔她一眼,脸上却是受用的笑开了花,“奶奶给你好好补补,可怜见的。”说了两句,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挤到一边的儿子,让她们爷儿俩去说话。 许向华可是专程在家等闺女的,他本来还想去接机,然而韩东青专程打电话过来说,不如他请假去接。韩东青今年五月份调到了军总政处办公厅,从军事军官转为政治军官,不带兵就不用钉在部队里,能顾上家,前程也更光明,许向华很是满意。想想小两口一年没见了,他只能忍痛割爱,终归以后是他们俩过日子。 男人没女人那么感性,加上他三月份的时候带人飞去美国和一家公司签了压缩机进口合同,这家公司还是闺女通过一个同学搭的线。 许向华在那待了一周,见过女儿,所以就没老太太那么激动。看着女儿红润的脸庞,许向华点点头含笑道,“回来就好。” 许清嘉上去抱了抱他,笑道,“爸。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好啊。”漂泊在外,才能深刻体会到家有多好,家乡的空气都是甜的。 许向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看向含笑站在后面的韩东青,“坐啊,站着干嘛。” 这时候蔡阿姨也端上了茶水,给许清嘉的是一杯西瓜汁,知道她爱喝这个,老太太一早就念叨了,这是还拿她当孩子呢。 许清嘉喝了一口又凉又甜的西瓜汁,说起自己在国外的趣事来。虽然经常通电话,可也不能事无巨细都说啊,她还是有很多新鲜事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许一鸣小朋友下幼儿园,他刚刚三周岁,今年刚上小班。 “阿太,阿太,元宝来了!”小男孩清清亮亮的小奶声从外面传来。 刚跑到门口的小元宝就被跑过去的许清嘉抱了起来。 腾空的小元宝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许清嘉,显然已经不记得许清嘉,毕竟她都一年多没回来了,上一次见面,小元宝两周岁还差点。 许清嘉伤心欲绝假哭,“小元宝都不记得姑姑,姑姑好伤心哦。” 小元宝被她的戏精姑姑给震住了,大眼睛睁的圆溜溜。 拿着小书包的许家康摸了下傻儿子的脑袋,“这是姑姑,送你玩具飞机变形金刚的姑姑。” 小元宝记得姑姑给他寄回来的玩具飞机玩具车,立刻咧嘴笑,脆生生道,“姑姑!” 许清嘉稀罕地在他的嫩脸蛋上亲了一口,“诶,小元宝真乖。”抱着小元宝走到沙发那,拿出还没拆封的变形金刚。 “哇,变形金刚!”小元宝惊喜的叫起来。《变形金刚》这部动画片在八十年代已经风靡全球,成为小男孩的心头宝。 “还不谢谢姑姑。”许家康嫌弃抱着盒子快流口水的儿子。 小元宝特别乖巧的抬头,双眼闪闪发亮,“谢谢姑姑。” 怎么可以这么乖啊!许清嘉稀罕的不行,拆了包装让他在身边玩玩具,时不时的摸一把小脸。 望着恨不得把元宝抱着不撒手的许清嘉,韩东青眼底漾满笑意,很有些向往的揉了下小元宝毛绒绒的脑袋。 无意中撞到他目光的许清嘉顿了顿,想起他今年三十了,她哥比他小两岁,小元宝都四岁了。要不,她也生一个小嘉嘉,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稍晚一些,秦慧如和夏莲也下班了,秦慧如还去学校请假把许家阳接了回来,这位是高三生,有晚自习。 十八岁的许家阳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四肢修长挺拔犹如一竿翠竹生机勃勃,五官帅气又阳光。许家姐弟俩都是会长的,不仅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并且发扬光大。 许清嘉比划了下,“小伙子不错啊,这一年长了多少?”目测应该超过1八5了。 许家阳挺了挺胸,“不多不多,也就五公分而已。” 在老太太的碎碎念下换上平底鞋的许清嘉举高手按着他的头顶往下,“五公分还不多,你想长多少?” “十公分刚刚好,八公分勉勉强强吧。”许家阳勉为其难道。 许清嘉呵了一声,“你打篮球吗,长这么高干嘛!” 许家阳瞥瞥旁边的韩东青,他的目标是超过韩东青,成为家里最高的男人,不知道在25岁前能不能完成这个目标,他已经过了快速生长期。 看穿他眼神的许清嘉觉得他志向高远,在精神上鼓励了他一下。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时间差不多了,韩东青告辞,许清嘉送他出去。想着这一天她多是在陪家人说话,有些怠慢他,遂许清嘉在他上车后,讨好的亲了亲他的脸,还想着周末好好陪他。 正想离开,却被韩东青一把拉住,他往车子里靠了靠,将许清嘉也半拉进车里,加深了这个吻。 禁欲一年的男人吻得又急又凶,双手环着她,不断往怀里揉,似乎想把人揉进骨血里。 将近九点,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可十米外就是她家,许清嘉感觉时时刻刻家人会出来,顿时心慌慌的,伸手推他。 韩东青见好就收,退出来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嘴角,放开禁锢她的双手。 许清嘉站起来,恼羞成怒的瞪着他,可惜面庞绯红,一双精致的丹凤眼似水含情,一点儿威胁力都没用,反倒让半靠在驾驶座上的韩东青身体又紧绷了一分。 韩东青把玩着许清嘉纤长的手指,哑声道,“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去把证领了。”离她生日还有一个月。 许清嘉撇撇嘴,“你这人可真够狡猾的,以后就少记了一个重要日子,还少送一份礼物。” 韩东青哑然失笑,纠正,“谁家结婚纪念日过阴历的,结婚纪念日过阳历,生日按照阴历来,十九年才重合一次,那一年我肯定送双份礼物。” 许清嘉哼哼,“现在说的动听,十九年后我都四十多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韩东青好笑,“我那时候不是比你更老,要嫌弃,也是你嫌弃我。” “你不懂了吧,三十以后女人老起来比男人快。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哪个王八蛋说的?她四十也是元气美少女。 望着一本正经的许清嘉,韩东青无奈,不过他已经掌握了哄女朋友的技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的一个。” 许清嘉瞟他一眼,想笑,绷住了,“我可没你这么唯心主义,你要是满脸皱纹还掉光了牙,肯定没二十岁的小伙子好看。所以你赶紧回去睡觉吧,保养从现在开始。” 韩东青说不过她,摇了摇头,言归正传,“我记得某人答应过我,今年结婚。” “我这人说话向来算话的,”许清嘉好整以暇地一指自家大门,摊手,“只要我爸妈同意,明天结婚都没问题。” ☆、第246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天, 许清嘉在家休息了一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带着礼物去看望秦父秦母。 秦家当初买的那套小院子被征用, 秦振中添了些钱,在安置小区里买了一套大跃层,上下加起来260多个平方,一家六口住着也宽敞。 “这是又瘦了。”秦母心疼看着许清嘉, 夹了一个大鸡腿给她,“多吃点,瞧你这瘦的, 脸上都没肉了。” 许清嘉从善如流,咬了一口鸡腿,幸福道, “在外面最想的就是姥姥做的小鸡炖蘑菇。” 秦母乐得合不拢嘴,“想吃就常来,姥姥天天给你做。”说着又夹了一块牛肉给她,恨不得把她喂胖个十来斤才好, 无意间瞥见挑着青菜吃的秦蕾蕾, 秦母就道,“千万别跟你妹妹似的, 恨不得修了仙, 整天吸风饮露了才好。” 秦蕾蕾吐了吐舌头。 “蕾蕾他们学表演的,得控制形体, 要不然上镜了不好看。”许清嘉笑着道。小姑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毫无预兆的宣布要考上戏。秦家属于传统人家, 哪里能同意,然这世上能拗过儿女的长辈少。 因此秦蕾蕾还是报了名,成功通过中戏专业考试,之后文化课分数更不是问题,她高考成绩都够上不错的本科了,可把秦父秦母心疼坏了,在老两口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根深蒂固。 秦振中和钟芸倒是想得开,如今条件越来越好,影视剧也热起来,演员风光体面收入也高。能闯出一番名堂最好,闯不出来也不要紧,回自家公司上班呗,总有她一口饭吃。 家里的食品公司一年也有个十几二十万的收入,他们有底气支持女儿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儿。 秦蕾蕾点头如捣蒜,如遇知音,“就是,奶奶,你看电视机,它是长方形的,会把人拉的特别胖,正常人出现在屏幕上就是大饼脸。”感谢爸妈给了她一张瓜子脸小骨架和长腿。 秦母怼她,“瘦成麻杆更上镜。” 秦蕾蕾心道,麻杆真的比大饼脸上镜。她这算好的,她们班有些女生,吃颗青菜都恨不得在水里漂一下。 这时候,电视柜上的彩电来拖后腿,屏幕上出现男女主亲吻的画面,蜻蜓点水一触及离那种。 看了个正着的秦母,“……你以后不会也要跟人乱来吧。” 乱来?秦蕾蕾噎了下,还真说不准。 “其实我们看着是亲了,事实上没碰到,是采用了借位,我还听说一些没法借位的场景就用保鲜膜?”许清嘉给秦蕾蕾递台阶。 秦蕾蕾觉得她姐简直就是小天使,“是啊,怎么可能来真的,还不得美死那些男演员,都是假的。” “就是奶,要愁您也愁早了,就她能不能演上戏还不好说呢。”秦安平帮忙的方法特别有特色,延续了兄妹俩一贯以来的相爱相杀风格。 他去年毕业后拒绝了学校的工作安排,回到自家公司上班,干的还不错。 秦蕾蕾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皮痒了是不是?” 秦安平不以为然,“不服气,等你演上戏再说。” “你等着,我到了大三就能接戏了,每年不少剧组来我们学校挑人。”秦蕾蕾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许清嘉觉得中戏这条规定挺好,头两年安安心心的打基础,一个演员立足的根本还是演技。在娱乐圈能几十年如一日屹立不倒的,演技都不会差。 去过秦家之后,次日许清嘉又带着礼物跑了一趟郊外的许向党家。 早在前年,许向党一家就在京城买了房把户口迁了过来,为了陪许家宝,也是为了给许清熙创造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 不过他们不常住城里头那房子,他们住在郊外,许向华帮他们在郊外承包了一片山头建成农庄,种植养殖双管齐下,销路他也给安排好了,他们只需要负责打理农庄即可,就跟在老家时一样。许清熙则在离家半个小时车程外的一所教学质量不错的小学里读书。 至于老家的那座山,许向华交给二伯许来发家的大儿子代为管理,之前那些年他一直在山上工作。 交给这位大堂哥,也是想着他们家以后回老家的次数肯定少了,家里的几栋房子需要人照顾,还有亡人的墓也需要人打理,要不会破败。 三儿子一家过来了,老太太喜不自胜,从此多了个去的地方。她现在是隔一两个月就去许向党那住上十天半个月,喂喂鸡种点小菜。在农村里面过了五十多年,她老人家还是更习惯乡下环境。 离开时,许清嘉的后备箱都满了,里面装的都是农庄自己出产的肉和菜,鸡鸭鹅各三只,还有半扇割好的猪肉,几篮子蛋以及一堆水灵灵的蔬菜瓜果。 许清嘉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抢地主呢。 许向党一边往后车厢搬东西一边说,“这些养来就是给咱们自家吃的,都喂的粮食不是饲料,肉香。”饲料养出来的鸡鸭牛羊就是没粮食养出来的好吃。 许清嘉觉得有三伯在,她再也不用担心食品安全了。 在农庄吃了一顿午饭,许清嘉告别许向党和周翠翠,先去了一趟雅宝路上的许家康家,后备箱的东西三分之一是他们家的。 家里只有玉嫂在,许清嘉放下东西就走了,然后回家,把会坏的肉放在冰箱里。到了傍晚,又带上属于许向军家的那一份前往师部大院。 “上午去了一趟三伯家,他让我顺道送过来。”许清嘉打开后备箱对许文诗道。 许文诗提起一篮子蛋,里面鸡蛋鸭蛋鹅蛋各铺了一层,“三叔家的蛋,蛋黄大颜色也深。” 家里的阿姨也出来帮忙搬东西,文婷去世之后,许家康就请了个四十来岁的阿姨过来洗洗煮煮打扫卫生,家里没个女人难免乱糟糟。至于许文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能把自己照顾好就很好了。 许清嘉帮着把东西搬进厨房,然后洗了一把手,返回院子里从后座上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给许文诗准备的是护肤品五件套。这是她自己在用的系列,觉得还不错。 女人嘛,嫌少有对这些瓶瓶罐罐不感兴趣的,许文诗喜笑颜开,“谢谢。”她听说过这个品牌,她一个同事的港城亲戚送了她一盒面霜,那人就吹了一个星期,什么国内没有,只有国外才见得着,用起来就是和国内的不一样……嘚瑟的不行。 自己的礼物受人喜欢,许清嘉也高兴。 两人坐在客厅里闲话,说说各自的近况。 “我那工作就那样呗,忙倒是不忙,就是挺无聊的,我觉得我已经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许文诗耸了耸肩。 许清嘉瞧着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不过看神情对这份工作应该是还算满意的。 对于图书馆的工作,许文诗大体上而言是满意的。体面清闲还有寒暑假,同事领导相处的也还好,就是工资一般。 不过她的工资全归自己用,偶尔她爸还贴补她一些,吃住家里,手头还是比较宽裕的。 “你呢,是进四叔的公司还是自己干?”许文诗随口一问,这几年四叔公司越做越大,都上报纸了。许清嘉自己的餐饮公司也不错,京城那几家餐厅每次经过都门庭若市。 许清嘉笑着回,“去我爸那。” 许文诗就道,“四叔生意做的这么大,你去帮帮他挺好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了引擎声。 “我爸回来了。”许文诗辨出声音,站起来走出去,悄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和许清嘉待在一块她觉得不自在,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至于为什么,许文诗不想深究。 没一会儿,许家磊也回来了,他今年毕业,进了主管市里招商引资的投资促进局,如今经济建设是重中之重,相应的和经济相关的部门地位水涨船高。能被分到这里固然有关系在,但是许家磊自己的能力也毋庸置疑,这种衙门庸人根本混不开。 工作了的许家磊明显比学生时代成熟稳重,人也老练了些,“二姐越来越漂亮了。” 许清嘉就笑,“小磊到底长大了,都会哄女孩子了。” 许家磊也笑,“我这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说笑间,许家康一家三口也来了。 严肃的许向军一见小元宝,脸上都是笑,抱着大孙子掂了掂,“爷爷看看重了没有?” “重了重了,我有好好吃饭的。”小元宝拍了拍圆肚皮,“我要长高高,比爸爸还高。” “只要你好好吃饭,将来肯定能比爸爸高的。”许家康拍拍儿子脑袋。 小元宝笑眯了眼,“我待会儿要吃一大碗饭。” 许向军笑呵呵的,“乖,吃饭才会身体好,长的壮。” 夏莲将手上的几个袋子放在茶几上,“爸,这是今年新出的秋装,家康给您挑了两身,您看看合不合身。” 抱着小元宝的许向军道,“拿来干嘛,浪费,上次你们带来的衣服我还没穿过。”他还是更习惯穿军装。 夏莲笑,“上次带的是夏装,现在也穿不了了。”儿子做服装生意的,哪能让长辈穿不合适的衣服,说出去都得被人笑死。 “新衣裳,我最喜欢穿新衣裳了。”小元宝拉着自己的小熊t恤给许向军看,“好看!” 许家康捏了捏儿子的苹果脸,“这么臭美也不知道像谁。” “爸爸!”小元宝脆声回答。 逗得一群人都笑起来。 夏莲又把另外两个袋子分别推到许家磊和许文诗面前,“你们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可以去店里换。” 说来,文婷去世之后,许家康和这边的关系缓和不少。必须得承认,文婷是竖在许家康和这个家之间一道冰墙。 人一走,恩怨情仇也烟消云散。尤其是越来越融入父亲这个身份后,许家康觉得他心变软了。之前他例行公事的每个月来一次,现在一个月会过来两三次。每次过来带的东西也更走心,会捎带上两个小的,就当哄老头子开心了。 许向军确实很开心,他不奢望三个儿女亲密无间,能处的像关系近点的亲戚,客客气气的往来就够了。 许文诗和许家磊忙谢过。 “二嫂眼光好,挑的衣服肯定合适。”许文诗笑盈盈道,每次送来的衣服无论尺寸还是风格都很适合他们。 许家康闻言也笑了下,“她觉得好的衣服,销量都不会差,设计部经理还缠着我,让她去当时尚顾问。” 许清嘉笑,“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可以有啊。” 夏莲摇头失笑,“你听他乱说,运气好罢了。”就是多看了几本国外的时尚杂志,国内流行受港城影响,而港城受欧美影响。 “一次二次是运气好,十次里有个七八次那就是实力,小莲姐,你这是老天爷赏饭吃。”许清嘉隐隐有个念头。 夏莲轻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这时候,阿姨从厨房出来问,“可以开饭了吗?” 一行人在餐桌边落座,有小孩子的地方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小孩子吃一口饭都能让人笑起来。 许向军笑看着津津有味地啃着排骨的小元宝,忽然想起来,“嘉嘉今年准备结婚了吧?”她才二十三不着急,可男方那边年纪不小了,怕是催的急了。 许清嘉大大方方回,“差不多吧。”虽然面对韩东青,她傲娇的不行,但是心里一直都有今年完婚的打算,就是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合适的日子。 “新娘子!”啃着排骨的小元宝抬起油汪汪的脸。 “姑姑要当新娘子了,你当小花童好不好?”夏莲温柔的给儿子擦了擦脸。 “好。”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花童的小元宝晃着腿瞎乐。 许向军笑容加深,目光移到许文诗脸上,“你也要抓紧了。”今年她已经二十五,可以谈对象了,处个两年再结婚刚刚好。 许文诗目光闪了闪,哦了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许清嘉心里微微一动。 许向军也没多说,这种事急不来。 第二天,许清嘉终于知道当时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一天是周末,上午韩东青就过来接走了许清嘉,他本来是打算今天过来和许家父母谈婚事的。哪想天津冰箱厂有急事,许向华周五便过去了,至今未归,只能暂且搁置。 虽然还没得到岳父岳母的首肯,但是照样不妨碍自我感觉良好的韩东青载着女朋友去看婚房。 婚房位于美丽的温榆河畔,在京城第一个高档别墅小区——湖畔花园内,这个小区是邵泽的公司八八年开发,今年夏天交付。房子只存在于图纸上时,韩东青就向邵泽预定了一套。 前往湖畔花园时,途径鸿泰广场,就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鸿泰商厦旁边多了一座6层高的鸿泰商城以及一幢41层的鸿泰创业大厦,这里也被重新命名为鸿泰广场,俨然已有新商业中心的趋势。 “看见这个广场,我就想起欠着银行的那笔巨债。”许清嘉摇下车窗望着巍峨气派的大厦低语。 “想想每天的租金收入,也许你会开心点。”韩东青放慢了速度,问她,“要不要下去看看?” 许清嘉摇头,“下次再去吧。”上午要去看房子,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下午要去韩家拜访韩家长辈,今天行程很忙。 正想收回目光,视线却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许清嘉定睛细看,摩了摩下巴。 广场上,许文诗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向商城,从背影来看,那男人肩宽腿长身材挺不错。 原来已经有男朋友了!藏得真好。 “怎么了?”见她笑得不同寻常,韩东青奇怪的问了一声。 许清嘉摇上窗户,“看见我堂姐和她男朋友了,昨天吃饭的时候,我二伯还催她抓紧找。” “可能刚开始谈,还不稳定,所以没告诉家里。”韩东青猜测。 许清嘉也是这么想的,这很正常,一般人都会等感情稳定一些再告诉家里,免得凭添不必要的麻烦。 将这事抛到脑后,许清嘉兴致勃勃的期待起新屋来,对于房产,她发自内心里的热爱,哪怕她已经不需要为房价忧愁,可这份热爱依旧深深地刻在灵魂里。 ☆、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 湖畔花园的容积率低, 每一套都带着一个大大的庭院,别墅间距开阔, 隐私性极佳。韩东青下车打开雕花大铁门,又返回车上将车开进庭院里。 望着开阔的庭院,许清嘉好奇,“这房子院子多大?” “一共两亩。”韩东青拉开车门, 带着许清嘉进屋参观。 内部装修呈现典雅的法式装修风格,韩东青介绍,“设计团队是从港城请来的, 家具也是他们添置的。”国内还没有这方面的设计人员,不得不承认,在时尚上他们和国外还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韩东青看着许清嘉, “不喜欢的话可以换掉。” 许清嘉环顾一圈,点头,“挺好的,不用换。”年代摆在那儿, 很多装修材料家具款式都没问世, 要求太过不现实,搁当下来看, 已经很潮。 把一楼参观了一圈, 两人上二楼,二楼是起居空间, 主卧朝南。 一进主卧, 许清嘉就被床上的大红双喜被罩震住了, 眼神微妙的看着韩东青。 韩东青也怔了下,无奈解释,“前几天奶奶让家里阿姨来打扫卫生。”得知清嘉即将回来,他奶奶就要了钥匙,说让阿姨打扫下,等清嘉过去看房时也能更入眼。 老太太不说,韩东青也要安排人打扫的,不疑有他,便把钥匙给了韩老夫人,只是没想到老太太连喜被都准备了。 被委婉催婚的许清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扭脸拉开旁边的门,看摆设应该是衣帽间。许清嘉很满意,她衣服可不少,谁让她哥是做服装的。 主卧外还连着一个大阳台。 “稍后可以买一个摇椅或者秋千摆在这里。” 许清嘉赞同,“晒太阳看星星,想想就觉得美。” 韩东青含笑道,“有空的时候就去挑。” “好啊。”许清嘉走出主卧,随手打开隔壁的房门,望着里面的婴儿床,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望着许清嘉再一次微妙起来的神情,韩东青失笑,“这套房子的装修和家具是邵泽的结婚贺礼。”婴儿房也是邵泽的手笔,他还专程来跟他邀功过。他也是装修好之后才知道还有这么一间房。 继催婚之后又被催生的许清嘉戳了戳婴儿床上的贝壳风铃,“等他结婚的时候,咱们可得送上一份大礼。” 这是自然,就是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安定下来。 韩东青从后面环住她柔软的腰身,动作自然的亲了亲她的侧脸,“孩子我觉得还是晚些要好。” 许清嘉惊讶的侧过脸,她一直以为他想快点当爸爸,那天他看着小元宝时眼里的向往,她又不是没看见。想想他都三十了,一般人在他这年纪早当父亲了。 “咱们先过一年二人世界怎么样?”细究起来,因为学业和工作,他们独处的时光少得可怜。 孩子肯定是要的,早一年晚一年也不差到哪去。不如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有了小家伙,就没这么轻松了。 许清嘉面颊微微泛红,他不急着要孩子的话,她当然更不着急。 韩东青心里一动,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唇角,许清嘉轻轻的回吻他。韩东青心头一荡,加深了这个吻。 迷迷瞪瞪之间,许清嘉忽觉手上一凉,回了回神。 韩东青握着许清嘉的左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据说国外结婚要准备钻戒?” 看着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大钻戒,许清嘉满脸的惊讶。 迎着她睁大的眼睛,韩东青含笑询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对于这份礼物,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要知道这会儿在国内,连个钻石专柜都没有,钻戒并没有成为结婚必备品,甚至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有这种首饰的存在。 许清嘉的心情简直喜出望外,她家解放军哥哥真有情趣,她抬起脸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以示奖励。 韩东青眼神暗下几分,按着她的后脑勺,再一次撬开唇舌,较之前更加凶狠急切,许清嘉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清嘉推了推他的胸膛,却被他顺手按在墙上,随之而来的亲吻更加放肆火辣。 许清嘉禁不住他这样的压迫,发出细微的呻。吟,轻喘着气道,“……韩……韩东青……呜……呜” 激地韩东青身体紧绷到了极致,他忽然停下来,打横抱起佳人,快步回到主卧。 大红双喜被终于迎来了主人的垂青。 “……韩东青……你混蛋。”尾音染上细细的哭腔。 覆在上方的男人哑声哄慰,动作却和说的话背道而驰,凶猛霸道,大开大合。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带着灼人的力量。 许清嘉恍惚中产生一种要被熔化的错觉。失神的想着,无论在人前如何一本正经犹如贤者的男人,到了床上都是大流氓,她家这位得加两个字,超级! 忍了一年,今儿总算是舒坦了一回的超级大流氓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小白菜,餍足地抱着精疲力竭的许清嘉,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光滑的脊背,享受着香软蚀骨的触感。 许清嘉眼里布满雾蒙蒙的水汽,眼尾泛着桃花瓣一样的粉红,艳色淋漓。 “弄疼你了?”韩东青讨好的凑上来,亲了亲她的鼻尖,声音温柔能滴出水来。 面色绯红的许清嘉有气无力地踢他一脚,气鼓鼓地瞪着他,“混蛋!”这混蛋早有预谋。 就是早有预谋,天知道他这一年怎么熬过来的,情爱犹如吸。毒,尝过滋味之后便让人欲罢不能。 韩东青捉住她被子下捣乱的脚,忍不住又情动,喉结上下滚了两下。 许清嘉吓了一跳,往旁边滚,被韩东青长臂一伸又捞回来压在身下。 “待会还要去你家吃饭。”许清嘉可怜兮兮地讨扰,武力不敌,只能智取。 韩东青叹了叹,望着眉眼间蕴无边春色的女朋友,不甘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嘀咕了一声,“真想现在就结婚。” 许清嘉,“……”我有点儿不想了。深刻体会到衣服的重要性,穿上就是君子,脱下就是禽兽。 韩东青还不知自己在女朋友那被盖了新戳,深吸一口气压下蠢蠢欲动,打横抱起她进入浴室,然后被无情的赶了出来。 想想待会儿还要回家,韩东青半推半就的出了浴室。把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放在浴室门口,就去了隔壁房间洗澡。 韩东青洗澡的动作快,怕她恼羞成怒,遂洗好后先去了楼下厨房,没什么吃的,他就烧了一壶热水。 洗好澡的许清嘉见韩东青不在,红着脸把狼藉的大红双喜床单收起来,万一下次韩家阿姨过来……r拿着一杯热水上来的韩东青一开门,就见女朋友正在积极毁尸灭迹,忍俊不禁,善意提醒,“楼下有洗衣机。” 许清嘉脸上羞羞的,快速把床单团成一团。 韩东青把水杯递给她,拿过床单,语态悠闲含笑,“我去洗。”瞥见她发尾湿了一戳,翻了翻柜子,成功找到一把吹风机,再一次感谢体贴周到的阿姨。 “坐这儿来。”韩东青拍了下梳妆台前的白色椅子。 许清嘉捧着水杯走过去坐下。 韩东青打开吹风机最低档,撩起她的发尾开始吹。 暖洋洋的风,暖洋洋的水,许清嘉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伸手抱住他的腰靠上去蹭了蹭。 韩东青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从湖畔花园出来,两人去十里荷花吃了一顿午饭,又看了一场电影,便前往韩家。 韩老夫人爱不释手的拉着许清嘉的手,“可怜见的,又瘦了,在国外吃苦了,这读书就是伤神。” 韩东青的大嫂就道,“可不是,其实这读书不比上班轻松。”她有两个上小学的儿子,最是深有感触,作为韩家的子孙,必须比别人优秀,不然就是虎父犬子。 许清嘉笑着道,“现在吃苦之后享福,以后我就可以开始享福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胖起来。” “你家没胖人,想胖也胖不到哪儿去,”韩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再长个十来斤肉刚刚好,太瘦了也不好看。”又道,“今儿做的都是你爱吃,你可得多吃一点。” 许清嘉自然笑着应好。 霍燕岚也点头,太瘦了不好生孩子。 说说笑笑的,一顿饭结束了,期间只谈她国外求学生涯以及回国打算,无人提及婚事,该是怕给她带来压力。不过等韩东青把许清嘉送回家再回来,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迎接韩东青的是三堂会审,三个女人组成的,韩老夫人,霍燕岚以及曾琳。 不用她们问,韩东青主动开口,“许叔叔出差去了,周三回来,周三我就过去和他说婚事。之后还要请阿姨和父亲过去一趟谈细节。” 韩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喜滋滋道,“我找人算过了,十月初九和十一月十四都是好日子。”看一眼韩东青,“你手脚快一点儿,明年就能让我抱上曾孙女儿了,嘉嘉生的好,她生的闺女儿,肯定跟小仙女似的。” 韩东青微笑着应好,心道明年您应该还抱不上曾孙女儿。 周三,许向华从天津回来。 许清嘉和韩东青在外面吃了晚饭就直接回家。 “回来啦。”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孙秀花抬头笑,“都吃了什么啊?” 陪着看电视的蔡阿姨起来去泡茶。 “吃了粤菜,”许清嘉走过去问,“奶奶,我爸妈他们呢?” “都在书房呢。”孙秀花叨叨,“一个两个都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没了。” 是挺忙,作为大学教授,不是每天上两节课就够了,还要做项目和发表学术论文。许向华管着那么一摊子事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最近,为了长远的发展,他想将名下的运输、贸易、百货、电器、地产五个产业整合,成立嘉阳集团。 许清嘉本来是打算单干的,不过遇上她爸的关键时期,当然义不容辞过去帮忙,这几天她就忙着把餐饮公司安排好。 许清嘉看了看韩东青,“我去看看。”说着去了书房。一会儿后回来,对韩东青道,“我爸妈在小客厅里。” 孙秀花立时把眼睛转了过来。 韩东青笑着道,“您看着,我等下回来。” 孙秀花应了一声,“你去吧。” 等韩东青走了,拍拍沙发,让孙女坐过来,“你爸妈找小韩啥事?” “我哪知道啊。”许清嘉嘻嘻笑。 孙秀花捏她脸,心念转了转,“是不是你俩结婚的事。” “您老英明啊。”许清嘉竖大拇指。 孙秀花轻轻打她一下,“臭丫头,”又感慨的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嘉嘉都长成大姑娘了,要嫁人咯。”虽然早晚知道有这一天,可临到了,还是舍不得啊,以后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许向华比老太太更舍不得,这一天在预料之中,然而真正到来之后,许向华一颗心酸酸涩涩的,跟被挖了心肝肉似的。 许向华脸色不大好。 “叔叔阿姨,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嘉嘉,像你们一样疼爱保护她。”韩东青恳切地看着对面的许向华和秦慧如。 秦慧如望着他的眼睛,他眼里是满满的真诚。这个女婿,他们观察了五年,人品无可挑剔,对女儿的心意也毋庸置疑。 把女儿交给他,秦慧如是放心的,可舍不得啊,真舍不得,想想女儿要离开家,和他组成自己的小家,这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秦慧如侧脸看向许向华,觉得丈夫都想把人赶出去了,“小韩……” “你要是敢对嘉嘉不好,不管你是谁的孙子,我就是倾家荡产都要打断你的腿。”许向华磨了磨后糟牙警告。 韩东青迎着许向华凌厉的目光,站了起来,朝着二人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他知道,许家父母已经答应他的求婚,“叔叔阿姨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语气认真又笃定。 许向华的反应是用鼻子哼了一声,“漂亮话谁不会说,我看你怎么做。” “小韩你快起来,”许向华唱了白脸,秦慧如来唱。红脸,“你的人品,我和你叔叔再放心不过,嘉嘉交给你我们放心。” 韩东青直起腰,“我不会辜负叔叔阿姨的信任。” 秦慧如笑着点点头,“我们相信你,”话锋一转,慢慢儿说道,“嘉嘉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刁钻不讲道理,你多担待点。” “嘉嘉很好,”偶尔的小任性也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韩东青知道两位长辈想要他一个态度,遂他道,“叔叔阿姨放心,我是男人又比她年长几岁,合该迁就她。”其实他还是挺盼着许清嘉使使小性子,因为过后,她会补偿他。 许向华脸色稍霁,有这觉悟不错。男人嘛就该让着女人,跟女人计较尤其是和自己媳妇计较算什么男人。 许家父母这一关,韩东青顺利通过,定下这周末两家一起吃顿便饭商议婚事的约定。 送走喜不自禁的韩东青,许向华教育女儿,“你就算出嫁了,也是你奶奶的孙女,我和你妈的女儿,这里永远是你家,记得常回家。” 许清嘉用力点头,左手挽着老太太,右手挽着秦慧如。女人最悲哀的是什么,是在婆家是外人,娘家是客人,最终里外不是人。她才不会让自己落得这么可怕的境地之中。 “咱们家是没他们家显赫,但是我们家不求他们什么,过去后你不需要小心翼翼。” 许清嘉动容,“嗯。”想补充,韩家人对她一直都挺客气和善,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韩家人对她的态度,她爸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依然担心,这是一位父亲的担心。 “韩东青要是欺负,一定要跟爸爸说。”说这话的时候,许向华隐隐透着杀气。 许清嘉,“……好” 再晚一些,轮到秦慧如和许清嘉说贴心话,“你爸回到屋里眼睛就红了。” 许清嘉眼睛也要红了,抱着秦慧如的腰,“妈,我不结婚了。” “傻丫头。”秦慧如揉着她的头顶,柔声道,“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许清嘉吸了吸鼻子。 秦慧如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语重心长,“嘉嘉,妈妈要告诉你,婚姻和恋爱是不同的,恋爱期间只有浪漫的约会,因为见面少,所以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可婚姻却不同,他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的家长里短。还有私底下最真实的一面,像上了一天的班筋疲力尽回到家,可能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恋爱时,你们谈论的是哪家餐厅好吃,哪部电影好看,新上了一部话剧。可结婚后,你们说的可能就是明天哪个亲戚结婚要送礼,后天哪个亲戚过寿,也许还会有,今天回我家吃饭还是去你家吃饭的争论。这个落差你得有心理准备。” 幸好经济宽裕,请得起阿姨也有单独的住处,不需要为了家务辛苦更不用为一个屋檐下的相处之道烦恼。 许清嘉仰起头,“妈,我知道恋爱和婚姻不一样,它更沉重,不过我会努力经营的,我和韩东青会像您和爸爸那样幸福。” 秦慧如摸摸她的脸,“妈妈希望你比我更幸福。” ☆、第248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许韩两家有默契, 一顿饭吃完,连婚期都敲定了, 十二月的最后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方便亲友赴宴。 定好日期,确定大致流程, 接下来就是各家忙各家的婚礼。 结婚是一件累人的事,如果一定要在前缀一个形容词,那就是非常。婚纱摄影喜酒喜糖请帖嫁妆……能把人给乱死。 幸好许清嘉拥有强大的亲友团, 她自己时间也自由。不然蜡烛两头烧非得忙疯了不可。 花了一天,终于把请帖写完,许清嘉揉着手腕幸福的叹了一口气。第二天就出门广发英雄帖。家里亲戚朋友啥的交给长辈, 她只需要通知自己的小伙伴。 大学一拨,高中一拨,剩下又是一拨。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把人分成三波约到了西城区的十里荷花内,有事没来的, 她就再抽空跑一趟送。 许清嘉撒请帖, 笑盈盈道,“那天有朋友的都带来啊。”这个朋友当然是特指男女朋友了。 “恭喜恭喜啊。”一群人笑嘻嘻地道喜。 周美巧爱不释手地欣赏精致的喜帖, “这个喜帖真好看, 哪里买的?” “这是要准备起来了?”许清嘉打趣,周美巧的男朋友也是银行的, 两人交往一年多了。 周美巧大大方方道, “是啊, 你们准备好份子钱吧,就是明年的事了。” 大伙儿转了个目标再道喜。 许清嘉把店名抄给她。 打趣完了,众人开始问许清嘉问国外生活,又问她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说着说着话题跑岔了道。 “听说卢丽芳在你们银行上班?”徐晓丽好奇地看着周美巧。 许清嘉纳闷,卢丽芳什么时候成银行的了,她不是进了旅行社。 周美巧转了下吸管,“旅行社的工作被她家里人搅合了。” “她家里人这么厉害,这都能找到她。”许清嘉奇了怪了,首都没这么小吧。 周美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又和家里联系上了,拍毕业照那天,咱们好心帮她阻拦卢家人,合着都是白费功夫。” 周美巧至今都没法理解她的思维,“我还问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怎么又联系上了,心里过意不去定期汇钱回去也行啊。你们猜她怎么说的,她说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爸妈……她这一联系,她家人可不就黏上来了,开口就是要钱,她也给。他们那单位效益不错,一个月有两百多的工资,可也不够填她家那个窟窿的,就跟她男朋友借。刚开始还借的到,之后她男朋友也不肯了,因为这事跟她吵了好几架,最后分手了。她拿不出钱,她家里人就来闹,闹得单位都不好开展工作,她没办法就辞职了。” 听完,许清嘉第一反应是,那个男人及时止损了,伏弟魔惹不起,会把人一块拖进泥潭里的,“换工作后她还和她家里人有联系吗?” 周美巧的表情一言难尽,“一开始没有,过了半年又联系上了,还是要钱。” 之所以周美巧了解的这么清楚,那是卢丽芳经常跟她倒苦水,一开始她还劝她断尾求生,可人家压根听不进去,就是把她当垃圾桶折磨。听到后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周美巧都火了,直接呛回去,两次后,卢丽芳终于不找她诉苦,转而找了别人,弄得银行好多同事都知道她家的事情。 周美巧搞不明白,这又不是啥光荣的事情,谁不藏着掩着,她倒是好玩,巴不得昭告天下。 “不对啊,你们单位又不好进,她怎么进去的?”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像银行这种单位,待遇好福利高,员工多是分配,鲜少有社招进去的。 许清嘉也纳闷呢。 周美巧表情微妙了下,“她新男朋友,好像有点背景。”卢家的那个窟窿,也是这个男朋友在填。 “这有背景的就是好。”徐晓丽砸吧了下嘴,“我们单位那个主任,四六不懂的玩意儿,就因为有背景,整天抢别人功劳。” 接下来就变成了吐槽大会。 …… 送完请帖,许清嘉的婚纱也快到了,是住在她对面的西班牙美妞的新婚贺礼,人家才貌双全,是婚纱设计师。 婚纱是叶景恺捎来的,他正好要来大陆,大美妞愉快地偷了个懒,打包交给叶景恺,这样更快捷也更安全。 “一位绅士绝对不会拒绝女士的请求,对吗,艾伦?” 望着那个巨大的包裹,叶景恺微笑着收下,“我的荣幸。” 然后,许清嘉接到电话,她的婚纱以及她的小伙伴将于19号下午抵达首都机场,让她做好接驾的准备。 19号当天,许清嘉提前一个小时来到机场,一个半小时后接到了叶景恺,安妮以及叶景恺的表哥苏彻。 “欢迎来到首都。”许清嘉笑容热情地迎了上去。 安妮左右看看,“怎么不把你未婚夫带来让我们看看?” “他还在上班,不过吃饭的时候会过来,不介意吧。”许清嘉笑着道。 安妮摇头,笑起来,“当然不介意。”又拉过一个行李箱,“这是你的婚纱,很漂亮,你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忽然发现她手上的钻戒,“这是你的结婚戒指吗?真漂亮。” “谢谢。”许清嘉接过来,“等你结婚的时候,会有很漂亮的婚纱和戒指,你一定会更美。”中英混血,芭比娃娃一般的美人儿。 安妮溜一眼微带着笑意的叶景恺,粲然一笑,许清嘉又与叶景恺和苏彻打招呼,“一路辛苦了,先去酒店休息下还是先去吃饭?”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安妮,显然女士优先。 “去吃饭吧,我想吃你说的那些美食。”安妮兴奋的说道,他们不是直接从美国飞过来的,先飞到港城,在家里待了两天,再飞来内地,所以并不累。 许清嘉便载着他们前往十里荷花的总店,范师傅在那坐镇,准保让客人满意。知道安妮和苏彻是第一次来大陆,而叶景恺也有七八年没来过了,遂许清嘉将车速尽可能的放慢,方便他们观看沿途风景,不时的,她还介绍下标志性的建筑物。 “京城这些年变化很大。”望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叶景恺有感而发。他第一次来内地是年,他祖父应内地领导人之邀前来洽谈投资事宜,祖父带着他和父亲一块前来。 当时入目皆是低矮平房,零星的几幢高层建筑物鹤立鸡群,如今一眼望过去,不说高楼大厦林立,但也不在少数。道路变得更宽更平坦,沿街店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的着装也不再局限于黑蓝灰,整个城市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是啊,改革开放都十二年了。”许清嘉笑着道,“你这次过来是准备长驻上海?” 今年□□一个重大决策就是开发浦东,叶家重金投资。瞧瞧人家这眼光,八十年代看鹏城,九十年代看浦东,风口抓的又快又准,怪不得能成为超级大富豪。 “未来两年我的工作重心都在上海,”叶景恺笑问,“这个城市拥有巨大的潜力,你不考虑下?” 许清嘉,“我爸爸的第二家超级市场正在建设当中。”朝阳路上那家超级市场今年元旦开业,生意兴隆。 她还打算近期抽空跑一趟上海,大名鼎鼎的证券交易所已经在建过程中,开业指日可待。刚开始的股票市场,几乎是只股票就涨,背后离不开国家的支持,推广一样新事物,势必得让人尝到甜头。 说着话,一行人抵达十里荷花,不一会儿韩东青也来了,礼貌的伸出手,“有失远迎,见谅。” 叶景恺笑着与他握了握手,“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彻也与他握手,“叨扰。” 韩东青笑,“怎么会,嘉嘉经常说,在美国你们对她多有照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你们,这回终于遇上了。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做到一定竭力。” 叶景恺知道他的身份,说这话很有诚意了,不过他想自己应该用不着,他们叶家的招牌在内地还是管点用的。 安妮目光打量的在他脸上绕了绕,俏皮一笑,“怪不得jye一定要回来,你比照片上更帅。” 许清嘉与有荣焉的翘起嘴角,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 韩东青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如水,对安妮道,“谢谢。”恭维,“安妮小姐也比照片上更美。” 互相恭维结束,大家愉快地享用了一顿范师傅精心烹饪的美食,饭后又周到的把客人送到酒店。 目送许清嘉和韩东青离开,安妮眨了眨眼,“jye的未婚夫,嗯,”她冥思苦想了下,终于想出一个形容词,“男人味,怪不得jye喜欢他。” 苏彻笑,“能让jye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的男人,自然有他的魅力,对吗?阿恺。” 叶景恺挑着唇角笑了笑。 “很多外国帅哥追求过你?”韩东青翻出餐桌上安妮带出的话题。 许清嘉挑了挑眉,得意洋洋,“那是,你以为就你有眼光,是金子到哪都会发亮的。” 韩东青轻笑,伸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金子是我家的。” “记得好好珍惜,要不金子就跑别人家去了。”许清嘉一本正经道。 韩东青含笑道,“这样的大宝贝怎么会不珍惜。” 许清嘉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透过后视镜,韩东青瞥到后座上装着婚纱的盒子,“这周末就去把婚纱照拍了?”一般人都是在影楼拍几张照片,不过许清嘉说要去长城故宫拍。韩东青自然同意,摄影师也早就联系好了,只等她的婚纱就位。 许清嘉点头,“好啊。” 韩东青又道,“下周五我请假,我们去把证领了。”下周五就是重阳节。 许清嘉有些小羞涩,这回点头的幅度有点小,想想马上就要有小本本了,还怪激动的呢。 周五,两人去民政局领了大红硬皮本本,封面上结婚证三个烫金大字好不显眼,跟个荣誉证书似的。 奖励她从元气美少女升级为已婚妇女吗?许清嘉扭了扭脸,没法接受这身份的转换。 韩东青心满意足地摩了摩上面的黑白一寸照,见状,笑问,“怎么了?” “我以后不能过六一儿童节,只能过三八妇女节了。”许清嘉幽怨的看着他。 韩东青哑然失笑,握住她的手,“谁说的,明年的儿童节我给你过,去游乐园还是动物园?以后每年的儿童节,我都陪你过。”将来有了小宝贝,大小宝贝一起过儿童节,韩东青不觉加深笑意。 许清嘉绷不住笑了,翻来覆去地欣赏了下手里的红本本,末了合上,朝韩东青伸出手,一本正经道,“许清嘉的老公,以后请多关照。”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韩东青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许清嘉不满,“你应该说,韩东青的老婆,以后请多关照。” 说实话,光天化日之下,韩东青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看出他不好意思,许清嘉越发来劲,逼着他说,哼,这会儿倒知道矜持了。 韩东青闹不过她乖乖就范,俊朗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窘迫,许清嘉通体舒畅。 当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在饭店吃了一顿饭,以作庆祝,吃过饭各回各家。虽然已经是合法夫妻,但是在没有举行婚礼之前,小两口还是得分居。 这分居还是两地的,婚礼诸事都安排妥当,许清嘉全情投入工作之中。 许向华带着她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把家里重要的产业都走了一遍,顺便给公司的元老骨干发了请帖,老板女儿结婚,若是不通知,显得不重视人家。 从南到北由东往西,第一站是津市的冰箱厂,一路南下察看沿途几个重要城市的分公司。 在老家余市多停留了几日,商贸城第二期已经完工,规模较之前扩大了一倍。东边一里外的那块1八万平方米的地也被许向华拿下,正在建设一个小区——白鹭洲,秦慧如取的名。 这个年月人均居住面积少的可怜,偏偏市场上房子并不多。最常见的单位筒子楼工人只有居住权没有买卖权,而房地产这个行业才起来三年而已,这点供给对需求而言,杯水车薪,所以市面上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捧着钱都买不到房子。 像余市因为民营经济发达,做生意开厂的多,有钱人自然不少,譬如商贸城的商户,多少都有点家底。就是看中这一点,许向华在商贸城附近开发了白鹭洲,也能借此留住商贸城商户,能在家门口做生意,谁不乐意。 到了余市,肯定是要去许芬芳家里坐坐的。 许清嘉两年没回来了,乍见姑父周红军愣了愣,怪不得路上来的时候,她爸说他姑父变化不少,追问只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 姑父,您怎么肿了? 肿了的周红军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笑呵呵道,“嘉嘉认不出姑父了?” “一看您这两年就过的特别开心。”许清嘉笑着道,不开心长不出这身材。 周红军咧了咧嘴,他这两年的确是过得很开心。名下两家餐饮店和一家食堂都进入正轨,每个月加起来有万把块钱的利润,上个月家里还买了小轿车,有房有车有商铺有存款,儿女勉强还算乖巧懂事,媳妇贤惠又能干,都是市邮局党群工作部的主任了,这年纪这位置,加上娘家兄弟给力,想往上再走几步不难。 如今,他们家在这市里也算得上小有脸面的人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这身材跟生活幸福程度成正比。 “这做餐饮的自己都吃不胖,人家哪信你家菜好好吃。你看我这模样,别人都愿意来我店里吃饭。”周红军自圆其说。 同样开餐饮的许清嘉心想,宁愿门可罗雀,也不要肿了。头可断,血可流,身材不能走形。 “听他瞎咧咧,他就是管不住那嘴。”许芬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周红军,让他节制点减减肥,嘴上倒是答应了,行动一点都没有,也不看看自己胖成啥样了,这两年胖了三十来斤。 中年发福来得气势汹汹,汹的许芬芳都没了脾气。 周红军悻悻一笑。 “老周,你是得节制下,这太胖了对身体不好。”许向华玩笑,“芬芳,你把他车钥匙收了,让他每天骑自行车出门。” 不过能心宽体胖,那也是一种福气。 “这个主意好,赶明儿我就收了他钥匙,让他运动运动。”许芬芳嗔一眼周红军,拿了一个小柿子塞给许清嘉,“山上的野柿子,别看个头小,特别甜。” 许清嘉摘掉蒂子咬了一口,甜的跟蜜水一样。 见她喜欢,许芬芳就道,“待会儿拿一篮子走,他们送了不少过来。”富在深山有远亲,家里日子好了,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的亲戚都热情,就是她公公婆婆对她也越来越客气。 为什么啊,因为她现在有点儿地位,她娘家兄弟子侄都有出息。 许清嘉自然应好,吃了一个柿子擦了擦手,从包里拿出请帖,“姑姑姑父要是有空的话,就来首都吃个酒。”老家这边就不兴师动众办婚礼了,只办个简单的酒席请一下本家亲戚和四邻。 许芬芳已经在电话里听老太太说了,不过拿到喜帖还是喜不自禁,冲着许向华道,“四哥你看,嘉嘉都要结婚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不是,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许向华不胜唏嘘,转眼,跟在他后头要糖吃的妹子都是三个孩子的妈,成职场女强人了。 “我也要去喝喜酒,我还要再去看长城。”周如飞小朋友叫起来,上个暑假,他们三兄妹去首都看望外婆,在小舅舅家里住了一个月。 “看你期中考试成绩,考进了年纪五十我就跟你们老师请假带你去喝喜酒。”许芬芳画饼。 周如飞顿时垮了脸。 逗得众人不厚道的笑起来。 第二天,父女俩又回了一趟老家,按着当地风俗祭拜先人,告知许清嘉要结婚的好消息。 陪着过来祭拜的几个许氏本家瞅着许老头的墓碑,暗想这老头就是作,不然现在过得就是老太爷一样的生活。瞧瞧孙秀花,跟着儿子住在首都的大房子里,穿金戴银还有人伺候,老来享福咯。 随后许向华发请帖给几家走得近的亲友,他们承担机票住宿,能来最好,不能来也会在老家摆个酒宴请,不叫人说嘴。 毕竟三个小的在老家长了几年,这个礼数还是守的,等到孙辈婚嫁就能免了这一礼。 收了一箩筐的道喜声后,父女俩一路南下达到鹏城。 鹏城是许向华事业的一个中心点,贸易公司和运输公司总部都在这边。 顺便许清嘉还去通达公司了一趟,去年赵华强带人成功研发出自己的交换机,价格比国外同类产品便宜了一半,迅速占领市场,利润颇丰。 赵华强一干人终于开启人生赢家的模式,买房买车买大哥大……许清嘉也终于在砸了三年钱之后开始收获果实。 不过许清嘉显然并不满足于此,赵华强他们也是。短暂的狂欢之后,大部分利润都投入到研发和公司扩张之中,技术创新带来的市场利益巨大的让人上瘾。 “经济条件允许的话,买还是不如造好。”许向华感慨,这些年为了省钱省事以及立竿见影的效果,走的是‘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路线,市场换技术的理念大行其道,可人家这技术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说白了就是给人家打工,最大那块肉被人家外资分走了,自己只能吃到一点边角料。 许向华自己开冰箱厂的,最有体会,一台冰箱,核心零件全部都是进口,离了人家玩不转,有求于人所以受制于人。只能二孙子似的捧着供应商,将绝大部分利润双手奉上。受了几回气以后,许向华就试图自主研发,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技术上自力更生才是王道,爸,咱们不着急耐心等啊,研发部肯定会出成果的。”天津的冰箱研发成果和砸进去的钱大不相符,也亏得许家还有其他来钱快的生意,要不然早放弃了。所以细想想真不怪人想买不想造,追逐利润是商人的天性。 许向华笑笑,“还用你说,这么多钱都砸下去,现在放弃,之前的投资不就全打水漂了。” 许清嘉笑,“就是,咱们这是厚积薄发。爸,明年我们想直接进高校招聘试试看,把钱给到位,说不准能找到几个人才。”这两年物价上涨的厉害,工资却没怎么涨,加上国企普遍不景气,私企渐渐走入一些大学生的视野之中。 “成啊,人事这块说好了归你管。”这一趟下来主要就是为了让她了解各个公司的人事架构,为后期的整合做准备。 一路走下来,闺女提出了不少问题,公司的人事管理不够制度化规范化,薪酬福利体系不够完善,员工培训一片空白…… 这些年只顾着扩张了,是该缓下脚步来消化消化,不然大而乱早晚会倒,休息自省是为了更快的奔跑。 在鹏城这几天,许清嘉和许向华还腾空和许家武他们吃了一顿饭。 这两年,大家变化都不少。许家武和马大雅生了个女儿,刚刚八个月大。孩子叫许静好,岁月静好,承载了父母最衷心的祝福。 许家双五年医科毕业,进了上海第一人民医院。经过上海时还和他吃了一顿饭送了请帖,小伙子肯吃苦还长得精精神神,职业也好,将来差不了。 许家全也交了女朋友,今天一块来了,挺腼腆清秀的小姑娘,在民办幼儿园当幼师,今年才二十岁,比许家全小了一岁。 事先知情的许清嘉送上见面礼。 温倩倩看了看许家全。 许家全去看许家武,许家武点了点头。 “谢谢四叔,二姐。”温倩倩声音轻轻的。 许清嘉笑了笑,又递上请帖,“到时候和全子一块来。” 温倩倩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许清嘉又把一个小金锁戴在第一次见面的小静好胸前,“这是姑姑送你的礼物哈。” 小娃娃咧着嘴啊啊两声,吃着手好奇的望着许清嘉。 “真可爱。”许清嘉摸了摸她的脸。 抱着女儿的马大雅笑着道,“你以后的孩子会更可爱。” 许清嘉乐了乐,她也这么觉得。 那厢许向华听着许家武有买房的打算,一问是打算给许家全买婚房就道,“幸福花园的开发商是我朋友,我回头打电话问问有没有合适房源,再看能不能优惠点。” 许家武这些年开汽修店是挣了些钱,不过买拖车买房下来花费不少,估计身上存款刚好够买个房子。再瞥一眼面色紧了紧的马大雅,人之常情,鹏城的房款不是一笔小数目。 论理当哥哥的没义务给弟弟买房,然而许家全那情况吧,这小子小时候被虐待的狠了,人瘦瘦小小的,脾性内向沉默寡言,找到个对象不容易,尤其以温倩倩的模样工作来说,是许家全高攀了人家。 在鹏城没个房子就安定不下来,靠许家全自己把他论斤卖了都买不起房,人小姑娘家里恐怕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有了房的话就不一样了。 许家武忙不迭道谢,他去问过,只剩下一百来平的大户型,他买不起。他打算买个五六十平的小户型。 第二天就等来了答复,有一套六十五平的房子。许家武赶紧带着许家全过去,到了之后愣住了。 陪着过来签合同的小张笑着道,“许总说,这是他当叔叔的一点心意。没花多少钱,秦总给打了五折。”当然是骗人的,许总和幸福花园的秦总是老朋友不假,可也犯不着为了一套房子去费人情,这房是许总自掏腰包买的。 小张心想,他怎么就没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叔叔。 许家武哪好意思收下这么贵重的心意,出去打电话给许向华。 “就当我这个做叔叔的送他的结婚贺礼了。”挂上电话许向华对许清嘉道,“小时候阿武有点没心没肺,他爸妈离婚后,这小子倒一下子就懂事了,这个哥哥当得跟爹似的。”和许家文一比,许家武就越发让人喜欢几分。所以许向华愿意给他介绍生意,还把他的汽修店定位运输公司货车的维修保养点之一,也愿意帮他出了这买房钱,省得他后院起火。 家里头,许家武把钱原模原样的拿了回来,马大雅一脸愕然,“房子没买?” “四叔出了钱。” 马大雅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好几万块钱拿出去,若说她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可许家武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她又柔顺惯了,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 何况许家武说,给许家全买了房结了婚之后,他们身上的担子就能卸下来了。许家双工作好,用不着他们操心。 许家武哪能没注意到,心底微微歉然,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对妻子来说不公平,可全子好不容易找到个条件不错的姑娘,他不能让这婚事吹了。 “这钱你收着。”许家武把报纸包起来的厚厚一叠推到马大雅面前,“好好要用什么你只管买,咱们挑好得买,我供得起。” 马大雅顿了下,打开报纸,拿了一万,把剩下的连着报纸推回去,“你拿着吧,全子结婚要用钱,店里周转也要钱。我够了,不够再管你要。”又道,“你给奶奶打个电话,把这事跟她老人家说一声。” 电话许家武也准备打,四叔这么大方,起码有一半是看在老太太面上。 接到电话的老太太喜笑颜开,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孙子里面,就数全子最可怜也是最没本事的一个,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一个。如今好了,有个房子再娶了媳妇生个娃娃,好日子就来了。 ☆、第249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到京城时已是十二月, 婚纱照早已洗出来装框。 整套婚纱照,许清嘉一共换了三套衣服, 婚纱、唐装、旗袍,拍照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凉了,穿着旗袍的许清嘉瑟瑟发抖,然而为了好看, 她豁出来了。 瞧着照片上笑容自然的自己,许清嘉再一次满意的点点头,女人啊, 为了美丽,潜力是无限的。 “这张放我书房里。”韩东青指了指胡同背景下的旗袍照。 “我也觉得这张好看。”许清嘉喜滋滋的。 脸上笑意一刻都没有下去过的韩东青抬眸望着她,语调柔和, “每一张都好看。” 许清嘉睨他一眼,甜言蜜语的技能越来越信手拈来。 摆放好婚纱照,又将一些小摆件放在各个房间,这个家在两人今儿几盆花明儿一把椅子的添置下, 已经充满生活的气息, 就差男女主人入住。 忙了一通,许清嘉懒洋洋地躺在阳台上的摇椅里晒太阳, 冬天的阳光暖融融的, 暖的人昏昏欲睡。 韩东青去厨房端了一盘砂糖橘上来。 “诶诶,你太大个了, 坐不下。”许清嘉笑嘻嘻地推着要挤进来的韩东青, “这是单人椅好不好, 那儿有沙发。” 韩东青的回应是伸手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他一个人霸占了整张摇椅,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上,许清嘉与她心爱的摇椅被人为分开。 许清嘉嗔怪的睇了他一眼。 韩东青圈着她,看了看玻璃圆桌上的砂糖橘,“橘子很甜。” 许清嘉剥了一颗,“是挺甜的。”旋即把剩下的喂给韩东青。 韩东青一咬,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许清嘉哈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上当了吧。 韩东青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伸手挑了一个,“这个肯定甜。” “不甜怎么办?” 甜的都齁鼻了。 对面的许家康露出牙疼一般的表情。他在湖畔花园也买了一套别墅,特意选在了韩东青那套的对面,就是想着以后串门方便。 为了把装修的异味散干净,把房子晾了小半年,十一月底才搬进来,家里有孩子,必须得小心些。 换房子的初衷也是想让乖儿子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四岁的小男孩一刻都不消停。 许家康看不下去了,扭头进屋,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腻歪干嘛。 小元宝正在自己的玩具房里玩,抓着玩具火车四脚乱爬,嘴里还“嘟嘟嘟嘟……”撞到进门的许家康小腿上后小家伙惊叫,“撞车了,爸爸让开。” 许家康抄起小元宝夹在腋下,“乖儿子,咱们去喊姑姑吃饭。” 小元宝高兴地手舞足蹈,“好啊。”他最喜欢姑姑了,美美哒。 坐在毯子上的夏莲轻嗔,“好好抱,夹得他难受。” “遵命。”许家康敬了个变形地礼。 小元宝有样学样,举着小爪子脆生生道,“遵命!”说完了咯咯笑。 许家康稀罕把儿子架在脖子上,“乖儿子,抓紧了,出发!”说着跑起来。 小元宝兴奋的大叫。 韩东青不着痕的瞥了一眼对面,和许清嘉商量,“把阳台用玻璃封起来怎么样,下雨天也能出来。” “可以啊。”这个外延式阳台面积大,做成阳光房不错。 韩东青亲了亲她的嘴角,“那我联系人来改。” “来得及吗?”离婚期只剩下半个月。 韩东青又亲了下她的鼻尖,爱不释手的模样,“来得及。” 那许清嘉就没意见了,两人耳鬓厮磨的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直到楼下传来一声脆脆的呼唤,“姑姑!” 韩东青嘶了一声,被吓了一跳的许清嘉一不下心咬在他唇上。大舅子这种生物,果然惹不起。 望着呲了呲牙的韩东青,许清嘉不禁笑出声,从他腿上跳下来,笑着溜了。 “元宝儿。” “姑姑。” 姑侄俩犹如久别重逢一般紧紧抱在一起。 许家康嘴角隐隐一抽,前天才在一起吃过晚饭好不好。 姑侄俩腻腻歪歪两句,小元宝搂着许清嘉的脖子甜甜道,“今天有大虾虾。” “真的吗?那太好了。”许清嘉瞬间减龄二十,成了三岁小朋友,“我今天要吃两碗饭。” 小元宝生出三根手指头,“我也要吃两碗饭。” 许清嘉瞅瞅三根白嫩嫩的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这是几啊?” “一,二,三,”小元宝拖着长长的尾音数数,兴奋宣布,“是三。”一脸快来夸夸我吧的小得意。 “哎呀,我们小元宝真聪明,数数这么厉害了。” 许家康受不了这肉麻的腔调,往边上走了几步。 这时候韩东青从楼上走下来,脸上漾出标准的笑容,“来了。” 许家康隐晦的上下打量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饭做好了。” 三大一小便去对面吃饭,许家康问起许清嘉,“策划书都写好了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份人事策划书就是妹妹进入四叔公司的第一把火,那些元老骨干的第一印象十分重要,攸关许清嘉日后工作开展的顺利程度。 “昨天写好的。”许清嘉把剥好的虾肉放在小元宝碗里。 小元宝甜甜一笑,用自己的小勺子舀起来。 许家康望望她,“紧张吗?” 许清嘉停下剥虾的动作,挑眼看着许家康,生出小拇指掐着指尖道,“这么多。” 许家康乐,举起酒杯,“提前祝你旗开得胜。” 小元宝举起自己的塑料碗,“干杯!” 许清嘉乐不可支跟碰了碰他的碗,“干杯。” 次日是周一,许清嘉早早起了床梳妆打扮,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亮相公司。 许清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说了一句加油,走出衣帽间。 客厅里的孙秀花盯着孙女瞅了两眼,“真精神。”又担心地看了看她脚上的鞋,“走路当心点啊。” 许清嘉笑,“奶奶,您放心吧,别说走,跑都没问题。” 许向华端详气势乍显的女儿,一米七四的个头配上高跟鞋,都快赶上他了。一般男人都没她高,光这身高就能让人产生不小的压力。 吃过早饭,许清嘉回屋擦了口红,怪不得说口红是女人的气场,许清嘉觉得今天的自己,身高一米八,气场两米八。 秦慧如欣慰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儿,拿起架子上的围巾。 许清嘉低下头。 系好围巾,秦慧如想摸摸她的脸,伸到一半想起她化了妆,遂改为拍拍她的胳膊,“去吧,有你爸在呢,别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该紧张的是他们。”一朝天子一朝臣,小老板入主公司,他们可不得嘀咕下。 坐在会议室里的经理们的确在嘀咕,每周一上午八点半是公司例会,这一次规模更大,分公司的头头脑脑也来了。 八:15,许向华和许清嘉出现在鸿泰创业大厦楼下,许向华租了整层十六楼作为公司总部。 “哪天嘉阳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大厦,我才觉得自己算得上成功了。”许向华站在电梯里忽然有感而发。 许清嘉轻笑,明白她爸话里的自己的指的不是产权,论产权的话,余市商贸城第二期就有一栋大厦。她爸想的是整幢大厦的员工都是自家公司的。 “这一天不会远的。”许清嘉语气笃定。 许向华笑了,他也这么觉得。 公司内员工差不多都到齐了,见到许家父女进来纷纷问候,“许总早,许小姐早。”许清嘉来过公司几次。 那还在吃早饭的,赶紧把包子塞进抽屉里,等哒哒哒的高跟鞋消失在门后,立刻把嘴巴里的包子咽下去,好奇不已地问同事,“刚刚过去的美女是谁啊?老板侄女?妹妹?”姓许! “老板女儿。”老员工给新员工科普,“京大毕业,刚从美国名校留学回来。” 新员工咕咚一口口水,不敢相信,“老板女儿居然这么大了!老板今年到底几岁?” “你以为老板多大?”老员工心道,一开始她也被吓了一跳。 新员工诚实回答,“三十多吧。” 老员工,“四十多了,看不出来吧。” 新员工摇了摇头,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四十的人了,还有个大学毕业的女儿,羡慕的咂咂嘴,“保养的真好。” “谁让人家有钱呢,老板的老婆也保养的很好,气质特别好,听说是大学教授。”老员工分享情报。 “要不要给你们一盘瓜子儿。”主管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两人悻悻一笑,红着脸低头装模作样的整理文件。 被议论的许向华和许清嘉进入会议室,径直走向主座,而许清嘉停在他右下方第一个空位上,这个位置就是一个讯号。 许向华面对众人朗笑,“不用我给你们介绍了吧。”他刚带着许清嘉转了一圈,把人都给认了一遍。 “各位伯伯叔叔好,”许清嘉脸上绽放出赏心悦目的笑容,“以后请多多关照。” 有人笑笑,有人说不敢当,也有人客气说他们要向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请教。 …… 旋即他们就发现,这位小老板可能比他们想象中难伺候,这读书人就是讲究多。 三个小时后的会议开完,许向华和许清嘉先行离开,像是特意留下空间他们商量讨论。 天津冰箱厂的万总经理撮了撮牙花,望了望摊在面前的策划书,又环视一圈,“到底是高材生,这道理一套套的。” 李立新和和气气地笑,“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嘛,咱们老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草台班子了。”他现在是地产公司的总经理,长期在海岛和余市跑,不过很快就要多跑一个京城了,老板想在京城开放新项目。 “老李,你跟咱们这小老板接触的最多,你觉得她?”超市百货的负责人王经理瞅着李立新。 “大家应该知道,余市商贸城这个项目就是许小姐策划的。”李立新笑眯眯道。 知道归知道,可有些人不信啊,觉得是老板往女儿脸上贴金,当爹的吗,都觉得自己儿女是最优秀的。 “许小姐自己在大学时期就经营了餐饮公司,十里荷花十里香,你们就算没去吃过也应该听说过,”李立新总结陈词,“这龙生龙凤生凤,老板教出来的女儿,能力总不会差的。” 能力呢,姑且当她不错,就是这人好不好相处,才是大问题。人家是高材生,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学院派,看着就挺讲究一个人,能看得惯他们这群大老粗的行事作风? 和李立新私交不错的王经理拉着他说悄悄话。 李立新好笑,“一言不合飙脏话的习惯是得改改。” 王经理翻白眼,“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李立新就道,“我觉得许小姐这人挺好相处的,老王你能力摆在那,许小姐爱才都来不及呢。股权激励方案你也看见了,几家公司舍得这么奖励员工。” 王经理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大气是真大气!”他半真半假的笑,“老板可真宠女儿,由着她这么败家。” “这话说的,拿着股分就是一条船上蚂蚱,还不得死心塌地的干活。”李立新笑。 “可不是,这一招下去,人心都收住了,厉害咯。”王经理把文件往皮包里一塞,很有些复杂的叹道,“咱们公司,这是要公主临朝了。”砸吧了下嘴继续道,“搁古代,人事部就是吏部,那是六部之首,老板这是给他闺女铺路呢,这么大的江山真就交给闺女?”这女儿还是嫁出去的。 李立新沉默了一瞬,“……你最近看了什么?” 王经理讪讪,“家里那娘们天天压着我陪她看电视。”荼毒得他满脑袋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立新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媳妇就从来不逼着他看电视,他媳妇自己都不看。因为媳妇比他还忙,影楼和美容院加起来开了七家,最近忙着在首都开一家美容院。 “下了班一起喝酒。”李立新岔开话题,老板家的私事还是别议论的好,传女儿也好儿子也罢,那起码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王经理也是一时嘴快,闻言即刻道,“再把老万他们叫上。”说着各自去办公室,他们这次过来除了朝拜公主,不对,是认识新人事经理,最主要的工作是为了业务整合,顺道来喝杯喜酒。 16楼最东边的办公室里,许向华含笑对女儿道,“今天表现的很好。” 一点都不怯场,面对下面的人提问也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解释清楚。 许清嘉弯了弯眉眼,“爸爸教的好。” 许向华虚虚点了点她,语重心长,“你是我的女儿,他们面上肯定对你客气又尊重,但是能不能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你,得靠你自己。嘉嘉,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在看你的表现。” 许清嘉脊背不觉挺得挺直,“爸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坐在真皮大椅上的许向华笑了笑,“爸爸当然相信你,你回去工作吧。” 工作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许清嘉就上了一周的班。这还是她第一次朝八晚五的坐班,说实话真有些不习惯。 许清嘉扭了扭脖子,喝了一口水。这时候左上角的内部电话响起来,许清嘉拿起话筒,“请他进来。” 身姿挺拔地韩东青推门而入,笑问,“忙完了吗?” “再给我十五分钟。”许清嘉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你先坐一会儿。” 秘书晓梅端着茶进来,“韩先生请用茶。” 韩东青微笑道谢,抬眸望着聚精会神敲着键盘的许清嘉。乌黑的秀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庞,黑如鸦羽的睫毛一落一落。工作起来的她,多了一份难言的魅力,果然认真的女人最美。 一刻钟后,敲完文件的许清嘉如释重负的往后一靠,“大功造成。” 韩东青勾了勾嘴角,上前捏着她的肩膀,“累了吧。” “左边左边。”许清嘉指挥,又叹气,“等我理顺了就轻松了。” 韩东青瞥了一眼,人事招聘制度。 许清嘉老气横秋,“招聘权下放到基层,是管理的灾难。” 韩东青嗯了一声,一脸愿闻其详的看着她。 “部队会让班长去挑兵吗?”许清嘉挑眉反问。 韩东青,“一般而言,是连长和指导员选兵。” 许清嘉点中打印选项,“班长和连长选兵的角度很有大的区别” 韩东青赞同,后者要考虑整个连队。 把打印好的文件放在抽屉里,许清嘉欢快宣布,“下班。”如果外面的员工看见他们高冷女神如此活泼的一面,不知作何感想。 韩东青拎起她的包。 到了电梯口,韩东青才笑着道,“都下班了还不走,你的员工这么勤奋。” “看我没走,不好意思走呢。”在新上司面前,一般人都会好好表现。尤其之前人事部经历了震荡。上任人事经理把家里好几个亲戚都安排在公司油水岗位上,做到这个级别了安排一两个亲戚,其实公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还有句话‘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然问题是阿猫阿狗都上岗。 发现之后,许向华就把这个人事经理一家子都炒了,知情不报的人事高层也滚了蛋,同时下令自查。刚刚经历了人事动荡的人事部,剩下的员工都有点惶惶,所以格外乖巧,也有利于许清嘉入主。 韩东青眼底晕染出笑意,“看来你很有威严。” “那是。”许清嘉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我板起脸来,我自己都怕。” “板给我看看。”韩东青撑开伞,搂着许清嘉的肩膀往外走,一片一片雪花无声地落在黑色大伞上。 …… 两人准备去十里香吃火锅,这个季节最适合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韩东青发动汽车上了公路,“这几天能不能抽出一个小时陪我去一趟工商局。” “去干嘛?”在玻璃窗上画画的许清嘉扭过脸问他。 韩东青看她一眼,“办理股权转让手续,我把鸿泰的股份转给你。” 他名下如今只剩下鸿泰公司的股份,其他已经转让出去。 他没有时间,许清嘉不感兴趣。当甩手掌柜直接交给合作伙伴,一年两年可以,长此以往肯定会产生问题。 恰逢要建鸿泰广场,他就把其他产业全部转让出去,一部分买了湖畔花园的婚房另一部分钱投入鸿泰。她对鸿泰很感兴趣,自己还投了一部分钱进去,如今鸿泰的股份比例:邵泽55%,他30%,她15%。 许清嘉诧异,反应过来,“要开始禁止在役军人经商了?” 其实在她印象里军人一直都是不能经商的。然而在这个年月却是允许的,甚至在八5年军队经商被鼓励。 “现在还没有,不过早晚会禁止的,”韩东青抿了下薄唇,“军。委准备逐步叫停各部队经营活动,下一步就该是个人了。这事办公厅负责推行,我把股份转给你,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许清嘉摩了摩下巴,“砸人饭碗,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那些企业都是部队的小金库,让他们取缔人家能心平气和。 “得罪人也得做,当初允许经商是为了缓解军费紧张,可事实上效果甚微,还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与民争利影响军民关系,还有贪腐现象日益严重。再往深了说,军队能自给自足不指着中央拨款,长期以往不利于稳定。 “现在比从前少了百万人,国家财政情况也好了不少,养得起了。”韩东青说道。 许清嘉点点头,时移世易,“很急吗?” “越快处理越好。” 许清嘉沉吟半响,“看你吧,我一个小时的空还是随时能抽出来的。”他请假比她难。 韩东青想了想,“周二下午一点到二点。” “没问题,你和邵泽说过了吗?” 韩东青,“还没,回头我和他说。”这么大的事,肯定要跟他打个招呼。 许清嘉忽然嘿嘿一笑,“以后你就成穷光蛋了。”这当然是玩笑话,夫妻共同财产好不好。 “是啊,”韩东青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以后我就靠你养了。” “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定期给你发零用钱的,表现好,还有大红包哦。”许清嘉得意洋洋。 “怎么表现?”韩东青声线低哑了三分。 耳朵麻了下的许清嘉,“……” ☆、第250章 第二百五十章 十二月三十日, 周日,雪后初霁, 阳光明媚。 位于槐花胡同的许家张灯结彩,鲜花气球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梳妆打扮好的许清嘉坐在闺房里等待新郎,今天凌晨才昏昏沉沉的睡下,可她满脸红润, 眼睛闪闪发亮,流光溢彩。她的白马王子,会在万众瞩目之下, 身披军装来娶她。 “清嘉,你今天可真美呀。”特意请假赶回来当伴娘的韩檬虚虚的抱了抱许清嘉,“我要抢亲。” “抢吧抢吧, 我支持你。”邱燕笑嘻嘻的怂恿,“藏在上海怎么样?”她毕业后回了上海,在外事服务局工作。 周美巧抬了脸笑,“小心解放军叔叔突突了你们。” 就在这时, 穿着小西装的许一鸣小朋友蹦蹦跳跳的跑进来, “姑姑,姑姑, 解放军叔叔来啦。” 今天的韩东青穿的是军礼服, 禁欲之中透着帅气,帅的惨绝人寰。 迎接雄孔雀一样英俊的新郎官的是房门紧闭的闺房, 花枝招展的伴娘团起哄, 让新郎和伴郎一块做俯卧撑, 美名其曰展现男人的魅力。 一百个俯卧撑对韩东青而言小意思,然而伴郎…… 伴郎是邵泽,虽然他平日里还算注重锻炼,但是一口气一百个俯卧撑实在是吃不消。 一干好友看他吃瘪,乐不可支,还有人调笑,“邵二公子不行啊。” 是个男人都听不得不行,邵二公子咬着牙证明,自己很行。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这是韩东青。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这是邵泽。 首席伴娘韩檬觉得这要求太便宜新郎了,对她哥而言,一百个俯卧撑毛毛雨,视线一转,瞥到兴奋的拍着手掌的许一鸣小帅哥。 小帅哥被抱起来的时候是懵的,等到被放到韩东青背上之后,开始激动。 韩东青瞥一眼实力坑哥的妹妹。 韩檬得意大笑,振振有词,“哥,我这是帮你更好的展示男人的魅力。” 韩东青嘴角一扯,臭丫头,然后继续做俯卧撑。 邵泽一看这情况,心有戚戚,生怕哪个倒霉蛋也给他来这一招,幸好还有点良心,起身的时候手都是抖得,哀怨地看一眼韩东青,哥们为了你迎娶美娇娘,可是拼了。 韩东青扯扯嘴角,少约会多锻炼就没事了。 第二关,小舅子许家阳跳了出来,今天小伙子打扮得十分骚包,头发打了发蜡,光可鉴人,还穿了一套蓝色西装,像个大人了。 帅气的小伙子转了转篮球,橘黄色的篮球如同精灵一般在他食指上旋转,放话,“想娶我姐,投篮赢了我再说。”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观众一个劲儿的叫好,接新娘哪有这么容易。 被哄笑声吸引的许清嘉走到窗口,隔着玻璃对视上韩东青明亮愉悦的眼神,今天的他,特别帅,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帅气。 屋里头的许清嘉扬起花朵儿似的明媚笑容,与有荣焉地看着她家解放军哥一次又一次准确无误地将篮球送进简易篮筐内。 五个后,许家阳一个失误,篮球从框上弹了出去,他懊恼的叫了一声,抱头转圈圈。 许清嘉开心地拍了拍掌。 留在新房里陪着她的周美巧无语的抽了抽嘴,心也太偏了。 谁让他是我男人呢,许清嘉理直气壮的想着。 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进入闺房的韩东青眼睛里充满了惊艳,他的姑娘,今天美的惊心动魄。 韩东青稳稳的抱起坐在床上的许清嘉,走出房间。 高大英俊的新郎,娇艳妩媚的新娘,就像一幅精雕细磨的油画。看见的人都在想,天造地设地一对。 许向华和秦慧如坐在大厅里,滋味难辨的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韩东青以及他怀里的女儿。 舅妈钟芸拿来一碗汤圆,当地的风俗新娘在离开家门前,要和父母兄弟及闺中女友一起吃汤圆,象征着团团圆圆。 一众人将一大碗汤圆分食干净,然后是敬茶。 韩东青恭恭敬敬地捧着茶杯,“爸,妈,请喝茶。” 百般滋味在心头的夫妻俩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许向华拿出改口红包,“好好过日子。” 就这样?大家伙愣了下,岳父大人您不多说点,就是警告下女婿也行啊。 许向华:心都痛死了,不想说话。 秦慧如不舍地看着女儿,“日后你们俩要互相扶持互相体谅,妈妈祝愿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许清嘉眼睛一酸,不舍之情汹涌而来,眼底顿时起了一层雾气。 眼睛酸酸涩涩的秦慧如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 许清嘉抱了抱她的腰,表白,“妈妈,我爱你们。” 感情内敛的秦慧如闻言红了眼眶,拍了拍她的背,“爸爸妈妈也爱你。” 待许清嘉离开怀抱那一刻,秦慧如觉得整颗心都空了一块,失落落的。 从大厅到婚车这一路,是许家康这个大舅子抱出去的。 跨出门槛那一刻,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终于缤纷落下。以后她就不能每天回家了。 许家康鼻子都堵了起来,故作轻松,“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把妆哭花了就不美了。” 旁边的许家阳跟着红了眼眶,呜呜呜呜,好想把姐姐抱回去。 娘家人都想哭,夫家人都在笑。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生儿子呢。 “韩东青,嘉嘉就交给你了。”许家康直视韩东青的双眼。 “二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嘉嘉。”这是韩东青第一次称呼许家康为二哥,之前两人都是直呼姓名。 许家康这才把许清嘉送进婚车。 许家阳特别有社会范儿的怕了拍韩东青的胳膊,警告,“你要是对我姐不好,我就把我姐接回来。” “不会给你这机会的。”韩东青笃定地笑了笑。 许家阳哼唧了下。 韩东青绕到另一边上了婚车,动作轻柔地擦了擦许清嘉眼角的泪,“乖,不哭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回来。” 许清嘉吸了吸鼻子,尽量把眼泪憋回去。 帮忙来开婚车的司机是韩东青的战友,听着他那温柔到能滴下水来的腔调,夸张的抖了抖。透过后视镜看着韩东青温柔地给新娘擦眼泪。 瞅一眼梨花带雨的新娘,不着边际的想着,要是他娶了这么个仙女儿似的媳妇,别说哄人了,让他跪下来亲脚背都甘之如饴。 许家的婚宴在建国饭店举行,加上备用桌一共六十六桌。光是许向华生意上的朋友就来了二十桌。 宾客太多,怕敬酒来不及,所以许清嘉和韩东青吃了一点点心压压肚子就开始挨桌敬酒。 “恭喜啊。” 这一声恭喜委实在许清嘉的意料之外,万万没想到许文诗的男朋友会是他。 漆钧笑容满面的举着酒杯,旁边的许文诗有一些小小的紧张。 “谢谢。”韩东青笑容不改,具体怎么一回事,他不得而知,然而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他不想闹出任何的不愉快。 许清嘉亦然,什么情况等她结了婚再说。说句没良心的话,最该愁的也不是她。不过这堂姐也是可以的,之前一点风声都没露,直接把人给领到婚宴上来了,这是要昭告天下。 这一桌敬好,两人去了旁边。 许文诗坐了回去,不安地捏了捏衣角。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漆钧侧脸对她安抚一笑,英俊又迷人。 许文诗不觉笑了笑。 漆钧抬眼逡巡一圈,认出好几个商界大佬,又看了看韩东青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不经意间对上许家磊的目光,漆钧笑了笑。 许家磊也弯了下嘴角,说起来,漆钧还算旧识,早年在一个大院里住过几年,那会儿他爷爷是师长,他爸还只是副营长。不过他一点印象都没了,他当时还小,等他懂事,漆钧就搬走了。 他刚刚打听了下漆钧大概的情况,离开新疆后他一直在京城生活,还是南京大学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自己开了一家歌舞厅,他姐和同事过去玩的时候认识的,两人交往半年了。 “小磊哥,我爸让你过来下。”许家阳过来拍了下许家磊的肩膀。 许家磊起身,随着许家阳离开。 漆钧就看见许家磊拿着酒瓶跟在许向华身后,走向了那群生意人。许家磊在投资促进办,主要工作就是招商引资,多认识些生意人再好不多。许家难得出了个从政的,许向华这个当叔叔的可不得扶一把。 跟着许向华的除了许家磊还有许家康和许家阳,好些人头一次见见到许家阳,不免打趣几声,“老许说他儿子长像他,分明是瞎说,依我看,更像嫂子。” “怎么就不像我了,”许向华大笑,“不就是比我白了点,等他黑下来,你再看。” “我头发特别像我爸,黑色的。”许家阳乐呵呵道。 那么巧,我们头发也是黑色的,一群人笑起来。 “小伙子在哪儿上学?” “在京大附中上高三。” “好学校啊,”羡慕地冲着许向华笑,“读书这么好,还说不像嫂子。”又问,“高三了,打算考哪个大学?没几年就能帮你爸爸分忧了,你爸好福气。”他比许向华小一岁,可他儿子还在上小学呢。 “我准备考军校。”许家阳笑着回答,“公司的事,有我姐帮我爸呢。” 问话的男人微微一怔,瞬间又恢复如常,热情地拍了拍许家阳的肩膀,“有志气,就是有你们这群年轻人,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独子进军校,女儿进公司,这许家还真有点意思。 有什么意思? 在他这儿,儿子女儿一个样的意思。 许向华笑容如常地与他们把酒言欢,然后去了另一桌。 许清嘉他们已经到了叶景恺和安妮他们那桌,恰逢圣诞假期,所以她在国外的小伙伴们有空的多,来了一桌,几个有事没来的也捎了礼物。 “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回去再看,保管有惊喜。”这话是用英文说的,金发碧眼的美人揽着许清嘉的肩膀,暧昧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悄声嘀咕两句,又意味深长地对韩东青眨了眨眼。 许清嘉红了红脸,伸手掐她腰。 韩东青瞥了一眼粉红色的大礼盒,礼貌地扬了扬唇。 “为jye的幸福干杯。”安妮欢快的举起酒杯。 一桌人都站了起来。 “谢谢。”许清嘉喜气洋洋的跟他们碰杯。 被灌了三杯酒,留下一句慢用,许清嘉带着韩东青遁走,人来疯惹不起。 “jye太狡猾了。”有人抱怨,责怪离她最近的小伙伴,“你怎么不拉住她。” 吵吵闹闹中,苏彻看向笑眼盈盈的叶景恺,他觉得自家这表弟对许清嘉有似是而非的好感,但是并不确定,也不知道是他想的太多想的太少。 不管怎么样,佳人已成有夫之妇,作为一个绅士,怎么可以插足别人的婚姻。 片刻后,许向华和秦慧如一行人到了许文诗他们这一桌,这一桌都是小辈,不等他们靠近,就率先站了起来。 许向华手搭在周如龙肩膀上,“你都喝上酒了。” 周如龙笑嘻嘻,“嘉嘉姐的大喜日子,不喝酒怎么体现我高兴,对吧,对吧小舅。”周末又连着元旦,所以他被他爸妈允许来喝喜酒。 许向华朗笑一声,十六岁的小伙子喝点酒不算什么事儿,桌子上这么多哥哥姐姐在,还能让他喝多了不成。 “慢慢吃。”许向华看了看这桌上唯一的生面孔,没开宴之前,许文诗带着漆钧过来打过招呼,当时许家康有些微妙,他抽空问了一句,不禁同情老二。 “恭喜许总喜得佳婿。”漆钧客气的端起酒杯。 许向华笑,“谢谢。”招呼两声,转战下一桌。 ☆、第251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下午, 主场转移到韩家,婚礼安排在皇庭酒店内。 许清嘉换上了红色绣花旗袍, 较之梦幻的婚纱,多了一分优雅二分婉约三分妩媚。 第一次见她穿旗袍的韩东青看直了眼,许清嘉十分受用的挺了挺脊背,骄傲的极了。 婀娜的曲线在旗袍下越显曼妙, 韩东青眼神暗了暗,觉得自己都要着起来。 晚宴结束时将近九点,一群人意犹未尽还想再去湖畔花园闹洞房。 韩家大哥韩译青微笑道, “天色不早了,散了吧。” 韩家大哥,那是高山仰止般的人物, 十分具有威望,他这话一出,想看热闹的人就退缩了一半。 韩译青笑吟吟地看着领头羊邵泽,“明天都还要上班, 早点回去休息, 今天辛苦你们了。” 我是老板我不用上班,但是面对笑面虎韩大哥, 邵泽识时务的认怂, 扭了扭脖子,“累一天了, 都回去休息吧。” 闻言, 蠢蠢欲动想趁机‘欺负’下韩东青的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计划, 他们可是商量好了的,愤愤瞪一眼没骨气的邵泽。 邵泽翻白眼,有本事你正面刚韩老大,他走过去拍了拍韩东青的肩膀,暧昧溜一眼旁边的许清嘉,“新婚快乐,咱们就不继续碍眼了。”给了他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春宵一刻值千金。 九点二十五,新婚小夫妻回到湖畔花园。 折腾了一天满身疲惫又喝了不少酒的许清嘉已经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被韩东青抱下车的时候她醒过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含含糊糊地问,“到家了?” 韩东青的心霎时酥了一半,“到家了。”这是他们的家。 靠在他胸口的许清嘉仰头看了看天空,“今晚的月亮好大!” “今天是十四。”韩东青说着话,掏出钥匙开了大门,怀里抱着个人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抱着许清嘉,韩东青稳稳地上了二楼进了浴室,“先洗澡。”话音未落,带着酒气的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一双手也没闲着,解开裹在外面的大衣,却在旗袍上碰了壁。 “还没卸妆……轻点……不许撕。”许清嘉惊呼,拿脑袋撞了撞耍蛮力的男人。 韩东青低低一笑,一边亲着她柔腻的脖颈一边道,“那你自己脱。” 很正常的话在这种环境下莫名的生出别样的情。色,许清嘉一个犹豫,就觉身上的衣服又岌岌可危起来,急道,“我自己来。”由着他,这件衣服准得坏了。 中式的纽扣并不好解,尤其还有一个人在轻咬慢吻,让她根本没法专心解纽扣。 许清嘉嗔恼着推了推他,忍着羞小声道,“你这样我怎么解。” 韩东青深吸了一口气,从她身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许清嘉觉得被他目光盯着的地方热的都快自燃起来,手有些不听使唤,恼怒的跺了跺脚,“看什么看,你不用脱衣服吗?”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难道你要穿着衣服洗澡?” 韩东青一挑嘴角,笑容透出几分难得的邪气,不紧不慢地解开衣扣,衣服随手扔在洗手台上,露出精实紧密的肌肉,流水般的曲线恰到好处,显得筋骨利落,极具美感。然后是皮带,静谧的浴室内,金属扣声清脆又响亮。 许清嘉眼神飘忽了下,虽然不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可她面皮不像某人已经练得无坚不摧。 厚脸皮的男人耐着性子帮消极怠工的姑娘解开花式盘扣,用行动讨回劳务费。 进入浴室是被抱着进去的,出来也是被抱着的。 韩东青抱着许清嘉坐在椅子上,用吹风机吹着她打湿的长发。 裹着浴巾的许清嘉手脚发软地靠在他胸口,懒洋洋地享受着周到的服务。 亲了亲她脸蛋,韩东青低沉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许清嘉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下,闭着眼不理他。 韩东青张嘴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轻舔慢咬,“不满意的话,我再好好表现。” “满意满意。”许清嘉按住他捣乱的手,酡红着脸回。 “那你怎么奖励我?”韩东青嗯了一声,第三声,低沉磁性的尾音拉长,撩地许清嘉面红耳热。 “今天的红包都归你。”许清嘉大方极了。 韩东青贪得无厌地追问,“就这?” 许清嘉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大不了我工资卡也给你。” “不够。”韩东青眉梢一扬,关上吹风机,低头索吻。 许清嘉仰头,微微启唇,接纳他霸道的入侵。 皎洁的月亮倒映在许清嘉眼里,为什么有月亮?因为韩东青抱着许清嘉来到了阳台上。这个外延式阳台被改造成了阳光房,三面装了窗帘,地上铺了羊绒地毯,透明的天窗外是满天星辰和圆月。 装阳光房的时候,韩东青就在等,等着这一天。 许清嘉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发现韩东青不在,摸了摸被窝,凉了,可见离开的时间不短。 抓起床头柜上的钟,八点十三分。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缓了缓神,受不住饥饿感,许清嘉揉了揉腰起床,趿着鞋去了洗手间。 刚踏进门,就被里面狼藉的现状羞的红了脸,昨晚……疯狂的洞房花烛夜! 许清嘉洗漱好下楼的时候,韩东青刚刚把粥端出来,笑容柔和而又温暖,“正好来吃早饭。” “都是你做的。”许清嘉望着餐桌上的油条小笼包荷包蛋明知故问。 “虽然我也很希望我有这手艺,不过很遗憾,”韩东青放下粥,“只有白粥和荷包蛋是我自己做的。” “离好丈夫还有不小的差距啊,还需努力。”许清嘉犹如黄世仁。 “遵命。”韩东青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许清嘉乐了乐,“你几点起床的?” “六点半。”韩东青盛了粥给她,今天比他平时晚了半个小时,起来后锻炼了半个小时,又煮了粥然后开车去外面买早饭。婚后第一顿早饭,务必尽善尽美,一个美好的开始。 许清嘉腹谤,他倒是精力充沛。 吃过早饭,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拆礼物,昨天运回来满满一后车厢的礼物,茶几上堆不下,还有一些放在地毯上。 有水晶摆件,又洋娃娃,有造型古朴的带灯……居然还有情趣内衣!!! 许清嘉第一反应是塞回去,绝不能让韩东青看见。 然而——已经晚了。 韩东青眼疾手快的重新从她手里夺过来抓,许清嘉赶紧去抢,奈何在体格上,男女的差距是悬殊的。 韩东青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把人圈在怀里,拿眼端详手里的粉色轻纱布料,笑谑,“这裙子,嗯,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自己去试。”许清嘉恼羞成怒。 韩东青愉悦地勾了下唇,放回盒子里装起来。 许清嘉眼皮抽了抽,发誓一定要回送一份大礼。 有了这个意外之喜后,韩东青对许清嘉在国外交的朋友的礼物充满了期待。结果他们也没有辜负的期待,又开出了一套黑色蕾丝女仆装以及一套手铐脚链。 许清嘉,“……”她们肯定是约好的。 “你的朋友们很……有趣。”领悟能力超强的韩东青想了想,如是说道。 许清嘉脸涨得通红,半响,憋出一句,“我和她们不一样。”所以千万不要觉得人以群分,她很单纯,特别单纯。 韩东青弯起嘴角笑了笑,当着许清嘉的面,把这两样东西又装了起来。 许清嘉,“……”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真的好吗?你变了! 不,韩东青他只是找到了放飞自我的妙处,妙不可言。 晚上,两人回韩家吃晚饭。 “嘉嘉,东子要是敢欺负你,你跟我说,奶奶替你教训他。”韩老夫人喜笑逐颜开的拉着许清嘉的手,她老人家还是更认婚礼而不是结婚证,觉得办过婚礼,许清嘉才真正算是他们韩家的儿媳妇,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许清嘉露出新嫁娘的娇羞笑容,“东青对我很好。”才不,就会欺负她,今天一大早就欺负她。 韩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那就好,你们俩日子过得好好的,奶奶我就是现在闭上眼都放心了。” 许清嘉忙道,“奶奶,您说这话干嘛,您还得看着阿仁小礼上大学找对象结婚呢。” “对对对,不说这丧气话,”韩老夫人笑呵呵的握着她的手,喜滋滋道,“奶奶还没抱过你和东子的娃娃呢。” 许清嘉羞答答地低了低头。 韩老夫人快活地笑出声。 书房里头,韩卫忠干巴巴的叮嘱了韩东青两句,无外乎夫妻互相尊敬互相迁就。父子俩着实不大亲近,韩东青小的时候,他一直外地工作,等他调回来,儿子也大了,错过了感情培养的最佳时间。 于此,韩卫忠是愧疚的,他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 “结婚后,就是一家之主了,你要担得起这个责任。” 韩东青回,“我知道。” 韩卫忠想了想,“你媳妇年纪小,多让着她点,男人心胸要大一点。” 韩东青道,“好。” “孩子的事,你怎么打算的。你年纪不小了。”自己三十岁的时候,长子长女已经出生。长子三十岁的时候,怀仁怀礼两兄弟也出生了。在儿女这事上,小儿子差的远了。 反正都差了也不怕再差一两年,打算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的韩东青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道,“顺其自然。”两人已经统一好了对外的口径,说实话那是自找麻烦。 韩卫忠欣慰地点点头,顺其自然不就是现在开始就准备要孩子。 第二天,许清嘉和韩东青回槐花胡同吃饭,这一天过完,两人的婚假也就结束了。两人工作都忙,没那么多时间休婚假。至于老家的回门宴,留到过年放假时再摆。 才两天不见而已,中间还通过电话,却觉得像是两年没见。 孙秀花拉着孙女眼不错的盯着,面色红颜气色佳,挺好的,絮絮叨叨说了会儿家常。 许清嘉逮着空问许家康,“漆钧是怎么回事?” 许家康露出一个牙疼一般的表情。 婚礼结束,许家康就把他所了解的漆钧的情况全盘告知许向军。 诸莹莹怀孕,脚踏两条船,卢丽芳险些为他跳楼自杀,还有涉及‘官倒’的事。 那事算漆钧运气好,漆钧不算直接参与倒卖,他更像个拉皮条的。所以情况并不严重,加上他那退休的爷爷,那档口上已经处于强弩之末,低声下气的到处求人。漆钧又赔了大笔的钱,这事就算是抹平了。 不说倒卖这一事,单单那感情经历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了,许向军一听还得了,肯定是不能同意许文诗和漆钧在一起的。 他们都以为许文诗毫不知情,哪想许文诗什么都知道。 “这漆钧哄女人还真有本事,他老早就把自己的底透给许文诗,他知道这事瞒不住,所以不如自己坦白,总比别人嘴里说来好听。”许家康冷笑,“许文诗脑子又不聪明,想哄容易的很。现在人就觉得谈过几场恋爱天经地义,怀孕是意外,你那同学想跳楼是心里脆弱。至于官倒,既然没判刑那就证明他没错。其实看她妈那事就知道了,她压根就没觉得官倒是个事儿。现在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准了漆钧,连结婚证都领了。” 许清嘉目瞪口呆,“领证了!” 许家康糟心透了,“动作够快吧,上个礼拜领的。偷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出去领了证。”当年不想参军就偷偷去纹身,现在是知道家里不同意就偷偷结婚,厉害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还有什么她干不出来。 “他们认识多久了?”许清嘉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结婚这么草率了,家长都没见过,就领证了。 许家康无奈,“今年七月认识的。” 许清嘉无言以对,“那二伯怎么说?” “差点没被气死,要求许文诗离婚,可她死活不同意。她这人轴起来,谁说服得了她。”现在是新社会了,结婚自由,当爹的不同意有什么用,脚长在她自己身上,又不能把人关起来。在子女面前,其实,大多数父母都处于弱势地位。 许清嘉消化消化,神情凝重几分,“你觉得漆钧对文诗有多少真心?” “真心,”许家康嗤了一声,彷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个男人要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会撺掇她不经过长辈同意就私自结婚。知道自己过不了家长这一关,一点努力都不做,而是通过生米煮成熟饭来逼人就范。真心一毛钱都没看见,我只看见了满满的算计。也就许文诗那个恋爱上脑的傻子相信。” 许清嘉心里沉了沉,她的想法和许家康一致。但凡有几分真心,哪怕明知道不讨长辈欢喜,也该尝试着争取几回,而不是这样子先斩后奏的逼迫。这熟悉的作风,让她想起了许家文,他就是这么祸害姑娘的。 许家文图的是女方的条件,漆钧肯定也是有所图,图什么,无外乎钱权色。 不是许清嘉小看许文诗,她的确是个清秀佳人,但是比她漂亮的并不少,诸莹莹和卢丽芳捯饬起来并不比她差,不至于漆钧拿出婚姻来图。 那么只剩下钱和权,许清嘉皱了皱眉头,“我记得漆钧家里条件还不错。” “那是以前。”许家康说道,“其实漆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他们家老爷子在的那个军早十年就被裁掉了,门生倒了一片。漆老爷子就一个儿子,就是漆钧他爸,十五年前出意外没了,他外家也就是普通人家。一个姑姑嫁的倒还行,诶,就是那被许家文后来祸害的那个曲家姑娘的妈。你瞧,报应来的多快,许家文祸害了人家表妹,漆钧就来报仇了。” 许清嘉还真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在。 许家康继续道,“两年前漆老爷子走了,最后那点情分也用来捞漆钧了,人走茶凉,漆家在京城如今也就是普通人家。眼下他都沦落到只能开一个歌舞厅谋生了。”开歌舞厅是能挣钱,但是看跟什么人比,和普通老百姓比,挣的钱是够花了。可漆钧那是开过贸易公司,几十万上百万钱都挣过的人,那点钱只怕不够塞牙缝。 “他想东山再起,依靠许文诗?”许清嘉眉头皱的更紧,正确来说是许文诗背后的许家。 许家康扯了扯嘴角,“我爸有点小权利,叔跟我都还算有点钱,在生意场上也有些人脉,”他又点了点许清嘉,“你老公可是韩东青。” ☆、第252章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许向军约许向华喝酒, 怕老太太担心,约在了外头。 酒过三巡, 许向军朝着许向华诉苦,这些话也就只能和自己亲兄弟唠叨唠叨了。 “老四啊,我找过漆钧了,我让他放过文诗, 我都说他要什么补偿,但凡我力所能及的我都答应。”许向军冷笑一声,“他说他对文诗是真心的。可就凭他不声不响的带着文诗领了证, 你让我怎么相信他的真心。他认错倒是认得快,说当时领证是一时冲动,之后想说又情怯, 就拖了下来,打算等嘉嘉婚礼结束后郑重登门。” 人好不容易哄得许文诗领了证,哪有这么容易收手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要是真的拿了好处离婚, 漆钧还得担心许家报复来着。如今却是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儿。 许向华给他倒酒,“这事关键是文诗的态度。” 提及许文诗, 许向军就悲从中来, “她!她心里眼里只有这个男人,我们都得往后靠。我让她在漆钧和家里之间选一个。她就冲着我嚷嚷, 说我独。裁封建, 说现在婚姻自由, 她有权利选择跟谁结婚,我无权干涉。要是她选的是个好的,不管条件怎么样,只要人品好对她真心,我都能接受。可那个姓漆的所作所为,让我怎么相信他会真心对文诗好。” 听得许向华无限同情,要是他家嘉嘉这样,他也得难受的不行,幸好,他闺女没这么不知轻重。 许向华安慰,“文诗第一次谈对象没经验,容易着迷,你好好跟她讲道理。 许向军苦笑,“怎么没讲,讲的嘴皮子干了,她是被灌了迷魂汤了,根本听不进去。她翅膀硬了,我管不着了。她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去吧,磨出脚泡也别怪人。” 闻言,许向华看着许向军,这是撒开手不管了? 许向军灌了一杯酒,“她觉得我不可理喻,破坏她的婚姻,还要让她背上离婚的坏名声,我越阻止她越来劲。”摆了摆手,“我不管了,也管不了。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让她自己去撞吧,撞疼了,也就明白了。” 可这疼得代价绝不会小,许向华没有说出来,老二岂不知道,然他实在是无能为力。说句难听的,好言难劝该死鬼。 于是,许文诗和漆钧的婚礼就在许向军的默认中展开。 漆家没什么人了,漆钧上面只剩下一个身体不大好的寡母,漆母对许文诗大体上是满意的。老爷子一去,他们漆家是彻底没落了,就连小姑子一家都瞧不起他们疏远开,更遑论外人。许文诗这样的媳妇儿对现如今的漆家而言是高攀了。 “既然已经领证了,你就收收心思,别在外面胡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漆母语重心长地对儿子道,她儿子啊,在女人上头关系有些乱,从前不要紧,眼下既然结婚了,却不能再胡闹。 漆钧笑着道,“妈,我省的。” 漆母幽幽一叹,“你这婚结的草率,文诗家里肯定对你不满,你忍着点。”商议婚事时,许向军的消极她不是没看出来。不过既然结婚证已经领了,那许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除非想让女儿没名没分和男人同居生儿育女,一家子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漆钧,“妈,我会的,你放心。”短期内,许家人肯定看他不顺眼。所以他得好好表现,最好赶紧生个孩子,看在外孙的面上,许向军还能不认他这个女婿。 漆母点点头,眼底忽尔亮起两道光,“漆家的将来全在你肩膀上了,你一定要重振门楣,让那些势利眼刮目相看。” 漆母眼里蓦然浮现泪水,她将这两年的苦难再一次提起。世人都捧高踩低,公公一去,那些人顿时变了一副嘴脸,可婚事的消息一传出去,一些人的脸又变了,痛快之余又叫人恶心。 漆钧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漆母,面上透出愤恨和野心,缓缓道,“妈,我知道。” 一月底许清嘉带人前往沪市,她和邵泽商量之后决定在刚被列为开发区的浦东建第二座鸿泰广场,位于陆家嘴地区,未来的bd区域。 忙了三天,终于把项目初步确定下来,和相关负责人吃过饭就回酒店休息。 邵泽笑看着许清嘉,“总算是忙完了,你终于可以回去陪你家老韩。” 许清嘉摇了摇头,“他比我还忙。”海湾战争打响,对国际形势影响极大。还有战争中美帝投入的高科技武器,也让人暗自心惊,韩东青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都没法回来过夜,至于忙什么,机密,她当然不会追问。 “老韩不行啊,这新婚燕尔的,居然抛下了新娘子,该打。”邵泽笑谑。 许清嘉表现的特别善解人意,“正事要紧。” 邵泽笑笑,突然问,“听说你堂姐在和漆钧谈婚论嫁?” 许清嘉捋了下碎发,“在处对象,至于谈婚论嫁,我哪知道,我也是我堂姐把人带来喝喜酒才知道他们在处对象的。其实怪尴尬的……之前我同学差点为了他在鸿泰殉情,那天你也在的。”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邵泽也就懂了许清嘉以及她背后许家四房的态度。就说别人不知道,许清嘉还能不了解漆钧的底细,浪荡子一个。 邵泽承认自己风流,但是吧,除了早年那两段打算往下走却不得善终的感情外,他从来不招惹玩不起的老实姑娘,也不会脚踏两条船,每一次恋爱从来都是好聚好散,邵泽觉得自己还是挺有品的。 漆钧却不尽然,风光时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和人交换女伴这种事都玩,疯狂的很。 “想想是有点尴尬,不过只是堂姐夫而已,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邵泽微微笑。怕是许清嘉堂姐一意孤行。有些姑娘家动了情,犹如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许清嘉叹了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如果许文诗的丈夫另有其人,人品过得去的话许清嘉会表现出高兴祝福的情绪,等同于向外界表态,这个亲戚她认。姻亲之间本来就是守望相助的关系。 可漆钧的话,抱歉,她对这个人不仅毫无好感,还有厌恶。并不想沾上关系,怕将来哪天遭受无妄之灾。 本来就只是堂姐夫而已,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亲姐妹都有形同陌路的,更遑论他们这种关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婉转的声音,“阿泽。” 许清嘉抬头一看,认出是大明星姜雪,人家如今是影后了,去年的一部电影在国外拿了最佳女主角。如今国内的电影,很有一部分是文艺片,冲着拿奖去的,也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许清嘉侧眸邵泽,叫得这么亲昵,看来影后就是邵二公子新女朋友了,失敬失敬。 走得近了,姜雪也认出了许清嘉,隐藏在眼底的戒备瞬间退去,“许小姐好。”因为许家康的关系,她认得许清嘉。又因为邵泽的关系,知道她不久前嫁给了邵泽的发小。 许清嘉微笑打招呼,“姜影后好。” “听阿泽说,许小姐结婚了,恭喜,新婚快乐。”姜雪笑着道喜。 许清嘉含笑道,“谢谢。” 邵泽扯出一抹笑,“戏拍完了?”她最近在沪市拍戏。 “导演要改剧本,全剧组放了三天假,想着你可能在,就过来看看。”姜雪轻笑着回,“你忙完了吗?” 邵泽,“差不多了。” 许清嘉识趣地告辞,“你们慢聊,我先上去了。” “许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姜雪客气挽留。 许清嘉当然是拒绝的 ,她干嘛要当电灯泡,“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有点累了,下次有机会再喝。” “那我们就不打扰许小姐休息了。”姜雪温柔一笑,妩媚动人。 许清嘉心想,邵二公子艳福不浅哦。 第二天忙完了正事的许清嘉没有急着赶回京城,而是去了一趟新开不到两个月证券交易所,所见之处人头攒动。眼下敢于炒股的都属于胆大妄为之辈,然而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胆子大。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并非一句虚言。刚开始的股票鲜少有不涨的,尤其是九二南巡之后,迎来牛市。 许清嘉找到事先联系好的交易员花重金买入两只股票。她最近缺钱,新的鸿泰广场是一笔巨大的投资,她又欠了银行一屁股债,一部分还是她爸支援的。 交易员兴奋的脸颊通红,他是根据交易额拿提成的,这一单都吃一个月了。 交易完,许清嘉就不管了,涨了最好,跌了,算她倒霉,不过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就是这么自信。 回到京城时,五点还不到,韩东青不回家吃饭,许清嘉就一个人跑回了槐花胡同。然后被告知,许文诗要订婚了,就在腊月二十六,九天以后。 原本定在今年六月订婚,理由是文婷是八八年5月去世,三年内子女不能成婚,其实大部分地方都是二十七个月就够了,论理去年八月份就满三年了。 然许向军一口咬定按着他们那边的习俗是三年整。他就是想拖,等他们热恋期过去,最好把他们拖散了,嘴上说着不管,身为父亲怎么忍心。 许文诗自知理亏,又涉及她妈,也就没有反驳,各退一步,定了六月份。至于婚期,等订了婚再说,反正是能拖就拖。 这不失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感情正浓时,棒打鸳鸯,人家就觉得是祝英台和梁山伯,情比金坚了。 然而架不住许文诗拖后腿啊 ,她怀孕了。 订婚事宜可不得提前,不然两个月后肚子藏不住了。 这些事情老太太不得而知,晚辈们都瞒着她,老太太快七十的人了,早些年吃了大苦头损了底子,这两年年岁越大身子就差起来,可不敢叫她发愁。 老太太只知道大孙女谈了个对象,许文诗还带着漆钧特意来探望过她。别说,漆钧长得很是人模人样,又是大学生,在老太太面前表现的礼貌又热情,老太太还挺高兴的。 “估摸着今年上半年,文诗就能结婚了,”老太太喜滋滋的,“你们姐妹俩都要加油,争取今年都怀上。趁着我还没闭上眼,能多看两眼。” “呸呸呸”许清嘉不高兴的连呸三声,“大吉大利。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您老人家得长命百岁,得看着我当奶奶呢。” “诶呦,那不成老妖怪了。” “那是老祖宗。”许清嘉笑。 孙秀花捏捏她的脸,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又陪着长辈说了会儿,许清嘉才返回湖畔花园。 许向华幽幽道,“都这么晚了,住下吧。” 秦慧如从背后掐了他一把,“别听你爸瞎说,你出去四天了,小韩在家里该等得急了。” 被掐疼的许向华龇了龇牙,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许清嘉嘿嘿笑,举了举爪子,“爸,明早公司见。”所以别撒娇啊。 许向华撇了下视线,再一次感慨,女生外向。 许家康忍着笑道,“奶奶,叔,婶儿,你们早点休息,我们走了。” 夏莲摸了摸小元宝的头,小元宝甜腻腻地喊,“阿太,小爷爷小奶奶,再见。” “星期天来玩,阿太给你做炸鸡翅,好不好。” “好!”小元宝脆呼呼地回答。 道过别,许清嘉坐着许家康的顺风车回到湖畔花园。家里只有保姆崔阿姨,婚假结束后,阿姨就来上班了,两人虽然不喜欢家里多一个外人,但是依照两人工作繁忙的程度,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洗衣做饭收拾这么大的屋子,所以不得不请了阿姨。 “崔姨,我这没事了,你去睡吧。” 崔阿姨应了一声,目送上楼。 许清嘉洗了一个热水澡,才九点多一点就上了床,这一天挺累的,很快就进入梦乡。迷迷糊糊间被人亲醒了,口齿间是淡淡的柠檬香味,她挑的牙膏。 韩东青打开床头小灯。 许清嘉哼哼,“你还知道回来。”她急匆匆赶回来,他居然不在家,不开心。 韩东青歉疚吻了吻她的眉心,“以为八点能到家的,哪想一直开会到了九点半,中间也不能出来打电话。等忙完这一阵,我一定好好陪你。乖,不生气了。”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 “等你忙完,我就开始忙了。”许清嘉仰了仰头,傲娇的表示。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给你准备好宵夜,放好热水,再帮你按摩。”一只手已经滑进睡衣里面。 许清嘉哼哼唧唧,“你不累?” 韩东青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累。 结束之后,韩东青拨了拨许清嘉额前的刘海,“今天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你啊,回到家里看不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许清嘉软绵绵的控诉。 韩东青不上当,“生意上不顺?” “不是,”许清嘉决定实话实说,“我堂姐腊月二十六订婚。” “这么快。”韩东青心念一转。 许清嘉唔了一声,她已经从许家康那儿确认许文诗的确是怀孕了,但是不想说,觉得丢人。不是未婚先孕的丢人,再说了人家已经领证也算不上未婚先孕,而是许文诗居然长了个恋爱脑,一谈恋爱就变智障,让她深觉丢人。 韩东青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与人无尤。” 许清嘉苦了脸,“可她过得不好,我奶奶肯定难过啊。” 这倒真是个事,老人家最牵肠挂肚的就是儿孙的幸福,韩东青沉吟片刻挑好听的宽慰她,“其实你堂姐未必过得不好,漆钧这人不笨,他知道善待你堂姐对自己更有利。” “我知道,有求于人必礼下于人,可是,”许清嘉翻了一个身,“就怕他所求甚大,欲壑难填。” 一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许向军气消之后,看在女儿外孙的份上还有可能会答应。打个比方,一些审批,一般人一个月未必能拿下来,但是有些人三天就能拿到,程序全部依法而办,只是优先处理而已,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但是如果违背了他的原则,端看文婷那件事就知道,许向军不可能帮忙,矛盾就此产生。一次两次三次都没有被满足,漆钧会不会心生怨念? “还有啊,”许清嘉叹了叹,“他想求的仅仅是二伯吗?我爸,我哥还有你,他就没点想法在里头。”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份。可在我的角度,真是不敢跟他亲近的,我对这人没好印象,怕一沾上就撕不下来了。万一他打着你们的招牌狐假虎威……你应该知道,一些人真的会吃这一套。”不是所有人情在给之前都会提前打招呼。就拿文婷倒卖钢材,人家看的是许向军的面子,然而许向军一无所知,但是对方默认许向军是知道的,说不准还等着什么时候来讨回这个人情,更甚者作为一个把柄。 认不认都是个问题,认了,洗不干净了。不认,你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是你老婆,掰扯不清的,所以许向军还是受到了处分。 他们和漆钧关系已经远了,但也不是太远。“我xx是xx”在一些人面前真的能派上用场。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更是大麻烦。尤其是对韩东青,他在系统里面,名声更重要。与其等出事了来挽救,她宁做小人一开始就划清界限,但是如此一来,漆钧会不会心生暗怨? 他怨了,许文诗就不好过。相处了这么些年,多多少少有些感情,是真的希望她过得好,何况还有老太太的关系在。 然而……许清嘉搂住韩东青的脖子叮嘱,“有机会你就和他划清界限,不用顾忌我的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事,她才不干。 ☆、第253章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可有些界限, 不是想划清就能轻易划清的,血缘的联系摆在那里, 尤其有人在努力模糊这条界限。 腊月二十六,许文诗和漆钧订婚。二月初二,两人举行婚礼。 婚礼上许向军的态度以及其他许家人态度……有人不禁和不久前许家另一场婚礼作比较,再想想这订婚结婚如此着急, 以及漆钧的风闻,不免暗暗嘀咕了两句。 婚后,许文诗搬进漆家和婆婆住在一起。一开始许文诗还有点忐忑, 她听说过寡居婆婆难缠的说法,婚前偶尔几面漆母对她不错,可她不是怕结了婚就翻脸吗?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不过一个月相处下来, 许文诗发现漆母对她客气依旧,还主动让她经常回娘家探望长辈,所以许文诗一个星期能回娘家两三次,当然漆钧是一起的, 每次都是大包小包。 许向军心情复杂, 换一个女婿,做到这一步, 他都得高兴坏了。可换成漆钧, 他就是觉得不怀好意,偏人目前什么坏事都还没做。 许向军一边是盼着这人早点露出狐狸尾巴, 好让许文诗早点清醒。又隐隐希望他能把尾巴藏一辈子, 许文诗孩子都怀上了, 这辈子也就差不多定性了。 许向军的心情复杂的一言难尽。 “上周你们又去看你奶奶了。”许向军到底给许文诗留了面子,单独找了个机会说话。 许文诗目光闪了闪,嗯了一声。 “以后少过去,省得你叔婶还要费心招待你们。”许向军淡淡道,他养了个不省心的女儿,自家受着是该的,可老四凭什么跟着糟心。 “我们是过去看望奶奶的,”许文诗不满,“不是你要求我们经常去看望奶奶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许向军目光锐利的直视许文诗,“你们在你四叔家里进进出出的,外人见了会怎么想?” 许文诗哽了下,扯着嗓子道,“外人能怎么想,奶奶住在那,我们去看她老人家不是很正常。”话虽如此,许文诗内里却有些虚。去看望老太太不假,想和四叔家打好关系也是真。四叔生意做的大,人脉广阔。还有堂妹的老公韩东青,直到参加韩家的婚礼之后,她才惊觉韩家比她想象中更了不得,她在婚宴之上看见了好些报纸电视上出现过的大人物。 这些天,她从漆母那里听说了不少漆家这两年的境遇,也知道漆钧为了重振门楣受了不少苦,她就想出点力,再说漆家好了,她也好,她的孩子也好。 许向军冷笑,“少在这跟我装傻充愣。”毫不留情的掀开遮羞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和老四关系多好。漆钧做生意的,能不知道这种误会对他的好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他娶你不是为了家里这点背景,那就别让人误会他是另有所图。” 许文诗脸色涨红了脸,“所以我们这些穷亲戚都该离四叔家远点是不是,省得沾了他们家的光。” 亲戚之间互帮互助不是正常的吗?早年四叔家里没有发迹的时候,她就不信没沾他们家的光。 “别跟我强词夺理,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过去,你心里没点数。”许向军厉声道,“他能打着他爷爷的招牌胡搞瞎搞,害的他爷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谁知道他会不会扯着许家的旗帜乱来。” “爸,当年阿钧年轻气盛不懂事,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不能揪着一个错不饶人。”许文诗急得跺脚,“他已经知道错了,不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信是你的事,你没权利要求别人相信一个前科不良的人。这种人一般人远着都来不及,你凭什么要求大家跟着你一块冒险。”许向军神色冷冷的,“我是你爸,撕扯不清了,将来有什么,那是我活该,谁让我没教好你。但是你们俩给我离你四叔你哥他们远一点,不然信不信我撕破脸,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婿我们许家就你一个欢迎。” 许文诗白了脸,哭着喊,“爸!”那样她还怎么见人,他们娘儿俩怎么办? 许向军不为所动,“你也少带着他回家,看着你们就来气。”说罢径自起了身,留许文诗一个人在房里。 许文诗捂着脸啜泣,她不就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吗?为什么他们都这样,漆钧早间是有种种不好,但是他都改了,为什么就不给他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漆钧推门进来,见她在哭,忙上前安慰,擦着她的眼泪柔声道,“怎么了?” 这叫许文诗怎么说,去四叔家看奶奶是她提出来的,许文诗眼泪掉个不停,靠在漆钧怀里嘤嘤哭泣。 漆钧扶着她的后背,叹了一声,“是因为我吧。” 许文诗哭声稍大了一些。 “之前是我做的不好,爸不喜欢我也正常,你别难过,也别跟爸吵。我会好好表现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早晚有一天,爸爸会原谅我们的。”漆钧声音温柔的哄着,眼神却是冷的。许家这块骨头比他想象中更难啃。不过一旦啃下来,好处惊人,值得他付出耐心和精力。 然后回家蹭饭的许清嘉就发现连续两周定期来报道的许文诗和漆钧消失了。可喜可贺,这事吧,晚辈看望长辈天经地义,又没撕破脸,真不好把人赶出去。 孙秀花也没问,许清嘉觉得她老人家兴许猜到点什么。 吃过饭,老太太拉着许清嘉说悄悄话,盯着她的肚子,“还没动静?” 许清嘉摇头,“没有。您别着急,早晚会有好消息的哈。”结婚四个月而已,居然就催生了,惹不起惹不起。 “别嘻嘻哈哈的,你抓紧点,小韩都三十一了,年纪不小了。”孙秀花嗔怪的拍了下许清嘉的胳膊,“文诗比你晚结婚都有了,你们可得加把劲。”许文诗那肚子都微微突出了,一看就有好几个月,显然订婚前就有了。孙秀花暗自嘀咕了两句,现在的年轻人呦,胆子真大!不过婚都结了也就不说啥了。 许清嘉点头如啄米。 隔了一天,许清嘉和韩东青回韩家蹭饭,两人一周回长辈蹭一两饭次。娘家婆家同城,两边肯定要平衡,厚此薄彼会引起矛盾,次数一多,夫妻独处时间自然被挤压,所以只能一到两次。 在一些人看来可以去长辈那天天蹭饭多幸福啊。然而,哪怕韩家人对她再热情,她都觉得不如在自己的小家或者娘家舒服,在韩家她能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吗?上了一天班还得绷着神经,累不累得慌。同理,韩东青在他们家也不会彻底放松。所以有时候两人是各回各父母家,反正说白了,自家人想看的是自家孩子,另一个只是捎带的。 不幸又在饭后被催生,挑起话题的是霍燕岚,“今天我和琳琳去雍和宫上香,遇见你大姐和她婆婆了。” 许清嘉怔了下,今天是周三,回归家庭的霍燕岚和大嫂曾琳有时间去上香,许文诗哪来的空,请假了? “听说漆家那位夫人很信佛。”许清嘉接了一句。 霍燕岚点了点头,“听她说话,就觉得她懂得很多。”拐着弯的亲戚,遇上了自然要应酬下,“她们是去还愿的,早前你大姐婆婆在雍和宫祈愿今年能抱上孙子,如今灵验了,可不得来还愿。” “这么快就怀孕了,好福气哦。”韩老夫人闻言充满期望的看了看许清嘉。 许清嘉端着笑脸。 霍燕岚没说看身形怕是婚前就有了,如今是九十年代了,风气开放不少,越来越多的小情侣在公共场合牵手搂腰勾肩。奉子成婚再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反正结婚了就行。 霍燕岚看着韩老夫人高兴的说道,“今天我给他们求了一卦,是上上签。” 求的是什么,韩老夫人心知肚明,顿时喜不自禁,“你去还愿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许清嘉,“……” 回到家里,许清嘉挂在韩东青脖子上很严肃地问他想不想生孩子?要是他想要的,计划提前也不要紧,毕竟他都三十一了啊,同龄人的儿子都能打酱油咯。 “奶奶她们的话听听就算了。”韩东青抱着她的腰道。 许清嘉蹭了蹭他的下巴,确认,“你确定不想早点体会下当爸爸的乐趣。” “不急在这一年,”韩东青反问她,“你想当妈妈了?” 不是很想诶,她才二十四而已,但是许清嘉瞅瞅他,“毕竟你年纪不小了,太晚会不会不大好。” “哪里不好?”韩东青危险的挑了挑眉。 许清嘉缩了缩脖子,算她没说,松开手刚想溜,却被韩东青一把抓住,推到在沙发上,身体力行的证明,他哪哪都好。 今天是周六,崔阿姨打扫完卫生就回家了,周末也不会过来,属于小夫妻俩的夜很长。 第二天醒来,身边的位置照旧是空的,许清嘉懒洋洋地在床上滚了两圈。有人特别注意锻炼身体呢,每天早上都要锻炼,风雨无阻,身体棒棒哒,许清嘉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韩东青上来的时候,许清嘉正两眼放空望着天花板发呆。 正前方出现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许清嘉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早上好啊,”语调一转,抱怨,“你都不叫我。”明明说好了一起锻炼的嘛,她早上要练瑜伽。 “叫了,”韩东青指指自己的脸,“你给了我一巴掌。” “骗人,”许清嘉皱了皱脸,抬手摸着他的脸,“我才舍不得呢。” 韩东青笑了,“起来刷牙,谁说了今天一起去买菜做大餐。” 当然是她啊,许清嘉张开手。 韩东青好笑的把人抱进卫生间 洗漱好,下楼吃了爱心早餐,两人去最近的菜市场买了菜。 中午许清嘉下厨做了六个菜,好几个滋补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靠睡男人靠吃,身体养得倍儿棒,才可以生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哦。许清嘉晃晃脑袋,被两边老人念叨坏了,满脑子都是小宝宝,不好不好,她应该好好享受下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 看着桌上的菜,韩东青表情有点儿微妙。 下午,两人拿着渔竿提着水桶去钓鱼,就在家附近,湖畔花园之所以叫湖畔,那是因为边上流经温榆河,至于为什么不叫河畔花园,那不是废话,湖畔河畔哪个更好听? 刚到河边就发现出来享受春日明媚阳光的不只有他们,还有许家康一家三口。 这周末两人都不回槐花胡同。老太太去许向党那了,打算住上一阵,重温下田园风光。秦慧如去浙大参加一个为期五天的交流会,许向华一块去了,正好余市分公司有事。至于许家阳,高三生,最后这个学期,半个月才回一次家。 “姑姑,姑父。”小元宝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欢快地指着天空中的燕子风筝,“爸爸放上去的。” “好厉害哦!”许清嘉特别捧场的鼓了鼓掌。 小元宝与有荣焉地挺了挺小胸脯,好奇地看了看韩东青手里的东西,“姑姑,你们要去干嘛呀?” “我们要去钓鱼。” 小元宝眨巴眨巴眼睛,“我也要钓鱼,我还没钓过鱼呢。” 夏莲好笑,“你去年钓过。” 小元宝一脸茫然,“真的吗?” “是啊。”夏莲指了指许家康,“诶呀,风筝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可把小元宝急的,赶紧跑过去。 许清嘉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韩东青继续往前走,钓鱼当然要选一个安静点的角落。 一个下午,许清嘉和韩东青收获五条鱼,其中有两条还不小。经过许家康家门前的时候,走了进去。 正在院子里和许家康踢足球的小元宝立时冲了过来,扒着水桶一个劲儿往里面瞧。 “去拿个盆出来,姑姑给你两条。”许清嘉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元宝兴奋的叫了一声,撒丫子跑进去,还能听见夏莲无奈的声音,“跑慢点儿。” “在这吃晚饭?”许家康邀请。 许清嘉摆摆手,“中午剩了不少菜,不吃完就浪费了。” 许家康也不强留,门前门后住着,用不着瞎客气,闲话,“那几只股票你看了吗?”他跟着投了一笔钱进去,属于玩票性质“看了,涨的不错。”许清嘉笑眯眯道,迄今已经涨了近两倍“要卖掉吗?” 许清嘉沉吟了下,“我打算等到这个月底卖掉,五月初我要用一笔钱。”以后会不会涨,她也不确定,对她而言已经涨到了心里预期价位,那就不用在恋战。炒股心不用太贪。 许家康点点头,“那我也尽快脱手吧,比起这些虚的,我还是更喜欢实实在在的投资。” 许清嘉笑了笑,目前股票的确属于小众。 随后,兄妹俩就约了个时间,一起去沪市把手上的股票出手,如今可没有线上操作的手段,必须去交易所。因为这几只股票都在上行阶段,所以很容易就脱手了。 “电视剧?怎么突然想起投资这一块了?”许清嘉讶然。 等着交易员出去处理时,兄妹俩在会客室里闲聊起来,聊着聊着,许家康说起自己的新投资。 许家康笑,“传媒行业这两年发展越来越好了,我那广告公司的业务逐年翻倍。我觉得可以尝试尝试,正好我一个朋友手里有剧本,导演也有了,我就投资下,小成本,用不了多少。” 他属于国内第一波试水广告的人,锦衣因为广告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女装品牌,为他带来不俗的收益。这些年投出去的广告费一年比一年高,回报更丰厚。和广告公司合作的多了,他就发现这一行业还处于刚刚起步阶段,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因此三年前自己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鸣人传媒,这一行求的不就是一鸣惊人,还带上了宝贝儿子的名字。 这个行业不错哦,许清嘉摩了摩下巴,脑子里瞬间冒出一连串的计划,投资电影电视,开展经纪业务,挖掘导演明星,她这有一连串的名单呢。最好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建立自己的院线,控制住了终端就是掌握了话语权。往外延伸还能打造影视城电影小镇,正好她哥对休闲娱乐这一块颇感兴趣,在海岛的鹿城建了度假酒店,还有在京城开发度假村的打算。 这是线下,还有线上,音乐视频播放网站…… 许清嘉合了合手掌,打造娱乐帝国,想想就觉得激动人心,“导演是哪位” 许家康报了个名字。 许清嘉怔了怔,“编剧是谁?” 许家康又报了个许清嘉听过的名字。 许清嘉只想说,厉害了,我的哥,这两位以后在娱乐圈能呼风唤雨。 “蕾蕾读完大二就能接戏了,你问下她有没有兴趣过去试镜。这个戏暑假开拍。”许家康对许清嘉道。 “这丫头做梦都念着拍戏,怎么可能没兴趣,回头我得让她赶紧抱你的大腿。”瞌睡送来了枕头,许清嘉还想着怎么推小表妹一把呢。 投资人安排过去的人,只要演技不是差到一个地步,肯定能捞到一个角色。和那两位未来大佬有了香火情,背后还有资金支持,蕾蕾小姑娘只要争气点星途坦荡啊。 许家康失笑。 “诶,哥,你要不开个经纪公司得了……”许清嘉双眼闪闪发亮。 说到一半,会客室的门上传来敲门声,交易员回来了,两人资金量大,所以享受到了vip客户的待遇。 处理完交易,兄妹俩说笑往外走,打算找个安静地方接着聊。 “二哥二妹。” 循声一看,正见漆钧从交易大厅里拨开人挤出来。 许清嘉淡淡地笑了笑,连声大姐夫都欠奉。如果不是知道漆钧的底细,端看他这模样,五官端正,身材高大,衣着得体,十足的有为青年,许文诗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也有一定的道理,要是个邋里邋遢的丑男,就不信许文诗还能继续五迷三道。 许家康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漆钧似乎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冷漠,扬着热情的笑脸走过来,“你们来交易股票?” 许家康睁眼说瞎话,“来凑凑热闹,”然后点了下头,“我们走了。”一拍许清嘉的胳膊,两人便抬脚离开。 漆钧脸色骤然阴沉,猝不及防间就见离开的许家康忽然回头,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 来不及收敛表情的漆钧脸上肌肉扭了扭,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抹笑容。 许家康嗤了一声,不用装好妹夫,别说装的像不像,就算真是好妹夫,也没用,天生气场不和,没法和谐友好共处。 确定人走了,漆钧的脸彻底阴沉下来。他和许文诗认识的时候,发现她的衣服都是锦衣出品,戴的名表是许向华送的,她手里拿着十里餐饮的五折贵宾卡……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许家其他兄弟姐妹也有,在京城的秦家兄妹也都有。 漆钧以为许家人关系极其亲密,她在家里很是受宠,也只有从小被宠大,才会养成她单纯的性格,所以他卯足了劲追求许文诗。 真正结婚之后,才发现他太过想当然。许文诗在许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受宠。许家人也没有因为许文诗的关系对他爱屋及乌。 不过许文诗到底是许家人,这几个月在外面,他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变化。毕竟许家叔侄在商场小有地位,背后还有韩家这棵参天大树。一般人即使不想拉拢也不会主动得罪。 但是这种变化并不大,因为如果许向华真的重视他这个侄女婿,不该是这样的无视,而是像提拔许家康和许家磊那样,介绍给朋友伙伴。 漆钧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告诉自己稳住。他费心打探了下,得知许家兄妹把手上的股票全部出手,拧眉沉思片刻。 许家人的投资眼光,他是相信的,单看他们家目前的生意,几乎就没有赔本的。 他其中一支股票就是他们抛掉里一只支,也是涨势最好的一支,咬了咬牙,漆钧忍痛抛售。 ☆、第254章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斟酌再三, 漆钧把手上所有的股票全部都抛了出去。许家兄妹把手上的股票全部抛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他们的触角可是能通天。抱着如此怀疑,漆钧也全部抛售股票。 结果,抛售没多久,股市迎来又一轮。暴涨, 望着蹭蹭蹭往上涨的股价,漆钧眼睛都红了,抓心挠肝的难受。再想买回来, 市面上却根本没人舍得出手。 漆钧懊恼的夜不能寐,想起许家兄妹就是一肚子的火,没占到好处倒是先亏了一波, 简直呕的不行。 许文诗觉出他心情不好,疑惑询问。 因为少赚的那几十万,漆钧冲着她不免带出几分火气。 许文诗怔愣愣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 惊觉自己态度不好的漆钧立时反应过来, 连忙放下身段又是道歉又是哄, 第二天买了一条金项链回来,总算是把许文诗哄好了。 不过很快漆钧那股邪火就下去了, 一路上涨的股市开始急转直下, 上头开始出手干预过热的股市。纸上财产一夜暴富的新富翁一夜回到解放前。 漆钧暗自心惊,如果他没有抛售, 只怕现在也被套牢了。他虽然不是在最高点出手的, 但是也在一个比较高的价位上抛售。 若没遇上许家兄妹, 他会怎么样?他会和那些被套在股市里欲哭无泪的人一样,翻了一倍不够想翻两倍,翻了两倍又想翻三倍,结局就是被套牢。 投进股市那四十万是他这两年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还包括以现在住的房子以及歌舞厅作为抵押从银行贷出来的钱,如果赔了,他将一无所有。 他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是他这两年受够了白眼,他饱尝过风光的滋味,如今这样的日子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幸好,他赌赢了。 漆钧脸上绽放出胜利的笑容,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欢喜过后,漆钧开始想方设法打听许家兄妹的投资。 抛开那些门槛高资金体量大回报周期长的项目,漆钧把目光投向最南边的海岛。 这两年海岛的地产行业红红火火,房价从建省前不足千元一路高涨到现在的1500元/平方米,地价也从十几万一亩飙到96万/亩,目前还在上涨阶段。 坊间流传着‘要挣钱,到海岛;要发财,炒楼花’的顺口溜。之前他就有些蠢蠢欲动,奈何手上的钱不趁手,只能望洋兴叹。 如今他手里握着从股市上挣来的一百来万,去了海岛连两亩地都买不起,却可以炒楼花。 想干就干,漆钧安排好京城的工作,立即赶往海岛,成为数以万计的炒家之一。 许清嘉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七月。 许家阳高考结束,顺利考上向往已久的飞行学院,因为是提前批,所以七月就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许向华在酒店给儿子办了一场升学宴,只邀请了自家亲戚。 许文诗挺着大肚子来了,她的预产期在九月。好两个月没看见她的许清嘉见她模样吃了一惊。女人生孩子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不由生出几分怯意。 许文诗也很郁闷,她没怀孕时100斤,现在146斤,胖就算了,脸上还长了好多妊娠斑,现在她都不敢照镜子了,只想赶紧把这个讨债的生下来,然后努力减肥祛斑。 “阿钧在海岛忙,实在抽不出空来。”许文诗解释了一句,递上红包。 六月底回来了一趟后,漆钧就没回来过。本来这次许家阳升学宴,他要回来的,不过一个新楼盘开业,他要去抢房源。 现在那边的房子都是用抢的,才挖了一个坑,房子还只在图纸上就有人来买。早买一天就多赚一点,那边房价一天一个样了都。 许家阳道了一声谢谢收过来,“大姐,你赶紧坐。”看得他都心慌,怕撑不住这肚子摔了,他明明记得二嫂怀孕时没这么夸张的。 “去海岛炒房?”许清嘉问了一句。 许文诗点点头,“是啊,那边房价一直在往上涨。”心里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她知道四叔在海岛上有不少项目,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求了也是白求,干嘛丢人现眼。没有他们的帮助,阿钧照样能挣钱。 他们都不看好她和漆钧,时间会证明,他们都看走眼了。 望着许文诗脸上洋溢出来的高兴,许清嘉笑了笑。炒股炒房,还别说,这人脑子真的挺活络,嗅觉也灵敏。同样的,也能看出来爱冒险。好也不好,做生意不敢冒风险永远都做不大,但是冒险心太强也不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其实这人要是不走旁门左道的话,许文诗跟着他也不错的样子。 老太太听不懂炒房不炒房,她只关心许文诗的身体,瞅着她的大肚子就心焦,“这两个月你多走走不要一个劲儿的补,孩子太大,你生的时候要吃苦头。” 许文诗倒苦水,“可我婆婆说我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一个劲儿要我多吃点,这样对孩子身体好。” 婆家人和娘家人的区别一下子就出来了,关心的侧重点明显不同。 “吃是要吃,但是也得要个度啊,你正常吃吃喝喝,亏不了孩子。”老太太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当真是谁家孩子谁心疼。 秦慧如也道,“大吃大喝孕妇可能出现饮食性糖尿病,妊娠高血压综合征,还有可能造成巨婴,对你产后恢复也不利,这些医生难道都没说过,你没跟你婆婆说?” “说过了。”许文诗道,可婆婆老是说,‘你要多吃点’‘别饿着宝宝’婆婆殷殷切切的把东西送过来,让她怎么拒绝,况且她自己胃口越来越大,还真吃的下。 秦慧如看看她模样,大概能猜到什么,心里一叹,“下次去孕检带着你婆婆一块去,让医生跟她说。”对医生的话,总听得进去一点。 许文诗应了一声。 这时候,秦家人来了。两边寒暄了几句,孙秀花拉着秦蕾蕾问,“咱们蕾蕾越来越漂亮了,你什么时候上电视,一定要告诉奶奶,奶奶带着一帮老姐妹守在电视机前面给你捧场。” 说话时孙秀花赞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家康,这事康子办的好,老四家的心里肯定熨帖。 秦蕾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许奶奶,这个片子大概明年上半年播出来。”她通过了试镜,得到了一个女三的角色,挺讨喜的一个角色。她知道自己一个还在读书的新人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都是康子哥看在姑姑份上。 “诶呦呦,要不了多久,咱们蕾蕾就是大明星了。”孙秀花乐呵呵地对亲家母说道。 秦母就笑,“可别这么夸她,要飘起来了。”又揉了揉小元宝的头顶,看着许家康道,“亏得了康子,蕾蕾才有这么好的机会。” 许家康也笑,“蕾蕾表现很好,导演还跟我道谢,给他推荐了一个好苗子。”这话是真的,小姑娘虽然青涩,但是眼里有戏。 秦蕾蕾嘿嘿笑。 一旁的许文诗总算是听明白了,许家康投资了一部电视剧,把秦蕾蕾安排进了剧组。对比许家康对她的不咸不淡和漆钧的不理不睬,许文诗忍不住冒出一点酸意。 在她哥心里,自己比不得许清嘉就算了,就连秦蕾蕾都比不上,二哥真偏心! 升学酒后,一行人又回了三家村。许清嘉的回门宴一直还没办,之前两人都太忙了,就一直拖下来,正好趁着这次许家阳升学,一块办了。 一道回去的还有小元宝,他要在外婆家过暑假,代替他妈陪陪外公外婆。早两年,夏家就搬到了省城,夏父高升入省公安厅了。 摆过喜酒,韩东青便赶回京城工作,许家阳也走了,小伙子约了同学进行毕业旅行。19岁的小伙子,放心的很,遂许向华和秦慧如痛快放了行。 许清嘉和许向华、秦慧如在余市待了一周,视察了商贸城,并且将商贸城第三期工程提上议程,预定明年开春后动工。随后又在省城停留了三天,参加了嘉阳超市省城店的奠基仪式。 终于坐上回京飞机的许清嘉迷迷糊糊的想着,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呢? 许清嘉盯着检查报告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一向准时的亲戚没有如期而至,果然是憋着大招。 安全措施一点都安全,‘不幸’中招的许清嘉咧了咧嘴,无意间看见一位肚皮溜圆的女士在疑似丈夫的男人搀扶下慢悠悠走过。她扶着腰,模仿着对方的姿势走了两下,噗嗤一声乐了,拍了拍平坦的肚皮,自我评价,“傻不拉几的。” 望见这一幕的人皆是会心一笑,在妇产科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傻爸爸傻妈妈。 同样的,在这里也能看见各种人伦悲哀。 拿着报告单的许清嘉目不斜视,打算赶紧回家报喜,她要当妈妈了,真是太了不起了! “许清嘉……呜呜呜……” 被发现的许清嘉无奈的扯了下嘴角,扭头看向坐在长椅上抹泪的卢丽芳,当真是好久不见了,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三年多了。 许清嘉不知道卢丽芳叫她干嘛,两人可没什么交情。 可卢丽芳实在是六神无主,正好经过的许清嘉就被她当成了溺水时看见的浮木。当年跳楼是许清嘉劝了她,毕业时家里人找来,也是许清嘉提醒她跑的。本能的,卢丽芳走到了许清嘉面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望了望哭花了妆容的卢丽芳,见她眼底充满慌乱,许清嘉可不想刺激她,遂道,“好久不见。”有些好奇的扫了她手里的报告一眼,一眼之后,呆了呆,悄悄看了看自己的那张。 “你也怀孕了?”卢丽芳哭着问。 也! 许清嘉瞥一眼她平坦的小腹,再望望她满面的泪水,暗暗一叹,递了一张纸巾给她,大抵是即将为人母,她觉得自己更心软了。 卢丽芳看着眼前的纸巾,眼泪流的更加汹涌无助。 许清嘉叹了一声,拉着她到旁边坐下。 “我怀孕了,怎么办?”卢丽芳涕泗横流。 我哪知道怎么办,许清嘉心里吐槽,嘴上问,“你男朋友知道吗?” 卢丽芳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许清嘉又递了一张纸巾给她,看来这男朋友不靠谱。 卢丽芳掩面哭泣,“他肯定不会要的,我该怎么办,我要是再打掉这个孩子,以后可能就不能生了。” 再?! 许清嘉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这几年她到底在干嘛? 卢丽芳还不知道自己说露了嘴,兀自流着泪。 许清嘉只能说道,“你好好和你对象商量下。” “没用的,漆钧肯定不会要这个孩子的!”卢丽芳绝望地泪流满面。 “……”许清嘉睁大了眼睛,“漆钧!?”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当年他那样对我,我还和他……”卢丽芳泣不成声,她分手了,一个人去歌舞厅喝酒,哪知道那家歌舞厅就是漆钧的。 漆钧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唯一真心喜欢的男人,她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卢丽芳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哭起来,她第一次打胎就是为了漆钧,难道最后一次打胎也要为了他。如果再打胎,医生说她可能再也不能怀孕了。 许清嘉心念电转,看着痛哭流涕的卢丽芳,“我听说他结婚了好像。” 卢丽芳失声痛哭,她知道,她听说了,据说他老婆家里有些背景。那天结束之后,漆钧就扔给她一笔钱,他在害怕,她看出来了。 许清嘉眯了眯眼,看情形卢丽芳知道漆钧结了婚,但是并不知道漆钧跟谁结了婚。可也不确定,卢丽芳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演这一出戏。 如果真是演戏,如她所愿。自己是肯定不能装作毫不知情的,不管怎么样,许文诗都姓许。 许清嘉的手伸进包里按了几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卢丽芳茫然无措的摇着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卢丽芳眼底亮起光,希冀的望着许清嘉,她这么厉害,不管是学习成绩、人际交往、事业都得心应手,如果是许清嘉,她会怎么办? 许清嘉闻言,觉得这题无解。生下来,就是私生子,就算是三十年后,私生子的处境都艰难,更别说现在。不生的话,卢丽芳可能就此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她可不想越俎代庖做这个决定,不管怎么样都是里外不是人,她们交情还没到这一步。 恰在此时,许清嘉包里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我接个电话。” “……我在外面……那个文件要用……好,我马上回来。” 电话那头的秘书晓梅,“……”不是美女上司先打电话给她,没等她接起来就挂了的吗? 许清嘉挂掉电话对卢丽芳道,“我有急事要走了,”将剩下的纸巾带包装递给她,“这事你慎重考虑,尽量让自己少后悔。”不管哪个决定都会后悔,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端看她觉得哪个危害更大了。 说完,不给卢丽芳反应的时间,许清嘉快步离开。看她哭得样子,是挺可怜的,可她真的可怜吗? 到了停车场,许清嘉上了车,直接打电话到许向军办公室,“二伯……” ☆、第255章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打完电话, 许清嘉就把这事撂下了,她二伯会处理的, 但愿许文诗能就此清醒,一脚蹬了渣男,逃出生天。 至于为何通知许向军而不是许文诗,说实话, 直接捅到许文诗那的话,她怕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路过蛋糕店的时候,许清嘉买了一大袋小蛋糕当下午茶, 回到办公室后交给晓梅,让她分了。虽然遇上卢丽芳这件事让她不愉快了下,但是总体而言, 她还是高兴的,她要当妈妈了呀。 接过来的晓梅有些好奇那通电话,不过作为一名贴心的秘书,并没有多问, 而是道, “许总,许董半个小时前找过您, 让您回来后马上过去一趟。” 公司整合已经完成, 四月份嘉阳集团正式成立,许向华的称谓也改成更高大上的许董, 许总变成了许清嘉。不过在外面应酬时, 一些人会称呼她为小许总。 小许总挑了一个口味比较清淡的蛋糕去孝敬大许总。 许清嘉敲了敲门, 应声而入。许向华抬头看着她,笑问,“出去干嘛了?” 旷工去医院了,周末去医院的话,韩东青肯定要问她,万一是乌龙多不好意思。 许清嘉笑眯眯的把放在背后的蛋糕顺着办公桌推过去。 许向华挑了挑眉,失笑,“别告诉我,你出去买蛋糕了。” 当然不是啊,许清嘉决定实话实说。她本来打算首先告诉准爸爸的呢?不过她爸既然问了,要是不说,等她爸知道了,肯定会吃醋。 “去医院了。”许清嘉欢快道。 “哪里不舒服?”说完,许向华就意识到女儿这态度不对劲,无缘无故去医院回来还这么兴奋,许向华视线一垂,落在闺女平坦的腹部,有些不敢置信。 “爸爸,你要当外公咯。”许清嘉摸着肚子愉快地宣布了好消息。 猜测被证实,许向华懵了下,颇有些匪夷所思,还记得她刚生出来的样子,转眼,她自己都要生孩子做妈妈。 恍惚了下,许向华赶紧道,“你先坐下。” 许清嘉好笑,“我才一个月而已,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很。”不过还是依言乖乖的坐了。 “小韩知道了没?” 许清嘉灌迷魂汤,“没有,爸爸是第二个知道好消息的。” 许向华才不上当,“要是我不叫你过来,你会主动说。” 诶呀,果然知女莫如父,许清嘉送上崇拜的眼神。 许向华点点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清嘉摇头,“没有,有的话,我会赶紧去医院,不会逞强的。” 许向华也知道闺女不是那么没轻重的人,又道,“工作上?” “我暂时还没问题,应付不了的话会主动提出来,爸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许清嘉笑盈盈道,她又不怕失业,不用硬抗。 许向华便点了点头。 “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许向华便把一份文件推给她,父女俩说了会儿话,谈好正事,许清嘉道,“爸,奶奶和妈那你先别说,我周末自己说。”她都打算好了,明天去韩家报喜,后天娘家报喜。 “行行行,你自己说去。”许向华好笑,即将做外公的喜悦终于冒了上来,再过九个月,家里就要添一个香香软软小宝贝,便宜韩东青这臭小子了。 韩东青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的大门居然关着,可车库里明明停着许清嘉的小红车。 走到门口听见顺着门缝传出来的音乐,打开门,漆黑中唯有餐厅里那一簇温暖的烛光,还有烛光背后笑颜如花的妻子。 烛光晚餐! 韩东青心念飞转,今天是什么日子?生日?不是。结婚纪念日?不是。确定关系的日子?也不是? …… 做成了一桩大买卖? 韩东青冲她笑了笑,然后消失在门后。 漾着粲然笑容的许清嘉瞪了瞪眼,搞什么? 韩东青返回花坛里折了一支月季花,要是知道回家有这份惊喜,他肯定买一束花,现在来不及了,只能就近取材。 当拿着月季花的韩东青重新出现在视线里,许清嘉又笑了起来,够上道,不枉她调。教了这么久。 高脚架上的留声机里飘出邓丽君《甜蜜蜜》,韩东青抽了两张纸巾包住花梗的刺,含笑递给许清嘉。 许清嘉端着矜持的笑容接过来。 望一眼桌上的红酒牛排,韩东青笑问,“有什么喜事?” “你猜。”许清嘉俏皮一笑,腮边梨涡浅现。 韩东青沉吟,“一笔大生意?” 十月怀胎赢回来一个小宝贝,ta肯定是她这辈子最大最成功的一笔生意,许清嘉慢慢点了下头。 “什么生意?”韩东青问了一句。 “你猜。” 韩东青失笑,猜了一个,“城西那块地拿到了?” “不是。”许清嘉摇头。 韩东青无奈,“真猜不出了。”最近没听她说过其他项目。 许清嘉遗憾地摊了摊手,“那你就失去了一份快乐。” “你高兴我就高兴。”说着韩东青拿起红酒准备给她倒。 许清嘉伸手盖住酒杯,朝旁边的牛奶抬了抬下巴,“我今天不能喝酒。”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喝。 韩东青动作一顿,立时问,“哪里不舒服?” 许清嘉,“你猜。” 韩东青,“……”今天她猜上瘾了。 端详她的面色,烛光里看不出来,看她精神状态也不像,但是韩东青还是不放心,想去开灯。 “不许开灯。”许清嘉叫。 准备走向墙边地韩东青走向许清嘉,“为什么不能喝酒?” “你猜。” 韩东青没了脾气,抚着她的脸放缓了声音,“我猜不着,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我很担心。”怪怪的。 许清嘉嫌弃的白他一眼,“笨死你算了。”以后宝宝一定要随她。 韩东青笑了,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是啊,我这么笨,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许清嘉瞅瞅他,撇了撇嘴,算了,她就不为难他,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样都猜不出来,今晚睡客厅。 暖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真丝传递到手心,韩东青先是愣了下,很快眼里的茫然被难以置信取代。 许清嘉感觉到他整个人颤了下,肌肉都紧绷起来。 “你有了?!”韩东青脸上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许清嘉看着他的眼睛,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捏着嗓子娇娇嗲嗲道,“韩哥哥,恭喜你马上就要当爸爸了,”手握成拳放在韩东青唇边,“孩他爸,方便透露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吗?” 韩东青脑子里轰的一下子,恍若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他要当爸爸了,这一刻真正来临,惊喜又伴随着彷徨喷涌而来,他能当一个好爸爸吗? 脸颊上突然传来微疼,韩东青垂下眼。 许清嘉拉了拉他的脸,“诶呀,欢喜傻了,成傻爸爸啦。” 韩东青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嘉嘉,你真棒!” 许清嘉乐了乐,毫不客气道,“我也这么觉得。”有一个小生命要在她身体里孕育成长,然后由她艰苦万分送到这个世上来。 每一个妈妈都棒棒哒! 韩东青亲了亲她的唇,“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共同的功劳。”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可以有感而孕。 韩东青忍俊不禁,轻轻地抚着她腹部,觉得掌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难受吗?” “一点都不难受,ta可乖可乖了。”许清嘉一脸的骄傲,“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都是我们的小宝贝。” 许清嘉挑眉,“那大宝贝呢?” “当然是你。”韩东青宠溺的亲了下她的鼻尖。 许清嘉满意的笑了。 第二天,小两口回韩家吃晚饭,并且宣布了这个喜讯。 韩家人皆是笑逐颜开,便是内敛的韩老爷子和韩卫忠都眉开眼笑。 韩老夫人已经和霍燕岚说起来,“雍和宫的菩萨就是灵验。” 霍燕岚满面笑容,“妈,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还愿?” “要的要的,”这个可马虎不得,韩老夫人看向许清嘉,“嘉嘉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吧。” 许清嘉想了想,“下周应该可以。” 韩老夫人就道,“那就下周。” “现在你怀孕了,工作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太累着自己。”霍燕岚嘱托了一声,小六终于要当父亲了,她都想让许清嘉安心在家养胎,不过也知道这儿媳妇事业心重,不可能答应。 许清嘉笑着应好。其实霍燕岚是个好婆婆,关心是实打实的,除了催生这一档外,日常生活从不插手。就是吧,思想特别传统。 周末,许清嘉就回槐花胡同亲自公布好消息。 老太太喜得直念阿弥陀佛,“就说红螺寺的送子观音庙灵验吧,我得去还愿,就今天下午吧,你也去。”孙女终于怀上了,她的一桩心事也了了。 “好啊。”许清嘉心道,感情安全措施不安全都是菩萨的功劳,阿弥陀佛。 秦慧如喜上眉梢,“自己还是个孩子,你倒要养孩子了。” “那不正好,我们可以一块玩啊。”许清嘉喜滋滋的,他们肯定没代沟。 秦慧如轻嗔她一眼,对韩东青道,“这几个月小韩你多照顾她点。” “妈您放心,我会的。”韩东青脸上的笑容这两天就没下去过,在单位亦然,笑得人瘆得慌,一打听,原来是要当爸爸了,纷纷敲诈他请客。 旅游归来的许家阳盯着许清嘉的肚子,“我要当舅舅了。” 被许家康接回来的小元宝欢欢喜喜的跳了跳,“我要当哥哥啦。” 是要当舅舅和哥哥了。 许文诗生了,生了个女儿。 打电话来报喜的许家磊。 “这才八个多月,怎么就生了!”孙秀花惊诧,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响,“不是说是儿子的。”孙秀花惊诧,虽然已经规定不能查性别,不过有关系或者塞个红包,照样能查出来。 许文诗四个月的时候查出来是儿子,他们也都知道是儿子。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这要是女儿变儿子,一百个人里九十个都能喜出望外,可满怀期待的儿子变成了女儿……漆家那是几代单传了,能高兴? 老太太心里一沉,赶紧问那头的许家磊。 许家磊自然都说好,事实上,护士出来通知生了个女儿的时候,漆母当场就叫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抱错了,我们是孙子。” 最后确认没有弄错,漆母满脸的失望掩饰都掩饰不住,就是漆钧自己都透出失望之色。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让蔡叔送她去医院。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外面。 许文诗是又惊又怒之下早产的。 许向军从许清嘉这儿得到消息之后,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的释然。他又花了点时间调查收集证据,然后告诉许文诗,并且通知漆钧从海岛滚回来。 漆钧辩无可辩,痛哭流涕的承认是自己喝醉了酒一时鬼迷心窍没能抵住诱惑,甚至不惜跪下来求许文诗原谅。 纵然婚后没有从许家得到他想象中的好处,但是离了婚,肯定会遭遇他不想要的报复。离婚以后,许家人焉能绕过他,哄得人家女儿偷偷嫁给他,还在孕期出轨。 所以漆钧怎么可能离婚,只要他还是许文诗的丈夫,许家外孙女的父亲,许文诗想跟他过日子,许家人就不会对付他。 况且,他费尽心机娶到许文诗,做小伏低的表现,想水滴石穿地让许家接受他,他隐隐觉得许向军态度在改变,等孩子出生,他相信这种变化会更明显。 让他就此放手,他不甘心,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 大腹便便的许文诗禁不住打击动了胎气。送到医院又因为胎儿太大无法顺产,最后剖腹抱出一个七斤二两的女孩。孩子虽然没有足月,但是因为许文诗孕期营养太好,孩子倒是发育的很好,不幸中的万幸。 孙秀花到了病房一看,就见站在病房外的漆钧嘴角额头都是乌青,这是昨天赶到医院得知真相的许家磊打的,脸上还有指甲痕,这是许文诗愤恨之下挠的。 老太太愣了下,狐疑起来。 “奶奶。”漆钧有些尴尬的迎了上来。 “你脸怎么回事?” 漆钧扯了扯嘴角,“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太太心想,我还没老年痴呆呢,“你咋不进去?” 漆钧笑容更尴尬,许文诗父女三个根本不让他进门,他又不敢走,怕走了就这地不能挽回了。 老太太转转视线,进了病房,就见许文诗双眼通红地躺在床上,旁边躺着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登时心疼起来。且顾不得曾外孙女,老太太先问许文诗。 老太太一问,许文诗眼泪流的更加委屈汹涌。 “不哭不哭,月子里哭了伤身子。”老太太连忙安慰,好不容易将许文诗安抚下来,老太太望着许向军,“怎么回事儿啊。”这么瞅着不像是因为儿子变成女儿这档子事。 “漆钧外面有人,对方还怀孕了。”许向军想让许文诗和漆钧离婚,这事自然瞒不住,也没必要瞒,既然要离婚,当然要站到道德制高点上,以后对许文诗的影响才会最小。 孙秀花吸了一口气,出离愤怒了,左右一看,抄起柜子上的大瓷缸子就出了门。她孙女辛辛苦苦的替他生孩子,多漂亮一小姑娘,为了孩子长胖长斑,他倒好,嫌弃她难看出去找女人,还是个人吗? 走廊上顿时一团鸡飞狗跳。 这一切,许清嘉目前还不得而知,她接到许家磊报信电话的时候正陪着韩老夫人他们在雍和宫烧香还愿。 听到一言半语的韩老夫人就羡慕地问,“谁家生了个女孩?”他们老韩家第四代阳盛阴衰的厉害,迄今都还没个女娃娃。 “我堂姐,昨晚上生的,七斤二两。”许清嘉回道,提前一个月发动,是不是被刺激的?幸好母女平安,许清嘉松了一口气。 “孩子挺大,你堂姐怕是吃苦头了。”韩老夫人笑了笑,恍惚记得漆家几代单传来着,目光在许清嘉肚子上绕了绕,“女孩儿乖巧又贴心,挺好的。” 跟着来的韩东青也笑,“还能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花裙子穿。” 许清嘉美滋滋地摸了下腹部,还能给她扎各种小辫子。 韩老夫人笑眯了眼,又问,“你们抽空去医院看看。” “明天下班后就过去。”许清嘉道,今天就好好陪老人家烧香吧。看产妇也不急这一天半天的。 第二天下班,许清嘉和韩东青一块过去医院探望,路过商场时进去买了几套棉质小衣裳。 到了医院,又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一个水果篮,两人才上楼。 病房里气氛没有一般产妇的欢愉,许清嘉昨天已经从爸妈那知道情况。许文诗同意和漆钧离婚,不过她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下床,所以等能下床再去办手续。 漆钧自然不同意,许向军就说打官司,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从此以后漆钧跟他们家没有瓜葛。 许文诗憔悴的厉害,遭逢背叛,又遇上生产,有精神才是怪了,许清嘉递上红包,笑着道,“给小宝宝买玩具。” 许文诗望着厚厚的红包,低声道,“谢谢。”之前来过的四叔二哥他们,都给她封了大红包,她知道,他们在可怜她。可怜她以后要一个人养孩子。 问了两句身体情况,许清嘉就去看小床里的小宝宝,胎里养得好,小家伙胖乎乎的,头发也很浓密,她倒是好了,她妈就受苦了,挨了一刀,现在还在疼。 许清嘉心有戚戚,保佑她生的时候别挨刀子,握着小家伙的小手,“宝宝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许家磊回道。 许文诗又是悲从中来,一直以为是男孩,所以他们只想了男孩的名字,哪想到医生看错了,居然是女孩。 许向军见状,心里难受的慌,“好端端你哭什么,你眼睛还要不要了。” 许文诗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 出了病房,许清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为了里面的愁云惨雾,离婚是解脱,但是在这个年月里对许文诗对小宝宝的生活都将带来一定的不利影响。 韩东青握了握她的手,“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她还年轻,可以重新再来。” 许清嘉点点头,是啊,还年轻,家里条件也过得去,其他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总该成熟些了,好好的,能把日子过好。” 然而,许文诗再一次让人失望了。 快出院的时候,她反悔了,她不想离婚了。 回家吃饭的许清嘉听到这个消息,内里并无大惊讶,真的。女人比男人更能忍,女人出轨,男人十有八。九会离婚,换成男人出轨,愿意离婚的女人少,这都成国内婚姻的一大特色了。 老太太气呼呼的,老思想离婚不好,可漆钧实在欺人太甚,尤其是许向华把漆钧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以后,老太太觉得,这婚还是离了的好,三条腿的蛤。蟆不好走,两条腿的男人街上到处跑。 “二伯怎么说?”许清嘉问道。 老太太气苦,脸上皱纹都深了一份,“你二伯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让她自生自灭去。” 许清嘉不禁同情许向军。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提起来就来气。”老太太摆摆手,“你这两天胃口怎么样,有没有想吐?” “胃口挺好的。” “那就多吃点,不过得有个度。”想起许文诗怀孕的样子,老太太心有余悸,听说生产时也因为体重超标遇上了麻烦。 许清嘉笑,“我知道的。” 说了一会儿话,许清嘉和韩东青告辞,上了车,许清嘉就开始吐槽,“她心胸够大的,这都能忍得了。”要是韩东青敢出轨,她分分钟踹了他,再去找个小白脸。 被溜了一眼的韩东青无奈一笑,就事论事,“一直以来,在出轨这种事上,女人的确比男人更宽容,这是几千年男尊女卑旧思想的结果。” 许清嘉静默了一瞬。整个社会对出轨的男人也更宽容,反倒是为此离婚的女人会被一些人灌上不识大体的帽子。 对离婚后生活的恐惧,对漆钧的感情,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家的念头,面子……压过了她对漆钧出轨的失望和痛苦。 韩东青握了握她的手。 许清嘉摇了摇头,“算了,提这干嘛,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以后不管怎么样,也只有她一个人承受。” 韩东青点了下头,发动引擎。 因为许文诗出尔反尔,许向军气得孙女的满月都没露面,他不露面,许向华这边自然也当不知道这回事,本来就都是看在许向军的面子上。 漆母忧心忡忡,儿子出轨这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闹开了,最近老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上门,名为探望许文诗母女俩,实则看笑话。 眼下连许文诗出月子,孙女满月,许家人都不来,漆母都能想到那群人背后在议论什么。 漆母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漆钧,戳他额头,“你啊你。”都结婚了还出去胡搞瞎搞,就这么缺女人。 漆钧自知理亏,他哪知道会闹成这样。许文诗怀孕以后,他就没正儿八经地过过性生活,憋得慌。忽然在歌舞厅遇上喝得半醉的卢丽芳,几年不见,她漂亮不少,见了他又哭又笑,余情未了的模样,他就没把持住。 漆母运了运气,“那女人真的找不到了,那孩子怎么办?”许文诗生了个女儿,对于卢丽芳的肚子,她不免多了几分关注。 “找不着,谁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漆钧脸黑如墨,他让卢丽芳去打胎,结果卢丽芳跑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人家已婚的想多生一个都难,更何况她这种未婚的,不跑,卫计委就要找上门了。 人海茫茫,他又不是手眼通天,上哪儿去找。为这事,许文诗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妈,我知道你想抱孙子,等文诗养好了,我们再生一个就是,卢丽芳那边你别想了。我不信就那一次,她那么巧就怀上了,她私生活乱的很,十有八。九不是我的。”想起来,漆钧就咬牙切齿。 漆母张了张嘴,万一是呢?漆母糟心透了,皱着眉头另问,“你真要带文诗和佩佩去海岛?” 漆钧嗯了一声,出了这事,许文诗已经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了,他能怎么办? 漆母闭上眼捻了下佛珠。娶这个媳妇是希望能借上许家的力,然力没借上,麻烦倒是不小。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漆母沉沉一叹。 转眼,就到了冬天,四九城又被皑皑白雪银装素裹。 许清嘉已经怀孕十六周,小腹明显凸出。手放上去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的存在。 “早上精神真好。”手掌被戳了一下的韩东青眼底漾出喜悦。 靠在韩东青肚子上的许清嘉笑眯眯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两个光屁股的小天使从天而降,背后长着小翅膀,头顶光环,萌的我心肝颤。” 是的,两个,十二周时b超显示有两个胚胎,许清嘉觉得自己真是太了不起了。 “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聊天?”韩东青含笑问。 许清嘉遗憾,“婴儿国的语言,我听不懂呢,看来以后我得好好学习下。” “我们一块学。”韩东青笑起来,“起床吗?” 许清嘉点头。 韩东青就扶她起来,帮着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下楼吃了早饭,韩东青就送许清嘉去军院检查,今天是孕检的日子。 主治医生是崔丽静,韩檬的妈妈,也就是韩东青的五婶。 此时此刻,崔丽静神情有些凝重。 许清嘉细细的盯着b超单,厉害了,两个变三个了,“上次查的时候,他是在躲猫猫吗?” 做b超的医生笑着道,“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小家伙调皮躲在哥哥姐姐后面没照到。” 许清嘉摸了摸肚子,躲在后面照不到,可见比哥哥姐姐们长的小才能遮掩的严严实实,“他们健康吗?最小的那个有多大?” “都很健康。”现在看来健康,但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子宫是为一个孩子准备的,两个有点挤,勉勉强强还行,三个的话,谁住的都不舒服。 那位医生又比划了下手掌,“最大的差不多有一个手掌那么大了,最小的稍微小一点。” 许清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惊奇,“好小。” 崔丽静笑,“一般而言,十六周的胎儿长约十八厘米,就母亲手掌那么大,一百二十克左右。之后生长会越来越快,所以你要注意营养跟上。” “我会注意的。”知道是双胞胎以后,她特意多吃一点,现在看来以后得再多吃一点。抬头看了看脸色发僵的韩东青,许清嘉拉了拉他的手,“你听见了吗?三胞胎的概率是70万分之一诶,我们多幸运。” 韩东青稳了稳心神,笑着道,“是啊。” 许清嘉看看他,弯了下嘴角。 崔丽静对同事道,“麻烦你了。” 做b超的医生笑了笑,“不用客气。”故意说道,“前年查出来一例三胞胎,我女儿考上了四中,今年又查出来了一例,我儿子肯定能考上研究生。” “前年那例三胞胎情况怎么样?”韩东青忙问。 医生就笑,“三个男孩,现在很健康,周岁的时候还来医院发红鸡蛋了。是吧,主任。” 崔丽静笑,“可不是,还是我接生的呢,除了刚出生时个头小点,一切都很健康,周岁以后和足月的孩子比一点都不差。” 许清嘉顿时吃了定心丸一般松了一口气,三胞胎是有点危险,可又不是没有成功案例,再说了她有最好的医疗环境,如果军院解决不了,还能想办法请来其他专家名医。她肯定可以平平安安生下三个健健康康的小宝贝。 崔丽静带着许清嘉他们回到办公室,今天她不接门诊。走过去的路上,许清嘉明显感觉到韩东青搂着她的手有些僵硬,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紧张什么,她就很淡定。 “五婶,我这情况危险吗?”很淡定的许清嘉忍不住不淡定了下。 崔丽静斟酌了下,笑着道,“多胞胎风险情况依据母亲体质而不同,你体质很好,孩子看起来也很健康。之后这几个月你注意孕期保健,我会列个注意事项给你,还有记得半个月来医院检查一次,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或者来医院都行。” 双胞胎是大喜事,韩家几辈子都没过双胞,可这多了一个,顿时喜忧参半起来。多胞胎容易引发母婴并发症,还有很大的几率早产,一半的双胞胎3八周以内生产,胎数越多,早产几率越大,危险也越大。 崔丽静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声音温和又从容,“你们别有负担,三胞胎是罕见,但是成功的例子多着呢,前年,我刚接生了一例,你年轻身体又好,不会有问题的。一定要保持好心情,这有利于养胎。” 许清嘉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五婶,我们会的。” ☆、第256章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双胞胎变三胞胎, 韩家人的反应皆是一半欢喜一半优。 不过在许清嘉面前皆是把忧虑压了下去,旁人家能顺利生下三胞胎, 许清嘉年轻身体好,他们家条件也更好,肯定也能平安生下三胞胎。 “要不你们搬回来住吧,”霍燕岚看着许清嘉, 说出自己的想法,“家里有保健医生,我和你大嫂还能给你搭把手。”头一次怀孕, 又是三胞胎,一点经验都没有,哪放心他们小两口自己照顾。 韩东青婉拒, “不用这么紧张,五婶说了,嘉嘉情况很好,保持平常心, 千万不要有负担, 否则适得其反。” 许清嘉弯唇笑笑,“阿姨放心, 家里有崔姨, 她很会照顾人的。” 韩老夫人就点头道,“听你五婶的 , 她是医生。”韩老夫人自然是愿意他们搬回来, 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却也知道许清嘉肯定不自在,那怎么好好养胎,天大地大,孕妇心情最大。 韩老夫人岔开了话题,喜滋滋拿起b超单,望着那一团黑乎乎的影像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这就是我大曾孙女。”最大是男宝,稍小一点的是女宝,躲猫猫的小家伙还不确定,被ta哥哥姐姐挡住了。 他们家第四代终于有姑娘了,不容易啊。 回头寻了空,韩老夫人就对韩东青道,“你阿姨是为了你们好。” 韩东青笑着道,“奶奶,我明白。” 韩老夫人点了下头,“不过你阿姨担心的也有道理,你们两个没经验,嘉嘉怀的又是难得三胞胎。这样吧,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你们搬到你丈母娘家那边住吧,省得嘉嘉挺着肚子爬上爬下不安全。他们那边平平坦坦不用走楼梯,亲爹亲妈身边住的着也舒坦,离着军院只有十分钟的车程,离她公司也近。”就是离孙子单位更远了,不过这节骨眼上,他这个当爸爸的牺牲点理所当然。 至于为何要过上十天半个月,这边拒绝了,转头就搬回娘家,总归不好看。过半个月肚子大了,对外也有说辞。 韩东青看着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拍了他一下,“你奶奶我也是从儿媳妇过来的。” “怪不得嘉嘉常说,您是她见过的最和蔼可亲的老太太。”韩东青奉承。 韩老夫人瞪他一眼,“少给我灌迷魂汤。” 说着绷不住笑了,“这几个月你警醒点,多留意嘉嘉情况。”大喜的事情可不能变成坏事。 “我知道,奶奶您放心。” 韩老夫人点点头,抬眼端详他,“你这是好饭不怕晚,一下子就赶超你兄弟他们了。”也就前头三个没被计划生育卡住,各有两个孩子,后来都是独生子。小六当爹的晚,却一气来了三个,把所有兄弟姐妹都甩在后头了。 心惊胆战的韩东青宁愿不敢超,哪怕只有一个就心满意足,想起三个孩子,他这心就沉甸甸,惟恐有个万一。 就在韩东青隐秘的担忧中,许清嘉的肚子吹气球一样的大起来,体重急剧增加。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清嘉想起了纺锤,两边小,中间大,每天都在丑出新高度。 许清嘉撇撇嘴,手放在肚子上感受越来越频繁的胎动,看动静,小家伙们很健康呢。 二十二周了,骨骼结实,已经长出头发,眉毛和睫毛,还会喝羊水了。检查显示一切正常,除了个头比单胎的孩子小了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兄妹三个挤在一个屋子里,分到的生长空间难免小了。 她一直在遵照医嘱很努力的进食,希望营养能跟上,也希望小家伙们相亲相爱。 收拾好行李的韩东青过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几个月前还盈盈一握的腰身,如今圆润的要两只手才能抱住。 许清嘉戳了戳脸,“好丑。”脸都胖了一圈,胃口太好了。 “和以前一样漂亮。”韩东青含笑道,就见镜子里的许清嘉翻了个白眼。 韩东青低笑一声,吻了吻她的脸颊,“真的,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尤其是现在。”辛苦孕育着他们儿女的模样,最是动人。 许清嘉嘴角翘了起来,“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天他们要搬到槐花胡同那边去。 虽然一个月前,韩东青就说可以搬过去,韩老夫人主动提起的。许清嘉觉得摊上一个明理又慈祥的太婆婆简直三生有幸。 不过她没有马上搬过去,那会儿她行动还方便,传出去总归不好听。他体谅她,她也得顾忌下他啊。 到了第六个月,肚子迅速鼓起来,动作开始笨拙,上下楼逐渐吃力,才正式准备搬过去。孕期就让她任性一次吧,有时候她特别想爸妈。 许家对许清嘉搬回来一事自然是热烈欢迎的,知道她怀了三胞胎以后,他们也担心啊,如今人在跟前待着,多多少少能安心点,不用想着在自己没看见的时候磕了碰了。 时隔一年后搬回来,许清嘉觉得自己母凭子贵,待遇蹭蹭蹭往上涨,宛如女王陛下。 进入第七个月后,许清嘉就不再去公司,除非有要事,不过一般而言也没什么要事需要她去公司处理,都是他们来四合院找她。 部门的人也很机灵,能不找她就不找她,省得在老板那落得一个无能还要他怀孕的宝贝女儿工作的印象。 闲下来的许清嘉每天练练书画弹弹钢琴养养花,一头扎入胎教之中,工作永远干不完,胎教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再是陪着老太太听听戏看看电视,手上还能包点饺子混沌,一心两用。时不时还跑到隔壁白老先生那,跟老爷子天南地北的闲聊,老先生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形百科全书。 白老先生今年七十五了,须发全白,身体也大不如前。最爱的就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壶茶一碟水果点心,能乐呵呵的过一天。 爷孙俩惬意的吃着点心聊着《梦溪笔谈》,聊着聊着,白老先生忽然有感而叹,“明年就没机会坐在这儿闲聊了。” “您是打算明年去哪儿度假?”许清嘉心头一紧。 白老先生笑呵呵的把玩着紫砂茶杯,“过完年,我要搬去海淀那边的敬老院,和几个老伙计约好了。”都是无儿无女的,大家一块做个伴。 眷恋的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四十多年的院子,白老先生温声道,“这儿我打算捐给国家。”白家许家都不差这一座院子,他就不给他们了,捐给国家,算老头子一番心意了。 许清嘉吃了一惊,“您怎么突然想到要搬去养老院了?”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 白老先生笑道,“老家伙们腿脚都不行了,想聚聚都不方便,干脆一块搬去养老院,不就能天天作伴了,那里我们去看过了,条件不错。”想想还是怪舍不得的,住在这儿,许家儿孙隔三差五会来陪他说说话,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一份过来,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许清嘉沉吟片刻。 白老先生轻轻点着躺椅上的扶手没有说话。 “白爷爷,你们几个人约好了?” 白老先生,“加上我五个。” 许清嘉,“去敬老院哪有在家舒服。” 白老先生,“那边也还好。”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再说了,养老院在许清嘉的印象里贴着冷冰冰和缺少人情味的标签,尤其这个年月的养老院,条件好的有限。 “我这有个想法,白爷爷,您先听听看。” 白老先生看向她。 许清嘉道,“你们就是几个老朋友想搭伴养老,是吗?” 白老先生点了下头。 “那就不局限于养老院,您看,在您自己这里怎么样?” 白老先生愣住了,“我这儿?” 许清嘉笑,“是啊,您看,您这儿院子大,房间也多,完全住的开。周围交通便利基础设施齐全,医院公园图书馆都在十分钟的路程内,那边能有这里条件好?” 见白老先生有些意动,许清嘉接着道,“每人按月收取一定的费用,把衣食住行都包含进去,这样才能长期运作下去。我再替您找两个可靠的护工过来,不就跟去养老院差不多,还更清静舒服。”养老院那边热闹是热闹,不免有些鱼龙混杂,这一群高知人士未必合得来。 “怎么运作,您别担心,我安排个人来管理,到时候账目全部公开,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回头我写个方案给您看看。” 许清嘉也有自己的打算,许向华拿老先生当半个父亲,许清嘉也是拿她当爷爷看的,比起许老头,明显老先生更像一位祖父。 让他们给老先生养老乐意之至,不过老爷子固执着呢,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不乐意。他们就尽量时不时来探望,免得他老人家孤单。 这要是去了养老院,只怕一个星期顶多去探望一回,平常有个什么也顾及不上。说句不吉利的,万一被欺负了他们都难以发现。 留在槐花胡同就会方便很多,抬抬脚就到的距离,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都能知道,也不怕受委屈。 “你大着肚子别费心,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你生了孩子再说。”白老先生忙道。 许清嘉就笑,“这事简单的很,不用费什么心思,我只是怀孕又不失智,脑子不用会生锈的。白爷爷,过两天我把大概想法整理成文案,您和老朋友们商量下看,怎么样?”住养老院和住老朋友家里还是有差别的,但是交了钱,那种不自在感会少很多,许清嘉觉得答应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设身处地一想,她要是在同样的境况下,是愿意接受这个方案的。 白老先生也觉得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慢慢来好了,不着急的。” 许清嘉却很上心,难得能帮老先生一次,回家她就开始琢磨这事,许向华知道之后很是支持,“有需要的只管说。”又道,“注意身体。” “我知道的。”许清嘉笑眯眯道。 过了几天,许清嘉把写好的方案交给白老先生。 “这么快,不是让你慢慢来的。”白老先生嗔怪,这还怀着孕呢。 许清嘉笑,“已经很慢了,您忘了,我是学啥的,这些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分分钟的事。” 白老先生笑了,随后就和老伙计说了,然后一群老太太老头子都拖着老胳膊老腿来了,这可不是小事,总得见个面详谈详谈。 许清嘉过去见客了,大肚子一出现,一位气质从容优雅的老太太就问,“这是快生了吧?” 并没有,许清嘉解释了下。 “三胞胎,好福气,小姑娘心善,三个小娃娃肯定健康又聪明。”老太太温和地望着许清嘉。他们知道,小姑娘费这个心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都是为了老白。她肯定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在这儿的日子比起在养老院肯定是只好不坏的,他们是沾了老白的光。 许清嘉笑容明媚,“承您吉言。”随后详细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老人家们都挺满意的,他们退休待遇都很好,不怕花钱,只想体面又开心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更别说这钱和这待遇相比,一点都不多。 事情就这么定了,等着年后正式启动,一些准备工作这会儿却是要忙起来,找护工,老人活动中心,一些方便老人的生活措施…… 这些许向华派了人去处理,不用许清嘉操心。 许清嘉又过起了悠闲养胎的惬意日子。 养着养着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许清嘉已经怀孕满三十五孕周又三天,肚子大的惊人,许清嘉颇有点欣慰,肚子大,证明宝宝健康啊。而且胎儿已经发育到能够体外生存的程度,哪怕早产,存活率也极高。 撑不住这大肚皮的许清嘉早在第三十二周上就住进了医院,防止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今天觉得怎么样?”过来巡房的崔丽静问许清嘉。 侧躺着的许清嘉很无奈,“感觉胃被顶住了,很饿可又吃不下东西。” 崔丽静鼓励,“那就少吃多餐,再坚持坚持,宝宝晚出生一天就多一分安全。”不过要是母体支撑不住,那就只能提前剖腹,所幸娘四个都很争气,几次她们以为不得不要剖腹,都有惊无险地挺了过来。 她笑着道,“昨天檬檬给我打电话,还问起我你们娘儿几个怎么样,说等你生了,她一定能要请假回来。” 许清嘉抿唇一乐,“还是小家伙们有面子,他们大忙人姑姑都愿意打飞的回来看他们。” 崔丽静怔了下飞的,忽尔明白过来,笑,“是啊,这个没良心的,过年都不回来。” “她太忙了,檬檬现在可是女强人了。” 崔丽静既欣慰又叹气,“有时候还真希望她别那么要强。”两个女儿,一个在西北地区工作,一个在国外,家里就剩她和丈夫,有时候真不是滋味。 即将为人母,许清嘉倒是能理解她话里的情绪来,怕孩子不争气,可太争气了就像那风筝,永远都可望不可触。 为人父母,不易。许清嘉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子。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崔丽静叮嘱许清嘉好好休息,便出了病房。 秦慧如切了一块苹果喂她,今天她下午没课,就来医院陪女儿,“你五婶他们有时候怪冷清的。”家康搬出去了,女儿出嫁,阳阳去外地上学,家里顿时冷清下来,直到许清嘉搬回来,这家才算是又恢复了一些热闹。 许清嘉眨了下眼,“妈,我以后会带着你外孙他们经常回来蹭饭的。” 秦慧如摸摸她的脸,又喂了她一块苹果。 “咚咚咚” “请进。”秦慧如说了一声。 视野内出现两条大长腿,脸被一大束粉色康乃馨挡住。握着花的手修长干净… 秦慧如和许清嘉皆是狐疑。 “猜猜我是谁?”对方压着声音故弄玄虚。 许清嘉眯起眼,她认识的人里这么无聊幼稚的? “江小白!” 粉色康乃馨背后出现江小白阳光灿烂的脸,即将三十,这家伙依旧一脸的青春阳光,岁数也不知道活到哪儿去了。 “厉害了,一下子猜到了,果然不愧是小清嘉。”江小白悠悠达达的走进来,冲着秦慧如送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秦姨好,您跟去年的样子一点都没变,怎么保养的,教教我。” 秦慧如笑容满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四回来的,在省城陪了我爸妈两天,今天早上坐飞机过来,就过来看看嘉嘉。”江一白把康乃馨放到桌子上,眼神关切地打量许清嘉。 她现在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哪怕底子再好,但是身上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气质,大抵就是母性的光辉了。 嘴上江一白笑谑,“惊不惊喜?” 许清嘉笑,“惊呆了,这次回来你是不走了吧。”这家伙在英国读了硕士,毕业后进了英国tp3的一家设计院,那里出了名的工作强度大。去年圣诞假期都在加班,所以她和韩东青的婚礼,他也没来,算算小两年没见了。 “不走了,不走了。”江一白心有戚戚的摸了一把脸,“再待下去,非得被榨干了不可,我已经觉得自己未老先衰了。” 许清嘉笑,“神功小成了?” “闯荡下江湖才能验证神功境界。”江一白嘻嘻哈哈。 “那我祝你早点一统江湖。” 江一白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我可没你这么贪心的。” “没出息。”许清嘉鄙视。 “你那叫好高骛远,不切实际。”江一白批评,望望她的肚子,“这贪心的人怀个孕都和别人不一样,一年抱三,你牛!” 江一白竖了竖大拇指,长见识了。 许清嘉骄傲地摸了摸肚子,“那是,你这辈子拍四匹马都赶不上了。” 江一白心惊肉跳的看着她的大肚子,心道并不想赶上。正儿八经问她情况,看得他都心慌慌,有一种要炸开的错觉。 “没事,挺好的,你赶紧把红包准备好,当叔叔的可不能小气。”许清嘉笑眯眯回。 江一白跟着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大侄子大侄女出来。” 许清嘉又问他工作安排。 “在一院,下个月就去报道。” 秦慧如倒了一杯茶给他,笑着道,“是个好单位。”一院在建筑行业的地位,好比京大在高校里的地位,一白这孩子,打小就不用让人操心。 就在这时候,门上又传来敲门声。 来的是许文诗,见到江一白她愣了愣,随即涌出难以言喻的窘迫,忍不住攥了下衣服。 多年不见,他风神俊秀更胜当年。 可自己呢……生产半年,体重还是没有回到之前,肚子上都是松松垮垮的赘肉,脸上还残留着零星的斑点。就像,就像个大妈。 许文诗不由自主的收了收腹,又侧了侧脸,避开江一白的视线。 “文诗来了?”秦慧如笑着道,许文诗现在是海岛京城两边跑,看漆钧看得紧。 许文诗?江一白有些难以置信,印象里挺清秀一姑娘,怎么?不过他很好的把这份不礼貌的惊讶掩了下去。 许文诗讷讷,不自在地扯了下袖口,“四婶,我来看看嘉嘉,她还好吧?” 许清嘉其实并不怎么好,她有中度妊高症,血压飙升,伴随着全身浮肿,尤其是脚,鞋都穿不进去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充满了水一般。 许文诗瞧着觉得许清嘉的模样比她怀孕时还惨。 秦慧如,“还可以,佩佩怎么样?”许文诗的女儿大名漆佩仪,小名佩佩。 说起女儿许文诗脸上带出笑,“挺好的。” 江一白听明白了,合着是怀孕生子,再去看许清嘉,眼神小小的微妙了下。 与他眼神撞了个正着的许清嘉秒懂,登时气结。说实话,她也怕啊,怀孕期间怎么胖都认了,要是产后无法恢复身材怎么办? 忽尔,许清嘉觉得肚子重重的抽搐了一下,登时生出不详预感,她伸手摸了摸,颤着声道,“妈,我,好像,羊水破了。” 江一白,“……”一楞之下,赶紧跑出去找医生。 秦慧如按下床头警铃,额头上都是冷汗。 许文诗慌了下,见状就道,“婶儿,你别担心,嘉嘉九个月了,肯定没事的,我就是第九个月生的,佩佩一点问题都没有。” 蹬蹬蹬的脚步声从走廊上急促传来。 办公室里的韩东青接到电话,整个人猛然站起来,连外套都没穿,径直冲出办公室。 秦主任正在外面和人说话,见他一阵风似的刮过来,立时问,“小韩?” “主任,我请假,我爱人要生了。”韩东青急声道,神情紧绷。 秦主任忙道,“你快去。小刘,你开车送小韩去医院。”他也知道韩东青媳妇怀的多胞胎,情况比常人更危险,所以向来从容镇定的韩东青都失态了这状态万一开车出个好歹,他可没法跟韩家交代。 韩东青只来得及道一声谢,便往外跑。 小刘连忙跟上。 韩东青赶到医院时,许清嘉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许家人和韩家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就连八十多岁的韩老夫人都来了,医院领导也都在场,院长斟酌着字眼对韩老夫人道,“老首长放心,崔主任亲自操的刀。”这会儿院长忍不住悄悄在心里抹一把冷汗,操刀的是韩家媳妇,真要有个万一,韩家也不好怪他们医院不是。 韩老夫人将视线从手术室收回来,“你们去忙吧,别影响你们正常工作了。” 院长知道这位老太太的作风,遂又安慰了两句,便把不相干的人又带走了。 “哥,你去那边坐一会儿。”江一白拉了拉哨兵似的伫立在手术室门旁的韩东青,他没走,既然遇上了肯定要等生出来再离开,要不也没法安心。 韩东青抹了一把微微出冷汗的脸,双眼直直盯着手术室大门,似乎想透过厚厚的门看清里面的情形,“没事。”他的妻子,他的儿女都在里面,他想离他们近一点。 江一白只能拍了下他的胳膊,没再说什么,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秦慧如手脚发软的坐在长椅上,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她自己生产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害怕过。 许向华揽着她,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互相支持,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回到了二十五年前,他守在破旧的县医院产房外,一门之隔是惨叫哭泣的秦慧如。 如今没有惨叫声,他女儿没法顺产,只能实行剖腹产,想想也好,都说女人顺产是把全身骨架打散重装一遍。 许向华心头抖了下,这得多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大喊,“让开。” 医护人员推着简易监护台出来。 “是个男孩,4.9斤,要送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说着等在旁边的儿科医护人员急忙跟上。 韩老夫人略微松了一口气,4.9斤,那就还好,扭头对曾琳道,“琳琳,你去监护室那看看。” 许向华也对许家康道,“康子,你们去看着孩子。” 许家康虽然不放心里面的妹妹,可也知道孩子那不留个人也不安心,遂带着许夏莲过去。 五分钟后,那护士又出来了,“女孩,4.5斤,送去监护室。” 韩东青只来得及看女儿一眼,小家伙就被医护人员急匆匆的推走了,真小,老二都这么小了,最小的那个该有多轻。 韩东青拽紧了拳头,掌心沁出细密的冷汗。 老三是个男孩,只有3.9斤,面色发绀,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清嘉才被推出来,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做了局部麻醉,没有感觉到疼,但是却能感觉到开膛破肚和孩子被抱出来。根根汗毛都在竖起来,许清嘉都恨不得自己晕过去了才好。 “嘉嘉。” 等候多时地韩东青一把握住她冷冰冰的手。 许清嘉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哪里疼?”韩东青心急如焚。 现在还不疼,她就是想哭。 “别哭别哭,小心牵动刚缝合的伤口。”崔丽静忙道。 韩东青急忙哄,“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 一群人跟着回到病房。 许清嘉问孩子情况,除了老大,两个小的,他们都没让她看,一抱出来就立刻送出去了,模模糊糊的她知道,孩子情况不好。 “挺好的。”韩东青动作轻柔地拿着热毛巾给她擦脸,“除了有一点点体重过轻,所以要在监护室里待几天。” 许清嘉眨了眨眼,心口又细细密密的疼起来,她又不傻。她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只要再坚持一个月,他们肯定会更健康。眼里酸酸涨涨的,又想哭,许清嘉使劲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院长副院长都来了, 一堆的专家,三班儿科医生等着, 送出来一个,走一批。”许文诗摘下金耳环,啧了一声,“那阵仗!” 她溜一眼坐在床上的漆钧, “用的保温箱是国际上最先进的,医院没有,还是四叔自己掏钱买来捐给医院的, 花了好几十万呢,反正什么都按照最好的来。三个孩子命好,托生到了嘉嘉肚子里, 不然我瞧着悬。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比我们佩佩出生时小了一半。 ” 漆钧就笑,“我们佩佩也命好,健健康康的。” 许文诗笑了笑, 又觉得没滋没味, 她说这些是闲聊,何尝不是一种‘炫耀’, ‘炫耀’她娘家厉害, ‘炫耀’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漆钧不敢怠慢他们娘儿俩。 做了妈妈之后, 她好像变得市侩了, 从前, 她从来没有想过漆钧是为了她的家世和她在一起。可现在她居然想利用家世震慑漆钧了。 难言的悲哀涌上心头,许文诗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胖毁所有,哪里还能找到从前清秀的样子。许文诗厌烦的撇开了视线,又瞥到了自己肚子上的赘肉,登时一阵气馁,恨恨的掐了一把。别说漆钧不喜欢,就是她自己都讨厌自己现在的模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恢复到生产前的模样。 许文诗气呼呼地把面霜扔进抽屉里。 听到动静的漆钧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许文诗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想起什么,神情一变,变得难看起来,“那个女人你找到了吗?她有没有联系你?她是不是要生了?” 一连三问把漆钧问的懵了下,懵完头就大了一圈,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她的孩子真的跟我没关系,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野男人,所以你是家男人!”许文诗阴阳怪气地说道。 漆钧脑门上蹦出一根青筋,简直无理取闹,吸了一口气,“诗诗,那件事是我错了,我承认。可咱们不是说好了翻篇了吗,以后好好过日子。” “那个女人我不跟你计较,可孩子呢,要是你的孩子怎么办?”一想起那个孩子,许文诗就如鲠在喉。 “不可能是我的。”漆钧语气无比肯定,怎么可能一次就怀孕。 “万一呢。万一是你的怎么办?你是不是要认回来。”许文诗咄咄逼人,冷笑,“要是个男孩,你妈肯定高兴坏了。” 这一年拐弯抹角的让她养好身体再生一胎,她才不生。 诚然佩佩出生的时候,她有些失望,期待了半年的儿子变成女儿。但是不管男女,都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她都喜欢。 就漆母重男轻女那个劲头,要是二胎生个男孩,她的佩佩指不定被挤到哪个角落去。 在卫计委那一年,她没少看见听见这种事,越是想法设法违规偷生儿子的人家,越是重男轻女,漆钧心力交瘁,“这哪跟哪的事情。” 许文诗站起来,“我不管那女人的孩子跟你有没有关系,反正要是让我知道你和她还有联系,我就跟你离婚。” 话音刚落躺在婴儿床的佩佩突然哭了起来,许文诗连忙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哄,话题不了了之。 第二天,餐桌上,漆母对许文诗道,“找个时间,你们买点东西正式去医院探望下,红包别忘了。去年你生的时候,你妹妹封了个大红包,咱们家虽然没她有钱,可也不能失了礼数。你们记得添点还回去。” 这一年来,儿子炒楼花挣了不少钱,漆母心情都好了许多。大概也是因此,对着许文诗,底气不知不觉足了些。 许文诗嗯了一声。 次日下午,许文诗和漆钧带着女儿过去,带上佩佩是漆钧的意思,许家人对他没好脸色,不过看在孩子份上总要收敛些。 到了医院,却没见到许清嘉。许清嘉伤口火辣辣的疼得厉害,根本没法应付客人。 韩东青出面把来探望的都打发了,他得了一周的假,就睡在病房里的陪护室里,病房和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两头跑。 明明疼得厉害,却不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得咬着牙下床走动下,防止静脉血栓,一个不好,会要人命。 第一次下床的时候,许清嘉差点没给晕过去,五脏六腑都在往下坠。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罪都在这几天内受完了。 勉强能缓过气来之后,韩东青要了一把轮椅,推着许清嘉去看孩子。 医生并不允许他们进去,防止宝宝被感染细菌,所以他们只能隔着窗户看一眼。除了他们,走廊里还站着一个泪流面满的女人,揽着她的男人没有哭,却是一脸的痛苦。 许清嘉想,他们的孩子大概也在监护室里面。 韩东青柔声对许清嘉道,“八号是小南,九号是西西,十号是小北。”这是孩子们的小名,她取得,说加上他就是东南西北,她还得意洋洋的宣布,以后她就是中中了。 她是中心,是他们的主心骨,因为她,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组成一个家。 许清嘉手按在玻璃上,眼神贪婪地注视那三个小箱子。红彤彤的,那么小一点,身上还插了好几条管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流到嘴里又苦又咸。 饶是刚强如韩东青眼眶都忍不住跟着酸了酸,他蹲下。身,温柔地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小家伙们情况很好,他们马上就会和正常孩子一样,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许清嘉擦了一把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们会好起来的。” 夫妻俩静静地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孩子,正遇上护士给北北喂奶,细细的针筒只装了几毫升的奶,一点一点地推进去。 许清嘉和韩东青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过了好久一管奶终于喂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找到了庆幸喜悦以及心疼。 韩东青摸摸她的脸,“小北吃的越来越多了,他在慢慢好起来。” 许清嘉放在玻璃上的手轻轻动了动,似乎隔着玻璃摸到了这个瘦弱的孩子。 “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看。”韩东青担心她的伤口,坐着比躺着更难受。 许清嘉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 韩东青温声道,“等你好了,我给你放把凳子放在这儿,让你看个够。”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乐极生悲,牵动伤口,疼得龇了龇牙,见韩东青脸色变了变,忙道,“没事,没事,好了。” 韩东青推起轮椅,不容抗拒的说道,“回去了。” 许清嘉不大高兴的撇了下嘴,他天天能看,可她才看见好不好。 刚转身,背后就传来一阵痛哭声,“医生,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 许清嘉转过头,就见那个泪流满面地女人跪在地上,干枯的双手紧紧抓着医生的白袍,手背上青筋毕露。 许清嘉的心脏重重一缩,脸不由自主的苍白起来。 韩东青想推着她离开,怕她被影响情绪,现在她一想起孩子就难过,情绪前所未有的脆弱。 许清嘉却是抓了下他的手。他们的孩子怎么了?她的孩子会不会…… 那个男人起先还想拉自己的妻子,突然之间,他膝盖一软也跪了下去,额头抵在地面上,吓得那医生忙道,“你们别这样,我们肯定会尽力救治的。你们的情况我们已经向医院领导汇报过,我们会尽量替你们争取免除一部分费用,但是剩下的你们还是尽快凑齐。” “在凑了……房子也在卖了……尽量……可……”男人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哽咽包含痛苦和无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每天三四百块钱的医药费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韩东青送许清嘉回到病房,然后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对许清嘉道,“龙凤胎,七个多月早产,兄妹俩加起来不到七斤,已经在保温箱住了二十天,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多。夫妻俩都是国企员工单位这两年效益不好,实在拿不出后续费用来。我和医院说了,之后的医药费记我们账上。” 新生儿监护室一个孩子一天的费用少则一百,多则两三百,一天抵得上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两个孩子翻倍,对一般人家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 自家孩子躺在里面,实在见不得孩子因为缺钱受罪,就当是给孩子积德。 许清嘉弯了弯嘴角,你看,他们多么的默契,她什么都没说,他就去做好了。 不一会儿,护士进来问,那对夫妻想亲自来感谢。 许清嘉想了想,“请他们进来。” 夫妻俩一进门就给跪下了,韩东青上去扶起他们。 两人感激涕零,不住说着道谢的话。 许清嘉心里酸酸的。 “菩萨一定会保佑你们的孩子平平安安。”他们听医生说了,恩人家里生了三胞胎,也在监护室里,想必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们发了善心。 许清嘉笑了笑,“你们的孩子也会平平安安的,他们都会健健康康的长大。” 两人忙不迭点头,千恩万谢后离开。 许清嘉揪了下韩东青的手指头,“你说有多少孩子因为经济条件失去了长大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韩东青抬眼看着她。 “我们成立个基金怎么样,帮助那些家庭困难的早产儿,能帮一个是一个。” 小家伙们虽然体弱,但是那么努力的想要生存下去,小北北吃奶的时候多凶啊,小嘴一动一动,他想活下去,想长大。 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小婴儿也不例外,可还有一些宝宝却不得不因为外力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许清嘉眨了眨眼,眼里起了一层雾气,当了妈就再也见不得孩子受罪。 韩东青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当然好。”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 许清嘉笑开了,“那取什么名字呢,三只小猴基金会?”今年是猴年。 “要不三猴,猴赛雷。”许清嘉想笑,连忙绷住了,肚子上割了一刀就是不好,笑都不能笑。 韩东青明显无法盖特到猴赛雷的点,疑惑,“猴赛雷?” 许清嘉,“好犀利,粤语。”还是一只花花绿绿的春晚吉祥物哦。 韩东青就笑,“挺不错的。” “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保护猴子的动物基金会,”许清嘉认认真真的想了下,“天使,就叫天使慈善基金会,帮助小天使们健康长大。”前期救助早产低重儿,随着经济实力上涨,后期还可以发展其他救助项目。人活一遭,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挺好。 韩东青点头道好。 傍晚许向华过来的时候,听说许清嘉想设立一个慈善基金会,立即道,“那爸爸先给你捐五十万。”保佑三个小宝贝平平安安。 稍晚一些,韩老夫人也知道了,十分赞成,“等你好些了,咱们联系下红十字会,具体怎么操作问问他们。” 许清嘉点头,这个她没经验,肯定要询问相关人士的。 然后韩老夫人也说等成立之后,要捐一笔私房钱钱。之后许家康也笑说到时候捐款,加上其他人承诺的。天使基金还没成立,就已经拥有一笔可观的巨款。 大抵是善有善报,大名韩怀博小名南南的哥哥终于离开待了半个月的监护室,来到许清嘉身边。 他出生时2450克,在医学上出生体重小于2500克就是低体重儿,现在已经有2650克,看起来和正常的孩子别无不同。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为了防止感染,尽快出院的好,毕竟医院细菌多。 所以许清嘉不得不随着小南南出院回家休养,而小西北还留在监护室里。 韩东青温声道,“我每天会来看他们。” 帮着收拾衣服的秦慧如也道,“这边你放心,这么多医护人员在,我们有空都会来瞧瞧,你好好在家养着,养的好好的,才能喂他们不是。” 许清嘉也知道这个理,可就是舍不得啊。 在恋恋不舍中,许清嘉只能出院。又过了十天,韩怀真小姑娘也回家了,唯独弟弟韩怀谦还在监护室待着,他出生时不到四斤,体质最虚弱,不过情况在日渐好转之中。 许清嘉和韩东青一块去接的,虽然还在月子里,不过只要做好保暖措施,别吹到冷风,稍微出下门并不要紧,之前她就去医院看望过小西北。 喂好小南南,叮嘱阿姨仔细照顾,韩东青带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许清嘉出了门。在医院里,他们还遇到龙凤胎的父母,他们也是今天出院。 龙凤胎的母亲有些拘谨的递上一个布袋,“这是我自己做的小衣裳,用的是软和的棉布料。”对方一看就是很有钱的人家,不差这几套衣服,可不做点什么,她实在过意不去。 “谢谢。”许清嘉笑着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错的棉布料,阵脚很细密,都藏了起来,显然是怕磨到孩子,“手艺真好,都赶上专业的裁缝师傅了。” 那位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制衣厂干活,每天干的就是踩缝纫机。” 许清嘉心里动了动,问她,“你们以后怎么打算?”养育一对龙凤胎不只费钱还费精力,尤其是体弱的。 “我打算在家帮人做做衣裳,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我们那厂子只能发半个月的工资,再不想点办法,一家人都没法过了。”以前不舍得铁饭碗,也觉得个体户不光彩,可如今两张嘴嗷嗷待哺,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没钱就没命的窘迫,他们不想再经历一次,只能咬着牙拼一拼看。 许清嘉就笑了笑,“你这手艺,生意肯定不会差。”今年初,总设计师南巡,国企改革正式拉开序幕,之后会刮起一阵又一阵的下岗潮,这会儿主动谋出路总比被迫下岗的好。 对方脸上绽放出光彩,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 寒暄过后,两人小心翼翼地抱着龙凤胎离开。 许清嘉站在外面,稀罕地看着小儿子使劲地吃奶,小拳头都握起来了,等他睡着了,才恋恋不舍地待着女儿回家。 黄医生说,照这个情况,小北北再过两周就能出院。 “大毛,二毛。”许一鸣小朋友一下车,见家门而不入,而是先冲到对面姑姑家,看他的大毛弟弟,二毛妹妹。 “元宝儿,是南南和西西。”孙秀花纠正,未满月的孩子不能出门,老太太想曾外孙曾外孙女,就让蔡叔送她过来。 小元宝眨了眨眼,强调,“大毛二毛。” 源于许清嘉一次玩笑,“其实我一开始起的小名是大毛二毛三毛,通俗易懂又好记。”记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元宝瞬间就记住了,叫得可欢了。却不知道,他自己差点就被他取名废姑姑叫成豹子,大顺,小顺,六斤六两嘛。 “南南,西西。”孙秀花不厌其烦的强调,大毛二毛老家就有好几个,也不知道孙女怎么想的,这么好看的孩子,取名这么敷衍,白读大学了。 “大毛二毛。”小元宝脆生生重复,跑到洗手间,搬着小凳子要洗手。和小宝宝玩之前要洗手,他都记着呢。 孙秀花嘀咕了一声,无奈地进去帮他洗手。 洗好手,小元宝跑上楼。 “元宝放学了。”许清嘉见到小家伙笑起来。 “姑姑。”小元宝叫了一声,跑到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大床上的弟弟妹妹,弟弟睡着了,妹妹醒着,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瞧什么。 一看有人醒着,小元宝可高兴了,从书包里翻出一幅画,“二毛,我画的,这是你和大毛,还有三毛。” 许清嘉瞅了一眼,圆圆圈圈,十足的抽象派,“元宝儿真厉害,都会画画了。” 小元宝笑眯了眼,“姑姑,我把这画送给二毛。” “那姑姑替二”许清嘉转了个急弯,“西西谢谢你啊。”自己起的名,哭着也得接受。 “不用客气,我是哥哥。”小元宝特别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沉浸在哥哥喜悦中的小元宝都不想回家吃饭了,许清嘉自然留他在家里吃饭。 过来喊儿子回家吃饭的夏莲无奈又好笑,“干脆留在这里给你姑姑当儿子好不好。” “好啊!”小元宝特别没心没肺的回答。 夏莲哭笑不得,戳了戳儿子的脑袋。 许清嘉爆笑,“诶呦,白捡了一个大儿子,来,姑姑让人给你整理个小房间,以后就住下了,你就能天天看见弟弟妹妹了,多好。” 小元宝咧嘴笑,似乎也觉得不错的样子。 夏莲笑着摇了摇头,问许清嘉,“后天满月,要不要庆祝下?” “不了,北北还没回来呢,等百日好好办一场。”许清嘉摸了摸旁边呼呼大睡大儿子的脚丫子,满月就委屈他们一下。 夏莲便笑,“也好,到时候人来人往也不大好,等你们再大一点庆祝。” 满月那天,许清嘉和韩东青一起去医院看小儿子,掰着手指头等儿子出院。小家伙现在有2400克了,再长100克就能达到安全标准。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 许清嘉特意准备了锦旗和礼物,要是可以,她都想送红包。在这一刻,她居然体会到了部分病人家属送医生红包的心情,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这四十三天里,若非儿科医护人员的尽心尽力,小家伙们凶多吉少。 医护人员也挺高兴,有救死扶伤的成就感,也有那么一点不可与外人道的送走菩萨的如释重负。 反正皆大欢喜。 许清嘉小心翼翼地抱着软乎乎的小儿子回家,一路上眼神都没舍得挪开过,隔了四十三天,她才抱上自己的儿子,心口瞬间被填满。 开车的韩东青瞥了一眼,好笑,“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许清嘉眼睛还是不离儿子,“我觉得北北更像我。” “是像你,眼睛鼻子那块特别像。”韩东青说道。 许清嘉喜滋滋地,“哦哦,我们家北北以后桃花运肯定不错。” 回到家,许清嘉把三个孩子排成一列放在大床上,觉得人生此刻终于圆满。 她手里还拿着自己和韩东青的婴儿照,“你看你看,南南最像你,北北像我多一些,西西眼睛眉毛像你,鼻子嘴巴像我,以后是个帅美人。” 韩东青端详端详,“我觉得西西鼻子像我。” 许清嘉皱鼻子,“瞎说,明明像我,像你有什么好,女儿得像我。” “像你好,以后像她妈妈一样,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韩东青笑。 许清嘉嗔他一眼,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的手,那个的脚,再碰碰小肚子,揽住韩东青的脖子蹭了蹭,“老韩,我现在好幸福。”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韩东青轻抚着她的后背,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一家人在一块,以后每一天都会很幸福。” 许清嘉笑逐颜开。 “哇。”酣睡的小姑娘被自己一泡尿惊醒,攥着小拳头裂开嘴嚎起来。 许清嘉脸色一变,抱起来就哄,可还是晚了,其他两个被哭声惊醒,一前一后张开小嘴配合地放声大哭起来,此起披伏,比赛一般。 许清嘉脑袋瞬间就大了一圈,两个人哄不过来,连忙喊阿姨。为了照顾三个孩子,他们请了三个经验丰富的阿姨,一人负责一个。另外还有两个阿姨只有晚上来上班,许清嘉怕阿姨们白天忙晚上又忙,睡不好心情不好,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家孩子。 好不容易,把三个小哭包哄好了,许清嘉和韩东青对视一眼。 许清嘉心有余悸地摊了摊手,“估计两年内,家里都得这么热闹。”一言不合就练嗓子,还得比赛谁的嗓子亮。两年后就是拆房小分队了。 韩东青忍俊不禁。 孩子们满两个月后,许清嘉就正式开始去公司上班。虽然她舍不得孩子们,但是一直这么旷工下去也不是事。幸好她工作时间弹性大,而且就算再忙,她也会中午抽空回来喂一次奶。 许清嘉奶水有限,一次只能喂饱两个,所以不得不轮着委屈一个。幸好小家伙都体谅她的难处,给吃奶就吃奶,吃奶粉就吃奶粉。阿姨们都说宝宝乖巧,不像一般孩子认食。 “阿姨,大嫂。”中午回来喂奶的许清嘉问候客厅里的霍燕岚和曾琳。 霍燕岚和曾琳是过来看孩子,两人在家没事,就过来看看。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喂养,小家伙们虽然离着白白胖胖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已经白白嫩嫩,继承了父母优点的三个宝宝煞是可爱。 “你回来了,正好,我看着南南饿了。”霍燕岚碰了碰南南的嘴,就见他自发自觉的张开嘴,小舌头都露出来了,一副随时准备哭出来但是我很坚强的样子。 许清嘉忙接过来,抱着儿子坐到沙发上,背过身解开衣服。她呢还是做不到当着人面解衣服,一开始喂奶都避着人,可有时候着急起来,实在顾不上这么多,渐渐的也就坦然了,不过只局限在自己家里头,没外人的情况下。 霍燕岚抱起北北哄,“哦哦,北北别着急啊,等你哥哥吃完就轮到你了。” 并不是,哥哥之后是姐姐了,这一次轮到小北北朋友喝奶粉。三个孩子,她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今天先喂这个,明天就优先另一个。不过小北北朋友因为身体差,偶尔会有特别照顾。 阿姨拿着泡好的奶瓶过来的时候,霍燕岚愣了愣。 许清嘉就笑,“这次该北北喝奶粉。” 霍燕岚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北北身体差,你尽量多喂些母乳。” 许清嘉道好,旋即示意阿姨赶紧喂奶。 霍燕岚便把孩子交给保姆,颇有些心疼的样子。 吃午饭的时候,面对半桌子下奶的菜,许清嘉也尽量把自己当猪喂了。她每天都在做一些轻微的运动争取尽快恢复身材,但是从来都不控制饮食,要喂奶的妈,没资本节食减肥。 “花生猪脚下奶,你多吃点,”霍燕岚给许清嘉夹菜, “还有这奶汁鲫鱼汤。”又盛了一碗给许清嘉。 许清嘉微笑,“谢谢阿姨,我会吃,您也多吃点。”然后夹了一个大鸭腿给霍燕岚。 霍燕岚有点辛苦的把一只大鸭腿吃完了,许清嘉啃了三块猪蹄到达极限。 霍燕岚,“尽量多吃点,你现在是一个人吃四个人用。” “阿姨,我吃饱了,再吃我就撑到了。”许清嘉放下了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嘴,能吃她肯定多吃点,但是没有硬撑的道理。 曾琳笑着道,“嘉嘉吃得很多了,再多消化不了反倒不好。” 霍燕岚便没说什么,看着她纤细下来的腰身想,这小姑娘当了妈,也还是爱美的。 新手妈妈不仅爱美还爱工作。 见许清嘉要离开,霍燕岚微微一皱眉,忍不住婉转道,“孩子还这么小,你还是尽量多陪陪他们,孩子成长的机会只有一次。”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家庭,为了孩子,其他都可以往后靠一靠。像琳琳,生孩子前在单位也是很能干的,可为了孩子不也放弃了工作。有她在后方,韩译青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拼搏,年纪轻轻的就成了那一辈的领头人物。 理是这个理,可孩子成长又不是一瞬间的事,从出生到十八岁都是成长期,难道都要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会尽量平衡好家庭和事业,但是并不想为了一个牺牲另外一个。 许清嘉就笑,“阿姨放心,我会尽量腾出时间来陪他们的。”说着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先走了。” 霍燕岚抿了抿唇。 “我送你出去。”曾琳笑着站起来,到了外头就对许清嘉道,“阿姨也是一片好心,你别往心里去。” 许清嘉点点头,玩笑,“大嫂,我知道,阿姨是男主外女主内思想的忠实拥趸。”还有那么点儿,女人应该有奉献精神的伟大思想,所以身为一个继母,她对韩东青兄妹几个操的差不多是亲妈的心。 这一点上说,比起一些面甜心苦的后妈好了百倍,也正因为她没有坏心,反倒是‘一片好心’,所以许清嘉一贯还是挺尊重她的,不过涉及到原则性问题,那就没办法了。 曾琳笑了笑,“你去忙吧,这里有我们呢。” 许清嘉真心诚意道,“麻烦大嫂了。” “客气什么,反正我待在家里也没事干。”说话的时候,曾琳眉眼间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惆怅。大儿子初中,小儿子小学,课外还有好几个培训班,在家的时间都少。 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怅然,许清嘉心里一动,“大嫂,我刚回公司,事情特别多,基金会那有点忙不过来,你有空的话,要不要来帮帮我?” ☆、第258章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哪行啊。”曾琳第一反应是摇头, 苦笑,“我这都多少年没做过事了。”话音里不免带上自嘲。 “没做过怎么就不知道行不行。”许清嘉望着曾琳, 她生的端庄和气,挺符合基金会形象,基金会就需要一些人站在台前。而且她是韩家长媳,这身份对基金会的发展有帮助。同样的, 对韩家的名声也有好处,互惠互利的事。 许清嘉拉住和曾琳说了一会儿话,看她已经意动就道, “大嫂你好好考虑下,”沉吟了下,“后天你给我答复怎么样?” 曾琳的确意动, 谁不想活的有价值一点,两儿子不再像小时候那么需要她,她这心里空落落的。 两天后,许清嘉和韩东青带着三个小宝贝回韩家吃饭。为了方便小家伙们出门, 他们特意买了一辆七座商务车, 还装了配套的安全提篮。是他们漂亮的檬檬姑姑人肉从美国背回来的。 五月份,韩檬回来了一趟, 一头利落的短发, 烈焰红唇,脚踩七寸高跟鞋, 妥妥的职场女王, 哪像她啊, 成为已婚已育妇女。 韩檬掐她,说她这个儿女双全的人生赢家故意埋汰她这个大龄女青年。 将安全带系好,许清嘉不由叹出一口气,韩檬檬美少女至今单身,晏洋和江一白亦然,四人小圈子,就她火箭一样的往前蹿。 回到老宅,三个小家伙收到了隆重的欢迎,尤其是韩怀真小朋友,不苟言笑的太爷爷和爷爷都抢着要抱。 十一岁的韩怀礼小学生拿着毛绒玩具引着小姑娘转眼珠子,三个孩子对鲜艳的色彩十分敏感。 瞧着这众星捧月的待遇,说实话,许清嘉有点儿担心。万绿从中一点红,要星星不给月亮,她怕西西小姑娘被宠坏了,这可怎么办,难道自己不得不担起虎妈的重则,可是…… 小家伙鸦羽一般的睫毛一颤,她立刻缴械投降。 无意间看见欲言又止的曾琳,许清嘉一个眼神过去,两人去了花园。 听完她的话,许清嘉就笑,“有了大嫂帮忙,我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你这么能干,有我没我一个样,我知道你是帮我呢。”曾琳记许清嘉的好。 许清嘉,“明明是大嫂帮我了。” 曾琳不与她争辩,颇有些忐忑,“我能做什么?” 能做的多着去了,基金会还处于筹备阶段,很多事要忙呢。大概说了一些,许清嘉把话题转到霍燕岚上,故作沉吟了下,“大嫂,你看,让阿姨参与进来,她愿意吗?” 前脚霍燕岚希望她当个好媳妇放弃工作全心全意照顾丈夫孩子,转头,自己就挖了她的墙角,把她心目中的完美儿媳妇拐走了。 霍燕岚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在跟她打擂台,天地良心……嗯——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她察觉到曾琳逐渐不满足于贤内助这个定位。就许清嘉个人而言,她还是比较赞同女性拥有自己的事业,不要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丈夫和儿女身上。 曾琳怔了下,没想到许清嘉还想把霍燕岚拉入伙。 许清嘉就是想着既然拐走了曾琳让霍燕岚落了单,不问一句似乎不太好,反正答应与否的主动权在霍燕岚那边。尽了心意,长辈那也有交代。 面对许清嘉,霍燕岚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许清嘉有此一问。虽说做慈善是好事,可她嫁给韩卫忠之后就再没工作过,照顾丈夫照顾孩子就是她的工作,搬回老宅之后还多了照顾老人和照顾孙辈,闲暇时养养花琢磨琢磨吃食,再和老姐们聚聚。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也没想过改变。 许清嘉看得出来,霍燕岚是真真切切地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只要不违背道德法律,旁人无权指责,遂也没有劝,劝了就是她强人所难了。 “琳琳,你要去基金会做事?”霍燕岚有些不解。 许清嘉道,“我忙不过来,就请大嫂帮帮我,况且这也是做好事不是。” 曾琳说道,“阿仁阿礼他们都大了,用不着我操心,所以我就想做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霍燕岚动了动嘴唇,倒是没说什么,诚如曾琳所言,韩怀仁韩怀礼的确大了,不再需要明确无微不至的照顾。可许清嘉的三胞胎才多大,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她倒是狠心。 ‘狠心’的许清嘉蹭了蹭小儿子柔嫩嫩的脸颊,小家伙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交给韩东青拍奶嗝。 许清嘉又去喂女儿,小家伙估计等的急了,那一口咬的有力极了,许清嘉眼泪差点飙出来。 韩东青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无奈,“这丫头劲儿大。” 许清嘉戳了下她的脸蛋,“这还没长牙呢,长了牙,我还不得被她咬死。” “挤出来喂她。”韩东青心疼媳妇儿。 许清嘉,“没事,现在不疼了,自己吸能锻炼吸吮能力,对她有好处。”又点点她的小眉毛,“我说姑娘诶,你温柔点,把你妈弄残了,以后就没得喝了。” 小姑娘专心致志的喝着自己的口粮,一只手还搭在上面,特别护食的样子。 把三个小家伙都安顿好,嘱咐阿姨小心照料,结束了亲子时光的夫妻俩离开婴儿房。 虽然两人都有工作要忙,不过他们会尽可能早点回家陪孩子。 回到主卧,韩东青拿了一块热毛巾给许清嘉热敷,然后按摩,他厚着脸皮跟崔丽静学了按摩手法,可以帮助通乳缓解喂奶疼痛。 许清嘉转了转脸,脸红红的,虽然不是第一次,老夫老妻,娃都三个了,但还是害羞啊。 “脸都红了,这么热!”韩东青明知故弄,声线压低了两分。 许清嘉嗔她一眼,眼眸流转,风情无限。 韩东青喉结滚了下,勉力做完整套按摩,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自己香香软软的媳妇儿。生产之后,她比以前更丰满,该瘦的地方也瘦了下来,曲线秾纤合度,浑身上下都溢满了女人味。 周末的时候,两人带着孩子回四合院,小家伙只要一出门就特别高兴,坐在车子里好奇的张大眼睛,偶尔还会发出咿呀啊哦的声音,小奶音萌的不要不要。 “西西,想不想外公啊,哦哦,想外公了是不是。”人前英明神武的魅力大叔到了外孙女面前,形象瞬间崩塌。 孙秀花和秦慧如一人一个,许清嘉冲着韩东青撇撇嘴,看吧看吧,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韩东青好笑地握了握她的手,没事,还有他呢。 “他这脖子有点力气,能立起来了。”孙秀花护着小南南的脖子高兴。 许清嘉捏了捏他的小手,“昨天我看见他抬头了,西西北北倒没有。” “三抬四翻六坐七滚八爬九扶立周会走。”老太太津津乐道,“这都快三个月,是该抬头了,西西北北也快了。” 在家人和小宝宝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的时候,白老先生来了。 出了正月,老先生的老伙伴们就搬到了旁边的四合院,一开始是五个人,之后又加进来三位。 一位是物理界大拿,老伴去世了,和大儿子一家住在一块,儿孙都挺孝顺的,就是老人家觉得跟晚辈有代沟,聊不到一块儿去。听老伙计们整了个养老院,就颠颠儿的让儿子把他送过来了。 另外两人是夫妻,也是觉得在家没意思。干脆放了儿子儿媳自由,让他们趁着还走得动,赶紧出去旅游,他们老两口不用他们照顾。 八位老爷爷老太太,最年轻的69,最大的7八,聚在一块可热闹了。 许清嘉每次过去都得感慨,这高知分子的老年生活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一般人多是跳跳广场舞跳跳,扭扭秧歌,练练太极,下下棋,看看电视,搓搓麻将…… 不,他们做高数题目练脑子,美名其曰省得老年痴呆,还有位研究法语的老太太没事就把报纸翻译成法语。 许清嘉还撞见过一回,一群老太太老爷爷聚在院子里,把一篇诗经翻译成了英法德俄四种文字,还比赛谁翻译的好。 当时许清嘉就想以后得多带着小家伙们来过来熏陶下,近朱者赤,保佑以后能长聪明点。 白老先生逗了会儿小宝宝,就要走了。 许向华留白老先生吃饭。 白老先生笑眯眯的,老伙计们搬过来之后,老先生精神头都好了不少,“不了,今天回家吃,小柳做了黄鱼烧豆腐,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被那群老东西都抢光了。” 以前的饭菜是阿姨做的,除了做饭,还包括照顾白老先生的起居。阿姨不是专业厨师,味道还行,但是多好也算不上。如今人多了,就招了一个懂营养学的厨师小柳,做的菜美味又健康。小半年儿下来,白老先生还长了两斤肉。 许向华就亲自送老先生回去,在那边坐了小半个小时才回来。那群老爷子老太太见多识广,许向华挺乐意跟他们聊天,其中还有一位是经济领域的专家,和他老人家聊聊,每次都觉得受益匪浅。 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越来越浓的时候,许家康一家三口到了。 两口子今天上午送小元宝去上跆拳道课。还在读小班的小元宝同学目前已经有了三门课外兴趣课,分别是架子鼓,跆拳道以及英语。 前两样是他自己挑的,英语班则是夏莲拿着暑假看海这个诱惑换来的。 九十年代的京城,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口号,已经有了苗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使出浑身解数,把孩子送入一个又一个的兴趣班里头。 许清嘉掂了掂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南南,自己恐怕也不能脱俗。给孩子一个快乐童年和兴趣班并不矛盾,端看家长怎么引导。小元宝兴趣班上的就挺开心的。 小元宝手里各抓着两个风车跑过来,“大毛二毛三毛,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许清嘉觉得,大毛二毛三毛这个接地气的小名还会伴随小家伙们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等到他们的小哥哥能把东南西北分清为止。 更可怕的是,通过小元宝的宣传,这个小名已经广为人知了,就是许清嘉自己有时候都会脱口而出。 这名字有毒! 色彩鲜艳的风车瞬间吸引了三个小家伙的目光,眼珠子跟着小元宝的手来回动,非常好奇的模样。 “小爷爷你看,弟弟妹妹很喜欢风车。”小元宝兴奋。 许向华就笑,“哥哥专门买给他们的礼物,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小元宝顿时更高兴了。 玩了一会儿,三个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这是饿了。 许清嘉抱着女儿进屋喂奶,小元宝目不转睛地看着含着奶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南南,“奶粉好喝吗?” 小南南看着他,拒绝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怎么可能不好喝。 “这里有牛奶。”秦慧如打开一瓶鲜牛奶递给小元宝。 小元宝吸了一口,觉得不就是那样,又盯着奶瓶看了又看。小家伙眼珠转转,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打开奶粉罐,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就往嘴里塞。 “干嘛呢你。”许家康顿时哭笑不得,嘴边粘了一圈奶粉的小元宝吐舌头,“不好吃,为什么弟弟吃得那么高兴。” “泡开了才好吃啊。”孙秀花嗔道,“阿太给你泡一杯,你再尝尝看。” “奶奶,不用给他泡,马上就要吃饭了,待会儿又不吃饭。”夏莲阻止。 老太太一想也是,揉着大曾孙子的脑袋,“那下午阿太给你泡。” 小元宝特别好哄的点点头。 许家康抽了一张纸巾给儿子擦嘴,对旁边的韩东青笑,“等这三个小的能跑能跳了,有你愁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到就给你闯祸。” 韩东青笑了一声,“我们不也是这样子过来的。” 许家康捏了捏儿子的脸,“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淘气。” “大哥别笑二哥,你小时候……”许向华说起许家康的糗事来。 小元宝听自家老爸倒霉事儿听得津津有味,还要追问。 三个小家伙都吃饱睡着之后,被放在旁边的小床上。 一家人便坐下来吃饭,秦慧如夹了一块粉蒸排骨给许清嘉,“这排骨挺香,你多吃点。”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尤其三个孩子需求大,人都瘦了。 许清嘉笑,“我妈做的排骨,能不香吗?” 秦慧如笑看她一眼。 就在这时候,电视上开始重播秦蕾蕾参演那部电视剧。 孙秀花看了一眼,“蕾蕾演的挺好。” 许家康也笑,“蕾蕾算是一炮而红了,现在有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邀请她。”去年他听取许清嘉的建议,鸣人传媒开展了经纪业务,秦蕾蕾就签在鸣人,这一年里已经签了四个艺人。 “诶呦,那不成大明星了。”老太太惊讶。 秦慧如,“她还算不上,只能说勉强进了这个圈子。” 许清嘉就笑,“早晚会是的,蕾蕾人上镜,演技又好。”背后还有人捧,不红没天理。 老太太乐呵呵的赞同。 吃过饭,一群人坐在客厅里闲聊。 聊了会儿,许清嘉把自己的包拿过来,“爸,咱们去趟书房,我有事和你跟哥说。” 秦慧如摇了摇头,“难得回来一趟都得谈公事。”话是如此,还是让蔡阿姨准备茶水。 许清嘉嘻嘻一笑,这不是在公司谈这个不方便吗? 许清嘉要说的是关于海岛房地产的事,打从海岛独立建省之后,当地房价就节节升高,今天年初的南巡之后,中央提出要加快住房制度改革,房价更是绑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去年这个时候海岛平均房价1500元/平方米,一年后的现在猛涨到4500元/平方米。当初十几万一亩批出来的地在三年时间内飙升到五百万一亩,并且还在上涨中。 有同样情况的还有与海岛隔海相望的海北市以及沪市,房价地价飞速上升。 “首都这儿平均房价都还没破2000,椰城已经4500了……把在建的住房面积算上,椰城人均住房面积高达五十多平方,首都却只有七个平方,这不正常。” 许向华摸了下茶杯,“现在鹿城最多的房地产公司,一块招牌砸下去,起码有三个是炒楼花的。” 许家康笑了下,“买房的大多数人都是投机性需求,是炒家。”他们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许清嘉点了点桌子,“其实这就跟往击鼓传花一样,只要鼓声还在,就能一直传下去,可要是鼓声停了,接到花那个就倒血霉了。” 许家康看着许清嘉,“你觉得鼓声要停了。” 许清嘉点下头,“差不多了,很多开发商都是挖个坑,房子还在图纸上就用天价抵押给银行。拿到钱之后也不开发,反而再去买地皮,再挖个坑抵押,所谓房子好几年了都只在图纸上,不跟骗钱似的,上头能不管。”他们家在海岛用四年的时间开发了两个楼盘已经售罄,海岛的房子根本不愁卖。之后就没再开发,剩下的地皮都捂在手里没动土。 这几年发展的资金很有一部分是靠那几块地皮贷款得来的,虽然挖个坑能贷来更多的款项,但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你转手的时候,这块地皮就不仅仅是地皮还包括上面不存在的房子。一旦崩盘,有的是官司好打。 许家康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韩东青,想从他那看出点什么内部信息。 内部信息真没有,韩东青只说了一句,“海岛毕竟不同于沪市,发展要量力而行。” 海岛现在的发展已经超出他自身的能力,高房价高地价是硬生生被人炒起来的,刚需没多少。 其实看出海岛房地产市场不对劲的人绝不在少数,但是人都有贪欲,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是那个在鼓声停止时捧着花的倒霉蛋,都想当那个传花人,在这场疯狂之中大赚一笔。 至于何时停鼓,不到鼓声停那一刻谁知道,反正韩东青目前没听到什么风声。 许向华沉吟片刻,作出决定,“那就都卖掉,现在还在上升阶段,出手不难。”照这形势,再捂一年半载也许能多挣一倍,可也有烂在手里的风险,反正利润已经足够丰厚,还是安全为上。 “正好津市那边希望我兼并三家快破产的国企,需要一大笔资金,理由也有了。” 也是今年开始,国家鼓励企业兼并重组,一些民营企业都被政府请去茶话会。希望他们能兼并一些在破产边缘徘徊的国企,安顿好工人。南巡之后,政府改革的动作越来越大。 许家康笑了笑,“那么看来我的度假村也能开始筹备了。”他一直有在京城开发一个大型度假村的想法。 “顺利出手的话,都不是问题。我们之前欠银行的贷款都能还清,还能多出一大笔资金。”许清嘉抬眼看着许向华,“要不要投到港城。九七年越来越近,那边不少港商台商和外资在撤离,留下很多性价比不错的资产。” 撤离的自然是不看好港城回归后的发展,其实这几年那边局势颇为动荡,很多人在变卖资产离开。 之前许清嘉就有抄底的打算,就是手上资金不够,眼下有了这一笔回笼资金,正可小试牛刀。 许家康啧了一声,“你这野心不小。” 许清嘉笑盈盈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同时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递给两人,是她让人从港城收集来的信息。 韩东青也有一份,不过他到底不是专科出身,隔行如隔山,看得一知半解,然还是打叠起精神听着。 夫妻之间需要了解,他的工作机密多,不能随便说,那么就让他来了解她的工作,这样两人的话题更多一些。 而且他也喜欢工作起来的许清嘉,神采飞扬,眉宇间似乎有光芒在流动。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中间许清嘉还出去喂了一次奶。 随后,两边都开始着手出售手里的地皮,对着许家人手里的地皮,垂涎的人不少。 对外的说辞一致就是资金周转,不管是兼并国企还是度假村亦或者正在动工中的商贸城和超级市场都是摆在明面上,许家的确有一个资金大窟窿要填。 也有人怀疑许家时听到了什么风声,别说没有风声,哪怕有,许向华也不可能承认啊,只说现在价位已经满足他的预期。 对于关系紧密的朋友,许向华倒是郑重其事地说,他个人觉得现在的价位已经差不多了。不过也再三强调只是个人想法,因为未来形势,他也无法估计,海岛房地产市场早就不能以常理推断。 听不听由着他们,他已经仁至义尽,端看大家运气如何了。 有人信有人不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打听消息。 在这个过程中,海岛房地产还在上涨之中,给人一种他永远停不下来的错觉。 许家人手上的地皮陆续出让,一块面积大的地皮,一家公司吞不下,联合了三家公司出钱。 对方也知道其中风险,然风险与收益并存,他们依然看好市场,觉得还能往上涨,达到心里的预期价位后自然会转手。 这场狂欢堵得就是运气,能否在鼓声戛然而止前顺利脱身。 忙忙碌碌间,三个小家伙的百日到了。 百日宴设在皇庭酒店,宾客限定在小范围之内,就是亲人之间乐一乐,没请外客。 许家阳这个当舅舅的堪堪在昨天赶到,没错过外甥们的百日宴。 军校这个地方锻炼人,小伙子黑了,人看起来也沉稳不小,身形也更坚实有力,一条胳膊就能把小元宝举起来,逗得小家伙兴奋大叫,半年没见的生疏荡然无存,赖在许家阳身上不肯下来。 许家阳也不嫌弃累,抱着小元宝一块围观小婴儿吃手,两个月半开始,兄妹三个爱上了吃手这个游戏。 这是发育中的一个必然阶段,是小宝宝了解世界感知世界的最佳途径,许清嘉能做就是把他们白嫩嫩的小手洗的干干净净。 “大毛他们怎么又吃手了?”小元宝小大人似的叹气。 许家阳出馊主意,“抹点盐巴上去就不吃了。” 话音刚落,背上就让人拍了一巴掌。 “抹掉辣椒面怎么样?”许清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许家阳嘻嘻哈哈,“辣椒面太残忍了,姐,你还是亲妈吗?” 许清嘉白他一眼,看了看儿女,安安静静的吐泡泡吃手,又去招待客人。 “姥姥姥爷。” 见到秦家人,许清嘉连忙迎了上去,看见跟在后面的秦慧敏之后,又招呼了一声,“舅舅舅妈,小姨,你们来了。” 这一次的百日宴,秦慧敏带着十四岁儿子姜天明一块来了,姜建业倒是没来。 十二年前姜天晴小小年纪未婚先孕,虽然姜家把官司打成了强。奸案,可姜家还是免不了被人指指戳戳。深思熟虑之后,姜建业申请调到了外地,直到最近才回京。 听说姜建业高升了,是以玻璃厂厂长的身份回来的。而秦慧敏这些年在外地经营了一家影楼和美容美发店。 其实许清嘉觉得秦慧敏挺厉害的,当年看好她和姜建业婚姻的少之又少,但是截至目前来看,她过的挺好。有社会地位,有自己的事业,儿子聪明,才十四岁就上了高中,中间跳了两级以化学特长生的身份被特招进和京大附中齐名的四中。这日子过得比大多数人好多了。 这些年,他们和秦慧敏也见过几面,都是在秦家。纵然当年二老气的要命,好几年都不认这个女儿。可这世上,能一直生儿女气的父母少。尤其是年纪越大心越软。 秦家二老这边软和了,秦慧如也逐渐看淡往事,何况还有父母的面子在,两姐妹在父母那遇上也会客气的说两句话,可感情却是再回不到当年。 这一次外孙们过百日,既然秦慧敏在京城,秦慧如便请了,省得人说嘴,也宽父母的心。 ☆、第259章 第二百五十九章 秦家二老来了, 韩东青身为外孙女婿连忙赶过来问候。姥姥姥爷,舅舅舅妈, 小姨叫了一通。 姜天明有些腼腆的叫了一声姐夫。 韩东青笑了笑,“天明长高了不少。”之前去秦家拜年的时候见过一回。 姜天明也笑了下,小少年高高瘦瘦,清秀的脸庞上戴着一副细边框眼镜, 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 “蓬荜生辉了,咱们的大明星来了。”许清嘉揶揄地望着秦蕾蕾,觉得小姑娘演了电视剧之后气场都强了不少。 “姐。”秦蕾蕾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 “你又打趣我。” 许清嘉会心一笑,不再逗她,领着他们入座, 刚说了几句话,就见许向军一家来了。 许文诗一家三口也来了,父母没法儿和儿女一般见识的道理在许向军身上同样灵验。当初气成什么样了,不认这个女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外孙女儿的满月宴都没去。 可许文诗抱着女儿可怜兮兮的往家门口站几次, 有几个能狠得下心置之不理。大约正因为有恃无恐,所以儿女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任性吧。 “佩佩, 叫一声姨姨。”小姑娘即将满周岁, 学话学得特别早,已经会模模糊糊喊爸爸妈妈。 小姑娘瞅瞅许清嘉, 大抵是觉得她脸生, 一个劲儿往许文诗怀里躲, 两人的确不常见面。 “佩佩越来越漂亮了。”许清嘉笑容温和摸了摸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似乎听懂了,咯咯的笑,露出几个小米牙。 “恭喜呀。”漆钧笑容满面的对许清嘉和韩东青道喜,又送上了礼物。 许清嘉和韩东青微笑道谢,许清嘉的目光在漆钧脸上绕了一圈,发现他很是春风得意。 估摸着是因为海岛的投资回报丰厚。她都是听许家康说的,而许家康是听许文诗说的。 这两年,漆钧的精力都在海岛房地产市场上。投进去一百五十万的本钱,已经赚了三百来万,不过绝大部分不是现钱,而是房产,手里捏着十几套房子。 在决定出售手中地皮时,许家康去许向军拿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提了一句。当时漆钧也在,他自然要问。 许家康就把那套对外的说辞拿了出来。其实就是提醒他见好就收。 若是漆钧栽了跟头,许文诗肯定哭哭啼啼,不准还得埋怨他不吱个声,不管怎么样,漆钧的确是他妹夫。 到时候恐怕老头也得为难,索性许家康就提了一句,到时候在老头面前也能交代得过去。 至于听不听,那就是漆钧的事了。 漆钧听进去了,但是并不想马上付诸行动,炒股的经历让他相信许家人的眼光,同样的也让他觉得许家人太过保守。 当初要是再晚走一个月,他就还能多赚三十万,那可是三十万,他能多买三四套房,就能多赚六七十万。 所以这一次,他打算晚点行动,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这一个月房价地价还在涨。许家出让的那块3八0亩的地皮就涨了一千多万。 他就不信许家不后悔,他们资本累计够了,发展趋向于保守,可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他需要在海岛市场上大赚一笔,东山再起。 所以他不舍得这么快退出来,他要再等一等,起码等许家把大部分地皮转手之后再行动。 寒暄两句,韩东青和许清嘉引着他们入座,安排和许向党一家一座,又去招待其他客人。 望一眼在和韩家人谈笑风生的许家康和许家磊,漆钧走了过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样的好日子,许家康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许家磊就更不可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家姐姐女儿都生了,他还能不认这个姐夫吗? 然而漆钧依旧能感觉到韩家子弟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谁也不是傻的,这么两年了,还能看不明白许家四房对这个侄女婿的态度,客气有余,亲近不足,谁家没几个面子情的亲戚。 漆钧好歹也是在上层圈子里混迹过,岂能察觉不到其中疏离,不由有些气馁。这么多年了,许家四房还是不接受他这个亲戚。 纵然如此,漆钧依旧舍不得放弃。许家磊靠着许向华的人脉以商招商,拉了多少项目,迅速在投资促进办站稳。进单位才两年,就快升职了,若说其中没有一点韩家的帮助,他是不肯信的。 无意中瞥见这一幕的许清嘉笑了笑,并没往心里去,自己儿女的好日子,还能赶人不成,再说还有二伯的面子在。 讲真,这两年作为许家女婿,漆钧表现的还是可以了,除了之前的出轨外,可谁叫自家姑娘不争气认准了她,当事人都不介意,他们瞎蹦跶啥。 这人要是三五年不出幺蛾子做个好丈夫好爸爸,没准还真能给他一些帮助,终归是许家的女婿不是。 百日宴结束没多久,三个小家伙陆陆续续能翻身了,和之前的抬头一样,从大毛,不对,小南南开始,他先掌握了翻身的本事,随后小西西也能翻过去像只小乌龟一样趴在凉席上四脚乱蹬。最后是小北北,这孩子娇气,翻过去翻不过来就咧着嘴哭,干打雷不下雨那种。每次都弄得许清嘉哭笑不得。 到了冬天,小家伙们已经完美掌握爬行技巧,手脚并用,爬的那叫一个溜。为此,许清嘉特意让阿姨们把家具上的边边角角都包起来,省得磕坏了她的小宝贝。 小家伙们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一点都看不出早产的样子来,就是最弱的小北北,除了体重略微偏轻了一点,其他方面也和正常孩子无异。 新手爸妈喜不自禁,之前担忧终于放下,其实他们很怕孩子有不足。 “啊。”小西西在张开嘴,盯着许清嘉手里的苹果。 许清嘉挖了一勺苹果泥喂给她。 小家伙小嘴巴吧嗒吧嗒,很满意的吃着,手里捏着一只黄色的塑料小鸡。 “南南,过来吃苹果。”许清嘉冲着爬到毯子边缘的大儿子用勺子敲了敲苹果。 今天是周末,阳光明媚,一家人在花房里晒太阳,鉴于家里有三个喜欢辣手摧手的采花贼,许清嘉把阳台上的植物都搬走了,就连座椅秋千也搬走了,把整个空间腾出来方便三个小家伙一边晒太阳一边玩。 小南南对妈妈的呼唤置之不理,手脚灵活的往屋里面爬,一边爬一边咯咯笑。 爬到一半,被韩东青叉着腋下举起来,刚抓住大儿子,小儿子又想趁机越狱,韩东青伸出脚阻拦。 小北北不高兴的抱住他爸的小腿,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快松开,多脏啊。”许清嘉赶紧喊。 被咬的韩东青觉得受到了双重打击。 小北北听妈妈的话,放开咬不动的小腿,还噗了一声,嘴角喷出两滴口水。 “去妈妈那吃苹果,”韩东青把大儿子放在地上,调准方向,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拍,然后抽了一张纸巾给小儿子擦口水,笑,“爸爸看看,牙齿崩掉了没。” 小北北咯咯咯笑,挥着双手,很高兴的样子。 许清嘉挖了一勺苹果泥喂到爬过来地大儿子嘴里。 “啊。”小西西用力的拍了下小黄鸡,严肃的看着哥哥。 小南南不甘示弱,啊了回去。 许清嘉翻译,“苹果好吃吗?” “好吃。” 韩东青抱着小儿子走过来,“我觉得闺女说的是,你怎么可以吃我的苹果?哥哥回,‘就吃。’” 许清嘉乐了,他们家姑娘有时候挺霸道的,又挖了一勺苹果泥喂给小儿子。 小家伙一尝这味道就笑弯了眼,这小子是个吃货。 一个拳头大的苹果,三个小家伙分着吃光了,随后每人一个奶瓶,各自抱着美滋滋地喝起来。 这时候小北北往往都是心无旁骛,两只小手紧紧捏着把手,一动不动只有嘴在动。 小南南则是喜欢一边喝奶一边眼珠子东张西望,有时候还会蹬蹬腿。 西西她小人家和别人不一样,她嫌弃奶瓶重不肯自己拿,要许清嘉给她扶着,解放出来的双手,她就会用来摸脚丫子。 喝过奶,又玩了一会儿,三位小祖宗吃饱喝足也玩累,相继在五分钟内进入梦乡。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小天使的。 许清嘉爱怜的挨个亲了一边,随即没骨头似的把自己摔在大床上,累死她了,为了享受亲子时光,都没叫阿姨帮忙,两个人带三个孩子,就是一场战斗。 “等他们会跑之后,我简直不敢想。”许清嘉幸福的发着愁,“想靠我们俩带着他们三个出去玩,起码得上幼儿园,懂点事以后。”不然根本管不过来。 韩东青坐在旁边给她捏肩膀,笑道,“那就不带他们,我们自己出去玩。” “原来你是这样的爸爸。”许清嘉痛心疾首的瞪着韩东青。 韩东青笑吟吟问,“那你是不是这样的妈妈?” 当然——偶尔可以做一回。 下周六,许清嘉和韩东青坐晚上七点的飞机前往沪市,至于三个小家伙,被无良爹妈送回了韩家老宅,这个周末他们会和十分想念他们的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以及两个哥哥一起渡过。 至于爸爸妈妈,爸爸要送妈妈去参加沪市鸿泰广场的开业典礼,顺便享受一下顶楼的旋转餐厅,不带电灯泡那种。 ☆、第260章 第二百六十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就是鸿泰广场开业典礼, 这个广场的定位是约会主场,顾客群主要面向情侣, 率先引进了五家国际奢侈品牌,涵盖服装、箱包以及护肤化妆品。 参与剪彩的嘉宾依然是姜雪,私下许清嘉和韩东青八卦过,“邵泽和姜雪谈了两年多了吧。”91年初的时候, 她和邵泽前来沪市确定鸿泰广场这个项目,发现两人在交往,现在都93年了。 许清嘉很是好奇, “该要定了吧?”邵泽和韩东青同年,韩东青已经属于晚婚晚育那一拨,邵泽就得加一个更字。 偶然间, 她从大姑子韩欢,也就是邵泽亲大嫂那听说,邵母催婚催的心肝肺都在疼。一开始邵母不大满意姜雪演员的身份,但是如今已经改口, 只要是个女的就成。 韩东青笑了下, “之前聚会时还问过他。他一脸嘲讽,说从此和我们同流合污每天早早回家当奶爸, 出来喝个酒都没时间。” 发小五个, 目前只剩下邵泽未婚未育,这家伙还嘲笑他们一身奶腥味, 张口闭口都是老婆孩子。 许清嘉嘴角一撇, “下次把大家都约到咱们家里来吃烧烤, 我们抱着孩子秀合家欢,馋死他。” 聚会那天,邵泽瞅着拖家带口的四个发小,的确眼馋了,尤其是三胞胎,能稳稳当当的坐在人身上,还会抓着你的手指头咿咿呀呀的说婴儿语,一逗就笑。 但是眼馋归眼馋,孩子嘛,还是别人家的好,喜欢了多玩一会儿,不喜欢还给人家爸妈,完美。 可姜雪并不这么认为,开业典礼结束之后,姜雪向邵泽摊牌,她想安定下来。在目睹了韩东青和许清嘉的互动之后,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她今年三十了,国内国外的影后荣誉拿了四个,地位财富都不缺,缺的是一个家,谁说女强人不需要家。 小许总事业有成,可也没耽误她结婚生子,还生了三胞胎,听闻的时候,姜雪亦忍不住心生向往。事业有成,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她觉得这才是圆满。 邵泽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往沙发上一靠,看着面带忐忑的姜雪,“我们当初说好的。” 他知道自己没有结婚的念头,所以找女朋友的标准就是能接受不奔着结婚去的恋爱。在和姜雪交往之前,他就有言在先,只谈恋爱不谈其他。不过男朋友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到,这两年邵泽自问自己做的还算可以。有空就陪她,没有招蜂引蝶,出手大方,提供资源捧她。除了婚姻,能给的他都给了。 可人是会变的,当初姜雪的确没有和邵泽结婚的打算,彼时两人都处于空窗期,在一场饭局上认识,就这么看对了眼,于是走在了一块。英俊大方并且背景雄厚的男人,几个女人能拒绝。 当时姜雪就想着,谈一场恋爱,自己不吃亏。事实也证明如此,和邵泽在一起之后,自己的资源顿时上了一个台阶,也没人再敢似是而非的骚扰她。 不知不觉之间,一颗心就这么陷了进去。 “我今年三十了,再不结婚生子就晚了。”姜雪牵了牵嘴角,“女人过了三十,生育能力直线下降。” 邵泽沉默下来,姜雪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抱歉。” 姜雪脸色白了白,觉得浑身都冷起来,如坠冰窖一般。 邵泽,“我这人没什么家庭观念,不会是一个丈夫好父亲,以后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哪怕早有预料,可真正发生这一刻,姜雪还是忍不住五内俱焚,她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了解邵泽这个人,他决定的事情绝不可能改变。 两年前他没有和自己结婚的打算,两年后照样没有。 姜雪不想让自己输得这么难看,所以她掐了下手心,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用抱歉,是我自己坏了规矩。” 她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东西胡乱收拾进行李箱。 “我走。”邵泽站了起来,男人东西少,他很快就整理好。 在他整理行李的时候,姜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这个男人,分手时也风度翩翩,却生了一幅铁石心肠。 终究是忍不住心中郁气,姜雪出声叫住走到门口的邵泽,“你要是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最好别招惹女人。” 邵泽扯了下嘴角没有回复,这世上有不想结婚的男人,就有不想结婚的女人。 邵泽刚打开门就和走廊上的许清嘉和秦蕾蕾撞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情况?许清嘉视线在邵泽手上的行李箱上转了转,又看了看后面的房间,瞥见了泪流满面的姜雪。 邵泽关上房门,笑容如常,“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 许清嘉笑,“去外滩逛了逛。” 韩东青明天还要上班,所以下午两点就走了。而许清嘉则还要在沪市留上三天,公司在这边有不少业务,就是她自己的餐饮公司,在沪市也有两家分店,其中的十里荷花开在外滩。 晚饭,许清嘉就约了恰巧也在沪市的秦蕾蕾,小姑娘在这儿拍电影,比起之前的女三号,这回是女二号了,还是大屏幕,进步不可谓不小,女一就是姜雪。秦蕾蕾的戏份前两天杀青了,不过小姑娘抱着学习的态度没有离开剧组,反正学校放寒假了,她有的是时间。接到姐姐大人的召唤,秦蕾蕾就颠颠跑出来蹭饭,因为已经杀青,所以她很自由。 “邵总好。”秦蕾蕾客客气气地向投资人问好,邵泽来剧组看过姜雪,还请主要工作人员和演员搓了一顿大餐。 邵泽笑,“我跟你姐和姐夫是老朋友了,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邵二哥就成。” 秦蕾蕾抿唇笑了笑,哪有这么打蛇随棍上的。 虽然满腹好奇,许清嘉还是很有眼力劲的没有多问,彷佛没看见邵泽脚边的行李箱,这大晚上的提着行李箱从房间里估摸着不是愉快的事。 寒暄两句,双方告辞。 秦蕾蕾扑闪着长睫毛,“姐,邵总和姜影后吵架了?”她也不小心看见了在哭的姜雪,琢磨着回到剧组怕是有点儿尴尬,要不自己干脆回家算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念叨她,一走就是两个多月。 “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许清嘉白她一眼,心道十有八九是吵架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谁是小孩子,我今年都二十三了。”秦蕾蕾强调。 “大学还没毕业呢,可不是小孩子。一身的烤肉味,赶紧去洗洗。” 许清嘉嫌弃,两人吃了一顿巴西烤肉。 被推向卫生间的秦蕾蕾忙道,“最后一个问题,姐,你说我要不要回剧组啊,有点儿小尴尬呢。” 许清嘉,“太特意了也尴尬,先回剧组看姜雪反应,她要是不自在,你就找个借口回家,人家要是没表现出来,你就当没这回事。再说了这就是吵个架,没准人家过两天就和好了,谁谈恋爱还不吵架了。” “你和我姐夫也吵过!”秦蕾蕾追问,“为什么啊,是不是我姐夫先服软的,肯定是姐夫,姐夫怎么跟你赔罪的?”。 这倒霉孩子,许清嘉没好气,“让你失望了,我们恩爱着呢,从来没吵过架。” 秦蕾蕾摇头晃脑,“不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吗,姐,你们这不符合常规。” 许清嘉顺手在她腰上扭了一把,“有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爱。” 秦蕾蕾笑着躲开,连连道,“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姐你最爱的就是姐夫,爱到都舍不得掐他。”说着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许清嘉好笑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两天,许清嘉都没遇见邵泽,倒是回到剧组的秦蕾蕾给她打电话,说请了三天假的姜雪提前一天回到剧组,状态不太好,两人遇上气氛没有之前融洽,她决定早点回家过年。 秦蕾蕾进组有邵泽的关系在,这关系呢,是许清嘉拉来的。要不她一个才演了一部电视剧的新人哪能这么顺利的担当女二号,当然演技好形象符合角色要求也是很大一个原因。 大概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剧组姜雪颇为照顾秦蕾蕾。可分手之后,对于这个和邵泽有关系的后辈,姜雪不免有些迁怒,但是并不明显,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秦蕾蕾背后有人,世道就是这么现实,哪怕贵为影后,在权势面前又算什么。 邵泽没想过和自己结婚,怕也是瞧不上自己的身份,说得好听是影后,在那些权贵眼里,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姐,你什么时候走,我和你一块回去?”秦蕾蕾在电话里问。 许清嘉,“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那我让他们去订机票。”秦蕾蕾已经有经纪人了,还有一个助理伴随左右。 姐妹俩说了两句,挂上电话,许清嘉换下职业套装,换上一件灰色呢大衣,今天的晚饭,她约了许家双。 自从在她的婚宴上见过一面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算算也有两年了,不过三胞胎出生时,许家双有寄来礼物。既然来了沪市,那就顺道见一面,回头也好和老太太说一说。 许清嘉还带上了一份小礼物,一套护肤品,因为许家双说,会带他女朋友一起来。他今年都二十八了,早就该有女朋友,相信老太太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很开心。 见到他的女朋友之后,许清嘉呆了下,因为这是个熟人,很熟的那种。 “燕子,你们这保密措施做得够好的啊。”许家双的女朋友不是别人,正是许清嘉的大学室友邱燕。 “你俩,不会是在我的婚礼上看对眼的吧?”许清嘉忽然想到。 邱燕面露赧然。 猜了个正着的许清嘉伸出手,收了收五指,“媒人红包赶紧拿来。”打从心眼里替两人高兴。 许家双弯了弯嘴角,“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 又将菜单递给许清嘉,“先请你吃一顿大餐聊表心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许清嘉点三个菜,这家餐厅消费不低,医生这行业,越老越吃香,许家双还没到挣钱的时候,但是也毕业快四年了,收入在逐渐上升,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要是缩手缩脚的,人家还觉得她小看人了。 许家双又让邱燕加了几个菜。 许清嘉瞧着两人有商有量,十分和谐,嘴角都是笑。对于这个堂哥,许清嘉一直都是佩服又怜惜的,眼下见他找到了伴侣,自然喜不自禁。 吃饭的时候,许清嘉当然要八卦两人交往过程。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许家双和邱燕一块参加许清嘉的婚礼,因为工作繁忙,所以两人只吃了上午的宴席,下午韩家的宴席没有去,那边给女方的亲人和姐妹团留了席面。 那么巧两人是同一个航班,让人送他们去机场时,许清嘉还托许家双照顾下同行的邱燕,这一照顾不就说上话了。 后来邱燕阑尾炎住院,主治医生是许家双跟的师父,许家双便帮着打点了下,两人就又联系上了。 听完,许清嘉笑眯眯的,“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说的对面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打趣一番,又说起各自的近况,说起来,最忙的那个还是许家双,医生特别是急诊室医生,就像一个陀螺,高负荷运转。 邱燕吐槽,“过年的时候都没有休息。”去年春节,许家双被安排值班,所以过年没像以前一样和许家武他们一块过,而是留在了沪市。“有时候饭吃到一半,他就跑了。” 医生这职业,有时候真需要随传随到,尤其是急诊科,许清嘉只能道,“所以他们是白衣天使啊。” 许家双自嘲,“可有些人拿我们当黑心肝的恶魔,总觉得我们乱开药骗钱。”这话题就有点沉重了,医患纠纷往后还会越来越激烈。 吃到一半,许家双去了一趟洗手间。 许清嘉揶揄地瞅着邱燕,“你们这是进展到哪一步了,今天是见小姑子,下次是不是要见家长了?” 邱燕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皱。 许清嘉心里咯噔一响,一直以来的不安终于冒了出来。 邱燕抬眼对上许清嘉担忧疑问的眼神,知道她猜到什么了,一直以来,她都是最通透的一个。 邱燕戳了戳碗里的香菇,闷声道,“我爸妈不是很同意。” ☆、第261章 第二百六十一章 邱燕父母不同意的原因很好猜, 许向国坐过牢,最后死的也不光彩。刘红珍四年前刑满释放, 据村里的二伯爷说,刚出狱的时候,她还去村里找过许向武兄弟几个。 二伯爷问她还来干嘛。 刘红珍嗫嗫嚅嚅想见见许家武兄弟三个,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二伯爷告诉她, 她要是还有点良心,以后就别再来骚扰三个娃,三兄弟好不容易熬出来了。 之后刘红珍就走了, 再没有来村里过。去了哪?不得而知,许是回去找陈麻子了,毕竟两人还有个孩子。 那个孩子经过治疗, 虽然比起常人还是有些不足,但是生活基本能自理。 此外,许家双还有一个亲大哥,被判了无期徒刑待在监狱里。 这样的家庭, 足够让很多人望而生畏。即便相信许家双出淤泥而不染, 可想着要与这样的人家做亲家,有几个心里不打鼓。 邱燕苦笑了下, “我爸妈现在的态度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反对了, 我想再过一阵他们应该能接受。双子他是个好的,我爸妈都知道。” 对于许家双这个人, 她爸妈没有意见, 他们只是接受不了许家双的家庭。 在两人没正式交往前, 许家双就把家里的情况跟她坦白了。她有过一瞬间的退缩,但是许家双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父母,他能选择的是过怎么样的生活。许家双一直都在和努力很认真的生活。 许清嘉想也许是老天爷终于觉得太过亏待许家双,所以送他一个小天使。 “我四哥以后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教训他。”许清嘉笑着道,许家双如果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实在是不可原谅。 回到京城之后,许清嘉和她爸就说起了这事儿。 抱着外孙女的许向华笑了笑,“双子时来运转了,遇上了个傻姑娘。” 若非‘傻’姑娘,怎么会一门心思认准了许家双。 女儿这同学条件挺不错的,京大英语系毕业,在机关工作,父亲是国企的小领导,母亲是中学老师,清清白白的小康之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不难。 人家父母不同意在情理之中,设身处地一想,换自家姑娘,他也得嘀咕啊。 不过他是许家双的叔叔,先天的立场令他希望两人能修成正果。家双这孩子,除了家庭背景这个短板,旁的方面都能说得上优秀。 许向华就道,“年后,我要去沪市的分公司视察,到时候看看,可以的话,请姑娘家里吃顿饭。”爹死了,那个娘不提也罢,他这个当叔叔的就作为男方代表露个面。希望能尽量减少对方对许家双家庭背景的顾虑,虽然爹妈拖后腿,不过他们这些叔叔姑姑是能帮上忙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许家双自己的表现,家庭背景就那样,想改也变不了,只能靠他自己努力,让女孩父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呀啊啊。”站在许向华腿上的小西西抓了抓许向华的脸。 许向华摸了摸外孙女胖乎乎的小手,“你也想去沪市玩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坏,自个儿出去玩,不带你们,对不对。” “啊。”小西西举了举手,彷佛在应和。 “外公带你们去好不好,来,叫一声外公,外公就带你们去玩。” 许清嘉好笑,“妈都还不会叫,还指望她叫外公。” 小西西啊啊乱叫一通,还在许向华腿上跳了跳,脚踝上铃铛叮铃铃的响起来,三兄妹每人都有一个,一有什么动静,就能被人听到。 “她这腿是越来越有劲了,你瞧,站的多稳当哦。”许向华一脸的骄傲,仿佛自家孙女儿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这么重的分量,能没劲吗。”许清嘉嫌弃的戳了戳女儿手背上的小窝窝。九个半月,好家伙,都有1八斤了。 小西西收回手,轻轻地皱着眉头,很严肃的看着许清嘉,似乎在反驳她的话。 许清嘉又戳了戳她的脸,“就说你胖了,怎么了,有本事咬我啊。”说着故意把脸凑过去。 小姑娘忽然张开手扑了过去。 许清嘉往后一躲,“这么凶,惹不起惹不起。” 皱着眉头的小姑娘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秦慧如拿着一盘洗好的车厘子进来,笑,“在厨房就听见西西在叫了,声音真亮。” “咱们练嗓子呢,是不是。”许向华笑眯眯的掂了掂外孙女。 小西西配合的又叫了一声,声音又清又亮。 许清嘉摸摸她的头顶,头发只有一寸长,有点儿扎手。第一次见他们兄妹三的,十有八九会把小西西和小北北搞错。 “在家三个轮着叫,比赛似的。” 话音刚落,外面一前一后传来兄弟俩的叫声,反正三胞胎做啥都得扎堆,一个哭了,另一个准得哭,哪怕他上一秒还玩得好好的,一看别人哭了,立刻得跟上,务必保持一致性。 许清嘉摇了摇头,捏了一颗车厘子站起来,“这个车厘子真甜。” “回去的时候带两箱走,你爸朋友送了十几箱过来。”秦慧如又道,“给你哥也带两箱回去,莲莲喜欢吃这个。”今天许家康一家三口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所以没过来玩。 已经走到门口许清嘉应了一声,来到院子里就见两兄弟坐在毯子上抽着纸巾玩,旁边坐着老太太和韩东青。 抽纸巾这坏毛病,在家许清嘉会管,可在这儿,有老太太撑腰,许清嘉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之前她管过,老太太就说,到时候捡回来再用就是,不浪费。 隔代亲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于是在他们和蔼可亲的阿太纵容下,两个小家伙餐巾纸抽的不亦乐乎,你一张我一张。许清嘉估摸着他们把餐巾纸抽出来那一瞬间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元宝小时候有一阵也喜欢抽纸巾玩,长大一点就对这个游戏失去了兴趣。 许清嘉蹲在毛毯前,拍了拍手,“乖儿子诶,到妈妈这来,我们去看大鱼好不好?” 两个小没良心的置若罔闻,继续抽着餐巾纸,还咯咯咯笑。 被无视的许清嘉伤心欲绝,“我居然还不如一包纸巾有魅力,你们完蛋了,待会儿的点心通通取消。” “啊呀。”小北北突然叫了一声,转脸看向许清嘉,身子一扭,变成了趴在地上,四脚并用的爬过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 许清嘉接住儿子,“是妈妈我打败了餐巾纸,还是点心打败了餐巾纸。” 小北北摸着许清嘉的脸咧嘴笑。 许清嘉亲了亲儿子的嫩脸蛋,“不说话就当是前者。走,妈妈带你吃好吃的去。” 小北北被她亲的咯咯笑,小脑袋一摇一摇的。 转眼只会咿咿呀呀的小东西们学会了喊爸爸妈妈,也从四条腿走路进化到用两条腿走路,虽然走的还不稳当,只能踉踉跄跄的勉强走两步。 论说话,西西学的最快,一般而言,小姑娘比小男孩更早懂事。 她哥哥弟弟还在单个字单个字往外蹦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能够喊妈妈爸爸了。不过爷爷奶奶那还是只能一个字,爷,奶的叫。姑姑是嘟,舅舅是啾,小鸟似的。 外公外婆比较难,许向华和秦慧如退而求其次,改成北边的称呼姥姥姥爷。 姥姥没问题,姥。姥爷比较有问题,和外公一样两个字,哪怕小家伙们会喊姥也会喊爷,连在一块就不行了。 许向华很是不甘,每次外孙们过来,就拿着好吃的好玩的哄着他们叫自己,结果是自己白喊了外孙们几百声姥爷。 “西西来,叫一声伯母。”曾琳拿着一个白绒绒的兔子玩偶逗小姑娘。 小姑娘攥着磨牙饼干热情地递到曾琳嘴边。 曾琳喜笑颜开,“咱们西西真大方。”然后张了张嘴假装自己吃过了,“真好吃,伯母谢谢我们小西西啊。” 小姑娘还在坚持不懈的往曾琳嘴里塞。 许清嘉好笑,这丫头是嫌弃饼干太难啃,不想要了。可曾琳不知道,她大伯母满脸都是笑,觉得小侄女太贴心了,哪像自家那两个臭小子,男孩子啊就是没有女孩子贴心。 “大伯母吃过了,西西自己吃哦。”曾琳放软了声音哄她。 小姑娘却执意不肯收回手。 “你不拿她不罢休。”许清嘉笑。 曾琳就接了饼干。 饼干一脱手,小姑娘就把手伸向毛绒兔子。 曾琳递给她。 小姑娘揪着兔子耳朵玩起来,许清嘉一边看着她防止下嘴咬,现在她看见什么就往嘴里塞,一边和曾琳说话。 曾琳已经在天使基金会工作大半年,她不负责具体管理,主要是代表基金会去看望需要帮助的孩子,所以有时候会出差。 曾琳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和丈夫孩子在一起时,她终于不会只唠叨些家常,她觉得家人也更愿意和她聊天。而且帮助别人得来的幸福感是前所未有的。 一个家里,母亲神采飞扬,丈夫和孩子的幸福指数也会提高。 韩译青还专程为这事来谢过许清嘉。 许清嘉倒是想谢谢曾琳,她这大嫂挺能干一个人,而且因为她家里都是医务系统的,所以在医院安排上特别得心应手,办事效率得以大大提高。 说着话,许家康和夏莲来了。 今天是三胞胎周岁生日,不像百日宴那般隆重,只请了各自至亲,叔叔伯伯这些都没请。 也就是周岁要这么兴师动众,下一次应该是十周岁的时候需要隆重点,再然后就是十八周岁了,其他日子自家庆祝就行。 曾琳瞅着忽然干呕了两下的夏莲怔了怔,忍不住看向她平坦的肚子。瞅着许清嘉从果盘挑了一颗酸梅递给夏莲。 曾琳疑惑,这是有喜了? 还真是有喜了。 小元宝天天嘟囔着把妹妹抱回家,好几次真的付诸于行动,玩着玩着,到回家的点了,他抱起小西西就要一块回家,还特别认真地跟许清嘉商量,“姑姑,我家里有妹妹睡的小床,今天妹妹跟我睡好不好?” 小西西还抱着她的小哥哥傻乐傻乐,瞧着挺乐意的样子。 好笑不已的许清嘉就逗他,“这么喜欢妹妹啊,让你妈妈给你生一个妹妹好不好,天天跟你在一起。” 这个建议实在太棒了,小元宝回家就摸着夏莲的肚皮让他妈给他生个妹妹,要和对面姑姑家一样的那种。 许家康和夏莲两口子本来就眼馋小西西,大多数人都有儿女双全的梦想。 正巧那时候,上面发布相关决定,将“报刊经营管理”正式列入第三产业,允许自由经营。 夏莲两个朋友打算创办一本时尚杂志,都是学新闻传媒的,一个毕业后去了港城发展,在一家港城顶尖杂志工作,另一个则是留在京城大报社内。 两人就想拉夏莲入股,一方面,她时尚嗅觉灵敏会是个好搭档,另一方面是她们启动资金不足,想让夏莲投资入股,都知道她老公是土豪。 夏莲正在犹豫不决的档口,生二胎的话,工作肯定保不住了,台里这一块抓的特别严,超生一个开除一个,已经有好几个撞枪口上了。不像有些单位,超生的惩罚是降职降薪,更有人情味一些。 她不想当家庭主妇,但是又不知道离开央视能做什么。 许家康倒是说她可以去设计部当时尚顾问。 可夏莲又觉得还是得有各自的事业更好一些,因此左右为难。 两个朋友找上来,正好解了她的难题,本身她对这一块就有兴趣,工作上偶尔也要用到,所以平时没事就喜欢看各种时尚杂志。 许家康自然极力赞成,将爱好发展成事业,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于是,夏莲就回复朋友,她愿意投资,同时也说了自己要备孕,可能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作为补偿她会在股权上做出让步。 筹办一家杂志社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申请批号,寻找办公室,装修招人,联系合作的印刷厂……还要确定杂志定位。不是三个人一拍脑袋就能定下来的事,肯定得市场调研,之后运营策略等等都需要时间,一年半载的准备时间肯定要。 夏莲就想在这个时间段里备孕,顺利的话,孩子生完,杂志社刚刚办起来。 股权让步,也就是她们俩多劳所以多得了,夏莲两个朋友没有意见。 接下来就是各自辞职,开始筹备工作,夏莲同时备孕。 她今年虽然三十了,但是因为不是第一胎,加上身体一直不错,所以医生说再孕没有问题,没多久就顺利怀上。 许家康这边想办法弄了一个不能流产的证明,之后的社会抚养费也会按照规定上缴以绝后患。 “恭喜了。”曾琳忙道喜,当初怀着小儿子的时候,她也在想要是能生个闺女就圆满了,可惜又是个臭小子,再想生,政策不允许了。 虽说很多地方其实都没有严格按照计生政策来,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特色,就是京城想方设法超生的也不在少数。更多是为了生儿子,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凑成一个好。 可家里长辈位置放在那,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哪好知法犯法。所以,许清嘉生下三胞胎的时候,她一边羡慕一边替他们高兴。一步到位,圆满了。小叔子要走仕途,那就不好留下超生这个把柄,可一个孩子实在是太过冷清,他们这一代人,有几家没有亲兄弟姐妹。 夏莲笑了笑,握了握小西西的手,眼神更加温柔,要是个闺女,做梦都能笑出来,不过儿子她也高兴,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 “妹妹。”在跟弟弟们玩的小元宝小跑过来,先是用额头和小西西玩了一会顶牛牛,逗得小姑娘咯咯咯笑个不停,露出几颗细细的小乳牙。 逗完了大妹妹,他去看小妹妹,小元宝小朋友坚信,妈妈肚子里的是小妹妹,摸着夏莲的肚子打招呼,“妹妹,你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夏莲搂着儿子笑,“妹妹今天可乖可乖了,你在学校乖不乖?” 小元宝特意挺了挺胸,“今天老师奖励我一颗小星星,妈妈,我送给妹妹好不好?” 抱着女儿的许清嘉就逗,“是哪个妹妹啊?”说话间,还握着女儿的小胳膊挥了挥。 “哥!”就在这时候,小姑娘特别识趣地开了尊口,笑得跟朵花似的,还冲着小元宝伸手。 许清嘉乐不可支,戏谑的看着小元宝,无良爹妈也笑盈盈地看着儿子。 小元宝眨了眨眼,很认真的说道,“今天的小星星给二毛妹妹,下次的小星星给小妹妹。” 二毛小西西跺了跺脚,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二毛你等着,哥哥回去拿小星星。”说着小元宝跑了出去。 许清嘉抱紧了闺女,幽幽一叹,“什么时候,元宝儿能不叫二毛。” 水灵灵的小姑娘正美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亲切的‘二毛’,这画面有点美。 许家康不厚道的笑了,“还不是你自找的。” “姑娘啊,妈妈对不起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口快,让你元宝哥哥听见了,恐怕这个小名会成为你一辈子的黑历史。” 二毛小姑娘特别没心没肺的扯了下兔子的鼻子,奶声奶气的叫,“妈妈。” “诶,再叫一声。”许清嘉顿时忘了不着边际的烦恼。 “妈妈。” 许清嘉喜滋滋的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唉,妈妈的小棉袄呦。” 小二毛被亲得笑起来。 这时候,去拿小星星的小元宝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家里的保姆。 迎着许家康询问的视线,保姆靠近了一些,小声说道,“文诗刚打电话过来,好像有急事。” 许家康便站了起来,王姨在家里做了七年了,很靠谱的一个人,这模样怕不是小事,遂他道,“你们聊,我离开下。” 走到院子里,见没人了,许家康就问王姨,“什么情况。” 王姨皱了皱眉,把许文诗气急败坏下语无伦次的话归纳总结,“文诗说,漆先生有私生子,被她婆婆养在老家,她找两人理论,还被漆先生打了。” 许家康拧了眉头,老头参加一个演习,无法和外界联系。许家磊去南边出差了,许文诗可不就只能找他了。 纵然不耐烦,可还真不能不管,要不然都以为他们许家是孬种,自家姑娘被人这么作践都不吭声。 ☆、第262章 第二百六十二章 许家康电话打过去的时候, 许文诗正趴在床上无声痛哭,女儿睡在旁边, 她不敢哭出声来,所以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啜泣。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听声音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 对方没说自己是谁,只告诉她。 在漆母住在通州的弟弟这边,养着一个快满周岁的小男孩, 喊漆钧爸爸,叫漆母奶奶,偶尔孩子妈会过来看孩子, 养了快有半年了。说是这儿子属于超生,大城市查的严,所以养在亲戚家。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许文诗一下子就想起这半年来, 漆母时不时就去走娘家亲戚, 一会儿是漆钧姥姥姥爷身体不大好,一会儿又是是谁谁谁家办事, 要回去喝酒, 一去就住上好一阵。因她和漆钧经常待在海岛,所以她还觉得这样挺好, 省得漆母一个人在家冷清。 印象里漆钧也去过几趟, 说是去接漆母回来, 顺道看看亲戚。她提出一块去,漆钧总能找出理由打消她的想法。本身她也不是很想去,遂从来都不坚持。 如今再想想,这母子俩分明是把她当傻子哄。 许文诗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扔掉电话冲到漆母房里厉声质问,“你们在通州是不是养了个孽种,那个孽种是不是就是当年那女人生的那个?” 漆母脸色巨变,矢口否认。心里暗骂哪个王八蛋这么见不得他们好,居然当搅屎棍。 这个麻烦其实还是她自己惹来的,前几年漆老爷子去了,漆家一落千丈,漆母压抑的狠了。这两年,漆钧发达起来,漆母不免有些飘飘然。在娘家亲戚那显摆的厉害,就让人给暗暗记恨上了。 不是老炫耀你儿子娶了个了不得的媳妇,家里有钱有势,还对你儿子还死心塌地。倒要看看,知道你们在外面养小老婆私生子,你这好媳妇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许文诗早就认定了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尤其是漆母的反应更加让她坚信。掩埋在深处的炸。弹终于爆炸,有时候她也想过,要是那个女人抱着漆钧的孩子找上门来,她该怎么办? 却没想到,现实比她想象中更让人恶心,漆家居然把那个孩子堂而皇之地养了起来,他们把她,把佩佩,把她们母女俩当成了什么。 许文诗整个人几乎要炸开,歇斯底里地咒骂,咒骂漆钧恬不廉耻出轨养私生子,咒骂漆母为老不尊…… 漆母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哪怕漆家没落了,吃了不少冷言冷语,但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回。尤其听着许文诗骂了儿子负心汉不算,还要骂宝贝孙子是孽种,哪里受得了。 急怒攻心之下推了许文诗一把,喝令她嘴巴干净点。 这一把,没推动,许文诗年轻,而漆母体老体弱,加上许文诗生产之后,一直都没怎么瘦下来。 然而许文诗却被漆母这一推彻底点燃了心中怒火,他们漆家人做了这种亏心事居然还敢对她动手,怒火攻心之下,许文诗想也不想的用力推了漆母一把。 漆母登时摔倒在地。 许文诗吓了一跳,理智稍稍回笼,犹豫着要不要去拉的档口。漆钧回来了,正好撞见漆母被许文诗推了一个屁股蹲儿。 漆母见了他,当即老泪纵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她居然被儿媳妇打了。 当儿子的哪能无动于衷,漆钧一个箭步奔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疯了是不是!” 一巴掌把许文诗的愧疚之心打飞了,许文诗哭叫一声,扑上去就打漆钧,“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一幅要跟漆钧拼命的架势。 猝不及防之下,漆钧挨了她两巴掌还被抓花了脸,不过等漆钧回过神来,形势就来了个颠倒,毕竟漆钧是个正当壮年的高大男人,许文诗如何是他的对手。 怒火烧心的漆钧手下也失了分寸。 坐在地上抹泪的漆母瞧着情况不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这可怎么跟许家交代,连忙喊住手。 冷静下来的漆钧心头一悸,知道大事不妙,忙道,“有什么好好说,你……” “说你怎么出轨,怎么养私生子,怎么和那个贱人相亲相爱。当初你怎么说的,你信誓旦旦说那个孩子跟你没关系,现在呢,私生子都认祖归宗了。你们母子俩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居然还敢打我。”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许文诗恶狠狠地指着漆钧,“漆钧,我们完了,我要跟你离婚!” 漆钧漆母皆是脸色一变,还想解释,就见许文诗抹了一把眼泪冲回主卧,不一会儿抱着熟睡中的女儿直挺挺的奔向门口。 她要回娘家。 不能让她走。 漆母和漆钧不约而同的阻拦,拉扯中惊醒了酣睡中的小姑娘。 小姑娘茫然的睁大了眼,20个月的小佩佩隐约懂点事了,惊恐地扯着嗓子大哭起来,漆母就说,“诗诗,你冷静下,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可我们也是没本办法啊。那个女人把孩子扔在歌舞厅门口就跑了,说什么也不肯养孩子。我们能怎么办,只能勉强养着这孩子,我们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你放心,这孩子永远不会进这个家的。” 事实上是孩子病了,卢丽芳存的那点钱早就花光了,无奈之下只能去歌舞厅找漆钧,她不知道漆家在哪也没有漆钧电话。 漆钧是不肯信的,可来报信的员工手里拿着几张婴儿照,恰巧被漆母看见了,说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漆母一口认定这是他们漆家的骨肉。许文诗说什么都不肯生二胎,那他们漆家的根不就要断了。这怎么可以! 因此漆母拿了一笔钱要求卢丽芳放弃这个孩子。 卢丽芳不舍得,这很有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但是几个月单身妈妈的经历告诉她,孩子跟着她永远被人瞧不起,甚至连户口都上不了。 卢丽芳无奈妥协,只要求允许她定期探望。 漆母也不敢逼得狠了,怕她闹得人尽皆知。便同意她一个月看一次孩子。 闻言,许文诗冷笑一声,“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傻的。好不容易盼来了儿子,你们舍得不认,你们巴不得把这个家全都留给那个孽种才好。”眼见着女儿啼哭不止,许文诗懒得跟他们废话,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放开我,我要哄佩佩。” 漆母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伸手想摸摸满脸通红的孙女。 许文诗厌恶地躲开,装什么装,以为她不知道这老太婆不喜欢她女儿。 摸了个空的漆母讪讪,苦口婆心地劝,“诗诗,你替佩佩想想,父母分开,最可怜的还是孩子,以后让外人怎么看她。” 见许文诗脸色变了变。漆母忙又道歉,将漆钧臭骂了一顿,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她看在佩佩的份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期间,许文诗一言不发,把女儿哄得不哭了,她说,“我想静一静,你们别来烦我。”说着回了房。 漆家母子想着她现在的心情让她冷静下也好,便坐在客厅里低声商量对策,之所以不回房,是怕许文诗趁机跑出去。 可这年头又不是以前,漆家装了电话,主卧里就有一部。许文诗还有一部今年新出的诺基亚手机,是漆钧花了八千块买来送她的,当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讽刺。 漆钧的歌舞厅被几个流氓混混敲诈捣乱,漆钧想请她爸打个招呼。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多大点事,没多久那群混混便消停下来。 漆家母子也想到了电话这一茬,可房门已经被反锁,他们只能干瞪眼,祈祷许文诗看在女儿份上心软。 许文诗会心软吗? 反正眼下她掐死漆钧的心都有,尤其是火辣辣的脸颊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刚刚她被打了。除了小时候调皮挨过她爸几下鸡毛掸子,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 许文诗伤心欲绝又怒不可遏,强忍着满腔怒火和悲愤把女儿哄睡了,小姑娘睡梦中还抽了抽,显然是被吓到了。 许文诗又是心疼又是恨,拿起电话就想找家人。她爸在演习,进入作战状态等闲联系不上。许家磊在南边出差,远水解不了近火,于是她打许家康的手机,接电话的是王姨,说许家康在对面给三胞胎过生,手机留在家里充电。 莫名的许文诗悲意更浓,许清嘉那边肯定一派温馨幸福,可自己这儿呢? 接到许家康打回来的电话时,许文诗已经哭了好一会儿,嗓子都哑了,听见许家康的声音,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哥,漆钧要打死我……他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哥,我和佩佩怎么办啊!” 许家康眉心拧起疙瘩,确认她现在安全,便道,“待在房里别出来,我马上过来。”许向军和许家磊不在,他哪好置之不理。 许文诗眼泪流的更加汹涌,关键时刻,还是亲人最可靠。 挂上电话,许家康返回对面。 许清嘉迎了上去,眼神询问,王姨特意跑来一趟,想来应该不是小事儿。 “她那边有点急事,我过去一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好好庆祝。”虽然听着许文诗挺惨的,可总不能因为她的事儿,三胞胎生日不过了。 许清嘉瞅瞅他,没有追问,“那你过去吧,有什么电话联系。” 许家康又跟走过来的韩东青打了声招呼,随后对夏莲点了点头。 愁肠满结地坐在客厅里的漆钧和漆母听到敲门声惊了惊,待听见许家康的声音,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许文诗终究通知了家里。也是,她哪是那种能吃亏的性格。 “二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特意跑过来……”漆钧一打开门连忙解释。 许家康牵了牵嘴角,打断他的话,“不用跟我解释,跟文诗和你老丈人解释清楚就行。” 想起许向军,漆钧脸颊抽了抽。今年许向军又升回师长的位置上,军衔也提了上去,若非当年那场意外,没准现在肩膀上都换成星星了。在带兵布阵上,许向军很有一套,每次演习大汇演上都能取得成绩。 听见这不客气的话,漆母心头颤了颤,还要再说点什么,可许家康压根不想听他们废话,直接喊了一声,“文诗,出来。” 卧室的房门应声而开,许文诗抱着还在睡觉的女儿出来。 一见许文诗那凄惨狼狈的模样,许家康脸色就变了,披头散发,左边的脸肿得老高,上面是特别明显的指痕。 看了看靠在许文诗肩头睡觉的小佩佩,许家康反手一巴掌扇在漆钧左脸上。没等漆钧反应过来,又一脚踹在漆钧大腿上,踢的他整个人踉跄了好几步。 “打老婆,真够威风的。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 漆母目眦欲裂,冲上来要打许家康,“你干什么打人啊。” 漆钧忍着剧痛拦住漆母。 许家康冷笑一声,“你儿子挨打你心疼,打文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心不心疼,当我们许家都是死人是不是。” 许文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瞬间决堤,捂着嘴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二哥,这事我知道错了,可我真不是故意,文诗对不起,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你打我两下好不好。”漆钧忍着剧痛服软,他觉得自己的脸肯定肿了,还有大腿,肯定也青了。 望着之前还张牙舞爪,此刻却窝囊地像只鹌鹑似的男人,许文诗心里又解气又悲哀,她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男人。 许文诗紧了紧怀里的女儿,走上前两步,狠狠一巴掌甩在漆钧脸上,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漆钧眼角绷紧,不敢置信的看着漆钧。 “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这两巴掌是我还你的。”许文诗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我要跟你离婚!” 漆钧瞳孔缩了缩。 许家康看了她一眼,希望她争气点,别到时候人哄两句又后悔,最后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瞧肩膀上的小佩佩有醒过来的迹象,许家康不想让她看见父母反目的画面,再小的娃娃也会留下心理阴影,“走吧。” 漆母和漆钧自然要阻拦。 然许家康哪会由着他们,把人留下,谁知道他们会搞什么鬼。 关上车门,许家康一踩油门,轰的一声冲了出来,让那母子俩吃了一肚子尾气。 刚刚的动静还是把小佩佩吵醒了,小姑娘含含糊糊的叫着,“妈,爸,妈。”小手摸着许文诗的脸,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脸,“妈妈,妈妈。” 许文诗忍不住抱紧女儿,放声大哭起来。 许家康瞥了一眼,“想哭也别当着佩佩的面,吓到孩子。” 许文诗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女儿擦泪,又给自己擦干眼泪,哽咽,“佩佩乖,妈妈没事,佩佩乖,不哭。” 小姑娘抽抽噎噎,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惧。 许文诗深吸一口气,把眼泪狠狠地憋回去,挤出笑容,“妈妈没事了。” 佩佩摸着她的脸,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小手紧紧地抓着许文诗的领子。 许家康在心里叹气,父母造孽,孩子遭殃。 二十分钟后,三人回到师部大院。因为许向军和许家磊都不在,所以阿姨放假回家了,她是本地人。 许家康问许文诗要吃什么。三个人都还没吃,天大的事,也得吃饭。 许文诗说吃不下。 “你不吃佩佩要吃。” 许文诗就报了两个菜。 许家康,“你们俩收拾下,我去食堂买饭菜。” 从食堂回来的路上,许家康接到了许家磊的电话。 许文诗给他打了个电话,近乎神经质一样的念叨,她要离婚,她要离婚,许家磊当然支持她离婚的决定,出轨,私生子,打老婆,要是许文诗这样都执迷不悟,他也不想管她了,任她自生自灭去吧。 “……二哥,我已经联系了我一个学长,他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提起诉讼,申请冻结漆钧的财产……我估计他肯定有不少产业瞒着我姐,我学长调查需要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下。”私生子都悄悄养着了,漆钧怎么可能不藏一手,以他姐的糊涂,也看不出其中猫腻。海岛那边,还是二哥人脉更广一些。 “没问题。”对许家康而言这是举手之劳。漆钧是过错方,佩佩不满两周岁,抚养权也肯定是给许文诗的,她能分到不少财产。以后带着女儿起码在物质上不会被亏待。物质上充裕,百分之九十的烦恼也就没了。 许家康笑了下,许家磊可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同学朋友大多在这一块系统内,得罪了这么个小舅子,漆钧少不得狠狠脱一层皮。 两人说了会儿话,许家磊道,“二哥,姐那拜托你先留意下,我大概明天下午六点半能到家里。”终究不好过于麻烦许家康的,他能第一时间替许文诗出头,许家磊已经很感激。 次日傍晚,许家磊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箱赶回来,许文诗见了他就想哭。 许家磊且顾不得她,向许家康还有夏莲道谢。夏莲知道后,特意过来陪许文诗,怕她钻牛角尖。遇上这种事,心里肯定不好受。 许家磊回来了,许家康肩上的担子也就卸了下来,带着夏莲告辞,让他们姐弟俩好好说话。 夫妻俩回到湖畔花园,去许清嘉家里接儿子,小元宝下了兴趣班直接来了姑姑家玩,饭也是这边吃的。 坐在地上和弟弟妹妹玩的小元宝跳起来,“妈妈,爸爸。” 许家康接住冲过来地儿子举了举高,“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小元宝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我吃了一大碗杂粮饭,里面有黑米,大麦,燕麦,高粱还有……”还有不出来了,于是求救地看向他宇宙第二貌美的姑姑,第一貌美的当然是他妈妈咯。 “还有小麦,薏苡仁,红枣。”许清嘉笑着补充。 小元宝用力点头,“对。” 小南南见他啾啾来了,扔掉小玩具欢快的爬过去。 许家康放下乖儿子,击了击手掌,“来舅舅这,男子汉不许爬,用走的。” 小元宝凑热闹,蹲在他爸附近,也张开手,“大毛,来哥哥这。” 韩东青便把大儿子抱起来,让他站稳,随即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张着双臂准备随时救驾。 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小家伙稳稳当当的迈出第一步。 两步,三步,四步……开始摇晃,小家伙踉跄着扑向小元宝,在摔倒之前成功扑进小哥哥怀里,搂着小哥哥的脖子咯咯直笑。 小元宝得意大笑,喜滋滋地亲了亲小南南的脸。 扶着儿子稳定重心的许家康假意吃醋,捏捏大外甥的脸,“舅舅能举高高,你哥哥能吗?” 小元宝歪头看着他,考虑了下,笑呵呵地朝他伸出手。 许家康大乐,心满意足从儿子怀里把大外甥抢过来,将他举过头顶,逗得小家伙咧着嘴大笑。 这下另外两个可不干了。 二十四孝爸爸赶紧抓住机会表现,省得自己的地位被他们舅舅超过。 玩了一会儿,把四个小的放在玩具房,让阿姨们看着。 四个人坐在客厅里说话,到时候离了婚,外人肯定会知道,所以许家康也就不讲究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直接挑着说了些。 许清嘉比较关心的是,“确定了吗?”主要是有上一回的经历在,结果怎么样,不到一个星期就反悔了,弄得一心想让女儿离婚的许向军多尴尬。 许家康喝了一口水,晚上喝茶睡不好,“目前看她那样子挺确定的,反正就当真的来办,再有下一次,就不用再管她了。”第一次说要离婚就折腾过一回,不过那会儿都是老头和许家磊瞎忙。这一回,他能帮就帮一把。狼来了这种游戏玩多了,以后就别怪人见死不救。 许清嘉道,“那得尽快,海岛那边的房地产市场越发离谱了,光四大银行涉及的贷款就有三百多个亿,上千亿的热钱投在里面炒楼花,都是拆借的烂账,离非管不可的那一步不远了。” 这一年,海岛房地产依旧红红火火,他们决定抛售的时候,房产均价是5000一平,现在都7000了,而最新的地王5八5万一亩。 若问后不后悔? 不后悔! 你在最高点出手,接盘的倒霉蛋能不找你闹,上亿的资金,杀人的心都会有。但是他们这样提早出手的,那块地早已经转了几道手,找不到他们头上了。 而且寻找买家以及到款都需要时间,上亿的交易,不是你今天想卖,明天就能到款。不到自己账户上的钱,都不是自己的。这么大的金额,分几年给都有可能。所以他们寻找买家的时候,宁愿价低也要求到款快,一般一到三个月要全部到账。 就在三月份,最后一笔款项到账。加上许家康,他们实打实到手的利润高达十位数,四年时间,四十倍的投资回报率。 对于这个成果,已经心满意足,许清嘉都觉得搞不好他们家会是海岛市场最大的赢家,起码也是大赢家之一。她巴不得海岛市场再坚。挺一段日子,抛出去的那些地皮多流转几次,那么他们家就不会太拉仇恨。 但是就许清嘉了解到的信息,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是韩家的儿媳妇,自然而然的能接触到一些上面的圈子。同时她还有强大的校友圈,她是学经济的,她的同学师长很有一部分在和经济有关的机关单位或者金融机构里面,这些关系她一直维持着。 各方面消息汇总分析下来,许清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离婚官司从起诉到开庭得好两个月,如果财产再牵扯不清的话,一年半载都有可能。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市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想快的话,就得吃点亏。”许家康转了转杯子,“文诗未必会答应。” “吃亏总比血本无归好,漆钧那些房子有不少贷款在,一旦崩盘,倾家荡产都不够,还得被银行追债,就算在打离婚官司,只要是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她照样得背上巨债。”许清嘉道。 许家康沉吟半响,海岛市场要完这点,许家康和许清嘉持同等态度,他好歹也是学金融的,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过那个时间点却是吃不准。 许清嘉觉得快了,甚至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不起,许家康选择相信妹妹的判断,“我跟她说说吧,就算只拿到三四套房子,也有两三百万。在京城能买好几间商铺和房子,足够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边一个好地段的商铺,一个月的租金就赶得上一个人的工资,而且作为政治中心,京城的房价和租金肯定是稳步上升。 至于许文诗愿不愿意,他们提醒过了,仁至义尽。 ☆、第263章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过了两天, 许家康过来。 许清嘉问他,“文诗同意没?” 关于在财产上退步, 许文诗说要考虑下。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怀孕后便从图书馆辞职,没了收入来源,以后娘儿就指望着这份财产过日子。而且她不要不就便宜了那个私生子, 许文诗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我爸今天回来了,跟她待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她点头了。”不过瞧着还是有点不甘不愿, 海岛市场红红火火,让她那脑子相信有问题,说实话有点难度。幸好她才在男人那受了委屈, 正是依赖家人的时候,老头和许家磊一起劝,总算把她劝动了。 许家康冷笑一声,“漆钧这小子够阴的, 文诗知道的房产只有十五套, 可我查到的一共有36套,21套在他妈名下, 10套在漆钧自己名下, 5套夫妻俩的名字。” 许清嘉皱了皱眉头,“这么多房子, 他贷款一共有多少?”以他的资产, 肯定是买房, 抵押贷款,再买房,再抵押贷款,再买房……只要房价一直再涨,他这个游戏就能一直循环玩下去。之后在一个高价位上卖掉所有房产,回笼的资金还清银行贷款之后还有很大一部分剩余。 “光欠着银行的本金就将近760万,民间借贷不清楚。36套房子只有刚入手的两套还没有抵押给银行。” 许清嘉抬了抬眉毛,“他胆子够大的啊。”要是不崩盘,以当前的房价7000一平方卖掉,考虑现在的房子以中小户型居多,他能回笼的资金是2000万左右。还掉各种贷款,应该还能落下1000万。 两年多的时间能折腾到这么多房子,也算他有本事。 许家康一扯嘴角儿,“这个价位上还在入手,可见他还看涨,到时候崩盘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清嘉,“他栽了,文诗也讨不了好。夫妻婚姻存续期间产生的债务共同承担,哪怕离婚协议把债务全部留给漆钧也没用,涉及债务的协议只在夫妻之间有用,对外不具备约束力。”这条规定就是防止有人假离婚转移财产逃避债务。 事到临头才发现,许文诗想脱身比他们想象中更麻烦。 许家康也愁这个,“让漆钧卖房还债可不容易。”告诉漆钧海岛房地产市场要崩,让他平安脱险?想想就不甘心。 许清嘉,“不容易也得办了,不然出了事,文诗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背上的债,搞不好还得落在许家康身上。她一无所有还带着孩子,连累的许向军和许家磊都没法过舒坦日子。之前没想到漆钧胆子那么大,竟敢借这么多钱,把债务还清了,也不知道许文诗能拿到多少。 这个理,许家康当然知道。 “那760万银行贷款,大头应该是漆钧他妈的吧。”许清嘉确认。 “漆钧和文诗名下的贷款加起来250万。”许家康啧了一声,“漆钧防着文诗,所以尽量用他妈的名义来办,省得被文诗知道,现在看来倒是好事。他妈名下那些,细究起来,肯定能找到些用了婚后财产的证据,真打起官司来,文诗能分到一些。” 漆钧出面贷的款,许文诗有义务归还,同样的婚后财产,许文诗也有权利分。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 “方律师准备拿这个当谈判条件,让漆钧把夫妻名下的债务清偿完。为了速战速决,说不准还得用点非常手段。”许家康往后一靠,“上辈子造了孽摊上这么个人,当年哭着喊着要嫁的是她,现在哭着喊着要离的也是她,上下嘴皮子一碰流几滴泪,就都是别人的事了。”最倒霉的还是老头和许家磊,上辈子也不知道欠了许文诗什么,这辈子来还债。 许清嘉同情地看他一眼,从果盘里挑了一个橘子扔给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该懂事了。” “懂事?”许家康扯了下嘴角,“她都2八了,还用懂事来形容,你是埋汰她呢还是埋汰她呢。” 许清嘉抚了抚额,无奈的笑了下。 许家康一扫挂钟,“东青还没下班?” “去南京出差了,后天回来。”许清嘉问他,“明天我回去,你们去不去?” “行,元宝儿还念叨着要把新学的招式表演给他阿太小爷爷小奶奶看。”说起宝贝儿子,许家康一扫之前的郁闷。 兄妹俩又说了点工作上的事,许家康便回去了。 许文诗和漆钧离婚一事一直到五月份才有了结果。 漆钧并不想离婚,他想拖,拖着拖着也许许文诗就能心软。 