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成兵,我当几年反派就转正》 第一章:从鬼门关回来 大盛王朝,庆景九年。 朝政还算开明,没有动乱和兵祸。 大多数老百姓是能填饱肚子。 遇上事儿忍一忍,日子勉勉强强也过得下去,算得上是个太平岁月。 不过这里有许多江湖奇人异士,没事儿就爱整些动静来显摆自己,争强好胜,打架斗殴。 此外还有妖魔鬼怪不时出没人间,抓几个人打打牙祭,运气不好也会被百姓聚众而杀。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七年。 许一言终于等来了他的机遇,决心放手一搏。 他和婶婶吵了一架,把自己关在柴房里,从里边将门用棍子抵住了。 确认外边没人守着他。 这才从怀中掏出来一本残旧的黄皮书。 书的正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通冥付魂。 这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许一言在打工的扎纸铺里照常打扫卫生。 心事困扰,有些走神,失手打落了一个盒子。 蹲下去捡的时候,竟在墙下隐蔽的角落处,发现了一个暗格。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打开了暗格。 因此就发现了这样一本书。 不论是书上这个奇而怪之的名字,还是如此隐蔽的收藏方式。 都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物件。 此时,老板并不在铺子里面。 也没有顾客,只有许一言一个人。 鬼使神差之下,他迅速拿出了这本黄皮书,藏进怀里,并将暗格恢复原状。 在许一言触碰到书皮的时候。 一股阴凉刺骨的感觉侵袭全身,让他从心底生出来了一股战栗感。 好似自己落入到了某种死亡绝境之下。 是被各种恶鬼包围裹挟。 他们在你身后喃喃细语,在你耳边轻吹冷风。 冷风寒骨。 有了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傻子也能够知道。 这是一本邪异非常的书。 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即便如此,许一言也不得不将这本邪气盎然的黄皮书带走。 并准备研习里面的内容。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和大多数穿越者不同。 许一言来到这个世界是从零开始。 不仅没有任何的先天优势,反而生在了一个苦命的家庭。 父母早年双亡。 只留下了一个妹妹和他相依为命。 娘亲是在生妹妹的时候,撞见了一只过路的白皮狐狸,被邪魅侵体。 生下妹妹不到一年就无疾而亡。 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劳累过度,三年后也随之而去。 家里面留下来的东西,都被宗族亲戚想法设法,给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唯一留给许一言的,就是妹妹。 他们毕竟是许家的血脉,宗亲也不能弃之不管。 于是兄妹俩就寄养在了叔叔家中,多年来白吃白住,不怎么受婶婶的待见。 长大后,为了补贴家用,许一言被介绍去了一家扎纸铺做学徒。 扎纸铺的老板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知道许一言生活困难,对什么都不会的他不仅开足了伙计的工钱,还倾心教给他扎纸的手艺。 刽子手、缝尸人、扎纸匠、棺材佬等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下九流的捞阴门行当,在家在外都得不到尊重,被人嫌弃。 嫌弃就嫌弃吧。 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能和妹妹一起活下去就成。 许一言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可老天爷大概就见不得人过太久的安生日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麻烦事儿突然就来了。 许一言的叔叔是个赌鬼,欠了赌债没钱还。 于是婶婶就把主意打到了妹妹许若身上。 许一言还能说是许家的续命香火,许若在他们眼里就是赔钱货。 婶婶有一个女儿,和许若差不多的年纪。 她想了个主意,把许若说成是自己的女儿,去抵押给债主冯老爷替他们还债,任其是当丫鬟也好,是做小妾也罢。 这样一来,赌债就清了,吃白食的还少了一个,说不定还能攀个高枝儿。 简直就是个一举三得的好法子啊。 想到就要做到。 婶婶隔天就请媒婆登门说媒,和冯老爷一拍即合。 将许若定为儿子的小妾,当即就翻看黄历,定了个好日子,就在下个月。 十月二十三。 叔叔婶婶是满心欢喜,可许一言不答应。 不过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他没有任何发言权。 许若才十三岁,根据这个朝代的律令来说,是可以出嫁的年纪。 只是许一言舍不得。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八个老婆的花花公子。 听说还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他能放心妹妹嫁过去? 可是舍不得又能如何。 叔叔婶婶的命令,许一言还可以忤逆不应,大不了就断绝关系,搬出去住。 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他也能挣钱了。 苦点累点,兄妹俩也能熬下去。 可那冯老爷财大气粗不好惹,欠了债就得还钱,没钱还就拿人来作抵押。 人微言轻,势单力薄。 命由不得自己来做主。 这是小人物的无奈。 许一言戳不穿婶婶李代桃僵的计谋,想要守护住妹妹,要么乖乖拿银子出来。 要么,哼哼,大不了喜事白事一块儿办。 反正冯老爷是个混人,不计较这些忌讳。 惹不起,那逃跑行不行? 许一言都能想到的,冯老爷想不到? 早就派人给你盯着呢。 胆敢有这种想法,腿先给你打折了。 遇上这样的倒霉事儿,你一个升斗小民能怎么办? 不想要认命,那就只能去拼命! 可拼命也是需要本钱的。 许一言一介草民,细瘦的胳膊能拧得过冯老爷这条胖大腿? 就在他绝望之际。 扎纸铺里,意外找到的这本黄皮书。 就像是照射下来的希望之光,给了他扭转人生的机会。 简直就像是上天在有意为之。 由不得你去拒绝。 ......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翻开黄皮书,准备开始修炼。 “叩叩叩” 敲门声冷不丁的响起。 许一言浑身一颤,问:“谁啊?” “哥,是我。” 原来是妹妹许若。 许一言移开木棍,打开门,看见了一个绯红圆脸的可爱丫头。 “哥,我去厨房给你拿了点馒头,趁婶婶没发现,赶快吃了。” 许若接着道:“哥哥,你别和婶婶他们置气了。叔叔和婶婶把我们养到这么大,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做人是不能忘恩的。现在他们有困难了,也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她抬起头,拉出了个笑脸:“而且我嫁过去可好了,听婶婶说天天都能吃肉,都能穿新衣服。到时候哥哥你要是馋了,就来找我,我请你吃好吃的,还给你做新衣服。” 她满脸幸福地拉着哥哥的手:“我们都要好好的,一起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答应我好吗。” 许若说得很开心、对未来很有憧憬的样子,可许一言分明看到她的眼角也有泪光。 她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受到伤害。 如果牺牲自己就能保全大家,对她而言,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许一言捏紧了拳头,道:“妹妹你放心,哥哥绝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许若苦笑道:“好了,哥你快把馒头吃了吧,别晚上饿了抓老鼠吃。我要回去了,待会儿婶婶看到了,又该说我们了。” 关上房门,许一言重新拿出了黄皮书。 心中暗暗发誓。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自己唯一的亲人! 黄皮书的内容许一言已经是看过了,修炼需要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 他拿出一个大碗来。 又从柴堆里拿出一个笼子,里边传出“吱吱吱”的叫声。 许一言伸手进入,抓出来竟然是一只老鼠! 用小刀割了老鼠脖子,放血入碗中。 笼子里一共有八只老鼠,挨个割喉放血。 碗中的血已经快满溢出来了。 这时候,许一言用手指沾了沾碗中的老鼠血液。 照着黄皮书上的内容,在地上画出来了一个图阵。 外圆内八角,他坐在中央。 图阵画好之后,他将八只死老鼠,分别放置在八个角上。 又点燃八根白色的蜡烛,放在老鼠的身旁。 一切准备就绪。 许一言拿着黄皮书,照着上面的内容小声念诵。 古怪又拗口的咒语念完了。 他端起那碗血,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口喝完。 血水入肚。 顿时犹如大火焚烧,疼得他满地打滚。 却不敢叫喊出声来,怕惊扰到了家人,被发现他在修炼邪法。 拿了一根木柴,咬在嘴里。 蜷缩在地上,死死按压着如火烧、如刀绞,如虫噬的肚子。 疼得他是满头大汗。 活像淋了一场大雨,衣裳都被打湿了。 失水过多,会导致虚弱和休克。 许一言感到疼痛慢慢在消减。 同时,意识也慢慢离他而去。 弥留之际。 许一言望着跳跃的烛火,想道:“我这是......这是要死了吗?” 烛火晃花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真切。 身子变得轻飘飘了。 被风吹得飘来荡去,也不知飞往何方。 等到能看清楚的时候。 许一言发现四周空旷无边。 天色深黄,飞沙茫茫,不见太阳。 脚下也没有道路,是踩在一片泱泱水面之上。 水底铺满了黄沙,生长着刚冒出水面一截的白草。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往前走,希望能找到出路。 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看见前方飞沙中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关。 走得近了。 才看见城墙头上刻写着三个凌厉的黑色大字——鬼门关! 许一言吓了一大跳,暗道:“完了,看来我真的是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啊!” 正在犹豫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倒退回去。 身后忽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拉飞而退。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柴房里。 图阵中的蜡烛燃了一半,灭了。 身体倒是不疼痛了,可也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就和之前一模一样。 许一言不明白,自己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他捡起那本黄皮书,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步骤做错了,或者遗漏了什么。 黄皮书一翻开。 那上面的字就像虫一样扭扭曲曲起来,然后金光一闪,从纸面上跳了出来。 这可把许一言给吓了个半死,一下就把书给扔了。 黄皮书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作烟尘消失不见。 那些个跳出来的字,全都进入到许一言的脑中。 恍恍惚惚,眼前云遮雾绕,慢慢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卷轴。 卷轴徐徐展开,慢慢出现了十六个血红的字。 “通冥付魂,死气为本,以血点睛,役尸遗存。” 成了! ...... ps: 很多人说主线不明很乱,在这里统一说明一下吧。 写了这二十多万字,其实压根还没触及到真正的主线。 嗯,确实有点离谱,我也意识到了。 这二十多万字,从第十多二十章过后,到第五十七章,这中间吧,就是一些主人公经历的志怪故事。 是升级也有一些铺垫;五十七章之后就差不多开始接洽主线了。 如果觉得看起来混乱,可以直接跳过,或者把前面当成志怪的短篇小故事看。 有读者反应,有些情节怪,当志怪小说看差不多。 其实我也有些感同身受。 因为在写这个的时候,其实我是有看子不语和聊斋的,所以大概潜移默化的受到了影响。 写着写着就有些偏离了爽文,而是在生硬的讽刺。 这样写你们看起来累,我写得其实也很累。 大概八十多章过后,处理完了和冯老爷的矛盾,就不打算这样干了,还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轻松点。 —— 十月23号的续补:之前预估错误了,说得还是保守了,冯老爷这个,是在九十五六章,一百章内搞定第一卷。 写着写着,我也算是知道自己的毛病了,这一卷十多章之后的故事,不管是节奏,还是内容都不行,也有一些毒点写出来了,但已改不了了。 写完第一卷之后我也要反思一下,看看拉开序幕后的第二卷,写江湖之中的故事的时候,能不能有所进步,稳住节奏不拖沓,内容也尽量压缩不注水了。 果然写小说不是那么简单的,入门之后需要摸索的东西很多很多。大家如果想要写的话,还是先做好准备才动手。 以我为戒! 第二章:一口新鲜的死人气 九月初三,无事,宜杀人。 衙门近来抓了个通缉三年的流窜杀人犯,定在今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问斩。 白天为阳,夜为阴。 斩头的犯人死后会有怨气,化成怨鬼。 鬼属阴,阴阳相克。 午时三刻是阳气最重的时候,可以化解怨气,让鬼魂消散。 囚车从衙门大牢拉出来,巡街示众一遍,有警示的意义在里。 叫人看看,别去犯法,犯了法就跑不掉。 囚车经过扎纸铺的时候。 许一言偷摸着拿了两个小纸人,跟着人流跑了出去。 这时候店铺里面没什么生意,也是午饭时间,老板是比较通融的,允许自由支配。 菜市场口,看热闹的人乌泱泱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 凶犯身穿白衣,背后插标,跪在行刑台上。 和电视剧里的不同,不允许百姓朝犯人乱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之类的,要花时间清扫,太麻烦。 当然,个别影响极其恶劣的罪犯,也是允许大家泄泄愤。 吃完了上路饭,时候一到。 行刑官下令,刽子手大刀一挥。 人头落地,围观人群拍掌喝一声好,事儿就算完了一半。 那还有一半是什么? 自然是清理收尸,总不能摆在那儿不管了吧。 有家属的,非特重案犯,允许领尸体回去,找个缝尸人缝合,保个全尸下葬。 没家属的,或者家属嫌辱没家门不愿来的,那就由专门的送尸队,拉个板车到城外乱葬岗。 往那儿一扔,连个破草席子也没有。 许一言跟出来看热闹,不是闲得没事儿。 根据脑海中卷轴里记载的修炼方法,他需要吸取死气来提炼成真气,直接增长修为。 死气,顾名思义,就是死掉的生物,体内所蕴含的一种能量。 按理来说,任何动物死亡后形成的死气,都是有助于修为。 不过许一言是才刚刚入门,这第一口死气作为打底,是非常重要的,会影响到之后的修行之道。 他不是兽也不是妖,自然要吸收人的死气才行,不然柴房里那八只死老鼠不是现成的资源。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便可以不忌物种,都可包裹炼化。 乱葬岗有两个,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相隔甚远。 许一言不知道送尸队会将尸体送去哪儿,只有一路跟在后面。 这就形成了一个戏剧的画面。 两个拉送尸体的邋遢鬼,后面跟着一个抱着花花绿绿的纸人的明眸少年。 三个不祥之人,一路上人人避之不及。 送尸队没有问许一言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这不在他们业务范围,懒得去费口舌。 乱葬岗,杂草丛生,碎骨遍地,坟冢起伏似山峦。 在这种地方,受到心理因素的影响,会感觉到一股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许一言站在远处,等着送尸队挖了个坑。 把板车朝坑里倾倒,尸体落了地,胡乱刨了些土,堆了个小包就算完事。 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天天抬死人的他们也不愿意多呆。 送尸队走远了,许一言这才走上前,捡了根直硬的树棍。 毕竟是在别人坟头上,该行的规矩还是要做完。 他跪下拜了几拜,说了几句赔罪的场面话。 多有打扰,万勿怪罪,到时候给烧几个美纸人下来赔罪。 招呼打过了,你同不同意那咱也得继续干下去。 用树棍开始将新垒起的坟冢刨开。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干刨人坟墓这种缺德事儿,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许一言口里一直喃喃念着阿弥陀佛求保佑。 土是松散的,一会儿就刨了个小坑,看得见人头。 直接上手,将人头拽了出来。 死不瞑目! 圆瞪着大眼珠子。 许一言差点儿就给扔了,还好有心理准备,忍住了。 不然把大哥摔疼了,叫出声来那还得了。 双手抱起人头,正对着自己口鼻,不敢与人头对视。 闭上眼心中默念秘法口诀,用力吸气,一股淡薄的黑气从人头的眼耳口鼻内冒出。 黑气吸入体内,搬运小周天。 游走五脏六腑、胫骨脉络,循环反复。 逐步炼化下沉,在丹田内开出一道窍穴,存气于内。 万事总在开头难。 许一言完成开蒙费了些时间,不过也总算是正式踏入了修术之门,往后吸收死气就简单多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阳衰阴盛,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许一言睁开眼,看见前方不远处漂浮着六点森绿的鬼火。 受过科学教育的他知道,鬼火就是磷火。 因为人的骨头里含有磷元素,尸体腐烂后经过变化,会生成磷化氢,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可以自燃。 人在走动的时候,空气流动,鬼火也会跟在后面走。 不过许一言是站着不动的,周围也没有风,远处漂浮的鬼火怎么越来越近了? 这要是放在前世,怎么也得拍出两集走近科学。 但是这个世界可是鬼怪之说成真,魑魅魍魉就藏在人间。 许一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等什么,赶快走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脚步刚动,那鬼火也突然快速起来。 夜色中,跑出几条野狗来,那森绿的鬼火正是野狗的眼瞳在发光。 乱葬岗,最不缺的就是刨坟啃骨的野狗,它们以此为生。 许一言贸然闯入了它们的地界,手里还拿着属于它们的食物,怎能不激怒它们。 说时迟那时快,许一言将手中人头往前一扔,想将野狗吸引开。 不是必要情况,他可不想和几只狗交手。 三条野狗纵身飞扑而来,竟置美味可口的人头不闻不问。 看来是死人吃够了,忽然想换换口味,尝尝鲜了。 许一言开蒙之后,身体素质已非以前可比,眼疾身快,堪堪闪过野狗的扑咬。 野狗落地后,继续追上撕咬,许一言抬脚就踹。 三条狗,抬了三次脚,将它们踹飞。 野狗晃了晃脑袋,又站了起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许一言想跑,转身却看到周围全是森绿的鬼火,他被包围了。 野狗们一步步逼近,眼射凶光,口水滴答。 因为长期生活在阴气环绕的乱葬岗,食用死人骨头,这群狗早就已经妖异化。 领先的一只野狗特别高壮,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气势无两,想来是它们中的头领。 它们对自己实力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群而冲之,而是慢悠悠走过来,享受那种愚弄猎物的快感。 许一言大致数了一下,现场有二十几只刨尸狗。 他却只有一个人,和两个花衣纸人。 对了,他还有纸人! 正好可以试用一下刚学成的法术,点睛付魂。 这个法术,正如名字一样,画龙点睛,可以赋予死物生命。 许一言掐了个手诀,默念密咒,咬破指尖,挤出两滴鲜血,涂在纸人的眼部。 霎时,阴风吹起,碎骨滚地,气温骤然下降。 许一言感觉体内魂魄好似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往外拖拽,幸好他已有根基,慌忙以真气镇固。 纸人得以鲜血点成眼睛,冒出红光,身子抖了一下,随后背安弹簧一样弹立起来。 周围的野狗见状纷纷震惊,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两个红衣扎辫的纸人,脸白如纸,颊红似血,红唇笑嘴,甚是吓人。 “卧槽。” 就是制作出他们来的许一言,看见了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半人高的纸人绕着许一言蹦蹦跳跳,好像小孩儿一样。 “出动,给我杀了这群狗怪!” 许一言指着周围的野狗,下了命令。 纸人听令,飞身上前,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狗怪没能反应过来,被一脚踢飞,发出一声刺骨惨叫,隐入夜色中,不知生死。 两个纸人身轻体巧,飘忽来去,那群狗怪没什么道行,根本捕捉不到纸人的行动轨迹。 哀嚎声此起彼伏,一只又一只野狗被踹飞而去,纸人身上也染上了血。 “干得漂亮!” 许一言不得不鼓掌叫好,这门法术虽然邪门,可效果是真的明显,入门快速,功法也足够强大。 难怪都说黑化强一倍。 邪门歪道不守规矩走捷径,前期入门是要比正派的武功厉害一些啊。 有了这门法术,他还需要怕那债主? 来多少人都给你打趴下! 正幻想着,一个纸人忽然摔落在脚下,身上被抓出三道破痕,露出里面的竹骨。 紧接着,另一个纸人也被拍落在地。 局势骤然生变! 是那高大的首领狗怪。 它怪眼鼓出,脊背高耸,尖齿外漏,哈气成雾。 纸人一落地,周围剩下的十来只狗怪立刻张牙飞扑上来。 许一言运起真气,控制两个纸人回撤闪开。 群狗一击不中,转而向他攻来。 纸人飞至身前,合力环绕抵挡,才拦下了群狗的攻击。 然而狗头首领在其后,一爪拍来,连带着纸人和许一言一块儿拍飞。 这狗头首领的道行比得上二十只狗怪,若只它一个,许一言还有胜算,可是加上那些狗怪,可就犯难了。 这时候,被纸人踢飞的狗怪,也拖着残躯,一步步走了出来。 许一言心说,这么邪门的武功,怎么练了之后,连一群狗都打不过? 这贼老天,实在太欺负人了吧。 纸人被狗爪连抓两下,纸面已经破烂完了,竹木骨架也折断,是不能再用了。 许一言把法术收回,纸人失去魂力,立即失去活力变得扁平。 他如此做是要坐以待毙了吗? 不,他是看到了旁边的凶犯人头,想到了一个方法。 如果点睛付魂可以对纸人这种死物使用,是不是也可以对死人使用,两者都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许一言一把抓过人头,挤出血来滴在圆睁的大眼睛里。 一段记忆涌上了头。 第三章:原来还有奖励 被斩首的凶犯名叫陈大宝,西蜀安县东溪村人。 父亲走得早,是母亲含辛茹苦,一人把他拉扯大。 陈大宝本性淳良,让人省心,饭量很大,长得五大三粗,一股子蛮劲儿。 庄稼汉,身体是第一本钱。 陈大宝身强力壮,干起活来一个人能顶三五个人,又遇上了几年风调雨顺的好时候。 在他的埋头苦干之下,家里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还清了欠账,家里还有余粮。 母亲也开始替他筹备讨老婆的事情,总要留个香火。 俗话说得好,事总有漏,人总有缺。 估摸着是老天爷可怜陈大宝一家缺少力壮的劳动力。 所以把他的天赋全点在了力气上,这模样和智商就稍微欠差了一点。 不过在农村,能有一把子力气干活,其他条件差点也是能得到老丈人的欢心。 在他们的意识里,女子是泼出去的水,女婿则算半个儿,尤其是听话又没心机的女婿。 谁家不想多拥有一个劳动力啊。 而且嫁一个女儿,得来的陈大宝能抵别人家好几个女儿嫁来的女婿。 一听说要给陈大宝说亲了,家家户户待嫁的闺女都开始介绍起来了。 陈大宝很开心,天天乐开了花。 他这还是头一回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 在众多的姑娘家中,陈大宝最后选了东村头老李家的闺女李小花。 要问为什么。 那还得是那女子身子白净,像月光泼水一样。 陈大宝在玉米地里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李小花模样不错,屁股也大。 针线活什么的都是竖大拇指的,陈母也很满意。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家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只是李小花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某天,陈大宝在庄稼地里干活。 有几个小娃娃蹦蹦跳跳就来了。 看见陈大宝就嘻嘻哈哈,说他头上戴了顶帽子。 陈大宝摸了摸头,说自己头上没有戴帽子,他不喜欢戴帽子。 小孩儿们见状就更乐了。 陈大宝弄不懂他们在乐啥,见他们乐,也跟着一起乐。 其中有一个小孩儿告诉他。 你老婆在西边树林里被人给欺负着呢,压在地上打得嗯嗯啊啊的。 陈大宝一听就怒了。 李小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一,另一个就是娘亲。 谁敢欺负他老婆,他就要揍谁。 当下就扔了锄头,朝着西边树林跑去。 一群小娃娃跟在后面想看热闹。 进入树林子后,果真听到了女人细细的喊叫声。 他们没有骗我,陈大宝如是想。 捏着砂锅大的拳头,循着声音找去。 掀开一片草丛。 陈大宝自己白净的老婆跪在地上。 身后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在一巴掌一巴掌地抽打。 陈大宝眼里喷出火来了,大吼一声,提拳就揍上去。 草地上的两人被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大宝一拳砸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李小花先是吓了一跳,见来的是陈大宝,立马镇定下来,上去拉扯劝架。 “别打了,大宝,别打了,你打人干甚,再打下去我不喜欢你了。” 陈大宝落拳不停,大声吼道: “他欺负你,他打你屁股,我替你报仇,我打死他!” 别说是一个女子,就是七八个汉子,此刻也拉不住怒火中烧的陈大宝。 几拳下去,地上那男人就没了气。 李小花见他死了,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陈大宝不知所措。 他明明替老婆打了欺负她的坏人,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李小花哭了一会,开始殴打陈大宝。 并埋怨他,扬言要去告他杀人,抓他去砍头! 一说起杀头,陈大宝慌了。 他见过砍头的,是小时候父亲带他去的,吓人! 他慌忙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叫: “不,别砍我头,别砍我头。” 陈大宝一路狂奔回家,躲进被窝里。 陈母把他拉出来,见他满脸惧色,就问了情况。 晓得事情原委后,心思急转。 忙收拾了几件衣服,包了些干粮和铜钱。 陈母让他出去躲几年,不要被人抓到,这样就不会被砍头了。 说到要走,陈大宝就不干了,宁愿砍头也不想离开。 陈母是狠着心把大宝打跑的。 陈大宝离家后辗转多地。 遇到了不少人,在一些人的教唆指引之下,又背了几个命案。 逐渐成了一个恶名昭彰的连环凶犯。 在外久了,陈大宝不想继续跑了,想回家看娘亲。 于是就回了蜀地,就这么被捕快抓了。 直到临死,陈大宝都没能如愿回到家去看母亲一眼,所以死不瞑目。 电影一样的记忆回忆完了。 许一言才看见,狗怪头领已经来到了面前,张开了血腥的狗嘴。 手中的人头,眼中红光一闪,猝然跳起,一头顶在狗嘴下巴,随后飞往群狗身后的坟坑。 群狗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坑内破土而出,一把抓住了飞来的头颅,又缩回坑内。 一个魁梧巨汉撑破土坑,站了起来,铁齿紧咬,怒目圆睁。 这就是滴血役尸之术! 许一言趁机一记上勾拳,打在狗怪头领的腹部,打得它哀唤一声,缩腹如虾。 狗怪头领一脸不可思议。 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一拳居然打得它这么痛。 这门法术不仅可以役用尸体,连尸奴的功力都可以叠加使用。 另一边,从土里出来的陈大宝,朝着狗怪大步走去,完全不惧扑咬而来的群狗,任由它们啃咬。 他本就是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感觉。 张开五指,一巴掌拿捏一只狗怪的脖颈,蛮力一起,直接捏断往旁边一甩。 一拳就把狗怪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补上一脚,踩踏如泥。 不一会儿,乱坟岗的狗怪就只剩下那只高大凶猛的狗怪头领。 面对两人的包夹,它显然怂了,没了先前的气势。 怪叫一声,夹起尾巴逃走。 许一言没有追上去,因为役尸术比他想象中更消耗真气。 先前点睛纸人就已经消耗不少,强行役尸完全就是在透支。 等狗怪彻底不见了,许一言立即收回法术。 陈大宝没了力量支撑,轰然倒地。 许一言也吐出一口黑血,瘫坐在地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现场有二十几只死狗怪,可惜他功力还不够,不敢去吸取,害怕被反噬。 还好这个地方是乱葬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尸。 许一言记得,上个月菜市口可是斩了不少犯人,还有一些横死街头的。 这些人中总有几个会被扔到乱葬岗来。 他根据土壤的松动程度,刨了几个坟。 挖出几具还没怎么腐化的尸体,吸收他们的死气来恢复。 第二次炼化死气,就简单快速多了。 身体已经无大碍了,那就必须赶紧走。 多待一会,保不齐又冒出个什么妖精鬼怪。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忽的看见地上躺着的陈大宝。 陈大宝眼睛还是没有闭上,那一瞬间,许一言似乎感觉两人对视上了。 “罢了,念在是借你之力打走狗妖的,我也就帮你一回,替你了了这个执念。” 许一言简单给纸人修复了一下,滴血点睛,让纸人去搬运陈大宝的尸首。 在他们信阳城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宵禁制度名存实亡,根本就没人去管。 当夜许一言进城后没有回家,而是背着尸体去了缝尸铺。 运气还比较好,店铺里虽然灭了灯,但是老板还没有睡着。 听见敲门声就开口问是谁。 缝尸铺的老板姓林,是个从外地来的青年人。 针线缝尸的手艺高超,让城内制衣坊的女红们都脸上无光。 同在死人行当中求生活的,两人免不了会有一些交集,一来二往也算是熟悉。 林老板没有问许一言这具尸体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好心帮他缝尸。 江湖莫问他人事,只要不会连累到自己就行了。 开门后点灯,备好了缝纫所需的针线手套。 让许一言把尸体放置在冷榻上,就开始干活了。 只需要缝一个头,一会儿林老板就搞定收工,让许一言自便,他要回内房休息了。 许一言就用店铺里现场的一些工具,简单修补好了破损的纸人,把折断的竹骨固定了。 外貌虽然丑陋了一点,但是能用就行。 辞谢林老板,临走时顺便还借了一辆板车,说下回请他喝酒。 于是在深夜的大街上,响起了车轮滚滚的声音。 也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怪模怪样的丑陋纸人,拉着一辆放着尸体的板车,跟在一个少年的身后。 陈大宝所在的安县离得不是很远,走了一天半的路,终于到了。 途中,许一言没有借助纸人,而是自己亲自拉车前行。 因为持续性使用纸人,消耗非常大,还不如自己动手更省力。 走入村庄的时候,许一言就被大家伙给盯上了。 拖着一具尸体,是个人都得看上几眼。 他们凑近一看。 这不是大宝吗,还是没能逃过去啊。摇头叹气,道一句造孽。 根据村里人说的,许一言了解到。 那件事情之后,李小花的名声就臭了。 名声,对一个人,对一个家来说,是很要紧的,尤其是在这种东边狗叫西边闻的地方。 李小花的父亲受不了整日的闲言碎语,也觉得对愧对亲家。 一日午后,一声不吭就跳井了。 家里的主心骨倒了,这个家也就垮了。 李小花在村里待不下,就和母亲去了县里讨生活。 有村里人回来说好像在烟花巷看见过,后来再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不知真假。 陈大宝的娘亲是在一年前离世的。 人是看不到了,就去坟前祭拜一下吧。 许一言跟村里人借了一把铁锹。 把陈大宝安葬在了他娘亲的身边。 这样一来,也算是如他所愿了。 离开的时候,许一言好似听到了两声谢谢。 这时候,脑中的卷轴浮现。 徐徐展开后,空白的卷轴上出现了一个名字。 不是别人,正是陈大宝。 名字显现出来后,许一言感觉有一股力量涌入,就好像是在役尸时候的共享功力。 许一言总结出了,替尸奴完成死前执念,就可以获得他们遗留在体内的功力。 陈大宝一身的蛮力,转存到了许一言的身上。 许一言被自己所学的这门武功给震惊了,心道: “役尸遗存这个法术太变态了吧,这直接就是开挂了啊!我要是找一个高手的尸体,完成他的执念,岂不就吸收了他的功力,也摇身一变成了一流高手。多吸收几个这样的高手,假以时日,我岂非就是天下无敌?” 许一言觉得,自己纵酒高歌抱美人,横刀驰马闯江湖,快意潇洒的一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处理完妹妹的事情之后,他决定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第四章:划清界限,此后再无关系 卯牌时分,是阴阳相交之际,天还未亮,最为寒冷。 公鸡啼鸣的第一声,天还未醒,许若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躺着不动,被窝里暖烘烘的,实在不太想起床。 眼皮子吧嗒吧嗒,眼看着就要合在一起了。 她忽然“啪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 顿时红扑扑起来,同时也不困,精神起来了。 穿衣洗脸后,将枕头底下的十多枚铜钱小心装入衣包内。 这是头天晚上婶婶给她的买菜钱,是精打细算过后的。 该买些什么菜,价钱要砍到多少合适,婶婶都是交代过的。 不会多给一文钱,也不会少给一文钱。 打开房门,一股寒霜气扑面而来。 南方的空气湿度高,天冷的时候,是透过衣裳,直接对身体造成的魔法伤害。 许若路过叔婶的房门口时,还能听到叔叔雷鸣一样的鼾声。 天虽未亮,但是街市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小贩的身影,忙忙碌碌。 这些沿街兜售的菜贩子,有一些是交不起菜市场的租金,有一些是没能力抢到位置。 也就只有趁着时候早,街道两边的商铺没开门的时候来卖一会儿。 不同层面的人,就有不同层面的活法。 早早市买菜需趁早,这些人的菜品新鲜又便宜。 不少贫苦人家也是省下睡觉的时候,一大早就出门。 为了生活,都不容易。 许若自打能够满街跑、说一口流利的话的时候,就担起了家中买菜的重任。 婶婶不会担心她跑丢了或者被哪个开眼的人贩子给拐跑了,心里或许还有在祷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下来,许若也和这些菜贩子打成一片了。 见到她出门来了,大家都停下手头的功夫,笑呵呵向她问好逗趣。 “若若,今家里准备吃些什么啊,新鲜的大萝卜,看看不?” “不了,婶婶说买嫩豆腐,蒸碎肉吃!” “来,若若,昨儿婆婆答应给你带的白糖,尝尝甜不。” “真甜!” 许若长得乖巧可爱,又懂事,说话也好听,自然人人都喜爱。 在私底下的时候,大家也都哀叹她的不幸。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摊上这样一个凉薄的家庭。 还好有个宠她的哥哥在,只是他哥也不争气,蹦不出一个好命,去干那扎纸的行当。 他们哀叹、可怜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口中的不幸人了。 许若买完了菜,天刚刚微亮,其他人家的媳妇儿、老妈子也出门来买菜了,赶个晚趟。 拖着菜篮子回到家,叔叔的鼾声依旧。 许若将买来的菜用凉水洗干净,又去淘米、生火。 早上是要吃稀饭的,需要一早熬煮好了,盛在碗里吹冷。 这样叔叔醒来后就可以喝到稀饭,不用浪费时间去等待,吃完就可以立马去上工,不至于被扣工钱。 只有早饭的时候,许若是和大家吃的一样,一碗白粥、一碟酸豇豆。 吃完了饭,许若乖乖的去把锅碗瓢盆洗了,又要开始预备中午的菜了。 一切准备妥当,接下来就得把昨日叔婶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晾晒起来。 家务活干完了,婶婶检查之后没什么问题,很满意了。 许若就可以去把堂妹许梅叫起床。 相对于择菜、煮饭、洗衣服来说,叫许梅起来才是许若最大的苦痛折磨。 她就像是一只永远都睡不醒的小猪崽子一样。 消磨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许若才把许梅从床上拉起来。 还得伺候她洗脸、穿衣服、穿鞋,在一旁盯着把早饭吃了。 做完了这一切,就可以稍微休息片刻,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喘口气。 许若在这个家,更像是一个免费使唤的廉价丫鬟,哦不,应该说是奴仆。 就她睡的那房间,从前是间杂物房。 他兄妹俩来了之后,就收拾收拾出点空地方,放置下一张床铺。 房间里堆积的东西久远了,就始终会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不过睡久了之后,也就习惯了。 临近午时,婶婶开始叫唤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是吧,肚子还不饿是吧,今中午不想吃饭了是吧。” 许若慌慌忙忙从屋子里出来,开始生火蒸饭、做菜。 婶婶是不得空的,忙着和街坊四邻嗑瓜子说闲话。 四邻都说她有福气,有这么个懂事伶俐的侄女儿,可省了许多的心。 许若做好了菜,先是要去送给做泥瓦工的叔叔。 等他吃完了,将饭篮子拿回来,才轮到许若休息吃饭。 许家厨房内。 许若一边炒菜,一边在想。 “哥哥这些天到底去哪儿了啊,家也不回了,扎纸铺也没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呀!” 想得出了神,一不小心被热油溅到,白皙的手背上立马出现一个红点子。 许若掌勺这么多年,被油点子烫得也不少了,可从来不会留下疤痕,手白如玉。 她不敢开小差了,怕把菜做糊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 一份肉沫豆腐、一碟干炒竹笋片、满盛一大碗白米饭。 许若闻到香味,口中生津,肚子不觉就咕咕叫了起来。 可惜,这些出自她手的菜肴,自己却不得好好享用。 将饭菜和一盅凉茶一起放进篮子里,知会婶婶一声就出门去。 ...... 送完陈大宝后,许一言回了一趟家。 到家的时候是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在。 一声不吭就离家三天,许若担心死他了。 害怕哥哥一冲动就去做什么糊涂事了。 她这三天得空的时候,就在城里到处跑,到处问人,毫无结果。 见哥哥回来了,许若连忙放下碗筷,扑上去,问: “哥,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出门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因为事情比较突然,带着一具尸体,许一言也不方便回家来,所以才没通知他们。 许一言道:“去给一个朋友帮忙送东西了,比较突然,时间也紧迫,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原来是这样”许若拉着他去饭桌坐下,“饿了吧,先吃饭吧。” 在叔叔的家里,叔叔婶婶和他们的女儿许梅是吃大桌子的。 而许一言和妹妹则是在旁边的小桌子前蹲着吃。 弯腰弓背,很是不好受。 两张桌子的菜自然也是不同,就用不着细说。 寄人篱下的日子,总不是那么好过的。 “哟,原来还知道回来啊。我还当你是翅膀硬了,长骨气了,不吃我们家饭了。” 婶婶眼都不抬一下,盯着菜碗给女儿夹菜。 “没想到你晚上回来,没做你的饭菜。你在旁边等我们吃完了吧,兴许剩点。” 叔叔抬起头来张了张口,想说话。 婶婶有意无意的用筷子敲了敲碗边。 他也就知趣的闭嘴了,端起饭碗遮住脸,大口刨饭吃。 “哥你吃我的吧,我吃不完那么多的。” 许若把自己的碗筷推到许一言面前,抹了抹嘴巴,拍拍肚子,示意自己吃饱了。 一碗稀饭,一小碟青菜,已经吃了一半。 往常这点饭菜,就是全吃完了,也就只能够七分饱。 稀饭消化快,还没等睡着的时候就又饿了。 婶婶突然说起闲话来:“老许,我前些天发现我们家有耗子。” 叔叔回应:“耗子?赶明我去老高头家把他那只大黑猫借过来,住几天耗子就没了。” 婶婶抬眼看了一眼小桌这边,道: “就怕这耗子太大了,老高家的大黑猫也不顶用。我今天去市场上买了把锁,晚上把厨房门锁了,这耗子就进不去了。” 叔叔有些搞不懂了:“这耗子再大,它也怕猫啊。再说了,你是不是糊涂了,进耗子那是上个锁就能拦住的吗。还是得有只猫镇宅。” 许若听出婶婶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有些脸红,低下头不说话。 心想还是被婶婶发现了。 看来今晚上是不能去厨房拿东西吃了,那就多喝些水垫巴垫巴吧。 许一言推开了面前的稀饭和青菜,满脸嫌弃道:“谁吃这玩意儿啊,一清二白,没点油水。” 婶婶冷哼一声:“不合少爷你胃口啊,挑三拣四的,去外边吃去啊。外边口味多,啥都有,还有人伺候,多舒坦。” 许一言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今天我来呢,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来结清这些年你我两家的债务。” “结清债务?”叔叔一下就愣住了,有些不太明白许一言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一言,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你家我家的,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婶婶也是冷哼一声,眼神轻蔑不屑道:“还?好啊,你倒是还啊,这些年吃的穿的住的,且不说你算不算得清,就凭你那点工钱,撒牙缝都不够!” 许一言于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本账簿来。 为了这一天,他早就有所准备了。 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今学会了武功,也有一技傍身,底气是足够了。 这些年他在扎纸铺打工挣的钱是足够兄妹俩每日的生活费的。 且看他们每天吃的这些饭菜,还能有剩余的钱。 这剩余的钱,许一言也不打算要了,就当是小费。 许一言把账本摆在桌上,道:“我妹妹这么些年来,在你们家是任劳任怨,就算是按照市面上丫鬟的价钱。认真的清算下来,你们可还是倒欠我们些许银子呢。” 婶婶看着一条条罗列出来的账单,清楚细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击的破绽,哑口无言。 “就念在同是许家的份上,这些银子免了你们的。从今以后,我们两家划清界限,再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一言就拉着妹妹离开了。 叔叔和婶婶只能大眼瞪着小眼。 叔叔问:“这......这下可怎么办啊?冯老爷那边怎么交代?” 婶婶道:“怕什么,反正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婚约都签了。他许一言要是想反悔,自己去和冯老爷说。和我们划清界限又能如何,冯老爷他拿不到银子,还不是要拿许若抵账。” 第五章:别练了,你把握不住 从婶婶家里出来后,许一言带着妹妹去住了客栈。 根据陈大宝的记忆,在家里面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银子。 是准备给媳妇儿买衣服的。 不过数量好像不对劲,比记忆中的更多了。 想来是给陈母知道了,把自己存的银子也放进去了。 许一言心里清楚,虽然和婶婶他们划清了界限,但冯老爷那关也不太可能躲得掉。 如果他们当真是非许若不可。 那么许一言就想着,要不就杀了吧,这样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 他必须要变强。 必须要继续吸收死人气。 哪里有死人? 丧葬一条街,邻近菜市口。 你看那边热热闹闹的,吆喝声,砍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边呢,冷冷清清,店铺倒是都开着,只是少有客人登门问津。 没事人路过,都要加紧脚步快些离开,怕惹一身晦气。 丧葬街,又名死人巷。 听名字就惹人忌讳,家里没死人谁会来? 缝尸体的林老板,做棺材的老张头,分尸(罪大恶极者断关节分尸下葬,以防怨气太深,尸变成为僵尸)的胖屠户,刽子手廖师傅,扎纸铺的丘老板等等,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全都挤这里。 走进了丧葬街。 许一言不自觉就放慢了脚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丘老板,心里面有些愧疚难安。 他偷拿了丘老板藏起来的秘籍,最初的打算是学了之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练完了之后,那本书会消失不见啊。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唉,该怎么去和老板说这件事情啊,他待我那般好,我却......总之他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得认了。” 丑媳妇终究要见爹娘。 扎纸铺门前两边就是大花圈,地下坐着几个蓝衣、红衣小纸人。 丘老板正在店里面埋头做着之人。 许一言呼了一口气,道:“丘老板,我回来了,抱歉啊,这些天不辞而别了。” 丘老板抬头看见他,也没怎么生气,谁都有个急事儿的时候,道:“这些天去哪儿啊,知不知道你家里人到处在找你......” “嗯?” 说着说着,丘老板忽然怔了一下。 他发现许一言身上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道:“你站住别动!” 丘老板大了眼睛,像个痴汉似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许一言。 许一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擦了擦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 丘老板脸色越变越不好看,把脸凑上去。 对着许一言的嘴巴,出其不意的吸了一口气。 吓得许一言连忙捂住嘴往后撤,心里怕得不行。 想着,难怪丘老板待我这般好,难道是对我的身子有什么图谋? 丘老板闻了之后,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立马跑到了墙角的暗格,拉开,里面空空如也。 丘老板面带怒容,指着空盒质问:“这里面的书是你拿走的?你好大的胆子啊!” 许一言内心一颤,想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唉,纸终究包不住火啊。”对着丘老板鞠了个躬,言辞诚恳道:“对不起老板,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并非成心想要偷拿你的东西。只是最近家里面遇上麻烦事儿了,需要一些武力上的支援......我,我就被鬼迷了心窍,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丘老板跺脚捶手道:“真的是无知者无畏!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好宝贝吗,那是会害死人的邪门巫术!” 生气归生气,丘老板眼神和语气中却包含着关心和担忧。 他一把拉过许一言的手腕,手指按柱脉搏。 许一言看到老板的眉头渐渐地紧皱起来,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邪门功法真就侵蚀了身体,给自己种下了什么祸根?” 上一世看小说和影视剧,书中的反派人物走歪门邪道,最后都是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有点魅力的也是妩媚妖邪气,比如某方不败、岳某群君子、梅某风女士,远没有主角的正派功夫威风霸气。 许一言吸了几口死人气,按照卷轴上的步骤修炼,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感,反而很舒服; 尤其是继承了陈大宝的力量后,感觉自己又突破了一个境界。 他也去河边照过,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丘老板是不是号错脉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丘老板眼神中充满了惊诧和疑惑,连连摇头。 “你小子居然还给练成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我就是照着书本上说的方法去修炼的,至于为何能修炼成功,可能是自己运气好吧。” 丘老板信了,点了点头,道:“把书交出来,趁现在邪气不深,赶快迷途知返,以后不可继续练下去了。听叔一句劝,这门邪术你把握不住,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交给叔,叔才能把握住。” 许一言满脸歉意,坦诚直言道:“老板,你的书消失了,真的,就跟那烧纸钱一样,莫名其妙就化为灰烬。不过里面的内容我大致记得,要不我给您手抄一份,你也别嫌我字儿难看。” 丘老板一脸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 仔细盯着许一言的眼睛,确认没有撒谎的痕迹。 这才有些许的相信。 又想到了这本邪术秘籍的来历。 既然能从幽冥鬼门关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得来。 你说它会凭空化为灰烬消失,好像也是能说得过去。 想到此处,丘老板确信无疑,叹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此邪术害人,本就不是人间之物。当年我想法设法,刀砍火烧也毁之不得。如今消失了也好,省得留下遗祸人间。” 又拍着许一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把那邪术统统忘了,别再继续练下去了。如果是需要武力来解决的困难,跟叔说,叔能帮你解决。” 许一言心想:“丘老板藏有这么厉害的无机,肯定是个藏世的高手,我把事情告诉给他听,说不得真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丘老板,事情就是这样的。你想那冯老爷是何等人物,我许一言不过扎纸铺的小伙计,没钱没势的,除了剑走偏锋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和他抗衡啊。这才斗胆偷了你的东西,实在对不住。” 丘老板也很体谅,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也怪不得你,换做是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做和你相同的抉择。只是,这邪术当真是不能继续练下去了。” 许一言道:“只要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在冯老爷手中保下我妹妹,我也不想去沾那邪门的东西。可没办法啊,银子我也凑不出来,更何况,我觉得银子也不一定能解决。” 丘老板的店铺也是租来的,小本买卖,赚不到多少钱,他自然是不能帮忙凑钱的。 只见丘老板皱着眉头在店铺内来来回回走着,思考了良久。 他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过错,没能及时察觉到自己伙计的困难,替他分担解忧; 也没能把秘籍藏得更隐秘一点,这才导致许一言被邪物迷惑,误入歧途,走入邪道。 要做出什么来弥补,让他悬崖勒马。 丘老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这样吧,我教给你一套拳法,虽然比不上那门邪法,也是出自名门大派。你下来多加练习,必是能帮到你的。勤练不辍,日后或许还能在江湖上有一番成就。” 得知要传授自己拳法,许一言心里面很高兴:“要是这拳法还真的够厉害,学起来也快,我又何苦天天去蹭死人的气,多瘆得慌啊。没被人看见还好,这要是哪天不小心被人撞见了,不被人当妖怪抓了,也要当一个病态人给轰出城。” 丘老板教的拳法,名为四方拳,取自《礼记·射义》中的一句:男子生,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 学得此拳法,势要打遍四方天下。 也取四四方方之意,学此拳法之人,应当言语行为方正有度,不可歪斜。 许一言心想,这么普通的一个名字,想不到取名者居然有这么狂傲之心。 同时也纳闷,家里面收藏着一本歪门邪术,开一家扎纸铺的老板,居然还会这么一套正气的拳法? 丘老板的身份,耐人寻味啊。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相关,也就不去好奇了。 关了店门,看丘老板完完整整打了一套,果然出拳招式很方正,也很简单。 四方拳,总共不过十招,每一招又拆分为四式。 挡拆攻守样样齐全,又可灵活多变,随机应敌。 拳招看起来朴实无华,毫无精深武功的表现。 可丘老板却说,打人的功夫用不着有多么好看,能把人打到的才是最终目的。 许一言照着打了一遍。 丘老板在一旁指导。 不过是两三遍下来后,许一言也能打得有模有样了。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尺寸分毫不差。 丘老板惊道:“以前还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有练武的天分。有如此根骨,何须去学那邪门歪道,一套四方拳,足以打遍此地无敌手!” 许一言笑了笑,其实并非他天分高,而是看完丘老板打完一套拳后,脑海中就有一个白色小人一直在来来回回打拳。 直到全部学完,小人也就消失了。 临消失的时候,还很有礼貌的抱拳行礼,挥手作别。 学完了拳法,天色也不早了,再不走就得留下来过夜了。 丘老板一再嘱咐,切记不可继续修炼那邪门之术,会有万劫不复之危。 第二天,菜市口又有斩首的。 这一回是有家属候在一旁,不会被扔到乱葬岗。 所以许一言就准备去缝尸铺忽悠林老板,找机会蹭一口。 路过扎纸铺的时候,发现店门紧闭。 问了隔壁才知道,丘老板连夜就收拾东西走了,走得很匆忙。 第六章:谋而后动,才更稳重 总是住客栈,这银子确实不太受得了。 在得知丘老板连夜跑路后,许一言是认为他不会回来了。 身份有暴露的风险,于是躲到另外的地方去隐姓埋名过日子,小说里都这么设计的剧情。 许一言就去撬开店铺,准备搬进去住了。 店铺是足额交够了租金的,短时间内不用交钱。 这免费的地方,不用白不用。 浪费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扎纸铺分为前后两个两屋,中间是一个小院子。 前面的屋就是店铺,后面就是休息睡觉的地方,正好有两个房间。 他和妹妹一人一间,是单独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客栈内。 许若问:“丘老板当真不会回来了吗?” 许一言把丘老板有事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妹妹。 并谎称,走之前,将扎纸铺交给他来打理,盈亏自负。 “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我们现在可以安心住在那儿。” 许一言将妹妹带回了扎纸铺,替她新买了被褥、床单和枕头。 看到比原先整整大了一倍有余的新房间。 许若很是激动,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翻来滚去。 房间不仅仅只有床,还有桌子凳子,更重要的是,有一张衣柜。 许若还从没有用过衣柜,她很开心的打开,观摩着里面是什么结构。 在婶婶家的时候,他们兄妹俩本来也没什么更换的衣服,总共也就是冬天一套、夏天两套。 衣服不多,再加上那个房间堆积了很多杂物,放下一张床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再不能挤出多余的空间来安置衣柜。 所以,他们兄妹的衣服向来就是放在床上,冬天的时候就把衣服脱了盖在身上,当一床被子。 夏天的时候,就把冬衣叠起来,当一个枕头。 夏衣就轻薄,就随便放在靠墙一侧就行。 日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许若双眼有些泛红,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今天真的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 许一言摸着她的头,道: “今天是第一天搬进来,还有很多东西没置办。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不敢自作主张。等明后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喜欢什么,咱就买什么。” 许一言在房间内规划着,预备要买哪些东西。 “这儿给你放一张梳妆台,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这是女子闺房的必备物品,必须得有一件。你也要长成大姑娘了,该学着点梳妆打扮。” 许若忙道:“有这些东西就够了,不用买其他的了。虽然丘老板把铺子交给哥哥你打理了,今后我们也能挣钱了,但还是要省着点花。” 许一言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许若在屋子里转悠,越看越喜欢,道:“丘老板人真是太好了!我们守着铺子,做点小生意,这辈子不愁吃喝了。” 许一言拿出一个纸人,想吓唬妹妹。 “做这样的生意,你不会害怕吧!晚上纸人说不定会活过来找你的。” 许若摇了摇头,道:“纸人是人做出来的死物,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啦,你吓唬不住我的!” 闲话少叙,兄妹二人就此住了一夜。 公鸡啼鸣的时候,许若还是下意识的醒了过来。 准备掀被子起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婶婶家了。 今后都用不着这么早,外边天还黑着。 “继续睡!嘻嘻。” 兄妹俩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睡得越久,其实脑袋越不清醒。 简单洗漱一番后,许一言带着许若上街去了。 先吃了饭,然后去了热闹的街市。 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提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许一言不得不得感叹:“女人果然是有天生的购物欲,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看、不错,想要买。” 他疼妹妹,只要是妹妹看上的,不管她愿不愿意,那都得买下来。 只是陈大宝母子俩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不开张,只能喝西北风了。 许一言不光是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还买了些瓜果点心之类的小吃零食。 许若初来乍到,想要拜访认识一下左邻右舍。 毕竟要在这儿长居,还是互相认识一下,方便今后有个关照。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许若小小的年纪,胆子确实大。 就是见到了恶鬼一般凶狠的分尸胖屠户,也没一点怵的。 脸笑得像是春天里的花朵。 “叔叔,吃干果子。我叫许若,是许一言的妹妹,以后请多指教了!” 一口一个叔叔,叫的胖屠户像是心里吃了糖一样,甜滋滋。 当然了,许若拜访胖屠户是在街边,没敢让她进铺子,除了是怕她看到不该看的,还有行业里的忌讳在。 缝尸铺、分尸铺这些常年存放怨气尸体的地方,闲人轻易进不得。 会沾染上晦气,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会造成些麻烦。 一条街上总共不过二十多家铺子,很快大家就都知道扎纸铺来了个可喜的丫头。 想着今后街上或许会多一些欢乐,不至于那么死气沉沉。 过了数日,许一言打听到了。 即便是他们兄妹和叔婶脱离关系,分家出来了。 但蛮横不讲道理的冯老爷,认定了签好的婚约,还是将债务算在了许若的头上。 没什么别的原因。 因为一开始,就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许一言心道:“既然你们居心不良,纠缠着不放,那就怪不得我了。” ...... 扎纸铺的生意其实并不太忙。 除了扎纸是个技术活之外,其余的都很简单。 铺子里有许若照看着,许一言就有了许多的时间。 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就在后院内打四方拳,每天不落。 在乱葬岗和狗怪的那一战中,许一言就明白了。 即便是能够役使纸人来战斗,自身的武力也是不能丢下的。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才行,其他的只能辅佐。 只是这单纯的练武只能熟练武技,内功的提升还是只有依靠《通冥付魂》上的方法,更快捷有效。 每当分尸铺和缝尸铺有死人送来的时候。 许一言就会找个借口去拜访,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吸上一口死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和沉淀,拳法这方面许一言已经小有成就。 纸人点睛也进一步熟练,役使更加得心应手。 从最开始只能勉强成活两个纸人,到如今已可同时驱使四个。 具体的境界许一言现在还不太清楚,因为没有真正和高手较量过,也不了解此方世界的修炼等级体系。 总之自己控制的纸人的强度和力度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一刀不能破防,一拳可以碎石。 但是,就这样的程度,能够杀得了冯老爷吗? 许一言不太清楚。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准备进行一次摸底。 他打入街面上的多方势力之中(其实就是各种街溜子、无业游民和闲散人员。),从多方面打听,了解到了冯老爷的一些情况以及发家史。 冯老爷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财主员外。 他的大名在信阳城那是响当当的,年轻的时候是个泼皮破落户,祖上也曾富裕过。 他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妇女、坑蒙拐骗,那是样样精通,无所不能。 城里的牢房那就是他的第二个家,狱卒都熟悉得快称兄道弟了。 在街面上混迹了十年有余,冯老爷有一天忽然醒悟了。 发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不然连个传宗接代的后人都没,百年后下去怎么给先人交代。 别说,冯老爷虽然是个不守规矩的混账王八蛋,但是这香火孝悌的观念还是蛮重的。 冯老爷凭借有一伙胆大妄为的狐朋狗友,开始做起了逼良为娼的生意。 很快就筹集起了一笔资金,然后转行做起了更赚钱的赌博和放贷。 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创造出了辉煌。 同时许一言也从一个柴夫嘴里了解到。 冯老爷家中的护院规格很高,人数多,武功强,日夜都在巡逻,连一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前几年,城内张富户家被一伙蒙面匪徒破门而入,洗劫走家中一半的藏银。 有此前车之鉴,各个有钱人吸取教训,为了自身安全,在家中雇养着护院高手,以防匪患。 私底下就有人打趣说,牺牲了张富户一个人,养活了千千万万人,护院家丁都应该感谢张富户和那伙劫匪。 冯老爷平时不是在赌场就是在家中,路上八抬大轿,那也是有保镖扈从跟随左右,防止有人绑架。 冯老爷恶名在外,想对他下手的人这些年也不在少数,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安全防备有多看中。 听到这些不利的消息,许一言内心很是沉重。 他之前确实有些小看了冯老爷的实力,认为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反派角色。 许一言需要测试一下,目前的自己,和冯老爷的护院之间,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在晚间的时候。 许一言蹲在冯老爷大宅院的墙下,驱使两个纸人,兵分两路的飞入院墙内,想要看看那群护院的水平到底如何。 是不是真的和街面上那些人说的一样。 谁知道,纸人刚刚跳入墙内,还没走动几步,就猛然听见有人喝道:“谁在哪儿!” 飞箭声、拔刀声音同时响起。 许一言就感觉到纸人已经被斩裂两半,忙收了法术逃离。 回到扎纸铺内,许一言仍旧心有余悸。 若是他自己跳入进去,只怕被斩成两半的就是他了。 想不到小小一个信阳城,居然有这么多高手甘愿屈尊去当护院。 还是说是自己现在实力太弱了? 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的钱或许是这么来的吧。 行走江湖没钱了,就停下来给有钱的人打份工,做一做兼职。 许一言在夜灯下感叹。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升实力。 第七章:乱葬岗杀狗怪 十月二十三日就是成亲之日了,那时候冯老爷肯定会派人前来迎亲。 许一言要是打不过,妹妹就只能被迫嫁人。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快速填补自己与冯老爷护院的实力。 那么就需要更多的死气来助长他的内功修为。 可是,每天送来死人巷的死人就这么多。 菜市口也不是天天有罪犯被人砍头的。 更何况,这些普通人的死气,初开始的时候还有明显的效果。 可等许一言的境界上去之后,效果就越来越不显著了。 许一言知道,这就像用经验值升级一样。 当自身的等级越高,所需要的经验值就越多。 寥寥几个普通死人的死气,对现在的许一言来说,提升境界的作用力微乎其微。 现在的他,要想快速提升修为实力,只能是吸收大量的普通死人之气。 亦或者,有比普通死人更加高级厉害的死气。 比如高手的死气。 以及,妖怪的死气。 于是,许一言想到了乱葬岗。 九月十五,入夜,许一言去了乱葬岗。 今夜,他将准备冒险一试,尝试吸收妖怪的死气来修炼。 半个月前,许一言利用纸人和陈大宝尸体杀掉的那二十多只狗怪还留在这里。 天气较凉,此地又被阴盛之气笼罩,没那么容易腐烂。 据卷轴上记载的方法来看。 似乎只要不是腐化成为白骨,就能够吸取到死气,只不过多少、以及是否含有杂质的差别。 最纯粹新鲜的死气自然是刚死亡的一日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这门功法被丘老板视为人间祸害。 心智不坚定者,亦或者本性阴狠纸人,很容易就会修炼上头成瘾。 为了贪图捷径,更加快速的提升实力,就必须要获得更多更纯粹的死气,自然而然就不受控制的走上了杀戮的道路。 死气属于纯阴气,吸收过多,同样也会影响到修炼者。 逐渐变得残忍暴戾,冷血无情,最后被自身的死气吞噬,成为一具阴冷的鬼怪。 乱葬岗上的狗怪,有几只的尸体已经被动物啃食得只剩下残肢断躯。 那个场面,即便是看惯了死人的许一言也不想看第二眼。 这几只狗怪,很显然是被那只狗怪头领吃掉的。 这些天送来乱葬岗的死人不多,它不够吃只能选同类下手。 “这个狗怪,经过上次一战后,想必是又有所成长。” 许一言从被吃掉的狗怪尸体上,嗅到了浓重的妖气,看来那狗怪是刚刚才来过。 吸收完了剩余的狗怪死气,许一言立马就盘腿而坐。 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阴寒的气体在体内冲撞。 他立即搬运体内的真气,将吸收入体的死妖之气包裹住,不断进行压缩、同化。 这是一个艰难且痛苦的过程。 两种不同属性的气相互抵抗、冲撞,体内的经脉不免也受到了损伤。 许一言的皮肤表面开始从蔓延出一条条黑色的条纹,像生长的藤蔓草覆盖身体。 他的手指关节出现异化,指甲在慢慢变成、变尖。 手臂上的汗毛也开始变粗且茂盛。 脸上居然也开始长出了茸毛! 这是妖化的症状,是妖气在不断刺激身体所引发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 许一言身体上的变化在慢慢消退,他痛苦的神色也在减缓。 体内,那一股阴寒妖气终于被真气彻底包裹住。 消化完了之后,搬运一个周天,真气修复了损伤的经脉,最后回归丹田窍穴。 许一言呼出一口灰色的浊气,结束了。 这一次明显感觉自己连续冲破了两层境界。 但是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支撑他灵活运用傀儡作戏的法术。 他还需要吸收更多的死气! 许一言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了狗怪尸体身上。 手掐印诀,默念密咒。 点睛役尸术! 狗怪双眼红光一闪,霍然站立起来。 许一言的目标,是这乱葬岗上最后,且最为凶残的一只刨尸狗怪。 许一言一路跟随者狗尸前行,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狗怪头领的老窝。 是一个洞窟,旁边竟还有死人骨和带血残肢。 狗怪头领嗅到了生人气息,从洞窟中探出脑袋来。 血红的眼睛一看到许一言,立马变得狠戾起来。 它的鼻子被人打破了,不怎么灵敏,只有通过眼睛识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上一次吃败战而归,损失了二十几只狗腿子,让它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对许一言是深恶痛绝。 痛定思痛,狗怪头领也苟起来偷偷修炼。 除了吃死人肉之外,也将狗爪子伸向了过路人。 人为万物之灵,鬼怪食之有益。 人又有七情六欲爱憎恶,其中的负怨与鬼妖的凶戾之道相贴切,食之徒增戾气,妖气更盛。 这半个月来,城中的确传出乱葬岗附近有野怪出没,张贴了告示让人多加小心。 几日前还有一队打猎人想要扬名外加为民除害,结果一去不返,想来最后也是入了这狗怪头领的肚腹。 害没有除成,反倒是助长了它的修为。 许一言也是个谨慎的人,此次前来,也是做足了准备,带齐了四个纸人。 为了增强纸人的战斗力,许一言甚至还给它们配备了纸刀、纸斧和纸弓箭。 狗怪头领从洞窟中钻出来。 身体明显比半个月前高大了一圈。 嘴里面嘎嘣一声咬碎了一个黑熊的头颅,红白血汁四溢。 它四爪在地上抓住了深深的印痕。 全身毛发耸立,肌肉鼓起,后尾直竖似棍,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 许一言命令役使的狗尸扑上去撕咬,然后自己立刻在手指上挤出血液来,快速在四个纸人眼睛上涂抹。 狗尸张嘴飞扑上前,可那狗怪首领个头比它大了一倍有余。 实力差距悬殊,完全不够看的,被一爪子按压在地,低头就是一嘴。 狗尸被狗怪头领咬在嘴里,像个出水的鱼一样挣扎摇摆不停,可无济于事。 狗怪头领仰脖张嘴,尸体就落入嘴里。 随后咀嚼几下,将其吞咽入腹,发出了痛快的哈气声。 狗尸飞蛾扑火的这一点时间,许一言已经将纸人付魂成活。 一个蓝衣纸人张弓拉箭。 狗怪头领奇怪的盯着看,似乎也好奇。 这纸做的箭头也能伤到它不成? 纸箭离弦而出,势若飞星,刺入狗怪脖颈,只扎入了半截。 许一言皱眉忖道: “半月不见,这狗怪变得厉害多了啊。看来偷偷努力变强,然后惊艳众人的不止我一个人。” 第八章:傀儡作戏 虽然纸人的纸箭没能给狗怪头领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扎入肉里还是疼得它叫唤了一声。 它刺身扑上前,张嘴就预备撕咬。 许一言后撤退离。 一旁的红衣持斧纸人飞身前来补上,一斧头砍在头怪头领破掉的鼻子上。 “嗷呜!” 狗怪头领疼得都发出了狼嚎之声,挥爪将纸人拍打在地。 紧接着又是一爪子狠狠摁压,土地都被它踩得凹陷下去。 纸人也被踩得扁平不可用了。 又是一记纸箭飞来。 狗怪头领吃了教训,全身肌肉坟起来,纸箭竟射之不入。 许一言惊道:“你这狗东西,进步还能比我还快不成?” 手掐指诀,默念咒语,纸人身上红光一现。 三个纸人一齐攻上前,刀砍剑刺,时不时还有飞箭射来。 狗怪头领应付不暇。 身上被砍出了道道伤疤,吃痛不已,连连吼叫。 纸人力道还是不够。 这些只是给它造成了皮肉伤,并没能伤筋动骨。 狗怪头领兽性起,疯性大发,甩头张咬,后肢撑着人立而起,一爪子拍飞一个纸人。 前爪又在地上一个抓刨,飞扬激射而出的石屑如漫天飞雨打想射箭的蓝衣纸人,将它射的满身窟窿。 纸人虽然败了,许一言却看准了时机。 一个俯身急冲上前,聚力一拳打在狗头上,将其击倒在地,已无气力翻身。 剩余的两个纸人上前一通乱砍疾刺,血肉模糊,狗怪头领彻底呜呼哀哉。 许一言收了法术,纸人便倒在了血肉中,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许一言上前,将狗怪的新鲜死妖之气吸入体内。 这是一股比二十多只狗怪的死气加起来还要猛烈得多的阴寒之气。 一经入体内,许一言七窍登时流出鲜血,体表起寒霜。 这一夜,乱葬岗上飞鸟闻声振翅,虫蚁感知危险逃窜。 之后又有送尸队来埋尸体。 愕然发现乱葬岗竟然一片狼藉。 就好像被数百只野兽在地上打过架一样。 到处都是从坟里被扒出来的尸体,东一个脑袋,西一个胳膊,三步就能踩到一根骨头。 送尸队的人回去了就给别人说。 乱葬岗的死人太可怕了,会半夜从坟里面爬出来,聚众斗殴玩耍解闷。 于是乱葬岗的凶名更甚,来往之人都要绕着走。 许一言吸收完狗怪头领的死气之后,是在天亮的时候才完全将其消化。 那种痛苦的感觉,宛如有一千根寒针在刺他,有一万只狗在分咬他的身体。 有好几次,许一言都险些要被那阴寒妖气给吞噬掉,是想到了妹妹,他才咬牙挺了过来。 他妹妹还没被解救,自己怎么可能就败倒在此地! 回到扎纸铺后,拉通睡了整整一天。 醒来去药店买了一副猛烈的壮阳药,谎称是给马儿吃的,别人才肯配给他。 这一次的九死一生,让许一言彻底明白了,邪门巫术的修炼是有多么的恐怖危险,同时进展也是多么的迅速。 一只狗怪头领的死气,就让他连破三个境界! 这一次他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境界突破时候身体发生变化的瞬间。 是真气在体内的十二经脉之中流转,最后将十二经脉中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用以真气相连。 连接了三条脉络,也就是突破了三个境界。 再加上之前,许一言总共已经连接了六条脉络。 距离完整连接十二经脉,还剩下一半。 随着自身境界的提升。 许一言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点睛付魂术”的信息。 自身修炼的境界越高,能够同时赋予生命的死物就越多,它们的力量也越强大。 练至大成者,甚至可以将自己幻想出的能力,赋予到纸人的身上。 也就是说,可以用纸人,做出一个齐天大圣,来帮助你打架! 只不过,这个大圣的极限能力,取决于施术者自身的力量。 除此之外,许一言还看到了,脑海中的那个黑色卷轴,徐徐展开之后,浮现出了新的法术。 此术名为——傀儡作戏。 可以役使活人,就像是牵丝木偶一样,很是方便。 除此之外。 许一言还感觉到自己的两颗虎牙,变得比原先要更尖一点了。 同时鼻子好像也变得灵敏多了。 “看来吸收异类的死气,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同化其部分特征。以后还是乖乖吸收死人气好了,进步慢点就慢点,总比不当人好多了。” 接下来,许一言在脑中回顾了一下傀儡作戏的施法要诀。 同时也想到了一个计划。 一个能更加轻易躲过护院,杀掉冯老爷父子的办法。 如果不能从外部破坏掉护院。 那么就选择加入他们,从内部破坏。 ...... 冯老爷家的护院虽多,可是也不能全年、全天无休。 大家只是出来打工挣钱的,不是来给你卖身为奴的。 许一言通过街面上的一些人,了解到了冯老爷的护院,是分为早中晚三班巡逻,每一班有两队人,隔日轮换。 用现在的话来说,也就是护院是上一休一。 而且上班的时长仅仅只有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 从这方面来说,冯老爷还算是个厚道人了。 要不是许一言和冯老爷有债务关系,他还真想去应聘当个看家护院的。 而且自己有纸人,可以多领几份工资,简直发家致富之路啊!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许一言打听到了此等重要的消息之后,拟定的第二步计划。 就是对这些轮休的护院下手。 不过这些护院,平日里休息的时候都是三五结伴。 不是去赌钱就是去吃喝打猎,偶尔也去放春楼放肆两次。 干什么都可以结伴,但是唯有在春雨楼的时候,他们就得分开了。 虽然也有几个照样结伴享受多倍快乐的,但那只是少数。 徐三儿,疾风刀门下弟子,一手弯刀舞的滴水不漏,是冯老爷家中的老员工了。 在冯老爷的撮合之下,娶了一个冯府的一个女仆。 夫妻俩都在冯府兢兢业业,估摸着是要发光发热到退休为止。 徐三儿虽然有家妻,但还是喜欢去放春楼耍乐子,而且最喜欢替人开雏儿。 九月二十,吉,宜出行、沐浴、斋戒、动土,不宜见血、嫖娼。 这日,徐三儿听到放春楼的龟公传来消息。 新进来了一批小姑娘,其中有几个雏儿,新人都已调教完毕,可以享用了。 徐三儿起了个大早,噌噌噌就赶去了。 他摩拳擦掌,道: “把你们这儿新来的姑娘叫出来,让爷选上一选。” 老鸨献上歉意的一笑,道: “徐爷,你看这事儿让手底下的人给弄的,你要是早来一天都好的。新来的这一批,多数都被别人给预定下了了。现只剩下了一个叫落红的姑娘。叫来给你看看?” 徐三儿有些生气,兴致都少了大半: “你们这就不厚道了,厚此薄彼嘛这不是,我也是老顾客了,哪次来亏待过你们的姑娘,竟然不知道照顾一下,还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吃别人剩下的。” 不过来都来了,看一看也不亏,万一也不错呢。 老鸨让人把落红姑娘叫来了房间,徐三儿看到之后,不由自主就笑了。 关了房门,几番操作之后,两人都累得入睡了。 这时候,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个红衣纸人,跳上窗边,将窗户打开。 一只蓝衣纸人,两只手各绑一根蘸着血的毛笔,从窗外飞身进来。 蓝衣纸人跳到床上,用带血的毛笔对准了徐三儿的两双眼睛。 红衣纸人也跳上床,拍了拍徐三儿,把他弄醒。 徐三儿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红脸的纸人微笑着俯视看他,手里还拿了两个尖锐的红色物件。 徐三儿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纸人手中的毛笔就迅速落下,轻轻在瞳孔上点了一点。 一瞬间,徐三儿的瞳孔表面好似湖水起了涟漪,一圈儿又一圈,而他本人也不明所以的再次昏睡。 第九章:夜入冯家大院 等徐三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因为睡前的时候,他盯着布条上那团红色的污渍看了许久。 九月二十,离戌时还有一刻。 徐三儿回到冯府,与上一班的护院交接完,开始值班巡逻。 一切都在照常进行,看家护院在各自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徐三儿负责的是宅院儿的西北面,在那围墙之外,许一言也到位了。 许一言从包袱里抖落出十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纸人,分别给它们点睛付魂。 然后掐指成诀,默念密咒,激活了在徐三儿眼里种下的傀儡血种。 院墙内的徐三儿,身体忽然打一个哆嗦,定了会神,双眼开始泛红。 许一言驱使纸人飞入墙内,在徐三儿的眼皮子底下,化整为零,藏身阴影中,沿墙分散而去。 只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小纸人,被徐三儿收进了怀里。 在转化完了狗怪头领的死气之后,许一言忽然发现,自己点睛付魂的纸人,竟然还能够共享视野了。 他顿时之间就明白了这个“付魂”的含义。 纸人能过成活,是因为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付给了它们。 所以,每一个纸人,其实都可以看作是许一言一个小小的分身。 只不过,以前的境界太低了,付魂分身的很多能力都无法使用。 现在是六脉境界了。 目前也只能共享一只纸人的视野。 许一言想,如果境界继续提升,自己制作的付魂纸人,是不是就会变成第二个自己? 就像影分身一样?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前,许一言就将这只纸人作为自己的眼睛,也能更好的操控徐三儿做事情。 徐三儿在许一言的操控之下,开始行动了。 他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 碰到了正在巡逻的护院,险些就要拔刀了,还好看清楚了面目,是徐三儿,自己人。 于是巡逻护院问他:“你不好好在岗位上值守,瞎跑什么?” 徐三儿捂着肚子道:“肚子痛,要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一回儿老爷过来看见,有你好果子吃!” 护院信以为真,径自离开。 徐三儿匆匆跑远,一路上碰到护院,只说自己有情况要去禀报老爷。 为什么换说辞了? 因为他已经跑过了厕所,不能再用之前的理由了。 徐三儿穿过月亮门,来到了内院。 左边的四间厢房,是冯公子的妻妾的房间,右边的四间厢房,还是冯公子的妻妾的房间。 徐三儿没有挑选,随便选了一间,敲门。 里屋一个女人问道:“谁啊?” 徐三儿不说话。 “到底是谁啊?” 徐三儿还是没说话,但门还是开了。 出门来的女人一见是徐三儿,显然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立即将他拉进了屋,关上门。 女人依在徐三儿怀里,锤了锤他胸口,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才这个时候你就敢来了,也不怕被少爷发现,断了你的大根子。” 徐三儿没有说话。 却伸手一把将她头上的发簪取下。 只因为看到那上面嵌了一颗亮晃晃的珠宝。 没了发簪,女子的头发一下就散乱开来。 她倒是没有生气,还有些开心: “来吧,来吧,真是怕了你了。补哥和老爷在账房对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你也得抓紧时间。” 女人自顾自的走向床边,一边脱着衣服。 徐三儿毫无所动,一巴掌扇了过去,把她打得愣在了原地。 “你?你什么时候也有这个癖好了?” 