不过许家这边怎么可能由着他拖延时间,一面提起诉讼,托了关系尽快开庭。另一面漆钧的歌舞厅被卫生消防各个部门关照,查到了好些违规需要整改的地方。 银行那边也打电话过来,要求复查,确认他拥有还款能力。 …… 各种麻烦纷纷踏至。 漆钧脸黑如锅底,他一直都知道虽然许家待他不亲厚,但是他的的确确沾到了许家的光,虽然不多,但是到底有用,所以他才不想离婚。 可眼下许家人摆出一副不离婚不罢休的架势,他去找了许文诗好几次,却连师部大门都进不去,打电话,要么被挂掉,要么被许文诗破口大骂。 打给许向军或者许家磊,不管他怎么道歉,对方只有一句好聚好散。 许家磊的话倒是客气,“你到底是佩佩的爸爸,我们并不想撕破脸。和和气气地把婚离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再三思量之后,漆钧同意离婚。 双方坐在一块商量离婚细节,主要是财产债务分配以及女儿抚养权。 女儿抚养权,漆钧想要,不是多喜欢女儿,而是能牵制许家,可也知道自己肯定要不到,法律都不会支持他。 关于财产上,许家要求漆钧公开所有债务,不公开的债务他们就当不知道不承担,日后也跟他们没关系。 漆钧倒没有隐瞒,不说就是一个人的债务,说了就是两个人的债务,这道算术题,他当然知道怎么做。 “你居然欠了150万的高利贷。”许文诗不敢置信地指着漆钧,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 漆钧垂了垂眼,“这笔钱我用来买房子和你的车了。”言下之意,这是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属于共同债务。 “骗鬼呢,你都给你妈买房子了。”许文诗暴躁地拍桌子,要不是许家磊拉着,都想扑过去咬死漆钧。 漆钧沉默,借来的这笔钱,除了给她买了辆车,剩下的确都以他妈的名义买了房。 许家磊按下许文诗,表态,他们不想落个跟老人争财产的名义,所以不去深究漆母名下的产业有多少是用夫妻公共财产置办的,这21套房子许文诗一分不要。 漆钧狐疑的看着他。 许家磊讥讽一笑,“我们家要脸面。” 被讽刺不要脸的漆钧眼角抽了抽。 至于夫妻名下的15套房产,优先清偿夫妻两人名下的400万债务。 觉得房价还有很大上涨空间的漆钧当即反对,他怎么愿意卖房还债。还清所有贷款,那差不多要卖掉八套房子,现在卖容易,再想用原来的价格买回来却是痴人说梦。 漆钧要求债务一分为二,他自己那部分,他会在到期前还清。 方律师就道,要是你拿着卖房子的钱跑了,剩下的贷款还不是得他的当事人来还,类似的案例比比皆是。 最后漆钧还是不甘不愿的卖掉了八套房,中间他提出他会去借款还债,和债权人明确这是个人债务与配偶无关。 然许家不想徒惹是非,软硬皆施逼得漆钧卖掉了八套房还清所有债务。受益于海岛火爆的房地产市场,很容易就找到了买家。 剩下的七套房,许文诗和佩佩分到了4套,分别是65,69,八0和八9平,和漆钧手上的比,其实没占多少便宜,他手里那三套面积偏大一些,然这节骨眼上实在是没时间扯皮。 此外还有八.2万现金包含佩佩道成年的抚养费一些首饰以及一辆车。 如果正儿八经地真正打起官司来,许文诗娘儿俩拿到的肯定会更多,漆钧是过错方,他们这还有个未成年的孩子,尤其漆母那边能要回来不少共同财产。 然而夜长梦多,所以见好就收,否则到时候要回来的就不是钱而是债了。 许家肯这么吃亏,漆钧有些摸不着底,他以为自己会脱一层皮,可事实上这个离婚代价比他想象中小了很多。 漆母一幅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他们许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个离婚官司打的满城风雨只会沦为笑柄。反正他们又不差钱,你不是说他们随便一块地皮就赚了好几个亿。”漆母语气中不无羡慕,“对他们而言,脸面比钱重要。” 漆母忍不住捶了下漆钧,“你说说啊,尽干糊涂事,本来可以当助力的,现在好了反目成仇,你说说看,这以后可怎么办?人家要是对付你……”漆母简直不敢想下去,又后悔,一看见孙子,脑袋就晕乎了,被许家抓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佩佩的爸爸,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要不然佩佩长大了,他们怎么跟佩佩交代。”漆钧安慰漆母,也是安慰自己。离婚时许家的态度,也让他觉得,许家厌恶他是肯定的,但是想对付他的意思似乎没有,他们更想和他划清界限。 但愿如此吧,漆母只能这么排解,又道,“父女连心,就算离婚了,佩佩也是咱们家的骨肉,你记得多去探望她。文诗那,要是能哄就好好哄。”漆母终究不肯轻易放弃。 漆钧嘴上应好,心里却想着,女儿那的关系他得维系住,至于许文诗的话……婚离了,说实话,他颇有点解脱之感。 他现在有钱了,还怕没女人。大不了不在京城发展,国内这么大,还怕找不到一个好城市。有了这笔钱,他干点什么不好,就不信自己不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许文诗前往雍和宫烧香拜佛祈求菩萨让漆钧掉进万丈深渊,不得好死。之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她手上的四套房子,二哥帮她处理掉了,刨去各种费用拿到手200万多一点。暂时存在银行里,商铺房产还没有买,二哥说看一看形势再决定。 二哥说海岛市场要崩,她不懂这个,但是她特别希望它赶紧崩了,崩的一泻千里才好,一定要让漆钧倾家荡产。要不然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和那个贱人还有那个小孽种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她不甘心!当年她违背家人不顾一切的嫁给他。这些年费尽心机帮他在家里人面前说好话。他出轨,自己都原谅他了,为了生孩子身材走形,对漆母说不上事必躬亲,但是也尊敬有加…… 可他们呢,养私生子,隐瞒财产,拿她当傻子哄! 许文诗咬牙切齿,特别虔诚地拜了拜菩萨。 回到家,许文诗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留神海岛那边的情况。 结果再一次失望,还在涨涨涨,现在都涨到7500一个平方了!还要涨到一万不成? 下班回家的许向军和许家磊见她怨念焦躁的模样,互相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能劝的早劝了,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又能怎么办? 有时候他们都怕她来一句,要是晚点卖的话? 晚点卖,离婚官司好好打,这样的想法,许文诗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冒出来过,然而决定最后是她自己下的,她哪有脸说这种话。而且真要说出来,只怕家人都要寒心了。可她一想漆钧赚了那么多钱,真的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且说漆钧,他正在海岛椰城。他手上有三套无贷款的房子,加上他妈名下的两套。想起长了翅膀飞走的12套房子,漆钧咬了咬牙舍弃银行,而是去地下钱庄贷了一笔钱,旋即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一路高歌猛进的房地产市场之中。 去年他还想着房价达到预期价位之后就抛出,可仅仅一年的时间房价就涨了两千五,涨幅高达50%。在一楼还是这个价,上了六楼它就涨了,这就是椰城房地产的现状。 漆钧有信心,这个价格还能再涨上去。再高一点儿,他就买掉。可到底要高多少才能达到他想的那个一点儿。只怕漆钧自己都不知道,被贪欲支配的人被惊人的利润蒙住了双眼,绝不会去想自己会是最后倒霉接盘的那个。 6月号,终场哨声突然吹响。总理宣布终止房地产公司上市、全面控制银行资金进入房地产业。 晴天霹雳击中以海岛为中心的投机炒家,海岛,北海,沪市……一片哀鸿遍野。 接到‘花’的炒房客五雷轰顶。上一秒还在讨价还价,下一秒赔着笑的买家头一扭,拍着胸口大呼好险好险,死里逃生一般脚步轻快的离开。 留下的卖家两眼发直,直勾勾的看着虚无。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难眠。 已经上岸的炒家喜极而泣,溺在水中的炒家肝肠寸断。 第二天,中央发布16条强力调控措施:严格控制信贷总规模、提高存贷利率和国债利率、限期收回违章拆借资金、削减基建投资、清理所有在建项目…… 釜底抽薪,一夜寒冬。房地产公司,销售中心,政府……被业主包围,所有人都叫嚣着要退房,伴随着恶性流血事件。 嘉阳地产的分公司和销售中心也遇到了一些麻烦,部分业主聚集在门口要求退钱,总部为此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的中心并非要不要退,怎么可能退。 公司在椰城有两个楼盘,在去年四月份全部售罄,当时的均价是3八00一平,在合同里没有保价条约。并且中间这一年多的时间,只怕大多数房子都转了不知道几道手。按照这个逻辑,凡是二手价高于3八00的,是不是该把差价补给他们。 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那又有什么理由一年多以后要求公司赔偿损失。不能说,赚了是业主的,亏了是商家的,这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比起很多开发商的烂尾楼,更甚者一些开发商只是在地皮上挖了一个坑,所谓房子都只存在于图纸上。嘉阳地产的这两个楼盘都是实打实的,物业配套齐全,可以正常居住生活,入住率达到47%。也正因为此,所以他们受到的冲击算是小的。 “退款退房不可能,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永无宁日,一旦市场出现波动,业主就找上门来,还怎么做生意。我们只对自己的房子负责,不对市场价格负责。”坐在上首的许向华定下基调。 下首众人纷纷附和,心里暗暗道老板英明。上万家房地产公司栽在了海岛这个市场上,能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而他们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会议本来就不是讨论退房退款,而是解决后续问题。在混乱之中受伤的员工要安抚。还有业主,退房退款不可能。会议决定在物业费上可以给予五年优惠,再让负责房产业务的李立新南下一趟,见机行事。 会议结束后,许清嘉随着许向华去了办公室,叹道,“房地产的冬天要来了。” “春天早晚要来的,这几年的主要工作是兼并重组国有企业。”许向华笑了笑。 房地产真正的春天,是要到取消福利分房以后,哪一年来着,她只知道是九十年代的事。 九十年代,有一件不得不提的大事,国企改革,涉及几千万员工,算上他们的家人,影响了上亿人。 有句话说的是,成就了一批人,牺牲了一批人。 去年,他们兼并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国有冰箱厂和一家洗衣机厂,那个经历不甚美妙。国有企业内部,人浮于事的现象很严重,私企不是国企,不可能养闲人。势必要有一部分人离开,让谁下岗,怎么安排后路,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 那家洗衣机厂的兼并案,是许清嘉处理的,她的车被工人堵在厂门口。最后还是武警来了,才脱得身,实在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经历。 “能处理吗?”许向华看着女儿。 许清嘉拍了拍文件夹表示,“一回生二回熟,不过这家公司经营状态真够糟糕的,负债率145.61%,债务有1.亿,员工3400人。” 许清嘉啧了一声,比起1.亿的债,她觉得怎么妥善安排这3400名员工才是最关键的。偷奸耍滑的肯定有,但是最多的还是勤勤劳劳的工人,青春贡献给厂子,人到中年又无一技之长让他们下岗,的确生活多艰。 “虽然这家公司牌面上情况很糟糕,但是技术底子还是不错的。”许向华就是看上了人家的生产技术,要不然就算是津市政府牵线搭桥,他也不愿意接这烂摊子。 许清嘉点点头,“我先拿回去看一下。” “去吧,不是很着急,可以慢点来。”也就是亲爸了,要不哪个老板会这么说。 许清嘉乐了乐。 许向华又道,“打电话问问东青,今天晚上有没有事,没事就回家吃饭。你奶奶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三伯送了一条黑猪肉腿过来。” “那批黑猪能吃了。”许清嘉惊喜,去年许向党听人说黑猪肉肉细营养更高,就进了一批猪苗,打算养养看。 不愧是猪肉中的战斗机,又香又嫩。 上下各长了六颗牙的三胞胎抓着一块小肉饼吃的津津有味。小肉饼是把黑猪肉、香菇、木耳、蛋黄以及胡萝卜打成泥,做成小娃娃巴掌大的肉饼蒸熟。 许清嘉夹起一块咬了一口,除了味道淡一点,简直棒极了。 见许清嘉吃了一口,吃得满脸食物的小北北看着许清嘉眨了眨眼。 许清嘉又咬了一口,“真好吃。” 小北北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许清嘉凑过去,“给妈妈吃一口好不好。” 护食的小家伙往后一缩。 许清嘉皱皱鼻子,“小气鬼。” 小北北歪了歪头,张大嘴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肉饼,然后把剩下的一点点递给许清嘉。 许清嘉也不嫌弃儿子口水,真给吃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多大人了,还跟他抢吃的。”孙秀花嗔怪。 许清嘉言之凿凿,“他给我,我不要,多不给面子啊,对不对,三毛。” 小三毛呀了一声,伸长小胳膊指着桌上放着小肉饼的白盘子,大眼睛里都是渴望。 “以小换大,挺会做生意的。”许清嘉忍俊不禁,拿起手帕给他擦脸,“以后你我妈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啊啊啊。”小北北一个劲儿朝肉饼伸出手,小身子在儿童餐椅内一跳一跳的。 韩东青夹了一块,放在小碟子里把汤水沥干晾凉,期间小家伙的眼睛一直跟着韩东青的筷子走。 “叫声爸爸,爸爸就给你吃肉肉。”许清嘉逗小儿子。 涉及到吃的,小家伙就特别聪明,奶声奶气地叫,“爸。” 韩东青笑容更深,赶紧把晾凉的小肉饼放到他面前的不锈钢小碗里。 小北北眉开眼笑地抓起来。 “北北胃口最好。”老太太喜滋滋的说道,出生时最瘦最小,现在就数他最重,有21斤咯。 许清嘉温柔地望着埋头大吃的小儿子,论胃口,他哥哥姐姐还真不如他,不过另外两小只也不错。 许清嘉剥了一只虾放到女儿碗里,小姑娘随了她,喜欢吃虾。至于大儿子,坐在他姥姥姥爷中间,她胳膊没这么长够不着。 吃过饭,四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三胞胎已经能摇摇摆摆地走路,丁铃当啷的银铃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大笑声传进来。 许清嘉轻轻地摸了摸夏莲的肚子,快四个月了,已经微微凸起,“小一诺,明年你就能和哥哥姐姐们一块玩了。”夫妻俩得偿所愿,是个美美哒的小姑娘,大名许一诺,一诺千金。怀上小元宝时,两口子就把儿女名字都起了,当年还以为另一个永远都用不上,这下终于没有遗憾了。 “不是四毛吗?”韩东青微微一笑。 许清嘉乐不可支,“对对对,是四毛,这可是小元宝哥哥给妹妹取得爱心小名。” 许家康没好气地白一眼韩东青,“不就是我儿子喊了几声大毛二毛吗?你这当姑父的就这点气量。” 许清嘉护老公,“四毛多好听啊,一看就是一家人,干脆元宝叫元毛得了。人家一听就是兄弟姐妹。” “边儿去,祸害了你自己儿子闺女还不够,还想祸害我的,窗户都没有,”许家康宣布,“小名我们取好了,叫豆宝儿。” “理由呢?”许清嘉好奇有什么寓意在里头。 许家康,“好听。” 许清嘉无以言对,默念了两声,是挺朗朗上口,还是坏心眼道,“可我觉得元宝儿还是会叫四毛。” 想起无论怎么纠正都乐呵呵喊着大毛二毛三毛的儿子,许家康陷入沉默之中。 许清嘉笑弯了眼,一报还一报哦。 看着为了个小名互怼的兄妹俩,夏莲好笑,“四毛也挺好听的。” “就是嘛,”许清嘉昧着良心夸,“大毛二毛三毛也挺好听的,大小一目了然。” 许家康看了看韩东青。 韩东青递了一颗又大又紫的杨梅给许清嘉,“挺好听的。” 许家康:呵呵。 吐掉杨梅核,许清嘉抽了一张纸巾擦擦手,问许家康,“漆钧没找文诗吧?”据她所知,漆钧彻底被套在海岛的楼市里面了。 “怎么可能不找,他现在人还在椰城那边回不来,他妈就去找文诗,在师部大院门口又哭又闹,要求许文诗救他们娘儿俩。”许家康摇了摇头,“这种人不理就是,反正又进不去。她倒好,听到消息冲了出来跟漆家那老太太吵架。到底是老人又是前婆婆还是佩佩亲奶奶。”本来谁都知道许文诗离婚是因为漆钧出轨养私生子,还转移婚内财产,舆论上都是同情她的,可现在倒好,对一个倾家荡产的老太婆落井下石。 神一样的操作啊,许清嘉抽了抽嘴角,不过比起来,还是漆家母子更奇葩,谁给他们的自信,让他们觉得许文诗会在闹得那么难看的情况下还会不计前嫌地帮忙。 这一次离婚,目前看来,许文诗是彻底对漆钧寒了心,一点都没动摇过,唯一的动摇就是觉得拿到手的财产太少,应该再磨一磨看。现在倒是不动摇了,反而对许家康感激不尽,要不是她二哥果断,现在她也成穷光蛋了。 “之前的确是她受委屈了。”许清嘉只能这么说。 许家康扯了扯嘴角,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索性现在明白点了。 “再多委屈,这会儿也差不多能消了。离婚以后,漆钧又拿着那几套房子去贷款了。”本来他个人的债务全部还清,就算那几套只存在于纸面上的房子没了,起码没债,结果他又给自己弄了三百万高利贷,人心不足蛇吞象,噎死活该。 “他妈欠着银行500来万,漆钧欠了300万高利贷。剩下的24套房子全部砸在手里。他这些房子大半都是挖了个坑,连块砖头都没有,砍一半都没人要。” 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接盘,还有的降呢。 许清嘉,“欠着银行还好,只要贷款流程正规那就只是民事纠纷,可高利贷,漆钧他是嫌弃自己命太长?” “贪得无厌。”许家康评价。 许清嘉皱皱眉头,“防止他狗急跳墙,让文诗这一阵尽量待在大院里避避风头。” 许家康点点头,“已经跟她说过了。” ☆、第264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漆钧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焦头烂额之中。当年的倒卖一案因为有他爷爷豁出脸面来保他, 所以他有惊无险, 只是赔钱了事。纵然几乎倾家荡产,但是起码还有机会翻身。 可是这一回, 能为他遮风避雨的爷爷尸骨都成灰了,有能力保他的妻族被他得罪狠了成了过去时。 银行那边下了通牒, 三个月内, 如果无法还款,他们就会向法院申请查封他和他妈名下所有的财产。除了那些烂尾楼里的房子和尚且存在于图纸上的房子, 还包括他在京城的住所以及那家歌舞厅。 银行的催款还算文明,高利贷这边却是直接放了狠话,还不上钱就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鲨鱼。一群敢放高利贷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漆钧连连保证,一定会还钱,只求他们给他点通融的时间, 他会尽快凑钱。 望着凶神恶煞的讨债人,漆钧把姿态降低了又降低, 近乎于点头哈腰, “我老婆的亲叔叔是嘉阳地产的老板,嘉阳地产你们总知道。300多万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你们放心,我肯定会还上钱的。” 对方却不是傻的, 一脚踹过去, “你跟你老婆离婚了, 以为我们不知道!”借钱之前他们怎么可能不把这个人的底细调查清楚。知道他有个好家世的老婆, 岳父是大官,大舅子叔岳父都是有钱人。当然也知道因为他养小三私生子被踹了。 所以他们备份漆钧亲人资料的时候,都是重点备份他自己这边的亲人。放高利贷的也是有脑子的,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捂着发疼的腰腹,敢怒不敢言的漆钧赔笑,“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她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三角眼的男人阴恻恻的盯着他,“我不管你去哪弄钱,只要把钱还上就行。你也别想着跑,老子有的是法子找到你,到时候弄死你。” 漆钧心悸如雷,白着脸道,“郑哥放心,我不会跑的。我家人都在,我怎么会跑。” 郑哥这才带着人走了,海岛房地产市场崩溃,高利贷也很忙啊,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讨债公司花开遍野。 等郑哥走后,漆钧才一瘸一拐的回到宾馆,眼下这宾馆里剩下的人几乎都是倾家荡产的炒房客,乌云遍布,气压低得吓人。 一群天涯沦落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找房地产商退房,如何找上家要钱。 可是地产商也在这一场泡沫崩溃中损失惨重,而那些赚的荷包满满的上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然而明知希望渺茫,却是他们仅剩下的希望了。 漆钧留在海岛和广大的炒房客一起找着房地产商的麻烦,希望能要回一点补偿是一点。 而留在京城的漆母,去师部大院闹了一场没求来帮助不说,还被许文诗嘲笑奚落了一顿,气了一个倒仰。 但是在严峻的事实面前,实在没时间和许文诗软磨硬泡。高利贷讨债的上门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包括漆钧那辆车。警告她,要是再不还钱,就断漆钧一根手指头。 肝胆俱裂的漆母开始向身边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甚至邻居借钱。可谁都知道这是有借无还,几百万的欠债,漆家拿什么来还。 只是瞧着漆母一大把年纪,六十岁的人了,哭得委实可怜,遂多多少少拿出来一点。漆钧发达的时候,他们也沾了一点光,就当还人情了。 “……大姐你放心,辰辰我们会帮你好好照顾的,可钱我是真没办法,房子要是卖了,大鹏的婚事就得黄了。” 漆母怨恨地看着自己的幼弟,侄子这婚房,漆钧给了五千,自己偷偷给了一万呢,加上自己这几年偷偷贴补的,这房几乎就是她拿钱买的。可儿子出事后,他给了两千,这次过来,他又给了五百,当打发要饭的吗? 漆母的弟弟不自在的低了低头,面上有些发臊。 他女人堆着笑脸道,“大姐,其实这么大的窟窿,我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补不上了。依我看,你还是去找找文诗吧,她亲大哥亲叔叔那么有钱,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阿钧还债了。”心里撇撇嘴,当初漆母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她就很是看不上眼,她也是女的,设身处地一想,要是她男人这么做,她都想掐死这一家人。只是漆母每个月给五百块钱,赶得上两口子一个月工资了,时不时地还寄东西过来,所以她捏着鼻子忍了,还好吃好喝的照顾那个小娃娃。 现在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还不是他们自己做的,把人给作走了。要她是许文诗,她是死也不肯拿钱出来的。 这么一想,她隐晦的看了一眼小木车里的孩子,这漆家要是完了,这孩子咋整,让她白养着,那是万万不可能。 漆母喉间一哽,她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可许文诗巴不得儿子倒霉怎么可能借钱,无意间看见坐在小车里的孙子。 小娃娃见到她咧嘴一笑,伸开胳膊,“奶。” 搁平时漆母早抱起孙子心肝宝贝的叫了,可这会儿满嘴苦涩,甚至别开眼不想看见他。如果不是因为这孩子,许文诗怎么会和漆钧闹离婚。 没闹离婚的话,许文诗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排山倒海的后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漆母的弟弟就劝,“大姐,文诗刀子嘴豆腐心,你再去求求看。不管怎样,阿钧都是佩佩的爸爸啊,她现在见死不救,将来佩佩长大后,问起来,她怎么回答。”反正他们家是不可能砸锅卖铁地帮忙,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知道弟弟一家是不可能再拿出钱来了,漆母想破口大骂,可想着孙子还得寄养在这里,遂蹒跚着离开了,连宝贝孙子都没抱一抱。 连哭带求夹着无理取闹,漆母从各家要到了三万五千块钱。漆家真没什么有钱的亲戚,还没捂热,就被讨债的人拿走了,对方专门留了人在这边收账。 可这点钱也就能还点利息,对于庞大的债务来说只是杯水车薪,高利贷这边的人不断恐吓两母子,银行那边也三五不时的来催账。 束手无策的漆母再一次来到师部大院门口声泪俱下地哭求。 许文诗被许向军和许家磊耳提面命勒令带着佩佩待在大院里,最好家门也少出,省得听到一些不中听的话。 这世上不管是哪儿都不缺慷他人之慨的‘道德楷模’,瞧着漆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哭得恁是可怜,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到底是佩佩的爸爸和奶奶,哪能见死不救。” “他在外鬼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佩佩。” “他们养私生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佩佩。” “你心善你白借给她啊。” 堵得想当好人的闲人哑口无言,灰溜溜的走了,私下还要和人碎嘴,怪不得她男人要出轨。 当然这种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还是同情许文诗。有钱的时候,漆家想方设法隐瞒财产,没钱了,来找她当冤大头,哪有这样的道理,几百万的债务,凭什么帮他。 幸好没人知道许文诗在泡沫破灭前及时脱身捞了一笔,对外只说刚刚卖掉一套最小的,另外三套想看看行情再说,哪想就崩了,晓得就不该贪心的,幸好没有贷款云云…… 说没赚到钱只怕没人肯信,许文诗也装不像,索性就这么说,省得有人不平仇富,也是怕以后有人不怀好意的接近娘儿俩。 且说大院外面的漆母,站岗的战士劝不动哭闹不止的漆母,干脆给派出所去了个电话,随后来了两名公安以扰乱公共秩序的名义带走了漆母。 之后漆母又来闹了两次,最后一次被拘留了五天。 出来后,漆母不去师部大院,她改去许家康公司闹,去许家磊单位闹。 漆母就希望许家人不胜其扰之下能够大发慈悲帮帮忙。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肯定爱面子。 漆母这么胡搅蛮缠,在一定程度上的确给许家人带来了烦恼。关键这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老太太,你不能跟她动粗,要不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漆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许家人没她这么光棍。 打不得骂不走,他们只能由着这老太太撒泼,砸东西随意,报警后还能多拘留几天。 许家康都想要不要放个值钱的玉器在门口,砸坏了就能把人多关上一阵,想想太缺德还是算了。 “清嘉,清嘉。” 许清嘉一下车,漆母就斜刺里冲了出来。她眼窝深陷,眼底血丝如蛛网,头发都白了大半,不服之前雍容端庄。 许清嘉微一挑眉,这是被放出来了,上个月被拘留了十五天,居然这么快就过去半个月了。 还没靠近,漆母就被大厦两名保安拦住。 漆母痛哭流涕的哀求,要不是两个保安架着她,她都想跪地磕头。她是真的没办法了,阿钧的胳膊都被他们打骨折了,再拿不出钱来,他们说就要,就要打断他的腿。 “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佩佩不能没有爸爸啊。”漆母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在许清嘉看来,这个爸爸有跟没有,还真不如没有,认了这个惹上高利贷的爸爸,后患无穷。 漆母找上她也是够滑稽,不过是看在许文诗和佩佩的份上,一年见个一两次面而已。漆钧和许文诗离婚之后,半毛钱都没了,他还是过错方。凭什么觉得他们这些女方家属愿意拿出小一千万来补这个大窟窿,那还不如捐出去,能干多少好事啊。 许清嘉收回目光,径直进了大厦。要是漆母再纠缠不休,自然会有人报警。 中午和她爸一起吃饭的时候,许清嘉嘀咕,“她这是打算把咱们家所有人都骚扰一遍,下次是不是要去家里骚扰了。” 还真是。 四合院那边,漆母光顾了一回,最后以公安过来把人带走收场。 许清嘉都觉得对不起公安了。可对上这么一位六十岁身体还不好豁得出脸面来闹的老太太,除了报警,暂时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人家这会儿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滚刀肉做到底,被拘留也不怕,出来了继续闹。被关了几次后学乖了,不打不砸就是坐在大门口哭求不休。 就像是脚背上的蛤。蟆,不咬人,但是膈应人。许清嘉都觉得这老太太现在不是为了要钱,是为了故意恶心他们。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闻讯之后,许向军羞惭满面,对许文诗没个好脸色,要不是她,怎么会惹上这种厚颜无耻的滚刀肉。 他们自家被骚扰就算了,却连累的她叔叔她哥哥都被打扰。 坐在沙发上的许文诗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也想不到漆母居然能这么不要脸。 平日里自诩为贵妇人,端着姿态拿乔作势,混起来居然是活生生的无知泼妇。 许文诗弱弱道,“我跟她去说一下。” “说什么,除了要钱,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你给我听着,不要出门,尤其不要带着佩佩出门,万一她抢了孩子要挟你,怎么办?”许向军完全不吝以最坏的角度揣测漆家人。 许文诗脸色紧了紧,点头,“爸,我知道。” 许向军糟心的看了她一眼,抬脚上楼,由着漆母这么闹下去,不是个办法。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漆钧他妈没完没了。”许清嘉气结,“再被放出来之后下次是不是要来湖畔花园了。” 幸好老太太最近在许向党那里过田园生活,否则被漆母气到了怎么办? 韩东青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让她消消火。 “咔嚓”许清嘉用力咬了一口。 韩东青好笑,“找她娘家人试试看。” 许清嘉咀嚼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也许能成。”他们的身份不方便跟漆母来硬的,但是亲人就不一样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价格合适,就不信收买不到人愿意出面看住漆母。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的问题用钱都能解决。 漆母的妹妹的大女婿就是嘉阳最新收购的洗衣机厂员工,通过这一层关系,又给了一笔钱。 收了钱之后漆钧阿姨就带着儿媳和女儿前来京城把漆母给看住了。漆母要去闹许家人,她这妹妹先是苦口婆心的劝,去了也是白搭只会被关起来。 劝不动就开始撒泼打滚的闹,比漆母还泼辣,嚷嚷,“你无所谓得罪人,可要是人家报复我们怎么办,你儿子害得我们被高利贷骚扰不够,还想给我们惹多少仇家。” 一通胡搅蛮缠,把漆母气得不行。加上海岛那边,房地产公司接二连三破产,还有老板跳楼跳海的。漆家那些房产的地产商无一例外不是跑了就是破产了,退款无望。 这个消息成为压弯漆母的最后一根稻草,漆母病倒了。 一个本来身体就不好的老太太遭逢突变,又歇斯底里的闹了几个月,还进了好几趟拘留所,其实一直都是在透支生命,勉力支撑着。 漆钧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的漆母。 漆钧和他阿姨一家扭打成一团,他在电话里听他妈抱怨过,他阿姨带着表弟媳妇和表妹拦着她出门。漆钧觉得是他阿姨一家对他妈雪上加霜。 他阿姨一家还一肚子火呢。漆钧借高利贷的时候留了他们家的地址和电话,导致他们被骚扰到搬家。 漆钧阿姨一家人多,最后漆钧只有被几个女人按着地上抓挠的份。 他阿姨气势汹汹,“你妈都是被你这个不孝子害成这样的,炒房炒房,竟然借高利贷炒房,当初我们有没有劝过你,让你见好就收,是你自己贪得无厌,才会赔的血本无归。”说着说着漆钧阿姨都哭起来,漆母成了这样,她心里也难受啊。 打完架,漆钧阿姨留下五百块钱带着自家人溜了。之前的住院费是她垫付的,这会儿也不想要了,就当积德了。 狼狈不堪的漆钧望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漆母,捂着脸无声痛哭,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待收到医院催缴通知单的时候,漆钧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现在他的债主又多了一家。 漆钧去了师部大院,拦住了下班回家的许向军,拿着医院的催费单病历本的复印件恳求借他一笔医药费。 “这是我妈的救命钱,不管怎么样,我妈都是佩佩的奶奶,求求您了。” 许向军看了看他,接过材料摇上车窗。 看完材料之后,许文诗看向许向军,“爸,我们要不要给?”给出去肯定回不来,如果是债务,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救命钱,却没法那么果断,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虽然这个老虔婆无赖又可恶,要是她好了,说不准还得来闹。 许向军,“给吧。”债务和医药费是两码事,前者他们可以理直气壮的不管,就算别人说起来,他们也无拒流言蜚语。 后者却不能,那是佩佩的亲奶奶,母女俩离婚分到了两百多万的财产。 许文诗没有反对,第二天,许家磊下班后去了一趟医院,问了下后续的医药费,然后当着漆钧的面往漆母账户里存了两万块钱。 这两万块钱没有用完漆母就不治身亡,而漆钧拿着医院退回来的一万五千块钱不知所踪。 漆母的丧礼是几家亲戚凑了钱办的。 出殡那天,许文诗带着佩佩去了,她和漆家没了关系,佩佩也改姓许,但是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血缘上,佩佩终究是漆家的孙女。 所以哪怕这个老太太重男轻女为老不尊,佩佩作为孙女还是得送最后一程。许文诗按照当地的风俗替佩佩准备了奠仪,又准备了一个1000块的白封。 去的当天,除了娘儿俩还有许家磊以及他爸的警卫员,怕漆家亲戚控制不住情绪动粗。不过到了之后发现是他们想多了,一些人态度冷淡,但是还算客气,另一些人则说得上热情。 不过最让许文诗糟心的是,她在现场看见了卢丽芳,她手里牵着的就是漆家的宝贝孙子,离婚的时候,她见过照片。 披麻戴孝,那小崽子面前还放着盆,呵呵,孝子贤孙摔盆吗?许文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色扭了扭,对漆母那点子同情烟消云散。 对于旁人递上来的香无许文诗动于衷,让她给她上香,做梦呢。 “有正经媳妇在,我这个离了婚的上香算什么。”许文诗阴阳怪气地瞪一眼跪在地上的卢丽芳。 说的旁人都有些尴尬,卢丽芳母子俩是漆钧小舅舅叫来摔盆送终的。眼见着漆家翻身无望,九月份这小舅妈就联系卢丽芳把孩子带走了。 “算什么正经媳妇,又没结婚。”不知是谁不大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小三和私生子的。 卢丽芳脸色白了白。 许文诗看见这对母子俩就糟心,又有一丝不可言喻的痛快,以为跟着漆钧能享受荣华富贵,活该一场空。看佩佩上了香,她抱起女儿转身就走,令想攀交情的人好不扼腕。 带着佩佩来看望孙秀花的时候,许文诗说起这一茬还是一肚子火,“有毛病的吧,叫我们过去,又把那对母子俩叫来,存心恶心我是不是,要知道他们在,我才不去呢。” 说话间,溜一眼许清嘉,她后来才知道那个卢丽芳居然是许清嘉的同班同学。 许清嘉垂了下眼皮,又不是她拉的皮条,她戳了戳小南南的胖脸蛋,“动来动去干嘛,坐不住是不是,走,妈妈带你看菊花去。”说着抱着大儿子站起来。 背后老太太还在劝许文诗,“你跟那些糊涂蛋置什么气,反正以后也没关系了。” 许清嘉抱着小南南走到院子里,庭院里放了一排小甘菊,小西西和小北北正站在前面赏花。 秦慧如和大腹便便的夏莲坐在旁边说着闲话晒太阳,分神留意着四个小的。 “不可以摘的。”小元宝拉开小西西的手。 小西西不高兴,“花花。” “花。”小北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朵甘菊。 小元宝赶紧阻止,努力板着脸,“老师说了,我们要爱护花草树木。” 许清嘉忍俊不禁,真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宝宝,她放下挣扎着要下地的小南南,小家伙立刻和妹妹弟弟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想当采花大盗。 被许清熙一把抱住,“南南不许摘花。”小姑娘今年11岁,长得白嫩清秀,特别乖,成绩也很好,还是大队长呢。 今天赶巧了,都来看望老太太,所以家里特别热闹。 “姑姑。”小元宝如遇救星。 许清嘉走过去,挨个打了三胞胎的小手心,板着脸问,“疼不疼?” 三胞胎小小一点头。 “花花也会疼的,所以只许看,不许摘。”许清嘉强调,“谁摘花花,待会儿不能吃蛋蛋。” “吃。”小北北软乎乎地抱着许清嘉的脖子,撒娇的蹭了蹭她的脸,“妈。” “我觉得你吃这个字说的比妈还溜。”许清嘉吃醋。 小北北笑得特别天真无邪。 许清嘉戳了戳他的小酒窝,“好了都去那边坐好,妈妈去看看蛋蛋做好没。” 厨房里的崔姨见许清嘉进来就笑,“温度刚刚好。” 怕几个小的烫到,所以特意放了一会儿,让它降温。 许清嘉就把蛋羹端了出去,招呼六个小的以及一位孕妇来吃。 三胞胎被人抢着照顾,许清嘉悠闲的坐在旁边晒太阳。 许家康走过来,“都快睡着了,昨晚没睡好。” 许清嘉幸福的抱怨,“三个小的闹着要跟我们睡,还不高兴睡小床,一定要睡中间。”偶尔一次又是周末,让她怎么拒绝。 许家康一乐,“元宝小时候跟着我们睡的时候,我都不敢翻身。”就怕压着了宝贝儿子,大一点就好了。 许清嘉心有戚戚一点头,可不是怕压到了宝贝疙瘩蛋,那么软软小小的一只。 吃饱了,又玩了一会儿,几个最小的开始昏昏欲睡。 许清熙就带着小元宝去胡同里找小伙伴玩。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哄睡了佩佩的许文诗走过来,说着说着,忽然问起漆钧的行踪来,“他一跑了之,银行和那些放高利贷的不会来找我和佩佩吧。” 许家康道,“不会,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是银行贷款还是高利贷,都是漆钧离婚后借的,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佩佩,虽然是他女儿,但是现在可没有父债女偿的说法,佩佩没从他那继承到财产,就没有还债的义务。” “可那些人是放高利贷的。”许文诗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许家康扯了下嘴角,换普通人,那些放高利贷说不准会来找麻烦,谁管你离婚不离婚,咬着父债子偿这一条能榨出一点是一点。不过许文诗这,老头也不是吃白饭的,“放高利贷的也知道哪些人不能惹,有爸在呢,你放心好了。” 闻言,许文诗松了一口气,气哼哼的揪了一朵小甘菊,“他倒是潇洒,一跑了之,留下别人胆战心惊。” 话说漆钧到底跑哪去了,许清嘉一直很纳闷,在黑白两道的追查下,这人居然还能跑了。 待许文诗离开,许清嘉戳了戳许家康的胳膊,“他是真的插翅飞了,还是被人给?” “你觉得呢?” 许清嘉沉吟片刻,“出事了吧。” 许家康压低了声音,“刚打听到的,真假还不确定。他拿着他妈剩下的医药费打算偷渡去美国。被放高利贷的那群人逮住了。” 许清嘉眨了下眼,看着许家康的眼睛,抓住后呢。 “人家真金白银的给了他三百万,怎么可能轻饶他,”许家康牵了牵嘴角,“据说他们对付这种榨不出多少油水还想逃的债主,要么送到黑矿黑煤窑那儿做工还钱,要么偷渡到国外关在黑工厂里干活。” 许清嘉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265章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许清嘉拉开窗帘, 明媚晨光穿过落地窗洒进屋,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 “妈妈,妈妈……”门外传来三胞胎奶声奶气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敲门声。 许清嘉过去开了门,三个小不点扑过来, 分别抱住一条腿,落后一步的小北北委屈的瘪瘪嘴,勉为其难地抱住了小姐姐。 许清嘉乐了乐, 挨个亲了下,“醒得这么早啊,刷牙了没?” 摇头, 摇头,再摇头。 “那跟妈妈来刷牙吧,牙齿洗白白的才是好宝宝。” 三个好宝宝跟着许清嘉进了卫生间。 小家伙们刷牙用的是硅胶手指牙刷,因为还不会鼓腮和吐泡泡, 所以不能用牙刷, 只用清水。 小家伙们把这个当成游戏,十分配合的张开嘴。 “不许咬。” 不说还好, 一说, 小南南咬着还不肯放了,笑得一脸得意。 许清嘉用空着的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苹果脸, “再咬我就要咬回来。”说着张嘴凑过去要咬他的小脸。 小南南咯咯咯地笑着往后躲。 许清嘉嗔怪地戳戳他的脸。 花了点时间, 把三个小祖宗伺候好了, 许清嘉开始刷牙。 小西西踩着小凳子爬高,伸着手要抓她妈的牙刷,嘴里啊啊的叫着。 许清嘉无奈,把她抱下来,然后蹲下来示意姑奶奶你来。 小西西乐开了花,抓着牙刷柄模仿许清嘉的动作,这个游戏不管多少次,她依旧爱不释手,反正被她看见,她就要抢牙刷。 另外两个没她这么专一,有时候好奇要玩有时候更喜欢去爬浴缸。不过今天,两兄弟显然对他们妈妈嘴里的牙刷更有兴趣,挨个上来玩了两下。 一个牙刷了她快四分钟才刷好。 把牙膏冲干净那一刻,许清嘉舒服地叹出一口气,“辣死我了。” 排成一排的小不点仰着头,特别天真无邪的看着她。 “还不是你们害的。”许清嘉一个一个戳过去。 恃萌行凶。 小家伙们笑得更甜了。 许清嘉没了脾气,用温水冲了冲脸,便带着三胞胎走出洗手间。 和等在外面的阿姨打了一声招呼,许清嘉喂了三个小家伙小半杯温开水,自己喝了一杯,就去同一层的练功房练瑜伽。 这个习惯这些年除了怀孕那几个月,一直都没中断过。 每当这个时候,三个小家伙就会特别兴奋。 “好了,跟我做,开始。”许清嘉笑眯眯做出祈祷式。 小家伙们似模似样地做着变了形的动作,一脸好奇的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大乐,“看好咯。”说着双臂往上升举过头顶,逐渐往后,身体完成状。 小北北一个重心不稳,啪叽一下往后栽倒。身下铺了特制的地毯和瑜伽垫,加上他穿得多,一点都不疼,摔倒了,小家伙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哈哈笑。 另外两个小家伙前仆后继的摔倒在地上,也跟着笑起来,也不知道乐个什么。 许清嘉没去拉他们,继续做着动作,跟进来的阿姨会照顾小家伙们。 见许清嘉换了动作,小家伙们又爬起来跟着学,前屈式做成了翻跟头,猫伸展式变成了爬行比赛……学到一半,兄弟俩追着瑜伽球满屋子跑,就小西西还躺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妈,时不时的拍着身下的瑜伽垫,似乎在加油。 从三楼健身房下来的韩东青进来就见大儿子抱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瑜伽球摇摇晃晃走过来,撞在他腿上,小家伙被弹出去两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哎呦,怎么摔倒了。”无良爸爸还问。 小南南茫然脸。 韩东青笑起来,扶起大儿子,拍拍他的屁股,“你的球跑哪儿去了?” 小家伙伸手一指,扭着小屁股去追球。 “爸爸。”一见韩东青,趴在地上津津有味看着她妈练瑜伽的小姑娘立刻爬起来冲过来。 接住女儿的韩东青把小姑娘举过头顶,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 许清嘉同情地看一眼追着球跑的大儿子,瞧瞧这差别待遇,谁让物以稀为贵呢,儿子多了就不稀罕了。 半个小时的锻炼时间过去,陪三胞胎玩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的夫妻俩去洗澡,洗过澡便下楼吃早饭。 吃饭难这个问题在他们家不存在,因为有小北北这个吃货在啊,看他吃得香喷喷,另外两个不知不觉会跟着吃起来。 小北北不只对自己面前的食物充满了兴趣,对于他爹妈碗里的食物,同样充满了好奇。 许清嘉把最后一口荷包蛋咽下去,一脸正经,“小朋友应该吃白煮蛋。” “呀。”小北北拍了拍桌子,似乎不高兴。 许清嘉,“没了。等你再大一点我们再吃荷包蛋,妈妈亲手给你煎,煎一个爱心状的好不好,五角星的都可以。” 小北北又叫了一声,不大高兴的样子,扭头看向韩东青。 韩东青指了指自己的盘子,“你看,爸爸的也没了。”指了指他的小碗,“你碗里不是有,再不吃,哥哥姐姐要来抢了。” 他的哥哥姐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白煮蛋,这些乌鸡蛋是许向党送来的,味道不错。 小北北赶紧抓起一块蛋白往嘴巴里塞。 许清嘉颇有点杞人忧天的对韩东青道,“真担心他以后被人用一根棒棒糖骗走。” 韩东青顿了下,居然也有点担心。 浑然不知爸妈操着什么心的小北北美滋滋的吃完了半个白煮蛋,抓起一个小豆沙包继续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 用过早饭,韩东青便要去上班。 “来,我们跟爸爸拜拜。”许清嘉举了举手做示范。 排排站的小家伙们乖巧地举起胖爪子挥了挥。 驾驶座上的韩东青满面笑容,朝妻儿挥了挥手,“你们在家乖乖听话,爸爸给你们买好吃的回来。” 小北北笑得更高兴了,挥手的动作都大了不少。 许清嘉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顶,送走韩东青。许清嘉也差不多要走了,交代阿姨待会儿带他们回韩家老宅。韩老夫人打电话过来说想小家伙们了。 “跟妈妈再见。” 许清嘉朝小家伙们挥了挥手,三胞胎有样学样举起小爪子挥了挥。见许清嘉往外走,迈着小脚丫子跟上来。 “妈妈要去上班了,你们待会儿跟阿姨去阿太那玩。阿太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三胞胎仰脸看着许清嘉。 “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哒,回来后我们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小猴子,好不好,好的话点点头。” 点头,点头,再点头。 “那就这么愉快的约定了,你们在家乖乖等着妈妈哦。”许清嘉挨个又亲了一遍,让阿姨把他们抱起来,要不然还得跟出来。 小家伙们眼巴巴的看着许清嘉。 看得许清嘉都要心软了,韩东青都说,有时候都不舍得去上班,只想留在家里陪他们。 在自己心软之前,许清嘉赶紧出门。 幸好,小家伙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并没有哭闹,只是一直拿眼看着,等到许清嘉的车消失了才收回目光。 小西西还不高兴的叫了一声,小腿蹬了蹬。 阿姨连忙哄,“哦哦,妈妈马上会回家的。” 这个马上需要四天,许清嘉今天要带人前往津市,红旗洗衣机厂已经被收购,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公司引进了四条最新的洗衣机生产线,这样原国企工人大部分都能继续留在厂里。这一次人员清退主要是管理层。私企和国企的管理差别还是很大的,最明显的就是国企管理人员众多,导致人浮于事。 而且说话的声音一个就够了,所以原来的管理层必须精简再精简,说实话这个过程中承受的压力不小,这里头不少关系户,牵扯到各方领导。 不过压力再大还是得硬着头皮上,不想厂子再被弄到濒临倒闭的地步,必须改革。 到了津市,许清嘉就让司机抽空把许向党和周翠翠托她带来的鸡蛋肉干香肠什么的捎给许家宝,他也在津市。 许家宝学的是机械电子工程,91年毕业。毕业前,家里问他想去哪儿,一般单位家里都能帮他活动下。 许向党和周翠翠偏向于机关单位,吃公家饭,一世安稳。不过许家宝说自己这性格在机关混不开,他想学以致用。 许向华就问他要不要去电器厂研发部,去国企那边论资排辈严重而且许家宝专科学历不占优势,那不如来自己这边,机会更多。 再来研发一块是公司的重中之重,这十几年投进去的钱上亿,而且一年比一年多。无论是许向华和许清嘉对研发都属于门外汉,所以想放个自己人进去。 许家宝略作考虑就答应下来,走的正规招聘流程进入研发部。他是老板侄子这身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毕竟得人家重点培养下不是。 忙忙碌碌几天,临走前许清嘉约着许家宝吃了一顿饭。 “上周末刚见过清熙,她问我,能不能给你放个假,让你回家看看她。”许清嘉笑起来。 许家宝腼腆的笑了笑,“她作文比赛拿了一等奖,我答应她带她去游乐园玩。” “那你要不要请个假,跟我一块回去得了,你也快两个月没回去了,奶奶很想你。” 许家宝,“最近有点忙,我下个月会回去一趟。”加班的时间可以用来调休,他有52个小时的调休时间。 “忙着谈恋爱。”许清嘉溜一眼他手腕上的彩色幸运绳,最近刮起了编制幸运绳的风气,尤其是小女生编好了送给男朋友。 许清嘉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公司有些年轻女职员上班偷偷编这个,特意抓了几个立典型。少女心是一回事,上班干这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家宝脸一红,欲盖弥彰的拉了拉袖口,对上许清嘉揶揄的眼神,脸更红了。 许清嘉笑得颇有点欣慰,家里最乖最乖的堂弟都谈恋爱了,是该谈恋爱了,的大小伙子了。 “交往多久了?”许清嘉饶有兴致的问。 见瞒不住了,许家宝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上个月才确定关系,她叫梁红英,是本地人,在津市印刷厂里当会计,比我小了一个月。” 许清嘉顿了下,本地人啊,“不出意外的话,研发中心明年九月投入使用,到时候大部分研发人员都要搬迁过去。”这个研发中心在京城,之所以定在京城是因为研究中心是和京大合作成立的,日后也更有利于他们从各大高校尤其是京大吸纳一流研发人才。 这点许家宝早就知道,研发中心去年就开始动工了,“我和她提过,我过两年要回京城工作,她的意思是京城发展前景挺好的。”他挠了挠后脑勺,“她家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言下之意就是能跟着他去京城,印刷厂是国企,内部调岗不难。 “嫁鸡随鸡,看来小姑娘挺喜欢你的吗?” 说的许家宝恢复正常的脸再一次涨红。 许清嘉乐不可支,火上浇油,“该不会是初恋吧。” 见许家宝脸红的都快滴血了,许清嘉终于放过纯情的堂弟一马,打趣了一句,“你爸妈那要不要我保密?” 许家宝小声道,“姐,稳定一些后,我再告诉我爸妈。” 许清嘉便点点头,姐弟俩又说了会儿话,正事和家事都说了一些,便各自分开。 大抵是好事成双,前脚许家宝开了桃花,后脚就传来喜讯,邱家父母终于松口同意许家双和邱燕的婚事。 许家武和马大雅作为长兄长嫂连忙前往沪市洽谈婚事,生怕夜长梦多。因着双方年纪都不小了,所以日子定的比较近,元旦订婚,劳动节结婚。 商议完婚事之后,许家武马大雅和许家双邱燕一块来京城探望孙秀花,也是带着邱燕见见亲戚。 邱燕不是第一次来许家,不过这一次身份显然不同,第一次上门的准孙媳妇受到了隆重的款待。 老太太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金镯子给邱燕戴上,见她要推,按着她的手笑呵呵道,“我们家孙媳妇都有。”从马大雅到夏莲再到温倩倩都有一个老太太送的大金镯子。 “我结婚前,奶奶也送了我一个。”许清嘉笑着出声,许文诗也有一个,反正小辈结婚,老太太就送大金镯子。非常沉手的那种,许清嘉那个被她作为压箱底放在保险箱里,她打算以后送给自家闺女。 闻言,邱燕没有再推辞,微红着脸道,“谢谢奶奶。” 以前邱燕随着许清嘉回家做客的时候,也叫奶奶,可老太太觉得这一声前所未有的甜,这姑娘是个好性子的,双子娶到她是福气。 接下来还有见面红包,按照老家风俗,女方第一次上门,男方父母和亲戚都得给红包,红包的厚度代表着对女方喜爱程度。一般的行情几百就很拿得出手了。 老太太心疼许家双不容易,有心贴补这孙子,封了个10001,寓意万里挑一。她有钱,儿孙时不时地给她钱,这些年存了不小的一笔,她老太婆用不着,当然是分给儿孙用。 许家双父母不提也罢,长兄如父,许家武准备了一个六千的红包。他近几年生意越来越红火,收入不菲,加上感激邱燕不嫌弃他们家情况愿意嫁给弟弟,所以比温倩倩那时候多了一倍。 三个叔叔也都给了6000的大红包,许家收入都不差,许向华不用说,许向党经营着农庄赚的也不少,倒是许向党只拿死工资,不过许家康孝敬着,所以也不缺钱。 邱燕犹如拿着烫手山芋,光是这厚度看着就够吓人的了。 看出她的不自在,老太太就道,“都有,都有的。”就是没她多,可日子本来就越过越好的嘛,收入高了,红包自然也厚了。 老太太悄悄的瞅了瞅夏莲和马大雅,瞧着应该是没计较,她倒是想过偷偷给,但是依着双子的脾性,偷偷给他,他肯定不会要,送给孙媳妇,总不好还回来的,没这么办事的。 饭后,许清嘉找了机会和邱燕说话。 “你俩申请福利房了吗?” 两人单位好,都属于青年职工里的优秀职工。工龄也不短,现在上大学也算工龄。 对着许家人,邱燕有些害羞,换成老同学瞬间自然了,“回去就领证,然后递交申请。”领了证就是合法夫妻,就有资格申请福利房,这个需要时间,所以得提前申请。 “希望大不大?” 邱燕顿了下,“应该没问题。” 许清嘉知道邱燕家里在当地也有些人脉,十有八九应该能成。既然有房,那就好办了,便道,“我听说黄江路那边要拆迁,你要不要考虑下买一个店面投资下。” 年中房地产崩溃,沪市也是重灾区,房价拦腰砍断,市中心的价格都降到3000一平了,因为十六条的影响,对房地产的前景前所未有的悲观,价格还在降。不过魔都到底是魔都,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暖,现在是抄底的好时候,他们家就入手了一块地皮,还有一块在洽谈中。 两口子都不是做生意的料,那么投资房产是最合适的,魔都的房价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 这笔钱想在市中心买一个好的店铺买不到,那不如在未来的商业中心买一处店面等待拆迁,黄江路那儿现在偏僻着呢,一千都还不到,买到就是赚到。 邱燕听进去了,因为早前她从许清嘉这儿听到了一些风声,然后说服她爸妈在陆家嘴那买了一个门面。没两年,浦东大开发,家里买的那个老门面在拆迁范围之内,补偿条件非常优厚。 许清嘉瞅瞅她,“从此以后,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嫂子了。” “来叫一声听听看。”邱燕顺势逗她。 许清嘉撇撇嘴,“别想占我便宜,韩檬檬可从来没叫我嫂子过。诶,你给檬檬说过了吗,她回不回来?” 邱燕道,“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说元旦没法回来,不过我结婚的时候,她会尽量参加。” “她现在可是大忙人了。” “说的好像你很闲似的,许总。” 许清嘉挑眉,“比她闲,起码我能喝你的订婚酒。” ☆、第266章 第二百六十六章 圣诞节的当天下午, 夏莲在医院生下豆宝儿。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不过这个时间在正常范围内, 母女皆安。 豆宝儿刚好七斤,这份量令许清嘉好生羡慕,多健康啊。家里那三个小的刚出生那几个月可把她愁坏了,幸好现在养得壮壮实实健健康康。 儿女成双的许家康笑得就像个傻子, 脚步都是飘得。 “这是妹妹,四毛。”许清嘉坏心眼地给三胞胎介绍。 元宝儿特别欢快地赞同,“四毛妹妹。” 许家康手痒了下, 想给傻儿子吃一个板栗。 “妹。”小南南指着小西西,彷佛在告诉许清嘉,妹妹是这个。 许清嘉柔声道, “西西是大妹妹,这是小妹妹,你看看,小妹妹可不可爱。”抱起来让他看小床里的豆宝儿。 南南皱着小眉头, 实力表示不可爱。 刚出生的小家伙, 脸上有点红红的,还有些许黄疸。 南南不忍直视地扭过脸。 许清嘉想幸好他话还没说利落, 不然说不准会被女控舅舅揍屁股。 因为顺产, 所以夏莲三天后便出院回家休养。夏母退休在家,便上京来照顾女儿坐月子, 虽然有保姆, 可坐月子是大事, 亲妈陪着有利于心情愉悦。 转眼就到了元旦,许家双和邱燕订婚的日子。这些年婚礼仪式越来越西化,古老的习俗逐渐退出舞台,尤其是订婚礼日渐轻省。 许家双和邱燕的订婚礼只是在酒店摆了几桌,请了两边亲戚,没请朋友同事,留着结婚的时候请。 订婚当天,许家能去的都去了,元旦是周六,第二天就是周末,有两天假期,所以腾的开时间的人多。 两桌子的男方宾客,衣着光鲜,带的礼物也价值不菲,喝订婚酒不用送红包,所以都准备了礼物。 不是说外地农村的穷小子吗? 邱家亲戚懵了下,他们对许家双的了解是,来自外地农村,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虽然职业不错,可还是不能掩盖只是个无根无基穷小子的事实,都觉得自家姑娘嫁亏了。 他们家姑娘学历好,工作好,模样好,家庭背景也过得去,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嘛! 不是没人私下跟邱父邱母嘀咕过,可邱父邱母也没办法啊,宝贝女儿就是认准了许家双。这一拖二拖都拖到2八了,再拖下去能找到的兴许还不如许家双呢。 许家双除了家庭背景不好,旁的必须得承认,是个好后生。 也不是他们嫌贫爱富,要是许家双只是家里穷一点,他们能接受,只要孩子上进,穷不是问题,莫欺少年穷。他们不乐意这事的关键是许家双父母不光彩。 邱家父母担心那家里头的风气,也是怕许家双是不是因为父母的事,有些不为人知的问题,还怕因为父母的污点,许家双工作不顺,他这履历,同等情况下竞争不过背景清清白白的同事。 两口子正左右为难,许向华前来拜访。之前许家双从来没提过他二叔是军官四叔是富商。于这一点,邱家父母不免高看他一分,拿着亲戚炫耀算什么本事。 那一顿饭,许向华把控全场,一会儿是回忆许家双小时候不容易,但是他自强自立考了出去,委婉地把许家双夸了一遍。又说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遇上邱燕邱家人是他天大的福气,夸了一通邱燕。 随后又感慨,家里老人知道这事后,欢喜的不行,他们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姑姑也都高兴,言语间都是对这个侄子的照拂。 听下来,许家双家里头情况比他们想象中好很多,虽然父母不足,但是其他亲人都算体面人。有本事的叔叔们也愿意照顾他,这关键时刻有人拉一把和没人拉一把天差地别。做父母的怎么舍得儿女吃苦。 权衡再三,邱父邱母试着接纳,主要还是邱燕铁了心,近距离观察了大半年,这才松了口。 孩子呢,是真的好孩子。 经年之后,女婿成为赫赫有名的胸外科专家,名利双收,和女儿几十年恩爱如初,邱父邱母想幸好当年没有反对到底。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元旦过后没多久,春节悄然而至。正月里,不是在做客就是在做客的路上。哪怕初八上班了,晚上也避不开。一直到了元宵才算是清闲下来。 元宵当天,许清嘉和韩东青带着三胞胎出去赏灯。一家五口是不可能的,两口子管不过来三个活蹦乱跳的好奇宝宝。快满两周岁的小宝宝,跑的那叫一个利落,一个不留神就跑没影了。 为了防止万一,这次出门,他们还带了两个阿姨,每次出门都如此兴师动众,非许清嘉所愿,可为了安全,许清嘉忍了,安慰自己上小学就好了。 “这个,爸爸,我要这个。”坐在韩东青脖子上的小姑娘指着蝴蝶糖画兴奋地叫。 小北北也不甘于人后,指着最大的龙喊,“要。” “你要哪一个,宝贝?”许清嘉又问小南南。 小南南指着一个活灵活现的猴子,“猴子。”因为属猴的关系,他特别喜欢猴子,西游记的连环画都快被他翻烂了。 “这是蝴蝶,这是龙,这是猴子。”许清嘉趁机教他们。 中年老板咧嘴一笑,轻车熟路地说道,“龙六块钱一个,蝴蝶三块,猴子两块。”过来的小朋友看中这条巨龙的多,一些孩子转不到就哭闹,于是他摸索出了这么一条发财路,根据大小定了一个价。觉得贵,那就自己去转呗,运气好,五毛钱就能转到一条龙哈。 许清嘉笑,老板挺会做生意的。 “你要什么?”韩东青含笑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愣了下,还没开口,旁边的小北北脆生生道,“龙,我要龙。” 眼巴巴地瞅着那条巨大的龙,满眼的渴望,又娇娇地蹭了蹭许清嘉的脸,这是他的必杀技。 韩东青嫌弃的看一眼自作多情的小儿子,知道你要龙,看向许清嘉,“你呢?” 摊子前的顾客闻言,不禁好奇的看过来,待瞧见这一对男俊女靓,带着三个孩子玉雪可爱,还都差不多大。 差不多大? “都是你们的孩子?” 许清嘉笑盈盈道,“是啊,三胞胎。” 一位大姐羡慕的说了一句,“好福气啊!”三个孩子是福气,丈夫还当孩子似的疼更是福气。 许清嘉嘴角一翘,回答韩东青的问题,“我想试试运气看。” 韩东青便道,“那祝你好运。” 许清嘉乐了乐,递了一块钱给老板,开始转转盘。摊前有一个大转盘,五毛钱一转,转到什么是什么。三胞胎似懂非懂的盯着圆盘看。 几圈之后,转盘停在一条金鱼上。 “转到一条锦鲤,今年行大运。”许清嘉眉眼弯弯的问韩东青,“你想要什么?” 韩东青笑,“你转到什么都喜欢。” 许清嘉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再一次转动转盘,这次是一头牛。 许清嘉笑逐颜开,“不错不错,送给咱们家老黄牛一样勤劳又可靠的爸爸。” 见许清嘉转了,坐在她怀里的小南南跃跃欲试,许清嘉就对他道,“你要自己转吗?自己转也许就没小猴子了,没有小猴子不许哭哦。要转的话,点点头。”哭了也不给买,规矩咱得立起来,小家伙们已经听得懂话了。 小南南欢快地点了点头,许清嘉就抱着他让他自己伸手去转。 小家伙力气小,盘子还没走转够一圈,停在大蝴蝶上。 老板笑呵呵地把蝴蝶递给小南南。 “啊呀。”一个兴奋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小西西冲着哥哥手里的蝴蝶伸出手。 小南南大方地朝着妹妹递过去。 这小家伙年纪虽小,却已经有哥哥的样子了。 许清嘉帮着他把蝴蝶给了小西西,小姑娘笑得像朵花一样,冒出一个“哥”,没白疼她。 许清嘉又抱着小南南转了一次,转到了一只兔子,不过老板给的是猴子,因为韩东青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了老板。 之后小北北也来转了一次,转到一只公鸡,拿到的当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巨龙。 三个小家伙拿到自己想要的糖画之后,笑开了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在家许清嘉很少给他们吃糖,这会儿甭提多高兴了。 自己吃还不够,还要喂许清嘉和韩东青吃,你不尝一口,小祖宗们还不乐意,硬要塞到你嘴里去。 差点被糊了一脸的许清嘉无奈,“妈妈吃过了,南南自己吃。” 小南南咧了咧嘴,一口咬在猴子尾巴上。 许清嘉拿手给他接着,省得咬断了掉衣服上,无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乐了,示意韩东青看斜对面。 韩东青抬眼一瞧,也笑了。 正在等烤冷面的江一白若有所觉地扭头一看,正对上两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嘴角抽了抽,今天好几个地方有庙会,居然还能给遇上。 站在他旁边的姑娘见状,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许清嘉绽放出和煦的笑容,前几天去江家拜年的时候,何云溪抱着小北北念叨江一白,原话是,“你看看你,嘉嘉比你小三岁,孩子都三岁了,你呢,连个对象都没有。” 连个对象都没有的大龄男青年身边居然出现了一位女同胞,两人还一块逛庙会,有情况,肯定有情况。 “我朋友颜玥。”既然遇上了,能怎么办,当然要介绍啊。江一白又介绍韩东青和许清嘉,“我表哥表嫂,他们家的三胞胎。” 颜玥朝着二人微笑示意,“你们好。”不由多看了三胞胎几眼,双胞胎不少见,三胞胎她却是头一次见到。 三个小家伙也好奇的看着她。 韩东青微笑颔首。 “你好。”许清嘉也笑着问好,这姑娘模样只能说清秀,但是气质很好,戴着细边框眼镜,瞧着就像个高知分子。 许清嘉打算回头好好八卦下江一白,原来这小子喜欢这一类的。 韩东青客套, “饭吃了吗?” “还没,正要去吃,你们吃了吗?”江一白回道。 韩东青,“吃过了出来的。”怕三个小的没吃饱到了庙会上乱吃东西。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吧。”韩东青就道,人都遇上了,还怕不知道情况,就不当电灯泡了。 “来,跟叔叔阿姨再见。”许清嘉笑眯眯道。 三胞胎挥着手奶声奶气地道,“再见。” 江一白摸了一把小南南的脸,“再见哦。” 颜玥轻轻一笑,也道,“小朋友再见。” 分开之后,许清嘉他们打算继续逛街,一转身,又看见了两个熟人,是许文诗和佩佩。 “你们也来玩啊。”许清嘉笑着打招呼。 许文诗笑着嗯了一声,视线还放在后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清嘉。 留意到她的眼神,许清嘉装没注意到,垂下视线看着佩佩,“今天佩佩穿的好漂亮。” 小姑娘羞答答地笑了笑,仰头看着坐在韩东青脖子上的小西西,“妹妹。” 小西西晃了晃脚丫子,甜甜一笑。 “姨姨这里有好吃的,你要不要?”许清嘉让她来挑。 佩佩拿了一块糖火烧。 “还不谢谢姨姨。”许文诗笑着道。 佩佩乖巧地说,“谢谢。” 许清嘉揉了揉她的头顶。 “刚才是江一白和他女朋友?”许文诗终于忍不住好奇之心,状似随意的问道。江一白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孩,总归是不一样的。倒不是说余情未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就放下了,不放下她怎么会嫁给漆钧。 许清嘉点头笑,“是啊。” 许文诗顺势问道,“他女朋友干嘛的?”偶尔她暗地里也想过,江一白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想来是家世显赫学历高又漂亮的女孩子。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江一白家里那么厉害,亏得她以前还觉得自己只是学历差了点而已,幸好自己没说出来过,要不就贻笑大方了。 刚刚看见的那姑娘,模样一般般,总应该有其他过人之处吧。 这个许清嘉还真不知道,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公司和江一白所在的一院一直都保持着合作关系,江一白回国之后,他们的项目多是他负责的。 最近双方正在合作一个大型项目,许清嘉趁着工作之便行八卦之实。 “你堂堂一个老总,这么八卦可以吗?”江一白开嘲。 许清嘉语重心长,满眼慈爱的望着他,“我这是身为表嫂关心小叔子,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体会我的苦心呢。” 江一白受不了,鄙视地切了一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藏着掩着干嘛。”许清嘉上下打量他,眉梢一扬,“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江一白脸一板,“别造谣啊。” “既然没有不可告人之处,你遮遮掩掩干嘛,我又不去告密,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呗。”许清嘉耸耸肩,感情不稳定所以不告诉家长情理之中。这家伙在美国时就谈过一个,也是瞒着家里的,最后无疾而终。 江一白投降,“去年在校庆上认识的。” “还是校友啊,同一届的?”就说那姑娘一看就属于学霸那种。 江一白,“比我小一届。” “哦哦,师兄师妹,天作之合。”许清嘉暧昧地眨眨眼,“学什么的?” “生物医学工程,现在在生物研究所工作,从事免疫学方面的研究。”语气颇有点嘚瑟。 许清嘉顿觉高山仰止,待她后来无意中得知这姑娘自己是博士,爹妈一个是生物博士,另一个是国内植物基因学开创人之一,祖辈里也不乏学术大拿后,只剩下膜拜的份了。 幸好江一白好歹是个硕士,要不然她都觉得江一白去了他女朋友家没法抬头做人。 许清嘉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江一白终于把姑娘带回家见长辈了。许清嘉发誓,不是她告的密,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这种事当然得当事人自己来坦白,她瞎掺和什么。 但是江一白言之凿凿,不相信她的大嘴巴,所以他干脆主动坦白。事实上是两人交往大半年,都感觉差不多了。 于是在一个十分稀松平常的傍晚,江一白回家吃饭。江平业去年初升入中央,何云溪也调到华清任教。江一白一半时间回家陪长辈,另一半时间住在单位旁边的房子里。 何云溪老生常谈儿子的对象问题。 江一白表示,你儿子有对象了。 何云溪喜出望外,连忙追问,问完之后,十分满意,又开始旁敲侧击,什么时候带回家吃饭。 哪怕是教授,在催婚这问题上,和天下母亲都一个样,所以江一白才不肯那么快告诉家里啊。 不过既然选择了告诉家里,江一白自然也做好了带女朋友回家的打算。 顺理成章的,何云溪见到了准儿媳妇,喜得红光满面,特意跟秦慧如打电话分享喜悦。 儿子有了对象她就不愁了,至于结婚,晚一点不要紧,有人就行,反正晚都晚了,也不差这一两年的。 “这姑娘的妈妈是华清客座教授,跟你何姨还算同事来着。”挂上电话,秦慧如笑着对许清嘉道,同样的一脸欢喜,“你何姨这下算是能放心了。”江一白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何云溪的心病,如今算是吃了仙丹妙药痊愈了。 “何姨不仅仅是放心,那是得欢欣鼓舞了。”许清嘉笑眯眯道,“何姨老念叨着,只要是个女的就成,颜小姐可比她的要求好多了,书香门第家里出来的学霸。” 秦慧如便笑,“所以你何姨声音都是掺了蜜的。” “等阳阳找到对象,你声音也会掺了蜜一样。”许清嘉打趣。 “等他,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去。”秦慧如摇了摇头,“他们学校没女孩子,毕业后进了部队女孩子更少,也许他还不如一白呢,三十岁都未必能找到媳妇。” 许清嘉乐,“您就放心吧,咱们阳阳长得那么帅,还是富二代,而且现在好多女孩子有军人情结的,他以后肯定能骗到小姑娘。” 秦慧如瞅她一眼,“就像东青骗到你。” 许清嘉干笑两声,腆着脸点头,“我这样的媳妇多好啊,能干又孝顺。” 秦慧如轻轻戳她脑袋,“真不害臊。” “害臊!”坐在沙发上玩变形金刚的小北北突然抬头,刮了刮自己脸,表示羞羞脸。 秦慧如忍俊不禁。 许清嘉捏着他的小胖脸往两边拉了拉,“尿床的那个才该羞羞脸。” 小北北扭了扭身子扑到秦慧如怀里。 秦慧如抱起小外孙,“妈妈坏啊,欺负我们,我们不跟妈妈玩了,来,外婆带你去看桃花。” 桃花快谢的时候,颜玥出现在槐花胡同,她是随着江一白来探望隔壁白老先生的。 白老先生见到颜玥,同样的笑逐颜开,一说话,发现白老先生和颜玥的爷爷有过几面之缘。同住在院子里的一位老太太和颜玥爷爷还是西南联大的同学。 许清嘉心想,这学霸的圈子就是这么小。韩东青出差去了,她就带着三胞胎回娘家过周末,顺道过来看望白老先生。 这个院子很欢迎三胞胎,只要不是特别吵闹的孩子,院里的老人家都喜欢,经常拿一些水果糖果逗娃娃。所以住在附近的小娃娃也爱过来玩,给这里的老人带来了不少欢乐。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孩子。 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江一白和颜玥告辞。 江一白笑着道,“白爷爷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白老先生老顽童一般笑眯眯的,“我在这很好,你有空多带小颜出去玩。” 说的江一白无语了下。 江一白和颜玥走后,许清嘉略坐了会儿便带着三胞胎回家,一进家门就见佩佩蹲在桃花树下捡桃花瓣,旁边还有个小篮子,崔阿姨在旁边照顾着。 三个小家伙见状,也好奇地跑了过去。 佩佩仰着脸儿笑,“我们把花花捡起来,待会儿做饭饭好不好?” 三胞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由着他们在这里玩过家家,许清嘉进了门,招呼坐在沙发上的许文诗,“文诗姐来了。” “你们回来了。”许文诗打招呼。 秦慧如对她道,“文诗有事想问问你。” 许清嘉便看过去,眼神询问。 许文诗想问的是关于早教班的事。天气回暖以后,许清嘉给三胞胎报了个早教班,其实更像个条件好的托儿所。 周一周三周五去个半天,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一块听着音乐玩玩游戏。许清嘉过去陪着上过几节课,就是带着小朋友玩,小家伙玩的都挺开心的,反正只要人多,他们就兴奋。 许清嘉大概说了下情况。 许文诗纳闷,“不教数数和认字。”每个月花上千块钱,就让他们换个地方玩。 许清嘉笑,“这么小,学会了也都是机械记忆,没什么用。” 许文诗将信将疑,“可我听说好多托儿所都开始教这个。” 许清嘉顿了下,现在的大势所趋的确是培养宝宝早点认数识字,成为天才宝宝。 早些年是放养,到了八0、90这一代,因为都是独生子女多,父母特别宝贝起来,于是开始圈养,到了00后又变成另外一套放养和圈养相结合的散养,当父母的简直操碎了心。 哪一套好,许清嘉头一次当妈,也没经验啊,她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南南他们还小,暂时不学这些。” 她的想法是数数认字且不着急,多培养创造力和想象力,这个年纪比较适合学画。所以她就是自己练习书画的时候,给三个小家伙一套纸笔,由着他们乱涂乱画。 许文诗,“我觉得吧,还是得学起来,佩佩都会背《鹅》了。” “背唐诗可以锻炼孩子语言能力。”许清嘉笑了笑,他们家话还没说利索,这个还是晚点再说吧。 许文诗笑起来,“我也觉得佩佩开始背唐诗之后,话说的利落了不少。”她自己读书不行,就希望女儿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兄弟姐妹几乎都是大学生,就她一个不是,她也是要脸的。她自己这辈子都这样,只能希冀在女儿这翻身了。 她再一次确认,“那边就是带着孩子们玩?”她以为许清嘉给三胞胎找的肯定是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的学校。 “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做游戏,有时候对着一些模型认蔬菜瓜果各种工具……”许清嘉大概说了下。 许文诗失望下来,“那我还是自己教吧。”反正她不用上班。离婚拿到的那两百万,在许家康和许家磊的指点下,大部分都换成了房子和店铺。每个月的租金足够他们娘儿俩生活,所以她也不急着工作,起码等佩佩上了幼儿园再说。 说起幼儿园,许文诗又问许清嘉,“南南他们的幼儿园,你选好了吗?我听说你们小区附近新开了一家国际幼儿园,在招生。” 这个幼儿园,许清嘉知道,经过时还被塞了宣传报,是京城第一家私立国际幼儿园,宣传的卖点之一是双语教育,学费不菲,一个月1200。 许清嘉也考虑过,她打算看看第一届办的怎么样,三胞胎得明年才上幼儿园。 许清嘉,“你想把佩佩送那边上学?离家有点远。” “之前买的一套房子离那边二十分钟的车程,不算远。”她有车有闲可以接送,就是不能和她爸和小磊住在一块,怪不舍得。但是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师部大院的幼儿园教学质量一般,她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书上说,孩子智力最佳发育阶段是0-6岁,这个阶段的教育一定要跟上。我们佩佩已经错过三年了,后面绝对不能马虎。”许文诗言之凿凿。 前几年,她过的浑浑噩噩,直到在大院里遇上一个和佩佩差不多的小孩子,那一家是刚搬来的,小孩妈妈是小学老师,她家儿子都能背十几首唐诗了,还能从1数到100。 瞧瞧自家还在玩沙子的女儿,许文诗一个激灵醒过来,就像那个妈妈说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于是在对方的推荐下,她买了好几本育儿书来看,顿觉自家女儿被自己耽误了好几年,一定得加紧步伐追上去。 “我刚刚给佩佩报了一个英语班和钢琴班,等明年她脚趾发育好了,再去报个芭蕾舞班。”钢琴和芭蕾舞都能培养女孩子的气质,英语实用性强。 芭蕾舞本来也想今年开始学的,但是老师说孩子脚趾没有发育好,现在不适合学,再晚一年更合适。晚一年也不要紧,现在这些也差不多够了,以后再看着情况加几门课程。 许清嘉张了张嘴,“会不会太多了一些,佩佩三周岁还差四个月。” “不多,我认识的人里,好几个都给孩子报了三四门课。元宝上幼儿园的时候不也报了三个兴趣班。” 听不太懂的孙秀花忍不住了,“学这么多,孩子受得了吗?佩佩几岁,元宝儿学的时候几岁,也没你这样一股脑儿来的啊。” 许文诗反驳,“哪有很多,才两门课而已,一星期五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老太太,“不是还要背唐诗?” 许文诗,“那是我在家自己教,抽着空学一点,哪里就累得着了。” 老太太还是觉得累,听着就累,可她又不知道咋说,遂去看许清嘉。 许清嘉默了默问她,“佩佩喜欢吗?” 许文诗不以为意,“她懂什么,以后她就知道学这些的好处了。”小时候她看见人上台表演不知道多羡慕,可她爸妈都没这概念,所以她和许家磊什么才艺都没有。不像许清嘉姐弟俩,琴棋书画都会点,看起来气质就好。 一直没说话的秦慧如不是很赞同,“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孩子不愿意学,逼着她只会事倍功半,还是得问问佩佩愿不愿意,或者她想学什么?” “她就想玩沙子。”许文诗失笑。 许清嘉就笑,“不是有沙画的吗?孩子还是得按着他们的兴趣爱好来培养。” “沙画,用沙子作画!”许文诗皱了皱眉头,“沙子还能作画?” “是啊,最近这两年时兴起来的,也是绘画的一种,可以培养孩子的想象力观察力以及动手能力。这个年纪比较适合学绘画这一类。” 许文诗犹豫了下,“我看看吧。” 许清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亲妈。 许文诗带着佩佩吃了一顿午饭就匆匆走了,要去英语班上课。 许清嘉送她到外面。 走到车前的许文诗期期艾艾地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溜她一眼,没吭声。 许文诗难为情的开了口,“我来的时候,遇上江一白和他女朋友了。” 许清嘉默默地看着她。 许文诗不自在地避开眼,“还不许人好奇下了。” “你好奇什么?”许清嘉无奈。 “她女朋友干嘛的,家里做什么的?”许文诗问,她发誓真没别的心意,就是好奇,想知道江一白喜欢的姑娘是怎么样的。 许清嘉想了想,“做生物研究的,家里是书香门第。” 一听就很有学问,许文诗笑了下,“听着挺好的。”还想问问哪个学校毕业的,想想还是不自取其辱了,他们这样的,肯定找的都是学历差不多的。所以她一定得好好培养佩佩,不能让女儿像她一样,遇上喜欢的,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许清嘉瞧着她神色如常,便也笑了笑。 许文诗上车,让佩佩说再见。 小姑娘乖巧的挥了挥手,“姨姨再见。” 瞧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许清嘉还是忍不住对许文诗道,“早教是很重要,但是得循序渐进的来,你还是要多照顾下佩佩的爱好。”千万别填鸭式的灌输把孩子折腾坏了。 许文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267章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四月底, 韩檬回国,她休了年假。 “外国的月亮那么圆, 你怎么舍得回来了。”韩老夫人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埋汰亲孙女儿,臭丫头一年多没回来了,春节都没回来。 韩檬赔着笑脸儿, “谁说的,外国的月亮上没有嫦娥,也没有玉兔, 哪能跟咱们国内的比。” 韩老夫人斜她一眼,“既然这样,你回来工作怎么样, 国内发展机会不比国外少。”丫头一个人待在外头,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着她,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韩檬义正言辞, “我觉得国外更能发挥我的所长。” “离了你地球没法转了, 是不是?”韩老夫人怼她。 许清嘉悄悄拍了下小西西,指了指韩老夫人。 玩着橙子的小西西捧着一个黄橙橙的大橙子递给韩老夫人, “阿太, 吃。” 韩老夫人瞬间笑眯了眼,声音裹了一层蜜糖一般, “乖, 西西自己吃。” 小姑娘一个劲儿往韩老夫人手里塞。 韩老夫人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咱们西西真乖。” 小西西甜甜一笑,又从盘子里抓了一个大橙子,左右看看,彷佛是犹豫送给谁。 韩檬笑得像个怪阿姨,“这个是不是要给姑姑的啊。” 旁边的霍燕岚,曾琳以及韩檬母亲崔丽静也凑热闹,“给我吃好不好?” 小姑娘看了一圈,转身塞给了她妈,同时奉上一枚甜笑。 笑得许清嘉心都要化了,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西西还是跟她妈亲啊。”崔丽静眼馋地望着粉雕玉琢的侄孙女,视线一撇,入眼的是院子里坐在玩具小汽车上的南南北北兄弟俩。旋即,恨恨的剜了不成器的女儿一样,臭丫头就是来讨债的,她急的晚上睡不好,她倒是优哉游哉。 霍燕岚就笑,“孩子不跟妈亲,跟谁亲。” 韩檬保持微笑缄默,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来,然而哪怕她安静如鸡,该来的暴风雨还是会来,中老年妇女的一大爱好就是做媒催婚。 即将迈入三十大关的韩檬,已然是韩老夫人近年来最大的心病,比她小三岁的韩悦今年底都要结婚了,她这个当姐姐的还孑然一身,好意思吗她? 许清嘉试图拯救,然而,韩檬仇恨拉的又深又稳,许清嘉只能爱莫能助。 被教育了一番的韩檬好不容易才脱了身,躲在凉亭里冲着许清嘉吐槽,“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回来了吧。”每次回来都得遭受狂风暴雨的洗礼。 许清嘉无奈地摇了摇头,“老一辈总觉得年纪到了就该把人生大事解决了,也都是为了你好。” 韩檬往美人靠上一靠,“我知道,可这世上没有该结婚的年纪,只有该结婚的感情。”幽幽一叹,“三岁一个代沟,我和他们隔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说不通啊。我在家就待一个星期,他们居然给我安排了七场相亲,简直了。” 韩檬悲愤起来,一天一场,有本事一天两场啊。 许清嘉不厚道地想笑,“奶奶和五婶其实问过我,周围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 韩檬不善的睨着他,“别告诉我,这七个人里有你的功劳。” “我哪敢。”许清嘉笑,韩檬要是真的想相亲,她早就帮着牵线了。 韩檬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可你这样子吧,一天不定下来,奶奶和五婶一天不安心,她们都把工作做到我这里来了。”知道她和韩檬要好,所以两位长辈希望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劝韩檬。 许清嘉劝过,作为好朋友,自然希望她幸福,韩檬不是不婚主义,她只是放不下。 韩檬仰了仰头,朱红色的檐角外是湛蓝的天空,一抹黑色掠过天际,也不知道是麻雀还是燕子。 忽尔,韩檬猛地盘腿坐起来,咬着牙道,“再一年,要那家伙还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老娘就回国,不跟他玩了。” 晏洋在美国一路读完了博士,拿到学位之后,进了一家顶尖的实验室,他是第一个进入该家实验室的华人。 当年她出国是为了他,这些年一直留在国外工作,也是为了他。 许清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之后两天韩檬过得水深火热,韩老夫人以及崔丽静催着她去相亲,一般人也许就敷衍着去了,见个面又少不了一块肉。 但是檬檬姑娘显然不是一般人啊,义正言辞的表示她去了也看不上人家,何必浪费双方的时间,约会也是有成本的好不好。 把韩老夫人以及崔丽静气得想打她。胳膊上被她妈打了两下,韩檬龇牙咧嘴的回到房里,拿起狂响不止的电话,看也没看顺手就给接通了。 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丁晟贱兮兮的声音,“听说你家里在给你安排相亲,其中一个就是我,要不我们假装一下。” 韩檬面无表情的按掉电话。如果说自己在晏洋那里是狗皮膏药,那么丁晟在她这儿也差不多,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直接关机,把手机扔在被子里,韩檬仰面把自己摔在床上,郁郁地吐出一口长气来。 五一转瞬就到跟前,韩檬作为伴娘,提前一天前往沪市。 这是她第三次当伴娘了,据说当伴娘超过三次会嫁不出去,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甭管谁来求她都没用。 借着邱燕和许家双的婚礼,许清嘉见到了不少故人。31八寝室除了卢丽芳和诸莹莹,其他人都来了,还有五六个校友,因为邱燕的关系,都见过面,叫得上名字。 八八年毕业,迄今六年过去了,一群人都混到了管理级别,衣冠楚楚,意气风发。 “现在该叫许大老板了。”有人打趣许清嘉,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她经营餐厅挣了钱,却没想到她家里那么有钱。嘉阳集团,那可是全国有名的大企业。 许清嘉笑,“可别埋汰我了,我的大科长。” 来人笑容更浓,“穷酸公务员一个。”逗了逗她怀里的小北北,“小儿子还是大儿子?” “小儿子,”又指了指旁边韩东青怀里的小南南,许清嘉笑着道,“这是大儿子。” 几个人聚精看了看,“小儿子像你,大儿子像你老公,长大了都是大帅哥。” “你女儿呢,没带来?”许清嘉生三胞胎的事,传着传着圈子里都知道了,羡慕坏了不少人。如今实行计划生育,都只能生一个了,他们这些吃公家饭的可不敢超生,儿女双全就只能想想了。 许清嘉举目看了看,小姑娘正坐在秦慧如怀里吃香蕉,“在我妈那。” 闻言,明显的有人愣了愣,妈都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有个反应快的疑惑,“你家和新郎官是亲戚?” “燕子没告诉你们吗,新郎官是我堂哥。”许清嘉失笑。 众人面面相觑,还真没有,纷纷笑骂,“这家伙是打算给我们一个惊喜吗?” “该不会是你做的媒吧。”有人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她做的媒,但是也算是因为她结缘,许清嘉笑眯眯道,“哪用人做媒啊,他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你这分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众人哄然而笑。 恰在此时韩檬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一套淡紫色的伴娘礼服,优雅迷人。 见了她,外语系的同学就笑起来,“什么时候能喝到咱们外院之花的喜酒啊?你不会找个老外吧。” 韩檬笑眯眯的,“红包都准备着,早晚有让你们出血这一天。”又和同学的配偶打了招呼,然后逗了逗他们带来的小孩。 溜一圈,差不多都拖家带口的,韩檬忽然觉得有点扎心了。大家怎么结婚都这么早,显得她多特立独行啊。 不可避免的韩檬檬未婚美少女被问候了一下终身大事。 没办法,国人交际如此,学生问成绩,毕业问工作,未婚问婚姻,已婚问孩子…… 韩檬觉得国内实在是对她这种单身狗太不友好了,咬着牙在家过完假期,她麻溜地坐上飞机又飞走了。 许清嘉也投入新一轮的忙碌之中,今年4月20日,历经千辛万苦突破重重阻扰,国内终于通过一条64k的国际专线接入国际互联网,正式成为真正拥有全功能inter的国家,互联网时代从此开启。 次月15日,中科院设立国内第一个eb服务器,推出中国第一套网页。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互联网终于从少数科学家手中的科研工具,走向万千百姓。 这个时间点上,别说国内,就是在全球范围内来看互联网都还属于发展初期。大名鼎鼎的亚马逊、谷歌、faebk等互联网巨头都还没有诞生,国内三巨头影子都还没有。 甚至连域名现在都是免费注册的,任何人想注册就能注册。当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她就抢注了一批域名,把自家公司和许家康公司可能用得着的域名都尽可能注册下来,不然以后还得花重金买回来。她还注册了一批自己觉得有价值的域名,一二十年后,就是一笔巨额财富。 这是她在互联网行业布局第一步,第二步是投资,也是在留学期间投的。就一个还算成功,做软件开发的,前两年开发的一款财务软件在业界颇受好评,许清嘉让他们试试看通讯软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第三步就是现在,许清嘉注册了一家名叫网讯的科技公司,随后招兵买马。公司的第一个项目是建立一个b2b电子商务服务平台——阿拉丁。 贫穷的阿拉丁捡到一盏神灯,在住在神灯里的精灵帮助下,阿拉丁成为高富帅,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给三胞胎读这个童话故事的时候,许清嘉突然想到,阿拉丁神灯这个名字不错,想来绝大多数人都想得到一盏传说中的阿拉丁神灯。 不过阿拉丁神灯五个字过于累赘,在阿拉丁和神灯这两个名字中,许清嘉左右权衡后选择了前者。 神灯总有一种卖灯泡的感觉。阿拉丁听着就高大上一点,好吧,她承认,她有阿里巴巴情节。 操作过程比她想象中困难,现在网站技术还不够成熟,不过大家一块不成熟,大哥别笑话二哥,一起丑萌丑萌吧。 平台搭建好之后就是导入供货商,这个对他们来说不难,余市的商贸城内有上万家供应商。 免费入驻平台,有专人负责录入和教导,许清嘉还让商贸城的管理人员帮忙做工作,各商户一般而言都会给这个面子。 目标客户群也是现成的,每天前来商贸城采购的商人络绎不绝。因为是新事物,所以招募了大量兼职学生,让他们在商贸城内一对一地对采购商介绍。 许清嘉又找上许家康,把宣传推广工作交给他。 他手里的鸣人传媒已经是广告界的翘楚,门下有一批一流的广告精英,和各大报纸电视台都保持着良好的联系。嘉阳公司的宣传广告全部都是交给鸣人传媒来做的。 在许清嘉的授意下,恬不廉耻的打出了全球最大的网上采购批发平台的口号,现在广告法挺宽松的,不管这个。 十几家报纸上都是,找货源,上阿拉丁。找客户,上阿拉丁……反正上阿拉丁就对了。 在这个过程中,还能掺杂私货,阿拉丁平台优先提供的运输商就是顺风运输,快递这块大蛋糕,她也想分一块,这么好的基础摆在那,不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还要继续投?”许家康问许清嘉,她这砸下去的钱不少了。 “投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五年内都没想挣钱,只想抢占市场。”许清嘉笑眯眯地说道。 互联网真正发力是在九十年代末,网络巨头差不多都是最后那三年里创立的。她也考虑过再过几年,等网民数量更多,网速更快,上网资费更便宜的时候入场。 可又想早入场早积累经验也能抢占市场,亏了就当交学费,重新爬起来也来得及。 她都这么说了,许家康还能说什么,投资这事本来就有风险。 “你挺看好互联网这一块?”许家康笑着说,一头扎了进去,嘉阳那边的事都往后排了。 许清嘉反问,“如果有一亿人能上网,你觉得这个市场有多大?” “一亿人?”许家康挑眉。 “大哥大刚出现的时候,几个人敢想,可现在大哥大都落伍,流行手机了,买得起手机的人也越来越多。早十年,大街上有几辆车,现在呢。市中心那儿碰上节假日居然还能堵车。”许清嘉笑,“咱们家第一台电脑一万多,现在普通的一万都不用了,以后几千块就够,可人的工资是在涨的。要不了几年,电脑就能进入千家万户,咱们国家将近十二亿人口,就算十分之一的人上网,这批人在网上娱乐购物工作能带来的商机就不可估量。” 许家康若有所思。 许清嘉就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大家都发现这一块有商机,再跳进去,就只能捡残羹冷炙了。” 许家康想了想,“我会留意下。” 又坐了一会儿,许清嘉便告辞。三胞胎不肯走,要跟他们元宝儿哥哥玩,许清嘉就说,“该回去睡觉了,要不明天起不来,去不成幼儿园怎么办?” 幼儿园这事说来话长,三个小不点本来得明年九月才上幼儿园,但是,凡事有个但是。 小区里经常一块玩耍的小伙伴中,今年有两个要上幼儿园。回来就告诉三胞胎,幼儿园里有好多小朋友,幼儿园里有好吃的,幼儿园里玩具多……说的是天花乱坠。 犹如一个幼儿园托。 三胞胎禁不住诱惑,喊着叫着要去幼儿园,听着三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要去幼儿园玩。许清嘉只想说,这怕不是亲生的。想她小时候,为了不上幼儿园,那是无所不用其极,哭泣求饶装病,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使出来了。 结果她生的这三个,居然哭着闹着要去幼儿园,这不科学。一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笨蛋,你们还有二十年的书要读呢,急什么。 三胞胎勉强被安抚住了,然而在一次偶然经过小区旁边新开业的国际幼儿园时,兄妹三个被里头做游戏的小朋友深深吸引了。 他们还发现了自己的小伙伴,隔着栏杆三个小家伙兴奋的叫,还想钻进去汇合,失败。 然后哭哭唧唧的拉着阿姨的手表示要进去玩,阿姨拗不过,去问门卫,奈何人家幼儿园有规定,上课时间不许不相关人员进园子。 不能进去找小伙伴的三胞胎彷佛被组织抛弃的小可怜,哭得伤心欲绝。等韩东青下班了,三个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抱着他们爸爸撒娇诉委屈。 韩东青安抚不住,打电话给许清嘉,许清嘉正在余市出差。 隔着电话,三胞胎哭得老可怜了,委委屈屈的喊妈妈。 许清嘉到底是亲妈,就让韩东青去幼儿园问问,招不招插班生。 幼儿园第一年办学,生源不足,倒是挺欢迎小朋友来的,他们这的小朋友大多数都是三周岁,不过也有四个两周半的小朋友。只要小朋友自理能力过关其他考核合格就可以。 三胞胎自己吃饭不是问题,大小便还不会自己处理但是会告诉人,也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 园长和班主任面试了下,就说先上一星期看看,跟得上就留下。 许清嘉以为三个小家伙过了新鲜劲就不想去了,不想他们乐不思蜀。 韩东青打电话向她‘告状’,“放了学都不想回家,还想留在幼儿园里玩。尤其是西西,阿姨们去接的时候,西西抓着铁门喊,不要回家,再让她玩一会儿。” 许清嘉,“……”家里玩具那么多感情还满足不了小姑奶奶。 从此,三胞胎就成功在幼儿园安营扎寨,每天早上背着空荡荡的小书包开开心心地出门,可骄傲了。 倒是原本打算去这家幼儿园的佩佩,在许文诗了解幼儿园教学计划之后,觉得这家幼儿园除了双语教学这一个优点外,其他地方有些不务正业,遂她找关系把佩佩送到了另外一家注重教学口碑不错的公立幼儿园。 许清嘉很想知道三胞胎这股劲头能保持到什么时候。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还是很喜欢去幼儿园玩的。 一听幼儿园,忙着搭房子的小南南抬头,跟许清嘉商量,“妈妈,哥哥可以跟我们一块去吗?” “你问问哥哥,要不要跟你一块去?” 小南南就对元宝儿说,“哥哥,我们幼儿园可好玩了。” 小西西赞同,“有大滑梯,还有彩虹蹦蹦床。” 小北北,“好多好多好吃的。” 元宝儿用尽全身力气拒绝,“我上小学了,不能再去幼儿园了。” “小学好不好玩?”三胞胎好奇。 好玩你们是不是要换个地方玩,别闹了,她不需要三个跳级宝宝,咱还是老老实实上幼儿园吧。 “小学不是玩的地方,小学是学习的地方。”许清嘉赶紧道。 三胞胎半信半疑。 元宝儿认真道,“小学没有幼儿园好玩,小学要写作业。” 许清嘉忍俊不禁,摸了下他的脑袋,可怜的小学生哦。 好奇宝宝追问,“作业是什么呀?” 元宝儿看了看他爸妈,小声道,“最不好玩的东西。” 许家康和夏莲哭笑不得。 秉承着对元宝哥哥一贯的信任,三胞胎放弃了去小学玩的打算,热情邀请元宝儿去幼儿园玩大滑梯。 元宝儿忍痛拒绝了。 三胞胎只能失望地跟着许清嘉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轮到许清嘉送三胞胎去幼儿园,她和韩东青一天一轮,虽然有阿姨,但是孩子的事上,他们能自己做的尽量自己做,这样孩子更有安全感。 到了幼儿园门口,对比个别还沉浸在生离死别中的小宝宝,三胞胎完全没有不舍得离开妈妈这种情绪。朝着许清嘉挥了挥手,拜拜两个字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去,就毫不留念地冲进去了。 许清嘉心塞塞地回到车上,觉得自己二十年后没准就成了空巢老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清嘉打电话给韩东青诉苦。 韩东青安慰她,“一满十八周岁一人一套房赶出去,咱们过二人世界。” 许清嘉瞬间被治愈了,才不是她被抛弃,是她不要这些小没良心的。 ☆、第268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11月日,秦母的70大寿。以往的生日都是儿孙们聚在一起, 给老人家庆祝下, 可这是70大寿, 肯定不能这么简单的。 秦振中原本是打算大办一场的, 但是秦母不想太铺张, 最后两厢折中,只请了亲戚,在酒店里摆了六桌。 这么重要的日子,许清嘉这个外孙女儿自然是要参加, 她特意提前两个小时离开公司,先去幼儿园接了三个小家伙。 “妈妈, 我今天拿到了小红花, 我送给太姥姥好不好?”小南南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问。 许清嘉含笑道, “当然好啊, 太姥姥肯定很高兴。” 坐在安全椅里的小西西扭了扭,弱弱道, “妈妈,我今天没有拿到小红花,我可不可以把家里的小红花送给太姥姥?” 低头玩着带子的小北北仰起脸儿来, “我也要送。” 许清嘉笑吟吟点头, “当然可以啊,太姥姥今天能收到三朵小红花, 她老人家得多高兴啊。” 三个小家伙都咧开嘴笑了起来。 很快就回到家, 幼儿园离着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许清嘉带着三个小家伙挑晚上要穿的衣服。 别看他们小, 却早早就已经要求自己决定要穿什么衣服鞋子。尤其是他们家小姑奶奶,必须自己挑的才肯穿,要不能折腾的你想当后妈。 这种时候,是许清嘉最能体会到养儿子和养女儿区别的时候。 兄弟俩挑衣服到穿好加起来总共十分钟。 轮到小姑娘就不同了,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许清嘉让阿姨把两兄弟带到旁边玩具房去玩。 然后她陪着闺女开始选衣服,小姑娘胖手指一指,许清嘉拿下来给她比比,小姑娘站在镜子前,很认真的看了看,摇头。 最后小姑奶奶挑中了一件粉红色的蓬蓬纱公主裙,腰上还缀着小珍珠,做工十分考究。 许清嘉想起来,这件衣服是她爸去国外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 她爸钢铁直男一般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打小给她买的就是公主风,奈何她不给面子。在外孙女上,终于得到圆满。 小姑娘的衣服大半儿都是外公买的,有一些来不及穿小丫头就长大了。 还有她妈也喜欢给三胞胎买衣服,女孩子衣服比男孩子款式更多,所以常常是买着买着外孙女比两个外孙加起来都多。 结果就是西西小朋友,小小年纪,居然得专门腾一个房间放她的小衣服小鞋子。 挑完衣服是鞋子,小姑娘挑中了一双棕色的小皮鞋。 全部都挑好之后,许清嘉帮着她穿上白色打底衫打底裤,接着穿上漂亮的公主裙,再是小皮鞋,最后披上白绒绒的兔毛小披肩。 小姑娘特别自觉乖巧地坐在她的小梳妆镜前,等着许清嘉给她扎辫子。闺女头发才到下巴那,可施展空间小,但是难不倒心灵手巧的妈妈。 沿着两边边缘扎成小麻花用星星小发夹夹住,然后带上水钻皇冠发箍。 坐在小圆凳上的小姑娘美滋滋地晃了晃小脚丫,臭美,“妈妈我真好看。” 许清嘉笑不自禁,刮了刮她的脸,“对呀,我们家韩怀真小朋友美美哒。” 小姑娘笑逐颜开,用力点点头,“妈妈也美美哒。”还给了许清嘉一个飞吻。 许清嘉乐不可支。 这还不够,小姑娘无意间看见了许清嘉戴在手上的玛瑙手串,举着胖胳膊表示,“我没有。” 有有有,谁没有都不能你没有啊。 许清嘉拉开小抽屉让她自己挑,里面是一些她的小镯子和小手链。小姑娘挑了一条亮闪闪的儿童水晶手链,她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啊,这么美。”许清嘉心想,可以去走红毯了。 小姑娘笑得像朵花,“妈妈家的。” 许清嘉乐了。 又过了一回儿,韩东青下班回来。 刚进门就见他家小宝贝冲了过来,抱住他的腿欢快的喊,“爸爸。” 韩东青把女儿抱起来,特别捧场,“西西今天特别漂亮,就像花仙子一样。” 小姑娘美得找不着北了,嘴角一个劲儿往上跑。 “这么臭美,也不知道像了谁。”许清嘉好笑地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对韩东青道,“衣服放在凳子上,你去换吧。” 韩东青便放下女儿,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胖脸蛋,然后上楼换衣服。 许清嘉就给许家康打了个电话,示意十分钟后能出门。秦母过寿,许家康一家也要过去,这些年,许家康都是喊姥姥的。 待韩东青换好衣服下来,一家五口出了门。许家康一家开车跟在后面。 到了酒店,许家康一见外甥女就抱起来逗,“诶呦,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啊。” 小姑娘咯咯咯咯笑起来。 被夏莲抱着的豆宝儿好奇地抓着小姐姐的裙摆,咿呀了两声,她快十一个月了,五官更像夏莲,秀美柔和。 小西西一本正经,“不能抓的,要抓皱的。”说着把自己从车里带下来的小狗玩偶塞给她。 豆宝儿被奶黄色的小狗吸引了注意力,放开裙摆两只手抓着小狗咿咿呀呀。 许清嘉发现自家小姑娘居然松了一口气,笑得不行。 “你个小人精。”许家康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蛋。 “哥,嫂子,姐,姐夫。”秦安平迎了上来,小伙子穿着一身灰黑色西装,梳着锃亮的大背头,很有些成功人士的派头。 小伙子这几年历练出来了,秦家的食品厂现在差不多是他在做主,较之小富即安的秦振中,秦安平更有野心和冲劲。 之前食品厂只经营卤鸡蛋、卤鸡翅、卤鸡腿这些卤味。前年,秦安平决定增加饼干的生产线,去年又添了虾条生产线,饼干虾条之类虽然单价低但是销量大,薄利多销之下,食品厂的收入翻了两倍。 寒暄几句,许清嘉一行人进入宴厅。 三胞胎拿着小红花奶声奶气地对秦母说,“祝太姥姥长命百岁。”许清嘉挑了一句最简单的教,还给他们排练过。 穿着红色唐装的秦母笑得合不拢嘴,“乖,真乖。你们是要把这个花花送给阿太?” 小南南点点头。 “哎呦真漂亮,谢谢你们哦。”秦母爱怜地摸了摸曾外孙的脸。 “不用谢!” 小姑娘特意提了提自己的裙子,一幅你们怎么不来夸夸我的期待。 “咱们西西今天真漂亮。”秦母终于开始夸了。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笑了。 许向华抱起宝贝外孙女,逗她,“裙子谁买的?” “外公。”小姑娘凑过去亲了亲她外公的脸,然后期待地望着他。 闻弦歌知雅意,许向华立即开始夸外孙女,夸得天下有地下无,小姑娘嘴角就没下去过。 许清嘉抚了抚额,悄悄对韩东青道,“没见过这么臭美的小姑娘。” “本来就美。”韩东青护女儿。 许清嘉斜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那是我好看还是你闺女好看?” 韩东青侧脸,眼里都是融融笑意,“当然是你美,因为她妈妈美,所以才能生把她生的这么漂亮。” “喂喂喂,大庭广众之下之下,收敛点。”许家康受不了的抖了下,“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肉麻。” 许清嘉嗤了他一声,向夏莲告刁状,“以为把人娶回家孩子都生了,就不用哄了。莲姐,这种老公不让他回家跪搓衣板简直没天理。” 夏莲忍着笑道,“你说的是,回头就叫他反省去。” 许家康凶巴巴的瞪一眼许清嘉,“有你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啊。” 许清嘉微微一扬眉,“我这是教你怎么做一名好丈夫,哪怕结婚生娃了,老婆也得甜言蜜语的哄,鲜花礼物的送。” 夏莲笑眼盈盈的看着他。 许家康冤枉啊,他都有做到的好不好。 恰在此时,门口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旁边的秦安平表情略有些无奈。大喜的日子,他不可能直接赶人啊。 许家康悄声问许清嘉,“谁啊?” 许清嘉也不认识,她不记得姥姥家有这么一位亲戚的。忽见姜建业拧着眉头走了过去,心里微微一动。 “你来干嘛!”姜建业语气硬邦邦的看着姜天晴,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这个女儿从来就没让他省心过。 姜天晴不以为然,笑嘻嘻地左顾右看,“虽然是继姥姥,可也是姥姥啊,我过来贺个寿,不是很正常的嘛。” 姜建业脸黑了一分,论理是如此,可一直以来,姜天强和姜天晴都不认秦家这门亲戚,他也没逼着他们认,各安其事最好。就是他和秦家关系也一般般,逢年过节上门拜访下,平时都是秦慧敏带着小儿子回去探望老人,他觉得这样挺好。 但是姜天晴今年开始突然不按理出牌了,一个劲儿地往秦家凑,居然想借着秦蕾蕾的关系进演艺圈。 她可真敢想,姜建业都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都三十的人,还做着小姑娘的明星梦,也不照照镜子,一无所长,劣迹斑斑,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她的一个小姐妹,在酒吧唱歌的,被人瞧上后,今年出了唱片。一个出来卖的玩意儿,如今是要钱有钱,要风光有风光。 姜天晴觉得自己长得比那个小姐妹好看多了,要是有人愿意包装她,没准也能当个明星。那个小姐妹翻脸不认人,她去影视公司没人理她,这不就想到了秦蕾蕾。没想到当年的黄毛丫头居然成大明星了,好歹是名义上的表姐妹,就顺手拉她一把呗。 没发现秦蕾蕾,姜天晴问姜建业,“蕾蕾还没来?她来不来的呀?她奶奶过生日,她总来的吧!”秦蕾蕾是个大忙人,她去秦家找了好几次,一次都没遇到过,就想着她今天总该来的。 “她今天不来。”姜建业看着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姜天晴就来气,丢人现眼,家门不幸! 姜建业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你看看你打扮的像什么!”总归是亲爹,那些不堪的字眼实在说不出来。 姜天晴眼珠子转转,甩着手腕叫,“你骗我,她奶奶七十岁生日,她会不来。” 眼见着宾客都看了过来,姜建业只觉得面上发臊,她这幅样子,他怎么敢让她留下,还嫌弃不够丢人吗? 姜建业加大力气拉着姜天晴往外走。 姜天晴不依,奈何姜建业虽然五十多的人了,但是身体很好,起码比作息不规律吸烟酗酒十几年的的姜天晴好,她只有被扯着走的份。 姜天晴咋咋呼呼地叫着不肯走。 厅里头的秦慧敏抱歉地冲看过来的亲戚笑了笑,又安抚地拍了拍臊的低下头的姜天明的胳膊。 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丑事被送到沈阳外祖任家那,头两年还算消停。可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胡闹起来。跟比她大了一轮的表姐夫勾搭成奸,两人拿着家里的财产私奔了。 姜建业赔了一大笔钱,姜任两家也从此一刀两断。姜建业喊着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然而七年后姜天晴哭哭啼啼地找了回来,还不是照样给钱。 给钱她不在乎,她挣得比姜建业多得多,不稀罕他的钱,只要那两个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就行。 在外地这几年,倒是没怎么打扰,姜天强留在京城和姜父姜母生活,而姜天晴拿着钱四处厮混。 回到京城之后,宁静的日子就没了。好吃懒做的兄妹俩三天两头上门要钱,有时候,秦慧敏都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可儿子明年就要高考,所以她咬着牙也得忍下去。 “爸,你抓疼我了,你松手,你快松手。”姜天晴痛呼出声。 秦安平实在看不下去了,论理不好赶客人的,可没道理让这女人坏了奶奶的七十大寿,遂上来拉着秦蕾蕾的另一手往外推,“小姑父,我给你们开个包厢,有什么你们慢慢说。” 有了秦安平的加入,姜天晴只有被带走的份,顿时满脸的不甘心,“干嘛你,你放手啊你,诶,秦蕾蕾,我是姜天晴,我有事找你!” 带着大墨镜遮脸的秦蕾蕾推了推墨镜,暗暗啧了一声,她听家里人说了,姜天晴一直在找她,想进演艺圈,开玩笑呢,她们很熟吗?小时候姜天晴还带着人打过她的好不好? 她爸是她亲姑父,姜天晴觉得够熟了,帮个忙又不会少块肉。 姜天晴有脸开口,脸黑如锅底的姜建业却丢不起这人,他就算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也得照顾小儿子的脸,十几岁的小伙子最是要脸面的时候。 姜建业强拉着姜天晴离开,对秦安平道,“帮我向老人家赔个不是。”说着拽着人走了。 “小姑夫慢走。”秦安平无限同情姜建业,前世造孽,摊上这么一个女儿。 等人走远了,秦蕾蕾才啧了一声,毫不留情道,“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姜天晴的丰功伟绩,她无意中从长辈那听到了一些。 “这孩子没教好就是来讨债的。”秦安平有感而发,然后推着她往里面走,“我的大明星,你可算来了。” 秦蕾蕾的到来,引发了一轮小高氵朝。小姑娘今非昔比,出道三年,拍了两部电视剧两部电影,从女配成为女主,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小花旦。 难得见她一次的亲戚笑着闹着要和秦蕾蕾合照。还有人有备而来拿着海报让秦蕾蕾签名,他们也是受了朋友之托。亲戚里出了个明星,不免炫耀下,就被拜托上了,抹不开脸只得应下。 于这,秦蕾蕾也是轻车熟路,笑盈盈地应下来。亲戚之间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嘛! 见别人都要和小姨妈拍照,三胞胎也觉得好玩,跑过去拉着秦蕾蕾的手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秦蕾蕾挨个捏捏他们的苹果脸。 望着抱着三胞胎玩的秦蕾蕾,秦母瞅了瞅边上的秦安平,“我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你们兄妹俩早点成家。”业是都算立了,只等着成家了。 秦安平笑嘻嘻,“马上马上。” 秦母就问,“这马上是多久?” 秦安平正儿八经道,“三年五载的也就差不多了。” 秦母没好气地瞪她们一眼,不想孙子孙女的喜讯没等来,倒是把便宜外孙的喜帖等到了。 姜天强要结婚了,因为秦慧敏的关系,秦慧如也收到了一张帖子。秦慧如觉得新娘的名字有些耳熟,一问还真是她想的那个。 许清嘉差点把樱桃核吞进肚子里,心有余悸地扔进垃圾桶,“姜天强和卢丽芳,这哪跟哪的事啊。诶,这姜天强不是结了婚的。”五六年前的事了,他们家就她妈意思意思地过去喝了喜酒。 “早就离了。” “离了,没听说啊。” 秦慧如,“好端端地谁跟你提这个,他媳妇受不了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离婚走了,儿子也没要。” 在外面胡来弄大了人家姑娘肚子,被找上门来了。姜父姜母就想着结婚生子后应该能懂事些,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可怜了孩子。 作孽啊。 许清嘉,“卢丽芳带着儿子嫁过去?” “听着是的。听你姥姥的话头,天明奶奶和天明爸爸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过姜天强铁了心要娶。”秦慧如顿了下,“姜家觉得那姑娘风评不好。” 卢丽芳风评是不咋的,但是吧,大哥别笑二哥,姜天强也不是啥好东西,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许清嘉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凑一块去的?” “谁知道啊,”秦慧如看一眼茶几上的请帖,“到时候我一个人去一趟吧。”全了礼数就成。 要去参加姜天强和卢丽芳婚礼的除了秦慧如,还有周美巧。 周美巧结婚的时候,卢丽芳参加了的,既是同学又是同事,怎么可能不请。所以,她得还上这份礼。 在婚宴上遇上秦慧如时,周美巧吃了一惊。得知新郎官和许清嘉还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周美巧下巴都快掉了。 这瓜有点大。 她知道卢丽芳三了许清嘉的堂姐,当年许文诗来银行闹过。 这关系真够乱的!怪不得许清嘉没来呢。 卢丽芳知不知道这层关系,要是知道的话,她不觉得尴尬吗? 周美巧正琢磨着,前头忽然闹了起来。 新郎官五岁的儿子把一瓶墨水倒在了新娘子的婚纱上。 新郎官抓着小孩就打。 闻讯赶来姜母一拐杖打在姜天强胳膊上,半阴不阳道,“还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姜母对于卢丽芳的不满源于未婚却带着一个儿子,更不能忍的是,姜天强疼野小子居然超过亲儿子,精虫上脑的玩意儿。 姜天晴还唯恐天下不乱,抱着侄子哄,“阿荣不哭,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告诉姑姑和阿太,我们帮你教训她。”说话时视线射向卢丽芳。 一句话呛得卢丽芳白了脸。 姜天强气红了脸,指着乌黑的婚纱,“谁欺负他了,你看看他干的好事。” 姜天晴讥讽一笑,“那你怎么不想想阿荣为什么这么干。” 旁边的秦慧敏见状,似笑非笑地一勾嘴角。姜父在的时候,还能看得过去一点,可姜父去世之后,姜家这老太太越发不讲道理,这一家子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姜建业气得胸口发闷,差点就想掀桌子。 一众亲朋好友连忙打圆场,才算是把这场闹剧按了下去。 卢丽芳也被人推到更衣室换礼服,幸好还有一套晚上要穿的红礼服可以换。 周美巧都想问问卢丽芳,这样一家人,她眼瞎了,居然敢嫁进去。 要是有更好的选择,她当然不嫁,可她有吗?回到更衣室,卢丽芳眼底泛起水光。然为了不弄花妆容,硬忍了下去。 不忍还能怎么办,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之前她就知道姜家人不好相与,可她实在是没有其他选择了。她带着一个非婚生子,肯娶她的人寥寥无几,姜天强是仅有的几个人里对她最好对儿子最好的,条件也是最好的,有房有铺,衣食无忧。 儿子越来越大,懂得也越来越多。而且明年就该上幼儿园,户口还没有。她必须得找个人安定下来,哪怕姜天强很多不足之处。 因着这一茬,接下来的婚礼有些沉闷,周美巧吃的食不知味,就想赶紧离开,以后就两清了。 好不容易挨到即将结束,一伙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定睛一看,卢家人!? 卢母是要来彩礼的,扯着嗓子哭喊,“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还砸锅卖铁的送你上大学,你结婚居然都不通知我们一生。”卢母抓着卢丽芳又掐又捏,“你个丧天良的,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把你扔进尿桶里淹死。” 卢母骂得真心实意。卢丽芳又闹失踪又不给钱了,这次一消失就是三年多,他们来京城找了好几趟,都没找着,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有人通知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这死丫头居然敢背着他们结婚。 卢家这一次来了十几个人,又哭又闹,婚礼成了闹场。 参加婚礼的宾客都懵了,这叫什么事,一些人受不了提出告辞。有人起了头,走的人越来越多。 姜建业险些晕过去,不是说家里没人了吗? 周美巧想了想,也跟着人群往外走,这个婚礼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印象深刻的一个。 出了酒店,周美巧随着人流前去公交站台时,途径一辆鲜艳的红色轿车时看见袅袅的香烟透过窗户缝飘出来,不由多看了一眼,脚步霎时顿住。 只开了一条缝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来。 “诸莹莹!”周美巧惊讶。 诸莹莹吐出一个烟圈,笑吟吟打招呼,“好久不见,团支书。”周美巧的名字她都记不得了,人的忘性可真大,不过有些事一辈子都忘不了。 周美巧怔了怔,是好久不见,她被开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看她模样,应该过得不错。蓦地周美巧又有些怪异,遂笑,“是好久不见了,你在这等人?” 诸莹莹微微一笑,“等着看好戏,里头闹起来了?” 周美巧噎了噎,“是你通知卢家人的。” 诸莹莹搭在车窗上的手抖了抖烟灰,“她毁了我的大学,我毁了她的婚礼,扯平了。” 周美巧无话可说。 “你要去哪,我送你?”心情很好的诸莹莹问道。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很方便的。”周美巧婉拒。 诸莹莹笑了笑也不勉强。 周美巧朝她笑了笑,“我车好像来了,先走了。” 诸莹莹声音愉悦,“拜拜!” 周美巧也道了一声别,快步走向车站,上车买票入座,经过那辆红色轿车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回到家周美巧给许清嘉打了一个电话。 许清嘉正在书房里带着儿子们画画,为什么只有儿子,那是因为女儿对他爸的脚指头更感兴趣。 坐在地毯上的小姑娘一手拿着大红色的指甲油瓶一手拿着指甲刷,无比认真地在他爸的脚指甲上锻炼动手能力。 本来是要画手指甲的,在韩东青坚持不懈的争取下,换成了不用见人的脚指甲。 拿着话筒的许清嘉看一眼孩他爸惨不忍睹的脚,发自肺腑地说道,“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结束与周美巧的电话, 许清嘉立刻打电话给秦慧如,“妈, 你到家了吗?” 秦慧如早就到家了,一看新娘家人摔摔打打不大闹一场不罢休的架势,宾客逐渐离席,秦慧如便和秦慧敏打了声招呼离开, 这种场合他们想来也不想宾客围观。 闻言许清嘉放了心,卢家人肯定会大闹一场,闹到天崩地裂都是他们的事, 只要不牵连她妈就行。 说了两句,许清嘉让孩子们跟外婆说话。 秦慧如声音霎时又温柔了八个度,“你们在干嘛呀?” “画画。”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回。 “画了什么?” 正在看新闻的许向华一听老婆声音变了, 就知道是在跟小宝贝们通话,人挪了过去,耳朵也支起来。 秦慧如嗔他一眼,按了免提。 电话另一头的许清嘉就听见她爸甜得裹了蜜一样的声音想起来, 撇撇嘴角, 从来没跟她这样说话过,隔代亲果然是大实话。 韩东青也说, 他爸打小对他就是一板一眼, 可对上三胞胎就换了人一样。记得才周岁那会儿,韩卫忠驮着小北北摘桃花, 摘着摘着小家伙毫无预兆地尿了。 韩东青赶紧想把儿子抱下来。 韩卫忠却老神在在地说, “慌什么, 别吓到孩子。”等乖孙子尿完了韩卫忠才笑眯眯地把孙子抱下来,笑骂了一声小坏蛋。 许清嘉亲眼看见韩东青眼角抽了抽。 忙着荼毒她爸脚趾头小西西见哥哥弟弟在和外公外婆讲电话,坐不住了,扭过脸大声喊,“外婆,外公。” 随着她的动作,韩东青脚背上多了一道鲜艳的指甲油。 韩东青险险地接住女儿乱甩的指甲油瓶,无语地看着小姑娘甩着小脚丫子跑过去亲亲热热跟他外婆外公说话去了。 有了外公外婆,当了半天画板的爸爸就没用了? 瞥见他表情的许清嘉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的韩东青抬眼很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忍直视的脚,也绷不住笑了。自己生的闺女,跪着也得宠下去。 通话结束,小南南高兴地仰头看着许清嘉,“妈妈,外公外婆说带我们去骑大马。” 许清嘉笑问,“那你们喜不喜欢骑马啊?” “喜欢。” “马好大。” “马好威风。” 之前许清嘉和韩东青带他们去马场玩过两次,让三个小家伙坐在马背上过了过瘾,韩东青还各带着他们跑了两圈,把小家伙们兴奋坏了。 “马长什么样,你们会画吗?”许清嘉笑眯眯地弯下腰问他们。 小南南跑到他的小桌子前,拿起水彩笔在纸上画了个造型诡异的椭圆。 许清嘉点点头,不错不错,还记得添四条线代表腿。 小北北拿了一支笔开始涂鸦,“有毛,马有毛的。” “那里有。”小西西垫着脚指了指后面的墙,上面挂着许清嘉画的骏马图。 韩东青走过来,含笑问闺女,“那是谁画的?” “妈妈!”小姑娘脆生生的地回,一脸崇拜的看着许清嘉,“妈妈好厉害哦!” 你嘴好甜哦!许清嘉摸摸她的脸。 “妈妈,你再画一个好不好?”小南南把笔塞给许清嘉。 许清嘉接过来,笑着纠正,“马不是一个,马是一匹,一匹马。” 小家伙乖巧的跟着说,“一匹马。” “诶,真聪明。”许清嘉摸摸儿子脑袋夸奖,然后开始画马,“我们先画一个脑袋……马耳朵是什么样的,你们知道吗?” 这厢其乐融融,另一厢却是乌云密布。 卢家人大闹婚礼现场,桌子都掀翻了一张,这场婚礼没经过他们同意就不算数,得按着规矩从头来一次。 什么规矩?当然是给彩礼啊,哪家女儿出嫁不拿彩礼的。 姜母被他们的强盗一样的行径气得直哆嗦,不喜欢卢丽芳是一回事儿,脸面被人揭下来扔在地上千踏万踩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要多少彩礼?”脸色阴沉的姜建业冷冷地看着带头的卢母。 卢母一口气消得差不多了,唾沫横飞地开始铺垫,“我们辛辛苦苦把芳芳拉扯大,为了供她读书,砸锅卖铁就差卖血了,她弟弟妹妹都没上学就是为了供她读书。” 卢母敲着手背,“为了把她供出来,我们一家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好不容易把她供上了京大,那可是京大,全国最好的大学,我们县这么多年就她一个考上了。” 说着说着卢母来了气,“可她倒好,考上了大学只管自己享福就不管我们了,现在连结婚都不通知我们一声,这天下哪有这样当女儿的。” 卢丽芳也想问,这天下有他们这么当父母的吗,吸血虫一样趴在她身上,吸了血不够,还想敲开她的骨髓分食。 “行了,别唧唧歪歪的,这些年你们从芳芳这捞了多少钱,你们心里没数,想要多少彩礼,你报个数。”姜天强不耐烦地打断喋喋不休的卢母,婚礼被弄砸,他攒了一肚子火。 卢母懵了下,这才正眼看这个便宜女婿,流里流气的不像个正经人,一点都没见到岳家人的恭敬,死丫头找的什么人啊。卢母剜了卢丽芳一眼,不过瞧着这席面还有这家人穿戴挺有钱的样子,通知他们的人说,这男人的爸爸是个厂长,有钱的很。 “十万!”卢母咬咬牙报出数目。 “你还真说的出口,你以为你女儿是金子做的。”姜母眼一鼓,讥讽回去。十万,做梦。京城里头彩礼的行情四大件儿,冰箱、彩电、洗衣机、空调,再添上几千块的现金,置办下来2万块尽够了。女方还会带来丰厚的嫁妆。 看这家人德行就知道,嫁妆是不用想的,彩礼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十万块钱娶这么个玩意儿,姜母直接呸了一声,还不如去娶个黄花闺女回来了。 卢母瞪着眼睛道,“我女儿可是大学生,名牌大学生!我们老家想娶她的人多得去了。” “名牌大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双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破鞋。”姜天晴挑着嘴角刻薄道,“一个带着私生子的老女人,也不照照镜子,十万,一万都没人要。” 没有离开的姜家亲戚表情有些微妙,这话别人来说都还行,起码行得端坐得正吧。但是她姜天晴有资格说别人吗? “私生子!?”卢家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卢母倒抽一口凉气,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恶狠狠的瞪着卢丽芳,“你嫁过人了。你居然背着我们嫁过一回了。”就说怎么三年多没有消息,合着偷偷结婚去了,不要脸的死丫头。 卢母扑上去就要打卢丽芳。 姜天强连忙阻拦,反倒被卢母挠了两下。挠得姜天强火往上撞,他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主,揪着卢母的头发就是两巴掌,“我他妈的让你来捣乱,让你来捣乱,你个老不死的。” 卢母彻底被打懵了,过了三秒才嗷一嗓子哭出来,“女婿打丈母娘咯,天打雷劈。” 姜天强一巴掌劈在她脸上,打的卢母头晕目眩。 才反应过来的卢家人冲上来,姜家人不肯管。不过姜天强来了好些朋友,都是游手好闲的混混,别人都走了,就他们还留在这儿看热闹的。 姜天晴喊了一声推着一个黄毛,“愣着干嘛啊,快帮忙吧,喜酒白喝的啊。” 吃人嘴短,一群人一拥而上,卢家人倒了大霉。 姜建业冷眼看着,没有出声阻止,这一家人就是来胡搅蛮缠的,想让他们好好说话就得先教训一顿,在气势上把他们压下去。 卢家人是万万没想到,作为女方家人居然还有被男方打的一天,还有没有天理了。 听着家里人哭喊求饶的声音,卢丽芳五味陈杂一面痛快一面又不舒服。她强迫自己扭过脸不去看,必须让他们知道姜天强不是好惹的,要不然他们会阴魂不散地纠缠她一辈子,拿她当摇钱树。 生了辰辰之后,她对家里人彻底死心了,以前总想着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亲人,他们还是爱她的,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他们钱。直到她自己做了妈妈,才明白真正爱孩子的父母绝对做不出她父母那样的事情来。 既然她们不爱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她现在有辰辰,她的钱要都给辰辰留着上学娶媳妇用。 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蛮不讲理的卢家人遇上更不讲理的姜天强,只能认怂。 姜天强这才开口,恶声恶气道,“10万块是做梦,我们京城的行情是一万块钱,拿了这钱以后一刀两断,你们要是再敢来要钱,我弄死你们。”不给彩礼也说不出去,看在卢丽芳面子上,就给个一万块钱意思意思。 卢丽芳垂着眼没说话。 一万块,这和他们设想的差的远了,就是在乡下都没这么便宜的。可火辣辣的脸让卢母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恨恨地剜一眼卢丽芳,找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既然有彩礼,那嫁妆呢。”姜天晴又不安分的跳了出来,斜着卢丽芳,“这是要卖女儿吗?” “就你话多,你给我闭嘴。”姜天强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姜天晴翻了翻白眼,“你嫌钱多,给我花啊。” 姜天强瞪着她。 姜天晴哼了一声,终于闭了嘴。 姜天强腆着脸看向姜建业,“爸,你看。”显然是要找姜建业要这一万块钱,老子给儿子付彩礼天经地义。不趁机用一点是一点,以后还不是都便宜了姜天明这个小崽子。 姜建业脸色更黑,怪不得这么干脆,感情在这等着他。 “我身边没这么多钱,你先从礼金里拿一万块给他们,回头我给你。”姜建业冷声道。 有了这话,姜天强就不担心了,从收红包的亲戚那拿了一万块钱交给卢母。 卢母拿到钱就带着人走了,走到酒店外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没良心的死丫头,看着他们被打都不吭声,早晚天打雷劈。 搅局的卢家人走了,姜家人也都散了。 秦慧敏开车送姜天明去学校,今天是周末,有晚自习的,因为姜天强结婚,所以向老师请了一节课的假。 车上,姜天明欲言又止。 秦慧敏温和道,“那边的事,咱们别管,你只管好好读书,给妈考个好大学回来。” 姜天明点了点头。 停在校门口时,秦慧敏对门口的保安道,“东西有些多,还请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下。”说着递上一包香烟。 保安认得秦慧敏,这年头能开得起车的少,加上秦慧敏经常来接送孩子。她家孩子还是有名的三好学生,刚拿了个化学啥全国一等奖,校门口的宣传栏里还贴着大大的车喜报。 保安一边开门一边闲话,“你家孩子怎么教的,读书这么厉害,我家小子要是有他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 秦慧敏面上带着笑,“都是老师教的好。” 保安笑了笑,这四中的老师的确好。 秦慧敏把车开到教学楼下,一块下了车。 今天晚自习值班的是他们班主任,秦慧敏想和老师谈谈儿子近期学习情况。 姜天明都习惯了,打他小学开始,他妈就喜欢时不时地找各科老师了解他的学习情况,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秦慧敏打开后车厢,里面放着一大袋喜糖和一想牛奶,“到了教室,把糖分给你同学们吃,这一袋子零食拿到寝室里,和你室友们分了。” “妈,我记着呢。”姜天明笑嘻嘻地抢先拿了最重的牛奶和大袋子,留给秦慧敏一个小包。 刚上高中时他年纪最小发育又慢,比好多女生都矮。但是归功于她妈的糖衣炮弹以及她和老师良好的关系,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他。 秦慧敏看着高高瘦瘦儿子舒心地笑了笑。 母子俩说着话上了教学楼。 正坐在讲台前备课的班主任听到动静抬起头,对门口的姜天明和秦慧敏笑了笑,能为自己争光的好学生以及配合教学工作的家长,没有老师不喜欢的。 班主任叮嘱一声好好复习,出了教室。 秦慧敏先是从包里拿出两盒喜糖送给老师。 班主任道了一声恭喜。 秦慧敏含笑回了一声谢,几句客套话之后开始和班主任聊了下姜天明最近一个月的学习状态,主要是英语,下个月姜天明要参加雅思考试。 班主任何老师是教英语的,姜天明一周在她这补习三节课。 对于姜天明的未来,秦慧敏是两手准备,一边备战高考一边准备留学,能出国最好,不能的话,在国内读书也不错,以儿子的成绩考上国内名校的把握很大。 聊了一刻钟,秦慧敏郑重谢过班主任离开。 回到家,姜建业已经在了,面前摆着一张存折。 秦慧敏扫了一眼,看不清数字,不过不会多,他工资不少,一个月各种补贴算上差不多有两千。但是姜天强和姜天晴都三十往上的人了,还只会手心向上问他要钱,每个月一半得给这两个,加上姜母那的开支,还有他自己的花销,也没多少好剩,偶尔的兄妹俩还会闯个祸,姜建业就得拿钱消灾,就更加攒不下钱了。 收回目光,秦慧敏打算去洗澡。 姜建业叫住她,“你先借我三千,发了年终奖我还你。”他们夫妻经济上各管各的。 秦慧敏回房里拿了三千块钱放在茶几上,“这个窟窿,你打算填到什么时候去,把他们养成了废物,等你死了,让谁接着养,明明吗?” 姜建业顿了顿,“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明明不用管他们。”他试过放手逼着他们自立,可他们宁可去偷去骗去混也不愿意好好找一份工作,他能怎么办? 秦慧敏扯了下嘴角,等姜天晴兄妹俩活不下去了,他们能放过他她儿子才怪。 第二天,姜建业下班后去银行取了钱给姜天强送过去。 姜天强住在早年姜建业分到那套三居室里,卢丽芳母子自然也住在这边。而姜荣则跟着姜母住着,姜建业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同住的还有姜天晴。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咯咯咯的小孩笑声。 开门的是卢丽芳,她有些拘谨的叫了一声,“爸。” 姜建业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是看不上卢丽芳的,他打听过她的名声,一言难尽,但是架不住姜天强自己喜欢。再想想自己儿子的德行,姜建业不管了,要是能正正经经过日子最好,不好就那样吧,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爸,你来了。”姜天强抱着辰辰过来,俨然一副好父亲的模样,再想想跟着姜母的姜荣,姜建业胸闷了闷。 卢丽芳拉了拉儿子,哄他,“辰辰,叫爷爷。” 小男孩往姜天强怀里缩了缩,怯生生地叫,“爷爷。” 姜建业笑了笑,走进屋放下水果,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牛皮纸信封。 姜天强眼前一亮,接过来拆开点了点。 姜建业胸更闷了,怕他少他不成,多看一眼就来气,他站了起来,“我走了。” “爸,你不坐坐。” 卢丽芳客气,“您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姜建业已经闻到了饭菜香,想着娶个媳妇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家里有点过日子的样子。 “不了,我还有事。”说着姜建业往门外走。 卢丽芳推了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姜天强,给了他一个眼色。 姜天强终于想起来,跟着姜建业出了门,“爸我有个事跟你说。” 姜天强要说的事就是卢丽芳儿子的户口问题,因为非婚生的身份,辰辰至今还是黑户,即使卢丽芳嫁给了姜天强,要给辰辰上户口也不容易,需要姜建业帮忙走走关系。姜天强冲卢丽芳保证过的。 姜建业意味不明地看着姜天强,“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户口上了,你们就不能再生孩子了。” “不是还有您吗。”姜天强嬉皮笑脸地说道,大不了罚款呗,“过两年我们给你生个香喷喷的孙女。” 免了,他不想多一个来讨债的,姜建业没好气地想着,口气也不善起来,“等着。” “要等多久,爸,你看辰辰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姜天强追问。 姜建业气不顺,“你倒是对别人的儿子挺上心。” “爸,你这话说的,芳芳嫁给我了,辰辰就是我的儿子,他都跟咱们家姓姜了。” 姜建业,“阿荣才是你亲生的,你脑子给我放清楚点。” 姜天强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就多去看看他。”倒是不说让姜天强养着,被他养还不得养废了。 姜天强敷衍,“好的,明儿我就去看他。那户口?” 姜建业火往上涌,“等着吧,我又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抬抬手就能使唤人。” 被喷了一脸的姜天强不敢再往枪口上撞,嘀咕了一句,老爷子吃错药了。 姜建业糟心地看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回到屋,卢丽芳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阿强,爸怎么说?” 姜天强搂住卢丽芳的肩头,“你放心,我爸说他这就去办,你等着好消息吧。我爸在这一片人头熟,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卢丽芳喜形于色,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感激。 姜天强心头一荡,但是顾及旁边的便宜儿子,所以只能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说得卢丽芳面红耳赤地推了他一把。 姜天强哈哈大笑,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信封,随便抽了大概十来张的样子塞给辰辰,“爸爸给你的红包,拿着你买好吃的啊。” 卢丽芳摸了摸儿子,“还不谢谢爸爸。” 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乖巧的说道,“谢谢爸爸。” 姜天强揉了他一把,大笑,“诶,我的乖儿子啊。爸爸晚上带你去吃海鲜大餐好不好。” “好。”小男孩大声回道。 “家里饭都做好了,明天去吧。”卢丽芳说道。 姜天强却是大手一挥,“今天心情好,咱们吃海鲜大餐去。”扬了扬手里的钱,“有钱干嘛不花,你别舍不得钱,老头子工资高,还跟我那小妈开了一家影楼,我们不多花点,还不是便宜了姜天明那个小崽子。” 想起那家影楼,姜天强就不甘。一开始,他和姜天晴都去过那边想拿钱。他们姜家的东西,他们凭什么不能拿,不给就闹得他们没法做生意,他们有的是道上混的朋友。 却没想到这家影楼是秦慧敏和她一个同学一起开的,那个同学的爸爸是一个退休的派出所所长,老公也是警察。他们差点因为抢劫罪坐牢,在拘留所待了好几天,亏得奶奶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把他们捞出来,之后他们就再没敢打影楼的主意,只能挖空心思从老头那要钱。 卢丽芳便不再说什么,一家三口出去吃海鲜大餐。 一开门,遇上了花枝招展的姜天晴,冲着姜天强手一伸,理直气壮地说道,“借我一万块钱。” “没钱。”姜天强拒绝,借给她就是打水漂。 姜天晴哼了一声,“骗鬼呢,昨天你收了那么多礼金,还有我看见爸从你这离开的,肯定是要来送钱的。”本来打算上去要钱的,但是想想自己上个星期刚要了两百块,她就绕开了,省得被老头子念叨。 姜天强黑了脸。 姜天晴白一眼卢丽芳怀里的辰辰,“哦,宁肯替别人养儿子也不肯给你妹妹花,姜天强你脑子进水了吧。” 卢丽芳眉头皱了皱,她一点都不喜欢姜天晴这个小姑子,刁钻刻薄死要钱。姜天晴同样不喜欢她,自从姜天强认识卢丽芳之后,对她越来越小气。 “你才脑子进水了呢,我是你哥不是你爸也不是你男人,我凭什么给你钱。”姜天强怼回去,推开挡在门口的姜天晴。 姜天晴被他推了一个趔趄,瞪着眼,“我这次是真的有急用,我遇到一个制片人,他说能帮我安排一个角色,需要一万块钱活动下,等我红了,别说一万,我还你十万,一百万都成。” 姜天强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还没死心呢,就你还想红,你照照镜子去。” 姜天晴勃然大怒,“我怎么了,秦蕾蕾那个黄毛丫头都能红,小红那个□□都能当歌星,我比她们差哪了。” “差哪儿你心里没数。”姜天强不耐烦地看着她,“少做明星梦了,那制片人肯定是个骗子,你别被人白睡了,还被骗钱。” 姜天晴怒不可遏,“你才骗子!” 好赖话都听不懂,傻子一个,姜天强懒得跟她叽歪,“要钱找爸去,我一分都不会给。” 姜天晴气呼呼地骂了一句,“没良心的。”踢了一脚,迅速跑了。 姜天强龇了龇牙,“死丫头你有种别跑。” 姜天晴早跑没影了,在外头混了两天,实在没钱了,她腆着脸去找姜建业,嚷嚷,他前前后后都替姜天强付了三万块彩礼,她也要三万块嫁妆。 姜建业心力交瘁地看着她在那儿上蹿下跳,跟她说那制片人是骗子她死活不信,“我不是开银行的,没有这么多钱,这里有两百块,爱要不要。” 姜天晴一把把钱夺过来塞兜里,指着姜建业的脸,“少骗人,你们住着大房子开着小汽车,能没钱。我知道,你们把钱都留着给姜天明那个小杂种了。” “闭嘴!”姜建业狠狠一拍桌子。 姜天晴吓了一个哆嗦,气势就软了几分,毫无预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你们都偏心,奶奶偏心大哥,你偏心小儿子。” 姜建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那儿撒泼打滚,这样的戏码一个月能上演好几回,他已经麻木,也再也不会心软。 哭了会儿,见姜建业无动于衷,姜天晴哭不下去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姜建业颓然后靠,疲惫不堪地捏着发疼的眉心,当年多乖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样。 姜建业以为姜天晴能消停一阵,以往都这样的,没想她这次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去四中闹姜天明。 为了让宝贝小儿子好好考大学,她爸和秦慧敏肯定会妥协的,姜天明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姜天晴自鸣得意之际又懊恼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一招,幸好有人提醒她了。 想着以后自己再也不用担心没钱花,姜天晴得意地哼着歌,忽然眼前一黑。 姜建业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就是鼻青脸肿右脚打着石膏的的姜天晴。她是今天凌晨被人在巷子里发现的,被发现时头上还套着麻袋,看情形在里面晕了大半宿。 那一片是外号‘贫民窟’,三教九流的多,经常有人打架闹事,所以没人报警。只是打了个120,省得死了晦气。 一见姜建业,姜天晴就哭,牵动伤口,眼泪流的更凶,含糊不清地告状,“爸,肯定是秦慧敏,肯定是那个贱人!” 其实,姜建业也是这么认为的,姜天明就是秦慧敏的逆鳞,小时候姜天晴掐了几个月大的姜天明一下,秦慧敏就能疯了一样地掐着姜天晴的脖子把她掐到翻白眼,吓得姜天晴再也不敢靠近姜天明。 这次姜天晴骚扰姜天明,只怕秦慧敏杀了她的心都有。 在来的路上,姜建业很想问秦慧敏是不是她做的,却没敢问出口。 姜天晴瞪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尖叫起来,“你居然还有脸来!”差点想从床上跳起来打人,结果只能扯动伤口,疼得眼冒金星。 姜天晴嘶嘶抽着凉气,恶狠狠地盯着秦慧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还叫嚣,“你等着,我叫人揍死你儿子,我还要叫人干死你,你个……” 姜建业一巴掌打断姜天晴的污言秽语。 同一个病房的病人傻了眼。 就是姜天晴都傻了傻,不过只有一瞬,疼痛很快就让她回神,同时而来的还有愤怒,各种不堪入耳的字眼冒了出来,连姜建业都捎带上了。 姜建业气得浑身直哆嗦,整个人都在发抖。 饶是无关的人都听得皱了眉头,这什么素质。 倒是秦慧敏神色如常,彷佛骂的那个人不是她,她脚步平稳地走到姜天晴床前。 见她靠近,姜天晴抬手就要打。 秦慧敏一把掐住她手腕上的青淤,疼得姜天晴眼泪瞬间落下来。秦慧敏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对她说,“你试试看,是你能叫得动你那些狐朋狗友,还是我用钱叫人打断你的腿来的更快。像你这种渣滓只是断腿的话警察都懒得管,还要庆幸社会上少了一个败类。” 迎着秦慧敏阴森森的视线,姜天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手足发凉。 秦慧敏一只手搭在她打了石膏的右腿,缓缓道,“两千块钱让你躺在这里,两万块钱够不够让你这条腿彻底断掉,两条就是四万,四万不够,十万我也能接受。” 彷佛有一条毒蛇顺着腿在爬,瞬息之间,姜天晴背上冒出一层毛汗。她敢的,十几年前她就差点掐死她。 姜天晴嘶哑地尖叫一声,惊恐地推开秦慧敏,想骂却只能干张着嘴直瞪着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秦慧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往外走。 姗姗来迟的护士喝了一声,“不许喧哗,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爸,她威胁我,她说要打断我的腿。”姜天晴崩溃大哭。 姜建业且顾不得她,迈开腿追上秦慧敏。 秦慧敏冷淡地看着他。 面对秦慧敏眼底隐隐约约的讥讽,姜建业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握了握手掌,反复犹豫片刻,“她有病,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会有第二次,我保证。” 秦慧敏拧了拧眉头。 姜建业实在难以启齿,当年姜天晴跟她表姐的男人跑到了南边,刚开始一年两人还蜜里调油,可很快那男人就厌烦了姜天晴,带出来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那个畜生就把主意打到了姜天晴身上。过了好几年,姜天晴才偷跑出来。 那几年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姜天晴自己也说不清。刚回来的时候人都不成样了,他们悄悄送去外地医院治疗,治了一阵,看起来正常了,却又有些不正常,情绪阴晴不定时不时歇斯底里。本来是要一直治疗下去的,是姜母偷偷去看了一次,竟然发现那些医生护士拿病人当畜生对待,哭着闹着逼着把人接了回来。 这事就姜父姜母还有他知道。 “她在外面那几年受了刺激,人糊涂了。”姜建业含糊了下。 秦慧敏眼角微微一睁,说实话对于姜天晴私奔在外的那几年的经历,无聊时她也猜测过。年轻漂亮还不聪明的女人孤身在外,再观她回来行为放荡还有股子似是而非的风尘气,不是没怀疑过她做过那行。 可瞧着姜天晴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又觉不像。 ‘糊涂’了,倒是能理解了。 秦慧敏抬眼盯着姜建业,“她‘糊涂’不是我害的,我不欠他们的。姜建业,你的工资都用来养儿养女养孙子和孝敬你妈了,明明的花销都是我出的,家用也是我出大头,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姜建业面色一紧。 “他们怎么作耗你的钱我都不管,但是别想打我钱的主意,更别想打明明的主意。”她知道,不只姜天晴兄妹俩惦记着她手里的钱,就是姜母都盯着。最恶心的是姜母,居然还妄想给明明灌输让他照顾姜天晴姜天强的思想。做梦,她的儿子不是替姜家废物当牛做马的长工。 姜建业苦笑,“你挣的都是明明的,我从来没想过分给他们。不然我不会瞒着他们你还有其他产业。” 秦慧敏在外地那些产业,他妈他们都不知道,摆在明面上的只有那家影楼,毕竟要让小儿子光明正大地过好日子。 那些产业是秦慧敏自己挣回来的,启动资金也是她朝秦振中借的,跟他还真没多少关系,至多就是帮忙打通了一些关系。 秦慧敏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姜建业呆呆的站了片刻,摇晃着走到旁边的长椅上,被人抽走了脊梁一般,软踏踏地坐下去。 活到五十来岁,除了事业小有成就,其他一塌糊涂。老婆是同床异梦的,跟他凑合是为了让小儿子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长子长女就是来报仇的,报复他小时候没有好好管教他们,所以让他余生不得安宁。 忽然姜建业精神一振,幸好,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勤奋好学又孝顺,还是个小天才。姜建业都在想,这是老天爷在补偿他,要不然,他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秦慧敏最大的盼头也是姜天明,她想让姜天明健康快乐出人头地,并且远离姜家这个泥沼。然而血缘关系摆在那,有些人不是你想不管就能不管的,不然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姜建业现在说的大义凛然,那是不清楚她到底攒了多少家当。前两年,她在海岛房地产市场赚了一大笔,全都瞒着姜建业。如果他知道了,就不信他一点都没有均贫富的念头。 尤其是当姜天强兄妹俩过的越来越穷困潦倒之后,这两人好吃懒做日子只会越过越差,等把姜家那点家底掏空之后,只怕连个人样都活不出来。 届时,姜建业能无动于衷,姜天明能袖手旁观,不可能。 姜天晴还是个‘糊涂’的,这种人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所以秦慧敏越发迫切地想让姜天明出国留学,她自己也会想办法跟出去,到时候一了百了。 为此,秦慧敏提着礼物去了四合院,想询问许清嘉一些留学情况。这个年月出过国的人寥寥无几,国人对于国外两眼一抹黑,都是不知道转了几道手的道听途说。就算已经有了几家留学机构,但是因为信息极其不对称,处处是陷阱。 秦慧敏不大相信他们,想来想去,也只有许清嘉了。她留过学,偶尔还会去国外出差,知道的最清楚。 这些年来,许家家业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秦慧敏也从来没有求过秦慧如什么,可为了儿子,且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厚着脸上门。 ☆、第270章 第二百七十章 有关留学事宜, 许清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攸关一个孩子的前程, 这里头没什么可以藏着掖着。 就算询问的人是秦慧敏,当年的确有些不愉快,可十几年都过去了,一些事也就放下了, 毕竟还有秦父秦母的面子在。 秦慧敏不时拿着纸笔做笔记,许清嘉看见她准备了一页的问题,心想, 为人母的为了孩子可以殚精竭虑。 许清嘉尽可能的说得详细一点。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说完了,秦慧敏再一次道谢, “今天麻烦你了。” 许清嘉笑了下,“没什么。”想了想,她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 许清嘉没有回到客厅, 而是去了院子里陪三胞胎堆雪人。 他们已经堆了三个小雪人以及一个半的大雪人,主要劳动力是许向华和韩东青, 三个小家伙负责指手划脚以及捣蛋。 小北北拉着许清嘉的手, 骄傲地指着一个带着黄帽子的雪人道,“妈妈, 这是北北, 这是哥哥, 这是姐姐。”又指着那个大雪人大用糖量很高的声音宣布,“这是妈妈!” “那这个是谁?”许清嘉指着还只有一个胖身子的大雪人问。 “爸爸啊。”小西西一幅你好笨的表情看着许清嘉。 许向华幽幽地扫她一眼,“你刚刚不是说先做一个外公的。” 小西西搂着许清嘉的脖子扭了扭,像是不好意思了。 许清嘉失笑,“来来,让爸爸堆爸爸,妈妈跟你们堆个外公怎么样,我们再堆个外婆。” “还有阿太。”小南南提醒。 许清嘉,“对,还有阿太,过两天阿太从三外公家回来,看见了肯定很开心。” 小西西这个小机灵又蹬蹬蹬跑到许向华那边,抱着外公的大腿开始大献殷勤,“外公,外公,我们开始堆你了,我把围巾给你,你就不冷了。” 许向华绷不住笑,摸摸她的小脸,“有了小西西,外公肯定不冷了。” 小西西咯咯咯笑起来。 客厅里隐约能听见特属于孩子的清脆笑声,无忧无虑,听了就让人打从心眼里高兴起来。 秦慧如不觉笑了下。 望着她从眼底漾出来的愉悦,秦慧敏想,她姐这些年是真的过得很好。丈夫能干又体贴,哪怕功成名就也没在外面胡来,儿女成器又孝顺,还有三个可爱的外孙。自己的事业也做的不错。幸好自己当年的小心思没有达成。 秦慧敏有些羡慕地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都不止的姐姐,幸福能让人保持青春。 秦慧如收回目光,看向秦慧敏,“你最好亲自去美国看一看,那边是繁华先进,但是有些地方对国人并不大友好,所以还是亲眼瞧一瞧更稳妥。” 秦慧敏说的只是想陪读,但是秦慧如觉得她是想定居在那边。国内将国外吹成了天堂,可秦慧如出去过几趟,叫她是不习惯的。故而她希望秦慧敏慎重考虑,免得将来后悔。 秦慧敏点点头,“我会的。” 秦慧如还想问问她的打算姜建业知道吗?她觉得姜建业怕是不清楚,万一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想想又咽了回去,她惯来有主意有本事的,肯定把这些都考虑到了。 秦慧如只道,“爸妈那,你好好和他们说,他们会理解的。”秦慧敏想离开的原因,她能猜到。 姜家兄妹还有姜天强的儿子全指望着姜建业养,三天两头的上门要钱,这兄妹俩还打过秦慧敏钱的主意。以后等明明出来工作挣钱,他们能放过明明这个弟弟。这种不要脸的无赖根本就不讲道理,谁惹上都得头疼。 旁人还得闲言碎语,这世上永远都不乏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活在这个环境里,想做到不以为意并不容易。 秦慧敏顿了顿,知道秦慧如猜到她意图了,默了默道,“我会的。” 彷佛没什么可说话的了。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最后是秦慧敏打破了安静,“那我就走了,今天打扰了。” 秦慧如点了点头,起身送她出门。 稍后,许清嘉腾了个空对问秦慧如,“我怎么觉得小姨有移民的意思?” 秦慧如叹了一声,“姜家是个泥沼,一不小心,你小姨和明明都会被拖着陷下去。就在昨天,姜天晴跑到四中去问明明要钱,明明哪有钱,她就在校门口闹,让明明怎么下台,十六七岁的孩子,最要脸面。” “小姨就没收拾姜天晴?”要是有人敢欺负她孩子,她肯定叫那人后悔不迭,秦慧敏可不是啥善茬。 秦慧如怔了下,她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可再想想,以秦慧敏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觉又是一叹。 “那种人就是欠教训,教训几顿怕了就老实了。”许清嘉笑了笑,“不过到底是天明的亲哥哥亲姐姐,以后他们过得不好,天明不管,肯定会被人指指戳戳。管了,就是接手了两个巨婴,出国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不是巨婴吗?三十多的人了还要靠老人养着。秦慧如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情,拿了本《诗经》给外孙们说故事去了。 