徐三儿摊开手,厉狠道: “你有银子没,值钱的珠宝首饰,拿出来!” 女人这回是真生气了: “你疯啦,要钱也不是你这个要法啊!老娘没钱,滚蛋!” 徐三儿没动身,继续道: “银子,不给银子就杀了你!”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徐三儿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道: “最后说一句,银子,珠宝首饰,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女人吓得小脸儿煞白,比涂了脂粉还要白。 她看到徐三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一种让她心底里发怵的恐惧。 识趣的她立马就跑去梳妆台,拿出了自己的五两银子,以及手镯、耳环、发钗等等。 徐三儿问:“这些首饰值当多少银子?” 女人战战兢兢答道:“约莫有个十几二十两。” 徐三儿威吓道:“才这么点?还有没有更值钱的东西?别想藏着,若是叫我搜出来了,给你身上多来一个洞!” 许一言原本以为,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首饰什么的应该很值钱,没想到被欺骗失算了。 “真没有了,真没有了,我们女人家,能有多少值钱货在手上。你要是真缺钱,去找补哥和老爷啊。他们是主人家,要身份,身上一块翡翠玉佩就值个一百两银子了,更别说还有什么玉扳指之类的。” 补哥,指的就是女人的丈夫,冯老爷的公子,冯补。 徐三儿将东西全都装进了怀里,然后一记手刀,打晕了女人。 打开门,进来几个黑色的小纸人。 徐三儿取下纸人的头,将银子和诸多的首饰分别装了进去。 这些黑色小纸人没什么战斗力,许一言制作它们的作用就在于此。 装银子! 既然都混进来了,杀人的时候,顺便带走点银子不好吗。 扎纸铺的生意其实并不怎么好,这些天来,陈大宝母子俩的银子也快见底了。 是应该挣点银子了。 满载而归的纸人立马藏身于阴影和花草中,伺机而动。 因为这些纸人的个头矮小,加上又是黑色,只要行动小心,是不容易被巡逻之人发现的。 而且护院巡逻,盯防的是人,谁也不会低头去看草里面的东西。 徐三儿出了房门后,朝账房的方向走去。 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一言打算着。 杀了人之后,再把他们身上的东西给搜刮了。 既然是账房,说不得还藏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许一言想着,只要是纸人能够带得走的,统统给搬走了。 反正都是一些为富不仁的不义之财。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账房是要更向里边,冯府的护院守备主要分部在外院儿,徐三儿一路走去,没碰到一个人。 账房的灯亮着,有两个人影,不必说,自然是冯老爷和冯补。 徐三儿上前敲门。 “是谁!” 冯老爷的语气明显不快。 他是在府里面下过命令的,在账房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徐三儿道:“老爷,是我,徐三儿,我方才看到张斌往七少奶奶的房间去了,这才斗胆前来打扰报信。” “什么!你看到了你怎么不去阻止,报信随便喊个下人来不就行了!” 听到自己的妻妾乱来,冯补生了气。 他跑去打开了房门。 一个肥头大耳,一脸怒容的男子出现再来面前。 徐三儿二话不说,迎面一拳打过去,随后抬起一脚,将其打晕倒地。 踏入门槛,反手将门关了。 纵身跃步,跳到冯老爷身前,拔出腰刀向他砍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那叫一个行如流水,只在眨眼之间就完成。 只听徐三儿口中轻声道:“老爷,劳烦你死去吧。” 第十章:这老头子居然还会武功 许一言本以为这一刀足以解决了冯老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冯老爷竟然躲过去了。 不错,面对快刀劈来,冯老爷面不改色,微微侧身。 锋利的刀就从一旁劈下去了。 这不得不让许一言感到吃惊万分。 虽然徐三儿是在自己不成熟的傀儡操控之下,使出来的疾风刀,水准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可能只有个四五层那样。 可那一刀也可以称得上快速了。 冯老爷能从容不迫的躲过,只能说明,他本身也有习武。 而且还是三脚猫功夫的那种。 果然,冯老爷侧身闪过之后,立即就发起反击。 “徐三儿!你胆子不小啊,竟敢来行刺我!” 看他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抓起了桌上的一方砚台,朝着徐三儿的脑袋砸了过去。 徐三儿向下劈砍的刀势没有到头,不能及时收回力来,因此躲不过去。 砚台里的黑墨汁洒了满脸,成了个黑脸张飞一样。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徐三儿,这一方砚台结结实实的砸中脑袋,可能就此晕了过去。 可现在的他,是被许一言的邪术操控着,本来就没有意识。 硬生生接了下来,没有倒地。 反而是将刀锋一转,将刀斜撩上来。 冯老爷虽然已经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可身手依然敏捷。 一看到刀锋朝着自己胯下撩来,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向后跳开。 “老爷,你就行行好,让我砍上一刀吧。” 徐三儿把刀撩刀半途中,突然挺胸追着后跳的冯老爷,直刺了过去。 这一变招迅疾顺滑,似乎是预料到了冯老爷会向后跳开,因此早有准备。 也对,冯老爷是站在桌子一侧,旁边是书柜。 与徐三儿面对面,一刀砍下来的时候已是向旁边闪到了书柜旁,现如今只能后退了。 徐三儿这一记挺刀直刺,速度是快过来冯老爷后跳。 堪堪就要刺中了。 冯老爷双手一拍,来了一招空手接白刃。 “真麻烦!怎么就不能好好的死去啊。” 许一言借着徐三儿的口发着牢骚。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自然就越不利了。 这傀儡做戏是十分消耗真气的法术,而且难度系数非常高,需要保持十二分的精神。 这才能够精确的进行傀儡操作,稍有一些的分神,就有可能出现延迟。 这六脉的境界,其实并不是太高,只能是一个初级的武者境界。 许一言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借用了徐三儿的真气。 否则早在来到账房的时候,真气就耗尽,法术实效了。 看到冯老爷几次闪开致命一击,这怎么能不让许一言心急如焚。 “死去吧你,死去吧你!” 徐三儿顶着刀,奔跑上前。 冯老爷大骇,面容失色,手中的刀开始滑动,自己也连连后退,口中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刺客!” “娘的,这事儿真不好搞。能杀一个算一个吧。” 既然杀不了冯老爷,许一言心想,那就掉转过头来,去杀躺在地上的冯补。 这新郎官要是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新娘了。 徐三儿抽刀回来,转身朝着冯补的位置跑去。 在进门的时候,因为门上印有影子,不能把刀漏出来,所以开门的时候,许一言并没有一刀宰了冯补,只是将他打晕。 徐老爷见了徐三儿的动作,已经知道他的主意,心中纳闷不已。 只不知道他们父子平日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惹得徐三儿如此仇恨,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不过此时也不是搞清楚问题的时候,救自己儿子性命要紧。 “补儿!快逃!” 冯补晕在地上,哪里听得到他的喊叫。 冯老爷一边大喊着,一边纵身扑了上去。 徐三儿正举着刀准备刺下去,没料到冯老爷速度这般快捷,被扑了个正着。 其实并不是冯老爷的速度超过许一言的预料,而是徐三儿的真气消耗过多了,自身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冯老爷抱着徐三儿,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宛如一下子就变成了胶着战。 徐三儿握刀的手腕始终被冯老爷扼住,两条腿被他给盘着。 别看和冯老爷年岁差距大,但是别人的力气还真是不可小看。 发起猛来,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挣扎得开。 冯老爷为了儿子和自己的性命,也是不顾着形象了。 就好像是变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在街上和别人打架斗殴的时候。 为了获胜,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下三滥的阴狠险招都能够使出来。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混子打架的势头。 自冯老爷喊叫出求救声后,外院的护院听到了,连忙组织了一批人手赶过来。 一到账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有打斗的声音。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搞不明白这个刺客是怎么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这可了不得啊! 冯老爷要是因此死了,他们大半年的工钱可就泡汤了啊! 几人撞开房门,就看到双双躺在地上的冯老爷和徐三儿。 这什么个情况? 拔刀四顾心茫然。 刺客呢? 刺客在何处? 冯老爷见来人了,立刻喊道:“将徐三儿给我拿下,快!刺客就是他!” 几个护院这才上前,一人抓一角,将徐三儿提了起来,然后按压在地上。 许一言自知已经没希望了,只能把法术解除。 他本来想在解除之前将徐三儿杀了灭口,可发现傀儡作戏和浅度催眠一样,并不能让受控者做出伤害自己性命的事情。 只能作罢,想着冯老爷也查到不什么线索。 趁着府中混乱的时候,许一言将躲藏在花草之中的纸人,操控着跳出院墙。 带着这些东西跑了。 他失算了,着实没有打听到,也没有想到,冯老爷居然还偷偷的练了武功。 经此一事之后,冯老爷肯定会加严自己和儿子的保护,下次行刺只怕更加困难了。 许一言后悔道:“唉,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吗。早知道就应该稳一手的。现在可好了,机会更加渺茫了,只能继续想法子提升自己实力了。” 刺杀不成的话,那么十月二十三日,迎亲的那一天。 就只能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报官求援是没用的。 难道不曾听闻,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带着妹妹逃走的话,一路上的吃穿住宿,银子是一个大问题,而且同样也避免不了和冯家的冲突。 冯家的狗腿子曾警告过许一言。 和冯家攀上亲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不知好歹。 有本事就带着人跑,只要敢跑,冯老爷就敢下江湖追杀令。 看你能跑到几时。 无休无止的逃亡生涯,过得太憋屈了,这自然也不是许一言想要的结果。 许一言心道:“自我开始习武以来,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修为就已连通了六脉。看来只要能多吸收几只妖怪的死气,多叠存几名高手的修为,十二脉全通也不是什么难事。” 六脉的境界就能够险些刺杀成功。 一脉一个天堑沟壑。 达到了十二脉。 冯府的那些护卫就不是威胁了。 还有希望! 还有时间! ...... 没了邪术操控的徐三儿,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冯老爷让人将他打醒。 醒来之后的徐三儿有些发懵,看着四周的环境,问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冯老爷气愤至极,让一旁的护院走了几拳,泄愤。 还不能杀死他,得问出原因来。 徐三儿是他身边的老人了,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的。 怎么会突然就要杀他了。 难道一直以来,徐三儿都是在假装? 还是别有其他的原因。 必须要审问出来,否则难以安心! 徐三儿稀里糊涂就被打了,连忙求饶道:“老爷,老爷,你干嘛打我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冯老爷喝道:“你还问你做错了什么!” 指着地上的刀,以及自己身上被刀划破了衣裳,道:“方才你可还是一个劲儿要杀死我,眼下就记不得了吗!枉我对你多般照顾,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说,是谁把你收买了!” 徐三儿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啊,他只记得自己在站岗,忽然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就在这儿了,被人架着挨揍。 “老爷,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徐三儿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绝非是自己行刺的老爷,肯定是被鬼附身了。 “鬼附身?” 冯老爷回忆起徐三儿当时的情形,双眼通红好似害了红眼病,表情木楞。 就连说话的口吻语气,也和往常不同。 “难道真的是撞了邪祟?” 不管是被人收买,还是真的被鬼附了身。 冯老爷都觉得这是一个教训。 府里的安防力量还不够。 他要请几个真正的高手来。 第十一章:一个死掉的老千 自冯府一事之后又过了几天。 许一言照常是在铺子里练拳,有死人的时候就去吸几口死气。 没有妖怪,单是靠着死人巷的这些个死人。 不知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再一次提升境界。 “难道要去主动杀人?” 许一言脑中突然闪出了杀人修炼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妖气的原因,自己的心性也开始受到影响。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他便压制了回去。 杀人可以。 但无差别的乱杀人。 许一言现在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而且杀一两个人,对他的用处也不大。 大规模的杀生,又容易制造恐慌。 一旦被官府和江湖上的侠义之士注意到,反而是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如果死气不够的话,其实还有一种修炼的捷径。 吃药! 通过各种药物来促进自己修炼的进度。 在现如今的武林中,这是一种常规手段。 捷径,谁都想走。 只不过。 正道用的是危险性小的,副作用微乎其微的灵丹妙药。 而邪门歪道,就不管不顾了。 什么效果好,就嗑什么。 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这些能增补修为的丹丸补药,效果显著的,从来都是价格不菲。 这就给许一言引出新的问题了。 银子从哪里来。 ...... 缝尸铺又送来了一具尸体,被人砍得面目全非的,甚是吓人。 许一言听说了,这个尸体是被一个赌徒砍死的。 好像是因为在赌馆里赌输了钱,气恼着了,觉得是庄家出老千,自己才会输的。 可要说出老千,得拿出证据来啊。 没有证据,那不就是空口白话,污蔑人。 于是赌徒被赌馆的人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这个赌徒回家之后,越想越气,觉得就是他们出了老千。 气不过,提着菜刀就出了门。 那时候正是天黑。 赌馆的一个工作人员,摇骰子的,下班了,要回家去。 这倒霉的,一走出赌馆的门口,就撞见了这个发了疯的赌徒。 赌徒是认得他的,知道是赌馆的人员。 于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砍。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了起来,立马被赌馆的打手赶出来,一脚踢开发狂了的赌徒。 然而人已经没救了。 “老千......” 许一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若有所思。 这会不会就是老天爷给他送上门来的挣钱机会? 也就只有赌馆,可以轻松又简单的挣到一大笔银子,而且还是合法途径。 入夜之后,死人巷进入了沉睡之中。 缝尸铺的林老板已经将死人的伤口缝补好了,而且进行了敛容。 虽然脸上仍然避免不了出现针线,但是对比最开始的时候,可算是看得下去了。 许一言悄悄翻墙进入了缝尸铺,来到尸体旁边。 滴血点睛。 一股记忆涌了上来。 赌场的大门并没有许一言想象中来得大气磅礴。 只是一扇普通的小门,门头挂了一张青布帘子,上写了一个赌字。 门边是一副对联,上写着:四方城内玄机深,三尺桌面天地小。 门口两侧蹲着两个半人高的石像貔貅,貔貅是没翅膀,没屁股,只有入没有出的,放在赌场大门两边,用来吸过路人和出入赌场人的气,人不聚气就不能聚财,所以十赌九输。 不过许一言可不是来输钱的,通过那个死人的记忆,他已经掌握到了赢钱的诀窍。 赌场是十赌九千,想要从别人手里赢走银子,不是有极佳的财运那就得是实打实的功夫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赢钱的办法吗? 其他的赌场或许没有,但是许一言挑选的这个赌场,那就有了。 这是只有赌场内的工作人员,才有可能察觉到的途径。 不过,许一言通过滴血点睛邪术,已经提取到了那名死者的记忆。 这个赌场是才开不久的,好像还是外地人来开的。 赌场内,老板会在一些赌局中安排进去自己人。 这些人会装作赌客,联合庄家来引导赌局的走向,借此保障庄家拿出去的银子始终比收回来的少得多。 这样的人隐藏颇深,十分不易察觉。 但如果你知道赌场内有这么一部分人存在,以此为前提而重点观察参与的赌场做的赌局中相对亮眼的赌徒,聪明的人总会发现其中的玄妙。 许一言不敢说自己有多聪明,但不会被赌场的氛围迷乱了方寸,他是难得的清醒之人。 深吸一口气,许一言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有人立即殷勤迎来,道:“瞧你面生得紧,是头一遭来的吧。不知是哪位爷介绍来的,擅长玩儿什么项目。” 赌馆一般都会有中介人,这部分人会替赌坊搜罗介绍有钱的潜在客户。 许一言也笑了笑,回应道:“我什么都不会,你给我介绍个最简单,也最容易赢钱的吧,我近日运气不错。” 来赌场的人无非一个目的,那就是幻想一夜暴富。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自信,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肯定能赢个盆满钵满。 赌到最后却是输个倾家荡产。 就这样还不幡然悔悟,还在做最后的痴心妄想,想否极泰来翻本。 这也就是为什么赌博越陷越沉迷。 一旦输了就没人会甘心,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赢回来。 只要不停加注,赢一次就回本。 而赢了的人呢? 欲望越塞越大,盲目自信运势正佳,岂肯就此罢休,白白浪费了今日的好运。 赌场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些没点实力却自信心爆棚的人。 听了许一言说话,那人心中一乐:“不知又被谁诓来的傻小子,妄想来赌场挣银子,正当自己财神爷下凡不成。” 口中却道:“那得首选摇骰子、其次猜番摊,这两项热度最高,是最容易赢钱的游戏,每天都有客人大包小包往家里拿银子呢。您瞧瞧,那位爷。” 许一言顺者那人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有一高个儿眉开眼笑走来,昂首阔步十分神气张扬。 接待小厮拱手恭贺道:“张爷财旺运旺,今儿又赢了不少银子吧,趁这运势不多玩儿会。” 那高个儿眉毛一挑,拍胸脯竖了根大拇指,得意道:“刚连开八把大,咱全押了。老李就胆小,开了四把大就不敢押了,信誓旦旦不可能开大,还叫我跟着他押小,这不就输了吧。运势来了也得有胆儿接住才是你的,你说是吧。” 扔给小厮一锭银子,道:“今儿咱高兴,赏你的。” 小厮接过银子,躬身目送送那高个儿出去,道:“张爷常来玩儿啊,满地金银等着您呐。” 又转过身对许一言介绍道:“看见方才那人了吧,已经连赢三天了,每天都赢百来两银子,这运势来了挡也挡不住。” 许一言笑道:“我也赢个几百两银子就够了。” 小厮暗中发笑:“来的人都说赢点儿就走了,可有几个能说走就走了的。” 口中道:“往前直走就是大厅,骰子、番摊、牌九等都有,爷玩儿得开心。” 大厅内东一堆西一堆,济济一堂,人声似滚滚而来的波涛,此起彼伏。 每张脸都涨得发红,赢钱的是兴奋激动血液上涌一个劲儿的在喊数。 输钱的又是恼恨气急,又是心惊胆战,叫的反而比赢钱的更大声。 他们似乎都以为点数大小是可以通过声音的高低来决定的。 许一言不急,先找了个人相对较少的站在场外观察。 他身高颀长,比那些赌徒高了一个脑袋,想要看清赌桌周边的情况并不太费力。 一张不大的方台赌桌,四面各坐了一人,旁边是放茶盏银子的小台桌,四人外又围了一圈儿圆桌,桌面上画着许多方格子。 有四个涂脂抹粉的俏女子在圈内分位而立面向赌客。 那四个人在里面打马吊,外面的人在跟押他们的注。 押的人打牌赢钱了,他们也能跟着吃点水。 这叫做买马。 洗牌的时候就开始争先把银子放入圆桌上那方格之内,放了多少银子自己心中记数。 一般是不敢乱来的,容易被斩首拔舌。 那四个人中似乎坐东面那人手气不错,已经连续率先胡了几手,不过番数较小,输赢不大。 但身后跟注的人情况就不同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他们打了几圈,许一言心中已有了数,这几人就是马蚁所说的自己人了。 表面上是在互相赌博,实际上是联合赢圈外赌徒的银子。 那几个俏女子会根据圆桌格子内银子的数目,而瞧瞧暗示谁家输赢,番数多少。 不过他们都太多小心谨慎,要打好几圈儿才出千一次。 这样一来被人发现的机会就会缩小,赌徒和赌场都能从输家手中赢走银子。 一直在外看而不下注会被引人注目的,许一言多多少少玩儿了会儿,押一次看一会儿,时刻留意那四个女子,忽看见她们有所动作,不留痕迹地暗示了那坐在的那人。 此人手气不温不火,输输赢赢,跟他注的人大多都是输的,慢慢也就少有人关注他。 不太出彩的人注定会渐渐退出众人视线,人们只关注对自己有利益相关或感兴趣的人或事物。 第十二章:银子挣够了 虽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许一言也不敢有十分的把握,只押了两钱银子。 这点渣渣钱,落桌之后,受到了周围人无情的嘲笑。 但许一言并不在意,他只是来赢钱的。 果不其然,那人从一副普通的牌,手气渐佳,连杠了好几次,最后自摸清一色大对。 许一言两钱两银子翻了好几番。 又押了几把小的,都输了,也就走了换了个热闹的人堆。 “大大大!” “小小小!” 两边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压来压去,好不激情。 押大小,最简单却也是最受欢迎的一个赌博游戏。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纯粹是互相较量运气的优劣,这似乎是大多赌徒的心中所想。 其实高明的赌徒可以通过骰盅摇骰子的声音从而猜到点数,而摇骰子的庄家也能随心所生摇出想要的点数,这些可都是真功夫。 更有甚者,可以在桌下暗运内力,在揭盅的时候震起骰子,更换点数。 不过这样的人都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不屑于参与此类赌博。 而嗜赌成性的高手则往往比较出名亦或者自身气势有别于普通的赌徒,一出手就很容易被赌场内的人发现。 而且这类人,往往也不屑于出千作弊。 许一言既不会听声音辨点数,也不会使用如此精深的内功。 他还是按照老方法,先一边押小数目的随意押注,一边谨小慎微观察周边的赌徒和庄家。 押大小的赌徒比打马吊跟注的人多太多了,一把的流水就不可小觑。 所以许一言断定,在这样的赌局内,赌场出千的次数定然比较频繁。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发现场内有个赌徒眼光毒辣,不押则可,一押必中。 他就试着跟这个人一起押注,押多少就赢多少。 不过此人并非把把都下注,装作十拿九稳才押注。 渐渐地也有人发现了他,也不动声色跟着押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是个及其亮眼的存在,把把都押注,押十次有其次都能赢,没一会儿面前的银子已像小山堆一样。 这人运势如此旺,跟着他沾沾光。 许多人都跟着他押注,没有一个失望的。 渐渐地似乎都赢了许多银子了。 只见庄家擦了擦汗,貌似压力很大的样子,声音也弱了下来,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所有人都握着手里的银子看着那两个人,他们不动就不动,他们一动就疯狂而动。 这备受关注肩负着众人愿望的两人装模作样分析了一下之前开的点数,然后一个手指敲头,一个抚摸下巴,忽而异口同声道:“下一把是豹子!” 两个人都如此肯定,并且还说:“遇见这把豹子可来之不易,之后运势就渐颓。” 竟然把所有的银子都押了下去。 众人见这两人如此信誓旦旦,之前也都是百押百中,哪有半分怀疑。 想着他们说此后运势渐颓,知可能是最后一次好运,遂也都一齐把银子押了下去。 许一言知道他们出手了,这一把如此数额的银子怎还会让他们赢走,这些人已经被赢钱的喜悦充昏了头脑,丧失了基本的理智。 这把肯定不可能开豹子,不过该押大还是押小呢? 正在纠结思考之中,他看见有一双手把银子押在了小字区域。 许一言一开始也注意到了此人,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百押百中,不过似乎是因为每一把所押的金额的比较小,风头就全被那两人抢过去了,没人注意到他。 许一言只留了下本金,随后将所有银子也都押小。 庄家的手在慢慢揭开骰盅。 “豹子!豹子!豹子!” 众人虎视眈眈,气势如虹,声震寰宇。 “豹子!” 最后一声喊出。 骰盅揭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庄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高声道:“一二二,小!” 赌场内从来不缺不认命的人。 只是哗然了片刻,一个个又干劲满满,没钱的借钱,都希冀能够回本就不赌了。 许一言知道这一桌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现新的“自己人”,数了数赢的银子,估摸着也有个两百多两了。 这赌钱,银子来得就是快啊。 许一言笑着摇了摇头:“害人的东西啊,只此一次,以后万万不可沾了。” 要去寻找另一桌。 这时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抓他的人正是那个最后押小的人。 看年纪不过二十岁,身上服饰不凡却脏乱,只听他道:“你最后怎么不跟着他们押豹子?” 许一言不知此人身份,撇开他的手,警惕道:“我押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没跟着押吗。” 那少年厉声道:“你出千!” 幸好声音并不大,被淹没在众赌徒的喊叫浪潮中。 许一言瞪大了双眼,道:“我出千?我看你才是老千,不然怎么可能没有一把押错的。” 那少年忽地绽开笑容,道:“哈哈,吓唬你的。” 又眯着眼睛,审视道:“你怎么知道我一把都没输,你一直在观察我?你不是来赌钱的吧,你是谁?” 许一言心中道:“他难道是赌场的人,不过就算是也不怕,我又没出老千,只是利用他们的规则赢钱罢了。他们敢把这事儿捅出来,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而且,我也没赢几个钱啊。” 开口道:“这里是赌场,我不来赌钱来干嘛?你没事儿的话我要继续去赌了。” 少年跟在身后,嬉皮笑脸道:“那你赌吧,我瞧你运气也不错,跟着你沾沾光。” 许一言暗道:“真是赌馆的人?可是我又不出老千,你跟着又能如何?” 便道:“你爱跟着就跟着吧,这是你的自由。” 接下来许一言一直没发现“自己人”,故而一直在输。 那少年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提醒道:“这把押小。” 许一言心中道:“信他一次。” 果真开了一把小。 骰盅摇停,那少年在耳边轻声道:“这把是豹子。来之不易,多押点。” 许一言半信半疑:“豹子,这种几率真的会出现吗?就再信他一次,压一半吧。这会中了,也差不多该够了,可以离开了。” 一片哗然声音起。 果真开了个豹子。 那少年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许一言收了银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道:“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赢了钱知足懂进退,不被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你这样的人不像是个赌徒,你来赌场是干嘛的?” 许一言道:“那你呢,既然有这本事,怎么不多赢点银子。” 少年摇头晃脑,故作老态道:“这就叫做闷声发大财啦。你也看见那两个人了吧,赢的银子够多了吧,最后还不是一把就输光光。枪打出头鸟,别太风光总是有道理的,你别看我押得少,积少成多也够了。” 许一言道:“我看你也不像个赌徒,那你干嘛来赌场。” 少年盯着许一言的略微发红的双眼,忽而一笑,道:“我来抓妖的。” 第十三章:这纸人是你们店里的吗 许一言轻松赢钱的行为,还是被赌馆的人发现了。 他们好奇,为什么许一言会知道赌馆的运作模式。 不能在赌馆里面发生事端,所以他们等着许一言抱着赢了的银子走出了赌馆。 这才跟了上去。 许一言哪里不知道自己会被跟踪了。 他一早就清楚,这赌馆的人,肯定不会轻易就让自己把银子带走。 所以,他有所准备。 许一言一走出赌馆,就转入了一旁的阴暗小巷子中。 走入了黑暗之中后,后面的人是看不清的。 跟在身后的人怕许一言溜走了,赶忙就走了上来。 却没料到,一下就撞到了阴暗中的人。 那人恶狠狠的叫骂一声,掰过肩膀来。 “啊!!!!” “啊!啊!!” 在惨淡的光亮之下,他们看到了一张被针线缝纫起来的、苍白的脸。 这张脸还很熟悉,正是前不久被砍死的摇骰子的那位同事。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鬼、鬼啊!” 这几个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继续往前走了,连滚带爬了跑回了赌馆。 许一言从旁边闪出来,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 死人就跟在他身后走了。 将死人归还缝尸铺子,许一言抱着银子回去睡觉了。 有这许多银子,心里踏实多了,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 去任何地方,都能够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林老板并没有发觉尸体有什么不对劲。 许一言没有留在扎纸铺,拿了些银子,出门去了。 去哪里? 放春楼。 虽然是,饱暖思*欲,饥寒起盗心。 但是许一言还真不是去做那事儿的,他是想去赎一个人。 通过摇骰子那人的记忆,许一言了解到了他的生平以及死前的执念。 生平没有什么好说的,普通的一个赌徒。 因为对他的千术感兴趣,许一言想着今后可能会在什么地方用上。 于是才决定从赢来的银两中,拿出一小部分来,替那人完成了执念,赎回被卖进放春楼的女儿。 是的没错。 和大多数赌徒的经历一样。 他因为好赌,最后免不了落得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惨下场。 自己的女儿也为了还债,被迫买入了放春楼,做起了皮肉的生意。 再到后来,他就幡然醒悟了,知道自己原先不该如此。 可事已至此,悔过了也没什么用。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得到什么改变,人已经离开了,人已经变了。 得知了自己女儿的下落之后,他就一心想着筹措银子,去赎回自己的女儿,让她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力所能及的进行弥补,减轻自己的罪孽。 当初卖给别人的时候,他只收到了十两银子。 可是现在,去放春楼赎人,却要一百两银子。 这许多的银子,他一时之间哪里凑得出来。 更不敢去赌了,早就知晓了其中的厉害,是再也不敢去了。 但是他也没有其余的技术,干普通的工作,挣钱又太少了。 他唯一会的就是摇骰子,精通的就是出老千。 于是,经人介绍,去了赌馆工作。 以前是被人骗,现在成了骗人的人。 本来他已经快要筹到一百两了,只差十两银子了。 可惜,他最后倒在了赌徒的刀下。 这十两银子,成了他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的女儿,难道就要永远留在放春楼了吗? 他不愿意,他不想。 许一言要替他完成这个执念。 先是去他家,拿到了九十两银子,自己给他出了十两银子,凑够了整整一百两。 到了放春楼,许一言直接就点名他女儿的名字。 不是真名,是到这儿来的艺名。 无非就是什么花啊、翠啊之类的。 在房间内,女人带着职业的笑容,说着千篇一律的话术。 许一言正襟危坐,告诉她:“我今天来是要赎你的走的。” 女子很是开心,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 可是她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为什么就肯替自己交赎金? 难道这背后还有其他的火坑等着她?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她多年来学会的深刻的教训。 “感谢公子你的美意,只是,奴家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 许一言道:“是你的父亲,他要求我这么做的。银子,也是他凑出来的,我只是帮他完成最后一步。” 听到父亲的名字,女子的身子震了震,随后眼中出现了一抹怨恨。 没有了那种职业的讨好笑容,咬牙切齿道:“他呢,他自己怎么不来?是不敢了吗。看看他做的啊,把自己的女儿亲手送进了这样的地方,呵呵,呵呵。” 她病态的笑着。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他这次就是来弥补的,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为了凑足这笔银子,他死了。” 女子身子又震了一震,道:“死、他死了吗?”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还是有感情在的。许一言认为女子是在哀伤。 可下一秒就让他吃惊了。 女子忽然就开怀大笑起来,道:“死得好!他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他,我娘怎么会被人欺辱至死,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儿子、他的孙子,怎么会死了一个又一个!哈哈哈,死得好,绝子绝孙了,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孽!” 这一句句话说来,沉重得让许一言无法开口说话。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出最后的那句话。 可最后,许一言还是说了出来。 “你父亲,他、他想要获得你的原谅,你肯原谅他吗?” “原谅?”女子吐了口唾沫,怨毒的眼神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永远不!” “知道了。”许一言起身准备离开了,“赎金我还是会替你交的。” 这一次的执念,并没能完成。 那家赌馆并没有开多久,老板卷款跑路了。 至于那个少年所说的妖,许一言并没有听说城里面有妖的消息。 他买来的增补丹药。 服用之后。 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只是增进了一脉。 几日无事,不知不觉已进入了十月。 眼看着距离迎亲之日越来越近了,许一言又听得冯府那边有了新的消息。 冯老爷从江湖上请了四个有名气的高手作为护卫保镖。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许一言心想:“如果能遇到一只修为高的死妖就好了。” 他还需要继续修炼,变强! ...... 扎纸铺门口站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看货品。 许若道:“你好,需要点什么吗?我们家的纸人物美价廉的。除了纸人之外,还有元宝蜡烛这些。如果你想做其他样式的扎纸,也可以提要求的,我哥哥什么都会做。”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眯笑着眼睛,问: “这条街,就只你一家扎纸铺吗?” 许若不知为何,感觉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子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叫人起鸡皮疙瘩。 来者是客,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礼貌,连忙微笑点头,答道: “扎纸铺到处都有,但是最好的,就在这条街,就是我们这一家。” 男子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扁平的红衣纸人,递给许若,问她: “你看看,这个可是从你家店里出来的?” 纸人都已经扁平得不成样子了,破破烂烂。 不过就算是拿一个完好无损的给许若,她也分辨不出来啊。 许若心想:这纸人不是个个都长得差不多,我哪里知道哥哥做的,和其他人做的有什么区别。他又不会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昨天才过来的。这样吧,我把哥哥叫出来,他应该认得出来。哥!哥!你出来一下!” 许一言听见妹妹的呼唤,走出来,问: “叫我干什么,肚子饿了?” 许若道:“有个客人要问你点东西。就是这......” 一抬手,发现手上空空如也。 拿着的那个扁平破烂纸人,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奇怪?” 她呢喃一声,回头一看。 铺子里哪里还有白衣男子的身影。 “嗯?他已经走了吗,怎么这么快。” 许若跑出店铺,长长的街道上,也没能见到一点白色的影子。 许一言看到妹妹的行为,迷惑道: “怎么了,哪里来的客人?大白天的,你该不会撞见鬼了吧。” “鬼?” 许若想到最开始的那个不舒服的感觉,浑身一冷,转身回去就打哥哥。 “你就知道吓唬我!” 许若跺一跺脚,回屋去了。 许一言笑了笑,准备去把店铺门关了。 嗅了嗅鼻子,空气中似乎有些异样的味道,很熟悉。 是死尸的味道,而且...... 有点像乱葬岗那里独有的死尸味。 ...... ps:从下一章开始,就是主人公专心升级的故事了,属于支线短故事,可以直接跳到后面新婚耸闻与前文衔接,这样故事应该就不会散了吧大概。 第十四章:今夜子时,乱葬岗相会 许一言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里是死人巷,丧葬街。 分尸铺就在斜对面,缝尸铺就在隔壁。 闻到一点死人的味道,很正常。 自从学了通冥付魂术之后,对这人世上的鬼也不惧怕。 普通的殡变,已经奈何不了他。 夜已深,许一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很是香甜。 有一只乌鸦飞来,落在了墙头,发出了聒噪的叫声。 许若忽然就醒了,眼睛睁着,却毫无神采。 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像一张面具。 她弹坐而起啦,一把掀开被子。 夜里寒冷,她穿得单薄。 刚从温暖的被窝中进入冷空气,却没有一点受冷该有的反应。 缓慢且机械动作一般的穿上了衣服鞋子,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来到院墙,像个小伙子一样,爬了出去。 乌鸦振翅,在空中盘旋,好巧不巧,就一直飞在许若的上方。 夜色深深,街面上死寂沉沉。 有一个打更老人在巡街,敲梆打锣,喊一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打更人除了报时之外,还担任着一个重要的职能,那就是巡街驱盗邪。 驱盗能够理解,就是看到有小偷上别人家门,就吼一嗓子,吓跑人完事。 驱邪,那就是用他们的铜锣,铛铛一敲,赶走街上的游魂野鬼,让他们不得害人。 三更天到了,打更人正要敲锣。 忽然从天上俯冲下来一只乌鸦,吓了他一跳,这铜锣就没能敲响。 转过街角,他就看到有个人影在前方行走。 打更人心中惴惴,喊了几声。 前方人影没回应,径自徐徐走去。 打更人也不多事,扭头就跑。 安身保命的第一守则,就是千万不要好奇,多管闲事。 打更人看到的那个人影,正是许若。 她一个人走在空旷幽暗的街道,一步一步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城东之外,有一座乱葬岗。 ...... 许一言这两日睡得都很不错,一觉醒来,已是太阳高悬。 “若若,起床没?” 妹妹就住在隔壁,喊一声就能听见。 可没有响应。 “嗯?这丫头,就是过不得清闲日子,不会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吧。” 许一言打着哈欠,来到外间铺子,发现并没有开门。 “没出去,不会还在睡觉吧,比我还能睡。可以,不愧是我妹。” 许一言搓着双手,打算整蛊她一下,重温过去的兄妹之情。 房间内空无一人,许一言愣住了。 床上的被褥是凌乱的,这不符合妹妹的优良习惯,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叠好被子,整理屋子。 “奇了怪了,大门紧闭,这丫头能跑哪儿去。上厕所?那也不至于不回个声啊,在茅坑睡着了,还是掉进去了?” 那时候的茅坑可不如今日,古时就有一位皇帝在入厕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淹死的奇闻。 可自己的妹妹,应该不至于吧。 许一言走上前,摸了摸床铺,冷冰冰的,显然是已经起床多时。 他面色一沉,猛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妹妹说店铺里来了个客人,可是他出来却没看见,反倒是闻到了死尸气息。 难道真的撞到鬼了? 许一言出门到了对面的棺材铺,铺子里只有老张头和他的壮年徒弟。 许一言问老板: “老张头,昨天下午,我店里可是来了个客人,你有没有看见长什么模样?” 没有人知道老张头姓甚名谁,大家都这么叫他,叫习惯了,并无半点不尊的意思。 老张头停下手中的活,摇了摇头: “哪儿什么人啊。倒是你家妹子在哪儿自言自语,我还寻思是在练习如何招呼客人呢。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皱眉问: “怎么,出事了?这丫头可人,老头子我很喜欢,有什么事情知会一声,能帮的一定帮。” 老张头都已经七十好几的人了。 只有在指导徒弟做棺材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神采,平日里走路都是歪歪斜斜。 许一言哪儿能指望他帮什么忙,何况非人的事件,他们也帮不上忙。 “没什么,问问而已。您老先忙,改日再来叨扰。” 许一言走出棺材铺,一路向东,飞奔去乱葬岗。 上一次在吸收了狗怪头领的死气后,浑身难受得在乱葬坟地上践踏了一番,也忘记了赔礼道歉。 许一言心里就琢磨: “难得真是乱葬岗上的鬼魂报仇来了?” 本来他预计的是把妹妹接过来后,安顿好了,就找一天黄道吉日,出钱喊上几个和尚,去给他们超度亡魂,渡过彼岸。 但要是对他妹妹下手了,那他就要亲自操刀,替他们超度,帮他们升一个级。 鬼也是能杀死的,鬼死则为聻。 赶到乱葬岗,旧日的混乱场面依旧,也没人敢来收拾一下,残骸暴露荒野。 许一言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生愧疚: “好吧,看来我做得是有些过分了。” “待会儿超度你们的时候,我就下手轻一点吧。” 但,有一个问题来了,这个鬼,要如何才能主动看见? 鬼魂为灵体,非人不可见,除非是特殊契机以及进行过开眼。 传说人有第三只眼,生在额头颅内。 小儿头颅未完全闭合的时候,第三眼就能看到外界。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儿总是会无缘无故啼哭。 尤其是在夜间,冷不丁就哭喊起来,非是故意扰你睡不成觉。 而是那第三只眼,看到了不熟悉的人,害怕。 除了第三眼外,民间还传说有天生阴阳眼的异种,也能见灵体鬼物。 许一言没有阴阳眼,这点他很明确,那就只能进行开眼了。 卷轴中虽然有许多奇门怪术,但偏偏就没有开眼的方法。 可能是太低级了,不愿记载其中。 但这难不倒许一言,在前世,因为酷爱看恐怖电影。 爱屋及乌的,就对世界上是否真存在鬼怪,感到特别好奇。 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看到一些鬼,然后跟他们说会话,提前了解一下死后的生活。 许一言就在网上各种发帖询问,有相信鬼神存在的,也有对此嗤之以鼻的。 但他还是搜罗到了许多相关的知识。 其中就有如何开眼见鬼的方法,他还一一试验过,不幸的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幸运的是,他还记得其中一二。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得知世间有鬼怪,就曾想过开眼来瞧一瞧。 可又想到,自己没什么能力,万一真看到了鬼,被它们纠缠住该怎么办。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也用不着惧怕。 许一言回想起了开眼的方法,于是开始在乱葬岗里尝试。 这第一个开眼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看晨曦。 在刚刚日出的时候,微微睁眼看着太阳。 数秒钟之后,闭上眼睛,眼里依然还会有太阳的影子。 这时候就运用想象力,想象着自己睁开眼睛,是在盯着太阳,让太阳光进入到自己的大脑前额。 借用太阳无上的刚阳之力,打开天眼。 只是现在早就过了午时,太阳的光芒有些强烈,许一言可不敢尝试,怕把自己眼睛灼烧了。 第二个方法, 取柳叶放在清水当中,再由道士施法在柳叶上。 以施法过的柳叶擦眼皮,或用泡柳叶的水滴眼睛後,天眼就打开了。 没有法术也可以,取用清明节的露水,收集起来后加入杨柳封住。 三天内不可见光,之后将其涂抹在眼上,就可以看见一段时间的鬼。 这个季节,找一片柳叶出来,也是挺难为许一言了。 第三个方法,是在电视里面学来的。 点燃犀牛角,人可与鬼通。 犀牛角没有,略过。 第四个方法,就要残酷恶心一点。 把活著的乌鸦眼睛抠出来,用热水稍微滚一下,不可咀嚼。 生吞下去,就可以让永远的看见鬼。 许一言以前没试过这个,不敢,除了乌鸦不容易寻见之外,也怕吃出什么毛病来。 第五种方法,在午夜子时,拖掉上衣,把胸口贴近泥土地面一段时间。 体内的五行八卦就会失灵,就能看到鬼了,同时,也会被袭击。 这个方法很危险,不建议大家尝试。 第六种方法,就比较正常一点了。 盘腿闭目静坐,摒除一切杂念,使自己进入冥想。 想像你呼吸的气运行全身,最後气集中在你的掌心。 两手的动作是小指上勾无名指,母指上压中指,中指屈握掌心,两食指直伸像合掌一样两手相抵。 再来,接著想像你掌心的气慢慢运行到脑部,闭上眼睛集中心志。 仔细的想像你想见的鬼魂的面貌身材、言行动作,并在心中命令鬼魂现身。 当你的心念终於与鬼魂同波时,就可以在潜意识中与鬼相见。 这种见鬼法的特色是当你一睁开双眼,鬼魂就会消失。 ...... 诸多方法一一在脑海中流过,许一言还是决定尝试冥想运气。 当即盘腿坐下,还没来得及摒除杂念,就停交了抓心刺耳的乌鸦鸣叫。 一睁开眼,看见一只绿眼的大黑乌鸦,蹲在树梢头,正在看着自己。 “乌鸦眼?送上门来了。” 许一言暗扣一块石子,准备将乌鸦打落,留备后用。 这时候,乌鸦张嘴,叫了几声之后,竟然口吐人言。 “今夜子时,乱葬岗相会。今夜子时,乱葬岗相会。” 说完之后,振翅高飞而去。 第十五章:黄皮子的目的 许一言道:“子时?好嘛,还挺聪明的,挺会约时候。” 那时候正是阴气大盛的时候,鬼怪之力倍增。 没奈何,人在别人手上,决定劝也就握在别人手里,许一言只能听从。 回到扎纸铺,制作了十几个战斗型的纸人。 还去买了三把桃木剑、一大袋子的糯米和一挂大蒜。 乱葬岗沉积多年,谁知道会有多少鬼和僵尸。 不多准备一点东西,那哪儿成啊。 这些都是很普罗大众的克敌鬼魂僵尸的东西。 许一言并不确定自己和纸人的物理攻击,能不能对鬼这种灵体造成伤害,毕竟从来没遇到过。 他本来还想搞点黑驴蹄子的,可这玩意儿没单卖的。 要买就买一整只驴,带回去自个宰。 许一言问了价格,算了,打扰了。 乱葬岗,子时已到,阴气骤然上升。 许一言双手各持一把剑,嘴里还叼着一把剑。 脖子上挂着一挂大蒜,腰边拴着一袋子的糯米。 纸人已经点睛付魂,此刻强弓利箭,严阵以待守在周围。 万事俱备,就等着你出现了。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黑漆漆的夜色中走出来一个东西。 不是鬼,也不是僵尸,出来的居然是一只黄皮子。 “没声没息的,难道是一只黄鼠狼鬼?” 许一言好奇的打量着它,月亮很隐晦,光线不足,看不清到底有没有影子。 “以前尽听说人会变成鬼,这动物和人都是生物,按理来说,确实都可以死后变鬼的。” 心里面想着:“看来做鬼的日子挺滋润,还能养一养小动物当宠物鬼。” 等黄皮子走得近了,许一言抓了一把糯米就撒过去。 糯米如雨,淋了黄皮子一身,然而却毫无反应。 尴尬......许一言心里纳闷:“怎么回事,这个年代就有人造假了?还是电视里都是骗人的,糯米不驱鬼。” 黄皮子抖擞身体,将落在身上的糯米尽数抖落。 许一言心下喜道:“看来糯米虽然不能驱鬼,还是能够打中实体的嘛。” 黄皮子这时候说话了。 “首先,糯米是驱尸变的,不是打鬼的。其次,本仙非尸非鬼,乃是修炼得道的妖精。” “妖精?” 是妖精那就好办了,直接上手,打了再说! “三刀流!” 一张口喊出来,嘴里叼着的桃木剑就掉在地上了。 太丢人了......许一言捡起地上的剑,喃喃道:“和想象中不一样啊。算了,还是你们上吧。纸人兵卒,给我杀!” 围在身边的纸人听得命令,立即向黄皮子冲了上去。 将它围成一圈,包在中间,不给它出逃的退路。 许一言是想着先来个下马威,杀一杀这玩意儿的威风。 他想着,这只黄皮子后面肯定还有人,就是绑架他妹妹的神秘客人。 先露几手功夫出来,让这妖怪背后的人看看,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识相的话,就出面把人放了,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好好聊。 黄皮子被纸人围困在中间,从容不迫,人立而起,双眼一道亮光射来。 “阴魂折纸术,果然是你干的,本仙没找错人。” 许一言双目一沉,道:“这么说,我妹妹果真是你们绑走的?你背后的主人是谁,叫他出来!还是想让我杀了你,亲自去找?” 不等黄皮子做出选择,许一言已经暗自对纸人下达了命令。 杀! 纸人得到感应,双眼红光一盛。 举着手中兵刃,一齐向中心包夹。 黄鼠狼纵身跳起,纸人也跟着飞身而起。 高过黄皮子,形成一个纸幕,将它笼罩在其内,顶部是纸刀、纸剑和纸抢,尖刃向里。 虽为纸兵刃,却堪比真刀枪。 黄皮子若是不收力,那么就会一头撞上去,戳上几个窟窿。 黄皮子运起法力来,长尾横扫,利爪猛挥,然而还是突破不了重围。 这一层薄薄的纸张,却比铁甲还要坚硬。 “呵呵,凭你那点道行,还破不了我的纸人阵!” 许一言得意一笑,对自己的纸人和自己的六脉境界十分自信。 “不过一只成了精的小小黄皮子而已。要知道,这乱葬岗的扛把子大狗怪,也被我一拳打爆了狗头。” 许一言就不了解了,这妖怪之中,体型大小不代表绝对的强弱。 刨尸狗怪的头领虽然大只,看起来猛得一批,凶残又暴戾,但它不能口吐人言,说明修为还不到位。 而这只黄皮子,看起来小小的,没一点妖怪的狠戾样,可它会说话啊! 这说明它的修为已经突破了一个大关隘,开启了属于人才有的灵智,已远非只是略得启蒙的狗怪能追赶的。 果不其然。 许一言的话刚落地,被纸人包裹成挤压成一团的黄皮子,周身忽然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破!” 纸人化作漫天的纸屑,如雨而落。 许一言呆住了,这...... 他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纸人一瞬间就被打散成纸屑的状况。 以往碰到的对手,好歹也只是打倒或者踩扁而已。 洗一洗、补一补,拿回去还能接着用。 许一言心下暗叫糟糕:“一不小心托大了,这回碰上个硬茬子。”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黄皮子舔了舔爪子,道:“还要打吗?” 许一言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不会强装硬汉。 见到了黄皮子的功力后,他自忖自己目前的实力,不足以打败这只妖怪。 当下摆了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以我现在的功力,再来两个可能也打不过你,再打下去,不是我自讨苦吃?” 这只黄皮子这么厉害,会为了乱葬岗的死尸来找他复仇? 难不成是这里面埋着他以前的主人? 而且就算是要报仇,直接对付他本人不就完了,何必多此一举,还绑了妹妹? 这其中,恐怕还藏着其他的事情。 先放低姿态,稳中求胜。 许一言问:“黄大仙,敢问我之前可是有哪里得罪了你们?小子无知,还请明示,也请给个赎罪的机会,不要赶尽杀绝。我妹妹是无辜的,能放了吗?” 黄皮子道:“你妹妹无事,请放心。本仙不是好杀之怪,修的是正道,不会滥杀无辜。” 许一言道:“那我妹妹在何处?是和黄大仙的好友在一起?” 黄皮子道:“本仙无友,只我一人。你妹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除了本仙,无人可找到。” 这是一句几句极具威胁性的话。 许一言道:“你背后没人?那昨日我妹妹见到的是谁?” 黄皮子道:“本仙的幻术,本来无一物。” 说着吹了一口气,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卓然的翩翩公子。 许一言赞了一声,道:“黄大仙这么高深的法术,却去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不是有损仙名吗。” 黄皮子解除幻术,瞬间就恢复成黄鼠狼。 一大一小,这个视觉差就很容易造成凭空消失的假象。 黄皮子学着人的样子,拱了拱手,道: “原是无奈之举,请多见谅。本仙可以担保,令妹只会当黄粱一梦,不会记得任何事情,对她毫无影响。” 许一言心下忖道:“怎么这么客气?出乎我意料之外啊。看来不是来寻仇的,那会是因为什么事情?我许某人现在都这么出名了吗。” 问道:“黄大仙是有事情要拜托在下?又担心我不肯应允,所以才带走了我妹妹?” 黄皮子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通了。本仙确实有一紧要之事,需借你之手。” 许一言问道:“不知道,黄大仙是从何人那里,听来小子的名字?” 他记得自己一向都是很低调的啊,除了在婶婶家里卖弄了一下力气,其余时候就从来没在人前用过法术。 唯一知道他底细的,只有丘老板。 许一言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这只黄皮子,和丘老板认识?” 第十六章:追魂索引术 只听黄皮子话锋一转,问道: “这乱葬岗原先有一群刨尸为生的狗妖,你知道吧。” 听到这里,许一言心里总算是明白了,好嘛,原来这些个妖怪都是互相认识的啊,替它们来复仇的? 许一言恍然道: “难怪那只狗怪头领能在十数天的时间里,就发育得那么快。想必是托了黄大仙的福吧。” 心下却在鄙夷道: “还敢说自己是修正道的,不滥杀无辜呢。确实不杀,养一群替你下手的。这确实挺正道的。” 黄皮子道:“我只是略加指点了它一二,修行如何,全在它自己的努力。” 许一言试探问道: “黄大仙突然说起那群狗怪是为何?想必也是知道,它们都是我杀的吧。” 黄皮子知他心里在担忧什么,道: “它们误入了邪途,与我不是一道的。你杀了它们,也是在为民除害,我不会因此难为你。只是......” 许一言问:“只是?” 黄皮子继续道:“只是我指点这群刨尸狗,是为了帮我完成一件事情。如今事情还没有办妥,它们却一个活口也没了。” 许一言明白了,这是来讹人了。 奈何自己本事低微,只能听之任之,任由敲竹杠了。 “黄大仙的意思是,我杀了你的培养的狗妖,耽误您的事儿了。所以,想让我来顶替狗妖,继续帮你完成事情,对吧。” 黄皮子承认: “不错,是这样。我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许一言认了: “好吧,请黄大仙说说,是怎么样的事情,连你自己都办不妥,还要借助他人之力来完成。” 黄皮子小爪爪一翻转,凭空出现了一个纸人,正是许一言用来打完狗妖后遗留下的。 “这门阴魂折纸术,你可学全了?” 许一言学的哪里是什么阴魂折纸术,是比它还要更高一级的法术。 但是黄皮子不知道,他也就不点破。 “这种微末法术,就不值得一提了,被黄大仙一招就解决了。” 黄皮子道:“你可知道我指点狗妖修行,是为了什么事情。” 许一言摇头,道:“还请黄大仙明示。” 黄皮子道:“我为了借助它们灵敏的鼻子,来替我寻一个人。” “寻人?”许一言连忙摆手,“这个我可不会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高抬贵手,放了我妹妹。” 黄皮子惊讶道:“阴魂折纸术里的仙人指路,你师傅没教你?” 许一言摇头:“没教。” 黄皮子道:“那好,你师傅在哪儿,我去找他。等找到他了,替我完成了事情,我就把妹妹还给你。” 许一言在心里面狠狠骂了一声,你这是铁定要赖上我了是吧。 罢了罢了,我就来看看《通冥付魂》卷轴里,有没有记载什么寻人的法术吧。 当下意识一起,黑色的巨大卷轴出现在脑海中。 卷轴展开之后,许一言就想着寻人二字,然后卷轴快速转动,出现了一个名为“追魂索引”的法术。 法术名字的下面就写着使用的口诀和手诀。 许一言匆匆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法术难度并不高,只不过需要的东西比较麻烦。 “用不着找我师傅了,我刚刚仔细会想了一下,这用纸人找人的法子,我是学过的,只是忘记名字了。原来是仙人指路啊,还得多谢黄大仙提醒。” 黄皮子大喜,道: “如此甚好!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开始吧。” 许一言心道: “你倒是挺着急的,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人,不会是旧情人吧。人妖情未了?” 摇了摇头,口中却道: “哪有那么容易的。你要找人,那也不能凭空说找就找了,这就违反了天道法则,世上没这般法术。需要你能拿出有关要找的人的一些东西。” 许一言掰着手指头,道: “比方说,生辰八字、毛发等切身之物。人海茫茫,这样才能精确锁定,你要找的那个人。” 黄皮子道:“我有!生辰八字我记得,永远都记得!” 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恨,许一言没能察觉到。 黄皮子小爪子又一翻,出来了一块碎布,被一层淡淡的绿光所包裹着。 黄皮子道:“这就是那人当年身上所穿衣服,我用法术封存了,至今上面还留着那人的气味和血液!我本是想将刨尸狗的鼻子培养出来,用来追味寻人。现如今有你的仙人指路,那就更方便了!” 这都多少年的物件了? 许一言有些嫌弃的接了过来,绿芒消失,上面果真沾染着血迹,还很粘稠。 心想:这法术挺不错的,比冰箱什么的都厉害。找机会向它学一学,以后搞点生鲜生意,肯定大赚。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不就是因为没有保鲜手段吗。 我要是带着一大车的荔枝去皇宫,那不得把妃子逗得笑颤起来,一高兴就赏赐个官儿来做做。 话题扯远了,回到正文。 黄皮子说了那人的生辰八字,急切想知道到底能不能行,问: “怎么样,这个能用吗?” 许一言没立即回复,而是盘腿坐在了地上,用手在地上佛着,想在面前清理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 黄皮子见状,立刻上前,低头吹一口气,树叶、石砾、碎骨等立刻都被吹远。 许一言当即捡一根枯枝,在地上画起了阴阳八卦的法阵,细分了天干地支等格子。 然后将带血的碎布折成一个人偶状,再根据生辰八字,放置在对应的八卦阵列中。 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人偶之上。 手掐指诀,口诵密咒。 衣布人偶开始变得鼓胀,好似内里填充了骨肉一样,有了支撑物,直直地站立起来。 这个法术和阴魂折纸术中的仙人指路大不一样,黄皮子只是略有听闻,从未真正见过别人使过。 见施法完成,布偶人直立而起,黄皮子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样,是否成了?” 许一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渣土,道: “回黄大仙的话,接下来只要跟着这衣布人偶走,就能找到上面所附血迹的主人了。” 黄皮子高兴得当场在原地翻了十几个跟头,跟表演杂技似的,拍掌叫好,道: “快,快命令它动起来!现在我们就跟着去,还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许一言提醒道: “那我妹妹,是不是也该让我见一见了,不然我怎么好放心。” 现在他手上也有了一定的筹码,那就可以谈一谈条件了,否则真就低人一等,成了黄皮子的下人,让往东就往东。 黄皮子本性就古灵精怪,哪里不了解他心里想的,但是也不能现在就把人交还给他。 事儿还没真正办完,人是不可能放的,但是见一面也很合情合理。 “那好,本仙就让你见上一见,也好让你安心。” 说着,黄皮子就在地上撒了一泡尿。 许一言见它撒完了,道: “那就走吧,劳烦大仙带路。” 黄皮子看了地上的痕迹,有点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来,你也来这儿撒上一泡尿。” 许一言一脸问号,你这是有什么毛病,是洁癖吗?带人去你的地方,还得撒拉干净了。 这么想着,还是照着黄皮子说的,解开裤子尿了一泡,在地面上积了一洼水。 “大半天的时间没有上厕所了,别介意哈。嘿嘿。” 接下来,让许一言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第十七章:黄皮子大仙翻车了 只见黄皮子站在积水的边缘,小爪子交叉结印,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念闭,伸出小爪子在上面一晃,道: “来吧,看看你妹子,睡得正香甜。” 你大爷的,还能这么玩儿吗? 许一言算是彻底服气了。 在水面或者镜面上浮现出另一个地方的画面,这种类似监控一样的法术。 许一言是在小说里听过的,但还是第一次看见。 而且用的还是......尿。 许一言心里后悔不已: 早知道刚才就少放一点水了,大意了啊,大意了! 走上前,一洼水面,清晰十足的显示着。 许若蜷缩睡在一张虎皮上,面带笑容,看来是梦里正在做开心的事儿。 见到妹妹暂时无忧,许一言松了口气。 这黄皮子是真的狡猾机灵得过分了,不能算计到它。 那就只有老老实实帮它把事情办了,然后接妹妹回家。 许一言又问了一句: “你敢对天道发誓,我帮你找到了人后,你会把人放了,并且不会在为难我,不会伤害我和我妹妹。” 黄皮子为了让他安心做事,当即立下了誓言。 如若违反誓言,不仅一身的道行被剥夺,还要遭受五雷轰顶,神魂俱灭。 修行有成的人或者是妖怪,那和普通人就不一样了,是在天道中挂了名号的。 认真指天发誓,那是会被记录在天道中,违背后誓言就会印证。 卷轴之中就有记载这条重要的注意事项。 黄皮子已经修出人智,发的誓言也是非常严厉的了,可以相信。 许一言施法,驱动了衣布人偶,跟着它一路出了乱葬岗。 许一言想到了什么,问: “黄大仙,你要找的这个人,他远不远啊。要是太远了的话,我怕我法术支撑不够,得休息几天。这期间,我妹妹的饮食怎么解决啊。要知道,人可不会冬眠,三天不喝水,那就会死啊。” 黄皮子道:“本仙要寻的人,就在信阳城中,用不了你多少时辰。” 一路跟着人偶进了城,许一言心中好奇,问: “黄大仙,原谅我多事,能不能说说,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值得你费这么大劲。” 黄皮子道:“这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带路便可。本仙知修行一事,最忌沾染上因果。这件事是本仙胁迫你的,因果加身的几率很小。不过事后,我也会替你摘除,你大可安心。” 许一言心道:“原来修行中人,还有沾染因果一说啊。我还以为这是佛门中才讲究的玩意。我对这行,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啊。” 他是一路照着卷轴中记载的方式方法走过来的。 对正统的修行不是很了解。 打算着以后如果是要继续走修行之路,还是要找个机会,去拜入名门。 遵循着完整的体系来修炼,可以避免走很多的弯路子,少吃一点亏。 就好比有了教材和习题,可大多数人还是需要有一位老师。 来指导你如何有效的学习,以及抓住重点的去考试。 天才毕竟是少数,许一言不敢自大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耳边听得打更人敲响了铜锣,“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 意味着已经进入五更天,更夫打完这最后一更,也可以下班回家了。 再过不久,城郊外的菜贩就要起床,准备进城来摆摊卖菜了。 黄鼠狼道:“能不能走快些,一会儿天该亮了。” 天亮之后,街上的行人就多了,布衣人偶就不方便行动了。 谁看见一个人偶在自由走动,然后身后还跟着一直黄鼠狼和打着哈欠的少年,不会感到十分好奇而围观过来吗。 黄皮子是只妖怪,要是引起了骚动,把衙门或者是城中有道行的武夫修士引来。 那可就不是好耍的了。 许一言叫苦道: “我一夜未合眼了,此刻是又累又饿又困,我也想早点搞定,然后带着妹妹回家,好好睡上一个大觉。但这门法术就是这样,要依着人偶的性子来。急不得,慢工才能出细活。”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精细一点,总是没错的,只要最后能够找对人。 黄鼠狼心道: “我二十年都熬过来了,这最后的个把时辰,难道还等不及吗?行百步走,半九十!耐性,耐性!” 黑色在慢慢变得稀薄,这预示着光明即将到来。 而街面上也确实在慢慢出现人影。 黄皮子心中慌乱得很。 那布衣人偶,偏偏要朝着人影出现的地方走去。 在一个巷道口,布衣人偶停了下来。 顿了顿,接着转弯,朝着巷子口走去。 黄皮子心中松了口气,巷子里很僻静,不到天明,很少会有人经过。 布衣人偶钻出巷子之后,行动的步伐逐渐加快。 从一开始的快步,变成了小碎步快跑,最后更是直接飘飞向前。 许一言道:“这是离衣血的主人越来越近的表现,看来马上就要找到人了。” 一人一黄皮子,加紧步伐跟在后面。 不消一刻的时间,人偶停在了普通百姓的家门前,进不去。 黄皮子问道:“就是这家人了吗?没有错误吧。” 许一言感悟了一下衣布人偶,点头道: “是这儿了,有很强的牵引力量。只是不知为何,进不去,怪事。” 黄皮子道:“你没看见门上贴的什么?” 许一言上去一看,心中了然。 门面贴着的是古时候的两位沙场猛将的画像。 是民间百姓常用的避鬼驱邪手段,能抵御大多数低级的游魂野鬼入宅。 衣布人偶体内充盈着阴邪之气,与鬼魂的形式差不多,因此被拦截在外。 黄皮子道:“此等方法,可拦不住本仙!你在此稍后片刻,等本仙进去查验,如若无误,片刻就能了结。然后就出来引你去寻令妹。” 许一言心里自然清楚,它口中所说的了结是什么意思,是要杀人。 这一刻,他陷入了犹豫之中。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只妖精,进屋去杀害百姓? 可自己有能力去阻止吗? 而且,自己的妹妹还在对方手里面,投鼠忌器啊。 这家人与自己又不熟,底细都不了解。 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就把自己和妹妹陷入危险的状况中。 按照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家人中的某个人亦或者几个人,定然是与这黄皮子有深仇大恨。 只是这普通人家,如何与妖怪产生瓜葛了? 许一言不了解他们其中的恩怨是非,也就不好插手。 而且从这几个时辰的相处来看,黄皮子确实和印象中的妖怪不同,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选择作壁上观。 “大仙,还望大仙能秉持些许善念。” 看到黄皮子准备跳入屋内,许一言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可以,不要误伤了无辜人命。” 他怕的是,这家人中有什么小孩儿之类的。 黄皮子万一杀得性起,灭了别人的种怎么办。 黄皮子语气森冷,道: “用不着你小子来教本仙做事!”只一闪,不见了身影。 过不多时候,东方已经渐白。 许一言忽然听见屋内发出一声兽的吼叫。 随后惨叫声起,心中一紧,想道: “下手了!只是也忒慢了点。” 隔了一会,许一言又听见了一个汉的粗声粗气的大声喊道: “小心,别让它溜走了,抓住它!” 话音刚落,门墙后摔落下来一个黄影的东西。 不是那黄皮子是什么。 只见它半个身子都是血。 左后肢被打断了骨头,转向着不可能的方向。 黄皮子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了。 许一言大是吃惊: “大仙,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 黄皮子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艰难翻了个身,开口说话。 声音细如嗡鸣: “令、令妹是在......” 没想到黄皮子在死之前,惦记的是许若的藏身之地。 只是许一言只听到这了半截,后面的地点被屋内那汉子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跳出门去了,快出去追,它肯定跑不掉的!” 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出来了。 许一言一咬牙,弯腰抱起已经闭眼的黄皮子,撒开腿就开跑。 他已经用上了全身的真气去冲刺。 虽未学过轻功这类的功法,但速度还是比普通人要快得多了。 等那家人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地上的一小滩血迹,哪里还见得到许一言半点影子。 第十八章:一句来自朋友的忠告(上) 许一言带着重伤不醒的黄皮子回到了扎纸铺。 抱得满手都是鲜血,衣服上也沾染上了一大堆。 许一言唤道: “黄大仙,大仙,你怎么样?挺得住吗?” 黄皮子躺在怀里,毫无反应。 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冒出血来,流过他的手臂,滴了一地。 “这可如何是好!” 许一言心慌着急起来。 他可不会医术什么的,扎纸铺里也没备着什么药品之类的东西。 “总不可能带着它去医馆找郎中吧,这年头,还没有兽医开店铺吧。” 脑中极速的在思考旋转,最后灵光一闪。 许一言想到了隔壁的缝尸铺。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林老板衣衫不整的开门出来。 一看到是许一言,眉头一皱。 “上次是大晚上要睡觉了,这次一个大清早还没睡醒。你就不会选个正常时间,成心的?” 话虽如此说,还是让许一言带着黄皮子进屋来了。 “怎么,这次来,想让我缝什么,是这只黄皮子?” 林老板看了一眼,浑身是血,断骨突出,惨不忍睹。 “你养的宠物,这是和狗打了一架吧。” 许一言将黄皮子小心放在冷榻上,道: “你给它把伤口缝上,止止血吧,好歹救回一条命。” 林老板啧了一声,道: “我是缝个尸体的,你把当我郎中使用呢,还要治伤。下回是不是该让我刺青了?” 嘴里一边说着,手上却去拿缝尸工具了,叹了一口气,道: “话说回来,你的宠物已经死了,起死回生我是没办法,但让它有个好容貌,是我的拿手。还要缝吗?” “死了?” 许一言上手探了一下,果真没了生命特征。 “唉,打都打扰了,就缝一下吧,让它体面的走吧。” 他是想起了黄皮子在临死的时候,还不忘记告诉他妹妹的所在之地。 可见其心地不坏,承它一份情,就让它走得漂亮点。 怎么说别人也是一只修炼小有成就的黄大仙了。 带着这样一副遍体鳞伤外表走了,在下面见了道友,被耻笑后上来找他怎么办。 林老板戴上手套,穿针引线,手如游鱼。 黄皮子身上的伤口不多,但每一条都深可见骨。 缝完之后,许一言抱起软绵绵的黄皮子,道: “多谢了,下回请你喝酒。” 林老板一边脱手套,一边冷冷道: “上回说的酒,到现在还没兑现。” “嘿嘿。”许一言笑道:“林老板记忆就是好,下次,下次一定。” 林老板提醒道: “尸体别埋院子里,葬远一点,小心麻烦上门。” “知道了,谢谢。” 回到扎纸铺。 许一言将已经清理好的伤口和血迹的黄皮子的尸体,摆在了桌面上。 合十礼拜,鞠了个躬,道: “黄大仙,多有得罪,请勿见谅。你临死之前想要告知我的话,没能听清楚。为了找到我妹妹,不得不冒犯贵体。你泉下有知,千万别上来找我哈。” 他是为了找妹妹,才不是馋黄皮子妖精那一身的修为呢。 扒开黄皮子的眼皮,滴血点睛,役尸遗存。 纷乱的记忆不断涌入大脑,许一言知晓了事件的前后始末。 ...... 黄皮子跳入门墙,一路轻手轻脚来到主人卧房,破开门上的小格子。 窥眼一望。 床上躺着的那个,正在扯呼噜的大黑胡子,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仇人吗。 再也压制不住愤恨的心情,咬牙切齿将门一撞。 “哐嚓!”一声,两扇房门应声而倒。 床上睡着的一男一女同时也被惊醒,起身只见到房门倒地,屋外却是无人。 女的奇道:“好端端的,这门怎么还坏了?” 大黑胡子道:“时候久了,恐是被虫蚁蛀坏,遭风一吹,就倒了。” 一道黄影掠过。 床榻上霍然出现一只龇牙咧嘴的黄皮子。 女的被吓了一跳。 慌得手脚乱动,想将黄皮子从被子上抖落下去。 大胡子也吃了一惊。 不过他胆子是要比女的大多了,也镇定得多,丝毫不慌乱,甚至张开五指伸手想要去抓。 不过两个凡夫俗子,哪里是修炼得道的黄皮子妖怪的对手。 黄皮子只是略施法术,就把他们压在床被之下,宛如巨山加身,动弹不得。 黄皮子眼眸中迸出仇恨的火焰,龇着牙齿。 一步步上前,踏至大黑胡子的胸前,凝视着他。 “柴兄,一别二十年,可无恙啊!想不到吧,我居然还能逃出来。” 这大黑胡子姓柴名松,和黄皮子是旧相识了。 那女子已经吓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了,却听柴松叹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真还是找来了。” 黄皮子恨道: “你可知这二十年来,我是如何度过的!是天天想着吃你肉,寝你的皮,这才熬过来了!” 柴松面带愧色,道: “当年的那件事,是我鬼迷了心窍,这才做下了难以挽回的过错。是我对不起小九,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弥补,时时在心中替你祷愿,希望你能早日修成正果,从寺中出来,得道飞升。” 黄皮子冷笑一声,道: “愿我早日得道飞升?你是想让我放下仇恨吧,怕我留在人间,早晚回来取你性命吧。 “还没能杀了你,我执念要如何放下,心魔要如何能去,如何对得起泉下的小九!” 语气森冷,宛如冰窖里的寒气。 “飞升?呵呵,从那天起,我就对大道已无留念,一心只想要取你狗命!” 柴松叹气一声,神色中充满痛苦,忍泪道: “你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理解,可你以为我这些年日子就好过吗。每天我都会梦见当日的情景,梦到小九回来找我复仇。 “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想着一死了之,去下面给它赔罪。但我已成了家,不能弃他们不顾。” 黄皮子道: “既然你也有此心,那我今日正好就如了你的愿!” 利爪探出,作势要剖胸掏心。 旁边女的吓得忙求饶: “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我们给它立了牌位,日夜烧香供奉着,逢年过节以活鸡祭祀。他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旧日的情谊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求求你了。” 黄皮子冲脸龇牙,狠道: “牌位?糊弄鬼的玩意儿!不过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心安罢了,于我于它又有何用!他不死,我心难宁,它魂难渡,如何去那轮回!” 越说,黄皮子的眼神越是狠戾。 “还说情谊,你问问他当年怎么不看在情谊上!” 女的吓得把头缩进了被窝,仍旧在讨饶: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请高僧做一场法事超度,我们出钱,我们出钱。还给大仙你塑雕像,供奉香火,助你成道成仙,成仙。” 这人间的香火供奉,可是个好东西,有功德在其中,有助于积攒修行。 黄皮子道:“你看我信吗!” 柴松道:“别说了,这是我一时糊涂造下的孽,命中该有此劫,躲不掉的,要偿还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能否请你饶过我的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黄皮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你的性命即可!” 柴松一个黑脸汉子,此刻却忽然泪眼婆娑,恳求道: “临死之前,能让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吗?让我看一眼我的孩子,跟他告个别,可以吗?” 第十九章:一句来自朋友的忠告(下) 黄皮子自恃法术在身,不怕他耍什么花招。 一个普通人,在妖怪面前,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也是它心软,就答应了柴松的请求,道: “好,就让你死得瞑目!” 收了法力,柴松夫妻顿感压在身上的力消失不见,轻松多了。 女子泪如断线的珍珠,拉着柴松,不忍放他走,道: “松郎,难道我们缘分就此尽了吗。你这一走,可让我们母子俩怎么活啊!” 又对着黄皮子,把胸一挺,脖子一梗,道: “既然你不肯放过他,那就把我们一家三口全杀了吧,留我们孤儿寡母在世上,不是受人欺负,活受罪吗!还不如陪他一块儿,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孤单!” “尽说些糊涂话!” 柴松睁目呵斥。 “你们又没做错事,用不着赎罪。这是我和它之间的恩怨,你和儿子掺合进来干嘛!” 对黄皮子道: “她方才说的是气话,你可别当真,事情在我这里结束就好了。今后孩子长大了,也不会来找你复仇。” 说着说着,夫妻二人执手凝噎。 黄皮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我来这儿不是看你们唱苦情戏的!要看孩子就赶紧,我耐心可是有限,别逼我反悔!” 柴松拍了拍妻子的手,道: “好好照顾儿子,找个老实人改嫁吧。别让我儿受欺负。” 说完下了床,去了儿子所在的房间。 黄皮子跟在他的身后,始终保持着警惕。 准备等他看完后,就跳起身,一爪子掏了他心肝带走。 柴松轻轻推开门,走到窗前蹲下,摸着床上的少年,道: “我苦命的儿啊,爹爹就要离你而去了。今后你和娘亲要好好生活,别再惹她生气了。我走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要挺起脊梁,撑起这个家,别让娘受到欺负!” 他的声音大,手上的动作也不轻,床上少年郎哪里还能睡得下去。 少年郎的名字叫柴有才。 他醒了过来,见父亲满脸泪痕,满脸疑问,道: “爹,你在哭什么啊?好端端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说得好像不要我和娘亲一样了。” 柴松“害!”了一声。 黄皮子见状,怕父子俩又要磨磨蹭蹭老半天。 跳了过去,道: “人也见了,话也说了。我已仁至义尽,走吧,出门去把事情了解了。” 它不想让儿子亲眼目睹老子被杀害的场景,也不想破坏在他心目中的那个父亲的形象。 就让那个美好的形象,永远保留在儿子的心底吧,这是它最后的善念。 柴松起身道谢: “多谢你的成全。” 柴有才跳下床,抱着柴松不让他走,道: “不,爹别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这只黄鼠狼要害你吗?它是妖怪!” 柴松喝道: “不许胡说,这是爹的一位故人朋友,爹欠了它的债,它是来讨债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爹应当得到的,别心怀怨恨,好好面对生活。” “不!” 柴有才忽地朝着黄皮子跪下,磕头道: “妖怪神仙,我不知道我爹怎么得罪你了,但求求你能不能放过他。实在不行,你就带我走。父债子偿,他欠你的,就由我来替他偿还!有什么,就冲我来吧。” 柴松立即道: “小孩子的话,别当真。错是我犯的,我一人承担!我们走吧!” 柴有才抱着他的腿,不肯让他走,声泪俱下哭求着。 两父子就这样陷入了胶着状态。 一个让松手,一个死活不干,你推我往。 说着说着就相拥而泣起来。 好一个父慈子孝、感人至深的场面。 可当选感动大盛王朝年度最佳孝悌奖。 黄皮子见此状况,心中已有了些许的动摇,想道: “我若是真的铁石心肠,杀了柴松复仇,那么岂不是强行拆散了他们这个家。这样一来,岂不是同样在他们母子心中种下了仇恨和痛苦。” 它借此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产生了感同身受。 黄皮子低下头,在默默思考: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就算是杀了柴松,小九也回不来了。又何苦在徒增伤痛,破坏他人的幸福。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我一定要亲手创造出几个,像我一样痛苦的人吗?” 它抬头望天,回想起了从前: “如果小九能看见的话,应该也会劝我放下吧。这世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放下。唉,罢了罢了,造化弄人啊!” 黄皮子在短短的几瞬之间,已经经过了痛苦的挣扎选择。 最后决定,仇恨就在它这里断送吧。 柴松它决定放过了。 黄皮子正准备开口,忽听得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 是柴松的妻子跑来了,她手里面还抱着一个铜狮子。 同一时间,柴松父子也顿时停止了哭喊。 刚刚还在生离死别的发泄感伤情绪。 这时却面色一换,眼神凶狠,两人同时向前扑倒。 因为柴有才本就是跪着的,且就在黄皮子跟前。 他探手一仆,就将黄皮子抓在手中。 这转变来得实在太快了。 黄皮子之前还陷入了心神烦乱的状态,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抓住了。 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又怎能困得住它。 黄皮子冷笑道: “你还以为我是二十年前的那只黄鼠狼吗。就凭你个未长成的小子就能困住我?不自量力!” 它想要施放法力,然而妇人手中的那尊铜狮子却同时发出一声吼叫,绽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压制住了黄皮子。 黄皮子脸色大变: “这是佛光!” 《灯下录》云: “佛祖释迦牟尼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所以佛教中将狮子视为庄严吉祥的神灵之兽而倍加崇拜。 其吼声恫吓邪魔,洪亮透彻犹如佛音。 直到此刻,黄皮子终于醒悟过来。 这全都是假的。 是做给它看的一场苦情戏,是虚情假意! 目的就是为了拖住它,然后让妇人有机会去拿铜狮子。 黄皮子咬牙切齿,道: “你们早有准备!” 柴松嘿嘿一笑,表情阴狠,道: “都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改不掉心慈手软、爱相信人的坏毛病,真不知你这妖是怎么修炼的。” 门边的妇人道: “三年前你用假死一计逃出寺庙,其实早被大师识破了。知你会来寻仇,是以留下了这尊铜狮子,让我们在危急时刻,用来救命。没想到你来得太慢了,我们险些个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柴有才加大手中的力气,想要掐死黄皮子,嘴上笑道: “这出戏还是我的主意呢,怎样,把你这只妖怪都给骗住了。嘿嘿,我真是天才!” 柴松拿起了一根凳子,昂首道: “不过有句话我确实没骗你,这二十年来,我确实时常做噩梦。因为你一日不死,我心一日不安!“ 将凳子高高举过头顶。 “老朋友给你句忠告吧,如果你这妖还有下辈子,不管是做妖做兽还是做人,记得,一定要心狠手辣!仁慈,就是你亲手递给敌人的一把尖刀!”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报仇就该果断利索。 如果黄皮子进屋就是一爪子掏心抓肺,也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说罢,柴松将凳子狠狠砸下。 黄皮子运用起全身的法力去与那铜狮子发出的佛光抗衡。 终于获得了一丝的自由,挪动身子闪开。 不过却没能全部闪过,左后肢被打中,当场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柴松道:“娘的还敢躲!把铜狮子拿好,对准了它!” 拿着破碎的凳子,一个劲儿朝着黄皮子身上砸打。 身子骨被打碎了,扎破了皮肤,撕裂开了口子。 黄皮子被佛光镇压着,毫无奈何,只在心中默默发恨: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我就是死了,也要变成恶鬼,回来向你们讨债、复仇!” 柴松打累了,停下来擦了擦汗,用脚踢了踢瘫在血泊的黄皮子。 就像是一团软肉似的,一动不动。 妇人问道:“怎么样,该是死了吧。” 柴松笑道:“想必是死了,神仙也经不住这样的熬打!” “那就好。”妇人把手放下了,“这狮子太重了,我都快端不住了。” 黄皮子没了佛光的压制,登时如鱼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 柴松见了先是吓了一跳,忙道:“快,拦住它!” 然而妇人一见浑身是血的黄皮子向她冲过来,哪里还能保持住镇定,一下就摔倒了。 黄皮子身上放出一股刺激性的臭气进行防御,随后朝着门边逃跑。 柴松捂着嘴鼻,大声道: “小心,别让它溜走了,抓住它!” 黄皮子从吓呆的妇人胯下钻过。 溜到院子里,纵身跳出,摔倒在地上。 之后就被许一言抱回了家。 许一言看完了黄皮子所有的记忆之后,长吁一了口气。 实在太过沉重了,它所经历的一切。 许一言甚至都快分别不出,到底黄皮子是妖怪。 还是柴松这样的人才是妖怪,披着人皮的妖。 通过黄皮子的记忆,许一言自然也是知道了自己妹妹的藏身所在。 他先是用黑布包裹了黄皮子的尸体,去开了一间客栈,将包裹放在客栈里。 不放在扎纸铺,是怕不小心被妹妹给发现了,不太好解释。 然后去把妹妹找回了家。 她醒来之后,果真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甚至以为自己就是在店铺里过了一天。 天黑了之后。 许一言借故自己要出去买些东西,去了一趟客栈。 在漆黑的房间里。 有一对眼睛睁开,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 第二十章:黄皮子的陈年往事(上) 黄皮子妖怪其实有个名字,叫小豆子。 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眼睛就像豆子一样小。 名字还是柴松给取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少年,还没后来那样坏。 小豆子和柴松相遇相识的缘分,可以说是非常的奇葩和巧妙。 柴松的父亲是个猎人,一家人以打猎为生。 因为家中多有老鼠出没,下药、设陷阱,想尽各种办法也不能根除。 于是柴松父亲一拍脑瓜子,想到了一个主意。 去山里抓一只黄鼠狼,也就是黄皮子,养在家里面灭老鼠。 《本草纲目》中有记载:“按〈广雅〉,鼠狼即鼬也。此物健于搏鼠及离畜,又能制虺。” 是一种外形似鼠,体长尾大,看起来也挺可爱的肉食系动物。 但其性狡猾机灵,睚眦必报。 也会在捕获不到猎物的时候,去偷食人们的粮食、牲畜。 因此在民间多有不好的传闻。 黄皮子的名字,总是和各种诡异恐怖的故事绑定在一起。 也被人们称作黄大仙,看作是一种很邪性的动物,没有人敢养在家中。 柴父却是个鲁莽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再加上从小打猎,杀的野兽不计其数,不信那些牛鬼蛇神之说,根本不将一只小小的黄皮子放在眼里。 至于为什么不养同样以鼠为食的猫,而是选择黄皮子。 是缘于柴父的性格。 买猫需要用钱,黄皮子只需要去山里面抓就行了。 这对于身为猎人的柴父来说,这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黄皮子对于猫来说,还有其他的价值作用。 猫肉是酸的! 黄皮子的肉则可以入药。 杀虫疗疮、温肾缩尿;治疥疮、疮溃不愈合、尿频等。 鼬鼠心肝,气味臭,微毒,治心腹痛,杀虫。 《海上仙方》中有: 用黄鼠心、肝、肺一具,阴干瓦焙为末,入乳香、没药、孩儿茶、血竭末各三分,每服一钱,烧酒调下立止。 民间还有偏方,黄皮子可以治淋病! 鼬鼠全身黑烧粉末,与等量之梓白皮细末混合,每次约服一匙许,开水送服。 柴父的打算就是,等家中的老鼠被灭绝后。 黄皮子也养肥了,可以冬天刮了皮去卖,其肉风干作药。 于是黄皮子就被一只大手提溜着后颈,从山中带到了柴松的家,圈养了下来。 小豆子来到柴家不过半年有余,家中的老鼠就被吃得闻味散胆,不敢再来。 柴父就商量着,等冬天的时候,不能上山打猎了。 就刮了黄皮子的皮,拿去市场卖了,换几两酒喝。 柴松哪里不清楚自己父亲的想法,他是不愿意这样做的。 因为在这个家,他感觉自己就和黄皮子一样,是多余的、不受重视的存在。 有了这样的感受,他就将黄皮子当成了是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朋友。 也是这样,才给它取了小豆子这样的名字。 为此,他没少遭受后母和弟弟他们的笑话。 “像个傻子似的,还把一只黄皮子当人了。” 柴松的母亲是在五年前去世的,听父亲说,是不小心被毒蛇给咬死的。 死后不到三个月,柴父就把现在的这个女人领回了家。 柴松永远记得那个女人来的第一天晚上,听了他们一夜的动静,没能睡着。 他也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到如今已有八岁了。 这其中的瓜葛,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柴松不舍得小豆子就这样被杀了,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偷偷放走了它。 并嘱托:“逃吧,逃得远远的。闻着父亲的味就跑,千万别被他抓着第二次。第二次你就没命了。” 黄皮子天生就有灵性,自然是听得懂这些话,也知道是柴松救了自己一命。 至此一去三年。 小豆子再一次遇见柴松,是在一个冬天的季节。 大雪封了山,动物们早就躲起来冬眠了,不是打猎的季节。 柴松却一个人背着弓箭短刃,徒步上山了。 寻了一天,也没能找到一只野兔,还在山中迷了路。 眼看着就要被冻死在雪地里。 小豆子来了,给他叼来了一只兔子。 黄皮子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这兔子就是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小豆子对山中的情形是了如指掌,领着柴松走出了困境,找到了下山的路。 柴松走了几步,回头。 看见小豆子在盯着他,似乎是想要亲眼看着他走下山才放心。 柴松走不动了,转身回去,蹲下,抚摸着小豆子。 “你跟我回去吧,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们一起生活。” 就这样,小豆子跟着柴松下山去了,同去的还有小豆子的妻子。 柴松给小豆子的妻子取名叫小九,没什么意味,只是刚好想到了。 小豆子听柴松给他说起过。 他的父亲、后母和弟弟,是吃了毒蘑菇炖的鸡死去的。 毒蘑菇是弟弟去山里采回来的。 柴松因为没能吃到鸡,侥幸逃过了一劫。 柴松没给它说的是,是他领着弟弟去山里采的蘑菇。 自从小豆子和小九来到家之后,柴松的打猎生涯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这两只黄皮子,简直比最优秀的猎狗还要厉害。 即便是最会逃跑,有着狡兔三窟之称的野兔,一旦被被它们盯上,也是难逃一劫。 一路追得野兔力竭而亡,然后柴松就捡回去,和它们分着吃。 古书《易妖占》中有记载:“犬不八年,鸡无六栽。” 民间也有老人常说:“土狗养十年,必定长成精。” 由此可见,家中饲养的鸡犬禽畜,都不能养活得年头太多了。 这些动物每天和人类接触,朝夕相处,被人的灵长气所熏染。 人们说话它就在旁边听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也都看在眼里,如此就逐渐通了人性,长成为妖精。 小豆子和小九,常年伴随柴松。 同榻而睡,而桌而食,不知不觉就活出了寿命,进化成了妖怪。 柴松在小豆子和小九子的帮助下,成为了当地屈指可数的猎手。 不说家境有多殷实,小康还是能够达标的。 有了条件之后,自然就是讨媳妇儿。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永远不变的初衷理想! 再者说了,小豆子老早就有媳妇儿了,他不能认输! 柴松成了家,娶了城里面的姑娘,不过还是留在老家住着。 不能和小豆子它们一起睡了,单独划置了一间房出来。 有了妻子之后,家里面的花销就大了。 仅是靠柴松一个人打猎,已经不能满足开支。 再加上,山中的野物逐年见少,而村子里的猎人却越来越多。 “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搬回娘家了!这地方,我本就待够了,要什么没什么,还整天一股子骚味!” 妻子给柴松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去寻个能挣钱的行当。 而且,时常逼着要将小豆子和小九子赶走。 黄皮子身上自带臭腺,是行走的臭源。 柴松是和它们待久了,早就习惯了,是以不觉得。 正当柴松在苦恼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村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 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带着铁秋、罗盘符纸等物。 这是一伙盗墓贼,寻龙分金,算出此地山中必有古墓,因此而来。 山中有猛兽,且路途曲折盘复,需要找一个向导带路。 最好是身手不错的,可以途中当个援手。 柴松,当地最有名的猎手。 从小就跟着黄皮子在山中打猎,对山中地形了熟于心。 对向导一职,当仁不让。 盗墓贼见柴松还养着两只通人性的黄皮子,想是有些本事的人物。 带上他上路,或许在危急关头,可以有大的用处。 双方一合计,这次如果合作愉快,就干脆直接让柴松技术入股,成为团队一员。 下了墓后,找到的东西,大家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一伙人在村里修整了两天,做足了准备功夫,然后跟着柴松和两只黄皮子,上山去了。 临走的前一晚,柴妻在枕边嘱咐道: “小心为上,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记得多留个心眼,人心隔肚皮!” 在山里面走了一天,一路看山看风水,分析地形,终于找到了墓穴的位置。 用罗盘测定,八九不离十了,开始上铁秋、炸药,打盗洞。 几个人轮番上手,不一会儿,一个通往墓室的盗洞就出来了。 不过他们没有抢先就进去,而是先将带来的两只鸽子放了进去。 目的是为了测试墓室内的空气,是否有毒。 见鸽子在里面“咕咕咕”地飞来飞去,毫无影响,这才鱼贯而入。 下面的空间很大,走完一条幽深的甬道,才进入了存放主人棺椁的墓室。 在火把的照明之下,他们看到这里面到处空空旷旷。 除了几个手执长戟的土制兵俑之外,就是一樽长满青苔的石制棺材,置放在室内中央。 这几个兵俑制造粗糙简陋,是不能和秦皇陵的兵马俑相提并论,并不值钱。 费时费力,结果连个破瓦罐都没看见,盗墓贼团伙内部先吵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这什么穷酸汉的墓穴,什么玩意儿都没有。白费爷爷功夫!”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穴位是大吉吗,怎么会葬这样一个人。” “你们先别急着下定论,这里建造得这么大,足以说明墓主人生前非富即贵。可能宝贵的东西,就在那棺材里。” 柴松从中劝说道:“来都来了,去打开瞧瞧吧。可能东西真全在里面呢。” 那两只鸽子饿坏了肚子,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径直飞到了石棺旁边,啄起上面的青苔吃起来。 吃着吃着,鸽子忽然扯着嗓子嘶鸣一声,随后全身僵硬,倒下。 众人吃了一惊,心里一阵冰凉。 小豆子和小九子也忽然毛发耸立,对着石棺材戒备森严。 柴松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还要去开棺材吗?” 一个魁梧汉子道:“开!大不了就一只粽子,老子带着白糖,裹着就吃了!” 其余人也说:“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两只鸽子吃了毒物,中毒死了。干我们这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拍了拍柴松的肩膀,以前辈的姿态道:“以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你都能见到,这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几人慢慢走上前,合力用铁锹,将青石棺盖撬开。 顿时一股恶臭之气扑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黄皮子的陈年旧事(下) 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后撤,等那团气息散尽之后,方才敢上前。 不过依旧是用布掩住口鼻,以防不测。 石棺材里面存放的并非人的尸体,而是一具保存良好的猫尸,雪白的茸毛根根尽在,宛如活着的一样。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盗墓贼一伙,也还是头一次看见,为了一只动物,修建这么大的墓室。 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大千世界,本就是无奇不有。 听闻皇宫中,还专门设了猫儿房,有三四个太监专门侍候御猫。 这些猫还有名号,公猫称为“某小厮”,母猫为“某丫头”,阉割掉的猫称为“某老爹”。 那是不知道比多少人都活得滋润了。 ...... 棺材中,除了有猫的尸体之外,就别无所有。 “妈的,晦气,还真他娘走了个空门!” 那莽撞汉子生气起来,一把抓起猫的尸体,愤恨扔在地上,发泄愤怒。 猫尸落地,眼皮弹开,露出了宝石一般的眼珠子。 有人指着道:“看!这猫的眼睛多漂亮,会不会是珠宝镶嵌的?” 于是他们就将眼珠子抠了出来。 冰冷坚硬,这手感,不是珠宝还是什么! 众人欢喜起来! 这下可就发大财了! 可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手中的珠宝就慢慢失去了光彩,变得浑浊丑陋。 到最后看起来就和石头没两样。 空欢喜一场! 把他们气得够呛,抬脚就朝猫尸踏去,借此泄愤。 身后的人俑,脸上的土块开始碎裂、掉落,然后忽的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珠宝失去颜色的时候,人佣就已经在慢慢发生变化。 在珠宝彻底变成石头之后,人佣身体的关节处,都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人骨。 原来这竟然是用真人制作的土俑! 小豆子发出了一声警告,众人这才猛然回头。 一个人佣已经挺直了长戟,往前一送,穿了个透心凉。 长戟抽出,人心飞扬。 “你他娘的!” 魁梧大汉抬起一脚踹过去,结果人佣纹丝不动,反而是自己被力反推,向后摔倒。 地上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猫尸,这时候猛然翻身,张牙舞爪,扑在大汉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 大汉发出了惨厉的叫声,双手去抓猫尸,想要拉扯下来。 然而猫尸不知从那儿来的气力,爪子紧紧钩在皮肉里,扯不下来。 “快来帮帮我。直娘贼的!老子要扒了这家伙的皮!” 大汉发出了痛苦的怒吼。 可哪里有人得空去帮他啊,人佣就已经对付不过来了,只能让他自求多福,自己解决。 符纸、糯米、黑狗血...... 盗墓贼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分别朝着人佣身上打去,但是却逼退不了他们。 这些人佣压根儿就不怕这些驱邪的物件,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他们刺来。 柴松因为有黄皮子的帮忙,相对轻松一些,见大汉实在叫得难受,于是上前去帮他。 两个人分别抓着猫尸,同时使力。 “撕拉” 一声皮肤裂开的声音。 “啊!!!!啊!!” 大汉满脸都是鲜血,双手指节弯曲发白,停放在面前遮挡住。 猫尸被扒拉走了,但是它的四爪上却仍然钩着肉,连带着将整张面皮撕扯了下来。 柴松看的心里直发毛,顺手就将猫尸扔在一旁。 猫尸落地后,又立即蹦跳起来,对柴松发起了攻击。 柴松下意识举臂格挡。 猫尸没能扑抓过来,小豆子和小九赶来拦住了它。 三个动物撕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小豆子,小九!” 柴松替它们着急,然而却毫无办法。 “快走!这些个粽子太扎手了,咱们带的东西全不顶用。” 剩下的三个盗墓贼,一边躲闪、抵抗着人佣的攻击,一边大声喊叫。 柴松看见,人佣身上的土块已经越掉越多了,显露出了更多的白骨和腐肉。 如果等他们身上的土块全部脱落完,那么这些尸体的速度将会变快,那个时候,他们就难逃一死! 可是,墓室的出口,在这些人佣的后方。 要想要出去,必须得将他们推开。 人佣们排成一队,长戟向外,这要如何去推得动? 不是自己上前去找死吗。 “狗日的!老子碎了你们!” 那魁梧大汉因为脸皮被撕扯,怒火中烧,潜能爆发,体内迸发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双手竟然抱起了地上的青石棺盖,大喝一声,朝着人俑的方向冲撞过去。 “快,跟着他后面!” 柴松等人立即跟在大汉身后,众人一起发力,这才将铁墙一般的人俑推开,从中逃出。 大汉冲撞出来,转身将棺盖扔向人佣,压倒了几个。 柴松等人用尽了平生的力量,拼命朝盗洞的方向跑去。 人佣没能离开墓室,站在甬道口,看着他们。 到了盗洞,看到了外面照射下来的光亮,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出去!快!” 他们在争先恐后,想要第一个爬出去。 柴松却一点也不着急,默默退到了后面。 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没人注意到他。 他从身上摸出了两把短刃,一刀一个,直接从后抹脖子。 四个盗墓贼,无声无息的就倒下了两个。 剩下的两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推我搡,要第一个爬出去。 柴松俯身向前,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这次下到墓葬内,并没有找到任何的陪葬品。 柴松可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归,家里面还有一个娇妻在等着他,他必须带着值钱的东西回去。 墓室里面没有,可这伙盗墓贼身上却有,来的路上,柴松就注意过了。 人心隔肚皮,万事要小心。 他们本来打算的是出来之后解决掉柴松,可却不想,柴松心里也打着这个主意,而且不等出去,就已经动手。 搜罗完了盗墓贼身上的东西,柴松在盗洞口等着小豆子和小九,久久没能等到它们出来。 朝着甬道口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柴松不敢再进去了,怕这次就没这么侥幸出来。 下山回到家。 柴妻见柴松一个人回来了,知是他得手了,喜不自胜。 无风无雨的过了个把月。 柴松某日推开门,想着上山去打点野味。 却看到两只黄皮子结伴而来。 正是小豆子和小九。 它们两个在和猫尸厮斗的过程中,将猫尸啃来吃了,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中。 柴松见它们竟然无事而归,喜极而泣。 当即就领着它们上山,重温过去的打猎时光。 在上山,他们遇到了一只猛虎。 柴松射了几箭,没能将其射死,反而是惹怒了猛虎。 猛虎扑来,柴松躲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葬生虎口。 两只黄皮子冲过来,小小的身躯,竟然将猛虎撞开。 而且它们踏在猛虎身上,压得老虎翻身不得 老虎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豆子和小九相视一眼,往老虎心口脾脏位置分别抓去。 老虎发出惨叫,却挣扎不脱,被两只黄皮子活生生的剖肠挂肚而亡。 黄皮子性嗜血,将头埋进老虎的血肉之中,贪婪吃起来。 柴松跌坐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豆子和小九如此残暴的一面,要说心里面不害怕那是假的。 没一会儿,老虎的内脏就被它们吃了个空,用爪子摸了摸脸,跳回了柴松身边。 柴松见状,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见它们并没有想伤害自己的想法,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经此一事,他也没有心情继续打猎了,拖着死去的老虎回到家。 当夜,柴松和妻子在活动完之后。 将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妻子,并说了两只黄皮子的变化。 妻子告诉他:“这是变成妖怪了!你也不想想,普通的黄皮子早就该死了。而它们呢,活了多久了?” 柴松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按理来说,墓室里的人佣和猫尸如此厉害,小豆子和小九早就该被他们杀了。 可为什么会活着出来,而且变得比以前凶猛多了。 妻子扑在怀里,道:“你可得小心它们,谁知道它们在墓室里发生了什么。指不定哪天妖性发起来,就将我们给吃了。” 柴松又想起了小豆子和小九分食老虎血肉的情景,历历在目,肝胆生寒! “它们已经不是小豆子和小九了,是变成了和猫尸那样的妖怪!” 柴松最后下了这个结论,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它们回来,是受了猫尸的命令,要找我复仇了。猫捉老鼠一样,是要先玩弄一番,最后才杀死!” 柴松向妻子寻求帮助,应该怎么办才好,找个时机,从这里搬走? 妻子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明天我去城里报官,让县太爷派几个厉害的缉妖捕快过来。” 柴松轻声道:“捕快?他们能行吗。这两只黄皮子,现在可厉害得紧。一只老虎被它们轻而易举就杀了。” 妻子道:“放心吧,你没怎么去城里,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明天在家等好就行。” 商量了好一会儿,两人这才依偎着睡去。 天明,柴妻一早就出门去了。 柴松兀自不太放心,去山里采了一些毒蘑菇,回家熬制了一锅小鸡炖蘑菇。 柴松告诉它们,这是特意为了庆祝平安它们归来,专门做给它们吃的。还是瞒着妻子做的。 让它们赶紧吃,别等妻子回来了,就吃不成了。 小豆子和小九不疑有他,共同干了这碗毒鸡汤。 吃完不久,它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因为吃了猫尸之后,身体近一步妖化,对这些毒素的抗性也加大了。 小豆子没有怀疑柴松,只是以为是吃了猫尸之后的正常反应。 临近中午,柴妻领着捕快风驰电掣般赶来。 团团围住了屋子。 柴松早就听到了动静,借故出了屋子, “大人,两只黄皮子妖怪就在屋子里。你们千万小心,它们太厉害了!” 来的一共有四名捕快,膀大圆粗,一看就特别有安全感那种。 “大可放心,平凉四大名捕说的就是我们了,抓妖这块我们可是专业的。你们就在外等着看好吧。” 说完四名捕快就拔出朴刀,稳步上前。 进了屋之后,只听见一声猛喝:“呔,小妖精,要往哪里跑!” 然后是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 柴松夫妇抱在一起,心都抓紧了。 “快些的吧,不知道还要砸坏多少家具,都是钱啊!” 欲哭无泪。 门打开了,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柴松夫妇泪都快下来了。 捕快用刀尖挑着一只死掉的黄皮子,道:“架柴,生火!烤了这只妖怪!” 柴松认出来了,这是小九。 “官人,还有一只呢?” “一不留神,让那只给跑了。不过你们放心,它被我们打成重伤,吃了教训后,不敢再来了。” 小豆子受伤了吗? 伤了。 伤重吗? 那倒不是很重,否则怎能逃得出来。 是小九,拦住了那四名捕快,逼着小豆子逃走,好留着性命替她报仇。 在这之后,柴松夫妇又过了几个月的平静生活。 他们认为小豆子已经重伤不治,死在山中了。 一天夜晚,两人睡得正熟,忽然听到了门前有响动。 柴松立刻想到了小豆子,慌忙披衣起身,去拿了一根铁棍子在手里。 门忽然被某个东西撞开,一团黄色的影子冲了进来。 柴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臂受伤,被抓破了一块肉。 立刻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下跪求饶,打感情牌。 他哭喊着,说这一切不是自己的本意,都是那个臭婆娘教唆的。 请小豆子看在从小到大的情谊之上,就绕他一次。 小豆子一时心软,想起了过往,犹豫了片刻。 这就被柴松抓住了机会,沉腰一脚踢了过去。 小豆子被踢出门去,悲愤交加,妖气凛然大盛。 忽听得近处有一人呐喊,声若洪钟。 “哪里来的妖怪,竟敢来害人!” 柴松从门缝里看见,外边有一个和尚,正在和小豆子打得激烈。 然而小豆子毕竟修为不够,几招之后就被和尚给降服,收容进了一个金色的钵内。 柴松里面推门而出,感恩大师的救命之恩,让大师务必要将黄皮子妖怪赶尽杀绝,否则来日必定会再来复仇。 佛家修的是普渡众生,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过路的和尚虽然从小豆子身上感觉到了妖气,但是一番交手后,得知其并未真正伤过人命。 谅其得道成精也不容易,就没有答应柴松夫妇,将之杀灭。 反而是要带着小豆子回寺庙中去。 想用无上的佛法去感悟、净化小豆子的妖邪之心。 让其迷途知返,回归到坦坦正道之中。 柴松夫妇为了以防后患,还是从平凉县搬走,去了信阳城。 小豆子在寺庙中日夜听着一群和尚念经敲钟,佛法与妖气无时无刻不再相互抗撞。 让它疼痛难忍,身体宛如火炙到绞。 长期以往下来,小豆子的妖邪气还真被和尚用佛法给净化了。 不仅如此,它竟然从中领悟到了一丝佛法,并在机缘中开启了人智。 但是让和尚想不到的是,小九的死亡一直埋藏在小豆子的心底最深处,就连佛法也不能照耀到。 开启人智之后,虽然小豆子的修为大有长进,但同样的,人的七情六欲也在不断刺激着它。 在寺庙中的第十七个年头,小豆子以假死之计,从寺庙中逃离出来。 用尽手段,打听到了柴松夫妻搬到了信阳城,于是开始了它的复仇之路。 第二十二章:夤夜复仇 却说许一言通过“役尸遗存”之法,知悉了黄皮子——小豆子的今生过往以及恩怨情仇。 知它死前的执念是替小九复仇。 柴松一家实为普通人,不足为道。 此事完成起来颇为简单,不费时力。 为了获得小豆子的妖......昭显天道正义! 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许一言,决心在后面帮它一把。 当夜在客栈滴血役尸,从窗户跳下。 沿路来到柴松家门口。 看到那门上除了驱鬼名将外,还新增加了一个凶恶的钟馗画像。 看那画工,是出自高人手下,其中暗含驱邪法力。 除了画像之外,门楣上还倒悬了一面青铜八卦镜。 此举不关风水之学,是民间有种说法。 镜又名鉴、照子。 铜镜可驱邪挡煞、消灾解难,可治惊痫邪气、小儿诸恶; 在门上挂一面古铜镜,可以充当照妖镜的作用。 古镜如古剑,其中有神明,可以避一切邪门、女人与鬼交,以及治暴心痛; 如果百虫入耳鼻中,用镜子照着,轻轻敲打,虫即出。 直到现如今,仍然还有许多人会在自己的家门前挂一面镜子。 柴松当日没能将小豆子打死,让它跑了,心里担心会卷土重来报复。 经过上次,小豆子能轻而易举的进屋来,他们就知道,普通的驱邪之物,已经拦截不住,所以下了血本。 去城中有名的道观,花大价钱买了这些东西。 铜镜和钟馗像能禁邪祟之物,但是禁不了人。 许一言是货真价实的人。 他走上前,将画像撕了下来,轻轻一跳,将铜镜也取了下来。 这些对于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已经入了夜,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忙该做的喜欢事情,没什么闲人在街上溜达,自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没了拦路虎,小豆子横行无忌。 许一言没进去,省得给自己留下后患。 只是用了一个纸人作为眼睛,跟着小豆子。 昨天被小豆子推倒的两扇门,还没来得及修整,从外面就看得清楚,屋内没人。 看来他们是搬去和儿子一起睡了。 也对,特殊时期,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才好,免得被黄皮子妖乘虚而入,逐个击破了。 许一言点头道:“嗯,这样也好,省得我跑来跑去了。” 读取了小豆子的记忆之后,自然是知道柴有才的房间。 到了地方一看,心里就确定必然是在此屋。 因为门上用朱砂颜料画了一个怒目擎天的金刚。 佛道两家都给整上了。 只可惜,画这个怒目金刚的师傅,功力不如名头大。 对付一般的小妖小鬼还可以。 其实小豆子绝境之下逃走之后,柴妻的建议是先搬出去避避风头,比如去寺庙、道观这类。 但是柴松父子觉得,搬出去也不稳定,小豆子既然能找到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 去寺庙、道观只是应急之策,不可能在那地方住上一辈子。 而且,小豆子身受重伤,全身骨断,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两说。 就算活下来了,也要休养一阵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做了些准备。 小豆子一脚踢开房门,飞速朝着床铺仆身而去。 然而却扑了个空,床铺中除了冷冰冰的枕头被褥,别无他人。 扑到床的时候,顶上的落下来一张网,将小豆子笼罩其中。 许一言在外暗道:“遭了,没想到他们还会兵法,中了他们的奸计!”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柴松父子就是活用其计,不用的金刚画像示为有用,迷惑了许一言。 听到了房间的声响之后,柴松父子慌忙从旁边的厢房跑出,手中抱着铜狮子而来。 小豆子被困在坚韧绳网之中,法术又损坏不得,一时挣脱不出。 柴松手抱铜狮子,立在门口,狮口对着床上的小豆子。 开怀大笑道:“儿啊,真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聪明。” 柴有才得意一笑,道:“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洗脚水。一只妖怎能和人的智慧相比,这次定要将它挫骨扬灰!” 柴松扭头喊道:“孩儿他娘,斩煞刀拿来了吗?” “来了来了,别催,这玩意儿重得很。只要铜狮子对准了它,就跑不了。” 斩煞刀,是战场上斩杀过成百上千的大杀凶器,自带凶煞气,能斩鬼杀妖。 柴妻怀抱着黑漆漆的厚重斩煞刀,疾步赶来。 许一言通过纸人看得真切。 等她跑得近了,偷偷使了个绊子,摔她一跤。 柴妻抱着刀向着柴松父子扑倒,刀锋对外。 吓煞他们,慌忙闪避开。 纸人乘虚而入,以一道白影冲入房中,一把抓起套在小豆子身上的绳网。 柴松惊吓道:“这什么鬼玩意儿?缚妖网怎么失效了!” 看见黄皮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张牙舞爪,朝着自己直仆过来。 慌忙想举起手中的铜狮子来抵抗。 然而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被许一言役尸之中的小豆子,是妖力全开的状态。 这次毫不啰嗦,冲至面前,一爪抓下,整张脸化作三瓣,露出森然面骨。 还未死绝,要让他痛不欲生! “啊!啊!!” 柴妻见状捂嘴大叫。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在柴松脸上一蹬,小豆子整个身体就钻入了柴妻的嘴中。 遁入她的腹内,翻江倒海,上挠下跳,疼得她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来滚去。 最后实在忍不住,用斩煞刀剖开了自己的肠肚,将小豆子抓了出来。 “嘿嘿嘿,还是抓住你了!” 柴妻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整张脸因痛苦和癫狂而变得扭曲挣扎。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她居然还笑了起来。 小豆子被她抓在手里,没有丝毫的慌惧,因为柴妻五脏六腑已经被它抓破,自己有剖开了肠肚,流了满地的鲜血。 她其实已经死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柴松见自己的妻子已将小豆子抓在手里,没发现到她的身体状况,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和痛楚,扑上去也抓紧了小豆子。 夫妻二人就像是拔河一样,互相拉扯一端。 柴松对着儿子大喊:“快,拿刀砍了它!快砍了它!” 柴有才战战兢兢拿起满是鲜血内脏的斩煞刀,对着父母,有些不敢下手。 柴松早就失去了理智,一个劲儿催促道:“快啊,趁现在我们控制住它了!别犹豫!” 柴有才在短时间内,连续目睹了父母的惨状,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失去了判断力。 听到父亲一直在催促自己,也就大吼一声壮了胆子,用力一刀斩了下去。 小豆子这时候才跳脱而出,将柴松向前拉倒。 柴有才见了,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刀。 斩煞刀劈斩在柴松的头颅上,当场毙命。 亲手斩杀了父亲,母亲也死在原地。 柴有才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愣在原地宛如木人。 纸人在暗处盯了会儿柴有才,许一言最后决定不杀他。 现在他的状态,才是最好的复仇。 “哐当”一声,斩煞刀落地,正好砸在了被血肉污染了的铜狮子之上。 铜狮子登时裂入两半。 第二天,衙门的捕快就来了。 柴松的邻居报的案,大晚上的听见了隔壁在大吵大闹,喊叫妖怪什么的。 拉着被子盖住头,没敢理会。 天明后,才敢去衙门报案。 捕快在现场排查了一番,尸体的死状惨不忍睹,唯一的见证人柴有才,已经疯了。 无论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只是一直在说:“是我杀了爹,是我杀了爹。” 加上了邻居的证词和现场诸多的诛邪法物,以及乱葬岗失踪的过路人,捕快将此案件连串在一起,定义为了妖杀。 去了一趟乱葬岗,全面搜查了一遍,只找到了一只死去多日的狗妖,别无其他发现,于是此案便结了。 吸取了小豆子的妖力修为之后,许一言真气运连正经十二脉! 十二条脉络,终究是全部连通。 第二十三章:出云寺的和尚 荆州,出云寺。 清晨,一个小和尚正在清扫庙中法器上的灰尘,愕然发现桌上的一尊铜狮子竟然裂开了。 慌得他连忙跑去报告给了监寺师叔。 监寺赶来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底细: “这本是对一炉同出的镇煞法器,同生同死。如今寺中这尊无故开裂,想必是因为远处那尊被人给破坏了。” 监寺去找了方丈,将事情告知: “那妖终究还是没能放得下执念,被心魔所控,戕害了人命。此事是我们出云寺的失职,该立即派几名弟子去驱妖除魔,免除人间一个祸患!” 方丈慈眉善目,口诵了一声佛号,叹道: “当初那只妖是净悟带回来的,铜狮也是他送出去的,就由他去了解这段因果之缘吧。” 净悟便是二十年前,路过柴松夫妇家门口的那个和尚。 监寺颔首道:“这样也好。事不宜迟,就着他即刻出发。” 方丈道:“嗯,你安排便是。” 监寺却还是没走,方丈问道:“还有其他事情?” 监寺犹豫了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 “事情若是没发生,我们还可以当做不知情。可眼下已经出了人命,我们也不能纵容包庇他吧。此事由他而起,人命因他而去,他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方符合我寺之严规、天道之正理。” 方丈不动声色,淡淡道:“此事我心中已有安排,你大可放心。” 监寺道:“既然如此,他就凭方丈处置吧。我先去安排净悟出寺的事情。” 等监寺离开后,方丈唤来一个和尚,道:“你去将弟子规叫来。” 弟子规指的不是学童启蒙的那本读物,而是寺内的一名弟子。 因为他没有正式剃度拜入庙门,所以没有给他论资排辈取法号,只是给他取了个俗名。 虽然没有拜入佛门,但作为从小在寺庙中长大的一员。 他除了有头发之外,每日和其他师兄弟并无两样。 都是吃斋念佛敲木鱼,轮值打扫寺庙。 今日弟子规是该去藏经阁整理经书。 推开藏经阁的大门,传命的和尚就看到弟子规慵懒的躺在窗格前的石台上,手中捧着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低眼默看。 初冬的太阳并不热烈,洋洋洒洒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像为他是渡上了一层佛光。 清丽的脸庞更是在暖煦的阳光下,显得更如出水芙蓉,细腻如玉。 和尚看得都有些呆了,缓过神来时,忙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弟子规听闻声响,侧过脸来,笑问道:“师兄前来,可是有事要找我。是方丈?” 好一个美少年,正是应了那句修辞: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和尚低头答道:“不错,正是方丈让你过去。貌似是你闯什么祸了,可得小心着。见了方丈先求个情,他自小怜爱你,见你主动认错了,心也就软了三分。” 弟子规从窗台跳下,翩翩若落花。 他将《地藏菩萨本愿经》原路放回,没有说什么,跟着和尚去了方丈室。 和尚将弟子规带到后,便道:“方丈,弟子规来了。”之后关门推下。 弟子规走至方丈面前,正立合掌,右手褰衣,屈二膝跪下,然后屈两肘伏地,以头触地,然后以头顶礼方丈的脚。 佛家有致敬之式,其仪九等:一、发言慰问;二、俯首示敬;三、举手高揖;四、合掌平拱;五、屈膝;六、长跪;七、手膝踞地;八、五轮俱屈;九、五体投地。 最后的五体投地被视为“顶礼”。 佛教礼仪中有云:“我所高者顶也,彼所卑者足也,以我所尊,敬彼所卑者,礼制极也。” 方丈乃是一寺之首,又是抚养弟子规长大之人,恩比生父,行此大礼不为过。 行礼完毕,弟子规先起顶头,次起肘,再次起膝,道:“师傅,唤弟子前来,所谓何事?” 方丈道:“三年前,我寺关守着的一只黄鼠狼精,受到无上佛法感化之后,终褪去了一身邪妖之气,寿终正寝。这事情你可还记得。” 弟子规颔首道:“弟子记得,此事还是弟子上报给监寺师叔的。” 方丈道:“那你可知,当日它并非真死,乃是借假死脱逃。” 弟子规道:“此事弟子也知道。” 方丈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只听他缓缓道:“你可知它心中的心魔并未拔除,逃离出去是为了害人复仇。你此举无异于助纣为虐。” 弟子规继续点头,道:“这事弟子也是知道的。” 方丈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弟子,道:“那你为何还要那般做?” 弟子规面不改色,道:“弟子是为了替它拔出心魔,这才容它出走。” 方丈脸色终究还是变了一瞬,道:“拔除心魔?你是如何帮的它?” 弟子规道:“心魔便是执念,缘于想得而未得。那妖在寺中日夜听佛,已有十七载。可它心中的执念恶魔,为何仍旧存在。是它冥顽不化吗?非也,十七年来它受佛法感化,身上妖气已退,也由佛而悟道步入正途,由此可见,它是有心向大道。” 这个问题,算是把方丈给难住了,他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佛家修行中最大的敌人就是心魔。 修行的过程几乎就是与心魔作斗争的过程。 就连佛祖成道的时候,也免不了心生波旬恶魔来阻挠,何况是红尘中的凡人。 如何战胜心魔,佛经中自然是有修炼法门,可真正能战胜心魔者,都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是去逃避心魔。 方丈问道:“那你的方法是什么?” 弟子规道:“弟子以为,心魔便如同那恐惧一般。恐惧源于未知,你若是害怕一件不可知的事物,任由他人给你讲解如何生动,也不如自己亲眼去目睹一面。” 方丈似乎有所感悟,道:“所以,你是想让那妖怪去直面自己的心魔,让它去完成自己的执念?” 弟子规点头道:“是的,这正是弟子想出来的法子。不过并非是让它完成执念,而是让它去看,去自己做决定。心魔住在心中,能够战胜的只有直面它的自己。 “经过弟子对它的观察和了解,弟子觉得,它是有可能战胜心魔的。是以,才放它出走。” 方丈对他的一番陈词并不赞同,摇首道:“你这是刚愎自用。你可知道,它被心魔所控,杀害了人命。你此举,无异于是纵凶杀人。” 说把,兀自也叹气一声,心怀内疚。 当年弟子规报来妖怪身亡的消息,因为对于这个弟子的信任,并未多加查验,便让他自行埋葬了。 不久后发现坟冢破土,才知道黄皮子妖是假死。 于是让净悟感觉拿了一尊铜狮子下山,去找到那两位夫妇。 方丈和监寺心里隐猜测到弟子规可能是知情不报,一只黄皮子精,不可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但没有证据,也听回山的净悟禀报,夫妻二人并无事,所以并未点明处罚他,觉得可能真是上了那妖精的当。 弟子规听到黄皮子妖最后还是败给了心魔,叹息了一声,并非是为了死去的人。 弟子规俯首道:“弟子甘愿领罚,请师傅降罪。” 方丈道:“你非本寺弟子,寺规于你无用。然此事毕竟涉及人命,非同小罪责,你虽不是加害者,可也有因果在其中。本寺已留不得你,从今日起,你就下山去吧。” 被驱逐出寺了,要离开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离开养育、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师傅和师兄弟们,弟子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离愁别绪。 只是颔首应了下来,道:“弟子谨遵师命。请容我最后再叫一声师傅!” 又行了一次顶礼,这才起身离去。 没有去收拾行李,他本是赤条条而来,如今还身着一身衣物,已是讨了个大便宜。 寺中有师兄弟看到弟子规朝山下走,便问他:“你要去往哪里?” 弟子规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道:“我要往那人间里去。” 第二十四章:给许若报了个私塾 十月初六,利开市。 距离十月二十七,冯家来强娶迎亲,还有十七天。 在修炼的同时,也不能忘了生活。 今日死人巷好几个铺子都来生意了,而且都是大生意。 顾客却都是同一人,赵府上的一名小厮。 听说是他家的主人中了邪,一夜之间发起疯来,将妻子儿女全给杀了。 醒来之后,抱着妻儿的尸体,那叫一个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心中也觉得愧对妻儿,遂横剑自刎,追他们而去。 一家五口,现在是整整齐齐地躺在了缝尸铺林老板的冷榻上。 小厮在扎纸铺挑选好了所需的物品,让许一言抽空了就送到府上去。 许一言在记录货品的名称和数量,也就忙不过来记地址,于是吩咐许若。 “妹子,你拿纸笔记一下地址。等下午备齐了货就给人家送过去。” 许若盯着哥哥,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特别无辜的说: “哥,你糊涂了吗,我不会写字啊。不过你放心,我记性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许一言这才猛然拍了一下脑袋,忙起来的时候他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妹妹从小在婶婶家被当成丫鬟一样使唤着,连一口饱饭都吃不着,一件新衣服都捞不着,怎么可能会机会上私塾识文写字。 他许一言,也是撞了狗屎运,认识了扎纸铺丘老板。 一边给他当伙计,一边学会了读书写字。 平日里忙碌,也没抽出空来教妹妹。 而且这个年代,底层人民中还流行着这样的一种文化:女子无才便是德。 等许一言将客人购买的货物记录成单后,拉着许若,道: “之前是哥哥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给忘记了。” 许若不明所以,歪着头道:“哥,你在说什么啊,你忘记什么了?” 许一言道:“知识就是力量,人不可不学习。反正现在我们也有些闲钱了,哥打算让你去学馆念书识字。” “啊!让我去学馆念书?” 许若觉得自己的哥哥越来越傻了,点了点他的头。 “你怎么想出来的,学馆根本不会收我的啊。哥哥你去还差不多,说不定几年后还能考个官儿来当当。” 学馆、私塾里面,招收的都是男生,从没有过先例让女生入读的。 她们没有这样的资格。 即便是那些大家闺秀要识文断字、学习诗词书画,不是家中父母亲自教授,那也是请了德高望重的先生上门传授。 许一言思考着,自己虽然可以教,但是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效果肯定不如专业的教书先生。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对在这个年代有用的经史子集的造诣并不高,过来这么多年,也忘记得七七八八了。 记忆深刻的,能侃侃而谈,也就是新时代的各种观念和思想。 可是那些东西,有些他自己也不是很弄得清楚明白,而且不适用这个年代。 胡乱教给了妹妹,怕是不小心还会闯出个弥天大祸来。 要是某天突然在街上高喊出:站起来!自由的人民。 那还得了。 要不然请一个教书先生上门来? 可那些个教书人,有几个会愿意踏步到这个让人忌讳的死人巷来。 而且让妹妹整天待在这里,面对的不是纸人就是大叔、大爷。 对她的成长经历也不健康,应该多出去看一看,长一长见识。 “对了!还有这个办法啊!”许一言忽然想到了一个常见的桥段,“妹子,你换上男人的衣服,装扮成男子,这样不就行了吗。” 女扮男装,祝英台不也是这样去求学的吗。 古时候,男女穿衣的制式都是有明确规定,不可混穿,多数人都是凭服辨性别。 女穿男衣戴男冠,不涂脂抹粉,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一类,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况且,妹妹年纪还小,一些女性的特征还没充分发育起来。 许若连忙摆手,拒绝道:“这样、真的可以吗?要不还是算了吧,去学馆还要交学费,又是一笔银子。我一介女流,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学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许一言拉她坐下来,耐心劝说道: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典型愚昧无知的表现。可知圣人也曾讲过,有教无类,天底下人人都是有接受教育学习的权利。有些人家贫,没能有这个福分,可我们现在不一样,有条件了,为何不去? “哥哥还要再纠正你一点。这读书学文,不是抱着有没有用处去学的,那是有了功利心。学习,最原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启蒙。 “读书学习,能够开启我们的智慧,让我们变得聪明,懂得这个世间的规则。最重要的是能让我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拥有自我,而不是一味的人云亦云,追随大众。 “哥哥让你读书,并不是想让你有一番什么大的作为,交给那些有抱负心的人去做就是了。哥哥只想打开你的眼界,让你能看到这个世界更为广阔的一面。让你今后不会成为某某的附庸品,而是你许若这个独立的人。” 许若听得似懂非懂,前面的圣人之言,以及读书让人变聪明的作用都听懂了。 后面什么独立思考,拥有自我,大开眼界什么的就不太明白。 而且读书和打开眼界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瞪大眼睛念书,时间久了,眼睛就变大了吗? 不过听哥哥说完,也确实激起了她想要念书的欲望,表示可以试一试,如果被发现了就算了。 商量妥当之后,许一言立刻带着妹妹去裁缝铺。 选好了布匹,量了尺寸。 只是最简单的男衣款式,说的是两天后就可以拿到。 吃完了午饭后,许一言借了一辆大的板车,将花圈、纸人纸屋、元宝蜡烛纸钱等货物装上,让妹妹留下看店。 送完货,许一言顺便还打听了一下,信阳城中哪位先生的私塾学馆比较好。 有人给他推荐了周举人开办的德育学馆,一共有三位教书先生,说是教得都还不错。 许多人家的孩子都是送到那里去,每年也能出几个童生和秀才。 许一言于是就去了,路上买了些水果之类的,总不能空手上门去拜访吧。 到了学馆实地考察了一番。 读书声朗朗悦耳,甚是动听,让许一言宛如回到了小学时代。 这个学馆也和小学分级一样,根据求学者所受的教育程度,是分阶段由不同的教书先生来教导。 这样就不会导致新来的听不懂,而后学的又觉得重复枯燥。 许一言和周举人谈妥了每年需交的费用。 许若随时随地都可以来上学,不需要准备任何东西。 笔墨纸砚、书籍甚至是营养午食,学馆里都有,来上学只需要带上人和银子即可。 在回扎纸铺的路上,许一言路过一个街边茶铺,见围坐满了好些个闲汉。 人人手里都端着大碗茶,稍微阔点的,点了点消遣的瓜子花生。 他们都是在等着听高坐在前方,闭目养神的说书先生讲故事。 这说书先生是茶铺请来的,需等到了定下的时辰,才好开讲。 先前就是讲个只言片语,稍微露个口风,吸引那些个好奇之人来喝茶。 许一言正好无事,也就驻足等了会儿,看是要说什么故事,值得这么些人围聚在这儿等候。 没一会儿,时候到了。 说书先生也已酝酿完毕,睁开了眼。 将那醒木拍桌,念了句定场诗。 说的正是: “伏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今日,我要说的这桩故事,正是昨日真真切切发生在赵府上的事件。在座之中,想必也是有人听到了些消息吧。” 底下便有几个人点头称是,说自己和赵府住在一条街上,大清早就听人说府上死人了。 好像是赵老爷中邪杀的,事后自己个儿也死了,现在府上忙里忙外跑个不停。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道:“你们只知道那赵员外亲手杀了妻儿,可其中具体的来龙去脉,个中的缘由底细,你们之中又有几个人知道?” 底下人纷纷摇头,只说不知。 说书人喝了一口茶,道:“那请诸位听好了,咱们故事开讲!” 第二十五章:世间多有荒唐事 听到故事终于要开讲了,众人都开始聚精会神起来。 没有位置了,许一言就抱胸依靠在柱子一侧,静听说书人会讲出个什么故事来。 说书先生道:“诸位,那位杀妻灭儿的赵员外,名字叫做赵升。想必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但肯定没人知道,这其实并非他最初的名字。” “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亲生爹娘给他安的名字,乃是赵初生这三个字。” “初生,畜生耶!” 说书先生讲到这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底下人一片哗然。 说书先生等他们安静之后,继续讲道: “连爹娘赋予的名字都能给舍弃了,这样的人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当然,在座的肯定也有不认同的。” “会说那赵员外是嫌本名太难听了,是以才更换的。这名字,搁我身上,那我也得换不是。谁愿意顶着一个‘畜生’的名字。” “而且说不准,他也是征求过父母的建议。我一个外人,凭什么就以这点来辱骂别人。” “这样想的听众暂且先按捺住不满的心情,请听我继续往下讲下去。是非黑白,你们自然知晓。” “听完了完完整整的故事,你们要还是觉得我在污蔑、辱骂他,大可朝我吐口水,砸了我的招牌。” 此话一出,底下人果真就安静多了。 “故事还得从赵初生年轻的时候说起。” “赵初生不是在大富大贵人家中出生的,祖上也没有发迹过,十八代都是地地道道的贫农。” “然而为何到了他这里,却忽然发迹起来?” “大家都知道,赵员外有一座大宅子,还有一个美娇妻,是尽享天伦之乐,其乐融融。” “正所谓,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一个穷酸汉,想要挣到大笔的银子,那就只能铤而走险,去干那见不得光的买卖。” 此话说到听众心坎里去了,纷纷赞口,觉得定然如是。 “而赵初生,比那些个铤而走险的人还要可恶、还要坏。” “他干的那些事情,不仅是见不得光,简直就该是绝子绝孙也不为过。” “说起赵初生年轻的时候,还是跟着父亲在地里干农活。” “直到有一天,他听从外地回来的同乡说:‘我们年轻力盛的,出去干点什么不好,一定要留在这里喂土?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能有什么出息!’听了那人的怂恿,他果真心动了。” “赵初生瞒着父母,偷偷卖了几个小猪崽子,凑了点银子,不告而别。” “他的父母还是从别人的口中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要出去闯荡天下了,非要发迹了才会回来。” “哪个词怎么说来着?” “衣锦还乡!” “都说儿大不中留,这话是一点也不错!” “话说那赵初生拿着卖猪仔的钱出走,其实也没有跑多远,就跑到咱这信阳城来了。” “来干嘛的?” “来给人当伙计的。” “这也是听那个同乡人说的,在城里面给人家当伙计,吃住都不用自己花钱,每个月还能零钱。” “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只要不乱花钱,一年就能积攒下来三、四两银子。” “赚这些银子,不比在家里面累死累活的耕地种田轻松多了。” “还不用担心什么风调不调、雨顺不顺。只要不被辞退,都是有工钱可以拿。” “而且,这城里面花花姑娘那么多,不花钱也能够去路过饱饱眼福,可是在家里看不到的。” 听众知道其中意思,都哈哈一笑。 “赵初生可是个有头脑的人,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如果没有一些亮眼的特征,是不会从众多寻求工作的人中脱颖而出。” “那么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你们说他可恶不可恶。他竟然选择以压低自己的工钱,来作为自己最为突出的优势。” 听众、尤其是身份为伙计的听众,都觉得这赵员外确实可恶起来了。 “要说这计策果真有有效,赵初生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香油铺当送货的伙计。” “具体是哪一家,咱就不说了,你们也别去瞎打听,坏规矩。” “赵初生有一股子的拼劲和不怕苦的干劲,做事情非常用心刻苦,经常得到老板的称赞。” “这工钱啊,自然也就慢慢的升上去了,甚至还比任何一家给的工钱都多。” “可人心的欲望是会不断膨胀的,得到了一个,就会想要两个、三个。” “赵初生不满足于自己伙计的身份。” “他算了一笔账,自己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老板几天的盈收。” “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赵初生决定了,他不能继续做伙计。” “他也要当老板,开店铺!” “可是开店铺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不仅仅是需要大量的银子,还需要很多的经验,这里面学问也大着。” “赵初生不仅没有银子,也不懂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 “那么他是如何计划自己当上老板的?” “很简单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取代自己的老板,坐拥现成的香油铺。” “可要如何取代?” “赵初生本来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法。” “直到某一天,老板娘出现在了店铺里。” “她是来找老板的,要一同出去看庙会。” “老板娘比老板足足小了有二十岁,是在放春楼和老板相遇相识以及相融相爱。”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此话当真不假。” “那赵初生和老板娘两人的这一见面,就奠定了很多的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俗套,不必多说。” “直接说结果就是。” “两年之后,香油铺的老板染病而亡。” “因为膝下无儿,产业就被老板娘和赵初生联手霸占了,只分得了小部分给宗亲那般人,让他们好闭上嘴巴。” “诸位,你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虽然这种忘恩负义、奸夫**谋财害命的勾当确实已经是罪大恶极,不配称之为人。” “可这点对于赵初生来说,算不得什么,真正狠辣歹毒的还在后面!” 到此,说书先生故意先卖个关子,停下来喝了口茶。 故事讲得精彩,听众要是听入神了,是会忘记喝茶的。 这碗里的茶水要是不减少,茶摊还怎么挣钱? 说书先生还想不想要工钱了。 就在这停歇的空当,大家伙也都觉得有些口渴,大口喝了碗中茶,让小二续上。 在大家的催促声中,说书先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这才开始继续。 “好景不长,这赵初生接管香油铺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就隐隐然出现亏负的危机。” “眼看着快撑不下去了,他索性就将香油铺以及宅院,一齐打包售卖出去。” “这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何况香油铺还没倒呢,自然是卖了不少的银两。” “赵初生就带着银子和老板娘,哦不,应该叫妻子了,还有女儿一起坐着八抬大轿回了家。” “一路之上,那叫一个威风啊。” “还没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围聚来了一群小孩儿。” “争看稀奇,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轿子。” “村里人见了都竖着大拇指说:‘老赵家的儿,出息了,挣了大钱回来了,是光宗耀祖!’” “呸,他们哪里知道这畜生背后干的那些肮脏事。” “一对奸夫**进了宗门!” “这哪里是光宗耀祖,分明是辱没门楣,是要划出族谱的。” “赵初生在他们的吹捧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虚荣感,很快乐,他就是为此才回来的。” “以前住的破旧土胚房推了,重新盖了一间大宅子。” “地里面的活也不做了,现在的身份是老爷了,高高在上,哪儿还能亲自做事情。” “请人伺候!” “什么丫鬟、扈从、长工短工的,一应俱全。” “光是这些就不是个小花销。” “他那些个银子,哪经得住这样挥霍啊。” “坐吃山空!” “必须要想主意挣钱,而且是轻轻松松不费脑筋和气力的。” “在城里面生活的那几年也不是白过的。赵初生通过朋友,几经辗转,找到了一个高人,替他想了个生财的办法。” 第二十六章:世间更有荒唐人 “要说这个高人,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教一些损阴德的恶毒法子祸害人。” “在赵初生的村子里,有一户有钱人家,姓季。” “季家祖上积德,于是儿孙自然是福源深厚,有良田千亩,不愁吃穿。一心只在考取功名上。” “这赵初生得来的方法,就是要占取季家的风水,将福源搬移到自己家里来。” “要如何占取他人风水?” “用自己亲骨肉的性命!” 众人听到此处,惊愕不已。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赵初生简直畜生都不如了!” “他哄骗女儿喝下了那恶邪高人赠予的符水,不久之后就染病而终。” “下葬之后,这畜生竟又偷偷去掘了女儿的棺墓。将尸骨移葬在了那季家的祖坟旁边。” “至此,那歹毒的占风水术就算是成功了。” “要说这歹毒巫术确实灵妙。季家的良田居然大大减产,而赵初生家的田地,猛然增产。” “村民心中有疑,然而却不解其故,只道是赵家有神明庇佑。” “如此过了几年,季家渐渐衰败了,困难重重,家宅田地都以低价卖给了赵初生。” “赵初生成了大地主,便开始嫌弃妻子,一封休书弃之,新娶了大家闺秀。在城中购置了屋宅,田地租给了他人生产,他只需要坐收租金便可。” “说完这赵初生的发家事迹,诸位,可有想要吐我口水,砸我招牌的?” 这等可恨可耻的人,骂作是畜生还是便宜他了。 听众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纷纷唾骂起赵员外来,甚至还由赵员外,牵扯到了其他的富人。 说什么这些有钱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家里的钱财都是不干不净,沾染鲜血人命的。 许一言只暗自摇头,这些人的仇富心理十分严重,稍微一挑拨,就喷涌而出。 骂完之后,大家就开始期待后面的故事了。 “那这赵畜生,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又要亲手杀死现在的妻子儿女,然后又自杀。他是遭了报应吗?”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 “话分两头,讲完了赵初生这边,就该回过头去讲一讲那倒霉的季家。” “家道中落之后,季家子孙这书也念不成了,跑出去给人打工赚钱,也算是糊口活了下来。只是人丁渐稀,只留下了两个男丁。” “其中一人叫做季安明,流落在外的时候,也认识了个懂道法的好友。一日清明,正好无事就陪他一起回乡祭祖。” “到了那祖坟,好友登时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面有不解之色。季安就问他:‘张兄,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姓张的友人绕着祖坟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肯定道:‘安明,你家祖坟旁边有妖啊!只怕正是这妖,破坏了你家的风水,这才衰败至此。’季明安一听,心中大惊。” “找同乡借了铁锹、锄头,和好友一起在祖坟旁挖掘起来。” “不一会,果真就挖出了一具小人的白骨,并无棺椁存身,自然不会是他家的。” “季安明仔细思索了一整夜,最后才联想到了赵初生。当年,不正是他家夭折了一个病女,年纪约莫这具尸骨大小。” “想通了此节,那么这一切都明白了。是赵初生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可赵初生呢,却享尽了荣华富贵。这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说书先生似乎是在向听众发问。 而听众也是咬牙切齿,似乎这件事情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感同身受一般的憋屈。 “这季安明上报了官府,然而却无人信他陈词,打了板子轰出门外。求诉无门、求神无路的他,只能向好友索求方法。势必要报此血海深仇!” “这位张好友是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心底思量一番后,给季安明举荐了一个方法。” “你们可知是什么方法?” “就告诉你们。此等滔天大罪,地上的官不究,天上的神不理,难道就让恶人逍遥?绝无可能!” “季安明买了些鸡鸭并元宝蜡烛,祭祀了一位鬼。” “不错,众位没有听错。正是祭祀鬼,向鬼讨教方法,请求昭显正义!” “这鬼也有个名号,叫报应爽。专管人间因果报应一事,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报应不爽。” “却说报应爽受用了季安明的血食祭祀,也知那赵初生却为万恶之人,理应受到恶报,还季家人一个公道。” “于是,就在昨日。报应爽潜入进了赵府,进入了赵初生的梦中,让他噩梦连连,被妖鬼追杀。” “在梦中,赵初生遇到了一个高人,赠了他一把利剑,助他斩妖杀鬼。殊不知的,赵初生在梦中所杀的妖鬼,正是现实中自己的妻儿。” “他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最后免不了也落得个断子绝孙。大家说,这报应爽做得好不好,对不对?” 众人听得那是畅快不已,拍掌赞道:“对,杀得好!就是要将这些坏人都给杀了!” 说书人道:“今后,若诸位遇上了不公道之事,也可效仿此法,求助于那报应爽。善恶终有报,此乃天之道。虽为鬼,实乃神佛也!” 听到这里,许一言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讲了半天,原来这个说书人是在替那只鬼打广告啊。 可以的,非常不错。 在一片叫好声中,他的笑声,尤为的突兀刺耳。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他,眼里充满了不满之情,指责他。 许一言只好勉强憋住笑,道:“对不住,我实在没忍住,你们继续,继续。” 说书先生脸色不快,道:“这位小兄弟,你可是在笑话我?你觉得我讲得哪里不对,大可指出来。” 许一言道:“当真要我说?” 说书先生道:“有何不可,但言无妨!” 本来就是来看个热闹的,既然你偏要拉着不放,那我就说上几句吧。 许一言道:“这里面的破绽太多,我就不一一挑了。就两点,这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你一个说书人,是如何知道得这般详尽?别的不说,连赵员外压低工钱求工作这事儿都知道,真有够神的。” 竖了个大拇指,继续道:“这第二点,你说善恶有报,报应不爽。可我就不明白了,赵夫人和她的儿女,这报应从何处来?她们做了什么恶事?” 说书人义正言辞道:“这是赵初生的报应,理当有断子绝孙之惩罚。” 许一言道:“连坐之法是吧,行吧,算你说得过去。那我还要再问一句,衙门给一个犯人定罪,那也得有证据和供词画押吧。 “你这嘴皮子一碰,巴拉巴拉一大堆,就给人定了罪状。要不你下来,换我来坐会儿,也给你编个故事出来听听,如何?” 说书人眼中登时出现了一股阴狠之气,道: “小弟,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你污蔑我不要紧,可要是得罪了鬼神,那可没人能保得住你。若不是赵初生坏事做多了,又怎么会受此报应,难道你要说是鬼神错了?还是你也和赵初生是一类人,见不得作恶有报!否则,你为何要替他说话?” “对对,他肯定是赵家的人!” 许一言只是摇头叹气,从古至今,这群人向来都是少不了的,不明就里的被别人引导成为一把刀子。 伤了别人之后也全然不会有悔过自责之心,因为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做,始作俑者也非他,他也是受了欺骗,于是就可以心安理得。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道:“有捕快来过了。” 捕快是路过的赵府家的人叫来的,听不惯说书人胡乱编排赵员外的事迹,乱扣屎尿盆子。 于是就报案来抓他。 众目睽睽之下,那说书先生不慌不忙,将手中折扇打开,轻轻一扇,煽出一片青烟来。 烟霭散去,人已不见,众人大惊,皆呼神仙! 第二十七章:本来无一物 说书先生的凭空消失,并没有引起许一言多大的注意。 这世上的能人异士太多了,他这样的遁身法,只称得上是小把戏。 不说别的,民间彩门就有不少这样的戏法,障眼罢了。 散场后,许一言也就向扎纸铺走回。 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的时候,周边已经转换了场景。 城镇大街上,凭空出现一条河,河上自然是有一座桥,石桥。 街上的行人不知道何时已走光了,唯有桥上站着一位白发老人。 正在凭栏下望,一脸焦急之色。 空空寂寂,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象。 “有些意思了啊。” 许一言淡然一笑,径直走上桥。 对老人的行为视若无睹,从旁漠然走过。 场景突然的转换,莫名其妙出现的石桥和老人,怎么想,这老人都不太可能是正常人, 干嘛要搭理。 下了桥,走了不多时候。 前方又出现了一条河,河上也有一座桥,还是石桥。 桥上也有一位白发老人,凭栏下望,一脸焦急之色。 许一言是向前直走的,却又回到了原地。 许一言暗道:“大白天的也有鬼打墙是吧。” 走上桥,问那老人:“老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多危险啊。不小心栽下去可怎么办。” 白发老人跺脚叹道:“人老了,这手就不听使唤,一不小心将我那装有珠玉的匣子掉下去了,可该如何是好啊。小伙子,你行行善事,帮一帮老头子我吧。” 许一言道:“好啊,我最喜欢做好人好事了。” 说着就抱起老人,一把将他扔进了河中。 看老人在河里扑腾来扑腾去,许一言道: “别慌啊老先生,吸口气,放轻松,自然就浮起来了。沉下去好生找找吧,这河水也不深,我都看见底儿了。” 也就不管了,走下桥,径直往前走去。 回头看时,石桥已经渐远渐模糊。 老人也从河中游出来,站在桥头上,似乎是在望向他。 转过头来,身后的石桥又出现在了面前,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石桥和湿濡的老人。 “这还给我没完没了是吧!”许一言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开始有些生气,“那好,我就好好陪你玩玩儿,看你到底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他能够察觉出,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思来想去,只怕就是那个说书人,以及背后那个叫什么报应爽的鬼搞出来的把戏。 许一言这次走上桥,没多罗嗦什么,问了老人之后,就答应替他找回盒子。 然后就是脱衣服下河。 这河水可真是刺骨冰寒,不过还好,许一言早有准备,以真气护体可御寒。 这条河并非眼见的清浅,入水之后,才发现是深不见底。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朝着水底游去。 越是往下,水越是浑浊不明,连阳光也刺透不进。 不像是河,更像是落入到了深海之中。 再往回看,水面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一个人置身在这旷远无边的水中,四周黯淡无光,听不到一点声音。 在这样毫无生机和生路希望的环境下,人是会从心底里生出恐怖的绝望感来。 这个绝望感会不断增大,最终吞噬掉自己,让你丧失意志,惊慌失措。 最后在意识之中死亡,让自己的大脑杀死了自己。 但许一言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他很明确知道自己是身处在幻境之中,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并非真实。 许一言运起真气来,速度猛然提升,宛如浪里小白龙,一路直游向底。 终究还是有底,也有一点微光。 许一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木匣子,准备往上游回,然而却游不动了。 右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使劲拉着他不让走。 许一言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绿毛水鬼。 身上长满了水草一样的长毛,缠绕着他的右腿。 并且长毛还在继续向上攀绕,想要将他整个人给包裹着,就此葬身在这河底。 不过此等小鬼,哪能是现如今的许一言的对手。 甚至不需动用真气,仅是凭借一身的蛮力,就将那缠绕在身上的长毛撕扯断裂。 掉转过身来,一把抓住那被长毛遮掩住面目的水鬼。 三拳两脚将其打翻在水底,动弹不得。 尔后就像一支窜天猴一样,迅速穿破漆黑的河水,从水面飞跃而出。 白发老人没想到许一言竟然还能从水中逃出来,而且出来得如此迅速突然。 被震惊得连连倒退,险些就跌坐在地上。 许一言一把拉住,将匣子交到他手上,道:“老人家,这匣子可给你找到了。小心收好了!” 老人手握着盒子,忽然抬手就将其扔往桥下。 许一言早就有准备,只斜身一伸手,就将匣子抓在手里。 “老人家,我知道你手抖,可还是要小心啊。” 亲自将木匣子塞进了他的衣服怀中。 许一言本以为稍微展现出自己的一点实力,就能让他们知道是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知难而退,这件事情也就到此结束。 可没想到,走下桥后不多久,他又看到了那座桥和老人。 许一言这次是彻底失去了耐心。 上桥之后,不等那老人说话,一拳打在其胸口之上。 老人那孱弱不堪的身体,哪儿经得住这全力的一拳,当即五脏俱裂,七窍流血,倒毙而亡。 似乎躲在暗处的鬼怪终是知道厉害了。 许一言下桥之后,没有再看到石桥,一路走回到了扎纸铺。 将学馆的事情告知了妹妹,等衣服做好之后,就准备送她去上学。 闲话少叙,入了夜之后。 许一言照常是关门闭铺,然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四方拳,出一身汗,洗漱完之后就上床睡觉。 睡梦中,许一言又来到白天所见的那座石桥,周边别无他人。 桥上还是那个老人,还是那个动作和神情。 看来那只鬼是成心要和许一言过不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许一言上桥,问询,脱衣入河,取匣而回。 老人又“不小心”落匣入河,许一言复又跳下。 每跳入河水中一次,那河就变得更加深暗,不断在剥夺他的感官。 在河底中伺机而待的绿毛水鬼,也一次比一次庞大,绿毛越来越坚韧。 也不知道是进入河水中多少次了,许一言气力耗尽了,被那绿水鬼丝丝缠绕住,无论怎么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得。 他无力地向上划游,胸口储存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之色。 脸颊吹鼓起来了,已经快憋不住气,鼻子里开始冒出了水泡。 然而水鬼身上的毛发越缠越紧,已经不断蔓延到了许一言的脸上,向着他的鼻孔爬去。 黑暗无光,不知道水面离自己到底有多远。 即便是知道这是梦境,是假的,可是这无比真实的窒息感,心口的闷痛,不断刺激着许一言的精神。 他就快要崩溃了,始终在朝着上方挣扎。 终于,缠绕在身上的绿毛开始松动。 许一言逃出生天,开始奋力游动。 然而动得越快,所消耗的氧气就越多。 眼前始终是漆黑一片,失去方向感的许一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在朝着上方游去。 他终于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张开口想要呼吸。 吸进来的却只有水。 呛住了嗓子,大量的气泡在水中冒出。 许一言失去了意识,彻底坠落入河底。 水鬼走了过来,试探了他的心跳和脉搏,确定已经停止跳动,是确确实实死了。 大笑三声,包括水鬼在内,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幻境退去,世界恢复正常,是在一条偏僻的巷道内,四下无人。 只有许一言大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死在了地上。 整张脸被憋得成了青紫色。 原来并非是梦境,所有的经过都是在幻境中发生的。 许一言自始至终都没能逃出幻境。 在茶铺的那位说书先生,从旁边的房子里打开门,背后趴着一只瘦小丑陋的鬼。 那鬼是躲在阴暗处的,照不见阳光。 说书先生冷笑道: “多管闲事的一个后生仔,以为自己学了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自量力起来。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背后那鬼怪也小心探出头,去看地上死去的许一言,咧开嘴笑了起来,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说书先生用扇子抵住下巴,道:“正好,就把你也加入到故事中来。让人们看看,这就是不尊鬼神、脱离大众,替恶人说话的下场!” 回头对着鬼笑了笑,道:“等我再去说几场书,估摸着愿意以血食祭祀我等的愚民就更多了。之后就不愁吃喝了,哈哈。” “好啊,准备去哪家茶馆啊,到时候知会我一声。我想听听你要把我说成个什么大奸大恶的人物。” 冷不丁响起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说书先生和鬼皆是一惊,朝着声音来源扭头去看。 说话的正是那许一言。 他们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溺死在意识之中了吗。 已经检查过,确认没有生命特征了,为什么还会活过来? 还是说,他这么快就已经变成了鬼? 不等说书先生反应过来,许一言已经冲上面前,一把抓住了他。 “怎么,以为就只有你会幻术,我就不会了?” 指了指地上那死去的许一言,吹一口气,现出了原形。 原来是一根断木棍。 本来无一物。 这是小豆子当初在乱葬岗,展现给许一言看过的障眼幻术。 遗存了小豆子的修为之后,卷轴上也记录下了它的名字,修为法术自然是叠加上身。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许一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这句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可那个不自量力的人,好像是你啊。何苦要来招惹我呢。” 说书先生肩膀宛如被一只铁钳夹住,挣脱不得,便大声喊道: “这次瞎了招子了,快跑!” “跑得脱,马脑壳!” 许一言话还没说完,他便用真气包裹住手掌,打在说书先生心口。 那一瞬,许一言似乎看到有两个虚影脱离了说书先生的身体。 一个虚影是趴在另一个虚影的背上。 “这就是鬼魂?” 看见鬼魂只有那一瞬间,许一言怕之后看不见就让他们逃走了,没来得及去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大吸一口气。 这两个鬼魂被吸住,逃脱不得,挣扎几番后抵不过许一言的吸力,被吸入肚中。 入腹后,许一言就察觉到了异样,立马用真气将其包裹、炼化,转为属于自己的力量。 许一言大喜道:“没想到这番经过,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除了死气之外,还可以用鬼魂来进行修炼啊。还是说,这鬼魂就是另一种状态下的死气呢。” 两个鬼魂消化完,虽然修为不多,但是许一言感觉自己双目清朗了一些。 猜测,自己或许已经开眼,可以见到鬼魂了。 除此之外,许一言还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似乎想要冲撞开一个什么东西。 但是摄入的这两个鬼的修为太低了,只能在气海之内泛起涟漪,掀不出大的波浪来。 回到丧葬街,找了个借口去缝尸铺,偷偷吸了赵员外一家人的死气。 仍旧是毫无反应。 许一言自忖,大概要突破到新的境界,需要耗费更加大量的死气吧。 “要是还能再来一只妖怪就可以了。” 说书先生的尸体后来被人发现了,经过衙门的查证,是几日前就死去的人,不知道为何又跑了出来。 恐怕是被鬼附了身。 第二十八章:蟒蛇妖吃人 信阳城的北面有一座山。 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小村落,名为胡家村。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胡家村背靠大山,自然是从事着打猎、采药、砍柴等活计。 村子里有一对兄弟,暂且叫他们胡大和胡二。 两兄弟年纪不大,都不到二十。 身无长技,所以只能以砍柴到城里贩卖为生。 长年累月的做力气活,两人的身子骨都长得特别强壮。 十月初四,大凶之日! 这一天,兄弟俩用过早饭后,照常结伴进山里去砍柴。 走到山中深处,见地上有许多枯枝干柴,用不着费力砍劈。 兄弟俩大喜,将斧头插在后腰,开始捡起地上的枯树枝。 不一会儿,兄弟俩就捡了有两大捆干柴。 往常有这个量了,他们也该下山去了,再多点就不好背了。 可胡大却觉得,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比往年冷得还要早,可能再过几天山里面就要下大雪了。 到那个时候,地上的枯枝就会被雪全部掩盖,变得潮湿,就不容易卖出好价钱来。 趁着现在雪将下未下,地上干燥枯枝还比较多的时候,每一趟就尽量多背点下去。 一趟多个一捆半捆,也没增加多少,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 胡二觉得大哥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趁着大雪未来封山的时候,多备一点存货,深冬来了,免不了又要挨饿。 于是就放下刚刚背上的柴捆,一路沿着,继续捡柴。 兄弟俩隔得较远,胡大走着走着,到了一片灌树丛中。 发现那灌树丛中有两个拳头一样大小的红光。 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走上去掀开灌树丛。 赫然发现其中竟然伏卧着一条黑斑大蟒蛇! 那两个红光,正是蟒蛇的两只大眼睛。 胡大惊叫起来。 那蟒蛇一下挺起如水桶一般粗的身子,张开大嘴,掀起一阵腥风。 在山里求生活的人,经常会遇上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所以他们的反应特别迅速。 “快跑!”胡大没有一丝的犹豫停滞,见到蟒蛇的第一眼,就转身逃跑,“这里有条大蛇!” 胡二听见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哥哥身后立着老大一条粗壮的蟒蛇。 哥哥跑得很快,然而蟒蛇的速度更快。 