转眼就到了圣诞节,豆宝儿满周岁了。许家康和夏莲选择在家里庆祝,没请什么人,就请了自家人。 客厅里应景的放了一颗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小礼盒,下面也摆了一圈大礼盒。 从最大的许清熙和刚会走路的豆宝儿,全部都围在圣诞树前。 夏莲轻轻扶着豆宝儿,笑着道,“今天你们当圣诞老公公给大家分礼物好不好?” “好。”小朋友们参差不齐的回答。 小西西已经迫不及待的抓了面前的粉红色礼盒,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夏莲,“舅妈,我可以拆开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 小西西非常暴力地拆开礼盒,“哇,小和尚,小和尚。”里面是一个木雕光头小和尚,憨态可掬。 许清嘉逗她,“这个礼物你要送给谁?” “妹妹。”小西西一指抓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礼盒在挠的豆宝儿哈哈笑起来,“妹妹也是光头。” 小西西还把小和尚放在豆宝儿耳朵边,证明多像啊! 豆宝儿以为小姐姐在跟她玩,兴奋的跺了跺脚,伸手抓小木雕。 小西西松开手,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豆宝儿的脑袋,有一点点扎手,“好好摸。” 许清嘉哭笑不得,忍不住自己也摸了一把,还别说这手感真不错,“你小时候也是个光头。” 小西西一脸惊恐。 “家里还有照片呢,回头让你看看。” 小西西忧心忡忡的捂着自己的脑袋,“妈妈,我不要当光头。” 许清嘉乐了,摸摸她的小辫子,“妈妈给你买了这么多发夹和头绳,怎么会让你当光头呢。” 小家伙如释重负,又一本正经地对夏莲道,“舅妈,妹妹也不当光头,光头不好看。” 夏莲忍俊不禁,“好,舅妈从现在开始就给妹妹留头发,以后和西西一块扎辫子好不好?” 小西西用力点头,马上又被礼物吸引了注意力。 一群小家伙拆礼盒拆的不亦乐乎,还东奔西跑的送,甜甜地到处卖乖,“这个给阿太。” “这个给爷爷。” “这个给外婆。” “这个送爸爸。” …… “妈妈,我要把钢笔送给爸爸。”佩佩拿着刚刚拆出来的钢笔跑到许文诗面前。 许文诗脸色微微一变,一直以来,她都告诉佩佩,她爸爸去很远地方的工作了,打算等她再大一点慢慢告诉她实情。现在说了,她也理解不了。 剥着砂糖橘的许向军拿着一片橘子喂外孙女,笑着道,“佩佩真乖,明天就让你妈妈寄出去。” 佩佩笑弯了眉眼,偎依到许向军怀里,“外公,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爸爸。” 其实她对漆钧几乎没什么印象了,但是大家都有爸爸,所以她也想要一个爸爸。 “等你爸爸忙完工作就回来了。”许向军哄她。 佩佩居然小大人似的叹了一气,“爸爸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许向军说,“等你长大了就回来了。” “等我长得和外公一样高了,是不是就是长大了。” 迎着外孙女天真的眼神,许向军摸了摸她的头顶,“是啊。” “佩佩,我们去滚雪球,你要不要来?”跑到门口的许清熙想起还有一个小外甥女。 “等等我,等等我。”佩佩立刻忘了爸爸这一回事,赶紧追了上去。 “慢点。”孙秀花连忙喊,“别摔咯。”眼见着几个小家伙都跑到院子里去了,孙秀花看向许文诗。 心里酸酸麻麻的许文诗触到老太太的眼神,愣了愣。很快她就知道老太太这眼神的意思了。 老太太寻了空档把许文诗拉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可以考虑下再找一个了,姑娘家年纪越大越麻烦。”才29呢,不可能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早前她就催过了,就是许向军也想她再找一个。奈何许文诗说自己没心情找,这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现在,再过几天就要三十了,这过了三十岁说出去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又道,“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替佩佩考虑下。她瞧着人家都有爸爸,她能不想,趁着现在她还小,赶紧找一个,感情还能培养起来,大了更难亲近。” 许文诗低了低头,她哥抱着豆宝儿,韩东青抱着小西西的时候,佩佩下意识都会多看几眼,她在羡慕。 佩佩还说,她想让爸爸来接她放学,小朋友们都有爸爸接。 当初她为什么放弃那所双语幼儿园,教学方式不大满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许家磊告诉她,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小女儿独居会遇上很多麻烦,邻里之间的指指点点,甚至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坏人。 所以她换了一所离大院相对近一点的幼儿园,大院里安全不用担心,邻里之间看在他爸的面子上也不会乱嚼舌根,可小孩子不懂事,还是会问佩佩,你爸爸去哪儿了。 纷纷杂杂的念头涌了上来,许文诗出神半响,抬眼看着孙秀花,“奶奶,我知道了。” “知道了没用,你得行动起来。”孙秀花眼神上下一扫。 许文诗脸红了红,忍不住吸了吸腹藏肉。 孙秀花在心里叹气,没结婚前多苗条的小姑娘,怎么一生孩子就胖了一圈,嘉嘉和小莲比她生的还多,也没这问题,姑娘家还是瘦一点好看。 “以后你多动动,嘉嘉在练那个什么什么家的,你嫂子也在练的,她们不就是靠这个瘦下来的,你也练起来,小姑娘瘦瘦的更好看。”找对象也占便宜。许文诗虽然结过婚还有个女儿,但是她老子有本事,家里亲戚也体面,她自己有房有车不差钱,条件还是不错的,要是再瘦一点,相亲的时候成功性更高,现在小伙子越来越在乎外貌了。 “我在练的。”许文诗小声道,她也想瘦啊,也想穿漂亮衣裳啊。 “想起来练练,想不起来就算了,我还不知道你。我就不信你拿出逼佩佩学东西的劲头来,能瘦不下去,逼着佩佩挺厉害的,你咋不逼逼自己。”说起这个孙秀花就来气,佩佩都找她诉苦了,说她妈妈天天逼着她学东西学东西,求她能不能让妈妈少让她学一点。 她找许文诗说,许文诗一套一套的道理,说来说去她都是为了孩子好。 “让你瘦一点,也是为你好。”老太太语气铿锵,“人一胖这毛病就多。” 许文诗讪讪,“我会多运动的。” 孙秀花瞅瞅她,“我会跟你爸还有小磊说的,让他们看着你。干脆把保姆辞了,你自己干家务,活干干也就瘦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许文诗脸扭了扭。 幸好她爸没听老太太的话,但是同样觉得她该减肥然后去相亲,所以要求她每天早上跟他一起打一套擒拿拳。 许文诗觉得打拳太蠢了,选择了和许家磊一块跑步,嗯,之前她跑过,最长的一次坚持了半个月。 不过这一次她发誓一定要坚持下去。生佩佩前,她体重一直稳定在一百左右,现在却整整有140斤,她都不爱照镜子了。 坚持了一个星期后,许文诗打电话给许清嘉询问她在练哪一种瑜伽,她觉得冬天跑步太冷了。 接到电话的许清嘉听她倒了一会儿苦水,才道,“我明天让人送一套光碟去你那儿。”一胖毁所有,许文诗底子还是不错的,瘦下来整个人都会好看很多,人也会显得年轻。 许文诗连忙道谢,又问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像她一样瘦瘦瘦。 “管住嘴迈开腿。”许清嘉不疾不徐道,她的身材也是费心费时间才维持住的,她个子高,一旦胖了就会显得高大壮,像傻大个。所以一直都很注重锻炼,瑜伽、游泳、跑步、乒乓球穿插着来。 许文诗哑然,半响闷闷道,“我也想啊,可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嘛。” 惰性每个人都有,许清嘉想了想,“那你要不要办个健身卡?”想着花了钱总会勤快一点,很多人就是这么逼着自己锻炼的。 “健身卡?” “就是健身房里面的会员卡,很多人在里面锻炼,有了伴锻炼起来就不会觉得无聊枯燥。北府街那儿新开了一家,规模挺大的,我瞧着不少女孩子在里面,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一次她去附近办事,车子上还被塞了宣传海报。显而易见的,大家日子是越来越好了,美容会所健身馆这两年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那我改天去看看。”听起来感觉不错,每天早上跑步,她都觉得别人在看她,说不准还在心里笑话她,去这个健身房的话,就遇不到熟人了。留意到她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小孩子的笑闹声,许文诗问,“在和西西他们玩?” “带他们玩乒乓球。”冰天雪地不适合出门遛弯,一家人就来了乒乓球室消磨时间,许清嘉和韩东青打了一局,三胞胎就跃跃欲试,小家伙们已经会像模像样的挥拍了,他们喂过去的球,运气好还能打回来。 许文诗就道,“那你们玩吧。” “妈妈,你快来啊。”坐在乒乓球桌上的小南南挥着乒乓球拍,嫌弃,“爸爸笨,都接不到球。” 韩东青笑了,“说谁笨呢。”作势要扔球。 小南南捂住脸,高喊,“妈妈救命。” “南南别怕,妈妈来了。”许清嘉把韩东青撅到一边去,“笨爸爸闪开,休想欺负我们小南南。” 张着指缝的小南南笑得前俯后仰。 蹲在地上捡球玩的小西西跑过去抱住韩东青的腿,仰着粉粉嫩嫩的小脸蛋甜甜道,“爸爸不笨,哥哥笨。” 一句话哄得韩东青心花怒放,将她举过头顶,宠溺地亲了亲她滑溜溜的小脸颊,还是闺女贴心,不像臭小子只会扎心。 “还是养闺女好。”韩东青再一次感慨。 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的许清嘉斜他一眼,“德行,一句爸爸不笨就让你美地找不着北了,西西还说妈妈真聪明呢。” 韩东青佯装吃醋,“我还以为她不知道聪明这个词来着。” “我姑娘聪明着呢,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因为你在她眼里就是不笨而已,聪明的在这里。”许清嘉拿梳子指了指自己。 “对对对,老婆大人说的都是对的,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韩东青笑盈盈附和。 许清嘉眼波一转,嗔他一眼。 韩东青心头一热,走了过去。 忽见许清嘉站了起来,“诶,瞧我这脑袋,差点忘了。”说着走向门口。 “什么事?”韩东青忙问。 许清嘉,“碟片。” 许清嘉去练功房拿了一套碟片回房间,省得明天忘了,“给文诗的,她要开始锻炼了。” 思及许文诗身材,韩东青觉得是有这个必要,体型过胖不利于社交也不利于健康。 许清嘉笑了下,“她再瘦一点会好看很多,之后找对象也会更方便。” 韩东青,“她打算再婚?” “应该是吧,毕竟还很年轻。奶奶已经忙起来了,跟老姐妹打听合适的小伙子。” 韩东青就笑,“以奶奶的行动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人。”每一位老太太都是天生的媒人,手里握着一堆男女女的资料,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收集到这么多信息。 许清嘉也笑了,不想老太太白忙活一场,许文诗自己找到了,这个春天来得猝不及防。 ☆、第271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下飞机的时候, 许清嘉看了看手表,3:17, 正好去幼儿园接小家伙们。 这次去津市出差,原本只打算待三天,却因为事情过于复杂,多待了三天。 津市当地的领导希望电器公司上市, 上市公司是政绩,也能成为城市的名片,在招商引资上还会带来一些无形优势。这一次被邀请的除了他们外还有另外三家注册在津市的大型企业。 上市的好处显而易见, 可以扩大企业影响力,提升品牌价值,还能从资本市场拿到大笔资金用于发展。不过对他们家而言, 这一块反倒没什么吸引力,他们不缺资金,几个板块之间互相支援,所以资金流一直很充裕, 品牌也早就打响了。 因此许清嘉和许向华都不是很想上市, 一旦上市就不再是纯粹的私人公司,要定期向公众披露信息, 还得承受股东赚取利润的压力。再来上市后, 一群高管成为富翁,财务自由会消磨斗志。 然而津市那边明确表示会给与上市公司一些税收以及政策上的优惠扶持, 像是这几年轰轰烈烈的国企改革, 优先考虑上市公司。 这几年嘉阳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兼并了好几家国企电器厂, 规模迅速扩张,从中受益颇丰。 许清嘉和许向华商量下来,上市未尝不可,但是公开发行的股份不能超过15%,公司控制权必须牢牢掌握在他们许家手里,不能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了,到头来成了别人家的。 按照如今的政策,以电器公司的规模,向公众市场发行的股份在股本的10%以上即可。 “大家辛苦一周了,都回家休息吧,明天公司见。”许清嘉回头对下属道。她带着自己的人先回来了,她爸带人又飞去鹏城了。 闻言大伙儿不禁喜上眉梢,真怕老板一声令下回去加班。 许清嘉笑了笑,她又不是周扒皮,再说了,她可一点都不想加班,她就想赶紧见到他们家的小宝贝。 看看许清嘉上车走了,助理晓梅笑起来,“许总这是赶着去接孩子呢。”许清嘉有两辆车,一辆是黑色的七座商务车,开这辆车来公司就意味着,今天早上她送孩子上幼儿园了。刚刚来接走许清嘉的就是那辆商务车,想来是要去接孩子下学。 “这人跟人真没法比,同样二十八,我女朋友还没有,许总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一位男同胞哀叹一声。 “小方,我跟你说,你把眼光放低一点,说不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同行一人敲了下他的肩膀。 “宁缺毋滥,懂不懂。” “那你打光棍去吧。” 一群人互相打趣几声,各回各家。 许清嘉抵达幼儿园的时候,还差几分钟才放学,但是幼儿园门口已经停着好些车了。 这家幼儿园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差,否则也承担不起高昂的学费,餐饮费,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 这个点,父母一般都还在忙,所以等候在大门口绝大多数都是保姆司机或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一身灰色西装套裙的许清嘉颇有些鹤立鸡群,引得人好奇看了几眼,她对各种注目礼已经习以为常,只专心致志地看着门口,想象着待会儿小家伙见到她的惊喜小表情。 三胞胎见到许清嘉那一刻,全都笑开了花,兴奋的冲过来,“妈妈,你可算回来了。” “妈妈,我好想你哦。” “妈妈,妈妈。” 三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许清嘉含笑听着,等他们说完了,她才道,“妈妈也很想你们。” “有多想?” “想的都睡不着了。” 小西西皱着小脸,“那你肯定很累。” 许清嘉心都要化了,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见到你们,妈妈一点都不累了。”你们就是我的仙丹妙药。 小西西嘟起嘴回亲她一下,“亲亲就不累了。” 小南南和小北北也要亲亲。 许清嘉美得找不着北了快。 腻歪完了,许清嘉站直腰对漂亮的女老师道,“老师辛苦了。” “不辛苦,韩怀博韩怀真韩怀谦都很乖。”虽然有时候不是很乖,有点小调皮,不过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就没有不调皮的,总体而言三个小家伙还是很可爱的。 许清嘉摸摸他们的头顶,“来,跟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三个小家伙声音都比平时欢快一点。 领着三个小家伙上了车,把一个个放进安全座椅,许清嘉就开始问,“这几天幼儿园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小西西脆呼呼道,“妈妈,我们新学了一首歌。” 许清嘉十分捧场,“那能不能唱给妈妈听一听?” 小姑娘酝酿酝酿,“i like dg , bdg , b 。 i like fast dg,i like sl dg,i likedg best.” 许清嘉用力鼓掌,唱的不错,发音也还算标准,“那你们知道这首歌什么意思吗?” 小姑娘茫然脸。 小南南,“我喜欢小狗,我嗯……”记不得啦。 许清嘉笑着翻译,“这首歌唱的是,我喜欢狗狗,汪汪汪,我喜欢狗狗,汪汪汪。我喜欢跑得快快的狗,我喜欢跑得慢慢的狗,我最喜欢我的狗狗。” “我没有狗狗。”小北北眨巴着眼睛陈述事实。 小西西声音软软的,“妈妈,我要一条狗狗,好不好?” 许清嘉忽然想起了她养的小花,昆明犬只有10-15年的生命。三年前,小花三兄妹陆陆续续去世了,他爸又养了两条德牧看家用,可她却是不敢再养狗了。 “我也要。” “还有我。”两兄弟立刻举手。 “好啊,等爸爸下班了,我们去挑狗狗好不好。”送走自己亲手养大的宠物很难过,但是养育过程中的快乐却毋庸置疑。 “耶!”三个小家伙激动的欢呼起来。 小北北拉拉许清嘉的手,大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想吃披萨。” “怎么突然想吃披萨了。”许清嘉好笑。 然后小家伙就开始抱怨了,大概意思是,墙上明明画着今天吃披萨,居然吃了小蛋糕,不开心。 许清嘉看着抱着小胳膊还生上气了的小家伙乐了,又问另外两个,“那你们想不想吃披萨啊?” “想。”声音那叫一个高兴。 “好吧,那我们先回家换衣服,换好衣服出去吃披萨。” 一星期没见许清嘉正是对小家伙们满心怜惜的时候,有求必应。 三个小家伙又欢呼起来,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条小狗狗一块披萨,就能高兴的像得到了全世界。 回到家里,许清嘉给他们换下萌萌哒校服,自己也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带着两个阿姨一块儿出门,一拖三拖拖不动。 去的是必胜客,90年东直门开了第一家必胜客之后,马上就和肯德基一起成为最受小情侣和小孩子欢迎的餐饮店,还有人在这里举办婚礼,这是在后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在这会儿,能在这里办婚宴是相当时髦和阔气的一件事。 “妈妈。我要吃冰激凌。”小北北拉着许清嘉的手撒娇。 “可以,但是只能吃半份,吃多了会肚子疼。” 小北北皱了皱小眉头,苦大仇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吧。” 许清嘉揉揉他脑袋,小东西还会叹气了。 “大姨。”小南南突然叫起来。 那边的佩佩也看见他们了,招手,“西西。”三胞胎里,她和小西西玩的最好。 三个小家伙跑过去,“你也来吃披萨呀?” 跟过去的许清嘉看了一眼坐在许文诗和佩佩对面的男人,模样挺周正的,看上半身应该挺高,这一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洪老师了。 前一阵儿,她从老太太那儿听说,许文诗找到对象了,是位初中体育老师。两人是在健身房认识的,那位洪老师在健身房里当兼职教练。 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许文诗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做好带回去见家人的准备,然而遇上了只能介绍,“这是洪老师,这是我堂妹和她的孩子”。 洪成才忙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许清嘉笑着道,又让三个小家伙叫叔叔。 许文诗一直留意着洪成才,见他礼貌的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再多看许清嘉,心里满意了下。许清嘉生得好,别说男人,就是一些女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也带他们来吃披萨?”许文诗笑了下。 许清嘉,“他们嚷着要吃,”旋即道,“我们去那边点餐了,你们慢慢吃。”就要拉着三个小家伙走。 小西西特别没眼力劲地指着旁边的空桌子,“妈妈,我们坐这里,我要和佩佩姐姐坐一块。” 小笨蛋,咱们往这一坐,人家怎么约会呀。约会也带上佩佩,这位洪老师还是挺有心的,许清嘉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我们坐在窗口,待会儿爸爸来了,我们一眼就能看见好不好。”许清嘉和女儿商量。 爸爸战胜了佩佩姐姐,小姑娘同意了,举着胖爪子跟佩佩再见,然后追问,“爸爸什么时候来啊?” “下了班就过来。” …… 许文诗悄悄松了一口气。 坐在对面的洪成才笑了笑,“你妹妹生了三个孩子?” 许文诗解释,“三胞胎。” “好福气。”洪成才语气里带着微微的羡慕,他结过一次婚,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两年前跟她妈去了港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文诗笑了笑,看见他把披萨转了个圈,把没动过的半边朝向佩佩,眼神软了下。大概是因为佩佩和她女儿一般大的缘故,他对佩佩很好。 前两天他说他朋友给了他两张马戏团的票,可以带一个儿童入场,问她们要不要去。找吃饭的地方时,佩佩多看了这里一眼,他就说来吃披萨,以他的收入来说,这里有些贵。 只要他对佩佩好,对他们娘儿俩好,穷一点没关系,漆钧是有钱,可他的钱都防着她。 她现在就想找个老实点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许文诗看了看洪成才的脸又在心里补充,长的好看点更好,毕竟要过一辈子的。 许文诗他们来的早,吃完也早,临走时过来和许清嘉打了一声招呼。 许清嘉抬起眼,这位洪老师果然挺高,大概有一米八,外形条件不错。这要是三个月前,许文诗和他站在一块不大协调,不过现在她大概瘦了十来斤,整个人都好看许多,想来这位洪老师功不可没。再瘦个十五六斤,两人站在一块就很和谐了。 “你要去哪里啊?” 抓着鸡翅膀在啃的小西西问佩佩。 佩佩小脸红扑扑的,“我要去看猴子表演。” “哇。”小西西羡慕的叫了一声,扭头眼巴巴看着许清嘉,“妈妈,我也要看猴子。” “待会儿我们要去看小狗狗,周末,爸爸妈妈带你们去好不好?” 小西西还是对小狗狗更期待,于是点点头。 四个小家伙亲亲热热地道了别。 许清嘉望着三人的背影,那位洪老师一直走在娘儿俩外面,过马路时拉了佩佩的手,佩佩没有挣扎,不错的征兆。 过了一会儿,韩东青就来了。许清嘉让已经吃好的阿姨们开韩东青的车回家,还给她们打包了一份披萨带回去给没出来的崔阿姨。等下他们要去韩东青一个开狗场的战友那儿买狗,两个人带的过来。 当年的小花兄妹就是在那边买的,如今已经从一家小狗舍发展成大型狗场,远近闻名。 小西西拿起一块披萨喂她爸爸,“爸爸这是我给你留的。” 韩东青眉开眼笑,“西西真乖。”就着闺女的手咬了一口,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家伙们喜欢吃这种东西,面上却是十分享受的表情。 “爸爸,好吃吗?” 韩东青口是心非,“当然好吃。”然后把闺女特意给他留的一块披萨捧场的吃完了,又吃了一份老婆点的黑椒牛柳意面。 吃完了,一家五口前往郊区买狗,小西西挑了一只萨摩耶,南南对阿拉斯加一见钟情,许清嘉心情沉重,当小北北对着一只两个月大的哈士奇一见如故时,许清嘉嘴角抽搐,要不要这么精准,雪橇三傻,一傻不拉。 许清嘉试图说服他们换一条,比方说可爱的吉娃娃,肥嘟嘟的柯基,漂亮的博美。 但是三个小家伙非常专一,只要三傻。三个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望着许清嘉,“妈妈,你看,他们多可爱啊。” 许清嘉看了看三胞胎,目光下移,看着憨态可掬极具欺骗性的三傻,认命地说道,“好吧,你们喜欢就好。” 家里已经有一只拆迁小分队了,再来一支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家里的沙发抱枕脱鞋什么的更换的频率会提高一大截。 “这三条狗有什么问题吗?”介于许清嘉微妙的表情,韩东青好奇。 许清嘉万分沉痛,一个一个点过去,“雪橇三傻。” 韩东青一怔。 “绰号,拆迁小分队,还有一个叫撒手没。”许清嘉碎碎念,“3 3=∞,我的沙发保不住了,我的红木餐桌得藏起来,还有地毯,以后用不着了。” 韩东青低了低头,三个小家伙已经跟他们的新朋友玩起来了,小小的软软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韩东青的战友表情也有些精彩,似乎忍着笑,“这三种狗都很爱跟人亲近,吃苦耐劳,就是服从度不高。”这挑的也是没谁了。 服从度不高,韩东青再看过去,轻轻地啧了一声。 心痛归心痛,嫌弃归嫌弃,既然决定把三傻请回家,许清嘉还是买了一堆宠物工具,狗屋、狗盆、狗绳、狗粮……希望看在她什么都买最好的份上,以后多多关照,嘴下留情。 三胞胎完全不懂他们妈妈的纠结,沉浸在成为有狗一族的骄傲中难以自拔,小声音都激动的飘起来了,“妈妈,要给狗狗起个什么名字呢?” “大傻,二傻,三傻。”许清嘉脱口而出。 三个小家伙懵了懵,小西西委屈地扁扁嘴,“狗狗不傻。” 韩东青连忙哄,“这是你们的狗狗,以后都要你们照顾它们,所以名字你们自己来取好不好?” 许清嘉忙道,“妈妈跟你们开玩笑呢。”这个社会就是容不下真话,哎。“你们给它们取名字,它们才会跟你们亲近啊。” 小家伙们接受了这个说法,绞尽脑汁开始想,终于在睡觉前给他们想出来了,南南的阿拉斯加叫金刚,变形金刚的意思。 西西叫萨摩耶白白,因为白啊,但是为了防止被江一白抱怨,许清嘉友情建议她换一个。小姑娘还是很喜欢她小白叔叔的,大方的同意,改成了雪雪。 北北的哈士奇最接地气,今天吃了披萨所以就叫披萨,就是这么任性。 第二天上学,三胞胎都想带着狗狗一块去,许清嘉和韩东青费尽唇舌才打消了他们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但是去爷爷家和外公家玩的时候,三个小家伙还是把狗狗带上了,众口一词的夸可爱。 许清嘉撇嘴,那是现在还小,再过半年,不,再过三个月来看看,你们就知道它们的威力了,拆迁小分队,可不是浪得虚名,都是血淋淋的教训总结出来的。 “好可爱啊,妈妈,我也要养一只狗?”佩佩爱不释手的摸着雪白的萨摩耶,‘微笑天使’可不是谁都能叫的,小姑娘对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今天许向军一家也过来探望老太太。 许文诗想着家里有个小院子,养狗的地方还是有的,“你答应妈妈好好上课,妈妈就给你买,怎么样?” 佩佩点头如啄米。 许文诗就问许清嘉哪里买的。 许清嘉报了地址给她。 孙秀花看了看院子里围着小狗转的儿孙,问坐在对面的许向军,“文诗和人谈的怎么样了?” 许向军笑着道,“还算顺利。” “你觉得那人怎么样?”第一次看走了眼,这第二次万不能再出错了,说实话,老太太对许文诗的眼光不是很有信心。 许向军沉吟片刻,“我没见过,文诗说过一阵稳定些了再带回家来看看。我找人问过,风评还算可以。” 为了让老太太放心,许向军细细说了下情况,“他是河北农村出来的,前几年老父亲没了,还剩下一个老母亲,跟着他大哥生活。除了一个哥哥外,他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已经成家,在老家那边生活,在家附近的工厂打点工种点地,不是很富裕但是也还过得去。”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不求大富大贵,但是这家里要是负担太重也不好。 “他前头为啥离的婚?”老太太很关心这个。 许向军眼神微妙了一瞬,他问过许文诗,许文诗说是感情不和。但是据他了解的,是他前妻和一个来大陆做生意的港商好上了,离婚孩子都不要跟着去了港城,一年后又回来把孩子接走。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耻辱,不愿意说人之常情。 “他前妻去港城发展了,他呢舍不得家里人,两个人谈不拢,分开一久就散了,孩子也跟着妈走了。”万一洪成才和许文诗成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所以许向军粉饰了一下。 老太太又点了点头,“倒是个顾家的。”又道,“也是个可怜的,他有闺女可不在身边,对咱们佩佩应该会好一点。” “佩佩倒还喜欢他。”许向军笑了下。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欣慰而笑,这再婚最怕孩子不能接受,“你让文诗认真点,不要耍小性子。还有,这一次得多观察多观察,不要再冒冒失失的就定下了。” 许向军,“您放心,我跟她说过了,我也会留神的。”这二婚,最看重的就是人品,其他都是其次。 有这话,老太太就放心了,“希望这是个好的,文诗和佩佩之前受了罪,也该转好运了。” 许向军笑了笑,“会的。” 各方条件综合来看,洪成才还算可以。 洪成才三十二岁,许文诗三十岁,年龄差不多。都是离过婚有过孩子的谁也别嫌弃谁。 不过洪成才孩子不归他,这一点是他们占了便宜。学历上也是他占优势,体育大学毕业,工作上呢,老师也算得上可以。看照片,人长得挺周正体面的。 这是洪成才的优势,以许向军对女儿的了解,八成是在健身房的时候,许文诗瞧着人家长得好,有点儿好感。 但是主动的应该是洪成才,许文诗没这个胆子。至于洪成才为什么会主动,许向军眯了眯眼,怕是许文诗无意中露了家里的底细。 许文诗的优势就是家里还有点小背景,她自己手上也有点产业。 洪成才第一任妻子是和他同个学校的语文老师,人长得也漂亮,据说大学期间就在一块了。美好的开端却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两个都没背景的外乡人在京城过的不大如意,双职工也只分到了一间一居室,一家三口挤在不到二十平的筒子楼里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最终不欢而散。 汲取教训洪成才想找一个有背景的人结婚,对此许向军没有太大的反感。身为父亲他也希望有一个人能纯纯粹粹的只喜欢女儿这个人,然而这种人可遇不可求,还得三生有幸才能遇上。 如今结婚,有几个是完全不看对方外在条件,家庭背景、工作、学历、收入…… 就算是他给许文诗安排相亲,也不能例外。许家磊对象的爸爸是市工商副局,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两孩子是自由恋爱,但是交往的时候若说没考虑过各自的家境这一点,那是自欺欺人。 许文诗和洪成才都不是小年轻了,到了他们这份上,再去追求情情爱爱,不现实。走在一起就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许文诗图洪成才的优势,洪成才图许文诗的优势,各有所图,合得来就聚,合不来就散。 ☆、第272章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傻到家第一个星期,许清嘉报废了一双拖鞋。哥三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对家里的鞋情有独钟。 下班回到家的许清嘉刚脱下皮鞋, 两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过来,叼起皮鞋就跑, 半路还有一条接应的。 扶着鞋柜金鸡独立的许清嘉眼角狠狠地抽了抽,认命的穿上另一只拖鞋。 “妈妈,你回来啦。”三胞胎高高兴兴的冲过来和许清嘉亲热了一下, 然后南南和西西果断的去找他们的新小伙伴玩了。 这一个星期,许清嘉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儿女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许清嘉抱起还没有离开的小北北, 今天的小儿子最贴心。 小北北搂着许清嘉的脖子告状,“妈妈,狗狗抢我的饼干。”小眉头皱起来, 可委屈了。 “那你下次告诉他, 小朋友之间不可以抢东西, 它想吃可以和你商量,你会分给它吗?”许清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北北严肃地点点头,“会,小朋友之间要互相分享。” “北北真是个好孩子。”许清嘉忍着笑。 小北北晃了晃脚丫子, 让许清嘉把他放下来,然后他就蹬蹬跑过去,抓着二哈开始讲道理,“下次你不可以抢我饼干哦, 你要吃的话告诉我, 我会分给你哒。” 许清嘉乐不可支, 又见小南南居然异想天开地想教阿拉斯加翻跟头,差点给笑崴了脚。 两个多月的阿拉斯加萌萌哒的看着小主人,一脸的傻白甜。 “金刚,你好笨哦。”教了三次都学不会,小南南抓着阿拉斯加打算手把手教导。 阿拉斯加惊恐的夺路狂奔。 “金刚,金刚你别跑。”小南南撒丫子追。 许清嘉同情的看了一眼四处逃窜的阿拉斯加,又看向咬着毛拖鞋玩的萨摩耶。小姑娘正拿着蝴蝶发绳给她扎辫子,萨摩耶脾气很好的躺在那里任她为所欲为,颇有些既然无法抗争那就坦然接受吧。 韩东青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人飞狗跳的画面,客厅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玩具,几乎没有落脚之地,而许清嘉悠悠哉哉地靠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了他,扬起灿烂笑脸,“回来啦。” 韩东青不觉弯起嘴角,刚脱下皮鞋,就见二哈冲了上来,男鞋有点重,它很是辛苦的叼走了一只。另外两只似乎忌惮于韩东青高大的身材,怂哒哒的饶了回去抢二哈的战利品。十足的欺软怕硬。 韩东青嫌弃的啧了一声。 “爸爸!”三个小家伙百忙之中抽空欢迎了下老爸,随后继续投入玩狗的大事之中。 “狗都快比我们重要了。”韩东青吃上醋了。 许清嘉摇头晃脑,“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觉得哪个更贴切?” 韩东青忍俊不禁,“说的这么可怜。” 许清嘉朝着玩的不亦乐乎的三个小家伙撇撇嘴,“事实摆在眼前。” “那不正好,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我们多久没看电影了。”韩东青含笑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眨了眨眼,甚合朕意。 于是,吃过晚饭,无良爹娘想方设法悄悄溜出家门,留下三个娃和三条狗相依为命。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运气不错,买到了一部爱情电影的两张电影票。夫妻俩仿若一对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人一般手挽着手进场,许清嘉还腻歪的靠在了自家老公肩膀上,享受着老公喂到嘴边的爆米花,觉得不用带娃的夜晚实在是太美妙了。 正美着呢,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她妈打来的,那必须接,许清嘉压低了声音,“妈。” 秦慧如听出她声音异样,遂问,“在忙?” “跟东青看电影。” 秦慧如轻皱的眉头舒展开,“那你们看电影吧,没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给你。” 许清嘉应了一声,笑,“我先给你们瞧瞧这个电影好看不,好看的话,我给你和爸买两张票,您俩也来约个会。” 秦慧如笑嗔了一句。 许清嘉坏笑一声,挂上电话。 放下手机,秦慧如对许向华道,“晚点再告诉他们,省得搅了他们的兴致。”三胞胎正是黏人的时候,闺女和女婿难得过下二人世界。 许向华道,“你也别太担心,年轻人身体好,没准高考的时候就恢复了。退一步好不了,以天明这孩子的成绩,复读一年影响也不大。” 秦慧如眉间又笼上愁绪。 六点多的时候,她接到秦慧敏打来的电话,她声音抖得不像样。姜天明右手筋被玻璃割伤,医生说情况很严重,可能会落下残疾。秦慧敏打电话就是求她介绍一个好医生,十七岁的小伙子,人生才刚开始,若是落下残疾,以后可怎么办! 秦慧如连忙联系了一位认识的第一医院的骨外科专家,请他去一趟医院。 许向华见她忧心忡忡,便提议他们过去看看情况。 到底是亲外甥,又是个好孩子,秦慧如哪里能不担心。 幸好,情况没有电话中说的那么严重。接诊的是一位年轻医生,经验不甚丰富,把情况说严重了。不过姜天明的情况也不算小伤,需要三个月的恢复期,幸好年轻恢复能力强,治疗得当不会留下后遗症。 然而,现在是四月底,离高考只剩下两个半月的时间,就算高考时,姜天明的手恢复了,最后这段时间的冲刺复习也得被严重耽误,学习还是得落在笔上面更有效果。 估摸着时间,秦慧如又给许清嘉打了一个电话,既然她知道了,那就得让许清嘉去医院探望下,不能当没事人似的。 再一次接到她妈电话的许清嘉已经回到家了,刚刚安抚好好生气好生气的三胞胎,三个小家伙不睡觉专门等着批判不负责任的爹妈。 小愧疚的许清嘉和韩东青答应明天带他们去游乐园坐碰碰车,三个小家伙才‘原谅’抛下他们独自去约会的不靠谱爹妈。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许清嘉奇怪。 说起来,秦慧如就叹气,“傍晚,姜天晴去你小姨那要钱,一开口就是五千,明明他爸不给,姜天晴就撒泼打滚的闹。明明正好在家,见他爸被气得不行,就要拉姜天晴出去,拉扯的时候两人摔在了玻璃茶几上。哪想明明运气那么不好,正好割伤了手腕,幸好应该不会落下后遗症,可七月份的高考,怕是要被耽误了。” 许清嘉也替姜天明可惜,又安慰秦慧如,“他有加分的,加上底子好,影响不会太大。”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那姜天晴是个什么情况?”倒不是多关心她,这种人活着彷佛就是为了膈应人的。许清嘉只是觉得秦慧敏怕是撕了她的心都有,姜天明那就是秦慧敏的命根子。十年寒窗只差临门一脚,却狠狠摔了一个跟头,秦慧敏能轻饶了她。 提起这人,秦慧如就来气,她和许向华赶去医院的时候,正好撞上溜之大吉的姜天晴,“她倒是轻伤,一包扎好就跑了。”八成是听说姜天明伤势严重,害怕,那会儿兵荒马乱,姜建业和秦慧敏也也顾不上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人要是诚恳道歉兴许还好一点,可一走了之……找死呢。 许清嘉无意中得知几个月前姜天晴去学校闹了姜天明之后就骨折了,觉得十有八九秦慧敏干的,她这小姨真不是善茬,这会儿宝贝儿子差点废了一只手,还被影响了高考,许清嘉有点儿担心,怕秦慧敏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了,过了界可不秒。 许清嘉把自己的担忧委婉的说了,万一有个什么,她妈她姥姥她姥爷都得跟着着急上火。 “我劝过她了。”对自己的妹妹,秦慧如也有些了解,性子有点儿邪性,“回头我和你姥姥姥爷说一声,让他们看着她点。” 再说了两句,许清嘉道,“正好明天是周末,我上午去一趟医院,第一人民医院,对吧。” 秦慧如应了一声,“那你早点睡吧。” 道了晚安,许清嘉放下手机。 “明天我和你一块去。”韩东青看过来。 许清嘉点头,轻声抱怨,“这什么人啊。”好好一孩子的前程就被耽误了。 韩东青,“买猪得看圈。” 难得听他说乡土味刻薄话,许清嘉莫名想笑。 韩东青却是相当严肃的说,“以后西西找男朋友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把对方家里情况摸透。” 许清嘉哭笑不得,“喂喂喂,你闺女刚刚三周岁,起码还有十五年呢。” “十八岁还在上学,谈什么恋爱,完成学业以后再谈也不迟。”韩东青言之凿凿。 许清嘉眯了眯眼,这话好生耳熟,哦,她爸也说过,清了清嗓子,许清嘉手握成拳放在韩东青唇边,开始采访,“敢问韩先生,您追求您太太的时候,您太太芳龄。您俩确定关系的时候,您太太毕业了吗?” 挖坑埋了自己的韩先生一时语塞。 许清嘉挑眉,用鼻子哼了一声。 韩先生心念一转,求生欲强烈地握住她的手移到唇边讨好的亲了亲,展开双臂搂住她的细腰,“要是遇上像她爸爸一样的男人,得立即抓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然后亲了上去,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之间的问题,在床上解决。 ☆、第273章 第二百七十三章 次日上午, 许清嘉和韩东青把三胞胎放在四合院里,便去医院探望姜天明, 两人在楼下买了一个果篮上住院楼。 到了病房发现姜母也在,满面愁容,还有三四个陌生人。 姜母瞧见外人来了,敛了敛神色, 又打量许清嘉和韩东青,觉得许清嘉有些面善,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秦慧敏打起精神招呼, “你们来了。” 许清嘉叫了一声小姨,又道,“听我妈说天明受伤了, 我们就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姜母以及姜家人恍然,原来是秦慧敏外甥女。姜母记得小时候还见过几面,挺齐整一孩子, 如今是越长越标致了。听说嫁的男人, 挺有本事的,家里也了不得。 下意识的, 姜母目光移到旁边的韩东青身上, 高大挺拔,器宇轩昂, 瞧着就不像个普通人。 姜母心里忽的不是滋味起来。往前十来年, 老秦家可不如他们姜家, 老秦还是他们家老姜下属呢。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没到三十年,两家情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秦两口子迂腐古板没啥能耐,却养出了三个好儿女。大女儿是名牌大学的教授,大女婿是上过报纸的大老板,外孙外孙女也都有出息。儿子做生意发达了,孙子继承父业,听说年纪轻轻的也做的不错,孙女还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小女儿生意做的也还行,养孩子也厉害。 姜母虽然不喜欢秦慧敏,但是对秦慧敏生的姜天明却十分喜爱,打小成绩就好,他们老姜家孙辈说不得就这么一个大学生了。 再想想自己这边,儿女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有出息的就是姜建业。可到了孙辈真心没法比,尤其是姜天强和姜天晴兄妹。 想起这两个讨债的,姜母就头疼,再看脸色苍白的姜天明,姜母更心疼,这个死丫头差点毁了她弟弟一辈子,死丫头还敢跑。 “慧敏,这是你姐家的闺女?” 说话的是姜天明的大姑,见许清嘉看过来,姜大姑客气的笑了笑。 秦慧敏应了一声,却没有相互介绍的意思。 姜大姑看着许清嘉笑起来,“你长得像你妈,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早年姜秦两家楼上楼下的,姜大姑当然认得秦慧如。 许清嘉轻轻的笑了下,问了一声好。 听出女儿话中故意亲近的意思,姜母心里不是滋味,瞧着老秦家的人出息了,她就想去巴结,不满的剜了大女儿一眼。 姜大姑不以为然,人家混的好,交好下有利无弊,就算不能交好,也别结仇啊。说起这个,姜大姑还不满呢,本来秦家是姻亲,好好处着还能借点力。偏她妈为了姜天强兄妹俩个不成器,跟秦慧敏把关系弄得这么僵,能替她争光是姜天明好不好,姜天强兄妹俩只会给姜家脸上抹黑。整个姜家亲戚就没一个愿意跟这两兄妹打交道,生怕被缠上了甩都甩不掉。 许清嘉转过视线看向病床上的姜天明,递了一个红包给他,这边探望病人都会送一个红包,“今天好些了,还疼吗?” 其实许清嘉和这个表弟并不熟,一年顶多在秦家见几次面,不过印象不错,好孩子谁都喜欢。 “谢谢姐姐,姐夫。”姜天明勉强笑了下,“已经不疼了,我没事。” 瞧着强颜欢笑的姜天明,许清嘉心里一叹,才十七岁的小伙子,锦绣前程受阻,怕是他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大挫折了,怎么可能轻易释怀。 “放宽心好好休养,好心情有利于恢复,陈医生是数一数二的骨外科专家,他说你没事就肯定没事。” 姜天明挤了挤嘴角,“我会的。” “你姐说的是,天明你放轻松好好养伤,肯定能赶上高考的。”姜大姑附和。 略略坐了一会儿,许清嘉和韩东青便告辞了。 秦慧敏送他们出了病房。 看着面容憔悴的秦慧敏,许清嘉聊胜于无地安慰了一声,“小姨,你也别太担心了,保重自己,天明还等着你照顾。” 只面对许清嘉,秦慧敏目光比在病房里时更温和一些,“我知道,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许清嘉笑了下,“小姨见外了。” 秦慧敏也笑了下,原本就不甚亲近,所以她很感激,她姐把礼数做足了,全了她的颜面。 两厢道别,许清嘉挽着韩东青的胳膊下楼,扭头对他道,“小姨看起来比我想象中平静。” “天明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她若是乱了分寸,那孩子也会乱了。”韩东青道。 许清嘉,“为母则强,瞧着天明那样,心里怪难受的,这伤的太不是时候了,离着高考就剩下两个多月而已。”影响是肯定的,特别是数理化,得靠大量习题来复习。 韩东青拍了拍她的手,“就算这次高考失利,他才十七,底子又好,复读一年影响也不大。” 话音刚落,电梯门应声而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颇为复杂的声音。 “许清嘉。” 许清嘉转脸,看见了站在电梯门口的卢丽芳姜天强以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想来这个小男孩就是卢丽芳和漆钧生的那个孩子了,模样还怪像漆钧的。 注意到许清嘉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卢丽芳神色不自然起来。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漆钧的妻子居然是许清嘉的堂姐,更想不到姜天强和许清嘉还是名义上的表兄妹。 许清嘉笑容转淡,拉着韩东青走出电梯。 “你也来探望天明。”卢丽芳没话找话。 许清嘉抬眸看了她一眼,想不明白他们这种关系有必要打招呼吗,难道她忘了她三了她堂姐。 触及许清嘉微嘲的目光,卢丽芳脸色猛地白了白。 姜天强没留意到卢丽芳的异样,他的眼睛黏在许清嘉脸上,目光露骨。 韩东青脸色一沉,经过时胳膊撞在姜天强肩膀上。 猝不及防之下,姜天强狼狈地往后趔趄几步,隐隐的疼痛从肩膀上传来,姜天强抬头怒目,“他妈的你——”后半截话就像秤砣坠了回去。 韩东青居高临下地注视姜天强,目光如剑。 姜天强头皮一麻,下意识错开他的目光。 韩东青一扯嘴角,揽着许清嘉离开。 卢丽芳面上发臊,姜天强的目光她留意到了。 “诶,你们上不上啊。”电梯里的人不耐烦的催了一句,又有些鄙薄的看姜天强一眼,看见漂亮女人就管不住自己那对招子了,活该被教训。 卢丽芳受不了这样若有似无的目光,“我们还有事,你们先上。” 电梯里的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合上了,姜天强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肩膀上前,“你有什么事啊?” 卢丽芳噎了下,他听不出来这是借口吗? “刚刚那谁啊?”姜天晴凑近了又问。 卢丽芳脸色难看下来。 姜天强哈哈一笑,强行解释,“我这不是听你说什么也来看天明,天明也认识的,诶,你们也认识,她还认识天明?”姜天强露出疑惑的表情。 卢丽芳闷声道,“我大学同学,天明的表姐,你不记得了。” 姜天强愣了愣,恍然,“许家那丫头。”想起来,刚才卢丽芳叫她许,许什么来着,光顾着看美女,他都没留意。 姜天强喃喃,“你一说,我就有印象了,小时候还见过几面,那会儿长得就挺漂亮的,没想到越长越漂亮了。” 卢丽芳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姜天强素来好色是一回事,可当着她的面议论另外一个女人他觉得合适吗? 姜天强还兀自在那儿说,“她爸生意做的很大,超级有钱,又长得这么正点,便宜她老公了。” 卢丽芳脸色更加难看。 “哈哈,电梯怎么还没来。”姜天强终于发现了卢丽芳脸色的不对劲,强行岔开话题。 卢丽芳被他神态中的不以为意刺痛了一下,在一起越久,姜天强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如刚开始时的殷勤体贴。 今天早上她叫姜天强起床,还被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吵什么吵,叫魂呢。去什么医院,那小崽子死了最好。” 卢丽芳知道,姜天强不喜欢姜天明,觉得姜建业偏疼姜天明,可他怎么不想想,他们兄弟俩摆在一块,任是谁都会更偏爱乖巧懂事的姜天明。 她劝他听姜建业的话,好好找份工作,再和姜天明秦慧敏处好关系,看情况姜天明将来肯定有出息。 可每次一提起来,姜天强就像是被捅到了肺管子一样对她吆喝说他的事,女人少管。 几次下来,卢丽芳也不大敢说了。然而这一次,还是软磨硬泡央着姜天强来了。 旁的先不说,儿子户口迄今还没解决,一些幼儿园已经开始报名了,没有户口,儿子上学怎么办?这种事,指望不上姜天强,只能依靠姜建业,所以他们得讨好姜建业,姜天强是被生活费三个字说服的,还得指望老头子的钱,为了要钱更容易一些,姜天强决定捏着鼻子来当个好哥哥。还有些不可与外人道的微妙遗憾,怎么只是伤了手,要是……那边的产业可不就全是他的咯。 一家三口来到病房,见到姜天强好些人就皱了皱眉头,看见卢丽芳也没个好脸色,敷衍的打了个招呼。 姜母看了看卢丽芳的儿子,觉得心肝肺都不舒服起来,自己亲儿子放在她那边,一个月都想不起来看一次,对着别人的儿子倒挺好,到哪都带上,没脑子的东西,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卢丽芳,狐狸精。 卢丽芳神色不自在了一瞬,讷讷,“奶奶。”又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辰辰叫阿太。” 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卢丽芳腿后面,小孩子对外人的喜恶分外敏感。 儿子不肯叫人,卢丽芳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这孩子比较内向。” 倒是没人说什么,不喜欢归不喜欢,可也没人会为难个孩子,招呼过了,其他人一看时间差不多也都散了。 卢丽芳推了推姜天强,示意他问候下姜天明的伤势。 姜天强敷衍着问了问。 姜天明也敷衍着道了谢。 这对兄弟差了十六岁,从小也没相处过,说得上没有任何感情。 看得姜母发愁,等她和姜建业走了,姜天强能依靠的还不是亲兄弟,天明这孩子聪明,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姜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姜天强,让他跟这边处好关系,他就是冥顽不灵。 客套完了,姜天强便带着卢丽芳母子告辞。 姜建业巴不得他快点走,见了就来气,硬邦邦道,“送你奶奶回家。” 姜天强对姜母倒还有几分孝心,应了好。 姜母站了起来,放软了声音再一次对秦慧敏说道,“慧敏啊,回头我见到天晴,肯定先教训她再让她过来赔礼道歉,她就是个混球,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上次姜天晴被秦慧敏找人打断了腿,姜母有点怕了。 姜天晴都告诉她了,秦慧敏警告她要有下次,就让她成瘸子,姜母是真的害怕秦慧敏说到做到。 “明明,你姐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也让你妈别生气了,奶奶会替你们教训她的,奶奶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姜母目光哀求地看着姜天明,秦慧敏最疼天明,如果姜天明帮忙求情,秦慧敏也许就不计较了。 姜天明挨不住一位老人这样的目光心里又闷闷的,躺在病床上的是他,高考未卜也是他。 “妈。”姜建业看出小儿子不好受,出声制止,“那丫头越来越不像样了,是该受教训,你别给她钱,等她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肯定来找我,到时候我亲手教训她。” 姜母一听,知道这话是说给秦慧敏听,姜天晴他们会教训,肯定不会轻饶,遂道,“那丫头是该好好教训。” 听着母子俩唱双簧,秦慧敏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当年姜天晴小产时她就不该心慈手软打那个急救电话,为了儿子,她救了姜天晴一命,反过来姜天晴却害了她儿子,这是报应,报应她当年的妇人之仁。 姜建业送姜母出去,也是有话叮嘱,姜天强一家也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秦慧敏和姜天明。 “想吃什么,妈给你洗?”秦慧敏柔声问姜天明。 “我想吃苹果。” 秦慧敏便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姜天明看着眉眼温柔的母亲,忽然道,“妈妈,我没什么事,大姐那,你别,我,我不想你……”对着疼爱他的母亲,姜天明一些话说不出来。 迎着儿子忧虑的目光,秦慧敏笑了笑,“你这孩子瞎想什么,难不成怕妈买。凶。杀。人不成。” 姜天明忙摇头,他妈妈怎么可能杀人,最多就是让人把姜天晴揍一顿,可他怕揍出事情来。 秦慧敏一笑,“你妈我又不是法盲,之前我是警告过她,她要是再来骚扰你,就打断她的腿,也就是吓唬吓唬她,打断她的腿,追究起来我也是要坐牢的,妈还没看着你成家立业呢,怎么舍得去坐牢。” 姜天明赧然,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鼻子。 “咱们不提她了,既然你奶奶和你爸说要教训她,就看他们怎么教训吧。” 姜天明如释重负一笑。 秦慧敏切了一块苹果塞到他嘴里,“年纪轻轻,就会胡想八想,好好养你的伤。” 姜天明嘿嘿一笑,“妈,这苹果真甜。” “甜就多吃点。”秦慧敏笑,继续削剩下的苹果,切成一块块放在盘子里。 姜天明叉起一块喂给秦慧敏。 秦慧敏舒展眉眼,很开心的模样。 姜天明忽然道,“妈,你要是过得不开心的话,就和我爸离婚吧,我跟你。” 秦慧敏怔了怔,婚,是一定要离的,但不是现在。虽然眼下不是十年前,离婚的女人孩子就是二等人,但是离婚依旧不被主流社会接受,单亲家庭的孩子会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背后缺不了闲言碎语。 而且离婚是一场拉锯战,儿子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她这么可以让儿子被分心,都这么多年熬下来了,不差最后这一年。 等儿子考上大学,哪怕不能去国外,而是在国内读书,离婚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大学氛围比中学更开放,没人会揪着家里情况大嚼舌头。 至于姜家人,她肯定有法子不让他们打扰儿子。 送走姜母等人回来的姜建业紧张的捏着门把手,连呼吸都放缓了又放缓。他今年五十五了,实在再禁不起折腾,哪怕夫妻之间貌合神离,但是他还是想维系下去。不管怎么样,它还是个家,有妻有子,日子还有个盼头还有点人烟气。 姜建业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他听见秦慧敏的声音在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结婚离婚你以为是过家家啊,我和你爸是有些问题,可哪家夫妻之间没点矛盾,要不然哪叫过日子。我跟你爸大体还是能过下去的,只要那边别再得寸进尺就行,我会和你爸好好商量这问题,你只管好好养伤专心复习,别瞎操心。” 门外的姜建业大松一口气,近乎脱力一般扶着墙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姜天强兄妹,他是该狠下心管教,都三十几岁的了,早就该自食其力了。 ☆、第274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5月1日, □□对于职工工作时间颁布进一步规定,既每周工作四十小时, 每天八小时,也就是从单休变成双休。 四十小时工作制从去年开始便在一些单位试行,这一次正式要求各单位实行双休制。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对于这一条新规,除了机关国企外企外,实打实履行的寥寥无几。 执行度最好的是学校, 文件下达第一周,三胞胎就读的幼儿园就通知所有家长,以后周六不再上课。 “妈妈, 今天不用去幼儿园了吗?”西西抓着自己的白袜子确认。 许清嘉笑,“是啊,今天你们陪阿太和太公玩,妈妈下班了来接你们, 好不好?”小家伙们不用上幼儿园, 她和韩东青却是要上班的。 嘉阳打了半折执行规定,推行大小周, 一下子少了四个工作日, 担心影响公司运作,所以分成两步走, 先少两个工作日, 再根据情况调整。 第一周是双休, 然而公司电器板块筹备上市,许清嘉忙得很,遂得去公司加班。 而韩东青,他虽然是在机关,但是作为承上启下的少壮派,双休不是你想休就能休,这周末,他要下基层部队走访。 小南南把自己套进蓝色t恤里面,小家伙们已经会自己穿简单的衣服了,“妈妈,那你和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呀?” “爸爸要出差,明天晚上才能回来,今天只能让妈妈来接你们。”韩东青摸了摸大儿子的鸡窝头。 “爸爸你怎么又要出差了!”正在跟袜子奋斗的小北北不高兴的看着韩东青。 韩东青摸摸小儿子的脸,不无愧疚,温声道,“工作需要爸爸就得出差,就像老师布置了作业,你们是不是也得努力完成。” 北北小眉头皱起来,抓着韩东青的手商量,“北北也要出差。” 韩东青笑,“这次出差不能带小朋友哦,下次等爸爸妈妈都不忙了,爸爸妈妈带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好不好?” “玩什么啊?”小西西激动。 许清嘉把小鞋子递给她,“你们想玩什么?” “碰碰车。”小西西脆声道。 “你还玩上瘾了,行,妈妈明天就能带你们去玩。”明天她休息。 “妈妈,我爱你。”小西西扑过来抱住许清嘉的脖子,送上香吻。 许清嘉重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宝贝儿,妈妈也爱你。” “我也爱,我也爱。” 小南南小北北不甘示弱,跑过来争宠。 韩东青故作幽怨,“那爸爸呢。” 小西西立即嘟起嘴在他爸爸脸上亲了一口,亲完了嫌弃,“爸爸有胡子。” “哪有,爸爸都剃干净了,不信你摸摸。”韩东青把脸凑到闺女面前。 小西西咯咯咯笑着拿手摸,“骗人,还有。”似乎觉得好摸,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摸摸脸摸摸下巴,小姑娘纳闷,“为什么爸爸有胡子,妈妈没有,西西没有,南南北北也没有。” “妈妈和西西是女生,所以没有胡子,南南北北还小等他们长大了,长得和爸爸差不多高了,他们也会开始长胡子。”韩东青耐心解释。 说笑着,一家人下楼,吃了早餐。 韩东青和许清嘉一起送走了三胞胎,司机和阿姨陪着他们回韩家老宅。 送走三个小的,就该轮到夫妻俩分别。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韩东青含笑道。 许清嘉笑,“才出去两天而已,整的要出去两个月似的。” 韩东青环住她的腰,“不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可是要出去六年。” 许清嘉啐了他一口,不过嫌弃归嫌弃,分别的时候,还是开恩赏了一枚香吻。 一直忙到中午,助理晓梅进来问许清嘉要不要给她打饭上来? 许清嘉刚接到韩檬的电话,抬头对晓梅道,“在十里荷花随便给我点两个菜,再加一个汤。” 晓梅应了一声,带上门离开。 “还没吃饭呢!”手机里头的传出韩檬懒洋洋的声音。 “我说大小姐,现在几点了,你心里没数。”她那边现在是半夜,这姑娘从刚刚一个舞会上下来。 “我听说国内实行双休了,你咋还在上班啊,要不要这么拼,钱是挣不完的。”韩檬戏谑。 许清嘉笑,“没办法,谁叫我吃的是金子,不努力点,吃不起。” 韩檬笑骂了一声,又道,“我觉得我这运气不不错,刚决定回国呢,国内就实行双休制了。” “可不是,我们都是沾了檬檬美人的光。” 韩檬大笑,“所以我回来后,你得好好款待下我,知道吗?” “要不要我准备十八个美男在机场摆架迎接。” “这个可以有。”说着绷不住笑了。 许清嘉也跟着笑,笑完了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调岗申请已经交上去了,七八月份应该能定下来,我韩檬檬终于要回来了。”韩檬叫了一声。 七年了,这丫头可算是要回来了,许清嘉笑起来,“没准你还能赶上小白儿子的满月酒。”江一白去年六月和颜玥结婚,没多久就传出了好消息,预产期在六月中旬。 “还别说,江小白这动作够快的,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就结婚了,刚结婚呢,孩子就来了,效率够可以的。”韩檬乐。 许清嘉下意识想说什么,马上又给咽了回去,她愿意回国,那就是放下了,早晚会传出好消息。 韩檬,“生产的时候,我是肯定赶不上了,过两天我寄个礼物回来,你去探望的时候,帮我捎过去。” 许清嘉自然应好。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通,结束通话。 大半个月后,许清嘉收到漂洋过海而来的巨大包裹,一盒奶瓶套装是送给江小白未来儿子的。还有三套乐高玩具,是给三胞胎的。 许清嘉拨通电话,让三个小家伙谢谢他们姑姑去。 转眼就到了六月,颜玥比预产期晚了三天发动,顺利生下一个六斤八两的男孩。 闻讯之后,许清嘉和韩东青带着三胞胎过去探望,因为是工作日,所以他们是吃了晚饭后过去的。 虽然是工作日,但病房里还是很热闹,无论是江家在军政界,还是颜家在学术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大舅,大舅妈。” “东青和嘉嘉来了。”升级做爷爷的江平业人逢喜事精神爽,以后老许就再也不能拿外孙们馋他,他也是有孙子的人了。 “舅公,舅婆。”三胞胎脆生生叫人。 何云溪怜爱地摸了摸小西西的头,“又长高了些。” 小西西骄傲的踮了踮脚,小声音飞起来,“我有一米啦,很快就能和妈妈一样高啦。” 人小志气不小,何云溪笑得合不拢嘴,“要不了多久,我们西西南南北北都能比妈妈高了。”两口子都属于高个头,三个孩子应该矮不到哪儿去。 小家伙们心满意足的笑了,“弟弟在哪里,我要看弟弟。” 何云溪就领着他们去看刚出生的小孙子。 韩东青把果篮礼物放下,特意点了点奶瓶礼盒,“这是檬檬专程寄回来的,让我们捎带过来。” 许清嘉也从包里拿出两个红包,笑盈盈递给颜玥,“我和檬檬的一点心意。” 礼数如此,颜玥也不推拒,笑着接过来,“谢谢嫂子。” 其实论年纪,许清嘉还比颜玥小了一岁,可谁叫韩东青比江一白大呢。 观她起色还好,顺产生的时候遭罪,但是生产后可比剖腹舒服多了,想她麻药过后,觉得半条命都不是自己的,疼了小一个星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许清嘉关切。 “还可以。”颜玥心有余悸的模样,“就是生的时候,真以为要疼死过去了。” 许清嘉瞅一眼旁边的江一白,“你媳妇可是大功臣,回头可得好好心疼人家。” 江一白,“那是必须的。” 一旁的颜母闻言笑了笑。 江一白迫不及待地炫耀,“你快去看看我儿子,就没见过这么帅的小家伙。” 瞧一眼傻乐傻乐的新爸爸,许清嘉去看小床里面的小宝宝,觉得江一白这滤镜不是一般的重,又瞧见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三胞胎。三胞胎出生的时候,她也觉得三个小老头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小宝宝,这是血缘滤镜,没救的那种。 “头发可真浓密,眉毛也浓,将来肯定是个大帅哥。”许清嘉轻轻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胎发。 何云溪美滋滋地看着呼呼大睡的乖孙,“和一白出生的时候一个样。” “父子俩能不像嘛!”许清嘉顺着她的话说道。 那边在议论小宝宝。 这边韩东青不怀好意地看着江一白,“泡奶粉学会了吗?会换尿布了吗?” 江一白气短,“学习,正在学习中,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倒我。” 江家一位堂弟笑了一句,“有的是你要学的,这养孩子就是养了个祖宗,是不是东哥?”他家姑娘刚出生那几个月,折腾地他想疯,韩东青可是三个。 韩东青心有戚戚,乖得时候像小天使,想含在嘴里宝贝了再宝贝,不乖的时候简直是小恶魔,想塞回肚子里回炉再造。 一群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坐了一会儿,许清嘉和韩东青又带着三胞胎离开。 三个小家伙坐在车子里议论小弟弟,“好小,好小。” “很快就会长大哒。”小南南一幅过来人的口吻,画了个圈圈,“金刚那么大了。” 吃好喝好,阿拉斯加吃了膨大剂一般,已经长到四十斤,比三胞胎都重了,三胞胎才三十斤。而萨摩耶也有三十二斤了,最轻的哈士奇二十六斤。 随着体重增加的还有破坏力,继坏了一双拖鞋之后,陆陆续续的沙发,窗帘都惨遭毒手。 刚下车,庭院里追逐玩耍的三傻兴奋地跑上来迎接小主人。 三个小家伙抱着自己的爱犬咯咯直笑。许清嘉扶了一把差点被阿拉斯加扑倒在地的小南南,对这条蠢狗一点说教的念头都没有,鸡同鸭讲怎么讲。 “雪雪,你有没有想我啊。”小西西拍着雪白的萨摩耶煞有介事地问,明明才分开了两个小时而已。 萨摩耶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小姑娘哈哈哈笑起来。 走到大门前,许清嘉点了点门口的垫子。 三胞胎已经懂了,熟练的蹭了蹭鞋底,“进屋之前要擦脚,你们要乖哦。” 三傻有样学样,来来回回蹭。虽然教的过程中一把辛酸泪,但是学会了之后,还是很想让人抱一抱亲一亲的。 养了之后,许清嘉才知道,为什么一堆人吐糟,却照样祖宗似的供起来,蠢萌蠢萌也是一种萌。 任由三胞胎和狗狗们在旁边玩耍。 韩东青开了遥控器,这会儿有新闻联播的重播。 一打开电视,跃入眼帘的是秦蕾蕾,穿着清宫装,这电视剧主要讲述的是那位西太后,秦蕾蕾扮演一位悲剧嫔妃,属于女二。 “蕾蕾姨。”小西西眼尖,跑过来拍了拍电视机,摸着滑溜溜的屏幕冲着许清嘉叫,“妈妈,蕾蕾姨,蕾蕾姨。” 许清嘉乐,“诶呀,你蕾蕾姨被关在电视机里面了,可怎么办?” 小西西却不上当,她今年四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妈妈骗人,蕾蕾姨才不在里面。” 许清嘉遗憾,去年逗她,她还坚信不疑她蕾蕾姨就住在电视机盒子里呢。 画面一转,屏幕上换了人。 小西西蹬蹬蹬跑到韩东青面前,抓着她爸的衣服三两下爬了上去,“爸爸,蕾蕾姨哪去了?” 韩东青抱住闺女,“再等等,你蕾蕾阿姨又要出来了。” 小西西纳闷,“为什么蕾蕾姨会在电视机上?” 韩东青犯了难,拍电视这事要怎么解释,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等着看他怎么忽悠有十万个为什么的小朋友。 韩东青想了想用拍照来举例说明电视剧这回事。 小姑娘一知半解,“照片不会动,蕾蕾姨会动。”恰在这时候,秦蕾蕾又出来了,小姑娘挥着胖爪子冲着电视机打招呼,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小姑娘委屈扁扁嘴,搂着韩东青哼哼唧唧,“蕾蕾姨不跟我玩。” 韩东青哭笑不得,“你蕾蕾阿姨又不在里面,她看不见你。”他试图用简单的语言描述拍电视这回事,奈何这显然超出了小朋友的理解范围。 看够了好戏的许清嘉施施然道,“等你们放假了,爸爸妈妈带你们去拍蕾蕾姨怎么拍戏,你亲眼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好不好?”最近秦蕾蕾在b1影视基地拍戏,这部戏许家康的鸣人传媒投资了,所以他们要去探班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年纪不可能跟他们讲得明白拍戏是怎么一回事情,那就带他们去看看,百闻不如一见,虽然看了也不懂,但是总比苍白的语言解释来的更印象深刻,这年纪多看看多见见又不是坏事。 在条件允许范围之内,许清嘉尽量让他们接触各种新鲜事物,让他们更进一步地了解世界。 小姑娘感觉到了自己被重视,高高兴兴的晃了晃脚丫子,“好。”又问,“什么时候放假啊?” “上完这个星期,再上一个星期就放假了,一个星期有几天,你知道吗?” 小姑娘响亮回答,“七天。” “两天休息,剩下几天要上课?”许清嘉又逗她。 小姑娘被问住了,幼儿园不教算术,每天就是唱歌跳舞画画做手工玩游戏……在家里许清嘉和韩东青也没教,才上小班呢,急什么。 小姑娘靠在韩东青胸口蹭了蹭,“我不知道呀。” “妈妈也不知道啊,等你知道以后,告诉妈妈好不好?” “好。”小姑娘特别响亮的回答,扭了扭身子,从韩东青身上滑下去,跑去找哥哥弟弟还有狗狗玩去了。 韩东青切换到播放新闻的频道,一边留意这新闻内容,一边和许清嘉说话,“暑假带他们去哪儿玩,想好了吗?”三周岁可以开始尝试远途旅行,不只是他们夫妻想带孩子出去度假,享受下亲子时光,各位长辈都打起主意来。 他爷爷奶奶七月上旬要去北戴河疗养,早就打过招呼,要带三胞胎一块过去避暑。之前年纪太小,还不能离开爸妈,如今三周岁多了,离开个把星期应该没问题。 七月底八月初,岳父岳母要回一趟余市老家,一面是余市当地有工作,一面想带三胞胎回老家看看,迄今为止,三胞胎还没去过老家。 许清嘉托腮沉吟,最近她有空就在琢磨去哪儿度假,工作是忙不完的,假期还是要的。 “七八月最合适去草原,去丰宁草原吧,距离也近,路上耽搁的时间少。”韩东青的工作性质不允许他请太长的假期,加上双休日,也就能凑个五天,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来回路上。 韩东青笑,“他们都爱骑马,到了草原上,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骑马。” “那你赶紧把时间定了,我让人安排行程。”许清嘉道。 过了两天,韩东青告诉许清嘉,他的假期批下来了,7月19——21,22,是周末,凑了五天。 许清嘉就让助理去安排度假行程。 一转眼,幼儿园就放假了。 小西西记性特别好的提醒许清嘉,她要去看电视剧怎么拍的。韩东青有个紧急会议要开,所以去探班的只有许清嘉带着三胞胎,还有元宝儿,元宝儿听说要去剧组,兴致勃勃地表示也要去玩。 许家康就把儿子打包送给儿子他姑了。 许清嘉欣然接受,一只羊也放,四只养也是放,尤其是这只大羊还是领头羊,能帮她看着小羊羔们。 带上两个阿姨,刚好坐满了一辆七座商务车,许清嘉带着小家伙们去影视基地探班,去之前给秦蕾蕾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秦蕾蕾的助理小米,因为秦蕾蕾正在拍戏,遂没有通知她。到了休息时间小米拿着毛巾和水过去,“蕾蕾姐,小许总她们在来的路上了。”在她这许总是许家康,这才是她的大老板,许清嘉自然就成了小许总。到了许清嘉那,下面人对许家康的称呼便成了大许总。 秦蕾蕾喝了一口水,擦着汗道,“那我接下来可得好好表现,不能在我姐和小家伙们面前丢脸。” 小米就笑,又问,“要不要和郑导说一声。”郑导脾气不大好,脾气上来对谁都是吆喝着说话,可待会儿要来的不是普通探班,是投资商的妹妹和儿子,小许总还是嘉阳少东家。 秦蕾蕾把水瓶递给小米,“我去说一声吧。” 见秦蕾蕾过来,四十来岁的郑导笑起来,秦蕾蕾演技好又肯吃苦,郑导颇为喜欢她,这姑娘还有人在捧,前途无量。 “正好找你,下一场戏……” 说完了正事,秦蕾蕾才说起她要说的来。 “你说,我能不能趁机让许总追加投资。”郑导摩着下巴,小眼睛里闪过精光。 秦蕾蕾愣了下,一本正经道,“许总宝贝儿子在,没准能成。” 郑导乐了乐,“来探班没关系,别在片场乱跑就行,都是机器,砸到小娃娃可不得了。”还一个个那么金贵。 秦蕾蕾比了个k的手势,“您老放心,小家伙们可乖了。” “再说一遍,到了那边要听话,不许乱跑,不然下次不带你们出门长见识了。”许清嘉再一次申明。 一大三小频率一致的点头,元宝儿还挺了挺小胸脯,“姑姑放心,我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许清嘉摸摸他的脑袋,“有你在,姑姑就放心了。”有时候,小哥哥说的话,比她这个当妈妈的还管用。 “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沿途的老旧建筑物看得小家伙们目不转睛,咋咋呼呼说个不停,小嘴里冒出一串又一串的问题,幸好许清嘉还算得上一枚学霸,勉强能回答上来。 前来观光旅游的游客看见这一行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高颜值,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尤其是粉雕玉琢的三胞胎,吸睛无数。还有人猜测这是不是小演员来着。 “妈妈,妈妈,我要小便。”小北北夹着腿叫起来。 还带着一点小奶腔的声音配上可爱的动作,引来善意的笑声。 许清嘉赶紧把小家伙抱起来,“忍着,妈妈带你找卫生间。” 一位大姐好心指路,“往前走一百米,左拐进去十米就是厕所。” 许清嘉道了一声谢,让两个阿姨带着孩子们留在原地等她,走出两步,想起小儿子的龟毛,又喊了元宝儿跟上。四岁的小不点,打死也不愿意上女厕所了,她哪放心他一个人进厕所。 “北北,你忍住啊,要是尿裤子了,哥哥姐姐肯定笑话你。”元宝语重心长。 小北北哼唧,“我才不尿裤子,我早就不尿裤子了。” “尿了也没关系,反正太阳大,顶在头上晒晒马上就干了。”许清嘉打趣。 小北北嫌弃,“臭臭。” 许清嘉乐不可支,赶到卫生间,不想还遇上了秦蕾蕾。 秦蕾蕾,“姐,你们来了。” “蕾蕾姨。”小北北欢快叫人,下一句接上,“我要尿尿了。” “忍住。”许清嘉放他下地,元宝儿拉着他往里跑,碎碎念,“不许尿裤子哦,你今年四岁了,不是两三岁的小宝宝了。” 听得许清嘉发笑,留意到站在一旁的姜雪,穿着约莫解放前的装束,想来也是在这里拍戏,又溜一眼秦蕾蕾。 姜雪眉眼舒展,化成了笑意,“许总,好久不见。” 许清嘉笑了笑,“我倒是经常在屏幕上在广告牌上看见你。” 姜雪也笑了下,“我还要拍戏,先行一步。” 许清嘉微微一点头。 姜雪轻轻一笑,妩媚动人,婀娜款款的离开,哪怕穿着粗布衣,也不掩风情。 许清嘉收回目光,天生尤物,岁月让她少了一分青春却沉淀下魅力。视线在秦蕾蕾脸上绕了绕,她怎么觉得方才两人气氛有些紧绷。思及这个圈子里种种风闻,许清嘉开口,“有矛盾了?” “没有啊,姐,你怎么会这么问?”秦蕾蕾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许清嘉溜她一眼,小丫头还跟她演戏了,演的还挺像,“哦,那大概是我敏感了吧。”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想自己处理自己的事,也是正理,她一个做表姐的,不好管太多。 等两个小家伙出来,一行人随着秦蕾蕾去剧组那边。 许清嘉让小米把他们带来的水果点心分下去,既然是探班那肯定要有探班的态度,带着小朋友过来长见识,多多少少会给人家添点小麻烦。 郑导和制片人客气地过来打招呼。 “打扰了。”许清嘉含笑道,“孩子在电视上看见蕾蕾,好奇她小姨怎么跑电视里去了,我和她爸解释不明白,就带他们来亲眼瞧瞧。” 郑导心想,下次想知道卫星怎么发射,也去卫星发射中心看看不成,嘿,还真没准,听说这家里背景很硬。他嘴上说道,“小许总客气了。”低头看了看三个孩子,笑呵呵道,“想知道怎么拍戏啊?” 三胞胎点头,“蕾蕾姨在电视机上。” 童言童语逗得郑导等人笑起来,瞧着孩子可爱,纷纷上来逗弄,还跟他们介绍各种拍摄设备。 秦蕾蕾一看时间,主动说道,“你们在这好好看着,蕾蕾姨要去拍戏了哦。” 三个小家伙配合的用力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元宝儿也是满眼好奇,只在电视上看过,可电视怎么拍出来,他还真没见过。 开始拍戏后,郑导就变了一个人一般,嗓门吼得震天响。 许清嘉瞧着一个年轻的女演员都快被骂哭了。 小西西缩在许清嘉怀里,小声说,“伯伯凶。” 许清嘉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伯伯这是教那个姐姐怎么做好工作。”顺便许清嘉用最简单的话跟他们说起电视剧的制作过程。 原本最有兴趣的是小西西,可这会儿有些恹恹的趴在许清嘉怀里,小南南也挤了过来,倒是小北北和小元宝,看得津津有味。 又到了休息时间,小北北跑到秦蕾蕾面前,眼神亮晶晶的。 秦蕾蕾抱起他,顶了顶他的小脑袋,“你看懂小姨在演什么没?” 小北北诚实地摇头,歪了歪头,“小姨好看。” “那我好看还是你你妈妈还看?”秦蕾蕾故意问道。 小北北想也不想的回答,“妈妈。” 秦蕾蕾故作伤心,泫然欲泣,“小姨好伤心。”眼泪说来就来。 小北北惊呆了,慌乱乱地拿手去擦她的眼睛,一幅也要哭出来的样子,“姨姨不哭。” 秦蕾蕾立刻破涕为笑,“诶呦,宝贝儿,姨姨逗你玩呢。” 小北北张大了嘴。 旁边的郑导望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吓了周围人一跳,“郑导?” 郑导目光火辣辣地看着秦蕾蕾怀里的小北北,这部戏有几场五岁小孩戏,那娃娃是一位剧组员工的孩子,小孩子磕磕绊绊演了两场还不到,就给中暑了。人家祖父祖母说什么不让孩子再遭这个罪,不演了,他这儿正愁着哪里去找个漂亮的孩子来呢。 郑导激动地搓了搓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娃娃长得跟年画上福娃娃似的。还不怕生,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也不露怯,跟他搭戏最多的就是秦蕾蕾,姨甥俩更好交流。而且,嘿嘿嘿嘿,要是许总外甥参演了,许总总该意思意思再追加点投资吧,他有信心把这部电视剧拍成年度大作。 算盘打得叮当响的郑导端着狼外婆一样的笑容,走向小北北,擒贼先擒王,先忽悠了小的再去忽悠大的。 ☆、第275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单纯的小北北三两下就被大灰狼忽悠了, 长睫毛扑闪扑闪,拍着胖爪子笑, “我也要进电视机里面。” 郑。大灰狼。导笑的皱纹都出来了,“进电视机可好玩了,你的小朋友们都能在电视机上看见你哦。” 小北北乐得见牙不见缝。 秦蕾蕾同情地摸了摸小外甥的脑袋,却是藏不住的拭目以待, 和小外甥一起演戏,想想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她姐能不能答应,他们未必乐意孩子出现在屏幕之上, 哪怕只是玩票性质。 听罢,许清嘉匪夷所思,又觉好笑, 点了点儿子的鼻头,“你知道怎么演戏?” 小北北抱了抱秦蕾蕾,那个兴奋,“蕾蕾姨会教我。妈妈, 我要进电视机了, 浩浩能在电视上看见我。”浩浩是他在幼儿园最好的小伙伴。 郑导笑得像座弥勒佛,“小许总不就是来带他们了解电视剧是怎么拍成的, 还有什么比亲生体验一回更加印象深刻, 孩子嘛,让他们接触新事物也是好事。”又拿自己小儿子举例, 他儿子小时候也客串过, 谁让这年头儿童演员难找, 所以只能从剧组工作人员的孩子里拉壮丁。 许清嘉看了看小北北,“这事我得和孩子爸爸商量下,今晚九点前再给答复,可以吗?” “好的好的。”没有一口回绝,郑导已经很开心了。 等郑导去拍另一场戏,空下来的秦蕾蕾笑嘻嘻道,“现在拍来玩玩,等北北长大了再来看,也挺好玩的。” 没有回绝,许清嘉想的也是这是挺有意思的一段经历,捏了捏小儿子的嫩脸蛋,“你确定你能演戏?” 秦蕾蕾,“小孩子的戏特别简单,咱们北北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小北北点头附和,“没问题。” 许清嘉,“呦,还挺自信的,到时候可别干到一半噘着嘴说不好玩,要回家。” 小北北眨眨眼,“好玩,北北要玩。” 听得糊里糊涂的小西西好奇地仰着脸,“玩什么,我也要玩。” 这个还真不能一起玩,郑导只需要一个小男孩,没有小女孩的戏,忽然,许清嘉想起了大儿子,小家伙跟着他小哥哥还有阿姨去旁边玩了。 想曹操,曹操到。 “妈妈。” 许清嘉循声看过去,不只看见了大儿子,还看见了抱着大儿子的邵泽。 “干爸。”小西西和小北北一道叫起来,邵泽和三个小家伙认了干亲,用韩东青的话来说,可怜见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就便宜他一下。 两个小家伙跑过去迎接他们干爸爸。 “干爸买了冰激凌,你们要吃哪一个?”跟着邵泽过来的司机就打开纸箱让小祖宗们挑,邵泽买了大两箱子冰棍冷饮过来探班。 郑导等人忙上来打招呼,邵泽也是这部戏的投资人之一。再听这一口一个干爸的,郑导喜得红光满面,看着小北北的目光彷佛看着善财童子,他觉得追加投资不是梦。 许清嘉走了过去,颇有些纳闷,“你也来探班?”她知道邵泽是投资人之一,他名下的影视公司在业界颇有地位。只是邵大老板日理万机,影视公司在他的生意版图里不足挂齿,居然会大热天的过来探班。 下意识的,许清嘉不着痕地扫视了一圈各位女演员,莫非,邵大老板的新欢在其中?话说好一阵没听到他的花边新闻了。 邵泽笑看一眼秦蕾蕾,“经过这边顺道来看看,你们来看蕾蕾?” 秦蕾蕾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低头重重咬了一口棒冰,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小西西舔一口草莓蛋筒,抢先回答,“看蕾蕾姨拍电视。” “你觉得拍电视好不好玩?”邵泽摸了摸小西西的头顶。 小西西仰着脸儿笑,“好玩。” 小北北炫耀,“我要进电视机里玩了。” 邵泽疑惑的看向许清嘉。 许清嘉解释了下。 邵泽就夸,“北北这么厉害,都要当小演员了。” 小北北骄傲地咧开嘴笑。 正说着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你们这群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都说了,我是秦蕾蕾的表姐,秦蕾蕾,秦蕾蕾。”姜天晴扯着嗓子喊。 秦蕾蕾脸色沉了沉,阴魂不散。前一阵,姜天晴就来闹过她,哪想她居然在这儿当群众演员,见了她,就打着她表姐的名号,要求她给她引荐。 当时场面闹得很难看,姜天晴就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棒槌,害得她也下不来台。她可以假装不认识,但是万一被人发现了关系,更麻烦,索性承认认识,但是极力撇清关系。 她让小米一点一点不经意的透露,只是名义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双方从来都不来往。姜天晴还差点害她亲表弟成为残废。姜天晴打小就是个混混就会找人骗吃骗喝骗钱…… 虽然不免有些流言蜚语说些她红了就看不起穷亲戚的酸话,她崛起的这么快,挡了一些人的道,有人看她不顺眼太正常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能理解的,也绝了姜天晴打着自己的旗号蒙人的可能。 小米忙道,“蕾蕾姐,我去把她赶走。”说着小跑过去。 姜天晴跳着脚开始撒泼,“秦蕾蕾你个没良心的,红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忘了以前你是怎么巴结我的。我告诉你们,你们别看她长得冰清玉洁,其实骚得很,打小就……” 邵泽一个眼神,他的司机兼保镖上前捂住了姜天晴的嘴,省得她继续满嘴喷粪。 秦蕾蕾气得直打摆子,“你胡说八道,恬不廉耻的分明是你。” 许清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冷眼看着口不能言只能呜呜乱叫,眼里却布满浓浓恶意的姜天晴。 秦蕾蕾是公众人物,哪怕是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都会给她带来不利的影响。 许清嘉扯了扯嘴角,“姜天晴你是不是以为骂人不用付责任的。” 姜天晴挑衅的瞪着许清嘉,她就骂了怎么了?要是敢打她,她就找记者搞臭秦蕾蕾。 许清嘉微微一笑,“诽谤罪了解一下,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姜天晴脸色巨变,要不是把人拉着,只怕要冲上来打许清嘉。 许清嘉冷笑一声。 邵泽打了个眼色,就有人硬把姜天晴拉了下去。 “她以前就来过?”邵泽皱了皱眉头,他听见了工作人员的议论。 许清嘉也听见了,问秦蕾蕾,“来过几次?” 秦蕾蕾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任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辱骂都得生气,闷闷道,“今天是第三次。” 许清嘉拧眉,“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她来做群众演员。”秦蕾蕾叹气,“谁知道这么寸,就被她遇上了。” 许清嘉,“起诉她吧,你看她那猖狂劲,不让她吃点教训,还会有第四次。而且她这么闹了几次,对你名声已经造成恶劣影响,诉诸法律能以示正听。” 邵泽含笑道,“你姐说得对,这次你要是轻拿轻放,都以为你是软柿子想来捏一把。我认识一个律师,最擅长打诽谤官司,从来没输过。” 秦蕾蕾瞅他一眼,看着许清嘉面露难色,“小姑那?”到底是秦慧敏名义上的继女,要是对簿公堂,怕秦慧敏被姜家人,尤其是姜母责怪。 “小姨不会怪你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她。”五月份,姜天明收到了来自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两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实属难得,这年头国外的大学十分难申请。这份录取通知书也拯救了愁云惨雾的娘儿俩。哪怕赶不上高考,也不要紧了。 秦慧敏还向她打听过美国置业事宜,秦慧敏打算在那边买一套公寓。种种迹象来看,秦慧敏是要跟出去陪读的,至于姜家,真没看出来,秦慧敏对姜家还有几分感情。再退一步,要不是秦慧敏,秦蕾蕾也不会被姜天晴这个无赖赖上,她有什么资格怪秦蕾蕾。 话说回来,当初姜天晴只是骚扰了下姜天明,就骨折了。这一回差点废了姜天明,居然一点意外都没有,一点都不像秦慧敏的风格。 秦蕾蕾沉吟了下,“那我回头先打个电话给小姑。”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和秦慧敏打个招呼的。 许清嘉点了点头,一看时间,“我们也该走了,你们忙吧。来跟小姨还有叔叔阿姨们再见。” 元宝儿和三胞胎乖巧的告辞。 许清嘉看向邵泽。 邵泽,“我还有事和郑导商量。” 许清嘉微微一挑眉,多重要的事需要他亲自来,分明是借口,不过许清嘉没有去拆穿,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三胞胎和他们花心的干爸爸再见。 邵泽挨个摸了下三胞胎的脑袋。 许清嘉带着三胞胎和元宝儿走了 秦蕾蕾脸一扭,跑边上去打电话给秦慧敏。 邵泽摩了摩下巴,微微一笑,对郑导道,“大热天的大家拍戏辛苦了,晚上我请大伙儿吃海鲜。” 郑导立马笑开了花,吆喝了一句,“还不谢谢邵总。” “谢谢邵总。”一群人嘻嘻哈哈的道谢。 邵泽含笑道,“是我要谢谢你们这么努力的工作。” 郑导跟着笑,“应该的。”其实他隐隐约约看出来一点,邵总怕是瞧上了秦蕾蕾,不过人小姑娘不稀罕他。 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哈,英俊多金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吃瘪。 暗搓搓的郑导还鄙视邵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跟秦蕾蕾表姐表姐夫这么熟,怎么好意思下手。 鄙视归鄙视,为了五斗米,郑导端着笑脸开始忽悠,迫切希望邵泽追加投资。 且说秦蕾蕾那边,打通了秦慧敏的手机。 闻言,秦慧敏眼神冷了几分,“蕾蕾,小姑给你添麻烦了,怎么做对你最好那你就怎么做,不用顾忌我。”为了让她安心,秦慧敏直接道,“我准备和明明爸离婚。” 儿子已经考上国外大学,终于不用再担心被姜家人敲骨吸髓,连蕾蕾,姜天晴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过天明。 离婚的准备她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正好拿蕾蕾这事来做文章,提出离婚。姜家这个泥沼,她终于能够爬出来。 姜母这个偏心眼,一天到晚想挖她补姜天强兄妹,还想让她教养姜荣,更可恨是竟然想让姜天明给那对兄妹当牛做马。 姜建业这个糊涂蛋,自以为是慈父,却不想想就是他的优柔寡断把那对兄妹养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他还打算养一辈子。要不是她看钱看的紧,各管各的钱,肯定会拿她的钱去贴补那两个废物。 姜天强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好吃懒做,好逸恶劳。 姜天晴更是姜家最恶心的一个,愚蠢贪婪,寡廉鲜耻。秦慧敏冷笑,属于姜天晴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差点毁了天明一辈子,她以为几巴掌几句口是心非的对不起就能了事,做梦! 晚上,许清嘉和韩东青说了郑导想让小北北演几场戏的事。 韩东青笑起来,“北北想玩吗?” 小北北点头,“我要和蕾蕾姨上电视玩。” “那就去玩吧,正好放暑假。”韩东青又问,“拍摄时间是?” 许清嘉道,“就这一周差不多了,不耽误他们和爷爷奶奶去北戴河避暑。” 韩东青,“那就没问题了。”说着他把小儿子举过头顶,“咱们北北真厉害,都要上电视了。” 小北北咯咯咯笑起来。 小南南小西西对上电视没兴趣,但是她们对举高高很有兴趣,张开手臂要抱抱。 韩东青挨个儿举过去,逗得小家伙们大笑起来。 许清嘉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下给郑导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郑导喜不自禁,“小许总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公子。” “小家伙调皮,还请郑导多多包容。” 郑导厚厚笑,“男娃娃就该活泼些。” 又约了明天进组的时间,要不是之前那个小男孩住院,早就该拍小孩戏份了。 第二天小北北就进剧组了,小南南小北北都跟着去玩。许清嘉和韩东青要上班,不能陪他们过去,所以只能让阿姨陪着去,幸好三胞胎素来胆子大不怕生,还有秦蕾蕾在那边,倒也适应良好。 这厢三胞胎在体验人生,另一厢姜家鸡飞狗跳。 起源是一份被送到姜母住处的律师函,普通人看见这种东西就会怵上几分,姜母也不例外,一看是秦蕾蕾,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秦慧敏。 秦慧敏没接。 姜母又打电话给姜建业,又惊又怒的骂,“多大点事儿,用的着这样嘛,好歹是亲家……”呜呜啦啦一堆都是在骂秦蕾蕾,还把秦慧敏捎带上了。 姜建业听得心烦意乱,差点想挂了电话,“回头我问问慧敏,妈,你让天晴晚上来我那一趟,坐下来好好说说情况。”律师函都来了,就不是小事,他也得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听出姜建业话里不耐烦,姜母讪讪挂上电话,又呼姜天晴,留了家里电话。她用的是数字传呼机,没法留文,只能留电话。 “滴滴滴滴” 静谧的房间内,响起突兀的传呼机声。 懒洋洋瘫在床上的姜天晴随意的抓起来一看,“老太婆找我准没好事。”说着随意一扔。 躺在她对面的男人享受地吸了一口升腾起来的雾气,感慨,“这贵的东西就是有贵的道理,那些便宜货没法比。”片刻后又道,“要不你回去下吧,小心老太婆断了你的生活费。” “我才不回去挨骂。”姜天晴换了一个动作,露出大片胸脯,“手上的钱还够我们用半个月,用完了再回去。” 男人笑嘻嘻地在她白花花的身子上抓了一把,“宝贝儿,你可真棒,动动嘴皮子就能赚这么多钱。” 姜天晴得意地睇他一眼,“那些大明星看起来人五人六的,暗地里比谁都坏。也就是你这种傻子,才把这种老女人当梦中情人。我跟你说,刘哥都跟我说了,她就是个婊。子,靠跟人睡才红起来的。每个剧组上上下下都让她睡遍了,脏死了。刘哥还说那些女演员就没一个干净的,谁有钱就跟谁睡,越有名的越不要脸。秦蕾蕾那个小骚货不定上过多少男人的床。” 说得兴致勃勃的姜天晴一抬眼,正好看见了海报上风华绝代的女人,姜天晴踢了男人一脚,颐指气使,“撕掉,脏了我眼睛。” 那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愠怒,那刘哥吹牛说自己是制片人,其实就是个群头还是个拉皮条的,也就能骗骗姜天晴这种蠢货,倒贴钱让人白睡,就他那狗嘴里出来的话,能信。 然他还得靠姜天晴的钱才能舒服,遂压着火爬起来撕掉海报扔进床底下。 姜天晴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男人凑过去,涎着脸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去影城碰碰运气看,趁着她们还在那拍戏,能挣一笔是一笔。” 姜天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遂道,“那明儿就去。”越想越美,“我多骂两句,多要点钱。” “你怎么又来了。”见到姜天晴,茜姐赶紧把人拉到一边,“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再来了。” 姜天晴彷佛没看见她的紧张,“我来帮你们教训秦蕾蕾那个小。婊。子。” 茜姐眉头皱的更紧,最近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不该一时冲动让这个女混混去给秦蕾蕾捣乱,那边已经采用法律手段了,闹大了……茜姐心跳漏了一拍,肯定会连累姜雪,秦蕾蕾她家里亲戚厉害,邵总又正是新鲜的时候。 “不用你帮了。”说得好听是帮,还不是泄私愤,虽然合作了一把,但是茜姐照样看不起姜天晴这种人女混子,“上次不是说好了,那是最后一次。我再和你说一次,要是那边真的告你了,你……” “不可能,秦蕾蕾小姑是我后妈,她要是敢告我,我奶奶肯定跟他们没完,我爸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姜天晴说的胸有成竹,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淡淡的口臭味让茜姐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道,“那样最好,不过万一真的告了,记得我说的话,不要牵扯出我。就你说的那几句话,够不上诽谤,顶多就是侵害名誉,最多就是拘留几天,坐牢那都是他们诈你,只要你不乱说话,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可你要是胡说八道,那就是两边都得罪了,怎么选择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 姜天晴涎着脸一笑,搓了搓手指。 茜姐捏着鼻子又给了她五百,“记住我说的话。” 姜天晴敷衍地应了好。 见状,茜姐心沉了沉。 拿了钱,姜天晴就准备去吃一顿大餐,包里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老头子呼她,有病啊,一个两个的都找她干嘛。 瞥见旁边有公共电话亭,姜天晴投了一块钱进去,没好气的质问,“找我干嘛!” “给我滚回来,秦蕾蕾正式向法院起诉你了。”姜建业声若冷雨,秦慧敏已经向他提出离婚,扔下离婚协议书带着儿子搬了出去。 ☆、第276章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七月, 毕业季。 许家阳正式从军校毕业,部队给了他一周的探亲假。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暑假的时候, 一年未见,三胞胎花了点时间和他们小舅舅熟悉,待许家阳举着他们在院子里飞了两圈之后,生疏感不翼而飞, 抱着许家阳的脖子乐颠颠地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许家阳有求必应, 不厌其烦地举着小家伙们在院子里玩。 抱着豆宝儿的许家康笑,“这当兵的体力就是好,这都多久了, 一点都不累。”又不怀好意的看一眼韩东青,“我说现在你俩比划比划,谁胜谁负?” 这差了一轮呢,而且韩东青这几年坐办公室, 可不像许家阳一直都在训练。 韩东青就笑, “比不过他们年轻人了。” “可不是,中年大叔哪能跟小伙子比。”许清嘉毫不留情的补刀。 韩东青要笑不笑地睨她一眼, 中年大叔。 许清嘉无辜地眨了眨眼, 做人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许家康大乐,“是的咯, 没法比, 没法比。” 豆宝儿跟着傻乐傻乐。 许清嘉戳了戳豆宝儿的圆脸蛋, 再看看满头大汗的几人,“热不热你们,进屋吧。你们小舅要在家待好几天呢,有的是时间玩。” 小家伙这才意犹未尽的进屋。 秦慧如爱怜的给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瞧你们这一头汗的。” 小家伙们咯咯咯直笑。 许家阳也跟着笑,拿着一块吃瓜大口吃着。 秦慧如目光温柔地看着一年不见的许家阳,这大半年儿子一直在部队里实习,变化巨大,眉宇间隐隐带着刚毅硬朗之气,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触到秦慧如的目光,许家阳展颜一笑。他这一笑,整个人气质又变了,像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秦慧如脸上都是笑,“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许家阳谄笑,“奶奶种的西瓜太好吃了。”这瓜是许向党自家农庄里种的,种子还是老太太亲自洒下去的,每次过去都要瞅上几眼。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吃就多吃点,家里还有七八个呢,天天吃都够。”忽尔想到小孙子只能在家待一个星期,又惆怅起来,“你去年过年的时候都没回来,难道不该把假期补上的。” 许家阳笑,“奶奶,我那是实习,就没寒假这种说法了,不过我每年都有20天的探亲假。” 老太太嘀咕,“要是留在京城,你每个月都能回来一趟。你倒好,偏要跑到甘肃去了。”不管是他二伯这边,还是姐夫那边都能借上力,留在京城又不难,可这小子却铁了心要去外地,老太太舍不得啊。 许家阳赔笑。 许向华替儿子说话,“那边是最好的空军基地,对阳阳前途好。”固然他也想儿子留在他们身边,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人出去闯闯挺好。 韩东青也道,“在外面锻炼几年,有合适的机会就能调回来。” 许清嘉搭着老太太的肩膀笑,“奶奶,现在打电话这么方便,您想他了,随时都能找他。” 老太太看一圈,道理是一回事,可就是舍不得啊,这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孙子。干啥不好,偏要去当兵,又苦又累,在心里抱怨了一通,老太太只能道,“多往家里写信打电话,都记挂着你呢。” 许家阳连忙应好。 三胞胎凑热闹,“小舅舅,你也要给我们写信哦。” 许家阳乐呵呵的问,“那你们能给我回信吗?” “我会画画。”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的炫耀。 瞧着游刃有余地哄着孩子们的许家阳,老太太惦记上还没影的孙媳妇了,“在部队里要是遇上好姑娘,别害羞,赶紧追,我听说女军官可抢手了。” 许家阳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 “别嗯嗯嗯嗯的,往心里去,拿出行动来。”老太太恨不得亲自下场替他去追,要不是孙子身在部队,她早安排起相亲来了。可他人不在这边,就不好安排这边的姑娘,要不怎么谈对象,所以只能希望孙子自个儿争气,在部队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秦慧如赞同,“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哥你姐在你这岁数早就跟你嫂子和姐夫处上了,都谈婚论嫁了。” 许家康戏谑的拍了拍许家阳的肩膀,“小伙子不要怂,看上了勇敢的上。” 许清嘉也笑眯眯的,“记得要发挥你的优势。”伸手点点自己的脸,“姐相信,凭着你这张脸肯定骗到女孩子的。” 越说越离谱了,许家阳被闹了个大红脸。 韩东青也笑,“就阳阳这样的,只怕没少招女孩子。”许家阳兼具了秦慧如的清秀和许向华的硬朗,非常招女孩子喜欢的那一种,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都更占便宜,加上学历高,专业能力强,在人才辈出的14号基地也是香饽饽。 许家阳脸更红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许清嘉凑过去狐疑的望着他,“脸红成这样,有情况啊。” “哪有。”许家阳反驳。 “看来是有了。”许清嘉击了击掌,“不错嘛,小伙子,实习的时候遇上的?姑娘做什么的?也是飞行员?” “没有的事,瞎猜什么呢。”许家阳强势拿小外甥转开话题,“南南这么厉害,都会自己剥荔枝了。” 小南南得意地笑,伸着胳膊喂给许家阳。 许家阳一脸享受,“真甜。” 许清嘉溜一眼做贼心虚的许家阳,又和其他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恰在此时,许家阳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许家阳简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硬着头皮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喂。” 许清嘉支起耳朵,诶呦,是个女声哦。 许家阳草草结束听话,“我这有事,空了我打给你。” “你有什么事啊,赶紧给人家姑娘回电话去。”许清嘉不满的而看着许家阳,“咱们家没有什么事比你找对象更重要的了。” 闹得许家阳成了大红脸,“什么跟什么嘛,战友而已。” “哦,战友啊!”许清嘉拖长了尾调。 许家康跟着打趣,“战友好,有共同话题,还能互相理解。” “你们都说哪去了。”许家阳受不了他们,落荒而逃,“我上卫生间。” 许清嘉乐不可支,“都大学毕业了,还这么害羞。” 许向华想想也好笑,“行了,别打趣他了,他脸皮薄。” 许清嘉瞅着许向华,“爸,你就不好奇。” “早晚会知道的,急什么。”许向华老神在在道。 许清嘉就没他这么淡定了,她对吹皱了自己弟弟这一汪春水的高人十分好奇,奈何许家阳小伙子嘴巴比蚌还紧,除了战友以外,一点消息都不露。 尝试了两天都一无所获的许清嘉只能放弃,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别把她领回家里来。” 许家阳装傻,低头跟西西玩你拍一我拍一的幼稚游戏。 不一会儿,一家人就到了秦家,今天他们过来探望秦父秦母,好不容易回家了,许家阳这个外孙自然要来问候姥姥姥爷。 “又瘦了,在部队里肯定吃苦了。”秦母心疼的拉着许家阳的手不住上下打量。 许家阳,“姥姥,我们那伙食好着呢。” 这倒是真的,空军的伙食是三军里头最好的,但是同样的训练的危险系数也是最高的。 秦母就问吃什么? 许家阳往好的里报。 秦母,“倒是不错。” 经常看报纸的秦父显摆,“那是当然,现在打仗打的是制空权,最重要的就是空军。” 许家阳忙道,“每一个军种都至关重要,打胜仗靠的是各军种的通力合作。” 秦父点点头,开始跟外孙讨论起军事来。 秦母听得头疼,打断他的话,“阳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不能别提他的工作了,让他好好放松下。” 秦父讪讪认怂,真是的,老太婆越来越不讲理了,他是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认命地听着秦母对外孙嘘寒问暖。 说到一半,门铃响起来,是秦慧敏带着姜天明来了。 许家阳恭喜了姜天明考上理想的名校,又送上了升学礼物,一只万宝龙钢笔。 “谢谢阳阳哥。”姜天明腼腆道谢。 许家阳看着他的手腕,“你手好全了吗?” 姜天明动了动手腕,“好的差不多了。”暂时还不能提重物,但是已经可以生活自理。 “那就好。”许家阳道。 姜天明看了看许家阳,到底男孩子,存着一个军人梦,忍不住问起军营生活来。 许家阳挑着一些能说的说。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秦振中拉着秦慧敏到阳台,“天明奶奶什么情况?” 秦蕾蕾要起诉姜天晴,而秦慧敏要和姜建业离婚,姜母又惊又怒又恐,这要是离婚了,姜建业不成孤家寡人一个了,这后半辈子怎么办,还有姜天强兄妹,日后还得靠姜天明帮衬呢,这离了婚,虽然血缘关系还在,可情分却不同了。 姜母见到姜天晴就是一通破口大骂,她觉得这都是姜天晴闹出来的幺蛾子,这死丫头也是的,去招惹秦蕾蕾干嘛。 姜天晴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哪能站着挨骂,自然是要反驳的。 姜母气极了,抡起拐杖就要打。 姜天晴挨了两下,脾气上来,把姜母推了一个趔趄,姜母快八十的人了,哪里禁得起她这一推,一屁股墩摔在地上,就没能爬起来。 现如今还在医院里躺着,脸歪口斜,中风了。 秦慧敏抚着花盆里的绿萝,淡淡道,“医生说年纪大了,恢复的希望渺茫。” 秦振中皱起眉头,“那离婚的事?” “天明奶奶都那样了,再提离婚,都要说我不近人情,缓缓吧。”要是没姜母这一茬,她提离婚,说闲话的人不会多,姜家是个什么情况,有眼睛的都知道。 姜天晴差点害得天明手残,她还恶意中伤秦蕾蕾,这个节骨眼上她提出离婚,舆论也会站在她这边。 可姜母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儿,她要是这档口离婚,少不得有人说她凉薄。她打算跟着儿子出国,也没有回来的打算,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是娘家还得生活在这里,所以她不能落人口舌。 秦振中一叹,“赶上趟了。” 秦慧敏笑了下,“早早晚晚的事,也不差这点时间。” 秦振中看一眼坐在客厅里和表兄姐们说笑的姜天明,“天明出国的计划没影响吧。” 说到这,秦慧敏脸色就微微一沉,“原本打算7月21号的航班出去,提早过去适应下,可他奶奶病成这样,明明想要晚点出去。”夜长梦多,她巴不得儿子早点出去,早点省心,姜家尽是些不按理出牌的,可儿子要尽孝,她怎么阻拦。 “这也是孩子的孝心。”秦振中道,而且这么急急忙忙的走了,好说不好听,多留几天也能交代过去,毕竟是亲奶奶。 秦振中又问,“姜建业还有姜家那兄妹俩没找你们麻烦吧。” 秦慧敏垂了垂眼帘,嗤笑一声,“姜天强嚷着老太太是被我气成那样的,要我净身出户。” 秦振中冷笑,“这是惦记上你手里的钱了,姜建业就任由他爸脏水泼你头上。” 秦慧敏抿了抿唇,姜建业可以把姜母病倒的脏水泼在她身上,进而在离婚这事上占据优势,然而他说出了真相,他告诉姜家人,姜母是被姜天晴推倒的。 大概,他是想维护天明的名声吧,毕竟她是天明的母亲。 “算他姜建业还有点良心。”秦振中冷笑一声,“姜天晴呢?”姜家兄妹最恶心人的还是姜天晴,想起这女人竟然三番两次跑到女儿工作的地方辱骂女儿,秦振中都想踢死她。姑娘家名声重要,尤其秦蕾蕾的圈子里更重名声。 秦慧敏歉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对不住,大哥,因为我蕾蕾才会被她缠上。” 秦振中摆摆手,“蕾蕾自己也是惹到小人了。” 一起诉,姜天晴就怂了,再加上姜母病倒,秦慧敏和姜建业闹离婚,觉得没了倚仗的姜天晴害怕起来,呼呼嚷嚷是姜雪给她钱让她坏秦蕾蕾名声的,她是受人指使,要告告姜雪去。 姜雪那边亲自向秦蕾蕾赔了不是,是她的表姐助理自作主张,她毫不知情。谁知道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蕾蕾走的路线和姜雪差不多,事业处于上升期,还比她年轻了七岁,说不得就是故意打压。 但是姜雪是秦蕾蕾的前辈,早前合作时,姜雪还指导过蕾蕾。蕾蕾说要还这个人情,而且姜母危在旦夕,要是继续追究姜天晴的责任,未免被老街坊们说落井下石,所以蕾蕾决定不追究这个事,只要求姜天晴在剧组众人面前郑重向她道歉。 至于姜天晴肯不肯,那就是姜雪那边要烦恼的事。 那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姜天晴乖乖的过去道了歉,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其中过程,秦慧敏听秦振中说过两句,遂关切,“蕾蕾那边影响消除了吗?拍摄还顺利吧。” 秦振中道,“她说还行,投资商一个是家康,另一个是南南他们干爸,蕾蕾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了,他们也不会过分。” 秦慧敏笑了下,“那就好。” 这时候,韩东青来了,他刚刚下班过来,说起来,这里工作时间最不自由的就是他了。 秦振中说了一句,“进去吧。”说着走向韩东青。 许家阳在家待了一周后就要走了,吃过午饭,他就要去机场,先返回学校,再去基地。 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三胞胎抱着小舅舅的大腿恋恋不舍,哭唧唧表示要一块去开飞机。 许清嘉使劲忽悠,“等你们长大了才能和舅舅一样开飞机。”想开飞机没问题,为娘买得起,只求别再去当空军了,心肝颤。讲真,私心里她是不赞成许家阳参军的。 老太太眼泪都掉下来了,这才回来怎么又要走了,之前读书的时候一年总能回来一趟,可进了部队,忙起来就算有假期也回不了家,老二就是当兵的,她还能不知道。 老太太拍着他的手背,“在部队里记得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安全,奶奶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呢。” 许家阳灿笑,“奶奶,您放心吧,我会照顾我自己的,我都二十三了,又不是三岁。” 老太太拍了他一下,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不舍得看着他的脸庞。 看得许家阳眼睛都要红了,张开手臂抱了抱老太太,“奶奶,我会经常写信打电话的,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老太太眼里发酸,抚了抚孙子宽阔的后背,小孙子现在都比她高了一个脑袋都不止,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许家阳也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老太太眼泪掉的更凶了。 许家阳一顿好哄。 哄完了老太太,又跟小侄子小外甥们告别,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对这个能陪他们玩的叔叔/舅舅,小家伙们都难舍难分。 末了,许家阳对许家康和许清嘉道,“哥,姐,我不在,家里就拜托你们了。”幸好有哥哥姐姐,不然他在外面都没法安心。 许家康重重一拍他肩膀,“还用得着你说,你在外面好好工作,家里有我和嘉嘉呢。” 许清嘉促狭的眨了眨眼,“工作的同时,别忘了终身大事,最好嘛,一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她都听见了,听见许家阳和人打电话,那神态那语气肯定是女的。 许家阳眼珠子飘了飘。 许家康笑,“这个可以有。” “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许家阳装模作样的一看手表。 许向华拿上钥匙,“走吧。”他和秦慧如送许家阳去机场。 送走许家阳的第二天,三胞胎便跟着韩老爷子和韩老夫人去了北戴河避暑,玩了一个星期,回来正好赶上江一白和颜玥儿子的满月酒。 说着要来喝满月酒的韩檬檬失约了,在电话里朝许清嘉诉苦,她的工作得九月下旬才能交接完毕。 许清嘉意思意思的安慰了她两句。 喝了满月酒,许清嘉一家五口加上许家康一家四口,一起去丰台草原旅游。 元宝儿从三胞胎口中知道要去草原上骑马,眼巴巴央求也要去。 许清嘉怎么可能拒绝,一合计,两家便一块出行,人多还热闹点。 “外公,这个牛肉干可好吃了。”许向华一下班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来自于外孙女糖衣炮弹。 许向华被哄得心花怒放,彷佛在吃琼浆玉露。 小西西,“这个好吃,给小舅舅吃。” 许向华心肝宝贝似的搂着外孙女,“好,待会儿外公和你一块去邮局寄给舅舅,舅舅收到了肯定很开心。” 小姑娘就开始乐,“外婆已经寄了,西西和外婆一块去寄的。” “诶呦,咱们西西可真厉害。”许向华乐呵呵地颠了颠小姑娘,小姑娘美得脸蛋红扑扑的,“来来,你们跟外公说说,草原上好不好玩啊。” 走在后面的许清嘉好笑地摇了摇头,要是让公司里的人看见她爸这模样,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秦慧如端详许清嘉,“怎么不多休息一天就去上班了。” 许清嘉挽着秦慧如的胳膊笑,“又不累,妈,那边空气好,风景好,你真该和我们一块去的。” 秦慧如笑,“有机会我和你爸去玩一趟,反正挺近的。” “最好夏天过去,夏天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候,我拍的那些照片在洗,洗好了,我拿一套你看看。” ……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韩东青就来了,进门先赔不是,“爸妈,我下班前有点事儿耽误了。” 许向华,“处理完了吗?” “处理好了。” 许向华便点了点头。 韩东青不见老太太,便问,“奶奶去三伯家玩了?” 小南南拿走韩东青摘下来的军帽戴在自己脑袋上,“阿太去看小羊了。”视线被帽檐遮住,小家伙自娱自乐的笑起来。 “爸爸,我也要去看小羊还有小兔兔。”小西西拉着韩东青的手撒娇,三外公家最好玩了,那么那么大,还有好多小动物和好吃的。 小北北特别软萌萌的说道,“我要看阿太。” 不等韩东青说什么,孙奴外公就说,“大后天,外公带你们去三外公家找阿太,好不好?”大后天没有要紧事,他有空。 “好。”三胞胎喜气洋洋地回答。 许清嘉推着韩东青去洗手间洗把脸去去暑,“下次小家伙们说要天上的月亮,看我爸怎么回答。” 韩东青失笑,“买个月亮灯就行。” 许清嘉脸一板,“身为成年人,这么欺负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韩东青忽然抓着她的手按在胸口,“你问问它痛不痛?” 许清嘉手握成拳轻轻捶了一下,“痛死了。” 韩东青低笑一声,微微弯下腰将脸凑过去,“亲一下就不痛了。” 许清嘉一脸嫌弃的推开他的脸,“耍流氓呢,我爸妈我儿子闺女就在里面,小心我喊人哦。” 韩东青捉住她的手亲了亲手心,“你喊吧。” 许清嘉气沉丹田,噗嗤一声绷不住乐了。 两口子在洗手间逗了会儿趣,才笑盈盈地回到客厅,站在门外就见拿着话筒的秦慧如脸色微沉不复方才欢愉。 小南南仰着脸,不安的叫了一声,“外婆。” 秦慧如舒展眉头又笑起来,顺着之前的话题,“那马那么高,你怕不怕啊?” “不怕。”小南南特别响亮的回道。 …… 许向华和韩东青带着三个小家伙去院子里踢足球。 许清嘉才问秦慧如,“妈,出什么事了。” 秦慧如叹了一声,“天明奶奶去了。”刚才就是秦母给她的电话。 许清嘉一愣,“不是听说好转些了吗?” 秦慧如眉心微蹙,“说来也是造孽,天明的叔叔姑姑瞧着老人身体不行了,开始争那套房子,他们的意思几是家平分。不过姜天强说该是他,老人早前答应过。姜天晴说是她的,也是老人答应的,说着说着就吵成了一团还打了起来。都以为老人没神智了,哪想这档口机器突然发出警报,没抢救回来。” 许清嘉不由唏嘘。 ☆、第277章 第二百七十七章 姜家的葬礼, 秦慧如去了一趟,毕竟是秦慧敏的婆婆。 因为姜家兄妹为了老人的那套房子大打出手, 气死了老人家的消息不胫而走,导致葬礼的气氛颇为紧张压抑,尤其是舅家那边一肚子意见。 披麻戴孝的姜天强越想越不忿,爷爷奶奶都说过这套房子归他的, 凭什么要求各房均分,他是长子长孙好不好。 想不通地姜天强一甩手站了起来,卢丽芳想拉都拉不住。 眼见着灵堂上又吵作一团, 钟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吃相也太难看了,有什么不能等把老人送走了再来商量。”她和秦振中代表秦家过来, 秦父秦母年事已高,忌讳这种场合,所以没有过来。 秦振中压低了声音,“天明堂哥堂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都等着房子结婚呢。现在单位里的房子越来越难分了, 自己买的话好一点地段的房子已经上四千了。天明奶奶那套三居室搁外面值个小四十万。普通人一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下一万,你说他们能不急眼吗?”现在想想幸好当年自己选择了经商,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 但是起码不用为了钱着急上火。 秦慧如叹了叹,“都说老师清高, 可我们单位哪次分房不是争得脸红脖子粗, 结仇的都有。” 瞧着又要打起来的架势, 秦振中皱眉,“我过去看看。”姜天明在那边,他这个当舅舅哪好不管,尤其之前姜天明被误伤过。 吵得最厉害的是姜大姑和姜天强。 要不是被人架着,姜天强已经扑上去打长辈了,面容狰狞的叫嚣着,“我告诉你们,这房子爷爷奶奶给我了,谁敢跟我抢,我跟她没完。” 姜大姑被姜天强恶狠狠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怵,这就是个流氓,心念动了动,姜大姑看向姜建业,“大哥,要不这样,你给我们每家十万,这房子就归你们了。老二,老四你们说怎么样?” 姜老二姜老四自然是同意的,然而他们心里也知道,这房子值不值四十万还不一定呢,老大能吃这个亏。 秦慧敏闻言嘴角掀起凉薄的微笑,平日里道貌岸然,这会儿一套房子就让他们原形毕露,连脸皮都不要了。 姜天强已经骂起来了,一家十万就是三十万,老头子的钱虽然不会全部留给自己,可起码一部分是自己,凭啥给他们,要房没有,要钱也没有。 憔悴不堪的姜建业抬眸要笑不笑地看着弟弟妹妹,“你们谁给我十万,房子我就不要了,怎么样?” 一句话堵得姜大姑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另外两人脸色也难看。 姜天强又叫起来,“十万就想要这房子做梦,起码三十万。” 姜建业冷冷地看一眼青筋毕露的姜天强,抬手摸了摸孙子姜荣的脑袋,到来头,这么多儿孙里,也就这孩子是真情实感在哭。 姜建业抬眼看了一圈,姜天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奶奶在的时候可没薄待她,如今呢,连最后一程都不肯送。 换成自己躺在那儿,这两个畜生也就这样了,满脑子遗产,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大舅,大舅,你快去看看,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姜建业一个外甥女急匆匆从洗手间跑了出来,一脸骇然。 前来吊丧的宾客吓了一跳,等知道真相之后,嗡一声议论开了。 “吸毒!”许清嘉愕然。 一家五口过来蹭饭,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姜家,然后听到了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 姜母的葬礼上,姜天晴躲在卫生间里吸毒,被她表妹撞破了,一嗓子吼得人尽皆知。 秦慧如觉得,倘若姜母地下有知,只怕会气得活过来。 许家康啧了一声,“这玩意儿染上了,可不好戒。瘾头上来了,六亲不认,没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他一个朋友的弟弟就是染上了这个东西,妻离子散,半人半鬼。还变着法儿找他要钱,不给就闹的家宅不宁,给了就是送他去死,左右为难。送戒毒所也没用,放出来没多久就复吸,不是意志坚定之辈,根本戒不了。 许清嘉道,“幸好天明要去美国,小姨也要跟过去,否则永无宁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姜天晴没钱买毒品之后,肯定会去找秦慧敏要。 秦慧如这会儿也是庆幸,姜天晴是个不□□,虽然已经被送去戒毒了,但是她也知道这玩意儿不好戒,戒了容易复吸。 姜荣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负担,姜母去世,姜荣归谁养,姜天强吗?他能养得了孩子?还不是得姜建业来养,要是不离婚,也就是得秦慧敏帮着养。养孩子是个费心又费力的活,很容易吃力不讨好。尤其就秦慧敏和姜天强的关系,帮忙养姜天强的儿子,只怕心里那关就过不去。 离了吧,走得远远的,才能过上清静日子。 秦慧如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这东西害人不浅,你们出去应酬的时候,也要注意点,现在人心越来越坏了,勾着人学坏好挣钱。”早几年哪有这种事,可这几年,社区都开始宣传禁毒了,这日子好过后,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闻言许向华点头,“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错不了,尤其是陌生人敬的烟,一定要小心。”他认识的人里,也有人碰着玩意儿的,有钱了空虚了,变着法的找刺激。虽然不差钱养得起,但是人精神劲就不对了,还怂恿别人尝试,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疏远。 许清嘉等人忙点头。 一看元宝儿跑进来喝水,自觉把话题岔开了,说起过几天,要去余市的事。除了三胞胎会跟着许向华和秦慧如过去,元宝儿也要去,他去省城外婆家玩,豆宝儿太小就不过去了。 一同去的还有老太太,老太太想老家亲戚了,更想闺女一家,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许家双结婚的时候,就再没见过。 到了余市,一行人没有住进那幢小洋楼,早两年已经被征用,那一带建了一个少年宫,旁边是体育馆以及图书馆。 一家人住进了山水华庭的别墅内,山水华庭是嘉阳地产开发的楼盘,第一期是小高层,第二期主要是联排别墅以及少量独栋别墅。 许向华留了一套双拼别墅,方便探亲以及工作。公司在余市有不少产业,他和许清嘉一年总要过来几次。 到了余市,许向华忙着开会应酬,一些场合秦慧如会陪着出席,有时候三胞胎也会去凑个热闹。 小家伙们没少跟着长辈出门见客,所以一点儿都不怯场,活泼可爱又不熊,收获一箩筐称赞。 儿子儿媳在外面忙,孙秀花就去女儿家打发时间。 许芬芳一家就住在隔壁,开盘时,许向华半卖半送了她一套。 许芬芳和周红军要忙工作,三年前,许芬芳从邮局调到了邮政局,一字之差,性质却大不相同。邮局是国企,邮政局是机关。周红军管着三家餐饮店和一家大食堂,也是个大忙人。 周红军的妈也在这边,两个老太太正好能作伴。而且正值暑假,周家三个孩子都在家里,知道外婆难得来一趟,都很乖地留在家里陪外婆。 周如龙今年二十一,已经是个帅气的大小伙子,前年考上了省城武警指挥学院。 周红军想让儿子学商,不想儿子的志愿竟然是警察,很是纠结了一番。这一行又危险又苦,挣得也不多,做爹的实在舍不得,倒是许芬芳劝了两回劝不住就由着他去了。如今她也算有点人脉,还有几门使得上劲的亲戚,总不会叫儿子吃亏的。 周如媛去年考上了位于沪市的华东政法大学,读法学。 周如飞刚刚参加完中考,考上了余高,考上大学的希望也很大。 这是许芬芳最得意的一事,她和周红军只有中专学历,她自己三次高考都名落孙山,深以为憾,就特别希望儿女们能完成她这个心愿。所以在教育上特别舍得花钱,别人家孩子补习班都还没上的时候,她就把一对一的家教请回家了,一有空就陪着他们做作业。 几个孩子也争气,成绩都不错,大的两个已经考上大学,就剩下最小的这个,瞧着也很有把握。 “我在学校挺好的,双子哥和嫂子经常学校看过我,每次都给我带不少好吃的来。”周如媛笑着说道,他们还叫她去家里吃饭,她不大好意思,一个学期去个一两次,每次都提点水果过去。 老太太面上都是笑,老人家就喜欢儿孙之间相亲相爱,“你嫂子身体怎么样?”邱燕怀孕了,算算现在也该六个多月了。 许家武闺女六岁了,许家全小子四岁了,许家双媳妇马上要生了。都有正经营生,日子过得不错。老大这一脉,她可以放心了。 周如媛就道,“气色挺好,双子哥自己就是医生,还能照顾不好孕妇。” “他又不是管生孩子的。” 周如媛,“刚进医院的时候,要去各个科室轮岗,所以他们各方面都懂一些,而且双子哥那么细心的人,肯定早就跟妇产科的同事请教过。” 老太太想想也是,可看不见人到底不大放心,“等生了,我得去瞧瞧。”她身子还算中用,现在这飞机多快啊,嗖一下就到了,一点都不折腾人。 “那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来我们学校看看。”周如媛笑。 老太太乐呵呵的说,“要的要的。” 市里的事情忙完了,许向华和秦慧如又带着老太太和孩子们回村里住了几天。 摘莲蓬,采菱角,三胞胎玩得完全不想回家了。 在许向华保证明年再带他们回来玩后,才不甘不愿跟着外婆外公离开,下一站鹏城,临时决定,许向华要过去开个会。 至于老太太,对鹏城什么的没兴趣,早些年大半时间是在那边度过,她都待腻了。她更喜欢在村里多住几天,跟老姐妹老邻居唠唠家常,再回娘家看看。 许向华就拜托村里的堂兄一家照顾老太太几天,安排好老太太,两口子带着三胞胎飞去鹏城。 电话那头的许清嘉碎碎念,“顺便再去个港城。” “既然去了南边,怎么能不去港城转转,西西他们还没去玩过。”大抵是觉得拐走了外孙们不厚道,许向华大方道,“你要买什么,跟你妈说,我们给你带回来。” 许清嘉哼了一声,“哦,把工作全部扔给我,你们倒是去快活。” “我跟你妈一大把年纪,也该享享福了。”五十还不到的许向华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声,然后把手机递给秦慧如。 秦慧如声音带着浅浅笑意,“孩子我们替你们带着,你俩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约会吧,听说最近有好几部电影话剧上映,还有一个英国的交响乐团要来,你俩去放松下。”又问,“想买什么,妈妈给你带两个包回来?” 虽然那些国际著名品牌在国内开专柜的越来越多,但是很多新品在内地买不到。 儿子闺女被拐走了,只能敲诈两个包安慰安慰自己。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电话交到三胞胎手里。 三个小家伙一点都没体会到亲妈的思念之情,兴奋地说着要去鹏城港城玩的喜讯,“妈妈,外公外婆说要带我们去坐大轮船,你坐过吗?” 听听这声音,美得要飞起来了,许清嘉朝对面的韩东青一撇嘴角。 韩东青好笑,“你们想不想爸爸妈妈啊?” “爸爸,爸爸,爸爸。”另一头三个小家伙欢快的叫起来,声音甜甜的,“想,爸爸,你想不想我们呀?” “当然想,爸爸妈妈想你们都睡不着了,你们要不要早点回来陪我们?”韩东青故意逗他们。 “你们乖啊,我们玩好了就回来。”小南南一本正经地说。 许清嘉和韩东青忍俊不禁,说了会儿才结束通话。 许清嘉往韩东青腿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抱怨,“小没良心的,一点都不想我们,亏我昨天做梦还梦见他们了。” 小家伙们第一天不在,艾玛,终于不用带娃了。 第二天不在,那部电影不错,去看电影。 第三天不在,去吃法国大餐,不用担心小家伙们不合时宜的吵闹。 第四天不在,家里好冷清。 第五天不在,什么时候回来? 五六天不在,怎么还不回来! …… 第十天不在,居然还不回来! 打出生最长的一次分离是去年,她去美国出差,离开半个月。这一次南下,已经十天了,等他们在鹏城港城逛一圈,又是十天。这就是二十天了,许清嘉只恨现在还没有视频聊天。 韩东青捏着她的手指头玩,含笑道,“难得出趟远门能不高兴嘛。” 许清嘉盘算,“以后每年起码带他们出去一次。” 韩东青,“挺好的,出去走走,增长下见识。” 许清嘉突然坐了起来。 韩东青快速往后仰头,差点被顶到下巴。 许清嘉心虚赔笑,讨好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太激动了,还好你反应快。” 韩东青哭笑不得,“怎么了?” “我们出去兜风吧。”许清嘉搂着他的脖子,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们在那潇洒,我们怎么能在家当怨妇。” 怨妇都来了,韩东青好笑,“去哪边?” “灵山那边怎么样,树多风景好。” 韩东青当然没问题。 许清嘉抬手一个响指,“换衣服。” 换好衣服,韩东青从车库里推出一辆酷炫的黑色哈雷重机车。这是许清嘉大前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几年开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定期都有送去保养。 摸着冷冰冰的车身,许清嘉感慨,“终于又重出天日了,放在咱们家简直是暴敛天物。” 韩东青笑,绕着院子开了两圈觉得没问题,停在许清嘉面前。 许清嘉戴好头盔,上了车,环住韩东青的腰,“帅哥,出发。” “你们俩这是?” 刚刚开出门就遇上出门散步的许家康一家三口。 许清嘉挑起一边眉,“兜风啊。” 豆宝儿晃晃悠悠走过来,抓着许清嘉的裤子,“嘟,嘟。” 许清嘉低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圆脸蛋,“坐机车很危险的,小姑娘不能坐哦,下次开车兜风的时候,嘟嘟带上你哦。” 豆宝儿仰着脸,又大又圆的眼睛巴巴看着许清嘉。 许家康一把抱起女儿,“我们去看大金鱼咯。”又看了看许清嘉和韩东青,笑,“你俩够有情调的。” “那是,”许清嘉溜他一眼,“学着点。” 许家康嗤了一声,还蹬鼻子上脸了,“赶紧去吧。” 夏莲笑着道,“开慢点,路上当心。” 许清嘉比了k的手势,“你们慢慢散步,来,豆宝儿,跟嘟嘟拜拜。” 豆宝儿举起白嫩嫩的小胖手,抓了抓五指。 逗得许清嘉乐不可支。 “那我们走了。”说着韩东青加大油门飞驰而去。 夏莲笑,“南南爸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这会儿看着倒不觉突兀。”还挺酷的,和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许家康笑,“也不看看是谁调。教的。” 夏莲不觉笑起来。 且说韩东青和许清嘉,出了闹市区之后,韩东青便提速,风吹在身上,有一种人整个身体与风融为一体的玄妙感。 许清嘉举起一只手,感觉到厚重的风吹过指间,彷佛抓住了风,整个人斗都能趁势高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四个轮子只能移动你的身体,两个轮子移动你的灵魂。 “换一下,我要开。”许清嘉大声宣布。 声音飘散在风声中,也不知道韩东青听见没有,许清嘉只感觉到耳边的轰鸣声更加响亮。 傍晚的灵山公路,廖无人烟,只有偶尔几辆经过的汽车,两边的景色飞速倒退,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停下,停下。”许清嘉忽然大声喊道,急促地拍了拍韩东青的后背。 韩东青缓缓停下来。 许清嘉还扭着脑袋往后看,视野内是一辆蓝色的敞篷跑车,不一会儿彻底消失在眼帘之中。 “刚才过去的是邵泽?”许清嘉向韩东青确认,这个车是邵泽的。她见过好几次,这么骚包的车她肯定不会记错,小南南还在里面贡献了一泡童子尿。 韩东青转过头来,嗯了一声,许清嘉能发现,他当然也能,一眼就认出来了。 许清嘉盯着他眯了眯眼,“他旁边的女孩子,你看见了吗?” 韩东青沉默。 “眼熟不?” 韩东青继续保持沉默。 许清嘉戳了戳他的胳膊,“像不像蕾蕾?”速度太快看得不大清楚,但是毕竟是那么熟悉的人,没多久前才见过。 为了自己的幸福,韩东青选择实话实说,“有点儿像。” 许清嘉啧了一声,“他们俩怎么混一块了?” 韩东青猜测,“可能是工作吧,蕾蕾最近拍的那部剧有邵泽的投资。” “这是你的心里话。”许清嘉抬眼瞅着他,“别是袒护你兄弟。” 韩东青赔笑,“怎么就说上袒护了。” 许清嘉拍开他的手,化身福尔摩斯,“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可一直没找到那个点,这会儿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我去剧组探班的时候,遇上邵泽也去探班,听工作人员说,他来过好几次了。后来北北在那拍了一个星期的戏,邵泽又去了,就我知道有两次,一个星期两次。二哥也是这部戏投资人,投进去的资金比他还多点,可没他这么上心的,就去了一次,还是为了看北北去的。我当时就想着邵二公子准是瞧上里头哪朵花了,我还好奇地问过蕾蕾,蕾蕾说她不清楚。一个剧组的,邵公子可不是啥低调的人,真要是追人,她能不知道。我当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地方,就没追问。合着她那是不好意思说,因为邵二的目标就是她。” “我问你,你去接北北时,不是遇上过邵泽,还带着北北他们跟邵泽蕾蕾吃了一顿晚饭,”那几天许清嘉去天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没在京城,所以都是韩东青在管孩子,“你就一点都没发现?” 她灯下黑了,就不信韩东青也灯下黑,这家伙眼睛尖着呢。 韩东青赔着笑脸。 许清嘉来气,拧他胳膊,“好哇,韩东青,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你嫌床太挤是不是?” ☆、第278章 第二百七十八章 老婆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韩东青看着紧闭的房门,半响无言。 邵泽在追秦蕾蕾的事, 他的确早就知道,就是北北在片场玩的时候,他发现邵泽看秦蕾蕾眼神不同寻常,态度耐人寻味。 要是别人, 他管不着,可秦蕾蕾是清嘉很喜欢的小表妹,他怎么能不管。 因此, 韩东青找机会把邵泽约了出来,开门见山地问。 邵泽十分爽快地承认,信誓旦旦保证他是认真的, 绝不是玩玩。 这话,韩东青信。想玩,外面玩得起的漂亮有趣的姑娘多得是,邵泽没必要找身边人下手, 邵泽这人玩心重归玩心重, 分寸向来掌握得好,若非深思熟虑过, 他不会行动。 只是韩东青纳闷, 风流浪荡了十几年,邵二公子居然想从良了, 匪夷所思。 邵泽微微一笑, “矫情的说法, 就是忽然想安定下来,想跟她过一辈子。”邵泽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你看见你老婆的时候,没这种想法吗?”又笑,“不是故意想吃窝边草,只是那么巧,刚好是你小姨子。” 应酬场合遇见过几次,看在老韩的面上,肯定要照顾几分,照顾着照顾着发现小姑娘挺有意思,就这样了。 韩东青定定看他三秒,“看样子,蕾蕾对你那个没意思。” 被揭了短的邵泽苦笑,不管是商场还是情场上,他向来无往不利,这一次却是踢到铁板了。 韩东青笑了,“早前就劝过你,现在自食恶果了吧。”之前他游戏人间,他不是没劝过,好姑娘听到他这名声都得退舍三尺,奈何他根本听不进去。 邵泽啧了一声,“千金难买早知道。”耸了耸肩,摊手,“不过还有句话,有志者事竟成。” “感情这事没法勉强。” 邵泽挑眉,“我没想勉强,我这是追求。我呢,不找你帮忙,你也别托我后腿。” 到底是哥们,韩东青也想他安定下来,遂在这事上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自己造化去。 结果就是被许清嘉盘问完之后,无情地轰出了卧室。 邵泽这个害人精。 低骂一声,韩东青认命地走向客房,摸出手机拨通邵泽的电话,准备兴师问罪。 “老韩啊。” 韩东青关上客房门,“方不方便说话。” “你说吧,我在家。” 看来不是约会,要是约会,怎么可能这么早回家,韩东青不知道该同情该是嘲笑好,说正事,“我今天和清嘉经过灵山的时候看见你们了。” 邵泽走到阳台上,望着夜幕中璀璨的万家灯火,“你老婆知道了。” 韩东青应了一声,“你这边现在是个情况?” 邵泽叹气,“刚刚领到一张好人卡。”剧组转移到灵山一栋别墅里拍摄,那栋别墅是他的,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在秦蕾蕾结束今天的戏份之后,他找了借口约她出去。秦蕾蕾破天荒地答应了,邵泽还高兴呢,以为峰回路转,哪想被郑重其事地发了一张好人卡。 邵泽躺在阳台上的靠椅内,“我跟你说老韩,我觉得蕾蕾对我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 “觉得?自我感觉不要太好。”韩东青凉凉道。 “滚。”邵泽骂了一声,手指敲着扶手,“我会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韩东青沉默了下,“可她拒绝你了。”秦蕾蕾对邵泽有点好感,这话,韩东青勉强能信。邵泽有这魅力,打小他就招女孩子喜欢,现如今的他正是人生黄金时期,年富力强,英俊多金,事业有成。 邵泽仰头看着星空,大大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叹了一口气,“我很老吗?” 韩东青不厚道地笑出来,“蕾蕾嫌弃你年纪大了。” 伤口上被撒盐的邵泽磨了磨牙,“别忘了,咱俩同年,你还比我大几个月。” 男人三十一枝花,他风华正茂。 “你跟我比什么,你又不追我。和蕾蕾比,老不老,你心里没数,小姑娘今年才二十五,青春年华,你比她大了整整十岁,你说老不老。”看了邵泽的笑话,被赶出卧室注定要寒床薄衾的韩东青心情徒然好转。 “你比你老婆大了七岁,十岁和七岁有差别吗?” 韩东青老神在在,“个位数和双位数你跟我说没区别。” 韩东青再补刀,“况且我老婆又不嫌我,我孩子都三个,上幼儿园了。” 优越感隔空扑面而来,邵泽气得想挂电话。 听着那边呼吸都岔了岔,韩东青见好就收,“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有数。就你这情况,就算蕾蕾真的如你所说对有好感,她家里那关你就过不去。” “你媳妇儿就不赞成,是吧。”邵泽抚了抚额头,他的事,许清嘉还是挺了解的。两人是合伙人,共同持有鸿泰商业,时不时回一起出席一些场合,他好几任女朋友还被许清嘉撞见过。 韩东青环顾一圈冷冷清清的客房,声音也冷了三度,“你说呢。” 满腹惆怅的邵泽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又是一声哀叹,为自己辩白,“谁还没年轻过,我不就是多谈了几场恋爱?这两年我已经修身养性了好不好,我既然说了收心肯定会收心。” “说的倒轻巧,一两次正常,三四次也还可以,十几次……” “哪有十几次。”邵泽拒绝被泼污水。 韩东青来了兴致,“那你说几次?” 邵泽一时语塞,韩东青嘲讽,“多的数不过来了。” 邵泽,“反正没有十几次。” “那算九次。” 邵泽,“……” 韩东青,“正常人都会觉得你是个花花公子,就像你招聘员工的时候,一个频繁跳槽的员工,你愿意聘用吗?” 说得好有道理,邵泽无言以对。 韩东青不紧不慢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邵泽果断挂上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韩东青一掀嘴角,又殷勤的跑回去敲卧室的门,“嘉嘉,我刚问了邵泽,他今天怎么会和蕾蕾在一块。” 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韩东青摸摸鼻子,不卖官司,争取宽大处理,遂实话实说,重点是秦蕾蕾拒绝了邵泽。 屋里头靠坐在床头看书的许清嘉抬了抬眼,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小姑娘把持不住。 邵泽那张脸极具诱惑力,加上成功的事业又给他镀了一层金光,还出身显赫,简直就是男同胞的天敌,女同胞的克星。 她承认邵泽的优秀,做朋友做伙伴都没问题,做男朋友,想想他光鲜亮丽的战绩吧,许清嘉可不想自家小表妹受伤。 一口气松了,许清嘉心情好转,却没打算‘轻饶’韩东青,涉及她亲人,韩东青居然对她隐瞒。 他作为哥们相信邵泽会从良。 许清嘉可不信,相信花花公子从良,她宁愿相信天上下红雨。 门外的家伙还唐僧念经似的没完没了,许清嘉气鼓鼓甩了一句,“再吵,就睡一个月的客房。” 外面的动静立马消失。 韩东青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这一晚,韩东青是在客厅度过的。 第二天起来,崔阿姨被抢了工作。 崔阿姨忍着笑,小两口也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了,不过她瞧着不严重,跟闹着玩似的,便假装不知道。 许清嘉从练功房出来,走到餐厅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盘子里的爱心状荷包蛋。之前她定制了一套模具用来煎蛋切割面包水果,可以做拼盘,就是为了让三个小祖宗多吃两口,许清嘉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一翘,赶紧压了下去,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韩东青端着一碗三鲜小馄饨从厨房出来,放在许清嘉面前,“有点烫。” 许清嘉余光都不带瞄一下,但是拿起勺子吹了吹咬了一口,老徐记的馄钝,皮薄肉嫰,在两条街外。 她又夹了一个虾饺,莲香楼的,又夹了一段叉烧肠粉,还是莲香楼的。莲香楼主营粤式早茶,味道十分正宗。周末的时候,他们经常带三胞胎过去吃早茶,往往座无虚席。 韩东青夹了一个豆豉凤爪放在许清嘉面前的小碟子里,含笑道,“只有这个荷包蛋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开车出去买回来的。 以为她是小家伙们,一点吃的就能消气,想得倒美,许清嘉吃掉荷包蛋,又吃了九分饱,拎起包上班去了。 中间还是没跟韩东青说话。 送她出门的韩东青回来瞧着空了的碟子,扬唇一笑,拿起衣帽架上的军帽戴好。 过来收拾碗筷的崔阿姨笑了一声,“今天许总胃口特别好。” 韩东青笑容扩大几分,“崔姨,晚上不用做我们的饭。” 崔阿姨诶了一声,知道两口子要在外面吃了,这一阵三胞胎不在,他们经常在外面吃,两口子亲亲热热比那没结婚的小情侣都腻歪。 中午的时候,韩东青给许清嘉打电话,还好电话是接的 。 “晚上我要和客户吃饭。” 韩东青,“……” 刚挂了电话,邵泽电话就进来了。 韩东青没好气的接起来。 “谁惹你了。”邵泽稀罕。 韩东青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吗?” 毫无自知之明的邵泽追问谁惹他了。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邵泽,“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出来喝酒,再叫上老傅他们。” 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的韩东青应下,下了班在办公室换上备用的常服,驱车来到约定酒楼,包厢里只有邵泽一个,随口道,“他们还没到。” 邵泽啜口茶,表情一言难尽,“老杜要辅导儿子写作业。老傅要送女儿上古筝课,磊子带着老婆儿子去老丈人家吃饭。”单身狗遭受三次暴击,以前只是有点小羡慕,过后就散,这会儿,邵泽嫉妒地心态都崩了。 韩东青拉开椅子坐下,心想,要不是你这个害人精,这会儿他应该跟媳妇吃烛光晚餐,谁有空搭理他。 “还是老韩你有良心。”邵泽殷勤的给韩东青倒茶。 韩东青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邵泽把菜单推给他,还记挂着中午那通电话,“诶,今天谁不开眼,惹你了。” 韩东青点了三个菜,敷衍,“工作上的一点事。”虽然想跟他算账,但是想想面子更重要。 他在乎面子,邵泽这会儿倒是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反正已经丢过了,不介意再丢一点。 他又加了两个菜,让服务员把他存在这儿的红酒拿来,挥手让人退下,开始倒苦水。 韩东青静静的听着,“干脆放弃得了。” 邵泽白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看我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都来了,韩东青好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你自己都没做倒,好意思说我吗?”邵泽指了指韩东青,“做为哥们,你就算不帮我,也别给我泼冷水啊。” 韩东青微一耸肩,“那你继续,不过记得主意分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邵泽有追求的人权利,只要光明正大,不过女孩子也有不接受的权力。 邵泽往后一靠,眯眼看着韩东青,“东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没戏。” 韩东青抬头一笑,“小姑娘主意挺正。不过站在个人立场上,我希望你得偿所愿。” “那你帮我一把。”邵泽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韩东青拒绝,“你想让我家宅不宁。”帮邵泽,在许清嘉看来就是为了好兄弟推她妹妹进火坑。设身处地一想,换成他家西西,他也不乐意宝贝闺女和一个感情经历丰富的男人谈恋爱。 也就是邵泽是他发小,他才相信邵泽这回是认真的想定下来,在私心里,也希望他心想事成。 邵泽嗤了一声,“重色轻友。” 韩东青怼回去,“说的好像你不是似的。” 邵泽无言以对,他干嘛找他出来吃饭,添堵吗? 更堵的在后面。 “你刚才说你有两张话剧的门票。” 邵泽嗯了一声,vip包厢,视野全场最佳,本来准备找个由头请小姑娘看的。 “既然你用不着,给我吧,嘉嘉挺喜欢这部剧。”他正打算去买。 邵泽:这句话怎么就这么不顺耳呢。 大概觉得白拿了门票不好意思,遂韩东青发善心,“追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诚意,心诚则灵,收起你以前追女人那一套,蕾蕾在这个圈子里,这种追求者肯定遇到过,所以你得另辟蹊径。” 邵泽摆出洗耳恭听状,“当初你怎么追你老婆的?” 看在两张票的份上,韩东青开始传道受业解惑。 “写了半年的信。”没想到老韩还有这情调。 韩东青扫他一眼。 邵泽赔笑。 韩东青继续说,忽悠了半个小时,吃饱了的韩东青一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八点都还没到。”邵泽不满。 韩东青溜他一眼,“我又不是你,家里没人等着。” 邵泽: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哥们了。 韩东青站起来,“没事就早点回去睡,少过夜生活,熬夜老的快。”说着看了邵泽一眼。 邵泽:“……”什么意思,他保养的很好的好不好。每天锻炼一个小时以上,一日三餐遵循营养师的建议,定期理疗养生。 邵泽糟心的挥了挥手,“滚,赶紧滚。” 韩东青毫不留恋的滚了,回到家,家里只有崔阿姨,许清嘉还没回来。 韩东青不禁有些酸溜溜,什么客户,吃到这么晚。 ☆、第279章 第二百七十九章 许清嘉回到家已经九点, 今天约得是银行的人,那边带上了周美巧, 有一个熟人在中间,能让气氛更和谐。 听到熟悉的引擎声,韩东青走到庭院,打开雕花大铁门, 待车停稳之后,拉开后车门,笑吟吟欢迎, “回来了。” 许清嘉正在跟周美巧发短信,脸上还挂着笑,一见韩东青忙收起来, 又恢复了高贵冷艳,收起手机端着脸下了车。 韩东青无声一笑,和驾驶座上的司机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跟上。 “喝酒了吗?我给你泡一杯蜂蜜水。”韩东青十分贤夫良父地问。 许清嘉瞅他一眼, 坐在沙发上不吭声。 韩东青泡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过来, 再一次诚恳道歉,“媳妇儿, 我知道错了,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瞒你。”赶紧表忠心, “今天我和邵泽出去吃饭了, 他求我帮忙撮合, 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我怎么可能帮他。” 许清嘉溜他一眼,半阴不阳道,“那可是你好兄弟。” “兄弟哪有媳妇重要。”韩东青端地一脸正气。 许清嘉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显得面容古怪起来。 一看她破了功,韩东青立马凑过来,讨好地替她捏着肩膀,“累了吧。” 许清嘉耸耸肩,想甩开韩东青的手。 可他却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不放,韩东青笑的谄媚,指了指茶几上的门票,“周五晚上我们去看话剧放松一下,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女演员的。” 许清嘉矜持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韩东青告饶,“虽然我知情不报,但是我没有助纣为虐,对吧,念在我初犯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许清嘉扫一眼门票,侧过脸,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活像个登徒子。 被调戏的良家妇男赔着笑脸。 许清嘉点了点他的下颚,“可以有秘密,但是涉及我的亲人不许瞒着我。” 韩东青立即应是,“只此一次。” 许清嘉这才施舍了一个笑容。 韩东青如见三月桃花开,也跟着笑,“喝口蜂蜜水解解酒。” 喝着蜂蜜水,许清嘉问韩东青,“邵二找你帮忙,也就是说他还没放弃。” 韩东青想替哥们说句好话,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果断见色忘义,“我劝他放弃,不过他说男未婚女未嫁,不想轻易放弃。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一点,不是能轻易被人左右的,我只能跟他说注意分寸,尽量不要给蕾蕾造成烦恼。” 许清嘉没好气,“邵二公子权大势大,你觉得蕾蕾会没有烦恼?” “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听不进去。”韩东青同仇敌忾。 许清嘉深深的看一眼韩东青,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头一次发现他还能这么谄媚。许清嘉都后悔这么早冰雪消融了,应该好好深挖一下他的潜力。 这一晚,韩东青还是没能从客房搬到卧室,许清嘉趁他不留神又把门锁上了。 韩东青无语地瞪着冷冰冰的房门,还没‘玩’够啊!? 三个小宝贝不在,他家大宝贝年龄骤降。 韩东青能这么办,自己千辛万苦娶回来的媳妇,当然是跪着也得陪玩下去。 享受了几天女王级待遇,许清嘉才意犹未尽地开恩准许韩东青回到卧室。 三胞胎也意犹未尽地从南边回来了。去的时候三人一个大箱子,回来一人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外公外婆给他们买的礼物,还有三胞胎给大家买的礼物。 “这个海螺是给太公的。”西西拿着一个黄白相间的大海螺递给韩老爷子。 韩老爷子乐呵呵地接过来,笑得满脸菊花开,“哦,好大的海螺。” “我在沙滩上捡到的。”西西扑闪着长睫毛。 “诶呦,西西真厉害,能捡到这么漂亮的大海螺。” 小姑娘得意的翘起嘴角,又乐颠颠地挨个分礼物,海螺贝壳风铃还有一些他们觉得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却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收到的没有一个不高兴的,夸了又夸,把三个小家伙美得不行。 “大姑姑,你戴上让我看看。”小西西举着贝壳项链跑向刚刚进门的韩欢,前年韩欢和邵江调回了京城。 韩欢爱不释手地抱起小西西,“这么漂亮的项链是送给我的啊?” 小西西用力点头,戴上后喜滋滋地拍着手掌,“大姑姑好看。” “那是大姑姑好看还是妈妈好看?” 小西西才不上当,“大姑姑和妈妈一样好看。” “诶呦,你个小人精。”韩欢爱怜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小西西抱着韩欢地脖子咯咯咯直笑。 已经十五岁的邵烺逗小表妹,“那西西和妈妈哪个更好看?” “我好看。”说完了小西西捂住脸颊,彷佛是不好意思,这娇娇软软的小模样,逗得一群人乐不可支。 眉开眼笑地韩欢抱着小西西轻轻摇晃,“我们西西最最好看。” 韩老夫人看向邵江,“你妈身体好点了吗?” 邵江含笑道,“奶奶放心,我妈没事了,她那就是心病。”上个星期,他妈住了三天院,被邵泽气得。 正在和韩悦说话的许清嘉抬眼看了过去,邵母住院,她和韩东青去探望过。老太太气色不错,听说是跟儿子怄气闹得。大龄未婚青年背后都少不了焦躁不安的父母。 韩老夫人懂,她太懂了,她家老八39才结婚呢,“这种事急不得的,越催阿泽越反感,你让你妈放宽心,这缘分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邵江笑,“现在她放了大半的心。” 韩老夫人疑惑的看过去。 邵江弯了弯嘴角,“阿泽说他有想结婚的姑娘了,就是还没追上。”他妈起初还不信,觉得都是哄她的。小弟指天对地的发誓,他妈才信了。有结婚的打算就好,至于没追上,那不是问题,他妈对自己小儿子迷之自信。倒是邵江找邵泽谈过话,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握,不想这小子嘴巴挺严,一点口风都不漏。 “姑娘做什么的,哪里人,多大了?”韩老夫人来了兴致,什么样的姑娘能拴住邵泽这匹野马。 邵江好笑,“阿泽口风严得很,一点不漏。” 韩老夫人就想起了韩东青那会儿,笑看许清嘉一眼,“当初小六也是这样,只说有喜欢的女孩子还在追,其他一点都不透露。” 韩欢插话,“当时我就和奶奶猜,是不是认识的,东子怕我们冒冒失失吓到人家姑娘,后来可不就证明是认识的。” “这么看来,阿泽中意的姑娘,也是你们认识的?”抱着小北北喂葡萄的霍燕岚猜测。 可不是认识的,电视上经常能看见,她表姐就活生生坐在这,许清嘉默默在心里道,还好邵泽嘴巴严,不然她就该尴尬了。 一群人猜了一会儿,因为信息少得可怜,也没猜出个一二三四来。孩子们不耐烦听这些,已经跑出去玩了。 揭过这个话茬,霍燕岚看向许清嘉,继续之前的话题。她觉得三胞胎可以开始学乐器了,韩悦就是四岁开始学琴的。 让孩子学一门乐器在许清嘉的计划之中,最好学钢琴,一来她自己会,方便她以身作则,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她还可以陪着练习,让孩子们更加定的下心来学。 二来钢琴是乐器之王,学会钢琴,再学其他乐器很容易上手。韩悦就是先学钢琴后学小提琴,现如今是国家交响乐团小提琴手,丈夫是交响乐团的钢琴首席。 为了培养小家伙的乐感,在小家伙们很小的时候,许清嘉就经常放一些好的音乐给他们听。有自己弹钢琴逗他们玩,小家伙们一看她在弹,会跟着摇摆哼哼,还会上来摸琴。她就趁机教一点,教多了,小家伙就开始不耐烦了,到底年幼,还不能定下心来学,而且手指也没长好,学起来过于勉强。 所以许清嘉想等他们再大个一两岁再正式学乐器,至于学什么,看他们的兴趣,不想学也得想方设法哄着学。音乐不仅仅能提高艺术修养,还有助于开发智力。 目前小家伙们只有一门兴趣课——绘画。学乐器相对于三周岁的宝宝来说很枯燥,绘画却不同,涂鸦是孩子的天性,两三岁就对图形和色彩产生兴趣,家里的墙壁成为他们最好的画布。 今年一开春,许清嘉就给三胞胎请了一位绘画老师,朋友介绍来的。老师的绘画水平在许清嘉这个半个内行人看来中规中矩,但是教学方法非常有趣,很讨小孩子喜欢。这个年龄段本来就不是学技能的,而是培养审美能力和兴趣。 当了妈才知道父母不易,就拿兴趣课来说,学得早了怕偃苗助长,学得晚了又怕耽误孩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恨自己不是教育专家。 许清嘉看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就笑着道,“清嘉和我讨论过这事,幼儿园里能接触到各种乐器,我们想先确定他们最喜欢哪种乐器,毕竟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再多让他们听听有关这种乐器的好音乐培养乐感,再过一两年接受技术指导。” “再过一两年会不会晚了些,我看好多人家还没上幼儿园就开始学这个学那个了。”霍燕岚担心孩子们输在起跑线上,别人学,你不学,可不就是落后了。 “不晚。”韩悦缓声道,“太早学习乐器,很有可能是无用功。孩子的认知能力,对音乐的感受力以及手部精细动作都还不够。三四岁这个年龄段,最好的就是多欣赏优秀的音乐。到了五岁不管是心理上的条件还是生理上的条件都达标了,正式学习乐器比较合适,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韩悦这个专业人士一开口,霍燕岚就没话说了。 韩悦浅笑着对许清嘉道,“六嫂,以后南南他们要请老师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有几个朋友专门教低龄段孩子,教得还可以。” 一旁的韩欢笑起来,“小煜现在的钢琴老师就是小悦介绍的,教的特别好,六一汇演的时候,小煜还拿了一等奖。” 许清嘉就笑,“那到时候就麻烦小悦了。”音乐这方面,她还真没什么认识的朋友,韩悦介绍的人,总差不了。 霍燕岚,“这有什么麻烦的,顺把手的事。” “现在的娃娃呦,真可怜,那么一丁点大就要学东学西,玩的时间都没了。”韩老夫人心疼曾孙了。 “小时候不学会吃苦,长大了必定会吃苦。”韩老爷子摸着短须道,“挺好的,多学点东西只有好的,技多不压身。” 韩老夫人孩子气地撇了下嘴角,倒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是周日,许清嘉和韩东青陪着三胞胎上了一个半小时的绘画课,送走老师,一家五口去秦家蹭饭。 今天是给秦慧敏和姜天明践行,两人后天的航班去美国。秦慧敏和姜建业已经离婚,协议离的婚。 姜天明归秦慧敏,至于财产,姜建业得到了现在住的那套三居室。这套房子是他们自己买的不是单位分的,因为姜建业早前分到过一套三居室,所以换了一个单位也没能再分房,那套房子姜天强住着,他们自然得另买。 另外还有两处商铺以及七万现金。大概是秦慧敏明面上财产的三分之一。 姜建业没有疑义,秦慧敏做好了跟他讨价还价的准备,没想他这么干脆,一时倒说不清什么滋味。 秦慧如已经在了,许向华出差去了沈阳,老太太嫌弃城里热,又去了许向党那边,打算等天凉快点再回来。秦慧如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意思,上午便来了秦家陪父母。 好一阵没见三胞胎,秦父秦母一通稀罕,要是家里有个小曾孙,那该多热闹,两位老人视线一转,定在秦安平身上,开始催婚。 许清嘉乐呵呵地看热闹,对这个戏码见怪不怪,一眨眼,大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正当秦安平痛不欲生时,秦蕾蕾回来了。这两个月她都在京城拍戏,倒是经常能回家。 秦安平几乎要喜极而泣,难兄正等着难妹呢。 秦蕾蕾终于明白为何她哥看见她时会如此喜出望外,被二老以及她妈念叨的耳朵都疼,幸好她姐拯救了她。 秦蕾蕾一脸浮夸的感激,拉着许清嘉手,“姐,还是你最疼我。” 你姐我当然疼你,所以你待会儿可得实话实说,别让我白疼你一场。 许清嘉靠在阳台上,笑眯眯地开口,“最近我听到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秦蕾蕾疑惑的睁了睁眼,“什么消息?” 眉如山黛,眼若秋水,眼角处微微上挑,透出几分风流昳丽。不经意间爱吃爱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美人,成功的事业让她张扬又自信,更添魅力。 难怪邵泽会心动,眼光不错,许清嘉暗暗点头。 秦蕾蕾被许清嘉打量的发毛,觉得她姐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弱弱地喊了一声,“姐?” “蕾蕾啊。” “嗯。” 许清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不锈钢扶手,打了个直球,“我听说邵泽在追你?” ☆、第280章 第二百八十章 秦蕾蕾吱唔了下, 挠了挠脸颊,干笑, “姐,你消息可真灵通。” 许清嘉瞟她一眼,“也就是说是真的了。” 秦蕾蕾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许清嘉状似随意地问。 秦蕾蕾犹豫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差不多年后那会儿。” “都半年了。”许清嘉挑了挑眉。 秦蕾蕾干干一笑。 许清嘉看着秦蕾蕾的眼睛,“那你们现在是?” 秦蕾蕾摸了摸鼻子,似乎在组织语言, “邵总很优秀,但是我们不合适。” 被这样出类拔萃的男人追求,秦蕾蕾承认有那么一点不可与外人道的虚荣。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快把持不住了。邵泽这类男人做男朋友, 不考虑将来的那种男朋友其实挺合适的。英俊,大方,风趣,有情调, 跟他谈恋爱应该很愉快。 不过理智很快就让她灭掉这一丝丝不靠谱的想法,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虽然这个圈子里情情爱爱也跟演戏似的,但是她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进圈之前她答应过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她哥, 绝对不乱来。 所以,每次邵泽献殷勤, 秦蕾蕾都默默把在心里把邵泽彪炳的战绩回忆一遍, 告诫自己不想成为其中一份子的话, 一定要抵挡住美色和糖衣炮弹的诱惑。 许清嘉心里石头悄然落地,笑了笑,“姐也觉得他不大适合你,感情经历太丰富了点。”不然,邵泽倒真是个不错的对象。 秦蕾蕾附和地点头,“就是,看着就不靠谱。”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所以,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自找苦吃的。” 许清嘉嘴角笑容加深,饶有兴致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认识不少青年才俊,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蕾蕾有了男朋友,邵泽就该死心了。 “档期都排满了,哪有空谈恋爱,等我忙过这一阵再说,”秦蕾蕾唉声叹气,“果然人不能太贪心,晓得就不接这么多活了,我的工作都排到明年秋天了。”她签在鸣人传媒,老板是许家康,自然在工作上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公司不会为了挣钱死命给她安排工作,然架不住她自己找死,主动要求干活,结果就是成了大忙人,要不是这部戏主要在京城拍摄,连回家看看都没时间。 许清嘉摇了摇头,“你悠着点,身体是1,其他都是0,身体坏了,什么都是白搭。” 秦蕾蕾点头如捣蒜,“忙完这一阵再不这么紧凑的安排工作了,以后得保证每年都休息两个月,挣这么多钱也得有命花啊。” “知道就好,没什么是比身体更重要的。”姐妹俩说了会儿话就进了屋。 他们在秦家一直待到八点才离开,因为四合院里只剩下秦慧如,遂许清嘉没回湖畔花园,直接带着韩东青三胞胎回娘家住。偶尔,许清嘉他们会在这边留宿,所以东西都是现成,十分方便。 住了两晚,许向华出差回来了,许清嘉才带着老公孩子回去。她倒是想长住娘家,可得考虑老公和孩子,这边不管是离韩东青的单位还是幼儿园都更远。 许清嘉下班回来,正遇上三胞胎在遛狗,不过绳子是阿姨们拿着,可不敢让他们牵绳,万一狗狗们跑起来,三个小家伙只有被拖着走的份。 三傻的体型已经全部超过小主人,站立起来比小主人高多了。为此,三个小家伙胃口好了不少,就是为了长得比狗狗们更高更大更威风。 “妈妈。”三胞胎见了许清嘉黏糊糊的叫,一涌而上,豆宝儿也不甘示弱,踩着小脚丫跑过来,口齿不清地喊,“嘟嘟。” 许清嘉挨个抱了抱,抱完了看向对面的丁晟,他手里牵着一条柯基,刚刚三胞胎就是围着胖嘟嘟的柯基打转,短腿柯基,配上肥嘟嘟的屁股,绝对是大杀器。 丁晟扬起热情笑容打招呼,“下班了。” 许清嘉也笑了笑,看了看那条柯基,遛狗总不会垮小区遛,或者帮朋友遛?然而隐隐的许清嘉觉得是,“你住这里?” 丁晟笑眯眯的说,“我昨天搬来的,住在2八号。” “是你买了林先生林太太的房子。”2八号的林氏夫妇家里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儿,和三胞胎玩得不错,所以许清嘉知道点他们的情况。林氏夫妻都是华侨,投资失败,遂决定放弃京城的业务,去沪市发展,所以打算变卖在京的部分产业,包括湖畔花园的房子。 丁晟含笑点头,“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哈。” 许清嘉笑,“这可真是巧了。” 丁晟弯起的眼里都是笑意,“可不是,你们小区的房子可不好买,这次也是我运气好,正好遇上了。”湖畔花园是三环内第一个别墅小区,第一批住户非富即贵。每年难得有一两套房子流入二手房市场,无一不引来争抢。这次他很费了些人力物力才抢到2八号别墅。 正好,有这么正好的事? 许清嘉向下班回来的韩东青说起这事,觉得丁晟的目的不简单。 韩东青笑,“你觉得他是为了檬檬?” 许清嘉摩了摩下巴,“这里离外交部办公大楼很近。”九月下旬,韩檬就会回国,进入北美大洋洲司工作。 “离五叔五婶家也不远,咱们还住在这儿,你要是檬檬,你高不高兴?” “照这么看来 ,他想的挺远的。”韩东青也知道丁晟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檬檬。算算都小十年了,从国内追到国外,单凭这一点,韩东青对他感官不错,长情有毅力。 “还挺美,”许清嘉托腮,沉吟片刻,“就是不知道他是一厢情愿,还是他跟檬檬关系有进展了。”若是后者,她打从心眼里替韩檬高兴。 丁大班长这人不错,高中时期就是很有责任心很有能力的一人。人也聪明,不聪明考不上华清的机械工程专业。能力也强,许清嘉和他有过几次工作上的来往,他父母经营着一家规模庞大的建材公司,主营水泥、玻璃和新型材料。 早些年,丁晟在家里的公司工作,从基层一步一步做起。三年前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机械制造公司,研发生产大型工业器械,国内基建工程已经轰轰烈烈开启,并且会愈演愈烈,这一行前景光明。 最重要的还是丁晟对韩檬那片心,一有空就跑去美国。百折不挠,坚韧不拔。 “再一个月檬檬就回来了,到时候不就清楚了。”韩东青道。 许清嘉往沙发上一靠,合了合掌,“希望是好消息。” 韩东青失笑。 九月二十三号,韩檬回国,去单位报道后,被告知国庆节后正式上班。 趁着有假期,韩檬把能约上的好朋友都约了出来,在酒吧开了一个包厢,准备狂欢,热烈庆祝她韩檬檬又杀回来了。 许清嘉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韩东青道,“我走了,你在家陪他们玩。” 虽然韩檬说可以带家属,但是就冲着他这张肃然正气的脸,怎么high起来,所以只能‘委屈’他在家带孩子了。 坐在小书桌前信手乱画的小南南抬起头,“妈妈,你要去哪儿啊?” 小北北接着问,“我能不能去啊?” 小西西已经付诸行动,蹬蹬蹬跑过去抱住许清嘉的腿,“妈妈,我也要去。” 许清嘉低头捏捏她的圆脸蛋,“妈妈不是出去玩。”并不是,就是去玩,“所以不能带你们哦。妈妈明天带你们去少年宫玩,今天你们乖乖在家和爸爸玩好不好?” 韩东青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好吧,那妈妈你早点回来哦。”小西西郑重叮嘱。 许清嘉笑吟吟,“好的,妈妈会尽快回来的。” 韩东青笑着道,“快结束给我个电话,我来接你。” 许清嘉比了个k的手势,和小家伙们依依惜别,转过身立刻眉开眼笑,她很久没去酒吧玩了,毕竟要当贤妻良母嘛! 大抵是都想趁机好好疯一下,遂到了包厢一看,居然没一个带家属的,心照不宣一笑,许清嘉就被拉过去摇骰子。一溜啤酒摆在眼前,输的自罚一杯,杯子一空,立马就被人满上。 韩檬正在跟一妹子吼着《海阔天空》,好好一首歌就被两人给毁了,一群人还摇着铃铛鼓掌叫好,没节操到了极点。 吼到嗓子快冒烟了,韩檬才放过大家的耳朵,拍了拍话筒,“喂喂喂,安静,安静,我有话要说。” 嬉笑玩闹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看向中间的韩檬。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她眼神微醺。 “大檬檬,你这是要开演唱会还是要跳钢管舞?”有人起哄。 韩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今天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你要结婚了?”又有人插嘴。 韩檬愤怒地敲话筒,闷闷的声音听得人耳朵不舒服,“韩檬你别乱敲,有话就说,有啥快放。” “粗俗,还大学老师呢,你赶紧辞职吧,省得毁人不倦。 ”韩檬痛心疾首的指着说话的妹子。 妹子向她投掷了一颗提子。 韩檬灵敏躲开,“别闹,我要说正经事了。”见所有人看了过来,韩檬满意的笑了,“这件事就是我终于回来啦,你们高不高兴?” “切~”此起披伏的鄙视。 许清嘉切完了,开恩施舍了一句,“高兴,高兴,太高兴了。” “简直要喜极而泣,真怕你被洋鬼子骗走了。”周美巧打趣。 韩檬摊手,“种族不同没法谈恋爱。 ” 说得一众人哄堂大笑。 “韩檬檬,我俩一个种族的,那么巧都是单身,要不要考虑下我?”一帅哥涎着脸毛遂自荐。 “这个可以有。”响应者还不少。 “你穿着开裆裤玩鼻涕的样子我都见过。”韩檬翻白眼,“我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吗?” 帅哥顿时被嘲笑的体无完肤,伤心欲绝的缩了。 韩檬一拍脑袋,“我记错了,今天我要宣布的是两个消息。” 这一回大家的反应就没之前那么好奇了。 韩檬撇撇嘴,“竖起你们的耳朵听好了,我,韩檬,终于脱单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简直惊呆了。 韩檬十分享受大家目瞪狗呆的表情。 伤心欲绝的帅哥都快哭了,掐着嗓子嚎哭,“是谁,是谁,是哪个臭男人,我要和他决斗。”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搞定了咱们檬檬大美人。” 韩檬清了清嗓子,“好了,现在有请丁大帅哥登场,当当当当!” 果然是他,许清嘉脸上溢满笑容。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丁晟推开包厢门,“大家好,我是丁晟。” “班长!”高中同学何美灵惊叫起来。 丁大班长被包围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盘问,房间里内以女人居多,如果说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么这里有几千只鸭子。 韩檬尿遁了,许清嘉也逃了出去。 “好意思吗?把班长留在那儿经受狂风暴雨。”许清嘉斜一眼韩檬。 韩檬理直气壮,“这点麻烦都应对不了,他算什么男人!” 许清嘉绷不住笑了。 韩檬也跟着笑。 许清嘉,“你和班长什么时候开始,瞒的够好的啊。” 韩檬用手扑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下,她喝的有点多了。 许清嘉递上餐巾纸。 “今年六月份,我急性阑尾炎。” 许清嘉脸色突变,她一点都没说起过。 韩檬安抚一笑,“没事了,活蹦乱跳着呢。本来我想给朋友打电话,结果不小心打给他了,他送我去的医院,照顾了我半个月,挺触动的。他说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么巧我生病的时候他正在美国,我还按错了电话,老天都在给他创造机会。” 韩檬把纸巾扔进纸篓里,“可能真的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五月份决定放弃晏洋,六月份就遇上这事了,你说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就和丁晟说,咱俩试试看,合则来不合则散。” 许清嘉发现,她这一次说起晏洋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 “丁晟人不错,难得对你痴心一片。” 韩檬眼神迷离了一瞬,痴心啊,她也挺痴心的,语调幽幽,“嘉嘉,放弃之后,我突然有点迷茫了,你说我到底喜欢的是晏洋这个人呢,还是不甘心,亦或者喜欢上这种追逐的感觉。” 许清嘉无言以对。 韩檬轻轻一笑,“这就是感情经历太少的坏处,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不过不管哪一种,我不后悔也不遗憾。十年了,我争取过努力过,了无遗憾,以后想起来也不会冒出,如果再试试的想法,这世上,最怕的就是如果了。” 许清嘉轻轻一点头,“哪怕头破血流,至少争取过,所以不后悔。” 韩檬撞了撞她的肩膀,“就是这样。” 许清嘉看着她,两人相视而笑。 冷不丁的,韩檬又道,“话说回来,丁晟对我又是哪一种情况?” 这话,许清嘉没法接,顿了顿她看着韩檬的眼睛,缓缓道,“丁晟对你如何,你可以用眼睛用心慢慢看。” 韩檬挑眉一笑,“交往一下,就知道是哪种情况了,反正只是交往又不是结婚,就算是结婚,不也还能离婚。” 许清嘉失笑,“这话,你可别告诉丁晟。” 韩檬给予一个白眼,“你当我傻啊。” “那你们现在都交往三个月了,感觉如何?” 韩檬,“虽然三个月,但是他又不能老待在国外,所以合不合适,还得看这之后三个月的相处情况。” “祝好运。”许清嘉送上祝福。话虽如此,但是韩檬愿意把丁晟带到朋友面前,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韩檬碰了碰她的拳头,大笑,“祝我自己好运。” 回到包厢,发现丁晟已经游刃有余地和她的朋友们玩起来,韩檬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拍了拍手掌,“我要下去跳舞 ,还有谁。” 舞池里群魔乱舞,酒精上脑的韩檬跳上了高台,还把丁晟拉了上去。 在跳舞方面,丁晟不大在行,递上求饶的小眼神。 韩檬拉住他的领带,欺近,“丁大班长,你现在是实习期,知道吗,什么叫实习期,就是还没转正,想不想转正?” 丁晟眼神亮了亮,做梦都在想。 韩檬不觉想笑,眼波一转,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不跳我找别人去了。” 丁晟脸唰得红了,手忙脚乱地拉住韩檬的手,“我不大会,你教教我。”晕乎乎的想着别说跳舞,跳脱衣舞都没问题。 外面的许清嘉都要笑疯了,多么典型的不良少女欺压三好学生。不禁想起高中时期候,韩檬就经常欺压丁晟,明明是英语课代表要干的活,这姑娘就能理直气壮地甩锅给大班长,气得大班长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都甩出来了。 ☆、第281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 四九城被街头巷尾的银杏装点成金灿灿的秋日童话。 在这样一片金黄之中,许家磊和宁燕妮的婚礼在皇庭酒店举行。两人在一场部门间的联谊会上认识, 宁燕妮在审计局工作,交往两年后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两人无论是从个人条件还是家庭背景上来而言,都可说的上门当户对。 许向军红光满面,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许家磊结婚了,许文诗和洪成才也发展顺利。就等着今年寒假时,许文诗和洪成才去一趟老家。嫁人不仅仅是嫁给这个人还是嫁给他背后的家庭, 尤其对女方而言。虽然不住在一块,但是男方那边亲戚要是不省油的灯也够儿媳妇喝一壶,女方家里也得头疼, 所以在把婚事提上议程之前,让许文诗去那边亲眼看看。再把洪家人请上来见一见,他们是女方,自然得男方过来拜访, 相看的好, 再结婚。 许文诗已经离过一次婚了,这一次万万不能马虎, 不然再离一次, 许文诗也不用见人了。 许向军摇了摇头,暂且压下这些念头, 专心招待客人, 看了看腕表, 迎亲的车队差不多该回来了。 “新娘子什么时候来啊?”小西西搂着许清嘉的脖子,好奇的张望门口。 许清嘉回道,“快了,再过一会儿就来了。” “一会儿是多久?”小西西打破砂锅问到底,忽然喊了一声,“七舅舅。” 许家宝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女朋友,他之所以到的晚,就是为了接加班的女友。 许家宝今年六月回到京城的研发中心工作,没多久便带着女朋友梁红英回家见了父母。之后,梁红英申请调岗,顺利调到了这边的造纸厂当会计,这么顺利,当然也有许家的手笔在里面。 许家宝带着梁红英先去找许向党和周翠翠夫妇。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梁红英歉然。 许向党憨笑着道,“不晚不晚的,新郎还没接到新娘。” 周翠翠热情地拿了一杯茶给她,“渴不渴,喝杯茶,暖暖身子。” 梁红英忙接过来,“谢谢阿姨。” 周翠翠摆摆手,“不用客气。” 许家宝,“我带红英去看看奶奶。” 许向党,“再和你二伯四叔他们打个招呼。”家里人除了老太太外,都还没见过儿子的对象,不过都知道这回事。 这次许家磊结婚,许向党笑说让许家宝把对象带来让大家见见。本来,许向党就准备安排家里人和梁红英见个面,两人都处了一年多了,早该谈婚论嫁,要是在老家,三个月就能摆酒了,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老说多处处,多处处。 “奶奶。” “红英来了。”老太太乐呵呵地。 “七舅舅。”小西西脆生生地喊,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了看旁边的梁红英。 许清嘉抱着小西西站了起来。 许家宝介绍,“这是我二姐和小外甥女西西,这是我女朋友梁红英。” 望着面容精致,气质过人的许清嘉,梁红英愣了下。 许清嘉点头示意,“你好。” 小西西鹦鹉学舌,还大方的伸出手,“你好啊,我叫西西。” 梁红英回神,面对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不觉微笑,抓住她的小手握了握,“西西你好。” 小姑娘晃着手乐,“阿姨好。” 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来,坐。”又抓了一小串提子塞给她,“这个葡萄甜,你尝尝,洗过了。” “谢谢奶奶。”梁红英见西西一直看着她,遂从手上提子里分了一半给她。 小西西指了指自己前面的桌子,“我有好多好多。”热情地抓了一个香蕉递给她,“香蕉好吃,我最喜欢吃香蕉了。” “阿姨谢谢你哦,阿姨够了。” 奈何小西西格外热情,一定要塞给梁红英。 梁红英只能接过来。 分了一个,小西西又要去抓水果盘里的香蕉,许清嘉捉住她的手,“不用你客气的,要吃大家会自己拿,一个一个摘下来,不吃会坏掉的。” 小西西嘟了嘟嘴,“为什么不吃啊,香蕉那么好吃,我可以吃两根。” 许家宝惊叹的语气,“你这么厉害啊!” 小西西得意地昂起小脑袋。 许家宝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家宝来了。”韩东青走了过来。 “爸爸。”小西西张开手臂。 韩东青一把抱起宝贝闺女。 “二姐夫。”许家宝又向梁红英介绍。 望着身形高大气度不凡的韩东青,梁红英略有些局促,随着许家宝小声道,“二姐夫。” 许清嘉瞥一眼韩东青,瞧吧,人姑娘本来就有些紧张,见了他更加紧张了。 收到她的眼神,韩东青只能无奈一笑。 许家宝倒是颇能理解梁红英的局促,要知道他初次接触这个姐夫的时候,也有点怂。 “二伯二哥在那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许清嘉打圆场。 许家宝便带着梁红英过去,见了许向军和许家康,又去见了许向华秦慧如,还有周红军,许芬芳工作抽不开身,三个孩子都有学业要忙,便只有周红军过来参加婚礼。 一圈近亲认下来,梁红英心情越来越复杂,她知道许家宝家境不错。 在津市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一套宽敞的两居室,不是租的而是买的。衣服鞋子都是牌子货,手上的表也价值不菲。对她对她家人很大方,每次上门做客都是大包小包的。 慢慢的才知道他父母在京郊承包了六百多亩地做种植和养殖,收入不错。 梁红英觉得这样挺好的,谁不想过舒服日子。 可直到今天,她发现,许家宝家境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听见有人称呼许家宝的二伯为许师长,他四叔还是许向华。她在电视上见过许向华,因为许家宝在嘉阳集团工作的缘故,她难免多关注一些。她清楚记得是津市电视台的一条新闻,报道嘉阳工业园的奠基仪式,她正巧看见了,还在想,没想到嘉阳的老总看起来这么年轻,还怪帅的。 梁红英抬眼看着许家宝,细细一看,发现许家宝和许向华果真有些像,他们都姓许,他那么年轻却能在研究中心站稳,她怎么就没想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笼在心头。 “怎么了?”许家宝纳闷。 梁红英嘴角动了动,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玩笑道,“我发现你家里人都好高。” 许家宝笑,“是啊,听我奶奶说,我太爷爷那一辈就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日子挺苦的,可一个一个不管男的女的,都是高个头。尤其是到了我这一辈,小时候营养跟上就更高了,几个兄弟几乎都超过一米八了。”唯一的例外是许家全,过了几年苦日子,掉了队,可也过了一米七,在南方也不算矮了。 “你二姐也很高,还有清熙,才十三岁,都比我高了。”站在一块,还有点儿小尴尬,不是她矮,她赤脚一米六三,在女生里不算矮了,可架不住许清熙基因强大。 “我妈还愁,怕熙熙这么长下去太高了以后不好找对象。”她妈觉得女孩子太高了不好,差点想断了许清熙在学校定的牛奶,许清熙欲哭无泪,他么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妈那不靠谱的念头。 梁红英失笑,“怎么会,女孩子个子高特别显气质,就像你二姐,气质真好。” “我就是这么劝我妈,我妈一听我二姐就想通了,她常说将来熙熙像我二姐三分,她就知足了。” 梁红英,“清熙成绩这么好,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闻言,许家宝笑容加深,不过还是谦虚了下。 说曹操,曹操到。 许清熙回来了,她跟着许家磊去迎新娘了,一起去的还有许文诗,佩佩今天是花童,许文诗自然得陪着女儿,一起的还有洪成才。 小西西欢呼,“新娘子来咯。”在韩东青怀里扭来扭去,示意她爸抱她过去看新娘子。 在婚礼司仪舌绽莲花的口才下,婚礼热闹地进行着,各种小游戏将气氛推至高氵朝,之后的父母致辞又添了一抹温馨。 当司仪宣布结婚喜宴圆满礼成后,场下掌声如雷。 许家磊和宁燕妮下来后便赶紧去敬酒,很快就到了许清嘉他们这一桌,许家磊才看见梁红英,等许家磊介绍之后,他便打趣,“要不了多久就能喝上家宝的喜酒了吧。”带到家人面前来,自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梁红英微微红了下脸。 许家宝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小南南学话。 许清嘉好奇,“你知道早生贵子是什么意思吗?” 小南南骄傲,“生个弟弟,跟我们玩。” 宁燕妮脸上带上绯色,眼里都是笑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蛋,都说小孩子的话最灵验了。她和许家磊年纪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他二十七,自己二十六,都想早点要孩子,身体吃得消一些。 许文诗拿了一个儿童礼盒递给小南南,“借你小人家吉言啊,到时候大姨给你一个大红包。” 小南南眉开眼笑地抱住礼盒,“谢谢大姨,这里面是什么呀?” 许文诗还没说话,就听见小西西脆呼呼的声音,“妹妹好,我给妹妹扎辫子,洋娃娃也分给她。” 许清嘉就笑,“弟弟妹妹各来一个,好事成双。” 许文诗也分给小西西一个礼盒,参加婚宴的小朋友都有。 “谢谢大姨。”小西西立马不关心弟弟妹妹,欢欢喜喜地抱着大红色的礼盒。 许家磊和宁燕妮满脸都是笑,“你们慢慢吃,我们去下一桌了。” 婚宴结束后的次月,许向党寻了个大家都有空的周末,请各家来农庄吃饭,也是正式介绍梁红英给大家。 “这顿饭吃完,三伯三婶就该去津市和梁家谈婚事了。”许清嘉笑着道。 韩东青接茬,“过完年,家宝二十六,也差不多了。” 许清嘉啧了一声,“家宝都要结婚了,堂兄弟这边就只剩下阳阳。这小子今年不回来过年,不会就是故意逃避吧。” 韩东青失笑,“阳阳不是有对象了?” 许清嘉叹气,“到底是恋爱对象还是暧昧对象,还没搞清楚呢,嘴巴太严,一点口风都打听不到。” “就阳阳这条件,你还怕他找不到对象。” “话不能这么说,条件好不挑的话是不怕找不到,可挑起来就难说了。”远的不说,就说邵二公子,条件没的说,哪怕年岁略大了点,可想嫁给他的姑娘也能绕着故宫排一圈,奈何邵二公子看不上,咬着她家小表妹这棵水灵灵的嫩白菜不放。 秦蕾蕾在黄土高原拍戏,这家伙居然不要脸地也跟过去了,弄得蕾蕾也是没了脾气跟她抱怨,剧组里的男同胞都不敢跟她多说话。 简直无耻啊,邵二公子戳在那,一般人谁敢打蕾蕾主意,这不是坏人姻缘吗? 坏人姻缘会被驴踢死的,许清嘉试图跟邵泽讲道理,失败。让韩东青去说,还是失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许清嘉迁怒的瞪了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莫名其妙,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没有多问,佯装没有发现。 穿戴好,许清嘉把准备好的‘见面礼’放进包里,红包那是长辈要准备的,她备一份见面礼即可。 要去三外公家玩,三胞胎显得格外兴奋,三外公家可比自己家有趣多了,有咩咩羊,胖猫咪,大白兔,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第282章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到了农庄, 三胞胎、元宝儿就跟着许清熙跑出去探险。 许清嘉不放心一串小豆丁,打发韩东青跟上去照顾, 自己则舒舒服服的坐在屋子里喝烘豆茶。 豆宝儿一个转身不见了小哥哥小姐姐,懵了下,迈着小短腿东找找西找找,桌子底下都蹲下去瞧了, 没找着,嘴一瘪眼泪瞬间下来了,含含糊糊的叫着, “咯咯咯咯。”老可怜了。 可把许家康心疼坏了,抄起女儿,“宝贝儿不哭啊, 爸爸带你找哥哥姐姐去。” 小姑娘眼泪立马刹住了,亲昵地抱住许家康的脖子,“找,找。” 夏莲好笑, 对许清嘉道, “豆宝被你哥宠坏了,只要她一哭, 想干什么都行。” “我家那位不也是, 谁让那是他们前世的小情人呢。”许清嘉摊了摊手,“南南北北发脾气哭闹, 他说的是, 让他们哭去, 越哄越来劲,豆丁大的孩子,还让他们自己反省错在哪儿了。换成西西,诶呦乖宝贝别哭了,你要干什么。我让他别惯着,他看我那眼神搞得我是后娘似的。” 夏莲笑起来,“家康也是,对元宝和豆宝儿耐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元宝儿让他晚上说故事,说上两个就不说了,元宝儿要闹,就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换成豆宝儿,原则都被吃了,说了一个又一个,说到豆宝儿睡着了才停下。” 听得一旁的长辈也跟着乐,秦慧如笑看一眼许向华,“你爸不也是,阳阳劝他少喝酒,你爸就说,臭小子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你劝了,你爸怎么说的,好好好,喝完这一杯就不喝了。” 许向华失笑,“我就爱听我姑娘的话,怎么了。” 众人皆笑。 说笑间,许向军一家来了,新媳妇宁燕妮也来了,洪成才倒是没跟着许文诗过来,毕竟连婚都还没定,今天这样的场合就有些不合宜。 “家宝他们还没来?”许文诗问了一句。 许向党,“在来的路上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该到了。”许家宝去城里接梁红英过来。 许文诗打趣,“三叔,你们干脆给家宝买辆车吧,这样以后不管是约会还是回家都要方便不少,摩托车夏天还好,冬天可遭罪。”那么大一个农庄,一年挣得买辆车想来绰绰有余。 “一辆车得十几万呢。”周翠翠摆摆手,“太贵了。” 许文诗,“便宜的八万多就够了。” 许向党笑着道,“之前和小宝说过,他说他领导都没车,他开个车上下班影响不好,摩托车开开就行了。” 许向党倒是想过给儿子买一辆车,侄儿侄女们差不多都有了,家里又不是买不起,有个车出门也方便点。但是许家宝不要,他也就没强求。说实话花十几二十万买一辆车,还怪心疼的。 他更愿意拿去买房买门面,他们两口子对土地的依赖根深蒂固,现在不能随便买卖土地,那就买房子。 早几年他们是在许向华的建议下开始买房的,尝到甜头之后,攒的钱都拿去买房买门面了。两口子挣得还行,抛费却少,吃穿什么的也不讲究,每年都能存下不少钱。 这些年下来,在余市、省城、京城、津市陆陆续续攒了不少家底,房子有六套,大大小小门面存了十四个。光是租金每年就能收到大几万,哪怕以后孩子不上班,也不怕饿死。 许向军笑着道,“小宝说的也在理,在单位里还是低调点好。”不然容易被议论排挤,一样的同事,大家都还在骑自行车呢,你倒是开上小轿车了,格格不入。 许文诗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角,一天到晚活在别人的目光里,累不累。 “二姨,西西呢?”佩佩找自己的伙伴。 许清嘉,“西西和你小姨他们去看小羊了。” 佩佩仰头看着许文诗,“妈妈,我也要去看小羊。” 许文诗就拉着佩佩去找小家伙们。 说了会儿话,孙秀花笑眯眯地对许家磊道,“燕妮第一次过来,你带燕妮四处走走看。” 许向党道,“林子里的火柿、山楂还有海棠果都熟了,要吃就摘。” 人出去后,老太太悄溜溜的拉着许向军压低了声音问,“文诗和小磊家的处的怎么样?”这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更别说大姑子和弟媳妇,尤其这大姑子还离婚带着孩子吃住在娘家。 许向军就笑,“妈,你放心,她们处的挺好的。燕妮对佩佩也很好,前两天刚给佩佩买了一身衣裳。” 老太太点点头,“小磊家的瞧着是个稳妥的。” 许向军含笑点头,对这儿媳,许向军也是很满意,能干识大体,亲家也好相处。 不一会儿,许家宝和梁红英到了。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说说笑笑地到了八点多才散了。 梁红英也是要走的,许向华就对许家宝,“我经过桃源小区,小梁跟我们走吧。”刚才吃饭的时候得知梁红英住在桃源小区,租了一间一居室。 这大晚上的还刮着风,许家宝也没客气,谢过四叔,扭头对许向党和周翠翠道,“爸妈,我今晚不回来了。” 许家宝在城里另有住的地方,不舍得儿子在市区郊区两地奔波,另外两套房都在出租中,许向党就在研究中心附近买了套房给儿子住着。 “好了,你们去跟阿太再见。”许清嘉拍了拍小南南的肩膀,老太太不回去,打算住一阵再走。 三胞胎腻腻歪歪地跟老太太拜拜。 互相道别,各自上了车回家。 许家磊抱着佩佩,小姑娘吃饱了又疯玩了半天,靠在舅舅怀里慢慢地打起瞌睡来。 宁燕妮拿起后面的毛毯盖在小姑娘身上,许家磊对她笑了笑,掖了掖毯子。 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的许文诗弯了下嘴角。对这个弟媳妇,许文诗挺喜欢的,工作好学历高,为人处事上也不错。两人说不上多么亲近,但是客客气气的从没红过脸,她还经常给佩佩买衣服和玩具。 家里条件也好,爸爸是工商副局,妈妈是重点初中的副校长,都是能帮上弟弟的。宁燕妮还有个弟弟,今年刚从军校毕业,就在新疆军区服役,听她爸说,能力不错的小伙子。 和宁燕妮一比,梁红英的条件就有些不够看了,许家宝指望不上岳家帮忙,能不拖后腿就好了。 就像洪成才于她,她是自己造孽,瞎了眼找了漆钧,只能往下找,所以找了个老实又长得好看的。可许家宝又不是她,完全可以找个条件再好点的。 许文诗都替许家宝遗憾,找一个好岳家,能少奋斗好几年。洪成才找她,不就是冲着这一点,她又不傻,在漆钧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后,还会傻乎乎地以为洪成才是纯粹喜欢她这个人。 想着想着又有点儿羡慕梁红英,这么看来许家宝对她的喜欢倒是纯粹的。 且说许向华和秦慧如,车子在桃源小区门口停了下来,许家宝和梁红英谢过二人后下了车。 开着车的秦慧如透过外后视镜看着两人手牵手进了小区,笑着道,“看得出来,小宝挺喜欢这姑娘的。” 副驾驶座上的许向华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今晚喝得是许向党自己浸的杨梅酒,特别凶。又是难得好日子,老婆闺女都没怎么管他,他就多喝了两杯。 “漂亮文静的小姑娘,哪个小伙子不喜欢。” 秦慧如略略扬眉,瞥了一眼许向华。 许向华笑了下,“有些小家子气了,刚才问起她父母兄弟情况的时候,她明显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秦慧如替梁红英说话,“这也不能怪她,家宝这边,爹妈虽然跟土地打交道,可也算不上农民,跟地主似的。亲戚里不是军官就是开公司的,要么吃公家饭的,尴尬在所难免。” 梁家那边都是普通工人,还有下岗的,两边条件是有些差,可有句话叫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 许向华捏了捏眉心,“娶媳妇的是小宝,讨儿媳妇的是老三两口子,他们喜欢就行。” 秦慧如笑,“三哥三嫂挺喜欢这姑娘。” 许向华笑,老三两口子憨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儿子喜欢就好。 搁他这的话,家境无所谓,他们家自己能挣来地位和财富,亲家能帮衬最好,不能也不要紧,不是拖后腿那种就成。 但是他对儿媳妇个人素质要求挺高,那是儿媳妇又不是亲戚,不喜欢就少接触点,儿媳妇是要打一辈子交道的人,还关系到他孙子孙女的教养,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 再说梁红英和许家宝,回到家里,梁红英从包里拿出厚厚的红包递给许家宝,“这太多了。” 许家宝哪肯要,“不是说了,都这样的,我嫂子他们都有的。” “可这也太多了。”摸着上万都不只。 许家宝给她放回包里,笑着安抚,“我爸妈之前给出去的也多啊,这次回本了。” 言语间透着一家人的亲昵。 梁红英脸红了红,又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妈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她嫂子在家照顾老人和侄儿,他爸和兄弟所在的国企效益一般,所以,她的工资大半都寄回家了,自己根本没有存款。就是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都是许家宝觉得单位集体宿舍条件不好替她租的,不然她哪里舍得每个月花一百块钱租房。 到时候结婚,只怕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来给她办婚礼和置办嫁妆,这笔钱正好能派上用场。 许家宝摸了摸鼻子,有些小心地问,“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和我爸妈过去拜访下叔叔阿姨。” 梁红英不自在了下,姑娘家说起这事总归有些害臊,小声道,“我下周回家一趟先和我爸妈说一下。” “我陪你一块回去。”许家宝觉得这样更有诚意。 梁红英,“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许家宝又想,自己去了,她可能不好意思,遂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去车站买票。” 买了下周六的票,出发当天,许家宝送梁红英上了车。 晚上就来了电话,问许家宝,他父母下周末有没有空。 许向党和周翠翠当然有空,农庄有工人,不用他们时时刻刻看着。 许清熙吵着要去。 许向党笑,“我们去谈正事你小孩家家去干嘛!下次还怕没机会去你嫂子家。”说着把许清熙打包送到了四合院,让她在这过周末,他们得过去两天,哪放心把个小姑娘扔在家里。 周翠翠赧然,“这两天麻烦她四婶看下孩子。” 秦慧如摸了摸许清熙的辫子,“熙熙在我这,三嫂放心好了。”看小姑娘撅着嘴,秦慧如就笑,“下午,我和你四叔还有你二姐他们要去骑马,你要不要去?” 许清熙瞬间把被爸爸妈妈哥哥抛弃怨念丢开了。 许向党和周翠翠便放心地和许家宝走了。 许清熙也随着许向华和秦慧如去了马场,老太太懒得动弹,召集了老姐妹过来打麻将。一大把年纪跟过去,她么玩不了,儿孙们迁就她也玩不尽兴,还不如待在暖烘烘的家里听着戏摸牌来的舒服。 “二姐,姐夫呢?”不见韩东青,许清熙奇怪。 许清嘉笑着道,“去南京出差了。” “我姐夫真是个大忙人!”小姑娘感慨。 三胞胎如遇知音,一本正经地开始批判韩东青,都没时间陪他们玩了。 许清熙深表同情,“小姨陪你们玩。” 三胞胎乐起来,小孩子最喜欢和大孩子玩。 “许董,许太太,小许总。”马场经理忽然端着笑脸迎上来,他们一家都是马场会员。 许向华这几年迷上了骑马,还买了一匹马养在这儿,带着三胞胎也爱上这项运动。孩子们喜欢,许清嘉这个当妈的自然时不时陪他们过来,这就混了个脸熟。 许清嘉点头微笑,以为经理就是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他是来当推销员的,推销儿童马术课程。 西风东渐,在西方被称之为第一贵族运动的马术走入人们视线之中,骑马成为一种风潮时尚。 马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瞄中了小娃娃。一个娃娃若是好好学习马术,每年的训练费场地费教练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笔庞大的费用,如果再买一匹马,养育费用不菲。 所以这个课程的第一批学员,他们选中的目标都是权贵富豪家的孩子,如果教学成功,可以成为一块招牌。一说某某某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在这学,跟风的人绝不会少。 “我家孩子太小了吧。”许清嘉看着制作精美的宣传册,好处倒是不少,天花乱坠,不过马术这样的运动真的不错,可以锻炼平衡感,塑造体态,提高心理素质。 经理笑盈盈道,“4至5岁是最佳学习年龄,这个年龄段没有心理包袱,更容易放松,而且自重小,颠簸感轻。”说着抬眼看向在教练护卫下坐在马背上玩的三胞胎,“小公子和小小姐很喜欢骑马,学的也很快。小许总不放心的话,可以先报一个为期一个月的体验班。” 许向华招了招手,示意三胞胎过来,“每个星期都来骑马好不好?” “好。”马背上的三胞胎异口同声。 许清熙仰望三胞胎,没来之前兴致勃勃,来了之后她上了马就不敢动了,再也不敢上第二次,真佩服三个小家伙跟坐在旋转木马上似的,一点都不害怕。 许清嘉黑线,有这么问的吗。 许向华表示就是这么问的,不然怎么问,他们听得懂吗?就当让他们玩好了,许向华果断转脸对经理道,“先报个体验班看他们适应不适应。” 经理笑颜如花,递上报名表。 许向华示意许清嘉去填。 许清嘉摇了摇头,都有点小羡慕三胞胎了。 许清熙表示同情,怜悯的看着傻乐的三胞胎,“以后每周六要过来学骑马,一周还有两节美术课,真可怜。”她都十三岁了,也就只有一门手风琴课,感谢爸妈。 许清嘉哭笑不得,心道以后还得看情况添上音乐课以及书法课或者其他课程。想想,许清嘉都觉得可怜了,再想想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安排得当,还是能应付的。 填了表,经理离开,许向华和秦慧如也去骑马散步。 不想动的许清嘉问小堂妹,“这里玩的挺多,还有保龄球馆,桌球馆……还能泡温泉,想玩什么?” 许清熙一时难以决定。 许清嘉拉起小堂妹的手,“那我们到处走走,看到有兴趣的玩一下。” 许清熙点点头,挎住许清嘉的手。 许清嘉扭头一看,小姑娘都到她耳朵边了,是个大姑娘,有心思了,“怎么今天兴致不大高的样子?” 许清熙扭扭脸,“没有啊。” “还在为你爸妈不带你一块去津市的事不高兴?” 许清熙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啦,就是,就是……” 许清嘉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许清熙不禁吐露心声,“二姐,哥哥娶了嫂嫂,对我是不是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好了。” 许清嘉心里一动,“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清熙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我后桌,他哥哥结婚之前对他可好了,经常给他零用钱还带他出去玩。结婚之后就再没给过,也不给他买衣服买零食了。他数学不好,他爸爸妈妈给他报了个补习班,她嫂子就说他爸妈偏心,说他浪费钱。” 许清熙皱着眉头,“说的时候他都哭了,他说他哥哥一点都不管他嫂子,就由着她吵,就连她嫂子嫌弃他妈做的饭不好吃,洗的衣服不干净,他哥哥都不阻止。他说他哥一结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许清嘉斟酌了下,“不是他哥一结婚就变了个人似的,只是他本质上就是这么一个人,恰巧遇上他嫂子那样的人,把心里的恶放了出来。不是所有哥哥结婚之后就变了的,你想想你身边有哥哥的同学,难道所有人结婚后都变了。” 许清熙摇了摇头。 许清嘉又笑,“你看,二哥结婚后对我们怎么样,二嫂又是怎么对我们的?” “二哥二嫂对我们好。” 许清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因为好的事情我们认为是正常的,而坏的事情违背常理,所以我们印象深刻,但是这世上坏的事情总是少的。你哥哥什么样的人,你难道没有信心?” 许清熙歪了歪头,“哥哥最疼我了。” 许清嘉笑,这对兄妹差了一轮,许家宝有时候像哥哥又像爸爸,尤其在教育上。许向党和周翠翠没什么文化,只知道给让孩子吃饱穿暖,其他事差不多都是许家宝在管。让许清熙进城读幼儿园,来京城上小学,培养一门特长…… 以至于许清熙格外依赖许家宝,这娶嫂子在她这都快成娶后娘了,尤其身边还发生了一个负面案例。 小姑娘担心是人之常情,但是抱着这种心态迎接梁红英的话,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许清嘉温声开解她,末了道,“再不济,还有我们呢,谁敢欺负你。” 许清熙故作凶狠地叉腰,“我也不是好欺负,才不像丁智这个爱哭鬼,一个男孩子居然只会哭哭哭哭,没出息。” 许清嘉忍俊不禁。 在马场消磨了半天,又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一家人回四合院。 第二天许清熙乖乖巧巧地在小书房里写作业。 许清嘉和许向华则在另一个书房里谈论公事。 秦慧如带着一刻都不得闲的三胞胎去隔壁白老先生那玩。 老太太继续和老姐们坐在客厅里享受国粹的乐趣,鼻梁上还架着一幅老花镜,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麻将牌却记得清清楚楚,牌技相当不错。 老太太刚糊了一把,乐呵着,就见老二一家回来了,一看这神情,心里咯噔一响,“我家老二回来了,下次再打。” 牌友们也都知道许家老二干嘛去了,遂打趣,“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许向党笑了笑,“到时候肯定忘不了婶子们。” 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都是人精了,瞧着这神色不大像提亲成功的模样,识趣地都走了。 蔡阿姨瞧着不对,倒了一杯茶后,赶紧去通知许向华。 许向华和许清嘉闻言前往客厅,刚刚走近就听见周翠翠愤慨的声音,“分明是卖女儿!” 许清嘉和许向华对视一眼,能把老实憨厚的周翠翠气成这样,也挺能耐的。 “他们提了什么要求?”许向华见面直接问。 许清嘉去看许家宝,小伙子垂头丧耳,焉哒哒,神情透着茫然。 许向党闷头抽了一口烟,“他们家要1八八八八的聘金,四大件,加上小宝住过的那套两居室,还,还想让老四给他们家两个兄弟安排个工作。” “这彩礼是替他们家还没结婚的那个小儿子要的吧。”老太太嘴角浮现冷笑,她活了一把年纪,这种事见多了,嫁女儿的时候狠狠要一笔都是为了给儿子。这种人家,往往婚后还得继续吸女儿的血,要是姑娘脑子灵清知道轻重,日子还能过下去,可要是一心想着娘家,夫家就像养了个贼似的。 “要了这么高的彩礼,那他们陪嫁什么?”一般人家,为了姑娘好,都会准备差不多的嫁妆,甚至比彩礼高,都收做女儿家的私房,让姑娘在夫家直起腰来。 就拿才结婚的许家磊来说,许家磊娶宁燕妮的时候,彩礼是10001,四大件。彩礼成了新娘子的私房,四大件又作为嫁妆放进了两人新分到的那套房子里,宁家还陪了一整套的家具。彩礼嫁妆一凑,小两口就能把日子过起来。 向来嘴笨舌拙的周翠翠难得的口齿伶俐,显见的气得狠了,“说是按照他们那边的习俗来,被褥衣服这些。妈,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家小儿子的对象要有一套婚房才肯结婚,就要我们送一套房子给他们。单位效益不好,就要我们安排工作,他们怎么开得了口。 我们都打听过的,津市的彩礼,一般就是四大件和三四千。本来向党都和我说,家电做彩礼也是当嫁妆送回来,家里都置办好了,用不着,干脆拿2八八八八的现金,带不带回来随他们,姑娘远嫁过来不容易,可哪想到他们居然这么贪心的。” 老太太摸着一块麻将牌,看向许家宝,“小宝,你怎么想的?”关键还是在这,他要是不想结婚,这事就很简单了,让他们另选女婿就是。 许家宝怔了怔,嗫嚅,“奶奶,这事,红英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她说她会劝她爸妈的。” 许清嘉抚了抚额头,梁家婚前就露出真面目,是把跳出火坑的机会送到了眼前,能提出这种要求的岳家注定是hard模式,然而热恋中的男女情感往往压倒理智。 老太太头疼了下,就算这姑娘是个明白,可有那样贪心的家人,注定是个大麻烦,动了一次贪心,肯定就会有第二次。老丈人丈母娘往你家门前一坐哭穷,你怎么办?拿了你家里的东西就跑,你又怎么办?血浓于水,撕扯起来太难看了。 更可怕的是,这姑娘要是心在娘家而不是小家这,家里都能被搬空了。她又不是没见过,就在后面的巷子里,有个傻闺女,自家男人发了一袋面粉,自己儿女一口都没落着,全部送回娘家了,她娘家日子其实过得比她还好,可就是惦记着娘家啊。哪怕被男人打的鼻青脸肿都没用,但凡家里有点好东西都往娘家搬。 这个理,许向党何尝不知道,如果梁家是要一套房过户到梁红英名下,他能理解,为人父母的想给女儿一个保障。他们挣的这些东西,还不都是给孩子留着的,给了儿媳妇也就是给了儿子。 可给儿媳妇的弟弟是怎么回事?周翠翠跟他一块干死干活挣下来的家当,他们都没给过周翠翠的弟弟一套房子,怎么就要给儿媳妇的弟弟了。他们还想去老四的厂子里上班,那是老四的厂子,又不是他们家的。 回来的路上,许向党就和许家宝掰开来说,也表态,他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不想儿子日后过得鸡飞狗跳。 可这臭小子,混小子居然和人家姑娘睡了,老早就跟他说不许胡来的,混小子,这可咋整? 许向党气得一脚踹在许家宝腿上。 ☆、第283章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干嘛!”孙秀花抄起一枚麻将牌扔向许向党, “你踢小宝干嘛,遇上这种事, 他自己就够难受的了。” 被麻将牌砸了一下的许向党有口难言,这种事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如果儿子没占人家姑娘便宜,他肯定说什么也不赞成这门婚事,可人姑娘已经是儿子的人, 不结婚就是不负责任,太缺德了。许向党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但是白白送人家一套房子, 许向党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家的钱都是两口子辛辛苦苦挣来,不是大风刮来的。 周翠翠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 不知道该心疼哪个才好,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老太太招招手,“小宝,过来。” 心乱如麻的许家宝木愣愣地走了过去。 “小宝啊, 要是不管小梁怎么劝, 她爸妈一口咬定这些条件才肯把女儿嫁给你,你怎么办?”老太太看着许家宝的眼睛。 许家宝嘴角颤了颤, 这个问题他从昨天就在想, “奶奶,我爸妈准备的彩礼是2八八八八, 比正常高出很多, 嫁妆上没有任何要求, 比很多人家都大方了。” 京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六百,彩礼在一万左右。津市还要少一些,2八八八八已经很高,还不要求梁家必须有陪嫁,仁至义尽。 “他们要1八八八八的聘金加上四大件,2八八八八差不多正好。”许家宝垂了垂眼,“房子是我爸妈挣得辛苦钱买的,公司是四叔的,我不会让他们为难的。如果梁家不肯让步,那我,我,”许家宝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我娶不起。” 这么一大笔彩礼,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实在没脸要求爹妈再给他出一套房子。梁家父母要那套两居室,包括里面的家具和家电,因为地段好,精装修,面积也大,有65平,市场价在15万左右。 这笔钱对他们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是他爸妈风吹日晒挣回来的,不是他挣的,他没权利要求爸妈白送给人。就像他爸说的,他妈辛苦半辈子自己都没送给他舅舅们这么多钱过,还轮不到他拿着爹妈的血汗钱讨好小舅子,更不能给四叔添麻烦。 老太太有些欣慰,还好没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娶,那是迷了心窍,该打。不过她也听出来了,孙子心里还是想娶的梁红英的。老太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搁她还是希望算了吧,反正还年轻,家里条件也好,不怕找不到媳妇,那样的人家,在她看来后患无穷。可谈了这么久,要是说散就散了,似乎也显得凉薄。 “假如小梁这一次说服了她爸妈,可要是日后她爸妈三天两头的来跟你要房子,不给就来你家里闹。别说不可能,他们家儿子还等着婚房结婚不是。到时候小梁能眼睁睁看着她弟弟娶不上媳妇。” 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说出嫁的闺女不能帮娘家,可这帮得有个度,不能挖夫家补娘家的亏空是不是,你觉得小梁是不是这种傻姑娘?” 许家宝沉默良久,轻声道,“奶奶,红英不是这种人。而且合理的要求我能答应,不合理的我一定会拒绝。” 老太太看了看他,不言语,梁红英是不是这种姑娘,她不知道,拢共才见了那么几次面而已。至于许家宝的话,他这正处在兴头上,姑娘在他眼里那是千好万好。 老太太看向许向党,他接触的多。 许向党眉头紧锁,之前他觉得梁红英这姑娘挺好,斯文秀气,也不嫌弃他们泥腿子出身,还是大学生。昨天梁红英还哭着跟他们道歉,说会劝自己父母,看着怪可怜的。 可经了这一茬,许向党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了,对儿子的目光更没信心。 之前儿子还跟他说,梁家父母都是老实人,老实人会狮子大开口要高额彩礼?老实人会拿着女儿的彩礼去给儿子讨媳妇? 梁红英到底是好是歹,许向党也吃不准了,这得结了婚才看的出来,可要不是个好的,看出来也晚了。 许向党把香烟摁在烟灰缸里,愁的嘴巴都发苦了,求助地问许向华,“老四,你怎么看?” 许向华笑了下,“小宝,四叔问你个事。” 许家宝看着许向华,希望四叔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小梁每个月工资多少,自己用多少,存多少,寄回家多少,你知道吗?”许向华问。 许家宝嘴角动了动,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她一个月5的工资,寄回家400。”忙忙解释,“他们那女儿结婚前的工资都是交给父母的,而且她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她爸和兄弟单位效益一般,每个月才三百多的基本工资,她嫂子没工作在家照顾孩子和老人,经济不宽裕。” 许向华瞥了许家宝一眼,自己只留1,还住在桃源小区,不用想都知道是小宝在补贴,这小子倒是个会疼女孩子的。倒是这姑娘,孝顺是挺孝顺的,然而有时候孝顺也挺人发愁的,尤其她家那情况。 许向华又问,“那婚后的钱怎么安排你们商量过吗?” 许家宝顿了下,“她的工资归她自己安排。” 许向华听出来了,“还像婚前那样,大头寄回家。” 不善撒谎的许家宝只能慢慢地点了下头。 许向华笑了笑,“为人儿女有孝敬父母的义务,哪怕是出嫁的女儿照样有。小梁要孝敬父母,那你每个月打算孝敬父母多少?虽然你爸妈不差这几百块钱,但是很多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有,你们结婚后得养孩子,好好抚养一个孩子的费用可不低,你的工资够不够养一家三口,不够的话,是不是还得你爸妈支援你?” 男人是得养家糊口,秦慧如的工资怎么用他从来不管,还给了她一张卡随便她用。无论秦慧如怎么孝敬秦家二老,他都不会说什么,遇上好吃的好玩的,还会主动孝敬,他有这个能力,孝敬得起。 可许家宝能力够吗? 倘若拿着父母的辛苦钱孝敬岳父岳母甚至养大小舅子,这就说不过去了。 许向华看了看许向党和周翠翠,许向党脸色还好,周翠翠就不行了。 许家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句话,救急不救穷,梁家得靠自己的能力站起来,而不是指望着女儿和未来女婿。单位效益不好,养家压力大,那就更得想办法换工作或者做点小生意。可我听你说的,他们这情况都维持一两年了。我看小梁家里人就是在舒适区域待久了,现在单位工资低,可活肯定也少,还有小梁的补贴。”只怕,许家宝也没少贴补,尤其是在津市那一年多。这话许向华就不多说,省得周翠翠脸色更难看。 许向华继续道,“日子过得下去,就没有动力去改变,再这么下去人就要废了。难道靠小梁补贴他们一辈子,真要结婚了,一年两年你不觉得累,三年五载不好说。 至于他们想去嘉阳工作,可以,走正规应聘流程,别想着走后门。你也是按照正规流程进嘉阳的,要是当初你能力不够,哪怕被你爸埋怨,我也不会开后门收你。他们也不一样,进去后也别想因为这一层亲戚关系有优待,在什么位置上就出什么力。” 许家宝有些发怔,心里头紊乱无章。 许向华看着他,“你想和小梁过好日子,关键还是小梁,要是她能分清小家大家的界限,不被娘家人予取予求,这日子还是能过的。就算那边来闹,你俩硬气,我们家还能怕了他们不成。要是再让他们家自己立起来,你这日子就更舒坦了。” 许家宝若有所思地点下头。 许向党一家愁云惨淡地走了,许清熙懵懵懂懂地跟着父母哥哥回家。 孙秀花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那梁家能不能让步。”私心里,她希望梁家寸步不让,让这婚事黄了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挂心。 “要是让步了,您就同意小宝和小梁结婚?”许清嘉问了一句。 老太太瞅瞅她,“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你也看见了,小宝一颗心都扑在人家身上。其实想想,要是小梁能说服她爸妈让步,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谱的,能管得住她爸妈。” 许清嘉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其实梁红英也可怜。可人都是自私的,那家里的情况,看着就让人心里打鼓。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那当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 津市,梁家。 梁红英越想越委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夜。 这两天梁家人心情也不好,梁父坐在凳子上抽闷烟。本来盘算的挺好的,那套房子里头家具电器都是齐全的,小儿子结婚后直接就能住进去。 这套房子就归老大,四大件也归老大,他们老两口跟着老大过。 1八八八八的聘金,给赵家3八八八,再用来办婚礼,剩下他们老俩口收着养老用。 嘉阳的电器厂工资高福利好,比半死不活的国企好多了,老板又是女婿亲叔叔,肯定不会亏待两个儿子。 整个家日子都能好过不少,从此他就能松一口气,不用睡觉都在发愁。 看着要的不少,可许家家底厚,对他们来说这些九牛一毛,许家宝又稀罕自家闺女,梁父觉得十拿九稳。哪想彩礼一说,许家人脸色就变了,也没给个应承,说是要考虑,一家三口就走了。 梁父一时有些后悔,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一户条件这么好的人家。家里开着大农庄,房子店铺不少,叔叔伯伯哥哥姐姐,当官的做生意的,有权有钱。姑娘嫁过去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只等着享福就成,他们家也能跟着沾光。 要是这个对象又黄了,这可咋整。闺女上一个对象是她大学同学,山区出来的穷小子,让他给拆了。 后来他大妹给女儿介绍了一个,做小生意的,还算有钱,却是个抠门的,拿着一包茶叶上门,走的时候还把茶叶拿走了,铁公鸡一只。 之后又相亲了几个,一听他们要房子就缩了。 幸好女儿自己认识了许家宝。小伙子长得精精神神,工作体面工资高,出手大方,家境不错。 那么巧,他在津市有一套房子,他自己却是要回京城发展的,简直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这一回他们没像之前那样,一上来就提房子,想让他们培养下感情,到时候也有商量的余地。 想着想着梁父又愤懑起来,他们要的那些东西对许家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他们辛辛苦苦把女儿养这么大,还培养成了大学生,到头来还不是便宜男方家,彩礼多给一些合情合理。 还没结婚就铁公鸡似的,结了婚更别指望会帮衬他们,这婚不结也罢。他女儿长得漂亮还是大学生,就不信找不到个出得起房子的男人。 梁父猛地站起来,用力拍着房门,“哭什么,有什么好哭。说白了就是人家不稀罕你,所以舍不得花钱,这种男人要他干嘛,爸给你再找一个,找一个更好的。” 趴在床上哭的梁红英一股恶气涌上来,冲过去啪地打开门,哭诉,“哪里还有更好的,就我们家这情况,你觉得我还能找到比家宝条件更好的吗?倒是家宝,分手了,凭他的条件,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个比我更好的。” 许家宝为人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家里条件好也不出去乱来。他还愿意照顾她家里,知道她家经济不宽裕,每次他都大包小包的上门。对于她把大部分工资交给家里的事从来不说什么,还说以后结婚了她的工资想继续帮衬娘家也可以,他工资高他来养家。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梁父哑口无言,又来气,“条件再好,他不肯替你花钱,有什么用!” 梁红英哭喊,“他怎么不肯替我花钱,我和他处的这一年,他给我们家花的都好几千了。鼎鼎说要随身听,他二话不说就去买了,妈身体不好,他哪次上门不拿营养品来。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都是他买的。你去左右邻居看看,谁家对象有他这么大方的,哪个邻居不说我运气好的。 分明是你们贪心,不是说好了的,只要那套房子当彩礼。可你们呢,又要房子,又要四大件,还要聘金,连工作也要,你们这样,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梁红英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出声,要一套房子,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可是她实在没办法,她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她。 这已经是弟弟谈的第三个对象,前两个都因为房子的事情散了。 家里就这么一套四十九平的两居室,父母住一间,大哥带着侄子住一间,她住在利用阳台加盖出来的小房间里,弟弟就在客厅里搭了个床,晚上搭起来,白天拆掉。一屋子住了七个人,转个身都能撞到人。 人姑娘家长上门一看,脸立马就黑了,问以后小两口住在哪儿? 他爸妈说结婚后就把他们的房间让出来,他们搬到阳台上的小屋子里,厂子里的福利房也在申请。 可人家不愿意,说什么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挤挤挨挨过日子。 这一回,赵家放出话,一定要有一套婚房才肯结婚。要是没房子,这一个还是不成,下一个还是成不了。 她妈问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弟弟打一辈子光棍? 许家宝正好在津市有一套房子,他在京城工作,反正用不着这套房子,放着也是出租,一个月百来块钱的房租,对许家宝来说不算什么,他一个月工资奖金加起来有一千多。 说好了彩礼就要那套房子的,可她爸妈居然一点都不跟她商量,就提了这么一堆条件。 “谁家嫁女儿要这么多彩礼的。”梁红英泣不成声。 梁父梗着脖子,“他家又不是出不起,这点东西,对他们家来说算什么。既然都要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互相帮衬下怎么了?你过上好日子了,总得拉扯下你兄弟。” 梁红英心血翻涌,想说什么,愣是说不出来。 “小英啊。”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 梁红英和梁父都看了过去。 脸色蜡黄的梁母扶着门框走出来。 “你出来干嘛。”梁父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过去扶老妻。 梁红英抹了一把泪,扭过脸。 走过来的梁母拉着梁红英的手滴眼泪,“小英啊,是爸妈没用,没本事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还得拖累你们。” “妈,你说什么。” 梁母红着眼道,“妈有时候都想着干脆死了得了,省得活着连累你们。” “妈!”梁红英急促地喊了一声。 梁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妈也知道我们提的要求有点高,可我和你爸也是没法子。本来我们只想要那套房子,让你弟弟把婚结了,我死了也能闭上眼。可你嫂嫂在家摔摔打打,不高兴你弟弟能住新房子还有彩电冰箱,吵着她也要有四大件,可家里哪有钱,她就给我脸色看,饭都不好好做了,妈还得靠她照顾着,妈能怎么办。 要工作是妈的主意,你哥哥弟弟的厂子都不行了,每个月就只有那三百块钱,养家糊口都不容易。现在外面工作也不好找,我就想着家宝叔叔那么大一个厂子,反正要招工的,招外人是招,招自家人也是招不是。” 梁母握住梁红英的手,“那聘金是爸妈替你要的,爸妈没用,没钱给你置办婚礼嫁妆,只能厚着脸要上一笔聘金。小英啊,要怪你就怪妈吧,是妈身子不中用,拖累了你们。” 梁红英鼻子发酸,“妈!” 梁母抚了抚她的胳膊,面容哀戚,“小英啊,爸妈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体谅体谅我们。爸妈就求你这一次,以后再不为难你了,你好好和家宝说说,你俩都是大学生,有文化有本事,能挣大钱,家宝家里还有钱,亲戚也顶用。不像你哥哥弟弟,没文化没本事,挣不了钱,还摊上我们这样没用的爹妈。” 梁红英泪流满面,哽咽,“可你们也体谅体谅我啊,这么多东西,你们让我怎么跟家宝开得了口。妈,我今年二十五了,我好不容易遇上个肯对我那么好的人,错过了家宝,你们以为我还能遇上一个会对我这么好的人吗?之前我相亲遇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是最清楚,别说房子,哪个肯出2八八八八彩礼,妈,我不想再分手了,算我求求你们了。” 梁母被她哭得心里难受。 梁父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们这不是没办法了吗?只要2八八八八的话,小儿子的婚房怎么办,家里只有三千块积蓄,勉强够买个一居室,可之后的装修,家电,家具怎么办,还有赵家要的聘金,办婚礼的钱,从哪儿出,榨干了他们也拿不出这钱来啊。 梁父狠了狠心,“你别求我们,你去求家宝,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就当这笔彩礼是回报我们了。” 梁红英怔愣愣地看着冷着面孔的梁父,忽然觉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梁父别过眼。 梁红英去看梁母。 梁母泪水涟涟,满眼歉疚又无奈的看着的她。 梁红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抽出手奔向大门。 梁父梁母望了望大开的屋门,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梁父有些担忧,“她这么跑出去跑出去没事吧。” 梁母擦了擦眼泪,“她该是去找家宝了,跟家宝哭一哭,兴许就成了,那孩子真心喜欢小英。” 梁父过去关了门,嘀咕,“我看也没多喜欢,要真喜欢,早就同意了。说到底还是没那么喜欢,要是喜欢紧了,他大吵大闹几次,他爸妈就他这一个儿子,能不答应,又不是拿不出来。” “这不是拿不拿出的来的问题,”手机里传来的哭声令许家宝心疼,说的内容却让他心悸,“如果房子是我自己买的,我有可能会答应你爸妈的要求。可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那是他们的辛苦钱。还有工作,那是我四叔的公司,不是我的公司,我没权利安排人进去,就是我自己进去也是走正规应聘流程。我四叔说了,想进公司,可以去应聘,没有捷径,自家人也没有。” 许家宝想了想,“津市工厂那么多,不怕苦不怕累总能找到工作,总比守着现在的岗位好。不行的话,自己做点小买卖,我们单位门口卖早饭的,我听说一个月都能挣一千多,要是想,总能找到活干的。你哥哥弟弟他们那样,我觉得也不太好。” 梁红英也觉得不好,她劝过,他爸就说国家肯定会救国企,那么多人呢,国家不可能放任不管,现在出去了以后想再进来就难了。后来国企破产越来越多的,一个个都被下岗分流,她再劝,他爸就说私营厂没保障让人往死里干活。 小买卖的话,她没想到过,哥哥弟弟未必吃得了这个苦,丢的起这个人。 这些,梁红英没脸说,怕再一次加深家人在许家宝那里的坏印象,她知道,许家宝肯定对她家人包括她很失望。 “只要那套房子,其他都不要了也不行吗?” 梁红英含泪泣问,抓着电话圈的手指泛白。 “对不起。”许家宝鼻子发酸,如果自己要是厉害点就什么麻烦都没了,不就是钱吗?给他们就是,“红英,房子是我爸妈的,我爸妈说了房子不可能给的,这事没得商量。我不能为了让你爸妈高兴就让我爸妈难过,我爸妈愿意拿出2八八八八,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梁红英捂着嘴抽噎起来。 许家宝眼里也起了一层雾气,他只能不断的道歉。 梁红英哀求,“你求求你爸妈好不好,这套房子就当是还了我爸妈的养育之恩,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叔叔阿姨的,以后我都不往家里汇钱了。” 许家宝说不上什么滋味,舌尖发苦,只能再一次说,“对不起。” 梁红英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爸妈最多只能拿出2八八八八是不是?” 许家宝眨了眨眼,眨掉眼里的雾气,“是的,你们家要的1八八八八的聘金和四大件我可以给,但是房子和工作我真的没这个能力,是我没用。” 听着那边越来越急促的哭声,许家宝心乱糟糟,“我还有9200块钱的存款,我再去和我朋友同事们借一点,应该能借到万把块钱。” 许家宝挫败地抓了下头发,“我会尽量多借一点。” “家宝。”梁红英眼泪再一次汹涌。 许家宝着急,“你别哭,我会筹钱,我会尽量多筹一点。” “够了,家宝,够了,我这里还有3万块。”梁红英抹了一把眼泪。 正式拜访许家亲戚的时候,许家老太太给了她一个金镯子,又给了她10001块钱的红包,许家宝爸妈给了她10000,许家宝二伯四叔给了她6600,加起来就是33200。数清楚的时候,她都呆住了,没想到光见面礼会这么重。 许家宝愣了下,“你没……”交给你爸妈,后半截话被他咽了回去。 梁红英知道他未完的话是什么,差一点她是要交给爸妈的。多亏她的同事,说起她自己结婚前工资全交父母,彩礼也全部给了父母,她出嫁的时候除了八条被子,什么都没有,要不是生了儿子,在婆家都没法挺起腰杆来做人。 同事知道她把工资大半交家里,所以劝她,像她们这样家里有兄弟的女孩子,还是多个心眼替自己考虑下。 梁红英觉得她父母不会这样对她的,可她在同事说起自己刚进门没生下儿子前的那段经历时,忍不住害怕起来,遂藏了一个心眼。父母问起来的时候,只说拿了两千。 她爸说,正好她妈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家里没钱了,她就汇了回去。 梁红英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再加上你家给2八八八八和你存的9200,能买一个30平的一居室,普通点的,四万五就差不多了,再买四大件。” 许家宝算起来,“我有内部员工价,冰箱和洗衣机从公司买,再加上空调和彩电,七八千差不多了,还剩下17000左右,我再去借一点就能凑满1八八八八。” 这样一来,就是把两边父母的意愿折中了下,他爸妈那边应该没问题,可是,“你爸妈那里行吗?” 绕了绕公用电话绳,梁红英脸色变了几番,咬了咬牙道,“我会跟他们说的。” ☆、第284章 第二百八十四章 梁红英双眼红肿地回到家里, 梁父梁母见状,心里咯噔一响。 “你和家宝打电话, 他怎么说的?”梁父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紧张,其实他也担心啊,万一许家死活不肯,他们该怎么办?不结亲了? 梁红英抬起眼, 吸了吸鼻子,“他爸妈让他跟我分手。”许家宝没有说过这话,但是她听出来了, 许家父母不想结亲了,是啊,摊上他们这样狮子大开口的亲家, 谁敢结亲,她之前的相亲,不都是这么黄掉的。 梁父梁母齐齐变色,“那家宝呢, 家宝也想跟你分手, 你们这么久的感情,说分手就分手了, 他不能这么没良心的!” 梁红英抽噎着道, “家宝说他那套房子和工作他肯定不会答应,这事没得商量, 那是他爸妈的房子和他四叔的公司, 他做不了主。” 梁父不满, “那是他亲爸妈亲叔叔,他去求一求还能求不到,他就是不肯去求。” 梁红英擦了擦了下眼泪没说话。 梁母哀求,“小英,你好好的和家宝说说,让他求求他爸妈,你弟弟要没房子就没法结婚,你真要看着他娶不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老了都没个人送终。” “家宝说他愿意给5八八八八的聘金,你们可以拿去买一套一居室给弟弟,他还愿意给四大件。他说他只能拿出这么多来,再多,一分都没有了。他还说如果你们能接受,他就来提亲,如果不能的话。”梁红英哽咽了下,“他跟我说对不起,妈,他跟我说对不起,你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吗?” 她知道,如果一口咬死了2八八八八,最后她爸妈还是会妥协的,因为错过许家宝,未必能再找到一个愿意出2八八八八的女婿。 一次次的相亲,她爸妈逐渐认清现实,条件一降再降。在许家宝没出现前,如果有人能拿出三四万够买个一居室,她爸妈都能同意了,可没有,一个都没有,一听他们家条件,那些人头也不回的跑了,她还有他们家都快成笑话了。 是许家宝条件太好,是那套房子太扎眼,养大了她爸妈的心。梁红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嘴快,如果她不说,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倘若许家态度强硬,爸妈会妥协,但是他们一定不会甘心,他们会怨她,以后还会找她要钱,那是她爹妈和弟弟,她又不可能不管。 她想和家宝安安稳稳过日子,所以想多给家人一些彩礼,他们日子好了,也就不会找她要钱了。 梁父梁母愣了愣,这笔钱是够买一套不错的一居室了,但是这和他们设想中差的也太多了,那套房子他们打听过的,差了十万来着。 梁父接受不了这个落差,“一居室哪够住,这以后要是生了孩子怎么办?再说了,我们和赵家已经说好了是两居室,变成一居室,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梁红英气得眼泪直流,赵家欺负他们家,他们家就来欺负她和家宝,“多少人家三代人十几口挤在一个屋子里,单位分房的时候,为了一套一居室打出人命来的都有,他们赵家是什么金贵人,看不起一居室。他们看不上,有的是姑娘看得上,弟弟有了婚房,还怕娶不到老婆。” 这话倒是真理,哪怕是套一居室,小儿子有了这房子,就不怕娶不到媳妇,之前他们得捧着赵家,这会儿就得颠过个儿来了。 然而,在梁父梁母私心里,为了小儿子考虑,还是想要那套两居室,有两居室,谁愿意退而求其次要一居室。 梁父,“现成的房子摆在那,干嘛重新买,瞎折腾,你就和……” “爱要不要。”梁红英气得胸口疼,“你们真以为我是金子做的,家宝离了我会死,他非娶我不可。他都说出要分手,他爸妈他家里人都要他跟我分手,他爸妈还说给他介绍更好的姑娘,以他的条件,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个比我好,还不用出这么高彩礼的姑娘。 是我求他,我哭着求他,他才愿意给六万块钱,他已经不太高兴了,他说他最多能给这些,再多这个婚不结了。” 梁红英失声痛哭,“你们爱要不要,我和他分手了,弟弟不用娶老婆,我也不用想嫁人了。你们也别再指望能找到一个愿意给这么高彩礼的女婿,能出得起这钱,还怕找不到条件更好的姑娘,出不起的你们又不看上,那就把我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吧。”说着冲回房间,用力甩上门。 梁父梁母面面相觑。 半响后,梁父犹豫地看着梁母,“要不算了吧。”5八八八八的聘金,买一套一居室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一万多,四大件也有了。 梁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拉着梁父回了屋,“赵家点名要四大件,老大家也要,就一套四大件给谁,买了房剩下的钱再买四大件还能剩下多少?够不够办婚礼,够不够给聘金。这套两居室给了老大,老二只有一居室,你说他怪不怪我们,闹不好,兄弟得伤了和气。” 梁父动摇起来。 梁母垂了垂眼,“之前只肯给2八八八八,她打了个电话,就翻了一倍都不只,家宝那孩子还是在乎咱们家小英的,再逼一逼,这孩子没准就能说动他爸妈,他是独子,他爸妈还能不疼他。 一居室老二两口子住着还行,可以后生了孙子住哪儿去,再睡客厅里,以后孙子结婚了又怎么办?你想让老二跟咱们似的,被亲家指着鼻子骂没用。” 梁父当然不想儿子再遭他受的罪,“可万一许家恼了,不娶了怎么办?” “不会的,家宝不是那种没良心的。”梁母低喃了一句,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梁父。 在许家宝和梁家议亲的的档口,许清嘉去鹏城出了个差,主要是处理运输公司的事物。虽然嘉阳总部在京城,但是运输公司的重头业务还是在鹏城,因为沿海地区的贸易需求更大。 许清嘉这次过来是为了加快运输公司改革的事情,许家是靠货运发家的,八十年代初期就开始做货运生意,到了八十年代末,顺风已经成为国内最大的民营运输公司。 许清嘉正式进入公司之后,开始涉足快递行业,最先开辟深港快递线,逐渐扩大到整个长江三角地区。 这一次过来,许清嘉是为了进一步将触角深入到华中、西南、华北地区。马上就要进入96年,她得到确切消息,大概就在这一两年内,网络开户费、上网费会下降,而网速将大幅度提高,届时肯定会涌出一大批网民。 互联网时代即将来临,为了能在未来的盛宴中分到一块大蛋糕,布局得趁早。 在鹏城这半个月,许清嘉忙得脚不沾地,都在开会,这边除了运输公司,嘉阳还有不少产业。 此外还有她个人的两项投资,通达科技以及鸿泰商业。 通达今年的销售额已经突破十五亿,许清嘉身为公司最大的股东得到了不菲的利润。她虽然拥有的股份最多,公司的最高决策人却是赵华强这个创始人,不过她拥有一票否决权,但是鲜少使用,在经营理念上她和赵华强大体还能保持一致,不一致的情况下也能求同存异,所以这几年合作还算愉快。 只能说还算,公司做大了,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派系。这些年许清嘉当然培养了不少自己人,要不然她哪能安心地待在京城,她可不想被架空,更不想哪天被掏空了也无知无觉。 在鸿泰亦然,鸿泰请的是职业经理人,许清嘉和邵泽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只每月看报表,以及参加重要的会议。 这次过来了,许清嘉就顺便去鸿泰鹏城分公司看了看,在鹏城,鸿泰拥有一座营业面积达6万平方米的购物城,今年元旦开业的。 在分公司章经理问起邵泽的时候,许清嘉眼神微妙了下,“邵总最近在山西做慈善。” 章经理夸得含蓄有文化。 许清嘉保持微笑。秦蕾蕾在那边山里拍戏,当地条件十分贫苦,也不知道邵二公子是被当地淳朴的老百姓感化,还是变着法地刷好感度,捐钱在那边建希望小学和医疗站。 堂堂大总裁,放着那么大一个集团不管,亲自督办。许清嘉在想,他是不是打算退位让贤了。 这一分神,许清嘉就想到了自家老爸,老爷子这一年越来越懒散,把工作都推给她。美名其曰自己年纪大了,要开始享福了。 这次她来鹏城出差,她爸可高兴了,喜滋滋地把三胞胎接了过去,让她安心工作,孩子不用担心。 五十不到,就想颐养天年,想得美。再过两年,顶多三年,她就专心去做互联网,嘉阳还给她爸,他老人家这么英明神武,在家带孩子忒大材小用。 在家带孩子的许向华表示,培养下一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独霸了外孙五天,外孙他们爸爸出差回来了。 这次赶巧了,韩东青去南京出差,而许清嘉这趟出差也是早就预定好的,没法改期,于是,三胞胎头一次成了‘留守儿童’。 三胞胎还没来得及感受下爹妈都不在身边的孤单,爷爷和外公两边就暗搓搓的斗法,最终外公棋高一着,三胞胎被打包送到了四合院。 三胞胎高兴坏了,在外公家可以吃掉一整盒巧克力,这个是他们秘密,不能告诉妈妈。外公带他们去买玩具,想买什么都能放进车子里,这个也不能告诉妈妈。外公还带他们去吃肯德基,这个还是不能告诉妈妈…… 三胞胎短短几天内藏了一肚子的不能跟妈妈分享的秘密。 秦慧如有心想说说,可瞧着过年似的三胞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嘉嘉疼孩子,但是管得也严,偶尔放纵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擦了擦小北北鼻子上的奶油,秦慧如心安理得地想着,他们不是年纪大了吗,这老人都是隔代亲的。 幸(无)福(法)快(无)乐(天)的生活,在韩东青归来之后戛然而止。 韩东青来到四合院的时候,小南南正坐在蓝色的儿童雪橇板上,前面是找不着方向乱跑的三傻。 小北北和小西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左一右的驱赶,跺着脚让他们往中间前面跑,奈何蠢萌蠢萌的三傻一点都不配合,让他往东偏要往西。 玩的不亦乐乎的三个小家伙一点都没发现亲爸那么大个块头。 “好笨哦。”西西气得抱胳膊,一边跺脚一边嫌弃,“雪雪笨死了,比金刚还笨。” 唯一一个跑对了方向的金刚委屈地趴在雪地上,罢工了。 西西懵了懵,两只脚连环跺,啪叽一下,摔趴了雪地里。 萨摩耶跑过去,毛绒绒的脑袋拱了拱小主人。 西西委屈地撇撇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外公,伸出胖胳膊要抱抱。 许向华赶紧小跑过去,抱起宝贝孙女,“摔疼了没,外公看看。” 小西西娇滴滴地举起手,奶声奶气道,“吹吹就不疼了。” 许向华也不管小家伙带着厚厚的手套,立马给吹吹。 韩东青摇了摇头,在他们跟前,摔了自个儿就能利落的跑起来,到了老人跟前戏就多起来了,小东西其实最精明了,看菜下碟。 “爸爸。”小北北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韩东青,暂时放弃教训阿拉斯加,乳燕归巢一般飞回去。 被冷落的韩东青得到了一点安慰,还算有良心,放下手里的东西,接住小家伙掂了掂,一周不见,好像胖了点。 一嗓子下来,小西西和小南南也看见了韩东青,纷纷扑过去。 亲热完了 ,许向华才道,“回来了。” 莫名有点不被欢迎的感觉,韩东青觉得自己想多了,热情地问候。 许向华不是很热情的回应,女婿回来了,外孙们就要走了,不开心。 哪怕韩东青双手奉上了南京雨花茶,还是不大开心。 秦慧如好笑的瞥了他一眼,真是的,今年四十八不是八岁,悄悄戳了下他后背。 许向华微不可见的压了压嘴角。 老太太乐呵呵的摸着云锦挂屏,“都是手工绣的啊,手可真巧。” 小西西喜滋滋的拿着云锦做的少数民服,拉着秦慧如要换上。 小南南好奇的抓着杠铃状的空竹,“爸爸,这是什么呀?” 小北北也在问这是什么,区别就是他手里抓的是盐水鸭。 待韩东青想带三胞胎回家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岳父大人看见他不是很开心了。 许向华笑眯眯问小家伙们,“你们想回家还是想留在外公家玩?” 那还用问吗? “外公家。” 韩东青:说好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许向华心情舒坦地看着韩东青,“嘉嘉还没回来,你一个人也带不过来,放我们这吧。”又特别大方地说道,“后天周六,你带他们去也爷爷奶奶家玩。”他还是很讲道理的。 韩东青还能说什么,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老丈人对着干啊! 许清嘉在电话里表达了深切的同情,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乖,再过七八天我就回来了,我会把儿子闺女抢回来的。” 韩东青抬杠,“那可没准,小东西乐不思蜀了。” 许清嘉嘲讽,“你以为我是你啊。” 韩东青,“……” 次周周六,许清嘉下午四点的抵达首都,望着手捧玫瑰花的韩东青,许清嘉唇角上扬,“没想到这次接机待遇这么高。” “知错了,以后每次都是这待遇。”韩东青含笑道。 许清嘉接过巨大的花束,轻轻一嗅,芳香怡人,眉梢眼角都是盈盈笑意。 韩东青揽住她的腰,“五周年快乐。” 笑容逐渐扩大,今天是12月30日,结婚纪念日。 “还以为你忘了。不错不错,继续保持。”许清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以示嘉许。 韩东青又低了低头,剑眉轻挑,“就口头表扬?” 许清嘉装傻,“我带了一大箱礼物,你想要什么自己挑。” 韩东青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好吧,好吧,看在这么美的鲜花的份上,”许清嘉十分勉为其难的亲了下他的脸颊,顿了顿,许清嘉狐疑地凑近闻了闻,一脸你居然是这样的男人的震惊,“韩东青先森,你居然偷用我的护肤品。” “我的面霜用完了,就用了你的。”韩东青无辜地说道,冬天空气干,要是夏天,他都懒得抹。 “没了你不会问我啊,柜子里就有还没开封的。” 韩东青声音低了几度,心虚的,“没想起来。” 许清嘉翻白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逼问,“有点干,这半个月都没擦爽肤水,没做面膜是不是。” 韩东青心虚地赔笑。 许清嘉没好气的再送上一枚白眼,韩先生这张脸她可是很上心的,从须后水,男士洗面奶,爽肤水,乳液,面霜,准备的得妥妥当当,每天盯着他用。她还会拉着韩先生一起做面膜,韩先生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拒绝这么不爷们的活动,被镇压。 每天对着这张脸最多的人是她好不好,为了自己的福利,怎么可以不保养。 韩东青心里苦,有谁像他似的,被老婆压着护肤,比女人还讲究,幸好没人知道,保住了他的面子。 面子这种东西,丢着丢着其实也就习惯了。 两口子在外面吃了烛光晚餐,才施施然前往四合院。 面对半个月未见的三胞胎,许清嘉激动的挨个亲了下,“妈妈好想你们。”想到自己先去庆祝了结婚纪念日再过来。 幸好三胞胎什么都不知道,小西西欢喜的看着她妈妈手里的玫瑰花,“妈妈,这花好漂亮!” 许清嘉厚颜无耻地说道,“妈妈送给你们的,喜欢吗?” 许向华和秦慧如无奈的对视一眼,还有没有个当妈的样了。 小西西幸福的抱着比她还大的鲜花,笑得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南南小北北要摸,她还紧张的叮嘱,“轻一点,轻一点,它会掉的。” 许清嘉深沉的考虑,是不是得经常给闺女送花,不能以后被臭小子一束花就给骗走了。 抱着玩了一会儿,小西西去找外婆要花瓶,把花养起来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抱着亲妈诉衷肠。 “妈妈不在这几天,你们有没有遇上特别有趣的事情啊?” 小西西,“豆宝过生日,我送了一只大白兔给妹妹。” 许清嘉点头,“西西真是个好姐姐。” 小北北欢快地说道,“超市里有好多巧克力,小山一样,外公买了好多。” 外公抚了抚额头,小笨蛋。 许清嘉幽怨的看着她爸。 许向华转头认真地看着木架上的绿萝。 小南南拉了拉小北北,实力卖外公,“北北笨,外公说了不能告诉妈妈我们吃了好多巧克力。” 外公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许清嘉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该愁呢还是该笑呢,想了想,她又问,“还有什么外公说了不能告诉妈妈的吗?好孩子不许撒谎哦。” 三胞胎如出一辙地捂住嘴,实力展示还有好多秘密不能说哦。 “坐了半天飞机,你该累了,去洗个澡吧。”许向华强势岔开话题。 许清嘉咧了咧嘴,表示有一个拖后腿的爸爸心好累。 韩东青展现好女婿风采,拉着许清嘉回房,“先去洗澡吧。” 许向华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洗好澡出来,许清嘉看着客厅地毯上一个又一个崭新的玩具,无语了一下,爷孙四个又去扫荡玩具店了。不是她要当后妈,而是玩具太多,小家伙们就不珍惜还容易喜新厌旧,而且专注力也不强,给他们一个喜欢的玩具,他们就能玩上一两个小时,一旦多了,这个玩玩那个玩玩,每一个都浅尝辄止。 许清嘉无奈,只能感慨隔代亲的力量强大,她爸在公事上多有原则一个人。可对上三胞胎,小家伙们一撒娇,原则这两个字一个都不认识了。 等她当了奶奶外婆,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许清嘉未雨绸缪地担心起二三十年后的事情。 “妈妈,你来看,我的芭比娃娃。”小西西献宝。 许清嘉一边陪着三个小家伙玩玩具,一边和许向华说鹏城的工作。 快九点的时候,三个小家伙一起揉眼睛打哈欠。 小南南舍不得睡,依恋地拉着许清嘉,“我要和妈妈睡。” “我也要。”小北北强撑着精神。 小西西偎依在许清嘉怀里,抢位置,“我要睡妈妈这边。” 被嫌弃的韩东青有点心塞,希望有人来一句我要靠着爸爸睡。 结果只有三个吵着要和妈妈睡的小东西,韩东青面无表情地想着,太遗憾了,你们妈妈只有左边和右边,还有一个只能睡脚边了。 吃醋归吃醋,韩东青任劳任怨把三头呼呼大睡的小猪抱进房间,今晚他们歇在这边,明天再去韩家。 哄完了宝贝儿子闺女,许清嘉活动了下脖子,对老太太道,“奶奶,很晚了,你也去睡吧。”老太太睡得挺早,也到点了。 老太太点点头,许清嘉扶着她回房休息,略说了一会儿话才出来。 回到客厅,许清嘉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今晚风有点大,走在抄手游廊里被刮了一脸。 韩东青抽了张纸巾擦掉头发上的雪。 “爸,家宝和小梁的婚事确定了?”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跟她说的就是这事,就在她出差这半个月里定的,彩礼也谈妥了,2八八八八的聘金以及四大件。这份彩礼在当下说来算得上多的。不过要是和梁家一开始提的那些要求来比,算是降了一大截。 许向华嗯了一声,“腊月初一定亲,正月十三结婚。”婚期就在两个半月后,说是梁家那边找人给小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合了八字,今年只有一个结婚的日子,二月初六,也就是四月二十三日,错过了就得等明年。又因为按照规矩,姐姐得嫁在弟弟前头,否则不吉利,所以梁红英得在二月初六前出嫁。 许清嘉笑了下,把玩着手里的砂糖橘,“三伯三伯娘都没说什么?”为了弟弟结婚,所以姐姐得赶紧出阁,搁她心里肯定不痛快的。而且两个月的时间准备婚事有些仓促了。 “酒店定到了吗?” 许向华掀了下眼皮,“正月里结婚的人最多,几家好的酒店都排满了,剩下的都是不怎么样的,你三伯他们还没定下。”忽然笑了下,“你三伯娘说,订不到就在农庄里摆几桌算了。” 这显然是气话,以许向党和周翠翠的性格哪干得出的这种事情来,不过连好脾气到近乎软弱的周翠翠都能说出这话来,可见这亲结的着实恼火。 然而再恼火,儿女铁了心,几个父母能拗过子女。硬气如许向军,在许文诗第一场婚姻上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更别说许向党和周翠翠这种温吞的性子。 许清嘉突然有些好奇,“爸,要是阳阳的对象家也这样,你和我妈会怎么做?” 秦慧如愣了愣,光想想就觉得头疼了,说句难听的话,宁肯未来儿媳妇孤女出身,也不想摊上这么一堆瞧着就麻烦的娘家人。 许向华把剥好的砂糖橘递给秦慧如,“愁什么,断了他的钱,我看他能不能顺利娶到人,就算娶到了,我还是不给钱,有本事他自己供去。当女婿的该孝敬岳父岳母,可没女婿爹妈一定要帮衬媳妇爹妈的理。 自己供得起,说明他长本事了,多好的事。供不起,那一家人要是奔着利益来的,捞不到好处,时间一长肯定翻脸,儿子不就醒过神了。不闹不翻脸就说明人品还过得去,好事啊。” 许向华把橘子皮玩垃圾桶里一扔,“我给你三伯出了个主意,让他把放在小宝名下的产业都转到他们两口子名下,小宝太老实,弄不好就让人给稀里糊涂给骗了。就算不至于这么糟糕,可要是四年以后离婚,他名下的产业就得分女方一半。那些家业是你三伯三伯母辛辛苦苦挣来的,没有送给外人的道理。这就是先把人往坏里想,明晃晃的防着小梁了。” 许清嘉眉心皱了皱,按照现行的婚姻法,哪怕是婚前财产,四年以后自动转化为夫妻共同财产,“小宝同意吗?这事小梁知道吗?” “小宝同意了,也跟小梁说了。” “小梁没说什么?”这种事,理智上是一回事,情感上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许向华笑笑,“我哪知道她说了什么,不过她要是说什么,这婚估计也结不成了,这是小宝爸妈的东西,又不是小宝自己挣得,她能说什么她想说什么。是他们家先看上了老三两口子的血汗钱,还不许别人防一手了。 结就结吧,要是小宝没看走眼,他自己享福,要是看走了眼,受苦也是他自找的,现在这样起码不会害得他爸妈跟着他伤心又赔钱,总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好。” ☆、第285章 第二百八十五章 1月13日, 许家宝和许向党前去津市两家提亲,同去的还有许家康。正好他要去津市服装厂一趟, 既然去了津市,许家康十分顺便地随着许家宝父子俩一块去了梁家。 梁红英昨天一下班就坐晚上的火车赶回家,虽然可以和许家宝今天一块来,但是总归不大像样子, 遂宁愿辛苦点,连夜赶回来。 梁红英有些忐忑,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是真的想嫁给许家宝,好好过日子。 老旧的灰色家属楼里开进一辆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货车, 敞着的车斗里放着冰箱彩电空凋洗衣机以及大大小小装着东西的红漆木盆。 街坊四邻忍不住张头探脑,但见许家宝从车里下来,立时明了,这是老梁家未来女婿上门了。 这老梁家在他们这一片也是出了名, 不是好听的那种, 都知道他们家要高彩礼,吓退了姑娘好几个对象, 这种事怎么瞒得住街坊邻居。 背地里没少叨咕梁家老两口不像话, 同情梁红英摊上这么一对爹妈被耽误了。还有些看笑话的,倒要看看梁家能不能找到冤大头。 许家宝上门的时候, 不少人玩笑着打赌这小伙子什么时候被吓跑, 没想到一年了都没跑, 梁红英还跟着去了首都工作。 从赵家那还传出话来,说老梁两口子给小儿子准备了一套大两居室。 两居室打哪儿来,就算把老梁两口子榨干了也拿不出这钱,还能是谁,只能是梁红英那对象的。 说酸话的有,羡慕的更多,怎么没让他们摊上这么个好女婿。 一直留意着楼下情况的梁家人纷纷下楼来,梁父端着笑脸敬了许向党一支烟,不由多看了脸生的许家康一眼。 纵然因为彩礼两家闹得不大愉快,但是这会儿,许向党还是带着笑的,“这是我侄子,家康。” “后生真精神。”梁父递上香烟,回想回想女儿的话,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大的堂哥,听说也是做大生意的,梁父笑容更热情。 许家康接过烟,“谢谢叔叔。”又递上自己的香烟。 散了一圈烟,许家宝也散了一圈糖果。 一群人帮忙把聘礼搬上来,除了四大件外,还有烟酒猪肉果馅衣服鞋袜等等。 许家康从后车座下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红漆木盆里,里头是五金和分成三叠放的2八八八八现金,端着送上楼。 一众邻居眼睛都看直了,乖乖,这是多少钱? 惦记着那套两居室的伸着眼睛找着房本的影子,果然没有,撇了撇嘴,就说怎么可能,肯定是梁家吹牛,不过就这彩礼也够多的了。想想自家闺女,老邻居心态崩了崩,按了按胸口顺气,她又不是卖闺女的,要了这么高的彩礼,却给不起相应的陪嫁,就老梁家两口子的德行,能给什么好陪嫁才怪了。这一来一去的婆家能给梁红英好脸色,她不可是梁家老两口,贪财贪得不顾闺女死活。 梁家人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目光下,笑得合不拢嘴。 梁父美滋滋地吧嗒一口烟,要是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彩礼是多少,这群人还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聘金不是2八八八八,而是6八八八八。幸好自己听了老太婆的话,没有松口,这人还是得逼一逼才肯使劲。 一开始只有2八八八八的聘金,逼了逼变成了5八八八八,再逼逼又加了10000,成了6八八八八。那四万块,上个月许家宝已经汇过来了。 加上四大件和五金还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八万都不只了,谁家姑娘有他们家红英体面。 而且这还只是一部分,小英说了,那套两居室还有她哥哥弟弟的工作,结婚后她会想办法的。 本来他们不想退步,结了婚这姑娘就不值钱了,彩礼当然得趁着结婚时要。 可许家宝那边说什么都不松口,女儿给许家宝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听。梁父听着许家宝的话音有点不对劲了,心里开始打鼓,怕婚事黄了,想着就这么算了吧。 可老太婆不肯答应,最后女儿哭着求他们,还写下保证书保证她结婚后会想办法把彩礼补全。 老太婆才点了头,梁父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他是真的怕鸡飞蛋打。那四万块是许家宝背着他爹妈凑得,他爸妈不知道,许家宝还让他们别告诉他爸妈,可见,许家宝父母已经不是很想结亲。不过许家宝还是想娶自家姑娘的,那就行了,这日子是他们两口子在过,许家宝是独子,他家里的东西,到头来还不都是他们小两口的,女儿管不了老两口,还管不许家宝了。 晚饭在附近的小饭店里吃的,开了两桌,就梁家本家和许家三人,气氛还算可以,直到酒过三巡。梁红英的大姑父抱怨了一通单位效益不好之后,问许向党,“家宝他爸,你兄弟厂里最近招不招人?”他们都听梁父说了,红英对象他亲叔叔就是嘉阳大老板,红英争气了。 “不招。”许向党笑容转淡。 梁红英的大姑父愣了下,“这么大个厂子不招人?” 许向党闷头嗯了一声。 梁红英的大姑父看向喝得满面红光的梁父。 梁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话说回来,梁父一直不明白,安排两个工作多简单的事,反正要招人的,干嘛不用自己人,要搁他们这,连自家亲戚都不帮忙,那是得被戳脊梁骨骂没良心的。 许家康瞥一眼许家宝和梁红英。 许家宝面皮发僵,梁红英涨红了脸。 许家康扯了下嘴角,“招满了。” “嘉阳待遇好,一招工都赶去了,之前我去过一次,去的晚了,报名表都没拿到。”梁红英的大姑父咂咂嘴,半真半假地对许向党说道,“下次招工,老哥哥可得帮咱们说一声,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许向党闷头喝了口酒,没说话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话茬没人接的梁家大姑父尴尬了一下。 梁家大哥瞧着不对劲,拿起酒瓶给在座众人倒酒,“大姑父,咱俩喝一个。” 梁家大姑父干干一笑,“好好好。”无意间瞥见许家康面前的水杯,“小伙子怎么喝白开水啊,这大好的日子哪能不喝酒。” 许家康无奈地再一次解释,“我待会儿还要开车,不方便喝酒。”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喝醉,喝两杯开车手更稳。”喝得有点多的梁家大姑父热情的抢过梁老大手里的酒瓶,“阿杰,拿个杯子来。” 许家宝眉头皱了皱,出声,“酒后开车不好。” “怎么不好了,我弟弟就是开货车的,车上放着一瓶酒,累了喝两口,立马就精神了,这酒提神的。” 梁家大姑父看许家康不大顺眼,觉得这年轻人傲,不大搭理人。 许家康笑,“我喝了酒犯迷糊,你们自便,不用管我。” 梁家大姑父没往心里去,你这来提亲的,还能不给女方长辈面子了,见梁老大已经拿了杯子过来,梁家大姑父开始倒酒。 梁父也在一旁劝酒,“喝一两杯不碍事,这个酒度数很低的。” 桌上其他人见状也开始助阵,不喝瞧不起人这话都出来了。 望着递到鼻子前的酒杯,许家康烦了,抬起眼皮笑肉不笑,“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此言一出,酒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梁红英脸一白,下意识扯了扯许家宝的衣服。 许家宝一咬牙,伸手抢过那杯酒,“我哥真的不能喝酒,这杯我替他喝了。”说着吸了一口气仰头开始灌酒,中间呛了下,他酒量不行。 许向党看着一张脸都皱起来的儿子,眉头跟着皱起来,胸腔起伏了几下。 “家宝酒量真好。”梁家小儿子看着许向党和许家康脸都放了下来,赶紧打圆场。 其他人也看出点不妥当来,梁家大姑在桌子底下掐了下说得最厉害的男人,示意他别瞎闹。 饭局草草结束,许家康三人去酒店休息。 上了车,许向党眉头拧成了疙瘩,递了一瓶水给儿子,“你还好吧?” “我没事。”许家宝打了一个酒嗝,顿时一车酒气,他被灌了不少酒。 许向党脸沉了下,舌头都大了,还没事。 “二哥,对,对不起,今天……”许家宝支支吾吾。 许家康看了眼后视镜,笑,“说什么见外话,不过,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家宝,“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家康笑了下,“这家人不大好弄,你心里有数吗?” 许家宝沉默了下,“我在京城那边,一年和他们也见不了几面。” 天真,许家康心道,津市和京城半天功夫的事,真有事,别说半天路程半个月的路程都不是事。 许家康笑,说了句,“有些事可以和稀泥,像那杯酒,可有些事你拒绝的态度必须强硬,不然。”不然什么,许家康没说下去。 许向党接上,“不然他们没完没了了,亲戚情分是要顾,可不能啥事都顺着他们。” 这门亲结的他心里不是滋味,结了,心里郁闷还不踏实。不结,良心上又过不去。 许家宝垂了垂眼,“爸,我知道的。” 瞧瞧他,许向党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许家宝和许向党离开津市,而许家康则是三天后回来的,当晚带着老婆儿女来四合院蹭饭。 许清嘉也去蹭饭。 许家康就说起了这一茬,避着老太太说的,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我觉得那家人挺难弄的。”许家康敲着膝盖总结陈词,又笑了笑,“我打听了下。” 见大家伙儿都看了过来,许家康摊了摊手,好奇嘛! “据说之前几个对象都因为彩礼的问题散了,听说大概是要三四万吧。” 好几个对象因为高额彩礼分手了,怎么瞧这一家都不怎么心疼女儿,颇有种彩礼要低了就吃亏的心态。 本来只要三四万,一看许家宝条件好,就翻了好几倍,虽然最后把条件降低了,可许清嘉对梁家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她没好印象不要紧,哪怕许家人都没啥好印象,只要许家宝喜欢就行。 腊月初一,一月二十日,许家宝和梁红英的订婚礼在如意酒家举行。因为只是订婚礼,人不多,所以订了一个大包厢,能容纳四桌人,许家两桌子,梁家两桌。 周五晚上,梁红英和许家宝去车站接了亲戚,她没想请这么多人的,这些人来了吃穿住行都得他们包,可叔叔姑姑都说没来京城玩过,梁父也说订婚礼哪能不请自家人。 于是呼呼啦啦来了二十三个人,就连还没过门的赵家姑娘都跟着来了。 梁红英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求父母跟亲戚们说,见了许家人千万不要提工作的事。免得跟上周似的,把气氛闹僵了,又保证以后她会找机会说的。 梁父也不想再碰一鼻子灰,到时候在亲戚面前丢人,遂应了。 这么多人怎么去酒店都是个麻烦事,难得来一趟,许家宝总不能让他们挤公交车过去,遂打了一辆出租车,把梁红英安排在第一辆上,照顾后面来的梁家人。 把人一车一车送走,自己上了最后一辆出租车,许家宝嘴巴有些干,想喝水,没有,只能忍着,还得陪着客人说话。 好不容易到了宾馆,迎接他的是一场争吵,梁红英六岁的小侄儿打碎了大堂里的水晶摆设,原价2八八。以梁大嫂为首的梁家女眷围着大堂经理骂讹钱,大堂瞬间成了菜市场。 梁红英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毯里,拉住梁大嫂,“我赔。” 色厉内荏的梁大嫂立时噤了声,不用她赔钱就行。 梁红英一摸钱包,只有212.5,打车费三百六十五,都是她付的,这年月出租车根本不是给普通老百姓用的,随便一开就是一天工资。 梁红英问她大哥借。 梁大嫂就不依了,一个破玻璃2八八,这分明是讹人。 刚来的许家宝问明白情况,红着脸付了钱才平息了事端。 梁大嫂意思意思地打了下儿子,“看你干的好事,让你淘气。” 胖墩墩的小男孩做了个鬼脸,蹿到梁父后面。 梁父护宝贝孙子,“牛牛又不是故意的。” 许家宝挤出一抹笑脸,去前台拿了房卡,带着人上楼,让他们休息了下,然后带他们去吃宵夜,逛了夜市又把人送回宾馆。 第二天是订婚的日子,一大早,许家宝带着一群人逛京城,临近中午告罪离开,带着梁父梁母以及大小舅子两家回家拜访父母。 不是农庄的家,而是城里的家,他们家在市区有一套自住的大平层,是嘉阳地产开发的精装房。这套屋子里常住的只有许家宝和许清熙。许家宝要上班,许清熙要上学,她在京大附中读初二,继续住在农庄的话,上下学不方便。许向党和周翠翠要照顾农庄,两边跑着住。 他们家小英以后就这儿了,梁父梁母颇为感慨,瞧瞧这装修,这客厅估摸着就有三十来平,闺女这是掉进福窝了。 前一阵梁父陪着小儿子去看婚房,对房产略有些了解,这房子这地段,只怕得好几十万吧,可真够有钱的。 梁父有一种冲动问问价钱,很是辛苦的忍住了,议亲的时候为着房子的事闹得不大愉快,这会儿再问房子有点儿坏气氛。 梁家人在家里吃过午饭又走了,许家宝和梁红英也走了,他们得去当导游。 人一走,周翠翠松了一口气,去敲女儿的房门。 “清熙,爸爸带你去商场,我们再买一个音乐盒,买个更大的,好不好?”许向党放软了声音哄小女儿。 “那是二姐从美国带回来送我的,国内没得卖,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你们,你们不尊重我!”许清熙控诉。 许向党和周翠翠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小女儿喜欢那个音乐盒,可梁家小孙子哭着闹着要这个音乐盒,许清熙说不给,那孩子就躺在地上打滚,梁家人怎么哄都不行。这第一次上门,还是来订婚的,他们能怎么办。 “你是大人,怎么好跟个小孩子计较。”周翠翠觉得这丫头不懂事。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没礼貌!”许清熙气急。 许向党和周翠翠头疼。 等会儿还有他们更头疼的。 五点前后,许家人陆陆续续抵达君越酒店。 许清嘉发现小堂妹臭着脸,遂轻声问,“谁惹咱们大熙熙生气了?” 小西西暖暖地抓了一颗桂圆塞给许清熙。 许清熙脸色好转几分,摸了摸小外甥女的圆脸蛋,这样的小娃娃才可爱嘛。 “二姐送我的那个水晶天鹅音乐盒被牛牛抢走了。”许清熙难过地说道。 “牛牛?”许清嘉疑惑。 许清熙一撇嘴角,“就是我嫂子的小侄子,强盗似的,进了我的房间乱翻,他们家里人还不管,熊孩子一个。”又郁闷,“我不想给,可我爸妈一定要我送给他,气死我了。” 许清嘉安抚地拍拍她的胳膊,把孩子的玩具随意送人,在大人看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孩子哭闹,反而是小气不懂事。可他们不知道,他们随便送走的不是孩子的玩具,而是守护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勇气。 周翠翠恰巧听到了,好笑又无奈,“念叨一个下午了。” 许清熙突然眼圈红了红,莫名的觉得委屈。 “要是有人抢走了我喜欢的东西,我哪只念叨一个下午,不拿回来我能念叨一辈子。”许清嘉笑着道。 许清熙愣了愣。 周翠翠也愣了下,这哪行啊。 许清嘉一本正经地说道,“三伯娘,我一个朋友,研究青少儿教育的。她跟我说过,千万不要不经过孩子的同意把属于他的东西送给别人,哪怕只是一张废纸。因为哪怕是一张废纸对孩子而言都是珍爱的宝贝,在他们心里的重要程度和公司房子车子在我们的心里的重要程度是一样的。送走孩子的玩具,会让他们没有安全感,慢慢的不敢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他们觉得随时随地会被抢走,反抗都没用,不如逆来顺受。” 许清熙哼了哼,有了底气,孩子气地说道,“让你们送房子你们不愿意,送我的音乐盒你们就愿意了,慷他人之慨,我宁愿你们送房子也不想送音乐盒。” 周翠翠噎了下,有些气短,“有这么严重。不都,不都这样的。” “谁说都这样,我就不这样,我认识的好多家长都不这样。得罪人就得罪人了,难道外人还能比自家孩子更重要。”其实吧,就是自己的面子比孩子的伤心更重要,这是很多家长的通病。 周翠翠向许清熙保证,“那妈妈下次再也不让你把玩具送给别人了。” 许清熙这才笑了,又偷偷背着人问许清嘉,“二姐,待会儿我能不能去把音乐盒要回来,”顿了顿,“我没说过送给他,是我爸妈送的,我很喜欢的。” 许清嘉瞥她一眼,小人精,怕待会儿挨骂,找她撑腰来着,她也学她小声道,“可以倒是可以,就是待会儿你哥哥你爸妈可能难做,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许清熙犹豫了下,坚定道,“那是我的东西。” 许清嘉摸摸她的脸,三伯一家都是软脾气的,这丫头倒是个硬气的,不错,不错! ☆、第286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许清熙的脾气比家人硬, 很大原因是她生长环境不同。她出生时,许家已经分家好几年, 她爸妈早就能当家作主。 中年得女,闺女还生得粉雕玉琢,许向党两口子疼得眼珠子似的,也有了经济能力富养女儿。许清熙在家是小公主, 在学校是班长。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许清熙,怎么可能没点小脾气。 反观许向党周翠翠,之前三十几年逆来顺受惯了, 养成了老好人的脾气,不争不抢习惯性的让着人。 而许家宝小时候,许家还没分家, 三房在家里没话语权,小孩子其实是最敏感的,所以他打小就乖巧懂事,吃的玩的下意识地让着堂兄弟。就算后来分了家, 他成了小皇帝, 但是童年对人影响深远,所以许家宝性子说好听是老实厚道不善言谈, 不好听点就是温吞被动木讷。 许清熙张望门口, 嘀咕了一句,“这都五点半了, 他们怎么还没来?”她还等着要回音乐盒呢, 那两只天鹅是紫水晶做的, 一按开关,发的光都是紫色的,晚上打开可好看了。 水晶易碎,可别给她磕坏了。要是磕坏了,许清熙泄气,就算磕坏了她能怎么办,把那个熊孩子打一顿吗? 许向党脸色不大好看,五点的时候他就打电话给许家宝,说是在故宫,马上回来,可这都几点了,还有二十几分钟就到六点,该开席了。 许向党再一次打电话给许家宝,没好气的问,“在哪儿?” “在车上了,大概还要二十分钟。”许家宝嗫嚅着道,原本四点半他就准备过来,五点前能到。可梁家几个小孩子正玩得尽兴,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挨到五点,总算愿意走了,又遇上梁大姑几个去上厕所,人不见了,找人又浪费了二十几分钟。 许向党来气,“怎么还要这么久,你们不是五点就出发了,你奶奶二伯四叔他们早来了,就等你们了。” 许家宝含糊了下,愧疚,“爸,你替我跟奶奶二伯四叔他们说声对不起,我们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摁掉了。 拿着手机的许家宝呆了下。 坐在后面的梁红英不安地绞着手指头,从昨天到今天,大事没有,小事不断。 尤其是中午,牛牛跑进许清熙房间抢了一个音乐盒,那个音乐盒一看就很贵,许清熙说是她堂姐从美国带回来的,不能送人,另外拿了个音乐盒给牛牛。 可牛牛在家霸道惯了,说什么也不肯还回去,又哭又闹,最后还是硬生生拿走了。 许清熙气得直接跑回了房,虽然许向党说着,“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可她看得出来,许家人都不大高兴,包括许家宝,许家宝向来疼这个妹妹。 “叔叔阿姨他们都到了。”梁红英轻声问了一句,垂了垂眼,“让他们等我们实在不好意思了,要是饿的话,让他们先吃吧。” 梁父也有些讪讪,暗骂了几句那群不省心的,带他们来开眼界,他们倒好,尽惹麻烦,附和,“让他们先吃,先吃好了。” 许家宝挤了挤嘴角,“来得及的。” 见许家宝笑容透着勉强,眉宇间带着疲惫,梁母心里咯噔了一下,歉然,“这两天让你辛苦又破费了。”二十几个人前前后后住宿费,车马费,吃喝嚼用,门票,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花出去的钱估计有两千了,梁母想想都心疼。当初她就不赞同这么多人来,自己一家来就够了,这是订婚又不是结婚,可老头子被人一捧二捧就找不着北了。 “还好,没事。”许家宝打叠起精神回。 五点五十五分,许家宝一行四人抵达如意酒家,却不能马上进去,他得等其他人过来,付了打车费再把人领进门。所以一行人进包厢的时候已经六点过去七八分钟了。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们来迟了。”梁红英立即道歉。 “许老弟,不好意思啊。”梁父打哈哈,一眼看过去,微微一怔。许家人都长得不错,找的女婿媳妇容貌起码都是都在中上的,乍看过去,俊男美女,衣冠楚楚。 梁父后半截声音不由低了几度,局促的搓了搓手。 总算是来了,许向党吁了一口气,“不晚不晚。”不然还能说什么,他就希望这顿饭吃的踏踏实实,别跟上次似的,突然冷了场。 奈何天不遂人愿,趁着大人们客套的时候,许清熙拿着几块巴掌大的七彩棒棒糖成功和梁家小孙子完成口头交易。 牛牛从放在墙边的袋子里翻出音乐盒,为了防止震碎,外面包了一块围巾。 许清熙把剩下的棒棒糖都给了他,又把围巾折叠好放回去,拿着失而复得的音乐盒喜笑颜开。 “小孩子别乱翻大人东西。” 无意间看过来的梁大姑拔高了声音。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许清熙坦然的拿着音乐盒走向许清嘉,“这是我的音乐盒。” 梁红英见状忙解释,“这是上午清熙借给牛牛玩的。” 想说什么的梁大嫂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傻儿子一眼,笨死算了,昨天那个破玻璃就要2八八,这个美国来的音乐盒肯定更值钱。 许清熙看一眼梁红英,上午她也是帮着自己说话,还是讲道理的。 “这是我的。”舔着棒棒糖的牛牛忽然反应过来,冲上来要抢。 梁红英一把抱住牛牛,好声好气地哄,“姑姑再给你买一个,你乖,你看这个棒棒糖多好看。” “我不要,我要那个,我就要那个。”小胖墩在梁红英怀里乱挣扎,用力拍打着梁红英,有一下直接拍在了梁红英脸上。 许家宝看不过眼,上去抓住他的手,哄,“待会儿叔叔带你去买玩具枪好不好?” 小男孩却是越喊越来劲,梁大嫂一边哄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许清熙。 许清熙抱着音乐盒,一声不吭,不给就不给,砸了也不给。 梁老大深觉丢人,板起脸,“再哭,再哭我揍你。” 牛牛哭得越发大声,哭得声嘶力竭。 梁老大面上挂不住,抬手扇了下儿子的脑袋,“你再哭一声看看。” “你打孩子干嘛!”梁父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拿着今天新买的玩具哄乖孙子。 牛牛打开梁父的手,哭得脸红脖子粗,胡乱拍打着梁父,扯着嗓子嘶喊,“我不要,我就要那个,就要那个。” “你让弟弟玩一会儿,待会儿还给你好不好。”梁大姑心疼侄孙了,哄着许清熙。 许清熙斩钉截铁地回,“不好,之前在我家里,你们就说让我借他玩一会儿,可他拿到了就不想还给我,还带走了。” 梁大姑被噎住了,觉得这丫头片子咋这么不懂事的,一点都晓得谦让客人,不跟小丫头费口水,梁大姑看向周翠翠,示意他们不管管。 周翠翠下意识想开口,然想起许清嘉之前说的话,硬是忍了回去。对这个侄女,周翠翠向来是佩服的,她有学问有本事,说得肯定是对的。再来,她对梁家也不是没点小怨气,所以也不想为了做好人让自己闺女难受,闺女都那么说了,再送给人家,闺女肯定得生气。 一边是越哄哭得越起劲的牛牛,一边是油盐不进的许清熙,中间是热锅上蚂蚁一般的许家宝梁红英。 小西西有点吓到了,偎依在外公怀里,“他为什么哭啊?” 许向华轻轻抚着小丫头的后背,“他要小姨的音乐盒,小姨不想给他。” “那有什么好哭的,我要妈妈的耳钉。”小西西指了指许清嘉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妈妈不给我,我就没哭,有什么好哭的。” 许清嘉黑线,宝贝儿,你确定不是在趁机向外状。耳洞都没有的人,带什么耳钉。 许向华乐,“咱们西西真乖。” 小西西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许清嘉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又看着被一群人围着哄的小男孩,小孩子都是越哄越会哭的,因为有人吃这一套啊。 再抬眼看了看脊背绷紧的许清熙,这么个阵仗让小姑娘有点不安了,越懂事的往往越吃亏,许清嘉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许清熙低头看着许清嘉,眼神犹犹豫豫。 许清嘉对她笑了笑,人家孩子可以不懂事,为什么自家孩子就得假装大方。哭就哭吧,就当给小男孩上一堂课,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哭也没用。也让他家长辈知道,并不是你家孩子哭了,别人就该无条件退让。 梁母被孙子哭得心肝肺都揪成一团了,可怜的,小脸都哭红了,硬着头皮跟许家宝商量,“让清熙给牛牛玩一会儿吧,他就是一时一时的劲头,玩一会儿就扔一边了。” 许家宝头疼,之前在家也是这么说的,牛牛玩了一会儿是放边上了,可走的时候又想了起来,一定要拿走。气得妹妹眼睛都红了,还跑回了房间。 之前妹妹退让了,这次,许家宝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可这么哭下去还怎么吃饭,顿时左右为难。 许清熙看着一脸苦色的许家宝,到底心疼自己哥哥,勉为其难道,“我可以先借给他玩一会儿,但是走之前,一定要还我,必须还我。他要其他东西都可以,就这个音乐盒不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信他们还敢说话不算话。 许家宝感激地看了妹妹一眼。 许向党和周翠翠皆是如释重负。 梁父抱着牛牛过来拿音乐盒,教孙子,“还不谢谢小姑姑。” 小男孩一把抢过音乐盒,破涕为笑。 “小心点,别摔了。”许清熙紧张的看着毛手毛脚的牛牛,有点儿后悔了。 “坏蛋,你是坏人。”不防牛牛冷不丁喊了一声,举起音乐盒扔向许清熙。 许清熙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许清嘉连忙伸手去接,这玩意儿砸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堪堪抓住,却没抓稳,从手心里滑了下去,落在胳膊上,又斜飞了出去。 小西西痛叫了一声,放声大哭。 那音乐盒好巧不巧砸在小西西头上,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许清嘉勃然色变,立即去看女儿的头顶,跟许向华的手撞在一块。扒开头发一看,手抖了下,冒血珠子了。 “痛,妈妈,疼。”小西西哭喊。 许清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妈妈吹吹,吹吹,乖,告诉妈妈,头晕不晕?” 几步抢过来的韩东青看着女儿的眼睛,眼神清明,略松一口气。 “痛,妈妈,好痛,好痛。”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住啊,孩子不懂事,不是存心的。”见了血梁父也慌了神。 许向华冷冷看他一眼,梁父心下一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许向华抱着孙女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医院。”整颗心都在抽抽,他怎么就没挡住,砸在脑袋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韩东青折回去拿了大衣,车钥匙在里面。 “西西,西西。”南南北北跟着哭起来。韩东青一手抱起一个,他可不敢再把孩子留在这了。 许向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帮着打开了房门,推了推周翠翠,“你跟着去看看。”又慌忙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塞给周翠翠,老四家不差钱,可人是他们这儿伤,这医药费就该他们出。 周翠翠如梦初醒,赶紧点头。 秦慧如对老太太说了一句,“妈,你别着急。” 老太太怎么不急啊,推着秦慧如,急声道,“你跟去照顾,不管怎么样都打个电话回来。” 秦慧如本来也是要去的,外孙女都流血了,她哪还有空跟这些人坐在一块在吃饭,要是外孙女有个什么,吃人的心都有了,拍了下夏莲,“照顾你奶奶。” “婶你放心,你快去。”夏莲忙道。 “妈妈,西西,西西。”受到惊吓的豆宝儿眼泪汪汪的抱着夏莲的腰。 夏莲抱了抱女儿,“西西没事,西西没事。”话音刚落,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随之而来的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梁父暴怒的质问,“你做什么!” 许家康几步跨过去扣住梁父高举起的手,把许清熙护在背后,声色俱厉,“你想做什么,你孙子砸破了我们家孩子的头,不该打吗?” 让他来说,许清熙这一巴掌打得解气,一个小孩子,他们作为大人不好计较,可许清熙十四岁,也是个孩子。一开始,梁家这孩子想打的是许清熙,他们这就她方便出手教训梁家这个熊孩子,当真以为可以仗着年纪小无法无天了。 心肝宝贝挨了一巴掌,哭得声嘶力竭,梁大嫂炸了,狠狠地瞪着许清熙,“牛牛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好意思跟他计较。” “不是故意的,你们都眼瞎了是不是,他就是故意砸我的,要不是我姐,现在要去医院的就是我。”许清熙瞪回去,“我打一巴掌都便宜他了,我告诉你们,要是西西伤得厉害,我打死他。” “你敢!”梁大嫂气得手抖。 “你试试我敢不敢。”许清熙不甘示弱地喊回去。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梁大姑听不下去了,要是她一早把音乐盒给牛牛,哪有这么多事,“牛牛才几岁,还不懂事。” “他小他不懂事,你们一个个活了几十岁的都不懂事吗?”老太太用力一拍桌子。 梁母心头一跳,“大娘,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教好孩子。”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不客气地说道,“没教好就别带出来祸害别人家孩子,打一进门就没消停过,一个一个只会纵着不会教,还得逼着别人和你们一块纵着,欠了你们的?” 小孩子不讨人喜欢,可毕竟还小,不懂事正常,她活到这把年纪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她生气的是梁家人的态度,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 梁红英摇了摇身子,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蹿上来,她想制止,可脚下生了根,嘴里灌了铅,身体舌头都不听使唤,只能看着两家人剑拔弩张。 怎么就变成这样子? 梁母的脸扭了扭,这老太太怎么说话的。 就是这么说话的,伤了她曾孙女不说,还想打她小孙女,居然还指望她说啥好话,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来,扫一眼脸白如纸的许家宝和梁红英。不是老太婆不给他们面子,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但是这桩婚事还是拆了的好,梁红英再好,可她娘家人理直气壮的胡搅蛮缠,日后有的是麻烦的地方。 “老二,送我回去。” 许向军闻言点了点头,许文诗看了看,拉着佩佩站起来,她早就不耐烦了,吵得她耳朵都疼。 许向军一动,许家二房自然都动起来,拿外套的外套,拿包的拿包。 梁家人脸色巨变,这老太太都走了,这订婚礼咋整。 梁母眼前黑了黑,闹成这样实非她所愿,怎么就严重到这一步了,不就是小孩子淘气了点。 “大娘,是我们不会教孩子,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您看今天这大好的日子,犯不着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娃娃闹成这样。” 梁老大也赔笑,“是我家牛牛不好,奶奶您老人家别跟他一般见识。”又去看许家宝,“家宝,对不住啊,是我把孩子宠坏了,大哥给你道歉。”许家这门亲,他们是绝不想错过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许家宝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好好的订婚礼怎么就演变成这幅模样。 “家宝。”梁红英低低的叫了一声,茫然又无助。 许家宝张了张嘴,喉咙里塞了棉花似的,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老太太不无失望,这孩子太软了,想继续你就替梁家求个情,不想继续了,你也发个话,这样子算怎么回事了,心里越发不赞同这门婚事。他性子软,别人一强,他就让步了,遇上讲理的亲家不要紧,遇上不讲理的那种,只有被吃死的份。 “闹成这样,今天的订婚礼就算了吧,今天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老三,你留在这招待他们,我们先走了。” 梁家人手足无措,七嘴八舌的说好话,老太太却是铁了心的,不管他们说什么就是要走。 许清熙也跟着走了,她才不想和这些人吃饭,怕自己消化不良。 许向党无奈地看了眼闺女,倒没说什么,这事也怪不得丫头,梁家那小孙子被宠得太不像话了,长辈还一味娇惯着。 想起梁父举起来的手,许向党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是家康反应快,那一巴掌是不是就要落在清熙脸上,许向党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闺女,他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头,糟心地看一眼木愣愣的许家宝,“酒席钱我已经付掉了,你留在这,我去医院看看。”也不管梁家人是个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许家宝脑子里嗡嗡嗡直响,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了。他机械地抬头逡巡,入眼的都是梁家人,没有一个自家人。 这些人神情各异,嘴巴一开一合,许家宝却什么都听不见,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得厉害,许家宝往后退了一步,急匆匆道,“我离开下。” 梁母焦急地推了一把梁红英,“好好跟家宝说,今天这就是个误会。” 眼泪瞬间汹涌而下,梁红英想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要这样害她,她想顺顺利利嫁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然而现实中,她什么都没敢说,抹了一把泪,低头追上了去。 “这事给闹的。”梁家大伯娘叹了一声,看着缩在梁父怀里的牛牛,这瓜娃子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不嚎了,老二家这孩子被宠成了混世魔王。这回踢到了铁板,遇上了气性大的许家人。 “牛牛是该管一管了,哪能拿那种东西砸人的,这要是有个好歹,”梁家大伯娘顿了顿,“这许家能算了,那小姑娘是家宝他四叔的外孙女,原本还打算。”打算走许家宝的门路进嘉阳工作的,如今看来是没希望了。 说的好几个人也担心起来,不由嗔恼的看着牛牛,这孩子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梁父不高兴,压着心虚道,“能有什么,就是磕破点皮,都是他们大惊小怪。” 梁母抿了抿唇角,心跳更乱。 梁小弟忧心忡忡的拉了拉梁母的衣袖,“妈,订婚礼取消了,这结婚的事?”请帖还没发,消息却是放出去了,可瞧着许家的态度,这婚事飘忽起来,要是不成了,还没领证这彩礼论理得退回去。 可彩礼他们已经用掉大半,前两天,他们去交了尾款,拿下了那套三十平的一居室,有独立卫生间那种,终于不用每天一大早抢公厕。 “结婚有什么事,这就是个误会,过几天就好了,结婚又不是过家家,还能说取消就取消的。”梁母视线扫过梁大嫂又扫过梁大姑,今天就这两人说的最起劲,要没他们当搅屎棍,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明天咱们去向家宝爸妈赔个不是,再去看看那个小姑娘,诚心诚意的道歉。” “家宝,我们去医院看看西西,我想替我家人向他们道歉。”梁红英抽噎着道。 坐在台阶上的许家宝摇了摇头,四叔他们怕是根本不想见到他们,西西是四叔家的眼珠子,这会儿他们不定多恼。 许家宝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家宝,我知道是我家里人不好,他们无理取闹了,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的。”梁红英哭哭啼啼的说着。 许家宝嘴里发苦,胸口闷闷的,拿着石子无意识的在地上乱画。这种愁闷疲惫的感觉并不陌生,就是从彩礼开始的,一次又一次,那边狮子大开口,他呢讨价还价,不像结婚,倒像在做买卖,还得背着他爸妈来。 其实他知道梁家人有些贪财,可梁家人是梁家人,梁红英是梁红英。喜欢一个人当然会放大她的优点,缩小她的缺点。 他一直都觉得梁家人在天津,他在京城,隔着几百公里,梁家人如何对他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一年也就两三次的接触而已。 然而这一阵频繁的接触,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舒服。今天还不欢而散,家里人都走了,连他爸妈妹妹都走了,没有一个人留下来,一个都没有。 众叛亲离四个大字猛地涌现在眼前,许家宝心头刺了下。 哭诉着的梁红英见许家宝打了个激灵,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喊,“家宝。” “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 梁红英心头一松,很快又沉了下去,她听见许家宝说,“红英,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我想静一静,你回去陪着你爸妈他们吃饭吧。” 梁红英脸色立白,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惊慌失措的拉住许家宝哀哭,“你是要跟我分手吗?你不能这样的,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我们,我们都,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见人?” “不是,”许家宝本能地否认,“我就是脑子里有点乱,我想好好想一下我们之间以后敢怎么办,明天我会联系你的。” 梁红英将信将疑,但见他脸色凝重不敢逼得太紧,引起他的反感,抹了抹眼泪,“西西那有消息了,你尽快告诉我一声。” 许家宝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梁红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庭院,回到包厢内。包厢内开着暖气,温暖如春,梁红英却是如坠冰窖。 因为他们的缘故,她在外面担惊受怕痛哭流涕,他们呢,他们在里面大吃大喝。 见到红着眼回来的梁红英空气寂静了一瞬,梁小弟忙问,“家宝哥呢?” 梁红英眼睛涨得厉害,“他走了。” “你怎么让他走了?” “家宝是不是生气了?” “他怎么说的?” …… 梁红英泪水潸然,捂着脸蹲了下去,“来之前就求你们客气点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的。” 梁家人讪讪。 梁母心急如焚,追问许家宝说了什么,梁红英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哭得梁家人一颗心七上八下。 儿童医院内,急诊医生检查之后告诉许家人,小西西没有大碍,只是破了点头皮,消毒和包扎下即可。 许向华不放心,再三确认,“真没事,要不要住院观察下。”这伤的可是脑袋,不是其他地方,尤其是小孩子的脑袋,更不能马虎,万一有什么问题,哭都没地方。 医生已经习惯了,这些年实行计划生育,一个一个都是宝贝,他们儿童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小题大做的家长,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遍诊断。 “如果你们不放心,住院观察三天也可以。” 反正vip病房还空着,既然他们想住就住吧,就当创收了。 许向华拍板,“那就观察下。”图个安心。 医生拿起笔刷刷的开了住院单。 “谢谢医生。”韩东青道了一句。 医生笑,“分内之事。” 周翠翠要抢住院单去付钱,韩东青动作更快,“伯母,我来好了。” “我来我来。”周翠翠满心愧疚,“都是因为我们,才让西西遭了罪。” 许清嘉,“三伯娘,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是那家人没教好孩子。”淘气的孩子见过,一言不合就砸人的孩子真没见过,别说孩子小,六岁了,该懂一些事了。 周翠翠面容愁苦。 秦慧如看在眼里,叹了叹,来的路上接到了许家康的电话,他把他们走后的情况都告诉他们了,老三家那边一脑门子的官司。 最后住院费还是周翠翠去付的,不然她一直抢。许向华冲韩东青点了下头,示意给她,不然老三家的没法安心睡觉。 周翠翠付了医药费,又跑到楼下商店买了一个红包,塞了一千块钱,再买了一个水果篮。 刚弄好,手机响了,许向党和许清熙来了,问她在哪儿。 一家三口汇合,一块上楼。 拿着红包的小西西团团笑,“谢谢三外公三外婆。” 小财迷样逗得大伙儿忍俊不禁, 周翠翠跟着笑,触到她头上的白纱布,又愁起来,本来该受伤的是他们家清熙,清熙打了梁家小孙子一巴掌,这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这么冲的。亲家之间闹成这样,想想就尴尬。 逃过一劫的许清熙满心愧疚,问小西西要吃什么水果。 “大芒果。”小姑娘蹲在果篮前东摸摸西戳戳,捧起一个大芒果。 许清熙拿着水果刀切芒果,切成了漂亮的十字花。 小西西惊叹,“好漂亮哦,小姨真厉害。” 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坐在客厅里的许向党脸上愁容都淡了几分,摸到烟盒下意识想抽,想起这是医院,按下烟瘾,“今天对不住,害得西西受伤。” 许向华摆了下手,“西西没什么大碍,就别说这些了。倒是你,订婚礼取消了,你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许向党苦笑,“我,说句实在话,我是不想讨这个儿媳妇了,小梁还算懂事,可她家里人都不怎么讲理的。我和你嫂子应付不来。”话锋一转,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可小宝那。”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疼孩子不是一味惯着他,孩子年轻经的事少,想事情简单,咱们做长辈的就得替他把住方向。” 许向党若有所思。 一家三口略坐片刻,走了。 送走许向党一家,许清嘉感慨,语气是高兴的,“清熙这脾气真不像三伯三伯娘养出来的。” 小姑娘干了她想干而不好干的事,她决定托朋友寄一个一模一样的音乐盒过来,感谢小姑娘报仇之恩。 许向华笑,“她蜜罐里泡大的,自然有脾气。姑娘家还是有点脾气的好。” 许清嘉点头赞同,抬头见小西西摸着头上的纱布,心悬起来,“又疼了?” “不疼了,我摸摸,”小西西心有余悸,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好疼的,疼得我都哭了。” 秦慧如怜惜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咱们西西可勇敢了,哭了一会会儿就不哭了。” 小西西咧嘴笑,不见韩东青,“妈妈,爸爸呢。” “爸爸去给你们买好吃的了,你们稍微等一下哦。爸爸会带着你最喜欢的甜玉米回来。” 小姑娘激动,“我最喜欢吃玉米了。” 许清嘉,“那你待会儿多吃点。” 小姑娘胸有成竹的表示,她要吃掉一大个。 片刻后韩东青提着一大袋饭菜、水果还有玩具回来,大家都还没吃晚饭。 三个小家伙抱着玉米小松鼠一样的啃着,小西西吃了半颗玉米,小半碗水蒸蛋,一个狮子头,和几片蔬菜,还从许清嘉这儿扒了几口白米饭,胃口比平时还好。 一家人才算放了心,能吃能玩,应该是没事了。 这时候,许清嘉手机响起来,拿出来看了看,是许家宝的。 “二姐。”许家宝嗫嚅了下,“西西怎么样?” “没事了……你不用过来,很晚了……你爸妈还有清熙来过了。”许清嘉说道。 许家宝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叠声道歉。 挂上电话的许清嘉笑了笑,没留在如意酒家,可见他也不知道敢怎么面对梁家人了,许向党这边已经生出厌烦之心,估摸着这婚事有点悬了。 “小宝他也离开酒楼了。” 许向华淡淡道,“还算没彻底迷了心窍。”西西因为梁家人受伤,这其中还牵扯到清熙,许家宝要是还能毫无芥蒂的款待梁家人,算他看错这侄子了。 ☆、第287章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小西西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一方面是小姑娘生龙活虎丁点不像脑震荡疑似患者,嘟嘟囔囔要回家。另一方面则是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病房里络绎不绝的访客,这哪是给人休息的。 韩东青和许清嘉合计了下,干脆出院回家。 脑袋上见了红,还包着纱布, 衬得小姑娘楚楚可怜,许清嘉母爱和愧疚心爆棚,打算和幼儿园老师请几天假, 免得小娃娃们不知道轻重,玩闹间碰到伤口。 奈何西西小朋友是个爱上学的好孩子,别人家没病还得装病就是为了不上幼儿园。小姑娘反其道而行之, 顶着一头纱布也坚决要去幼儿园。 一听许清嘉不让她去幼儿园,小姑娘瞬间眼泪汪汪,失学儿童一般。 韩东青败下阵来,帮着求情, “伤口其实不深, 已经结痂,上学不要紧, 我明天送他们上学的时候, 再请老师多照顾下。” 小西西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妈妈, 我不会让他们碰我头的。” 南南北北附和, “不给碰, 不给碰。” 许清嘉无奈,只能蹲下身跟儿子们道,“西西受伤了,你们是男子汉,要在幼儿园要照顾她,知道吗?” 南南点头如啄米。 小北北双手组成l型,一本正经地说,“妈妈,我会萨姆光线,打倒想欺负西西的小怪兽。” “是沙库修姆光线。”西西反驳。 小北北不依,坚定,“萨姆光线。” 西西大声喊,“沙库修姆光线。” 两人齐齐扭头看南南,找他当裁判。 南南挠挠脸,他忘了,“看电视上怎么说。” 三个小家伙拉着许清嘉给他们放爱迪奥特曼的碟片。 放了碟片,三个小家伙排排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视机,许清嘉觉得他们已经忘了有关那个绝招到底叫什么的争论。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看动画片。”许清嘉严肃地对韩东青道,“套路太深,还打上配合了。” 韩东青忍俊不禁,“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三个小家伙看动画片的时间被许清嘉严格限制。 许清嘉摇头轻叹,“现在的孩子哦。” 许清嘉在感慨,梁母也在感慨现在的孩子怎么跟他们当时一点都不像,结婚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说不结就不结了。 那天在如意酒家,许家人一走了之,梁母越想越不安,再去庭院,已经不见许家宝身影,打电话打不通。 梁母一颗心直往下坠,想了想直接带着梁红英去了许家,同去的还有梁父,梁老大一家,在路上梁母以玩具和零食为诱惑,千叮咛万嘱咐孙子到时候乖乖道歉。 牛牛挨了一巴掌,受到不小的惊吓,这会儿梁母说什么都应什么。 到了许家门前,按了门铃没反应。 梁父不悦,“故意不开门是不是。”不过是孩子淘气,至于这么小题大做的。 梁母扯了他一下,“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梁红英闷声道,“可能是去医院了。” “那就等等吧。”梁母说。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许向党一家回来的时候,梁家人已经很不耐烦了。 见到梁家人,许清熙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儿。 许向党和周翠翠头疼了一下。 一上来梁母就道歉,又问西西如何。 许向党回了句,住院观察。 梁家人慌了慌,怎么就住院了? “在哪个医院,我们明天去看下。”梁红英连声问,一脸急切。 许向党,“不用了,孩子要静养。” 梁母脸色僵了僵,“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牛牛不晓得轻重,这孩子我们已经教训过了。” 许向党不置可否。 梁父向前一步,“许老弟,你看今儿这事谁都不想的,幸好,孩子没什么大事。你看是重新办个订婚礼,还是怎么着?其实不办也行,就算咱们办过了。” 不管怎么样,这婚还是要结的,这一点梁家上下保持一致。 许向党瞅一眼自说自话的梁父,“今天算是给你们接风的。”定什么婚,他都不想结婚了,幸好还没领证,不过到底是许家宝的终身大事,他得和儿子商量下再和梁家人摊牌。 梁父笑容凝滞了下,“那以后找个好日子再办一次,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 许向党含糊了下,“今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我们就不请你们进去坐坐了。”。 梁父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梁红英眼见父亲眼角抽了抽,拉了把梁父,“那我们走了,叔叔阿姨清熙你们好好休息。” 进了电梯,梁父就嚷开了,“拽什么,以为他家儿子是宝贝疙瘩,我们上赶着要嫁给他儿子,大不了退婚,咱们家红英长得好又是大学生,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没人回应梁父的话,事实就是梁家上赶着嫁女儿,光那笔彩礼就足够叫梁家不敢退婚。这婚结不成,小儿子的婚事也得黄了。 第二天,梁家人乘坐当晚的火车回津市,都得上班上学。赋闲的梁母则留了下来,住进了桃源小区。 四十平大装修好的一居室,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就女儿一个人住着。梁母这个当亲妈也得说许家宝对女儿体贴周到。 不管是从梁家的角度还是女儿的角度来说,梁母都不想婚事出岔子。这会儿,梁母追悔莫及,早知如此,牛牛淘气的时候下狠手管一管,不然就没后面这些事了,这会儿她就该高高兴兴回家,只等着女儿出嫁,以后女儿就能穿金戴银的过富贵日子,他们这些娘家人也能沾点光。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梁母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哄好许家宝一家,不管是许家宝还是他父母的态度都让梁母深深的不安。 几日后,这份不安化作现实。 许家宝正式和梁红英提了分手,这一阵的经历让许家宝明白,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花前月下,还有两家人的鸡毛蒜皮。许向党和周翠翠又苦口婆心的劝,就连老太太都劝许家宝。 许家宝性格中的绵软,让他无法拒绝梁家人的非分之求,同样他也不可能无视家人的意见。 “要退婚的是咱们,彩礼我们就不要他们家退了,还有之前给的见面礼,也都算了。”许向党不是不心疼,前前后后加起来给了梁家七万多。可谁让自家儿子不争气,还没结婚就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虽然现如今不像他们那会儿那么保守,可姑娘家到底吃亏。那笔钱就当做是他们补偿小梁的,也是买个心安。 况且,就算他们想要回来,人梁家能轻易还给他们,到时候闹起来,面上都不好看。所以,罢了,罢了。 周翠翠心抽抽了下,不过许向党的意见,她惯来不会反对的。只想着下次儿子再领姑娘上门,绝对不像这回似的,没把人家里摸透就下聘,这次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 坐在对面的许家宝嘴角颤了颤,心情复杂,难过愧疚不舍纷纷而来,还有一丝难言的释然,“爸妈,我知道了。”顿了顿低下头,“对不起。” 第二天,许家宝就找梁红英提出了分手。 梁红英哭的稀里哗啦,拉着许家宝的手苦苦哀求。 许家宝跟着红了眼,却是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哪怕后来梁母找过许家宝两次,面容憔悴的老太太放下身段说和,许家宝心里不落忍,却是咬着牙没动摇。 分手之后,许家宝颇为郁郁,工作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纰漏。许清嘉知道之后,给许家宝打了个电话,他的工作需要全神贯注,心不在焉很容易出错。 “放个假出去散散心吧,要不去海岛那边,冬天去那里旅游最好。”正好离梁家人远一点,她都听说了,梁红英和梁母去研发中心找过许家宝好几次,就是许向党和周翠翠都被梁母找过。 电话那头许家宝涨红了脸,他知道自己最近工作状态不好,讷讷应了一声。挂上电话,搓了把脸,去向领导请假,出去散散心也好。 离开前,许家宝过来先老太太说一声。 老太太赞同,笑眯眯道,“那边大冬天也跟春天似的,舒服。”以前在鹏城待着的时候,她去玩过,那会儿腿脚还利落呢。 出去走一圈,眼界开阔,心情也就好了,孙子强颜欢笑,老太太是看在眼里愁在心头。 过了一天,许家宝便坐上了前往海岛的航班。 没几天,许文诗也过来向老太太辞行,放寒假了,她要和洪成才回一趟他河北老家见见洪家人。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被梁家这一闹,许文诗颇为担心自己遇上和许家宝一样的烦恼。 说得老太太也犯愁,嘴上说道,“你瞎想什么,在小洪面前,你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至于这么倒霉吧,接二连三的出岔子,老太太决定,明儿去烧烧香,保佑大孙女顺顺利利,最好家宝还能在旅行的时候,遇上个好姑娘,那就齐活了。 许文诗,“我又不傻。” 老太太看了看她,“反正你把礼数做足了,到了别人家里勤快点,眼里得有活,别大小姐似的坐着让人伺候你。”说着说着老太太不再担心洪家人不好相处,开始自家孙女被人挑错了,这丫头懒散性子又急。 许文诗不高兴,她又不是去应聘保姆的,心里这么想,老太太怎么说她就怎么听,至于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 末了,老太太道,“记得邀请小洪他妈他哥年后上来坐坐。”人还是得自己亲自接触下才有谱。 许文诗应好。 第二天她就跟着洪成才坐上火车去了邢市,佩佩并没有跟着去。 四天后,许文诗回来,洪成才留在家里过年,年后带着老母亲和兄长上京。 第二天,许文诗带着佩佩和从邢市带回来的特产来了四合院。 许清嘉也带着三胞胎回家蹭饭,见许文诗笑容满面的进来,就知道她这一趟应该还算顺利。 一看她这状态,老太太心也踏实了一半。 “这高粱酒是他们那的特产,我拿来给四叔尝尝,”许文诗对许清嘉道,“这是给南南爸的。” 许清嘉替韩东青道谢,今天他加班没过来。 许文诗,“这个大枣,是他们家自己种自己晒的,干吃煲汤都不错。”拆开一包分给小家伙们吃。 “这个枣子好甜哦。”小北北幸福的说道。 佩佩邀请小表弟,“我家还有好多,你可以去我家吃。” “好啊。”小北北被一颗枣子骗走了。 许清嘉好笑地揉了下他的脑袋,“你们吃的时候,注意把核吐出来,知道吗?” 小家伙们点头。 许清嘉挨个抓了三颗给他们,把他们打发到院子里去玩。 老太太就问了,“你觉得怎么样?” 许文诗,“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老太太不满意。 “还行就是还行啊。”见老太太眼睛瞪过来了,许文诗讪讪,“他妈挺客气的,他大哥姐姐妹妹我觉得还行吧,初十他们上来,到时候奶奶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觉得还行,反正又不住在一块,过得去就行。 老太太一想也是,反正离初十也没多远了。 一晃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今年轮到许向党家做东,以前许家的年夜饭是挨家吃过去,一年得吃三顿团圆饭,后来改成了一家一年,吃一整天。 许向党把年夜饭摆在农庄里,市区禁止燃放烟火,不放炮仗烟花过年有个什么意思。而且农村的土灶头做出来的大菜更香,更有年味儿。 中午,许清嘉一家也在这边吃饭,晚上去韩家那边。 入乡随俗,到了北方,大年夜怎么能没有饺子。 一群人围在桌子前包饺子,跑进来喝水的小西西被白白的面团吸引了注意力,摔摔炮都不玩了,冲过来要玩。 许清嘉赶她去洗手,然后分给她一块巴掌大的面团,不一会儿佩佩进来找西西,也加入了玩面团的队伍中。 两个小姑娘捏起了小人。 西西,“这是我妈妈。” 佩佩,“这个是我妈妈。” “你妈妈肚子好大。”西西指了指肚子特别大的面人。 佩佩开心道,“因为我妈妈的肚子本来就大。” 许清嘉眼神偏了偏飘向许文诗的腹部,并不只有她,其他人视线都歪了过去。 许文诗恼羞成怒,“哪里大了,不就是肉多了点。”熊孩子会不会说话,要不是为了生你,她会胖吗,没怀孕之前,她巅峰体重100。 许文诗吸了吸腹,低头一看,哪里大了,这一年她已经瘦了很多了好不好,现在她只有117斤,只是微胖,微胖而已,难道骨瘦如柴才好看。 佩佩双手比划了下,实力坑妈,“这么大。” “乱说。”