只是将挺直的身躯往前伸直,张嘴往下咬。 一口就将哥哥的大半个身子咬进嘴里。 看到这一幕,胡二心里害怕极了,甚至有点吓傻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条蟒蛇,只怕是已经长成妖了。 他本能的转身拔腿逃跑。 可跑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转身回来。 哥哥有难,身为弟弟的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胡二飞奔上前,一把拉住了哥哥的两只腿,往外拖拽。 胡大虽然被咬住,可并没有死去,也在奋力的挣扎。 蛇类向来都是将食物生吞入腹部,然后用胃液将其消化。 胡二舍弃不下哥哥,两人同心协力,与蟒蛇开始了力气上的比拼。 虽然他们从小就砍柴,锻炼出了一股子的力气,但还是不能与蟒蛇之力相提并论。 要知道,即便是普通的蟒蛇,那身体上的肌肉也是比人类胳膊上要多得多的。 眼看着胡大一点点被吞进蟒蛇的腹肚,渐渐的不再动弹了。 胡二惊慌起来,大叫道:“哥,哥!” 急中生智,他才想起自己后腰上还有一把斧子。 松开一只手,握住斧头,用尽全力朝着蟒蛇劈砍下去。 蟒蛇身坚如铁,砍之不动。 然而胡二已经砍疯了,不顾一切地拿着斧头一顿猛劈乱砍,终是破了蟒蛇鼻头上的一条口子。 痛得蟒蛇张开了嘴,仓皇逃窜。 胡大被拽了出来,两兄弟跌倒在地上。 胡大的大半个身子都沾满了蛇的粘液,陷入昏迷之中,不知生死。 胡二将哥哥背在背上,朝着山下跑去。 到了村落,胡二大声喊道:“蛇,山里面有蛇,蟒蛇!我哥被吞了,来人救一救!” 有人听到声音,赶紧去请了村里唯一的郎中来。 大家一起洗净了胡大身上的粘液,才发现他的耳目口鼻,已经被腐蚀了,面上一大半的肉都没了。 郎中面色忧虑,研磨调制了一些药粉。 用纱布配合着药粉,将胡大受伤的面部包裹住,并告诉胡二: “你哥哥的伤口太严重了,我医术有限,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赶紧背到城里去,找一家好的医馆看治。” 胡二谢过之后,背着兄长一路往信阳城赶来。 却说村长听闻胡家兄弟在山里面遇到了大蟒蛇,觉得这对他们村子里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他们都是靠山吃山的人,怎能放任一条吃人的蛇妖存活在山中。 这要是哪天又跑出来伤人怎么办? 而且马上冬季了,也不知道这只蛇妖会不会冬眠。 如果不会,那它要是找不到食物,岂非就要跑到山下来? 村长建议,各家各户出一两个力气大的人,大家拿起家伙事,一起上山去把那只还未成气候的蛇妖给杀了。 这个事情十分重要,是关乎到所有人的安危,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 因此大家都非常积极的响应了村长的号召。 由村子里的猎人带队,总共有二十几个青壮年,拿着棍棒、锄头、镰刀等。 这伙人浩浩荡荡进了山。 然而。 他们却不知道,在山里面等待他们的,除了蟒蛇妖之外。 还有一个人。 …… 过了几日,许一言听到了一个消息。 那天早上,他送许若去学馆。 嘱托她一定要好好念书,别和那些臭小子混在一起,放学了第一时间就要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许一言看到街上一波又一波的人。 他们成群结队、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朝着同样的方向赶去。 许一言好奇心起,问旁边茶铺的小二,道: “老哥,他们这些人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干啥?” 小二一脸惊讶的道: “你居然不知道?就开赌场的那位冯老爷,昨天就在派人到处散发消息了。” 这几天许一言都留在扎纸铺里面,尝试突破境界。 没有死气,他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进行修炼。 然而正统方法实在是太慢了,这几天下来,一点明显的变化也没有。 今天是许若上学的日子,才出门来,没想到就碰上了热闹。 许一言坐下来,问:“什么消息?我不知道啊,劳老哥给我说说,我买一碗茶水喝。” 小二一边倒茶,一边道: “冯老爷的小儿子,冯余冯少爷。听说是在外面学了一身的好本领回来,准备用自己的所学,给本地的百姓,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好事儿。” 许一言大感不可思议,道: “办好事儿?就他老子冯老爷,能够答应?” 小二道:“你可别不信啊。话都放出来了,全城过半的人都知道了。” 许一言道:“那位冯少爷,准备给大家做什么好事儿啊?” 小二道:“前几天,北边的胡家村不是出事了吗,村子里二十几号青壮年,全被一只蟒蛇妖给杀了!官府知道后,立即派缉妖捕快去抓妖,没成,反倒是折了几个在山上。” 许一言惊道:“这蟒蛇妖这么厉害?” 心下却思索:以前没听说过北边的山上有什么妖怪。 是偶然成精的? 但也不可能一开始就这么厉害啊。 连伤二十几个人不说,连官府都拿它没办法。 这就有些夸张了啊。 第二十九章:花银子请观众看自己除妖 蟒蛇吃人的消息在城里流传的时候,许一言才处理完黄皮子的事情,之后就在扎纸铺研习小豆子的法术。 而丧葬街那样的地方,消息也不流通,所以他才没能听说。 小二叹了一声气,道:“谁说不是啊,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回事,妖啊鬼啊什么的,出来得越来越频繁了。 “前段时间,乱葬岗才杀了一只狗怪,这才过了多久?又冒出来一只蟒蛇妖。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艰难了啊。” 许一言道:“所以,冯少爷是准备上山去捉妖?” 小二道:“可不是嘛,为民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可以替他老子积点阴德。” 许一言仍旧有些不解,问:“冯家人去除妖,和这些人有什么干系?他们跑去干嘛的,感激涕零到要主动去当炮灰吗?” 小二看着急冲冲的人流,脸上流出了羡慕之情,哀怨道:“有银子拿啊!冯老爷为了给他儿子扬名,拿出了整整四百两银子来。 “扬言陪同他儿子一起上山去,观看他儿子捉妖的,都有银子拿。前一百位是二两银子一个人,后面一百位是一两银子,剩下的就是五钱银子一个人了。先到先得。要不是我老板不肯放我走,我早就跟过去了。” 好家伙,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了在人前显个身手威风。 这大户人家,不缺钱,就是会玩儿。 许一言道:“这些人是要钱不要命的啊!不怕万一冯少爷失手了,那妖发起怒来,把他们全杀了。到时候钱没拿到,命还丢了。” 小二道:“一开始确实也没人愿意去的。可后来又听说了,只需要站在远处,能看到冯少爷和妖打架的身影就行了。出意外的话,大不了到时候就撒丫子跑呗,隔老远呢,想来也追不上了。” 自古就有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些银子对冯老爷来说不算多,可是对许多穷苦百姓来说,可能就是好几个月、甚至于一年的生活费了。 只不过是跟上去凑个热闹,半天的功夫就把钱挣到手,有何不可。 而且有几百号人呢,就是冯少爷打不过,他们被妖怪追上了,也不可能一下就杀光。 就是站着不动,给那个妖怪吃,都能撑死它。 人人心里想的都是,到时候我往后边站点,要死也是死前面的人。 他们死了还好,我还能多拿些银子呢。 话一说完,小二就感到身边有一阵风刮过,回头一看。 “诶?刚刚问我话的人呢?” 许一言火急火燎赶到冯家大门前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大门前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本以为自己是没希望了,不过来都来了,还是等着看看结果。 有好几个冯家仆人,给在场的人依次发放着一张戳盖了印章的纸张。 上面有写着是五钱银子或者是一两银子。 二两银子的听说已经发完了。 等看完冯余上山捉完妖的盛举后,当场就可以兑换银子。 许一言还当真没有想到,自己是排在老后方了,看着前面是走了一个又一个人。 可轮到他的时候,家丁居然还恭喜他,抢到了名额。 给他发了一张兑银纸。 不用说,上面自然写的是五钱银子。 许一言拿到手后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个套路啊。 真正能领到一、二两银子的,估计只有最开始的几个人,在这之后,所有的人都是五钱银子了。 大家也不会怀疑,拿一个就走了一个,谁知道自己是第几批过来的。 冯老爷这主意不错,不仅宣传到位了,银子也节省了不少。 而且,抓住了妖,衙门还是有赏金的。 不过,有钱人的羊毛,薅到就是赚到,也不嫌弃了。 更何况,许一言真正的目标,本就不是这点碎银。 他是为了获得那妖的死气而去。 冯余,是冯老爷的小儿子,冯补的弟弟。 很小的时候,冯余就被送到外面去拜师学艺了。 几乎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这一次回来,听冯余说的是,自己已经通过了师门的考核,达到了行走江湖的标准。 练武功,闯江湖,无非就是为了名利二字。 这利,从就小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 冯余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他想要的只是名气和声望。 山中出现了蟒蛇吃人,衙门都对付不了,这是多好的一个成名机会。 可冯余想了,要是自己一个人去打妖怪,太无趣了,谁又能知道他的本领究竟有多厉害。 没有见证人在场,他展示实力来给谁看? 到时候妖怪杀了,可能百姓还以为是家里的护卫帮忙。 或者是一场险恶厮杀,好不容易才获胜。 这样一来,他虽然也会出名,但和自己希望的程度还有很大的差距。 冯余要的是,让整个信阳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威风。 衙门缉妖捕快都不能解决的凶恶大妖,被他以绝对的实力,将其碾压斩杀。 简而言之,他要在全城人面前露脸,震惊他们。 于是就有了花银子给自己请观众,这样难得一闻的事情发生。 冯老爷满足自己儿子心愿的同时,也想借此次机会,将这个好事夸大宣传出去,洗白一下自己,搏一点好的名声在外。 出发的时间定在午后,让大家吃饱了午饭后,在北边的城门外集合。 乌泱泱的一群人,跟在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的身后。 人群中除了有拿着兑银纸的人之外,还有不少是跟过来看热闹的。 就连衙门里也派了几个捕快前去,必要的时候能帮就帮,减少伤亡。 这样的效果,冯余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内心很是满意。 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今天要去干嘛。 只要今日一过,他的名字将会在大街小巷里流传开来。 他的故事也会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用不了多久,江湖上也会有他的名号。 许一言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首苏轼的词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只不过别人是自愿去看太守射虎,而冯余,却是花的银子。 胡家村离信阳城并不太远,一群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一大拨人,这个大阵仗,直接把胡家村的村长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来抓妖怪,还是来打仗的? 这么多人,不会把妖怪给吓跑吗? 有村人急急忙忙去通知胡二,让他快出来看,有人来杀妖了,能够替他大哥报仇了。 胡大虽然从蛇口脱险,没了性命之忧,但是整张脸却毁了。 受到了刺激,精神也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让他们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然而推开门,屋内并不见胡二的身影,只有胡大躺在床上休养。 “遭了!那傻小子肯定是一个人跑到山里去了!” 自上一次缉妖捕快失手后,衙门就没再派人来过了。 只是通知大家,别再到山里去了。 胡二以为是他们放弃了,所以他要亲自提刀去替哥哥报仇。 上次他一个人就将蟒蛇给砍跑,给他增长很大的信心,觉得自己可以。 第三十章:不曾想给他人做了嫁衣 冯余带着大家上山去了,走不多时,他忽然停下,道:“我已经闻到了妖怪的味道,想必就在附近不远处。为了大家的安全,就在此停下吧。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听到发现妖怪了,大家的神情都紧张起来。 左顾右看,生怕妖怪就藏在自己的附近。 冯余继续往前走。 许一言悄悄跟了上去,别人害怕,他可不害怕。 然而才刚刚走动几步,前方的林子内,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红眼蛇头! 众人吓了一跳,就要拔腿开跑。 冯余大喝道:“大家别慌!有我在!这小妖怪不成气候,且看我的本事如何!” 这重头戏才正要上演呢,怎么能缺了重要的观众呢。 冯余说着就急冲上前,跃至半空中。 双拳包裹着一团形似虎头的真气,散发出一股猛虎下山一般的狂烈气势。 众人似乎听见了呼啸声,只看见有两只猛虎朝着蛇头扑咬下去。 这双拳,冯余只用上了五成的真气,想着对付这样一只妖怪,绰绰有余了。 蟒蛇对冯余的攻击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是那蛇头之下,却闪出一个身影来。 只见那个人影,双手向上,迎着虎口刺入而抓。 一下子便将冯余的两只手腕给牢牢捏住,然后顺势朝下拖拽,将他从空中拉到地上。 猛虎一下就变成了家猫,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后颈子一样,这气势也就颓了。 两人身形停下,众人这才看得分明。 原来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光头的和尚。 除了和尚之外,这蛇头之下还有其他人,只不过被垂下来的蛇头给挡住了,看不真切。 和尚放开了冯余,朝后退开一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 “施主,方才情况危急,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若有得罪,还请勿责怪。” 冯余已经发现,这蛇妖是死了。 不用想也知道,正是眼前这个和尚杀的。 他心里在痛骂:贼秃驴,你小爷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戏台子,结果风头让你给抢了! 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来! 不能就这样白费一场功夫,给这个和尚做了嫁妆。 而且方才因为这个和尚,还让自己还在众人面前吃了个瘪! 不行,必须要立即将形势扭转回来。 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个主意。 只听冯余大喊道:“这和尚被蛇妖所控,已是非人之物!大家不要被欺骗了,看我揭穿他的真面目!”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他就收肘沉至腰间,猛然踏出一步,出其不意的打出拳去。 这实实在在就是偷袭了。 但是冯余不怕,因为他知道,这些百姓根本就看不出来。 经过刚才的交手,冯余知道眼前这个和尚有些本事,不能和他纠缠下去。 否则自己的计策就会失败。 只有通过偷袭,用出十成的功力。 一击必杀了这和尚,借此才好找回自己丢失的脸面。 并且来个死无对证,之后再打一拳在蛇妖尸体上。 将杀妖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冯补的剧本设计得还算合理,只不过,演员并不听话。 他低估了这个和尚的实力! 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武功。 冯余抢先发起攻击,然而和尚却无丝毫慌忙,后发而先至。 厚重的绵掌,紧贴在冯余的拳头之上。 和尚包住对方的拳头,手腕微微一个翻转,就将冯余的拳力化解,并且将其拳头向外推开。 冯余收力不及时,重心不稳,向前趔趄了几步,差点就栽了个跟头。 和尚一把拉住他,道:“施主误会了,贫僧是真真切切的人。那蛇妖已被贫僧击杀,大家用不着慌怕。” 说着让开身形,让大家看清楚了蛇头之下的另外二人。 他们是双手撑着蛇腹,这才将蛇头顶起来。 人群中也有胡家村的人。 他们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就是独自上山来报仇的胡二。 大喜道:“胡二,你个傻小子,怎么敢一个人就上山来!” 胡二站出来解释,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拿着斧头上山来找到了蟒蛇,然而却不是它的对手。两三下就被打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指了指身前那位高壮的和尚,继续道: “还好在危急时刻,是这位大师出现救下了我。” 为了更好的还原当时的情景。 胡二声情并茂,并且搭配起了动作。 只见他跳起来,左手并指竖放在胸前,右手成掌,拍打在蛇头之上,道: “这位大师傅可厉害了,就是这样一掌,就将这可恶的蛇妖打杀了。我们没有被蛇妖所控,否则我怎敢这样打它。” 众人见胡二如此对待蛇妖,而且也看见大和尚,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冯余的攻击,也就真的相信他是高僧。 当下众人就称赞起来。 这可把一旁的冯余给气的啊。 这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赞不绝口。 没想到却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和尚给截胡了。 自己花了钱不说,还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但是冯余也不是傻子,经过这两次交手,就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对手。 看和尚那从容的态度,自己方才全力的一击,只怕他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能用出来。 而且背后还有一个看不彻底的美少年。 冯余心中虽恨,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当下就抱拳赔礼,致歉道: “大师,是我太过紧张鲁莽了,冲撞到大师了,万望恕罪!在下冯余,师承百形拳宗,敢问大师法号,宝刹在何处?” 先问清楚底细,看看是否是自己师门能得罪的。 和尚颔首赞道道:“原来是百形拳宗的弟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大有可为。贫僧法号净悟,师出出云寺。后边这位是我师弟,弟子规。” 净悟虽然年长弟子规二十岁,但两人的师傅却是同辈,所以师兄弟相称。 弟子规笑道:“师兄可谬误了,我已被逐出寺庙,现如今已非你师弟。” 当日弟子规走出寺庙,没走多久就被后面的净悟追上。 净悟知道事情后,并未怪罪师弟,反而邀他一起。 好拿了那黄鼠狼妖,将功折罪,重回寺庙。 两人行到此山,忽闻妖气大盛,寻味赶来,救下一命。 妖尸不可随处处置。 万一被山中的哪只饿慌了的野兽吃了。 运气若好,可能就此成精成怪,又是一个祸患。 于是三人就顶着蛇尸,走下山来,这才碰到众人,闹了一出误会。 原来是出云寺的,难怪有如此功力。 冯余自忖:“这两个人可得罪不起,只能认栽了。” 口中却道:“原来是出云寺的净悟大师,久仰大名!不知大师来蜀地,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说个这个名号。 但在江湖上行走,只要是得罪不起的人物,那都是要久仰的。 净悟见此人能号领上百人众跟随,还有捕快在后,心中想道: “这冯少侠在城中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或许可以打听出有关黄鼠狼妖的消息。” 便问道:“有一只黄鼠狼妖从本寺中逃出,特奉师之命,前来除妖,弥补过失。不知冯少侠,可有听闻过这只妖怪?前段时间,恐是在城中闹出了人命案件。” 又把目光看向后面的几位捕快,可从他们眼神中只看到迷惑,是不知情的。 冯余才回来不久,哪里知道什么这些事情,摇头说不知。 黄鼠狼妖没听过,害人的狗妖倒是多,不过都死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人却突然发声,喊道:“大师傅,我知道,我知道。” 只见有一个瘦矮的中年人从中挤出来。 净悟眉毛一扬,道:“施主,你当真知情?可是看见过那黄鼠狼妖怪。” 中年人点头道:“前段些日子,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的时候。我挑着担进城卖菜,偶然之间看到了。有一只黄皮子在大街上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们好像还在说话!” 第三十一章:一口蛇妖死气 净悟道:“那你可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 “天光不亮,又隔得远,看不太清楚。我也不敢跟上前去,怕要真是遇到了妖怪,那我哪还能有命在。也是怕被报复,一直当做没看见。现在碰到大师傅,我才敢说出来的。” 听到这里,躲藏在人群中的许一言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石子。 从一开始见到净悟出现的时候,他就默默退回去了。 在小豆子的记忆力,他是见到过这个和尚的。 知道他的厉害,只能将气息掩藏起来,避其锋芒。 净悟和胡家村的人一起抬着巨大的蟒蛇妖下山去了,留下了冯家的人以及信阳城的居民。 这妖怪都打完了,也是该结账了。 回到胡家村,家家户户都跑出来,围看着这条巨大的蟒蛇。 村长愤恨的吐了口唾沫,骂道: “就是这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妖怪!害死了我们村子二十多个人!” 骂着骂着就用他的竹木拐棍敲打。 那些死了家人的村民,也殴打起妖尸体,发泄心中的愤怒。 净悟问胡二: “方才听那位老人家说,这妖怪总共杀了村里二十多个人。可是真的?” 胡二道:“我当时带哥哥去城里治病去了,不太清楚情况。不过回来之后听他们说,好像是猎户带队,家家户户都出了一个青壮汉。然而去了之后,却没回来,也只有被这蛇妖杀了的可能。” 净悟听后却沉吟不语,半响后问弟子规,道:“师弟,你对此有何看法?” 弟子规道:“是有些蹊跷。”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净悟皱眉道: “这蟒蛇妖虽然看起来厉害,但是身怀旧伤,修为大打折扣。就连胡二一个人,也不能一击必杀,又如何斗得过二十多名壮年汉子?” 弟子规道:“只可惜这蛇妖已被师兄你一掌击杀,这其中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了。” 净悟看着他道:“你还是觉得我当时不该下杀手吗。不过也是,出家人不该有杀心,徒增杀业。罪过罪过。” 弟子规道:“这蛇妖妖吃人,师兄是为了救人。用一条性命,换取了另一条性命,算不得杀业。更何况,师兄你也不知这蛇妖事先有伤,并非是成心要致其于死地。” 净悟道:“那当时你为何做出那般表情?” 弟子规道:“我只是替那蛇妖可惜。” 净悟不解,问道:“可惜什么?” 弟子规正色道:“可惜它只是想活命,却不想因此而送了命。” 净悟摇头叹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妖要杀人,身为人,自然是要反抗抵御。你若说我犯了杀业,尚可,但若说我不该出手,那就是你错了。” 弟子规微微一笑,道:“无善也无错。” 胡二的屋子里却在此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那是胡大的声音,又开始发疯了。 胡二脸色一变,立刻跑进屋子去,照顾哥哥。 净悟和弟子规也跟着进去。 在路上他们就听说了这兄弟俩的故事,被他们的深厚的兄弟情而感动。 屋子里,胡大头上包着褐色的纱布,那是药末的颜色。 他缩在在墙角,膝盖抵住胸口,双臂紧紧将自己抱住。 唯一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充溢着不可名状的惊恐。 胡二站在门边,焦急道:“大哥,是我啊,我是胡二!你认得出我来吗?” 可无论他怎么说,胡大都没有反应。 但是只要胡二稍微往前动一点,胡大就反应激烈,惊叫起来,一个劲儿朝着墙壁扒着。 好像他面对着的不是弟弟,而是着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 他想要逃出去,想要在墙上扣出一个洞口来。 他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已经崩裂,断甲碎片扎进在黄褐色的土墙里。 墙上留下了一条条血痕。 胡二担心哥哥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逼死的。 可是他却无能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他。 城里面的郎中也说了,这样的症状,是惊吓过度,破坏了脑中天灵,寻常药是医不好的。 可不寻常的药又是什么呢? 郎中也不知道。 胡二看着哥哥,忽然也感到浑身无力,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净悟一把扶住他,道:“让贫僧来看看。” 胡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跪下来,道: “大师傅,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救我哥哥的吧。求求你,救救他吧,实在不行,让我和他互换也可以。” 弟子规将他拉起来,道:“安静看着吧,师兄要念经了。” 胡二这才捂住嘴,生害怕自己会吵到。 净悟闭目手捻佛珠,口诵佛经。 一步步朝着胡大走去。 那胡大却一点也不害怕了,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 净悟越走越近,最后走到了胡大的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天灵。 两个人身上都生出了淡金色的柔软光芒。 不一会儿,胡大就安详睡去。 净悟也停下来,将胡大抱回了床上。 胡二这时候才敢小声发问,道:“大师,我哥哥怎么样了,可是好了?” 净悟点了点头,道:“我已替他祛除了魔魇,醒来后就恢复了。” 另一边,许一言看着净悟他们走进了房间,这才敢偷偷跑近到蛇妖跟前。 加入到了殴打蛇妖的行列中。 “你这可恶的蛇妖,我揍死你!” 许一言不仅用脚踢,他还用拳头打,情绪激动得,甚至还骑在了蟒蛇的身上。 学那武松打虎一般。 周围的人都住了手,怕伤到了他。 许一言就一边殴打,一边趁机把头埋低,吸了一口死气入体。 有村人就上来扶他起来,道:“好了小伙子,别太激动了,担心气坏了身子。这蛇妖已经死了,大仇得报!” 许一言附和道:“对,大仇得报!” 然后慢慢退出人群,迅速离开胡家村,跑到了无人处。 这一口新鲜的蛇妖死气,比起小豆子的来,是差了一大截。 但是却比狗怪头领的强出不少。 有过多次吸取死妖气息后,许一言已经驾轻就熟了,不会再出现第一次那样痛苦的情况。 当然,前提是,吸收的妖怪,修为要比他低的多。 这样他的真气才能将其死气全然包裹住。 将蛇妖死气提炼成与自己适应的真气后,汇流到了丹田气海中。 蛇类是变温动物。 它们的心脏包裹在一个囊中,称为“心囊”,位于支气管的分叉处,其心脏是可以移动的。 许一言吸收了蛇妖死气后,身体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是否能移动心脏,他暂且不得而知,不过,确实能够让自己的体表温度稍微变低一点。 许一言不得不摇头感叹,苦笑道:“我这是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变成一个四不像?”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之外,身体内先前的那种桎梏堵塞感,终于被冲破了。 奇经八脉中的任脉。 许一言感觉到,已经将其打通了十分之一了。 但这还不够,要抓紧时间修炼得更强! 在山上的时候,虽然冯余两次出手都吃瘪了,但其展现出来的功力不低。 对于许一言来说,他是个强敌。 要想刺杀冯老爷,困难又一次升级了! 在胡家兄弟的房间内。 净悟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道:“刚刚那一瞬间,你察觉到了没?” 弟子规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蛇妖尸体,道:“是错觉吧。” 净悟盯着他,道:“我们两个同时出现了错觉?” 弟子归摊手道:“一切皆有可能。” 净悟他们察觉到的,正是许一言从蛇妖尸体上吸入体内的死气。 净悟道:“走吧,我们先去柴施主家看看,能否找到黄鼠狼妖的线索。之后在看如何处置他吧。” 第三十二章:那就搞个大事情出来 结算银子的事情交给了下人,冯余先行下了山。 骑上枣红色的骏马,怒挥皮鞭。 似乎是将胯下的这匹马,当做了净悟在出气。 马儿吃痛,嘶鸣不已,只得快速奔跑起来。 骑马到家门口,冯余喊了一遍:“开门!” 也不等门口的门童,几乎是用脚将大门踹开的。 门童被撞得老远,慌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有下人早就出门去,将马牵到偏门处的马厩。 冯余像只蛮牛一样,在府内横冲直撞。 丫鬟和家丁都避之不及,被推倒在地,将端给大少爷的果盘撒了一地。 冯补看见了心疼不已,拉住他喝问道:“你疯了?” 冯余在家的日子不多,兄弟俩也就只有小时候有些感情。 再加上冯补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在冯余的眼里,就如同废物一般,心底里根本就没把他当作是哥哥。 也就不存在尊不尊重的问题,当下对他怒目一视,甩手道:“别来管我!” 冯补被吓了一跳,跑开之后连忙呼喊:“爹!你快出来管管这臭小子,没一点尊卑有序了。” 冯老爷出来,看到小儿子这般神情,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安慰了几句大儿子,将冯余唤到了书房。 关上门后,问道: “怎么回事,带这么大的火气回来,事情办得不顺利,失败了?” 冯余便将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银子是打水漂了,一根毛都没能捞着,反倒是在人前丢人现眼了。 冯余恨道:“爹,我们这是上当受骗了啊,根本就没人在山上护妖。那家伙拿了钱不办事,一定不能放过他!” 冯老爷也拍桌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只要他还留信阳城,就是藏在地里,我也要给他抓出来!” 门外有仆从来禀告: “老爷,门外来了个江湖汉子,背着个竹楼。听他说自己是街边耍蛇的,要见老爷。我看那人尖头尖脑,不像是个好人,就让他在门外等候。老爷,此人见还是不见?” 冯余听后捏拳道:“好啊,正想去找他呢。不成想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省却了我们一番功夫。” 冯老爷眼珠子一转,道:“放他进来,带去外院的偏亭处等着。我们随后就来。” 外院偏亭,是在冯府中比较僻静的地方。 若非主人授意,不会有下人前来。 如果不想让人进屋密谈,这个地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父子俩到后,已经有一个丑陋的汉子坐在亭内。 手上把玩着一条花斑小蛇,脚边放着一个大的竹篓子。 冯余一见那人,立即发声质问道: “你怎么搞的,连自己养的蛇都管不好吗。怎么就让那和尚给找到了,还先我之前就杀了。害得小爷我白跑一趟,喊来几百号人,却是看别人耍威风!” 原来山上那条吃人的蟒蛇,竟是这个耍蛇人饲养的。 这一切都是冯老爷父子想出来的计划。 先是通过特殊渠道,找到了这样一个奇人异士,然后花银子雇佣他。 放蛇归山,然后吃人害命,将消息散发出去,成为一方之害。 这之后就必须将蛇妖藏起来,不能被冯余之外的任何人找到。 等时候差不多了,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厉害。 就轮到冯余出场,表演除害的戏码。 胡家村上山去杀蛇妖的二十几个人,以及缉妖的几名捕快,正是被这个耍蛇人所杀,尸体被他饲养的毒蛇分食而净。 耍蛇人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道: “对不住了,这件事确是我的责任,我也不推卸抵赖。是我大意了,本来只是想在你来之前,先让蛇杀掉一个人,烘托一下气氛。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武功这么高强的和尚。我打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杀了蛇妖。” 冯余道:“那你也得给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算了。” 耍蛇人从竹篓子里拿出一包袱的银子,摊在石桌上,道: “按照行内的规矩,事情没能办成,这银子我全数退回。在这期间的费用以及损失的蛇妖,由我自己承担,与你们无关。” 说完,起身背起背篓,就准备离开了。 冯余上前用身体拦住,道:“这样就算完了?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耍蛇人哦了一声,侧视道:“那你还想要如何?让我再放一条蛇出来让你杀了?你要是想的话,我也没问题,这次就少收你点银子。” 冯余道:“你以为我傻的吗,这个时候还放一条蛇妖出来,是嫌不够引起官府和那秃驴的注意吗。” 耍蛇人道:“这就是了,现今那和尚还留在城里,连我也要躲起来避避风头了。” 拍了拍冯余的肩膀,继续道:“放心,机会多的是,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等那和尚走了,我们在合作啊。” 冯老爷这时候后退了几步,退出了亭外。 冯余突然斜刺里打出一拳,道: “机会还有,可惜不属于你了。你以为计划失败后,还能放你活着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耍蛇人右手一翻,从衣袖中滑出一根骨笛,格挡住冯余的拳头。 他不屑一笑,道: “就凭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将手中的竹笛吹响,背后竹篓子里的毒蛇纷纷冒出头来,朝着冯余摇头吐信。 不仅如此,就连院子草丛、墙角处,也爬出来不少的蛇。 吓得冯老爷左闪右避。 冯余见状想要逃跑,拉开两人的差距,避免被毒蛇咬中。 可这回就轮到耍蛇人将他拦下了。 将骨笛当作利刃,左右疾刺出去,封住了冯余的退路。 两人交手数招,难分高下。 然而在此期间,亭子内却满是毒蛇了。 地上爬着的,梁上垂掉着的,柱子上盘着的,密密麻麻。 这群蛇将冯余围在中间,吐着信子,伺机而动。 耍蛇人笑道:“我虽打不过那和尚,可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将手中的笛子转了几转,然后放在唇边,准备吹响,了结他的性命。 儿子不敌对方,眼看就要葬身蛇腹。 冯老爷急忙大声喊道:“快来人!” 这外院除了僻静之外,附近还有护院站岗。 不过他们在没有得到准确的命令前,也不会轻举妄动,前来此处。 当下听到了冯老爷的呼喊,立刻就飞身而来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年纪相仿,约莫三十来岁,打扮各异,手中武器也不尽相同。 一人手执铁伞,一人手握长剑,一人腰间插着一根玉制长箫。 还有一人却是用斗篷将自己裹住,只露出一个头来。 他们四个,被府内的人称作是护院四大天王。 每个人的武功都邪门怪异,不好对付。 耍蛇人眉头一皱,心道:“不好,这四打一,赢面实在太小。” 不过幸运的是,冯余的性命还在自己手里面握着。 有他当作人质,就是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只要出了冯府,若是他们还要赶尽杀绝。 那他就来个鱼死网破,去官府自首,揭发这父子俩的歹恶心肠。 冯老爷见他们来了,心中松了一口气,面色一沉,道:“立即给我将他拿下!” 冯余却道:“这个人交给我,正好我憋着一肚子气还没撒呢,就让他做我的人肉沙包!你们把毒蛇驱散开就是。” 耍蛇人一愣,来人了底气就壮了是吧,你怕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什么误会。 “你们别动,敢上前一步,我就让毒蛇咬他们一口。” 梁上有不少毒蛇就已经垂在冯余的头顶上,距离不过两三寸。 只待耍蛇人一声令下,如此之近的距离之下,以毒蛇的迅猛疾速,冯余必然躲避不及,命丧当场。 腰间插着长箫的人却微微一笑,一边吹起口哨,一边将玉箫拿出。 口哨声响起来的时候,亭子里的蛇都骚乱起来,群龙无首。 冯余趁此机会,用棉花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耍蛇人听声,面色一变,知道是碰到了同类的对手了。 立刻吹响起竹笛,准备重新将毒蛇的操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笛声响起的同时,玉箫也吹响。 箫声如一条条溪水,缓缓而流,温暖又惬意,将笛声也裹挟其中。 这两人虽然同以音律为武器,然而功法类型确实天差地别的。 耍蛇人的笛声是操控蛇类,而吹箫人的箫声确实惑乱心灵。 亭中的毒蛇重又被耍蛇人掌控,纷纷朝着冯余,正待张口咬去,忽然眼神涣散。 它们开始不再受到耍蛇人的控制,而是遵从内心的欲望,两两互相缠绕厮磨。 箫声柔软轻缓,耍蛇人听来,就好似有无数双柔若无骨、细腻如玉的手在抚摸着自己,挤压着自己。 他的眼前,似乎在慢慢出现了曼妙的身姿。 冯余是塞住了耳朵的,听不到箫声。 见耍蛇人已经开始恍惚起来,便再也忍耐不住心头之怒,捏起拳头打出去。 耍蛇人被一拳打醒,连忙以提运体内真气来抵抗靡靡箫声。 然而这样一来,他那儿还能分出二心来对付冯余。 耍蛇人本身的功夫并不太厉害,他主要是以操控蛇来进行攻击,或者辅佐自己攻击。 敌人忌惮他身后的毒蛇,自然疏漏就多,打不过他了。 可在吹箫人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控蛇术毫无作用,反而受制于人。 不过十余招之后,耍蛇人就毫无招架之力,一败涂地。 冯余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左手抓住其衣领,右手成拳,砸落不停。 直至将其活生生打死,血溅了亭顶,这才罢休。 冯老爷让护院在院内随便挖个坑,将此人埋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随着土坑一起,被埋住。 冯余会就此罢手吗? 不! 他在等待机会,等着净悟办完事情后离开。 然后,他会去黑市,重新寻找一个更厉害的控兽师。 下一次,表演的舞台,将会选在信阳城中。 他所希望的是,先让信阳城所有的百姓,都陷入惶恐之中。 然后,自己作为一束光出现。 驱散他们心中的黑暗,成为这个城镇中,能够彪炳千古的英雄! 既然要搞,那就搞点大事情出来! 第三十三章: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说 扎纸铺来了两个人,一个和尚,一个少年。 正是净悟和弟子规这俩师兄弟。 他们二人去柴松家看过了事发现场,留下来的痕迹很少。 邻居也证实了,确实是妖精所为。 不过他们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多方面的人证和物证表明,黄鼠狼妖是一共来了两次的。 第一次是清晨,没能得手,自己还受了伤,是仓皇逃出的。 门前那一滩血迹,以及柴松夫妇还出门购置了物品,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第二次是夤夜而来。 蹊跷不明的地方就出现在这里。 黄鼠狼妖在第一次破晓前的突袭复仇,是状态全满的,然而却没能成功。 反而是受了伤之后修为大大减弱,在柴松夫妇防备加重的情况下,成功得手。 这违反常理啊。 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那就是第二次有人在背后相助,杀人的或许不是黄鼠狼妖,而且背后那人。 是谁呢? 极有可能就是卖菜人看到,和黄鼠狼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黄鼠狼妖受伤,这期间肯定会蛰伏起来养伤。 说不定就藏身在那人身边。 在胡家村的时候,净悟他们察觉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这个人,会不会就和妖怪害人的事情有关联? ...... 许一言见到来人之后,心中一惊,但是面上却毫无变化。 装作不认识,起身相迎,道:“两位顾客临门,可是有什么需要?” 净悟当面见到人之后,心里更加确定,此人必然与妖邪之事有关。 即便是与柴松夫妇一案无关,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为何他敢下这样的论断? 那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许一言浑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浓郁的妖邪气。 除了邪门歪道之外,还有谁会修炼这样的功法? 如果不是和妖怪有瓜葛,为何身上还会有妖的气息! 面对这样的人,那就无需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净悟踏步上前,厉声直言质问:“你这个邪教妖人,埋名躲藏在此地有什么目的。柴松夫妇可是经你手所杀的,那黄鼠狼妖现在何处!” 啪啦啪啦,一口气就丢出好几个问题来。 许一言到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直接,只能佯装不知道,一脸的无辜与吃惊。 被净悟逼视之后,很自然的退到一堆纸人身边,道: “我听不明白大师傅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就一个扎纸铺小伙计,根本不认识什么柴松夫妇,杀他们来干什么?你们是衙门派来的吗?” 净悟面目严肃道:“你还想抵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出事当天,有人曾在柴松家门前见到过你!” 他这是在使诈呢。 许一言哪能不知道。 动手的时候,他可是特意用了几个纸人在四面八方盯着看呢,绝不可能有人见到他。 这和尚既然这么说,显然是没有掌握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在手里。 那他还怕什么? 打死不认账呗,你能拿我如何。 名门正派,是要讲规矩,讲道理的。 于是装无辜的进行据理力争,道:“这不是污蔑我吗,那个人要么是胡说,要么就是看错人了,要么他本人就是凶手,想找人顶罪!你敢让他与我对薄公庭吗!” 净悟见许一言始终在推脱抵赖,眼神和表情没有露出一点慌张的破绽,反而是十分的倔强和顽强以及愤怒,好像自己真的是蒙冤受屈。 是早就猜想到自己会被盘问,有了准备。 还是当真与他无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总之一身邪气,就不可能是个好人! 先拿下再说! 之后不怕他不承认! 净悟喝道:“即便人不是你杀,也定然与你逃脱不了干系!邪教妖人,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就毫不犹豫使出一记佛门金刚掌! 刚猛霸道,有摧枯拉朽之势! 许一言一直在小心着呢,早就有所提防。 看到净悟肩动,就知道他肯定有所动作了,抢先一步施法。 店里有一部分的纸人,是早就用血点过眼睛的。 为的就是预防像今天这样的突发事件发生。 当下红光闪动,邪气凛然。 一地的纸人纷纷飞起,挡在许一言的身前,化作了一堵纸墙。 虽然是轻巧薄脆的纸人,但在许一言法术的加持之下,与铜墙铁壁想比,也不会有丝毫逊色。 但是很可惜。 净悟的这一招金刚掌不仅力道刚硬有开山裂石之猛势,更是佛门纯正纯阳之法,正好克制阴邪法术。 纸人只能抵消一部分的掌力,余下的威力将纸人击飞,打在许一言的身上。 许一言借着这股力向后的劲道,顺势逃往后院。 这和尚不讲道理啊! 还没说上几句呢,就开始动手了。 都不给我机会多狡辩几句的吗。 要打也是不怕的。 但不能在铺子里打,打坏了东西还不是得自己担着。 丧葬街此时没什么人在。 许一言即便是跑出去喊叫救命。 能赶过来的,也就只有做棺材的老张头和看起来清瘦无力的林老板。 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净悟见许一言逃走,轻身紧跟而来。 才一入到院中,便被一群纸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拿枪的、提刀的、握剑的、甩流星锤的,不一而足。 十八般武器,只多不少。 更为歹毒的是,纸人兵刃上还涂了毒药。 这些纸人的攻击,全都是朝着最不易防守的部位。 只要有一个得手了,破了皮,那就稳胜!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净悟完全不将这些纸人放在眼里。 只见他单手快速结成法印,将身上的袈裟抓在手里,迎空舞卷起来。 柔能克刚。 纸人的尖刀利刃碰到了柔软的袈裟,无处使力,全然没了作用 悉数被笼罩在袈裟内。 净悟将包卷着纸人的袈裟向前一甩。 许一言见状大惊,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运起全身的真气来抵御。 这才堪堪将飞来的纸人团挡住。 不过还是受了内伤。 半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吐了口血。 双方的境界差距实在太大,仅就一招,就已经见了胜负。 但是许一言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困兽犹斗!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捏起手诀,将地上的纸人激活。 “今日和尚是准备要开杀戒了是吧,那就来啊!” 准备来个殊死搏斗! 弟子规道:“别费气力了,你不过刚刚入了上武境,尚且一脉未通。而我师兄已是宗师境的高手。你们二人争斗,就好比婴孩与猛虎相搏,寥无胜算。” 许一言道:“上武境?”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武力的境界划分。 弟子规看他似乎有些懵懂,于是解释道:“下武十二脉,上武八脉。圆满可入宗师三境,在这之后,还有临空、踏风行、指天、劫余、临天门。破开天门,方有机会悟仙缘。” 净悟道:“师弟,你和他啰嗦这些作甚。” 两人的境界相差太过悬殊。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许一言只有继续挣扎,希冀以口遁之术来取胜。 “大和尚,出家人不是讲究以慈悲为怀,你却为何要把我赶尽杀绝!我有这么招人可恨吗。” 在与许一言交手中,净悟感觉到对方的真气太杂,一点也不纯粹。 就好像是好几个不同的人,将真气聚在一起用了出来。 而且这杂乱的真气中,还有让净悟熟悉的一种感觉。 是黄鼠狼妖小豆子的妖力! 他一下明白了,为何在胡家村的时候,死去的蟒蛇妖,还能散发出妖气。 是因为此人的邪门功法! 净悟戟指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继续狡辩不成!你若是和黄鼠狼妖没有干系,缘何体内会有它的妖力!你还敢说人不是你杀的!” 许一言心中恍然:看来叠加的他人修为,是和自己的修为有所区别的。尤其是妖与人,不同物种,差别最为明显。 他以前没和人真正交过手,所以并不知晓。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杀了人啊! 既然已经暴露了。 许一言决定大胆一点,索性大方承认一部分事实,虚构一部分真相。 所谓人说十分话,三分假含七分真,神仙在世也难分辨。 “我承认我确实撒谎了,我就是怕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被你们误会曲解。” “我是在街上捡到黄鼠狼妖的,当时它就已经死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就吸收了它的功力。” “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要去杀他们啊?” “你们如果仅是因为我有黄皮子的功力,就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认栽。谁让我打不过你们,只能任你们处置。” 净悟道:“满口胡言,这事哪有这般凑巧的。妖邪之人的话,是一个字也信不得!” 许一言道:“你凭什么就说我是妖邪之人?” 净悟怒目直视,道:“你满身阴邪气,练的这门武功也全非正道所有。邪门歪道者,不是妖邪之人又是什么!” 许一言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世上的是非正邪,不是看所做所为,而且看你长得像不像,有没有坏人的特征。我若是穿上裙子,涂上脂粉,岂非就是女人了?” 净悟道:“强词夺理!若是好男儿,又怎么会穿裙抹粉。若为正道之士,也不会去学妖邪之法。学妖邪之法的人,其心必然不正!” 许一言道:“二十四孝中有孝子盗橘奉母,读书人中也有凿壁偷光的典故。这些偷盗行为,为何会被世人推崇备至。而那名门正派中亦有不少忝列门墙之徒。” 不等净悟开口说话,继续说道: “大和尚,不知你可听过一句话。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终古少完人。好坏是非,是要看那个人的言语行为,是否侵害到了他人应有的合法利益。而不是看一个人有没有带着一把沾血的刀,就一口认定是杀人犯了。” 论心不论迹,论迹不论心?侵害合法利益?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净悟起初听闻,还直言荒谬绝伦,是一派妖言惑众。 然而细细咀嚼之后,却如一击榔头敲在他头上,令他若有所悟。 许一言继续道:“大师,捉贼拿赃,捉奸在床。衙门里处决犯人,都还要有个认罪画押的过程。凭什么你就可以任性而为,这也称得上是正道人士?” 他一字一句,道:“疑罪从无啊,疑罪从无!” “宁错杀,不放过,这哪里是佛家人该有的慈悲心肠!这难道不是邪恶之人才有的罪恶行径?” “我是学错了武功,但那也不是我本意,也并没有出去杀人放火。你为何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迷途知返?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不是佛祖说的?” 许一言这一番连珠炮似的发言下来,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净悟听完后也开始反省,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了。 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节,道:“既然如此,就给你个机会,让你随贫僧回寺,接受无上佛法的净化,驱除你那满身的邪气,从此回归正道。” 许一言见和尚被自己说动摇了,暗自心喜。 面上却仍是哀愁,摇头道:“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还有妹妹要养。还是说,你们寺庙接受女眷?可以包吃包住。” 净悟道:“你父母呢,宗门亲戚?他们不照管?” 许一言叹了一口气,用颇带伤感的语气道:“命途多舛,父母早亡,只有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学那邪门之术,也是为了能在妖鬼手中保护我妹妹。正道武功我也想学啊,可是没钱交学费。” 世人多难,这倒是不假。 净悟也不由得感叹一声。 但即便是这样,修炼了邪门功法的人,放置不管,也是一个祸患。 而且许一言杀人的嫌疑并没有因此就得到洗清。 见到师兄犯难了。 弟子规站了出来,说黄鼠狼妖既然已经死了,师兄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 有其他不放心的事情,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他现在是个闲云野鹤,无处可去,可以留在此地常住。 一来,监督调查许一言,看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言,柴松夫妇之死与他无关,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有,那么就替天行道,如果没有,就帮助他回头是岸。 二来,胡家村蟒蛇妖事件还有许多的蹊跷美女查清,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在操控,目的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是否和黄鼠狼妖复仇一事有关系,也需要查证。 这些事情都不是一两日就能得到结果的。 净悟觉得师弟说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 他留在此地,把这些事情查清楚了,替当地百姓消灾解厄,也是大功德一件。 于是与师弟告别,自己先行回寺复命。 在离开信阳城之前,他去了许一言说的,埋葬黄鼠狼妖的地方。 挖开了来看,确实已经死了。 净悟用袈裟将小豆子的尸体包裹,一路带回了出云寺。 他想替它做一场法事,消除恶果,渡过彼岸去往轮回。 冯余在收到净悟离开的消息之后,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成名计划。 第三十四章:佛家六大神通 “你师兄都走了,你还不走?可没有预备你的晚饭。” 许一言清扫着店铺里的纸人碎片。 用扫帚故意往弟子规脚边扫,示意不欢迎,下了逐客令。 “当真要留下来监视我?小心我去衙门告你个擅闯民宅外加偷窥之罪!” 弟子规轻声道:“我知道柴松夫妇是你杀的,是你操控了小豆子的尸体所杀。” 这说的也太准了。 许一言不由得大惊,身子微微发颤,但立马冷静下来,想道: “这小子肯定是在诈我,除非他会什么读心术,否则怎么可能知道。” 摇头瞪眼,理直气壮道:“都说了几百遍了,我没杀人,为什么你们偏偏不信呢。到外边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许一言是个善良小伙。” 弟子规盯着他,目光瞬也不瞬,道:“通冥付魂,我起初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中才有的法术。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够习得。” 这句话,直接如同晴天霹雳打在许一言的身上。 这是把他老底儿都给揭穿了啊,想要抵赖都没办法了。 许一言问道:“既然你知道,那刚刚为什么不说出来?不让你师兄替天行道,铲除了我这个祸害。” 弟子规回答得很出人意料:“师兄他又没问我。” 这回答,让许一言很是服气。 弟子规又道:“柴松夫妇被杀,小豆子复仇,我觉得并无不妥。这是他们之间的因果,正是有了柴松二十年前种下的因,才有二十年后被害身亡的果。他是死有余辜。” 许一言就不明白了:“既然你都觉得我做得对了,那干嘛还要留下来监视我。当真是闲得慌?” 弟子归道:“我留下来是因为我对你感兴趣。” 这句话可把许一言吓了一大跳。 连忙拒绝道:“可别,虽然你白白嫩嫩的,比娘们儿还娘们,但我还是喜欢正宗的。你趁早掐断这个危险的思想萌芽。” 弟子规摇头道:“我是出家人。我感兴趣的是,你继续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许一言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弟子规道:“通冥付魂,书上说,这武功阴邪至极,凡是修炼者,都会变得非人非鬼非妖。但是这门功法问世以来,只是出现在古书籍和传说故事中,还没真正见过,有谁修炼成功,且坚持到了最后的。” 许一言不以为然道:“我说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吓唬人。什么非人非妖非鬼,那得是个什么玩意儿了。你看我我练了这么久了,不也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弟子规道:“现在无事,不代表以后也会一样。邪祟死气,到底不是活人能够掌控的。” 许一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想一直跟着我吧!” 弟子规忽然一笑,道:“其实也不用,现在我就能够看到。” 许一言道:“现在?你要怎么看?” 只见弟子规闭上双眼,双手在快速结印,然后放在自己额头正中。 “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最后会变得如何。” 话一说完,双手猛然朝着许一言额上一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脑中,又好像是什么东西脱离了出来。 许一言轻飘飘的,犹如置身在了失重的空间隧道之中。 周边的一切都变得扭曲,直至化作虚无,归于黑暗。 他惊奇的发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这是什么武功!” 弟子规在一旁平淡回答:“这不是武功,是佛家神通,天眼通,可推演人之未来。” 许一言道:“未来,那怎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别急,稍候片刻。” 黑暗渐渐退去。 出现了一个场景。 是一片荒野坟地,遍地枯骨死尸。 天上有一群乌鸦在盘旋飞绕,遮天蔽日,叫声聒噪刺耳。 地上更有无数的野狗、老鼠、饿狼等野兽,分食着铺满了荒野坟地的无名死尸。 许一言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阴森荒凉。不是说未来吗,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弟子规径直走向野狗、老鼠它们。 许一言刚想发声阻止说危险。 却看到那群野兽对弟子规逐渐的靠近熟若无睹。 只见他不断走近,直到身体穿野兽的身体而过,转过身来道:“这里便是你其中的一个未来。” “这里?”许一言茫然四顾,越看越心惊,“就是我的未来,可我在哪里?” 弟子规指了指遍地的死人,道:“我想,大概就在这其中之一。” 许一言用力摇头,不肯相信,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弟子规道:“来吧,找一找吧。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荒野坟地上的死尸虽多,但是许一言似乎有一种感应。 他走到一个正在忘情啃食的黑狗身边,总觉得下面这具尸体和自己在互相呼应。 许一言绕开黑狗,走到旁边,小心翼翼的低头去看。 看清楚了那尸体的模样。 满脸的黑色纹路,头上竟然还长着牛的犄角,满口利牙好似虎口,就是一幅四不像的鬼模样。 但仔细看,抛去那些非人的特征,耳鼻五官,确实是自己的。 许一言感觉自己的内心世界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黑狗正在大口吞咬着腹肉,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滚,滚开!” 许一言上脚踢踹,穿黑狗而过。 “没用的,我们不是次方世界的人,只有一点神魂,是不可能与它们有所接触。” 弟子规走上前来,拦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 许一言心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无法接受自己在未来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连一具棺材、破席子都没有,被随意仍在郊外,成为野狗乌鸦们的食物。 “走吧。去看看下一个未来,会是什么样。” 弟子规在背后猛地推了许一言一下。 他一个趔趄,就要摔个狗吃屎。 周边的景象却开始扭曲、变化。 大地在开裂分解,他一下跌入到了深渊中。 当世界重新稳固下来后,是在黑夜之中,一座小镇之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恶臭之味。 “这又是哪里?” 许一言朝着这个陌生的小镇走去,一路并没看到一个人。 万籁俱静,这里毫无半点生机气息。 这并不是因为入夜之后,没有人声的那种寂静。 而像是空置了许久,已经衰老和死亡的那种死寂。 这简直就是一座死镇! 不错,的确是死镇。 因为许一言看到了死人。 不是一个,而是一大堆。 一大堆的死人。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赫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前方。 原来这小镇里所有的人都被杀了。 尸体被凶手堆积到了一起。 叠罗汉一样,叠成了一个小山丘。 空气中弥漫不断的恶臭和血腥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粘稠暗黑的血液,从尸山那边流出来,一路蜿蜒。 许一言他们的脚边,那一滩滩的粘固液体,就是凝聚的血液。 虽然知道不会有直接的接触,但这还是让许一言觉得有些恶心。 下意识就抬脚往干净的地方走去。 “怎么未来的世界都这么危险恐怖了吗,不是尸骸遍野就是屠杀满镇。” 他望着数之不尽的死人尸堆,心悸道: “这一次,不会我还是死了吧。这里这么多人,可不容易寻找。” 弟子规指着前方的尸堆之上,道:“你看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活人。” “活人?” 第三十五章:半步地仙境 许一言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尸堆的最上方,确实有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是坐在尸体上的。 为什么说他是活人。 因为他们都看到,那个人的双手在上下活动。 死人当然是不会动弹,除非尸变了。 尸堆处忽然出现了异常变化。 出现了一股淡淡的黑气,将其笼罩着。 无风,黑气却在缓缓向上流动。 或许不应该说是笼罩。 因为那些黑气,就是从尸体上冒出来的。 “这是死气!” 许一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他平日里对着死人吸收死气时候的情景。 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一次性吸收这么多尸体的死气,他还从来没有试过。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可怖又壮观的场景。 看到这里。 许一言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屠杀全镇的人,之后将所有尸体堆在一起,并且坐在最上方的那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许一言! 这个未来,他并没有死,不过却变成了如此嗜杀成性的魔头。 为了修炼武功,提升境界,开始主动去杀戮,制造死气。 “太可怕了!” 许一言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似乎是想要远离这个尸堆,远离这个魔头,远离这个未来。 弟子规拍了拍他,道:“别怕,他看不到我们的。走,上去瞧瞧,看看这个未来的你,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谁!” 尸堆上的许一言吸收完死气之后,忽然喝出声来,并且将头转了过来。 六目相对。 两人耸然一惊! 这不可能! 弟子规先是朝后方看了看。 并没有看到有人,也没有察觉到附近有其他人的气息。 可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那个魔头许一言,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活人,而且,还是练武之人!哈哈,你们来得正好,就成为我的食物,助我更上一层楼吧!” 魔头许一言霍然起身,背对着月光,只能看到一片身影。 许一言抓住弟子规,问道:“怎么搞的,你不是说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会产生连接,那他怎么能看到我们的。” 弟子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惧色,道:“他恐怕已经半步入了地仙境,直接干预了我的天眼视!不好,快跑!” “跑?” 魔头许一言微微一笑,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许一言二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嗯?”魔头看见许一言和弟子规,一愣,道:“弟子规,你居然还能活着?而且变得这么年轻了。还有这个人,怎么和我长得一样。” 他伸手想去抓许一言二人,然而就在刚要触及的时候,这两个人却凭空消失。 “呵呵,有些意思。” 他冷笑一声,然后也消失不见。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弟子规带着许一言瞬间移动到了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头。 许一言惊道:“这是什么神通?这么厉害,可以缩地成寸?” 弟子规道:“非也,这不是什么神通。别忘记了,我们并非实际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一点神魂意识。只要愿意,可以随时去往任何地方。” 许一言道:“趁那个魔头还没赶来,快离开这个未来。这里太危险了。” 弟子规表情严肃冷峻,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不行。他的境界比我高出太多,直接干预拦截了我的天眼视,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你说什么!”许一言听闻后直接就跳了起来,“别搞啊!快多试几次,现在离他这么远,说不得已经出了干扰范围!” 弟子规摇了摇头,忽然拉住许一言的手,道:“他来了,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从天而降一颗火球,轰然砸落在山头。 顿时山崩地陷,一座大山就此倾塌,化作了盆地。 “还想跑!” 魔头许一言落地之后,立刻又追了上去。 弟子规拉着许一言,瞬间移动之后,却突然撞碰到了墙壁之上。 并不是真正的墙壁,而是无形的空气壁。 许一言大喊道:“这又是什么情况,不是任意穿越吗,和游戏一样,还有边界范围的?” 弟子规道:“我们被圈住了。” 弟子规等人虽然能够瞬间移动,但是魔头许一言的神通也不可小视。 在落下山头的期间,他就已自己为中心,张开了一张结界天网。 在这张天网之中,任何人都难以逃得出去。 看着魔头许一言朝着自己飞袭而来,弟子规二人连忙又移动闪开。 虽然只能在天网之内移动,但这个范围也不小了。 “呵呵,和我玩儿躲猫猫的游戏是吗。” 在你追我逃的过程中,结界在不断的收拢。 魔头许一言的追赶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到了最后,可以根据移动的轨迹,预判弟子规二人将会出现在何处。 果不其然,弟子规二人刚刚一露面,赫然发现竟是移动到了魔头许一言的面前。 一把被扼住喉咙,提在空中,毫无反抗之力。 “操蛋的!”许一言踢脚骂道:“你他妈疯起来,是不是连自己也要杀。” 魔头道:“你是我?” 仔细盯着看,无论从气味还是修为功法,确实和自己一模一样。 而且这张稚嫩的脸,是自己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虽然暂时弄不清楚这是这么个情况,但境界已达半步地仙,发生各种离奇古怪的事件,都是能够接受的。 杀了年轻的自己,会不会影响到现在的自己? 魔头许一言不能肯定。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弟子规,露出了邪恶的微笑,道: “他轻易杀不得,可你小子能杀得!呵呵,你的滋味可是人间第一美味,就让我再尝试一次吧。” 正当大魔头张开嘴,越来越靠近弟子规的时候。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孩子呼唤声音。 “哥哥?” 大魔头听闻后浑身一震,喃喃道:“妹妹?她、她还活着?” 一把扔下了许一言和弟子规,疯了一般的朝着声音的来源飞去。 “妹妹,你在哪儿!” 可是他无论怎么寻找,那个声音飘忽不定,无迹可寻。 好像是来自虚空之外。 弟子规被扼得满脸通红,大声咳嗽喘气。 许一言催促他道:“快,趁现在我们快逃!” 弟子规施法,两人逃出这方未来,回到了现实。 许一言睁开眼,就看见许若在面前,疑惑的盯着自己。 死里逃生的许一言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激动道:“妹子,你回来的太及时了!真是哥哥的福星!” 弟子规没有走,留下来过夜了。 看完了自己的未来之后,许一言心有余悸,决心想要去改变,所以才把他留下下来。 两个人在房间里。 许一言诚心发问:“就我现在这个状况,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弟子规想了想,道:“有一个方法,或许可行,只是有些难罢了。” 第三十六章: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十月初十,宜出行,多凶转吉。 一大清早,有菜贩子在街边的阴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连忙上报给了衙门。 派了公差来简单查验了一番。 从衣着打扮上,他们判断出死者是一名乞丐。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无中毒的迹象,于是得出了结论。 是被人殴打致死的。 一个乞丐,无足轻重。 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会去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说不定就是同行争抢互殴而亡。 查这种事情,不是浪费气力吗。 于是一纸公文,传到了丧葬街。 送尸的两兄弟,拉着板车就来了。 乞丐,自然是无人认领的,所以应该送往乱葬岗。 不过,被人殴打致死,心中难免不会积郁怨愤气。 人争一口气,尸憋一口气。 尸体中若是有一口怨气未泄,则会变成僵尸,成为一个祸害。 如果是在夜间死去的,那阴气入体,危害更大。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给尸体做法事,除怨。 或者是用特殊的棺材装殓尸体,压制其怨气。 不过这些办法,都是需要花钱的,一般都是由死者家属来承担。 一个乞丐,家都没有,何来的家属。 所以,只有被送去分尸铺。 将四肢关节全部斩断,牙齿拔出。 这样一来,即便是尸变成了僵尸,也是个无牙僵尸,不具备攻击性。 这人啊,没权没势的,就算身上死了变成僵尸,也只能被欺负的份。 胖屠户接手了乞丐的尸体。 关上门,将乞丐扒光了,放在屠宰案板上。 就如同一只待宰的死猪。 毕竟不是牲畜,是一个人。 在分宰尸体的时候,一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 这是规矩,也是一种敬意。 胖屠户端来一个香炉,点燃三根香插入,放置在尸体的头前。 另外在放上两个白色的烛台。 中间一碗酒、一碗生猪肉。 地上有一个蒲团。 胖屠户跪下来,静静等待着。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香火蜡烛都已经燃烧完。 这就可以动手了。 衣服脱了,穿上围裙,将厚重的砍骨刀拿上手。 比对着关节,就准备砍下去。 “吱呀”一声。 里屋的门打开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 家里除了胖屠户,没有别人,连只猫也没养。 他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握着刀的手也更加用力。 猛然转身,一刀斩下! 管你来的是鬼还是妖,我自大刀迎之! “哈!” 一刀没能劈中,闪避过去了。 不过胖屠户也看清了,来的不是妖鬼,是扎纸铺的许一言。 “你怎么没声没息的,吓我一跳!” 许一言拍着胸口,道:“你才吓我一跳,冷不丁就给我一刀。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你可就多了个业务。” 胖屠户道:“有大门你不走,偏偏要从后面跑出来,谁能知道是谁?” 许一言上前揽肩,谄笑道:“胖哥哥,有件事儿得劳烦你帮个忙。” 胖屠户不解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许一言指了指案板上的光溜溜的尸体,道:“你弟弟我,想借这具尸体用一下。” 胖屠户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道:“借尸体用一下?你、你怎么还有这个爱好?况且,这还是一具男尸啊!” 许一言呸了一声,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弟弟我是正常人。我说的借用,指的是,想帮一下这具尸体。” 胖屠户更加不解,道:“帮?你要帮他什么?” 许一言道:“难得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具尸体身子强壮,头发也是乌黑亮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食不饱腹的乞丐吧。那他为什么会被人套上乞丐的衣服,扔进臭水沟里?这其中肯定有冤情啊!” 胖屠户道:“这是衙门里该干的事情,你应该去给大人说。我的工作就是把送来的尸体肢解,以防生变。” 许一言道:“我不妨碍你做事,只是借用尸体片刻,让我验尸,也好知道一些凶手的线索,替这位大哥申冤复仇。这也不是做好事一件吗,消了他的怨气,也就用不着落个死无全尸的悲惨不是。” 胖屠户这才把刀放下了,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当仵作了。衙门都没查清楚的事情,你能搞明白?” 许一言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这件小事,你就说帮不帮吧。” 能消解了尸中的怨气,给人家留个全尸下葬,这也是给自己赞福积阴德。 胖屠户当然同意了。 反正尸体送来了,衙门给的酬劳就不会少。 许一言把衣服给尸体穿上了,就准备带回扎纸铺。 胖屠户道:“在这儿不能验尸吗?还要带走?” 许一言道:“我在你这儿不舒坦,还是回去的好。一具尸体罢了,难不成你还怕我给你偷了不成。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保证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 在看完自己修炼邪术的未来之后,许一言很是后怕。 别还没把冯老爷父子杀了,自个儿先走火入魔,死翘翘了。 于是向弟子规请求了解救之法。 弟子规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五十年前,出云寺有个得道高僧。 在自己圆寂之前,回望自己这一生的经历,颇有所感。 于是写出了一本武功秘籍。 印刷成书,在武林中广泛发布。 这本书号称是一本奇书,修炼成功之后,可以得天道格外关照。 较比其他人,修行进步更加神速,自身的限制突破起来也是轻易万分。 因为高僧自己本就是一代奇人,在江湖上名望很高。 秘籍一经面世,立刻遭到哄抢。 一时之间,各地的书店门口是大排长龙。 印刷匠人被逼着日夜赶工。 然而,这股热潮不过持续了数月,风头就转变了。 所有买到书的人都开始痛骂这个高僧是骗子,坑钱货! 这本名盛一时的武功秘籍,风评急转直下,免费送人都嫌拿着费事。 不是成了垫桌本,就是进了茅厕。 弟子规给出的办法,正是这本从受人追捧到沦落为无人问津的秘籍。 许一言问:“这到底是一本什么秘籍,能够让人有如此悬殊的反差感受。” 弟子规卖了个关子,让他自己看了就知道。 这本武功秘籍,虽然在武林中已经绝迹无闻。 但毕竟是高僧所著,其中内容也有一些佛法上面的感悟。 不少的寺庙还是留存了下来。 信阳城就有寺庙,寺庙内正好就有这本秘籍。 许一言去借,很容易就借出来了。 回到扎纸铺,他翻开秘籍一看。 字里行间,满本写着的都是,好人好事这四个字! 难怪这本秘籍会遭到武林人的唾弃,这就是打着教武功的幌子,让人行善积德。 而且还是那种不求回报,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纯粹大善人。 简直就是想让大家当一个救苦救难的在世活菩萨啊。 可是,要诚心诚意,几十年如一日的做一个好人。 其困难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修炼武功的难度。 甚至还不如自己死磕练武来得轻松。 因为做好人好事,势必会损坏到某些人的利益。 他们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就会竭尽全力去阻止你,甚至是要你的命。 许一言拿着这本秘籍,苦笑道:“你没耍我吧,就这个东西,真的有用?” 弟子规点点头,道:“幽冥付魂是阴邪功法,修炼的法门途径,与天道所推崇的背道而驰。要想避免出现未来的状况,那就只有减轻天道对你的惩戒,积攒功德可以抵消天罚罪恶。但是,成与不成,还是要听天由命,人只能尽力而为。” 难怪那些平生做尽坏事的人,到了晚年发家致富了,都会开始拜佛行善,原来就是为了积德,折抵罪过啊。 许一言道:“尽人事听天命?”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照着秘籍开始修炼。 反正现如今也找不到妖怪,死人也不多。 就看看这本正道的奇门秘籍,能不能给自己打通出来一条新的修炼道路。 一大清早,许一言就拿着扫帚去清扫大街。 看到有出门来买菜的老婆婆,热心扶着过马路。 碰到了缩在街边,冷得打颤的薄衣乞丐,他会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送给他们。 一件一件好事情做完之后。 许一言感觉到果真有一股股暖流从天灵涌入。 那本秘籍上写的不错,真的有功德这种东西存在。 只不过,这些平常好事生成的功德,实在太过于微乎其微了。 中午的时候,许一言就在街上听说有个乞丐被人打死了。 尸体被送尸人送去了分尸铺。 查清凶手,昭雪伸冤,替死者完成心中的执念。 这种事情,不比扫大街、扶老奶奶过街更有功德啊。 而且,还可以叠加对方的武功,即便是普通人,也有一身的力气。 于是,许一言这才去找胖屠户,借走了尸体。 回到扎纸铺。 许一言拜了拜尸体,道:“老兄,请原谅我的冒犯啊,这也是为了帮助你。” 滴血点睛。 死者生前的记忆,系数涌入了许一言的脑海之中。 ...... 许一言借走尸体已经两个时辰了。 胖屠户心想,这么久了,验尸也差不多该验完了吧。 再待一会儿,只怕是都要日落西山了。 送尸的兄弟也该来催人了。 他们可不想大晚上的送尸体去乱坟岗。 那里的死人可是会爬出来的。 于是胖屠户走出门去了扎纸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清丽的少年看店。 那少年正是弟子规。 胖屠户问:“许一言呢,还在里面忙吗?” 弟子规答道:“你找许一言吗,他走了,刚走不久。” “走了?”胖屠户讶异道:“那尸体呢,还留在屋里面?” 弟子规摇头:“带着尸体一块走了。” 胖屠户喃喃道:“还真去衙门申冤真相了?那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害我白等一个多时辰。” 弟子规道:“没去衙门,出城去了。尸体不用埋了,他自会处理。就劳烦你去和送尸人说一声。” 第三十七章:好人命不长 死掉的那人名叫谭云。 并非乞丐,而是一个路过的少年侠士。 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不算无名之辈。 然而却死得很是荒唐无辜。 谭云来到信阳城,在街边买了一碗阳春面,打了一斤酒。 别问为什么吃面要配酒。 喝酒,那是江湖人独有的浪漫。 听到街上有争执吵闹,以及女生甜美哭泣的声音。 身为侠士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被欺负。 谭云放下筷子,拍下五个铜板在桌上付账,拿起了自己的佩剑。 青石板长街的中央,五个青年男子围在一起,拉扯着一个梨花带雨的少女。 少女的身后跪着一个中年瘦汉,抱着少女的脚踝。 街边旁人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离得远远的,怕殃及池鱼。 瘦汉子恳求道:“几位爷,放过我女儿吧,有什么冲着我来。我女儿还小。” “拿来吧你!” 一名男子叫嚣着,一脚踹开了地上的瘦汉子,道:“既然没钱赔,那就把你女儿卖进放春楼抵债。” 少女扑向瘦汉子,张臂护在身前,哭求道:“呜呜,你们别打我爹,别打我爹。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瘦汉子道:“女儿,爹爹对不起你啊,是爹无能,保护不了你。” 少女擦着眼泪,摇着头,道:“爹爹,女儿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几名男子拉起少女就要离开,一旁的围观群众只是默默叹息,替少女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 “给我等一下!” 众人回头一看,是个拿着一柄剑的江湖青年。 “是你在叫我们?” 谭云道:“堂堂男子汉,却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还要点脸不。” “这可不叫欺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不是。”一个人指了指地上的瘦汉子,“这家伙打碎了我的百年紫砂壶,难道不该赔钱?” “屁的百年!屁的紫砂壶,分明就是普通茶壶。”瘦汉子看到有人替自己出头了,于是心底有了些底气,站起身来,道:“他们是在讹我!” 于是给谭云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瘦汉和女儿走在街上,东瞧瞧西看看。 这几个人也是不看路,径直走来,于是撞了个满怀。 手上的一个茶壶就落地碎了。 他们就拉着人,不准走,必须要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不就是赔钱嘛。 瘦汉子心想,他们人多,忍一时风平浪静,一个茶壶能值几个钱,我赔就是了。 就给他们几个鞠躬道歉,说是自己错了,没看到路撞到他们了,这碎掉茶壶自己赔。 说着就准备掏钱包。 谁知道,那人竟然是个黑心肠,闭着眼睛狮子大开口。 “你赔,那好啊!这是景德镇烧制的紫砂壶,有一百年的历史了,看你也不是故意的,也诚心诚意道歉了,态度很好,就算你一百两银子。” “你是抢钱的吧!一百两一个茶壶,这么值钱的东西,你不放在家里藏着,拿在手里在大街上走什么。” 瘦汉子肯定不干啊,连忙把刚刚掏出来的钱袋子收回去了。 “怎么,想赖账了!门儿都没有,今天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 于是两拨人就争吵起来,最后开始动起手。 人多欺负人少,瘦汉子父女两个人哪里打不过,于是拉着女儿逃跑。 跑到这条街,还是被追上了。 没钱,就只能拉女儿抵债。 侠义心肠的谭云听完之后,顿觉怒气填胸,竖眉睁目,道:“一伙无耻的地痞流氓,朗朗乾坤下,竟然敢当街行骗,强抢民女!衙门不治你们,我来治你们。” 一把拉过少女,护在身后,道:“别怕,今天有我在,看谁能够带得你走!” “铿锵”一声,将剑拔了出来,寒光亮眼。 这可是真家伙。 再一看人,目光灼灼,下盘沉稳,知道是个习武的汉子。 他们虽然有五个人,人数上占着优势。 可奈何手中没有家伙事啊,武力值也比不上啊。 这要是谁第一个上去,那还不来个透心凉。 于是咋咋呼呼就走了。 “哼!”谭云将剑收回,“一群欺软怕硬的泼皮,给他们点颜色就灰溜溜逃了!” 瘦汉激动万分,握着谭云的手,道:“多谢这位少侠的救命之恩啊!多谢,来女儿,给恩人跪下磕头。” “别,千万别。”谭云连忙扶住二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是我们习武之人理所应当之事。” 瘦汉感慨道:“这世上要是多一些想你这样侠肝义胆的大好人,那就太好啦!” 少女看着谭云硬朗的面貌,偷偷红起脸来,把头埋在父亲背后。 谭云见了,也是低声咳嗽,随后道:“你们赶快回去吧,下次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赶紧去报官。” 瘦汉子拉住他,道:“恩人,给个机会让我和女儿报答报答你吧。” 女儿听闻后,脸颊更红了,偷偷去看谭云。 这是要以生相许? 谭云挥手拒绝道:“不需了,小事一桩罢了,用不着记挂在心上。” “恩公!”瘦汉子不放手,态度诚恳,“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情。我们父女也是穷苦人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来报答的,就让小女亲自下厨,请你吃一顿晚饭吧,如何?” 少女垂泪道:“还是恩公你嫌弃我们,也觉得我们是低贱的人,不肯吃我们做的饭。” “不会不会。” 谭云心想,原来是这个啊,看来是我想错了。 于是就答应了。 正好刚才那一碗面也没能吃饱。 谭云跟着他们回到了家。 少女在厨房生火做饭,瘦汉和他拉扯闲聊。 反正就是一个劲儿夸赞。 什么一表人才啊,心地善良,武功高强。 聊到后面,那就是,成亲了没有啊,有没有心仪女子,看我家姑娘怎么样? 少女在厨房都听到了,跺脚害羞道:“爹,你这不是丢女儿脸吗,女儿怎么配得上恩公。对了爹,你不是埋了一坛酒吗,还不挖出来,请恩公喝了。” 瘦汉一拍脑门,想起这回事来,道:“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行走江湖的人,怎么能少的了酒。” 说着就起身去院子里,拿锄头挖墙脚埋藏的酒。 民间,在女儿刚刚出生的那一年,父亲会埋下一坛酒。 等女儿出嫁那天,就会把酒挖出来喝了。 这个酒的名字,就叫做女儿红。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一坛女儿红,很是丰富。 这让谭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过于破费。 瘦汉却说,这点菜算不得什么,要是今天没有他的仗义出救,就要赔一百两银子,那可是能买几百桌这样的饭菜了。 一个劲儿的让谭云动筷子,给他倒上酒。 谭云也是饿了,客气了几下,就不客气起来。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不过却只有他一个人喝。 瘦汉和少女只是捡菜吃,青菜,肉也是不碰的。 谭云一个人喝着没什么意思,想拉瘦汉一起,道:“老哥,你也倒上一碗酒啊,我们一块儿喝。来吃肉啊,尽我一个人吃了,怪不好意思的。” 瘦汉摇摇头,道:“这酒只有你能喝得,我们喝不得。” 少女也笑道:“这肉也只有你吃得,我们可吃不得。” 说着就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到碗里。 谭云以为他们是舍不得吃,想留给自己,于是将自己碗里的肉分给他们父女,道:“你们也吃,这么多肉,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对了,这是什么肉啊,我还从来没吃过。” 少女道:“你当然没吃过了,这是老鼠肉。嘻嘻嘻。” 谭云忽然感到有一点恶心,但是不太相信,道:“你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很尴尬的笑声。 少女从菜盘里挑出来一截细尾巴,放在油灯下,道:“看见没,这是根老鼠尾巴。好吃吗,老鼠的肉?” 将尾巴扔到墙角处,肉香味竟然引出来一只大胖的灰老鼠。 谭云见状,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玩!这饭不吃了,告辞!” 父女俩不发一言,就微笑着盯着他,有一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谭云这时候觉得,这俩父女不是正常人,脑子里铁定是有什么毛病。 这地方不能待下去了,得赶紧离开。 霍然起身,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脑袋有些晕沉沉。 谭云自忖:“怎么回事,这就有些醉了吗?” 摇了摇脑袋,眼前的人物已经开始花了。 他登时明白过来,想要运功。 瘦汉道:“困了吧,困了就休息吧。” 轻轻一推,谭云就仰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酒里面下了蒙汗药! 少女嗤嗤笑道:“真是个笨呆子,没一点心计,这么轻易就信了别人。” 瘦汉子伸手抚摸,道:“那还不是你长的美貌清纯,哪能想到竟是个蛇蝎美人,内里包藏祸心呢。” 少女一把打开他的手,道:“放规矩些!先办正事儿。” 用牛皮绳细将谭云捆了起来,然后搜刮了他身上的财物。 门外有其他人来了,是街上敲诈父女的那五个无赖。 他们一进来,就问:“怎么样,这次的羊儿肥不肥,自打他一进城,我就盯上他了。” 原来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专门针对不同的人,设计下套,谋财害命。 谭云是个正气盎然的侠客,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所以才有了街头的那一幕俗套的恶霸抢女的戏码。 如果是个色汉子,可能就是仙人跳了。 少女道:“收获还不错,这样江湖人,身上带着的银子都不少。” 走江湖的,天天都在外面吃外面住,身上不带够银子,那怎么走得动。 谭云是有功力的,这蒙汗药的药效很快就过了。 睁开眼看到屋子里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怒火填膺,咬牙切齿,道:“可恶!好一群欺良骗善的歹徒!可杀也!” 挣扎起来,牛皮绳发出了要崩断的声音。 几个歹人怕谭云脱困后,他们不是对手。 顺势抄起一根棍子打下去。 其余人也立马照做,一拥而上,将谭云压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谭云虽然醒来,但是身体因为迷药的作用,并没能完全恢复,还是在虚弱的状态。 面对这群人全力的殴打,他毫无抵御能力。 就这样死去。 人死了,给套上了乞丐的衣服。 在深夜抬出去,随便就扔在一条阴沟里。 其实有时候他们会把人扔去乱葬岗。 但是殴打完之后,身体实在太累了,就随便处置了。 以前也这样处理过,乞丐死亡,不会有人追究。 但这一次,他们倒了大霉,遇上个正在做好事的人。 第三十八章:遇上一只老虎 许一言打算完成谭云的执念,借此吸取他的修炼了多年的功力,来提高自己的境界。 距离妹妹的成亲日,还有一段时间。 他还需要变得更强! 谭云的执念其实并非是要报仇,而且要去完成和友人的相约。 信阳城只不过是他短暂停留的一个中转站,却没想到,把命丢在这儿了。 即便复仇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许一言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那群人。 因为,他们的欺诈行为,让许一言感到恶心、愤怒还有心痛。 他们若是纯粹的作恶,摆明自己就是个地痞流氓,恶霸强盗。 许一言可能还真就不理会了,反正这件事与自己无关,衙门的人都不参合,自己干嘛要多管闲事。 可他们居然欺骗和利用一个人的良心善意,借此来满足自己的贪婪欲望。 这是许一言不能接受的。 欺骗他人的好意,反过来伤害别人,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行为。 是一种瘟疫,会传播扩散,杀死更多的善意。 所以,他们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许一言不允许这样的人,还能够继续活在这个世上,逍遥快活。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或许在世界上普遍存在,已经成为一种客观规律。 但在许一言这里,他要打破这个规律。 如果好人斗不过那些恶人,那就让恶人来斗。 俗话不是说得好,恶人还需恶人磨。 许一言觉得,杀这几个人应该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应该有功德值生成。 少了他们几个人,就能间接拯救多少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而且,这几个人死了,也能给他提供死气。 谭云走在街上,许一言跟在其后。 谁能想到那个乞丐装扮的人,会是一具行尸走肉? 来到了那伙骗子的家门前。 敲门,开门的是那个少女。 看到乞丐的时候,心里还纳闷且厌恶。 这乞丐这么不知死活,还敢上人家里来乞讨? 正欲叫人来打出去,却看到了乞丐的脸,吓得花容失色。 许一言没有让她有出声的机会,一掌打晕了。 随后联合尸体进入屋中。 那几个人正在平分售卖赃物出去得来的银两。 见有人来,下意识就想到了黑吃黑,抄起身旁的棍子。 一棍子打在谭云的身上,哪有什么反应,反而是自己吓了个屁滚尿流。 “鬼、鬼啊!” 想跑? 门儿都没有! 许一言一腿踢来,将其踩在脚下,道:“哥儿几个,生意做得红火啊。” 其余的人捏着拳头打来,想来个以多欺少。 谭云拔剑指对,身后出现了几个白衣红脸的纸人。 他们瞬间就怂了。 腿脚发软,连站着都成了困难。 “你,你要是想要的话,都给你,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们。” 被踩在脚底下的人苦苦哀求。 “我不仅要钱,还要你们的人。” 许一言将他们挨个打晕,利用纸人,将他们带到了乱葬岗。 唤醒他们之后,看清楚了自己身在的环境。 惊声尖叫起来,挣扎着想跑,怎奈身子被绑着,且是吊在了树上。 “大侠,我们错了,真的错了,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给我们个机会吧。” “放过我们吧,只要你肯放过我们,我们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你!” “呜呜呜,哥哥,都是他们逼迫我做的,我本不想的。可是、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哪有反抗的机会。他们是一群魔鬼,你、你都无法想象我每天是怎么过的,呜呜呜。你救救我吧。” 女子被吊在树上,哭得梨花带雨,人见犹怜。 “啪!” 许一言上前给了那女子一巴掌,恨道:“别他娘的叫哥哥,你不配,让老子恶心!” “打的好,这小娘皮啊,这时候开始推卸责任了。大侠,其实主意都是她这个半掩门儿的婊子出的,我们只是给她打个下手,分点渣渣钱。” 许一言点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看来她确实可恶至极,都对她心怀不满是吧。那都给我看仔细了。” 谭云上前,用剑刷刷刷的,将女子的衣物尽数割裂成碎片,滑落。 此时,她就像一个光溜溜的螃蟹一样被绑着。 本该是诱惑至极的场景,但却无法让任何人产生欲望。 心里面有的只是恐惧。 因为,冰冷的剑,割破了雪白的肌肤。 一块肉落到地上。 鲜红的血立马沁了出来,与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 女子大叫。 然而这里是无人问津的乱坟岗,附近没有人家。 即便偶有人路过,听到这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也只是加快离开的步伐。 几个大男人看着,不由得吓得吞起了口水。 一剑,又是一剑。 谭云像一个重复动作的机器人一样,不停的割着女子身上的肉。 很快,女子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个疼痛感,已经麻木了。 体无完肤,雪白的身子,已经成了血红。 地上还落有一顶头发。 除了许一言和谭云这个死人之外,已经没有人敢睁开眼了。 女子奄奄一息,残留一口气,剑就停了。 “杀了我,杀了我!” 女子尽可能的叫喊,声音沙哑。 许一言置若罔闻,走到瘦汉身边。 拍了拍他,突然,一股液体喷泄而下。 还好跳得快,不然就淋了一身。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留我一条命。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瘦汉的声音已经吓得失了声,变了音,不像是他本人说出来的。 许一言笑道:“我没有要杀你啊,谁说我要杀你的。” 这句话,瞬间给了他们希望,喜不自胜的感激起来。 吊在空中,点着头,做着磕头谢恩的动作。 许一言接着道:“你看我,杀她了吗?” 这一句话,宛如在寒冬腊月的天气,给他们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不,不!你还是杀了我吧,求求你了,杀了我吧!” 他们开始转换要求了,现在宁愿自己去死。 许一言笑道:“那可不行,杀人犯法啊,我可不会这么做。我只是对你们的恶行,小小的施以惩戒,至于让你们是生是死,那就是老天爷的决定了。” 如此效仿,不一会儿,树上就吊了七个大大的红辣椒。 滴答滴答,辣椒水不断滴落在地上。 惩罚完他们,许一言有些失望了。 他的这个替天行道,并没有功德值生成。 看来老和尚所著的秘籍也是迂腐不化的,认死理儿! 就把他们就在这儿吧,喂养这一方的生灵。 这算是他们唯一的价值了。 有乌鸦从远处飞来了,地上的泥土中,爬出来了蚂蚁,老鼠…… 它们全都是被树上吊着的红辣椒吸引。 …… 谭云要去的地方叫昌吉镇,离信阳城已经不是很远了。 许一言现在境界提升了,和第一次运送陈大宝时候不一样了,不需要自己动手。 给谭云额头上贴一张符纸装样子。 其实是使用了役尸法术,扮演赶尸匠的角色,这样走在路上,也比较方便。 从傍晚出发,一路向西,晓行夜宿,自不必细说。 行了一日半的路程,在黄昏之前,到了一座山头。 翻过这座山,也就到了约定的地方。 只是这天色已晚,翻山越岭更是耗费时间,不知道是否能赶在天黑下来之前下山去寻到住宿。 山间虫蚁颇多,夜宿不便,这是让许一言头疼的地方。 正行走间,路旁的干草丛中,突地蹿出几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脏兮兮汉子。 若不是他们手上拿着豁口的刀子和削尖的树杈,脸上是有着人的五官。 即便是恶狠狠的要吃人模样,许一言也险些认为蹿出来的是几只学人穿衣的猴子。 “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没钱,吃的也可以!快交出来!” 这几个如乞丐落魄的是拦路抢劫的山匪。 想是此地行情不好,才混得如此不堪。 只是他们偏偏又遇见了许一言,只能算他们运气不佳,徒费口舌气力。 许一言指了指身后的谭云,道:“吃的没有,钱也没有。倒是有具尸体,你们要不要?” 行走路上的时候,谭云额上的符纸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身着普通,还没有腐烂,只是有些味儿,不太重。 如果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是尸体。 “尸体?” 土匪不信,跃跃欲试了几下手中的兵刃。 “别费那些话,你们两个快把值钱的交出来,别想耍花招啊,有什么动作就给你们两刀子!” 许一言道:“你们不信?自己上去摸摸,看是热乎的还是冷冰冰的,在探探有气儿没。快些吧,我赶时间。” 几个土匪试探着去摸了摸,鼻子底下果然没气,浑身冰凉,不像是个活人。 “妈妈呀!” 大叫一声,撒丫子就跑了。 邂逅山贼,继续前行不多时。 许一言有些饿了,正巧看到远处有一只野兔出没。 他看看天色,又望了望山岭,估摸着今夜肯定是走不下去了,索性先吃了饭再说。 于是便操控尸体一步步走过去。 尸体没有任何气,也没有任何的歹意。 就好像是自然界中存在的一块石头一样。 野兔没有察觉到危险,只是侧过头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尸体。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尸体越走越近,然后猛然出生,一把将兔子抓住,捏死。 入冬之后,天气干燥,没下过雪,山间遍地都是柴火。 许一言垒起柴堆,用火镰生起了火来。 出门在外,是预料到了有露宿山野的可能。 所以他随身都携带者一把小刀用来开场剖肚以及几个佐料小罐子。 熟肉的香气馋人食胃诱人神魂,清风徐来,飘香十里! 烤肉的香味可能飘不出十里去,至少那群饿肚子的山贼没有闻到。 但却诱来了比山贼还要危险可怖的生物。 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低着头耸着脊背,一步一步慢慢踱步而出。 这只老虎虽然身躯庞大,但是有些消瘦老态,皮肉有些耷拉下来,却依然不失其百兽之王的风范。 它目不转睛锁定猎物,张着嘴露出尖牙,哈喇子从嘴角流了一地。 许一言笑道:“这是要给我送夜宵吗,可我没这个习惯啊。” 那老虎在距离只有十步的时候突然停下。 感觉到了危险。 但是它又舍不得放弃近在眼前的食物,于是来回走动。 虎视眈眈地看着许一言,戒备森严。 入冬以来,山里面的动物越难寻觅。 老虎已经饿了许久,它老了,体力比不上年轻猛虎的一半了。 可是它的威严还在! 它的兽性不减不灭! 放弃这次的猎物,它可能就会饿死。 它不能被眼前的怪物吓走,它要敛息等待。 狩猎一直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老虎定是其中佼佼者。 许一言可不准备和它耗着,完全没把老虎放在眼里。 野兔烤好了之后,吹冷就吃起来。 老虎看得直流口水,实在忍耐不住了。 低吼了一声,向前踏出,正预猛扑过来,却又突然停住。 因为它的视野中又出现了一个不明生物。 老虎是很谨慎的,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保持着警惕。 许一言也没料到,这座山头,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啊。 这次被烤肉吸引而来的不知是个什么生物。 第三十九章:山里有个小兽童 这个奇怪的生物只有半人来高,全身被黑中带了点褐色的长毛发掩住。 如果不是能看见四肢,还以为是一团头发成精了。 他四肢撑在地上,就像一只随时会扑出去的猛兽。 老虎嗅到了危险,立马扭身对着长毛怪物,对他发出恶吼。 这是一场猎物的争夺战,自然界里面,只有强者才有机会活下去! 长毛怪看了看许一言手里的烤肉,又看了看花斑大老虎。 好像是在做选择。 他吞了吞口水。 最后下定了决心。 柿子要挑软的捏。 他猛然朝着老虎扑射过去。 老虎呼啸一声,张牙舞爪也扑上来。 谁知长毛怪在扑射的半道上突然坠地,如蛇一样快速匍匐前进。 老虎是扑过去的,肚腹大空。 长毛怪从地上弹射而起,一头撞上其肚子。 老虎的肚子是软的,一下将它撞得疼翻倒地。 刚扭身爬起来,长毛怪又一下跳到它背上,双手抓住后颈。 许一言心中一震。 这长毛怪竟是个人! 而且看他的手脚,还是个小童。 这是个从小生活在山林里的兽童? 却说那小童骑上了老虎的背,张开嘴去咬老虎。 老虎怒吼连连,翻身跳跃,始终甩他不下。 似乎是皮肉被小童咬破了,老虎突然跳起身用背去撞树,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终于把小童撞了下来。 那小童倒在地上,长发散开,露出了一张小脸,虽然满面都是污垢,但眉眼清晰,确是个人! 那老虎疼极了也恼极了,朝着小童扑咬下去。 小童侧身翻滚躲了过去,老虎得势不饶人,接二连三朝着小童拍抓。 小童在地上翻来滚去,性命堪忧。 许一言看着小童被老虎逼迫得要紧,心中恻然。 纵身上前,一拳打在虎头上。 老虎的头盖骨被打碎,摇晃走了几步后轰然倒地,临死还在低低嘶吼。 见到老虎死了。 小童一跃到虎头旁边,把头凑上去,准备张口撕咬。 许一言嘿了他一声。 那小童吓了一跳,一个转身,从许一言的胯下逃走。 隔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出来了,站在远处定定地盯着许一言。 看着他吃烤肉吃得美滋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咽了咽口水,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一旁死去的老虎身上。 好像是感觉到许一言对他并没有产生威胁。 小童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开始一步一步,试探着靠近。 许一言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小童走到了老虎身边,看了看许一言,见其没有反应,这才张开嘴,准备咬下去。 许一言心道:“茹毛饮血啊!这不可行,这虎皮我还得拿去买了,被你咬坏不是可惜了。” 于是出声喝止:“嘿,不准吃!” 小童如遭雷劈打了个哆嗦,连忙缩了缩脖子。 他亲眼见到许一言一拳就把老虎打死,所以不敢有什么得罪。 地上有吃完了的烤肉骨头。 小童看到了,于是他走近柴堆旁,从地上捡起吃剩的兔骨架啃起来。 “掉地上的就别吃了。” 许一言伸手从他手里夺过骨架,随手扔远。 小童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许一言,指着地上的骨头,眨巴眨巴。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似乎是在说,这个不是你扔掉的吗,怎么也不许我吃啊。 许一言道:“你要是想吃,等会儿多抓几只兔子烤了!” ...... 小童一会儿在地上四肢着地,像一只野兔。 一会儿又攀上树枝,似灵敏的长毛猿猴。 他的速度倒是真不慢。 许一言拖着老虎尸体,紧紧跟在后面。 没一会儿,小童跑到了一个山洞面前,停了一会儿。 许一言赶过来了,小童才跑进了山洞。 小童从小生活在这里,肯定是有一处安全栖息的地方。 虽然条件肯定比不上客栈舒适,但在人在野外,也不能有什么要求,能遮风避雨就可以。 许一言就让小童带自己去他睡觉的地方,到了之后,就给他烤肉吃。 小童听得懂话,这才欢欢喜喜,一路领来这个山洞。 许一言审查着那个山洞。 洞口上方凸出了大块岩土,上面斜长了数株植物,枝丫张开恰好挡了,不走近还真发现不了。 许一言让小童去抓几只兔子回来,自己则去捡点干柴和枯草。 小童闻言,立刻飞奔,跑了出去。 他是个捕猎的高手,鼻子很灵敏,知道那些野兔藏身在什么地方,一找一个准。 隔了不一会儿,就抓回来几只兔子,脖子处还滴答滴答流着血,身上也全是。 全都是被他活生生咬死的。 许一言看了直摇头,将兔子接过来,剥了皮,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血腥味。 山间有涧,流水潺潺。 许一言拖着小童一起脱光了身子,瑟瑟发抖地洗了个凉水澡。 小童身上的污垢沉积太久,洗了好几遍,水从身上流下来才是清白的。 不过这孩子身体素质强,淋了大半个时辰的凉水也没打个喷嚏。 洗净后,许一言才真正看清了小童的面目。 是个男童。 淡眉短粗,双眼呆滞无神,圆脸有肉,小嘴平直,左耳缺了半块。 手上脚上生有厚茧,四肢肌肉发达,全身多出疤痕。 可以想象出,他小小年纪,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山林中,是经过了怎样的残酷竞争,才存活到如今。 头发自然是从来没有剪过,四散直拖到脚踝。 许一言撕了点衣布给他把头发扎上,看起来就正常可爱多了。 回到山洞。 许一言生火串肉。 长发小童垂着双手立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于是许一言就顺便教小童如何生火。 烤肉好了之后。 小童不先忙着吃,而是拿着烤肉跑进了黢黑的山洞。 出来之后又一脸单纯地看着许一言手里的烤肉,吞吞口水。 许一言也盯着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问:“这么大一快,你这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你还不够?” 小童没有回答许一言的问题,连个动作也没有表示。 看了一会儿,见许一言没有分食给他。 自己就转身走到剩下的兔肉旁边,蹲下去。 许一言心道:这小家伙真没有吃饱,这下要去吃生肉了,那可怎行。 过去拉住他,把自己的那一份给了他。 天完全黑下来了,月亮不知怎么藏起来了。 没人管,满天的小精灵偷偷溜出来,趴在云朵上俯瞰大地,眨巴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的。 许一言看了会儿星辰,闲来无事。 也不理会别人愿不愿意听,就臭不要脸的给小童卖弄起胸中所学。 哪些星星连起来是什么座啊,哪几个形如斗勺的叫做北斗七星啊,最亮的北极星之类的。 小童听不懂也不表示不耐烦,望着灿烂星辰发呆,许一言便更来劲儿了。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打了个哈欠。 人间就刮起了一阵风,然后雪就落了下来。 好大一场雪,明日肯定要铺上一层。 许一言把火堆移进山洞。 又把虎尸拖进来,免得被其他野兽叼去吃了,还可以当一个枕头。 他打算明天下山后,找个铺子吧老虎给卖了,赚回来点银子。 小童困了,打了个哈欠。 许一言拍了拍自己身旁铺垫的干草,示意让他睡这儿,更舒适,两个人挤一挤也不容易冷。 小童不理睬,自顾自的往山洞更里面走去。 那里火光照耀不到,是一片黑。 许一言好奇,是不是这里面别有洞天,有什么床铺之类的,或者藏了个小狐狸精。 于是抽了一根燃烧的木棍,充作火把,往前探。 黑暗惧怕火光,一点点在退缩。 许一言看见小童蜷缩着身体抱成一团的部分身体。 火棍继续往前伸,已是山洞的尽头。 许一言的手抖了一下,火棍差点掉落。 小童是躺在两个人怀里的。 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两个已经成了白骨的死人怀里。 两具白骨前面,有许多的小骨架,还有一串烤肉。 小童侧身卧在白骨面前,按照活人的位置,应是大腿上,安稳恬适地睡着了,嘴线有了一点弯曲。 许一言举着火棍默然片刻,退了出来。 洞外的风偶尔在呼号,像一只作势的野兽。 许一言靠着虎尸,思绪像洞外被风吹乱的雪花一样纷飞。 第四十章:山中有妖 十月十三,大凶之日。 天明后,许一言辞别了小童,也不管他会不会听从,一个劲儿的嘱咐他,以后尽量吃熟食。 背着虎尸,引着谭云尸体,一路下山到了,走了不多时,前面出现了昌吉镇的名字。 老虎的身躯比许一言庞大得多,整个儿压在他背上。 是弓背着走的,前肢搭在双肩,虎头贴在头上。 镇口子上有卖菜的小贩,远远的瞧过去,还以为是老虎人立而行。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才知道原来是人驮着的。 有人驮着一头大老虎从山上下来了! 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就涌出一群没事儿做的闲人。 有人跑上去看仔细了,惊叹道:“还真是头老虎,死的。是你打死的?” 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因为许一言年纪小,身子骨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强壮。 和他们想象中能打死猛虎的猛汉不一样。 有的人看见老虎额上有个疤,激动道:“就是这只老虎,十年前大雪封山,饿得慌了,跑到镇上来吃了两人,还伤了数人。这头上的疤还是铁匠铺的大牛用锤子砸的,当时没砸死它。” 一片哗然! 十年前那场事故见证的人不多,但是听过的人就不少了,而且经过茶楼闲汉们的添油加醋,更加惊心动魄。 那不是一头普通的老虎,是成了精的野怪。 大牛更是有砸伤了老虎这一个卓越功勋,在镇上风光了好一阵子。 许一言见来看的人多了,这虎与他们又有些渊源,其中必定有有钱人肯买这头老虎,便将虎尸抖落在地,问道:“小子我路过贵宝地,身上盘缠耗尽,想用这头虎尸换些路费,不知有没有乡亲愿意收下。老虎浑身都是宝,虎皮可以做衣保暖,虎肉可以食用健体,虎鞭虎尾可泡酒入药,虎骨虎齿可雕做些小玩意儿佩戴或装饰。” 大家七七八八嘈杂不休,都说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虎肉是个什么滋味,要不大家凑点钱买了这头虎。 有财大气粗的睥睨道:“凑钱?那是小看我了。你这头老虎准备卖多少银子,我买了。我要拿回家挂在门头上,吓煞那些妖魔鬼怪。” 谈好价钱后,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时候,人群中冒出一句话来。 “让开,让开,打死老虎的英雄在哪儿?快让开你们!” 有一个身材粗胖的青年从人堆中挤出来。 他看着许一言,问道:“你就是大家说的在山上打死老虎的英雄好汉吧!” 人群后一个大呼着:“少爷等等我”的仆从,也跟着挤了出来。 许一言点点头,道:“说英雄好汉过誉了,只是力气大一些。你也想买老虎,可惜来晚了。” “我不买,我是想求你帮帮忙!” 这个青年名叫周济安,是当地一家米铺的少爷。 那跟在身后的仆人叫江大。 周济安突然拉住许一言的双臂,声泪俱下恳求道: “你就是书里面的英雄好汉!你帮帮我吧,你能在山上平安无事的下来,肯定不怕妖怪,那妖怪肯定怕你。你帮我去把妖怪杀了,救救肖小姐吧。求你了,英雄好汉。你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江大道:“少爷你别这样。” 周济安喝道:“你闭嘴!” 许一言道:“帮你杀妖怪,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济安就说了自己的故事。 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子,是在豆腐铺买豆腐的。 今天早上醒来后,照例就去找她吃豆腐。 结果豆腐铺没开张,没见到人,豆腐也没吃成。 周济安觉得不对劲,因为豆腐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不开张的。 于是就跑去别人家里了,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哭,有人在骂。 周济安心里面更是一个咯噔,想着该不会真的出事情了吧,是生病了吗? 一心急,就撞门进去了。 那女子家里人见来的是周少爷,也不生气。 “梅儿呢?她生病了吗?” 梅儿娘在哭,梅儿爹在气。 “她,她被山里边的妖怪抓走了!死在外边儿了!” 其实哪里是被妖怪抓了,是和别人私奔了。 这样丢人的事儿,家里人不好意思说,就编了个这样的谎话。 周济安傻乎乎的,还真就信了,担心自己的意中人有危险,慌忙跑出来求救。 此刻听闻从山上下来个打虎的人,这才低三下四来乞求帮助。 许一言可没闲功夫去帮他找人,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忙呢。 何况,如果真的是妖怪把人抓走了,一个晚上了,还能活着? 于是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没空,你去找别人吧。” 甩开周济安的手,带着谭云一走了之。 周济安乱喊乱叫了一阵,左哭右求旁人相助他上山。 可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去搭理他这桩险事,都不理会他,都各自论着家长里短散了。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周济安冲着散去的人影叫道:“好呀,乡里乡亲的,你们都见死不救!你们贪生怕死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梅儿你等着我,我来救你了!” 擦干净眼泪鼻涕,朝着山的方向跑去。 “少爷,那里去不得啊!快回来啊!快回来!” 江大急得跳脚,思来想去还是跟了上去。 周济安一边大声叫着梅儿的名字,一边在山里边乱跑。 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 大雪压路,湿滑。 他一个不注意,脚滑滚落下斜坡土垦。 期间出于求身本能,发出声嘶力竭的呼救声。 江大闻声,神色大变,循声追赶过去,心里面默默祷告:“千万别遇上妖精了,千万别出事啊少爷,你出了什么变故,老爷夫人还不得打死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呼救声戛然而止。 风定声息,林间突然间显得死寂沉沉。 万物枯寂,幽深密木,没一点儿声响。 江大只觉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后背像浇了一桶冰水一样发冷。 可是一直待着也不是个办法。 江大轻手轻脚,唯恐打破了这个世界薄弱的寂静,试探着小声询问:“少爷?少爷你还好吗?你说句话啊,别吓唬我,我胆儿小。” 地上突然出现一只靴子,江大认得,那是周济安的。 江大捡起来,放在怀里,叫道:“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地上开始出现了血迹,滴落成行。 殷红的颜色死劲儿抓住了江大的眼睛,从瞳孔里粗手粗脚地地窜进去,一直爬到大脑。 心跳得快要冲破嗓子眼儿了,他的手脚似乎听从着一种名为好奇的本能,跟着血迹继续向前。 是下意识的,双手死死捂住了嘴,把想冲口而出的恐惧压了回去,双腿蹲下来,躲在树后。 ...... 镇上流传山间出现妖怪是这几年才有的。 有不少人,偶然在山中,远远的看见过一个奇怪的动物。 似人非人,倏忽不见。 大家都说,这是遇上妖怪了,快去烧香拜佛吧,佛祖保佑大难不死哟。 一来二往的,这山中妖的传言就出来了。 还有许多人为了挣一点茶水钱,编纂了故事出来。 甚至镇上有被野兽咬死的人,也算在了这山中妖的头上。 也报告了衙门,可是找了几次,并没有这所谓的妖怪,然而传言却不绝。 传言中,那妖怪的形象是个小长毛,或四肢着地似狸猫,或直立如猿猴而行。 江大看见的就是一个,个头矮小的长毛,蹲在地上。 旁边是一件周济安的衣服。 他把衣服错认成人了,以为撞见了妖怪在吃周济安,因而吓成那样。 久久都没有声响。 江大为了确认妖怪走了没有,慢慢探出头去看。 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地上的一摊血迹。 看来妖怪是吃完人之后就离开了。 江大松了口气,正准备逃离,背后起了阵冷风。 不敢动! 有什么东西拉了他衣服一下。 战战兢兢回了一下头,看见了一张红色的脸,一件衣服举在他面前。 发出一声怪叫,头也不回地没命一般向前跑。 小童呆呆的看着屁滚尿流的江大,不知所以。 他是出来狩猎的,刚刚才咬死了几只兔子,在地上捡到了一件衣裳。 第四十一章:计从歹心起 江大一口气不歇地跑回了镇上,跑回了米店。 为什么要回米店而不回家,他也不知道。 周济安的父母都在米店,看见江大满脸惊恐一路救命地跑回来,赶忙问他; “你这是怎么了?撞见鬼了吗?少爷去哪儿,怎么不在店里面,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别到处乱跑吗。” 江大瘫坐在地上,大气喘个不停,挥手示意周老爷让他歇一歇再回话。 气喘匀了,江大跪了下来,哭诉道; “老爷,夫人,少爷他,少爷他去了山里面被妖怪吃了。是少爷他自己要去山里面的,我拦不住啊,真的拦不住。” 周夫人听自己的心头肉被妖怪吃了,双眼发黑晕了过去。 周老爷连忙扶住,怒气填胸,指着江大骂道;“你这恶奴才,竟敢诅咒你主子的生死。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着恶毒的奴才一顿!” 江大吓得磕头求道;“老爷饶命啊,小的没有咒少爷,少爷真的去山里撞见妖精了,我亲眼看见的。” 哪有父亲听到别人说自己儿子死了会不生气的。 何况周老爷心里信了周济安上了山。 但是却怀着能平安无事回来的企望。 可江大不懂,还一直在说周济安死了,无情撕破周老爷的希望,要把他拉回冷冰冰的现实。 这怎不叫他气炸胸膛,发令让伙计打得更狠。 江大惊魂未定又连遭几十重棍,心中气血翻涌,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执棍的伙计怕继续打下去要出人命,告求周老爷饶他一命。 周老爷其实只是一时气昏了头脑,怨恨江大弃周济安不顾,一个人逃了回来,还满口胡说人死了。 打一顿气消了,也冷静下来了,叫人把江大背回家去。 刚走到江大的家门口,有个头上戴花儿的汉子就气冲冲地捋着袖子,上来就给了送江大回来的人一拳,叫骂道:“他娘的,是你把江大打成这样的?谁给你小子的胆量!” 那人白白受了一拳,不敢置气,捂着脸诺诺道:“错了,错了,不关我的事。你可以问江大是谁打的他。” 江大已经醒了,就是被打得有些虚弱,向戴花的汉子伸出手。 后者会意,靠过去用肩膀让江大搭住,架着把他从被打那人背上扶了下来。 江大道:“豁牙,不关李兄的事情。我替我兄弟的鲁莽给你道歉啊李兄。家门寒陋,有伤在身,就不请你进去喝杯茶了。慢走啊。” 头上戴花的汉子踢出一脚,道:“让你娘的滚,听见没,傻站着等拿赏不成。” 其实那人并没有傻站着,只是李豁牙单纯想踢他一脚罢了。 扶着江大进屋俯卧在床上,李豁牙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把你打成这样!你说给兄弟听,兄弟带人去给你报仇!废了他娘的!” 江大叹一声气,道:“唉,你能给我报什么仇啊。打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主家老爷。算了吧,他有财有势,我们惹不起。” 遂把周老爷为何打他一事说出。 李豁牙啐道:“娘的,他儿子死了就拿你撒气,这老不死的就是欺软怕硬。有能耐去山上找那妖怪报仇啊。嘿,兄弟和你说,若是搁在以前,我也只能去他府门店铺耍耍混,伤其皮毛动不了筋骨。可这次不一样,哥们儿有个法子可以好好整治他们一番,不仅能替你报仇,还能保我们兄弟二人往后的生活无忧。” 这个李豁牙是和江大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哥们儿,好得可以撒一泡尿一起和泥玩儿。 两个人虽然是一同长大,江大却没有表现得近墨者黑。 李豁牙德行不佳,喜欢贪占便宜,一肚子的坏水。 小时候就经常带着江大调皮捣蛋,去街上偷别人的东西吃,打架斗殴作弄人,真是个小混世魔王。 江大却和他有一些相反。 胆子小,怕被家里面责罚,每次做坏事都是让李豁牙打前锋,他则是躲在后面。 李豁牙仗义重情,不计较,次次都是他顶罪受罚。 以前曾经盛行过一阵斗蛐蛐儿风,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总喜欢叫上三五人一起斗蛐蛐儿耍乐。 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有颗争强好胜的心。 那时候谁能有一只强盛的蛐蛐儿,战无不胜,可威风有面儿了,在同龄人之间都是横着走。 江大和李豁牙也痴迷这个游戏,两人夜晚不睡觉,偷摸着出门去捉了几晚上的蛐蛐儿,终于各自找到了自认为最强的。 两人自信十足地带着蛐蛐儿去挑战最强者,结果两只蛐蛐儿都惨败。 李豁牙气得破口大骂,把找了几晚上的蛐蛐儿一脚踩死,还说要想个法子把赢了他们的那人的蛐蛐儿偷来给踩死,看那人以后还怎么嘚瑟。 这就是小时候李豁牙的嫉妒心态,我没有的东西,你也不能有。 江大听到李豁牙说要去偷那人的将军蛐蛐儿,就说你偷来了之后能不能别踩死,多可惜啊,你不要的话可以送给我。 长大之后,江大走了老实本分的道路,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去卖苦力做伙计。 李豁牙忍不了低三下四受人气,自己又不学无术,只能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家里面本来有个酒鬼父亲,清醒时还对他有约束力,能让他别在外面惹是生非,后来酒鬼父亲喝醉酒掉井里淹死后,李豁牙彻底没了忌惮的人。 什么偷鸡摸狗收保护费,调戏良家妇女的勾当没少做,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街头混子。 名声如阴沟里面的老鼠,江大怕他的名声臭道自己,也时不时地躲着他。 此时江大卧在床上,听了李豁牙说头办法报复周老爷,心里有些窃喜,因为知道这个哥们儿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坏点子用不完的。 周老爷对他本来就不好,因为他和李豁牙多少有点来往,总是提防他,唯恐他会偷店里面的东西。 多次发难想撵他走,都是周济安挡下来了。 江大这人没什么能耐,唯一值得称赞的本事就是很容易让别人和他相处出友情。 周济安就是他在米店的保护符。 对于周老爷打他的事情,多少有点怀恨在心,他自认为没有做错,凭什么要打他,还打得这么狠! 周济安是人,他江大也是人! 江大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道:“你说的整治他们是怎么个法子?往后生活无忧又是什么意思?你可得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 周府。 周夫人一醒过来就抓住周老爷的袖子,问他:“济安回来了没?” 周老爷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道:“我已派人出去找了,别担心,济安没事的。那山上的道路也不是没人走过,不都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就是江大那厮满嘴胡说八道,我已叫人狠狠打了他一顿。” 夫妻俩正说着话,门外小厮急急忙忙跑来叩门,禀道:“老爷,不好了,府门口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老爷问:“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 小厮道:“是那个泼皮李豁牙在门口闹事,引了好些人来看热闹,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周老爷哼了一声,愠道:“又是这个腌臜泼才,肯定是为了江大的事情来的,想替他兄弟出口气。别人怕他的无赖,我周某人可不怕!给我叫上府上的家丁,要是好言说不听,就给我把他打出去!” 周夫人叮嘱道:“老爷,这李豁牙是出了名的混账心黑,你可得小心处理此事。” 周老爷道:“放心吧夫人。” 还未走到大门口时,就已经听得见门外的聒噪声。 第四十二章:起死回生之术 许一言领着谭云到了约定的客栈,问了老板的,相约的朋友还没来。 时间是在明天,十月十四。 看来他们还是来早了。 许一言定了两间客栈,一人一尸各一间。 小憩了一会儿,下午无事,去街上转转,这就看到有一群人微聚在一大户人家门口。 好奇心起,凑上去看热闹。 只见有一汉子,身穿白衣丧服,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一般。 大门打开,周老爷在仆从的簇拥下走出。 李豁牙一看见周老爷就大叫着杀人凶手,还我兄弟命来,冲上去,被站在周老爷身边的家丁拦下。 周老爷指着他骂道:“你这泼皮无赖,耍混耍到我周某人门口来了,你当我好欺负不是。你若不走还敢耍赖生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事后就是你闹到衙门去也占不了理。” 李豁牙拳打脚踢挣脱那两个家丁的束缚。 跪在一块白布遮盖着的长形物体旁边,向四周的看客哭诉道: “大家评评理,这姓周的仗势欺人,打死了我兄弟江大,现今又想叫人打死我,你们说,这还有天理吗。姓周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还我兄弟命来!” 周老爷大惊,失声道: “你说什么?江大死了?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叫人杖罚了几下,怎么会就死了。这绝无可能!好啊,我知道了,是你和那恶奴串通好,要来讹我是吧。我告诉你们,休想!” “江大人都死了,尸体都摆在这儿了,你还要信口雌黄诋毁他清白。” 李豁牙慢慢掀开白布,底下盖着的正是江大,面色惨白,口角有血。 “江大身为你的伙计,平日里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大家有目共睹。这样一个好伙计,你说,你为要将我兄弟打死,你说啊!” 周老爷想起江大在米店被打得口喷鲜血不省人事,本就心中有些惴惴。 现在又看了人一动不动躺在板上,胸膛也无起伏,真如死人一般。 李豁牙又说得理直气壮言之凿凿,哭得真情实意,这叫他如何不信了几分。 心慌意乱,张嘴咕隆半天也说不完整一句话。 旁边一个比较机灵的小厮,见周老爷失了方寸,拉了拉他袖子,提醒道: “老爷,是死是活要验过才知道,怎能任凭他一张嘴定了生死。那衙门里天天有人挨板子,也没听说谁被打死了啊,江大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老爷你看看他敢不敢让我们查验尸体。” 周老爷心想有理,心下镇静,道: “李豁牙,你口口声声说江大死了,我是不信的,打几个板子怎么会死人,你敢不敢让人检验,看是真的死了,还是另有名堂。你敢还是不敢!” 最后一句说得正义凛然,声如洪钟,大有在气势上吓得他原形毕露之意。 李豁牙却没有退缩,道:“不过是查验尸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苦了我兄弟,死了还要再受一罪。你们要验就来验吧,也正好让大家看清了。” 周老爷叫了个伶俐的小厮上去查看尸体。 小厮先是试了试鼻息,又去探了探脉搏,黑着脸返回,对周老爷摇摇头,道:“老爷,小人仔细看过了,没有鼻息和心跳,是真的死了!” 虽说得小声,可还是被近处的人听见了。 李豁牙一下子冲了上去,揪住周老爷,举起拳头作势要打,恶声道: “尸体查过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打死了我兄弟,我拉你去见官,让你给我兄弟偿命!” 大家都议论纷纷,埋怨周老爷的不是,大声叫好,拉他去见官。 周老爷心中有愧,失了人势也丢了道理,自然不敢强硬了,如泄气皮球一样被人拽着。 在异口同声谴责周老爷草菅人命的声浪中,有人突然冒出一句:“我看这人还有得救啊。” 众人闻声,回头去看。 是一个长着一尺长髯八字须的男子所说。 他左手持着济世救人的旗子,右手拿了把黑羽扇,看扮相既像个游方郎中又像个算命先生。 周老爷道:“大师,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人还没死?还有得救?” 李豁牙道:“哪儿来的江湖郎中在此处招摇撞骗,人明明已经死了,如何救啊?” 长髯男子站起来,摇了摇扇子,道:“人确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周老爷顿足道:“死了就死了,你还说什么有救,这不是成心拿我寻开心吗。” 长髯男子道:“人是死了,可死亡不足一个时辰,体内三魂七魄还暂存一魂,还有得救。” “这人是谁啊,头一次听说人死了还能救活的,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嘿,你知道什么啊,这天大地大,没准儿就有死而复生之术呢。” “且看他接下来如何吧。” “是啊,管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我们接着看戏就是了。” 围观的人如是此类说着。 许一言听来,心里也是诧异不已,这人死了还真有办法可以起死回生?我且仔细看看,如若是真的,得想个法子学来。 周老爷像是看到了刺破黑暗的一束光明,喜道:“大师,你若真有办法救他,我必重金酬谢!” 长髯男子笑道:“好说,好说。济世救人本就是我等的本分。” 李豁牙也求道:“大师你就救救我兄弟。” 长髯男子把济世救人的旗子交给旁人,蹲在江大旁边。 扇一扇扇子,最里面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咒语。 江大一下就坐了起来。 吓倒一片人惊呼:“诈尸了。” 又见那男子拿扇子连三拍打江大的天灵盖,口中呓语般不休:“敕奉神君天令,相请阎君密谈……魂归魄回,魂归魄回……急急如律令!开口!” 现场都噤若寒蝉,目不转睛期待着奇迹出现。 江大的口张开了! 长髯男子停止了拍打,从肩上挂着的裢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恶臭熏天的黑药丸。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般臭!死了都怕是要被臭醒过来。” 围观人都捂紧了口鼻,有些个还因受不了恶臭而呕吐起来。 长髯男子捋捋胡子,呵呵笑道:“诸位岂不闻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灵丹妙药虽然臭了点,但炼来颇为不易,可叫人起死回生。诸位请看!” 黑药丸送入江大的口中,合嘴。 大约一碗茶的时间。 江大打了个嗝,生龙活虎站了起来。 众人无不为之震慑,皆呼神仙啊,神仙。 周老爷更是感激涕零,就差给长髯男子跪下。 除了许一言之外,谁也没有看见。 李豁牙偷偷朝长髯男子使了个眼色。 看到这一幕后,许一言心里面恍然了大半,这就是一起街头骗术。 什么出起死回生术,其实是李豁牙、长髯男子和江大一同上演的戏码。 这长髯男子自号贾道人,年轻的时候在机缘巧合之下学了点黄岐道法之术。 学艺不精是个半桶水,但头脑灵光,凭借这点微薄手段成了个江湖骗子,行骗得心应手,屡试不爽。 李豁牙前段时间去外面闯荡,名堂没有闯出来,倒是认识了贾道人。 这两个是一丘之貉,初相识就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李豁牙心中一合计,想出了个发财的主意。 便邀了贾道人来到昌吉镇。 刚回来就听到周济安到处在说,妖怪下山进城了,还抓了肖梅走。 李豁牙暗自窃喜天助我也,便和贾道人商议这件事。 李豁牙立马想起江大来。 他和周济安走得近,可以请他帮忙推荐贾道人。 于是才登门造访,却不曾想碰见江大被周老爷打了,周济安也已经被妖怪吃了。 李豁牙心中略加盘算,又生出一计策,不仅可以得一大笔银子,还能够替江大报仇。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贾道人。 贾道人倒也有些手段,曾经偶然配置出一款秘方,服之可以让人进入假死状态,期间不可超过一个时辰,否则神仙难救。 江大就是吃了贾道人的药进假死状态,鼻息没了,脉搏和心跳在十分轻微的悦动,一般人根本难以察觉。 李豁牙带着江大去周府大门闹事,闹得越大越好,围观的人越多越好。 之后就轮到贾道人出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妙法,救活一个被众人认定已死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大家亲眼目睹,自然在心中认定了贾道人是有真实力的真神仙。 江大刚“活”过来就对贾道人磕头道谢:“大师,求求你略施法术,帮我们除了山上的妖怪吧。为民除害,大功德一件啊。” 周夫人看见府内的丫鬟小厮窃窃私语跑到门口去凑热闹,听闻甚么老爷打死人了,心中放心不下,也跟出门来。 才出来就见证了贾道人救活江大,心念此人真是学法术的得道高人,我儿有救了! 跑到贾道人跟前,半哭半求道:“高人,求你救救我儿吧,我儿在山上遇见妖怪了。” 周老爷也上来央求贾道人施法寻找他儿子的行踪。 贾道人捋着长髯微微颔首,道:“驱邪除妖寻人问卜也在我的本事内。这是这份差事不比治病救人,自身也要担几分风险。” 周老爷深谙人情世故,哪里不知这话中的意思,从袖中摸出一锭元宝,悄悄塞到贾道人的袖子里,道:“大师,辛苦您救活我伙计一命,我儿若能平安回来,我全家老小自是对大师感恩戴德。” 这点心意只是开胃菜,大头的自然是在后面的感恩戴德里。 落尘笑呵呵收下银子,道:“降妖除魔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何须感恩戴德。妖怪在哪儿,请诸位瞧我的本事。” 需要贾道人降服的妖怪已是早已安排妥当了,是多年来的合作伙伴。 一个落魄的戏子,扮演起妖魔鬼怪来惟妙惟肖,两人已有了相当的默契。 贾道人上山了,身后跟着江大李豁牙周老爷夫妇以及一群凑热闹的路人。 为了契合口耳相传中的妖怪模样,扮演妖怪的戏子身穿白衣,头上戴了一顶白发,脸上涂抹了厚厚的白粉。 他一个人正在林间练习,是为了深入到扮演的角色当中去,以免在正戏中露出破绽坏了大事。 有个青年缓步走上了山,他身穿有补丁且洗得发白的衣裳。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不及思考挥出一拳,把那人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青年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大白天的就这么吓唬人可不好啊。” 用脚去撩开那人盖住脸庞的白发。 “霍,这是哪家跑出来的疯子,往脸上涂这么多粉。” 遂不理晕倒在地的戏子,走了。 第四十三章:贾道人的把戏 已经走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可迟迟未见到演白毛妖怪的戏子。 贾道人心里面着急:这人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出来,要是这笔买卖给我搅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继续往前走了,怕走远了真遇不见戏子,这出戏就真黄了。 周老爷道:“大师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 贾道人摇了摇扇子,面目严肃,道:“就是这儿了,我闻到了妖气。诸位小心,妖怪就在附近!” 大家都止步,战战兢兢四处观望,妖怪在哪儿呢? 时间慢慢地流逝。 贾道人只觉周围的空气都被跟着来的这群人给抢吸走了,压抑,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怀疑之声已悄然而起。 就在这个时候。 一件衣服! 带血的衣服! 忽上忽下地飘了过来。 叽叽喳喳的场面顿时寂静,大家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谷儿的衣裳!” 周夫人认出了飘过来的衣裳。 江大也看清楚了,高声道:“没错,就是少爷今天穿的那件。” 一件衣服怎么会凭空飘忽而来? 又没有风吹,一定就是妖怪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那就是妖怪啊。 然后大家此起彼伏一声压过一声地叫妖怪。 在林间一上一下飘过来的衣服受到了人声沸腾的惊吓,停住了。 有人指着说:“妖怪被半仙的法术吓住了,不好,它要逃了。” 贾道人扬手发物。 一颗缠着红线绳的铁疙瘩直飞停在树杈上的那件血衣,铁疙瘩绕了衣服三圈儿。 贾道人手握红线内收,血衣就被红线捆住。 血衣刚收缚就往回跑,动作快得吓人,转眼就消失了。 周老爷急道:“大师,妖怪跑了,快追上去啊,我儿性命就在它手上了。” 落尘看着手中翻滚不停的红线团,微笑道:“不妨,他跑不出我的手心。我们跟着这红线,就能找到他的老巢,还怕救不出令郎。” 话虽如此,可周老爷夫妇看见自己儿子的衣服沾上了血色,心里担忧儿子的安危,哪里肯等下去,催促落尘快些追上去。 落尘将线团交到李豁牙手中,对众人道:“人命攸关刻不容缓,我先行一步,你们有兴趣的可以跟着红线找来。” 说罢,掀起裤袍,迈开双腿追了上去。 ...... 却说那打晕了戏子的青年,名叫赵进,也是个江湖侠客。 他来此的目的是和友人有个约会。 赵进走在山间,忽然从树杈上落下来一团东西,是被衣服和线给缠绕住的。 那东西扭来扭去,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很是难受。 赵进听得分明,这是人的声音啊。 心里大惊:这山里怎么还有小孩儿?谁这么缺德,把人给套成这样。可怜啊! 于是安抚道:“别动,别动,我来帮你。” 衣服里的小童听懂了,慢慢安静了下来。 赵进解开了红线,衣服里一下就钻出来个长发的小童。 赵进问他:“是谁把你套起来的啊。你家里人呢,在没在附近?” 红线被解开,贾道人也随之到了。 他看了看平头老百姓装束的赵进,小声道:“怎么,被人捷足先登了?” 赵进见贾道人握住红线,轻轻一抖一挽,铁锥就从他手机飞回。又出其不意,飞手出去,捆住了小童的腿,怕他溜走。 手上巧劲功夫了得,不是寻常人。 知道是他捆了这小童,但自忖可能不太能打得过。 客客气气地拱手问讯,道:“赵进,不知阁下尊讳?这小童若是无意冒犯了阁下,还望看他幼小不谙人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贾道人挑眉,捋髯摇扇道:“我还犯疑一个小孩能有多大能耐,竟让百姓闻风丧胆。原来真正作乱的人是你,快把肖家姑娘和周家少爷交还出来,我可饶你一个全尸。” 赵进一脸茫然,挠了挠脑袋,问道:“我听不懂阁下所言,什么叫作乱的人?肖家姑娘和周家少爷又是谁?这两人我都不认识啊,阁下你是认错人了吧,我是才来此地的,是一个过路人。” 贾道人上下大量了赵进一番,暗自忖道:下盘稳重,有一点武功底子,但不是高手,举止谈吐是书生做派,听口音也是南方人士。应该没有说谎。 也笑着拱手道:“我乃贾道人,受人之托前来捉拿山怪,寻被抓之人。一时失察,错怪了阁下,阁下不要放在心上。既然阁下是过路人,那就趁早下山去吧,天黑了,路就险了。不过你身旁那个小妖怪可得留下,不然我可不好交差啊。” 赵进听贾道人后半段话的意思明显是在警告他,让他别不自量力插手此事。 可路见不平,岂能不拔刀相助。 他把小童护在身后,微怒道:“阁下要寻什么姑娘少爷的,还是去别处找吧,这里没有你说的人,这小家伙也不是什么妖怪,更不可能让你抓去扣上罪名邀功请赏。清明世界,朗朗乾坤,是非黑白岂能容你颠倒!” 贾道人眼神凛然,道:“哦,我看你是被妖怪迷惑人心了!休要继续执迷不悟,我最后在警告你一次,现在还有机会,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赵进和谭云一样,是个正气凛然的热血青年,也不是个胆小鬼,不会被吓唬住:“多行不义必自毙,奉劝阁下还是多做些善事。” 贾道人心里估算李豁牙等人也该跟上来了,没空继续跟他废话。 往前踏出一步,手中羽扇挥舞,朝赵进发动攻击。 赵进咬牙,勉强接住了十多招。 贾道人冷笑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来我面前充好汉。看招!” 羽扇拂面,是一个虚招。 赵进识不得,举臂全力格挡,腹部却空门大开,受了贾道人一脚,趴在地上。 李豁牙等人追过来了。 周老夫妻关心儿子安危,问:“大师,妖怪抓到了吗,我儿在哪里?” 贾道人指了指小童,道:“尊夫人节哀,令郎早已被这妖怪害了性命。我即刻就除了此怪,为令郎报仇!” 有人立刻附和道:“对,就是它,它就是那个妖怪,我以前见过。” 其余人看了看,也觉得就是妖怪不错。 赵进从地上爬了起来,为小童辩驳道:“他才不是你们口中的妖怪,这分明是个孩子啊,你们眼睛是怎么生的。” 第四十四章:障目 贾道人喝道:“住嘴!好你个妖怪,果真有点道行,竟然能迷惑人心来替你狡辩,且看我的本事!破!” 贾道人上前,将羽扇拍来,一股劲风拂面。 赵进自知挡不住此招,但他不能退后,他的身后是小家伙! 只能使出看家本领了。 贾道人道:“呵,自知不敌便闭眼等死吗。可惜晚了!” 闭上双眼。 你就置身于一片无光的虚无中。 睁开双眼,你将拖拽敌人进入那片虚无。 虚无之中,唯有恐惧。 这是赵进行走江湖的杀手锏——惧眼! 四目相对,贾道人的动作突然停顿。 只见他脸上开始出现惊惧之色,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这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无可抵挡。 李豁牙见状,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情况不妙。 忙大声喝道:“贾道人,别中了那妖怪的迷惑!” 捡了一块石头,用力扔打过去。 这一声大喝本有些动摇,再加上那石头正发在脑袋上。 疼! 贾道人也就清醒了过来。 他一下就明白自己中了幻术。 贾道人是学过道法的,虽然不精深,但多少懂一点。 另一方面,赵进也对惧眼涉及不深。 “嘿,小子,在我面前摆弄幻术就有点班门弄斧了。” 贾道人凝聚心神,移撤目光,心中惧意减退:“大意了,险些着了你小子的道。” “完了,居然这么轻易就破解了。” 赵进心里暗自叫苦,这已经是他压箱底的功夫了,此后就再无任何手段。 他拍了拍小童的脑袋,道:“小家伙,你马上逃跑,我看你的逃跑速度,他们应该是追不上你的。” 想要去解开他脚上的红线。 只要小童逃了。 赵进就可以不用和贾道人硬拼了,这些人并没有当他是妖怪,不会下死手。 贾道人看出了赵进的打算,向他发动攻击,并道:“妖怪要逃,你们快围上去,不要放他跑了!” 李豁牙和江大等一些胆子大的立刻听命包抄小童,让他逃无所逃遁无所遁。 “你们不要被这个骗子蒙蔽,你们好好看清楚,这是个人啊,是个孩子,不是害人的妖怪!快住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赵进很快就被贾道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只能含泪呐喊,希冀能唤醒这群人被愚昧无知蒙蔽了的良知。 可是有用吗? 没用。 李豁牙和江大心怀鬼胎,是下定了决心要做坏事,不可能因为一个绊脚石就止步。 周老爷和周夫人呢。 他们已经被丧子之痛摧毁了神智,一心认定了能起死回生的贾道人所说,把小童当成了吃人的妖怪,自然也不会放弃深仇大恨。 那些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呢。 他们是旁观者,本应是最清醒明白的一群人,可是却盲目相信了贾道人,还自告奋勇的加入到局中来。 小童是长着一张人的脸,是人的身形。 一切都是这么的明显,可他们视而不见。 因为那不是他们希望看见的。 他们想看见的是符合他们心中定义的特征:长发,个小,动作迅疾,满脸血污。 这些特征就是他们心中的底气。 让他们师出有名。 是人脸又如何,岂不知妖能幻化人形。 赵进无能为力了。 贾道人从他身边走过,要去抓小童,他抱住了他的腿,大声道:“他是人啊!不是妖!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啊!你们这是在杀人!” 贾道人不为所动,一脚用力踏在赵进的背上,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赵进大口吐着鲜血,有些晕乎乎的,手上没了劲,松开了。 贾道人高声道:“妖怪有法术,会控制人的心神,他彻底被妖怪迷惑了,只有把妖怪除了,他才有得救,大家才有得救!” 鲜红刺眼的鲜血如针一样刺进了小童的双眼。 他瞳孔极速收缩,心跳剧烈跳动,胸口剧痛,压迫,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他跪在了地上,双手在地上猛抓,指甲翻落也不知疼痛。 小童仰天长嘶,其声充满了痛苦,有如哀鸿。 他双目爆射红光,向贾道人腾跃而起。 贾道人咬破手指,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符箓,登时出现隐隐金光,张开指成掌按压下去。 小童头碰到金光手掌,疼得撕心裂肺,哀嚎一声滚落在地。 贾道人撕下衣袍,手中扇子一扇,将小童又扇得滚了一圈儿。 衣袍扔出,盖在小童身上。 不见天日的小童又惊又怕,披盖着袍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山洞。 “大师,妖怪跑了!快追啊!” “诸位放心,他跑不了的!洞穴凶险,诸位莫进,就在原地等候。” 贾道人跟着进了山洞。 大家在洞外焦急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贾道人终于出来了,平安无事。 李豁牙迎了上去,道:“如何?妖怪除了?” 贾道人把一个白色的缩成肉团似的黏糊东西扔到地上,道:“大家且看,此物就是那妖怪的真面目!他已被我破去了修为,大家莫怕。” “可恶的妖怪!害死诸多人命!踩死你!” 第一个人义愤填膺地叫骂着,上去踩踏了几脚,然后大家都被感染,都去踩打泄恨。 小童是被贾道人在洞内用药物化妆了一番,所以才是这般妖怪模样。 他全身没了力气,被众人踩踏只能抱头惨叫,叫声尖锐凄厉。 赵进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一股力气,一些冲过了过。 抱住小童,任由狂风暴雨一样的脚,踩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人早已经红了眼,只顾着痛快。 何况这么多人挤在一堆,谁能知道脚底下的是谁? 何况,谁知道这赵进这般维护妖怪,会不会也是一个妖怪呢? 有胆子大的小童被大人挤在外面,也想上去踩踏妖怪几脚,不虚此行。 他借着矮小的身形,趴在地上从众人腿脚间爬挤了进去。 因为他趴在地上,从赵进的手臂中,看见小童了的面目,也有着和他一样的五官,只是有些怪异。 他兴奋地捏起拳头,想要打上一拳。 拳头没有打出去,停住了。 “它哭了吗?” 他看见了小童眼里有泪水汩汩涌出,就像他的弟弟一样在哭泣。 “你们别打了,它哭了啊。” 他大声的叫着,去拉扯,去阻止。 “妖怪怎么会哭。” “是啊,妖怪哪里会哭。” 所有人越来起劲,哪里会轻易就停下来,他们此刻的面目,比妖怪更像是妖怪。 贾道人退开了众人,道:“可以了,差不多了,够了,大家回去吧。”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妖怪,他害死了这么多人,要带回去挂在城墙上示众!” “对,没错,要带回去挂在墙头上,让他曝晒而亡!示众!” “对!” “对!” 第四十五章:约定 下山后已经天黑了,镇上的人高举火把,明亮如昼。 几乎全镇的人都来亲眼见识了一下这个闻名已久的妖怪。 周府内。 周老爷设了美酒佳肴来款待了贾道人。 酒酣饭饱后。 周夫人在桌下偷偷拉扯周老爷的袖子,向他递眼色。 周老也会意,遣退了服侍的丫鬟小厮。 待席间只剩他们三人,周老夫妇二人携手向贾道人纳头拜倒,道:“恳求真人慷慨,施以援手,救我儿一救!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贾道人上前托住,两人不起,道:“老爷夫人,你们这是作甚,令郎已遭妖怪所害,尸骨无存,我又去哪里救他。快快请起,这可使不得啊。” 周老爷抓着他手,激动道:“真人你有起死回生的能耐,一定有办法救活我儿的。求真人想个法子,只要能救我儿子命,让我们干什么都可以。我夫妻二人在这儿向真人磕头了。” 说着就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贾道人暗里偷笑,眉关却紧锁如故。 这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 贾道人一边捋这胡子一边慢慢踱步,忽地一拍扇子,道:“事到如今,能救令郎性命的只有这个法子,就是有些难办。” 周老爷惊喜,问道:“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我儿性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贾道人道:“可听闻过借尸还魂一说。” 借尸还魂! 周老爷点点头,道:“曾在乡野间听闻相关的传说,这难道是真的?” 贾道人道:“生死本是天定,胡乱更改是违背天命,所以这一类法术极损阴德,一般很少有人会去学,更别说是使用了。” 周老爷忙道:“我给道人立庙供奉,香火不绝,日夜祷告。” 贾道人笑道:“那倒不用,生死虽是天定成命,然也由判官执笔定夺,无常奉命勾魂,然后才归存丰都。这阴间的秩序与人间无异,二老若通以钱财,把令郎的魂与他人调换,令郎便可活了。” 周老爷大喜,道:“好办,好办,我即刻命人去杂货铺买些元宝蜡烛,纸钱金钞,只不知该烧给哪位阴官。” 贾道人摇头道:“错了错了,阴间和阳间一样,是以金银珠宝通货,冥币是阳间人妄想出来的,无用,无用。” 周老爷面现难色,道:“那该如何?阴阳不通,金银也烧不过去啊。上仙可有什么办法?” 贾道人道:“凡人不可入阴间,阴官却能上凡来。准备五千两银子,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 周老爷惊道:“五千两银子!需用得着这么多?” 贾道人道:“这还算少的了,在阳间疏通关系也不止这些银子了,何况是向阴官买命。令郎的命还值不到区区五千两?” 周夫人抹泪埋怨道:“这当头了你还心疼你的银子,能救谷儿的性命,就是要我的命也无妨,五千银子算得了什么。” 周老爷咬牙道:“行!我明天一早就去票号抵了铺面。” 他是生意人,产业虽然多,但是真金白银都用在运转上面去了,要想立刻拿出五千两现银,只有抵押了。 贾道人又道:“银子的事情好解决,剩下的就是寻一具合适的尸身躯壳,这就难办了。” 周老爷拍手道:“这个好办啊。衙门地牢中关押许多犯人,花点钱买一个死犯,借他的躯壳让我儿还阳。” 贾道人摇头道:“这躯壳的选用也是大有文章,非寻常死人即可。需得用活人的躯壳,而且是魂魄曾经出离过躯壳的活人,最佳。” 周老爷道:“天大地大,这样的人去哪儿找啊!” 周夫人道:“老爷你忘了白天发生的事情?那江大不是死过一次,后上仙施法救回,这不正是谷儿魂魄需要的躯壳?” 周老爷道:“真人,江大的躯壳可合适?” 贾道人闭眼微颔首,道:“他的躯壳是最合适。一来经历过生死魂离,魂离魂归时间不过十二时辰,是阴魂鸠占鹊巢的最佳时期,错过了就难上加难有万般风险;二来江大与令郎相处日久,二人感情深笃,排斥力小。唯一难办的是如何说服江大。” 周老爷眼珠子转了转,试问道:“真人,借用躯壳需征用本人同意才行吗?” 贾道人道:“这倒不需,我在旁施法即可助令郎借躯成功,只这般强占无异于杀人啊!” 周老爷道:“江大的命本就是真人救的,多活一刻已是赚了,哪里有他愿不愿意的。” 贾道人假意犹豫道:“这、这……” 周夫人道:“求真人救我儿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我儿回来了,我愿再赠上仙两千两银子!” 贾道人装出很为难,犹豫很久,最终是下了决心,叹道:“罢了罢了,起死回生拨弄阴阳已是违例,江大命该如此,躲不过,躲不过。” 周夫人喜道:“真人答应了?” 贾道人道:“即刻准备令郎的生辰八字及贴身衣物,再备碳火铜盆蜡烛香。” 周老爷赶忙叫人一一备好。 一切准备妥当。 贾道人当着周老爷夫妻的面儿,耍了一通唬人的假把式,道:“方才阴间判官已经来过,已答应带令郎阴魂回阳间去换江大的魂魄。” 周老爷夫妻谢过,问道:“真人,我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贾道人道:“明日。” …… 乌云骤聚,又下起了雪来。 慢慢的,雪变成了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 本来还在街上看妖怪的人,立刻做了鸟兽散,回家躲雨去了。 漆黑的夜,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 “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是天公发怒。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下起来这样的雷暴雨? 大家不由的发出了奇思。 一道道闪电劈下,吓得人瑟瑟缩在被窝中。 小童孤零零的被挂在墙头,大雨淋身。 此刻的山中。 赵进在泥泞之中醒了过来。 他鼻青脸肿,只能半睁开眼皮。 因为血肿的缘故,他看到的这个世界,是浑浊不堪。 一片一片,全是血污。 赵进动了气,扯到了肺。 于是开始用力的咳嗽着,咳血不停。 应该是内脏被众人给踢打坏了。 他想要站起来,翻转过身来,可刚用手撑地用力,立刻瘫倒在地。 身子太沉重了,手臂已经支撑不起来。 他感到很累,很累。 好想就这样睡过去,睡过去了,就舒服了。 疼痛、困苦、一切不美好的东西都会消失不见。 可是弹珠一样的雨滴,不停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生疼。 一滴滴雨珠,是打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赵进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和朋友还有一个约定。 他现在还不能睡过去,还不能死,不能失约。 于是他奋力,颤颤巍巍的站立了起来。 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山下走去。 第四十六章:暴雨将至 山路泥泞湿滑,赵进这一路来,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滚了多少个斜坡。 每一次,都足以让他死去,可每一次,他最后都站起来了。 因为心中有一个信念。 晨曦刺破,赵进泥人一样的走进了普宁镇,被早起的人盯着看。 他此刻就已经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肉体,只知道朝着前行。 客栈的门口。 小二打着哈欠,开了门,见到台阶上趴了一个泥人,吓了一跳。 “喂,你是人还是鬼啊?” 赵进有气无力的回道:“请问,店里面,是,否有,一位叫谭云,的客人?劳烦,小二哥,去,去通报一声,就说,赵进如约而至了。” 说完之后就继续趴在台阶上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这谭云,小二自然是知道的。 许一言入住的第一天也问了,店里面有没有一个叫赵进的人。如果有这个人来了,一定要及时通知。 现在人果真是来了,只是…… 小二匆忙上楼,找到许一言的房间。 “砰砰砰” 一阵紧密的敲门声吵醒了许一言,让他有些不快。 “什么事情?” 门外小二回道:“外边来了个人,好像就是客人你要等的。” 许一言心里纳闷:“怎么来这么早?” “知道了,你让他稍等,我一会儿就带人下去。” 这趟差事总算是要结束了,不知道能够增长多少修为和功德值呢。 许一言一边想着,一边洗脸穿衣,然后去了隔壁房间。 带着谭云下到楼下,这才看到一身污泥的赵进。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小二:“你说的就是他?” 小二点了点头,道:“对的,这位客人一来就一直在念着谭公子的名字,我想应该是的。” 赵进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谭云,脸上忽地笑了,向他伸出了手,道:“谭兄,我来赴约了!” 尔后,死绝。 许一言呆住了,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这俩兄弟,是来参加什么死亡约会的吗? 小二问道:“客官,现在,该怎么办啊?” 许一言想了想,道:“搭把手,抬到屋子里去吧。” 给了小二一点辛苦费,关上门。 许一言通过对赵进施以滴血点睛术,知晓了在山中发生的事情。 看到了小童竟被他们当做了妖怪,然后被一群人活生生压在地上踩踏。 赵进为了保护小童,而被他们踩成重伤,不治而亡。 他的拳头攥紧了,表情变得十分冷峻。 “妖怪吗?呵呵。”通过赵进的记忆,许一言记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既然你们认定是妖怪了,那我就满足你们,遵从你们的想法,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妖怪是什么样子,有多么恐怖。” 是的,许一言生气了。 小童和他其实并没有建立太深厚的感情,两人只有一夜的相处时间。 而赵进更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不过许一言依旧想要报复那群人。 复仇的想法占据念头并不多,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对这群人的做法的愤怒。 他要发泄心中这股腾升起来的怒气。 …… 江大自称是周济安,来到了周府。 周老爷盘问他府中人事和儿时事迹。 均回答无误。 走路说话都是周济安的影子,看者瞠目结舌,咋舌称怪哉。 贾道人对众道:“周少爷阳寿未了却遭横祸,阴魂不入地府,江大阳寿已尽,献出躯壳给了周少爷用。今大家所见江大,实则周少爷!” 大家这才明白,接受。 贾道人收了八千两银子,辞别周老爷夫妇。 出得周府不远,李豁牙跳出来笑道:“道人,此番收获不小吧。” 贾道人拿出一包银子,道:“都是大家的功劳,当初约定的,我不会食言。” 李豁牙掂了掂银子,不太满意,道:“你是吃得满嘴流油了,就分一口汤给我,还是一碗没有油腥的汤?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贾道人道:“当初你我约好,事成后分你五百两银子,我这还多加了一百两。怎么,贪得无厌啊?” 李豁牙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见周老爷去了票号,出来的时候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还是你厉害,贪了人家一家店铺。” 贾道人道:“拿多拿少是我的本事,与你何干?也不看前前后后是谁在卖命,你出了多少力气,能拿六百两银子就该偷着乐了。” 李豁牙拉住他衣袖不让走,道:“行,我那份我认了。那我兄弟江大那一份呢?如果不是他,你最多就赚一个除妖的钱,他那一份你必须给。” 贾道人一把推他在地上,道:“他现在可是周家少爷了,以后周家的产业都是他的,这不得谢我。我不去找他要银子,就已经够意思了,还想怎么的。” 李豁牙跌了个大跤,可是自己打不过对方,只能暗地里捏紧拳头,忍着气道:“你信不信我去戳穿你的把戏!” 贾道人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捧腹道:“你去说啊,看倒霉的是你这个本地汉还是我这个游方人。” 这话说得不假,李豁牙怎么会不知道。 贾道人这拿了银子,拍拍屁股就离开的人。 他去戳穿揭发了这个把戏,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好处,只是一时的口头之气罢了。 贾道人走了。 李豁牙也只能在背后咒咒骂骂,拍着屁股上的泥土。 …… 晴朗的天空突然多起了许多的乌云来。 街上的人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避雨,有人看着天,道:“这个天气越来越怪哉怪哉,这个时节,居然聚了这么多乌云。” 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城墙下,抬头看乌云的时候,神牵动了目光一般,忽然就移到了吊着的小童处。 小童双手双脚张开,呈一个大字被绑在板上,头发向上被一根绳子束着,绳另一头套在墙头缺口。 经过一夜大雨的冲洗,小童身上脸上的药物已经没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可笑的是没有人去真正看过,想过。 老太太心被刺了一下,杵着拐杖痛心道:“这是作孽啊,作孽啊!” 忽然听闻身后有人叹息一声。 “是啊,作孽!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许一言面无表情,看着老太太,道:“老人家,你说,这话对不对。” 话罢,他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 取下了捆住小童的绳索。 发现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心里石头落了地。 将小童抱在怀里,往城里医馆跑去。 抬头看天。 是黑云压城。 狂风起,轰隆雷鸣。 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第四十七章:孤独的贾道人 十月十四,天阴,有雷。 身怀巨款的贾道人深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道理。 拿到银子,处理完了和李豁牙的事情之后,就去雇了一辆马车。 准备去往其他地方,过潇洒人生。 马车驶出镇不远,忽地停住了。 贾道人不喜,问道:“大路上走着,好端端的你停车作甚?” 心里面其实是有些怀疑,这个车夫莫不是看见自己的银子了,歹念心中起,准备来个劫财? 他这就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自己心里面尽是一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想法,自然而然也将别人想得和他一般坏。 不过,贾道人呵呵冷笑,抚摸着自己的羽扇,想道:“要是真有这想法,那只能怪你自己是个没眼力的短命鬼了。” 却听到赶车的车夫回道:“这大路上站着个人拦路,道人你稍等,我下去瞧瞧去。” 贾道人心中一凛,道:“有人拦路,莫非他还有同伙?是山里面的贼匪?来了多少人。糟糕,早知道应该兑换了银票稳当些。” 听到车厢外的车夫粗着嗓子吼道:“嘿,哪儿来的小鬼头,找死呢吗不是,在路上玩耍什么。滚、赶紧滚!” 只有这句话,接着就再没其他任何言语和声音发出。 贾道人是坐在车内的,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只有自己猜想。 他想的是,这车夫果真是暗藏祸心,想要联合同伙对他施行抢劫。 路上哪里有什么小孩,只是车夫编造的借口罢了。 否则,为何说完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发声了? 那小孩儿没声音,连车夫也不出声了。 这其中岂非有古怪? 贾道人心想:只怕是他们已经联合在一起,现在慢慢在朝着自己围拢过来。 冷笑一声:“哼哼,且让你们看看道爷我的手段!” 贾道人从袖子里抖落出几枚金属球来。 这不是玩具,而是夺命的暗器。 精工打造,机括弹簧,内里还藏着万千根细针。 只需要将金属球打出去,就会在空中绽放开来,宛如鲜花一样。 只不过,这是一朵要人命的鲜花。 球体内藏着的细针,会在一瞬间朝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出。 细针如丝,哪里能够看得清楚,更何况速度又是极快。 贾道人闭目细听,果真听到了有轻轻的脚步声,正在朝自己慢慢走来。 果然如自己所料,不愧是聪明人。 他在心里赞了自己一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贾道人估摸着距离,已经到了马车前不远处了。 时候到了,距离也差不多,这时候就该出手了! 猛喝一声:“你道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想给你道爷我下套。看招!” 扬手飞物。 两颗金属球。 一颗是从正面的车帷幕打出去,另一颗是从左侧的车窗帘打出去。 左右开弓,两颗都是同时发出去。 如果对方当真是包剿而来的,这样的打法才是最保险的。 贾道人这是想给对方来个一网打尽,不留一个活口。 金属球飞升出去之后,他自己也怕被爆射而出的细针伤到,于是立即趴在车座之下。 这个金属球威力恐怖,但在江湖上流传得并不是很广泛。 原因就在于此。 一旦出手,暗器无眼,生死不知。 对的,即便是使用的人,那也是生死不知。 可谓是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万物平等。 只见两颗金属暗器球同时飞射而出,内里的机括在快速转动、崩解。 几千上万根细针,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密密麻麻。 然而,让贾道人感到更加疑惑的问题来了。 暗器也放出去了,除了细针爆射飞出的炸裂声之外,外边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那群人眼明手快,真让他们全部都侥幸躲过去了。 可正常人见到这种情况,也会下意识的叫几声吧。 就算沉得住气,不叫出声来。 可是躲避腾挪,总归也是有声音发出来。 可是贾道人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四周是一片寂静。 “这怎么搞的?难道是我猜错了,可分明听到了脚步声走近?而且,那车夫去哪儿了?” 一连串的不解疑问在他脑海之中转来转去。 “难不成,还撞鬼了不是?” 贾道人打得了妖怪,杀得了人,可是面对鬼的话,那还真就有些无可奈何了。 他本来就只学了半桶水的本事。 不对,贾道人忽然想到,即便外面来都是鬼也不可能毫无声息。 要知道,马车上面还套着一匹马啊。 这马受了暗器,也该惨叫撕声才对啊。 贾道人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发毛,想道:“不行,这事情太邪门了,必须赶快离开才是!” 车夫已经不见了,没人赶车,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出去了。 一直躲在车厢里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办法,如果对方真是什么鬼物的话,是可以穿越这些实体的。 就算对方是人或者妖怪,出去直面敌人,也比待在车厢里面要安全得多。 但贾道人还是不敢就这么直接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怕万一车夫就等在外面,举着刀候着呢。 一伸头出去,咔嚓就是一刀,人可就没了。 只看贾道人手挥羽扇,朝着面前帷幕的盯上横扫划过。 那羽扇的顶端是磨得锋利,可当做刀刃使用的。 帷幕掉落。 贾道人看清楚外面了,没有什么车夫,也没有候着他脑袋的砍头刀。 在帷幕后面,等着他的是一个人。 一个不会说话,也不知疼痛的人。 一个蓝衣红脸,嘴巴处却破烂出了一个洞来的纸人! 帷幕落下,那纸人红白相间的脸就显露出来。 猛然出现在了贾道人的视野中,让他心都抽搐了一下。 “这什么鬼玩意!”贾道人下意识的向后退,身体撞在了车厢板上,“怎么会有纸人在这儿?” 那纸人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一直看着贾道人。 破开的嘴,看起来实在有些像是裂口怪要吃人的模样。 毕竟是死物,不是人, 贾道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定睛细看,那纸人身上密密麻麻的插着许多的细针。 就像是穿着一件锐利带锋芒的盔甲一样。 贾道人心里恍然大悟。 难怪暗器发出后,就连马也没惨叫一声。 原来这暗器全打在了这纸人身上。 “这用什么纸张做的,居然这么坚韧?”贾道人更加惊奇了,“这车夫是卧虎藏龙,还有这样的本事?”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 金属球飞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打在了纸人的嘴处。 飞入到了纸人的身体内,细针是在体内爆裂激射而出的。 贾道人提运真气,手中羽扇舞成一个圆,罩着自己的前方。 一个劲儿,猛冲了出去。 落地之后,他立刻摆出了一个架势,毫无空门破绽的架势。 进可攻、退可守。 这大路上并没有人。 或者应该说,没有一个活人。 围绕着贾道人的,全是半人多高的纸人。 它们脸上全都画着和蔼的微笑,金童一样的模样,朝着贾道人歪头而视。 第四十八章:无法逃离 那微笑若是在人的身上还好,可在纸人的身上,看起来就有些莫名诡异了,让人不寒而栗,叫人胆颤。 车夫呢? 车夫下来后去哪儿了。 还有车夫说的那个小孩儿呢,全都没有。 贾道人心想:好哇,果真是着了道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这是,想要来直接捡个大便宜是吧。 “是哪路的朋友,何必遮遮掩掩,以为搞这么一出,弄几个纸人来就能吓唬住我不成!”贾道人面若寒霜,威声喝道:“告诉你们,道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声。 “既然你们不愿意出来,道爷我可没工夫陪你们玩儿。” 说着,贾道人就跳上马车,一脚将车上的那纸人踹飞在地上。 一屁股骑在马背上。 现在,只要他用力夹马肚子,就能驰骋而去。 面前的那几个纸人,哪里抵挡得了马车的冲撞。 可即便这样,躲在暗里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对方沉着得有些不对劲。 让贾道人即便是手里拽着缰绳了,可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他心里面想着:“是看到我显露了几手功夫,知难而退了?哼,这样最好,省却我一番功夫,藏头露尾的家伙,本就没什么本事!” “你道爷我去也!” 双腿猛夹马肚子,口里喊道:“驾!驾!” 然而任由贾道人在马背上一起一落的起伏动弹,胯下之马是毫无反应。 如果不是那活生生的触感,贾道人还真会怀疑自己骑的是一匹木马。 “这是怎么搞的,这马死了不成!” 贾道人有些生气起来,同时也慢慢有了恐惧。 他隐隐然感觉到,背后这个人,并非是自己能够抵抗得了的。 操控纸人的法术,剥夺马匹活物感知的这些法术,这些都是歪门邪道。 看来是遇到了和同行,而是道行显然比自己高,这些法术自己都不会。 贾道人额上沁出了冷汗来,开始用鞭子狠狠抽打马屁股。 “驾!驾!驾!给我驾!给我跑起来!” 马鞭子都快把马屁股给抽出血来了,可是马儿却毫无反应,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一匹正常的马,已经是被人给控制住了。 贾道人心里面真的开始慌了,他所有的退路,似乎都没有了。 “这位朋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先前的言语冒犯。” 贾道人认怂了,他取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了一半的银两来,放在地上,道:“朋友,银子我们五五分成,这样可好?我着实也费了一番功夫,折了不少成本在里边。” 他是打算花钱消灾了。 拿出几千两银子来,虽然很是心疼,可是对比自己的性命来,还是划得着的。 他们这种在江湖上混迹的人,是很能够识时务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的银子,本来得来的也很轻松容易,没了,大不了再想个法子去骗就行了。 反正这天底下,有钱又笨的人,从来都是不少的。 贾道人拿出了一半的银两,可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声。 只有寒风吹拂,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黑了。 暴雨快要来临。 “妈的!心子这么黑吗,难道是想要给我全吞了?” 贾道人在心里恨骂。 心下思索计较我一番,翻身下马,朝着周围怒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直娘贼!你道爷我拼死一搏,你我的结局犹未可知!” 将长袖撸了起来,长袍下摆掖进了腰带里面扎起,右手横持羽扇,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 东面的纸人数量较少! 意起身动,如离弦之箭,俯身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前方的纸人动了。 贾道人心里提放着,将羽扇挡在面前,左手运气成狼形,伺机而动。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前方的纸人并没有向他冲来发起攻击,而是向旁边闪开了。 不攻反退? 这不寻常的举动,反而让谨小慎微的贾道人不敢贸然前行了。 止步停留,摆好架势,观察情形。 但是并不如他所料,周围的纸人并没有采取任何行为动作。 而让开的道路,看起来也是安全万分。 贾道人想道:“没有埋伏?难道是他们同意我的办法,愿意五五分成了?” 即便这样想,他仍旧是小心谨慎着,一步步向前走。 一步一回头,深怕后方的纸人来个突然袭击。 四周都是纸人,贾道人转来转去,走一两步,脑袋就要像个拨浪鼓一样摆动不停。 纸人没有任何动作,就是在那里立着不动,静静微笑着。 可这样一来,反而会给贾道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压力。 因为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猝然而动,不得不时刻提防,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一时还好,这时间长了,就容易精神疲软,导致崩溃。 贾道人宁愿这些纸人发起攻击,摆在明面上,这些还能轻松一些。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一动不动算什么啊! “你道爷我受不了了!任你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了!” 贾道人提起真气,用上了轻身功夫,从纸人让出来的道路冲了出去。 一口气往外跑了了十几丈远,回头一看,那些纸人还停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哈哈哈,果然是唬人的玩意儿!这些鼠辈,看来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只能搞这些来吓唬人!直娘贼,可恶!害道爷白白损失了几千两银子!” 贾道人离开之后,脱离了紧张的氛围,他的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虽然认为对方是在弄虚作假的恐吓,心疼起自己的银子来,但你要他转过头回去,还真不怎么敢。 “罢了,这银子就当是道爷我做好事,施舍给你们给家里人办丧事,随一份帛金。” 继续往前走,贾道人忽而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路上。 心里大喜:“这可好,也省得道爷我走路了。” 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咦,这马车怎么这么眼熟?” 贾道人仔细一看,这不可就是自己雇的那一辆吗! 再看那匹马,屁股上的鞭痕犹在! 贾道人明白了,自己这是入了幻境! “到底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直娘贼,可恶!” 贾道人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 他这是想把自己给抽醒过来。 然而除了自己脸盘子变得红肿了之外,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哦不,有变化了。 不知道从哪儿,飘出来了许多的纸人。 第四十九章:给你一个机会 纸人又将贾道人给包围起来了,用诡异且和蔼的笑容盯着他看。 这可把贾道人给激恼了,开始朝着纸人发狠。 羽扇挥扫出去,拳打脚踢。 纸人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微笑着盯着他。 即便是被肢解了,被撕毁了。 可是纸人的那双双眼睛,始终都盯着他看。 无论贾道人走到哪里,把头转到何处。 始终会看到一个纸人在盯着自己看。 即便是把头低下。 从地里面,也会钻出来一个咧开嘴角笑着的纸人。 把眼睛闭上,虚无的脑海中,也是那些纸人。 虽然并没有给他造成身体上的实质伤害,可是,可是他的精神却受到了重创。 一直紧绷的神经,持续下去,迟早是要奔溃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幻境的可怕之处。 那么,有破解之法吗?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贾道人咬了口舌尖,疼得他脑瓜子都激灵了,但还是没任何效果。 他开始慢慢闭上眼睛,喃喃念道:“都是幻觉,都是幻觉,这些都是幻觉。如果都是幻觉的话,只要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就不会有事情。是的,不会有事情。这些都是幻觉,幻觉......” 贾道人就这样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给自己进行催眠。 能打败幻术的,除了心诚志坚,那就只有幻术。 他想的是,既然自己已经中了敌人的幻术,那么就自己给自己下幻术。 以毒攻毒! 把敌人的幻术给挤兑出去。 当然,这样的办法,是他临危生智想出来的,能不能管用也只有试了才知道。 四周无数的纸人开始朝着他走来,脑海中的纸人也开始把头凑近了。 贾道人只当作看不见,一直念着:“幻觉,都是幻觉!” “吱吱吱。” 纸人开始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声音,就好像是指甲刮在了铺满灰尘的轻质金属之上。 叫人从骨头里发出冷颤来。 但这次,贾道人的定力提高了,仍旧不为所动。 “轰隆!” 一声雷鸣巨响。 有一滴雨滴落在了贾道人的鼻头上。 “哗啦哗啦” 不久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贾道人淋着雨,这才开始睁开了眼睛,看到四周哪里有什么纸人。 自己是坐在地上的,因为大雨的冲刷,已是泥泞一片。 马车就在身后,车夫趴在了马背上,应该是昏睡过去了。 “幻觉解除了?” 贾道人下意识的先摸了摸背后的包袱。 还在! 银子还在! 心里就踏实了。 但同时,又有另一个疑问出现在了从心里面冒了出来。 “对方既然有能力让我身中幻术,可为什么不乘机出来杀了我,然后卷款逃跑?” 在方才的幻术之中,他有好几次,精神已经衰弱了,防备的力量大大减弱。 若是在那个时候,幻境中的纸人突起发难,定然能一击必中。 但是对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任由他静静坐在地上,然后清醒过来。 贾道人想不明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原因。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做,留他一命,只是许一言想要逗他玩儿一下。 不想让他就这么简单的死去,这对他来说,实在太便宜了。 贾道人大喊道:“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贾道人今天认栽了。这银子,我全都给你了,一文钱都不拿走。只求高人能够放我一马,日后江湖再会,必当有谢。” 虽然心里面还是在大骂特骂,但是骂归骂,自己的命还是最要紧的。 银子丢了还可以再挣,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啊,那你就把银子留下,驾马车走吧。” 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句话。 终于肯发声了! 贾道人不啰嗦,将包袱放下,跑到马车前,将车夫一脚踹下去。 跳上马背。 “驾!” 马拉着马车跑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这次是真的,这次真的跑出来了!” 虽然没了银子,但总归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贾道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继续加鞭疾驰。 任由大风将大雨刮在脸上。 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胡乱的拍。 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在一块。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埋。 昌吉镇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 “我怎么跑回来了!” 贾道人看着前方高大城墙上的“昌吉镇”三个字,大惊失色,急忙将马勒停住。 他一直以为马车的朝向是往外跑,没注意到一路是朝着回镇子的方向。 贾道人想要掉转车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厢内却突然传出来一句话:“怎么忽地停车了,是地方到了吗?” 这声音特别的耳熟。 贾道人听到之后,心里发毛,后脊骨都冷了起来。 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个被他亲手制作成妖怪,被众人踩死的山中小童。 虽然当时他不能口吐人言,只是阿巴阿巴,或者咿咿啊啊的惨叫。 可那音色,贾道人是不会听错的。 那稚嫩的口音,就是小童的。 他不是死了吗,不是已经挂在墙头,什么时候跑到车厢里去了。 而且,而且还变得会说话了? 真的是那个人吗,贾道人不敢回头去看。 “对了,墙头。” 贾道人这才想了起来,抬头去看,注意到了。 城墙头上的的确确是少了一个东西。 少了小童的尸体。 那个搞不清楚的问题,在这一瞬间,贾道人忽然全明白了。 为什么中了幻术也不杀他。 就是为了要折磨他至此。 暗中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银子来的,或者说,银子只是顺便拿走。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替小童复仇! 贾道人心中发怵:“这小童的背景这么深厚?还是那个年轻人的缘故,直娘贼!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斩草除根,把那小子也一块儿杀了!” 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啊。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 求饶吗? 管不管用,先试一试吧。 贾道人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条狗命!今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头做人,做一个好人!真的,求求你了,我今后一定济危扶困,替我自己积德赎罪!” “你,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车厢内的小童在发问。 贾道人点头如捣蒜,道:“知道了,真的知道了,我今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其实这本来也不是我的注意,都是那个李豁牙,就那个大门牙掉了的人。是他,是他花钱雇我来的。 “而且,而且也不是我杀死的你,你如果要报仇的话,去找他们,找那些亲自动手的人。” 许一言在车厢内暗自叹气,他想:“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见了棺材的时候,才知道落泪悔过。为什么就不能在作恶的时候,仔细想一想,考虑一下,当被踩在脚下的那个人如果是自己,他还会这么心狠手辣的下手吗? “还是说,他们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机会成为那个刀下之人。 “侥幸心理,害人害己啊!” 用纸人装扮成的小童说话,道:“你说的不错,你确实没有亲手杀我,所以我也会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第五十章:机会可是给你了 听到这里,贾道人心里惊喜万分,暗想:“真的是蠢货!居然连这种场面话都相信,无怪乎会被人给踩死了。哼哼,等你道爷我逃出去后,一定要找机会回来报仇雪恨,到时候,让其生不如死!” 你看,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坏蛋。 即便是被人原谅了,也不会懂得感恩,心里面想着的反而是嘲讽讥刺和寻机报复。 不过贾道人并没有欢喜多久,因为下一刻,小童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肩膀。 把头枕在肩膀上,嘻嘻的笑着。 长发掩盖住了小童的模样,看不太清。 贾道人整个人都僵硬了,头不敢偏,目不敢侧,只能直盯盯的看着前方。 肩膀处是冰冷冷的,那感觉是透过了衣服,直沁入骨肉。 贾道人明确,小童确乎是死了。 那现在的他,是僵尸? “你放过我了,是吗?” “当然啦,我说了我会给你机会,就一定会的。小孩子,不会骗人嘛。” 小童说着,忽然就把头转了过来,是脖子不动,只有头九十度偏转的那种扭转。 他已经把自己的脸凑到了贾道人的面前。 即便是不想看,也不得不看到了。 那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是那种被众人踩踏,已经分不清五官了。 贾道人只是觉得恶心可怕,尾部一阵痉挛,想要呕吐出来。 他想要离开这儿,可小童偏偏不离开,反而还将自己的脸凑得更近了。 “叔叔,你看看我啊,我这副样子,不就是你弄的吗,难道你不喜欢吗?” 贾道人心里都发凉了,可是哪里敢说个不字,知道勉强笑道:“喜、喜欢,叔叔喜欢。” 可这么一说,突然感觉不应该,于是连忙改口道:“不、这不是叔叔弄的,这不是叔叔弄的。你弄错了,这是那群人,是镇上的人把你弄成这样的。你去找他们,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是吗?可我不需要叔叔你带路,我找得到他们。所有人,每一个,我都记得,我都会去挨个找他们的。现在,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欢乐时光。” 贾道人不敢说话了。 小童把头缩了回去,跳下了马车,向着贾道人摇了摇手。 贾道人倒不是怕这个尸体,畏惧的只是藏在背后的人。 他始终不敢回过头去看车厢内,所以一直不知道,里面还坐着一个许一言。 贾道人跳下马车。 小童就牵着他的手,走向城墙。 从背影上来看,这是一个十分和谐的画面。 可要是从正面来看,那就不太容易看得下去眼了。 两个人一直走到了城墙上。 贾道人道:“你把我带到这上面来是干什么?” 小童道:“我啊,想让叔叔也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贾道人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正在朝自己袭来,“来这里,尝试什么啊?” 小童双手扒在墙垛处,把头朝下望着,道:“想让叔叔也和我一样,尝试被吊在这里的感觉啊!” 他忽的抬起头,直接一百八十度扭转到背后,血肉模糊的脸上,诡异的微笑着。 贾道人被这个微笑吓得连退好几步,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叔叔就免了。” 环顾四方,这地方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并无其他人。 “现在就是逃跑的机会!” 贾道人转身,拔腿就开跑。 只是小童的话,并不能威慑到他。 即便是成了僵尸,他也有能够克制的办法,只要不是鬼魂就好。 见到贾道人要逃跑,小童立即追了上去,速度轻快。 两三步就赶上了贾道人,伸手朝他的腿脚一抓,绊了他一个狗吃屎。 “直娘贼,你这狗日的小贼!”贾道人碰得鼻血横流,心里也发起狠来,竟然从身上掏出来一把糯米,“让你尝尝你道爷我的厉害!” 小童是许一言用纸人做出来的,辅之以幻术形成。 虽然是死物,可也不是什么僵尸之类。 所以,那些糯米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 “不能够啊,叔叔,乱扔垃圾,可是不对的!” 小童捏住贾道人的脚踝,一把拖了过来,道:“要受到惩罚!” 提起拳头砸了下去。 贾道人举臂膀格档,心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的气力!” 却不曾想到,小童的身上,是被许一言额外附加了真气。 这一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开碑裂石。 贾道人这一双肉骨头,即便是运用了真气,可还是被打得断裂弯曲。 “啊!!” 一声惨叫,贾道人的双臂算是废了。 他想要逃。 小童哪里允许,一脚踏下去。 将他的脚踝踩得稀碎。 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叫喊声。 即便是守城的戍卒看到了这一幕,也不敢来多管闲事。 “你,你不说了,要放我一条生路的吗,这就反悔了不成。” 贾道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他的四肢都被小童给废了,呈现着不规则的形状,白森森的骨头刺破皮肉,暴露在雨水之中。 贾道人是已经疼得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了四肢。 小童笑道:“是啊,我是说了要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我现在并没有杀你啊。” 贾道人心里生寒,想道:“难道,难道他是准备把我这么成一个废人吗?这还不如把我杀了!” 小童抓住贾道人碎掉的脚踝,一路将他拖到了城垛处。 就是当初,他自己被绑住的地方。 绳索还就在那个地方,没有人来清理走。 贾道人脸色早已是苍白无比,此刻看到小童将绳索拿在手里,更是又白了几分。 可是转念又想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有一条命,就是四肢被废了又如何,世界之大,总有办法能够恢复的。” 这样安慰自己,似乎也就能够接受了。 小童将绳子绑在了贾道人的身上,然后将他吊在了城墙。 就如同他当初的情形一样。 只不过贾道人因为四肢的骨头都碎了,只能以怪异的姿势耷拉着。 “就,就这样就好了是吧!” 因为疼痛,贾道人已经咬牙咬的都快崩掉了。 小童站在墙头上,抬头望着天。 下了一场大雨之后,天上的乌云已经变得稀薄多了。 小童道:“再等等哦,雨马上就要停了。” “等雨停了?” 贾道人有些不明白,问道:“为什么要等雨停了?” 小童道:“因为只有雨停了,大家才会出来啊。” 雨终究还是停了,乌云散开,居然出现了太阳。 雨过天晴,躲雨的人们又开始出来了。 在躲雨的时候,有不少人就听到了城墙那边有惊天的惨叫声,心里一直都按捺着好奇。 这雨一停,于是都三五成群的赶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城墙下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仰头,就惊愕的看到,原本应该是吊着的小妖怪,现在居然长大了! “这妖怪怎么还和花草树木一样,雨淋了以后,还能继续长大?” 有人的眼力好,看得仔细,扔出来上面挂着的是除妖怪的贾道人。 大喊道:“那是贾真人啊,不是妖怪,真人怎么被绑上去了?” “真人,真的是你吗?” 贾道人看着下面一群人在看自己的热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想当众揭穿我的骗术,侮辱我一番吗?” 他想得太简单了,许一言才不会这么做。 他只是想,以己之道还治彼身。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童爬上了墙头,对着底下的人群大喊:“我啊,来找你们复仇了!在山上的所有人,除了那个小男孩之外,所有人,都要死!” 他伸手指着墙下的人,继续道:“去告诉他们吧,让他们做好准备,今夜,厉鬼夺命!” 说完之后,一指戳在了贾道人的腹部。 小童道:“这就是我给你的一个机会,我只伤你这最后一次。现在这下面有许多人,只要有一个人上来,替你止血,你就会得救。” 腹部的伤口血流如注,流在身上,不断向下滑落,最后聚在脚尖,开始滴在地上。 “啊啊啊!” 有血滴在了墙下的看了脸上,发出了恶心的大喊,抹着脸远离。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贾道人声嘶力竭的在呼救。 小童说完话之后,就已经离开了。 这么说,只要真的有一个人肯来搭救,就能够保留一条命。 但是,如果没人来的话,那么,腹部的伤口就不会愈合,血会一直流着。 最终,贾道人就会因为失血而亡。 他将会一直,被吊在城墙上,无能为力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流失。 然而,面对贾道人呼救,城墙下的人无动于衷。 有一大部分的人,在看到小童出现的时候,就吓得落荒而逃,留下来的一部分。 有的人胆子大,有的人神经大条,有的人被吓得走不动道了。 但无论是谁,他们之中,都没有愿意上来救贾道人。 因为无亲无故,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去冒险得罪妖精? 连这么有本事的贾真人都对付不了的妖怪,他们,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罢了。 “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啊!” “你们,你们没有人性的吗?” “求求你们了。” “我求求你们了,谁上来救我一下。” “救……救救我。” 第五十一章:一个一个挨着来 雨停了之后,许一言才从马车里走下来。 背上了装着银子的包袱。 抬头看了看墙头上吊挂着的贾道人,哭天抢地的在呼喊求救。 鲜血滴滴,落个不停。 地面上很快就溅落出了一片血水洼。 与事无关的众人纷纷远离开,站在远处,冷漠而视。 三言两语。 与周边人的议论着。 有人已经去通报官府了,这些没走的人,就是想再等会儿。 等着官府的人来。 看热闹,也是要讲究一个有头有尾,不然心里头不舒坦。 许一言与人群擦肩而过,径直走进了镇里面。 他来到了一家卖冥事的商铺。 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比较多,一两个人实在是捉襟见肘。 所以许一言拟定了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可以将所有的人囊括进去,不会溜走一个漏网之鱼。 冤有头、债有主。 有仇必报! 这些从来都是许一言信奉的理念。 这家冥事商铺很大,卖的东西都很全,就用不着多跑了。 老板见有客临门,迎了出来。 这冥铺和其他铺子不一样。 见了久违的客人,是不能露出喜庆表情的。 得忧戚一点儿,否则容易触霉头。 “客官里边请,请问要买点儿什么?” 许一言看了看铺子内的商品,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一大锭银子,道:“给我选三个最好的棺材,两大一小,元宝蜡烛寿衣等一应俱全,自必不我说。” “来了个大主顾啊!” 老板心头欢喜得很,可还是不敢露出来,只能抿着嘴使劲儿憋着。 许一言见了,轻笑一声,道:“想笑啊?笑吧,这值得一笑。今天一过,你家的生意可就更好了。” 妖鬼夜索命的誓言,还没能传到这个地方来。 老板只以为许一言是生气了,在说什么胡话,忙赔罪道歉,说着违心的话:“不敢,不敢,咱做的这买卖,和那药铺子是一样的,宁愿柜上药生尘。” 去准备货品去了。 许一言看了看店里面的纸人,道:“老板,店里面的纸人不错,有一个算一个,我全要了。” 借来了一根毛笔和一盏小碟,支开老板去做棺材。 许一言一个人在店里面,刺破手指,滴出几滴鲜血在碟内。 用毛笔蘸了之后,挨个的对店里面的纸人进行点睛。 以他现在上武未入脉的境界,是可以同时操控五十个大型纸人。 但要做到指令式的精控,以及赋予它们一定的战斗力,那么就只能缩减到二十个。 二十个纸人。 对付这些宵小之辈,也已经足够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 许一言离开冥事铺,去打听到了李豁牙家的地址。 李豁牙自得了贾道人留给他的银子之后,心里面虽然一百个乐意,觉得不公平。 可这六百两银子也是不少了。 他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小打小闹。 顶多了,也才挣到过二百五十两白银。 经此一事后,有了经验。 李豁牙是吃一堑长一智,决心之后再如此效仿,必定留个心眼。 人生路还长,一丁点儿亏吃了也无妨。 想通了,他这心里也就舒坦了。 有钱了,心里不郁闷了,接下来自然就该是消费了。 去街市上买了些上好的酒肉,还叫来了歌妓上门。 在家吃肉喝酒,听曲儿享乐。 银子来得容易的人,花起来也是不懂得心疼,大手大脚的。 李豁牙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开始在变天了。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型酒池肉林之中,快活不已。 许一言悄然登门。 李豁牙躺在女子怀里,忘乎所以。 一曲琵琶演奏完毕。 许一言鼓掌叫了声好。 这突兀的男子声音,引起了李豁牙的注意。 他站起来喝问:“你是谁,怎么进来我家里的!” 许一言指了指身后,道:“先别管我,看看你后面,是谁来找你了。” “后面还有人?” 李豁牙一扭头,看到了一头拖地的长发。 长发之中,漏出来的是烂肉。 那是小童的脸。 “我的老娘呀!” 近距离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李豁牙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被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啊!” 一众歌姬也看到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怪物,全都惊声尖叫起来。 这、这是妖怪啊! 许一言高声道:“闲杂人等,就退出去吧。这是他和这位李老板的私人恩怨,留下来的人,可不敢保证不会殃及池鱼。” 话音一落,众人就抱着乐器,衣衫不整的跑了出去。 李豁牙也想混在其中,却被许一言揪住了,一把推在地上,用脚踩住。 李豁牙痛苦道:“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是要银子吗?”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银子,为什么你们总以为,银子就能解决一切事情吗?可知道一句话,叫做杀人偿命。” 指了指小童,继续道:“认得他吗,这就是你的罪孽,老天不会来收你,但是我会来。现在,是时候来清账了。”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啊。”李豁牙拼命摇头,想要抵赖,“是那个贾道人,他才是罪魁祸首,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只是去凑热闹的。” “呵呵。”许一言松开了脚,控制着小童走了过来,“你还不明白吗?在这场戏里面,你扮演什么角色,我并不关心。只要是参与其中的人,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李豁牙道:“我是有错,但我没杀人,我罪不至死!你、你不能杀我,把我送去官府吧,行吗,让官府定我的罪,我认罪,认罚!”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已经晚了。” 小童已走到了李豁牙的身边。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李豁牙面色惨淡,手脚并用的往后爬着。 小童一下跳到他的身上。 李豁牙张手想去打落,却被小童一口咬住,少了块肉。 疼得他是撕心裂肺。 被压制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小童对准了他的脖子,张口就是一咬。 不多时,头和肩膀分离开来。 李豁牙被活生生咬死了。 小童褪去形,态复原成了纸人的模样。 许一言扯了一块布,包裹了人头。 吹着口哨,一路来到了冯府。 敲门。 开门的人问:“你哪位,来干什么的?” 许一言将包裹的人头递上去,微笑道:“来送礼的,庆贺周公子失而复得。” 他笑得很真诚,人头包裹得也很严实,还加了些掩盖气味的香料。 没有任何破绽。 家丁收下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一言没有回话,摆了摆手,退下台阶离开了。 家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这人怎么怪兮兮的,笨戳戳的。来送礼的也不知留个姓名,这让老爷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礼物”很快就送到了周老爷他们的手上。 他们正在好奇,谁会在这个时候送礼呢? 解开布结。 就看到了李豁牙的人头。 周夫人受不了刺激,惊呼一声,直接晕倒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豁牙他,他怎么被人杀了?” 江大见到人头,是怕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李豁牙被人杀了,而且还被送来了这里。 他心里面怎么会不害怕啊。 江大和李豁牙、贾道人,可是才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和那两个人铁石心肠的人不一样,心里面其实藏着有一丝毫的愧疚感。 这时见到了人头,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是对他们的报应来了。 “难道说,下、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吗?” 周老爷也是面色一变,但显得比他们镇静多了。 用手一掀,把人头扔了出去,唤来家仆,道:“快,快,快去禀报衙门老爷,出人命了啊!” 李豁牙的人头咕噜咕噜滚了一圈儿之后终于停稳了。 说巧不巧,正好面对着厅堂,死不瞑目的盯着周老爷一家。 忽而咧嘴一笑,说起了话来。 “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 人头的表情开始变得神经质起来,发出了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 笑声。 充盈着整个周府。 这可着实吓坏了周府上上下下的人。 周老爷也吓得不轻,脸色发青。 他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杀人事件。 没想到,居然还尸变了! “快、快立刻去找贾真人,请他要抓妖除怪!” 周老爷即刻吩咐下人,分两头行动。 一边去找报官,查找背后真凶。 一边去找贾真人,请他来坐镇伏妖。 有两个家丁,听命后拔腿就往外跑。 现在的这个情况,他们自然是巴不得走得越快越好。 且说去找贾真人的家丁,出府门没多久,就打听到了消息。 贾道人已经死了! 被自己在山中抓到的那只妖怪,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 伙计心里咯噔一下。 “这下可完蛋了。连贾真人都死了,这下谁还能奈何的了那个妖怪。” 他担惊受怕,在原地转来转去。 这两天发生的怪异事情,一个接着一个。 江大死而复生,贾道人抓到了一个小妖怪,周少爷又借江大身体还魂。 现如今,妖怪也死而复生,来进行复仇了。 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的贾真人和李豁牙都死了。 而李豁牙的人头被人送到周府来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妖怪下一个要复仇的对象,就是周府的人。 这个伙计心想,自己只是来打工的,犯不着为了几个钱,因为别人的事情,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自己何苦卷入其中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 这个伙计也不回府复命去了,直接转头跑出镇,决定等这里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 话分两头。 另一个从周府出来的伙计,急忙忙朝着衙门的方向赶去。 击鼓鸣冤,进了公堂。 见到了官老爷,将周府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听闻人头说话。 公堂上的三班捕快,都是哗然一片。 只听高堂上坐着的官老爷,惊堂木一拍,将声音压了下去,道:“这件事情,本官已知晓了。王五赵六,你们就随着他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便点了两个捕快,陪同家丁回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官老爷的眼睛,其实有些发红。 原来许一言早就赶在家丁的前面,来到了衙门。 用银子打通了一条路,顺利见到了官老爷。 两人密谈的时候。 将官老爷打晕,施加了傀儡作戏之术。 现在,坐在公堂上的官老爷,实则是被许一言操控着的。 施行报应降临的计划。 官府这个阻碍,自然是要先行一步清除掉的。 只要控制住了官老爷,余下的捕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今夜,没得到命令之前,谁都不许上街! 全都留在衙门喝酒! 银子,衙门出! 第五十二章:一个也逃不掉 昌吉镇的酒馆之内。 江湖上,有许多的事情,就是在酒馆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流传开来。 有一个人就问大家:“嘿,你们知道那个贾道人吗?” 有人回答他:“贾真人,这谁不知道啊,能起死回生的神仙啊。” 那个人又问:“还起死回生呢,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另外有人插了个嘴:“这还真不知道,现在应该离开去远游了吧。” “死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贾真人,被妖怪给杀了。” “这怎么可能,今早上不还活得好好的吗?还租了一架马车,我亲眼看见了。这才过去多久啊,就死了?” “嘿,你还别不信,就现在就去城外看看。挂在上头的,不是那贾真人是谁。” “真的?” “比珍珠还真!” 于是就这样,贾道人受到妖怪的报复。 被挂在城墙上等死的消息,很快就风传了整个昌吉镇。 有些人还不信呢,于是还跑来看,这一看可就吓傻眼了,还真的是这样。 ...... 那些去了山上的、并且痛快踩上了一脚的镇民。 现在都开始恐慌起来了。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连贾神仙都不是那个妖怪的对手了,我们可该怎么办才是啊!” “菩萨佛祖,保佑保佑我,别让妖怪进我家门,求求你们了!” “我还不想死啊!救命啊,去找官府求救吧。” “我要离开,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谁也拦不住我!” “对,走!现在就走,那妖怪说的,要等到晚上才来勾魂索命,我们现在就走,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们分头走吧,妖怪只有一个,又不会分身,能逃多少是多少。” “对,对,这个办法好,就这样做。大家分散逃走,谁能活命,自安天命!” 这些个手上沾染鲜血的人,当刀口向着他们走来的时候,才终究知道害怕了。 然而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害怕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并没有感到愧疚和忏悔。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做错了,只当这是妖怪在行害。 他们以为罚不责众。 只要大家一起,胆子就大,做的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就不敢有人来多管闲事,和他们作对了。 错了。 错了!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其产生的后果!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才是亘古不变的准则。 如果上天不打算来收拾他们的话。 那么,就让他许一言动手吧。 他不介意,代替老天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情。 昌吉镇不大,出城的路只有一条。 那些聚集在一起商讨的人,共同出了城。 在分岔路口的时候,他们还一起说着话,互相鼓励。 “大家就此散了,谁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这件事情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大家能多躲一天,就多在外待一天。别那么快回来。” “这话说的极对,等那妖怪被官府的人,亦或者行侠仗义的好汉杀了之后,我们再回来。” 各自就朝着不同的方位跑去。 闲话不多说。 众人走大路的走大路,走小道的上小道。 没有路的,也要踏草而行,强行走出一条道来。 走得远了后,慢慢的人就全都分散开了。 只有个别还是两三结伴上路。 其实在他们出城后不多久。 冥事铺里那二十个纸人,就在老板震惊的目光之下,飘然而出。 有人走着走,忽然被人在背后拍肩。 于是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颤声问道:“谁啊?” 静静的。 没有人回话,只是继续在轻轻拍打肩膀。 于是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头也不回的,拼了命的往前跑。 可是无论他跑得多么快。 身后的那个人,始终如影随形的跟着。 不断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不停不休。 经过长时间的全力奔跑后,耗尽了那人的体力。 他也濒临奔溃了,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猛然一回头。 就看到一个纸人漂浮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冲着自己微笑。 “娘呀!” 胆子小的看到这一幕,直接就被吓晕过去了。 然后纸人就把他们拖着走了。 有些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心里早就预备着被妖怪追上来的结果。 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却有人拍自己的肩膀。 不过是吃了一惊,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问了之后也不回话。 心里面就知道,这是妖怪找上自己了。 知道跑是跑不掉的,只能殊死一搏,赌一把运气。 于是鼓起劲儿来,扭腰甩臂就是一拳。 拳头直接打在了纸人的身上。 然而发出惨叫的确实他自己。 “啊!!痛啊!” 全力一拳打出去,却是打在了铁板上一样。 接下来,就轮到纸人出手了。 飞上前,一记头锤。 打晕在地。 纸人或是吓唬,或是用武力降服。 总之,这群自作聪明,分散而逃的人。 最后没有一个能逃得了。 对付这些普通人,自然是用不着许一言亲自出马。 因为是分割了自己的灵魂付寄在这些纸人身上,所以用不着随时进行操控。 只需要给纸人下达了一个清晰准确的任务指令。 它们就会以完成任务为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处理完了衙门的事情之后,许一言骑了一匹快马。 马是直接从衙门里选出来的。 出城,上山。 山道不平,只能牵马行走。 道旁树丛之间,忽地就跳出来几个持刀的匪徒。 好巧不巧。 正是许一言来之前,遇到的那几个。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鼻青脸肿,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狼狈许多。 不知道是吃了谁的亏,才变成这副模样。 那几个瘦匪徒也认出来了。 见许一言此时牵着一匹马,心里都想:“来时你说你没银子,这下逮了个正着,就无话可说了吧。再不济,你这匹马也够我们吃上几日的了。” 于是挥舞了几下手中的破刀,歪着头,瞪着眼睛,恐吓道:“你这小子,送完死人发达了是吧。算你运气不好,又撞见了咱们。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留下!” 另一个劫匪也道:“不错,这回可不能空手而回了,没银子,衣服也得给你扒了拿回去。” 许一言将马交给了他们,道:“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我有一笔富贵赠送给他。” 几个劫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的疑问。 赠送富贵? 还有这等便宜的好事情。 许一言的这句话。 这引起了劫匪的警惕,用刀比划着,厉声喝道:“可不敢轻易带人去山寨,你要是朝廷的探子那可怎么办。有什么富贵,你先说与我们听,看可不可靠。” 许一言道:“山下不远处有个昌吉镇,那里居民富饶,有钱人也多。可不是现成可取的富贵?” “你指的是这个,那不可,那不可。” 几个劫匪纷纷摇头,道:“这富贵你当我们不知晓吗,可昌吉镇外有城门守卒,内还有官兵和民间保甲。我们要是打得过,早就去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么穷困?” 许一言道:“今日不同往日。今夜,我会替你们打开城门,引领你们进城去抢劫。只需听我吩咐即可,官府那边我已经摆平了,保甲也不敢出动,不会有人出来拦阻你们。” 这世上还能有免费的午餐。 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 真有这样的好事儿,也不会有人落草为寇了。 劫匪对许一言说的话,兀自不肯相信,道:“你能把官府给摆平了,还能打开城门,你什么人物啊,能耐这么大。这么有本事,还用得着把这富贵送给我们?你自己去取了不是更好!” 许一言摇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来过问。这件事你们几个小喽啰做不了主,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我自会和他商议。” 敢看不起我们小喽啰? 这句话可把这几个劫匪给气着了。 “我看你就是探子,还想见当家的,想把我们一锅端了是吧!”一个比较鲁莽的劫匪,忽地将刀戳了过来,喊道:“兄弟们,一齐宰了这探子!” 这四五个劫匪,别说身体干瘦无力。 就算是精壮大汉,联手也不是许一言的对手啊。 几把刀同时砍来。 一晃眼,人就不见了,砍了个寂寞。 许一言揽住一人的肩膀,扼住其脖子,道:“最后说一遍,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否则,我就杀了你们,自己去找。” 另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厉声道:“这两条路,你们选哪一条?” 还需要做什么选择吗? 当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了。 当家的,可别怪我们。 是这小子太强了,我们实在打不过,被逼无奈啊。 都是为了生活,希望你也能理解理解。 一路走去,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看到了前方有数十间木屋。 外边是一圈儿粗木栅栏围绕起来的。 有两个人坐着放哨。 放哨的山贼远远就看到了有陌生人前来,身后跟着几个山寨里的人。 只不过面露苦色,老大不开心的样子。 心里知道,大事不好,有人来闯寨了! 急急忙忙跑进去,将情况禀报给了当家的。 第五十三章:合作达成 闯寨。 这在山贼中其实是比较常见的危机。 一般来说,越是出名的山寨团伙,遇到闯寨的机会就越多。 江湖上打抱不平的英雄好汉;初入江湖,希冀能快速扬名天下的的年少英侠。 一般都是拿这些劫匪下手开刀,做自己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除了上面那些人之外,同样都是山贼的人,他们也会来闯寨。 为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抢夺地盘啊。 山寨当家的是个虎臂熊腰的莽汉,方鼻阔脸,粗眉大眼,是满脸的虬髯。 即便是冬天,他也穿着一件敞胸的皮袄子。 特意将他蜷曲的护胸毛展现出来。 一听到有人来闯寨,大臂一呼,喊道:“兄弟们,拿上家伙,给我冲杀出去!” 提起一旁的鬼头大刀,一马当先就跑出了大厅。 其余的人听到当家的呼喊之后,也纷纷拿上各自的武器,紧随其后。 一时之间,四五十个劫匪,从各个屋子里跑了出来。 当家的扛着大刀,问那放哨的:“闯寨的人在哪儿呢!” 放哨的人指着远处走来的少年,道:“回当家的,就是他。” 当家的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朝着放哨人的脑袋拍了一大巴掌,骂道:“这他娘的,一个毛头小子也把你吓成这幅德行,还敢出来当山匪?回家去再练几年胆子出来混吧。狗玩意儿的。” 放哨人捂着发疼的脑袋,一脸委屈的解释道:“我是看到那五个人唯唯诺诺跟在身后,怕来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切小心为上嘛,这不是当家你经常说给我们听的吗,我这不是记住了吗。” “好呀,你还敢顶嘴了是吧。”大当家扬手又准备给他来一巴掌,那放哨的连忙捂住脑袋,躲开了, 当家的也没生气,就罢休了,道:“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大的本事,而且还就是他一个人,能奈我们如何?且等他来到,看他要如何。” 许一言径直到了山寨,见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心中也不怵。 他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来的。 即便是打不过这群人,他也能够完身而退。 初次见面,自然还是要客气一点。 于是拱手行了个江湖上的礼仪,道:“在下无名之辈许一言,有幸见过给位好汉。” 他看了看站在众人当中的那位,露着护胸毛的,道:“想必这位就是山寨当家的吧,果真是威武霸气啊!” 总之先夸一顿,拉近一下互相的距离。 大当家仔细打量着他,心中道:“这么客气的,不像是来闯寨的。可是这几个家伙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乱带人回来。这小子,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问问他来此何事,便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你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孤身一人而来,你是来这儿干嘛的?” 许一言道:“我自然是知晓了,不知道我来还这里干嘛啊。这里是山匪之家,我来找的就是你们。我这里有一笔富贵,想要赠给给位。” 众人齐声道:“富贵?” 他们在此地落草也有好几年了,可总是入不敷出的。 来往的商旅也不多。 偶尔来几个,都是兵强马壮,有高手护在左右。 想要下山去抢劫,可附近的县城、村野也不是好惹的。 他带人去过几次,都是吃了败仗,也就灰溜溜走了,不敢再打主意。 直到现在,大家伙都还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呢。 无事的时候,大家就在山里面打打猎。 寨子的后边还平了一块地,开垦种植了些瓜果蔬菜。 当山匪当到了这个地步,也算得上是失败中的失败了。 所以,当他们听到许一言说要送富贵给他们的时候,眼睛里都不由自主的放出了光来。 不过只有当家的是个小心的人,一挑眉,问道:“什么富贵,你且说来听听。” 许一言便把自己心中的计划说给他们听。 “去昌吉镇抢劫周家米铺和府宅大院?” 当家的摸着自己的护胸毛,踱步思索着该不该相信他。 周家米铺他自然是知道的,每年的冬季,他还会派几个机灵的手下,下山去那里买米回来过冬。 周家在城里面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富贵人家,可家私也是不少的。 如果真能将米铺和周府洗劫一空了。 那么就有银子来把这山寨就可以扩充一倍。 把屋子漏风的补一补,把缺烂的墙重新修葺。 把坑坑洼洼不平的地重新平整一下。 最后还可以把山后的那一大片地都给开荒出来,大家伙种上粮食。 在买一点鸡鸭牛羊什么的,把它们喂养起来。 这样一来,有吃有喝的,还用得着每日挨饿? 山寨里的日子,这不就是一天天能好起来了吗。 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的为好。 当家的质问道:“我凭什么能够相信你?我身上可是背负着几十名弟兄的性命在,不能随便冒险。你若是城里的探子,故意来放假消息。等我们进城之后,来个瓮中捉鳖,那我们可就一个也逃不掉了。” 果然不愧是当家的,这脑子就是聪明,这一层都想到了。 山匪们都对当家的投之以钦佩的目光。 决心这辈子都跟着他混了。 许一言道:“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顾虑,我只能跟你保证,我不会这么做。因为实在没这样做的必要。” 当家的面上不喜,皱眉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小瞧我们吗?” 许一言连忙赔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有瞧不起你们,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如果只是要抓捕你们,根本就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搞这些小计谋。就现在,我一个人,就能当众把你杀了。你死了之后,群龙无首,剩下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这是一句实话,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实话的。 所以。 当家的生气了,整张脸都变得红火起来,黑红黑红的。 手腕上暴起了青筋,怒道:“大言不惭的小儿,口气比吊大,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有多大的实力!看老子的刀!” 纵劈华山。 当头就是一刀。 许一言没有躲避,他是估算出来了这一刀的威力,是在自己之下。 对自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于是乎,只是举手捏住了刀面。 面色从容道:“你看,这个实力如何?” 众人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当家的这一刀,连石头都能劈砍成两半的,怎么会被他这个毛头小子,轻而易举的就给夹住了!” “这绝不可能,是不是当家的在故意放水啊。” “一定是这样的,当家的怕伤了这小子的性命,故意没用全力。” “呜呜呜,我们当家的真是太善良了。” 许一言一说完话,抬起就是一脚。 直接将当家的从人群之中踢出去,还顺便撞到了不少人。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厚道,当家的好心留你一条命,你却得寸进尺!真是不要脸皮!” “他娘的!够种,敢踢老子!” 当家的从地方爬起来,愤恨的吐了口唾沫,扭了扭脖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看热闹吗。大家给我一起上,宰了这小子烤肉吃!” 许一言四肢趴在了地上,形态就好像是一只没有尾巴的黄鼠狼一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瞬间冲刺到了当家的身前。 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将其摁得蹲在了地上。 当家的想要挥刀,可是刚刚提起来。 就被许一言一脚就踩踏了下去。 身后的人见当家的被人制住了,也就大喊大叫的想要冲杀过来,想要解救出他们的当家。 许一言大喊一声:“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动,不怕我把你们当家的直接掐死吗?” 此话一出,大家才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被动的是他们。 投鼠忌器。 也就不敢动了。 怕当家的没命了。 许一言低头看着当家的,问:“如何,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只要我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杀死你。别以为你人多就了不起,我也不是单枪匹马就来的。” 将他抓起来,一个过肩摔,越过众人头顶,甩了出去。 当家的落地之后,这才看到山寨之外,有好几个纸人飘忽而来。 也顾不得生气了,揉了揉眼睛,颤声道:“这是鬼还是妖怪?” 许一言抱着双臂,道:“我的伙伴来了。别看他们是纸糊的,你们手上的这些破铜烂铁,还真伤不到它们。不信的,大可一试。” 有一个纸人飘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先是吓得连连后退。 许一言道:“砍一刀试试?” 见纸人立在那儿不动了。 有个胆子大的,这才唾了口唾沫在手心,抹匀了,双手握刀,大喝一声砍了下去。 “嘎嘣” 手中的破刀应声而断。 而纸人的表面却丝毫无损。 “这是什么妖术!” 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当家的站了起来,摸了摸护胸毛,抱拳赔罪道:“好家伙,原来是我狗眼看了人低。以貌取人了,冲撞了大仙,还请不要见怪。” 许一言挥了挥手,示意没事,道:“如何,这下可以相信我说的了吧。今夜,你们就跟着我的纸人一起进城!一路直往周家米铺和府宅。” 他看着众人,微笑道:“我希望第二天去看的时候,除了房子没搬走之外,其余的都没了。” 当家的大笑道:“哈哈哈哈,放心!这一块咱们可是专业的,保证不负所托!” 第五十四章:今夜无眠 时辰流转,已是夜幕。 山中的山匪跟随者许一言留下来的纸人,一路下山往镇上而来。 举着火把,排成一队,跟着前方的骑马者,依序前行。 很有组织纪律。 倘若是在青天白日里,旁人打远处一瞧,还以为哪家员外领着仆人出来郊游来了。 这伙人到了城门口,见那大门紧闭着。 有人道:“当家的,城门没开!” 当家的道:“着啥急!看我的。” 纵马上前,嘬唇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城门果真开了。 开城门的也是一个纸人。 城门兵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夜,静悄悄的。 整座城镇都好似沉睡了过去。 其实不然。 有些人睡得很恬静舒适。 可有些人,却左右睡不着觉。 也不敢睡觉。 穿戴整齐,手里面拿着棍棒或者菜刀。 或是缩在角落里藏着,或是躲在床榻之下,衣柜之内等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贾道人的死亡,厉鬼今夜索命的誓言,让他们无心睡眠。 全神戒备,只要这夜还没退去,他们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报了官的人,还在着急的念着:“捕快怎么还不上门来啊,捕快怎么还不上门来啊。” …… “砰砰砰” 在死寂的夜里,敲门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躲在屋子里的人浑身一颤,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有些胆小的,更是屎尿并出。 忙把自己的呼吸都给屏住了。 紧紧捂住嘴鼻。 一家人死死的抱在一起。 “砰砰砰” 敲门声不疾不徐,就好像是登门拜访的客人。 礼貌又周至。 砰砰砰” 这缓缓的敲门声声音,却像是榔头一样。 一声又一声的敲打在他们的心头,快把他们给逼疯了。 隔了一会儿,敲门声消失了。 长久也没能再响起来。 “呼。” 汉子松了一口气,道:“走了,妖怪这是走了吧。” 怀里的妻子吓得抖索,不敢说话。 “别怕,别怕。”汉子安慰着,“我们安静躲着,他找不到我们,就去找别人了。” “当时有这么多人,他哪里能记得住完全。” “别怕,别怕。” 他只一个劲儿的安慰着。 安慰着妻儿,安慰着自己。 忽地一个长发人头,从他肩膀上伸了出来。 嘻嘻笑道:“原来你在这儿啊,叔叔。” “啊!!!!” 此夜,寂静终被惨叫声打破。 …… 山匪分成了两队人马。 一队人跟着纸人去了周家米铺。 另一队人跟着当家的,去了周府大院。 周府。 灯火通明,无人敢睡。 周老爷一家三口躲在房间里面。 屋子内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 是特意请来的得道高僧和他的得意高徒。 两人敲打着木鱼,口诵着经文。 周夫人弱声问:“老爷,衙门里的人怎么还不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周老爷面色沉重道:“只怕是不会来了。不过你别怕,那妖只是一个人,我们人多,想来也奈何不了我们的。” 那年少的和尚也开口安慰道:“三位施主大可安心,有我师傅在,谅那小妖也不敢露面。” 又继续念着佛经。 有了和尚的这句话,又看到高僧气定神闲的模样。 周夫人的心里踏实多了。 她本来就是信佛的人,这个高僧也是她亲自请回来的,是十分信任的。 当下也就手捻佛珠,跟着两个和尚一起念着佛经。 江大缩在一旁,始终咬着手指甲,冷汗一刻也不停。 周老爷见了心疼,宽劝他,道:“安儿,你身体才恢复,要多注意休养。别累着了,先上床去睡觉休息吧,这边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情的。” 眼下都火烧眉毛了,砍头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江大哪里还有闲心睡觉啊。 他摇了摇头,垮着一张脸,道:“孩儿不累,这妖一日不除,孩儿心一日难以安宁啊。” 周老爷劝慰道:“有大师在此,无事的,无事的。” 其实他心里面也慌得要紧。 这和尚的名号虽然确实响亮,但从没有人真正见过他出手降妖伏魔。 名望大多都是流传在信徒之间。 到底有几斤几两,无人知道,也没人敢去质疑。 不过,自己妻子和儿子已经害怕了,他作为一家之主,是顶梁柱。 可不能表现出害怕来。 他要是垮了,这个家,还怎么得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祷,今夜能平安无事。 “砰!” 一声巨响。 是大门被强行撞开的声音。 周夫人心都猛跳了一下,随后加快了念经的速度,想要转移注意力。 江大直接是被这一声给惊得跳了一下。 父子俩双双紧握着手。 周府里的仆从都各自躲起来了,谁也不愿意被无辜祸害了。 外边是嘈嘈杂杂的声音。 好似涌入了许多的人进来,嘻嘻哈哈,大喊大叫。 周老爷听在耳里,纳闷在心中。 外边是怎么回事,来的难道不是妖怪? 又仔仔细细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了过来。 这是有贼子,在乘火打劫呢! 周老爷怒了,挽起袖子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真是太憋屈了,这一天过得。 “砰!” 房间的门被人给踹开了。 进来了三个空着手的山贼 “哈哈哈,大家快来啊,这儿还躲着几个人呢。” “嘿嘿,看这房间,里边肯定有许多值钱的玩意儿。” 虽然来的不是妖怪,可山贼劫匪也不是好惹的。 周老爷也只能憋着气了。 周夫人抓着老和尚的胳膊,哭求道:“大师,大师,来贼了,您快出手啊!” 老和尚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了一句:“贫僧这把年纪了,打不过人啊。” 周夫人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年轻的和尚。 年轻和尚叹了一声,摊开手道:“夫人,双拳难敌四手,佛经也奈何不了恶人。” 周老爷道:“罢了罢了,让他们拿吧,不伤我等性命就是万幸。” 不一会儿,门口又来了四五个山贼,他们有的人手里已经是拿上了刀棍。 周老爷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缩在角落里面。 两个和尚只能坐以待毙,口里念着阿弥陀佛。 这几个劫匪倒也是仁义,见他们没有反抗,也就没对他们动手。 视若无睹的开始动手搬起东西来。 这时候,从门口飘进来了三个彩衣纸人。 第五十五章:以牙还牙 纸人进宅。 这可把周老爷一家人吓得够呛,连声惨叫。 “妖怪啊,有妖怪啊!” 这纸人,劫匪是熟悉的,自然没当回事儿,该搬东西的继续搬。 纸人进来,看了一圈,朝着周老爷一家三口飞去。 “啊啊啊!大师,救命啊,大师,有妖怪来了啊!” 周夫人撒开了周老爷的手,扑向了那两个和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话果真是有点道理的。 对付这一伙恶人,和尚无能为力。 但是来的是妖怪邪术,那就能够使出看家的本领了。 立刻收敛心神,敲响了木鱼,口诵佛经。 年轻的徒弟在一旁辅佐,二人合力。 每一次的敲打,就有一圈金灿灿的佛光从木鱼扩散出来。 纸人碰到这个佛光,虽然不能被这光伤害到,却也被逼得后退,前进不得。 周夫人见纸人退了,高兴得拍起手来:“大师,加把劲,杀了这几只妖怪!” 周老爷见他们果真是有些真本事的,心里也踏实多了,站起身来,道:“烦请大师,切勿起了慈悲心,这妖怪可恨至极,需得斩草除根!” 江大也连忙道:“不错,不错,这妖怪已杀了不少人,留不得,留不得!” 两个和尚加快了念经和敲打木鱼的速度。 “笃笃笃笃……” 只见那佛光出现得越来越快,纯度越来越高。 那三个纸人身上隐隐有了裂纹。 “聒噪!” 一个劫匪听得不耐烦,上去一脚将那木鱼踩碎了。 周老爷一家三口,加着和尚师徒二人。 五人十双眼睛,瞪大了,齐望着地上破碎的木鱼。 傻眼了。 老和尚道:“你把法器给贫僧踩坏了,接下来如何能治退这几个妖物?” 劫匪回答得很理直气壮:“关我屁事儿,它们又不来找我。” 很快,房间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被搬走了。 只留下了纸人、两个和尚和周老爷一家三口。 周夫人躲在两个和尚的背后,问:“大师,现在可该怎么办啊?” “阿弥陀佛,我佛自有定数。” 众人:“……” 三个纸人,忽然展开了身体,变成了平纸。 然后飞向周老爷一家。 “啊!别过来,别过来!” 他们跑,可是跑不过。 被白纸卷住了,朝着门口拖去。 年轻和尚问:“师傅,我们该如何?” “阿弥陀佛,我佛自有定数。” 不提那周老爷一家被纸人裹缠着拖了出去。 只说那一伙山匪,手脚麻利,没多少时间,已将周府里里外外纸钱的玩意儿,以及粮食衣裳,桌椅板凳,床铺被褥等,一切山寨里用得上的,都一股脑儿给搬出来了。 那边米铺能够搬走的东西就比较单调了。 洗劫一空之后,还去找了好几辆大车,将东西全都装在车上。 两队各自推着车子,在最初分开的地方碰头了。 人人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脸上喜笑颜开,过年一样的。 准备开溜回寨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上拿着的火把,被一阵妖风给吹熄灭了。 月亮晦暗不明。 这一下,大伙儿都成了个睁眼瞎。 同一时间,远处也传来一句人声,通风报信一样,喊道:“捕快来了,捕快来了,大家快跑啊!” 老鼠怕猫,贼怕捕快。 一听闻捕快出动了,众山匪心慌意乱。 当家的道:“这怎么搞的,不是说的已经搞定了吗,怎么衙门还是来人了。” “哎呀,当家的,这个时候就别埋怨了,带上东西赶紧跑出城吧!”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当家的一声令下:“兄弟们,拖上大车,跟着我,大家一块儿冲出去!” 扬鞭策马,率先跑远。 后面的山匪,拉车的拉车,推车的推车,也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跑过一条街道的时候,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现这条道路比先前来的时候,白亮了不少。 不仅如此,还比其他街道更高了。 后边还有捕快在追,这种紧急的情况之下,他们也没心思去好奇这种事情了,只管逃跑。 踩上去的时候,才感觉脚底下软绵绵的,踩在上面好像积水的软泥路。 众人赶着逃命呢,也就没怎么在意,风风火火的踩了过去。 一路跑出了城,也没看到半点捕快的身影,这才慢慢放缓了步伐。 天明之后,有人看到通往城门的一条街道上,铺满了纸张。 那些纸张高低不平,已经被底下的东西染上了颜色,脏污不堪。 有人好奇,蹲下去掀开了一角,想看看下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腿脚发软,大喊一声:“我的亲娘啊!” 他看到了什么? 一滩烂泥。 肉做的。 ......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昌吉镇发生的事情,最后只归结到了神出鬼没的妖怪,以及趁火打劫的山匪身上。 没有人知道,许一言才是幕后主使者。 不过,做了这些事情,许一言也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功德值产生。 甚至替谭云和赵进完成了如约而至的执念,还是没有功德暖流汇入。 这不得不让许一言觉得,老僧所著的这门功法,有许多的漏洞。 亦或者,是写出来给真正的活佛转世,十世大善人这样的伟光正主人公作为金手指使用的吧。 不过,虽然功德值没有如愿以偿。 但还是有所收获。 叠存了谭云和赵进的功力以及武功,又吸取了贾道人等死人的死气,对自身的修为还是不错的。 已经顺利的打通一脉! 而且,还学到了谭云的剑法,虽然不太高明,用处大概不多。 但是,赵进的“惧眼”这个武功很不错啊,实用性很强。 只不过,赵进掌握得不够,也就只学到了功法的第三层。 许一言在原基础继承过来后,还需要自己勤加习练。 小童因为长期在山间奔跑,和野兽厮杀,年纪虽小,但是整体的身体素质是很不错的。 即便是在山上被贾道人和那群愚民所伤,又吊在了城墙上淋了一夜的雨。 还是保留了一口气在。 许一言及时赶到,将他救了下来之后,送去医馆医治后,最后挺过来了。 关于如何安排小童的去处,许一言本打算带他一块儿走的。 但小童似乎舍不得山洞中的父母尸骨,也不愿长时间的离开山林。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经此一事之后,有些惧怕山下的那些人。 但单独把小童留下来,许一言心里面也会有些担忧。 毕竟镇上面发生了那样的事件,死伤了多少人。 即便是镇上的官府想要将这样的丑闻压下去。 可是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太多了。 人多就口杂。 私底下谁能保证不会说出来,所以最后总是会露出口风。 到那个时候,免不了有官兵来剿匪,有江湖人来斩妖。 那时候,小童又该如何应对呢? 左思右想,许一言给小童找到了一个去处。 第五十六章:信阳城出大事儿了 山寨当中。 许一言找到了当家的,恭贺了他两句,便切入正题,道:“好汉,小子我有一桩事情,想要劳烦你帮忙,还请万勿推脱!” 洗劫了周家之后,山贼可谓是彻底的富裕起来了。 他们也是懂仁义的人,所有很是感激许一言。 见许一言有难,当家的也不思索困难与否,便开口应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了。小老弟,你说,有哪里用得着我们的,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许一言道:“这山里面有一个小童,无父无母,以学兽捕食为生,不知道当家的可知道?” 当家的一拍脑门,道:“这个听闻过,不过我们一般很少碰面,听说是个妖怪来着。” 许一言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不过是谣传罢了。他并不是什么妖怪,和你我一样,都是人,可怜的人。” 当家的道:“小老弟所说的帮忙,是有关他的?” 许一言道:“当家的不愧是聪明伶俐,这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当家的受夸,哈哈大笑几声,道:“哪里哪里,谬赞了谬赞了。” 许一言接着道:“这小童一个人留在山间,寻常野兽倒是不能伤他分毫了。可继续如往常一般生活,这妖怪的谣言只怕会越传越远,无可终止,总有一天会引来江湖高人,想着为民除害。到那时候又该如何。所以,小子想请当家的帮忙,照顾照顾一下,让他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中。” 于是将小童险些被贾道人等人打死的故事说了出来。 听了小童的故事之后,这伙山匪心中悲愤交加,纷纷脱口大骂贾道人他们。 对小童的经历表示同情。 当家的拍着胸脯,向许一言保证:“小老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没人能够欺负那小家伙!” 有了这个承诺,许一言也放心了,感激道:“那就多谢当家的多多照顾了。以后,拦路抢劫这样的行当还是莫要做了。这次能够躲过一劫,实属运气好,那当官的怕了,不敢惹事。可难保江湖上有些人,不会来多管闲事,总之,多加小心,尽快从良的好。” 当家的哪里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有头发谁想当秃子,有鞋子谁想打赤脚。 他们落草为寇,其实大部分都是被逼无奈,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走上了歪路。 这些年来,也是经历过了不少风风雨雨,大家侥幸活过来了,心里面也萌生了隐退的想法。 当家的笑道:“不用你老弟提醒,我们自会知晓。实不瞒你,我们已打算了,先带着那小娃,出去躲上一躲,等风声消停了,再回来。重垦土地,就此改名换姓安家了。” 小童对这样的提议并无感到不妥。 他也是聪明的,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继续留下来的话,会有危险。 只要山匪肯带着他父母的尸骨,暂避一时,他是愿意一同随行的。 许一言安心了,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了。 当家的还想邀请他留下来,喝了庆功酒再走。 “走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就在我们这里歇息一晚。” 当家的招呼一众兄弟将许一言拦住了。 “如果不是小老弟你的帮忙,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能筹集到转型的本金。必须要好好感谢你一番!让我们全寨子的兄弟,都给你敬酒!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许一言婉言拒绝了,道:“心意我就领了,不过,家里面还有事情等着呢,不等多耽搁。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几经邀请,终是留不住,也就罢了。 临走,许一言还是和他们一块儿喝了一碗酒。 酒干而尽,摔碗落地! 碎碎平安! 小童含着泪水,依依不舍,挥手作别。 下了山以后,许一言骑着快马赶回信阳城。 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进了信阳城管辖的地界。 在邻近城门的时候。 许一言看到有不少华丽的马车从城里面驶出来。 车里坐着的非富即贵。 这样的情景就像他们出城游玩。 可从车窗外看到的,他们脸上又都是忧戚哀伤的表情。 那些马车里的女人,或老或少。 手里攥着一条手绢,一边走,又是一边抹着泪,扭头往回去看。 这分明是不想要离开啊。 许一言看得是直摇头,心想:“这怎么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嫁人的新媳妇儿,还挺舍不得呢。” 骑马继续往前走。 许一言又看到在城门口,有好些个男男女女。 年轻的,壮年的,中年的,这几个阶段的都有。 他们面对面站着,执手相看泪眼。 难舍难分,哭哭咽咽。 男的站在城门内,女子站在城门外,背着包袱、带着小孩儿。 这其中就有一男的嘱咐女子道:“出门在外小心着,银子也别省着了,该花就花。不过,千万切记,财不可露白了。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我第一时间就来大舅家接你们回来。” 女的泪落连珠,哭道:“你在这边也万勿注意着,我和孩儿会日日夜夜替你祷告,请菩萨保你平安无忧。” 听到这些话,许一言心里疑窦丛生,更加的纳闷了:“这可就奇了怪了,我这才离开几日啊,城里面就又发生什么情况了?” 骑马进城。 守城的兵卒将他拦了下来。 许一言心道:“还真是出大事了,这些人以前都没这么认真,现在要例行公事了,进城还要拦人检查盘问。” 翻身下马。 城门兵问道:“你是要进城办事儿的,还只是路过不停留?” 许一言如实禀道:“回兵爷,小的是住在城里的,前几日有事外出,今儿才回来。怎的,城里出事儿了?” 城门兵叹了一声,道:“可不是。” 指了指那些个不舍分离的夫妻,继续道:“你看看这情景不就明白了,他们都是准备送妻儿去亲戚家避难的。你要是外边有亲戚,还是暂时先别回来了,去躲一阵子吧。” “避难?” 许一言心里一惊。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都到了要远去避难的地步了。 这短短几天,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了? 许一言问道:“我无父无母,没亲戚可借居了。再说了,我妹妹还在家里呢,得回去。还请兵爷告知,这城里边儿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反正也是闲。 城门兵也就和许一言坐下来,聊了一会儿。 把这些天城里边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 事情要从许一言离开的那天开始说起。 第五十七章:新婚悚闻 在许一言离开的同一天。 城里边儿有一对新人成亲了。 信阳城有那么些人,只要是黄道吉日,都有人成亲。 这并非是什么值得引人注意的事情。 但事情,就发生在了这对新人的身上。 新娘子是媒婆介绍的,成亲之前没见过,总之出身也是不差的。 和新郎门当户对。 只不过是住在城外的镇上。 大好的日子,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新郎骑马抬轿出城去迎亲。 新娘子凤冠霞帔,披着红盖头,缓缓而出。 接到新娘上轿之后,迎亲队伍开始掉转回城。 在这回城的路上,有一个墓冢。 过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事情发生,可回去的路上,就遇上了一件怪事。 新娘的轿子经过那坟墓的时候。 路上忽然就吹起了一阵阴风,飒飒有声。 地上的落叶被风席卷起来,绕着轿子飞旋一周。 飞沙眯眼,迎亲队伍走不动道了。 这股阴风倒也没吹多久就消停了,众人这才睁眼,敲起锣打起鼓,继续赶路。 上午接亲,晚上拜堂。 回到新郎家。 宾客满门,唱着祝福的话语。 一队新人立于堂前。 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自不必多说。 最紧要的是夫妻对拜之后的流程。 送入洞房。 新郎把新娘送入洞房,在这之后还有一个重头戏! 那就是闹洞房! 新郎有几个狐朋狗友就凑到了一起,商议着要好好整蛊他们一番,于是和众人一起跟了过去。 这闹洞房的习俗,也是有来历的,并非是因为闹着好玩儿,就开始了。 据传是从汉代开始流传下来。 一开始,闹洞房说是为了驱邪避灾。 相传有一日紫微星下凡,遇上了恶鬼跟踪一对新郎新娘。 新人受苦,无可奈何。 这时候紫微星便指点新郎,道:“恶鬼最怕人多,人一多,他就跑了。” 于是新郎就请了一屋的客人,在新房内嬉闹,这恶鬼果然就被吓跑了。 还有一种起源,说的是闹洞房源自北方。 主要是针对新郎,在结婚时忍受众人的欺负,可以由此证明新郎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不管到底起源于何处。 到了后来,这闹洞房就又被赋予了新的使命——新人的夜生活启蒙! 古时候的社会是讲究礼义廉耻,男女婚前是不能有任何肌肤之亲的。 而且结婚时新郎新娘大多是十几岁,尚不太懂人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于是选择通过闹洞房来传授知识。 