许文诗气得伸手要戳佩佩的脸。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护曾孙女,“你多大了,跟孩子计较干嘛!” 佩佩无辜地睁大了眼睛。 许文诗一撇嘴。 许清嘉好笑,岔开话题,问许文诗,“书店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文诗回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初八开业。” 自打怀孕辞了图书馆的工作之后,这六年许文诗就没上过一天班,不是在带孩子就是带着孩子上兴趣班。 她自己觉得挺好的,反正每个月的各项租金加起来,她有两千出头的收入,抵得上三四个人的工资,够她和佩佩用的。 可许向军看不过眼,年纪轻轻的不工作,除了接送孩子就是待在家里看电视看闲书,像什么样子。 知道女儿闲散惯了,还得接送外孙女上幼儿园上兴趣班,许向军就想让她自己开个店,好歹有份工作不至于和社会脱节,再雇个人,时间上自由。 许文诗听着还行,却不知道要开什么店,家里人替她出谋划策,最后定下开一家书店。她之前在图书馆做过,勉强有点相关经验和人脉。而且开书店相对其他生意更简单,算得上一件文雅的事,说出去也好听。 正好她手上一间店面的租户因为个人原因不续租了,位置不错,附近有一所初中还有一所高中,许文诗就接过来自己用,筹备了小半年,只等初八开门。 许清嘉就笑,“那到时候我给你送两个花篮来。” 许文诗笑笑,“那我先谢谢你了。” 话音刚落,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来。 坐在旁边凳子上剥豆子的许家宝探头看了看茶几上的手机,嘴角往下抿了抿。 见他不接,许文诗随口说了一句,“家宝怎么不接电话?” 许清嘉心里一动,就她所知,许家宝旅游回来之后,梁红英还是去找过他。 许家宝按掉电话,“打错了。”这是梁家楼下电话亭的号码。 许文诗哦了一声,眼神却不大信。 这时候,电话再一次响起来,同一个号码。 许家宝抓起手机走了出去。 许文诗转了下眼睛,“那边那位?不是分手了吗?余情未了?” 无人能答,老太太不大高兴地捏了个饺子,“胡说什么。” 许文诗耸耸肩。 许清嘉透过玻璃看着站在外头的许家宝,忽见许家宝勃然色变,冲了出去。 “他干嘛去?” 许家宝又跑了回来。 老太太拔高声音,“小宝,怎么了?” 许家宝充耳不闻径直冲上了楼。 巨大的动静引得在另一个屋里和兄弟们说话的许向党走了出去,皱着眉头看着急赤白脸的许家宝,“你这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抓着钱包的许家宝抖着声音道,“红英割腕,在抢救。” 许向党惊得瞪圆了眼睛,怎,怎么会? “爸,对不起。”许家宝急促地说了一句,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家宝,别开摩托车。”许清嘉喊了一声,就他这状态,开着摩托车在雪地里走,非得出事了。 “我送他去车站。”许家康说了一句,拿了外套跟上。前女友生死未卜,不让人过去,的确不近人情。尤其两人是因为家人分开而不是没有感情才分手。 许向党也没出声制止,就算人留下了,也是魂不守舍。何况要是有个万一,只怕后半辈子都不踏实。 别说许家宝,就是许向党这会儿心里都踏实不下来,小梁为什么自杀,是不是因为分手的事? 引擎轰鸣声逐渐远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老太太看了看一桌子白白胖胖的水饺,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这叫什么事啊! 顾不得手上的面粉,捻了捻佛珠,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平安安,不然这个坎让小宝怎么过。 且说梁家,梁母已经哭得坐不住了,全靠梁大嫂撑着。她是疼儿子胜过女儿,为了彩礼一再逼迫女儿,可女儿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辛辛苦苦养大这么大,还供她上了大学,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疼的。 吃早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点都没看出来,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躲在屋子割了手腕。 要不是牛牛说臭臭,他们仔细闻了闻觉得不对劲,再晚一点只怕人都要凉了。 许家宝赶到的时候,梁红英已经从抢救室出来,人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昏迷不醒的被送到监护病房。 一见到许家宝,梁家兄弟的拳头就挥了上来,“王八蛋,要是小英有个什么,我跟你没完。” 许家康把许家宝往后一拉躲开拳头,立眉冷斥,“闹到今天这一步,到底谁才是主要原因,你们心里没数,别把屎盆子往我弟弟身上扣。” 到了车站,许家康想了想,他还是跟了过来,防的就是这个局面,梁红英自杀,他表示遗憾,但是没道理让自家堂弟给梁家人当泄愤的沙包。 就算梁红英是为了分手的事自杀,梁家人也得承担最大的责任。 事实上,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确来自于梁家人,最能伤害你的往往是你最在乎的人。 大年三十的早上,牛牛穿上了崭新的衣裳,梁家有钱了,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了独孙子。 今年牛牛一个人就买了三套新衣服,从里到外就连内裤都是新的。 牛牛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所有人都笑盈盈的,他们还说着明年过年就要多一口人,赵家姑娘要进门了,还让弟弟争气点,最好明年过年时能让他们抱上小孙子。 如此和谐美好的一幕,却是深深的刺痛了梁红英的眼睛。 她和许家宝分手了,因为他们分手了,可难过的人只有她一个,他们除了最开始几天安慰她替她可惜,没几天就抛之脑后,为了白得的彩礼兴高采烈。 许家不用他们还彩礼,弟弟的房子聘金喜宴钱保住了,婚事也保住了,大哥的四大件保住了,大嫂的金项链金镯子金耳环也保住了。 所以她能不能嫁给许家宝对他们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事,不能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爸还说再给她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再找一个,再要一次彩礼。 他以为还找得到吗?他们家早已名声在外,这一次退婚,更是说什么的都有,愿意娶她的,只怕不是鳏夫就是有缺陷的。出得起彩礼的话,他们也许真的会把她嫁了。 梁红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明白,她对他们那么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工资省下来交给他们,为了他们,问家宝要那么高的彩礼。 她对他们这么好,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还能没事人一样的嘻嘻哈哈。 还有家宝,他们这么久的感情,他说放弃就放弃了,任她苦苦哀求都无动于衷。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想不明白的梁红英回到房里,拿起削眉笔的刀在左手腕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幸好她手法业余,又是冬天,血液凝固的快,梁家人又发现的及时,所以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大年初一的下午,梁红英悠悠转醒,耳边传来高高低低的哭声。 “你就是她的命啊,算是阿姨求你了,阿姨给你跪下了,你别跟她分手……你这是要她的命啊……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这次是小英运气好,要是再晚一点,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家宝啊,你行行好,阿姨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小英,小英不能没有你。”这是梁母的声音。 梁大嫂在旁边帮腔。 …… 梁红英使劲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看清胡子拉碴的许家宝,泪如雨下。 梁母呜咽一声,“你这丫头,是要吓死我是不是,你怎么这么傻,”觑了许家宝一眼,“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偏要想不开做傻事。” 许家宝惊喜。 “家宝。”梁红英哽咽。 梁母拉着梁大嫂出了病房,整个人都敞亮不少,这一次,红英是因祸得福了。 此时此刻,许家康刚刚回到京城,从医生处确认梁红英没有生命危险,梁家人最初的冲动劲也过去了,许家康便买了回来的火车票,大过年,他可不想在外面浪费时间。 知道许向党夫妻不放心,他特意亲自过去了一趟,一些事还是当面说的好。两口子愁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许家康同情,儿子的婚事一波三折,也是难为他们了。 从许向党家出来,许家康回到家。 望着憔悴的丈夫,夏莲心疼坏了,大过年的在外面跑了两天。 元宝和豆宝扑了上去,你一声我一声的问他出哪儿了。 许家康歉然,过年都没能陪着他们过,可谁让他是老大,得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 “二哥。”听到动静的许清嘉从对面过来,无奈一笑,“累坏了。” 许家康捏了捏眉心,“是有点。” 许清嘉,“小宝留在那照顾小梁?” 许家康嗯了一声,一扯嘴角,“也许得和好了。” 许家康说这话,必然是他看出苗头了,他的眼力,许清嘉还是信的,所以她轻轻一叹,作为许家宝的堂姐,她是真心觉得小梁不是良配,尤其是在她自杀之后。 “就看三伯三伯娘能不能说服家宝了。”作为父母,他们肯定是希望儿子好的。 许家康吁出一口气。 一直到初五,许家宝才回来,是被许向党和周翠翠叫回来的。一家人关上门来怎么说的,许清嘉不得而知,只是从老太太那知道,许家宝没说和好,但是又不像分手了。 老太太气呼呼的,“随他去吧。”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愁啊。分手就要自杀,那是不是一辈子都得捆在一块儿,哪怕他们做的再过分,都得忍下去,除非等她愿意放手,这不是欺负人吗? 幸好,洪家人的到来让老太太暂时把许家宝的烦心事撇到一边。 许向军在外面安排了一顿饭,把老太太也接了过去。 大孙女已经离过一次婚,这一次,老太太恨不得拿着放大镜把洪家人里里外外看个透,洪成才在老太太那算是过关了,现在她就担心洪家人好不好相处。别说洪家人待在河北妨碍不了许文诗,婆婆想为难儿媳妇,有的是手段。 其实洪母也是这么个心思,想好好看一眼这未来亲家好不好相处,儿子已经离过一次婚,再离一次还怎么见人。 前头的儿媳妇嫌贫爱富,背着自己儿子勾搭上了大老板,甩了自家儿子,还把孙女带走了。 导致洪母对儿媳妇要求特别低,安分守己就行。去年儿子告诉她找到了一个对象,离婚带女儿,大家一样一样谁也别嫌弃谁,女儿不是儿子不要紧。 儿子又告诉她,姑娘爸爸是师长。 洪母不知道师长是个什么样的官? 儿子告诉她,比营长还厉害。 洪母就知道了,他们村长的儿子是营长,村长说老厉害了。 洪母一边高兴一边愁,这大官家的闺女,脾气肯定大,他们村长的孙女脾性就挺大。 虽然儿子电话里说挺好,可洪母一直不放心,等啊等,等到了儿子把许文诗带回家的那一天。 比照片上好看,白白胖胖看着就好生养,娇滴滴的干不了活,儿子说了她家里有保姆所以不会干活。她懂,这就跟以前地主家的小姐似的,哪能指望小姐干活。又不用下地做农活,娇气就娇气吧。 大致上,洪母对许文诗这个未来儿媳妇还是满意的。岳家有本事,儿子以后能轻松不少。 一顿饭吃下来,老太太也颇为满意,心里石头终于落地。洪家这老太太能讲道理,洪成才的大哥也是个老实的,跟他家老三有点像。 依着洪母的话,老家的房屋田地交给小洪的大哥,大儿子给她养老送终,小儿子每个月寄给她一百块生活费。 这么个分家法,算得上公平,一方出钱一方出力。对于许文诗来说,省心省力。 老太太心情明媚起来,可算是来了个好消息。 洪家在京城过了元宵,老太太和许向党嘀咕一回,两家正式谈婚论嫁。 ☆、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谈婚论嫁主要谈论的就是彩礼嫁妆以及婚宴。两边都通情达理, 婚事就好商量了。 洪家这边拿的彩礼是10001的现金以及五金。这钱是洪辰才自个儿出的,他学校里拿一份工资, 健身房又拿一份,收入还不错,又没有大的开支,遂有些积蓄。 许向军给许文诗准备的嫁妆是新房里的全套家具和电器。 房子是许文诗自己的, 和许向党一家现在住的那套同个小区,不过许文诗那套不是精装房,是毛坯房。因为她当初是拿来当出租的, 买了精装房也容易被人糟践,所以就买了个毛坯房,稍微粉刷了下, 就租了出去。元旦前她收了回来,已经在装修中。 因为房子装修通风需要时间,所以婚期倒不着急,老太太拿着黄历和洪母翻了翻, 又一块去了趟寺庙, 请大师挑了个良辰吉日,八月十六, 阳历九月份。 到时候两边各办一场婚礼, 都简单点。毕竟是二婚,不是头婚, 大操大办, 搞不好宾客们喝着喜酒议论起上一场婚礼, 这不是花了钱还添堵。 对此,许文诗和洪成才都没有异议。 至于订婚,洪家那边的风俗里不看重这个,可有可无。既如此,许向军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趁着洪母在这儿,干脆就近找个日子办了,反正订婚就是两家一起吃个便饭的事。 洪母觉得也好,小儿子离开家都十几年了,没必要特特回去办个订婚酒,糟蹋钱。 许向军就挑了十八那天,过了礼,一家子聚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许向党看着都羡慕,多省心的亲家。再想想自己儿子,愁的嘴巴都发苦了。梁红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小宝显见得心软了。 许向党有被胁迫的憋屈感,而且这不顺心就敢拿刀子割自己的儿媳妇,想想就发毛,以后有个不如意是不是又得动刀子? 许向党那个愁啊。 本来很开心的许向军也开始愁。许文诗背着所有人干了一件大事,她把自己名下的房产店铺全部过户给了佩佩。 93年离婚时,许文诗从漆钧那分到了四套房子,在海岛房产高点全部变现,到手200万。在房地产市场因为政策陷入低谷时抄底,加上许向华给的优惠以及许家康和许家磊的人脉,以相当划算的价格买入三套房子,五个店铺,面积都还可以,地段也不错。 时至今日,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值,在职工年收入都未破万的时下,这些产业无疑是一笔巨款。 因为离婚而暴富的许文诗,她很是担心自己因为离婚损失惨重,这可是她们母女俩安身立命的本钱。 现在看着洪成才不错,可谁知道以后几十年的事,当初,她还觉得漆钧娘儿俩是好人呢。 思来想去,不放心的许文诗悄不溜丢地去办了过户手续,办完了才告诉许向军。 许向军心里一咯噔,“他打过这些东西的注意了。” 许文诗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洪成才连她有多少产业都没确数。 许向军瞪着她,“那你整这些做什么?” 许文诗缩了缩脖子,“我这不是以防万一,要是把这些弄没了,佩佩大了我怎么跟她交代。” 许向军捏了捏眉心,女儿的担心不无道理,可道理是道理,世情是世情。无端端的,婚前来这一手,谁人心里能舒服。 “你还没跟小洪说吧。” 许文诗眼神飘了下,“我的财产,跟他说干嘛!” 许向军盯着她不说话。 许文诗心虚下来,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做小人之心了些,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许向军来气,既然想做,那就趁着订婚前摊牌,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运了运气,“既然奔着结婚去的,你早点跟他说清楚。还有他自己那套房子,你主动跟他写个协议,就算以后分开了,也不会要。” “我怎么会要他的房子。” 许文诗连忙道。 许向军,“你怎么想的得让他知道,你既然防着他了,就也得保证他的利益,不然让他怎么想。” 许文诗悻悻一低头。 许向军头疼,“你好好跟他说。” 许文诗眼神更飘了,“爸,那个,那个你跟他说一下吧,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许向军岔了气,感情她也知道这事不好开口。 许文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许向军糟心地看了她一眼,都过三十的人了,还是不能叫人省心。 许文诗讨好的笑。 许向军气急,然而生气归生气,还是得硬着头皮替女儿收拾烂摊子,许向军寻了个机会把洪成才叫过来。 先是骂了许文诗一顿,然后又说她离了婚之后,整个人神神叨叨有点惊弓之鸟……饶是见多识广的许向军说这事的时候都差点红了脸,这种事好做不好说。 许向军尴尬,洪成才也尴尬,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诚然他看中了许文诗的条件,但是也是真的想和许文诗好好过日子,可许文诗让他有种她随时准备蹬了他的错觉,不过倒也能理解许文诗的担忧。 洪成才说什么也不肯签那个财产协议,许家看不上他这点东西,没得弄得那么小家子气。 让洪成才离开书房之后,许向军又把许文诗叫进来骂了一顿,骂完了,许向军才吐出一口郁气来,“小洪算不错的了,你以后对人家好一点,别老想有的没的,两人往一处使劲,才能把日子过红火了。” 许文诗红着脸点点头。 许向军看见她就来气,抬手打发她出去,想着能不能给洪成才挪挪位子。他八八年从体大毕业,学的体育教育,学历和基层经验都够,为人处事上也还可以,差的就是个机缘。 顿下了,许向军忽然一笑,小伙子还是挺聪明的,懂得取舍。聪明点也好,两口子总得有个机灵的,只要不用错地方就行。 许文诗这边尘埃落定。 许家宝那边也有了结果,他与梁红英和好了。 周翠翠过来对着老太太哭了一通,一直以来都颇为柔顺的许家宝,在这件事上难得的坚持了下去。 不管父母怎么苦口婆心地跟他分析利弊都没用,到最后儿子求他们,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将来有什么他都自己受着。 老太太跟着愁,把许家宝叫来。之前最令她不满的是梁家人,现在变成了梁红英这个人,这姑娘太吓人了。 面对老祖母和母亲的眼泪,许家宝愧疚不安却不肯妥协。 气得老太太要拿拐杖打他,这是脂油蒙了心,不识好歹,他们还能害他不成。 许向华受老太太之托,劝了几句,未果。除夕那天梁红英出了事,接到电话的家宝急成那样,可见这侄子是动了真情的,许向华当时就觉得这事没完了。 要是因为害怕梁红英自寻短见而勉强在一起,这还能劝,劝他换掉手机离开京城,不知道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愧疚感。 再让梁家看好了自己闺女,想让梁家听话不难,梁家有个把柄扣在许家手里——彩礼,打官司有很大几率能要回来。 过上一年半载事情就淡了。 然而家宝对梁红英是余情未了,梁红英是家宝的初恋,两人近两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而且分手的矛盾并不是出在两人之间,梁红英又自寻短见了一回,将家宝的愧疚和怜惜彻底勾了出来。 那天许文诗带着佩佩过来看望老太太,见老太太愁眉苦脸了解怎么回事后,说了几句话,许向华深以为然。 “奶奶,这种事自己不想通别人劝是没用的,就像我当初,跟被漆钧下了蛊似的,你们怎么劝我我都听不进去,越劝反倒越来劲。你就由着小宝去吧,只有自己栽了跟头才能醒过来,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小宝是男孩子,想爬起来更容易。”许文诗说的特别坦然。 许向华觉得,真的,让他自生自灭去,摔疼了就学乖了,家宝这二十年过的太顺风顺水,不知人间疾苦了。 许向华对周翠翠和许向党如是一说,许向党闷头狠抽一口烟,咬了咬牙,“好言难劝该死鬼,由着他去吧。将来怎么样都是他自己找的。” 许清嘉送许家宝出去,她没劝许家宝分手,而是郑重其事地劝许家宝最好带梁红英去看看心理医生。 “一个人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走到自杀这一步,心理上多多少少是有问题的。其实现在社会节奏快压力大,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许清嘉缓声道,“一般人都是些小问题,能够自我调节。但是小梁家里比较重男轻女,她从小应该就是被忽视和冷漠的,这类家庭长大的女孩,往往缺爱,对于别人给予的一点好都会紧紧抓住,譬如她父母和你。为了得到父母的肯定,她会宁愿委屈自己来拼命讨好父母,哪怕是一些不合情理的要求;因为你要和她分手,她接受不了就轻生。 你别介意,我想说,小梁心理问题恐怕不小,她自己很难解决,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想让她好,就和专业人士一起帮她。不然这些问题不解决,你们在一起了,以后也是鸡飞狗跳,弄不好,再受了什么刺激,小梁可能还会想不开,未必有这一次的好运。”到时候,就许家宝这性子,后半辈子都别想踏实了。 许清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空你带小梁去看看。” 许家宝犹豫了下,接了过去,“谢谢二姐,我会带她去的。” 许清嘉笑了笑,到底是处得比较好的堂弟,能帮就帮一把。要是梁红英能想通,对许家宝而言是好事。 这天之后,许向党和周翠翠死了心一般,不再管许家宝的事。 老太太似乎也认了命,心情逐渐好转。 许清嘉松了一口气,投入工作之中,嘉阳电器上市在即,她忙着呢。经过一年多的筹备,于6月13日向社会公开发行股票,并于7月1八日在沪市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 忙完了,许清嘉获得半个月的假期,韩东青加班一个月换来五天假期,加上前后两个周末,一共九天。 两人带着三胞胎来了个云南九日游,欣赏大理的风花雪月,领略旖旎秀丽的热带风光,接触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 九天云南游结束,韩东青回去老老实实上班。 在家休息了两天,许清嘉又和许向华秦慧如带着三个小家伙来了一趟夏威夷祖孙三代六日游。 接着飞去纽约,嘉阳有进军海外市场的打算,许向华和许清嘉是来忙正事的。 秦慧如则带着三胞胎去看望秦慧敏,姜天明就在这里读书。秦慧敏在这边的唐人街上盘了一家中餐馆,生意还不错。 难得来了国内的亲人,秦慧敏十分热情地招待了秦慧如一行,尽地主之谊,带着他们玩了几天。 许清嘉觉得,出国一年,秦慧敏整个人都年轻不少,较之在国内时笑容更灿烂。 不幸的婚姻对人的杀伤力无形而巨大。 一家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快开学了。许清嘉觉得这一趟出去,最大的收获就是三胞胎口语能力突飞猛进,幼儿园里虽然是双语教育,但是氛围到底是没法跟国外比的。 小家伙们的口语水平已经秒杀外公外婆,秦慧如英语一般,不过她俄语讲得很好,许向华英语水平不提也罢。 被外孙们碾压的许向华喜滋滋抱着小南南,“好好学,外公就指着你们给我翻译了。”一代就得更比一代强。 南南咧了咧嘴,用力点头。 ☆、第289章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绝大多数父母都拗不过子女, 因为父母对子女的爱更深,不忍更多。 冷处理了一年之后, 许向党和周翠翠最终还是同意了婚事,许家宝和梁红英在12月2八号举行婚礼。 这一回,梁家那边只来了梁父梁母,梁老大以及梁老二夫妻俩。梁大嫂留在家里看孩子, 其他亲戚一个都没来。 梁大嫂颇为不忿,但是梁母怕孙子再闯祸,大儿媳妇又是个没眼色的, 惟恐再跟上次似的出洋相,搅了婚礼,遂这次不许他们来了。 这边许家好不容易松口了, 梁母不想横生枝节,就想安安待待把女儿嫁出去,年初梁红英自杀了一回,到底有点吓到梁母了。 不能请亲戚过来, 连乖孙子都没得来, 梁父不大高兴,然而碍于现实忍了。这一年, 许家宝和女儿关系一直过不了明路, 不尴不尬的摆在那。梁父心里憋气,觉得许家欺人太甚, 就不信没了他许家宝, 他女儿嫁不出去了。 憋着一口气的梁父发动亲戚朋友给女儿安排相亲对象, 找了一圈,都是歪瓜裂枣,梁父自己都看不上的那种。 谁叫梁家原本就名声在外,之后又取消了婚礼,其中原由也不知道哪个嘴大的亲戚传了出去。再看他们家给小儿子买了房子,显然是拿了彩礼没退回去,登时名声更难听,一般二般也没人敢娶了。 不过梁红英毕竟容貌姣好还是大学生又有正经工作,想娶的人还是有的,但是不是拿不出令梁家满意的彩礼,就是有各种毛病。 那还不如嫁给许家宝,家里条件好,手面又宽,日后能帮衬家里,所以梁父忍了。 老太太看见梁家人就心气不顺,扭过头去看大着肚子的宁燕妮,孙媳妇七个月了,找熟人看过,是个大胖小子。 举目看了看,儿孙满堂,老太太心情立时好起来。 许清嘉手里抱着许家双和邱燕的儿子,小家伙去年夏天出生,大名许敬理,小名汤圆。 许清嘉刚知道的时候就笑两口子,“以后上学了参加升旗仪式,上面喊一声敬礼,你说他会不会应一声到。” 邱燕摊手,“上了户口才想起来谐音太多,可户口都上了,有什么办法。让他敬畏真理,也挺好的寓意,就认了吧。”敬字从了许家双兄弟那边,许家武的女儿叫静好,许家全的儿子叫敬安,许家双说不如中间也是敬字,让她再挑一个字,她就选了理,还觉得挺好,上了户口才反应过来,这敬礼经理的,反正也不是瞎坏词,重了就重了吧。 圆嘟嘟的小家伙在许清嘉怀里不耐烦的扭来扭去,眼睛盯着放满气球的舞台,好些小孩子在上面嬉闹。 邱燕就笑,“他啊最喜欢和比他大几岁的小朋友玩,人家不带他,他还像个跟屁虫的似的跟上去。” “都这样,喜欢大孩子。”许清嘉太懂了,她家那三个,小哥哥小姐姐一勾手指头就跟着跑了。 “我带他过去玩,你们聊。”许家双走过来。 “奶爸来了。”许清嘉把小家伙还给他爸爸,西装笔挺架着细边框眼镜,十足的社会精英范儿,熬到主治医生之后,待遇地位都会上一个台阶,有了底气,人的气场就出来了。 许家双不觉笑,抱着儿子去了舞台那边。 “都说当医生忙,可儿我瞧着他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胖了些,你是怎么养的?”许清嘉打趣。 邱燕一本正经,“照猪养的。”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 邱燕也乐了乐,“是我妈,想着他年后就要出国,觉得到了那边肯定吃不好,就想给他补补,基数大,经得起瘦。” 许家双得到了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机会十分难得,学成归来,事业能更上一层楼,就是要出去两年,为了将来,邱燕还是支持的。 “阿姨可真逗。”许清嘉笑。 说了会儿话,礼乐响起来,新娘要入场了。 小西西天真无邪地拍着手,“新娘子好漂亮哦。” 许清嘉笑了笑。 婚礼进行到一半,梁父上台说话,他对梁红英道,“进了许家的门,以后你就是许家的人了,要守媳妇的本份,伺候公婆照顾家宝,有空了常回来看看我们。” 接着对许家宝说,“今天我们把姑娘交给你了,我们家红英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 梁红英眼眶热了热,之前积蓄的不满猛地泄了劲。 然而感动不超过一天。 第二天,梁父管梁红英要钱,理由是,“你弟妹怀孕后就没再上班,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买那个,家里都被她掏空了。” 说起小儿媳妇,梁父就来气,结婚前看着还好,不想怀孕后原形毕露,竟是个好吃懒做的货。 一查出怀孕就辞职回家,然后早上过来晚上走,三顿饭都在他们这儿吃,不帮忙干家务也不交伙食费,弄得大儿媳妇怨声载道,两个媳妇吵了好几回,吵得他头都大了。 吵得最厉害那次,小儿媳动了胎气,去医院住了六天,花了两千多块钱,这医药费还是他们出的。 梁母就见梁红英的脸色变了。 梁红英心口发凉,“那么多彩礼就都用完了。” 梁父眼神闪了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房子前前后后就花了六万块,给赵家彩礼还有改口红包各种钱加起来也有小一万了,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你算算还有多少,摆喜酒的钱都不够,我和你妈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这话当然有水分,但是也不多,钱是不少,但是用的地方多啊,现如今他们就只剩下两千多,梁父心里没底,睡觉都不踏实。 苦涩从心里漫了上来,梁红英抓紧了衣摆,“亲戚朋友送来的礼金不也有好几千吗?就都用完了。” 置办嫁妆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所以给她置办了一堆被褥枕头,再当着外人的面给了一张卡,说是有1八八八八给她压箱底。 可里头一分钱都没有,就是糊弄人的,省得外人说他们收了那么高的彩礼却一毛不拔,卖女儿。 就连许家送过来的五金都没让她带回来,而是分给了大嫂和弟妹。 可笑的是,赵家弟妹进门的时候都有一整套的家具,还把三金和聘金带了回来。同样是父母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她妈说,许家有钱不差这个,可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带着这样的嫁妆进门,如何自处? 梁父诉苦,“可不是用完了,家里那么多张嘴要吃喝,前一阵,你弟妹住院又用了三千。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爸也不会跟你开口。你弟妹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这生孩子又是一笔费用,家里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小英啊,你得想想办法。” 梁红英声音发干,“我每个月工资的大头都寄回家了,哪来的钱。” 梁父不满,“你怎么没钱了,你公公婆婆昨天给你的改口费,还有你们收到礼金可不少。”他留意了,好些个红包都鼓鼓囊囊的,他看着光红包就有好几万。 梁红英脸色微微发白,“礼金除了我和家宝的朋友和同事给的我们收着,其他公公婆婆都收走了。” 梁父难以置信,“他们都收走了?” “都收走了,公公婆婆说这些是他们走的人情,喜酒也是他们摆的。” 梁父暗骂了一句鸡贼,就一个儿子还分的这么清楚。 “那你们收到了多少?” “我收到了五百多,家宝收到了两千多。” 梁父,“你的改口费呢?” “四百。” 梁父瞪了瞪眼,他们给小儿媳妇的改口费就是四百,两个两百的红包,许家这么有钱居然也只给两百,他以为怎么着也得千儿八百的。 “那这些钱你先借家里用用。” 梁红英双手紧紧握住,“回门酒的钱,家宝还没凑齐。”在他们那回门酒是男方出钱。 闻言梁母眼神变了,“他爸妈不出这钱。” 梁红英低头嗯了一声。 梁父憋不住了,“他们什么意思,这钱都不肯出,准备把钱都带进棺材里嘛!” 梁红英低了低头。 梁母心念电转,“家宝跟他父母这么僵了。”原以为都同意结婚了,婚礼也办得体体面面,就是想通了。毕竟就那么一个儿子,伤了感情最后吃苦的还不是他们。 梁红英点了点头,虽然许家宝的父母同意他们结婚,但是在心里还是不肯接受她。最开始说好的一家人住在一起,如今却是两人住在另外一套两居室里。 这气性够大的,梁母拉起女儿的手,“妈跟你说,你早点怀上儿子,你公公婆婆天大的气也就消了。” 梁父赞同,“你们抓紧点,给他们生个孙子,就什么事都没了。”就像他们再不耐烦小儿媳妇,可看在她肚子里的小孙子的份上,有什么都担待下来了。 许家其他几房都有了孙辈,就许向党还没有,许家宝马上就27,老俩口能不想抱孙子。 梁红英又点了点头。 梁父说回正题,“那你先拿一千给我们,你弟妹大着肚子要补充营养,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孩子。” 梁红英嘴角动了动,她忽然想起了王医生说的话: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女儿的,如果父母爱女儿,不会一味问她要钱去帮兄弟,而不顾她的处境。 见梁红英一动不动,梁父眉头立起来,语气变冲,“你这是出嫁了就不想管家里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说你肯定会照顾你兄弟的。” 梁红英颤了下,她站起来拿起旁边的包,掏出钱包,把里面的整钱拿出来塞给梁父,五百块,她过来之前就想给他们五百块钱,“爸,我只有这么多钱了。” 梁母扯了扯还想说什么的梁父,拍了拍梁红英的手,“妈知道,这家多亏了有你,要不早就过不下去了,家里这么多张嘴,就你爸和你兄弟挣钱,我想帮帮你爸,身体却不中用还得拖累人,每天想起来我就睡不着……”梁母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困难,说着说着掉起眼泪来,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两个儿子的工作上, “你们一个肚子里爬出来,你们不互相帮助还能指望着谁帮忙,你兄弟们好了,你也就轻松了。 ” 梁红英低低的应了,“妈,有机会我会替大哥弟弟说话的。” 梁母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私下里,梁父向梁母抱怨,“这许家也太精了,两个老的把钱抓得这么紧,你还说小英嫁进来,以后手上钱不会少,可你看看。” 梁母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前闹得不好看,不过都进门了,家宝爸妈还能一直僵着,早晚会和好的。” 梁父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想的,老了不用儿子媳妇养老了是不是,现在用不着儿媳妇的时候刻薄,小心老了不伺候他们。” 送走了梁家人,许家宝松了一口气,他总是怕两边吵起来。回到家里数了数身边的钱拿着账本开始愁。 回门宴摆在腊月二十七,梁父说要开20桌,一桌160的规格,加上其他各种费用差不多要5000。 可他身边只有3200多,这已经是把收到的红包都算上了,这一年他压根就没怎么存下钱,心理咨询费有点贵,而且除了酒店的费用是他爸妈出的,其他费用都是他自己出的。 翻了翻账本,他还欠着5000的外债,又得添一笔1八00,保险起见得借2000。 许家宝耙了下头发,身上背着债,心理总归不踏实。 梁红英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下,反应过来,“我这里还有八00块钱。” 许家宝笑了下,“你自己留着,万一有要用钱的地方,不够我会问你拿。” “你先拿着吧。”梁红英从床头柜最里面拿出来八百块钱,“还差多少?” 许家宝,“还差一千,我找老李借一点。” 梁红英抿了抿唇,“外面一共欠着多少钱?” 许家宝支吾了下。 梁红英伸手拿账本。 许家宝,“5000。”见梁红英脸色变了,他忙道,“以后没什么大的开销了,一两年内应该就能还清,你别担心啊。” 梁红英嘴里发苦,“是我拖累你了。”原本以他的家庭条件和收入,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的。 许家宝愣了下,笑,“说什么啊,什么拖累不拖累。” 梁红英鼻头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下来了,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 许家宝一慌,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好端端你哭什么。” 梁红英忽然抱住许家宝,鼻音浓浓的喊了一声,“家宝。”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元旦当天,许家康建在西郊的度假村开业,这个项目历时五年建造而成,以滑雪场为主要特色,冬可滑雪,春可踏青,夏可避暑,秋可采摘。 剪彩嘉宾除了许家康夫妇外,还有市政以及旅游局的领导并两位商界老前辈以及秦蕾蕾。时至今日,她已经拿了好几个奖,成功跻身国内一线花旦之列,成为鸣人传媒的一姐,可以坦然站在这个舞台上。 剪彩过后,众人移步度假村内的酒店主宴厅。 秦蕾蕾小声对许清嘉道,“姐,这项目康子哥投了不老少吧。” 许清嘉,“所以你之后拍戏的时候可得用心,替你康子哥好好宣传下。” 她稍后有一部电影将在度假村内取景,奔着拿奖去的。 “诶呦喂,压力好大。”秦蕾蕾怪笑。 许清嘉溜她一眼,“注意形象,别丢了你的玉女风范。”小姑娘走的可是玉女路线。 “你就别埋汰我了,我正愁着怎么转型,女演员演艺寿命本来就短,我这戏路更短,再不转,过几年,我就没戏可拍了。”前车之鉴就是姜雪,她俩走的路线差不多,她崛起,年长的姜雪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 许清嘉,“你现在这部戏,班底剧本都不错,好好拍,成功了就能拓宽戏路。” 秦蕾蕾也这么觉得。 正说着话,斜刺里一道声音冒了出来,“许清嘉,好久不见了。” 姐妹俩闻声转头。 看清来人之后,许清嘉眉梢微微一扬,点头微笑,“好久不见。” 诸莹莹轻轻一笑,又对秦蕾蕾颔首,“秦小姐好。” 秦蕾蕾回以微笑。 “这是我男朋友纪临,”诸莹莹轻笑,抬了抬手对纪临道,“这两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纪临向许清嘉递上名片,“许总大名如雷贯耳。”又转向秦蕾蕾,“国内有谁会不认识秦小姐,除非她从来不看电视,我是秦小姐的影迷。” “过奖。”许清嘉客套了一声,看一眼名片,做器材生意的,又扫一眼笑容不改的诸莹莹。 秦蕾蕾微笑,“谢谢。” 纪临再次开口,说的都是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秦蕾蕾找了个说辞离开。 最后纪临说了一句,“以后还请许总多多关照。”虽然他比许清嘉大了十岁,可嘉阳的地位摆在那,况且有心人都知道嘉阳的小老板在外面还有一份不小的产业。 这种话谁都知道这是客套话,许清嘉举着酒杯与他碰了碰,也说了客套话。 纪临走后,诸莹莹含笑道,“多谢老同学给面子,没有让我下不了台。” 许清嘉笑,还真不是特意给她面子,而是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必要四处树敌,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抽冷子打了闷棍。哪怕是个小人物,最好也不要轻视,一只蝴蝶还能引起一场龙卷风来着。何况她和诸莹莹之间又没什么血海深仇,早些年的恩怨,她都有些模糊了。 “你来京城发展了?”许清嘉笑问了一句。 “是啊,京城人杰地灵,过来碰碰运气。到了你的地盘上,还请多多关照。”诸莹莹半真半假地说道。 许清嘉浅笑,“互相关照。” 客套话,诸莹莹听出来了,也没往心里去,非亲非故,大学期间处的又不愉快,人家凭什么特意关照你,没当着纪临的面让她下不了台,已经算给面子了。之前她无意中透露过曾经和许清嘉做过两年同学,纪临就想过来打个招呼,混个脸熟,多个朋友多条路。 “周美巧最近怎么样了?”诸莹莹问起两人都认识的故人来。 许清嘉道,“挺不错,工作顺利,家庭幸福。” “倒真是羡慕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可怜我还形单影只。”诸莹莹自我排揎。 许清嘉笑了笑,“纪先生难道是我的幻觉。” 诸莹莹也笑了下,互相打发时间罢了,又问,“卢丽芳怎么样了?” “不大清楚。”许清嘉其实还是知道一点的,虽然秦慧敏和姜建业离婚了,但是在街坊邻居看来到底是老亲家,所以秦家那边会得到点消息,知道卢丽芳是她大学同学,许清嘉过去探望他们的时候,秦母会跟她唠叨两句。 所以许清嘉知道姜母去世后,姜家兄弟姐妹为了那套房子的归属问题和姜天强打起了官司,大半年才结束。 姜天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老人把房子留给他,所以他什么都没分到。姜建业养老出力多,分到了30%,剩下的70%另外三兄妹均分。 之后姜天强和从戒毒所出来的姜天晴几次三番的上门要钱,都没要到,听人说父子父女之间几乎成了仇人,都见了血,姜建业还被姜天强打破了头进了医院。 之后,姜建业身体就不大好了,索性办了内退,房子一卖,带着孙子走了,去了哪,无人知。 姜母去世姜建业离开,姜天强断了经济来源,顿时捉襟见肘起来,只能卖掉了店铺。 诸莹莹,“你们不是亲戚吗?” 许清嘉笑,“你消息不够灵通,我小姨已经离婚了。” “抱歉。” 许清嘉笑了笑,无意间一转眼,竟见姜雪和秦蕾蕾站在一块,秦蕾蕾脸色微凝,许清嘉对诸莹莹说了一句,“失陪一下。” 诸莹莹,“请便。”目送许清嘉离开,就见她这一路,都有人主动与她打招呼,嘉阳的继承人,果然是个了不得的身份。 诸莹莹晃了晃酒杯,这人的造化还真是难以预料,刚进大学的时候感觉大家都差不多,她还自我感觉最好,可十年过后再来看,天差地别。 ☆、第290章 第二百九十章 许家康请的宾客里除了政商界人士, 还有文娱界的朋友,姜雪也在应邀之列。 一袭香槟色礼服的姜雪优雅迷人, 对秦蕾蕾举了举酒杯,“恭喜秦小姐成为高导的女主角。” 高导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导演,其作品拿过国内国外好几个奖项。 秦蕾蕾微笑,“承蒙高导看得起。” 姜雪, “我先在这里预祝秦小姐的转型之制开门大红,成为常青树。” 秦蕾蕾笑了下,“谢谢, 常青树不敢当,姜姐你才是,我还有的要跟你学的地方。” 姜雪掩唇一笑, “可千万别跟我学,我准备结婚息影。我家那位不想我再辛辛苦苦的拍戏,我想想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现在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们这些老人早该退位让贤。” 不让就得沦落到给后辈当绿叶,姜雪不想如此委屈自己, 而且她未婚夫也不想她继续拍戏, 所以她选择趁着还风光时退圈,如此在观众眼里, 她起码永远是光鲜亮丽的。 秦蕾蕾微微一愣。姜雪要结婚的事情她知道, 圈子就那么大, 姜雪的地位摆在那,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何况她丈夫何万洪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是一位身家过亿的建材大佬。 但是也没有过于惊讶,这几年圈子里嫁富商的女星比比皆是,娶女富豪的男星也不是没有,一般结婚之后都离开了这个圈子,拍戏在一些人看来抛头露面,难登大雅之堂。 回神的秦蕾蕾恭维,“何总可真会疼人,不过您这样的中流砥柱离开,是演艺圈的损失,观众的遗憾。” 姜雪目光在她满是诚恳的脸上绕了一圈,嘴可真甜,现在的小姑娘呦,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姜雪低低一笑,“几个朋友都说小秦你是个妙人,果然不虚,怪不得邵总穷追不舍。” 果然来了,秦蕾蕾打起精神,“姜姐就别取笑我了。” 姜雪点了点高脚杯,眼波轻轻一转,“怎么是取笑,我是佩服你,圈子里都在说你不识好歹,放着邵总这样的钻石王老五不要。可我却觉得你活的最明白,邵总那样的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年,邵总追求我的时候,我一面欢喜一面犹豫不决,可最终还是没有把持住,一头栽了进去。” 姜雪轻轻一叹,精致的面孔上流露出丝丝追忆,“在一起那两年我就没一天睡踏实的,总是担心有女人趁虚而入。你也知道,邵总那样的人多招人。那些小姑娘为了一步登天,那真是没什么是她们干不出来。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两年,我以为我是最特别的一个,能与邵总白头偕老,不想还是分手了。那时候,真是天崩地裂也不外如是。之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我才走出来,这一转眼就三十好几了,只能给人当后妈,不过总算是走出来了。” 秦蕾蕾不是什么傻白甜,分辨不出好歹,她望着姜雪的眼睛弯唇一笑,“谢谢姜姐提醒。”与其说是善意的提醒,不如说是私心作祟。 秦蕾蕾想笑,邵二公子魅力不凡,姜大影后分手多年都将作为他人妇还耿耿于怀。 姜雪笑容微微一滞,忽见许清嘉到了眼前。 “小许总。” 许清嘉端着酒杯跟她打了个招呼。 寒暄两句,姜雪风姿绰约的离开。她过来的确没安什么好心,她不是担心秦蕾蕾误入歧途,纯粹是不想邵泽得偿所愿。 许清嘉收回目光,“瞧着你们气氛不太对啊。” “被当成情敌了。” 许清嘉心念一转,明白是邵二惹的祸,今天邵二倒是没来,他在广州,“还是余情未了。” 秦蕾蕾想想,“也有可能是余恨未了。” “没有爱哪来的恨呢。”许清嘉幽幽道。 秦蕾蕾赞同,又笑,“她杞人忧天了,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邵总这种人有毒,千万别沾。” 许清嘉溜她一眼,讲真,邵二居然坚持了两年都没有放弃,挺让她意外的。而蕾蕾也坚持了两年都没有动摇,让许清嘉很是欣慰,一般人在这种攻势下早就拜倒在邵二公子的西装裤下。 但是两人在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邵二杵在那,太影响蕾蕾姻缘了,他要是三年五载不放弃,蕾蕾不也被耽搁了。 许清嘉想起来就觉得糟心,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是个祸害。 祸害邵泽从广州出差回来,回到家挨了邵母一通冷嘲热讽,“……指望你结婚,我还不如再等六年,指望阿烺讨孙媳妇。” 邵泽被扎了心,他大侄子,今年17,再过六年,22周岁一满可以结婚了。 很快邵泽不只心被扎了,膝盖都被扎得鲜血淋漓。傍晚他不幸遇上躲在院子里偷偷摸摸打电话的邵烺。 邵烺心虚的眼珠子乱飘。 邵泽端着叔叔的款把早恋的大侄子一通狠批,“让你去上学还是送你去找对象的?” 邵烺态度良好的认错,又舔着脸求小叔保守秘密,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影响成绩。内里腹谤,据奶奶说,小叔幼儿园起就招惹小姑娘了,读书时她没少因为这个去学校挨训,他爸跟他妈也是中学起谈的恋爱,他们家这是有传统的。 邵泽傻了才告诉家里人,他妈肯定来一句,找得到对象是她孙子有本事,总比他这个老光棍有本事。 老光棍糟心地挥挥手。 邵烺夹着尾巴跑了。 在家住了一晚,邵泽第二天就去了度假村刷存在感。剧组已经进驻度假村,许家康专门隔离出一块区域供剧组拍摄。 邵泽望着狭路相逢的邵烺,又看了看他身后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来玩啊?” 邵烺干干一笑,“小舅妈给了我几张票,小叔,你也来滑雪啊?” 邵泽敷衍地应了一声,随手从钱包里拿了几张大团圆塞给他,“带你同学好好玩。”穿黄色衣服的女生应该是这小子的小女朋友,男孩子在女生面前必须大方。 拿着钱的邵烺团团一笑,“谢谢小叔赏。” 邵泽好笑,“滚蛋吧。” “小叔我走了。”邵烺欢快摇手。 “叔叔再见。”同学们礼貌告别。 邵泽:“……”被一群高中生叫叔叔的感觉一言难尽。 刚送走糟心的大侄子,又在片场遇上了大侄子的小舅妈。 许清嘉和韩东青带着孩子们来滑雪,小家伙们无意中听见游客说起秦蕾蕾在这里拍戏,叽叽喳喳要去看蕾蕾姨拍戏。 这个请求,许清嘉自然不会拒绝,在餐厅定了一批热饮让人送过来,一家五口过来探班。 看见邵二公子,许清嘉暗暗啧了一声。 “来探班啊。”邵泽打招呼。 韩东青应了一声,不觉想笑,又同情。 许清嘉皮笑肉不笑,“邵总怎么在这儿?”这部戏是鸣人传媒的独家投资,这回邵泽可不是投资人了。 明人说暗话,邵泽装傻笑而不答。 “干爸,你会滑雪吗?”三胞胎一脸好奇。 邵泽,“会一点。” 三胞胎兴奋,满脸崇拜,“干爸你好厉害哦,我们都不会。” 好厉害的干爸都么没来得及跟女神说上一句话就被三胞胎缠着去了滑雪场。 抱着热牛奶暖手的秦蕾蕾悄悄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眼见她唇角扬起来,许清嘉失笑,“那你忙吧,我们走了。” 一行人去了滑雪场,因为许清嘉和韩东青对于滑雪都是门外汉,邵泽是个半吊子,自己滑还行,教人就算了,遂他们请了一对一的指导员。 许清嘉一开始还怕小家伙们害怕,结果发现自己想多了,三个傻大胆,摔倒了躺在雪地上嘻嘻哈哈的笑,站在滑雪板上恨不得推开指导员像条泥鳅一样滑出去。 许清嘉摇了摇头,放心了,专心学习,要是小家伙们学会了,她这个当妈的反倒还不会,多丢人啊,当妈的面子不能丢。 再一次摔倒之后,许清嘉坐在地上叹了一气,果然所有运动,她也就乒乓球能玩的溜,其他都是渣。 韩东青停在她面前,轻笑,“摔疼了?” “肉体不疼,面子有点儿疼。”许清嘉说的严肃,爷四个都会了,只有她不行。 “你别紧张,”韩东青伸手拉她,“放轻松点。” 许清嘉握住他的手,用力向下一拉,毫无防备的韩东青脚底一滑,摔了个五体投地。 许清嘉大乐,更乐的是小西西,小姑娘滑过来,语气是全然的激动,“爸爸摔倒了。” 彷佛爸爸摔倒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许清嘉笑得捶雪地,“爸爸真没用,都没我们西西滑的好。” 小西西也咯咯咯直笑。 韩东青爬起来,佯装伤心地看着女儿,“小没良心的,爸爸摔倒了,你都不问问我疼不疼,居然还幸灾乐祸。”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爸爸不疼。”在小姑娘的世界里,她不疼,那别人也不会疼。 韩东青捏了捏她露在外面的脸颊。 许清嘉也站了起来,举目看了一圈,两个儿子在指导员的看护下有模有样的滑着雪,又看了一圈,不见邵二公子的踪影。 “爸爸妈妈,干爸不见了。”小西西担心,“他是不是掉进雪里了?” 许清嘉摇头,认真忽悠女儿,“你干爸摔疼了,躲起来偷偷哭。” “昂?”小西西瞪大了眼睛。 韩东青哭笑不得。 小西西紧张,“干爸很疼吗,我都不疼。” “因为我们西西是个勇敢的小姑娘,但是干爸年纪大了,就没西西坚强了。” 小西西着急,“那妈妈,我们去看看干爸。” 许清嘉,“不行啊,干爸躲起来就是不想被我们找到,西西都不哭,他却哭了,多没面子。咱们过去了,他会害羞的。过一会儿他不疼了就回来了。” 小西西沉默了下,忽然叹气,“干爸好娇气哦,我都没哭,南南没哭,北北没哭,爸爸没哭,妈妈没哭,就干爸哭了。” 许清嘉辛苦忍笑,摊手,“没办法,谁让你干爸是朵娇花呢。” 韩东青憋不住了,娇花是个什么鬼。 娇花差点成了鬼,要是邵泽知道许清嘉败坏他在干闺女面前形象的这番话,非得跳起来跟她理论理论不可。 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能在隐隐约约的头晕头疼中躺在病床上。 虽然难受,但是邵泽心情颇美,他可是英雄救美英勇负伤。 前来探望干爸的小西西小脸皱成一团,心有余悸的看着包着脑袋的邵泽,劝他哭,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点头,“很疼的,哭出来就不疼了,干爸,西西不会笑你的,你哭好了。” 邵泽那个感动,不枉他出差看见好看的洋娃娃就带回来,没白疼她,“干爸不疼。” 小西西一脸你骗人。 邵母揉了揉小西西头顶软软的头发,“你们一来,你们干爸就不疼了。” “真的吗?”小西西将信将疑。 邵母温柔道,“当然。”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敲门声。 进来的是秦蕾蕾和她的助理小米,两人一个捧着一束花,一个拎着一个果篮。 “蕾蕾姨。”三胞胎叫人。 躺在病床上的邵泽眼睛瞬间亮了亮。 坐在旁边的邵母见了,啧了一声,颇有些看不上自己儿子这蠢样,但是再蠢也是自个儿亲生的。 邵母站了起来,笑容温和,“秦小姐来了。” 小儿子追秦蕾蕾之事,邵母去年就知道了,还悄悄打听过,邵母很是满意。随着儿子年纪越来越大,她对小儿子对象的要求也越来越低,只要人品过得去就行,什么能力、门第、学历、外貌……都不敢要求。 秦蕾蕾比邵母想象中好多了,还是许清嘉的外祖家,有这一重关系在,也算得上知根知底了。 奈何儿子死活追不上,邵母一面着急恨儿子早年荒唐,肯定是因为他那些荒唐事把人姑娘吓到了,一面又高看秦蕾蕾一眼。 “邵阿姨好。”秦蕾蕾送上鲜花和果篮,又询问邵泽情况。邵泽这伤是代她受过,那天拍戏时,吊装在半空中的摄像机突然掉下来,邵泽推开了她,他自己被砸中了,头破血流,当场昏迷了半个小时,送到医院后,医生诊断为中度脑震荡,这都住院一周了。 邵泽顶着一幅柔弱的娇躯坚强地表示,他很好,他什么事都没有。 许清嘉扫扫他的脸,眼神颇有些怀疑。 在病房停留片刻,许清嘉他们和秦蕾蕾一块离开,邵母很是客气的送他们到门口。 “邵阿姨,您不用送了,回去照顾阿泽吧。”韩东青对邵母道。 三胞胎乖巧道,“邵奶奶,我们下次再来看干爸。” “乖。”邵母爱怜地摸了摸三个小家伙,越看越稀罕,孩子还是小时候最可爱,家里那两个都是大小伙子了,邵母就巴望着屋里头那个孽障早点娶妻生子。 走在走廊上,许清嘉问秦蕾蕾,“今天休息?” “待会儿要去片场。”秦蕾蕾道。 许清嘉,“那你去忙吧。”本来想说点什么,她看的出来,邵泽这一次舍身相护,秦蕾蕾有所触动,诚然就是站在许清嘉的立场上都挺感激他的。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再说什么,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 秦蕾蕾和他们道了别,和小米一块离开。 许清嘉他们也上了车,送三胞胎去上马术课。孩子们在里面上课,许清嘉和韩东青站在外面看着他们练习,旁边还有不少家长。 几个认识的家长寒暄两句,许清嘉往边上走了走,眼睛落在笑容灿烂的孩子们身上,小家伙们很喜欢上马术课,这里头学的最好的是北北,教练都夸他有天赋。 “你说邵二这回是不是要因祸得福了?”许清嘉问。 这话韩东青可不敢随便接,作为邵泽发小,他是如此希望的,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秦蕾蕾的姐夫。 韩东青回,“又不是演电视,英雄救美还得以身相许。” 许清嘉瞥他一眼,“艺术来源于生活,吊桥效应听说过吗?” 韩东青洗耳恭听。 “一个人提心吊胆的过吊桥,会心跳加速,这个时候碰巧遇到一个异性,很容易产生爱慕之情,所以英雄救美屡试不爽经久不衰。” 韩东青默了默,“邵泽救蕾蕾是出于本能,他是认真的。” 这下轮到许清嘉沉默了,视线在三个孩子上绕了绕,尤其是两个儿子,许清嘉道,“必须得教他们,一定要认真对待感情。”邵二公子要是早年就认真点,不游戏人间,能让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他吗? 韩东青想笑,孩子们才多大,叫名六岁,实际上五周岁都还没到,但是他识相的什么都没说。 且说邵泽,待邵母一关上病房门,病怏怏的邵二公子一扫病弱之气。 邵母回头,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邵泽咧着一口大白牙赔笑,脑震荡是真,但是吧,他让医生把情况说严重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这事当然瞒不过一天到晚待在医院里的邵母,邵母觉得儿子真是没出息,但是想着怎么受的伤之后,还是昧着良心没有拆穿他的把戏。 邵母把原来花瓶里的花拿出来放在一边,把秦蕾蕾送来的花插了进去,“我看着秦小姐挺关心你的。” 邵泽笑容倒是浅了几分,“换成随便一个人这样,她都关心,不过我觉得这是我的机会。” “要不,我找东青他媳妇替你说说话。”邵母再一次提议。 “别,我的妈哎,您可别给我添乱。”邵泽哪不知道许清嘉一点都不想他靠近她家小表妹,指望她帮忙,不背地里插刀就千恩万谢了,秦蕾蕾很听她姐的话。 邵泽,“我会加油的,您放心吧。” “放心放心,这话你说了没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邵母忽然来气。 邵泽噎了下,有这么多吗,“这次您就真的把您这颗心放回肚子里,我肯定把儿媳妇给你追回来。”直觉告诉邵泽,转机出现了,他要做的就是再接再励,柳暗花明指日可待。 邵母溜溜他,触到他头上的纱布,“遭了那么的罪,差点……”邵母顿了下,“要是再没指望,你就放弃吧,你这年纪耗不起了,妈给你介绍几个姑娘认识。”她儿子想结婚不难,难得是找到个他自己喜欢的人。 邵泽打了个唉声,“我的亲妈哎,你咋就不盼着我好呢。” 邵母哼了一声,她咋就不盼着他好了,不过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没跟他抬杠,问他要吃什么不。 一晃眼,又是一周,邵泽出院回家继续休养。秦蕾蕾已经结束度假村的戏份,随着剧组去了河南拍戏。 临近年关,公司一堆的工作要忙,邵泽只能放弃追着剧组跑的计划,认命地工作。 许清嘉也忙碌起来,年底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接踵而来,只恨不是孙猴子,拔一根毛能吹出十个八个自己。 没这通天本事的许清嘉只能苦哈哈的加班,一直忙到了年二十八才空下来。 年二八的下午一点,许家宝和梁红英离开梁家。 “这些东西你们带上。”梁母把东西递给梁红英,“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 梁红英闷闷的点了点头,接过一袋子麻花。 许家宝站在边上没吱声,从昨天到现在,他就没怎么说话,直到出了门,才说了一句,“我们走了,你们保重。” 梁母忙笑,“你们路上当心,到家了打个电话。” 等人走了,梁父脸一拉,“他甩脸子给谁看,人娶回家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梁家小儿媳妇赵美丽磕着瓜子扫了一眼气鼓鼓的梁父,在心里冷笑。要是她遇上这种事非得掀了桌子大闹一场不可,也就大姑子两口子都是泥人脾气,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第二天还能坐在这儿吃一顿年夜饭。 泥人脾气好啊,公公婆婆捞的钱还不是给他们用的。 梁母拉了拉梁父,“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事是他们办的不大妥当,许家宝汇了4000过来办回门宴,说好的是20桌,160一桌,加上要给大厨帮工的工钱,包括喜糖糕点鞭炮这些。 不过事实上他们开了12桌,八0一桌,杂七杂b1共用掉了1500。 梁父用鼻子哼了一下,要不是他们小气吧啦,一点都不帮衬,他们用得着从回门宴上抠钱过年关,家里什么光景,他们难道看不见。 “家宝。”梁红英试探性地拉住许家宝的手,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许家宝下意识的抽回手。 梁红英脚步一顿,脸色惨白下来。 许家宝无知无觉地闷头走在前面,从昨天开始他胸口就堵了一口气,早前梁父跟他说家里亲戚朋友邻居同事多,所以要开20桌,他没说什么。 梁父说一桌160的规格,对于物价他并非一窍不通,家里就是做种植和养殖的,他怎么会不了解,100一桌就能鸡鸭鱼肉齐全,置办的体体面面了。 梁父说都知道红英嫁到京城,嫁了个好人家,他们不能让人看笑话的,还说年节下面,物价涨的厉害,所以得160。 梁父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说什么。 可结果呢,开了一半的桌数,梁父说过年大家都忙不来了,又说饭店采购的人弄错了菜单,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所以只能将就下。 若是一年前,许家宝可能就信了都是意外,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让他不得不怀疑梁家就是故意的。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在等,等梁家提一句剩下的钱的事情,这顿饭只怕4000的一半都不到。 可没有,梁家人一字不提,彷佛一分钱都没剩下。 回门宴,他出钱,梁家收礼金,这是习俗,他认。可他们都有礼金拿了,却还要用这种方式从他这里骗钱,这笔钱还是他借来的,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顿时上不上下不下,哽得他烧心。 从去年梁家狮子大开口要天价彩礼时,许家宝就知道梁家人不是他想象中那样老实的人家。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能贪婪到这一步,他们怎么做得出来。简直,简直不要脸! ☆、第291章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这段时日以来积累的不满在这一刻发酵成怒气, 许家宝,“他们……”转头不见梁红英, 回头一看,她身单影只地站在身后几米处,泪水爬满了整张面孔。 难言的疲倦藤蔓一般爬上心头,将心脏紧紧缠绕成一团, 许家宝站在原地没有动,每次一遇上她家里的事情,她都这样, 哭的不停,哭得他方寸大乱,一退再退。 “家宝。”梁红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 紧紧抓住许家宝的手,哽咽,“我知道我爸妈做的不好,对不起。他们穷怕了, 身边没钱不踏实, 他们……” “穷怕了,没钱不踏实, 就能把我当傻子糊弄。你爸妈根本就是觉得我们的钱不拿白不拿, 至于拿了钱之后我们怎么过日子是我们的事,只要他们能过好日子就行。”许家宝怒气冲冲。 “家宝!”梁红英急促的哭喊一声。 许家宝的脸冷得就像这皑皑雪地, 声音也是冷的, “以后该我出的钱我会出, 不该我出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出。我不是什么大款,我自己都还欠着别人好几千块钱没还。” 梁红英被他罕见的冷脸吓得四肢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闻言只一径儿点头。 许家宝脸色缓了缓,“我不是说不管你们家,该我们尽责的地方我绝不推脱,但是情理之外的,我管不了。” 梁红英不由松了一口气,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回京城的一路,气氛有些沉闷,一直到了农庄外头,许家宝叮嘱梁红英,“你高兴点,大过年的,之前的事别说漏了嘴。”他不想扫了家人的兴致,也没脸说。 梁红英稳了稳心神,扯扯嘴角自己笑起来,她只有比许家宝更怕婆家人知道娘家人做的事,婆家人本来就不喜欢她,再添这一桩事,他们又得怎么看她。 许家宝再看了看她还有些红的眼睛,这个问起来倒好解释,就说舍不得离开家人。 “爸。” 许向党瞧着他们,“来了。”今天是他们自家的年夜饭,明天去老四家,今年轮到在他家过年。 许家宝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妈和清熙呢?” 许向党回了一句,“在厨房里。” 梁红英忙道,“我去帮忙。”说着快步走向厨房。 许向党又看了她一眼,不说其他,勤快上这个媳妇是没得挑的,等不见了儿媳妇的踪影,许向党问许家宝,“这次过去还顺利吧?” 许家宝回,“挺顺利的。” 许向党看看他的眼睛。 许家宝下意识转开视线。 许向党心里就有了数,倒是没追问,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断了钱上面的支持就是想让儿子看清楚梁家的真面目。 跟他说梁家是个包袱,那家里条件不好又懒又贪,肯定会变着法儿跟他要钱,他听不进去,那就让他自己去感受下摊上这种岳家的滋味。 之前就是他们太宠着他,觉得小时候委屈了他,所以有条件之后在钱上就没缺过他,他不知道挣钱不容易。 如今他得靠自己养着自己的小家,要是还想接济梁家,光靠他自己那点工资肯定是不够的。 到时候两边八成得起龌龊,寒了心就能和那边划清界限了。 反正他们是不肯自己补贴儿子,再让儿子去补贴那边的。 半个多小时后,丰盛的年夜饭摆上了桌。 年节下面,气氛还是不错的,吃到一半,许家宝拿出两个红包,“爸妈,这是我和红英的一点心意。” 周翠翠脸上的笑意扩大开来,“我们钱够花,你们留着自己用就行。” 许向党黝黑的脸上也都是笑。 许家宝忽然心酸,他们家没结婚的都是孩子,不管多大年纪都能收到长辈的红包。而且爸妈比他挣得多的多,他就从来没想到过要给他们钱,只是偶尔给他们买些东西。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给爸妈钱,还是因为梁红英说过年要给梁父梁母一个红包,他才想起这一茬。细想想,他在爸妈身上花的钱还不如给梁家父母花的多,一瞬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许家宝压了压杂念,再递过去,“过年讨个彩头。” 许向党伸手拿了红包,对周翠翠道,“给你你就拿着,结婚了是个大人了。” 周翠翠这才满面笑容的接了,喜滋滋的。 不期然的,许家宝眼前浮现今天中午在梁家的那顿年夜饭,他们也给梁父梁母准备了红包。梁父接过红包后,用手摸了摸,笑容当场就垮了,那里头包了两百块,他嫌少。 许家宝抿了抿唇,甩开这些画面,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对许清熙道,“这是我和你嫂子给你的压岁钱。” 许清熙笑眯眯接过来,“谢谢哥,”她是拿惯的,许家宝工作后,每年都会给她压岁钱,所以拿的毫无压力,又转眼看看梁红英,“谢谢嫂子。” 梁红英忙笑了下。 “瞧你高兴的。”拿到红包的许向党心情好了不少,看一眼周翠翠。 周翠翠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梁红英,新媳妇第一个年要给红包。若是对儿媳妇很满意,他们会包个大一点的贴补小两口,他们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可这会儿,周翠翠就怕自己给的钱最后贴补的是亲家,遂按照当下礼数包了1八八。 梁红英双手接过来,道谢,“谢谢爸爸妈妈。” 许清熙眼巴巴的,亟不可待地问,“我的压岁钱呢?” “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的。”许向党笑骂一句,掏了个红包给她。 许清熙团团笑,“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小姑娘灿烂的笑脸逗得大伙儿都笑起来。 第二天一家人带了些津市特产去四合院。 “三伯,三伯娘,小宝哥,七嫂。”正蹲在墙角下杀黄鳝的许家阳扬起笑脸打招呼,他是二十六那天回来的。 许清熙蹬蹬蹬跑过去,夸张道,“阳阳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不认识你了。” 许家阳乐,瞅瞅小姑娘,“清熙越长越漂亮,是个大姑娘了。” 许清熙害羞了下,礼尚往来,“阳阳哥,你也越来越帅了。” 许家阳乐不可支,“谢谢啊。” 许向党看他笨手笨脚的,挽起袖子,笑,“我来弄,你这手是拿来开飞机,可不是拿来杀鳝鱼的。”这侄子了不得,是航空兵,开战斗机的。 “不用,三伯,我行的,你跟我爸去说话吧。”许家阳不肯让位。 “让他弄,大小伙子连条鳝鱼都杀不了了。”听到动静的许向华走出来。 许家阳耸耸肩,装可怜,“我爸这是打算让我把这一年拉下的活都补上。” 许向华点点他,“牌技不好,愿赌服输。” 许向党就笑,“阳阳这是打牌输了被罚干活。” 许家阳一把辛酸泪,“怪我太天真,居然妄想赢过三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差点输得把裤子当掉了。” 昨天晚上,他、他爸、他姐、他哥,凑了一桌,输得最惨的就是他,这群人一点都不知道爱幼。 许向党好笑,“他们天天跟数字打交道,你怎么算的过他们。”又问,“你这次放几天假?” 许家阳回,“二十天,来回路上时间不算。” “那还好,能在家多待几天。”这侄子一走就是一年半,还好嘉嘉嫁的不远,时不时带着孩子回娘家,康子也常回来,要不老四两口子得冷清坏了。 闲聊几句家常,许向党一家进了客厅,都挺忙的,茶几上放着豆角扁豆等要处理的蔬菜,许家人多,又是两顿饭,就得准备不少食材。除了五个孩子待在后院里玩雪,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干活。 许向党一家自觉的理了理袖口坐下来帮忙,一边干活一边闲话。 周翠翠领着梁红英去后厨忙。 许清嘉、秦慧如和夏莲正在厨房里忙,蔡阿姨夫妻回家过年,春节期间就得自力更生。 秦慧如笑着道,“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傍晚到的。”梁红英回话。 秦慧如客气,“刚回来,挺累的吧,这里忙得过来,你们去客厅看电视吧。” 梁红英找活干,“不累的,四婶,这个鱼要不要杀?” “这个让你四叔来杀好了。”秦慧如一听忙道。 一听是要杀的,一心想好好表现的梁红英端起水盆,“我会杀鱼,在家我常干这个。” 秦慧如原还要阻止,哪好让新媳妇第一次上门就杀鱼的,然瞧她这小心翼翼又急切的模样,蓦地声音就顿了顿。 周翠翠说了一句,“让她去弄吧。”这儿媳妇,勤快是真的勤快,干活也利落,一看从小就没少做家务,要是没有那些娘家人,其实挺符合周翠翠找媳妇要求的。 秦慧如便道,“那麻烦你了。” 梁红英忙笑,“不麻烦的。” 有了周翠翠和梁红英的帮忙,速度快了不少,许清嘉她们三个家里都有保姆在,平时不怎么做家务,所以手生,速度就慢了。 不一会儿许向党、许家磊和大腹便便的宁燕妮也到了,今年许文诗和佩佩随着洪成才去邢市过年。 许家阳把处理好的黄鳝洗干净送到厨房,走到客厅里,问许家磊,“五嫂什么时候生?” 许家磊满脸皆是笑,全市即将为人父的喜悦,“预产期是下个月十二号。” 许家阳遗憾,“那我是看不见小侄儿了。” “到时候我给你寄红鸡蛋去。”许家磊打趣。 许家阳笑眯眯的,“那感情好。” 许家磊瞅他一眼,玩笑,“那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红鸡蛋?家里兄弟就剩你了。” 许家阳装傻,一个劲儿笑。 笑意融融的老太太绷不住了,“快了快了。”好消息就该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许家磊一惊,失笑,“阳阳这是有女朋友了。” “可漂亮了。”老太太一脸的高兴。 许向军就去看许向华,“在那边谈的对象?” 许向华含笑点头。 许向军再问,“女兵。” 许向华,“军报记者。” 许向军笑,“挺好的。”都是部队的,能互相理解,一个系统内随军也更容易安排。 “你们都见过了?姑娘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说。 许向华摇头,“人还没见过,就见过照片。” 老太太再一次出声,很有些得意,“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可漂亮了。” 许清熙凑热闹,“我要看看,阳阳哥,你让我看看嘛。” 许家康笑说一句,“早晚要见的,你藏着掩着干嘛!” 端着一盘樱桃和草莓过来的许清嘉闻言也笑,“不让看,清熙年夜饭都吃不香了。” “就是就是。”许清熙附和。 许家阳还能说什么,回屋拿了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穿着笔挺绿军装,留着清爽的短发,皮肤白皙,五官立体,身材匀亭。 许清熙唉唉两声,“她是混血儿吗?真好看!” 许家阳嘴角一翘,“她是柯尔克孜族人,属于黄白混血人种。” “少数民族呀,可以加分。阳阳哥,你们以后的孩子一定要入嫂子的民族,中考高考都有加分的,中考可以加20分呢。”还有半年就要参加中考的小姑娘特别真诚的建议,“柯尔克孜族,我第一次听说,他们人口是不是特别少?” 许家阳摸了下鼻子,小堂妹想的有点远,“上次人口普查时只有14万多一点。”他也是听是司晨说的。 “十五万都没有,好少。”许清熙一堆的问题,“那她名字是不是特别有趣?” 许家阳,“早就汉化了,姓司,司令的司,单名一个晨,晨光的晨。” “司,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许清熙彷佛被打开了新世界,“这个姐姐是哪里人啊?” 许家阳有问必答,“新疆乌鲁木齐人。” 你问一句我问一句,大家对这位司小姐也有了大概了解,今年25岁和许家阳同年,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毕业,在《解放军报》当记者。两人就是在司晨来空军基地采访的时候认识。 “他爸妈做什么的?”许向党现在对这个特别敏感。 许家阳简单回,“她爸爸是公务员,妈妈在报社工作。” 许向党点了点头,都挺体面的,“家里兄弟姐妹呢?” “有个已经结婚的哥哥,在法院工作。” 许向党觉得老四不用愁了,听着一家子都是文化人,应该好相处。 许向华的确还算满意,小姑娘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人怎么样得亲自接触了才知道,听着儿子说的还可以,可这热恋中的毛头小子,女朋友在他眼里那是完美无缺的,让他带回来,他说不着急不着急,等他们稳定了再说。 一个在空军基地训练,一个天南地北跑采访,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都靠书信和电话联系,的确还不稳定。 许清熙笑嘻嘻地问许家阳,“那阳阳哥,你什么时候带小嫂子回家见我们呀。” 许家阳嘻嘻哈哈,“快了快了。” “我们都等着呢。”许清嘉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小豆丁都有女朋友了,岁月催人老哦,这一转眼,她都三十了。 ☆、第292章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再一转眼, 承载着大家发自内心的,赶紧把女朋友‘骗’回家的希望的, 许家阳收拾包袱要回部队了。 秦慧如和老太太给他打包了不少东西,自己做的牛肉干猪肉脯小鱼干,许清嘉觉得这托运费都够去那边重新买一份了,虽然这么想的, 许清嘉还是去买了一堆真空包装的烤鸭,让他带回去分给战友吃。 这些都是家人的心意,许家阳来者全收。 许向华就干脆多了, 直接往儿子卡里又打了一笔零用钱,“不够就打电话回来说。” 鼻子酸酸的许家阳点头,其实怎么会不够, 他工资高补贴多,部队衣食住行都包了,也就偶尔放风会和战友去城里逛逛,能用多少。这些年下来他这卡里可存了不少钱, 跟他们说了, 他爸、他哥和他姐还是喜欢往他卡里打钱,生怕他在外面缺钱花。 三胞胎抱着小舅舅的大腿哭, 豆宝儿懵懵懂懂地跟着哭。 小西西哭哭咧咧地嚷着, “小舅舅,你带我一起走吧, 我很乖, 我听话。” 小南南接着哭, “我也要去,我也去开飞机,。” 小北北想了下,“我要坐飞机。” 许家阳擦擦他们的眼泪,“小舅舅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要是想我了,天上有飞机经过的时候就抬头看,小舅舅就在飞机上。舅舅每天都会经过你们头顶的。” 几个小家伙成功被忽悠,哭声戛然而止。 伤离别的许清嘉愣是被他们的蠢样蠢得伤不起来了,身为六岁的小朋友,还这么好骗,真的没有问题吗? 许向华和秦慧如送了许家阳从机场回来,老太太猛地抬手打了下许向华。 许向华愣了下,莫名其妙。 “当初就不该让他去读什么劳什子军校,都怪你,要不是你没拦住他,阳阳就能天天待在咱们跟前,我就能天天看见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的老太太又打了下许向华。 许向华好脾气的点头,“怪我,怪我,怪我这个老子没用管不住儿子。” “就怪你。”老太太气呼呼的还想打儿子。 “不打外公。”小西西又要哭了,抱住老太太的胳膊,眼泪汪汪的求情,“阿太不要打外公。” 小南南爬上沙发,张开胳膊挡在许向华面前,“妈妈说不可以打人的,要讲道理。” 小北北用力点头,“外公会疼的。” 许向华心都要化了,顿时把没良心的儿子踢到九霄云外,就想着怎么好好疼疼宝贝外孙。 儿子害地他挨打,外孙们替他求情,儿子明显没外孙们贴心嘛! 为了保住自己在曾孙们眼里的形象,老太太立马换了一张脸,“阿太怎么会打外公呢,阿太在替外公拍拍灰。”说着老太太温柔地给小儿子拍了拍肩膀,“你们看是不是?” 三胞胎懵了下,小西西破涕为笑,伸着白嫩嫩的手学老太太的动作给她亲亲外公拍了拍肩膀。 被三胞胎这一搅和,许家阳离开的离愁别绪也在不知不觉中转淡,小孩子绝对是这个世上最治愈的生物。 同时也是最折磨人的。 韩檬摸了摸小腹。 许清嘉立马就担心了,“不舒服?”现在韩檬可不是一个人,她是两个人。哈哈,许清嘉想起来就乐,意外中标,韩檬和丁晟原本定于5月的婚礼不得不提前到2月,不然到时候她那套专门从法国订做的婚纱可就穿不进去了。 韩檬摇头,无比幽怨,“我的草坪婚礼没了。”她原本的打算是来一场西式的草坪婚礼,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许清嘉只能假假地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看过了,宴会厅布置的很美。” 为了满足这位大小姐对的草坪婚礼的执念,舞台上铺的是草坪,十二道鲜花拱门,整个舞台都是空运过来的鲜花绿植,舞台下也点缀了各种绿叶鲜花,这场婚礼丁大班长绝对是花了大心思的。 十二年抗战,终于修成正果,许清嘉都想给他放鞭炮庆祝下。 周美巧点头,“童话世界一样,你老公真浪漫。”有钱人的快乐果然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无法体会的。 韩檬唇角一扬,“老娘辛辛苦苦替他生孩子,要是这点事都不会来,我嫁他干嘛。” “我的姑奶奶,今天你能不能修一下闭口禅,不说话乖乖当小仙女。”邱燕无奈的摇头。 “韩檬檬同志,我必须提醒你,注意胎教。”许清嘉手指往下一点,“虽然他现在还只有扁豆夹那么大,但是现在可是他的脑细胞发育高峰期。” 韩檬悻悻一撇嘴,控诉,“你们不爱我,都爱他了。” 许清嘉白眼一翻,“这不是废话,谁让他比你可爱。”说着就想起一件‘伤心事’,“前一阵,南南他们在爷爷家玩,我一个人回我妈那,我爸见了我就问,南南他们没来?我就说没来啊。我爸就说,那你回来干嘛!我瞬间觉得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邱燕深有感触,她儿子是她妈带大的,“小时候我妈对我那个严厉,换成外孙瞬间成了慈外婆,上次这小子不好好吃饭,我打了他一下,就那么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背,我妈一巴掌怕在我背上,质问我干嘛打孩子。” 待在化妆间里的姐妹团纷纷‘诉苦’。 韩檬檬苦了脸,“这是给自己生了个争宠的冤家,失策啊失策。”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大伙儿假惺惺的说道。 韩檬故作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忽见小西西扭开门进来,小姑娘今天是花童,穿着上白下浅绿小婚纱,头戴鲜花做成的花环,花仙子一样。 小西西手里抓着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伤心,“妈妈,我的花掉了。” “花掉了啊,没事,妈妈给你缝回去。”许清嘉拿了针线盒,三两下就把玫瑰花缝好。 韩檬惊叹,“你居然还有这手艺。” 许清嘉把花环戴在喜笑颜开的小姑娘头上,“等你有一个爱美的女儿之后,你也会自学成才。” 韩檬看着粉嫩嫩的小西西,又看了看小小的针线盒,最后下了决心,“还是生个儿子吧。”好养。 “儿子是个调皮鬼,一刻都不得安宁,一不留神就能把家给拆了。”生了儿子的闺蜜纷纷‘倒苦水。’ 生了女儿的也凑热闹,“我家姑娘把我的香水全给倒马桶了,还有一次口红涂得自己满脸都是。” 说起来一堆的倒霉事,一个个却是抱怨的语气,幸福的笑容。 韩檬轻轻地抚着腹部,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他生出来,看看他能给自己惹多少麻烦。 欢快的礼乐声中,韩未恕挽着韩檬入场,这位铁血将军此刻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不好意思哭,只能庄严的板着脸,生人勿进。 最不该靠近的丁晟站在繁花似锦的舞台上,心跳如擂鼓,十二年的坚守开花结果,丁晟有一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他悄悄的掐了下手心,疼得,傻笑起来。 小西西以及丁晟大哥的儿子小石头提着花篮走在后面,这一场婚礼是两家合在一起办的。 两个小家伙边走边撒花瓣。沐浴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两个小家伙毫不怯场,抬头挺胸,笑得像朵花。 许清嘉觉得她闺女真是太棒了,台风棒棒的。 刚夸了她,小姑娘立刻掉链子了,她看见了坐在下面的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兴奋地跑过来,抓了一把花挨个分了分,献宝,“妈妈,这花好香哦。” 在一声声善意的哄笑声中,许清嘉只想掩面,小东西,别抢戏,把她转过去推了推,“快过去,石头哥哥在等你呢。” 小石头一转身不见了可爱的小女伴,茫然地站在原地继续撒花,脚下一地的花瓣。 小西西跑过去,拉拉小石头的手,“走吧。” 小石头白生生的小脸忽然红了下,抬脚跟上。 “你们看,丁晟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江一白一脸嫌弃,扭头想和许清嘉一起嘲笑丁晟,无意中对上韩东青的黑脸,愣了一瞬。他哥这是舍不得檬檬了,江一白回想自己堂妹结婚的时候,挺,挺开心的啊,嫁在京城,想见随时能见。难道是他太没良心,江一白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许清嘉好笑,溜一眼台上走完仪式,手拉着手离开的闺女和小石头,诶呦,两人居然去了丁家那一桌。 闺女他爸正触景生情碎碎念他不想女儿嫁人就被个小娃娃捅了肺管子。 韩东青招招手,想把女儿叫回来。 小西西一点都没留意到望眼欲穿的老父亲,正仰着脸儿看着舞台中央的新郎新娘。 许清嘉眼风扫扫,空气中飘来了浓郁的酸臭味。 走到终点的韩未恕将稳稳地韩檬的手交到激动的丁晟手里,看着丁晟的眼睛只说了一句话,“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你好好对她。” 许清嘉觉得还有一句没出口的警告,敢不好,老子一枪突突了你。 “爸爸放心,我会的。”丁晟郑重承诺。 韩未恕点点头,转身就走,背对着新人,他骤然眯起眼睛,嘴角往两边下沉,欲哭无泪。 望见这一幕的许清嘉眼睛忽然酸了下,伸手盖在韩东青的手背上。 韩东青收回目光,落在许清嘉脸上,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低声道,“我们西西招赘,不出嫁。” 正动容的许清嘉顿时哭笑不得。 ☆、第293章 第二百九十三章 阳春三月, 万物皆生,一阵又一阵的春雨过后, 冻了一个冬天的的土地里钻出绿油油的小草,春风一吹,节节蹿高。 许清嘉和许向华站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上,入眼都是郁郁葱葱的野草乱花, 今天父女俩带着人来燕郊看地。 和当地政府人员道别之后,父女俩上了车。 许向华笑,“便宜倒是真便宜。” 许清嘉也笑, “没人看得上,可不就便宜了。”现如今环京区域还没进入大众视野之中,处于‘没人看得上, 给谁都不要’的尴尬境况。为了发展,很多土地都是被当地政府以‘摊派’的方式出让给开发商。出让价格十分低廉,在政策上还有优待。 许向华干脆道,“那就要了, 弄个马术俱乐部, 南南他们以后骑马更方便。” 宝贝外孙们的五周岁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他给他们定了三匹阿拉伯种小马驹作为生日礼物, 原是想寄放在他们上课的那家马场里。 没想, 这时候许清嘉看中了燕郊一块八00亩的地,她看好燕郊未来的发展, 想趁着现在地价低囤几块地。 以燕郊现在的发展情况来看, 眼下开发的性价比的确不高。不过放个十年再来看, 却不好说,这座城市的发展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就说朝阳路那边,以前就是块破破烂烂的荒地,这才几年的功夫,已经成为新的商业中心。 燕郊这一块以后能腾飞也说不准,以目前的价格来说倒也值得投资。按照《土地法》的规定,拿地超过两年不动工开发,政府可以无偿收回土地使用权,建成马场是一个成本较低的开发方案。 许清嘉笑眯眯道,“以后爸你和你那些马友们有个交流的地方。”她爸也是马术爱好者,带着一群朋友都玩起了马,还三五不时的聚个会交流下马经。因为他们这一群人,这几年京城商圈里玩马的越来越多,外面的人想进入这个圈子,自然而然会学,上有所好,下必仿之。 “四十分钟的车程,倒也不算远。”许向华笑。 许清嘉,“这距离就跟郊外踏青似的,愿意来的人还是有的。”俱乐部办起来,未必是个亏本买卖。 许向华点点头,“这事你来办吧。” 许清嘉应了一声好。 恰在此时,许清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许家磊的报喜电话,宁燕妮生了,下午3.45分,生了个六斤九两的大胖小子。 隔着手机,许清嘉道了喜,“我和你姐夫后天下午过来看燕妮,方不方便?”明天就是周末,但是周六约了个客户吃饭谈事情。 挂了电话,许清嘉对许向华笑,“小磊声音都飘起来了。” “当爸爸了能不高兴吗。”过来人许向华微微一笑,当年女儿和儿子出生时的画面,现在还记着呢。 周六,不用加班的韩东青送三胞胎去上马术课。下午还有一节音乐课,三个小家伙在接触了各种乐器后,南南和他小哥哥元宝一样,选择了架子鼓;西西选择了小提琴,觉得她小姑姑拉小提琴的样子美美哒;北北选的是钢琴,许清嘉窃以为儿子是受自己影响。 有时候许清嘉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六岁的小娃娃,一周要学半天马术,两节美术课,两节音乐课,但是看看周围同龄小朋友都是如此。 许清嘉只能忍着心疼给自己灌鸡汤——放学后的时间决定孩子将来的高度。 她和韩东青能给孩子们提供一个较高的起点,但是终点的高度,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第二天一家人前去医院探望宁燕妮母子俩,西西还拿了一幅自己画的画送给初次见面的小弟弟,她画了个拿着气球的大头小娃娃,指着这个娃娃对对宁燕妮道,“五舅妈,这是弟弟。”小弟弟睡着了,她只能对着弟弟的妈妈炫耀。 “哦,西西画的真好。”宁燕妮柔声道,升级做了妈,看每一个孩子都觉得像小天使,心境和之前大不相同。 一旁的许文诗拿过来看了看,她周五当天就来过医院了,周末没事就再过来看看。她妈走得早,弟媳妇生产,她觉得她这个大姑子的得勤快点。 许文诗也夸了一句,“西西画的比你佩佩姐姐还好。”转脸看着佩佩,“你看看西西还比你小一岁呢,你画的还不如妹妹好。” 趴在小床边兴致勃勃看小宝宝的佩佩闻言,抓了抓栏杆,没吭声。 许清嘉忙道,“佩佩才上了一年画画课,西西都学三年了,这不是挺正常的。” 许家磊附和了一声,无奈的看许文诗一眼,他姐这人就是好强,爱跟人比,别人家学什么佩佩也得学,还得学得更好。 许家磊都心疼外甥女,七岁的小姑娘有七门兴趣课,周一钢琴,周二画画,周三芭蕾舞,周四英语,周五书法,周六上午围棋,周六下午珠算课,只有周末能休息,没事还得背唐诗宋词。 佩佩学的精疲力尽,他姐这个陪读的也不轻松。 许家磊觉得他姐走火入魔了,每次劝她,她振振有词,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现在社会竞争那么激烈,多学一门本事,就多一分优势。 许文诗这才笑了笑,“我看她心思不在上课上,也不知道三年后能不能画成这个样子。” “既然佩佩不喜欢这门课就退了。”许家磊顺势道。 “那怎么行,画画能培养孩子的创造力想象力还能提高情商,”许文诗瞥一眼许家磊,“你是现在帆帆还小不懂这些 ,等帆帆上幼儿园,你就懂了。” 许家磊的儿子大名许一帆,寓意一帆风顺,也是随了许家康那边的许一鸣,许一诺。 许家磊没好气,“我才不会像你似的,填鸭式的教孩子。” 许文诗不高兴地瞪他,“什么叫填鸭式,我这都是为了她好。”找许清嘉做同盟,“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好,你说是不是?”在她看来,许清嘉给三胞胎报了那么多兴趣班,跟她是一国。 许清嘉干笑了下,她赞同孩子得从小就培养兴趣特长,但是许文诗这个也太多了,关键还是佩佩不喜欢的居多。 “当然是为了他们好,”许清嘉话锋一转,“可是佩佩的课好像稍微是多了点,她小孩家家一个,学的太多消化起来也不容易。” 许文诗不赞同,“小孩子学习能力强,不趁着现在学,长大了更学不进去。” 许清嘉觉得没法跟她交流了,这是教育理念上的差异。 她觉得没法交流,许文诗倒是正好有一件事要和许清嘉交流交流,“南南他们上哪个小学,你决定好了吗?” 九月份,佩佩他们四个就要上小学了,五月份就要开始报名。她现在住的小区配套的小学还不错,能排上前十,原本她是打算让佩佩读这个小学的,走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但是楼上的邻居为了让她三岁的女儿以后能上更好的景山小学,卖掉了一家商铺在景山买了一套房,许文诗就开始犹豫,遂想问问许清嘉。 “还没定好。”许清嘉想起这个也愁。 许文诗追问,“那大概范围总有吧。” 许清嘉回道,“我们看中了两所,第一所是二小。”老牌重点小学,虽然离家有点远,但是在可以克服的范围内。 许文诗倒不意外,元宝就在二小,她也考虑过,元宝在还能有个照应。想进去的话,宁燕妮能帮忙,她妈就是教育系统的,就是离家太远了一些,来回开车就要一个小时,她爸觉得她瞎折腾,说读书靠的还是孩子。 许文诗觉得跟她爸没法说,照他说的,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名校挤都是吃饱了撑的,许家康不照样舍弃了家门口教学质量一般的小学选择了二小。 “另外一所是哪家?”许文诗又问。 许清嘉道,“英才国际小学。” 许文诗纳闷,“没听说过。” 许清嘉笑,“去年开办的。”是她一个外籍朋友向她推荐的,他家孩子就在里面上学,全英文教育,每个班的学生不超过20个人,文化课与兴趣课并重,许清嘉有送他们出去读书的打算,所以比较偏向于这所学校。 但是孩子们还太小,变数多,万一他们不想出国读书,那就坐蜡了,比高考比不过公立学校出来的孩子。 许文诗问了问,倒是有些兴趣,虽然学费有点贵,但是咬咬牙她省一点还是能接受的。之前没让佩佩去读那所双语幼儿园,许文诗就有点儿小后悔,因为佩佩的英语水平完全没法跟三胞胎比。 现在这社会,会英语的可吃香了,你哪怕什么都不会,只要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就不用愁找不到工作。 她决定回头好好研究下这所学校,许清嘉挑中的,应该不会差。 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许家磊说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许家宝和梁红英,昨天许家宝在加班,他欠了一堆外债,只能努力工作争取尽早还清,不然睡觉都不踏实,所以拖到今天过来。 进门后,互相打了一通招呼。 梁红英有些眼热地看着小床里红彤彤的小宝宝,下意识摸了摸腹部。 “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清嘉和韩东青起身告辞。 许家宝和梁红英也顺势离开。 两人却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去挂了号,梁红英这个月的月经晚了半个多月,之前她经期就不太准,可这婚后不准,不免多了一份期待。 正巧要来妇保看望产妇和新生儿,他们就想顺便检查下。 问诊结果却是晴天霹雳——多囊卵巢综合症。 梁红英的脸唰的一下子惨白下来,耳朵轰鸣作响,眼前一片白茫茫。 许家宝打叠起精神安慰如遭雷击一般的梁红英,“你别自己吓自己,医生说你情况并不严重,一些比你严重的病人都能自然怀孕。” 天旋地转的梁红英骤然回神,猛地抓住许家宝的胳膊失声痛哭,“家宝,要是治不好,我要是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话音刚落,许家宝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不会的,怎么会治不好,我们去找最好的专家。”许家宝一边安抚六神无主的梁红英一边掏出手机,嘴角下意识的抿紧了,梁家楼下的公用电话。 ☆、第294章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电话是梁母打来的, 寒暄了两句, 就说要找梁红英。 梁红英浑浑噩噩地接过手机, 就听见她妈用泡在黄莲里一样的声音要钱。 梁家小儿媳妇赵美丽下个月就要生了,因为赵美丽早就辞职在家养胎, 所以住院费用都得自己掏。梁老二哪有这个钱,他每个月350的工资,自己用用老婆用用,一分都不剩,时不时还得向父母哭哭穷要接济。 这笔钱, 自然还是得问梁父梁母要的,在梁老二夫妻俩看来, 现在不多要些以后都是便宜了老大一家。 一开口就是两千块,梁父梁母还真没这个钱,没了给小儿子讨媳妇的压力之后, 手里有钱又觉得梁红英嫁得好的梁家人,这一年来不知不觉变得大手大脚。不只是从许家那变着法弄来的钱花完了, 就是自己的积蓄都所剩无几, 老两口身边就三百来块钱。 没钱怎么办, 不还有女儿吗?三千块钱对女婿家里而言根本不算事,手指缝里漏一点就有了。 是以, 有了这一通电话。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一个不好要一尸两命的, 小英啊, 你可得帮帮你弟弟……这要有个什么, 叫我怎么活……”梁母饮泣吞声。 梁母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满心惶恐的梁红英更添苦涩,她抬眼看了看许家宝。 许家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紧,现在一想起梁家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来要钱的。结了婚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梁红英主动打电话回去,如果那边主动来电话不是要钱就是要东西的。 触到许家宝紧锁的眉头,梁红英一颗心抖了抖,握着电话走到了另一头。 “回门宴剩下来的钱和礼金加起来三千总有的。”对于回门宴发生的不愉快,她并非无动于衷。 电话的失真令梁母没有听出女儿声音不对劲,她只听出了女儿话里淡淡的怨气,梁母哭声顿了顿,擤了一把鼻涕继续哭诉,“过年就是烧钱,你上头有公公婆婆顶着不用你出钱,等你当家就知道钱一点都不禁花,眨眼就没了。一大家子七张嘴,还有一个孕妇还补充营养,那些钱早就用完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妈也不会跟你开口,小英啊,你帮帮忙,算是妈求你了。” 没办法,没办法,难道她就有办法了,她又不是印钞机。梁红英无助地哭着道,“妈,三千块钱,不是三百块,你让我怎么帮,我工资都寄回家了,我身边一百块钱都没有。” “你跟家宝说说。”梁母当然知道女儿没什么钱,但是许家宝有钱,许家宝爸妈有钱,“这可是救命的钱。” “家宝要养家还要还债,他哪有钱。”为了尽早还清外债,许家宝每天□□点下班,有时候要做到十一二点,就是周末没事也去单位加班,就是为了多挣点钱。 早就知道许家宝欠了债打算靠自己还的梁母觉得许家宝傻,跟他爸妈诉诉苦,他爸妈还能不帮他这个独养子,瞎逞能。 梁母再次苦口婆心地劝,“你劝劝家宝,让他对他爸妈服个软说说委屈,他要是不好意思说,你就告诉你婆婆,让你婆婆知道家宝没日没夜的加班要把身体熬坏了,你婆婆一准就心疼,她一定会拿钱出来替家宝还债的,你们就轻松了。”这天下哪有不心疼儿子的妈,那个周翠翠一瞧就是个心软的。 越说梁母越觉得好,“你们多报点债,你弟媳妇生孩子的钱就有了,你弟弟你侄子会记着你和家宝的大恩,以后让他好好孝敬你们。” “妈,家宝不会答应的,家宝不可能答应的。”梁红英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之前家宝就有言在先你,不该他出的钱,他一分都不会出。如果是爸妈病了,家宝会帮衬,可弟媳妇生孩子的钱,他怎么可能愿意出。 梁母不满,“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会,你弟妹等着钱生孩子,这是要命的事。小英,你这个当姐姐的得替你弟弟想想办法啊,你不帮,让你弟弟怎么办,他哪里拿得出这笔钱来。算妈求你了,小英,你替你弟弟想想办法吧。” 梁红英捂着嘴哭,“妈,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生孩子,我生不出孩子,你让我怎么有脸跟家宝开口。” 梁母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旁边的梁父一把抢过话筒粗声粗气地喝道,“这事你看着办,要是你弟媳妇和侄儿有个什么,你也别叫我们爸妈了,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说着用力惯上电话。 梁母回过神来,“你干嘛!” “丫头翅膀硬了,你就不该对她这么客气。”梁父气哼哼道。 “你,哎呀,你。”梁母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有些慌乱,“小英她刚刚跟我说她不能生孩子。” “不能,不能干嘛!”梁父勃然色变。 梁母心烦意乱,“不能生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是不是搞错了,肯定是搞错了。这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许家哪里容得下她,更别提要钱了。 梁母赶紧掏出一枚硬币,再打过去。 梁红英身子晃了晃,许家宝一把扶住,梁父嗓门大,他都听见了。 梁红英抓紧许家宝的手,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拿不出钱来,她爸就要跟她断绝关系,她不能生了,他们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只要钱。 “家宝,家宝。”梁红英泣不成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许家宝顿生怜惜,拿了纸巾给她,拧着眉头问,“你弟媳妇和孩子怎么了?” 梁红英难堪,“我弟弟拿不出生孩子的住院费。” 许家宝眉心打了个结,一股气撞了上来,连生孩子都问他们要钱,这孩子是给他生的吗? “我就不信你们家一点钱都没了,就算没有,不能问亲戚朋友借吗,找我们算怎么回事。”不就是借别人要还,他们的钱是白拿的。 梁老二生孩子,他们作为姐姐姐夫,给小孩买点礼物给个红包是应该的,可出住院费算哪门子道理。以后奶粉钱尿不湿钱,孩子学费甚至结婚钱是不是也要找他们,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换成梁家人,还真不好说。 思及此,许家宝胸口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梁红英一跳,手一松,手机应声而落,质量□□的诺基亚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一边唱着歌一边震动。 梁红英不知所措地哭起来,。 许家宝一点都不想和梁家人歪缠,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捡起手机。 “怎么会生不了孩子的?家宝知道吗?”梁母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 许家宝抿了抿唇,“我知道的。” 梁母一愣,声音立即和缓下来,好声好气地问,“家宝啊,小英说她不能生孩子是怎么回事?” 许家宝把医生的诊断结果告诉他们。 梁母听不大懂,就关心,“能不能治好?” 得知还有希望,梁母略略松了一口气,“那你们好好治好好治。”这女人哪能不生儿子,要不怎么在婆家做人。幸好许家有钱,应该能治好。 梁父拉了拉梁母,示意梁母说钱的事情。 一想女儿可能没法生孩子,梁母这底气就有些不足了。 梁父看不过眼抢过话筒,客套两句切入主题,“……你也知道,你弟妹快生了,家里现在不趁手,爸就想问你借三千块钱应应急。” 许家宝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是不是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个傻子,相信他们会有借有还。 因为梁红英的身体 ,许家宝本就心烦意乱,这会儿直接硬邦邦地回到,“爸,我没钱,我自己还欠着一堆外债没还。”别说他真的没钱,他就是有钱,也不想再当这个冤大头。 梁父被干净利落的噎了下,语气不由地不快起来,“那你能不能问你爸妈先要点。” 面对这样理直气壮的话,许家宝脸色更加难看,“不能,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向我爸妈保证过,绝不跟他们要一分钱。”说出来之后,许家宝发现原来拒绝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许家宝一鼓作气,“您找叔叔姑姑他们借点,要不让小杰去赵家借点。” 找谁不比找他这个新姑爷好,讲礼的人家都不会开这个口,既然他们不讲礼,为什么他要拘泥于礼数,许家宝顿觉乌云退散。 是的了,梁家人不讲理,可只要他不心软,他们还能从他手里硬抢钱不成。 梁父被堵住了,噎得直瞪眼睛,“他们哪有钱!” 许家宝就回,“怎么可能三千块都没有,一家没有,两家帮帮,再不行,四家五家,总能凑出来。” “你就是不肯借钱是不是?”梁父语气不善起来。 许家宝顿了下,坚持,“对不起,爸,我真的没钱。”要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过分,他怎么可能三千块都不肯借,实在是怕了,怕又一次打了水漂。 梁父气了个倒仰,“不借就不借,没了你我们还能饿死了。”说完用力挂上电话。 梁父黑着一张脸大骂,“娶到媳妇就翻脸不认人了,当初就不该把女儿嫁给他。”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小英生了那个病,他心里肯定不痛快,”梁母自己想想,要是儿子花大钱娶了个不好生养的媳妇回来,也得气死,“这档口你跟他借钱,他能痛快给才是怪了。”况且回门宴也才过去没两个月。 梁父一想也觉得在理,埋怨梁红英,“她也是不争气,怎么得了那个病。”彷佛是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梁母叹了又叹,也觉得棘手,这女儿要是不能生孩子,这门亲就算是白结了,没见女儿刚查出毛病,许家宝就翻脸了,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梁父发愁,“那边不肯借钱,老二家的住院费怎么弄?真要跟大妹他们去借。”借倒是能借来,可借来得还啊,三千块,那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梁父不想背这个债,“明天再给小英打个电话。”女儿心软,不可能见死不救。 梁母点了点头。 且说梁红英这边,她怔愣愣地看着许家宝,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的回绝父母,梁红英心里说不上什么个滋味,惶恐,愧疚,如释重负……不一而足。 许家宝被她看的不自在,“这钱我不会出,不是我该出的。”似乎觉得语气太过生硬,许家宝缓了缓,“我就不信你爸妈你哥哥弟弟一点积蓄都没有,就算没有,亲戚朋友借一借,肯定能借到。我们自己欠着钱,你治病也要钱,到底要多少还说不准,我不可能自己都不够花,还找别人借钱送给他们花。” 许家宝又道,“你爸妈要是再找你,你就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梁红英怔了下,泪雨如下,只能喃喃,“对不起,家宝,对不起。” 许家宝抿了抿唇,拉她起来,“好了,你别哭了,我回去找人问问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咱们好好治病,其他事都别管了。”最后半句话,许家宝加了重音。 闻言,梁红英一个劲儿点头。 次日去了单位,梁母的电话就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梁红英神色变幻,心情起伏不定。 挂上电话,梁红英忍不住去洗手间偷偷哭了一场,她妈竟然让她背着家宝跟同事朋友借钱,钱借了,每个月寄回家的四百块钱却不能少,那她拿什么来还钱。 她妈口口声声让她体谅他们的难处,怎么不体谅体谅下她的难处。 梁红英不想借,但是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梁红英正哭得不能自己,厕所门被敲响,传来同事张玉莲的声音。 张玉莲带着梁红英去了天台上。 两人出身相似,都是上有兄下有弟,家里负担重,所以颇为合得来,互相知道各自家里那些糟心事。 问明白怎么一回事情之后,张玉莲就道,“结了婚你老公还能由着你把工资的大头寄回家,已经很大方了。你毕竟出嫁了,心思还是得放在小家上。娘家的事,咱们尽力而为,要是超出自己的能力,要借老公的手来帮你老公还不愿意,那还是算了吧。不然一次两次的,早晚得把感情磨没了,为了娘家跟你老公闹掰之后,娘家?”张玉莲呵了一声,“咱们回不去的。”她妈用几条被子当嫁妆把她打发出门之后,她就看透了。 梁红英脸色立白。 张玉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娘家那边再不济,三千块钱总是凑得出来的,凑不出也得逼着他们凑一凑,不然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你帮得了一次还能帮第二次,第三次,你自己要不要过日子,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你将来的孩子想想。” 虽然看婚宴排场,她夫家经济条件不错,不过听她话头她老公明显不乐于补岳家这个窟。若是梁红英一意孤行要当孝女,只怕最后得分道扬镳,朋友一场,张玉莲不想她走到这一步。 孩子两个字戳中了梁红英的软肋,她治病也得花钱,谁知道要花多少,没有孩子,她以后怎么办? 最红梁红英问张玉莲借了两百块,一分不给,她过不去心里这一关。两百块钱,她省省能还上。 只是两百块而已,没昏头晕脑的打肿脸借一两千充胖子,张玉莲觉得不错了,梁红英明显比她对娘家感情更深。 两百块钱顶个什么用,气不过的梁父还专程打电话来教训梁红英,听她一个劲儿的哭就是不说给钱,气得梁父差点想坐火车来京城找她。 最后是被梁母劝住了,还是得治好病赶紧生个儿子,女儿才能在许家站住脚跟,才有底气。 走不通梁红英这条路,梁母只能暗示小儿子,让赵美丽把私房钱拿出来。 梁老二却是个精明的,赵美丽的钱不就是他的钱他儿子的钱。他就卖惨让梁父梁母出面去借,当然还钱也是老两口的事。 梁老大两口子哪能答应,这钱借来了,以后怎么还,家里这一年都是入不敷出,都在吃老本,现在老本也吃完了。 还不起,最后起码有一半落在他身上,老两口跟着他过,没准全部都得他来还,梁老大哪肯吃这个亏。 要借让老二自己去借,谁的孩子谁出钱。 梁老二炸了,嚷着牛牛出生的钱都是老人出的,凭什么他儿子不出。 梁大嫂有话说,梁红英的彩礼论理应该两兄弟平分,可老二占了大头,他们只分到了边边角角。 赵美丽可不是好欺负的,就说他们有两居室,他们却只有一居室,不公平。 …… 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天翻地覆,都觉得父母偏着另一个。 梁父梁母比吞了黄莲还苦,只觉得一颗心被两个儿子拿着刀子在割。 更苦的还在后面,赵美丽气得提前发动,梁父梁母顾不得许多,赶紧问邻居借了钱。这会儿梁老大也梁大嫂也不敢闹,毕竟人命关天。 赵美丽经过八个小时,艰难的生下一个五斤三两的女儿,所幸,母女均安。 一听是女孩,梁父梁母当场便变了色,梁父晦气地啐了一声,“赔钱货。”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把闻讯而来的赵家人气得不轻。 梁大嫂喜得想买一串鞭炮来放放,老二家生了个丫头片子,这梁家可不就只有她儿子这一个金孙,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她儿子的。 梁父梁母的反应经由梁大嫂添油加醋地传到赵美丽耳里,赵美丽眼神一利,老不死的给她等着。 酸儿辣女,赵美丽孕期爱吃酸,而且肚子尖尖,梁父梁母一心以为是个大胖孙子,没想居然是个丫头片子,梁父梁母气得心肝疼。 尤其是想起这大半年来,好吃好喝地供着赵美丽,家底都被她吃空了,梁父梁母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自然不肯照顾赵美丽坐月子,更不让梁老二出钱出力。 梁父还想把孙女送人,不上户口就能再生一个。 吓得赵美丽抱着女儿跑回了娘家坐月子,整个月子期间,梁家人一个都没来探望过赵美丽,包括梁老二。 出了月子,赵美丽彻底失望,两个老东西她不在乎,反正又不住一块,只要梁老二跟她一条心这日子就能过,可梁老二不亏是梁家人,一模一样的重男轻女。 一想自己女儿以后可能会像梁红英一样成为梁家人的摇钱树,赵美丽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一横,要离婚。她要女儿还要房子,婚后她哄得梁老二在那套房子上加了她的名字。 这下子轮到梁家人不好了,娶个媳妇不容易,就算生了个女儿,再接着生就是了。 梁家人是不肯离婚的,尤其还要分半套房子给赵美丽,态度一变,带着梁老二登门拜访求和。 赵美丽却是越想越透彻,为了女儿,这婚必须离。后悔当初不该不听爸妈的话,梁家重男轻女的厉害,她要是生儿子那是公主娘娘,可要是生了女儿,那就是丫鬟。只恨自己当时太年轻,被梁老二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梁家不肯离,赵家便起诉离婚。 梁母登时病倒了,梁红英和许家宝周五一下班就坐火车赶回去探视。 见了两人,梁母就哭,等许家宝出去了,梁母哭着吐露心声,让梁红英出半套房子钱给赵美丽。 梁母找人打听过了,照这个情况,赵美丽铁定能分到半套房子,因为她养着孩子,还能多分点。 媳妇没了就没了,只要房子在,就不怕娶不到媳妇,就是多花点彩礼的事。 梁红英如坠冰窖。 梁母握着她冷冰冰的手,“小英啊,你得帮帮你弟弟,不然让你弟弟后半辈子怎么办?” “妈,”梁红英声音都是颤的,“那套房子的一半,怎么着也要两万块钱,你让我怎么办?之前我连三千块钱都没有。” 梁母抓紧了梁红英的手,哀哀的盯着她的眼睛,“当初你可是保证过的,保证会把那套两居室给牛牛,还说帮你哥哥弟弟安排工作,现在我不求你这个。” 以女儿目前处境也办不到,梁母心里有数,本来就是想等她生了儿子立稳当之后再提的。 梁红英脸色惨白下来,当年的保证她说的半真半假,她不这样说她爸妈怎么可能松口同意婚事,至于能不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 梁母手心发潮,悲声道,“妈只求你帮你弟弟保住那套房子,没了媳妇还能有个窝,这日子就还有指望,妈求求你了。”这个房子无论如何也得保住的。 梁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较之梁母,他还想保住婚姻,离婚多丢人的事,而且重新娶一次媳妇不要钱啊,所以他打从心眼里不想离婚。就让许家宝和梁红英再去和赵美丽谈谈看,他们不是文化人吗? 就算说不通,也让他们自己感受下赵美丽的贪心,那样也好开口让他们帮忙,这房子绝对不能给赵美丽。 梁红英比他们还不想赵美丽离婚,作为姐姐,她不想弟弟妻离子散。在她私心上,也不想。离了婚,她爸妈就得逼她出半套房子的钱,许家宝绝对不可能同意。她妈病了,许家宝愿意出一部分医药费,但是这个钱,他肯定不会答应。 第二天,两人买了几样水果前往赵家。 与愁云惨雾的梁家相比,赵家气氛居然还不错,见了许家宝和梁红英,赵美丽还笑了笑。 许家宝不大想来的,虽然劝和不劝离是常态,但是梁家那种坑,能跳出来应该算得上是好事,所以他没吭声。 说话的是梁红英。 赵美丽听得不耐烦,要笑不笑地打断苦口婆心的梁红英,“看见你,我更加想离婚了。” 梁红英一愣。 许家宝也愣了愣。 赵美丽翻了个白眼,话说的刻薄极了,“我怕我女儿被他们养成第二个你,一辈子都得辛辛苦苦的替梁家的男人挣钱。”又扫一眼脸色发沉的许家宝,“你们这种一心贴补娘家的女人,谁娶谁倒霉,我可不想女儿活成你这样。” 眼见着梁红英刹那间褪尽了血色,赵美丽心头大畅,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挑拨离间,最好梁红英也离了婚,倒要瞧瞧梁家人怎么得意。 ☆、第295章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谁娶谁倒霉。谁娶谁倒霉?谁娶谁倒霉! 五个字犹如魔咒一眼绵延不绝地回响在梁红英耳畔,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赵家的, 她甚至不敢去看许家宝的眼睛。 家宝是不是也觉得娶了她倒霉。 结婚付了那么高的彩礼, 陪嫁回来的东西加起来一千都没有。婚后工资大半给了娘家,娘家还三五不时的要东西要钱…… 赵美丽说, 她离婚就是不想让侄女被娘家养成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 梁红英嘴唇哆嗦着,脸皮下的筋肉不断跟着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许家宝的心情亦因为赵美丽那一番连讽带刺的话起伏不定,在赵美丽眼里自己就是个倒霉蛋就是个傻子, 梁家人肯定也是这么看他的。 一口恶气堵在胸口,赌的许家宝烧心, 听见梁红英悉悉索索的抽噎声,许家宝眉头不自觉的收拢。 来往的人拿着眼好奇地打量奇怪的二人,许家宝拉着梁红英到了偏僻处, 递了一块手帕给她,没有劝就静静地看着她哭。 梁红英不忍看着家人吃苦, 所以宁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把工资寄回家, 可在赵美丽这个曾经的梁家人眼里, 她这样掏心掏肺的行为愚蠢又可笑。 甚至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赵美丽毅然决定离婚,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 许家宝佩服她。之前觉得她好吃懒做自私贪婪, 如今看来, 起码她是一个好母亲, 比梁家人好多了。 如果梁红英大哭一场能想明白,梁家把她当成泼出去的水,视为赚钱工具,她实在没必要把娘家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管。 许家宝觉得挺好的,他还要感谢赵美丽,真心诚意的感谢。 许家宝的沉默令梁红英心乱如麻,眼泪流的更急,半响,她颤颤巍巍地打破沉闷,“家宝。” 许家宝看了过去。 梁红英想问他,娶她他后悔了吗?可她不敢。她怕问了,结果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动了又动嘴角,梁红英又合上了嘴唇。 倒是许家宝直接就问,“你爸妈是不是想让你跟我拿钱给赵美丽。”他和梁家也打了两年的交道,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果必须离婚,梁家肯定想保住房子好给梁老二再讨媳妇,但是保住房子就不得不给赵美丽一半的房款。 三千块,梁家可能凑得出来,两三万,梁家肯定拿不出。其实就算梁家有,以他们的性子也是想着能从他这儿抠多少是多少,抠过来就是自己省下的。 梁红英脸色发僵,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慌忙摇头,“我没有答应,我跟我妈说,我们没钱,我们没钱。” 许家宝扯了下嘴角,“就没提管我爸妈要。”他们是没钱,但是他爸妈有。 梁红英脸色更加苍白。 许家宝就知道梁家父母怎么可能忘了他爸妈,这段日子以来,他也琢磨过味来了,在梁家人眼里,他爸妈的钱是他和梁红英的,女儿的钱就是他们的。 因此赵美丽生产的费用,梁老二离婚的钱,梁家第一反应就是跟他们要。只要他应了,梁家人不会见好就收,以后梁老二再婚生子,但凡有个要钱的地方,肯定会跟他们开口。 所以不该他出的钱,他一分都不会出,一次梁家人没这觉悟,那就两次,三次,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他不会任他们予取予求。也许到时候就有清静日子过了。 许家宝捏了捏眉心,看着梁红英的眼睛,“这钱我不会出,有也不会出,更不会找我爸妈要这个钱,不管谁来说都没用。” 梁红英听出来了,这个谁包括她,主要说的就是她,她怎么会,她怎么敢。类似的话,许家宝已经强调了好几次。 可她爸妈那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之前因为那三千块钱,她爸骂了她好几顿,她妈也好长一阵不搭理她。 这一次,要是保不住弟弟的房子,他们肯定不会绕过她的。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丈夫,梁红英只觉得整个人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深深的发疼。 许家宝看了看她,梁父梁母的教育可谓成功,哪怕是父母不合理的要求,梁红英无法满足都会愧疚不安。 许家宝烦躁地搓了把头发,抬脚,“回去吧,先跟你爸妈说了这里的情况。你妈身体还好,我想今晚就走,我公司里还有不少活,明天想去加班,你要不要一块走?”他一点都不想和梁家人相处,回来是尽女婿的本份。 梁红英愕然,犹豫不决。 许家宝就道,“你想待就多待两天。” “我,我跟你一块回去。”想起要独自面对家人,梁红英一阵胆怯。 回到梁家,一看梁红英眼睛红肿,梁老二当即气愤填膺,“姐,是不是赵美丽这个婊。子满嘴喷粪。” 撕破脸之后,红玫瑰瞬间成为墙上的蚊子血。之前赵美丽在他这是伶牙俐齿,现在则是牙尖嘴利。提起赵美丽,梁老二一肚子的火,自己当初怎么就脂油蒙了心,竟然在房本上加了她的名字。 许家宝皱了皱眉头。 梁红英顿了顿,摇头。 “那你怎么哭了?”梁老二追问。 许家宝道,“赵美丽坚决要离婚。” 梁家人便以为梁红英是为这事哭得,不再追问,转而痛骂起赵美丽来。 许家宝眉头皱的更紧,这群人彷佛忘了,赵美丽一个月前刚刚为梁家生个一个女孩。 烦躁感越来越浓,抢了一个梁家人说话喘气的空档,许家宝说了自己要回去的事。 “你这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多待两天吧。”梁父挽留。 许家宝,“爸,不好意思,我最近的工作特别忙,我们有空再来。” 梁父表示理解,“工作忙那是没办法的事。”和小儿子对视了一眼,梁父重重地叹了一声。 许家宝垂了垂眼,置若罔闻。 梁父眉毛跳了下,又叹了一声,“这赵美丽铁了心的要离婚,还想要半套房子。”说到这里,梁父骂了小儿子一顿,要不是这小子被迷得五迷三道,哪有这糟心事。 梁老二一叠声追悔莫及的自责。 父子两人一唱一和一回,梁父切入正题,“我们问过人了,她这情况不给不行,因为还养着孩子,还得多分她一点,算算起码得给她三万。” 梁父拍了下大腿,愁眉苦脸地看着许家宝,“家里哪有这么多钱,之前她生孩子那三千块都是东拼西凑借的,三万块,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 许家宝道,“卖掉房子不就有了。” 一愣之后,梁老二叫起来,“卖掉房子我住哪儿去?” 梁大嫂生怕小叔子搬回来,“阳台那个房间,牛牛住着呢,家里哪有地方。” “可不是。”梁老二附和,眼神一闪,试探,“要不姐夫你那套房子借我住一阵。”住进去,什么时候还就是他的事了。现在这房子卖了还能得一大笔钱,这倒是挺不错,小房子换大房子还白拿钱。 就连梁父都忍不住生出期待,说漂亮话,“我们也不白住,该多少租金就多少租金,你租给外人还不如租给自己人,是不是?” 望着他们神情中掩不住的贪婪,许家宝差点被气笑了,他们是真的拿他当傻子。半点继续和这家人打交道的心思都没了,许家宝回道,“那套房子是我爸的,我做不了主。” 梁老二涎着脸笑,“姐夫,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就帮帮我吧。” 许家宝,“帮不了。” 梁老二倏尔沉了脸。 见状,梁红英急促的喊了一声,“家宝。”两只手不知不觉握成拳,手心里布满冷汗。 许家宝看一圈梁家人,“是不是我和红英结了婚,你们就认为不管你们要什么,我和我父母就该无条件答应。” 梁父觉得下不来台,气急败坏,“不就是想租你房子,又不是不给钱,不租就不租,说这种话做什么。” “那我不租,也没钱可借,以后都别再找我借钱,我不会借的。” 许家宝站了起来。 梁父被气了个倒仰,怒目圆睁,“少看不起人,谁找你借钱了,有几个臭钱你以为了不起了,狗眼看人低!” “爸。”梁红英哭喊一声。 梁父扭头怒骂,“爸什么爸,看你找的好男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 “妹夫,你怎么可以这么和爸说话的,还不赶紧向爸赔个不是。”梁老大不满地看着许家宝。 梁老二脾气暴随了梁父,鼓着两只眼睛指着许家宝,“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点。” 许家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他性子软不代表他没脾气,“你离婚要的钱,我没有,也不会找我爸妈要,” 梁老二恼羞成怒,“就是见死不救了,枉我爸妈把我姐嫁给你,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不就是看我姐不能生孩子,变心了。” 气昏了头的梁父闻言,“早知道你这么冷血,当初我就不会把红英嫁给你。” 许家宝抿了下唇,早知道梁家这么贪得无厌,他也不会结婚。活了二十七年,他就没见过如梁家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没理还能倒打一耙。 这一刻,许家宝真真切切的后悔,后悔不该不听父母家人的劝告,他们走过路比他走过的桥还多。他们都说梁家不是善茬,偏偏他听不进去,他以为彩礼是终点,然而事实上彩礼只是起点,梁家人就想趴在他身上,吸干了他再吸干他爸妈。 越想越来气的梁父一拍桌子喝道,“既然你没把我们当一家人,这婚结的还有什么意思,干脆离婚算了。” “爸。”梁红英尾音尖利,不敢置信地看着梁父。 暴跳如雷的梁父骂道,“他都没把我看在眼里,这种男人你还要干嘛,缺了男人你会死啊。” 梁红英难堪的涨红了脸,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半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家宝注视她,他在等,等梁红英说一句,她不要离婚,她绝不会离婚,然而只等来痛哭声。 “那就离了吧。” 梁红英一寸一寸的转过头,眼睛大睁,眼角彷佛随时要裂开,她抖着声音,“家宝。” 许家宝面无表情,他受够了梁家人得寸进尺的贪婪。 “家宝。”梁母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是被外面的吵架声吵醒的,听了一会儿,想着让老头子逼一逼也好,没想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赶紧出来救场。 “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就要闹到离婚这一步了,这婚姻大事可不是玩笑,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当什么了。你们这才结婚几个月,这就离婚,外面的人怎么想,尤其是你让红英怎么做人。”梁母哽咽,“我知道,红英得了那个病,你心里难受,可她也不想的,咱们好好治,会治好的。” 许家宝看着梁母,说的彷佛就是他嫌弃梁红英不易怀孕,所以他才要离婚。天地良心,得知梁红英有病,他只想多赚点钱找好医生治病,因为她不易受孕而离婚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冒出来过。 是满脸嘲讽的赵美丽令他滋生了离婚的念头,赵美丽知道梁家是个火坑,自己和女儿留在那没有好日子过,立刻当断则断。 见许家宝毫无反应,梁母心里突了下,莫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家宝。” 许家宝看着梁母的眼睛,乍看起来温和无害,可他很清楚这双眼睛背后是满满当当的算计。这家里最难缠的就是梁母,她和梁父是最好的搭档,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梁父蛮不讲理当坏人,她就温言软语的来当好人,可这个好人的最终目的是劝别人妥协退让。 许家宝转过脸看向梁红英,“我想离婚不是因为你的病,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找个好医生治治,有很大把握治好。我是真的太累了,这才几个月,一出接着一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红英,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在梁红英身上他看不见希望,她从来没有坚定地拒绝过娘家人的无理要求,她总是在哭,哭得伤心欲绝,忍不住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她在等着他心软妥协。 ☆、第296章 第二把九十六章 许家宝抹了一把脸, 带走眼角的湿气, 眨了眨眼, 他转身就走,就这样吧。 遍体生寒的梁红英失声尖叫, 抬脚追了一步,“家宝!” “他妈的!”忍无可忍的梁老二抡起拳头挥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背对着他的许家宝被打了一个踉跄。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梁老二骂骂咧咧扑上去,“王八蛋,搞得我姐生不出孩子了, 你就想拍拍屁股离婚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胡说八道!”许家宝发恼,一把推开梁老二。 眼见着梁老二又扑了上去,梁母心急如焚,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老二住手。”这是干什么, 动了手就更加没商量余地了。 “阿杰。”梁红英冲上去要制止。 梁父没好气地一把抓住梁红英, 骂她,“你别不分好赖, 你弟弟是在替你出气, 有几个臭钱就以为了不起了。”又转脸对着急发慌的梁母道, “离婚就离婚, 让他赔偿咱们家的损失, 我们家黄花大闺女白给他睡的。” 他是看透了,许家宝就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以后别想从他那要到钱,那这个女婿还留着干嘛,还不如离婚,再另外找一个,哪怕家里钱少点,只要肯帮衬他们就行。 怒气上头的梁父一指旁边的大儿子,“给我打,打死他,让他看不起人。”这口窝囊气,他忍了很久了。出了气再来谈离婚,不让许家脱一层皮,他不姓梁。 “爸。”梁红英不敢置信地看着梁父。 梁父不为所动,只恶狠狠看着和小儿子纠缠在一块的许家宝。许家宝比梁老二高了半个头,一开始许家宝还有所顾忌,可梁老二不依不饶,许家宝火气上来也变得不客气,梁老二登时落了下风。 梁父又气又急,好你个许家宝,糟蹋了他女儿还敢打他儿子,吼大儿子,“你就看着你弟弟挨打。” 梁老大缩了缩脚,手软脚也软,咽了咽唾沫,“爸,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 梁大嫂紧紧拉着老公的袖子,也不肯让他搀和,有事说事,动手动脚地干嘛。 梁父恨铁不成钢,老大就是个怂包,一点都不像他。 “妈,妈,你让他们别打了。”挣扎不开钳制的梁红英向梁母求助。 梁母心念电转,分析着离婚的利弊,之前她一直存着梁红英给许家生个儿子后在许家站稳阵脚,许家那两个老的总会把家业交给他们的,许家宝耳根子软,让女儿求一求,看在老婆孩子的份上,许家宝哪能不帮衬岳家。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梁母也逐渐动摇起来,许家宝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好摆弄,要个三千块钱都不给,这回还把话说得这么绝,看意思是以后一点钱都不肯给了。 “妈,妈,妈。”梁红英哭着求梁母帮忙。 梁母置若罔闻。 梁父一看,小儿子吃亏了,怒火攻心,用力把梁红英甩给梁老大,捏着拳头冲了上去,王八羔子! 周末,筒子楼里左邻右舍都在家休息,听着梁家这边吵吵闹闹的,起先不在意,赵美丽离婚要分半套房子,整个家属楼都知道的事。部分深知梁家德行的邻居就猜,梁家肯定会管女儿女婿要钱填这个缺口。 一听那边吵起来,还得意跟旁边的人炫耀,“肯定谈不拢,那么大一笔钱,都够重新娶个黄花闺女了。” 左右邻居正听着热闹,忽然那边动静不对起来,怎么像是打起来了,赶忙过来敲门问情况。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梁红英歇斯底里的喊声,“家宝!” 听清动静的邻居们脸色也不对劲,怎么听见玻璃声了。 “老梁,你们没事吧。”有个跟梁父还说得上话的不放心地敲门。 正在津市出差的许清嘉接到了许向华的电话,让她赶紧去一趟三院,许家宝进了医院,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许向华也是接到了许向党的电话,电话里许向党急得声音都变了,说是梁父给他打电话,说许家宝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脑袋晕了过去,现在在医院抢救,他们没钱付抢救费,让他们赶紧打6000块钱过来。 许向党吓得差点掉了电话,要求和梁红英说话,梁红英只一个劲儿的哭,屁话都不说。 许向党急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才想起来给许向华打电话。 正在和朋友打高尔夫的许向华安抚了一句,按掉电话后给津市一位卫生局的领导打电话,嘉阳津市分公司向当地医疗系统捐过好几次钱和物。 安排好,许向华又打电话给在那边出差的许清嘉,让她去三院瞧瞧。 许清嘉对身边人说了一声家里有急事后离席,这次她过来是为了在津市启动鸿泰广场的项目,邵二跟着剧组跑,这个项目就由她来把关。 “不会是骗人的吧。”许清嘉上了车,吩咐司机去三院。这种骗局再过些年那是最低级的,主要还是梁家人在他们这实在没啥好印象,所以许清嘉有些狐疑。 许向华,“当真的来处理,要是这种事都敢开玩笑,你三伯他们自己会处理。” 许清嘉嗯了一声,“爸,我到了那边给你回电话。” 抢救室外,梁红英抱着肩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恐惧使得她一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一个小时前那一幕不断在眼前回放,她爸抄起一瓶绿色的啤酒砸在家宝后脑勺上,血花混在啤酒里伴随着玻璃碎片崩裂开。家宝晃了晃,整个人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都是血,他脑袋上都是血,梁红英神经质的抖起来,牙齿切切抖如糠筛。 心惊肉跳的梁父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抢救室的大门,只觉得心脏随时随刻都能顺着喉咙蹦出来。 怎么就有生命危险了,肯定是这群医生怕担责任瞎说的。又后悔他怎么就气昏了头。要是,要是许家宝救不过来,梁父吓得一个激灵,背上出了一层毛汗。 梁父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不会的,刚才进去了好几个医生,许家宝一个壮小伙子怎么可能这么不禁打,他就轻轻的打了一下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度日如年一般。 走到墙边的梁父转了个身继续踱步,无意间看见走廊上快步走来一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 梁父心里突了下,认出是许家宝的堂姐,听女儿说很厉害,帮他爸管着公司。 许清嘉一眼扫过来,看见了焦躁不安的梁父,也看见了缩在墙角魂不守舍的梁红英,视线落在梁父脸上,“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梁父声音干涩,“还在抢救。” 许清嘉望了望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拧眉,“小宝怎么会在家里摔倒?” 梁父眼神闪烁,“不小心,就是不小心滑了下。”转开视线,“哪想到那么巧摔在了啤酒瓶上。” 许清嘉沉眉冷眼,正好摔在了啤酒瓶上,瞥一眼眼神闪躲的梁父,许清嘉心里一沉,扭头让小程守在这儿,小程是她的司机兼职保镖,是一名退役兵,韩东青安排过来的,身手好,人也可靠。 许清嘉去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接到上头打来的电话之后就安排了相关专家参与抢救,也了解了下大致情况,病人情况现在还不好说。 院长还从急诊室接诊的护士那得知,病人除了后脑勺上有伤口外,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挫伤。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是见惯各种受伤流血情况的,有些看一眼就能大概猜出是怎么受的伤。就这情况,家属说是不小心摔伤所致,他们是不怎么相信的。 一般情况下,家属不说,医院也不会多嘴,但是许清嘉过来问了,院长还是卖了这个面子。嘉阳电器是本市纳税大户,和政府关系好,且每年不少捐款,一部分是指明进入医疗系统的。 谢过院长,神情凝重的许清嘉离开办公室之后,给许向华打电话,把情况一说,末了道,“……爸,小宝可能是被人打伤。梁家人遮遮掩掩,心虚成那样,只怕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她是不好自作主张的,而且作为小辈,也不方便和许向党直接说这些。 “我问下你三伯,要不要报警处理。”说着许向华挂了电话,又打给许向党,许向党和周翠翠正在赶去津市的路上,许向华给他们安排了一辆车。 许向党骨节捏的咯咯作响,咬着牙道,“报警,要是小宝真是被人打成这样的,我跟他们没完。” 许向华提醒了一句,“小宝好了以后?”这边报警处理,侄子醒过来以后怪他多管闲事,这就糟心了。 “他要是还想继续犯贱,我就当没养过这个儿子。”都被打进抢救室了,他要是还黏黏糊糊的,他就当这个儿子是给梁家养的。 许向华又安慰了几句,“你们别太担心,嘉嘉已经在那边了,医生也是最好的。” 许向党攥着手机,“老四,给你添麻烦了。”幸好有老四在,不让他们鞭长莫及只能干着急。 “说什么见外话,小宝是我亲侄子。”又说了两句,许向华挂上电话,摇了摇头,这娶错人,真的是会要命的。小宝可得争气点,他要是有个万一,可教老三两口子怎么办? 许向华又找了个公安局的朋友报案,津市是嘉阳发展的重要一环,深耕十数年,经营了一张巨大的人脉网。 回到抢救室外,许清嘉只字不提报警的事,只走到梁红英面前。 被阴影笼罩的梁红英抬起眼,视线顺着黑色的阔腿西装裤一路向上,对上许清嘉仿若洞察人心的眼睛。 梁红英身子一颤。 许清嘉微微一眯眼,说了一句,“小宝他爸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梁红英明显颤抖的更厉害了。 许清嘉嘴角下沉。 “对不起,”梁红英眼里布满痛苦,抖着声音喃喃,“对不起。” 梁父抢步过来,截过梁红英的话头,“都怪我们,要不是小宝回来看红英她妈,就不会出这事了,是我们对不起亲家。” 许清嘉扯了扯嘴角,“吉人自有天相,小宝会没事的。” 梁父连连点头,他也希望许家宝平平安安,哪怕到时候自己打伤他的事瞒不住,可只要人平安就是小事,他要和女儿闹离婚,他一个岳父气不过打他一下怎么了,最怕的就是许家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梁父心口嘎嘣乱跳,觑一眼走到旁边长椅上坐下等候的许清嘉。 许清嘉接到了周翠翠的电话,周翠翠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哭腔,许清嘉挑着好的话说,温声安慰她。作为一个母亲,她能理解周翠翠此刻的担心和恐惧,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安抚好周翠翠,许清嘉叹出一口气,抬眼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心口沉甸甸的,彷佛被什么东西压着箍着。 不一会儿,手术室外来了四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梁父不由的哆嗦了下,眼见着他们向这边走来,梁父浑身汗毛顷刻间立了起来。 许清嘉站了起来,迎上去。 留意到这一幕的梁红英慌得犹如寒蝉。 惊得梁父一股血直冲到脑门,瞳孔剧烈收缩,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嗡嗡嗡作响,只能看见许清嘉和领头的警察嘴巴动个不停,却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客套了两句,领头的钱警官道,“许总,我们要先了解下情况。” 许清嘉抬起手掌,“我也是刚赶到,并不清楚具体情况。这位是我弟弟的岳父,那位女士是我弟弟的爱人,是他们送我弟弟来医院的。” 钱警官点了点头,带着下属走过去。 梁父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慌乱地看着许清嘉,“你报的警。昂,你,你什么意思?家宝是自己摔的,他是自己摔倒的,你为什么要报警?”梁父看着厉害,可也就是在普通人面前耍耍威风,一面对警察,本能的胆怯起来。 许清嘉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凉丝丝的,“既然是他自己摔的,你何必这么紧张,警察又不会冤枉你们。你这样,不觉得有点像做贼心虚吗?” 梁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 钱警官眼神一变,整个人气势都张开来。 且说梁家那边,梁大嫂拉着梁老大不许他跟着去医院,又不是他们打伤的人凭什么趟这摊浑水。 率先动手的梁老二也怕摊上事,遂只有梁父和梁红英跟着救护车走了。 梁母心里乱糟糟一片,七嘴八舌的邻居搅得她头疼欲裂。 梁母顶着一口气关上了门,让梁大嫂把地上的血收拾下,看着闻着就头晕目眩。 梁大嫂硬着头皮收拾了,这么多血,吓得她心肝乱跳。 收拾好,拉着梁老大回屋,关上门来就说,“这不会出事吧,要出了事,爸和老二会不会坐牢。” 梁老大心浮气躁的骂了一句,“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梁大嫂骂回去,“这不是做个心理准备吗?要是真有个万一,许家那边能不找我们算账。人家里叔叔伯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收拾我们,动动嘴皮子的事。” 梁老大被她说的心惊肉跳,脸色发白。 梁大嫂越想越害怕,“你爸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没轻没重,他怎么敢拿着啤酒瓶往人头上抡。他这是要害死全家是不是。”又骂梁老二,“要不是他这炮仗脾气,怎么会闹成这样,说白了,都是因为他闹得。把房子卖了分一半给赵美丽不就得了,偏要那么贪心,想从许家宝那抠钱,现在好了,摊上事了吧。你爸妈也是的,钻进钱眼里了,一天到晚想着从女婿那搂钱,自以为能拿捏人家,结果闹得女儿女婿要离婚,还把人打进了医院。” 义愤填膺的梁大嫂彷佛忘了,自己对从许家抠钱的事也是乐此不彼,还盘算过要把儿子的婚房弄到手,小姑子把小叔子的婚房解决了,她儿子作为长子嫡孙当然也要有一份。 梁老大烦躁地打断她的埋怨,“你说够了没,这又不是谁想的,不是赶巧了吗?行了,行了,你别在这胡思乱想,没准什么事都没有。”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小事。”梁大嫂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碎碎念个不停,“就算没事,红英这婚肯定也要离了,你爸还想要赔偿,人许家不反过来要赔偿就好了。你弟弟要离婚,你妹妹也要离婚,一家子都是离过婚的,丢死人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咱们牛牛长大了说亲都要被人挑嘴的。” 梁老大沉默下来,闷头点燃了一根烟,梁大嫂喋喋不休,梁老大抽了一根又一根。 烟笼雾罩之中,梁母推门进来,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记住了,家宝是自己不小心滑倒,摔在了啤酒瓶上,不管谁来问都这么说。” 梁大嫂脸一白,“妈,家宝不好了?” 梁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刚刚她让老二下楼打电话给梁父,许家宝手机在他手里,梁父说许家宝情况危险,这要个万一,他们得做好准备。 梁大嫂打了个寒噤,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梁家人的战战兢兢中,另一路警察上门了。 ☆、第297章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抢救, 许家宝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必须待在重症监护室依靠机器维持生命。 主治医生说,如果这种状态持续一个月以上,即为植物状态,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植物人。能不能醒来, 最关键的就是这一个月的治疗,这期间存在着呼吸心脏骤停的风险,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马不停蹄赶到医院的周翠翠听到这个结果, 双眼翻白,一头往后栽。 “三伯娘。”许清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周翠翠, 又担忧地看着呆若木鸡的许向党。 许向党的牙齿开始颤抖,渐渐地蔓延到全身,他两只手抖得不像话,彷佛没听明白似的看着医生, “你, 你什么意思?” 主治医生目光怜悯,患者还这么年轻, 做父母的确难以接受, 他委婉地又表述了一遍。 许向党脑门一突一突的往外涨,像是血管要涨裂开, 黝黑的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 两只眼睛都动不了, 忽然人打了个晃。 主治医生一看不好,连忙让许向党深呼吸放轻松,见他听不进去,赶紧让护士打提前准备好的镇定剂,惟恐他受不住刺激爆了血管,随后让人送去病房。 周翠翠被护士掐着人中转醒,她半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嘶鸣,推开许清嘉猛地奔向坐在角落里的梁红英。 她的力气大的惊人,一点都不符合她瘦弱的身躯,许清嘉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缩在角落里的梁红英木偶一般,目光呆滞,彷佛灵魂出窍。 周翠翠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手背额头青筋暴跳,厉声质问,“是谁,是谁把小宝害成这样的,是谁?” 梁红英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动了动,眼泪又漫了下来,大颗大颗往下滚。 周翠翠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逼问,“是谁害的,是谁害的?” “对不起,妈,对不……” 周翠翠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是谁害的小宝,你到底说不说?” “对不起,对不起。”梁红英泪如决堤地道歉。 怒不可遏的周翠翠眼神忽然变得阴鸷,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脸庞瞬间狰狞,她猛地收紧双手掐住梁红英的脖子,“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子。” 留下来的两个警察吓了一跳,连忙上来阻止疯了似的周翠翠。 另外两名警察已经带着梁父回局里。另一路去梁家的警察走访左邻右舍得知,事发前,许家宝和梁家人有剧烈争执,和梁父说的有出入。再加上梁父神态闪躲慌乱,说话颠三倒四,钱警官很难不怀疑他,遂把人带回警局正式问讯。 而梁红英作为配偶,需要配合医院签字,所以才没有一同带回去调查。 可周翠翠力气大得匪夷所思,两个警官都拉不开,眼见着梁红英开始翻白眼。 许清嘉抱住暴怒的周翠翠,急声道,“三伯娘,不值当的,不值当的,我向你保证,伤害小宝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冷静下,你想想小宝,想想清熙,他们还需要你照顾。” 就梁父那反应,若说梁家人和小宝的伤没关系,打死许清嘉都不信。 两个孩子的名字让周翠翠松了下手,两名警官终于把奄奄一息的梁红英救了出来。 梁红英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不由自主的贪婪的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 周翠翠喉间发出一声悲鸣,听得在场众人心头恻然,之后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仿若被抽掉了脊梁骨。 许清嘉指挥两个护士扶着周翠翠去病房休息。 周翠翠却是拿眼直勾勾的盯着重症监护室,许清嘉就让人把轮椅推过来,让周翠翠坐在门口,守着她儿子。 许清嘉转过脸,目光落在梁红英脸上,眸光发寒。 从窒息中略略回过神来的梁红英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寒光凛凛,刀子一样,落在哪儿,哪儿就要被割掉一块。她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能让许家宝醒过来脱离危险吗? 许清嘉嘲讽地勾了下嘴角,上前抓住梁红英的手腕,发现她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抖。 许清嘉瞥了她一眼,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按在监护室的透明玻璃窗上。 两名警察因为她这粗暴的动作,眼皮跳了跳,见她没有过激反应才把跨出去的一只脚又收回来。 梁红英的脸贴在冷冰冰的玻璃上,冻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玻璃内是躺着病床上许家宝,头上裹着纱布,边角冒着青茬,他的头发被剃光了。口鼻处带着氧气罩,浑身下下插满了各种导管。床边是冷冰冰的运转着的机器,要不是心电图在不断变化,看起来,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梁红英心脏一阵剧烈的收缩,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许清嘉铁青着脸,“当着小宝的面,你告诉我,小宝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还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梁红英张了张嘴。 许清嘉盯着她的嘴,目光凌厉。 干燥起皮的双唇剧烈颤抖,张开了又合上再次张开。父母的警告哀求在耳边回荡,一边是人事不省的丈夫,一边是白发苍苍的父母,梁红英只恨为什么躺在这里的那个人不是她,眼泪一串一串顺着嘴角两边流下,“是我,是我害了家宝,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家宝。” 许清嘉的脸一沉到底,泼了墨一般,松开梁红英的后颈。 梁红英顺着玻璃瘫软在地,两眼发直地看着里面无知无觉的许家宝。 许清嘉深吸了一口气,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打人的冲动,“许家宝,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违抗父母不顾亲人劝阻硬要娶回家的女人。你危在旦夕,她却一心一意包庇害你的凶手。你掏心掏肺对她,白天黑夜的加班挣钱,就养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在她眼里,你就是一张饭票。你他妈的瞎了眼,活该你躺在那,活该!” 许清嘉视野变得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狠狠憋回去。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梁红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背过气,她宁肯代替家宝躺在那里。 “你嘴上说着不是,可你就是这么做的。”许清嘉冷冷扫视她泪水涟涟的脸蛋,目光犹如长满倒刺的冰刀,“以为哭两声就能减轻罪疚感,就能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能护住你爸是不是。” 梁红英瞳孔缩了缩,失声痛哭,哭到浑身抽搐。 看来就是梁父无疑了,许清嘉居高临下地看着涕泗横流的梁红英,可真够能哭的,当年是不是就靠着眼泪,让一直以来都是乖宝宝的许家宝不听家人劝告执意娶了她。可惜她不是许家宝,她心硬似铁不吃这一套,“做梦!我一定会把你爸送进监狱的,就算你哭死了也没用,不舍得你哭会心疼你的人躺在那里,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许清嘉点了点梁红英,“之前还觉得你可怜,现在看来你活该。对你好的你不珍惜,对你不好的你死心塌地,你这种人就不配被人好好对待,因为谁对你好谁倒霉。” 一个又一个的字眼化做无形的刀,穿过皮肉,转过骨骼,扎在心上,疼得梁红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许清嘉再不看她一眼,对两位警察点头示意赶紧带她走。 梁红英便被警察带回警局协助调查,既然许向党和周翠翠来了,有了直系亲属在,她这个配偶不在场也不影响治疗。 许清嘉走到周翠翠身旁边走边掏出手机联系律师,不把梁父送进监狱她誓不罢休。 许清嘉烦躁地解开衬衫袖扣,多少年没这么来气了。低头的瞬间触到周翠翠悲苦湿润的目光,许清嘉轻轻地握住她的冰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放缓了声音道,“三伯娘你放心,那家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周翠翠呜咽一声,“小宝,小宝。” 哭声里的绝望和痛苦令许清嘉眼圈泛红。 梁家人除了牛牛外,在警察局来了个大团圆,都是被请回来协助调查的。梁家人众口一词的说是许家宝自己不小心摔倒在啤酒瓶上。 可他们哪知道,摔倒的血液溅射情况与站立状态下出血情况有很大的区别,专家一检验就能查出来。 哪怕梁母让梁大嫂清理过现场,这些痕迹在经验丰富的专家下也无所遁形。因为设备不足,许清嘉通过韩东青的发小傅扬帆从京城借来了最先进的检验设备,他在市局工作。 那个碎裂的玻璃瓶也被警察从垃圾桶里拼凑出来,在瓶子的长颈处找到了梁父的指纹。 …… 证据一点一点地被找出来。 讽刺的是,最先挨不住是梁父最疼爱的小儿子梁老二,说点谎话居然也是犯罪,要坐牢的,严重的竟然最长能坐七年牢。 梁老二怕了,他还这么年轻,梁老二立马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出来,还把责任全部往梁母身上推,说一切都是梁母指使他干的。 接着是梁大嫂,一听梁老二什么都招了,生怕说的晚了来不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忏悔,也强调是梁母让他们这么撒谎的,“那是我婆婆,我也是没办法啊。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是犯罪。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听那个老太婆乱说,你们要抓抓他。我是无辜的,我老公也是无辜,他只是听他妈的话,他妈让他这么说,他能怎么办。” 这会儿梁大嫂恨死梁母了,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她差点就要被老虔婆害的坐牢,就该把这个老太婆抓起来,病病殃殃不干活只会花钱,还在家摆老太君的谱,把人使唤得团团转。新仇旧恨袭上心头,梁大嫂添油加醋一通说。 不只把梁母丢了出来,她还把梁老二拉下水,“是老二先动手打家宝的,都是他惹出来的事。” 然后梁老大也绷不住了,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倒是梁红英一个劲儿的哭,不说许家宝是自己摔倒的,也不说是梁父打的,就是哭个不停,不过也不缺她这一份笔录了。 梁母得知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妇不只把梁父卖了,还把她给卖了个干干净净,一口气上不来,撅了过去,醒过来之后眼泪就没停过。 她和老头子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们两个,结果呢,为了自保,这两个丧天良的居然把他们俩买了个干净,梁母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更痛的还在后面,梁父和梁老二以涉嫌故意伤害罪被起诉,而梁母本人以涉嫌伪证罪被起诉。 梁老大和梁大嫂被教唆做伪证,之后马上坦白了,考虑人情伦理各方面因素,所以只是批评教育了下。 梁红英拒绝作证,作为近亲属,她有这个权利,连批评教育都省了。 一家子,三个都被拘留了,一等梁红英他们出来,七大姑八大妈都来到梁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该怎么办。 梁大姑心急如焚,“我托老刘问了他当律师的侄子,说是积极赔偿和取得家属谅解,就能从轻处理。” “红英还能不谅解她亲爹,亲父女还要什么赔偿,那是不是能从轻处理了?”梁二叔紧张地看着梁大姑。 梁大姑,“我问了,她说红英可以写一份求情信给法官,最好写这是家庭纠纷造成的,把矛盾写大一点,”梁大姑斜看一眼梁红英,“最好把打起来的原因归到许家宝身上,是他嫌弃咱们红英不能生要离婚,大哥那是心疼女儿气不过才冲动了,那样法官应该会轻判一点。还有许家宝他爸妈的态度也是关键,要是他们能原谅,也能轻判。” 说着梁大姑拿出一张纸,她已经花钱让刘家侄子写好了求情信,到底是亲大哥,梁大姑哪能见死不救。 梁老大把信拍在梁红英面前,又去找了牛牛的铅笔,催促木头人一样的梁红英,“你签名啊,你倒是签啊。” 梁红英不知所措地哭起来。 梁老大怒火攻心,抬手一巴掌甩过去,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爸妈和阿杰被关在里头,还不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你现在是要看着爸一把年纪多坐几年牢,替你男人报仇是不是,一个不要你的男人比你亲爹还重要了,他把你弄得这么舒服,连亲爹都不要了。” 被打趴在沙发上的梁红英受不住这样不堪的指责,嚎啕大哭起来。 梁老大被她哭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她,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爸妈都要坐牢了,“你再哭,你再哭,我打死你个扫把星。” 几个亲戚连忙架住怒不可遏的梁老大,你一言我一句的劝梁老大消消火。 梁大姑把笔塞进梁红英手里,合上手指,“红英啊,那可是你亲爹啊,快六十的人了,你就这么狠心,你爸这年纪,在牢里多坐一天,搞不好就出不来了。家宝都那样了,就算你爸把牢底坐穿了又有什么用,他也好不来了。许家那边你指望不上,以后还是得靠娘家的。” 其他亲戚纷纷来劝。 梁红英含着泪,颤颤巍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整个人虚脱一样瘫在了沙发上,愧疚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将她整个人淹没,她对不起家宝,可那是她爸爸,她能怎么办? ☆、第298章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姑, 这样我爸就能从轻判了?”梁老大拿着求情书眼巴巴地看着梁大姑。 梁大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老刘他侄子说是有可能, 这个得看法官,诶,他说最好请个律师帮忙。” “请律师得多少钱?”梁大嫂心里一紧。 话音刚落,所有亲戚都看了过去, 梁大嫂面皮抽了抽,涨红了,讪讪, “这家里,家里实在是没什么钱,上个月赵美丽生孩子的钱都是借的。” 两个老的进去了, 这笔钱邻居搞不好也得管他们要,这请律师的钱肯定得他们出去借,一个两个都被关了,他们哪来的钱还。 梁二叔看了一圈, 叹着气道, “大家凑凑吧。”亲兄弟,还真能袖手旁观了。 梁大嫂悄悄松一口气。 一个表妹一翻白眼, “大表嫂手上这个金镯子就值好几千了吧。” 梁大嫂下意识把袖口往下扯了扯, “哪有,假的, 戴来玩玩。” 这位表妹也是个虎的, 直接抓起梁大嫂的手, 露出金灿灿的大镯子,瞧着起码有个三十克了,“骗谁呢!” 忽然有人道,“诶,有点眼熟,”眼睛落在梁红英身上,“这不是你结婚那天戴在手上的那个,我还问你了,你说是你太婆婆送的见面礼。” 梁红英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回门宴后,这个金镯子就被大嫂变着法儿的要走了。她妈说大嫂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是苦劳,照顾老人照顾侄子,就当是感谢她这些年的辛苦,让她别计较了。 梁大嫂脸上火辣辣的,“红英送我的。” 太婆婆的见面礼也能随便送人,几枚嘲讽的白眼投向梁大嫂,谁不知道她的德行。 梁大姑发话,“你们要是没钱,我们就是勒紧裤腰带也得帮帮忙,可你们自个儿有钱,这钱就轮不到我们出了。”一看梁大嫂不甘不愿,梁大姑的话也不客气起来,“你别忘了,这是红英的东西,老大,你说呢。” 在一群亲戚的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梁老大哪里敢说什么,“待会儿我就去金铺卖了。” 不用大家出钱了,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继续商量起来,商量来商量去,商量出个去医院求情的办法。 虽然大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人都觉得许家父母肯谅解才怪了,唯一的儿子生死未知,只怕吃了人的心都有。 可老一辈的觉得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总得试试看,不然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如此,梁老大和梁大嫂以及梁红英在梁大姑梁二叔的陪同下前去医院,美名其曰探望许家宝,实则求情。 许清嘉是晚上才知道梁家人来过这一回事,她毕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里。而且许向华过来了,她也不用担心许向党和周翠翠那没个人撑着。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你三伯娘软踏踏的性子,从来没跟人大小声过,几十年了,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发脾气。” 面对好话说尽的梁家人,周翠翠抢过正在旁边打扫卫生的阿姨手里的拖把,劈头盖脸一顿打,尤其是梁红英。 父亲和丈夫,的确左右为难,可父亲是吸血鬼一样的父亲,丈夫是对她掏心掏肺的丈夫,在丈夫被父亲打成重伤危在旦夕的情况下,她选择了袒护父亲不说,居然还有脸求情。这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周翠翠不生气才怪了,她替自己儿子不值。 许清嘉也见识过,那天差一点周翠翠就把梁红英掐死了。 之后梁家其他人没再来过,估计是被周翠翠打怕了,倒是梁红英一个人又来了,她想见见许家宝。 周翠翠自然不允许,之前包庇她父亲,现在倒有脸来装深情,想两边都讨好,想得倒美。 对着梁红英,周翠翠又打又骂,最后是医院保安过来把梁红英带走了。之后她想来,被许向华安排的人拦在了楼下,任她怎么哭求都无动于衷。 许向党和周翠翠才算是得了片刻安宁。 一周后,许家宝虽然还是没有醒来,但是情况趋于稳定,开始着手给他办理转院。京城医疗条件更优越,而且许向党和周翠翠也不能一直留在津市,那边还有农庄还有闺女要照顾。 许向华采取医院的建议,想办法弄了架直升机过来,开车的话,要好几个小时,以许家宝这情况冒不起这个风险。 当梁红英再一次前来医院的时候,终于顺利来到楼上,还来不及惊喜,就见病房里已经人去楼空。她疯了一样抓住路过的护士问许家宝去哪儿了。 护士回转院走了。 梁红英才觉得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她以为,以为家宝死了! “家宝转到哪去了?”梁红英忙问。 护士哪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啊。因为梁红英几次三番的过来,每次都能闹出点风波来,所以许家宝和梁家那点事早在医护人员里传开。 同情梁红英的有,觉得她夹在丈夫和父亲之间选择了维护老父亲也是人之情。鄙视者也有,不巧,这位护士就属于不同情梁红英那一类,“病人的事,我哪知道。”甩了甩手,“这位小姐,麻烦你松一下手,我还有工作要忙。” 梁红英却是不肯放手,彷佛这是唯一的希望,苦苦哀求,“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家宝去哪儿了好不好?” 护士小姐脸都绿了,“我真不知道啊,你干嘛。”可任她怎么说都没用,最后护士小姐不得不说道,“应该是回京城了,他们不是京城人吗?” “哪个医院?”梁红英追问。 这个护士小姐真不知道,离开前许清嘉就担心梁红英哭哭啼啼又缠上来搅得许向党一家家无宁日。许向党和周翠翠已经够苦得了,见了梁红英只会火上浇油,所以转到哪个医院只有主治医生和少数院领导知道,因为要配合办转院手续。 护士小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梁红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 梁红英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拨打许家宝的手机,他的手机在许向党那里。一听梁红英连哭带泣的声音,许向党黑着脸挂上电话,接着问坐在对面的郑律师,“梁红英递交了谅解书,会轻判吗?” 郑律师,“她虽然是被害人的妻子,但还有一个身份是被告的女儿,法官在审理案情时会酌情考虑这一点,作用不会太大,你们的态度更为关键。” “不原谅,我们死也不原谅,我们要求重判。”许向党激动,他的儿子至今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和翠翠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做噩梦,现在他最怕听见手机响,他怕是医院打来的。 郑律师连忙安抚,“许先生你别激动,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诉求传达给法官。” 这时候许家宝的手机又响起来,许向党一看同一个号码,直接关机处理。 许向党又问了些有关于案情的问题,知道梁家人判刑希望极大,心里舒服不少。他又问许家宝和梁红英怎么样才能离婚。 郑律师顿了下,“许先生,有些话你见谅。” 许向党忙道,“您说,” 郑律师斟酌了下,“确认您儿子无法从现在这个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你可以申请成为你儿子的监护人,然后到法院诉讼离婚。” 许向党整个人抖了下,突然不敢再问下去。他家小宝会好的,这婚等他醒过来自己离,他要是不离,他就打断他的腿。 另一头的梁红英打不通手机,又忙打许向党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打了一次又一次,梁红英颓然放下话筒,蹲下身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梁红英游魂似的回到家里,家里只有梁大嫂在,梁老大上班,牛牛上学。 梁大嫂一看她那样子,想着她肯定又去医院了,依旧没见到许家宝,一边觉得她没用,一边倒了一碗白开水给她。 她找律师问过了,想起律师,梁大嫂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就一阵肉疼。她不想卖的,可她男人死活要他卖,还说不卖了请个律师,以后亲戚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律师说,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这情况,十有八九都得吃牢饭,区别就是时间长短。 他们三个待在牢里国家管饭吃,他们一家三口在外面可怎么办,如果指望丈夫那320块钱的工资,一家子等着喝西北风去吧,还是得靠着梁红英。所以这一阵瞧着梁红英不回去上班,梁大嫂那个急呦。 “家宝转到京城医院去了!”梁大嫂惊喜,瞌睡送来了枕头,“京城好医生更多,家宝肯定能很快就醒过来的,正好你能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家宝。” 梁红英茫然无措,“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 “你总知道他爸妈住在哪儿的。” 梁红英哭泣,“他们不会告诉我的。” 梁大嫂想翻白眼,为了人民币,忍住了,“你跟着他们不就知道了,有心肯定能知道的。” 浑浑噩噩的梁红英眼前亮了亮。 梁大嫂好声好气的继续说道,“你放心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你大哥还有姑姑叔叔他们在,要是有了什么新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你再回来就是,” 梁红英点头,“大嫂,那家里就拜托你了。” 梁大嫂,“你放心好了。” 傍晚梁老大回来,得知梁红英要回京城的事情眉头皱了皱。 梁大嫂不解,寻着空档把他拉回屋里问。 梁老大拧着眉头,“许家那边肯定没好脸色给她看,那天你也看见了,她婆婆恨不得生吃了她。” “那她总要上班吧,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老大白她一眼,“她回了京城,天高皇帝远,你保证她能把工资寄回来,我们又不是我爸妈。” 梁大嫂一个激灵,可不是。梁红英愿意把大部分工资寄回家,那是有梁父梁母压着,换成他们可未必,“那怎么办?我还让她赶紧回去。” “你是不是傻。”梁老大破口大骂。 梁大嫂悻悻,“我没想到嘛,你又没跟我商量过。” 梁老大能说他也是才反应过来吗?不解气地骂了一句,“猪脑子一个。” 梁大嫂来气,“你够了,你还有完没完。” 这下子轮到梁老大怂了,“我跟她说去,家里这一摊子事她怎么能走。让她在津市找个工作,她是大学生又有这么多年工作经验,不怕找不到工作。” “她能听得进?她一颗心早就飞回京城了。” 梁老大拉了脸,“犯贱!许家宝都说要跟她离婚了,她还倒贴上去。现在许家宝就是个活死人,哪天指不定就死了。”说着又来气,“就算死了,她也分不到东西,许家宝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爸妈的,她回去有什么用,她想给人家守着,人爸妈还嫌弃她碍眼呢。” “行了行了,你小声点。”梁大嫂指了指房门。 梁老大哼了一声,“等咱爸这个案子结了,就让她和许家宝离婚,赶明儿去问问律师,怎么离。” 之前许家宝还在的时候,她都捞不到什么,更别提许家宝倒下了,两个老的一毛钱都不会给她。继续耗在许家干嘛,趁着年轻漂亮,赶紧再找一个才是正事。 梁大嫂推推他,“那你跟她说去,她准备明天就去买车票了。” 梁老大就去了主卧,梁父梁母不在,梁红英暂时住在这屋里。 梁大嫂原以为梁红英肯定会改变主意,这小姑子从来都是没主见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是家里人说的话。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梁红英居然硬气了,一定要回京城。 梁大嫂听到巴掌声赶紧推门而入,全家都指着她养活,可不能得罪狠了,“哎呀,有话好好说,你干嘛打人。”梁大嫂拍了下梁大哥,又放软了声音劝梁红英,什么爸妈需要你,阿杰需要你,我们没文化哪里懂得打官司,你不在没主心骨…… 然而不管梁大嫂怎么说,梁红英只是哭个不停,却不改口。 梁大嫂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梁老大气得又要打人,家里被她害成这样,她还不搞不灵清,满脑子男人。 被梁大嫂拦住了,硬拉回房间,“让她回去,等她在许家吃了瘪也就回来了。” “她就是个死心眼,万一不回来怎么办?” 梁大嫂,“那不是还有妈吗,律师说妈顶多关一两年。你要是怕她不给钱,我就去她单位门口要,就不信她不给。” 梁老大一想也是。 隔了一日,梁红英就坐火车回了京城,她先回了她和许家宝的家,掏出钥匙发现怎么也插不进去,定睛一看,门锁被换了。 许向党和周翠翠回到京城之后就找人换了锁,周翠翠还把梁红英的私人物品全部扔进楼下垃圾桶里。 这房子是她买的,凭什么要给那个女人住,给猪给狗住,她也不给梁红英住。 梁红英撑不住,背靠着门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出声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走之前还好好的,她不该听她妈的话让家宝陪她回去的,要是不回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爸妈和阿杰都好好的,家宝也好好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做着饭等家宝下班回家吃饭。 梁红英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下班归家的邻居看到这一幕,不免问一句,“小梁啊,你怎么了?” 梁红英置若罔闻,擦了一把眼泪,跑下楼。 留下满心狐疑的邻居,一个多星期不见踪影,一回来就哭得那么惨。前两天,小许的爹妈还来把门锁换了,这是闹别扭了,还闹得不小? 梁红英一路跑下楼,无视路人打量好奇的目光,坐着公交车来到许向党和周翠翠的小区,敲了很久的门无人应答。 周翠翠病倒进了医院,许向党在医院照顾她。 邻居发现了坐在门口痛哭流涕的梁红英,认出是老许家儿媳妇,赶紧回屋打电话给许向党。 许向党声音冷冷,“随她去,老丁,她要是问起来,你别告诉她我们在军院,翠翠见了她就难受。” 老邻居点头说好,“我有数的,老许你保重,也让你媳妇放宽心,家宝会好起来的。”他都听说了,要钱不成就把好好的孩子打成那样,作孽哦。 说了两句,挂掉电话,老丁透过猫眼往外看,人不见了,去哪儿了? 梁红英去了郊外的农庄追问许家宝在哪家医院,被工人赶了出来。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只能坐车回城,打开钱包数了数,二十一块六毛,这就是她所有的家当。 她没有去旅馆,也不好意思打扰朋友,去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熬过了这个晚上。 第二天,梁红英打电话给张玉莲借钱。 张玉莲婉拒了,上个月,她借了梁红英两百还没还。前几天,梁红英又问她借了三百,还是没还,她是不敢再借了,她也得养家糊口。 别人不知道梁红英请了这么久假的真实原因,她却是知道的,梁红英需要一个宣泄口,所以张玉莲知道的比较多。 之前张玉莲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一直在劝她和娘家保持距离,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可显然梁红英什么都没听进去。 事已至此,张玉莲已经没有了继续劝解她放弃娘家的念头,何必白费唇舌,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在她眼里,她的亲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不能割舍的骨肉,哪怕差点杀了也许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丈夫。 想了想,张玉莲说道,“你老公现在这情况,你见了他又能做什么?只会刺激他家里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最痛苦的是他父母,虽然不是你造成的,但是动手的是你爸爸,看见你难免难受。我觉得,近段时间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他们了,让他们平复下心情,大家互相冷静下。” “我想见见他,我就是想见见他。”梁红英泣不成声。 张玉莲皱眉,“见了他,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 梁红英用力点头,想起来,张玉莲看不见,连忙嗯了一声。 张玉莲,“可是你好受了,他爸妈就难受了,宁愿这样你还是要见他?”人不能这么自私的,这话张玉莲没说出来。 梁红英哑口无言。 张玉莲叹了一声,“各自冷静下,你们是夫妻,以后总能见到面的,你干嘛要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等他们气消了再赔礼道歉不是更好,何必往枪口上撞,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你还是早点回来上班吧,你都请假多久了,再这么下去,小心连工作都保不住。” 张玉莲的话,梁红英听了进去,压抑着寻找许家宝的冲动回去上班。大家只知道她丈夫昏迷不醒,倒是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爸,所以纷纷上前安慰。 梁红英强颜欢笑。 瞧着可怜,张玉莲还是借了她一百,起码让她熬到下个礼拜发工资。 然而没等到发工资,精神恍恍惚惚的梁红英做错一个数据,差点让公司遭受五十万的损失。 虽然发现及时,没有造成实质损失,但是主管给梁红英放了两个月的假料理家里的事情,其实就是停薪留职处理。她这状态,怎么敢留在财务部。国企不能轻易开除人,尤其家里还刚出了状况,会寒了人心的,那就放假吧。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梁红英只觉得天旋地转。丈夫人事不省,父母弟弟身陷囹圄,亲人埋怨她,公婆避她如蛇蝎,连工作她都没了,她怎么会活的这么失败。 深一脚浅一脚的,梁红英顺着楼梯往上走,大哥说她就是扫把星,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死了?是不是一切都能好起来。 楼顶的风很大,白花花的阳光晒的梁红英眯了眯眼。她慢慢地走到边沿处,只要跨过去,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梁红英抬起脚后跟,倏尔,眼前闪过父母和家宝的脸庞。她死了,家宝有他父母照顾。可爸妈怎么办?在牢里要是没人寄钱,他们怎么挨过去。大哥连大嫂和牛牛都养不活,怎么可能帮衬爸妈。 两行眼泪漫了下来,梁红英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地上失声大哭,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 梁红英自己也不知道在屋顶哭了多久,一直哭到眼睛里再也分泌不出泪水,喉咙发干,她起身下楼回财务部结算了这个月的工资。这个月她只上了半个月的班,所以只有351.八,另外单位给了她300块钱的慰问金。 梁红英拿了张一百的递给张玉莲,窘迫,“剩下的我会尽快还给你。” 张玉莲倒有些意外,其实她已经做好了那笔钱打水漂的准备,毕竟梁红英的近况摆在那。想了想,张玉莲忍着痛推了回去,“你先拿着吧,等你宽裕了再给我。”看着她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忍了又忍,张玉莲还是没忍住,“你多为你自己考虑下,先顾好自己再管其他人,帮衬家人也得量力而行。你说说你,工作这么多年了,工资也不算低,省吃俭用的却一点积蓄都没有,都花哪儿去了。”张玉莲真怕她这辈子都在为娘家当牛做马。 梁红英鼻子酸涩了下,“我知道了。” 但愿吧,张玉莲目送她离开。 梁红英没有回津市,她一个医院一个医院地问过去,从最大最有名的医院开始,很快就在军院打听到了许家宝。 她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许家宝,看完了,她就回津市。 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巧在走廊上遇到穿着一身蓝白条病服的周翠翠。周翠翠的两鬓在几天内全白了,脸上的皱纹越加深刻,梁红英险些认不出来。 虚弱到需要坐轮椅才能行动的周翠翠见到梁红英那一刻,彷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她整个人弹起来冲向梁红英。 猝不及防间,梁红英被周翠翠扑倒在地,周翠翠又抓又打又踢又咬。小宝昨傍晚心脏骤停,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半个月了,小宝还是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医生的眉头越皱越紧。 懵了下的医护人员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周翠翠被人拉开三米远,还在不断挣扎着要扑上去,满脸要撕了梁红英的狰狞。 躺在地砖上的梁红英脸上火辣辣的疼,脸上分布着几道泛着血丝的抓痕。 参加完家长会的许向党和女儿一块上楼,再两个月许清熙就要中考,本来家里想瞒着她,初三她住宿半个月才回家一趟。可这丫头机灵,从电话里察觉到他们声音不对劲,从学校跑了出来,见瞒不住,许向党只好都告诉了她。 现如今家里就老太太还不知道,实在是不敢跟她说。 一出电梯就看见周翠翠扑向梁红英那一幕,父女俩快跑过去。 梁红英爬起来,面朝着许向党和周翠翠而跪,声泪俱下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许清熙看了看靠在父亲怀里痛哭的母亲,狠狠的看着梁红英,“一句对不起,我哥就能醒过来。” 可除了对不起,梁红英实在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 眼见着周翠翠哭得抽搐起来,许向党赶紧扶着周翠翠坐回轮椅上推着她离开。 许清熙心急如焚,眼圈发红,“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家,那你就永远都别出现在我们家面前,有多远滚多远,我们不需要你来惺惺作态,恶心。” 梁红英浑身一颤,哭到不能自己。 许清熙大喊一声,“有多远滚多远!” 梁红英脸色惨白一片。 许清熙一抹眼泪,“现在来表现情深意重又有什么用,但凡我哥出事后,你屁股别那么歪,我们家都不会这么讨厌你。在那边当孝女,还想来我们这边当贤妻,我呸,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说完,许清熙转身就去追父母,抛下伏地痛哭的梁红英,哭声凄厉又绝望。 再一次见到梁红英是在两个多月后的法庭上。 梁父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因为梁父尽可能将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梁老二判了三年六个月,同时附带民事赔偿。梁母犯伪证罪,还唆使他人作伪证又犯了妨碍作证罪,两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四个月。 对于这个结果,许向党无悲无喜,就算把梁父和梁老二枪毙了又如何,他家小宝还是醒不过来。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了,医生都说希望渺茫,让他们节哀。 周翠翠捂着嘴低低地哭起来。 许清熙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强颜欢笑,“妈,坏人遭报应了,咱们该高兴的。” 许清嘉吐出一口郁气,她这段时间在忙津市这边的工作,这个案子边边角角的事情便是她跟进。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梁父已经是顶格处理,其他人也尽可能争取重判。 许清嘉安抚的拍了怕许清熙的肩头,这孩子这三个月成熟不少,家庭遭逢变故,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做着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不至于让许向党夫妻沉湎在痛苦中无可自拔。在这个时候,许清嘉真切体会多一个孩子的好处,不然只怕两口子早就垮了。 成绩上虽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中考估分比平时成绩差了不少,但是直升师大高中部没问题,小姑娘心理素质不错。 反观梁家那边,一片愁云惨雾,这个结果比他们想象中严重多了。 两家在走廊上相遇,梁红英嘴角阖合,想问许家宝的具体情况。许家的律师说他已经被诊断为植物人,苏醒希望渺茫,真的治不好了吗?她宁肯相信这是许家为了重判而买通了医生。 然而对上许家人或冰冷或厌弃的眼神,嘴巴里彷佛被塞了一块冰,将所有的话都冻住了。 气不过的梁老大故意冲着许家人的方向呸了一口。 许清嘉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冷的,“你们什么时候卖了房子把赔偿金给我们?” 梁家穷的叮当响,想拿到赔偿金可不容易,梁父和梁老二的他们的银行账户比脸还还干净,唯一的财产就是各有半套房子。 然而作为唯一的住宅而且是夫妻共有房产,出于人道主义法院也只能查封不能强制拍卖,但是如果他们自己卖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美丽和梁老二在打离婚官司,之前她刚生产完,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感情破裂,所以法院以调解为主。但是现在梁老二被判刑,离婚官司一打一个准。 赵美丽得房给钱,她如果拿不出钱,这种情况下可以拍卖房子,一卖出去,属于梁老二的那笔钱就会转入许向党的账户里。 许向党不缺这笔钱,但是从梁家手里抠回来多多少少是个宽慰。 至于梁父的赔偿金,真是难了。 梁老大脸一黑,当初父母给老二买了房子,老婆撺掇他让老两口把家里这套房子转到他们名下,可老两口推三阻四,现在好了,半套房子成了别人的,要是当初转给他,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许清嘉一扯嘴角,带着许向党一家离开。 正气不顺的梁老大瞥到梁红英眼巴巴的瞧着那边,压低了声音骂,“看什么看,是不是想追上去喊爹喊妈,人家都起诉要跟你离婚了。搞笑,要离也是我们离,谁稀罕他们家那个死儿子了。”后面的话在愤怒之下不自觉飚高了音。 “你再说一遍!”闻言,许向党怒吼一声拔腿冲回去。 梁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了出去,痛得冷汗如雨下缩成一团。 法警连忙出声制止。 许清嘉快步走回来打圆场,“见谅,他恶语伤人,我伯父才会控制不住脾气,实在抱歉。” 法警缓了缓神色,其实他们也听到一点,意思意思地教育了一句。 许清嘉道了谢,冷冷地扫一眼趴在地上的梁老大,垃圾。 梁老大疼得冷汗淋漓,倒抽着凉气。 梁大嫂觑着脸色铁青的许向党,敢怒不敢言。 而梁红英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对不起,对不起。”不知不觉话里又带上哽咽。 “你们等着,你们会遭报应的。”周翠翠抖着手指了指地上的梁老大,又落在梁红英身上,咬牙切齿道,“不得好死!” 梁红英和梁老大没来由得遍体生寒。 饶是许清嘉都被她话中怨气惊得心头一悸,一些话在舌尖碾压了片刻,许清嘉还是说了出来,“他们家欠了钱,还钱天经地义。” 许向党等人看了过去。 许清嘉摸了摸鼻子,“市面上有一种公司是专门帮忙讨债的,讨债是合法的,就是手段有些不登大雅之堂。” 许清熙眼前一亮,“只要不犯法,干嘛不要回来,梁家那老头那半套房就该赔给我哥,就是捐了也不白给他们住。” 许向党咬了咬牙,“就捐了,捐给嘉嘉你那个慈善基金会。” 许清熙连连点头,“这个好,帮助那些小朋友还能给我哥积福。妈,你说好不好?” 周翠翠没有不答应的,两个月前开始,她就吃素,京城所有的庙都拜过了,香油钱都捐了不少。 一家三口都同意了,许清嘉替基金会道了一声谢,但是也不想占这个便宜,他们捐他们的,改天她往许家宝医院账户里存一笔钱就是。 “那我安排下。” 许向党感激,“又麻烦你了。”家宝这事亏得侄女在帮忙才能这么顺利。 许清嘉笑笑,“三伯这话说的,一家人用不着这么见外。” 许向党嘴笨舌拙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记在心里。 稍后,许清嘉就让人去联系讨债公司。 梁家的生活顿时更加水深火热,本来嘛,一个官司接着一个官司,没完没了。整幢楼都绕着梁家走,彷佛梁家是什么传染源,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被孤立排挤。 梁家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梁老大和梁大嫂脾气越来越暴躁,梁红英就成了出气筒。她一哭,更是让人火冒三丈,家里吵吵闹闹哭哭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这时候讨债公司上门了,一群彪形大汉往家门口一站,不动手就是气势压迫,拿着法院的判决书要求还钱,并放了几句狠话。 梁老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被这阵仗吓得差点尿裤子,好不容易把瘟神送走,跑到监狱找爹找妈求他们卖房子救命。 ☆、第299章 第二百九十九章 监狱里的梁父梁母日子也不好过。一道门, 门里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在门外,早些年国企那是个香饽饽, 梁父梁母双职工日子过得滋润极了。后来大儿子没考上高中,也进了厂子上班,家里条件就更宽裕了。不然就凭他们重男轻女的劲头,也不会让梁红英一路读上去。 好日子一直到了九二年, 国企开始大规模改革,破产的国企越来越多,开始按照效益计算工资了。 梁母被下了岗, 还生了一场大病,把遣散费花了个精光不够还倒贴了积蓄。 梁大嫂不得不留在家里照顾婆婆和孩子。 而梁家的男人吃大锅饭吃惯了,出工不出力了这么些年, 已经受不了苦。 也就是那时候梁红英大学毕业分配了一份还可以的工作,一家人的日子虽不如之前倒也能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有梁红英给他们兜着底,所以梁家人不愿意赚辛苦钱。 梁父梁母手里捏着梁红英的工资, 儿子都需要他们补贴, 在家地位隐隐更高了些。 再后来,从许家要来一大笔彩礼, 手头上有钱, 日子就过的更加舒服。 梁父梁母见天儿的朝着梁红英哭穷,可家里这日子过得比左邻右舍都好, 每天桌子上都能见到荤腥, 几个男人还能喝几口小酒。 好日子就在三个月前戛然而止, 梁父梁母进了门里面,别说儿媳妇伺候他们了,作为新人他们得伺候老人。 梁父在家霸道惯了,刚开始在看守所那一个月,吃了不少苦头。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梁父深深地怀疑是许家买通了人报复他们,有钱能使鬼推磨。 梁母也不好过,她身体不好,以前在家没事都是躺在床上看看电视逗逗宝贝孙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那都是梁大嫂要做的事情。多少年没干过活了,可到了这里头,什么都得自己来,还得被人欺负。 这日子是真正的泡在黄莲里似的,梁母枕头都哭湿了好几回。 原以为这样已经够惨的,万不想坐牢还得被人讨债。 许家这群杀千刀,这么赶尽杀绝也不怕断子绝孙。 母子二人泪眼相看,皆是一肚子苦水一肚子怨恨。 卖房赔偿,梁母哪能同意,卖了房子,一半的钱就得给许家,剩下那点钱哪够再去买个两居室,大儿子一家可怎么办,还有他们出去以后住哪儿。 梁母咬着牙在忍,可大儿子吓成这样,这是活生生剜她的心啊。 然而让他们卖房,还是点不下这个头,现在卖了,以后想买就难了。 梁母给梁老大出了个主意,“你让红英去求求许家,他们不是想离婚吗?只要他们不追债,就让红英离。” “可是妈,就算红英不同意,这婚判离的可能性也很大。”梁老大早就打听过了,这算什么条件。 梁母咬牙切齿,“那你就让红英去他们那闹,就说他们要是再这么逼人,就吊死在他们门口,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梁老大吓了一个哆嗦,头一个想到的是,“他们会不会报复我们,妈,算了吧,咱们斗不过他们的,他们许家有权有势,我们怎么跟他们斗。要是他们生气了,他们对付牛牛怎么办,他们那么有钱,随便花点钱就够我们受的了。妈,算了吧,算了吧。我都想好了,卖了房,剩下的钱,让牛牛妈做点小生意,我们好好挣钱,存几年,再买个房。”他已经被连恐带吓的吓破了胆。 一提宝贝孙子,梁母就泄了劲,许家这群丧天良的真的干得出来,连老人都不放过,还能指望他们对孩子手下留情。 梁母越想越是难过,他们家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群泯灭人性的丧星,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的,这哪是结亲分明是给自家结了个祸端。 “红英呢,她怎么没来?”梁母怒气冲冲地问道。 梁老大,“她今天要加班。” 梁红英从京城回来,正合了他们的意,催着她去找了一份私企的财务工作,做六休一,每个月750,比之前那份工作工资还高了点。 做了一个月之后,梁老大就背着梁红英打电话去京城的单位辞了工作,绝了她回去的后路,回去干嘛,留在津市照顾家里才是正理。 梁红英知道之后一通痛哭,只觉得和许家宝更远了。 梁母又问,“红英怎么说,她也想让你卖房。” 梁老大一脸厌烦,“她除了哭哭哭,还能干嘛,晦气死了。” “没用的东西!”梁母恨声道,“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去向许家求情。” “没用的,妈,你是没看见,许家人那是恨毒了她,她去求只会火上浇油。”梁老大不是很理解老一辈的想法,之前刚出事那会儿也是,姑姑叔叔让他们去求许家原谅,结果被打了出来,他胳膊都被打青了。 现在是他妈,也觉得求一求就能行。许家宝跟个死人似的,他爸妈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对他们心软。也不知道他妈哪来的自信,觉得妹妹去求就有用,她肚子里又没揣着许家的种,人许家怎么可能给她面子,最恨的就是她了。 梁母悲声,“难道只能卖房子,没了房子,你们住哪儿去啊?” 梁老大也是满面愁容,“先租吧,妈 ,那群讨债的一看就不是善茬,要是咱们不还钱,他们说就去我单位找我,还会去牛牛学校,姑姑叔叔表弟表妹他们单位也要去,还会天天来咱们家,以后就不是说说话的事了,他们会打人的。他们真干得出来的,妈,那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啊。闹到最后照样得还钱,妈,咱们认了吧,谁让我们倒霉。”梁老大是真的被吓住了。 梁母悲哭一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招祸的女儿。” 从梁母那出来,梁老大又去了梁父那所监狱,梁父暴跳如雷,但是最后还是和梁母一般在梁老大的哀求下无奈妥协。 拿到父母的授权证明之后,梁老大又向法院报备,这房子处于查封状态,没有法院允许不能买卖。 卖房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都看出他急着用钱。梁老大哪舍得贱卖,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约定的日期也没能拿到钱。 梁老大在单位又被那群彪形大汉堵住,连领导都惊到了,不满的说了梁老大几声,让他注意影响。 梁老大心惊胆战,听说厂子要裁一批人,这节骨眼上在领导这里挂了号,梁老大一个哆嗦,眼前黑了黑。 他不得不在价钱上退了一步,可还是谈不拢,梁老大心急如焚。 这天一大早就被一声高亢的尖叫声惊醒,吓得梁老大从床上跳了起来,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梁老大打开门,就见走廊上站了好几个邻居,对着他指指点点。 梁老大脸一白,回头一看,大门和墙壁上布满了血红的大字‘欠债还钱’。 梁老大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哇哇哇,妈妈。”也被吵醒的牛牛听到动静跑出门,被吓得咧嘴大哭。 白着脸的梁大嫂抱住儿子哭,“还让不让人活了。”瞥见惨白着脸站在旁边的梁红英,梁大嫂放开儿子扑上去就是一巴掌,“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这样。你就是个害人精,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围观的邻居看下去了,上前拉开歇斯底里的梁大嫂,又看了看披头散发脸颊发红的梁红英。 梁红英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彷佛挨打的那个人不是她,整个人跟没了魂似的。 一个大妈叹了一口气,这怎么能怪红英,这分明是他们自己自作自受。这丫头本来能过得多好啊,夫家有钱,男人对她好也有本事,要不是梁家这群人当搅屎棍,多叫人羡慕哦。 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有安慰的,也有害怕连累自己劝他们赶紧还了钱的,更不乏幸灾乐祸的…… 梁老大黑着脸拉着老婆孩子还有梁红英回到屋里头,关上了门。 留在外面的邻居就听见里头夫妻俩吵了起来,伴随着哭声,砸东西的声音,议论几声,各自散了,都还要上班呢。 梁老大哪有心思上班,可不上班又不行,一家子又不能喝西北风管饱。 梁红英的工资大部分得给牢里的爸妈和兄弟,有钱才能吃的好点,才能打点狱友少受点欺负。这一块就去了400,老二两百,老两口各一百,这是他爸妈的意思,宁肯自己苦点也不能苦了弟弟。 剩下的工资抹掉零头交上来当伙食费,也才300,加上他自己的工资,四个人不到七百块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让老婆去找工作,可她文化低,又那么多年没上过班,找到的只能是洗碗保洁这种工作,干不了几天就说别人不拿她当人看,气呼呼回来了。 所以,梁老大哪里敢不上班,要不然家里都掀不开锅了。这会儿,梁老大自己都是想卖房算了,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内忧外患之下,梁老大终于咬着牙大降价把房子卖了出去,刨掉各种税费手续费,到手465八0,属于梁父那一半的钱直接由法院转入许向党的账户里。 梁老大那个心疼啊,可就是疼死了也没用,只能劝自己想想手里这两万三的钱。 这有了钱,又没了追债的,梁老大的腰板立马挺直了。在腾屋子前找到了一间七成新的两居室,一个月一百七的租金。 梁大嫂在牛牛屋子里摆了张行军床,“红英你就和牛牛住吧。”这里的阳台是开放的,房东也不让他们改动。 牛牛跳起来,“我不要和姑姑睡,我是男孩子,不能和女人睡一个屋,我要自己睡。” 梁大嫂拍了他一下,“毛都还没长齐,还男人女人了。” 牛牛往地上一躺,打滚哭喊,“我就不要和姑姑睡一起,我要自己睡。” 梁大嫂那个尴尬。 梁红英垂着眼道,“我申请宿舍好了。” “这哪行啊。”梁大嫂头一个不答应,搬去宿舍,伙食费她怎么收,谁给她干家务。 最后,那张行军床被搬到了客厅里头。 梁红英怔怔地坐在简陋的床上,眼神放空,思绪不知道飘哪去了。 这个家冷冷冰冰像个棺材一样,大哥怪她怨恨她,大嫂对她只有算计,她想逃,可她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也不敢逃。 梁大嫂瞧得有些心虚,找了个借口躲回屋子里头去,“红英最近有些不对劲,整个人都木愣愣的。” 梁老大没好气,“家里被她害成这样,她要是高兴的起来,还有没有良心。” 梁大嫂嘴角动了动,说句良心话,这家弄成这样,和小姑子的关系还真没多大,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同情只是一时,利益才是永恒的。 低头看着丈夫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存折,梁大嫂眼神动了动,“妈让你存一万定期,你存了吗?” “存个屁。”梁老大冷笑,“存起来不就是给老二出来用的,这房子老早就说好是给我的,现在我白白少了一半,还得再分一半给老二,爸妈就是偏心。要不是老二冲动,他们会坐牢,到现在还惦记着老二。居然还让我每个月再给老二一百块钱,他一个人就要三百块,他这是去坐牢还是去享福的。” 梁大嫂嘴角一勾,口中道,“那爸妈问起来。” “问起来又怎么样,钱在我这了,还能抢过去不成。”梁老大哼了一声,对于老两口的偏心,他不满很久了。 梁大嫂欣喜,“爸妈也是,太偏心了,老二在里头国家包吃包住的,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咱们在外面才艰难呢。” 梁老大心有余悸,“以后就好过了。” 且说许家这边,许向党收到赔偿金之后,就捐给了天使基金会。 许清嘉得到消息后,让秘书取了五万现金存进许家宝的医院账户。 许家宝目前还住在iu病房里,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的黄金治疗期,但是许向党和周翠翠显然没有放弃,还在尝试着治疗,所以费用颇高。 幸好许向党和周翠翠有点家底,倒是还能负担的起。像许向华许家康和许清嘉这样经济条件好的,在金钱上也不吝啬搭把手,知道直接给钱他们不会收,都是直接交给医院的。 这病烧钱还没个底,作为亲人,哪能看着他们卖房卖店面的治病。说句不吉利的话,这家宝要是有个万一,身边有钱,活着的人日子总能好过点。 八月份,许家宝和梁红英的离婚案开庭,地点在京城。 许家这边,许向党以监护人的身份出庭,他没让周翠翠来,怕她见了梁家人受刺激。许家宝一病不起,周翠翠也去了半条命。 许清熙陪着母亲去医院看望兄长。 陪着来的是许家磊和许家康,有个什么,兄弟俩还能照应下。 梁红英那边一个人来的,梁老大和梁大嫂对这个案子都没兴趣,许家宝名下又没有什么财产可以分,这官司有什么打头。 梁红英满脸的憔悴,较之上个月,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站在那儿就像一具会喘气的木偶。 许向党做好了梁红英哭哭啼啼不同意离的准备,没想从后到尾,她都是出奇的平静,平静地同意了离婚。 梁红英双手死死捂住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哥说,她哭起来很烦人,烦的他想打人。 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她不想离婚的,她想等他,哪怕等一辈子她都愿意。 可除了她,所有人都想她和家宝离婚,包括她的家人,还包括家宝的家人。 他们都不想他们再在一起,他们说,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家宝醒过来,他也是要离婚的。她爸差点打死了家宝,家宝的家人把她爸妈还有弟弟送进了监狱,他们还怎么在一起!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对两边都是伤害。 没有财产要分,官司顺利很多。倒是有2八00的债务,是许向党整理许家宝东西的时候,从他的笔记本里找到的记录。 在单位同事来探望许家宝的时候,许向党拿着笔记本跟人核对了下,替儿子还了债,不能让人在背后戳儿子脊梁骨的。 不过许向党也没提这一茬,他不想再跟梁红英纠缠下去,只想一刀两断,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面。 结束的时候,泪流满面的梁红英朝着许向党弯下腰,哽咽道,“对不起。” 许向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是许向党最后一次见到梁红英。 梁红英回到了津市,离婚以后,身体里最后一楼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她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唯独工作的时候才像个人。 所以梁红英喜欢加班,她是公司里加班最多最勤快的一个,而且加班到八点,虽然没有加班工资,但是有一顿晚饭补贴。 这工作多了,在家的时间就少了,梁大嫂很不满,摔摔打打,“见天儿这么晚回来,也没见加工资,你别是出去玩了吧。” 梁红英垂着眼不吭声。 梁大嫂剜一眼,唱作俱佳,“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嫁到你们梁家,一天福没想过,尽老妈子似的伺候人,一个个都得大爷似的,等着我伺候。” 梁老大不耐烦,“你哪来这么多话。”转头看着梁红英,“以后早点回来,这么勤快干嘛,又不给你涨工资,人家只会拿当你傻子。” 梁红英还是一声不吭。 看她这死样子,梁老大就来气,摆着一张丧气脸干嘛,“谁欠你钱了,你甩脸子给谁看。” 梁红英还是没反应。 梁老大气得想打人,怒气上头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梁红英被踢的倒退三步,摔倒在行军床上,脑袋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咚一声,霎时眼前一黑。 连老大和梁大嫂俱是吓了一跳,看她惨白着脸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许家宝。 “你,你没事吧?”夫妻俩赶忙跑过去。 梁红英缓了一会儿,眼前金星才退散,她摸了摸后脑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原来撞了头这么疼,她都没出血都疼成这样了,家宝该有多疼。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滚滚而下。 看情形没事,梁老大夫妻俩松了一口气,看她又哭起来,梁老大又心虚又烦躁,索性转身回了屋,眼不见为净。 梁大嫂看了看她,干笑了下,“你哥厂里正裁人呢,他心里不好受,不是故意的。” 见梁红英还是没反应,梁大嫂觉得没劲,也懒得再解释,反正她就是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遂也转身走了,走出两步,想起来,“记得把厨房里的锅碗洗了,还有换下来的衣服在阳台上,记得洗掉。” 还是没反应,梁大嫂也不在意,反正她会洗的,进了屋,见梁老大闷头抽烟,埋怨了一声,“你也是的,没轻没重,万一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梁老大抖了下烟,“看着她就来气,欠了她几万块钱似的。” 想起梁红英那张晦气脸,梁大嫂也不舒服,死气沉沉的。 梁老大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我可能得下岗了。” “确定了?”梁大嫂脸色一变。 梁老大闷声嗯了一下,“厂子效益越来越差,这几年都在亏钱,据说这次要下岗一百多个。” 梁大嫂凑过去,“赔多少?” “工作满几年就赔几个月工资。” 梁大嫂,“你几年了?” 梁老大愁眉苦脸,“13年差两三个月,算13年,四千出头。”一下子拿这么一笔钱是开心,可以后的生计怎么办?他没文化又没技术,上哪去找工作,现在这工作虽然挣得少,但是轻松。 梁大嫂眼珠转转,“干脆咱们自己做点生意吧。” 梁老大下意识反对,“生意哪有这么好做,小心赔死你。”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我跟你说,麻将馆老板娘她老公卖电脑,现在一个月挣万把块钱咯。以前也就是个下岗工人,现在人家大房子住着小轿车开着,还给他媳妇开了个棋牌室打发时间。 ”梁大嫂艳羡极了,搬到这边之后,她被邻居带着迷上了打麻将,每天都去旁边的棋牌室报道,输得多赢得少,为这两口子吵了好几回。 可梁大嫂上了瘾,不管怎么吵麻将照样打,打得家务都不想干了。今天梁老大这么大火气,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回到家,梁大嫂人还在麻将桌上,饭都没做。 一听麻将馆,梁老大脸色就不好看了。 梁大嫂讪讪一笑,“明儿我去问问看老板娘有没有路子,你别小看打麻将,我认识了好几个有钱的女的了,让她们指点下,咱们不就发财了,也不求多,每个月能赚个一两千就很好了。”以后她就能随便打麻将,不用像现在似的,输个二十块钱就肉疼的要死。 梁老大有点儿心动又有点儿狐疑,“成吗?”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我明天就去问问。”晚上躺在床上,梁大嫂都在畅想发了财以后,她要换所大房子,再买个大金镯子,也要开小汽车嘞。 越想越激动,梁大嫂激动的直到后半夜才睡觉,还做了个大美梦。 大半年之后,美梦破碎。 就算是被称为黄金十年的八十年代,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摆个地摊都能发财。更何况是在九十年代末期,梁老大夫妻俩,一没能力,二没自律,三没人脉,四没眼光,五没毅力,连人品都欠奉。 注定了他们是创业大潮中的一对炮灰,把买房前和遣散费赔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了两万多的债。 窗明几净的两居室早就租不起了,一家人搬到了老城区的‘贫民窟’里。 出狱的梁母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境况,阴暗潮湿的平房,屋子里乱糟糟的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霉味,小孙子一脸的营养不良。 梁母疼得心都抽抽了,抱着宝贝孙子一顿痛哭,又骂老大两口子不着调。好好好的日子放着不去过,偏要做生意,亏了一次她都劝他们踏踏实实找份工作,可两人着了魔似的,一门心思做生意,把钱赔光了还去借高利贷。 梁母眼睛一瞟,瞟到了角落里秃了的扫帚,冲过去抓起来就打梁大嫂,都是这个败家娘们带坏了她儿子。 梁大嫂被打地嗷嗷叫,赶紧往梁老大背后躲。这死老太婆,坐了一年牢,身体反倒更壮实了,果然以前都是装的。 梁老大硬着头皮张开手拦,“妈,妈,嗷!” 不小心打到儿子的梁母一惊,赶忙收了手。 “妈,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就是打死我们也没用啊。” 梁老大求饶。 梁母胸膛剧烈起伏,想打媳妇打不到,儿子不舍得打,无意间瞥到站在旁边的梁红英,这口恶气可算是有了去处,扭头冲过去劈头盖脸一顿打,“你哥嫂犯浑,你就不劝劝,你就干看着他们被人骗。你还大学生了,他们没文化,你有文化,你就不知道替他们把把关的……这日子还怎么过,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了你们这两个来讨债的。” 梁红英懵了下,抱住头闭上眼蹲了下去,任凭扫帚雨点似的落下来。 梁大嫂缩了缩脖子,推了推梁老大,如今这家里可就全靠着梁红英。这要是把人给打坏了,可咋整。 梁老大硬着头皮上来拉,梁母虽然是在盛怒之下,可到底年纪大了,在牢里还吃了不少苦头,整个人干瘪憔悴,梁老大一拉就把梁母拉开了。 梁母却是怒气未消,挥舞着扫帚,直到打不着了才扔到一边,拍着大腿哭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房子没了,钱没了,老头子和小儿子在牢里,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梁母想想就发寒,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梁大嫂挪到梁红英旁边,见她抱膝缩成一团,肩膀一耸一耸的,未泯的良心不自在了下,“你没事吧?” 梁红英抱得更紧了,身上疼,可心更疼。她怎么就没劝哥嫂,可她的话在家里什么时候有用过,说多了,还得被他们骂。 她去监狱找爸妈让他们劝劝大哥,爸说她胆小如鼠,别耽误大哥发财。妈骂她没用劝不住人,又骂她看不起大哥觉得他没出息,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错。 就连大哥欠了高利贷还不出来,爸妈也要逼着她去借钱替哥嫂还债,至于她借了钱怎么还他们不在乎。 她不肯,哥嫂打她骂她,爸妈也要骂她无情无义。 不管怎么样,错的那个都是她,都是她! 梁母还在哭,哭得伤心欲绝,梁老大愁苦地蹲在地上,梁大嫂跟着淌眼泪,牛牛怯生生的缩在角落里。 整个家都笼罩在绝望之中,哪怕是不满十岁的牛牛都能察觉到。他不知道绝望这两个字怎么写,但是他感受到了那种滋味,牛牛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孙子的哭声将陷在自怨自艾之中的梁母唤回神,梁母一个激灵醒过来,望着咧嘴大哭的孙子眼神变幻不定。 梁母吸了一口气,走到梁红英面前,放软了声音,“妈不是故意,妈气糊涂了,给妈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梁大嫂愣了下,双眼不敢置信的睁大,彷佛不认识梁母似的,心里一动,冒出了一个念头。 就是梁红英自己也不敢相信,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对上梁母温柔的眼神,委屈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妈。” 梁母抱住她的肩头,“是妈不好,哪里疼?” 梁红英轻轻地哭起来,越哭越大声,比刚才被梁母打的时候哭得还大声。 梁母跟着哭了一场。 哭完了,梁母拉着梁红英坐在破旧的凳子上,举目望了望破破烂烂的屋子,“只要咱们一家人一条心,这日子咬咬牙就过去了,好日子会回来的,妈我当年那么苦都熬过来了。” 梁老大连忙点头。 梁红英跟着点点头。 梁大嫂奉承,“有妈在,咱们家就有了主心骨,我这心立马就踏实了。” 梁母横了她一眼。 梁大嫂悻悻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心里腹谤了一句老妖婆,又以一种暗含着嘲讽、了然、怜悯的眼神看着梁母温声细语的和梁红英说话。 进门十年,梁大嫂不敢说自己多了解梁母,但是绝对比梁红英这个当女儿的了解梁母。 每次梁母对梁红英示好必有所图,这套路她早就看穿了,也就梁红英这个傻子,这么多年还看不懂。 果不其然,晚上梁红英走了,如今,她住在单位宿舍里头,家里只有一个屋子,哪里住得下她。 打发梁大嫂带着牛牛出去玩,梁老大搓着手上去,一个大老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累,“妈,你可得救救我,要是下个月一号前我不连本带利还上,他们就要我一根手指头,妈。” 梁母又气又急,“两万多块钱,你就是把我论斤卖了我也没啊。” 梁老大,“妈,只要红英肯去借,她有稳定工作,一个月八百多,能借到钱的。妈,红英最听你的话了,只要你好好跟她说她肯定会答应的。” 梁母怒声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些钱利息特别高,利滚利,靠着工资一个月一个月的还,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一家子指望着她那点工资过日子,还了债,大家怎么过?” 梁老大忙道,“妈,还了债,我们就去找工作,你在家带牛牛,我们挣钱养你。”接着又是一通好话。 哄得梁母脸色和缓,语重心长,“做生意的心眼子多,你老实,还是踏踏实实找个厂的好,以后别想着做生意,”又怒骂,“别听你媳妇瞎说,她懂个屁。” 这会儿梁老大自然是点头如捣蒜。 梁母眯起眼睛道,“借钱还债也不是个法子,你妹妹以后就是替那些人打工。一个月八百多的工资,一年一万呢,以后还有的涨,太便宜他们了。” “可除了那里也借不到钱了。”梁红英的同事,家里的亲戚,都被他们借过钱了,有些还没还清呢,就是银行都去打听过了,梁红英没有抵押物也没有人替她担保,银行不肯放贷。 梁母搓了下大拇指,“给你妹妹找个人家吧,她离婚也一年了,可以再婚了。这回咱们找个老实厚道的,可别向许家宝似的。” 梁老大听懂了,找个人结婚要彩礼还债,老实厚道,以后的工资就还能继续养着家里。其实他和老婆私下里也想过,可身边没这样的人啊。 他们找不到,不意味梁母也找不到,即便梁母在里头待了一年多,可出来没几天,找了下以前的老姐妹,就给她寻摸到一个。 不是市里的,是隔壁市下面乡镇上的一户人家。梁家名声在外,附近是没人敢结亲的,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呢。 那家父母是开废品站的,看着脏,可赚得不错,三万块彩礼对他们而言不是问题。 本来在家日子过得挺好的,偏偏天降横祸,三年前这男人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遇上车祸,媳妇护着孩子当场就没了,孩子倒是没事,男人命也保住了,却少了一条胳膊,脸上还有三道蜈蚣一样的疤。 估摸着媒人和他们家有仇,把梁红英的情况挑挑拣拣的说了,梁家人的极品事都给跳过了。只说那边条件差家里欠了债,又说离了婚老家待不下去了,还是大学生云云。 那边主要稀罕的是梁红英大学生的身份,他们家儿子没出事前也是个大学生,两口子不想找个没文化的配自家儿子。 “还是妈厉害。”梁大嫂殷勤给梁母倒茶,这都能找到,那边直接说了三万彩礼不是问题,至于其他条件,见面了慢慢谈。 这周末两边各带着人和媒人吃顿饭,互相相看一下。 梁母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那边看了红英的照片,很满意,她这心可算是能踏实点了。这男人有缺陷就会更疼媳妇,听说那两个老的身体不大中用,等他们走了,只要女儿能拿捏住男人,这家还不是她当的。 梁母一直都觉得许家宝后来变了是因为他爸妈的缘故,之前还悄悄给了四万块私房呢,后来就成了铁公鸡。 梁大嫂觑一眼梁母,“妈,您说,红英能答应吗?” 梁母淡淡道,“她会答应的。” 梁大嫂一面相信梁母对梁红英的掌控力,一面又忍不住怀疑,毕竟这人缺陷真的不算小,残废毁了容还有个儿子。 梁大嫂有些好奇,梁母会怎么和梁红英说,所以在梁母打发她出去的时候,她悄悄贴在窗户那偷看。 然后就见识到了梁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是真的上吊,这老屋子有横梁,梁母也不知从哪儿寻摸来的麻绳往上扔。 梁大嫂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莫名的有点发寒,幸好,幸好她妈死得早。真的,有个这样的妈,还不如没妈,虽然她小时候在后娘手底下吃了些苦头,但是后娘跟梁母比起来,都算得上是好人了。 “妈,我也是你生的,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梁红英抱着要打结的梁母哭着哀求。 梁母亦是双眼含泪, “你想一辈子不嫁人,那不是挖我的心吗?妈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妈只是求你去相看下,你要是实在看不上,不嫁就是。妈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这么年轻,早晚得再嫁人的,晚嫁不然早嫁,趁着年轻还有的挑。那个人妈是仔细挑过的,是有些缺陷,可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他对你好就行。红英,你听妈的,妈不会害你的。” 眼泪糊住了梁红英的双眼,梁母整个人在她的视野之中都变得模糊扭曲,逐渐狰狞。 两年前,她相信她妈不会害她,可时至今日,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她只是不想相信不敢相信,所以继续自欺欺人,不然让她情何以堪,她已经失去家宝了,为了他们失去了家宝。 “红英,你听妈的话,咱们去看看,就去看一眼,看不上就算了,妈再给你找。” 梁红英放开了梁母,滑倒在地捂着脸痛哭。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只要对方看得上她,能满足她妈的条件,不管她看不看得上,她妈都会答应的,她妈会逼着她答应,就像刚才一样,以死相逼。 对方要是看不上她,还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一个又一个。 她就像一件商品,等待着一个出得起价钱的买家出现,只要出得起钱,不管那个买家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紧。 梁红英张开嘴一口咬住手掌,用力咬下去,痛了,也就顾不得难受了。 鲜血顺着伤口滑进嘴里,又苦又咸。 毫无所觉的梁母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直到血流到地上,梁母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红英,红英,你干嘛。” 梁红英抬起脸,嘴角沾满鲜血。 梁母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又觉莫名其妙。 “妈,我去,可以了吗?” 梁母压下那股莫名其妙之感,露出欣慰的表情,“妈就知道你会懂我的苦心的,快,赶紧来洗洗手,诶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咬自己的手啊?” 梁红英垂了垂眼没回答。 梁母心有余悸地拿着清水给她洗手,忽然发现她胳膊上好几条淡淡的不规则疤痕,“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梁红英抽回手,自己清洗着伤口,“不小心摔倒弄得。” 梁母就没往心里去,还是想不明白,“你干嘛咬自己?” “妈。”梁红英抬起头看着梁母的眼睛。 梁母啊了一声,等着她说话。 过了几秒,梁红英眼里聚起一种奇怪的光,“妈,我心里难受。” 梁母不自然的避开目光,“等你当了妈你就知道了,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难受也不能咬自己啊,这是什么毛病,下次不许这样。” 梁红英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轻轻的说,“妈,对不起。” 说完后,梁红英怔了下,电光石火之间,脑海里响起了许家宝的声音,他说:红英,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坚持不下去的感觉是这样的,走着走着找不到路了,望出去灰蒙蒙一片,一点光都没有。 梁母愣了下,“以后你们别让我操心就好。” 梁红英笑了下,似从一副沉重的枷锁之中解脱。 伤口只是简单的用卫生纸包扎了下,梁红英握着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妈,我累了,我想早点回去。” 梁母叮嘱,“回去记得不要碰水。” 梁红英嘴角往上弯,很快,渐起的笑意被荒芜取代。 梁母又说,“星期六早上十点别忘了,好好打扮下。” 梁红英继续把嘴角往上扯,她说,“好。”然后走向门口,跨过门槛时,梁红英又转过身来。 梁母纳闷地看着她。 梁红英的目光轻轻浅浅的落在她脸上,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非常纯粹的那种笑容,很多年没在她脸上出现过的那种舒心。 梁母怔然,等她回过神来,视野里只剩下梁红英单薄瘦削的背影。 梁母张了张嘴,瞥到乌云密布的天空,顿时忘了想说什么,开始担心,“要下雨了,老大怎么还不回来,可别淋着了。” ☆、第300章 第三百章 梁红英去了位于南京路上的那家老字号包子店, 他们家的狗不理包子皮薄馅大,鲜而不腻, 是她最喜欢吃的。 可是她很久没吃过了,这一年来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哪里舍得来吃五块钱一屉的包子,五块钱, 她可以过一整天。 而且她也不敢来,这家店以前她和许家宝常来的。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刚和家宝认识的那一年,无关金钱, 无关家人,只有花好月圆没有任何矛盾。 她想去京城看他最后一眼,但是她买不起车票, 她更怕见了他就不舍得离开了。 不行的,她太累了,她必须休息下。 梁红英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屉三鲜包和一屉酱肉包, 端到他们常坐的那个靠窗的座位上, 和着眼泪慢慢地吃起来。 顾客窃窃私语。 服务员小妹不放心的走过去,“小姐,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梁红英擦了下眼泪, “谢谢。” “那你……”小妹欲言又止。 梁红英,“再给五分钟, 我马上就走。” 小妹忙道, “你别误会, 我不是赶你。”望着她手掌上的血口子,“你是不是手太疼了,你要不要去药店处理下?” 梁红英含着眼泪笑了下,“嗯,我待会儿就去,谢谢。” 小妹挠了挠头,不再打扰她,可干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关注着这位边哭边吃包子的客人,她看起来伤心极了。 梁红英吃完了桌上所有的包子,吃的有点撑,离开的时候,撞上上小妹关切的眼神。 小妹看了看外头的倾盆大雨,又看了看她空荡荡的手,“等雨停了再走吧。” “谢谢。”梁红英朝她轻轻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入大雨之中。 小妹哎哎哎叫了两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雨帘之中。 梁红英不紧不慢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走着走着控制不住地大声哭起来。 即便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都会关心她,可她的亲人从来都不关心她,他们只在关心她能给家里多少钱,能为家里带来多少好处。 最滑稽的是她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放不下。 哪怕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一点都不爱她,但她还是放不下他们,她做不到对不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所以家宝不要她了,这世上对她最好的那个人被她亲手弄丢了。 就是这样了,她还是做不到不去管他们的死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这种日子,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不想再过了。 只有看不见,听不到,想不起,噩梦一样的日子才能结束。 梁红英低头看着桥下湍急的河水,安详一笑,毫不犹豫地跨过桥栏。 “不要。”打着雨伞匆匆赶路的行人大喝一声冲过来,试图抓住梁红英。 可是终究晚了一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落入黑漆漆的河水中,几个沉浮之间消失在急流之中。 桥上零星的过路人也围了过来,“谁有手机,赶紧报警啊!” 三五个人揪心地看着汹涌的河面,正值特大洪水期间,又在这样的天气里,这人只怕凶多吉少了。 轰隆隆的雷声惊得梁母弹了下,梁母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犯愁,“也不知道老大有没有淋着?” “妈,你就别担心了,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知道躲雨。”梁大嫂暗暗翻了个白眼,三十岁又不是三岁,有什么好担心的。 梁母眼一瞪,骂起来,“还不是因为你瞎折腾,不然老大用的着这么辛苦。” 梁大嫂悻悻的低下头,伸筷子夹碗里的肉。 梁母一筷子狠狠打在她手上,“这肉是买给你吃的吗?钱么不会挣,倒是会跟孩子争肉吃,有你这么当妈的吗?”梁母把碗里的肉全部挑到孙子碗里,声音柔和了八个度,“牛牛多吃点,长个子。” 牛牛埋头大口吃肉,觉得还是奶奶在好,家里好吃的都是他的。 梁大嫂不忿地摸着被抽红的手背,说的她好像会在挣钱似的,还不是靠着女儿养。梁大嫂泄了劲,谁让老太婆命好,有个孝顺女儿。 一直到八点,雨才停了,又过了半个小时,梁老大才回到家。 梁母关切,“吃了吗?妈给你留了饭。” 梁老大,“只吃了一个烧饼。”兜里没钱。 梁母心疼坏了,赶忙端出特意给他留出的饭,上面铺着好几块肉,“下次就在外面吃好了回来,可不能饿着自己,饿坏了怎么办?” 梁老大接过饭碗,大口吃起来,嘴里包着饭,“哪有钱吃饭。” 梁母笑眯眯的,“马上就有了。” 梁老大立刻反应过来,“妈,红英同意了?” 梁母嗯了一声,“她怎么会不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最听话了。” 梁老大喜出望外,心中大石落地,那笔高利贷可算是有着落了。 绝处逢生,梁家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第二天,梁老大还买了一斤猪肉回来改善伙食,就是梁大嫂都被允许吃了一块,不过也就一块。 梁大嫂觉得老太婆监狱里待了一年多,越来越刻薄了,然而看在钱的份上,梁大嫂只能哑忍。 如此开开心心地过了两日,眼看着明儿就是周六,周五的时候,梁母打电话去梁红英单位。 那边单位正着急呢,梁红英三天没来上班了,他们也不知道她家里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三天没去上班,梁母心里咯噔一响,小跑着回家拍起在午睡的梁老大,“红英单位说她三天没去上班了,宿舍里也没人。” 坐在小凳子上糊灯笼挣点小钱的梁大嫂闻言惊得抬起头,“她不会跑了吧?”之所以有此一说,那是梁大嫂早就腹谤过好多次。要她是梁红英,早就跑了,有文化有经验,到哪不能吃饱饭,傻子才留在这养家糊口还落不得一个好字。 “她敢。”梁母勃然色变,心口扑通扑通狂跳,说不出的不安,“不可能的,红英不会这么没良心的。” 梁大嫂回想回想那天偷看到的情形,变了脸,“那天,妈你不觉得红英怪怪的。”当时梁大嫂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可抓不到就没再想,如今再想想,心肝儿直颤。她跑了,他们怎么办? 梁母心里心头一悸,那天的情形她记不大清楚了,就记得女儿神经兮兮的居然把自己的手咬的血肉模糊,她说她难受,所以她跑了! 梁母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她跑了,他们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可怎么活? 梁老大和梁大嫂也意识到形势严峻,架着梁母跑到梁红英的单位,就算是要跑,总有点蛛丝马迹,一定得把人找到,必须得找到。 一路上,梁老大设想了各种还不上债的下场,吓得在大夏天里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单位里的人对梁红英的下落,一问三不知。又去宿舍看,东西都没少,不过她本来就没多少东西。 梁家三人在单位里大闹了一场,觉得是他们故意隐瞒不说,最后被保安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 被赶出来的梁母等人如丧考妣,全都是一幅世界末日的绝望和愤怒,他们认定梁红英跑了。 梁母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痛哭,“这个没良心的,要知道她这么心狠,当初我就该把她扔在尿桶里淹死……” “就算把她骂死了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人。”梁大嫂心烦意乱地打断梁母的咒骂,忍不住抱怨,“妈你也是的,让她借点钱把高利贷还了就好了,非要嫁什么人,要嫁也嫁个好点,非要嫁个残废,要不是实在受不了了,红英怎么会跑。” 梁母连骂人都忘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喋喋不休的梁大嫂。 梁大嫂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要不是梁母太狠了,梁红英怎么会跑,之前一年她都熬过来了,结果梁母出来一个月都没到,她就跑了,都是被梁母作走的,梁大嫂越说越急,“还有一个星期就道还钱的日子,到时候还不上钱,他们就要砍掉阿伟的手指头,这可怎么办?” 白着脸的梁老大一个哆嗦,急道,“妈,你快想想,想想红英能跑到哪儿去。” “我哪知道,”梁母六神无主,“不对,她东西都没收拾,会不会是心里不舒服去朋友那住几天。” 梁大嫂反驳,“以红英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请假就走。” 梁母束手无策地拍手背,“那她死哪儿去了?” 三个人了无头绪,最后还是梁老大咬了咬牙道,“咱们去派出所,就说她失踪了,这都三天了。” 梁母且顾不得对警察的畏惧,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点头。 三个人当即跑去派出所报案。 在描述了失踪时间以及外貌特征之后,梁母三人被送到局里。 梁母牙齿上下剧烈打颤,脸上恐怖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梁大嫂不肯相信,“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的。”梁红英跳河死了?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随行的警察放缓了声音安抚了几句,到了认尸房,提醒,“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这具尸体在水里泡了两天才被打捞上来,因为高温潮湿,已经有巨人观现象。 掀开白布那一刻,梁大嫂忍不住冲出去,扶着墙壁大吐特吐。 而梁母直接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梁老大抖如糠筛,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妹妹死了,那他的债务怎么办? 梁母很快就在休息室里醒过来,一醒过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死丫头怎么就去跳河了,不想嫁她就说啊,她去跳河干嘛,她死了,倒叫他们一家子怎么活? 梁母伤心欲绝,一面伤心失去了女儿,纵然是不如儿子重要,可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面更害怕,这没了女儿,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整个休息室里都回荡着梁母凄惨的哭声,女警员柔声安慰着。 忽然梁老大冲过来抓住梁母的肩膀把人提溜起来,疯了一样的摇晃,“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想把红英嫁给那个残废,她怎么会想不开去自杀。她死了,现在你满意了,你高兴了,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梁母呆住了,连肩膀被抓疼了都感觉不到,儿子居然怪她,还不都是为了他,前两天他还说谢她。 吓了一跳的女警员连忙上来拉开梁老大。 梁老大就像一只濒临绝境的鬓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死命地摇晃着瘦小的梁母,“是你逼死了红英,你还要害死我,是你,都是你害的。” 闻讯而来的警员拉开梁老大。 梁母瘫软在沙发上失声痛哭,哭得比刚才更伤心绝望百倍。 这会儿,女警员挪不动脚上去安慰,所以死者是被她家人逼死的,因为不想嫁给一个残废。 女警员顿时觉得意兴阑珊,但是碍于职业操守,不得不捏着鼻子上前劝解,等把人送走之后,松了一口气。 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遗体直接被运到了殡仪馆里头,梁家目前也没有停灵的条件,房东也不可能同意。 办葬礼的钱还是梁红英单位给的,梁老大打电话过去,要结梁红英这个月的工资,那边才知道梁红英居然出事了。 老板派了代表送来了一整个月的工资以及各位同事和公司的心意,凑了个整数2500。 梁家亲戚闻讯也赶来了不少。 晚到的梁大姑进来后一口唾沫直接吐在梁母脸上,惊得在场众人都看了过去。 梁母懵了下,怒问,“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是你得了失心疯了,我都从刘大姐那知道了,你想用三万块钱把红英卖给一个残废还毁了容的鳏夫。”梁大姑指着梁母的鼻子。 梁大姑出来时正遇上一个老街坊,瞧她脸色不对就问了一句。 她就说红英跳河没了。 刘大姐赶忙问怎么就跳河了。 梁大姑哪知道。 刘大姐就吞吞吐吐的说了前几天她听到的一个消息,她的好大嫂又给侄女儿找了个好买家。 要是平日里,梁大姑顶多来劝两句,劝不通也只能算了,毕竟这是人家家里的事。 可这会儿梁红英都跳河死了,这前后脚的,还能是为什么,被她妈逼得啊。 这人死了,能想起的都是她的好了。 梁大姑想起自己这侄女都觉得她这日子太苦,怪不得撑不住寻了短见。还恨啊,这侄女一死,待在牢里的大哥和小侄子怎么办,指望着大侄子挣钱养他们,做梦呢! 梁大姑那个气啊,“红英就是被你逼死的。” 梁家亲戚哗然,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事。 梁母不肯认逼死女儿的罪名,她还指望找这些人借钱救大儿子呢。 可谁信她,都觉得梁母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梁母气得直打摆子。 梁大姑已经扑到薄口棺材上哭去了。 梁红英芳龄早逝,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真心实意替她流泪的人不少,都觉得她太苦了。 “红英姐就是傻。不想嫁就不嫁嘛,谁还能逼着她嫁人。”梁二叔的大儿子梁旭躲到外头抽了一根烟。 梁二姑的女儿宋思思嘲讽一笑,“大舅妈肯定会寻死觅活地逼着她嫁,她那本事你还不知道,把红英姐吃得死死的。红英姐就是傻,要是我爸妈敢这么对我,我早就跑了,天大地大,哪里不能逍遥,她就是死脑筋。”瞅了一眼里头,“这会儿倒是伤心了,可有什么用,你看着吧,没了红英姐,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就大表哥和大表嫂的那两人,能有她好日子过才怪了。” 梁旭:“诶,大表哥找你借钱了吗?” 宋思思:“也找你借了。” “说是欠了高利贷。” “傻子才借,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你想当好人。” “算了吧,之前我借了他五百,他还没还我。” 宋思思白眼一翻,“你别指望他还了。” 梁旭用力抽了一口烟,“好好一家子,怎么就混成这样了。”梁红英是他们家唯一的大学生,还嫁了个好人家,当时多惹人羡慕。 “还不是作出来的,但凡他们不那么贪心,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宋思思一撇嘴角儿,“本来嘛,红英姐撞了大运,嫁了个好人家,把关系处好了,那边还能不伸手拉一把,他们手指缝里面漏一点都够了,就是咱们也许都能沾点光。偏大舅大舅妈,在彩礼上就把关系闹僵了。”她也是后来才听她妈说起的,居然想要临江路那边十几万的房子。 “这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许家那边能不防备上,这第一印象多重要啊。之后听我妈说,还是各种要钱,要来了就吃吃喝喝。换成我我也不耐烦,我主动给一回事,别人伸手要是另外一回事。” 宋思思摇摇头,“目光短浅,就看到鼻子跟前那点东西。要是我,让我把那边当祖宗供起来都愿意,把他们哄高兴了,还能少了我的好处。背靠大树做点小买卖,躺着都能挣钱,自己挣钱可比伸手管人家要钱舒服。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捞着,还弄得家破人亡。” 举家翻身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硬生生叫他们错过了,宋思思想想都扼腕。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这样了。” “你们也是的,也不劝劝。”宋思思之前在南边打工,去年冬天回来结婚,就没再走。 梁旭,“怎么没劝,我爸劝大伯彩礼少要点,弄得太难看伤情分,可你觉得大伯他们能听吗?”再说了当时哪想到会闹到这一步的,现在不还是事后诸葛亮。 …… 出来上厕所无意中听到这一番对话的梁老大已经听不清弟弟妹妹接着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宋思思说的话。 梁老大不由自主的顺着宋思思的思路往下想,刚开始许家宝对他们的态度多好啊,每次上门都客客气气的大包小包,不用他们说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可彩礼的事情之后,他上门就不是这个态度了,后来越来越冷漠。 都是他们他爸妈一个劲儿的要钱闹的,这些钱都是替梁杰要的,他只用到一点点。 要是爸妈不那么偏心,不死命替梁杰要钱,许家宝也许还会像以前似的,看他们日子过得不好,主动帮衬他们。 如果他下岗了,没准许家宝还会主动帮他安排个工作,他叔叔和堂哥在津市开着那么大的工厂。再或者靠着他们做点小生意,这大半年来,梁老大太知道做买卖有人帮忙的好处了,要是有许家当靠山,他怎么可能做什么亏什么,兴许都当上小老板了。 梁老大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着了魔一样的深信不疑,都是他爸妈害了他。 红英的死也是,要不是他妈太贪心,老老实实让红英去借钱,不弄什么嫁人,红英怎么会自杀。 全都是他爸妈太贪心,目光太短浅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梁母浑然不觉当成命根子一眼疼的大儿子已经咬牙切齿的恨上她了,她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早逝的女儿哭,也为看不着底的以后哭。 女儿死了,一家子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老大的债可怎么办? 没了红英的工资,牢里的老头子和小儿子怎么办,外面的自己和大儿子一家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老大夫妻俩说要找工作,可他们哪能找到挣钱多的工作,没了女儿的工资,这日子眼见的要苦起来。 梁母后悔啊,怪不得那丫头那天怪里怪气的,合着她已经存了死志,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要是察觉到了,哪至于落到这么个绝境。 梁母又后悔不该这么逼她的,早知道,早知道,可哪有早知道啊。 死丫头没良心,她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就丢下他们这些活人在世上遭罪,她怎么能这么没良心的。 在火化时,梁母哭得肝肠寸断,一颗心都抽抽地疼起来,是真的疼啊。 那是她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直到这一刻,梁母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女儿没了,永远都没了。 梁母哭到几近晕厥,梁二婶扶着她的背安慰,一众亲戚也纷纷安慰她,让她保重。 望着一张张关切的脸庞,梁母想起儿子欠那笔债,梁母拉着梁二婶的手痛哭流涕,“她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啊。”哭着哭着就凄凄惶惶地说到了梁老大,“这个不争气的,被人哄着借了高利贷……要是他再有个什么,我就不活了,让我跟着红英去了吧。”哭到末了,千恳万求地借钱。 然而一个都不肯借,都知道借给老大一家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各家也就是一般人家,哪里能毫不心疼的白给这么多钱。 哪怕梁母跪下磕头求他们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救救梁老大,也没人肯借一大笔钱,之前他们已经陆陆续续被梁老大借去有些钱了,没来催债已经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知道大房日子不好过,他们还特意包了一个比较厚的白事包,仁至义尽。 各家亲戚纷纷找借口溜了,梁老大也没准备素酒招待他们。 “一群良心被狗吃了的,竟然见死不救。”梁母痛骂出声,之前他们家过得好了,都苍蝇似的围上来,这会儿溜得比谁都快,一个个都是势利眼。 梁母擦了一把眼泪,掏出兜里的白包,正要数数看有多少,就被梁老大粗鲁的抢过来。 “阿伟。”梁母愣住了。 梁老大充耳不闻,梁大嫂瞥一眼愕然的梁母,走过去帮忙拆白包。 梁母木愣愣地站在那儿,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爬山来,冻的梁母硬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加上梁红英单位送来的,刨掉殡仪馆的费用,还剩下三千三百多,离债务还差了老大一截,这差的那一大截让他去哪儿凑,只要一想起来,梁老大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梁母不自觉地小心询问,“还差多少?” “还差两万呢。”梁大嫂哭天抹地,“两万块杀了我们也拿不出来,这马上就到一号了,还不上钱,可教我们怎么办。” 梁母,“先还一部分,让他们缓缓,我们再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梁老大扭头冲着梁母大吼一声。 梁母不敢置信地看着梁老大,“阿伟,你,你……” 梁老大恶狠狠地盯着梁母,把满腔怒火都喷了出来,“我今天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贪心,红英怎么会自杀。要不是你贪心,要什么大房子,怎么会和许家闹成这样,闹得人被关了起来,房子没了,我的命也快没了,这下你满意了。” 轰隆一个响雷打在梁母天灵盖上,惊地梁母晃了晃。 梁老大就像是一头困兽,不满地冲着梁母继续咆哮。 梁母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梁母是在一阵疼痛感中醒来的。 梁大嫂死命地掐着梁母的人中,颇有点快意,见她醒了,没好气道,“妈,你可别病了,现在咱家里可没钱给你治病,你不能帮忙,也别添乱成不?” 梁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大儿媳妇会说的话,她怎么敢! 怎么不敢,之前梁大嫂忌惮梁母可不是什么孝顺老人,全是为了梁红英的工资,谁让梁红英是个孝女,听她妈的话。 现如今梁红英死了,老太婆还有什么倚仗,连亲戚那磕头都借不到钱,就是个吃白饭的老太太而已,就连她亲生儿子都怨她恨她。 还指望她像以前似的做小伏低,做梦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回到家,梁大嫂就让梁母去做饭。 梁母一股血冲上头,抖着手指着梁大嫂。 梁大嫂眼皮一掀,“今天忙死了,反正我是不做的,爱吃不吃,大家一起饿肚子。” 梁母气急,“老大你管管你媳妇。” 梁老大还没说什么。 梁大嫂就开始拍着桌子吵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进来就没……” 这一年梁老大是没少被梁大嫂念,头顿时大了,不耐烦道,“妈,你就去做饭吧。” 梁母如坠冰窖,在警局儿子对她大呼小叫,她告诉自己是儿子压力太大了。在殡仪馆儿子那样,她还是这么安慰自己,可现在,他居然帮着他媳妇,这是从来都没有过,以前哪次不是她一句话,老大就教训她媳妇的。 梁大嫂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老太婆还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太后娘娘呢,她现在就是个累赘。现在这日子虽然没以前好,但是就凭能出这口恶气,梁大嫂竟然觉得还有点值。 触到梁大嫂的眼神,梁母一口恶气顶上来,都是这个败家娘们挑唆,儿子才会这样对她。 怒气上头,梁母冲上去一把薅住梁大嫂的头发,“都是你挑三拨四。” 梁大嫂不甘示弱,也用力薅住梁母的头发。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很快年轻力壮的梁大嫂就占到了上风。 处于下风的梁母喊外援,“阿伟,你就看着你媳妇欺负你娘。” 梁老大的反应是扭头拉住吓得哭起来的牛牛就往外走。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冻得梁母全身都麻木了,她脸色发白,牙齿切切,虚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凯旋的梁大嫂志得意满地松开脸上好几道血印子梁母,呸了一声,“还以为你是家里的老大,想继续称王称霸,”故意往伤口上撒盐,“没了红英,你算什么,老太太你就是自己作的。”说完通体舒畅地去追老公和孩子,可算是把这些年的恶气都给出了些。 梁老大一家三口去了街头的面馆吃晚饭。至于梁母,梁大嫂乐得不提,牛牛吓坏了,也不敢说话,而梁老大想起梁母就是一肚子火,只觉得自己被他妈耽误了。 在看到桌子上前一位客人留下的报纸时,这股怒气到达顶峰。 梁大嫂滋味难辨地说道,“可真有钱,居然捐了1000万。” 梁老大眼珠子都红了,死死盯着报纸都快着火了。京城浙商商会的灾后重建慈善活动中,嘉阳集团捐了一千万。梁老大顺着名单往下看,找到了元一集团的名字,他也是偶然间得知这就是许家宝那个堂哥的公司。 1000万加500万就是1500万。 他为了两万多块钱急得抓心挠肝,他们轻轻松松就捐了1500万,对着不认识的人,许家人都能这么大方,他们要是把关系处好了。 就像宋思思说的,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他们用一辈子的了。 梁老大腹内翻江倒海,连鲜美的鳝丝面条都吃得没滋没味,满脑子都是1500万,这可是1500万,不是1500块。 一家三口吃完面条回到家,梁大嫂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床上掉眼泪的梁母,见到他们,梁母哭出声来。 梁大嫂嫌弃地翻了翻眼睛,又来这一套。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以为自己是二八小姑娘呢。 见没人上来劝,梁母越哭越大声,心里苦的不行,就是坐牢,她都没觉得这么苦过。 一听到哭声,再看了看手里的报纸,梁老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望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儿子,梁母连哭都忘了,下意识往里头缩了缩。 梁老大劈头盖脸把报纸砸在梁母脸上,咆哮,“你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贪心,我们现在都好好,我怎么会被人追债。” 梁老大机关枪一样的咒骂着,将自己所有的失败都推到了父母身上,是他们贪心,是他们目光短浅,是他们偏心小儿子……总之一切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彷佛那些钱是别人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去借的。 彷佛他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不曾贪图过许家的富贵,没想一辈子躺在梁红英身上养家糊口。 梁母被儿子骂懵了,哆哆嗦嗦地根据儿子的话从报纸上找到那篇报道,看清数字之后,眼珠瞬间瞪大了。 数了一遍又一遍的0,梁母心怒气冲天,“他们肯白拿这么多钱给这些不相干的人,我们只要那么一点,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那点钱对他们来说又不算什么。他们要是肯给钱,你爸怎么会打伤家宝,红英就不会死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梁母恨啊,许家宁肯把钱给外人也不肯给亲戚,要是他们肯给钱,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暴跳如雷的梁老大懵了懵,一会儿觉得他妈说得对,是许家小气;一会儿又觉得是他妈的错,他妈太贪心。 左右摇摆,也不知道哪个念头能让自己更舒服点。忽的,梁老大抱头蹲了下去,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梁母担心,“老大?” “叫什么叫,别烦我。”梁老大怒吼一声,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床上,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梁母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再说什么,又躺了回去,继续哭。儿子的怨恨,比挖了她的心还疼。 更疼的还在后面,大儿媳妇对她大呼小叫,把家务活都推给了她。而大儿子居然不闻不问,眼睁睁看着她被媳妇儿欺负。一旦她和儿媳妇吵起来,儿子头一个骂的就是她,梁母真是恨不得死了的好。 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梁母想死,真正让梁母生不如死的是,梁老大一家三口不见了。 深知还不上债的梁老大不想被砍掉手,所以他带着老婆孩子拿着家里的所有钱跑了,多亏了梁红英葬礼上收到的钱,不然梁老大买车票都没钱。 一直等到晚上都不见儿子孙子的梁母眼冒金星,浑身发凉。第一反应是老大不会想不开带着孩子也去自杀了,梁母差点被自己活活吓死。 她疯了一样去河边找,又去派出所找,派出所拗不过一个老太太撒泼打滚的闹腾,去查了下,发现梁老大一家是自己买票走的。 鉴于他的债务情况,警察这边倾向于,梁老大一家还不上钱跑路了,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 梁母死也不肯信,哭天抢地,“我儿子要走也会带上我的。他肯定是出事了,是那些放高利贷的把他们关起来了,你们快去救他们呀。” 寻死觅活的闹腾,还牵扯到高利贷,派出所就对地下钱庄来了个突击。确认,梁老大一家就是简单的跑路了。 梁母不肯信啊,让她怎么相信疼了三十年的儿子丢下她跑了,闹着要让民警帮她找儿子。 这一次民警不管了,这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 警告过后,梁母再闹,被拘留了几次,梁母终于不敢再闹,每天就神神叨叨地四处找儿子找孙子。 而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在哪呢?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黑煤窑里。 这其中还有梁母浓墨重彩的功劳,她闹地派出所清了一回地下钱庄,重点就是梁老大借的那家,损失惨重。 梁老大跑了,他们本来就一肚子火,结果还被摆了一道,怒上加怒,立刻发动关系找人,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很快梁老大一家三口在川省被找到,三个举目无亲的外地人,来的匆匆消失的也匆匆,无人在意他们曾经出现过。 梁老大被卖到了黑煤窑里,梁大嫂被卖给了大山里头的老光棍,而牛牛被一户求子不得的农户买走了。 一无所知的梁母还在津市的大街小巷内游荡着寻找儿孙,她坚信,儿孙是被坏人抓起来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正等着她去救他们。 她一边捡破烂挣钱,一边寻找大儿子一家。卖破烂的钱大部分给小儿子,小儿子跟人打架被打断了腿。早就说过要改改他的暴脾气,他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好了,以后出来了可怎么办? 剩下的她和老头子用,老头子出来了,听她说大儿子和孙子被高利贷的抓走,急得中了风,全身上下就一张嘴两只眼珠子能动,就改成了监外执行。 梁母一开始很高兴有个人能跟她说话,没出一个月就觉得还不如关在牢里好,吃喝拉撒都得她照顾,每天弄得屋子臭烘烘的,还整天骂她。 梁母气不过壮着胆子打了他几巴掌,老头子才消停了,可没过几天嘴巴又闲不住了,她就再打几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偶尔经过那座桥的时候,梁母总会望着下面的河流出一会儿神。 要是红英还在多好啊,自己哪用这么辛苦的出来挣钱,红英会给她钱,还会照顾老头子,她只需要一心一意的找大儿子和孙子就行。 要是红英还在,大儿子和孙子就不会被那些杀千刀的关起来了。 梁母愣了下,忽然变得暴跳如雷,把麻袋里的垃圾全部倒到河里,一手指着河面一手拍着栏杆破口大骂,“谁允许你死的,你是我生的,你是我养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怎么可以去死……你个扫把星,你还我儿子,还我牛牛……” 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看看见我大儿子阿伟,这么高……”梁母停了下来连比带划,“还有我孙子牛牛,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 几米外驶过的汽车里,坐在后座的许清嘉收回目光,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是……梁母? 许清嘉若有所思,应该是的,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文件,回忆了下刚才听到的只字片语,许清嘉眉心蹙了蹙。 死,谁死了? “晓梅,查一下梁家的事。”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晓梅应了一声,去年和梁家打官司,都是她在跑上跑下,所以许清嘉一说,她就明白了,一句都没有多问。 晓梅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晚上,相关的资料便整理成册,她带着资料敲响了许清嘉的房门。 许清嘉过来开了门,捂着话筒对她说了一句,“稍等一会儿。” 听她声音柔软就知道,美女老板在跟孩子们说话。 那边三胞胎开着免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小家伙们有一种默契,接着龙的能把话说话。 西西,“妈妈,今天佩佩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去年佩佩和三胞胎一块进了那所国际小学,许清嘉帮了点忙。 不过四个孩子不在一个班里,三胞胎因为英语底子好,在全英文教学班。佩佩英语有些弱,所以在双语班。 许清嘉就问,“那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啊?” 这次回答的是南南,“佩佩说大姨只喜欢天天不喜欢她。” 许文诗今年七月生下一个男孩,取名洪齐天,洪福齐天的意思。 “怎么会呢,只是天天还小,所以你们大姨多照顾一点,佩佩小时候,大姨也是这么照顾她的。”生二胎是个大问题,尤其还是同母异父。 北北拆台,“可我觉得大姨有了天天之后,对佩佩就是没以前好了,大姨一直抱天天,不抱佩佩,佩佩好难过的。” 许清嘉沉默了下,“天天还不会自己走路,所有要人抱着,但是佩佩会自己走了。” “我也会自己走啊,可爸爸妈妈还是会抱我哒。”西西甜腻腻道。 许清嘉失笑,都七岁了,还撒娇要人抱,你很光荣吗? “对佩佩你们可不许这么说,大姨怎么会不喜欢佩佩,只是天天和佩佩年纪不同,所以大姨教他们的方法也不一样。” 南南,“我们告诉佩佩,大姨很喜欢很喜欢她的,我们也喜欢她。” “真乖。”许清嘉夸奖。 腻歪了几句,许清嘉才挂上电话,感慨了一句,“以后你生二胎的话,一定要处理好大孩的情绪。” 晓梅摊开手,“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许清嘉笑了一句,“那抓紧了,到时候我封你一个大红包,再加一个蜜月十日游,地点随便你挑。”跟了她八年,当然得送大礼。 晓梅喜笑颜开,“诶呀,那多不好意思,我就不客气了” 许清嘉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资料,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居然投河自尽了,许清嘉目光顿了顿,并无多少意外,前年她割腕自杀过一次。但是许清嘉还是无声地叹了叹,有勇气自杀却没有勇气逃离。 只要逃走,她就能拥有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可惜性格决定命运,对于梁红英,许清嘉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到在梁红英死后,梁家人的下场,许清嘉嘲讽地掀了掀嘴角,没了梁红英供血,这群巨婴果然过不下去了。 视线在梁父梁母那几行字上绕了绕,本来他们可以安度晚年,只要对他们的女儿给予一分对儿子的爱,整个梁家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可惜梁家父母吝啬这份爱,所以老天爷也吝啬他们的怜爱。 “你信不信这世上真的有报应?”许清嘉慢悠悠地合上资料,许家宝至今还昏迷不醒,而梁家无一人安享幸福。虽然失踪的梁老大一家情况不明,但是被溺爱长大的孩子成才的几率小之又小。 作为对梁家和许家恩怨知之甚深的晓梅拿到这些资料的第一反应也是报应不爽,紧接着暗搓搓的冒出一个念头,这报应是老天报的还是人报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赶紧压了下去。 晓梅点了下头,“我相信。” 许清嘉弯唇一笑,“所以做个好人吧。” 第二天上午和分公司经理级别以上的领导开一个会,一起吃了午饭后,许清嘉一行返回京城。 一回到家,二哈不知道打哪儿咬来一只拖鞋冲上来,在他们家送拖鞋是一项非常光荣的活动,三胞胎和三傻往往会为了争夺送鞋的任务而明争暗斗,二哈是赢得最多的胜利者。 许清嘉奖励地拍了拍二哈的脑袋,二哈幸福的躺在地上露出毛绒绒的肚皮,许清嘉顺他的意揉了揉,然后拍了拍他肥嘟嘟的屁股,“去玩吧。” 许清嘉站起来,看着面朝墙壁背朝人,脑袋扭称一百八十度,眼巴巴看着她的三胞胎,眼睛还红红的,老可怜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脸严肃地拿着网球拍的韩东青,活脱脱的韩教官而不是韩爸爸。 “看什么,头转过去。”韩东青拿网球拍依次拍了拍三个小家伙的小屁股。 西西眼圈更红了,颇有一种见到大靠山的委屈,哭唧唧,“妈妈,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好凶! 可把许清嘉心疼的,但是她绷着脸没安慰,这一次三胞胎太不像话了。 三个小坏蛋居然帮着佩佩躲了起来,还说佩佩说过要离家出走。误导大家以为佩佩跑出学校了,把全家人还有老师都吓坏了,发动所有人去找,火车站汽车站都安排了人。 兴师动众地找了半天,结果是四个小家伙的自导自演。 简直无法无天!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 许清嘉放下包,板着脸走过去,“转过来。”这头扭得她看着就不舒服,小孩子脖子就是软。 三胞胎扭扭捏捏的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许清嘉,抬了抬脚想扑上来,韩东青眼风一扫,又缩了回去。 “妈妈,我们知道错了。”南南乖乖认错,“我们只是想让大姨多陪陪佩佩。” 西西眼泪汪汪,“下次再也不敢了。” 北北苦大仇深,“不敢帮佩佩吓大姨了。”一个月的小蛋糕没有了。 许清嘉用力绷住了,“长能耐了,都会联手吓长辈了,你们以为是在帮佩佩,是在做好事。那你们有没有想过,陪陪不见了,大人们该有多着急,大姨都快被你们吓出毛病了。你们换个位置想想,要是你们不见了,我和爸爸该,” 许清嘉眼皮抽了抽,说不下去了。 三胞胎迈着小短腿动起来,各自换了位置,一脸认真的想想。 酝酿好的气势瞬间被戳破,许清嘉岔了气,别以为卖萌就能免于责罚。 ☆、第301章 第三百零一章 三胞胎被罚面壁思过一个小时, 并且之后一个月内都不许买新玩具和小零食。 天崩地裂不外如是,三胞胎心都要碎了, 可怜兮兮地求饶。 许清嘉和韩东青板着脸,任凭三个小家伙哭哭唧唧,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稍晚一点,许清嘉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 来打听宝贝外孙下场的。 许清嘉哭笑不得,他们又不是后爸后妈,还能家暴不成, 如此一说。 许向华那个心疼啊,但是忍着没求情,他自己是舍不得板着脸教训小家伙们的, 可也知道不能拖后腿。外孙们这回的确调皮,还好只是把人藏在学校里,要是藏在外面,丢了怎么办? 出发点是好的, 但是办的事却是坏的, 必须教训下,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挂了电话, 许清嘉对韩东青无奈道, “爸妈生怕我打他们宝贝外孙。” 韩东青失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没教训三胞胎, 就是因为许向华也闻讯赶过去了, 当着岳父的面教孩子, 他怕被教训的那个变成自己。 扫一眼焉哒哒站在墙壁前的三胞胎,韩东青说道,“宠他们的人太多,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三人组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 许清嘉严肃道,“以后得严加管教。”话音刚落,就见三个小家伙脑袋又耷拉下去一点,要是心情能具象化,那必然是凄风苦雨,电闪雷鸣。 一个小时的面壁时间结束,一家人才开始吃姗姗来迟的晚饭。 “还在吃呢?” 吃到一半,韩檬一家三口来了。 摇摇晃晃走在前面是个小不点,韩檬和丁晟落后两步。丁晟微微弯着腰,眼不错地盯着前面的闺女,准备随时救驾。刚刚十三个月的小姑娘,最喜欢摇摇晃晃到处走,要抱她,她小人家还扭身瞪眼地不依。 “小月亮。”小西西激动地跳下椅子跑过去迎接小妹妹。小姑娘去年中秋佳节佳节,得了小月亮这个小名,大名丁明月。 小月亮咧嘴大笑,张开胳膊抱住西西。 许清嘉笑着道,“我回来的晚了。” 韩檬留意到小西西红红的眼睛,忙问,“哭过了,这是怎么了?”抬头看了看南南北北,眼眶都有点红,连忙去看韩东青和许清嘉。 许清嘉无奈地摇了摇头,简单的说了下。 “鬼灵精。”韩檬失笑,“下次可不能做这种恶作剧的。” 小家伙们偷偷看一眼父母,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韩檬摸了摸小西西的头顶,“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小月亮跟着小西西来到餐桌前,抓着椅子一幅想爬上去的架势。 韩东青一把抱起外甥女,笑,“想吃什么?” 小月亮冲着桌子上的菜啊啊直叫。 韩檬嫌弃,“吃了一小碗面条,半碗蛋羹,合着还没吃饱。你体重已经超标了,有点数啊。” 没点数的小月亮满眼渴望。 见状许清嘉就笑,“我们只是肉有一点点多而已。”这小胳膊小腿养得莲藕似的,甭提多可爱了许清嘉捏了两把小奶膘,手感真棒。如今会走路了,要不了多久就得瘦下去,父母这边都没胖人,想胖也不容易。 许清嘉夹了一只虾逗她,“要不要吃,要吃点点头。” 还不懂得点头的小姑娘伸着小手来抓。 许清嘉开始剥虾,剥好了喂给她。 小月亮十分捧场地张开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小西西有模有样的也要剥虾喂妹妹。 待她投喂成功,获得巨大成就感之后,韩檬抱回捣乱的女儿,“你们先吃饭,我们接着逛逛。” 小月亮拍着她的肩膀,恋恋不舍的盯着餐桌,老可怜了。 许清嘉乐不可支,以后小月亮和北北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吃完饭,三个小家伙休息了会儿,就被许清嘉赶到书房去练大字,上小学后,书法课便被提上行程。 今天许清嘉把练习量加了一半作为惩罚,三个小家伙委屈巴巴的,小北北试图撒娇卖萌混过去,被许清嘉无情镇压。 见小北北铩羽而归,南南和西西识相地没有进行无畏的挣扎。 三胞胎在练字,许清嘉和韩东青在外面商量这场虚惊的善后工作。 让佩佩躲起来吓吓许文诗,以期她以后多关注佩佩这个馊主意,是三胞胎想出来的,亏他们想得出来。 佩佩的班主任被吓得不轻,韩东青下午已经带着三胞胎向那位年轻的女班主任道了歉,还送了个果篮慰问。 韩东青无奈一笑,“整个学校都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学生在上课期间失踪可不是小事,尤其这几年,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贯彻,拐卖儿童这股妖风越刮越烈。佩佩不见了,学校也着急上火,发动了不少人寻找。 许清嘉啧了一声,四个小东西,年纪不大,杀伤力可不小,“给学校捐一批体育器材吧。”就当替小家伙们赔礼道歉,孩子在人家手里,必须不能把人得罪了。 还有许文诗那边,也得带着孩子们去赔个不是,毕竟是自家孩子出的馊主意。 第二天就是周六,韩东青有个会要开,他如今忙得很,位置越高越忙碌,照这局势下去他只会越来越忙。 许清嘉自己也处于事业上升期,工作只会越来越多,这几年她每个月都少不了出差,有时候想想都挺对不住三胞胎的。幸好他们兄弟姐妹三个能互相作伴,也幸好两边长辈就在身边能帮把手。 周六,许清嘉带着三胞胎去了许文诗家里,买了个水果花蓝,又买了芭比娃娃套装以及一套给天天的手摇铃。 在玩具店,三胞胎眼睛都直了,楚楚可怜地看着许清嘉。 “妈妈,我就要这匹小马,就买一个好不好?”小北北双手合十,声音发甜。 小西西盯着花仙子玩偶灌迷汤,“妈妈,我爱你。” 小南南也道,“妈妈,我们都爱你。” 许清嘉嘴角抽了抽,“少来这一套,昨天我怎么说的,一个月内不许买新玩具。” 小北北顿时垮了脸。 许清嘉点点他,“不许哭,不许撒娇,不然两个月不许买玩具。” 小北北要哭不哭的瘪着嘴。 许清嘉结了账,“想买,下个月来。好了走吧,再不走就晚了,晚了的话,下午就来不及去马场了。” 一听去马场,小北北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小马哪有大马好玩,他最喜欢每周六去马场骑马。 南南和西西一看小北北叛变了,顿时泄了气。 许清嘉溜一眼他们,两个大的比最小的这个狡猾。 半个小时后,母子四人抵达许文诗家里。知道他们要来,遂一家人都在。 “二姨。”佩佩神采飞扬地叫人。 许清嘉见她心情这么好,估摸着许文诗给了她什么保证,把芭比娃娃送给她,“拿去玩吧。” “谢谢大姨。”佩佩声音更甜了。 许文诗,“来就来了,你买这些东西干嘛?” 许清嘉笑了笑,“天天睡着了?” 许文诗,“吃了奶就睡了。” 许清嘉示意三胞胎过来。 三胞胎面对许文诗和洪成才排排站好,“大姨,姨父,对不起。” 小南南接着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让佩佩躲起来吓唬人的,下次再也不会了。” “没事没事,大姨知道你们都是为了佩佩好。”许文诗揉了揉南南的头顶。 说实话刚开始,许文诗对三胞胎的确有点儿小埋怨,居然怂恿佩佩躲起来。天知道刚得知佩佩不见的时候,冷汗刷的从背后和脑门上冒了出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发软,差点把怀里的儿子掉在地上。 在佩佩没被找到的那两个小时里,她觉得天都塌了。 结果居然是四个孩子自导自演的戏码,许文诗又惊又怒,要不是人拦着,巴掌就落到佩佩身上了。 然而佩佩一番哭诉,许文诗不由开始反省自己,小儿子出生这三个多月,自己的确在不知不觉之中忽视了女儿。 可真不是她偏心,一个刚出生,一个已经八岁,明显前者更需要她的照顾。她怎么也没想到落在佩佩眼里,就是有了弟弟就不爱她了。 连三胞胎都发现了替女儿不平,可她这个当妈的却毫无所觉。许文诗被女儿哭得愧疚万分,觉得自己这个当妈的太失职,哪还顾得上怪别人。 三胞胎拿眼看着许清嘉,眼里透着高兴,大姨原谅他们啦。 许清嘉好笑,“那还不谢谢大姨,大姨父。” “谢谢大姨,大姨父。”三胞胎脆生生道谢。 佩佩邀请三胞胎去她房里玩,许文诗陪着许清嘉在客厅说话,洪成才去厨房洗水果,一盘放在客厅,一盘拿到儿童房。 正好听见佩佩以一种十分幸福的语气在说,“昨天我和我妈妈一块睡的,我好久好久没跟妈妈一块睡了。” 在佩佩有记忆以来,她都是和许文诗睡一张床的,一直到许文诗和洪成才结婚之后,佩佩才自己睡一个房间,偶尔许文诗会在小房间陪她睡几次,但是自从怀孕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之后弟弟出生了,弟弟是和妈妈一起睡的,佩佩就有点不高兴了。 西西点头赞同,“我也喜欢和妈妈睡,但爸爸是个大坏蛋,他不许我和妈妈睡,明明我睡着的时候是和妈妈在一起的,可起来以后我就回到自己房间了,讨厌!” 南南有些无聊地打量房间,都是女孩子的玩具,一旦意思都没有,“大姨昨天有没有罚你?” 佩佩摇头,“没有。” 北北叹气,“爸爸妈妈罚我们一个月内不许买新玩具和小蛋糕。” 佩佩,“为什么啊?” 南南,“因为我们把你藏了起来。” 西西,“妈妈说这样是不对的。” 佩佩啊了一声,皱了脸,“对不起,是我自己要躲起来的。” 三胞胎大方地表示,“没关系。” 站在门外的洪成才忍俊不禁,暗暗一摇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鬼灵精怪的。他七八岁还在玩泥巴,这群小家伙居然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还藏了三个多小时,直到韩东青过来发现三胞胎神情不对劲,三胞胎才‘招了’。 这场恶作剧,其实令他有些尴尬。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格外要仔细,轻不得重不得,轻了有人要说,果然是后爹不管教孩子,重了也有人说,果然是后爹不心疼孩子,一点地方做的不对,就会被人放大说嘴。 这一次佩佩闹情绪是因为觉得他们偏心,只怕外人里头也不乏这样想的。昨天开始,洪成才也在反省自己,在许文诗怀孕之后,他就考虑过如何端好继女和亲子这碗水。 他特意多关注佩佩的心情,也让许文诗多多安抚。然而中年得子,欣喜若狂,到底有些地方疏忽大意,幸好只是虚惊一场,还能补救。 继父他是头一次当,着实没有经验,身边也没有榜样可学,只能摸索着来。 洪成才敲了敲门,“吃橙子了,还有无花果。” 留意到这一细节的许清嘉笑了下,敲门是对孩子的一种尊重。小姑娘慢慢长大,生活中就得避讳一点,哪怕是亲父女也需要,就是父子,母女,母子也不例外。 迄今为止,洪成才在许家人这的印象都不错,看许文诗的神态就能看出来,日子过得幸不幸福,都会显示在脸上。 洪成才从来没开口向岳家要求过什么,和梁家一比,那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要,许向军却会主动给。去年初洪成才进了体育局群众体育处,没有编制只是合同工,却比有编制的体育老师更有发展前途。听说他在里头干的不错,他有能力,岳家也肯扶持他,且还有的发展。 梁家就是勘不透这一点,若是他们安分守已,有机会许向党岂会不帮一把自己孙子孙女的外家。 许文诗叹气,“要不是昨天那一闹,我还真不知道佩佩心里这么委屈。” “以前家里就她一个,现在多了个弟弟,肯定是有点失落的,就是元宝那么疼豆宝,豆宝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是吃过醋的。” 这个许文诗还真不知道,她又不是许清嘉住在许家康对面,她和许家康虽然是亲兄妹可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能在许向军或者老太太那遇上一回。 “那后来是怎么好的,长大了就好了。”许文诗眼前亮了亮。 许清嘉,“就是照顾豆宝的时候,让元宝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他有了成就感就会抢着照顾妹妹,久而久之不就有感情了,有空你可以向二哥二嫂讨教下。” 许文诗点点头,要是佩佩和天天也能像元宝豆包那么相处和睦,她做梦都能笑醒了,又问,“南南他们三个感情挺好的,你是怎么教的?” 许清嘉想了想,“一碗水端平,孩子们在一块肯定有争执,让他们内部解决,要是他们解决不了找我当裁判,谁有理我帮谁,不管没理那个哭得多厉害都不偏帮。不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一套,不然懂事的孩子就有苦吃了。” 许文诗若有所思。 这时候,摇篮里的天天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响,一点都没辜负他那霸气侧漏的大名。 刚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许清嘉第一反应是齐天大圣。不过许文诗说是洪福齐天的意思,她希望儿子是个有福气的。别像她似的,青年丧母又离婚,希望儿子一辈子都有福气,又笑以后像大圣一样厉害也挺好。 许清嘉觉得搞不好,小天天上学会多出很多外号,但是并没有多嘴。连王者荣耀都能上户口本,齐天就齐天吧。 听到动静的洪成才连忙出来,看了看说道,“是拉了。”然后娴熟的开始给儿子洗屁股还纸尿裤,这动作一看就是经常干才能练出来的。 许清嘉溜一眼打下手的许文诗,上次看走眼,这一回眼光不错。 “弟弟又拉臭臭了。”听着哭声跑出来的佩佩捂着鼻子扇了扇风。 “好臭好臭。”北北嫌弃脸,扭头跑回屋子里。 南南和西西也嘻嘻哈哈地跑回儿童房。 只剩下佩佩还留在原地。 许清嘉心里一动,“弟弟在哭,你能不能哄哄他?小朋友最喜欢和大孩子玩了。” 许文诗也对女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佩佩看看许文诗,又看了看了扯着喉咙在哭的小不点,之前她是不爱搭理这个哭包的。天天哭,声音大的跟哨子似的,晚上还哭得她睡不着。不过昨天妈妈说了,比起弟弟妈妈永远更爱她。 佩佩有点同情这个爱哭包了,遂挪过去随手拿着彩色手摇铃晃了晃。 也是奇了怪了,她这一晃,哭咧咧的天天骤然停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佩佩。 许清嘉就道,“果然天天最喜欢姐姐。” 洪成才赶紧道,“还是佩佩厉害,佩佩一来,弟弟就不哭了。” 佩佩抿着唇矜持地笑了笑,觉得爱哭包顺眼了点,就一点点。 佩佩还是觉得三胞胎更好玩,又跑回了房间。 许文诗要留许清嘉他们吃饭,不过许清嘉说要回四合院吃饭。 许文诗便不留了。 吃过午饭,一行六人一起去燕郊马场,马场建好以后,三胞胎的马术课就换到了自家马场这边来上,马术教练是许向华重金从内蒙请来的。 “待会儿你章伯伯他们也要来。”许向华说道。 许清嘉,“约了一块儿骑马。” 许向华笑,“骑马是个幌子,主要是跟他谈一下收购的事,你听听。” “收购什么啊?”和外婆玩翻花绳的西西好奇的抬头。 “你知道收购是什么意思?”许向华逗她。 西西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就是买回来。” 许向华嘿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妈妈告诉我的。” 许清嘉就道,“我跟人打电话,被她听见了,她就来问我。比起南南北北,她这方面更敏感一些。” “敏感好,敏感好。”许向华乐呵呵的,三个小家伙,总得出一个学商的吧,不然女儿之后的下一棒交给谁。 许清嘉哪能听不出她爸的言下之意,看了看三个小豆丁,觉得她爸想得太早了一些,虽然她和韩东青都希望孩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但是还是以孩子们自己的志向为主,现在就下定论为时尚早,小娃娃的不确定性太强。 “妈妈,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南南晃着小腿问,“我想烤火。” 许清嘉,“今天不行,明天我们要去卓卓家看太姥爷,太姥爷很想你们。我们下次过来烤火。” 这里的太姥爷指的是韩东青的外祖父江老爷子,卓卓是江一白和颜玥的儿子,全名江卓。 “我们也想太姥爷。”南南问,“妈妈,太姥爷的病好了吗?” 许清嘉只能道,“好些了。” 然而实际上,江老爷子已经进入临终护理阶段,老爷子现年86,早些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又在那个年月里被打成了走资派,坐过牢下过农场。 能熬到现在已经是精心保养的结果,时至今日,再好的医生和药物也无能为力。 江老爷子放了话,不想死在医院里,命家人带他出院,江家人尊重老爷子的意愿,接他回了家。 第二天,韩东青和许清嘉带着三胞胎前往江平业家。 江家客人不少,都知道老爷子已经处于最后阶段,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不少人前来探望,江一白和几个堂弟在下面招呼。 江平业却是没在,现如今他身居要职,即便是父亲病重,也只能每天来看一眼,时刻相伴却是不能够的。在那个位置上,根本就由不得他随便请假了。 与客厅里的客人寒暄两句,江一白领着他们上楼。 韩东青问他,“姥爷今天吃了什么?” “爷爷早上想吃鱼片粥。”江一白愁闷地抹了一把脸,“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韩东青静默下来,姥爷身体从年初开始就急转直下,心理准备他早就做好了,可事到临头,依然无法坦然面对。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卧室,房间里除了江老爷子还有两名护士以及几个江家人。 江老爷子难得的醒着,侧着脸看着坐在旁边的卓卓,老人的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活到他这份上,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逃过荒,打过仗,建过国,坐过牢,掌过权,儿孙满堂,寿终正寝,该吃的苦都吃过了,该享的福都享过了,有何遗憾。 “姥爷。”韩东青和许清嘉带着三胞胎走到床边。 三胞胎软乎乎地叫人,“太姥爷。” 江老爷子眼里笑意更浓了些,他眨了眨眼睛。 韩东青的小姨妈见状笑了笑,“见到你们爸高兴。” 北北抓住老爷子干瘪的右手,“太姥爷,我昨天能自己一个人骑着马跑一圈了,我以后要像太姥爷一样骑着马打坏蛋。” 江老爷子眼睛弯了弯,彷佛想起了以前的峥嵘岁月,他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来。 江姨妈上前抬起老爷子的手摸了摸北北,“太姥爷夸你呢,你要好好学习。”又挨个摸了摸南南和西西的脸。 韩东青心头一涩,却是笑起来,“北北天天说,他长大了要像您似的做马背上的英雄。 江老爷子很高兴的样子。 一个月后,这位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老爷子溘然长逝,各方致电悼念,葬礼哀隆。 许清嘉和韩东青带着三胞胎出席追悼会,因为今天会来不少人,遂许清嘉再三叮嘱今天不许调皮,乖乖跟着他们。然而许清嘉一错眼,北北不见了。 在这里她倒不担心小家伙丢了,但是许清嘉怕这个淘小子闯祸。 小北北在哪呢,小家伙躲起来偷偷地哭,手里抓着一个小马图案的魔方,这是江老爷子送他的最后一个玩具。 哭着哭着,小北北发现视野里多了两条大长腿,顺着笔挺的裤管往上,小北北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小北北歪了歪脑袋,觉得这张脸有一点点熟悉。 小北北仰着脸,忘记了哭,努力想着哪里见过。 好看长腿叔叔也静静地看着他。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章 大眼瞪着小眼。 不一会儿北北低下头继续伤心地掉金豆豆, 太姥爷死了,他知道什么是死了, 就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可他还没把魔方恢复成原样呢,上次他向太姥爷保证会把魔方复原的。眼泪啪嗒吧嗒的掉在魔方上,‘咔哒咔哒’扭了两圈,越来越乱了。 “先还原顶层。”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北北抬起头。 “你好厉害!”小北北浸过眼泪的眼睛亮闪闪的, 卡塔卡塔卡塔几下,魔方就恢复成原样了。 “进去吧。”男人把还原好的魔方还给他。 小北北一手抓着一块灰格子手帕,一手抓着魔方, “妈妈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走。” 男人发了下愣,目光定格在小孩子稚嫩的脸上,辨不出表情, 忽见小男孩张开嘴,“妈妈。” 北北小跑向许清嘉。 “你可真躲的,怎么躲这儿来了?”许清嘉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抬眸看向几米外身形笔直的男人。 “妈妈, 我把魔方复原了。”北北举起手里的魔方, 呃了一下,“是那个叔叔帮我还原的。” 许清嘉轻笑了下, “那你有没有谢过叔叔?” 北北挠了挠后脑勺, 他忘了。 北北又跑了回去,乖巧道谢, “谢谢叔叔, 你的手帕。” 男人接过手帕, 慢慢转过身来。 望着那张熟悉中有透出些许陌生的脸庞,许清嘉笑起来,“晏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晏洋看过去,较之上次见面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风采依旧,“三天前回来的。” 许清嘉也在打量他,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江一白的婚礼上,江一白软硬皆施才把人叫回来的,他向来对这些人情世故不在意,也就江一白能‘强他所难’。 无论经年何许,眼神纯粹一如当年,不像他们在名利场上打滚,看着镜子自己。眼睛里再也找不回曾经年少时的纯粹。 许清嘉笑问,“回来探亲?” 晏洋垂首一笑,“回来工作。” 许清嘉微微一怔,复又笑,“回国发展了,这些年国内物理学发展很快,对你们这些人才求贤若渴。” 这些年虽没有联系,但是他的消息,许清嘉还是知道一些。即便是在美国,在量子物理学的领域里,他也是青年科学家里的佼佼者,成绩斐然,荣誉加身。 还从江一白那听闻,那边还想说服他加入美国,这种例子其实不少,那边无论是科研环境还是发展平台亦或者个人待遇都比国内好。他当然拒绝了,一些高端科研技术和成果也对他关上了大门。不过饶是如此,是金子照样会发光。 晏洋垂首笑了下,不经意间触到小北北好奇的眼神,视线在他脸上绕了绕,“你儿子很像你。” 小北北点头,很骄傲的语气,“我长得最像妈妈。” 许清嘉摸了摸北北的头顶,三个孩子里北北最像她,比西西还像,作为男孩子而言过于精致了些,不过幸好不是女气。 晏洋弯了下嘴角。 “进去吗,追掉会快开始了。”许清嘉问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必是来参加江老爷子追掉会的。晏洋的外祖父和江老爷子是老战友老邻居,两家也是相熟的。 听她这话,晏洋抬起脚。 “晏洋。”出来透气韩檬的微微一惊,看见旁边的许清嘉,韩檬不由好奇了下,倒不是想歪了,对两人人品她深信不疑,她就是对这个组合觉得违和。 晏洋对许清嘉的心意,她心知肚明,早些年她苦追晏洋的时候就知道他还没有放下。 细想想那时候挺有趣的,明知无结果可晏洋放不下许清嘉,而她呢放不下晏洋,中了邪似的一坚持就是十年,她奢望水滴石穿,结果石头没穿,水已经滴尽。 十年后,她选择了放弃,当年追的无怨无悔,放弃后同样无怨无悔。这两年她过得很好,爱她敬她的丈夫,活泼可爱的胖闺女。 她走了出来,那么晏洋呢? 韩檬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片宁静,就像是无风夏日下的湖面,清澄无波。 韩檬笑了下,“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还以为你忘了回国的航班怎么坐。” 晏洋只是牵了下嘴角。 韩檬翻了个白眼儿,真是的,好歹这么多年朋友,她还追过他,就不能笑得更有诚意点吗? 韩檬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哪里中了邪,一头扎了进去,上下左右一打量,点了点头,美色惑人。都三十出头的人了,俊美如斯,身上那股子禁欲冷淡的气质,还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当年还在美国的时候,她去研究所找过他几次,就遇上过金发碧眼的美人对他示好。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韩檬都想打趣两句。 “这都多少年了,你都当妈了,怎么还跟吃了枪子似的。”江一白走了过来。 许清嘉忽而一笑,恍然间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他们四个人凑在一块,必然是怼来怼去没个消停的时候。转眼一个个都迈过三十的门槛,步入中年,不禁唏嘘。 “节哀。”晏洋对着江一白干干地说了两个字,对于这些人情故事,他一直都不擅长。 江一白拍了拍他的胳膊,其实还好,老爷子病了快一年了,对这一刻全家上上下下早有心理准备。而且老爷子活到了86,平静安详的离开,是喜丧。 一行人往里走。 “妈妈,我想把这个魔方送给太姥爷。”北北眼里又汪了眼泪,“我还原了,我想让太姥爷看看。” 许清嘉想了想,“妈妈的等下问问大舅公,可不可以放在太姥爷身边,好吗?”规矩冗杂,许清嘉也不知道能否破例,不过这是孩子对老人的一份心意,她想维护。 许清嘉去问了江平业,江平业揉揉北北的脑袋,老爷子生前就疼爱这个曾外孙子,知道孩子有这份孝心必然欢喜,遂牵着他过去,亲手把魔方放在了老爷子边上。不伦不类的玩具,成了最温暖的一抹色彩,承载着稚童对长辈的濡慕。 追悼会结束之后,各宾客陆陆续续离开。 叶胜男接过阿姨端上来的枸杞茶,年岁大了,就越来越注重保养。耳边是叶胜美机关枪似的声音,这妹妹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性格还和年轻时候那样风风火火。 “姐,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叶胜美不满。 叶胜男抬了抬眼皮,“听着呢。” 叶胜美就道,“那我让二姐安排了,让她给洋洋介绍几个姑娘。” 叶家二女儿叶胜英是科研工作者,是激光领域的领头人之一,她身边的女孩子都是做研究的,叶胜美觉得跟自家外甥会更合得来。 叶家三姐妹,老大从政,老二科研,老三经商,在各自领域里都是佼佼者。 被叶胜美拉来的叶胜英含笑点点头,“洋洋要是想找对象,我那边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女生。” 叶胜男摆了摆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洋洋没成家这个念头。” “那你催一催啊,我当年还不想结婚呢,照样不是被你们催着结了婚的。”叶胜美很铁不成钢。 叶胜男轻轻一叹,“洋洋和你不一样,他说不想成家就是真的不想成家。其实结婚生子并不是唯一的生活方式,不婚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高低好坏之分,只有开不开心的区别。”她也不是一下子就想通了,而是不得不想通,不然怎么办,寻死觅活的逼着儿子成家,别人家的孩子也许逼一逼有用,换成自家儿子,就是拿枪指着他的头都是白搭。 儿子回国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她已经心满意足。研究所本来要给儿子配房子的,是她发了话,不用准备房子。她这屋子离研究所不远,就算他以后做实验再忙,总有几天是能回家住的。 叶胜美,“那等他老了以后怎么办?” 叶胜男淡淡道,“我倒是结婚生子了,可我老了以后不照样得靠自己。”等干不动了,她就去干休所待着,和老伙计们做做伴,至于儿子,有空就来看看她吧。等儿子老了,以他的能耐,国家会妥善照顾,她也会给他留下一笔钱。 叶胜美噎住了,向叶胜英投去求助的视线。 叶胜英笑了笑,“大姐你也别说这丧气话,小妹也别着急,姻缘这种事看缘分。我们所里的同志,不少人做实验做的顾不上人生大事,耽搁到三四十岁结婚的不少,现在过得不也挺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姻缘也就水到渠成了。” 叶胜美腹谤,怎么不说还有一群光棍到底的。别人想当光棍她没意见,可换成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叶胜美没法淡定了。 尤其外甥又不是单身主义,他是硬生生被人挤到那条路上去的。 今儿在江老爷子的追悼会上,叶胜美看见了许清嘉一家五口,也无意间看见了晏洋和许清嘉母子两个在一块那一幕。叶胜美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当年就差那么一点点。 往事不可追,叶胜美就想赶紧解决晏洋的终身大事,之前他在国外鞭长莫及,现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做长辈的当然得动起来,趁着他还年轻,还不算晚。 叶胜美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叶胜英拉走了,叶胜男捏了捏鼻梁,小妹这张嘴,真是说得人头都大了。她说的道理她难道不懂,可她比她更懂自己的儿子。 在客厅里枯坐了半响,叶胜男吩咐保姆烧一碗海鲜面,然后盛了一小碗端上楼,敲响了书房的门。 晏洋合上腿上的相册放在一边,过去开了门。 “要不要吃点面条。”她知道儿子习惯十二点再睡,所以都会让人在八。九点的时候准备一份宵夜,不能太多,多了影响睡眠。 晏洋伸手要接。 叶胜男避开,绕过他走到书桌前,没像前两天那样看见一堆资料,入眼的是一本相册,叶胜男动作顿了顿。她知道里面是什么,早些年她就偷偷看过了。 叶胜男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地放下面碗,如同前两天一样叮嘱,“早点休息,别太晚了。”今天又加了一句,“明天要去研究所报道,你得养足精神。” 晏洋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胜男满腹唠叨又坠了回去,小时候她忽略他,长大后他忽略她,一报还一报,谁也逃不掉。 ☆、第303章 第三百零三章 年底的时候, 秦慧敏和姜天明回国探亲。 姜天明提前完成本科学业,并且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 攻读生物工程,大步走在成为学神的路上。 姜天明读书成器,秦慧敏在国外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中餐馆试水成功之后, 她又和秦振中合资在那边开了一家超市。 娘儿俩彻底在美国站稳了根脚,秦父秦母也就彻底放心了,偶尔会操心下她一个人这后半辈子怎么过, 唠唠叨叨劝她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就再找个人过日子,毕竟才四十几岁而已。老话说得好, 儿孙成群不如半路夫妻,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可老了就知道孤单了。 然而秦慧敏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听父母话的人,老两口也只能想起来就唠叨两句, 然后安慰自己姜天明是个孝顺的, 以后带带孙子孙女也挺热闹的。 周末的时候许清嘉一家也被叫过去吃饭。秦家已经换了住处,随着秦蕾蕾名气越来越大, 时不时会有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的影迷跑到家里来。 正好那时候嘉阳在京城开发的第一个别墅小区开盘, 不胜其扰的秦家就搬了家。 秦慧敏给三胞胎准备了礼物,三个小家伙甜甜道, “谢谢姨婆。” 秦慧敏微微一怔, 在国外时不觉得年纪大了, 可被这么一叫,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可不是,她都四十五,儿子都大学毕业了。侄子外甥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成家立业。 三胞胎叫了一圈长辈,蹦蹦跳跳地要去看小妹妹。秦安平去年结了婚,女方是秦家一位合作商家里的千金,老岳父和秦安平谈生意的时候看中了他,替女儿牵线搭桥一番,一来二去两人就看对了眼,交往一年后于去年冬天结婚,这个月喜得千金,如今吕文倩还在月子里。 许清嘉和秦慧如跟着三胞胎上二楼去看小宝宝。 小书瑶正在呼呼大睡,三胞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寒暄了几句,许清嘉拉着三胞胎离开,不然,她怕小坏蛋们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指头去戳小宝宝。 那可不行,他们表舅舅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盯着呢。 下了楼,三胞胎坐在地毯上开始玩刚刚收到的礼物,大人们坐在沙发上闲话。 “阳阳今年回来过年吗?”秦慧敏挑了个话题问秦慧如。 秦慧如回道,“今年他得值班,不能请假。” 秦慧敏又问,“听妈说阳阳要结婚了?” 秦慧如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是啊,明年三月份在部队举行集体婚礼,五月份在家里和乌鲁木济各办一次。”本来许家阳只想在部队办一次婚礼就行了,结婚多折腾人啊。 然而许向华和秦慧如觉得不在京城办一次总归不得劲,就是司晨父母那边也觉得不在家里办一场婚礼总是缺了点什么。 虽然集体婚礼,亲戚朋友都能过去,但是名额有限,而且路途遥远很多人未必能参加,总归是遗憾。遂两家长辈通了个电话,然后通知两个小的,到时候你们出两个人,其他事他们会安排妥当不用他们费心。 许家阳和司晨还能说什么,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惹父母不高兴,说到底也是一番慈爱之心。 秦慧敏就说了几句凑趣的话,看着喜上眉梢的秦慧如,倒是有些羡慕,她家天明且还得等好几年。 说着说着秦母开始抱怨了,“阳阳比蕾蕾还小两岁都要结婚了,她倒好,连个对象都没有。”随着秦安平结婚生女,秦母对秦蕾蕾的婚事越发上心。 许清嘉溜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就知道自己又被邵泽牵连了,那就是个害人精,他讨好地把一个剥掉草莓蒂的大草莓递给许清嘉。 许清嘉在心里哼了一声,赏光地接了过来。 秦慧如就道,“蕾蕾就是太忙了。” 秦母,“咱们家就她最忙,一年到头不见人,想见她一面还得预约。这两天要不是她在京城要出席个什么活动,你们还见不着她。” 秦慧敏笑,“他们这行是这样的,尤其蕾蕾现在名气这么大,工作也就越多了。”又笑,“我在国外都看到过她的报道,咱们蕾蕾现在可是冲出国门了。” 去年秦蕾蕾那部转型之作入围一个国际奖项,虽然最后没能拿下奖项,但是在国际上刷了一把脸,还上了《时代周刊》。 秦母就乐呵呵地笑,“当初以为她就是瞎闹闹,没想还真被她闹出动静来了。”语调一变,“有时候宁肯她别这么出息,拼命十三娘似的,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被耽误了。”又瞪一眼秦振中,“你这个当爸的,也不催着点。” 许清嘉觉得这事,邵二公子得负上起码一半的责任。 秦振中打哈哈,“他们这一行结婚的都晚,不急不急。” “怎么不着急,还以为是小姑娘呢,都二十八了,我二十八的时候,”秦母指了指秦慧如和秦振中,“我都生下你们俩了。” 又来了,秦振中牙疼了下。 许向华一笑,“他们这一代跟我们这几代不一样了,都讲究个先立业再成家,所以结婚的越来越晚。蕾蕾事业好长得又漂亮,还怕她找不到好对象,只要她想找随时都能找到很好的小伙子。” 许清嘉附和,“就是,姥姥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喜欢蕾蕾,想娶她的绕着故宫都能排好几圈了。” 秦母脸色缓下来,“可这年纪大了,生孩子受罪。”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晚一点影响不大,姑娘家要生孩子,年岁大遭罪。 “35才是高龄产妇,28真是年纪最好的时候。”许清嘉道。 秦母吓了一声,“还准备到35啦。” 许清嘉哭笑不得,“哪有,我,”接下来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 坐在座机旁边的秦振中拿起话筒,脸上的笑容逐渐被阴云掩盖,“我们不认识这个人,嗯,辛苦你们了。” 秦父纳闷,“什么人?” 秦振中看了看秦慧敏和姜天明,还是说了出来,电话是门卫处打来的,“是姜天强,他在小区南门那闹着要进来找明明,准是来找明明要钱的。”叮嘱秦慧敏和姜天明,“以后你们出去当心点,这几年,姜家那边被他缠的不行,打出血了好几次。” 在小区里不用担心,这个小区安保很好,搬过来之后他们再没被那些狂热的影迷骚扰过,可出去后就不好说了。 姜建业拼着风风光光的厂长不做,就是挡不住贪得无厌的姜天强和姜天晴兄妹俩。这两人属蚂蟥的,逮着人就吸血,还是把人往死里吸血。 姜建业这个亲爹都扛不住了,辞去工作,卖掉房子,带着孙子姜荣离开了京城,去了哪,外人不得而知,就是他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 姜建业一走,姜母又死了,没了经济来源的姜天强兄妹俩的日子顿时难熬起来,尤其是姜天晴。 她从戒毒所出来之后又吸上了,为了弄钱买毒品,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包括姜天强在内的姜家亲戚都被她不断骚扰,惹得天怒人怨。 戒毒所进进出出了好几趟,没多久人就没了,据说是吸毒过量没的。 姜天强比姜天晴好一点,可也没好到哪里去,没了老祖母和父亲的供养,他也没痛定思痛幡然醒悟出去找工作,而是继续躺在家里整天打游戏喝酒,还得卢丽芳挣钱养他。 大手大脚惯了的姜天强为了继续过好日子,开始变卖家里值钱的东西,东西卖完了,就把姜家二老留给他的店铺卖了,用完这笔钱之后,去年又把房子卖了,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卢丽芳偷偷拿着钱带着儿子跑了。 人财两失的姜天强便成了流浪汉,姜家叔叔姑姑倒了血霉,打骂都没用,偏偏还不能换工作换学校,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好几次大打出手。 就是秦家也被他骚扰过两回,虽然搬了家,但是秦家的公司不难找。姜天强管他们要姜建业和姜天明的联系方式。 前者秦家不知道,后者秦家怎么可能告诉他。来闹了两次,都被保安赶了出去,再来,秦安平找了几个混子狠狠了教训一顿,吃了苦头的姜天强才算是歇了从秦家这捞好处的心思。 这一次也不知道他怎么找上门来的? 此事说来也简单,想吃点好的姜天强又跑去姜大姑家蹭饭,亲戚里就这个姑姑对他还算好点,偶尔会给他一点钱和几口热饭吃。 不想还有意外之喜,姜大姑告诉他姜天明娘俩回来了。两年前这小子回来过,不过等他知道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那时候他手里还有卖商铺留下的两万块钱,所以只是懊恼了一下不能问老头子的下落。老头子不跟别人联系,还能不跟他的宝贝老儿子联系,卖房那些钱肯定都给了他老儿子。 凭什么,他是长子,大头应该给他,姜天强气势汹汹的跑来找姜天明,打定主意必须要到一笔钱,然而到了以后才发现,连大门都进不去。 秦慧敏脸色沉了沉,“他消息倒是灵通。”他们才回来三天就得到信,还摸了过来,秦慧敏侧过头看了看姜天明,“你叔叔姑姑知道你住在姥姥家?” 前天,姜天明去探望了下姜家的叔叔姑姑,虽然父母离婚了,可并不意味着他和姜家也一刀两断,从小到大,姑姑叔叔们对他都不错。 姜天明单纯不代表他傻,瞬息之间反应过来,脸色白了白,讷讷道,“对不起。” 秦慧敏叹气,是她没想周全,低估了姜家人的无耻,他们分明是想祸水东引。 “说什么呢,”秦父赶紧打圆场,“他闹就闹吧,还能闹出花来,过两天你们走了,也就消停了。” 秦父再一次庆幸秦慧敏和姜天明去了国外,不然姜家兄妹怎么可能放过他门,去学校闹个一两次,姜天明在学校里的名声可不就坏了。 秦振中也道,“这种人好打发的很。”他们家早就不是当年住在筒子楼那会儿,能让他们姜家人随便欺负,如今有钱有人,想收拾个无赖轻而易举。 姜天明应景的笑了笑,然眉眼间还有些郁郁,总归姜家人是他的血亲。 秦振中赶紧岔了话题,大家说起其他事情来。 片刻后,外面响起引擎声,秦振中抬头,隔着窗户看见了女儿的车,笑起来,“蕾蕾回来了。”三个多月没见女儿,还怪想的。 秦蕾蕾进屋问候了诸位长辈,末了瞅着姜天明笑,“天明越来越帅了,在学校里有没有外国女孩子追你啊。” 姜天明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秦蕾蕾乐了乐。 说笑一阵,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吕文倩也下了楼,剖腹产后第十五天,可以走动了。还在睡觉的小书瑶就被放在旁边的小床里。 “哎呀,妹妹怎么还在睡觉,她都不醒的吗?”小西西嘟了嘟嘴,她还没跟妹妹玩过呢。 “刚出生的小娃娃每天要睡18个小时。”许清嘉给她科普。 小西西惊讶,“这么多啊,那她不是没时间玩了。”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你以为是你啊,天天想着玩。” 小西西扭了扭身子。 望着活泼可爱的曾外孙,再看看婴儿床里的曾孙女,秦父秦母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笑着笑着,秦母把视线移到了秦蕾蕾身上。 秦蕾蕾顿时头皮一麻。 “你看看你,你哥女儿都有了,你俩就差了五分钟而已,可你俩的孩子,起码得差个一年。” 秦蕾蕾赔笑,就知道回家要被催婚,所以她不怎么回家也不能怪她哦。 钟芸凉丝丝的架桥拨火,“差一年算是好的,就怕五分钟变成五年。” “五年,不会这么久的,不会的。”秦蕾蕾笑容讨好。 秦母和钟芸齐齐白她一眼,“那你说说差几年?” 秦蕾蕾一个劲儿的笑,“争取只差个两三年,绝不会差五年,五年代沟太深,玩不到一块去啊。” “大家都听见了,这可是她自己说的。”秦母找大家当见证人。 大伙儿皆笑。 许清嘉啼笑皆非,自打秦安平抛弃秦蕾蕾脱单之后,秦蕾蕾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在秦家五句话以内就得被催婚。 吃完饭,溜到花房里透气的秦蕾蕾冲着许清嘉抱怨,“奶奶和妈都快走火入魔了。” 许清嘉拨了拨挂在枝条上的金桔,这花房是秦父的宝贝,老人家退休以后就迷上了养花种草。 “体谅下,周围亲戚朋友家孩子和你差不多的都结婚了,他们难免着急。”许清嘉笑了笑,就算再过二十年,二十八这年纪也不算小了,更别提现在还是二十世纪。 许清嘉接着道,“她们说她们的,你听听就是,”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有中意的,也可以行动起来。”顿了顿,“你不用顾忌邵泽那边,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他不至于下作到从中作梗。” 时至今日,邵泽还没放弃,空下来就追着秦蕾蕾跑。他身份摆在那,秦蕾蕾想赶人,可从导演到制片人哪个敢得罪他。偶尔邵二公子还会利用他自己资源给剧组提供些便利,解决些麻烦,秦蕾蕾不想要这个人情,但是剧组这边已经收下了,她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 坐在秋千上的秦蕾蕾蹬了蹬腿,秋千咯吱咯吱地摇晃起来。 许清嘉看向她,笑了下,“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工作是忙不完的,就算你离开一年半载,也不会轻易被人取代。给自己放个假吧,出去放松下,兴许会有一段艳遇。” 秦蕾蕾抓了抓绳索。 许清嘉的目光在她的手和脸上来回移动了下,“还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秦蕾蕾抿了抿唇角。 许清嘉在心里叹了一声,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铺了坐垫的石凳上,“邵泽?” 秦蕾蕾面露羞愧之色,觉得自己太不争气,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要远离这个人,可她居然食言而肥了。 秦蕾蕾小心翼翼的觑着许清嘉,怕在她姐脸上看见失望之色。她知道,邵泽这种人看着真不是什么良人,就算是自己,也心里没底。她姐打小就疼她,肯定不乐见她和邵二搅和在一起。 可是,可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就动摇了。 触到她的眼神,许清嘉好笑,“做这副怪样子干嘛?还怕我骂你。” 秦蕾蕾,“姐,你都不惊讶吗?”毕竟她以前说的那么义正言辞,抬手摸了摸脸,有点疼。 惊讶,有一点,不过也不多。 有多少人能把一件没有希望的事情坚持四年? 邵泽坚持了一年又一年,许清嘉和邵泽也认识二十来年了,尤其是最近这十年,生意上没少合作。对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理解的,这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眼光毒的很。 他敢这么坚持下去,必然有他的底气在里头,也许他早就从秦蕾蕾身上看出了蛛丝马迹。 许清嘉点点头,“有点儿,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和他交往试试看?” 秦蕾蕾垂下头,片刻后慢吞吞道,“他向我求婚了。” 许清嘉啧了一声,以邵二的德行,敢求婚那是肯定有一定的把握在。这一年她忙着布局网络这一块,看来她错过了不少事。 “那你同意了吗?” 秦蕾蕾摇了摇头,纠结了下期期艾艾开口,“姐,他拿了个婚前协议给我看。” 许清嘉眯了眯眼,“内容?” 秦蕾蕾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婚后他出轨,他就净身出户,他的财产都归我。” 许清嘉挑了挑眉,邵二身家可不薄,万盛集团涵盖了房地产、酒店餐饮、影视、饮料,这两年还在进军互联网行业。其中房地产和酒店这两个板块已经上市。集团之外还有一些只属于他个人的投资,譬如鸿泰。 邵二这一招够狠的,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他是为了让美人对他的黑历史放心以百亿身家作保。诚意是有了,可就是不甘心。 他过尽千帆想靠港安定,可自家漂漂亮亮的表妹多吃亏啊。 ☆、第304章 第三百零四章 秦蕾蕾和邵泽正式交往了, 蕾蕾没有答应求婚,但是同意先交往一段时间看看, 官方名称婚前试用期。 交往都开始了,结婚还会远吗? 信心满满的邵大总裁这一阵春风得意,整个人都焕发着不一样的风采,彷佛是吃了仙丹妙药。以至于公司上上下下都被圣光普照, 觉得最近的总裁特别帅特别好脾气,暗暗揣测发生了什么。 许清嘉带着老公孩子在小区里遛狗的时候,撞见了光彩照人的邵二, 他在小区里也有一套别墅,这小区就是他的公司开发的,不过一年到头他在这也住不了几天, 难得在小区内遇上一回。 三胞胎眼尖,远远的看见了,兴奋地叫着“干爸”跑过去。 邵泽笑眯眯的摸了摸他们的头顶,“看看, 干爸给你们带了什么。” “哇哦, 飞机。”南南北北惊叹。 “凯莉。”小西西欢叫。 牵着萨摩耶的许清嘉朝着左手阿拉斯加右手哈士奇的韩东青努了努嘴,“瞧瞧, 咱们邵总这气色, 返老还童了似的。” 韩东青望着她的眼睛,“他要是敢对蕾蕾不好, 不用你说, 我也会教训他的。” 许清嘉轻轻的哼了下, 邵二公子情史丰富,而蕾蕾除了高中时过家家似的交往过一个小男友,感情史一片空白,许清嘉觉得自家表妹亏大了。 但是蕾蕾自己都决定了,还是经过了四年之后做的决定,她一个当表姐的还能当棍子去打鸳鸯。要是邵泽仗势欺人逼迫了秦蕾蕾,那许清嘉二话不说会替表妹出头。