不过这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闹法。 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有文明懂礼节的,自然是点到即止,只增加新人之间的情趣亦或者感情。 活跃一下气氛,让一对新人能够尽快的打开隔阂。 这要是遇到了些许个混账宾客,亦或者是家里边儿有什么怪异习俗的。 那这对新人可就算是倒了大霉了。 有言语上的调戏,更有肢体上的接触。 古书上曾记录过一个民间闹洞房的事迹:如民家女子,不用大盖,放人纵亲。虽男子怜抚之,亦喜,而不以为非也。 新娘子被人又亲又摸,新郎还不能反抗,还得脸上笑嘻嘻。 这得多遭罪啊。 话休闲叙,废话少说。 这洞房闹过之后,人也就尽兴了,散了开去。 可那几个狐朋狗友还没闹够,人退了之后,他们没走。 而是留下来想要“贴墙根儿”。 也就是,扒门缝偷听! 这是最不能让人忍受的一种闹洞房恶俗。 听了之后,他们第二天就会故意去新娘面前阐述,调戏。 更有甚者,还会故意在外边敲门,说些恬不知耻的话。 这几个人里边儿,有个尤其胆大包天的。 在闹洞房的时候,就见那新娘子年轻貌美,体态丰腴。 心里面就痒痒得很。 这时候,他听到里边开始有动静了,心里想着:“该开始了吧。” 一般做这种事情,屋子里都会熄灯的。 可这新郎却没熄灯,灯火通明的。 这就更加的促使了这几个人的色胆。 他们笑着:“嘿嘿,这是逼着哥几个儿要大饱眼福啊。不愧是好兄弟,懂得分享!兄弟既然你有心,咱哥几个儿也就盛情难却了。” 偷偷沾了口水在手指头上,戳破了窗纸,觑着眼睛往里边儿看呢。 只看到那屋子里。 新娘和新郎是站着相拥,抱在一起,背对着窗边。 从身形上,狐朋狗友们推断出,这是在嘴对着嘴。 而且,还能看到新娘十分的主动,两只手是抱着新郎的头。 而新郎似乎有些太害羞了,一个劲儿想要推开。 “嘿嘿嘿,在房间里的时候,这娘们还装得矜持。这人走光了,本性就显露出来了。真是骚得可以,以后指不定,咱哥几个儿也有机会一品鲜美。” “说得极是!” 继续看下去。 新娘松开了手。 新郎无力的躺倒下去了。 这群人终于又看到了新娘的脸。 是十分享受愉悦的表情,用舌头舔着嘴唇,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一幕看得他们是血气翻涌,真想要冲撞进去,好好教训她一番。 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不过这总归是别人新婚之夜,还是要忍耐住才行。 他们心里想得都是:“来日方长嘛,不急这一时片刻。” 新郎倒下去之后,却一直都没能站起来,也没半点声响。 正当他们想要嘲笑这新郎太快了,不行的时候。 忽然就瞪大了眼睛,汗毛直竖。 他们看到,新娘的肚子慢慢鼓了起来。 就好像是怀孕了一样。 衣服也被撑破了,看到那个大肚子上面,被撑得全是血色纹路。 皮肤变得薄透,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肚子里的婴儿。 他们终于是明白了。 这哪里是人啊,这是妖怪啊! 有个胆小的,吓得腿脚发软,情不自禁就喊叫了出来:“我的亲娘呀,有妖怪!” 其余的几人闻声后,心里一凉。 都开始低声恨骂那人起来:“你叫什么啊,这不是让那妖怪知道了,可把我们给害苦了!” 正要转身逃跑。 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他们看到,从屋子里飞出来了一只怪鸟。 浑身羽毛是灰黑色,爪钩和嘴喙却是雪白。 这怪鸟来得好快。 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便到了身前。 小鸡啄米一样,把那尖嘴长喙朝着人的眼睛,张嘴那么一点。 这眼珠子就给叼住来了。 “哆哆哆哆” 一连数声,怪鸟就将那几个偷听人的眼珠子,都给啄出来吃了。 几人掩面痛呼,在地上是翻来滚去。 这声音引起了前方宾客们的注意,慌忙赶了过来。 看到那怪鸟长喙上满是鲜血。 都吓了一跳。 又看到那几个人在地方痛得哭爹喊娘的。 “妖怪!妖怪吃了我们的眼睛!” 人多势众。 喧吵着:“把这怪鸟给打下来!打下来!” 也就随手抄上家伙,准备和这一只怪鸟来个你死我活。 那怪鸟目中青磷闪闪,也是聪明,见到地面上的人多,也并不和他们相斗。 发出一声怪叫,似在嘲讽人的不自量力,鼓动双翼飞走了。 人没有翅膀,只能眼睁睁看着。 有人去扶起那几个在地方翻滚的人,赫然看见他们面上有两个血洞。 表情狰狞,鲜血沥沥,那是恐怖至极。 看一眼心里都发怵,纷纷避过视线。 派了几个人,送他们出去找郎中医治。 家主人夫妇想起来屋子里的儿子和媳妇,嘴里面喊着他们的名字,挤出人群,就朝着新房跑了进去。 后面有亲戚朋友心里面也担忧着,跟着进去了。 众人一进屋。 没能看到新娘,倒是地上躺着新郎。 一双眼睛还在,可面上却是血肉模糊,不知生死。 “我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你娘。” 老夫人见状受不了刺激,一下就趴在地上,哭喊起来。 有人就上去搀扶:“老夫人,注意身子。” 有胆子大的人,上去检查了一下新郎,发现已经死了! 骇然道:“啊,他没气了,是死了!” 才刚刚说出结果来。 这新郎却一下坐了起来。 “起尸了!” 吓得众人退了几步。 不过却并未见新郎有任何后续的动作,好像是一个刚刚睡醒,还有些发懵的状态。 那老夫人夫妇就伸手要去打那检查的人,骂道:“好你个嘴碎的,竟敢咒我儿性命!” 那人垮着一张脸,十分冤枉的解释:“刚刚真的没心跳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回事。” 老妇人关切问道:“儿啊,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脸上咋这么多血啊?儿媳妇儿呢,她去哪儿了啊?” 小心拿着手绢,去擦拭新郎脸上的血。 刚一碰道。 新郎似乎有些疼的叫了一声,浑身一颤抖,吓得老妇人连忙撤回。 不过随后,他的表情依旧是木楞痴呆。 老夫人焦急道:“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你说说话啊,别吓唬我。” 新郎缓缓睁开眼睛后,双目变得白浊。 “啊!” 老夫人吓得退了一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新郎满是鲜血的脸上,竟然开始长出来了长长的寒毛。 没一会儿就成了一个毛脸猴子。 并且,那毛还是白色的。 “呀!” “这是尸变了!” 众人骇了一跳,站得近的,一把拉起老夫人,拖着老爷子,转身就往门口跑去。 尸变的新郎一下跳了起来,双手僵直向前伸着,张开嘴哈了口气。 众人看到,那嘴里面有两枚尖牙。 “僵尸!这是僵尸!” “快跑啊,他变成僵尸了!” 这人都挤在一堆了,门口就那么大。 自然是不能一块儿就出去了,有个先后次序。 这跑得快的,站在前边,自然就先出去,跑得慢的只能落于人后。 就是再怎么着急,再怎么去推搡,也挤不出去了,只能等着前面的人走了才行。 可这么一着急一慌乱,这前面有几个人不小心就并列在一块儿了。 这档口要紧的时候,谁也不肯退半步,都攒着一身的劲儿,往外挤。 谁也不让谁,这就互相把门口给堵着了。 这样一来,可不就把后面的人给祸害了。 “我的亲奶奶耶,你们在干嘛啊,赶紧走啊!也僵尸马上就要来了!” “你让我!” “凭什么我让,不是你让!” 就在他们还在争持不下的时候。 长***一蹦就到了身后边。 两爪子逮住一人,张开嘴,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咬。 “啊!” 一口就将那人的血给吸干了,成了一具干瘪瘪的尸体。 僵尸一爪子,将干尸往后一甩,又张着嘴对准下一个目标。 那人见跑不了,奋起反抗,殊死一搏。 抬脚朝着僵尸踢了过去。 虽然这新郎是才变成的僵尸,道行还不深厚,可也不寻常人厉害不少。 那人奋力的一脚没能将其踢开,不过倒也延缓了僵尸上前的速度。 “快跑啊,快跑!僵尸吸血啦!” “别堵着门了,快跑啊!再晚命都没了!” 死了一个人,大家心都更加害怕。 拼了命的往前面推、挤着。 门框都给他们挤倒了,前边的人也给推倒在地上。 后边的也可顾不上你倒在地上的人,想着自己的性命,踩着身体就跑了。 僵尸跳来,那些人哪里还能有活命在。 闹妖的事情很快就被报到了衙门。 十名缉妖捕快风火而来。 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僵尸也不见了踪影。 后面打听的时候,有人看到,说:“有一只大鸟,抓着长毛的僵尸飞走了。” 这是一起十分恶劣的妖怪伤人事件,尤其是妖怪的下落不知所踪。 引起了城里人的恐慌。 不过,信阳城毕竟还是有那么大,一两只妖怪也吓不倒所有的人。 只是,这不过是一件开端罢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才是将这件事情的危险度升级,让所有人的开始恐慌惊惧起来。 整个信阳城都被笼罩在了死亡恐惧的阴影之下。 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这才导致了许一言在城外看到的,有钱人举家逃离避难。 而平民百姓,困于生计,只能将妻儿送去远外的亲戚家借住。 出门在外要生活,就得有银子。 即便信阳城发生了妖怪吃人的恶劣事件,闹得满城风雨。 柴木油盐,还是一日都不能停。 就算是有钱人,也不是所有的都逃走了。 他们还有家业在城里,必须得守着,怕走了之后,被人给祸害了。 普通百姓就更不必说了。 话又说回来了。 自那怪鸟带着飞尸离开之后。 城里边又发生了哪些事情? 第五十八章:罗刹鸟产子 相传坟墓之间阴气极盛。 困于地形等因素,阴气若是无法发泄出来,长期以往下来,就会在坟间化育出一种妖怪。 这种妖怪,半人的大小,外形如灰鹤一样。 能幻化人形出来作祟,专食人眼目。 凶残难制,古称“罗刹鸟”。 却说那新娘变成的罗刹鸟,吃了人的眼珠子后,抓着长***飞走。 却也没飞多远,而是去了乱葬岗。 落地之后,僵尸用硬直的手指在坟墓中掘了个洞,随后钻了进去。 坟里阴气盛,对他而言是极为舒服的。 他初次成为僵尸,又吸食了人血,需要立即缓一缓,适应一下。 而那罗刹鸟,肚子高鼓而起。 因为吃了几人的眼珠子,得了些许的营养,被那肚子里的婴孩给吸收了。 于是乎,又成长了一点。 可距离出生,还差一点。 她正在思考,要不要冒险,又飞回去,随便抓几个人吃了。 这时候,打南边来了一个赶夜路的。 罗刹鸟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大喜道:“正是天助我也!” 振翅飞去。 那人第一眼没能认出来,还当是什么鸟呢。 可等罗刹鸟飞得近了,这才看清楚面目。 见到来的跟前的是一只妖怪,吓得小脸儿煞白,把背上的行李取下来,朝着飞来的罗刹鸟扔了过去。 口中大叫着:“救命啊,有妖怪啊,救命啊!” 只顾着仓皇逃命。 可两条腿,哪能跑得过罗刹鸟的一双羽翅。 俯冲而下,将那人一头撞倒在地,一爪子抓住后背,将其翻过身来。 将脑袋朝这面目,张开尖喙这么一点,便把眼珠子给啄了出来。 仰脖子囫囵吞下。 罗刹鸟并没有杀了那人,吃完他的眼珠子后,就飞走了。 那人痛哭叫喊了一阵子之后,也就自己掩面奔逃而去,一路跌跌撞撞。 直走到了天明,才有幸遇到了赶路人。 相扶着进了城,告知官府,这乃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那罗刹鸟又吃进去两颗眼珠子,肚内的婴孩又大了一些。 肚子已经薄如透明,可看清楚里边也是一只怪鸟,雏毛绒绒。 罗刹鸟感知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用爪子,在肚子上由上往下的划了一道口子。 肚子瞬间顺着这道口子,分裂成了两半。 一时间,肚内羊水、内脏以及小鸟便都一齐的滚落出来。 刚出生的妖怪小鸟,也和人类婴儿一样,怪叫声连连。 罗刹鸟先是将自己的肚子治愈了。 然后用嘴喙不断的去啄那小鸟。 小鸟吃痛,不断挣扎,在地上翻来滚去,惨叫不已。 其声叫人骨寒。 它不过是刚刚出生,哪有什么气力,只能任由罗刹鸟叼啄。 身上的皮肤啄烂了,漏出来了血红的骨肉。 罗刹鸟继续用尖嘴喙啄着,并且是将皮肤骨肉,全都吃了进去。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妖怪竟然吃自己刚生出来的孩子? 最后,罗刹鸟是在小鸟的身体上,啄出了一个大洞。 这才看到,在小鸟骨肉的身体核心内,居然还藏着一只鸟。 这里面那只小鸟模样不似罗刹鸟,黑乎乎的,更像是猫头鹰一样。 从破碎的身体中钻出来后。 迎风一吹,便又长大了一分,有拳头大小。 罗刹鸟叼着小的那怪鸟,也钻入坟中。 直待到了二更天,这刚出生的怪鸟就钻出了坟冢。 扇动扇动翅膀,扑腾扑腾的就飞了起来。 它还是第一次飞翔,有些不太熟练。 在空中转来转去的。 不过很快,它就彻底掌握了窍门。 跟着小鸟出来的,还有大罗刹鸟,以及僵尸。 它们已经休整够了。 活力满满,准备捕食了。 夜色就是它们的披肩,利于隐藏。 只见罗刹鸟,一爪子抓着长***,一爪子抓着小鸟。 振翅而起,往那信阳城的方向飞去。 飞行迅疾,不一会儿就到了。 盘旋在城镇的上空,将长***和小鸟都给扔了下去。 小鸟会飞,扑腾扑腾翅膀,径自飞远去了。 那僵尸落地之后,身子僵硬,倒是毫无损坏,一蹦一跳,也径自去捕食了。 这三只妖怪,就兵分三路,各自去找吃食。 那僵尸吸食人血,罗刹鸟叼戳眼珠子,自不必细说。 咱就单说那刚出生的黑乎乎小鸟。 这鸟儿闻着味儿,飞落到了一户人家院子里。 嗅着鼻子,调整好了位置之后。 身子里憋着一股劲儿,一飞而起,从那窗户里冲了进去。 屋里的人听到了声响,登时就醒了过来。 有男人喝问道:“是谁?” 没有人回应,灯光不明,晦暗不见。 他摸索着下了床,凭着记忆走到桌面前,点燃了油灯。 有了灯光,这才看清楚了。 原来飞进来了一只鸟。 只是,这鸟怎么长得这么丑? 男人越看越觉得恶心想吐,不明白这鸟好端端的,怎么飞进自己家里来了。 而且力气还真大,把窗户都给撞破了个洞。 男人面上不喜,道:“唉,真是倒霉,明儿早还得去找人回来修窗户。” 床上有女人问:“孩儿他爹,怎么了,什么东西进来了?” 男人回道:“没事儿,就一只鸟儿。我这就把它驱出去,你继续睡吧,照看好孩儿。” 左顾右看,想找点什么东西,把这丑陋的怪鸟赶出去。 看到了一件衣服,拿在手上。 把门打开了。 一手捏着衣服的一个角,朝着怪鸟扑扇,嘴里恐吓道:“嘿,丑东西,快滚,快走开!” 怪鸟退了几步。 男人心里一喜,道:“看来有效果。” 于是加大了力度,改换成了一只手抓着衣裳,朝着怪鸟打过去。 衣服打在了怪鸟的身上,弄痛了它。 于是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呀!” 床上的婴儿被吓哭了,哇哇大叫。 女人连忙坐起来,轻拍安慰:“哦哦哦,不哭,不哭。” 又对男子道:“你快些的,看把孩子都吓哭了。今夜还想不想睡觉了。” “知道了!” 男子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声,一边挥舞着衣裳,一边朝着怪鸟走近。 怪鸟飞腾闪躲,心里面越来越气。 瞧准了一个空档,飞身上前。 两爪子在男人的脸色狠狠抓了一把,撕扯下来一片皮肉。 “啊!” 疼得男人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婴儿哭得更加大声了。 男人怒目而视,道:“我入你娘的!” 抓着衣服,扑向怪鸟,不准备赶走了,而是想要笼罩在衣服内,直接踩死泄恨! 然而怪鸟身子灵巧,飞闪腾挪,就是扑打不中。 “桀桀桀” 怪鸟盘旋在空中,发出了类似嘲笑一般的声音。 男子扑,怪鸟躲,终而复始。 受到怪鸟的戏耍一番之后,男人也筋疲力尽了。 在向前扑抓的时候,不慎左脚绊到了右脚,摔了一跤。 怪鸟乘此机会,飞落到了男人的后脑。 小小的爪子露出尖锐,钩住了男人的头皮。 男人受痛,心想:“笨鸟就是笨鸟,这下你可逃不掉了!” 伸手过来抓,终是将怪鸟捏在了手里。 然而,那鸟却猛然用嘴点啄男人的后脑勺。 啄木鸟吃树木一样。 速度之快,宛如打桩机。 还没等男人将怪鸟拉扯下来,自个儿的后脑勺就先被啄破了一个洞。 这痛楚,让男人着实受不了,愤然用力,将怪鸟拔扯下来,随后朝着门口甩了出去。 他想去把门给关上。 可是脑袋破洞,血流如注,走了两步,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站立不住。 摇摇晃晃的,倒地身亡。 第五十九章:有鸟夜食婴孩脑 男人死了。 床上的女人满目惊恐,抱着孩子,大喊道:“孩儿他爹!孩儿他爹,你怎么了,别吓唬我啊。” 却说那怪鸟被男人猛力扔飞之后,半空中又硬生生的旋飞回来。 怪叫着,朝着床上那女人怀中的婴儿,利箭一般,直飞而去。 “啊!妖怪!” 那女人见了,身子是吓得直打抖。 但出于母性的本能,知自己孩儿有危险,也迸发出一股勇气来。 一边扭身向里,把孩子护在手臂之下,一边捏拳扬手,朝妖怪打来。 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她的动作哪里有那怪鸟快。 还没等她打下来,怪鸟就已经飞来。 凭借着灵巧的身形,从女人手底下钻过,落到了婴儿的身上。 女人想要回手掏,可时间已经晚了。 婴儿的头骨还没能彻底发育,比成年人的要软不少。 因此,一下就被怪鸟给啄破了。 随后一股脑就钻了进去。 在里边大快朵颐。 婴孩儿声音闭了。 女人见到这一幕,精神直接崩溃了,双眼翻白,晕倒过去。 那怪鸟吃完了婴儿脑髓,抖擞抖擞身子,又长大了一点。 却说此家人有一邻居,平里日双方的关系都挺好。 远亲不如近邻嘛,每日都互相走动着。 做了啥好吃的,也不忘端一份来;遇上啥好玩儿的,也凑到一块儿说说。 长此以往,两家相处得和亲哥姐弟一般。 除了各自媳妇儿还是各自的,其余的物件,都可不问自用。 这邻居睡梦中,听到了好友喊叫妖怪的声响。 心里着急慌了,怕兄弟家出事儿,也怕那妖怪祸害完一家,又来祸害他们家。 连忙穿衣起来,去厨房拿了把砍骨刀。 院子里,有一梯子。 噔噔噔,就爬梯翻过院墙。 骑在墙头的时候,打眼看到从屋子里面,飞出来一只丑陋的鸟来。 那鸟飞到他眼前的时候,恶作剧一般的停了下来。 朝墙头上的那人张嘴长嘶。 怪鸟的嘴上全是血和白浊色的液体。 朝着那人俯冲而来,却在临近的时候止住了身形。 这是在故意吓唬,小孩子的心性。 却也是吓得那人面色发白,惊叫一声,一个不留神就栽倒下墙。 怪鸟见状,又发出了“桀桀桀”的怪笑声音,盘旋一阵后,振翅飞走。 等那怪鸟飞走了,邻居平复了自己的心神,这才重新翻过墙去。 “大哥,婶子?你们还好吗? 他一边呼喊,一边小心这走了进去。 见到屋中景状,只吓得肝胆俱裂,呜呀呀的跑了。 ...... 一夜过后。 衙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聚着许多的百姓。 这些人都是来报案的。 昨夜,他们家全都遭遇了妖怪的袭击。 总共有十几人的伤亡。 官老爷大清早就坐堂,受理了这些案件,听得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以及目击所见。 心闷至极,真个是脑袋都大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三个妖怪作祟伤人,一夜之间,连害这许多人命。 两只怪鸟,一大一小,屁股后跟着一个长毛的僵尸。 怪鸟和僵尸,正是昨日成婚的那对新人所变。 昨夜洞房出事之后,官老爷收到报案,就连夜遣派了缉妖捕快前去调查。 从迎亲队伍口中,听闻了他们白日里,在回城路上遭遇到的阴风侵袭。 捕快们心中就明白了,新娘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坟地里的阴鬼掉包了。 飞沙迷人眼的时候,众人咿咿啊啊,乱糟糟的一片。 那从阴气中幻化而出的罗刹鸟,就趁乱飞入了轿子中。 将新娘杀死,随后变成她的模样,更换了衣裳。 随之跟着队伍来到了信阳城,与新郎拜堂成亲。 又在洞房中,不知何故,没有吃新郎的眼睛,却是将他变作了长***。 吃了几人的眼睛之后,就携带着长***一块儿飞走了。 在推理出这些情况之后。 缉妖捕快就连忙赶去了城外的那个坟墓,果真看到坟墓背后破了个洞,从里边找到了真正新娘的尸体。 这也证实了他们所料不错。 只是,要如何去寻找这这两只妖怪,可就有点犯难了。 信阳城还是有那么大,附近十里八乡也不少。 这妖怪又会飞,谁知道会跑到哪个犄角嘎达躲起来。 他们今夜出来得匆忙,以为只有一个鸟妖,人手不太够。 又想到,这妖怪初生,才刚才吃了人眼,既然已经出城而去,今夜应该不会有新的情况发生。 于是捕快们也就回去了。 准备天一亮之后,才准备正式开始着手调查。 可他们却没想到。 这罗刹鸟贪得无厌,走了之后又返回来。 不仅如此,还多带来了一只小鸟妖怪。 一夜之间,竟然连吃了三个婴孩的脑髓! 事态的严重程度,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三只妖怪,是全然不把衙门的缉妖捕快放在眼里。 这是一种公然的挑衅! 官老爷下了命令,派出了衙门中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以及联合了城内的保甲,携手一块儿,去追查这三只妖怪的下落。 全城搜捕! 务必要把在下一次惨案发生之前,将它们抓捕归案。 就连城防也加强了守备,夜间的时候,灯火不熄,监视天空。 然而,到了夜间。 这三只妖怪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了,分散在城中各处伤人害命。 一夜过后,又有七八人的伤亡。 官老爷震怒了,然而怒归怒,能用的办法都用了。 他一方面加紧上报给朝廷,请求更高一级的捉妖人前来。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尽量的避免百姓的伤亡,增加夜间巡防的力量。 没办法之下,只能放下脸面,去请求朝廷之外的武林力量帮忙。 这个世界,江湖人桀骜不驯,各大宗门实力强大,足以与朝廷分庭抗礼。 平常时候,这两方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扰。 朝廷有律令,江湖有规矩。 各自在各自的世界中,遵循着自己那一套方法。 江湖人与江湖人之间的事端,不归朝廷律令管,以江湖规矩论事。 也就是,门派或者两个江湖浪人之间比武,杀人者不被官究。 不过,若是江湖人逾矩伤及无辜平民,那么就是江湖武林和朝廷两道共诛之! 信阳城发生的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地衙门的把控之外。 为了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低一次头也并无不可。 西蜀有一个武林组织,名叫明灯馆,是专门处理江湖上邪祟作乱的事件。 其势力和弟子,遍布蜀地各州城。 是西蜀最大的帮派,没有之一。 明灯馆在接到了信阳城发生妖怪伤人的求助信息之后,立即就遣派得力子弟就近出发。 不到半日的时间,就赶到了。 和官府的缉妖捕快对接了信息之后。 一开始还嘲讽缉妖捕快:“你们官府的人也不过如此,这样几个初生的小妖怪,就把你们难到了。唉,真是无用啊。还是看看我们江湖人的怎么抓妖的,好好学着点吧。” 为了百姓的安危。 捕快们也就忍了。 更何况,对方说得也确实在理,他们就是想要反驳,这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自己确是毫无头绪和办法。 白天的时候,明灯馆的人就在到处调查。 追寻着各种蛛丝马迹,想要找到妖怪的藏身之地。 到了夜间的时候,明灯馆的弟子和缉妖捕快以及百姓组成的保甲团、打更人,分散到城内各处,整夜的巡逻,盯防妖怪出没。 一夜,没有一个人见到妖怪的声影。 天明之后,却又听到某家某户传来消息。 某某人的眼珠子又被吃了,某家的孩子又没了,又有几人被僵尸给吸成了干尸。 这时候,缉妖捕快本可以怒怼明灯馆的人,一雪前耻。 可他们都没有心思。 这妖怪一日抓不到,一日就要徒增数条人命。 看到那些受害者的家庭,无一不是伤心落泪,哭天抢地的。 被百姓唾骂无用,白吃干饭的,他们也只能忍耐住。 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向了那三只妖怪! 但...... 仍旧抓不到它们。 夜晚,成了信阳城百姓最恐慌的时刻。 白天,众人也是无精打采。 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谁也不知道,妖怪到底会出现在谁的家里面。 下一个。 轮到的是你,还是我? 第六十章:惶惶不可终日 十月十五,近黄昏。 许一言牵马入城。 看到的是一片暮气沉沉。 街面上行走的人,无精打采,如遭霜打了的茄子,蔫头巴脑。 有人夜里吓得睡不着,白日间哈欠连天。 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驱妖避邪的画像、符纸等物件。 或是道家,或是佛家,或是民俗,不一而足。 虽然每天的伤亡人数证明,这些东西用处不大,能给到他们的,不过是心理上的一个安慰。 临行前,许一言将妹妹许若托付给了弟子规,请他帮忙照顾些日子。 有那和尚在,他倒是不会担心出什么问题。 正走着,忽然看见前方围拥着一群人。 一番热闹、活力充足的景象。 与一路走来的消沉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一言好奇心起,走上前去。 “别挤,别挤!” “踩着我脚啦!踩着我脚啦!” “哎呀,谁扒拉我裤子来着,抓错地儿了!” “给我来一个,给我来一个!” 有口的都在叫喊着。 有手的都在往人群中伸着。 有脚的使劲儿跳着、挤着。 是在争先恐后抢买东西。 许一言看在眼里,心里想着:“有点儿超市大抢购的味道了。” 他骑在马背上,高出众人来。 这才将场面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在人群的最中心处,地面上用黄色的符纸,层层叠叠的,绕着摆了一个圈儿。 每张符纸的搭接处,放置了一枚方孔铜钱镇压着。 铜钱的孔中心处,立着一炷香。 已燃了一半有余。 所有人就被这个符纸摆成的圈儿给拦在了外边,好似面前有一个看不见的栅栏。 他们只能将手伸进入圈儿的范围,身体和腿脚皆不能。 许一言笑道:“这又是个什么法术,挺好玩儿的啊,有点儿像猴哥用金箍棒,给唐僧画圈圈防白骨精的那个意思。” 那圈儿内坐着一个八撇胡子的老道。 身穿艳丽的宽大黄色法衣,上面绣有数朵祥云。 头戴一顶莲花道冠。 在人群朴素的衣裳之中,老道显得格外的醒目亮眼。 许一言只觉得他十分的花里胡哨,没一点儿出尘之气。 想了半天,觉得沐猴而冠这个成语,非常的贴切。 老道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着两个年轻人。 他们穿的是藏蓝色休闲道袍。 看样子,想必是老道的徒弟。 老道是坐在一张长方桌之前,上面铺上了一张绣有九宫八卦图案的黄布。 长方桌上,最为瞩目的,不外乎是一具残缺的骸骨了。 许一言看得直摇头,心道:“这老道,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具童子尸骨,跑来这儿行骗来了。” 老道士稳坐桌前,用一把铜制小刀,不停在切割着白骨。 每切割下来一小段,他就用一旁写好的符纸包裹住。 然后拿一根红绳捆绑好,交给身边的徒弟。 徒弟经手之后,再交给圈子外的百姓。 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地面上有两个铜盆,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铜钱和碎银子。 由此可见,他们是真正赚得盆满钵满了。 抢到了白骨符纸的人,喜笑颜开,精神都重新焕发起来。 紧紧抓在手里,贴着胸口,用另一只手捂住。 弯腰躬背的挤出人群,蹦跳的欢呼一声:“买到天君辟邪了!买到天君辟邪了!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快速跑远了。 余下的人则继续争先哄抢着。 走了一个,又围拢过来十个。 看着桌上那具白骨尸,越来越少,他们是急得抓耳挠腮。 那白骨尸有个屁用的辟邪效果,只是一具普通得不能再不普通的童尸。 而那个老道,自然也不是什么天师。 只是会卖弄一些低微的法术,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就此行骗天下。 他们来到信阳城,利用现如今城中人人自危的环境。 用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骗得了这些无知百姓的信任,发起了这般灾难财。 可怜这群百姓,只是希冀求取得一份生的希望,竟变得这般疯狂。 不幸者,还有可能被他们盲从的这份白骨希望给害死。 等他们醒悟自己上当受骗之后,老道那群人,早已经走远去了。 许一言看到有捕快远远的朝这边走来了,心道:“这下好了,这群骗子要被抓捕驱散了。” 这几名捕快,这几日来是日夜颠倒,不眠不休的在追妖查迹,满脸遮掩不住的全是疲乏无力。 许一言见他们走到近前来了,对着人群吼了几嗓子:“这几个人是骗子,你们别相信,他们卖的东西,对那几只妖怪毫无用处。”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来搭理他们。 连日来的伤亡人数,人们已经让他们对官府捕快失去了信任,只能自己找寻着求救的法门。 因此对捕快劝告的话当作了耳边风,吹过就没了。 捕快们也不进一步干涉,只是继续喊了几遍,见他们没有反应,也就离开去了。 许一言下马,继续往前走着。 暮色渐深,夜晚即将来临。 这意味着,距离妖怪出没的时候快来了。 街面上滞留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人们纷纷躲进家门,把门窗紧闭了,在里边甚至还加厚钉上了木板。 这是为了预防妖怪冲撞入门。 这些日子里,生意最红火的,只怕就是那铁匠铺了。 大家都要买点锋利的刀具在家里防身。 如若当真被妖怪选中了,也不能是坐以待毙。 好歹要拼上一把,指不定就踩了狗屎运,将妖怪给杀了,或者赶跑了呢。 许一言忽然看见,斜道巷子里。 有一个中年汉子,偷摸的从家里面钻出来。 手里面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上面用布帘子遮掩着。 那汉子左瞧右看,见没什么人。 于是走到邻居家门口,将手上抱着的东西放在了大门中间的地上。 扯下盖住的布帘子。 许一言看到了,那原来是一个沾上了鲜血的木偶娃娃。 那血不是人血,应该是猪血一类的。 汉子放下娃娃之后,口里念叨着:“对不住了,这都是为了孩子。” 他转身准备跑回家离去。 可没想到,邻居家的门忽然开了。 里边走出来一个高瘦的汉子,手里面也抱着一个用布帘子遮盖住的东西。 他一开门,就看到自家门前居然放着一个沾血的木偶娃娃。 瞬间就怒了起来,眼里能看到火的颜色。 一脚将木偶娃娃踹到对面的墙上,碰砸得四分五裂。 对着没能及时溜回家的邻居汉子,张口那就是破口大骂:“你个黑心肠的龟孙子,王八蛋!入你老娘的,竟敢在老子门前放这个玩意儿!” 一瞬间,把祖宗十八代,以及那不管是那旁系的,还是直系的亲属,亲朋好友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亲切的问候了一遍。 那汉子听在耳里,然是自己先做错了事,心里有愧,没敢回嘴。 堵着耳朵,缩着脖子低着头,灰溜溜跑进家门,把门给闭了。 高瘦汉子一边叫骂着,一边却也把自己怀里的东西放在了邻居家门口。 也是一个沾血的木偶娃娃。 放了之后,兀自还在那儿骂个不停。 那黑鸟怪,二更夜出没。 专吃三岁以下儿童脑髓。 短短数日之间,已有十三名孩童遭殃。 这些有孩子的家庭,哪个不是日夜在担惊受怕着。 就怕那黑鸟妖怪,选中了他们家,把他们的孩子给吃了。 于是乎,这些人也不知从何处听来了这个办法。 说是用沾了猪血的娃娃,就能够用血腥味吸引黑鸟妖怪的注意力。 如果不幸被黑鸟妖怪选中,也能够把它吸引到有娃娃的那一家去。 这样一来,自己的孩子就保住了性命。 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可就凶多吉少。 这是个损人利己的缺德法子。 但是没办法,别人家的孩子,肯定没有自家孩子珍贵。 所以,每当快要入夜。 有孩子在家的人,看到街坊邻居关上房门了。 知道不天明他们一般是不会开门出来。 于是就把准备好的木偶娃娃放在别人家门口,等到天明之前,再偷偷的取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 许一言将这些看在眼里,也只是摇了摇头。 在高危紧张的氛围中,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疯狂的寻找着浮游的稻草,希冀求生。 一路走来,眼里看到儿的,耳朵里听到的,心中感受到的。 许一言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惶惶不可终日。 他心里也在犯嘀咕:“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这几只厉害的妖怪,专门逮着这一个县城的人来祸害?怎么,天上神佛降下来的惩罚?” 第六十一章:你是不是魔教的卧底 趁着还没入夜。 许一言回到了丧葬街。 看到扎纸铺里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客人在内。 许若正在招呼,脸上露出很抱歉的表情,弯腰鞠躬。 那一边正忙得不可开交。 而另一边。 弟子规则是懒散地坐在柜台后。 一手支颐,一手捧着一卷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好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典范人物啊。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忘我境界。 送别了客人。 许若一眼就看到了牵着马的哥哥,立马欢欣起来。 她小跑着上前来,抱着许一言,道:“哥,你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刚刚我们错失了一笔大生意。” 铺子里的客人是来预定要金童玉女的纸人,以及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和华盖八抬大轿子。 生前没有福分,没能好好的享受一下。 就只有想着,走的时候,要风光大气一点。 只是这些天来,因为妖怪作乱伤人,城里举办的白事多了起来。 丧葬街也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扎纸铺本来就不多的存货,被一散而光。 许若也不会扎纸,只能眼睁睁看着送上门的买卖丢失。 “哥,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骑马了?” 许若试探着伸手去摸马。 许一言栓马在门前,问道:“这些日子,留你一个人在家,害怕不?” “哥,你才回来还不知道!城里闹妖怪了,晚上可得把门窗锁好了!” 说起妖怪,许若忽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话声音也轻微了许多,像是怕惊扰到了妖怪。 她左顾右盼,然后轻声道:“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屋去说吧!” 许一言摸着妹妹的头,安慰她道:“现在你哥我回来了,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有哥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许若拉着许一言进了铺子,“我去做饭了,你和子规哥哥一起把铺子关了吧。” 许若指了指门口,有些担忧的道:“对了哥,你那匹马怎么处理?就这么留它在外边吗,会不会引来妖怪?” 许一言道:“没事儿的,放心。你就是不信哥哥我,也信那带发和尚。有他在,佛祖都会庇佑我们,妖魔鬼怪来了也是找死。” 许若自个儿去了内院,生火淘米做饭,自不必细说。 扎纸铺打烊闭了店门。 许一言拍了拍手中灰尘,看着弟子规优哉游哉的模样,打趣他道: “城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你这和尚倒是一派清闲自在啊。身为济世救民的佛家子弟,怎的不去降妖伏魔,拯救众生信徒。” 弟子规这才放下了手中书,抬起头来,伸了伸懒腰,指了指自己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缓缓道: “其一,我并未剃度出家,也未曾有过皈依仪式,如今更被逐出了寺门,严格来说不算是佛家子弟。其二,我未曾有过习武,手无缚鸡之力,对城中妖孽故意作祟一事,心中怜悯却也无能为力。” 许一言道:“你说你不是和尚我信了,可你说你不会武功,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当我傻子蒙呢。上次你不还用了一招天眼神通,窥视我的因果未来。” 弟子规摇头道:“那并非武功,乃是佛门神通。你若是熟读经书,自可感悟出来。” 许一言切了一声,道:“你在这儿给我凡尔赛是吧,没有习过武,结果念书念出来了比武功还要厉害的神通法术。” 弟子规问道:“凡尔赛是何物?” 许一言想了想,道:“就是以低调的方式来进行炫耀。” 弟子规哦了一声,道:“对了,你这次出行送尸,看来有些不太顺利。” 许一言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什么来了?” 弟子规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盘膝坐在地上。 以右手覆于右膝,左手指头触地,口里念道:“本尊入我身,加持施护念;我入本尊身,恭敬勤供养;如是证悉地,尊我同一体。” 这是佛家五大手印之一的降魔印。 相传释迦在修行成道时,有魔王不断前来扰乱,以期阻止释迦的清修。 释迦即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于是地神出来证明释迦已经修成佛道,终于使魔王惧伏。 因此此印相称为降魔印。 又因以手指触地,所以又称为触地印。 许一言自然是认不得,好奇道:“好端端的说着话,你突然坐在地上念起经来是怎么回事。要做晚课了?” 话音刚落。 他就看到弟子规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手持降魔杵的金甲巨神。 许一言震惊道:“都这样了,你还敢说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 被那佛光照耀。 许一言感觉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隐隐约约的。 身体内好像有千万个蚂蚁在爬行咬噬。 忽而又好似是被小火不断炙烤着。 许一言皱眉啧嘴,道:“你到底要干嘛!” 弟子规不答。 只见那金甲巨神,对着许一言怒目而视。 忽然将手中的降魔杵,朝着他打将下来。 许一言没料到弟子规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心中又惊又骇。 降魔杵离自己越近,体内那个不适感就越强烈。 他慌忙运气体内真气,架起双手,举过头顶来抵抗。 然而降魔杵还没等落到头上的时候,怒目金甲巨神就化作烟消云散。 一场虚惊。 许一言收了真气,怒道:“你这是在玩耍我吗?” 弟子规摇了摇头,拿出一面铜镜,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吧。” 许一言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接了过来,道:“我觉得你这个人,指定是有什么大病!做起事情来莫名其妙的。” 看向镜子。 许一言顿时瞠目结舌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画面。 铜镜中的他,模样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头发颜色变得淡黄,脸上也长了短细的胡子。 两只耳朵的耳廓短而宽,和那黄皮子的双耳相似; 鼻子也变了,像狗鼻子一样。 双眼的瞳孔,已不是圆形的,而是像蛇一样,成了一条竖线。 甚至脸上,也隐隐约约有了鳞片的痕迹。 这是已经半妖化了。 “我去!怎么会这样?” 许一言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内心无法接受。 “这也变得太丑了吧,为什么别的人,妖化后都那么邪气凛然,冷酷无双。到我这儿,就这么挫,像个杂兵。” 话虽说得如此轻松,可他心里却是很沉重。 若真是变成这副模样,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面对妹妹,怎么娶媳妇儿啊。 没了降魔佛光的照耀后,许一言的模样逐渐恢复成了原状。 许一言放下镜子,道:“你那本功德秘籍到底有没有用啊,我怎么感觉练了之后,反而比单纯练邪术,情况还更加严重了?” 虽说在昌吉镇的时候,他没忍住吸了死人气。 可都是些凡夫俗子,量也不大。 按理来说,妖化的效果不会有这么显著,而且先前还积累了不少功德相抵。 弟子规轻声道:“你先前积累起来的功德,被新生出来的罪孽业障侵吞,身上邪祟气自然是加重了几分。” 他清明的双眸忽地迸出两道凌厉的精光,打在许一言眼中,道:“你此趟出行,杀了不少人吧,由此增添了许多的杀业,进而化为罪业。” 罪孽业障? 许一言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可去他大爷的,我那是正儿八经的替天行道,不给我积功德值就算了,怎么还成了杀业罪孽。况且我还救了小童的性命,佛家不是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该怎么算。” 弟子规拿出功德秘籍来,翻看后道:“这本经书之内,深藏着一条准则:行善积功德,作恶累罪业,十功抵一罪,杀业毁百功。世人行善莫为恶,罪业加深难解脱。” 听完这句话,许一言猜测到了什么,道:“难道是说......” 弟子规点了点头,道:“不错,学此秘籍者,善行会获得他人的好感和感恩,形成功德助长自身修为。 “然师叔为了规劝世人,勿以恶小而为之,在秘籍中暗自加了罪业恶果。一人的恶行恶念,会形成罪业,反噬本身,积累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就会降下天罚。”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 也就是说,一个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好人好事。 积了不少阴德,死后定能上天堂了。 然而最后却一时糊涂,做了几件坏事出来。 大半辈子的好名声就被这几件坏事情给破坏了不说,天堂也不能去了,还得下地狱领受惩罚。 那位高僧在生命的最后之际,著写这本旷世秘籍的时候,受到了心魔的侵扰,陷入了执迷。 他渴望成佛,于是想普渡众生,做出壮举留名后世。 要如何普渡众生? 那就是让世人心中有佛,心怀慈悲,多行善事。 如此一来,人人皆是佛,世界哪里还有苦痛和罪孽。 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本暗藏巨坑的秘籍,由此诞生出来。 许一言有一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勉强苦笑道:“你确定这秘籍是得道高僧写出来的,不是哪个万恶大魔头搞出来害人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这样搞,我还做个屁的好人好事啊,反正到头来屁也捞不着,还不如开开心心,任性而为呢!” “勿存恶念,勿施恶行,便可相安无事。”弟子规说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你只需要做一辈子善事,自能得到我佛庇佑,重返大道正途。” 许一言反问道:“那善与恶的分界线,又是如何来界定的,莫非是依据秘籍作者的观念?要知道,朝廷律法都要在不断完善,善恶是非也并不是一成不变。” 本以为弟子规会说出什么大道理出来。 没想到就两个字:“不知。” 许一言摆了摆手,道:“还是算了吧,你们寺庙和尚写出来的玩意儿,比那本〈通冥付魂术〉还要邪门百倍,我可不敢继续练了。” 这世事复杂多变,圣人尚且有犯错的时候。 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都光明磊落? 弟子规叹道:“师叔稳持一生佛心,临到最后,还是败给了心魔。” 许一言道:“一念可以成佛,一念也可入魔。学这本秘籍的人也同样,要么行善成佛,要么积恶成魔,是吧?” 弟子规叹道:“只是可惜,修炼此术后,善行功德能自断,罪业恶果却不能自绝,你已经摆脱不了。” 许一言怔住了。 心中是百感交集,有一万句亲切的话,想要说给弟子规听。 如果不是他打不过,此刻绝对不会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最轻的也要打一拳泄愤。 捏拳良久。 许一言松开手,盯着弟子规,十分认真的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在魔教的卧底,专门出来祸害苍生的。” 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依。 这一门可以从世人身上,汲取到功德罪业的奇门秘术,对于许一言来说,难道百害而无一利吗? 第六十二章:可以出家当个和尚 弟子规歉然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本秘籍,之前不知道其内容到底为何。还是这些天仔细翻阅后,才看出书中暗藏着的问题。” 许一言十分无语,道:“不会吧,这秘籍可是你们寺庙的和尚写的,我们这儿的寺庙都有,你们会没有?” 弟子规解释道:“这功德秘籍是寺内师叔所著不假,但同时也严禁武僧借读学习,平日里只提供给参禅僧人研习。你能轻易借出来,我想也是因为那寺庙中并无习武者,只拿它当做一般经书看待。” 许一言心想,这里边还有这档子事儿,你先前怎么不说出来!故意搞我是吧。 砸了砸手,咬牙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想办法补救才是。你念了那么多的书,能不能想到一些有用的办法?” 弟子规笑道:“这倒不难,只需你遁入空门,剃发出家,以慈悲为怀,一心向善,天自然不罚。” 这算什么好主意,骗人出家当和尚? 花花世界迷人眼,红尘中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许一言还没去经历呢,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 未必然去当个花和尚? 想也没想,脱口拒绝道:“滚蛋!我才不当和尚。” 弟子规抬头望着屋顶,摸着下巴想了一会,这才道:“如果你实在不能遏止自己行恶事积恶果的话,那我能想到挽救的办法只有一个。” 就知道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许一言急切问道:“是什么办法,可靠不,可别又让我去学什么秘籍,又挖一个坑给我跳。” 弟子规摇了摇头,道:“这次不会。办法很简单,只不过很困难。” “你这话说得和放屁没什么两样。”许一言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很简单也很困难?求求你说些让人听得懂的话。” 弟子规耐心解释道:“罪业恶果积累引来的后患,无非就是天谴降罚。你若能胜得过天,自然就不怕其罚,这就是方法之简单所在。然而胜天非是易事,唯有我教真佛,道宗天尊,人间至圣,以及魔界之皇,方可与天道抗衡。” 听到这个回答,许一言内心只想发笑,道:“我发现遇到问题后,绝对不能找你出主意,一点也不靠谱,不是当和尚就是与天作对,什么佛啊尊啊圣的,你看我样子,像是这块料吗?” 弟子规笑了笑,没解释反驳。 又坐了回去,拿起书看起来,等待着吃饭。 两条路给出来了,如何抉择,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许一言拉长着一张臭脸,和弟子规面对而坐。 两人如此一对比。 许一言恍惚之间,生出了一种想法。 这弟子规该不会是故事主人公一类人物吧,我拿的怎么这么像反派剧本。 因为他感觉自己真的挺倒霉的。 同样是穿越到妖魔世界的桥段。 别人都是各种功能的金手指或者系统,要么也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 直接就是出场无敌于天下,或者有个深厚到无人敢惹的背景,天不怕地不怕。 一路轻松扮猪吃老虎,辣手狂摧各种姐妹花。 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他又审视了一下自身。 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要系统没系统,要背景没背景。 开局双亲亡故,落了个一无所有。 也没什么惊人的天赋,被隐士高人看上。 升级、装备全得靠自己打出来。 倒是意外学会了一门厉害的武功。 可那也是邪门异常的武功。 邪门歪道,终不被世人认同。 而且,这门武功练得越深,越他娘的不像个人了啊。 遇到名寺出身的和尚,得到了一本高僧所著的传奇秘籍,本以为可以就此摆脱邪术,转入正道。 没想到却是学会了一门更邪门的武功! 我他娘拿到手的,不会是大反派的剧本吧!遇到的全都是这种邪门歪道的秘籍宝典。 许一言瞬间感觉身心都疲惫了许多,心中起了懒意,想道:“要不然等妹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买田置地,归隐山林,善恶皆不沾。娶几个俊俏媳妇儿,也品尝一下,那换着花样来插花弄玉的日子,是个什么滋味。远离世事,就不会沾染罪业。” 灯火跳跃。 弟子规忽然抬起头,道:“这次城中发生的妖患,你若是能帮着解决处理,挽救全城百姓,可积累一件大功德,足以消除了你身上所有的恶果,拔除天罚重新做人了。” 许一言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道:“还是免了吧,你的主意从来不靠谱。全城的捕快和明灯馆的人,日夜搜捕,都拿那三只妖怪没办法,我上就行了?” 弟子规继续劝道:“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但能抵消罪孽,多余的功德还可以促升你的修为,至少能连通三脉。你当真不考虑?” 能够一下打通奇经三条经脉? 说实话,这笔买卖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诱人。 要知道。 这天底下的学武之人,下武和上武是一个分水岭。 下武境不过是一介武夫。 步入上武境的才算是正式位列高手一行。 而在上武境中,越早能打通全脉,登顶武人巅峰的宗师境。 就越有希望能冲破凡体的桎梏。 引天地灵气来修行,便可踏空飞行,寻觅仙之道。 一旦因为上了年纪,导致身体各方面的机能下降,年老体衰,身体的潜能已被消耗殆尽。 若不能得机缘重回力盛时的状态,即便在宗师境达到了臻入化境的地步,突破桎梏时,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甚至还会招致死亡。 在风险和收益之间进行对比之后。 许一言还是摇了摇头,道:“说了不干就不干,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去了只怕也是送人头的份儿。你要是想为民除患,就自己上啊。你又不是不行,刚才不还召唤出了个降魔金刚,威风得很嘛,何必把我拖下水。” 弟子规道:“我只会驱魔,不会降妖。能结降魔印不代表能够降魔,印契是一种感应而非是某种法术,它能成功,仅仅表明你在同佛祖菩萨感应,从而获得佛法加持。” 许一言点了点头,心想,这说白了就是一个增益辅助呗。 口中道:“那也很厉害了,可以去辅佐缉妖捕快们啊。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他想着,这妖怪只要不找上门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要是能把冯老爷父子给杀了,那倒是挺不错的,能省下不少事儿。 见劝说不动,弟子规也就知趣的闭上了嘴,继续低头看书。 没一会儿,就听到许若在里屋喊道:“饭好了,吃饭了!” 两人这才吹了灯,回里屋吃饭。 用饭之间。 弟子规和许若闲聊。 东说西说,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发生的妖怪事件。 弟子规不无惋惜的道:“许若妹妹,听说你们书院有同学就被害了是吧?” 说起这件事,许若连筷子也放下了,神情哀默,道:“是啊,被那可恶的僵尸吸干了血......不只他一个人,还有......好多人都没了。” 说着说着,她眼里就鼓出泪水来了。 可见是真的替逝去的同学感到伤心。 许一言恨了弟子规一眼,道:“吃饭就吃饭,你说这些来干什么!” 连忙去安慰妹妹,让她别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就好。这也并非她能控制的事情。 许若趴在哥哥的怀里,哭道:“妖怪什么时候才能被抓起来啊,大家都快过不下去日子了。” 许一言轻拍她背,安慰道:“没事的,有哥哥在,什么妖怪都伤不了你。” 许若重重点了点头,示意相信。 弟子规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柔声道:“许若妹妹,如果你有本事的话,肯出去抓妖怪,保护大家吗?” 许若斩钉截铁的点头,道:“那是当然啦!妖怪伤人害命,人人得而诛之!” 她愤恨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好似在打妖怪一般。 “只是我打不过妖怪,也找不到他们。” 许一言明白了。 为何弟子规要在饭桌上说这件事,目的还是想要让自己出马去替百姓除妖。 这个和尚,心里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左右就和我过不去了! 果不其然,只听弟子规道:“如果你哥哥有这个本事,可以找到妖怪,并抓住它。让妖怪再也不能夜里出来害人了,你觉得你哥哥是继续躲在家里,还是出去降妖除魔,当救民于水火的英雄好汉。” 许若本性良善,有怜悯心肠,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要去救人了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被伤害啊。” 弟子规一边夹菜,一边随口道:“许若妹妹侠肝义胆,仅凭这句话,就是巾帼不让须眉。话说回来,要是你哥哥胆小怕事,只希望明哲保身,躲起来不参与,你会劝说他吗?” 许若用力摇了摇头,努着嘴瞪着弟子规,道:“我哥才不是这样的人!他要是有捉妖的本事,用不着我们说,就自己去了!” 弟子规微微转过视线,看着许一言,道:“哦,原来许兄弟也是这么有侠义心肠的人啊,是我失言了,恕罪恕罪。” 在妹妹用崇敬的目光注视之下,许一言只能在一旁尴尬的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认识我的人,哪个不竖个大拇指,夸一句热心肠的好小伙儿。” 许若道:“嗯,对!不过,那些妖怪太厉害了,天天都有好多人在街上搜捕它们,可都没有用。我私心还是不愿哥哥去冒险的。” 她唯有这一个亲人了,自然是不忍舍弃。 许一言听了,心里都暖暖的。 弟子规却道:“如果再加上我呢。有我在,妖怪就伤不了他,你肯帮我说服你哥哥吗?” 许若道:“你说得好像我哥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一样。” 弟子规正想说话,许一言伸手堵住了他的嘴,道:“行了别说了,吃饭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该死的弟子规,居然从他妹妹身上寻找突破口。 实在太狡猾了! 不过许一言心下细想。 如果他真能帮助官府或者明灯馆的人,把这几只妖怪抓到。 他的名声和人脉就都有了。 那么冯老爷父子还敢对他妹妹动歪心思吗? 也不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这个话题结束了,可压抑的气氛仍旧。 许若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觉得如此的夜色,却让人再也无心去欣赏,每个夜晚都是一场苦难煎熬,不由得神情一变,叹气道:“什么时候,大家的生活才能恢复正常啊,我宁愿我们少做些生意,也不愿天天听到哭嚎。” 好好的一顿晚饭,就这样被弟子规带头给破坏了。 寥寥收场,各人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许一言板着一张脸,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目的可算是达到了!” 弟子规莞尔笑道:“我这也是为你着想,是在帮你。” 许一言慌忙摆手拒绝道:“可别吧,你说这话让我感到恐惧,我今晚上甚至都不敢睡觉了。” 弟子规问道:“既然打算出手了,你准备怎么做,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查找?” 许一言却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道:“时候不早了,先睡觉吧。今夜就是多我们两个,也无济于事。” 根据这些天,从官府捕快和明灯馆子弟的行动结果来看。 仅仅是在夜里巡逻,守株待兔式的等待和防范,并没什么效果。 搜捕的人手和需要守护的人口户数,差距实在过于悬殊。 那妖怪也不知道为何,能够屏闭自身的妖气,让人巡查不到。 只需躲过巡逻人,就能得手。 许一言躺在床上,想出了一个办法。 应该能够找寻到这些妖怪的下落。 既然要做,那就必须认真起来。 不只是为了回应妹妹的期许,当一个交口称赞的英雄好汉,更是为了他自己。 恶果天罚。 这个事情不能掉以轻心。 第六十三章:行动起来! 晨曦破晓。 第一缕光芒落到人间。 是普通的日出。 然而对信阳城中,那些活下来人的而言,这便是安全的讯号。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舒缓紧绷的神经。 这一夜过后,仍然是没有活人能看到妖怪的踪影。 城中照例是有十余人的伤亡。 余下的人。 哭嚎的哭嚎,哀叹的哀叹,庆幸的庆幸。 捕快和明灯馆子弟等一众巡逻搜捕的人。 面上或是愧疚,或是愤恨,或是沉重,或是麻木...... 不敢面对走出家门的人,低着头,拖着一身疲乏快步走着,各自回家歇息。 预备着面临下一次的失败和屈辱。 百姓们求神拜佛。 庙门道观,门庭若市。 就连荒弃的庙宇,也迎来了难得的香火。 他们时刻都在祈祷、在祝愿、在恳求。 什么时候。 能天降神明,擒妖捉怪,救他们一命。 ...... 大清早,许若就看到哥哥坐在矮凳子上。 正在折竹绑骨,糊纸做人。 她心想:“哥哥真是勤恳,知道铺子里缺货,大早就起来忙了。就是我要去念书,不能帮忙了。唉,我哥啥时候也娶个媳妇儿回来啊,给我生个小侄子玩儿。” 粗略的看了一下,已经做了有二十几个成型,只差上色的纸人。 只不过,做出来的都不是常见的那种陪葬纸人。 个个都是披甲戴胄,手执各式各样的兵刃,更像是前线上打战的兵士。 这显然是依照特殊要求做的纸人。 许若捂嘴惊呼道:“哥,是有大将军那样的人物光临了吗?” 不是打仗的将军,寻常人家怎会要这种兵卒纸人? 许一言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头也不抬的道:“我们家暂时就不做生意了,等日子平静下来再说。” 许若抱起一个拿着长枪的纸人,问道:“那你做这些纸人是用来干嘛的啊?” 许一言道:“这些纸人都是留着给我们自己用的,能镇宅驱邪,也能防偷防盗。” 抱在怀里的纸人,轻飘飘,毫无重量。 用手指戳了戳,差点就给戳破了。 许若奇道:“这样的也能辟邪?” 许一言道:“现在当然不行,等施了法就可以了,到时候他们全都活过来了,刀枪不入。” 既然要抓妖救世,争取成为妹妹心中的英雄人物。 那么自己会功法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至于问起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随便从江湖说书的故事桥段中,选个合适的奇遇就行了。 妹妹涉世不深,好骗。 听到哥哥说纸人能够活过来,像人一样活动,还能刀枪不入。 许若眨了眨眼,瞠目道:“哥,你也要去街上卖东西骗人了吗?” 许一言轻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道:“什么骗人啊!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往后就知道了。” 做完了最后一个纸人,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道:“对了,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顺利的话晚上就回来,不顺利的话可能就明早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可别害怕。” 到了晚上都不回来? 夜间,可正是妖怪出没的时候啊! 许若不敢置信,抓着他胳膊,道:“哥,你该不会真的要去捉妖怪了吧?昨天我是说着玩儿的,你可别去做傻事啊,我不想连你也失去了。” “做兄长的,岂能不如妹妹?”许一言笑了笑,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哥本事大着呢,不会有事儿的。” 好说歹说,这才打发许若去了书院。 接下来,许一言将做完的三十个纸人,悉数用血点上眼睛,留在家中以作备用。 关上铺门,出去了。 弟子规见了,知道他心里是有了抓妖怪的主意,便也跟了上去,想瞧个分明。 许一言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案发现场,也就是妖怪第一次现身并且伤人的新婚夫妇的居室。 僵尸是新郎,这件事已经是满城皆知了。 他们很容易就打听到了那个新郎的家庭住址。 到了地方,见到这般的场景,许一言和弟子规都是瞠目结舌。 许一言惊道:“我们没来错地方吧?” 弟子规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地上的灯笼上还贴着囍字。” 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家门口遍地都是烂菜垃圾和污水。 大门不知道被谁给踹烂了。 两扇木板斜搭在一起,风一吹都是“哐当哐当”直响。 门上、墙上,被泼了黑狗血,还有狗屎狗尿等污秽物。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整个儿就是一垃圾堆,化粪池了。 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其实也能够理解。 毕竟妖怪是从这个家里出来的。 新娘是啄人眼球的罗刹鸟,新郎成了吸人血的僵尸,就连腹中的胎儿也成了食脑鸟怪。 连日来又抓不到妖怪,人倒是一天一天的死去,人们心中的怨恨和怒火无处发泄。 于是只能柿子拣软的捏。 跑到这个事发源头来撒气泄恨。 群愤难平,行径一致,就是官府也拿他们这种行为没办法。 想着就让他们撒撒气吧,只要别把这股火,烧到衙门口那就好。 一家五口人,有三个都是妖怪。 剩下来的这老两口,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自妖怪伤人之日起,他们就没出过门。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生死如何,没人会去过问,那不干他们的事情。 左右的邻居反而是埋怨,受到他们的连累,白日里也不得清净。 街上全是骂街的声音,也不敢抗议,让他们消停啊。 门口那些堆积的垃圾,也没人来处理,臭气熏天的。 幸好是冬天,不会孵化出满天的苍蝇来。 许一言两人也就不能从正门进去了,绕了一圈,从后墙跳进去。 这种民房的高墙,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后院相对来说比较干净了,污秽之物和烂菜叶子比前门少了许多。 许一言冲着屋内喊道:“屋里有人吗?大爷、大妈,你们还活着没?” 并没有人回应。 两人走上前,推开主人屋的房门,就看到梁上悬吊着两具尸体。 不用说,自然是那老两口了。 家逢不幸。 这老两口亲眼目睹儿子身死成妖,每日里又要受着许多人的辱骂。 早已经是心灰意冷,没了活下去的意念。 弟子规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许一言也是默默叹了口气。 这一家人,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运,就被那妖怪给选上了。 算是交代完了,连个后也没能给别人留下。 将老两口放下来,合上眼睛。 两人这才去了新人的房间。 进门之后,许一言便开始仔细的翻找起来。 弟子规见状问道:“你来这儿,是准备搜寻什么?” 这里虽然是事情起源地,可该调查的,该询问的,捕快和明灯馆的人都已经做过了。 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这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 和妖怪没有任何的联系,完全无法知道,为何罗刹鸟会将新郎变成僵尸带走。 来这儿,能找到什么有关的线索呢? 许一言一边在屋子里搜寻,一边解释道:“通冥付魂术中有一门法术,名叫追魂索引,若是能找到身体发肤血液等物,就能够和本体感应连接,从而进行追踪觅迹。” 弟子规道:“哦,原以为通冥付魂只是单纯的心法修炼术,除了奴役死物外,居然还有这种实用性的法术。追魂索引,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可是还有其他的?” 许一言没搭理他,继续找寻着。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要是在这个房间里,找不到他所需要的东西,那抓妖这件事,可能真就办不了了。 常规的办法,缉妖捕快和明灯馆已经用过好几遍了,足以证明对这次的妖怪毫无用处。 只有寄希望于追魂索引术。 第六十四章:法术不灵验了? 新房不是很大,而且作为新婚之室,是布置打扫过的。 先前主人的遗留物很少。 不过,许一言还是在床榻上搜找到了两三根落发。 这让他十分惊喜。 而弟子规这边,也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张手绢,上面还有鲜血。 根据那天夜里,幸存者传出来的信息。 新郎当时是满脸血躺在地上,老妇人是用手绢去给他擦了擦血的。 那么,这手绢上的血,很有可能就是他的。 接过手绢,许一言闻了闻。 上面的血液虽然已经干了,但是还残留了些许主人的血气。 可以使用! 收获颇丰。 他不由得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欢欣道:“太好了!这样一来,那僵尸就算是囊中之物了。” 弟子规道:“那三只妖怪同时出现,同时离开,白日里必定也是在一起。” 许一言点头道:“不错,它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抓住了这根绳子,还不就把它们一锅给端了!” 弟子规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如此一来,这城中的妖患可就算是解决一半了。” “解决一半?”许一言不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能找到妖怪的下落,难不成还能继续让他们跑了不成?你对我没信心,难道对捕快和明灯馆的人也没信心?” 弟子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非那个意思,解释道:“莫非你真以为,仅凭这三只妖怪,就能够让官府和明灯馆的子弟全都感到束手无策。整整五天,连个妖怪的影子都看不到?你未免太小看明灯馆的实力了。” 这个确实,许一言身为底层人民,能够活着就用尽全力了,哪儿还有心思去了解其他的事情。 就是信阳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还不能全部掌握。 更别提是江湖上的事情。 明灯馆,他以前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门派。 是专门做除妖行当的,比老道和尚那些还要专业许多。 但并不知道他们是在西蜀地区最大的江湖势力。 平常的小老百姓,如果不是刻意去了解,是很少能够接触到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即便是主动去探闻,也多数是从茶铺酒馆中,说书先生嘴里的知道些许夸张故事和信息。 听弟子规如此说,许一言也捕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且不说那罗刹鸟和腹中生出的怪鸟了。 就一个刚变成的僵尸,什么道行也没有,凭什么就可以躲过众多人的日夜追查。 要知道,就是几百年道行的僵尸,明灯馆的子弟也斩杀过不少。 为何这次却在这里翻船了。 许一言皱眉,道:“你是说,这次妖患的背后,其实另有高手在操作,是这个人或者妖,在给它们打掩护。” 弟子规道:“是与不是,总是要先把这三只妖怪找出来,才能够确认。也许,当真是它们有了什么奇遇,道行一日千里也说不一定。” 许一言笑道:“不错,只要找出来了,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了。不管什么大的还是小的秘密,我统统都能给他挖出来!” 抓到妖怪后,滴血读取记忆,它们这些天是如果躲过追捕的,自然是一清二楚了。 不过现在,还是得先找到僵尸的线索。 许一言有了头发丝和带血的手绢,就只差新郎的生辰八字了。 一般而言,一对新人在确定成亲之前。 双方父母都是要来对方的八字,进行匹配测试。 看看八字是不是合适的,不会相冲相克。 费了一番功夫,这才找到了新郎的八字。 也是有简单的方法。 滴血役尸,读取记忆,这样很快就能够从老两口记忆中得知。 但是许一言不太想这么做。 这老两口,临死之前定然是遭受了莫大的苦痛。 这种痛楚是镌刻在他们的记忆中。 读取他们的记忆,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许一言就开始着手准备施法了。 弟子规满怀期待的站在一旁。 家里面是有笔墨的。 研墨,润笔。 许一言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天干地支九宫八卦图。 然后用手绢将新郎的头发丝包住,取来一张纸,做成了一个纸人。 包着头发的手绢,就在纸人的内部。 放置好了纸人。 许一言划破手指,滴出一滴血在纸人身上,便开始掐诀默念咒语。 施法完毕,纸人开始直立起来。 但是,仅仅只是站立,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弟子规满脸的期待,问道:“接下来呢,这个纸人会怎么做?” 许一言满面惊愕,看着地上的纸人,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这不应该啊。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掐成的手诀,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口念的咒语。 心中疑问更深了。 手诀和咒语也没错啊,纸人也确实立起来了。 可是,它为什么不行动起来。 施法结束后,不是应该立马就朝着本体所在的地方跑过去吗? 这站着不动是怎么回事啊。 上一次替小豆子找仇人的时候,还用得好好的。 为什么这次就不行了? 是法术失效了? 许一言想来想去,绝不可能是法术的问题。 那么问题就肯定是出现在材料上。 要么那手绢上的血不是新郎的,要么那头发不是。 要么两个都不是。 可是,这屋子里里外外他们都翻找了一遍。 实在也找不到其他的切身之物了。 许一言无语了,本来都满怀信心以为搞定了。 自己可以成为拯救大家的大英雄了。 连面对百姓感恩戴德时,发表的感言都想得七七八八。 结果,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泼了一盆冷水。 真是尴了个大尬。 弟子规全副身心都盯着纸人,没有注意到许一言表情的变化,还在催促道:“嗯?下一步该如何走?” 许一言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道:“我失败了,恐怕这些都不是新郎的东西。” 期待落空,弟子规的失望之情并不明显,淡然道:“哦,那可还有其他的法术?” 许一言摇头道:“这次黔驴技穷,是真的没招了。还是用人海战术吧,等天黑了,加入巡逻队伍,一块儿全城搜捕!我把能用上的纸人都用了,就不信,一个妖怪都找不出来!” 追魂索引术不心! 那就靠鼻子! 别忘记了,他还有狗妖的嗅觉! 新郎的味道许一言已经记住了。 接下来,两人又去了城外的枯坟。 就是新娘遇害的那个地方。 罗刹鸟就是从那个坟里面出来的,虽然过了几天,但仍然留下了些许的味道。 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 弟子规见许一言继续往城外走,问道:“还准备去什么地方?” 许一言道:“乱葬岗,罗刹鸟害人的第一夜,不就有一个过路人在乱葬岗附近被袭击了吗?当天夜里,就出来了一个吃婴孩脑袋的小鸟怪。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在那里生出来的。” 弟子规明白了,他是要去那个地方,记住小鸟怪的味道。 三只妖怪的味道,许一言全都铭记在心中了。 现在,只等夜晚降临。 今夜,不再是妖怪专属的猎食时间。 许一言要开始反击了。 猎杀时刻! 开始! 第六十五章:一只长毛的僵尸 书院放学。 许若一路小跑回到扎纸铺。 铺子门紧闭着,没能看到哥哥和弟子规。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慌乱起来。 她知道,他们今晚不会回来了,要和巡逻队一起,去巡查妖怪的踪迹了。 铺子里有许一言做好的兵卒纸人。 有这些纸人相伴,即便是一个人度过夜晚,许若也不怎么害怕了。 她看到,在众多兵卒纸人之中,惟独有一个不同。 这个纸人和寻常纸人无异,只是脸颊没有涂抹上红颜色。 而是写了两个字,哥哥。 这是许一言特意做出来,代替自己保护妹妹的。 许若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有跪在神像面前,替他们祷愿平安。 ...... 夜晚。 如约而至。 当所有人都闭门闭户,躲进家中的时候。 三班衙役、缉妖捕快以及明灯馆子弟。 总共只有一百多的人数。 他们携手组成的捉妖巡逻队,就开始出门行动了。 整个信阳城,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们敢在街头上行走不忌。 当然,其中有些人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汇聚在一起,却又看到街头,迎面走来了两个陌生人。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别的人在街上? 有人喝问道:“你们是谁?” 来人回答:“城里的百姓,许一言。” 许一言和弟子规既然也准备抓妖了。 为了避免误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在夜晚行动之前,双方必然要进行一次会面,互相认识一下。 三班衙役没什么可说的。 就是衙门里面的皂隶、捕快、壮班,大多都是从百姓中挑选出来的。 武力值一般,只能充当作巡逻的眼睛。 人数占据最多,有八十余人。 缉妖捕快是练武者。 因上次胡家村蟒蛇事件,折损了几人,如今只剩下十二人。 他们之中,唯有捕头是上武境界,也不过二脉的水平。 信阳城不是什么大县,配备的也就只有这样规格的战力了。 明灯馆这边,则是派来了二十名弟子。 有将近一半的人数是上武境界。 领头的队长,名叫杨生华,三十来岁的年纪。 正值壮年,身姿挺拔,凛然有威。 宽额方脸,直鼻阔嘴,一双眸子,更是亮如夜星。 他是所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位。 当仁不让的也是巡逻队的总队长。 弟子规悄悄告诉许一言,杨生华的境界,应该已经到了上武五脉,离打通第六脉也不远了。 双方自我介绍完毕,都认识了一遍,有个眼熟。 许一言就把情况说了。 言明他们是见不得妖怪伤人害命,所以自告奋勇出来擒妖降怪,希冀能保大家太平。 大家对他们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而感动,交口称赞:“好样的,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有责任心,有责任感,加入到我们巡逻队之中。众志成城,那三只妖怪何愁找不出来。” 既然认识眼熟了,许一言也就准备走了。 他和弟子规本来就是准备单独行动的,并没有打算加入巡逻队。 这对他们来说,有一种规矩的束缚。 也不便许一言施法。 然而杨生华却将他们拦住了,道:“这三只妖怪非同小可,说句不怕丢脸面的话,连日来我们是拿它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家还是小心为上,三人成一个小队,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对于杨生华的好言相劝,许一言置之不理,自顾而去,挥手作别,道:“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还是自己行方便些。用不着你们操心我的安全,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吧。” 弟子规回头歉然一笑,道:“见谅了。” 对于许一言的无礼行为,杨生华心中是有些怒气的。 不过当着众人地面,他这个领导也不好发作。 怎能和一般人见识? 这样有损自己的形象。 何况大家都是出来抓妖怪的,目的都是好的,不能为了这样的小事情翻脸。 巡逻队还是按照原先的方式分队,三人或者四人为一个小队。 每一小队伍中,必须要有一个或者两个会武功的人。 每个小队都分发了一个烟筒,有各自的巡逻区域。 当在巡逻的时候,发现有情况,就点燃烟筒,发放信号。 所有的小队都出发了,杨生华还留在原地。 他是领导,是指挥者,是他们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人。 理所应当是单独行动。 离开巡逻队之后,弟子规问:“接下来你该怎么做,从什么地方下手。”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瞎猫碰死耗子呗,乱逛,乱走,指不定就找到了呢。” 随意选了一家民宅,跳上屋顶,坐了下来。 许一言施法,将留在铺子里的兵卒纸人全都唤醒,分散到了城内各处。 有这些纸人做他的眼睛,也就用不着自己耗费体力四处乱跑了。 之前也打过招呼了,巡逻队的人看到这类型的纸人不会惊慌。 弟子规坐在一旁,道:“就这般等着吗?” 许一言躺了下去,打了个哈欠,道:“不然呢,你有什么线索?” 弟子规摇了摇头。 找不到妖怪的藏身之处,也就只有等着它们出来,才能有的放矢。 许一言突然问道:“你睡不睡觉的?” 弟子规摇头道:“困的话,我可以念经帮你提神。” 许一言道:“别,你要是不困的话,那我就睡会儿,到了二更的时候叫我就行了。” 今天本来就醒得早了,又城里城外的跑了一整天。 入夜不久,他就已经困了。 现下就是等待时机,无事可做,拿来睡觉,养精蓄锐正当合适。 时间转眼就快到二更了。 二更,正是妖怪出没伤人频率最高的时候。 弟子规将许一言唤醒,道:“二更到了。” 抬头望着天空。 今夜明月皎洁,若是有鸟飞过,必能见个一清二楚。 他也想了解清楚,这妖怪,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由的伤人害命,还能全身而退。 许一言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嗅了嗅鼻子,并没能闻到任何熟悉的味道。 分散在城内的纸人也没有任何收获。 巡逻队自然也是一样。 是妖怪还没有出动吗? 二更已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万分紧张。 有巡逻的人,经过了新郎的家门口。 那股臭气熏天的味道,以及遍地的污秽垃圾,让他们没有任何停留的想法。 几乎是逃命一般的跑了过去。 在小队离开的同时。 新郎家中,被放下来的老两口尸体,动了一下。 老夫人的嘴巴,忽地张开了。 不一会儿,就从嘴里面,钻出来一只小鸟怪。 细长的身子,长满了黑色的羽毛。 有着一个细而短的尖喙。 小鸟怪藏身在尸体腹肚中,妖气被尸气给遮盖了。 再加上屋里屋外的污秽臭味,刺激着人的鼻子,更加分辨不出来。 这也难怪在白日里,许一言和弟子规两人,都面对面了,也没能从尸体上闻到妖气。 小鸟怪跳到男尸的脸上,用尖喙顶开了他的嘴。 钻了进去。 男尸外表看起来很正常,只有一些尸斑。 然而体内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空有一副骨头支撑着皮肤,大小器官已被妖怪吃个一干二净。 空腹内,有一个系着的袋子。 小鸟怪就叼着袋子,一路飞了出来。 解开袋子上的活结。 从里边钻出来一只灰色的罗刹鸟,身后跟着一个长着细短白毛的僵尸。 一从袋子里出来之后,身体就恢复了原来大小。 这袋子竟不是凡物,内藏乾坤。 竟能装进去比袋子本身还要大上许多的东西。 没有人想到,苦苦找寻的妖怪,其实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在这两具没人在乎的尸体里面。 尸体和屋外的垃圾臭气,成了它们完美的遮掩。 不被人们所察觉。 三只妖怪出门后,分散开去,各自找食。 僵尸出动了,留在新房中的纸人,也同样的动身了。 为了以防万一,许一言并没有将追魂索引术解除。 一直维持着法术,所以他才会十分疲惫。 在纸人行动的那一刹那。 许一言就感应到了,双眸射出精光,弹身而起。 弟子规道:“有情况了?”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灯下黑啊这是。” 弟子规怔了一下,微微皱眉,道:“莫非,妖怪就在那房间里面?”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你倒是聪明,一下就想到了。” 弟子规回忆了一下白日里的情景,猜测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有人把它们藏进了尸体里,并做了特殊处理,掩盖了妖气。” 许一言点了点头,示意他猜想得不错。伸了伸懒腰,道:“走吧,反扑的时候到了。” 追魂索引术将两人引到了一所民宅,左右无人。 巡逻队的人已经走远了,他们并没有发现有僵尸跟在身后。 弟子规道:“你确定就是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有妖气。” 许一言也嗅了嗅鼻子,没有那僵尸的味道:“这倒是怪事一桩,不过确实在这里。” 他能感应到,纸人就在屋子里面。 是才进去不久的。 他相信自己。 许一言翻墙入内。 月光下,他看到了一身白毛的僵尸,正准备进屋。 “找到了!” 许一言大喊一声。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响,看到房门外有一个影子,晓得是妖怪上门来了。 抱在一起哭喊起来。 “救命啊!” 僵尸脑子不太行,知道有人来了,可仍然还是不放弃眼前的美食鲜血。 长驱直入,挥手将房门打破。 屋主人见到浑身长毛的僵尸,更是吓得惊声惨叫。 “在我的面前,还能让你继续伤人不成?” 许一言大喊一声,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僵尸的后心。 往后一拉,踢他下盘,将其摔在地上。 追踪的纸人飞到许一言的手上,将其抹展开,变成了一把纸刀。 僵尸挣扎反抗,弹簧一样要直立起来反击。 许一言那容他有动作,一刀朝着脖子斩下。 别看手中握的是纸刀,施加法术后,硬如钢铁。 而那僵尸,才形成几天,虽然吃了许多的人血,道行却不深,皮肤坚硬程度不高。 纸刀碰到僵尸,就如切入了豆腐一样。 一刀就将僵尸的人头分离。 僵尸毕竟不是活人,即便是头身分离,依旧还有行动能力, 十指朝着许一言直戳而来。 然头落在地上,眼睛偏在一旁,看不清楚目标所在,戳了个寂寞。 许一言上前,又是一刀,斩落双手。 一刀断其两腿。 如此一来。 这僵尸就像个分成几节的泥鳅一样了。 许一言把僵尸的头捡起来,削断尖牙,免得一不小心被咬了。 划破手指,滴出鲜血,点入僵尸眼内。 记忆纷乱涌现。 以往的记忆并不重要,翻篇而过。 在记忆的终点。 许一言看到的是一个身着大红衣裳的女子,模样还是有些俏丽,抱着新郎进行疯狂的亲吻。 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这个场景正是新郎临死之前的记忆。 在这之后,他变成了僵尸,也没了任何记忆储存。 看来并不能从僵尸身上,得知另外两只妖怪的下落。 既然这样,那这僵尸也没什么用处了。 正当许一言准备扔掉僵尸头颅的时候,他忽然想道:“这僵尸,身体也没腐烂,应该也是有死气的。” 不知道吸收了僵尸的死气,会不会和妖怪一样,身体出现特殊的反应。 