可既然两情相愿,还能怎么办,只能希望邵二公子痛改前非,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家小表妹啊。 韩东青笑了下,看着低着头跟小家伙们说话的邵泽,作为发小,他由衷替邵二高兴,这家伙终于安定下来了。 耳边听着小家伙们亲亲热热的干爸干爸叫着,韩东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后到底是叫干爸还是姨父? 许清嘉和韩东青走了过去。 韩东青嘴角噙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蕾蕾去法国拍一个香水广告,邵泽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以前是以狂蜂浪蝶的身份,这一回却是光明正大的护花使者了。 邵泽笑盈盈道,“昨天下午回来的。”两人一块回来的,回来后,蕾蕾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沪市参加一个活动,他倒是想陪着,可下属的夺命连环电话差点打爆手机,年底事务繁多,想想还得养家糊口,邵泽就先回了京。 许清嘉溜一眼志得意满的邵泽,也笑盈盈地开口,“邵总终于回来了,鸿泰那边一堆事正等着你拍板。”他这个大股东追着美人跑了,鸿泰的事都找上她这个第二股东了,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邵泽赔笑,“辛苦辛苦,之后就交给我吧。” 许清嘉假假一笑,要是这点自觉性都没有,信不信她当棒子。 逗了会儿干闺女干儿子,邵泽春风满面地走了。 许清嘉绕了绕狗绳,“为什么我看他这样子就是很不爽。” 韩东青想了想,“太嘚瑟了。” 许清嘉无比赞同,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嘚瑟啥,她儿女成双,还都上学了呢!他开飞机都赶不上。 马上又发现,邵二公子还能更嘚瑟点。 秦蕾蕾使劲掐着邵泽的胳膊肉,逼问,“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邵泽竭力忍着笑,伸着两根手指头对天发誓,义正言辞,“要是我动了手脚,就让我孤独终老。” “那这是怎么回事。”验孕棒几乎戳到他脸上,红艳艳的两道杠张牙舞爪。 心里灌了蜜一样的邵泽费力压下嘴角,显得表情有点怪,谄媚,“天意,天意。宝贝儿,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 胎气,她动的分明是杀气,秦蕾蕾抓着邵泽的脖子使劲摇,义愤填膺,“我下个月就要进组,这部戏有不少武打戏,你让我怎么演?” 邵泽小心的楼着她的腰,出主意,“要不延期,我来协调。”这个剧本不错,班底也很强。 秦蕾蕾粉面带煞,“让一整个剧组为了我延期,我还要不要混了,你是不是傻。” 大傻子邵泽又小心翼翼道,“那找替身?” 秦蕾蕾更怒,“你要砸了我辛辛苦苦堆出来的招牌。”她的戏从来不用替身。 邵泽赔笑,“那要不休息一年,明年咱们找个更好的剧本和班底。” “你以为是菜场里的大白菜,说有就有。”秦蕾蕾喷回去。 邵泽又出了几个主意,无一例外被喷了回来。 秦蕾蕾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磨着后槽牙,只怪那天烛光太暖,鲜花太美,红酒太醇,她一着不慎就中了美大叔计。 中计就中计吧,大家都是成年了。再说了邵大总裁都奔四的人了,她可不得检验下,这可是攸关后半辈子幸福的事。 万万没想到居然中了招,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秦蕾蕾气得直捶床。 邵泽端着一杯牛奶回来给她润嗓子。 正喊的有点口渴的秦蕾蕾大口喝牛奶。 “慢着点儿。” 秦蕾蕾喝得更快了,故意跟他斗气似的。 邵泽啼笑皆非,在人前是优雅女神,私下里性子却像个孩子。 喝完牛奶,秦蕾蕾接过纸巾插嘴,狐疑地盯着邵泽,“你说是不是你故意把安全套戳破了。” 得,喝了牛奶,恢复力气,又绕回来了。 邵泽指天对地发誓,自己绝对没干这么没品的事情,末了委屈巴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秦蕾蕾用眼神反问,难道不是。 邵泽幽幽道,“这可能是老天爷被我感动了。” 秦蕾蕾呵了一声,斜睨着他,不阴不阳道,“那我做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罚我?” 邵泽涎着脸去抓她的手,被秦蕾蕾用力拍开,邵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怎么是罚呢,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恩赐的礼物,他肯定是想着你这么优秀,得尽快把你的优良基因传下去。” “恶心!”秦蕾蕾夸张的搓了搓胳膊,一脸嫌弃。 邵泽面露忧伤之色。 秦蕾蕾才不上当,嫌弃的推开他的脸,“你别继续恶心我了,省得孩子学了去。” 闻言,邵泽就知道她这口气出的差不多了,这孩子的确来地猝不及然,打乱了她的阵脚。然而既然怀上了,以她性子也不可能不要。 确然,秦蕾蕾怎么舍得打掉孩子。虽然不在计划之中,但是她同意和邵泽交往就是存了交往顺利的话就结婚的打算。 目前这四个月的交往,秦蕾蕾对邵泽颇为满意,就是进展太快了些,人算不如天算。 大呼失策的秦蕾蕾下午认命地和邵泽去了广州当地的一家私人医院做检查。她在这边有个广告,而邵泽一边陪女朋友一边工作。 “不会走漏风声的吧。”秦蕾蕾杞人忧天地确认,这两年随着网络的逐渐普及,信息传播越来越方便。 她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未婚先孕,总归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消息传出去之后,怎么跟家人解释又是个难题,目前家人那边,只有她姐知道她在和邵泽交往。 邵泽保证,“不会,这家医院我有投资,他们会守口如瓶。” “你居然还投资了医院?” 邵泽笑,“那份协议你没仔细看,我的产业上面都列出来了。” 秦蕾蕾撇撇嘴,“看了一部分我就控不住心荡神摇,哪还顾得上后面的。”斜一眼邵泽,“其实我还挺希望你不老实的,那我瞬间就能成为亿万富翁,搞不好就成国内女首富了。” 邵泽挑眉,“想当女首富那你就更得希望我老老实实的,留着我挣钱啊,别的不说,挣钱我最拿手。” 秦蕾蕾嗤笑,“你最拿手的不是死缠烂打吗?” 邵泽乐,“要是脸皮不够厚,我怎么追到你。” 秦蕾蕾扯了扯他的脸皮,“你还挺骄傲。” “追到了这么好的媳妇,我当然骄傲。” 秦蕾蕾想不能再说了,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检查结果显示,怀孕一个月,各项指标正常。 本来还打算去港城玩几天的两人第二天就飞回京城,为了杜绝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最好是尽快举行婚礼。 虽然时间紧但是对邵泽而言举办婚礼不是什么难题,家人那边更不是问题,他家里做梦都想着他娶妻生子,这回一步到位,爹妈只有高兴的份。 有问题的是秦蕾蕾这,怎么跟家里说呢,只说要结婚还是把怀孕也一块说了,秦蕾蕾左右为难,罪魁祸首邵泽又被掐了好几把。 邵泽也被她弄得紧张兮兮,惟恐秦家人看不上他,毕竟他比秦蕾蕾大了十岁,早些年风评还不佳。 “我跟你一块回去见爷爷奶奶爸爸妈。”邵泽自告奋勇。 秦蕾蕾拒绝,“我得找我姐救命,我爷爷奶奶最疼我姐了,我爸妈也听得进我姐的话。”有她姐在旁边敲敲边鼓,能顺利很多。 ☆、第305章 第三零五章 犹豫再三, 秦蕾蕾还是决定坦白从宽,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眼睛一闭就过去了,省得抓心挠肝的悬着。 于是,秦蕾蕾把许清嘉约出来吃饭,指望着她向家里坦白的时候, 她姐能善良的拉她一把。 “这家冰激凌不错,西西他们每次来都要点,要不要尝尝?”许清嘉含笑询问。 秦蕾蕾哪敢吃这么冰的东西, 觉得这是个机会,可话到嘴边变成了,“我这两天肠胃不好。” 许清嘉蹙了眉头, “检查过了吗,严不严重?” 秦蕾蕾忙道,“小问题小问题。” 许清嘉叹笑,“忙出来的毛病吧, 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 现在不在意,以后年岁大一点, 你就知道后悔了。” “我知道, 我正打算休息一阵调养一下。”失去了一个机会,秦蕾蕾只能顺着许清嘉的话往下讲。 许清嘉就笑, “是该休息下了, 打算休息多久?” “一两个月吧, 看情况。”秦蕾蕾含糊。 许清嘉溜了她一眼,继续点菜,顾忌她胃不好,就没要酒,要了橙汁,点的菜也偏清淡好消化。 “最近和邵泽怎么样?”许清嘉随口问道。 秦蕾蕾,“不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许清嘉打趣,半个月前在一场酒会上遇到邵二,就像是被浇了杨枝甘露,春意盎然,神采奕奕。可是吸引了不少美女的目光,更不乏主动示好的。他和秦蕾蕾正在交往这件事知情的不多,是蕾蕾不想闹的人尽皆知。 邵泽表现还不错,端地正人君子。 秦蕾蕾脸红了下。 许清嘉笑了笑,说起旁的事来。 一顿饭就在姐妹俩东拉西扯之中进入尾声。 秦蕾蕾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有点儿说不出来的不好意思,太快了。眼见着许清嘉都快把甜点吃完了,秦蕾蕾着急起来。 许清嘉慢条斯理地吃着碟子里的焦糖布丁,耐心的等着她开口。 “姐。” 许清嘉抬眸,嗯了一声。 秦蕾蕾眼神飘了下,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姐,我有了。” 许清嘉怔了下,没傻傻的问有什么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可依然难免惊讶,这才交往多久?进展也太快了。 许清嘉放下小勺子,擦了擦嘴角,冷静地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秦蕾蕾莫名的怯了怯,就像是干坏事被家长抓到了,硬着头皮道,“我们打算结婚。” 许清嘉望着她的眼睛,“是为了孩子不得不结婚,还是喜欢这个人愿意结婚?” 秦蕾蕾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姐,我想和他结婚。”不然她不会和邵泽突破那道界限,“虽然现在结婚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孩子,但是如果我不想结婚的话,我不会勉强自己。不结婚,我也有能力养大这个孩子,国内舆论不友好,我可以去港城或者出国。” 许清嘉神色也郑重起来,“你确确实实地不介意他的过去了?” 秦蕾蕾愣了愣。 许清嘉慢慢地说道,“以后别人说起甚至遇上故人,你能做到不往心里去吗?不然就像一根刺扎在心上,眼下情正浓不觉得疼,可哪天发脓溃烂起来,会要人半条命的。”不是她想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这壶早晚会被人提起来,那么她宁愿在婚前由她自己提起来,起码往回走的余地更大。 秦蕾蕾笑了笑,“前几年我不肯接受他,就是因为我做不到对他的过去视而不见。去年我答应了他,就是因为我能释怀了。我和他说过,之前我们没在一起,我管不着他,但是以后他要是背叛,有本事他就做的天衣无缝,一旦让我知道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绝不会为了孩子为了家庭或者为了利益原谅他,我靠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许清嘉仔仔细细地注视着她的神色,弯唇一笑,举起还剩了一个底的橙汁,“那我先恭喜你了。”她心里有数,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谁敢打包票,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算摔倒了也能自己爬起来。 秦蕾蕾舒心一笑,而后又期期艾艾的求许清嘉帮她在长辈内说说好话。 许清嘉好笑,“没出息,只要你让他们相信你过得好,姥姥姥爷他们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秦蕾蕾嫌弃脸,“这不是他太老了嘛!” 许清嘉佯怒,“别忘了你姐夫和他可是同年。” 秦蕾蕾立马赔笑,“就他哪能跟姐夫比,姐夫那是成熟稳重。” 许清嘉笑睇了她一眼,“年龄这块的确是个问题,他这年纪还没结婚,姥姥他们肯定要嘀咕为什么。不过你说他追了你五年耽搁了,没准印象一下子就好了。” 年龄这块,其实秦蕾蕾并不是多担心。 虽然不公平,但是必须承认,在年龄上,世人对男人更宽容。家里人尤其是奶奶和妈妈眼看着她奔三十,人是越来越愁,在他们看来,姑娘家年纪大了,其他条件再好,在婚嫁市场上都要降一等。而男人的话,条件好可以掩盖年龄上的劣势。 邵泽保养得好,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又事业有成,在家人那应该能过关。她担心的是邵泽早年的风流账令家人不满。 家里生意这几年越来越大,她爸和哥也没少应酬,未必没听过邵泽的名头。尤其到时候把邵泽和她姐关系一说,家里人肯定会找她姐打听邵泽。 许清嘉脑海里冒出两个大字,报应。真以为风流债不用还的,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还回来罢了。 许清嘉都有采访邵泽的冲动,问他有没有后悔过。 邵泽当然后悔,早就后悔了,他早就察觉到秦蕾蕾对他并非无意,可就因为年轻时候的浪荡事,生生磋磨了这么多年,不然说不准孩子都能跑了。 秦蕾蕾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姐,我的亲姐姐,到时候你帮忙说几句好话啊,你说的话,爷爷奶奶还有我爸妈他们信服。”她不求许清嘉隐瞒,瞒不住,就算她爸她弟没听说过邵泽这个人,肯定会找生意场上的朋友打听,到时候更麻烦,索性一开始就坦白。只求她姐帮忙美言几句,刷一下好感度。 “好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许清嘉不紧不慢道。 秦蕾蕾说好话,“他这两年表现还是可以的,对吧。” 许清嘉瞅瞅她,“瞧把你迷得,邵二公子魅力无边啊。” 秦蕾蕾嘿嘿赔着笑。 许清嘉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天后的晚上八点多,许清嘉接到了舅舅秦振中的电话,今天秦蕾蕾带着邵泽回家吃饭。不巧,秦振中听过邵二公子的大名。 许清嘉实话实说,能谋善断,商界大腕,至于人品除了早年风流浪荡了一阵,其他无可指摘,看在小表妹可怜兮兮的哀求的份上,许清嘉还是道,“遇上蕾蕾之后就再没听说过有关他的绯闻,应酬场合也规规矩矩的。” 挂上电话,就对上韩东青蕴着笑意的眼睛。 韩东青笑着道,“邵泽这回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许清嘉一撇嘴,“我才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蕾蕾。”幽幽一叹,“烈女怕缠郎,古人诚不欺我。” 韩东青环着她的腰道,“古人也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 许清嘉戳着他的胸膛,“要是你闺女长大后看中一个浪子,你舍得?” 韩东青沉吟半响,“如果西西真心喜欢他,并且我确认他的确改过自新了,那我还能怎么办?” 前面说的还挺像回事,后面半句话她怎么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有点像方才她舅舅的语气。 “欧耶,我写完了。”小西西欢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许清嘉推了推韩东青。 韩东青啧了一声。 小西西扭开书房门望着站在走廊上的父母,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爸爸妈妈,你们快来看看,我都写好了。” 三胞胎在书房里练大字。 许清嘉进去拿了朱笔圈出写得好,指出哪出处理的好,又指出写地不好的字。书画一道她师从名家,这些年也没丢了,指导指导家里三个娃还是绰绰有余的。 韩东青年轻时也学过,上了军校之后就停了,遂只懂皮毛,在老婆面前不敢班门弄斧,所以只能腾时间陪着他们练习,书法枯燥,孩子们往往坐不住,有家人陪着更能坚持。 检查完西西的,南南北北也写完了,许清嘉依次检查,以小家伙们的年纪来说,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遂得了许清嘉一通夸,一个个美的不行,喜滋滋去洗澡睡觉。 且说秦家那边,邵泽很是做小伏低,态度端地殷勤。兼之秦蕾蕾嫁他之心坚决,还有了孩子,纵然秦家长辈还有些不满,总归是点了头。 秦蕾蕾又随着邵泽去了邵家拜访,邵夫人喜得眉开眼笑,看着秦蕾蕾的眼睛都在发光。她家老二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这个犟脾气,她真担心他当光棍,眼下好了,媳妇有了,孩子也有了。 邵夫人觉得自个儿做梦都能笑出来。 得了长辈允许,秦蕾蕾才和邵泽去领了证,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安排婚事,婚礼定在六月十九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毕竟婚纱喜宴发喜帖都得时间。 在两人准备婚事的档口,许家阳和司晨举行了婚礼,集体婚礼早在三月份就在甘肃举行,这一次是在京城,婚礼后的第二天两口子还得赶回乌鲁木济再办一场,两家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能悄不溜丢地就结了婚。 在新疆的婚礼结束之后,许家阳一头扎入封闭式集训之中,他入选了今年大阅兵上的飞行方阵。 今年是五十周年华诞,又逢世纪之交,而且距离上次大阅兵已经过去十五年,这次大阅兵深受重视。 而司晨马不停蹄去了西沙群岛采访,她一年有一大半时间在全国各地跑,有时候还会随访出国。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忙。”秦慧如叹气,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孙女啊。 许清嘉只能安慰,“趁着年轻当然要多拼下事业。” 秦慧如又是一叹,拼事业她赞成,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才能活的昂首挺胸,可儿子媳妇两个老这么聚少离多总不是个事啊! 秦慧如的忧愁,许清嘉懂,但是这题无解,无论是许家阳还是司晨,他们的工作都注定了他们无法把太多精力放在家庭上。 一般的看法找个互补的,一个不能经常顾家就找一个能顾家的,但是留在家里的这个,天长日久未必不生埋怨。像许家阳两口子这样的,有一点好,能互相理解。 至于感情会不会受影响,这就得看两人怎么经营,恋爱这三年他们经营的不错。然而婚姻到底和恋爱不同,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许清嘉想起来都替两人愁,事业和家庭这道题古往今来都不容易。 ☆、第306章 第三百零六章 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但是邵泽依旧将婚礼安排的隆重而又盛大,彷佛童话。 因为新娘是当红女星而备受关注, 这场耗资不菲极致梦幻的婚礼被媒体称之为世纪婚礼。娶到了无数宅男梦中情人的邵泽一度成为男性公敌,成为当下最热论坛里的热词。 对此邵泽不以为然,娶到女神的邵泽正一心一意的照顾新婚妻子,秦蕾蕾在舒舒服服地度过了孕早期进入孕中期之后, 孕吐猝不及防的降临,吃什么吐什么,可把邵泽愁坏了。 同时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 把邵泽折腾的不轻,他算了彻底体会到怀孕的女人就像小孩子脸这句话,那真是说变就变啊。 为此邵泽来找韩东青求经, 他是如何平安度过许清嘉怀孕期的,他这边怀一个就这样了,老韩经历的不得三次方。 韩东青带着点微妙的优越感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怀孕期间, 许清嘉情绪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邵泽糟心的走了, 嘚瑟什么。 回到家继续研究怎么哄媳妇。 特意过来照顾秦蕾蕾的钟芸冷眼瞧着,这女婿倒是挺疼自个儿女儿, 有时候她被闺女作的都想教训她, 女婿倒是好脾气的很。 如此一来,倒是对邵泽的印象分蹭蹭往上涨。 这也算是变相的因祸得福了。 十月怀胎结束, 秦蕾蕾胖了一大圈, 邵泽倒是瘦了一大圈。 千禧年一月五号, 秦蕾蕾平安生下一个六斤三两的男孩。 秦蕾蕾这一胎生的十分顺利,前后两个小时都不到就把小家伙生了出来,所以离开产房的时候,她勉强还有点精神。 刚被推出来手术室,手脚还在发软的邵泽急忙迎上来。 秦蕾蕾遮脸,“不许看,好丑。”她现在肯定是一头汗,头发黏答答的黏了一脸。 “不丑,你最漂亮。”邵泽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秦蕾蕾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往上跑。 邵泽跟着笑,笑着笑着眼睛突然就红了。 秦蕾蕾怔了怔。 邵泽眨了下眼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先回病房去休息。” 秦蕾蕾不觉笑。 小娃娃见风长,一天比一天白嫩,慢慢的脸上也有了肉,到了百日,已经是个白嫩嫩的糯米团子了。 向来爱岗敬业的秦蕾蕾头一次有了想旷工的念头,一点都不想开工。 邵泽同样的不想上班,生意哪有会吐泡泡的儿子可爱,为了能多看儿子几眼,他尽量把工作分配给几个副总,必须要他处理的也尽量拿到家里来解决。 几个副总和助理秘书面面相觑,暗地里腹谤自家老板不务正业,怕不是不想当总裁只想当奶爸。 奶爸邵泽还真是这么想,但是为了让儿子能当个幸福快乐的富二代,不得不忍痛工作。 看得许清嘉都叹为观止,这中年得子就是不一样。瞧着一家三口乐乐呵呵,又由衷替他们高兴。 百日宴上,秦蕾蕾对许清嘉再一次感慨,“还好当初没把他扔掉。”刚生出来的时候丑的像个小老头,可到了百日,就像经历一场鬼斧神工的整容。 许清嘉好笑,月子里秦蕾蕾每天都在唠叨,怎么可以长得这么丑,是不是抱错了? 三个月后,小家伙脱胎换骨,展露出了从爹妈那遗传到的好基因,父母皆是万里挑一的俊男美女,小家伙想长得丑都不容易。 三胞胎从此多了一个玩的地方,放学回来都要去干爸和姨姨家看看漂亮的小弟弟,西西还试图把弟弟带回家养,弟弟可比她的洋娃娃还可爱。 南南北北的想法则是偷回来的到底是偷回来的,还是让妈妈生吧,天真无邪的对许清嘉道,“妈妈,你给我们生个弟弟吧。” 许清嘉嘴角抽了抽,生弟弟算什么,这几年来她被要求生过奥特曼,生过圣斗士,生过花仙子…… 许清嘉熟练地把他们忽悠走了。 三胞胎好忽悠,某人却不好忽悠,晚上拉着她勤勤恳恳地生弟弟。 千禧年好运连连,七月里,许家阳和司晨的儿子小星星出生了。 有了孩子是件大喜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父母都是大忙人。司晨去年就因为表现优异调到了京城军报总部,但是许家阳还得在甘肃待上几年,那边是最好的空军基地。 是以,一家不能团圆。 起先,许向华和秦慧如怕儿子常年不在家,司晨住在四合院里不自在,想让她住在都景苑那里,那是自家开发的别墅区,留了两套自己住。 这话是通过许家阳传的,省得他们自己说让儿媳妇以为他们嫌弃她。 但是司晨拒绝了,她愿意带着小星星住在四合院。 许向华和秦慧如以及老太太都挺高兴,然等司晨结束产假,接了一个为期两个月的随海军出访亚非国家的采访任务之后,变成了哭笑不得。 得,这儿媳妇的事业心比他们想象中更重。 事业心重就事业心重吧,自家儿子忙事业,他们还能要求儿媳妇放弃事业留在家里照顾孙子不成,反正他们自己也照顾的过来。 家里一下子添了四口人,除了司晨和小星星外,又请了一位育儿嫂和小保姆,有个小宝宝活会多不少,而且老太太年纪也越来越大,一个蔡阿姨肯定忙不过来。 许清嘉每次回来都觉得家里热闹不少,尤其是小星星醒着的时候。 老太太精神也更好了,麻将不打了,电视也不看了,也不爱跟老姐妹唠嗑了,现在老太太最爱的是看着小宝宝咿咿呀呀地抓着小脚丫子玩。 “阳阳的假期批了吗?”回娘家蹭饭的许清嘉问司晨。 大姑子弟媳妇两个,其实交情不深,毕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不过两个都有意交好,倒也处得客客气气。 拿着手摇铃逗儿子的司晨笑着回,“还在走程序,不过应该能批下来。” “那就好,今年可是咱们星星第一个年,哪能缺了他。”许清嘉摸了摸小侄子的脸,滑溜溜的剥了壳的荔枝一样。 秦慧如笑着道,“阳阳这次回来能待四十天。”已婚军官不和配偶在一地生活的,每年有四十天的假期,不包括来回路途上的时间。 稍后,许清嘉寻了空档告之父母一个坏消息,韩东青年后很有可能要调到南陵任第xx集团军副政委。 女婿仕途更进一步,许向华和秦慧如自然高兴,可是,“你要带着西西他们一块过去?” 若是没有司晨和小星星在,许清嘉下不了这个决心,她要是走了,爸妈该多冷清。 许清嘉嗯了一声,“我这么打算的,假期都会回来。而且公司在这边,一个月我总要回来一趟的。” 打去年她就离开了嘉阳,专注于发展网络公司和投资公司。 南陵是个东部大城市,可以构建京城——南陵双中心,所以去那边对她的工作影响不大,反而是扩张的一个契机。加上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遂许清嘉想陪着韩东青过去,之前是他迁就她,调到了京城,这一回该她迁就下他了,就是舍不得家人。 秦慧如也舍不得女儿和外孙女。 许向华同样舍不得,可心里清楚为了女儿的家庭和事业考虑,去南陵势在必行,“大概要在那边待多久?” “现在还说不准,起码得四年,我会经常带西西他们回来的。”许清嘉歉然。 秦慧如嗔怪,“姐弟两个都是不着家的。”孩子太出息就是这点不好。 许清嘉只能赔笑。 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了,许清嘉有意识多带三胞胎回娘家和韩家那边,小家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现在是要尽量多陪陪两边父母。 千禧年的最后一天,许家阳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举着大胖儿子乐呵呵道,“星星第一个跨年夜没有错过。” 小星星严肃的看着许家阳。 许家阳笑嘻嘻的回望着胖儿子。 小星星嘴角一点一点往下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气吞山河。 许家阳手足无措,“唉唉他怎么哭了?” 司晨把儿子抱了过来,“不认得你。” 许家阳脸色暗了暗。 秦慧如看着心疼,忙道,“过上几天就熟了。” 许家阳立马扬起嘴角,看着在司晨怀里渐渐止了哭的儿子,大抵是父子感应,小星星一边哭一边还不忘瞅着许家阳。 许家阳立马献上谄媚的笑容。 小星星拧着小眉头打量他。 许家阳不甘心,眼巴巴的伸出手,“乖儿子,爸爸抱抱。” 小星星无动于衷。 “爸爸会举高高。”说着许家阳抄起旁边的小南南,把小家伙举起来,满屋子都是小家伙兴奋的笑声。 许家阳诱惑儿子,“要不要试试。” 司晨好笑,“他懂什么。” 然而许家阳不死心,碎碎念着要抱儿子,奈何小星星一点都不给面子,陪玩一个下午又喂了一次米糊,小星星才开恩让他抱了抱。 这一抱就一发不可收拾,许家阳不舍得把儿子放下了,看得人好笑又心酸。 ☆、第307章 第三百零七章 绿树成荫, 蝉鸣幽幽。 得到消息的许向党和周翠翠急匆匆地跑在疗养院的走廊上,三年前, 许家宝从军院转到了这家疗养院。 四年,整整四年,许家宝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夫妻俩几乎绝望。可就在大半个小时前, 疗养院打来电话,儿子醒了。 夫妻二人喜极而泣,飞奔而来。 蹬蹬蹬的脚步声和激动的心跳声混在一块。 病房门被用力打开, 靠坐在病床上的许家宝转过头来,四年的昏迷令他面无血色,瘦的颧骨突出, 就连表情都有些僵硬。 “小宝。”周翠翠哭着扑过去,抱着儿子痛哭出声,彷佛要把这四年来的绝望倾泻而出。 红着眼睛的许向党眼不错的盯着儿子,抖着手去摸他胳膊, 生怕这是一场梦境。 许家宝望着白了半边头的父母, 眼泪夺眶而出。 犹记得自己和梁老二还有梁父扭作一团,旁边是大哭大喊的梁红英, 忽的脑后一阵剧痛, 他在尖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惊喜的医生护士,彷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正一头雾水, 猛地被告知, 他昏迷了四年, 整整四年。 许家宝懵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 万万没想到,那一下,居然让他在鬼门关上徘徊了四年。 这四年,爸妈还有妹妹,是怎么过来的? 愧疚、心疼、庆幸……种种情绪在他心头翻涌,许家宝鼻子发酸,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就是情绪内敛的许向党这会儿都忍不住湿了眼眶,望着抱在一块的母子俩,想哭又想笑,又觉不好意思似的,使劲擦了把眼睛。 医生护士已经避了出去,给一家三口时间团聚。 “小宝,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哭过了的周翠翠忽然担忧起来。 躺了四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然而面对父母担忧的眼神,许家宝扯着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我挺好。” 两口子却不放心,许向党又去找医生。 就在许向党夫妻赶到前的这段时间,主治医生已经给许家宝做了全身检查,有些报告还没出来,但是看现有报告情况不错,最重要的是后期的康复治疗。 许向党对着医生千恩万谢一番才离开,才想起他们太高兴,还没来得及给亲戚们报喜,这些年家里人都惦念着小宝,尤其是老太太,想起来都要哭两声。 接到电话的许家人自然是笑逐颜开。 这时候,正在上课的许清熙也赶来了,去年她考上了协和。 许家宝望着亭亭玉立妹妹,记忆里还是个小丫头,可现在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这么争气,考上了重点医科大学,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学医的想法,想必其中没少他的因素。 一家四口时隔四年之后才真正意义上的团聚,自然有说不尽的话。 许家宝刚清醒,说话还不利索,所以大多都是许清熙在说,小姑娘叽叽喳喳彷佛回到了哥哥还在时的鲜活漫烂。 许向党和周翠翠满眼欣慰的看着儿女,看着看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又漫了出来,赶紧低头擦掉,这么高兴的日子,哪能哭啊。 许清熙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阳阳哥两年前结婚了,去年生了个小侄子,可爱的要命。 大姐和大姐夫也有孩子了,名字起得超逗,叫洪齐天,有时候我们逗他,就叫他美猴王,齐天大圣,特别调皮。”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梁家一个字也没提。 许家宝也没问,自己被梁家人打的人事不省了四年,家里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至今梁红英都没有出现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许家宝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惹的家人不快。 不一会儿,得到喜讯的老太太来了,知道孙子醒了,老太太一刻都等不了,让蔡叔送她过来。 祖孙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热泪盈眶,老太太高兴地哭着骂孙子,“你个没良心的,总算是醒过来了,这几年奶奶和你爸妈怎么过,你知不知道。” 许家宝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 “你现在嗓子还不好,别说话。”老太太开始心疼了,又欢喜起来连声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稍晚,得到喜讯的亲朋故旧陆陆续续过来探望,看他人虽然虚弱但是眼神清明,皆是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客人们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许家宝一家四口。 “快九点了,你们回去吧。”许向党对妻女说道,他准备留下陪儿子。 天色的确不早了,疗养院只允许一个家属陪护,遂周翠翠和许清熙依依不舍的离开。 想起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活生生的许家宝,喜悦就像是啤酒杯里的泡沫,冒个不停。 “爸,红英?”许家宝终于问了出来。 许向党就等着他问了,原原本本的把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包括梁家人联合起来作假供,说他是自己摔的,而梁红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说了梁父梁母还有梁老二坐牢的事,以及他们讨债梁家卖房的事情,末了道,“我起诉让你们离婚了。” 许向党知道的有关梁家人的事情,截止于他们卖掉了老房子赔偿,至于梁家人之后的下场,他不得而知,也没想过去打听。不过想想也知道就他们那种德行,能幡然醒悟把日子过好才是奇了怪了。 离婚了。 许家宝说不上来心里的滋味,对于梁红英他终究是有感情的,哪怕出事前他已经下了离婚的决心。 梁家那样的境况,只怕梁红英的日子不好过,说不准家里人都要怪她,觉得是她导致了他们坐牢散财。 同情担忧之余隐隐的还有如释重负之感,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他。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沉默,沉默的选择了维护她父亲,还在他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前来为梁父求情。 许家宝扯了下嘴角,就这样吧,离婚了,就是陌生人了。 之后许家宝开始了康复训练,慢慢的说话流利自如起来,会自己吃饭,能下床行走一会儿。 在他康复期间,许清熙拿了一台笔记本过来,打开浏览器,“这个网站是现在最热的门户网站,”又解释什么是门户网站,“上面能看到当下最新的消息,什么都有,听歌打游戏都行,这是二姐的公司开发的。你想查什么就打开这个网站,很好用的,二姐和二哥投资了的,还有这个能找人聊天。” 许家宝惊叹,昏迷前他也是用过电脑的,不过那时候网站少而简陋,网速慢吞吞的像蜗牛,是作为工作工具来用,可现在的电脑倒像个玩具,网速更是没法比。 许清熙絮絮叨叨地说着,“现在年轻人都爱上网,时髦的说法叫冲浪。”作为年轻人,许清熙是一枚资深网友。 “我可不是年轻人了。”昏迷前他27岁,一觉醒来就成了31岁,许家宝有点儿轻微的适应不良。 许清熙撇嘴,“年轻看的是心态。” 大抵是为了让许家宝恢复年轻的心态,许清熙特意逛街买了一些小年轻的衣服给许家宝,之前那些衣服早就过时了。 在家人的关爱和支持下,许家宝快速的康复着,主治医生都说他恢复情况是难得一见的好。 一般像他躺了这么久的患者,以后多多少少会有点行动迟缓和大脑迟钝,然而在许家宝这行动还不好说,毕竟才康复了一个季度而已,还有好几个疗程没做完,但是在大脑方面,各项测试下来,并没有退化迹象。 主治医生觉得一来是他本人争气,二来就是多亏家人没有放弃,在治疗上毫不吝啬的投入,这四年花下来的钱可不是笔小数目。 渐渐的许家宝康复的消息通过亲朋故交慢慢传了出去,偶尔的,许家宝还能接到老同学老同事的电话。他的号码这些年家里一直替他保留着。 “许家宝,你现在怎么样了?”一位津市的大学同学辗转听到消息,打来电话慰问,当年他成为植物人的消息令他们一干老同学好不遗憾。 接到故人电话,许家宝心情很好,“我挺好的,现在能自己走路了。”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也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杂七杂八的说了些自己这些年的境况,又说了几位同学的,部分许家宝已经从其他同学那得知,不过许家宝依然津津有味的听着,这四年,他错过的太多了。 “否极泰来,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人都没了……” 许家宝懵了一瞬,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你说谁没了?” 电话那头的同学也懵了懵,合着许家宝还不知道。 许家宝又问了一遍,声线紧绷。 那位大学同学头皮麻了一下,他以为许家宝早知道了,这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 想了想,同学还是据实以告,他不说,许家宝打电话问问在津市的老同学也就知道了。 这事他们津市同学圈都知道,前年同学会的时候,一个女同学说的,她从转弯抹角的亲戚那听来的。 据说梁红英不堪家里逼婚跳河自尽,老父亲在牢里瘫痪了,出来没两年就死了,老母亲疯疯癫癫的。 ☆、第308章 第三百零八章 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 许家宝接到了大学室友的电话,邀请他去参加自己女儿的周岁宴, 届时寝室其他室友都会来。他们一寝室八个人除了许家宝之外,其他人毕业后全部留在了津市工作。听说他康复了,都想见见他,还有几个玩得好的老同学也会来, 算是一场小型的同学会。 许家宝欣然允下,他也想念老同学,一梦四年, 乍然醒来,特别想见见故人。 故人重逢,喜气洋洋, 回忆了往昔的校园生活,又说起当下的柴米油盐。来的同学全部结婚生子,唯独许家宝还是单身。不过都听说了他的遭遇,遂也没人不识趣地说起他上一段婚姻, 也没瞎凑热闹要介绍, 都是问他身体又问他以后打算。 “打算开个农家乐,弄好了, 请你们来玩。”许家宝笑着道。 在这半年里, 他也想过自己将来。回去工作,四叔早就跟他说过, 回去他会安排好。可他昏迷了四年, 专业上他已经和现有技术脱了节, 回去只怕也是个拖后腿的。可不做老本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直到上个月来京城出差的二姐说起南边时兴一种叫做农家乐的休闲旅游方式。城市发展的越来越好,一些城里人就开始向往回归自然。 他爸似乎有点兴趣,细细问了二姐情况,又和他商量,他们家农庄要不要也弄一下。他们有田有果园有鱼塘,采摘钓鱼都能做,再请一个大锅饭做得好的厨师,旁边还有一片山。 许家宝上网查了些资料,看着父母斑白的头发,脑子里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也许他可以帮父母经营农庄,父母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虽然他不会,但是他可以学,至于能不能学好,尽人事听天命。 “要当老板了,许老板,以后多多关照。”一群人嬉笑起来。 许家宝跟着笑。 吃了周岁宴,一群老同学又去ktv唱歌,闹闹哄哄的一直到了十二点才散。 第二天,许家宝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前往大悲寺。夫妻一场,他想祭拜下梁红英。他想过梁红英的日子大抵不好过,她的家人贪得无厌毫不在乎她,偏偏她又是无论家里人如何对待她,她都无法割舍他们。自己不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狠心想离婚的。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跳河自杀,都有勇气自杀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抛下吸血鬼一样的家人。许家宝百思不得其解,就像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梁家这样寡廉鲜耻的人家。 然而许家宝向梁家二姑打听,她算是梁家最讲道理的一个,才知道梁家不仅没有给梁红英立墓碑,更没有把骨灰寄存在殡仪馆,而是带走洒在了她跳下去的那个地方。 放在别人家身上,可能是豁达。可换成梁家人,许家宝很难不去想,这家人只是不舍得出那笔每年几十块钱的寄存费。 梁红英为家里当牛做马了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供养他们,最后被家里人逼得跳河自杀,可即便这样她家里人对她依旧一毛不拔。 不知道若是她地下有知,知道这一点后会不会后悔。 到了大悲寺,许家宝请师父为梁红英立了一块往生牌,全了夫妻一场的情分。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父母家人真心实意的爱护她。 然后再寻一个好人平平安安过日子,不要像他这样的。 有时候许家宝都在想,如果他们不认识,是不是梁红英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亦或者当年他没有心软决心娶她,她是不是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许家宝一哂,逝者已矣,再想这些都是枉然。 离开大悲寺,许家宝又去了那座桥。 “一块五毛。”小店里的女人将两张干菜饼递了过去。 隐约觉得声音有点耳熟的许家宝转头看了一眼,愣了愣。 赵美丽把两个硬币放进旁边的铁盒子里,不经意间对上许家宝的目光,也为之一愣。 许家宝有些不敢认赵美丽,印象里她还是泼辣丰腴甚至尖刻的模样,可眼前的人彷佛被生活磨瘦了一圈,面容中也染上了风霜的痕迹。 赵美丽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许家宝,他和几年前比没什么太大变化。 前姐夫和前弟媳妇相遇,两人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许家宝冲她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 赵美丽也没说什么,正巧又来了一个客人,立马麻利地开始装饼。 许家宝回头看了一眼,若非刚才对视时,她面上浮现的窘迫,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怀孕后连班都不想上饭都不愿意做的赵美丽原来也能如此勤快。 望着平静的河面,物是人非四个大字映入脑海之中。 送走一位客人,清闲下来的赵美丽转脸瞅了瞅,只看见许家宝的背影,这个方向,他是要去桥那边看看梁红英吧。 梁红英三个字冒出来,赵美丽怔了怔,明明才过去四年而已,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和梁老二离婚之后,她拿到了两万五,这笔钱不算少,可要是说多也不多。爸妈怕她拿着钱乱花,逼着她买了这间十平米的店面。 当时她还怪过父母,店铺一买,她手上就没多少钱了。可这两年懂事后才理解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以她当时的德行,有钱还能不好好潇洒。 她能和梁老二结婚也不是没缘由的,一样的好吃懒做,还爱占小便宜。 直到嫁给了老周,老周比她大了八岁,也过一次婚,老婆病死了,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家里一套三间式的小二楼,老周大哥一间,老两口一间,老周一间。 刚嫁过去,她还想在梁家似的,去占老两口和老大家的便宜,可老周不是梁老二,在这上头跟她不是一条心。 说了几次,她没往心里去,最后挨了打。她大吵大闹要离婚,老周说离就离。她一下子就懵了,她已经离过一次婚,再离一次婚还怎么做人,还是以这种原因。 爸妈闻讯而来一边骂她一边说好话,把这事囫囵了过去。 她也消停了好一阵子,仗着怀孕了又故态复萌,这次老周把她拉到了医院要打胎离婚,她吓坏了又哭又求,最后两家父母都来了。 这一次把她吓得厉害,她才明白过来,老周真的跟梁老二不一样,她要是不改,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 爸妈又苦口婆心的劝,这次要是离了婚,她名声臭大街了,以后就别想再找好人家。 她就开始慢慢的改,中间吵吵闹闹过几回,一年一年的也就这么过来了。 老周开公交车,挣得不少可也不多,养三个孩子有困难,周家没有一心贴补娘家的大小姑子,她只能出来工作,把孩子交给婆婆。可能因为只有一个姑娘的缘故,虽然不是亲生的,周家人对女儿还行。 她先是打小工,后来跟人学了做饼,就把店面拿回来自己卖饼,挣得也还行。 说句心里话,现在的日子是没以前在梁家舒服的,不用上班还不缺钱花,不是在家看电视打麻将就是出去玩。那会儿她都觉得这种日子能过一辈子,哪想才过了一年就结束了。 不过苦就苦点吧,起码现在的日子心里踏实,伸手跟别人要钱,真不如自己挣钱踏实。 想起了以前,赵美丽不免的就想到了梁家,听说梁父是被梁母折腾死的,大儿子一家不见之后,这老太婆就越来越疯癫,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梁父。后事还是街道办的,老太婆也被送进了疯人院。 不过在去年梁老二出来之后,他又去疯人院把老太婆强行接了出来,接出来干嘛?当然不是孝顺,而是带着要饭,不过市区熟人多,被揭穿了几次,他们就跑到外地去了。 走之前梁老二还来找她要钱,嚷嚷着让她把半套房子钱还给他,叫老周打了一顿。 赵美丽深恨,这人怎么只是瘸了腿,死在里头才好。大男人一个不想着自己挣钱,居然拉着疯了的老娘一块要饭,丢死个人,她真怕女儿知道她亲生爸爸是这样德行的一个人。 赵美丽再一次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脂油蒙了心嫁给梁老二。 报应,都是报应。 在桥上站了一会儿,许家宝又漫无目地走在大街小巷里,这个城市变化不小,很多地方他都不认识了。他想这次离开之后,估计以后也不会轻易再来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许家宝打车去了车站。 回到京城之后,他一边进行剩下的康复治疗,一边跟父母一块筹备将农庄改造成农家乐,为此还专门报了培训班学习有关管理和财务的知识。 经营过程中遇上吃不准的问题就向许向华和许家康或者许清嘉请教,三人自然不吝啬点拨他,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第二年春天,农庄迎来第一批前来摘草莓的客人——嘉阳的员工。嘉阳每年都会有一次户外活动,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景美物好性价比高,大家自然而然就会宣传出去。 许家康也安排了部分员工来农庄踏青。 几波人一来,山清水秀,草莓甜,鱼儿鲜,大锅菜味美的名声传了出去,慕名而来的客人便越来越多,渐渐的周边城市的客人也多了。 如此过了两年,许家宝已经能独当一面,还把旁边的四百多亩承包下来扩建了农庄。 许向党和周翠翠不必再为农庄操心,却还是不能颐养天年,为何? 只因许家宝至今还孑然一身,这两年夫妻俩不是没有明里暗里的催促过,可许家宝大抵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相亲兴致缺缺。 几次被父母催着见了人家姑娘都没有下文,可把两口子操心坏了。这一年一年的,他年纪也不小了,就是小女儿都在学校里谈了对象,许清熙打电话正巧被周翠翠听到了。 周翠翠自然要问,见瞒不住了,许清熙便大大方方的说了,是本校比她高两届的师兄。 一听也是医学生,周翠翠就高兴了几分,忙问哪里人? 女儿已经大四下半学期了,如果不是医科要读八年,马上就要毕业,毕业了可不得谈对象,她都想到结婚上去了。 许清熙一边嘟囔着妈,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们只是谈恋爱而已,一边乖乖地回答,也是京城人。 周翠翠顿时吃了定心丸,俨然一副看准女婿的心态,京城人又在本地读书,那将来肯定是在京里发展的,她可舍不得女儿远嫁。 周翠翠还要问小伙子是圆的方的高的瘦的?在儿子婚事上一筹莫展,女儿的恋爱让她兴奋不已。 许清熙无语,不得不拿出手机给她看,里头有照片。 小伙子白白净净高高瘦瘦架着一副眼镜,看了就让人高兴。 周翠翠喜滋滋的和许向党分享了好消息,男人和女人在女儿找对象这件事上心情是不同的,尤其女儿还没大学毕业。 许向党颇不是滋味地说道,“让他们慢慢处着,有什么也等毕业了再说。” 周翠翠应了一声,又开始为儿子发愁。 不是他们自夸,儿子个子高长得精神,收入好,脾气也温和,他们家底也有点,就是年纪略大了点还离过一次婚,不过胜在没有孩子。 这两年看上他们儿子的姑娘也是有的,可儿子就是提不起劲来相处,总是说忙。 分明是借口,他哥哥姐姐哪个不忙,也没哪个耽误了结婚生孩子。 周翠翠一边愁一边继续寻摸着条件合适的姑娘,他们要求不高,只要姑娘和家里人讲理就行。哪怕离婚有娃的,只要儿子喜欢,他们都能接受。可难就难在儿子喜欢上。有时候周翠翠都担心儿子是不是得打光棍,愁的不行。 不想到了年底峰回路转。 这事还得从许清熙说起,许清熙住的是混合寝室,里头有两位师姐已经在附属医院实习了,一个寝室住了四年,差不多都知根知底的。 所以知道许清熙有个离过婚的哥哥,人她们也见过,许家宝经常来学校。谁让家里是开农庄的,几乎一年四季都有水果收获,每次都会收拾一篮子让许清熙带到学校分给同学们吃,这么重的东西,许家宝当然要帮着送。 尤其是许家宝拿到驾照买了车以后,周翠翠在家做了好吃的,都会让许家宝送到学校让女儿补补,学医苦得紧。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混了个脸熟,许清熙还半真半假地说过,有好姑娘就替她哥做个媒。 这姑娘就是两位师姐介绍的,同医院的护士,遇上了一个渣男。订婚不久未婚夫得到了公司的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说好三年回来,结果一去不复返。最可恶的是为了骗姑娘拿工资支援他硬是想方设法隐瞒,甚至一家人联合起来骗了她三年,直到被拆穿。 分手之后,这姑娘元气大伤,两人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加上大学以及毕业后一年,再算上这三年,整整十年的感情毁于一旦,如何不伤心。 很是消沉了一年,直到最近才恢复过来,准备重新开始。 姑娘人缘好,从医生到护士都替她相看,可订过婚的二十八岁姑娘,找对象可选择的空间太小了。 两位师姐听说之后就想到了许家宝,许家宝虽然离过婚,但是其他条件能掩盖这个缺陷,就跟许清熙这么一说。 许清熙借故跑到医院看了看,不是很漂亮那种,但是五官很舒服,对待病人轻声细语的。细细一打听,诶呦,居然还是老乡,她也是浙省人,老家在省城下面一个小县城里。父母是当地老师,上头一个哥哥也是老师,教师世家。 许清熙觉得不错,跑回家跟父母一说,两口子一听父母哥哥都是老师,心里就高兴了几分,一家子都是文化人。 在父母和妹妹六只眼睛下,许家宝同意见面。 许清熙拿着两大盒妈妈做的猪肉脯去找师姐帮忙做媒,递上照片双手合十,“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两位师姐嬉笑一阵过去找那姑娘。 俞思敏闻言垂下眼看着桌子上的照片,“那就见见吧。”她没想一个人过一辈子,所以这一阵同事们介绍的相亲对象,她都会去见见。期间也被介绍过二婚,她这情况在部分人眼里也跟二婚差不多了。 只是纸面条件靠谱不意味着合适,所以她至今都没相成功。 一个想让她辞职当家庭主妇,她辛辛苦苦考大学真不是为了将来只干家务的。 一个是警察,十分敬业,三次约会,一次有突发工作没来,两次中途被紧急叫走了。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条件不错却三十出头还单着。她敬佩这样的人,但是她没这么伟大。 还有一个二婚的拐弯抹角问她是不是处女。 …… 相亲相的俞思敏都快绝望了,再一次看了看照片,俞思敏并不抱希望。有钱的男人哪怕离过婚都能找到二十出头的漂亮小姑娘。只是若是她这边拒绝了,知道的说她有自知之明,不知道的还当她眼光高,她还指望着同事给她介绍对象,她一个外乡人只能依靠这张关系网,不然靠她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对象。 ~ 这一阵周翠翠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无他,许家宝和俞思敏处上了。 处了大半年后,各自见了家长,之后便是谈婚论嫁。谈得顺顺利利,余家父母哥嫂都是老师,文质彬彬的,对于彩礼什么的,只说按照当地习俗来还会全部陪嫁回去。 许向党和周翠翠就觉得这不愧是当老师的,反倒愿意多拿一些给儿媳妇长长脸,至于拿不拿回来,他们倒不在意,他们家不差这个钱。 自己愿意给和别人强要,真的是两回事。 余家呢也不想让人看轻了自己姑娘,他们是没人家有钱,但也不贪图他们什么,只要对自家姑娘好就行。千万别再跟那家似的,一家子都是缺了德的,装得人模人样把人骗到团团转。 提亲过后,许家宝一行返回京城,在省城略作停留。 许芬芳听说许向党要来省城,当然要见个面吃顿饭,顺便见见侄媳妇。 许芬芳早几年就调到了省城,周红军干脆也把生意重心转移到省城来。大儿子在市公安局上班,女儿在省检察院上班,小儿子在英国留学,他还留在余市干嘛。 酒店门口那条路堵上了,一家四口提前下车走过去。 “算算,有三年没见你姑姑了。”许向党感慨,上次见面是老太太八十岁大寿,妹妹一家上来给老太太过寿。 俞思敏听得心头涩然,兄弟姐妹有了自己的小家,关系难免疏淡,尤其还不在一个城市,见个面都难。过上几年,她和大哥之间也难以避免。 忽的手上一热,侧脸就见许家宝碰了碰她的手,安抚一笑。 俞思敏不觉也笑了下。 冷不丁的听到一阵哭啼,四个人不禁循着声音看向广场。 蓬头垢面的梁母被一根绳子绑在栏杆上,日复一日的重复着那几句话,“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大儿子阿伟,这么高……”连比带划接着道,“还有我孙子牛牛,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 故意露出瘸了那条腿的梁老二跪在地上,前面是一张铺平的写满了字的纸箱,简直就是人间悲剧。 哥哥一家和妹妹出车祸没了,他瘸了,老父亲悲痛之下中风偏瘫,熬了一年也去世了,老母亲疯了,而他为了给父母看病,卖了房子,只能带着母亲乞讨,筹集医药费给母亲治病。 许家宝没有认出梁母,他是听见阿伟和牛牛这两个名字之后才反应过来,那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老人竟然是梁母。 目光下移,那么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的人是梁老二?许家宝仔细看了几眼,依稀辨认出来。 没了梁红英,他们竟然沦落到了乞讨的地步,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有没有后悔,后悔逼迫过甚,逼死了梁红英。 这时候,四名城管突然出现,梁老二想跑,他一点都不想被遣返,就算是要饭,他也不想在家门口要。 然而就凭他一条腿还有个被绑起来的梁母,往哪里跑,只能束手就擒,被城管推搡着上了面包车。 不经意间,梁老二看见了十几米外的许家宝,突然激动起来。许家宝居然没死,他居然还活着,他活的好好的,可他呢,坐了牢还断了一条腿。 俞思敏纳闷,“认识?”那个男人在喊许家宝的名字。 许向党和周翠翠脸都黑了。 许家宝神色倒是没有太多变化,“梁家人。” 俞思敏一怔,他前妻的事情,许家宝跟她说过,她前未婚夫的事情,她也说过。 “我们进去吧,姑姑他们应该等久了。”许家宝说了一声。 俞思敏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许向党和周翠翠见她神情如常,皆是松了一口气,忙道,“对,赶紧进去,太阳这么晒。” 被扭着往面包车里送的梁老二死命掰着车门不肯进去,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许家宝以及他旁边的女人,这女人是不是他新娶的老婆。 一名城管走上来询问许家宝是否认识梁家母子。 许家宝只道,“在津市见过,他们是津市人。” 城管又问了几个问题,希望把人尽快遣送回籍贯地。 许家宝除了没说这是他前岳家,其他知道的都说了。 说完了,便带着家人走向旁边的酒店。 梁老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许家宝走了,他被强行塞进了面包车,扭着脖子死死地盯着许家宝,看着他们走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 梁老二眼睛都瞪红了,突然扑过去厮打梁母,“都怪你,要不是你逼死了红英,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可以去找许家宝,可以找他的。” 要是梁红英没死,她去求求许家宝,他就不用沦落到讨饭了。再不济,有梁红英在,他哪用得着像条狗似的到处要饭,还得被其他要饭的欺负。 都是死老太阿婆害的,还有老大,这个畜生居然跑了。 梁老二死命打着梁母,梁母凄惨哭叫,挣扎间,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口,都是梁老二打的,他一气不顺就拿梁母撒气。 厉喝、痛骂、惨叫充斥了小小的车厢,久久不绝。 ☆、第309章 第三百零九章 从省城回来之后, 许家宝和俞思敏便领了结婚证,三个月后在农庄举行了婚礼。 许向党和周翠翠笑逐颜开, 一桩心事终于了了,然后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当爷爷奶奶。周翠翠不敢明着催,怕给小两口压力,不是说越着急越怀不上嘛。她就经常炖些营养品给许家宝和俞思敏补身体, 儿子受过伤身体不比平常人,而儿媳妇当护士得上夜班,熬夜伤身体。 大抵是汤汤水水起了效果, 来年春天便传出了好消息,一家人喜得做梦都能笑出来。 到了年底,瓜熟蒂落, 俞思敏生下一个粉粉嫩嫩的女儿。 俞思敏有些担心,担心公婆失望。 若说许向党和周翠翠一点遗憾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他们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 难免更希望是个孙子。不过一想儿子差点就没了, 如今能醒过来能娶妻能生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贪心, 老天爷都要看不过眼了。 周翠翠还让许家宝安慰俞思敏放宽心,好好坐月子, 她生孩子的时候都三十了, 不比小年轻恢复容易。 许家宝安慰着, 公婆每天都得来月子中心看一次女儿,笑容满面爱不释手。俞思敏也逐渐释怀,觉得自己否极泰来,这回遇上了好婆家。 宽了心,又有专业月嫂照顾着,俞思敏迅速恢复起来,离开月子中心时,她气色红润,身材也恢复了大半,人瞧着比怀孕前还精神了点。 母女俩回到家没多久就是除夕,以前都是许向党和周翠翠眼热地看着兄弟逗孙子孙女,这一回总算他们也有孙女逗了,乐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看着二十多个儿孙,同样笑得满脸菊花开,又遗憾缺了好些个。今年许清嘉一家都不在。韩东青要留在部队和战士们一块过年,许清嘉小年的时候上来了一趟,过年就不回来了。还有三胞胎,在国外上学,那边不放假,元宝也在外头上学,这一个两个的大了都往外头跑了。 看出老太太的遗憾,许向华笑着道,“再过十天就能见到了。” 正月十二,是老太太85岁生日,在他们老家那边有一句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说的是这两个年纪是一个槛,很难熬。 科学依据是没有的,但就是有人信,尤其是在他们老家那一带,这好不容易把八十四熬过去了,老太太也能松一口气,兄弟三个就想给老太太庆祝下,也借机尽尽孝心,让老太太看看满堂儿孙。 八十开头的老太太,说句不吉利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一睡不醒了,可不得趁着还健在多多孝顺,别等人没了再来遗憾。 老太太嘴里说着瞎折腾浪费钱,心里却跟喝了蜜一样的甜,翘首以盼那一天。 初七那天,许向党和周翠翠先带着老太太坐火车回老家,这个生日老太太想在老家过,见见娘家人见见老邻居,说不得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许向党和周翠翠相对比较空闲,农庄交给许家宝之后,两人就闲下来,而且老家那边他们最熟,他们先回去打点下,也让老太太多两天休息,到时候精神更好。随行的还有这几年专门照顾老太太的看护以及两个保镖。老太太八十五,许向党和周翠翠都是六字开头的人了,哪放心让他们三个老的单独行动。 一行六人定了两间高包软卧,虽然火车比不得飞机快,但是对老人家来说更舒适安全。 抵达余市火车站时,周红军已经带着司机在车站等着了,老岳母上次回来还是99年,许家阳回老家办婚礼,时隔八年再回来,他这个唯一还留在浙省的女婿哪能不来迎接。 “妈,三哥,三嫂。”周红军迎了上来。 坐了一天火车,老太太精神头却还不错,离老家越近她就越激动。 老太太端详女婿,乐呵呵,“比去年瘦了点,生意这么忙,注意身体,你也老大不小了。”去年许芬芳去京里开会,周红军也跟着来了。 周红军笑着道,“老来瘦是福气。”从老婆到儿子到女儿都让他减肥,怕他三高,他能怎么办,只能游泳打球慢慢减肥,不过这人瘦了,精神的确好了些。 老太太赞同的点点头,“瘦一点是好,可也不能太瘦了。” 周红军拍了下自己的胳膊,“我这离瘦子还差得远呢。”没办法基数大。 说的老太太乐了。 一行人先去吃饭,坐在车里,老太太就问周红军,“飞飞对象一起回来吗?”孙子一辈里头就许清熙和周如飞还没结婚,不过许清熙的对象,老太太见过了,唯独小外孙的还没见过,是以老太太十分好奇。 “昨天打的电话,说一起回来给妈您贺寿,他们二十八号到。”周红军也挺高兴,他只见过小儿子女朋友的照片,还没见过本人。 这女朋友是小儿子在英国读研的时候认识的,毕业后两人留在了英国,都打算在那边积累几年经验再回国发展。 如今周红军最大的心事就是让小儿子赶紧结婚,大儿子大女儿都结婚有了孩子,就小儿子还没定下来。 大儿子周如龙02年结的婚,儿媳妇是一名法制记者,两口子在工作中认识的。04年生了个小孙女,可招人稀罕了。 女儿周如媛03年结婚,女婿开了家网络公司,做啥软件的,他是不懂的,就知道经营的还可以。外孙比孙女小了半岁,是个调皮鬼。 眼下他就等着小儿子结婚,把三个孩子终身大事办完,便是功德圆满。 老太太乐呵呵的,“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随着正月十二的临近,分散在各地的许家人陆陆续续出现在村里,三家村都因此热闹起来。 这些年来,许家在村里办了不少实事,学校敬老院活动中心健身场地都建了,路也修了。还把之前承包的那座山捐给村里,由村委和村里的三大姓许马纪四方派人经营,再请了县里监督,确保钱落到实处,用于助学治病改善村民生活。 除了村里,就是镇上县里市里省里都不只一次收到过许家的捐款。像这一次老太太过寿,儿孙们各自拿了一些钱出来,多的多拿点,少的少拿点,不在多寡就是各人一片心意,凑了850万以老太太的名义捐给市区红十字会用于扶助孤寡老人。 ~ 十一上午,许清嘉和韩东青在余市下了飞机。 “爸,妈。” 许清嘉接住兴奋地扑过来的女儿,16岁的小姑娘已经和许清嘉差不多高了,“几点到的?” 已经长成美少女的西西亲亲热热地搂着许清嘉,“9点半到的。”他们三个坐昨天晚上的航班过来的,天亮了正好抵达余市,知道爸妈快到了,就在机场等候。 “累不累?”许清嘉摸着她的头发问。 西西摇了摇头,“一路睡过来一点都不累。” “行李都是我们拖得,她累个毛线。”左右各放着一个28寸行李箱的北北抱怨,当年憨吃贪玩的小家伙已经长成一米八三的小伙子,面如白玉,眉眼风流标致。 西西哼了一声,“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 北北耸耸肩,“想让别人有绅士风度,你也得像个淑女。” “韩怀谦,你皮痒了是不是。”西西一脚踢过去。 北北灵活一闪,得意洋洋,“打不着。” 西西咬着牙冲过去。 北北赶紧躲到南南背后,跟西西玩转圈圈。他可打不过她,擒拿术学的比他和老大都好,一个姑娘家这么暴力,完了完了! 许清嘉好笑不已,大概八岁开始,西西和北北开启了内战模式,而南南作为大哥,两不相帮,或者说坐山观虎斗。偶尔会翻船,掐架的两个忽然握手言和一致对付他。 被当做盾牌的南南被转的头晕,揪着北北送到西西手里。 北北惨叫,“叛徒,你个叛徒。” 西西狞笑一声,上去把他下飞机前对着镜子精心打理了半个小时的脑袋一通揉,揉成了鸡窝头。 顶着一个鸡窝头,北北飞扑到许清嘉怀里,可怜兮兮,“妈,你看,你女儿欺负我。” 许清嘉拍拍他的脸,这年轻就是好,满脸的胶原蛋白,“你都说是我女儿了,我能怎么办?” 北北伤心欲绝,眨巴眨巴桃花眼,转头看向含笑站在旁边的亲爸,“爸,你儿子被人欺负了。” “大小伙子被姑娘欺负,挺长脸?”韩东青语调凉凉。 北北把头靠在许清嘉肩膀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有个哥哥,有个姐姐,他就没人爱啦。” 西西嫌弃的不行,摸着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对南南道,“戏精又开始了。” 南南微微一笑,“真该录下来放到学校论坛上。” 西西心里一动,掏出手机,开启录像功能。 然而北北的表演已经结束,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爹不疼娘不爱,哭了也是白哭,我找外公外婆哭去。” 许清嘉就笑,“嗯,我等着你彩衣娱亲。”拍了拍他的背,“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哭不是。” 北北沉沉一叹,“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你能长得这么帅,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许清嘉义正言辞。 北北心花怒放。 西西小声对南南嘀咕,“自恋狂。” 南南失笑。 西西蹬蹬跑回去,把她爹手里的箱子推给北北,然后左手挽着爸,右手挽着妈,“我饿了,爸妈,我们快去吃饭。” 北北瞪眼。 西西会回过头,一脸的小人得志,“生儿子干嘛用的,就是当苦力用的。”说罢,头一甩,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前走。 许清嘉笑眯眯地回头,“小伙子们辛苦了。” 韩东青更无情,连头懒得回,关怀备至的询问女儿在学校的情况。 “我们肯定不是亲生的。”北北沉痛地对南南道。 南南握住行李箱,“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认清现实。” 北北上下打量他,“所以我是被你连累了。” 南南呵呵一笑。 北北干笑,“倒带重来,有个兄弟真是好,打架一起上。” 南南扫他一眼,求生欲不错,“走吧。” 一家五口去了市里颇有名气的酒楼。 “国外的中餐馆就是没有国内那个味道。”北北心满意足地感慨。 西西吞下油爆虾,瞪着他,“还不是你起的妖风。” 北北不甘示弱怼回去,“又不是我求你们跟着我出去上学的。” 出去读高中,是北北主动要求的,从五岁开始他学习马术,渐入佳境。国内还没有像样的马术比赛,没法切磋,许清嘉就带他去港城参加各种比赛,小有斩获。 北北在那交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一个准备去查非中学,那所学校的马术社团十分有名,很多马术选手就读过该校,并且是‘小常春藤十校联盟’中学之一,每年都有不少毕业生进入哈佛、耶鲁、斯坦福等世界名校。 北北也想申请这所学校,如果在国内读高中,他想在马术上更进一步很难,氛围和教学技术的差距切切实实摆在眼前。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走上职业马术选手这条路,但是他喜欢骑马也喜欢在赛场上拿到荣誉。 许清嘉和韩东青虽然有点不放心他这么小就出国,但是对于孩子的兴趣,他们惯来是支持的态度。不断的尝试,哪怕犯错了也不要紧,瞻前顾后只会养出畏畏缩缩的孩子,试过了才能发现合不合适。 结果就是一个想出去读书,另外两个也蠢蠢欲动想飞,查非中学的确是所好学校,孩子们想去读,父母还能硬拦着不去。 15岁不算小,三个人还可以作伴,调皮是调皮了点,不过大事上从来不掉链子。况且元宝也在附近上大学,有事能照应下。 所以许清嘉和韩东青考虑了下都同意了,然后就是开始申请,想读这所学校不容易,许清嘉很是废了些功夫才争取到三个名额,幸好三胞胎自己也争气顺利通过面试笔试,从此开启了异国他乡求学的生活。 这大半年生活下来,除了吐槽吃不惯以外,三个孩子适应良好,离开了父母的庇护,三个孩子成长迅速。 尤其是北北的马术进步神速,他已经在国际马术联合会注册成为职业骑手,并且成为一星级骑手,正在为今年的一星级cic三项赛准备,即盛装舞步赛、越野赛和场地障碍赛。 国家马术队还联系过她们,为了奥运会。在奥运会马术比赛上,他们国家一片空白,这项运动在国内普及度太低,正经学起来花费过于高昂。北北这十一年下来,两个马场不算在其内,他们已经投入上千万,随着他水平的上升,投入还会持续增加。 主要是好马金贵,就拿奥运会来说,参加比赛的马得是在国际马联注册的三星级以上,市价在150万-450之间,更好的没有上限。而按照国际惯例,一名选手一般需要4-6匹马。 这一次是在家门口举办,相关部门不想再开天窗,遂早早的开始挑选手。在这个圈子里,她家小儿子少有才名,便把网撒了过来,反正就算捕不到鱼对他们而言也没损失。 那边希望北北争取参加盛装舞步赛,明年他就满16周岁,符合参赛年龄,至于能不能上赛场,得看他能不能通过考核以及预选赛。 北北兴致勃勃,训练的更加上心了。出生在军人世家,这孩子荣誉感比一般人更强,这才想去查非,兼顾学业和马术。 西西心塞地用力咬着海参,只怪叛逆期来的不是时候,一心想‘逃出’爹妈的五指山,too yang too simple。 “你是没求我们,可是谁唉声叹气,自己这小身板要是被外国人欺负了怎么办?”南南记性特别好。 北北耍赖,“有吗有吗?没有的事,我可是会中国功夫的。” 西西似笑非笑地活动手指,“会中国功夫的,待会儿咱们找个地切磋切磋。” “大过年的不宜见血。”北北语重心长。 南南就笑,“那到了学校再切磋,那边不过年。” “爸妈,你们听,他们打算凌霸我。”北北转脸告状。 许清嘉和韩东青皆是一脸笑吟吟地听着他们耍花腔,养孩子就这样,整天眼皮子底下待着嫌吵闹恨不得赶出去,离开了又觉得冷清,世事难两全。 ☆、第310章 第三百一十章 吃了饭, 一家人并没有急着去三家村,而是去了本市商业中心——嘉阳文化广场。里面有一个私人博物馆, 许向华投资的。在那个特殊的年月他走南闯北收集了不少古董字画。后来做生意发迹之后,也陆陆续续买了不少古玩做收藏,在古玩圈子里也是有名的。 00年的时候许向华忽然觉得独乐乐不如总乐乐,便有了建设属于自己的博物馆的念头。左右权衡之后, 放弃了京城,定址在余市,免费对外开放, 权当做是回馈家乡。 彼时许清嘉还特别大方的想把自己的宝贝都捐出来,上了大学之后,她心思都放在生意上, 对收集古董热情骤减,所以存货都是早年收集的,跟她爸没法比但是也有一些。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大抵是有了三个外孙又有了孙子, 女儿再也不是宝贝疙瘩蛋, 许向残忍地将鲜血淋漓的真相摊在许清嘉面前。 她收集都是一堆破铜烂铁。破铜烂铁?破铜烂铁! 许清嘉差一点一口血吐出来。 许向华还落井下石表示可以开一个馆放她的这些宝贝,作为反面材料向参观者科普, 以免受骗上当。 许清嘉:“呵呵。” 最后许清嘉郁闷地处理了那堆当宝贝藏起来的破铜烂铁, 为了挽回面子,把收藏的邮票拿了出来, 古董是假的, 邮票却是货真价实。 许芬芳早年在邮局工作时每每都能收到许向华和秦慧如寄回来的包裹, 她心里过意不去,知道许清嘉集邮,遂每次上新,都会买三套寄给许清嘉。 一寄就是十几年直到她离开邮局,而许清嘉因为时不时都能收到姑姑寄来的邮票,心里记着这一茬,有机会就会收集一些比较稀少的邮票。 那会儿倒不是为了钱,纯粹是兴趣,打算当传家宝流下去。以后想着写信的人越来越少,只怕到了她孙子这一辈,邮票都见不着了。为了不让还没有影子的孙子孙女当井地之蛙,许清嘉觉得自己有必要集邮。 这一集就是二十来年,许清嘉觉得自己收藏的邮票都能谱写一篇新中国邮票史。其中还有不少珍藏品,市面上被炒到三十万的金猴邮票都排不上前五,如此,博物馆里便多了一个邮票馆。 04年开馆,许清嘉和许向华参加了开馆典礼,不过韩东青和三胞胎都没来过,这一次难得来了余市,许清嘉打算带他们去参观下。 “妈,这个我好像拿来插花过。”西西压低了声音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许清嘉微笑,“不是这个,有一个纹理很像,已经被你打碎了。” 西西挠挠脸,演技浮夸地走到另一边,“哎呀,这是什么?” 许清嘉哼笑一声,对韩东青道,“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破坏过他们外公的宝贝。” 韩东青好笑,他岳父当真是疼孩子,东西摔坏了,小家伙们知道闯祸了,咧着嘴就开始哭,岳父立马顾不上心疼了,岁岁平安就来了。 “强强,强强,慢点儿,唉唉。” 眼疾手快的韩东青扶住踉跄了下的小男孩。 小男孩怯生生的望着韩东青,泫然欲泣。 许清嘉好笑,她家韩政委陵厉雄健,一般小孩都憷他。 许清嘉弯下腰,揉了下男孩毛绒绒的头顶,温声安抚,“不哭,不哭,没事啊。” “谢谢,谢谢。”男孩的家属已经赶到,一把抱起小男孩,同时一叠声道谢。 小男孩依恋地圈住她的脖子,“外婆。” “外婆在,外婆在这儿,让你别乱跑,你不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幸好有叔,”另外一个叔字消失在唇齿间,袁秀芳瞪圆了眼睛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点头微笑了下,她更早认出袁秀芳来,算算小二十年没见了,不过人成年之后,五官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再变也脱不开那个模子。 袁秀芳回过神来,颇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干巴巴地又道了一声谢。 许清嘉,“不用客气,”视线移到她怀里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上,瞧着三四岁的样子,笑着说,“你外孙很可爱。” 那个小姑娘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观两人气色穿戴,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应该也不拮据。 袁秀芳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不禁浮现笑意,“可爱什么,调皮的紧。” 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许清嘉。 许清嘉对他柔和一笑,小男孩子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袁秀芳的肩膀。 “几岁了?”从血缘上来说,这孩子还是她侄孙来着。 袁秀芳,“叫名四岁。” 许清嘉点了点头,回忆了下,袁秀芳的女儿今年应该二十七八的样子,孩子这么大也寻常。 “你们忙,我们先走了。”面对许清嘉,袁秀芳总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而且会不受控制的想起许家文,这个影响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 许清嘉点点头。 袁秀芳抱着外孙转身要走。 小男孩突然挥挥手,“阿姨再见。” 许清嘉笑,“再见。” 袁秀芳尴尬地笑了笑,真论辈分,该叫姑奶奶的,不过真要这么叫了,人家还当他们攀亲。许家文早就跟许家断绝关系,他们又算哪门子亲戚。 心里头乱糟糟的袁秀芳快步离开,只是带着外孙出来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会见到许清嘉。 她还是那么漂亮,差不多也有四十了吧,可瞧着三十还不到的样子,皮肤白皙饱满看不见皱纹,衣着精致优雅。 再看看自己,差了没几岁,却像是两代人。袁秀芳自嘲地笑了笑,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她是双干部家庭的独生女,活得像个公主,无知无畏。 三十年前她是工人的女儿,节假日还要‘投机倒把’挣钱贴补家用。 三十年后她就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太婆。 三十年后她是国内最有名的女企业家女首富。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过袁秀芳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人家小小年纪就在考虑挣钱了。可她呢,年纪轻轻地不想着好好读书考大学尽想着跟许家文谈对象,谈地礼义廉耻都忘了,无媒苟合,害得父母蒙羞不得不晚年背井离乡。最后还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嫁给了许家文,最终害了父母又害了女儿。 幸好她及时醒悟,还没走到最糟糕的地步。和许家文离婚以后,她没再结婚,专心经营饺子店照顾父母抚养女儿,送走了父亲又送走了母亲,和女儿相依为命。 女儿运气好赶上大学扩招,吊着尾巴考上了一所大专,找了个本校的男朋友,毕业就结了婚。 因为余市小商品市场发达,货源丰富,小两口定居在余市,开了一个网店,生意还好,已经添了车子,小夫妻正在存首付,打算买一个大点的房子好让一家人住得更宽敞些。 袁秀芳对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说来这还得感谢许家,市里的大型批发市场都是许家的,女儿开网店的那家平台也是许家的。 目送袁秀芳祖孙离开,许清嘉收回视线,对上韩东青微带疑惑的眼神。 许清嘉笑了下,“许家文还有印象吗?” 韩东青当然有印象,当年他试图杀害许清嘉,最后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也是出了力的。 一点就通的韩东青问,“这是他前妻?” 许清嘉点点头,“看样子他们过得还好。”她对袁秀芳并没有什么憎恶的情绪,袁秀芳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到底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已经为当年自己的天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会儿,许清嘉不免想起了许家文,他被判了无期,不过按照国内律法,只要在服刑期间安分守己,很大可能会减刑,减到十几二十年。 许家文也减刑了,不过他没等来出狱,于01年病故在监狱内。许家文胎里带来的弱症,后来慢慢养好了,就是比普通人体质差一些,要是他一辈子都能安享富贵,倒也影响不大。 可打从他和许家断绝关系之后,没了许老头和许向国替他遮风挡雨,安稳日子一去不复返。什么都得自己争自己盘算,可以说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地往上爬。 健康的人都可能撑不住更别提他,一开始年轻还不显,被判刑之后,精神崩溃,牢里生活又艰苦,他人生的瘦瘦弱弱,难免受点欺负。 病病殃殃的熬了十几年后,四十出头病故。身后事是许家武兄弟三个办的,没有通知袁秀芳母女。 许家文服刑这十几年,袁娅从来没有探望过他,显然人家压根不想认这个父亲,是没什么好认的。许家文生前就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死后也甭指望人家给他披麻戴孝。 参观完博物馆,一家五口才前往三家村,如今路况好了,以前两三个小时的路,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还能赶上暖寿席面。 上了车,西西噗嗤噗嗤笑,“妈,原来余市还有个外号叫许半城,真威风。” 她自由活动的时候在陶瓷馆里听见两个游客从一尊陶俑说到了博物馆又说到了外公,说外公老有钱了,文化广场是外公,那什么商贸城是外公的,哪几个楼盘是外公的,还有个大型工业园,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她二舅在崇县的影视城,还说到了她妈的网络公司。 末了那个胖乎乎的大叔感慨,这余市应该叫许半城。 西西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耳朵八卦,乐呵乐呵的跑来分享。 北北哎呦一声,“这么厉害!” 许清嘉嗔他们一眼,笑,“我倒还是头一次听说。” 西西清清嗓子,手握成拳头伸过去,清了清嗓子,“美丽的许女士,请问你此刻有什么感想要发表?” 许清嘉睇她一眼,“你这么皮,你妈妈知道吗?” ☆、第311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 车子一路往村子里去, 两旁的建筑物逐渐低矮起来。进了村道,入眼皆是三四层楼的楼房, 还有一些造成了小别墅的款式。 三家村经商做小买卖的人多,经济宽裕,便舍得在房子上费心思,还有点攀比之风。 倒是许家在村里的房子依旧是老式的二层洋楼, 一家家户口迁了出去,之前留下的房子可以住却不能改造,许家人也没有想改的念头, 三五年都未必能回来一趟。 村子里头已经很热闹,明天才是正日子,不过席面从昨天就开始办, 昨天请的是帮忙的左邻右舍。今天是暖寿,子孙请人用糯米粉做成鱼、百合、寿桃等花圆子供奉,再请上各家亲戚来吃酒,明天则是亲朋故交齐聚一堂。 “外婆。”西西乳燕归巢似的扑向秦慧如。 秦慧如爱怜的摸着她的脸, 嘘寒问暖。 南南北北也走过去, 笑盈盈唤人。 十几米外,正在跟许再春说话的许向华闻声抬头看过去, 脸上笑意更浓。 许再春看了一眼笑, “三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许向华也笑,“现在小孩子营养好, 可不像我们那会儿没得吃没得喝。” 想起以前过的那日子, 再看现在, 许再春不禁唏嘘。家里的皮鞋厂经营的不错,他们全家都搬到了市里头生活,大孙子送到国外上大学,小孙女年纪一到也准备送出去。现在有点家底的人家都喜欢把孩子送到欧美读大学镀一层金。 这样的日子搁三十年前许再春想都想不到,他有今天,少不了许向华的提拔。 三胞胎伯伯叔叔伯娘婶娘哥哥姐姐的叫了一通,面含微笑,乖巧无比,换来一通夸赞。 看差不多了,许清嘉便道,“你们忙,我们先去看看奶奶。” 老太太身子还算健朗,就是耳朵不大好了,她老人家还不喜欢戴助听器,觉得不舒服。大家也就没劝着,活到这把年纪,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他们说话大点声便是。 这会儿西西三兄妹正扬着声跟老太太说今天去博物馆参观了。 “一堆破罐子有什么好看的。”老太太可不懂古董不古董的,觉得就是一些老物件儿,还老贵老贵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 北北嘻嘻哈哈,“破罐子不值钱,但那是外公辛辛苦苦收集回来的,咱们得给外公点面子。” 老太太一乐,嗔怪,“淘气鬼。”摸摸脸拍拍胳膊,“哎呦,瘦了瘦了,骑马很辛苦的,你注意点,特别要注意安全。” 老太太见过小曾孙骑马,连人带马跳过了一道栅栏,吓死了人,老四和嘉嘉也是的,让孩子学什么不好居然去学马。 北北点头,“阿太,我防护措施做得特别好。”又乐呵乐呵道,“我没瘦,还胖了,比元旦回来的时候胖了三斤来着。”圣诞假期,三胞胎都回来了。 “胖了好,胖了好。”老太太笑眯了眼。 堂屋里头热热闹闹的,久别重逢,有的是话题能聊,一大家子难得才能聚得这么齐全,许家子子孙孙加起来四十来个,分散在各地。 许芬芳一家在省城生活,周如飞则在英国工作。 许家武、许家全兄弟两家定居在鹏城。 许家双一家在沪市。 许家磊八年前调到了西北一个贫困县历练,半年后宁燕妮带着孩子也过去了。 许清嘉在苏省一待就是六年,看情况还得再待上好几年。 许家阳在张家口空军基地。 小一辈里像是元宝以及三胞胎都在国外,其他兄弟姐妹里肯定还有不少要出去读书,像是许家武的女儿许静好,小姑娘在读高二,已经在为申请国外大学准备。 等这一辈长大了出去了,以后想再聚得这么齐齐整整,只会越来越难。 陪着长辈说了会儿,西西他们就出去玩了。 “小萝卜头们都长成大姑娘小伙子了,”邱燕笑叹一声,“我们都老了。” 许清嘉笑,“你服老我可不服老,我还年轻着呢。” 邱燕瞅瞅她的脸,“你是不是吃唐僧肉了。”明明是同龄人,可瞧着差了好几岁。”不是她自夸,她在同龄人也算显年轻的,可得看看跟谁比。 许清嘉莞然,“心态好自然不老,我可不像你天天把老不老的挂在嘴上,我每天醒来对着镜子就对自己说,永远十八岁。” 邱燕噗嗤一声乐了,“那我以后每天早上也得对着镜子厚脸皮一回。” 说得许清嘉也乐了。 正说着话,一位有点眼熟的妇人快步走过来,“双子家的,你婆婆来了。” 邱燕一愣,婆婆这个词,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 许清嘉微微一眯眼,刘红珍来了,她来干嘛? 刘红珍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后来生的儿子陈鹏鹏,至于陈麻子,早就死了,陈麻子比刘红珍还大了好几岁,年轻的时候为了儿子拼了命的干活,年纪一大,什么毛病都上来了,又舍不得花钱看病,刚过六十岁就去了。 幸好那时候陈鹏鹏也大了,虽然比普通人笨了点,胜在有一把子力气愿意干活,村上和本家都发善心照顾点,娘儿俩日子倒是能过。 到了村外头,刘红珍让儿子坐在树下等她,阿武他们应该不乐意看见这个弟弟。 “你在这儿剥花生吃,别乱走,谁叫你都别走,妈马上回来。”刘红珍再三叮嘱。 陈鹏鹏抓着花生憨憨地点头。 刘红珍拍拍他的胳膊,拎着袋子慢吞吞的继续往前走。儿子傻了点,但是很听话。 望着满头白发,背都弯了的刘红珍,许家武心里发堵,眉头也皱起来。 刘红珍心里一慌,“我就是来看看,我就想来看看,看看你们。” 听说他们孩子都不小了,可她一眼都没瞧过,别说孩子了,就是全子,她都二十年没见了。 阿武和双子还是五年前见过一面,给阿文办身后事的时候见了一面,但是全子没来,她知道这孩子不肯原谅她。 是她对不起三个孩子,尤其对不起全子,他们不想见她,她就不去打扰他们。 可她得了病,治不好的病,没多少日子了,她就想最后再看一眼三个儿子看看孙子孙女,走了也能闭上眼。 所以一打听到老太太要过寿,她安顿好家里就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阿武他们应该会来吧。 他们果然来了,刘红珍眼神用力的落在许家武和旁边的许静好脸上,神情里有压不住的激动,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漂亮。 许家武心里头更堵,他想说有什么好看的,可看着老弱的刘红珍,到底开不了这个口。尤其是当着女儿的面,这丫头好奇心重,也跑来凑热闹了。 这时候许家双已经闻讯赶来。 刘红珍眼前一亮,往他身后看了看,空荡荡的,眼里的光不由得黯淡几分。 “你走吧,今天是奶奶大喜的日子,别扫了老人家的兴致。”许家双平静道。 刘红珍嘴角发颤,“我看一眼就走,就看一眼,看完了我马上走,全子和孩子们来了吗?” 许家双抿紧了唇,他来的路上遇见许家全了,小弟冷着一张脸往回走。三兄弟里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他们对刘红珍有怨恨,怨她偏心无情,怨她试图毒害祖母和四叔一家,怨她让他们无颜在家乡立足只能背井离乡……但是他们所受的都及不上许家全。 他是众兄弟里最依赖母亲的,然而全心全意依赖的母亲却在他被毒打被虐待时选择了袖手旁观,这对一个孩子造成的伤害,永生难忘。 至今全子身上还残留着当年留下的伤疤,性格里还有些孤僻自卑,让他怎么释怀。 许家双看着刘红珍的眼睛,“全子不会想见你,他们一家很好。” 许家全不爱跟人打交道,别人交际应酬的时间他都在工作,技术越来越好,已经是汽修店的大师傅了,在三哥的汽修店里还有股份。 弟媳妇温倩倩性子有些要强,两口子正好互补,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侄子敬安调皮了点,大体上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刘红珍的出现只会让全子想起过往的阴影。 许家武也低声道,“你别打扰他了。” 刘红珍脸色白了白。 许清嘉和邱燕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类似于对峙的一幕。 “妈,二姑。”小敬理不知道打哪儿蹿了出来,13岁的大男孩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邱燕,“妈,他们说那是我奶奶?” “二姑,真的吗?”许家全的儿子许敬安突然冒了出来,他比敬理大了三岁,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哑哑的。 虽然邱燕没见过刘红珍,但是观周围人反应,应该是真的吧,这位婆婆做的事,邱燕知道的七七八八,一时还真不好回答。 “敬安,你爸妈呢?”许清嘉问。 许敬安挠了挠头,“不知道啊,我去找找看。”说着一溜烟奔了出去。 邱燕松一口气自家儿子就好打发了,瞪一眼,“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嘛!” 许敬理不服气的切了一声。 “小理。”许家双唤了一声。 许敬理立马跑了过去。 邱燕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刘红珍一双眼贪婪看着许敬理。 许敬理脚步一顿,下意识往许家双那蹭了蹭,“爸。” 刘红珍眼圈发红,双手微微颤抖,这是她孙子,长得多俊俏,像他爸妈,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许家双轻轻吐出一口气,“孩子你都看到了,我送你出去吧。” 许敬理愕然,这不是奶奶吗?小时候他也问过他爷爷奶奶在哪儿,爸说,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改嫁去了外地。 他忽然觉得可能不只是改嫁那么简单,要不然他爸会什么会这么,这么冷淡。爸爸明明对外公外婆很孝顺的。 刘红珍嘴角张了又张,夹杂着哀求的视线从许家双脸上又移到许家武脸上,然后又移到许家双脸上,来回绕了两圈之后,最后深深的各看了许敬理和许静好一眼,似乎想把他们的模样铭记在心里,她吸了吸鼻子,讷讷的说了一声,“不用,我自己走,我还能走。” 说着话,她放下小腿高的口袋,小心翼翼道,“自家种的番薯玉米,挺甜的,还有一些干货,给你们尝尝。”惟恐他们拒绝似的,她转身就走,脚步尽可能的迈大,不过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迈得再大也显得慢吞吞的。 走的时候,刘红珍还在不甘心的张望着四周,希望能看到许家全,只要看一眼就够了,可没有,她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 许家双和许家武兄弟两出现在刘红珍面前,刘红珍眼神骤亮,很快又黯淡下来,她看见兄弟二人手里各拿着一叠红艳艳的现金。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不要钱。”刘红珍摆着手。 兄弟俩却是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她兜里,“你收好,别掉了。” 为什么给钱,也许是为了那袋东西,也许是为了年幼时在她那汲取的到一丝母爱,也有可能是想维护在孩子们面前的形象……说不清楚了。他们只知道给了钱,心安一些。 刘红珍来了,刘红珍又走了。 除了许家武和许家双梁家和她接触了下,其他许家人都当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许家全亦然。 长辈们淡定从容,小辈们却是百爪挠心,很是纳闷其中内幕,尤其是大房几个孩子,不敢问自家长辈,但是可以去打听啊。 好些老人都想起了三十年前的旧事,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刘红珍都老成这样了,看来这些年过得不咋地。” “摊上个傻儿子,能好吗?都是她自己造的。” “可不是。要是她年轻那会儿安耽点,哪有今天。你们瞧瞧许老三和周翠翠,两口子老实巴交,不贪不抢,他兄弟就主动帮衬,现在日子过得多好。这老实人不管怎么样,老天爷都不会亏待的。” “这许向国和刘红珍要是安安耽耽,怎么着也能混的和他家老三差不多。就算自己混不出头,安安耽耽的,也能享儿子的福啊,可两人偏要造,拿老鼠药杀自家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活该一个早死,一个活受罪。” “可刘红珍到底是他们亲妈,也养了他们十几年,他们现在混得这么好了。刘红珍也知道错了,又一把年纪的可怜成这样,他们当儿子的怎么着也该管管。” “凭什么要管,当年离婚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好的,从此以后生老病死各不相干。全子倒是跟着她的,可遭了多少罪,都差点被打死了,她还有脸让全子养她了。” “就是之前那十几年,也不是她刘红珍在养,她自己都是靠小叔子妯娌养活的。” “按着法律其实要的,鸭兰村万家那头不是,判了每个月给四百块钱。” “分明是欺负老实人,万阿三扔下孤儿寡母的跑出去快活,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老了干不动了,两手空空的回来要儿子养。怎么不一个雷劈死他,要我别说钱,一碗饭都不给,饿死他。” …… 假装路过的许静好姐弟三个脑袋有些发懵。 ☆、第312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热闹过后, 各自离开。 老太太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一个又要走了, 难得人来的这么齐,上次聚得这么全还是她八十岁那次,下次再想聚这么齐全估计得等她九十岁了,可她这身子能不能挨到那年谁知道。 老太太轻轻地摸着新拍的全家福, 慢慢的叹出一口气。 “妈,过年的时候就又能见上了。”周翠翠安慰老太太,她和许向党陪着老太太在老家这多住一阵。许家人里, 除了老太太外,也就他们在家乡生活的最久,感情深。 况且周翠翠娘家在这, 难得回来一次,她也想和娘家人多聚聚。 老太太嘟嘟囔囔,“过年可没这么热闹。”不等周翠翠再说话又叹了叹,“不想这些没良心的了, 咱们去晒晒太阳, 这太阳还是咱们老家的太阳好。” 与此同时,机场的许家人一批又一批的离开。 西西抱着许清嘉的胳膊恋恋不舍。 许清嘉摸摸她的脸, “暑假不就见到了。” 西西嘟嘟嘴, 撒娇,“还有好几个月呢。” 许清嘉失笑, “那我有空就去看你们。”她过去方便的很, 倒是韩东青, 他的身份不能随便出国。 西西激动的一个熊抱,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许清嘉爱怜地戳戳她的脸。 西西笑嘻嘻地躲。 “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多给家里打电话。”韩东青温声叮嘱儿女 。 西西点头,“我们知道哒。爸爸妈妈也要照顾好自己,吃好睡好,工作往后靠。”说着扑过去抱住韩东青。 韩东青抚着女儿的头发,心生感慨,坐在他脖子上大笑的小丫头都到他下巴这了。 南南北北对视一眼,觉得腻歪,真腻歪。没几个月就能再见了,搞得要离开十年八年似的,这女人就是麻烦。 两个小伙子有致一同的如此认为。 腻歪完了,许清嘉和韩东青就该登机了。 三胞胎则会先随着许向华他们去京城,他们请了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有五天假期,遂腾了一天问候韩家长辈,然后坐周末的航班飞美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转眼,孩子们便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南南去了英国学法律,西西留在美国学金融,北北去了德国修哲学。兄妹三个天涯各方,打小形影不离的三胞胎第一次正式分开。 兄妹三一开始还不大习惯,适应了好一阵才习惯左右没有兄弟姐妹的日子。 大学毕业之后,三兄妹也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南南回国考上了沪市的公务员,留在京城的话,想不被人认出来不容易,顶着韩家孙子许家外孙的身份,工作上会有一些便利的同时也会有一些麻烦,所以左右权衡之后,他选择了沪市。 西西继续留在美国深造。 晚了一年毕业的北北和三个朋友一拍即合,开着越野车环游世界。在大学期间,他已经把欧亚玩了个遍,这一次他要用车轮把剩下的大陆丈量一遍,南北极也不例外。 许清嘉唯一的要求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北北连连保证,他想环游世界又不是玩命,一些危险地带当然会绕开,世界这么美,他得多看看。 如此,北北潇潇洒洒地踏上了旅程。家族群里,时不时能看见他发上来的描绘各地风土人情的照片。 看得许清嘉都羡慕了,环游世界的梦想,她也有,但是她可没小儿子潇洒,专门花上一两年的时间去玩,她那顶多叫做休养而不是环游。 让她五六十岁退休去旅游吧,她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比起环游世界,她还是更喜欢把生意做到全世界的满足感。 所以只能支持儿子去玩,看着儿子一步一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梦想,那种感觉同样美妙。 说起来,三兄妹里,北北是最不走寻常路的一个。南南和西西的人生早早的初具轮廓。 南南从政,虽然没有承袭韩东青的衣钵从军,但是部队和政治在很多地方是相通的,尤其韩东青负责主持部队政治工作。耳濡目染之下,较于常人,他对政治更敏锐更透彻,同时也拥有更高的起点和助力。如无意外,他会走上和父辈们差不多的道路。 西西从商,以后无论是接管家族企业亦或者自己创业,走的那条路和许清嘉大同小异。 唯独北北,他的人生在不断变化,年少时钻研马术,少年成名。 17岁那年夏天就代表国家参加盛装舞步赛,虽然没有拿到奖牌,但是用颜值征服了全世界。 那个夏天他在网络上红到发紫,被称为白马王子,真正骑着白马的小王子。五岁时一时兴起和秦蕾蕾拍的那部电视剧还被挖了出来。 幸好,喜新厌旧是常态,加上许清嘉动用手段在网络上压了压,渐渐冷下去。 但是随着网络越来越发达,北北参加各种马术比赛的照片不可避免的流出来,尤其是成绩越来越好,颜值又扛打,这小子居然连粉丝团都有了。 高中毕业后,北北为了更好的学习马术,去了马术之乡德国读大学。德国在马术上的地位,犹如华国在乒乓球和跳水上的地位。 为了支持小儿子的事业,许清嘉在当地买了一座农场方便他练习和养马,又重金请来名师教导。人这一辈能找到一样愿意全身心投入的事很不容易。 因为伦敦奥运会,北北还特意休学一年备战。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一届奥运会上他超常发挥打破欧美诸强在这个项目上数十年如一日的统治地位,摘获盛装舞步赛的金牌。 北北彻底火了,火红火红的,成了国民英雄。 站的太高会被当成圣人要求的,然而这世上没有人完美无缺。作为父母,他们不想孩子背负上不该属于他的压力。 所以许清嘉和韩东青费了不少劲去压,但是并没有达到上一次的效果。这一次他成绩太好,而且自媒体越来越发达。 拿到金牌之后,北北毫无预兆的提出要退役。 许清嘉愕然,问他为什么?她以为小儿子会在职业骑手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北北自己也说不上理由,可能是这一年近乎封闭式的训练磨灭了他对马术的热情,也有可能是盛名之下的压力,还有可能是功德圆满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反正就是突然之间没有了兴趣。 但是无缘无故在上升期退役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是国内马术的希望,是旗帜。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招来一片骂名,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那。 儒家强调:集体高于个人,权威高于自由,责任大于权利。 在部分人眼里,北北这种行为是任性没有责任心没有民族荣誉感的表现。就是韩家长辈那边都未必赞同。 许清嘉倒是没意见,牛不喝水哪能强按头。 韩东青有点儿小意见,他是军人,父祖都是军人,民族荣誉感深入骨髓。他和小儿子在书房里恳谈半天,默许了儿子的任性。一个没了斗志的兵留在部队里毫无用处。 夫妻两个便开始为儿子收拾‘烂’摊子,养儿育女都是来讨债的。 等奥运会热度过后,北北宣布了退役,留下了自己最心爱的两匹马,其余都捐给了国家马术队。 理由是专心学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同样有着不小的市场,他的大学还拿得出手,加上适度的舆论引导,虽然偶有一点不和谐,大体还算顺利。 毕业之后满世界飘了两年,拿过马术金牌学哲学的北北自学成才,摇身一变成为风马牛不相及的摄影师,照片还上过几本杂志。 在许清嘉以为自家儿子要改行当摄影师的时候,他留在非洲不走了,和几个富二代朋友一起救助艾滋病孤儿,还准备拍一部纪录片,希望引起更多的人对这一特殊人群的关注。 这是好事,许清嘉自然支持,给他打了一笔钱。同时开始纳闷,自家小儿子这是又换了一条路走? 许清嘉幽幽一叹,儿子的心,海底的针。 她不会用自己所谓的成功人生经验替他划出一条路,她能做的就是给儿子托底,让他放心大胆地尝试不同的人生,找到最想要最合适的那条路。 比起功成名就,她更希望他们健康快乐。 ☆、第313章 第三百一十三章 北北和几个朋友花大半年时间拍的纪录片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定的关注, 造成的影响也十分有限。这让几个异想天开期待着一鸣惊人的年轻人难免失落,不过很快就在安慰中重整旗鼓。 北北是安慰主力军, 他五岁开始学起马术,一直到二十一岁。在体育竞技上,失败那是家常便饭,他早就练就了一幅铜皮铁骨。 失败之后, 一群年轻人总结失败的原因,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他们打算拍摄一部电影。 纪录片过于枯燥严肃和沉重, 限定了它的传播范围。所以这一次他们打算讲一个故事,在故事里穿插纪录片的内容。如果电影成功,自然而然会引起关注。 一群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年轻人纷纷动了起来,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各自的家庭条件都不错,有政客富商的儿子,有大律师设计师的女儿,联合起来能调动的资源不可小觑, 钱更是不差。 剧本是几个年轻人经过一位路途中认识的朋友同意之后改编的:主角亲眼看着感染了艾滋病的父母一天天消瘦, 衰弱,死亡, 成为了一个艾滋病孤儿。他幸运的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 在美国长大。对亲生父母之死耿耿于怀的主角长大之后,回到故乡寻找为什么父母会感染上疾病, 为什么这种来自地狱的病毒在家乡肆虐成灾…… 然后他们请来了好莱坞里颇有名气的编剧修改润色, 导演也小有名气。 14个月后, 这部电影在北美率先上映,之后法国、意大利、新加坡等国家紧随其后上映,国内晚了一个月。 电影播出之后,广受好评,被称为本年度最值得观看的剧情类影片,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观众进入电影院。 紧接着,投资方发表声明分成之后的票房收入全部捐献给世卫组织用于艾滋病的预防和治疗。 一经报道,更多的观众涌入电影院,票房收入节节高升。愿意拿四十元钱看了电影还能做好事的人,比愿意直接捐出四十元的人多得多。 随着影片的热映,他们早年拍摄的纪录片也进入大众视野,越来越多人关注艾滋病,关注这一群体,纷纷慷慨解囊。 北北他们拍摄纪录片的蒂瓦斯村庄也被好几家慈善基金会纳入扶助范围。 与此同时,北北又火了一回,一群年轻人在影片中本色出演志愿者,出场时间只有短短四十秒。却不妨碍记性好的观众想起他,这不是伦敦奥运会上拿到金牌的小帅哥吗? 曾经拜倒在他骑装下的少男少女再一次涌进电影院,网络上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尤其是在国内,热度居高不下。 北北这几年的经历也被挖了出来,世界冠军,蒂宾根大学哲学学士,新锐摄影师,非洲志愿者,电影投资人之一,捐出巨额票房…… 对于这个结果,北北有心理准备,当初导演就找他谈论过,他世界冠军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营销点。 他不想电影再跟纪录片似的掀不起浪花,所以同意了客串。万万没想到这样一部小成本小众题材的电影会爆,他们客串也成了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不过这点小烦恼和电影大热一比,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又不是二十岁那会儿,面对铺天盖地的报道会无措。 自认为十分成熟的北北减少了自己上网的时间,眼不见心不烦,专心学业。 他又换了兴趣爱好,目前在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读研。拍摄纪录片以及筹备电影的经历,让他对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原来电影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 比起那些舆论八卦,怎么伺候好‘大魔王’才是当务之急。 大魔王指的是一位好莱坞名导,名导的脾气也挺有名,江湖人称大魔王。他通过家里的关系,划拉了一个导演助理的工作,有空的时候就去观摩。 三月份的时候,正在准备毕业作品的北北放下手头工作,飞回了国内,为了三十岁生日。 北北一边嘀咕着女人就是矫情,一边老老实实的订机票。要不然,霸王花一定会飞过来送他一个过肩摔。 他一直觉得,小名西西大名韩怀真的女同志之所以三十岁还没结婚,那都是她太暴力所以没人敢娶她。 反正打死他,他也不会娶一个打架比他还厉害的女人,怎么体现他的男子气概。 下了飞机,家里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上了车之后,车子一路开向湖畔花园。这么些年,他们一直都没搬家。湖畔花园作为京城最早的别墅小区,房子已经过时。 但是它的容积率、绿化环境以及地段却是新兴别墅区拍马都及不上的。况且住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感情了,所以哪怕嘉阳自己在京城都开发了好几个别墅小区,他们依旧住在这里,只是把房子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遍,说来这钱都够买套小别墅的了。 家里只有许清嘉在,韩东青有会议,大儿子在沪市,要明天才回来,女儿在公司。小儿子小半年没回来了,过年都忙得没回来,许清嘉遂腾了半天功夫在家等他,省得这小子抱怨。 “妈,还是你最爱我。”北北张开手臂将许清嘉抱了个满怀。 许清嘉嗔笑,“知道我爱你,你都不多回来看看我。” 北北笑嘻嘻道,“所以我不是回来了嘛。” 许清嘉白他一眼,“要不是西西催你,你能回来。”养儿子果真没女儿好,养了三个,到头来还是女儿在身边陪着他们。 北北义正言辞,“她不催,我也是要回来的。” 许清嘉掐了掐他的脸,忽然凑近了看,“脸都糙了,经常熬夜吧。” “哪有,我每天11点睡。”北北说的斩钉截铁。 许清嘉凉凉道,“你就糊弄我吧,现在仗着年轻使劲作,等你老了你就知道哭了,昨儿我还看到一个报道,一个二十九岁的程序员猝死了,你给我悠着点。” “我每年都体检的,妈,你放心吧。” 望着嬉皮笑脸的儿子,许清嘉摇了摇头,换了话题。 傍晚,西西回来了,“哎呦,蓬荜生辉,大导演回来了,今儿灯都不用开了。” 北北翻了个白眼,对许清嘉诚恳建议,“妈,你弄个员工内部投票,评选公司最招人烦的员工,第一名肯定是她。” 西西抄起一个苹果砸过去,“滚蛋,你姐我在公司受欢迎的很。” “假象假象,那都是为了工资辛辛苦苦装的。”北北灵活一躲。 西西转了转手腕,欺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北北单手撑着沙发跳到后面,悲愤,“我去,你能不能别这么分裂,人前人模人样,背后就欺男霸女。” “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就欺负你,因为你欠收拾啊。”西西捡起一个抱枕用力砸过去。 北北接住挡在胸前做出防备状,“你怎么不说说是你欺软怕硬。” “三毛,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北北反唇相讥,“二毛,你别太嚣张。” …… 许清嘉笑盈盈看着姐弟两个打闹,一回来就鸡飞狗跳,都三十岁了,还跟三岁似的。 想着想着,许清嘉就想起了自己三岁的小孙女,三个孩子里最让人省心的就是大儿子,人生如同传说中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22岁名校毕业,同年考上公务员,事业稳步发展。 个人大事上也顺风顺水,26岁结婚,妻子是小了他一届的同系学妹,不过姑娘学历可比他高,她在英国拿到了法学硕士学位才回国,进入沪市高校工作。结束异地恋之后的第二年两人结婚,过了一年二人世界,28岁生女。 大儿子的女儿都三岁能摇摇晃晃跑了,女儿和小儿子还是单身狗,女儿倒是谈过两次恋爱,就是都没走到最后。 而北北则是块不开窍的顽石,至今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 若说一点都不着急是骗人的,不过许清嘉并不催她们。没定下来就是缘分未到,缘分到了,不用她催,两人就会主动出手。对自家儿女,许清嘉还是很有信心的。 晚上一家四口去韩家吃饭,韩老爷子和韩老夫人早些年都过世了。两位老人家走的时候一位96,一位95,前后脚两个月的事,走的时候都没遭什么罪。 如今老宅里头还住着韩卫忠霍燕岚、韩译青曾琳夫妻以及长子韩怀仁一家。 “胖胖,你怎么又胖了!”北北抄起门口小胖墩掂了掂,小胖墩是韩怀仁的小儿子。二胎全面开放之后,两口子想追生一个小闺女,没想又是个臭小子。不过臭小子也比没有好,大儿子在国外读书,幸好家里还有个小儿子陪伴他们。 五岁的小胖墩不满意地推着北北的脸,“我瘦着呢。” 北北噗嗤一声乐了。 “北北回来了。” “爷爷。”北北抱着小胖墩走过去。 韩卫忠今年九十有二,依旧精神矍铄,目光炯炯。 “太爷爷,”小胖墩告状,“北北叔说我胖。” 韩卫忠乐,“他这么坏的,罚他待会儿陪你玩。” 小胖墩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霍燕岚说起了南南一家,“明天他们几点到?” 许清嘉道,“应该11点到。” 霍燕岚笑着道,“一个多月没见衡衡了,怪想她的。”衡衡就是南南的女儿。 想起小曾孙女,韩卫忠满脸笑,老爷子年纪大了越发和蔼,笑口常开,“她来了,你的花可就要遭殃了。”小姑娘特别臭美,喜欢把花摘下来插在头发上,自己插满了,就给别人插,跟谁好,谁就多。 霍燕岚,“种着不就是让他们玩的。” 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的扯到了西西北北姐弟俩的终身大事上,尤其是难得回来一趟的北北,“你陈奶奶家的孙女,今年斯坦福毕业,也要留在美国工作,你要不要见见?” 韩卫忠插了一句,“那小姑娘,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小孙子孙女能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他也能少一桩心事。 北北赔着笑脸儿,“爷爷奶奶,我最近忙着毕业作品,真的没时间。” 霍燕岚苦口婆心,“再忙也得谈对象啊,你看看,你哥孩子都生了。” 韩东青瞥一眼苦着脸的姐弟俩,笑着道,“这一阵两个人是挺忙,北北要拍毕业作品,拍的不好不能毕业。西西那有一款产品要投入市场,她要盯着。等他们忙完这一阵,让他们放个假出去散散心,再考虑个人问题。” 闻言,霍燕岚便不再说什么,只道,“学业工作要紧,不过也要注意身体。” 姐弟俩点头如啄米,他们心里知道奶奶虽然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他们都是真心疼爱,所以哪怕年纪越大,霍燕岚越爱唠叨,他们也都好脾气的听着。 随即,姐弟俩又向韩东青投去感激的小眼神。 韩东青凉飕飕地溜他们一眼,两个不长进的,他二十五岁就跟他们妈妈确定了关系,哪像他们,至今连个影子都没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次日就是周六,西西也不去公司加班了,随着北北一起去机场接南南一家三口。 开着车的北北酸溜溜道,“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我从国外回来,只有刘哥接机,家里只有妈等我。换成韩怀博,好嘛,我俩接机,爸妈外公外婆全在家等着他们。” 西西眼皮一抬,“你要是带个小公主回来,我也亲自给你接机。” 北北悲愤,歧视单身狗,单身怎么了,我凭本事单的身我骄傲。 无比骄傲的北北在见到香香软软的小公主之后,眼疾手快地仗着性别优势别开西西,抢先一步抱起小公主,“宝贝儿,你漂亮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小姑娘咯咯咯笑个不停。 北北稀罕地在她脸上亲了亲,一股奶香味,真甜。 眼红的西西凑过来推开北北的脑袋,“宝贝儿,姑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公主裙,你要不要亲亲我。” 小姑娘捧场地嘟起花瓣式的小嘴,在西西脸上亲了亲。 “叔叔给你买了一整套的芭比娃娃。”北北赶紧邀功。 小姑娘在他脸上用力啾了下。 哄得姐弟俩笑成了二百五。 南南啧了一声,看一眼妻子陆琳,彷佛在说,瞧这两个傻子。 陆琳好笑,傻那也是因为喜欢女儿啊。她是独生女,格外羡慕丈夫兄妹三个的感情。 腻歪完了,一行五人前往都景苑,很早的时候,许向华就从四合院搬走了。四合院大门外面是公共道路,安全性和隐私性差,尤其随着许家生意版图越来越大以及信息越来越发达之后,为了家人的安全,许向华决定搬家。 恰好秦家也住在都景苑,距离各自单位的距离也在可以接受之内,一家人就搬了进来。 屋子里很热闹,许向华和秦慧如在,两人都过七十了,但是保养得宜,精神饱满,看着也就六十左右。 许向华至今还坐镇公司,一方面他习惯了工作,别人都说他为何这把年纪还精力充沛,他的秘诀就是工作,工作让他保持活力;另一方面就比较无奈了,女儿有自己事业,建立的商业帝国不比嘉阳差。儿子从军指望不上,幸好孙子明年就要从商学院毕业,届时就能回来帮他。 而秦慧如退休之后,婉拒了京大的返聘,选择去天使慈善基金会帮忙。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基金会包含的项目已经从贫困家庭早产儿延伸到教育、医学、科研等方面,成为国内十大民间慈善机构之一。她在基金会内主要关注农村教育这一块,她自己就是农村教师出身,所以对这个群体了解更深。 许家阳和司晨也在,他已经调任到京城工作,一家人能团圆,只是团圆了没几年,小星星就去了国外上高中,目前正在读大三故而不在。上初中的女儿祺祺倒是在家。 因为司晨是边疆少数民族,按照当时的规定,她可以生二胎,只要孩子随她的民族并且年龄差在四周岁以上。在星星六岁的时候,他们如愿以偿得了个小女儿。 “呦呦,重了不少。”许向华摸了摸小曾孙女的肚子,“最近吃饭这么厉害。” 吃着草莓的小姑娘要把剩下的半个草莓喂给许向华。 许向华乐呵呵的吃了,一点都嫌弃小丫头的口水。 祺祺就又拿了一个去掉绿蒂的草莓给她。 小姑娘咬掉一半,还要喂许向华。 “真乖,你自己吃啊。”许向华笑眯眯道。 “吃。”小姑娘不乐意,一个劲儿的要喂。 许向华只得又吃了。 北北对着南南挤眉弄眼,“你家丫头精明,像你。把最甜的一部分吃了,不甜的让外公吃,最厉害的是,外公还吃的这么高兴。” 看着热情洋溢的女儿,南南嘴角抽了抽。 吃了午饭,一家人去给老太太扫墓,清明节的时候,许家阳有一个外事活动,南南一家三口要去陆琳娘家,北北也不能回国。索性趁着现在人齐,先去看了老太太,不择日子,重在心意。 老太太是13年走的,享年91,在睡梦中安安静静地离开人世,一点罪过都没遭。在临终前三个月,心满意足地抱上了玄孙,元宝争气,结婚结的早,孩子生的也快,实现了老太太五世同堂的梦想。 傍晚,一大家子又去了韩家那边,南南一家回来了,总得看望下长辈。 吃过晚饭,三兄妹趁着衡衡小姑娘和她小叔叔玩木马的时候,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他们准备以狂欢迎接自己三十岁的生日。 “其实正确的说法,是二十九周岁生日。”身为法律系高材生,南南忍无可忍之下纠正。 北北拦住他的肩膀,嫉妒了三秒,明明是三胞胎,都是男的,凭什么他有190自己只有188,羡慕、嫉妒、恨。 北北压了压他的肩膀,彷佛这样子就能把人压低两公分。 南南面无表情的侧目。 北北无辜地眨眨眼,“正确不正确不重要,事实更重要,在大多数人眼里,咱们就是三十岁。” 西西没好气,“我一个女的都不嫌弃把自己说老了,你一大男人纠结岁数干嘛,不就是找个理由浪嘛!” 南南无话可说。 所谓浪不是说说的,就是这浪的方式有些不合常理,三十岁的兄妹三,去电玩城狂欢。 事先毫不知情的南南想走,幼稚,太幼稚。 被北北拉住了,“别假正经了,第一次来电玩城是谁起的头。” 说起这个北北就一肚子气,“明明是你提议的,妈居然以为是我。” 南南嘴角一翘,“谁让你长着一张坏孩子的脸。” 北北对西西痛声道,“所以我说玩政治的心都脏。” 南南懒得搭理两个幼稚鬼,甩手想走。 西西皮笑肉不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走进去,我把你捆起来拖进去。” 南南:“……” 北北心头大畅,被霸王花暴力女欺压了三十年,头一次觉得暴力是门美学。 南南估摸了下敌我力量,单打独斗他都不是妹子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认怂。 西西满意点头,从包里拿出三个口罩,韩北北在国内大小也算个名人,他那张脸挺有辨识度。要是不做任何伪装,她敢肯定,起码能上个本地八卦新闻。她可是要上财政版块的人,哪能留下此等黑历史。 西西把粉红色的口罩递给南南。 南南没接,全身都在抗拒。 西西理直气壮,“反差萌,你懂不懂,养了个小公主,你得学会什么是萌点才能有共同话题,要不然父女俩会有代沟的。” 南南心想,我女儿才没你这么奇葩,但是在武力差距之下,他什么都没说,并且再一次决定,等女儿五岁以后,一定要送去学武术。 北北嘎嘎大笑,幸灾乐祸,“你就从了吧。” 等西西拿出一个基佬紫的口罩之后,他顿时笑不出来了,“为什么给我这个颜色?” 西西的眼神一言难尽,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北北炸毛,“什么叫以为我会喜欢,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别激动,我不会歧视你的,我支持你。”西西诚恳道。 北北想掐死她,但是好在还有自知之明,硬生生忍住了,扭头,“我不带,打死也不带。” “那好吧,绿色的给你。”西西表现的特别好说话。 好说话的北北都怀疑自己幻听了,就是南南都讶异的抬了抬眉毛。 西西意味深长的看着北北,“原来你喜欢原谅绿啊。” 果然就知道有坑。 北北没了脾气,原谅绿,基佬紫,居然觉得还是粉红色最好看,北北盯着南南,刚刚绽放出一半的笑容。 南南已经果断把口罩戴上了,反差萌很萌,他喜欢。 西西把两个口罩举到北北面前,十分大方让他自己选择,看,她还是很民主的。 最终,北北忍着糟心选择了原谅绿。 西西一边戴口罩一边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何必如此勉强自己呢,做人啊,还是要诚实一点。” 北北眼里浮现杀气,他一定要杀了她,还有他,杀地他们片甲不留。 戴上口罩,三人又戴上黑色的鸭舌帽,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庆幸,庆幸霸王花没往死里搞他们。 兄妹三这幅打扮出现在电玩城内,引起了部分关注,不过好在这里非主流的小年轻不少,所以除了受到几枚神经病中二的白眼之后,就没有人再继续关注他们。 北北屁颠屁颠买了游戏卡,开启复仇的道路。 打架,三人里他是垫底的,打游戏,跪下叫哥哥。 再一次在4d模拟赛车游戏里被撞飞的西西心态崩了,一声怒吼,“韩北北,你想死是不是。” “愿赌服输。” “你在国外肯定不务正业,天天跑去浪。” “承认我天赋异禀就这么难啊,告诉你,哥差一点就去学赛车了。” “你是谁的哥?”西西语调危险起来。 真正的哥,提前出来几分钟也是哥,南南津津有味地站在后面看着两人返老还童进行着毫无意义口水仗,并且悄悄地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功能。 “帅哥。” 南南疑惑的转过脸,低头看着梨花头水手服的可爱女生。 小女生仰着脸,望着他帽檐和口罩中间露出的鼻根、眼睛、眉毛,以她阅美十七年的丰富经验,这绝对是个大帅哥,还是型男那一款。 小女生脸蛋绯红,绽放出甜美笑容,单刀直入,“你微信号多少?” 南南啼笑皆非,现在小姑娘都这么大胆了,这姑娘估计和祺祺差不多大,他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抱歉,我不玩微信。” 小女生笑容一凝,现在怎么可能有人不玩微信,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 这时候,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伴走了上来,拉上梨花头女生就走。 “干嘛?” 那女生小声道,“有点常识好不好,左手无名指那是婚戒,那男的结婚了。” 梨花头女生一愣,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他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婚戒位,垮了脸哭唧唧,“果然帅哥不是gay就是已婚的。” “诶呦喂,都当爸的人了,魅力依旧不减当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西西语调幽幽,想当年读书的时候,就不乏告白的小女生,跨班级跨年级算什么,还有跨学校的,甚至还有两个小太妹为了南南火拼。 说来喜欢南南的女孩子以学渣居多,北北则更招学霸喜欢。而学霸矜持的多,所以显得南南比北北更受欢迎,为此北北颇为愤愤不平。 西西转头看着抓着方向盘兴奋不已的韩三岁,同样身为学霸,实在是不能理解诸位学霸的审美,居然看上了这货,口味真重。 在电玩城被北北碾压,西西觉得没劲,没劲透了,转换战场,去ktv唱歌。 北北不乐意,秒杀另外两个,他容易吗。 抗议无效,三个人又杀到了隔壁的ktv,要了一个包厢,开启鬼哭狼嚎的模式。 饶是向来比较端架子的南南半推半就之下,也跟着胡闹起来,反正这里没有外人,面具可以暂时摘下来。 唱得喉咙发哑的西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不行了不行了,我得缓缓。”右手悄悄摸到手机,打开微信,调出两个家族大群,互相轮换,按住说话,完美。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家族群里寂静无声,但是许韩两家不少人是时差党,加上少数的夜猫子,瞬间炸了。 尤其是年轻一辈的。 原来你是这样的韩南南! 发现真相之后,北北笑趴在了沙发上,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朝着西西竖起大拇指,“姐,我叫你一声姐,心甘情愿,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西西高深莫测一笑,你姐永远是你姐。 南南想用话筒噎死亲妹,再锤死幸灾乐祸的亲弟,但是看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忍了,他选择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夜猫子表示这个夜熬得值,瓜一个接着一个,但还是以韩南南同志的瓜最甜最水灵,反差萌啊。 北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高兴的在群里发消息,“看看哥的车技,秒杀。” 西西勉强也能接受,输给韩北北很丢人,但是她本来就不走淑女路线。 于是,迎接三十岁之夜,三好四美五讲有为青年韩南南成为最大输家。 次日傍晚正式生日的时候还被长辈打趣了一通,尤其是小女儿大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唱歌。” 南南,“……”觉得自己遭遇到了人生当中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形象危机。 生日过后,韩北北再一次离开,回到美国完成了剩下的毕业作品,顺利毕业。 之后又回到国内,他打算正儿八经的拍一部电影,检验下自己所学。 他执行力向来强,想干什么就去干。 钱他不缺,他名下有外公和母亲给的股票,每年的分红就是一笔巨款。他都扔给韩西西替他管理,反正她也要理自己财,顺便也帮他理一理,一个娘胎出来的,客气啥。 人脉他同样不缺,二舅和干爸兼姨父都是娱乐圈大佬,从制作出品到院线影视行业上下游都说得上话。 北北跑去找他二舅许家康,问有没有好剧本。许家康亲自带着他去挑剧本 ,他挑中了一个名为《回家》的剧本,讲述是被拐卖儿童历尽千辛万苦回到父母身边的故事。 许家康劝了他两句,这种剧本很难拍,新人导演拍轻喜剧或者爱情片比较讨巧,公司目前就有两个不错的剧本,不爆也不会亏到哪儿去。 不过北北志不在此,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挑中的那个题材。 既然如此,许家康也不再说什么,年轻人有想法也是好的,失败了就当交学费。 这部电影是外甥的处女作,关乎他事业的起点,许家康岂能不上心,他让旗下金牌制片人负责这个项目。一个好的制片人,能让导演全身心投入到影片拍摄上,而不用为其他事情分心,有助于提高影片质量。 北北的第一步电影《回家》便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因为很多场景都取自西北山区,所以哪怕他人在国内,照样是个不归家的孩子。 第二年的寒假,《回家》上映,取得了不错的口碑和票房,引发了一轮对人贩子的讨论。 不出意外的,他又火了。 奥运金牌得主、名校高材生,摄影师、非洲志愿者、视金钱如粪土的土豪、导演,超级无敌高富帅,这一句划重点。 网友很想知道,他还能有什么新标签。 暂时北北还没给自己令人眼花缭乱的履历再添一笔的打算。 这部电影,令他赚了一笔,他拿出利润的一半大概三千万捐出,帮助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 然而不管外界反应,去了一个私人小岛和朋友们玩了大半个月,又去其他国家浪了一个月,最后在家里乖乖的当了一个多月的孝顺儿子孝顺孙子。 紧接着又没影了,他的第二部电影启动了。这一次,他想拍一部关于孩子择校的电影,灵感来源于《回家》拍摄期间,偶然间听见片场工作人员吐槽学区房逼死家长。 这个题材有些敏感,过审上麻烦多多。 北北大手一手,拍了再说,大不了就是亏本。 电影拍摄期间,北北拿到了年度最佳新人导演奖,履历上又添风光一笔,嘚瑟一会,他又一头扎进影片拍摄之中。 有了上一部影片的经验,这部影片拍摄过程更加顺利。口碑和票房更胜上一层楼,靠着这两部电影,北北在圈子里彻底站稳阵脚,并且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风格。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下部电影会如何另辟蹊径时,他辟了一条观众万万没想到的路,他跑到非洲大草原拍摄了一步有关于偷猎的电影,这部电影全球同步上映,又一次口碑与票房的双赢。 经由这部影片,北北再一次走向国际,上一次他凭借马术,这一次凭借影片。 在众人期待他能再一次为国争光时,他说他不想拍电影了。 许清嘉特别淡定的问他,“那你想干嘛?”就算儿子跟他说他想上太空她都不意外,谁让她小儿子从来就不是个按理出牌的主。 北北挠挠脑袋,“保护濒危野生动物。” 许清嘉和韩东青对视一眼,“因为凯悦。” 凯悦是北北的女朋友,两人就是在大草原上认识的。她是一家保护濒危野生动物的公益组织领队之一,正好在那边工作,机缘巧合之下和北北一起在盗猎者的枪下救了一头大象。 据说第一次见面,北北被凯悦当成坏蛋摔进了泥水坑里,姑娘家敢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工作,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后又共患难过,感情加深,一来二去就看对了眼。 北北回,“一半一半。主要还是我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查了很多资料,了解到全球范围内每天有75物种灭绝,也就是说每个小时就有三个物种彻底消失,其中很多人类还不知道就消失,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声音蓦地黯淡了几分,“爸妈,我想做点什么。” 这样的理由,让他们怎么反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注意安全,之前他和有热武器的盗猎者起了冲突,事后得知的时候,两人都吓得不轻。有时候许清嘉都想以母亲的身份要求他安耽点让他们省省心,可到底于心不忍。 望着眉眼英挺的小儿子,许清嘉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个故事,玉米地里的狗熊,为了寻找一根最大的玉米,掰了一根扔一根,最后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米棒。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掰一根咬两口,再掰一根咬两口,吃的已经比别人能找到的最大的那根玉米多的多。 他们家小儿子啊,就是那头边吃边扔的大狗熊,还是最英俊的那头。 许清嘉笑了笑,“你和凯悦怎么个打算?” 北北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下,“我们准备结婚。” 许清嘉笑开了,不催不表示不盼着儿女结婚,“那你赶紧安排下我们和凯悦父母见个面。” 三个月后,北北和凯悦结婚,婚礼之后,夫妻俩双双去了西双版纳。 许清嘉只能安慰自己,起码不是非洲,虽然时不时要出去下,但是大本营是在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里,即便隔了大半个中国,好歹是在国内,更放心点。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能在西双版纳待多久,一辈子还是十六?他这三十六年的人生里,坚持的最长一个兴趣就是马术,从5岁坚持到了21岁。 下一站又要浪到哪儿去? 话说回来,管他呢,一辈子,十六年,十年亦或者六年,国内国外,地球内地球外,只要他乐在其中便好。 ☆、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十周岁那年, 西西送了自己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她在美国一家私人医院冷冻了12颗卵子。 卵子冷冻技术被笑称为真正令女性解放的科学技术。 这项技术在国内兴起不久, 最早是经过一些女性名人而广为人知,但是在欧美等发达国家,已然是家喻户晓。一些企业为了让职场女性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奋斗事业,甚至会全额报销冷冻卵子的费用。 近十年, 随着结婚率的逐年降低,这项能让女性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加一层保障的技术,在国内也被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接受。 与此同时, 不可避免的引发社会各界有关于伦理的讨论。 赞同者有之,批评者亦有,但是无论批评的声音多大, 也不妨碍越来越多的女性参与其中。平均费用仅在12万左右,大多数白领女性都能承受。 在国内,单身未婚女性冷冻卵子是违法行为,所以技术最为先进的美国成为首选之地。 时至今日, 这项技术的成功率在52%左右, 解冻、受精、移植、生产各个环节都有一定的失败率,因此为了提高成功率, 院方都会建议提取10颗左右的卵子加强保障。 离开医院的时候, 外面阳光正好,西西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如絮的白云。她想做母亲, 但是对于婚姻则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活了整整三十年, 她还没遇到一个令她产生过结婚冲动的男人。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遇上,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她只知道女性最佳生育年龄有限。所以为了避免将来遗憾,她决定在三十岁这一年将高质量的卵子冷冻起来,之后什么时候想生了随时能生。 关于自己的决定,她和父母都谈过,他们支持她。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拥有这世上最通情达理最豁达以及最爱她的父母,他们会无限包容她的任性和自私。 …… 佩佩羡慕西西,羡慕的不是她的家世她的财富她的美貌,而是她善解人意的父母,尤其是母亲。 她和堂妹一样属于外人眼中的大龄剩女,她还比西西大了一岁。她妈可不像二姨那般想得开。在她妈眼里女人上了年纪就不值钱了,就像是菜市场里的菜,早上的最好卖,晚上收摊的时候就只能贱价处理。 哪怕她是名校海归博士,在华清大学的实验室里从事时下最热门的人工智能研发,在她妈看来都不如年轻漂亮更管用。 听着她妈那一套又一套的说辞,佩佩都觉得悲哀。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事情竟然是婚姻,其他都是次要的。女人的价值由婚姻来决定,而不是她的事业,她对这个社会的贡献。 更可怕的是有这种想法的还不只她妈一个人,周围不乏这样的舆论,对大龄单身女性充满了歧视和恶意。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在京城,国内最发达最富裕最开放的城市之一。 佩佩都不敢想在更落后封闭的地方,女人是不是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有时候佩佩都后悔,后悔当年拒绝了导师的挽留选择了回国。她国外的同学朋友压根就没有这种烦恼。 中午吃饭的时候,佩佩接到了洪成才的电话,“周末有空的话,回来吃个饭,你都半个月没回家了。”上礼拜瞧着许文诗态度还没软化,他就没提这一茬,省得娘儿俩又掐起来,这礼拜看着许文诗也有点想女儿了,不过嘴硬不肯承认,他这才打了电话。 佩佩戳着盘子里的饭粒,应了一声好。同在京城,但是她选择了住在学校,学校给他们这些归国人才提供的条件很好,免费提供独立的单身公寓。 刚刚回国的时候,她是住在家里的,家离学校不远,地铁直达,她想着自己在国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没有好好陪伴父母,也想多陪陪他们。 然而短暂的蜜月期过后,她就被她妈逼得不得不找借口搬到了学校公寓。 上一次母女两不欢而散,半个月都没通过电话,中间洪成才来说和过。佩佩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身为继父夹在她们母女之间左右为难。 周末的时候,佩佩磨磨蹭蹭的回家,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洪齐天。 “姐。”洪齐天停车。 拎着一箱水果的佩佩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鉴于京城感天动地的交通现状,她一直都没买车,反正她整天待在实验室,也没用车的机会。 “虽然咱妈有点恐怖,但是姐,你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啊。”洪齐天瞅着佩佩焉哒哒的脸笑。 佩佩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那待会儿你在前头顶着。” 洪齐天没出息的缩了缩脖子。他姐是因为老大年纪不结婚戳了老妈的肺管子,而他则是因为不务正业,姐弟两在他们妈那都属于半斤八两的糟心玩意儿。 佩佩扫他一眼,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小弟算是他们家一朵奇葩,他读书不行,家里想送他出国镀金,他上蹿下跳的闹着不肯去,嚷嚷去了也不会好好读书。 爸妈拗不过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不想高考志愿上被他阴了一把,这小子嘴上答应的好好选京城的学校,事实上填了一所南边末流的本科。爸妈都被他气得够呛,然而木已成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到了大学,没人管着,这小子犹如脱缰野马,逃课打游戏当主播,差点不能顺利毕业。 毕业后他自己不找工作,也不要家里安排的工作,拿着大学期间挣的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全职当游戏主播。 这几年直播行业发展迅速,一流的主播年收入上亿。洪齐天算不上一流,但是操作出色,外表俊朗,在平台上也小有名气,收入不错。去年的收入破了七位数,比她都高,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 但是就算赚的比公务员白领多得多,在她妈那照样属于不务正业。 在她眼里,公务员事业单位才是好工作,或者自己做生意,那种拿不出手的小本生意还不算。 有了好工作只能算成功了一半,还得在大家都结婚的年龄结婚,大家都生孩子的年龄都生孩子,才算是成功了。 不符合她期望的,干得再好都毫无意义。 姐弟俩在门口面面相觑一阵,最后佩佩鼓起勇气掏出钥匙开门。 “爸,妈。” 佩佩半个月没回来了,洪齐天一个星期没回来,看见儿女许文诗还是很高兴的,但是这份高兴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许文诗先是说儿子,让他脚踏实地点别吃青春饭,现在是赚钱,可过几年怎么办,他还能干一辈子不成。而且这职业说出去不体面,哪个好人家放心把女儿嫁给他。 洪齐天默默听着,不然怎么办,一开始他试着反驳过,但是他妈自有一套强大的逻辑,说到最后一句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懂了。 为了他们好,所以他们就得听他话,小时候赶场子似的上补习班,长大了听她的话做她满意的工作,再听她的话找个条件不错的人结婚生子。 “烟草公司十一月份要招一批人,你给我好好准备,少玩游戏,多看书,书我给你买好了,你待会儿带走。”许文诗叮嘱。 洪齐天乖乖点头,拿回去看不看就是他的事了。 许文诗眼睛一眯,“我看你搬回来算了,我看着你复习,省得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洪齐天垮了脸,“我会看我会看。” “会看个鬼,去年买的书还崭新崭新的。”许文诗来气,又是一通教训。女儿不让人省心,儿子也不争气,简直气死个人,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洪齐天苦大仇深,他爸说他妈更年期,让他们让着她点,别惹她生气,可他妈的更年期也太长了点。 洪成才皱了皱眉头,之前说好了让她别说孩子,省得又闹的不高兴,她怎么又来了,一定要闹得孩子们不敢回家了她才高兴,“时代不一样了,以前还觉得开网店的不务正业,可他们这二十年发展的也不好好的。这些年无论是电竞还是直播行业都发展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正规,将来总有他饭吃的。”他一开始也不赞成,后来瞧着他能自力更生,也就随着他去了。 许文诗气,“难道是为了吃一口饭吗,我是想让他有个正经工作,他这工作,哪里能放到台面上来。他学历不好,要是再没个好工作,哪里能找到好人家的姑娘。” “我有八百万粉丝,一半是女的。”洪齐天来了一句。 佩佩低了低头忍笑。 许文诗岔了气,“玩这个的,能是正经人。” 洪齐天沉了脸,“那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配不上你认为的好姑娘。” 许文诗气了个倒仰。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洪成才瞪一眼洪齐天,“去把厨房里的鱼杀了,还有菜也洗了。” 洪齐天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背后许文诗气得拍沙发,“我还不都是为了他好。”无意间看着低着头剥葡萄皮的女儿,刚张了张口。 洪成才拉了拉她的胳膊,眼神示意,行了,真要弄得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 许文诗忍了,忍到吃好晚饭,佩佩主动进厨房洗碗的时候,许文诗后脚跟了进去车轱辘的说起来。 “你都三十二了,你以为二十三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能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女人年纪越大越没行情。” “我跟你说真的,你别太挑了,你挑人家,人家也挑你。”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出门,怕人家问起你结婚了没,你让我怎么回答。” “你看看,这两年我老了多少,头发都白了,想起你们两个我就睡不着,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赶紧把事情办了。你就是结了再离,也比没结婚强啊,你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说的多难听,知道的是你不想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人要。” 说着说着许文诗哭了起来,晓得当初就不让她出去读书的,读个博士又有什么用。 又来了,佩佩觉得喘不过气来。这几年家里不是没介绍过各方面条件都出色的男性,她身边也不乏出色追求者,可她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错了吗? 去年在她妈的眼泪下,她尝试着和一个相亲对象交往,对方是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比她大了三岁,人不错,各方面条件也不差。 才交往了三个月,约会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她妈就催着定下来,说谈的差不多就行了,越谈越容易出问题。 在那一刻,佩佩觉得自己不是在找人生伴侣,而是在配种。她向对方道歉后分了手。之后她拒绝了所有相亲,无论她妈怎么说,她一点结婚的念头都没了,想起来就生理性的厌恶,有那功夫不如多敲几行代码。 “妈,你干嘛呀。”洪齐天听声音不对,说归说怎么又哭上了。 许文诗擦了擦眼泪。 “佩佩?”洪成才看着走出来的佩佩拿了包。 “我想起来实验室里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着径直走向门口。 许文诗一愣,气上加气,“说你两句你就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佩佩扯了扯嘴角,她消受不起这份好。 洪成才连忙道,“小天,送你姐回学校。” 洪齐天送佩佩下楼,洪成才进去劝许文诗,“不是说好了的,安安耽耽吃顿饭,不提那些事,你怎么不听的啊。” “一个两个都这德行,你让我怎么安耽。”许文诗怒声道。 洪成才,“可你说说说,除了说得他们家都不敢回还有什么用。” 许文诗悲从中来,“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我说他们,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好,换成别人我说都懒得说。” “那你就别说了,西西和佩佩差不多,她家里也没怎么催,你何必弄得母女俩跟仇人似的。 ”洪成才苦口婆心的劝。 “她和西西能比吗?” 洪成才一愣,就听许文诗尖声道,“西西她爸是将军,她妈有钱,她以后能继承上千亿的财产,别说三十岁,就是六十岁了只要她想找都能找到小年轻,佩佩怎么跟她比,她不趁着现在还算年轻漂亮找,等人老珠黄了就真的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了。” 洪成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许文诗兀自说道,“赵主任家儿子不是挺好的,小伙子也挺喜欢她的,条件都不错,偏她眼光高,看不上。看不上我介绍的,她倒是自己去找啊,整天待在实验室里。要晓得她这样,我当初就该拦着不让她读博的,人都读傻了。” 当年她阻止过的,一个姑娘家拿到硕士学位很够了,女孩子学历太高也不好,男的会有压力,西西不也就读到了硕士。 可她偏要读博,一读就是五年,最好的那几年都被她用来读书了,生生蹉跎成了老姑娘。 曾几何时,女儿是她最大的骄傲,她读书不行大学都没考上,幸好女儿争气,一路都是好学生,又考上了国外名校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可偏偏在婚姻上栽了一个大跟头,让她操碎了心。 洪成才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了,有些地方,她轴的很,说不通道理。 “姐,妈的话听听就行,不用往心里去,她就是老思想。”洪齐天安慰佩佩,他妈这人脾气上来说话特别扎人,他都习惯了。 佩佩笑了笑,时代在不断发展,可她妈有些想法真跟还停留在上世纪似的,偏偏她性格又强势,要求别人都按着她的想法来。 “行了,我还用得着你安慰,”佩佩笑着道,她也习惯了,“把我放在地铁口就行。” “我送你呗。” “我坐地铁,十五分钟能到,你送我,起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算什么,咱们也半个月没见了,唠唠呗。”车子进入大路。 佩佩笑,“唠唠你那四百万女粉丝。” 洪齐天大笑,“可以啊,我的粉丝又暖又萌,下次有空,你看我直播,我专门给你秀一把。” “算了吧,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可看不懂。”佩佩敬谢不敏。 “别说的你七老八十似的,我的姐,你别整天泡在实验室,周末也出来玩玩。” “我觉得实验室比较好玩。” “……学霸的爱好果然跟我们这种学渣不同。” …… 五月份的时候,豆宝儿回国度假,她学的是服装设计,目前在时尚之都巴黎的一家著名奢侈品牌当设计师。 周六傍晚,西西和豆宝儿约了佩佩去一家清吧碰面。姐妹三个各差了一岁,上的是在同一所小学和初中,直到高中因为学业分开,逐渐生疏。 大学时因缘际会又在纽约重逢,虽然在三所不同的学校,但并不妨碍姐妹三个关系又亲近起来,偶尔还会一起出来玩。毕业后各奔前程,这份联系依旧保留了下来。 “这个帅哥怎么样?” 豆宝儿晃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五官辨识度很高的欧美大帅哥。 佩佩看了下,含笑点点头,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她妈,顿时头大了一圈,“我出去接个电话。”她妈找她十有八九没好事,不接会有夺命连环call。 豆宝儿西西点了点头。 西西端详了下,“不错,新男朋友?” 姐妹里最潇洒的就是她,男朋友换了好几个,上一任男友是有脸有身材的意大利男模。 豆宝儿打了个响指,“我眼光好吧。” “怎么有点眼熟。”西西低头又仔细看了几眼,“好像在哪见过。” 豆宝儿嘻嘻笑,“是个赛车手。” 西西就想起来了,韩北北算半个赛车迷,他在家看比赛的时候,她正好没事,跟着看了几眼,恍惚记得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赛车手。 “你都把魔爪伸到赛车圈了。” 豆宝儿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分明是他把魔爪伸向我,是他主动追的我。” “帅哥眼光不错嘛。”西西乐,他们家豆宝儿五官娇丽而不媚俗,丰胸翘臀,细腰长腿,可是个大美人。 豆宝儿嘴角一翘,手托下巴看着西西,“你分手都三年了也没动静,又跑去冷冻卵子,你这是打算不婚了?就算不婚你也犯不着当尼姑啊,找个小帅哥谈谈恋爱,享受下生活。” 西西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没遇上合眼缘的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大马路上随便拉一个吧。” 豆宝儿坏笑,“你左手边那个灰格子的帅哥一直在看你,长得不错哦。” 西西扭头一看,转过来,“不是我的菜。” 豆宝儿啧了一声,“那你说说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帮你留意,我们时尚圈,别的不多,就属帅哥多。” “我没你这么重口味,我喜欢本国人。” 豆宝儿切了一声,扭头对接完电话回来佩佩道,“谁第一任男朋友是个美国佬来着?” 西西耸耸肩,“就是因为尝试过所以确定不喜欢啊。” 豆宝儿啧啧,“莫名的同情那个红头发。” “你先同情下你自己的历任前男友吧。”西西反唇相讥。 豆宝儿撇撇嘴,望着拧着眉头的佩佩,“你不会是要回实验室吧?” 佩佩苦笑,“我倒宁愿是实验室打来的电话。” 西西摸摸下巴,“大姨的电话。” 佩佩叹气。 豆宝儿顿时同情地看着她,她大姑想女儿结婚都快走火入魔了,每次她去爷爷那遇上大姑,大姑都叨叨个不停,还要叨叨她,以至于她看见大姑就想落荒而逃,幸好她妈不是这样的,要不然她会疯的。 “我妈让我明天回家相亲。”佩佩郁闷的喝光面前的酒。 西西和豆宝儿都给予爱莫能助的眼神。 佩佩重重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我准备出国。”外界的舆论压力她可以置若罔闻,但是来自于亲妈的压力让她不堪重负,她真的受不了了,再不走,不是她妥协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就是得了抑郁症。 西西一笑,“出去了也好,天高皇帝远,大姨管不着,也没了舆论压力。”她应该是去美国,毕竟熟悉。在那边,不婚算什么,未婚生育都没人闲话。 国内社会环境对女性尤其是单身女性太过苛刻,制定了框框架架把人禁锢在里面,一旦出界就是离经叛道,千夫所指逼着你回到那个框架内安分守己。 豆宝儿也支持,“凭你的能力,那些大公司随便你挑,一个人在外头自由自在多好。” 佩佩不觉笑,“所以你乐不思蜀了是不是。” 豆宝儿嘿嘿一笑,“我要是在国内,也得被人说三道四。”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歪头看着西西,豆宝儿笑嘻嘻,“就剩下你孤家寡人一个了,哪天你待不下去了,欢迎来投奔我。” 西西的回应是,“边儿去!” 三天后,豆宝儿果真边儿去了,去了巴黎,跟她的赛车手男友打得火热,偶尔这丫头还会得意洋洋的拍几张照片发在三人小群里秀恩爱。 三个月后,佩佩交接完手中工作,去了美国,进入北美最大的科技公司,继续从事人工智能的研发。 许文诗从一开始的震怒到再服软以后再不催她结婚,但是佩佩心意已决,她了解她妈,她要是留下了,蜜月期过后,她妈肯定会故态复萌,除非她听话的找个男人结婚。但是这一回,她不想做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了。 留在国内的西西一头扎进工作里,创业难,守业更难。尤其在男人占据主导地位的商场上,她想成功,需要比男人更加更加努力。 岁月匆匆 三年后,豆宝儿和她的pacs伴侣生下一个混血小天使。孩子爸不是赛车手,是一个比她小了六岁的法国超模。 所谓pacs伴侣是法国当地的同居关系民事契约,属于准婚姻的一种,在法国三对夫妻就有两对是pacs伴侣。相较于传统婚姻关系,pacs伴侣财产不会混淆不清,并且一方不属于另一方的法定继承人,分手只需要解除合同,而不需要冗杂的程序。属于同居以上,婚姻未满的一种结合形式。 又是一轮春夏秋冬。 佩佩也等到了她愿意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男人,美籍华人,比她大了一岁。两人算半个同行,对方是一位网络安全工程师,很爱她。 次年底,佩佩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因为是高龄产妇,所以怀孕生产的过程很是吃了些苦头,万幸母子均安。 西西寻着出差的机会,去美国探望佩佩母子,小家伙白白嫩嫩,引得她爱不释手。 佩佩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向来是最有主意的一个。 主意,西西已经有了。 南南家的二胎都上幼儿园了。 北北都结婚了,开始造人计划。 她怎么能够输给韩北北,他姐永远是他姐。 西西去了寄存卵子的那家医院。解冻、受精、两枚受精卵成功移植到代孕妈妈体内。 保养的再好,到底属于高龄产妇,对她的健康对孩子的健康都不是好事,要不是人造子宫技术还不成熟,连代孕妈妈都不必了。 人造子宫才是真正令女性解放的科学技术。 代孕妈妈被安排在港城,两个孩子也将在港城出生。 恍惚间西西产生了一种自己可能不算母亲,她更像一个父亲的角色。 嗯,其实也没错,她既是母亲又是父亲,不管哪一个角色,她都会努力做到最好。她会保护他们,让他们不受外界风风雨雨的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