反正他现在已经变得人不人妖不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管他是什么类型的死气,来者不拒。 要么靠着大功德,一笔勾销。 要么借助死气,抵抗天罚。 对着头颅吸了一口。 浑浊的死气进入体内。 很是上头! 许一言不由得赞了一句:“爽!” 用真气将死气包裹,迅速的进行提炼转化。 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有所变化。 用指甲划了划,明白了。 皮肤的硬度上升了。 相当于学会了一个金钟罩的外门功夫。 虽然挺鸡肋的这武功。 打得过的用不上,打不过的也用不上。 但有总比没有好,偶尔也能防一下冷箭暗器之类的。 还是挺不错的。 被吸了死气之后,僵尸彻底死翘翘了,被斩断的手脚和躯体不再动弹。 现在,只剩下两只鸟怪。 许一言抛下没用的头颅,准备去屋子里找一张布,将僵尸包裹起来。 这是他的战利品,可不能被巡逻队的人给抢了去。 在不远处的一座屋檐上,趴着一个人。 他手里面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管,放在嘴边,单眼瞄准了许一言。 这是一种暗器,名为吹箭。 远距离攻击,破坏性并不大,不如弓弩一类,除非吹的人是内功深厚者。 不过一般而言,竹管内的箭,都是染上了剧毒。 只要刺破了一点皮肤,就可以杀人。 “咻!”的一声。 利箭飞出。 许一言摸了摸脖子,道:“天都这么冷了,还能有蚊子?” 第六十六章:妖气消失的原因 屋顶那人呆了。 明眼看着是射中了。 可许一言怎么还能相安无事? 那箭头上涂抹的可是剧毒。 只要见了血,即便是小宗师境界,那也会立时毙命。 眼看着就许一言快要走进屋子里去了。 那人心里慌了起来。 进屋后就失去了视野,再难射中。 必须把人留下! 趁着还没其他人发现这边的情况。 毒杀了许一言。 剩下的弟子规,看起来柔柔弱弱,就容易对付多了。 那人是这般打算的。 还有一些时间。 那人立即又填装上一直短箭,提起一口真气内力。 正准备吹出。 忽有一人飞身前来,轻声喝道:“这时把人杀了还有什么用,打草惊蛇,还不快住手!” 那人诺诺道:“可是......” “蠢货!” 来人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并不啰嗦其他的。 一手抓起那人,一手提卷一张黑色绸布。 将黑绸布舞卷起来,裹住两人。 就此遁入夜色中去。 消失不见。 ...... 不过是一只僵尸,许一言能轻松应对。 所以弟子规并没有出手。 反而是对另一件事情起了好奇之心。 在他们进了屋子之后。 看到僵尸,消失的尸味和妖气也随之而出现了。 可为何在外面却闻不到? 怀着这个疑问,为了证明心中的猜想。 弟子规退出房屋,又回到大街上。 如此一来。 僵尸明明在屋内,可却闻不到一点尸味和妖气。 竟连在屋子里,许一言和僵尸打斗的声音也听闻不见。 弟子规在思索着。 想到了什么。 于是低下头,沿着街边墙角,慢慢走着。 他一双明亮的眸子,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东西。 幸得天上皎月明亮照耀。 弟子规的眼神又特别的好。 走了不多远。 果真让他发现了一处不寻常。 在街角墙边,看到有一点烟正在消散。 深更半夜,无人又无火。 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淡薄的轻烟? 也就在这个时候。 弟子规闻到了消失的妖气。 同时他也听到了屋内人家的死里逃生的欢庆和感激之声。 僵尸已经死了。 他闻到的这个妖气是从许一言身上散发出来的。 知道是他又没控制住,吸收了僵尸的死气。 正如白天,在新郎家吸了老两口的死气,是一回事儿。 这是修炼通冥付魂术后,邪气对身体造成的一种影响。 见到死人死气,犹如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了刚出锅的美味佳肴。 如何能够忍耐得住? 这不打紧,一会儿妖气就该散了。 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更何况还有弟子规在一旁辅佐,用佛光替他遮掩。 只要不主动施法,散发。 即便是杨生华来了,也瞧不出半点的破绽。 发现轻烟的地方。 这条路,弟子规行走的方向,正是通往新郎家的。 他在心中稍微一思量。 已经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如若猜想得不错。 这附近定然是被什么高人暗地里设下了某种结界。 在这结界之中。 不论是妖气,还是声音响动,都会被隔绝在外。 这便能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妖怪出来害人。 巡逻的人不仅发现不到妖气。 受害者附近的邻居,也听闻不到任何的声音。 还是等到白日里统计的时候才知道。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妖怪过于厉害。 进屋之后一击必杀,导致受害者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 现在弟子规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件事情的背后,果然并不是简单的妖怪吃人事件。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弟子规三两步就跑到了新郎家。 一路之上。 轻烟早已散尽,不留丝毫的痕迹。 不过弟子规也没放弃。 他翻越进屋,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屋内。 弟子规看到了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发现老两口的面目表情,和他们白天里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才是最大的变化! 要知道妖怪可从他们嘴里跑出来了。 这十分不对劲。 弟子规心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心里知道中了圈套。 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一道微弱的金色佛光自双掌绽放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 地上的两具尸体,弹射而起。 他们睁开双眼,嘴里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了两枚尖牙。 果然如弟子规所料。 有人先行一步到来,处理了留下来的痕迹。 并且也料到了有人会来查看,于是将这两具尸体也变成了僵尸,以备后患。 僵尸蹦跳过来,发起攻击。 然而一触碰到那暗淡的佛光,十指被灼烧,冒出了白烟。 吃痛,不敢继续进攻。 想要逃跑。 “既然你们不攻击了,那可就轮到我了。” 弟子规顺势上前,双手成掌,左右开弓。 分别照着两具尸体的后脑勺拍打下去。 这一掌可不得了。 直接把僵尸给物理超度了。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既然能料到有人前来,又怎么会只留下两具刚变成的无用僵尸。 从屋顶上落下一张大网,正好笼罩在弟子规的头顶。 四面八方射出数支劲箭,封住他的退路。 可谓是躲无处躲,避无可避。 除了这些机关暗器之外。 弟子规的背后阴暗之处,还藏着一个黑衣人。 身形闪动,快如疾风,挺剑刺出。 这些手段,对付一般的武者倒是十拿九稳。 是必死之局。 可中计的人不是别人。 而是在出云寺待了整整十八年,看遍藏经阁经书,倍受方丈青睐的弟子规。 正如他自己所说,并没有学过任何武艺。 所以会的,都是无上的佛法神通。 在这九死一生的危难之际。 弟子规处之淡然。 双掌合十,口诵佛经,闭目观相。 身后霍然出现了一个金灿有光的千手观音。 慈眉善目。 这四周的暗箭能有多少? 能比得过观音的千手之数? 头顶上的罗网,罩得住凡人,可罩得住观音? 只轻轻一招,便转死为生。 而那偷袭之人,长剑观音手被制住,见计策失败,不可长留此地,以免暴露身份。 立即撒手撤剑,脚尖点地,倒退如飞。 “还请施主留下片刻,我有一事不明,需施主解答迷惑。” 弟子规说完转身,背后观音手向前伸出。 眼看着就要抓住那黑衣人。 看他双手快速结印,蒙面之上,忽地喷出一大团火焰。 火焰在前,遮挡住了黑衣人。 观音手不似人手,自不怕那火焰的灼烧。 连同那团火焰一起,一把抓住。 火焰熄灭。 只见手里空空,哪里有什么黑衣人。 弟子规见多识广,看那黑衣人所用的招数,有点儿像东瀛那边的脱身忍术。 现在不知道已经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追也无用。 危机解除。 于是收了神通,朝空礼拜,致谢观音的搭救。 ...... “踏踏踏。” 结界消除后,妖气散了出去。 附近的巡逻队察觉到了,立即就赶了过来。 他们一冲进来屋子。 就举着兵刃大喊:“妖怪快束手就擒!” 然后就看到了许一言正在捡着地上的残肢。 残肢躯体,上面还有白毛。 而另一边的青布之上,放着一个毛脸的人头。 这些特征,怎么这么像城里面吸人血的那个僵尸啊。 他们全都愣了,看着许一言道:“这个僵尸是被你一个人给解决的?” 许一言一脸轻松,道:“是啊,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几刀下去就斩杀了。” 他们面面相觑,大眼看着小眼。 心中是一百个不相信。 这么多天来,他们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寻找。 都没能发现妖怪的踪迹。 连根毛都没能找到。 怎么这个毛头小伙子,才第一天,就找到了。 而且还轻而易举就将僵尸斩杀了。 可事实摆在了面前,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这个巡逻小队是缉妖捕头带队的。 他走上前来,大手拍了拍许一言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赞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小老弟,年纪轻轻,挺牛的啊!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 许一言谦虚了几句,道:“你们那边呢,战况如何?” 捕头看了看天,并没有任何的烟火信号,撇着嘴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今天还是没收获。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僵尸的,传授点秘诀给我们,也好将另外两只妖怪抓捕归案。省得一天天大家都睡不好觉。” 许一言摆了摆手,哪里有什么秘诀啊,只说自己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走到这边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喊叫救命,这才冲了进来,斩杀了僵尸。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底牌给暴露出来。 告诉他们自己会控制纸人都已经是个不小的冒险了。 纸人成兵。 他是把这个法术,说成是道家的法术,剪纸成兵一派。 再加上有会佛法的弟子规陪同一旁。 这才蒙混了过去。 其他的法术,许一言就不敢多说了。 要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明灯馆。 那可是和邪门歪道势成水火的名门大派,专门与修炼邪术的人做对。 捕头不疑有他,信了,道:“不过也好,总算是除去了一只,让大家都能看到希望。也让大家知道了,这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是能够被杀掉的。这对我们之后的工作,很有帮助!” 困局总算是被打破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许一言收拾着僵尸,道:“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该忙什么忙去吧。别忘了,可还有两只妖怪在外面兴风作浪,不是休息的时候。” “唉,一高兴把这事儿给忘记。”捕头猛地一拍脑门,招呼着其余人,“走了走了,说不定下一只妖怪就轮到我们了!” 巡逻小队走后,弟子规回来了。 许一言问:“你跑哪儿去了?” 弟子规将自己的发现以及在新郎家的遭遇说了出来,道:“因我们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妖怪应该已经离去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许一言道:“如果他们见了你的神通,就此怕了,逃走了,那就太好了,又能省下一堆的麻烦事情。” 弟子规摇头道:“只怕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调整计划后,他们就会变本加厉,重卷而来。” 许一言扬眉一笑,道:“来就来呗,有你这尊现世活佛在身边,还怕他们这些魑魅魍魉吗。而且,来得越猛,事后的功德值不久越多吗。” 弟子规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一言背上装着僵尸躯体的包裹,道:“那就走吧,回家睡觉去。早点回去,也省得我妹担心。” 第六十七章:我就挂个名 天色渐明。 罗刹鸟和小鸟怪依旧无踪无迹。 不过,许一言斩杀了僵尸的消息,让巡逻队员们很是振奋。 第一只妖怪被解决。 数日来的困局终于被人给打破了。 如同进入了黎明。 他们看到了曙光,这是黑夜即将褪去的信号。 怎么能不振奋人心! 激动不已! 经过排查之后,得到的结果,更是让大家都兴奋得欢呼起来。 昨夜。 没有人死亡。 只有一对夫妻被罗刹鸟给啄瞎了眼睛。 有一家的小孩儿,险些就被小鸟怪给祸害了。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小鸟怪却突然临大敌一般,仓皇逃窜。 这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小输当大赢。 这可以看作是一次莫大的胜利。 而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独自斩杀了僵尸的许一言。 巡逻队的人也跟着沾了光。 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可以在众人眼前,挺直了腰板,大阔步的走着。 不再是羞愧难安的窘迫表情。 扎纸铺。 刚过卯时不久。 累了大半夜的许一言还睡得香甜。 突然就听到一阵“砰砰砰”,十分紧促的敲门声。 “谁啊!”许一言翻了个身,不耐烦的大吼一声,“大清早的,催命鬼啊!” 敲门的那人乐呵呵的道:“小老弟,是你老哥我,老谢。” 老谢,就是缉妖捕头。 许一言心道:衙门的人?这个时间点,他来我这儿干嘛。 他刚想问问弟子规有什么看法,转过背来,却没看到他人。 原来弟子规有个习惯。 不管头晚上睡得多晚,第二天准时准点的就醒来做早课了。 这是在出云寺多年来养成的,雷打不动。 白天要是困,就睡个午休,养养神。 谢捕头好歹是吃官家饭的人,没事还是不能得罪的。 人家都到家门口了。 不管有什么事儿,也得让人先进来吧,总在外边敲门算怎么回事。 许一言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这边正利索的穿衣穿鞋,还没来得及走出门。 “踏踏踏” 一阵紧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 停下。 “吱呀”一声。 房间那门就被推开了。 伸头进来一个方脸的黑大汉,一嘴巴的络腮胡子。 嘿嘿一笑,道:“小老弟,醒啦。快些穿衣服起来,有天大的好事儿进门了。” 是弟子规听到敲门声,去给他开的门。 进来后就直奔卧室而来。 “好事儿?”许一言拱手行了个礼,道:“有什么好事儿,值得谢捕头你亲自来访啊,让其他兄弟来不也一样吗。” 房间里凌乱,不是见客的地方。 就领着谢捕头又回到了外边铺子里,拖来两根凳子,面对面坐下了。 许若听到声儿也醒了,听来的是捕头,忙去烧水备茶。 谢捕头道:“那啥啊,丫头,茶就用不着了,有稀饭酸菜啥的没,给叔整点出来呗,一宿没吃东西,饿的慌。” 许一言心道:感情你是来我家蹭饭来了是吧。 反正大家也都醒了,招呼妹妹去煮点鸡蛋、面条什么的,这些来得快。 谢捕头摩擦着手掌,道:“老弟啊,你可知道昨天夜里,总共有多少伤亡?” 许一言昨天听弟子规说过,他们的出现打乱了妖怪们的计划,所以在僵尸的踪迹被发现之后,应该就会匆匆离开。 伤亡肯定不会太多。 于是就猜测道:“应该就死了几个人吧。” “哈哈哈,老弟你猜错了!”谢捕头激动起来,一巴掌拍在许一言肩膀上,一下给他整精神了,“是零哦,零!一个人都没死,就瞎了一对夫妇,尖酸的泼皮,死了都不当回事儿。” 许一言怕又被突然打一巴掌,拉着凳子坐远了一点,假笑两声,道:“谢捕头你一大早赶过来,就是给我报告这个好消息的?” 谢捕头道:“这哪儿能啊,待会儿还有一人要来,你猜猜回事谁?” “还有一个人?”许一言心下想了想,试问道:“莫不是县太爷要过来?” 谢捕头拍掌道:“不愧是第一个抓到僵尸的人,老弟你这脑瓜子就是比我们灵光,一猜就准。” 许一言一时没想明白,这县太爷过来干嘛,是要亲自给他颁发一个见义勇为的锦旗? 就问:“县老爷来找我做什么事?” 谢捕头喜道:“这次亏得是你出手,替百姓消灭了僵尸,及时止住了人员的伤亡损失。这大功一件,县太爷知道后,大为高兴,要破格举荐你进入缉妖司当差呢。” 进入缉妖司,也就是当缉妖捕快,和谢捕头是同事。 如此一说,许一言就明白了。 这县太爷是打的这般主意啊。 想要通过招揽他进入衙门任职,从而把那除妖的功劳顺带着瓜分走一份。 许一言成了个衙门的人。 官府也可以借此挽回先前丢失的颜面,县太爷还能给自己添了点政绩。 挺聪明的。 两人说话的这功夫,那鸡蛋和面条子也煮好了。 谢捕头肚子早饿的呱呱叫,随便兑了点调料就呼哧呼哧吃起来。 一碗面还没吃完的功夫。 那县太爷就坐着轿子来了。 轿子落到门口,不等衙役进去通报,拦住了,道:“没你的事儿了,外边候着罢。” 笑呵呵的自个儿走了进去。 谢捕头一看顶头上司来了,面也不吃了,抹了抹嘴,行了个官场礼。 一瞥眼,心说坏了。 怎么的呢。 这知县来了,是一方父母官啊,寻常百姓见了不得先跪下磕个头,叫一声,老爷好。 得等知县应允了,才能起身站着,还得是躬着身埋着头。 可屋子里这三人,坐得端端正正的。 没一点儿下跪的意思。 弟子规是和尚,不跪倒还是情有可原。 可是许一言和许若,一介平民百姓,见了官,怎能不跪呢。 这不是坏了朝廷的规矩和礼节不成。 知县那笑脸都有些凝固,不太好看了。 这入官门任职的事儿,怕是要坏! 谢捕头心里替他着急啊,杵在那儿不停的用眼神示意,眨巴得眼皮跟抽筋了似得。 许一言只当没看见。 许若本是要跪的,被哥哥给拉住了。 上一世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让他跪不下去。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傅恩人和老婆,此外,谁来也不跪不下去。 就是皇帝老儿站在许一言的面前,那也是鞠个躬,道一句,皇上您活万岁啊。 反正许一言本就没打算要踏入宦海去浮沉,那儿的礼仪太多,人心也太复杂,不能够活得自在。 江湖才是他的向往。 不过登门来的都是客。 身为主人家,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 不能显得没家教。 许一言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县太爷你来了哈,吃早饭了不,有面条子。” 有一不明事理的差役走了进来,想要拍长官的马屁,表现自己,指着许一言,厉声喝道:“好一刁民,竟如此大胆,见了知县大人为何不行礼下跪!” 说着就挽袖子走上前去,扬手准备用大耳刮子教许一言做人的道理。 平常时候,他们都是这般教人道理的。 效果贼拉好。 一耳刮子下去,准治得服服帖帖。 “啪” 一声脆响。 许一言没挨着打,要打他的衙役反被打了个脸朝天。 原地儿转了两圈,晕头转向的,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看着谢捕头,迷糊道:“刚刚是你打的我?” 谢捕头抬起脚来,道:“我不止打你!还踹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一脚踹出门去了。 摔了个四仰八叉,像个背地儿的王八。 许一言能是他打的? 差点就坏了知县大人的大事儿了。 谢捕头表面看起来是个粗糙汉子,可内里细着呢,是个伶俐的人,方才就一直偷眼看着知县呢。 从知县的面上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虽然对许一言不行跪礼的行为有些不欢喜,但还不至于就此闹翻了脸面。 许一言如今在信阳城那可是香饽饽啊,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可以一概不追究。 两人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场面话。 无非就是些什么年少英杰为民除害,为官的爱民如子一类的奉承话。 商业互吹一番,开始进入正题。 知县呈现出很是亲民的笑容道:“事情谢捕头都与你说了吧,不知道许少侠心下是什么打算,可还满意这份嘉奖?”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谢过县太爷的抬爱,只不过我生性懒散自由,受不得拘束,怕是做不好官差这份职,只有谢绝好意了。” 谢捕头在一边听了,暗自摇头惋惜,心想:“这小老弟,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进缉妖司还是委屈你了不成?多少人想进来都不成呢。” 本以为知县被当面拒绝后会生气,想要说几句好话来打打圆场。 却见知县面不改色,依旧和蔼可亲道:“可能谢捕头没能和你说清楚明白。自古英雄出少年,许少侠更是英雄里的英雄,乃是千里良驹。充任信阳城的一个小小捕快,岂不是埋没你的才能。不瞒你说,我已写信差人去上报知府,保举你进入嘉定府的缉妖司。” 听到知县说的话,在场的人(除了弟子规)都是一惊。 什么? 居然不是本县的缉妖捕快,而是更上一级的府级捕快。 这是直接在知府的手底下任职当差。 这起点高啊。 了不得! 谢捕头有些委屈了。 自己辛辛苦苦累哈哈的忙了快半辈子,也不过捞了一个县捕头的差。 本以为许一言是在他手底下当差,还一口一个小老弟的叫着,没成想别人一来就成了自己的上司,这以后可得注意点了。 不过他其实也应该能想得到。 许一言可是做到了连明灯馆也做不到的事情。 本领高强,能给官府在江湖门派面前长脸面,自然不是他们一县捕快能够相提并论的。 许若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悄声道:“哥,你出人头地了,这是要飞黄腾达啊!” 她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替哥哥感到高兴。 许一言却是波澜不惊,对这个条件表现得毫无所动。 嘿,你这小子,就这样的条件还不满意,得是有多大的胃口啊! 知县不露声色,接着道:“许少侠如若能再接再厉,将剩余两只妖怪一并逮捕归案,更能有望晋升为捕头一职。之后以许少侠的能力,必然能得知府青睐有加,在嘉定府大展拳脚。将来,就是西蜀总捕头、皇城京差,那也是指日可待,不在话下!当真是前途无量,往后就连本官,也要仰仗许总捕多多关照了。” 谢捕头在一旁听得都愣住了。 我的个亲娘呀,小老弟如此年纪,就能去嘉定府当捕头。 将来的确是大有前途啊,有望冲入缉妖司的最高机构,皇城京差。 这可不是忽悠。 直接就平步青云,是要一飞冲天了啊。 他偷偷拉扯许一言,示意他别犯糊涂,差不多得了,这就答应下来吧,知县大人说一不二,何况这还是当众许下的承诺,定不会有半点虚假。 心头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本事,不然这嘉定府捕头一职,定要去挣抢一下。 知县条件已经开到这个地步了,许一言要是还当众拒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拂了知县的好意,脸上可就真的挂不住了。 日后肯定会来找麻烦。 民不与官斗,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心思一转,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不就是想要个声誉吗,给你不就完了,就当大家交个朋友。 许一言道:“承蒙县太爷的厚爱,什么一府捕头就算了,我也没那能耐胜任,反倒会遭到内行人的笑话。就留在本地,当名捕快就可以了。” 答应了! 知县心中一喜,如此一来这事就稳妥了。 许一言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县太爷恩准不恩准。” 知县道:“你说来听听,只要不是过分要求,本官都可应允。” 许一言上前一步,轻声道:“就让我当个挂名捕快,有名无实,这妖我自会除去,之后该怎么还怎么。不知县太爷觉得如何?” 只是有个名分,用不着每日去衙门点卯打卡,也不需听差受命。 许一言还是个自由人。 本来知县要的就是一个名头而已,先前许下那些条件,是怕你不肯轻易答应。 不成想你许一言居然主动降低要求,只要一个小小的捕快就完了,这样的好事儿,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知县当即唤道:“县丞,把那官印和文书拿来。” 怕反悔了。 当场就写下了文书,加盖上官印。 递交给了许一言。 这事儿就算办妥了,这除妖的荣誉就落到官府身上了。 短短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许一言就从一个平头老百姓,成了缉妖司的一名公差。 虽然没有品级,但也入了公门。 有俸禄和实权,但用不着受官场礼仪的束缚辖制,做什么事情也能多一层方便。 百利而无一害啊。 知县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啊,问道:“一言,这剩下的两只妖怪,你准备如何处理,可有什么线索?” 许一言如实道:“暂时还没什么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知县点点头,嘱咐道:“还是要抓点紧啊,可不能再让它们伤人害命了,需要本官配合的,尽管吩咐,一定全力支持。” 许一言面上应了,并没放在心上。 这后边的事儿该怎么办,他这会儿还真没个好的主意。 只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许一言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县太爷,衙门出的捉妖悬赏,我还是有的吧?” 知县点头道:“这是自然,待会儿就带那僵尸去衙门,把赏金和差服令牌什么的一并领了。” 许一言就把僵尸拿了出来。 知县见那僵尸被斩得七零八落的,不成样子,摇了摇头道“这样可不行。” 随即唤来一差役,吩咐道:“本官记着那林记缝尸铺就在附近吧,带过去让他缝合完整。” 他是想要将那僵尸巡街示众。 让全城的百姓都亲眼看看,衙门公差并非是无能之辈,比那江湖人强多了。 也能驱散一下这些天来,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惶恐和不安,重唤一城的生机活力。 把该交代的也交代了,留下谢捕头和几名捕快,知县就带着其余的人先行撤退了。 衙门里还有一堆公事等着处理呢。 知县坐上轿子,走出丧葬街不多久,就听外边的衙役禀报,说是明灯馆的杨生华,也带着他的手下们也过来了。 第六十八章:信阳城的大英雄 知县在心中呵呵一笑,想道:“你们可来迟一步了,许一言已被我给拿下了!去也无用。” 两队人擦肩而过,互不理睬。 杨生华带着人来到扎纸铺。 此时弟子规和许若已进了内屋,外铺只留有许一言和谢捕头等人坐着说话。 与明灯馆的人打了个照面,还礼貌性的问了个好。 谁知道那杨生华却是像吃了枪药似的,铁青着一张脸,见面二话不说,指着许一言,吩咐众人道:“进去将他给我拿出来!” 左右就有两明精壮弟子听命,气势昂昂走进来,伸手就要抓人。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不明就里就要拿人,还是在自己家里边。 搁在谁身上不得生气。 许一言横眉怒目跳起身来,左拳又掌,暂且打退二人,道:“杨领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生华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 这可把许一言给说糊涂了,他做了什么,怎么就得罪明灯馆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啊,问:“杨领队,你就是要抓我,也得说个明白吧,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 杨生华道:“你没得罪我们。” “没得罪......”许一言大声道:“那你抓我干什么!” 杨生华道:“不是要抓你,是要带你回去,协助我们询问调查。” 许一言哼笑一声,挥手道:“协助你们调查,这是你们邀请别人的方式?请容我拒绝,你们回吧。” 杨生华睥睨道:“恐怕你误会了,这件事情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要么自己跟我们走,要么被我们带走,两条路你选一个吧。” 整个人都变了,全然没有昨夜那么平易近人了。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仰头俯视道:“不愧是大门派出身的弟子,杨领队的口气就是比别人大。那我要是都不选呢,是不是你就帮我选了?” 眼看着气氛逐渐紧张,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谢捕头此时站了出来,想打个圆场,缓和一下双方,道:“杨大侠,大家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是,不知你们是想请许老弟协助你们什么事情,可是有关城中妖患的?” 杨生华道:“城中妖患并非是表面吃人那么简单的事情,昨夜我们又找到了新的线索,有理由怀疑许一言或许和这次妖怪出现有关系!” 谢捕头满面惊疑,道:“这、这怎么可能,许老弟可是亲手抓了白毛的僵尸,救了人啊。他怎么会和妖怪产生联系,这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杨生华道:“所以我们这才来带他回去,要仔细调查一番,也好洗清他的嫌疑。” “怀疑,或许?”听到这两个词,许一言情不自禁笑了起来,道:“杨领队,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怀疑我,还不就是因为我做到了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抢了你们的风头。说什么带我回去调查,还不就是想囚禁我,让我不再插手此事。用如此拙劣的伎俩,当真是可笑至极!” 谢捕头看了看许一言,又看了看杨生华,皱眉道:“杨大侠,他说的这可是真的?” 杨生华道:“城里妖怪出现多少时日了,我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半点踪迹,而他昨夜刚来,就轻而易举发现了,这难道还不足以怀疑吗?” 谢捕头道:“证据有些不足吧。” 杨生华叫人拿出来一个纸人,和许一言昨夜派出去的有些相似。 许一言纳闷了,这纸人分明就是从其他地方买来的,昨夜所有的纸人,他都是回收回来的,若有遗漏,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这杨生华,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谢捕头也越发不明白了,道:“这不是许老弟做的吗,有什么问题?” 杨生华道:“问题太大了,他说这个纸人,是道家法术,剪纸成兵,你可还记得。” 谢捕头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啊。” 杨生华掷地有声道:“问题在就此处!我昨夜看到时候心里就疑心不像,于是连夜派人去问了道家高人,这才证实,根本不是他们道家体系的法术。你说,他要是没有问题的话,缘何要说谎!” 许一言捧腹笑道:“就凭这一点,你就怀疑我与妖怪有关系?那我还说你与妖怪有关系呢,为什么每次妖怪作案能正好避过巡逻队,会不会是提前得知了巡逻的路线和时间呢,杨领队?” 杨生华双眼一眯,低声道:“你知道你在污蔑的人是谁吗?” 许一言道:“你说我污蔑你,那你呢,空口无凭,拿一个纸人就来断定我和妖怪有关系。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杨生华已经不想再和他继续啰嗦下去了,一挥手,道:“有没有关系,将你带回去一问便知!动手!” 有四名弟子动身,要上前来。 许一言可不怕他们,他就是打不过,后面还有一个弟子规在呢。 谢捕头此时抽出腰刀,怒喝道:“我看哪个敢动!” 许一言现在是他手底下的人了,怎么能允许被别人给欺负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几名捕快见状,也跟着跳了出来,拔出兵刃与谢捕头并肩站成一排。 杨生华立即止住手下,问道:“谢捕头,你可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捕头怒瞪着双眼,反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强闯民宅,绑架百姓,这两条罪,随便拎一条出来,就足以拿了你!” 杨生华冷笑一声,不卑不亢道:“谢捕头是忘记了吧,我们江湖中人的事情,犯不着你们朝廷的律法条令。还不快让开,否则,可别怪我们刀剑无眼。” 谢捕头大声道:“什么江湖中事,许一言现在可是信阳城缉妖司的公差,就是他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归官府管,轮不到你们江湖人来插手!该滚的人是你们!” 公差? 杨生华愣了一下,道:“他是衙门的人?” 许一言这便拿出了才写好的文书,走到明灯馆弟子的面前,晃来晃去,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吧。嘿呀,原来江湖和朝廷还有这层关系啊。这下你们可拿我没法了。” 这变故倒是出乎杨生华的意料。 这样一来,确实就无计可施了。 只能冷哼了一声,怎么带着人来的,就怎么带着人走。 谢捕头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还以为真要打起来呢。” 许一言笑道:“这么怕,你也敢上。” 谢捕头道:“若真打起来,我们代表的就是朝廷,他们不敢下死手。” 在这段小插曲过后,僵尸也缝好了。 林老板的手艺精湛。 即便是僵尸的皮肤,也宛如是在豆腐上游针走线,没一点儿阻碍。 缝合得很是完美。 天也大亮,时候不早了,街面上的人都差不多出来了。 按照知县临走时下达的指示,谢捕头挑选了一个和许一言身形差不多的捕快。 两人交换了衣裳。 许一言穿上差服,骑上高头骏马,身后跟着押运僵尸的板车。 这就上街去了。 一大早,就有人听到巡逻队的人在吼,说是抓到一个僵尸。 开始大家还不信呢。 这会儿亲眼目睹了,僵尸果真死翘翘了,是被前头骑马的捕快许一言斩杀的。 一路上大家额手相庆,感激涕零的向许一言表达谢意。 那险些被小鸟怪吃了脑髓的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挤出人群,对着许一言下跪磕头,答谢救命恩情。 ...... 那僵尸并没有被运回衙门,而是送到了城中心一宽阔场地。 知县派人划出了一块儿地出来,立了一根高大木柱,把僵尸绑上上边,任人鞭打恨砸,发泄情绪。 人人都可以来看一看,都可以来打一下打。 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和自我想象。 只有大家都来见过,打过后。 觉得僵尸妖怪也就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们心里对妖怪的惧怕就会少一点,今后能站出来一块巡逻抓妖的人,就更多了。 那剩下的两只妖怪,还能继续兴风作浪,危害百姓吗?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有人放起了鞭炮。 锣鼓也紧跟着敲响了。 载歌载舞,热热闹闹,那欢庆的气氛,和过年差不多了。 是啊。 在死亡的阴影下度过了好几天,这终于见到了生的希望曙光,压抑多时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爆发的机会。 他们怎能不高兴啊。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谁愁? 明灯馆的弟子们。 因为在巡街的时候,知县在安排人宣扬许一言事迹,同时也不忘将明灯馆踩上几脚,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一扫之前受到的耻辱。 他们却只能忍受着,无法辩驳反击。 没办法啊,确实是没能找到妖怪。 见到许一言身披差服,被众人歌颂着,风风光光的。 明灯馆有些弟子就起了嫉妒心肠。 更是瞧不上许一言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 他昨天还说自己是江湖人士,这转过头来,就去投靠了官府,成了朝廷的走狗。 妖怪的出现,说不准真和他有什么关系! 嫉妒的人在心里发誓。 一定要找到证据,揭穿许一言的真面目! 不甘心的人则是发奋,剩下的两只妖怪,一定要赶在许一言的前面找到,给大家看看,实力和运气,是不一样的。 杨生华面沉如水,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独自出去了一趟, 冯府。 冯余听到街上的消息,是气急败坏。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眼睛里看到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 府上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二少爷又发什么疯了,怎么就突然生气起来。 躲得远远的,连房间门口都不敢路过,生怕脚步声猜重了,被二少爷给抓住撒气。 冯余为何这般大发雷霆。 还不是因为许一言在他前面,把僵尸给抓到了。 冯余就想不明白了,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倒霉吗? 每次苦心孤诣的谋篇布局。 总是要在最后准备收网享利的时候,突然就闯出来一个人来。 捷足先登,截他的胡。 上一次胡家村蟒蛇妖,是净悟那个和尚。 这一次城内妖怪吃人,来的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冯余甚至怀疑。 这老天爷,是不是成心和他做对啊? 总是在成他人之美。 打砸累了,冯余就坐下来歇息。 发泄一通之后,脑子就清醒多了。 事情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只是被抓到了一个僵尸。 还有最厉害的两只没被发现呢。 所以说,他的计划还不能说是完全失败了。 只要能搞定许一言。 这最后的胜利,最大的荣誉,还是属于他冯余的。 想到这里,他心情就愉悦起来了。 这时候。 屋内的角落里,钻出来一只大黑老鼠。 冯余见了并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 用食物将老鼠逗了过来,不嫌恶心的抓在手上。 翻了个身。 那老鼠肚子上竟然有一张纸条。 冯余将纸条取下,认真看完之后,用火烧成灰烬。 随后撕了一张纸,将自己的计划写了上去。 重新贴在老鼠的腹部,放它回了墙角的洞里。 冯余眼里露出一抹阴狠,心道:“许一言啊许一言,你可知道,英雄好汉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站得越高,摔得就越惨,不知你能风光到几时,走着瞧吧。” 第六十九章:被迫进行仗义疏财 十月十七,阴霾被风吹走。 晴日,碧空如洗。 这是喜庆热闹的一天。 听闻消息后,百姓大多都去围看僵尸了。 许一言没跟着去,脱离队伍到衙门办理了入职手续。 领取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差服、佩刀和缉妖令牌、身份证件等事物。 也拿到了这次除妖的赏银。 因为还有两只最为厉害的妖怪,没能抓捕回来,按照规定来说,只能领取一部分赏银。 有一千两银子。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超出这只僵尸的市场价了。 放在往常的时候。 一千两银子,可以换取几十只这种道行的僵尸。 只是因为这次妖怪联手作案,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也迟迟无法抓捕归案,不得不整体提高它们的赏银规格。 那僵尸属于是沾光了。 许一言带着东西快步回到扎纸铺。 许若缠扭着要看哥哥穿上差服,手拿官刀的威风模样。 许一言无法拒绝,立刻去换上新衣。 是黑色的劲服。 胸口和双袖,分别描金刺绣了一只凶狠恶兽以及它的四爪。 缉妖捕快面对的是妖魔鬼祟,需要用凶兽来震慑。 官刀细窄,上面刻有纹路,兼做血槽。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一套服装穿上,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许一言变得有威严多了。 穿这一身上街,还用得着带银子? 许若拍掌道:“好耶,我哥太帅了!” 许一言也觉得挺不错的。 记忆中,这貌似还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穿这么崭新的衣服。 心里打算着,现在也有钱了,是应该好好拾掇拾掇几一下自己了。 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娶媳妇儿的时候了 只是这信阳城中,还没有一个姑娘,能入了他的眼睛。 有点焦愁。 丧葬街上,其他店铺的朋友也依次过来恭贺道喜。 许若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许一言左看右看,街道上相熟的几个都来了,怎么就是没看到隔壁那缝尸铺的林老板。 心想,这人可真是宅得紧,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待在里边种蘑菇是吧。 白瞎了他那一张白净好看的脸皮。 老张头乐呵呵的,打趣着说许一言如今可是城里边的大红人了,身份地位和他们可不同了。是衙门的公差了,他们之间有距离了,以后大家说话,可得注意点儿。 许一言笑着回应,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差距,今后该怎么还是怎么,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这条街。 济济一堂,全是朋友。 许若很是开心,觉得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她知道哥哥领了衙门的赏银,现在手头十分的宽裕。 于是悄悄的向哥哥提倡,也快到中午了,要不要就请大家去外面下馆子,一起庆祝一下。 请呗。 这些都是小钱。 加上在赌场赢的银子,还有在昌吉镇上顺便拿到手的,许一言现在可以说是腰缠万贯了。 不在乎这点小钱。 许一言道:“这么多年来,承蒙各位的照顾了,我许一言算是咸鱼翻身了。没什么好报答的,只能请大家去奎元楼小聚一顿。” 奎元楼,是城里面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丧葬街的这些人,都是下等平民,哪里去过这等地方。 当下听了都兴奋起来。 笑着说,既然许一言这么大方,他们也不能客气了,要好好宰一顿,抓住机会过过瘾。 许一言也很高兴,大手一挥,道:“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的一切消费,由许公子买单。” 大家都去了,怎么能少的了林老板。 许一言带着大伙,险些个要把缝尸铺的大门给拆了,这才把林老板给请了出来。 当真是一幅被逼上花轿的新娘子一般,欲哭无泪的表情。 正准备出发了。 许一言看到迎面走来两个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和许一言分家,脱离了关系的叔叔和婶婶。 且看叔叔笑呵呵的走上前来,先是向众人躬了躬身,就当是问候了,然后道:“一言,这是准备出门去啊。” 婶婶也一并上前来,将带来的东西,想要交到许若的手上。 他们这是来巴结了。 不过许一言却并不想搭理他们,把礼物扔到地上,拉着妹妹的手,推开叔叔婶婶二人,带着大家走了。 叔叔在背后呼喊道:“一言侄儿,一言侄儿,都是一脉相承的家人,有话好好说嘛,今天你有事儿,那我们明天再来啊。” 等他们走远了。 婶婶又摆出来一幅尖酸刻薄的样貌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掸去尘土。 望着许一言离开的方向,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碎碎念的骂了几句数典忘祖的不孝儿孙。 叔叔劝他少骂两句,待会儿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被婶婶迁怒,赏了一耳光,这才消了点火气。 叔婶两人带着满肚子气回到家之后,却遇见有一陌生人前来登门拜访。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先说许一言带着丧葬姐的一众朋友到了奎元楼,包了个雅间,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这边正痛快的吃着呢,忽地听门外有小二敲门,道:“许爷,外边有人找你,是接见不接见?” 许一言已经喝得有了三分醉意,红扑扑着脸,道:“有人找我?可有说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二道:“是几个瞎子,好像是来感谢许爷的。” “瞎子?” 许一言顿了一下,明白了,来的应该是被罗刹鸟啄瞎了眼的人。 只是他们来感谢什么,许一言也没帮到他们啊。 眼睛都被啄瞎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见一见吧,免得被别人说自己开始骄傲自大,耍架子了。 让小二把这些人带进来了。 果真都是瞎眼之辈,人人双目的位置包扎着白布条。 是互相搀扶着走进来的。 这几个盲人一进房间,也不问清楚许一言在哪个方位,扑通通就跪了下来。 磕头齐声感谢道:“感谢许英雄慷慨,感谢许英雄慷慨!” 这热情劲儿,可把许一言给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 赶忙让大家把他们扶起来。 许一言道:“我也没做什么,你们不用行此大礼。都是年长于我的,这不是折我寿吗。” “可不敢,可不敢。”几个盲人连忙摇头,“我们是真心想要感谢许英雄的,你是大好人啊,是活菩萨,救了我们性命。这一跪受得起,受得起。” 说着就又要跪下去了。 有众人扶着,这才没能让他们得逞。 许一言越听越纳闷,道:“我什么时候救了你们啊?要说替你们报仇,那罗刹鸟还没抓到呢,你们是不是感谢得太早了。” 一个黑脸的中年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道:“许英雄你可不是救了我们。我家里上有六十的父母,下有未出世的孩子,全家的性命都在我肩上扛着呢,就指望着我打工赚钱。可,可是我一双眼睛被那妖怪吃了,成了废物,今后还能靠什么养活家人啊。” 许若心肠软,本见到这些受苦受难的可怜人,就已经起了恻隐之心。 听到这个大叔的家境遭遇,更是感同身受,想到了自己那累死的父亲,偷偷哭了起来。 许一言还是不明白,问道:“你说的这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那中年汉子继续道:“有关系,有天大的关系啊。如果不是许英雄你肯将抓妖的赏银分给我们,我全家都得饿死街头啊。别说是给你磕头了,就是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几个盲人一齐喊道:“是啊,是啊,多亏了许英雄你慷慨施舍,有了这笔银子之后,我们才有了活下去的出路啊!” “分赏银?”许一言此时是一脸蒙蔽,“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 听到许一言这个语气,中年汉子身子一颤,有些许绝望的道:“这、这个......不是许英雄,你、你派人给我们说的吗?” 几个盲人也是。 感激涕零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得惶恐不安,甚至是惊恐。 “不、不是吗?是骗我们的吗,难不成?” 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小声了许多。 本来落在水里面的他们,以为自己上了一艘救命的船。 谁知道许一言刚才那句话,告诉他们上的这艘船,其实是破烂的,正在漏水。 这种绝望的打击,让他们之中有些人直接承受不住,倒地了。 许一言当真是搞不明白。 这几个人到底是来博取同情敲竹杠,还真的是被人给骗过来了。 从他们那悲观绝望的神情来看,应该是属于后者了。 这样的演技,连演帝都做不出来。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这般愚弄别人? 是明灯馆的人? 是想要通过剥夺许一言的赏银,来给他造成间接的打击伤害? 把他穷死的战略? 许若悄悄拉许一言的衣裳,请求道:“哥哥,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吧,大家都是可怜人,不容易。银子我们留些够用的就行了,不是还有铺子可以做生意吗?” 看着妹妹的这个样子,许一言的心已经软了。 没办法,实在拒绝不了妹妹的要求。 许一言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 这些底层的百姓,全家人一年的生活费也才不到十两银子。 帮这几个人渡过这次的难关,用不了多少时间,也就花不了多少钱。 还能买来一个美名,又积攒不少的功德值。 就当是花钱买丹药来给自己练功了。 许一言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都怪这酒,多喝了几杯下去,什么都给忘记了。你们说的不错,是我派人去告诉你们的。” 几名盲人听后精神一振,喜道:“真的吗!” 许一言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将带出来的赏银,给他们一人分了五十两银子。 总共就拿出去了三百两。 他们把银子拿在手里,放在胸口捂着,浑身颤抖着,是千感恩,万感谢。 许一言收起剩余的银子,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吧,路上当下被遇上小偷了。要记住,眼瞎了并不就是废人了,等伤好了,还可以学点其他的手艺,比如盲人按摩什么的,也能够养家糊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也不能资助你们一辈子,知道了吧。” 把他们送走之后。 大家都大力称赞许一言,宅心仁厚。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般结束。 这几个拿到银子的盲人,出去之后,就激动得到处给别人说,听来的消息是真的。 许大英雄真的会给他们遇害者分银子! 大家快去啊! 其结果就不必说了。 奎元楼第一次,大门差点被一群受伤之人给挤破了。 这些受害者当中,有的是被罗刹鸟啄瞎了眼的家中顶梁柱。 有些是丈夫被僵尸吸了血的寡妇。 以及父母双亡的孤儿。 他们都是听到了有人散播消息,说许一言怜悯大家的遭遇,所以要将得到的赏银,全部拿出来分了。 那六个盲人就是被选出来打前锋的。 开了先例之后。 许一言背负着英雄好汉的名义,那可真的是骑虎难下。 不得不忍痛割爱。 来一个人,就分出去一份银子。 从一开始的五十两,变成四十两,三十两。 赏银都分没了。 可他们却不相信,死乞白赖的跪在地上。 许一言只得自掏腰包。 还好,家庭困难的受害者并不是很多。 损失并不惨重,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其中当然也来了一些冒名之辈,想要浑水摸鱼,吃个贪心钱。 却被丧葬街的人一眼认出来,打了一顿之后,将他们从奎元楼扔了下去。 好好的一顿庆祝宴席,吃得真是糟心万分。 许一言最后还是强撑着欢笑,与大家吃了个酩酊大醉。 这才刚开始当英雄好汉,许一言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由衷感慨,好人真的不是那么好做的。 以后要是还遇上这样的事情,自己绝对不多管闲事,瞎掺合了。 把出风头的事情,还是让给那些真正的侠义之士吧。 只是让许一言想不到的是,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完,更大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第七十章:谢捕头就这样没了 十月十七。 黄昏落幕,即将入夜。 今日城内的氛围松活多了。 可人人都能放松,唯独巡逻队的人仍然要保持精神的紧绷。 他们肩上担负着重大的责任,容不得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到点儿了,照常要上街去巡逻。 白天的时候,因为许一言的事情。 明灯馆和缉妖捕快起了小小的冲突,这导致双方心里都有了隔阂,彼此之间有了距离。 表面上是不显山不漏水。 可背地里,巡逻队已经不是铁板一块,出现了裂痕。 大家仍然是循旧例,以最有降妖资历的杨生华为领头。 由他和谢捕头两人一起分派小队,定下今夜巡逻的路线和时间点。 等各个小队分散出后,两方的人,各自确是为政,互相监督着对方。 队伍已是一盘散沙了。 谢捕头嘱咐自己的小队先行出发,说自己有点事儿要处理,办理完了就过来找他们。 人已散尽。 此时,聚合的地方,就只有杨生华和谢捕头两人在。 用不着把话说明白。 杨生华知道,谢捕头这是把许一言在白天说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是在怀疑他呢,留下来是为了亲自监视。 杨生华冷眼道:“怎么,谢捕头你也怀疑我,是那个勾结妖怪泄露情报的人?” 谢捕头满脸堆笑,解释道:“杨领队这是说笑了,大家都是一心为民的兄弟,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自家兄弟伙啊。再说了,和这几个妖怪勾结,能得到什么好处,费得着这样做吗?” 杨生华斜眼哼了一声,道:“你要跟着就跟着吧,随你的便。” 说着转身走去巡逻了。 谢捕头揉着自己的腿,道:“我就是腿抽筋,歇会儿就走了,杨领头辛苦了,慢走。” 等杨生华走得越来越远了。 谢捕头这才偷摸着跟了上去。 白天许一言说的那句话,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些怀疑是不是内部出现了内鬼。 串通了妖怪,泄露了他们的部署情报,这才总是与妖怪擦肩而过,寻不得踪迹。 他倒是不希望这个人是杨生华。 如果真是他,且不说这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情,就非常的艰巨麻烦。 需要更上一级的人来接手。 所以他这几天,准备跟踪杨生华,摸一摸他的底细。 看看他每天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到底在干嘛,是不是真的在暗中策应妖怪伤人。 谢捕头自诩自己的跟踪技巧,在信阳城里是数一数二的,从来就没失手过。 可是他忘记了,杨生华压根儿不是信阳城的人。 杨生华武功高强,又兼耳聪目明,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深人静。 就是不用扭头,光用耳朵去听动静,就能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揭穿,而是装作不知道。 他心里面有自己的打算。 ...... 吃了一下午酒。 发了一下午的银子。 许一言心情烦闷,又是此生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大醉了一场。 本来是想留在家里休息的。 因为弟子规说了,这一两天之内,妖怪是不大可能重新出动的,所以今夜用不着出去巡逻守夜。 可是大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谁也不敢做这样的担保,置城内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谢捕头来强行将许一言从床上拖了出去。 许一言现在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他代表的是官府,象征着的是安全。 没有他出面来坐镇,城里的百姓哪能安心睡觉? 正所谓,牺牲你一人,保全我大家。 这就是人们对英雄的要求。 许一言出来之后,困得实在不行。 再加上冷风一吹,直透肌骨,酒劲涌了上来,头疼如裂。 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巡街啊。 夜里安静。 许一言打了个哈欠,心里十分不痛快。 弟子规也没跟他着出来,一个人无聊得紧。 瞧着左右无人,索性去新郎家附近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也就回去睡大觉了。 这事有凑巧,天意弄人。 在许一言离开后不久,杨生华就踱着轻快的步伐走来了。 谢捕头悄悄尾随在后面,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来这地方是干嘛?也不是他的巡查范围,难道真的是他?” 决心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最好能逮个人赃俱获。 他心里幻想着,如果真能发现什么重大的线索,说不定自己也能享有许一言那样的待遇,被知县大人举荐去州府任差。 许一言不去,报上去的名额,自然就是落在他这个第一候选人的头上了。 谢捕头在这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杨生华那边就跳墙进屋去了。 是等了一会儿,谢捕头才上去。 手里是抓着烟筒,心里谨慎小心着呢。只要有什么危险,立马就发信号叫人。 大半辈子的摸爬滚打,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的经验,让谢捕头觉得,自己虽然打不过杨生华和妖怪,但在信阳城里,逃跑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谢捕头避开了门前的垃圾,攀墙入院。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杨生华是进了哪间屋子。 就打算一间挨着一间的去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侧耳贴着门边。 没一点儿声音。 看来不是这一间,正准备动身离开。 后背猛地挨了一脚,重心失稳,一头撞开房门,跌倒在了地上。 知道身入险境了。 谢捕头心头一凉,暗道:“坏了!” 着地翻滚,迅速起身,顺势就将腰间佩刀拔了出来。 也不管敌人是在何处。 先朝着周围刷刷刷的无差别砍上几刀,想让藏在暗处的人无从下手,趁机给自己争取喘口气的时间。 没想到房间内的灯此时忽然亮了起来。 谢捕头这才看清楚。 房间内只有杨生华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方桌前,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 闲然自得,正在倒酒呢。 杨生华伸手请道:“忙里偷闲,既然谢捕头也来了,就坐下来一块儿小酌几杯。” 谢捕头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哪里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喝酒啊。 他走到房门口,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拿着烟筒,死死盯着杨生华,道:“杨领头,你深夜来这地方,只是为了偷懒喝酒?外边的人是谁,何不叫他一起出来了。” 杨生华小啜了一口杯中酒,道:“这里除了你我二人,哪里有第三人。这可是好酒,谢捕头你若是不喝,着实就有些可惜了。” 谢捕头冷汗涔涔,道:“外边没人,那是谁踢我来着,难不成我撞见鬼了?” 杨生华道:“你还真说对了。” 谢不头本来还不明白,自己说对了什么,愣了一会,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才踹自己的,还真的就是鬼? 杨生华忽然拍掌笑了起来,道:“本来我还在考虑,怎么把你带过来,没想到你自己主动跟过来了。很好,着实很好。” 谢捕头咬牙恨道:“好呀,原来勾结妖怪的人果然是你!” 到了这个地步,杨生华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点头承认道:“不错,的确是我。罗刹鸟就是我放出来的,这一家人尸变,也是我的手笔。” 谢捕头脊背发凉,心中惴惴不安。 他趁着说话的空当儿,顺势微调了个动作,脚尖朝着门外,烟筒也对准了门外。 继续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谋害无辜人命,我们信阳城何曾得罪你们明灯馆了?” 杨生华摇头道:“这你就错了,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与明灯馆没有关系。” 谢捕头一幅啖其肉寝其皮的表情,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逾越了雷池,江湖和朝廷皆可抓捕,奉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是逃不掉的。” 杨生华将酒杯倒满,道:“这是陈年老酒,口有回甘,你当真不打算尝一点。你们官府杀人,不是也有断头酒一说。” 说到“断头酒”这三个字的时候,杨生华右手忽地动了一下。 谢捕头以为他要动手了,吓得打了个哆嗦,立即纵身跳出门去,将烟筒对准夜空,大声喝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哥哥我虽然武功不如你,可还是比你多吃了几年的干饭,没想到吧。” 杨生华却是处变不惊,方才动了动右手,也只不过是想吓唬谢捕头一下。 看他逃出门去,也没有起身来追赶的意思。 稳坐泰山,慢慢的喝了一口酒,道:“既然如此,那谢捕头你怎么还不放烟花信号,赶快通知大家赶过来啊。” 谢捕头一边儿盯着杨生华,谨防他突起攻击,一边抬手去拉烟花导火索。 嗯? 怎么拉不到? 迅速抬眼一看。 傻眼愣住了。 手里哪里有什么烟筒啊,空攥着一个拳头。 谢捕头只感觉心脏被铁锤猛砸了一下,惊恐道:“你是在什么时......”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硬生生吞咽下去了。 谢捕头看到了此生都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另一个谢捕头,和他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 他自己是站着的,而那个谢捕头,是倒在门边上。 倒在地上的谢捕头,左手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烟筒。 谢捕头全然明白了。 方才的那一惊吓,自己就已经死了,紧忙跑出来的,是自己的魂魄! 杨生华举着酒杯,叹道:“你说这是何苦呢,吃了就再上路,也不迟啊。” 说着就将酒洒倒在地上。 “一路走好,谢捕头。” 谢捕头心如死灰,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 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了? 连和杨生华交手过招的机会都没有,稀里糊涂的,人就没了。 谢捕头破罐子破摔,冲进屋子里去,攥起拳头就朝着杨生华打了过去。 魂魄乃是虚体,无法对人造成物理伤害。 拳头直穿而过。 杨生华道:“谢捕头,歇会儿吧,没用的。” 谢捕头大声道:“以为我会全无防备就跟过来吗!实话告诉你,哥哥我留了后手,我死了之后,你的嫌疑是头一个,别想撇干净!” 杨生华淡然道:“哦,是吗。” 谢捕头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倒在地上的谢捕头,动了一下,随后慢慢站了起来。 谢捕头道:“这是鬼附身!” 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被踹进来,那鬼就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难怪这么一吓,魂魄就跑出来了。 一体不容二魂,是被身体里那个鬼给挤出来了。 事已至此,谢捕头面如死灰,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自作聪明,本来以为可以立一个大功,结果什么都没能做到,反而把自己性命给丢了。 后悔啊,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杨生华掐了个指诀,道:“谢捕头,为了能从天网恢恢中逃掉,就只有麻烦你魂飞魄散吧。” 谢捕头欲哭无泪,望着天边夜色,大喊道:“许老弟啊,往后可要多长点心,别走了老哥的老路,这信阳城的百姓就拜托给你了。” 话音落,魂魄如烟而散。 扎纸铺。 躺在床上的许一言猛然醒了过来。 坐起身道:“我说怎么这么冷,被子什么时候掉地上了。” 第七十一章:重返而来 十月十八,清晨。 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夜。 已经有整整两个夜晚,没有出现妖怪吃人的消息。 大家都觉得,因为有了许一言在,所以妖怪都吓得逃跑了,不会回来了。 生活逐渐的开始回到正轨中来。 许一言将抓妖的赏金,全都分给了妖患受害者的这一无私的行为。 也被人传扬了出去,很快就被大家所获知。 谁都说:“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侠士!” “慷慨解囊,大公无私。” “吾辈楷模!” 就在大家对许一言是有口皆赞的时候,却有一些人站出来,和大众唱反调。 这些人不是别人。 正是受到许一言接济帮助的受害者。 他们向大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说许一言其实是个道貌岸然之辈,不是大家说的那么大公无私,内力也有私心。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些人只分到了三十两或者二十两银子,可有些人却分到了五十两、四十两。 比他们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们自然是心里面感到不平衡,觉得这样做是有失公允。 还有人站出来说,许一言是衙门的捕快,抓妖除怪本就是职责所在。 他根本就不应该拿赏银的。 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用赏银接济受害者的主意,然后用不公平的分银手段,来假公济私,中饱私囊,顺便还能赢博得美名。 大家都是被他给欺骗了,属于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类型。 这种说法比上一种更为严重。 当这些人说出心中的不满和猜疑后,本以为这种阴谋论会得到支持,重新审视许一言的行径。 不成想反而是遭到了许多人的口诛笔伐。 许一言替百姓抓了妖,免除了妖患,而且是怜悯你们可怜人,才好心分赏银给你们的。 你们却反而转过头来污蔑他。 统一阵列的詈骂那些人的无耻行为,是得寸进尺,不知足的忘恩负义之徒。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有人也觉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好心未必有好报。 要彻底堵住那些别有用心者的嘴巴,让他们无从下手去扭曲事实。 于是就建议。 这抓妖剩下的部分赏银,不经过许一言的手,而是直接由衙门来代发给需要的人。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许一言的功劳。 衙门也觉得很合理,就应该由他们来做这种有利于收获民心的事情。 就这样,许一言在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就拥有了一批钦佩敬仰他的粉丝,也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获得赏银的机会。 而他却不能对此有任何的异议,也不能生气,得高高兴兴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一个无私的好人,一个伟大英雄的光辉形象。 许一言暗地里恨骂道:“他娘的,英雄好人说什么就当这么一次了,等洗清了恶果罪孽,老子再也不做这种赔本买卖了!” ...... 闲话少叙,十八日一夜相安无事。 这又到了十九日的夜里。 妖怪已经连着两天没出现了,受到城内言论的影响,大家都已经放松了警惕。 许一言却放松不下来。 如今的他,身上可是背负了全城百姓的期望。 安危都记挂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压力不可谓不大。 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了,唯独许一言还不可以。 按照弟子规猜测的。 修整了三日之后,妖怪背后的人,应该已经重新调整了计划。 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以信阳城的百姓来饲养妖怪这么简单。 所以,必定不会就此逃走。 就在这两天,妖怪绝对会重返而来。 所以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巡逻小队还是一如既往的进行区域巡视,只是大部分人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认真了。 许一言和弟子规是二人成队,按照自己的方式行动。 从入夜之后,许一言迅速的走遍了全城,还是没有闻到有任何妖怪的气味。 许一言巡完一遍城之后,道:“看来今天也同样是无事发生的平安夜,要不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嘶,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啊。” 弟子规摇头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你现在是身兼重任,切记不可以掉以轻心。” 许一言撇了撇嘴,道:“那你说怎么办,守株待兔,等着它们送上门?” 弟子规思索后道:“或许它们会故技重施,沿路提前设下了结界,借此来遮蔽妖气和味道,迷惑我们。” 只靠他们两个人,那不得找到天亮去了。 反正巡逻队的人也没什么用,不太可能指望他们能发现妖怪,帮忙做点体力活还可以。 许一言就去挨个通知他们,巡街的时候,都着重在街沿、墙角等处,看看有没有不同寻常之处。一经发现,立刻以烟花通报。 见他说的有些道理,大家也就不怕麻烦的照做了。 在全城通知的途中,许一言看到谢捕头是和杨生华走在一起的。 也就放心了,想道:“有谢捕头监视着他,就用不着我多费一番心思了。” 发动了所有的人,最后也没有在城里面发现半点结界的痕迹。 许一言认为,妖怪应该还是在继续等待,背后的那个人,还没有想出好的较量对策。 弟子规点头表示赞同,又道:“你想回去睡觉就回去吧,留下来确实也无事可做。” 许一言却并没有回去,反而是跳上了屋檐,远眺着城内层层叠叠的屋宇,道:“还是算了,这会回去,被妹妹知道了,一定要骂我偷懒,没有责任心。反正都出来了,就多待会儿吧。” 不知不觉,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巡逻队的人又聚会到了一起,虽然很疲惫,但是他们脸上却有一些轻松的神情。 尤其是三班衙役和拉出来的壮丁。 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也就用不着天天晚上出来守夜巡街了,有许一言一个人就足够了,可以威慑到妖怪。 他们就纯粹是来滥竽充数的。 许一言走到谢捕头的旁边,揽着他肩膀,低声问道:“谢捕头,昨天夜里,杨生华没什么异常状况吧?” 谢捕头摇头道:“我一步没离开过,没什么发现。” 许一言点头道:“辛苦了。” 与大家告别,和弟子规回到扎纸铺,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准备上床去休息了。 刚刚要睡着了,就听到许若在外边喊道:“哥哥,大事不好了!” 许一言迷迷糊糊道:“你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许若神色哀伤,道:“哥哥,我方才在外边听说,昨天夜里那妖怪又跑来害人了!” 许一言顿时困意全无,道:“你说什么!” 弟子规也起身,疑惑不解:“它们果然回来了,只是为何昨天夜里没能发现半点动静?” 是啊,许一言也实在想不明白:“昨天晚上,不说巡逻队的人挨家挨户的看了个遍,就是我们两个,也满城跑了好几趟。歇了两天,这妖怪还学会隐身法了不成?” 不多久,衙门里的捕快就上门来了。 把调查出来的伤亡情况,说给许一言他们听。 在昨天夜里,那两只妖怪强势来袭。 在巡逻队和许一言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了五十余人! 然后又无声无息的全身而退。 还是天明后,有一家人的邻居叫朋友起来晨练,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担心是受了难。 撞门进去,这才知道,在昨天夜里,这家人不幸被妖怪选中。 得到消息后,衙门的人紧急进行排查,统计了受害者的人数,收敛了他们的尸体。 这一次,妖怪前来不是为了猎食,而是带着强烈报复心的虐杀行径! 这五十多具尸体,男女老少全都有。 而且受害者的伤情和死状,与先前呈现出来的完全不同,更加的残酷! 如果不是在现场发现了罗刹鸟的羽毛,以及妖怪的爪印。 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一切还是这两只鸟怪做出来的。 因为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完好无损的,孩童的脑髓,也没有被小鸟怪破坏吃掉。 它们就是单纯来杀人的。 而且是全家人一个不留的灭口式杀人法。 手段残忍至极! 宛如复仇一般,每具尸体都被拉扯断了四肢和头颅,牙齿被悉数敲碎。 身体被利爪抓破,体无完肤,不忍直视。 和那僵尸的死状,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像是妖怪在向人类宣告,它们是回来替那僵尸复仇了。 听完了捕快的汇报之后,许一言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告诉县太爷和谢捕头,巡逻队就此解散了,用不着每天守夜巡街了。” 捕快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提醒道:“这样子做,百姓们可是会有怨言的,骂我们毫无作为。” 许一言听后忍住不笑了,道:“解散了会被骂是无作为,继续维持下去也会被骂作是一群废物,仍旧是会怀疑你们是不是偷懒懈怠。” “嗯......” 捕快低着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巡逻队每天辛苦守夜,妖怪不还是出入自如的杀人害命,血淋淋的事实说明了,这个笨方法是行不通的,应该转变思路。 捕快离开后,弟子规道:“你是怀疑,这次的凶手是出自我们队伍之中。”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我是真的想不明白,那妖怪是怎么躲过随机巡街的。而且,我还怀疑,这次作案的,可能不是妖怪,而是人!” 弟子规道:“嗯,如果是人的话,那确实更加合理。” 许一言道:“巡逻队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人多了起来,反而是给凶手提供了一层庇护。” 五十多具残缺的尸体,验完尸体之后就送到了缝尸铺。 交给林老板来缝补敛容,好及时下葬,以免迟则生变,又多出许多的僵尸妖怪。 林老板在忙碌。 许一言就随便挑选了几具尸体,滴血入睛,读取他们死前的记忆。 屋里太黑,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唯一能确定的,杀人者的确不是妖怪,而是武功高强的人。 吸收了这些人的死气,许一言回到扎纸铺,开始动手制作新的纸人。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 …… ps后面第八十章,八十一章,八十二章,感觉写得有些水,内容其实也很多重复的,有想看的,可以跳着订阅。 与读者的二三言 .八月十号开始,我动笔写这本书并上传。 距离我上一把扑街书,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多的时间了。 开始码字的时候,其实是很不利索的,写得也很慢。 当然,我现在写得也很慢,即便有大致剧情走向,可是动笔写的时候,总是卡文,写了之后又删除重写。 这本书的话,其实是因为看了缝尸人以及袁枚的子不语后,也想写点奇奇怪怪的志异故事。 只不过同时我也很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所以我写的这个仙侠世界,其实更多的焦点,还是聚集在了人的身上,即便是我要写到仙,也是沾带着凡俗气息的仙。 我是更愿意写江湖中的人和事,这样距离我们更近一些,只是如今原创武侠日渐式微,只有转场。 我的笔力还很稚嫩,对剧情的塑造和把控也不是很好。 只能尽量的去写好故事,但其实写到如今,还是有些故事写得不太行,我自己看了都觉得不行,但是大修改的话也没时间去做,只有吸取教训,加油写好后面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节奏,到现在的情节,其实是被我给写垮了,在最开始构思的时候,许一言和冯老爷的冲突是打算在三万字以内就搞定,然后以这个为导火索,开始介入江湖事情。 所以冯老爷这个就是新手村,一个故事的开头,武功境界啥的也不会很高。 但是写着写着,我发现许一言的武功实在太低了,他不是一来就无敌的,作为啥都不会的小白,短时间内合理成为高手,需要一些经验包。 于是我就往里面添加了几个故事,让许一言通过其他高手或者妖怪,来快速成长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能看到我总是写十月多少多少,这是时间定点,让我知道距离十月二十三还有多久。 然后事情就出在了这几个升级故事里面,我一不小心就写嗨了,写多了起来,有二十多万字,整个时间跨度看起来就很长了,和冯老爷的矛盾冲突以及很淡化了,我自己想起来,都是无波无澜…… 在写这些故事的时候,甚至于犯了我读书时候写作文的老毛病,就是写一些故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往里面生硬的加一些我自己的东西进去。 有些东西是我看了子不语后觉得有些意思,就像分享给大家,有些是我想对现如今一些状况的不吐不快。 说书先生讲故事诱人祭祀鬼怪,以及山中野孩的镇民,还有目前正在写的这个信阳城妖患的百姓,设计这几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我很单纯的就是给许一言打造升级经验包。 但是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唉,这里好像可以这样加点什么进去,表达一下我的某些东西的看法,然后..... 就写进去了。 这就导致了,故事越写越长,情节也越来越让我抠脑壳,可以说是费力不讨好了。 尤其是这个妖患,我已经反复推了几次定好的稿子了...... 就是想写一个人心。 但是写到现在,我感觉写不出我要的这个感觉不说,情节也越来越奇怪了,而且距离十月二十三也越来越近了,我得加快了,许一言也得加快了。 冯老爷故事之后,我其实不太想继续按照这个方式写下去了,就单单纯纯的讲许一言要遇到的事情,要做的事情,但是…… 我这本书,其实大的主题,是写人性之丑恶,而且我写得很极端。(这本书之后我打算写人之善美,人之信仰,因为这世界上的负能量已经够多了,黑暗用不着我们自己去看,就铺天盖地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但其实,世界有光就有暗,如果一味的注视着黑暗深渊,就会被深渊吞噬,认为世界就是如此。岂不知,转过头来,阳光依旧。这世上也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存在,也有许许多多的真善美故事,人活于世,有时候不能只是发泄,也需要有温暖的东西来支撑自己。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真实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需要的是爱和光,即便是身处在泥泞。) 除此之外,这本书还有个主题。就是想挣脱世俗对人的束缚,自由自在的凭心而行,不会因为你位高权重,我就畏惧你,巴结你,不会因为世人的错误看法,而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们; 总之在现实中,一切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我都想让书里面的许一言做出来,勇敢的做自己,勇敢的去反抗去争夺去捍卫属性自己的合法利益,算是满足我的一个小小yy。 没办法,年少轻狂,少年人心中装填的是一腔热血。 无奈现实过于强大,我们的热血原来只是火柴的火苗,我们心中的正义公道,只不过是游浮于表面的装饰,内地里是另一套不会明着教给你的规矩。 大家一开始都在抗拒,可最后大家都成了拥趸者,扼杀者。 既然现实做不到,也就只能幻想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在这里面,任意妄为,不会有比我更强大的存在。 最后,这本书能写到现在,能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写完,不论成绩如何。 都要多亏了你们,每一个看了这本书的人。 不管是你们给我投票,还是你们给我评论、本章说。 每一次看到有新的评论,我都很激动,我的书终于有人看了。 有些读者也给我纠错了,我看到后也修改了。 其实前面十多章,我就重新修改过,甚至第一章我还重写了。 这些我是偷偷干的。 不过这些修改,对一开始看过的读者也不会有影响。 好了,一些胡言乱语就此结束吧,说太多了也是啰嗦话语。 总之,感谢有你们的阅读,感谢你们一路看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人能看到这一章,有多少人会在前面的某个故事中,失望退出,我先道个歉。 不过我依然感谢你们,如果能有一两个故事让你们停留,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了,让我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能行的。 偷个懒,我也就不一一的把各位的昵称列出来了。 在心中,不多言! 希望我能越写越好,写完这一本,我是很期待我下一本故事的,想写一群英雄,一群感动人的故事。 第七十二章:露出了马脚 黄昏时分。 扎纸铺。 许若已经做好了饭菜。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就去把许一言和弟子规叫醒起来吃饭。 入夜之后,他们又要出去巡街守夜,保护城中百姓的安危。 这些天来日夜颠倒的作息,让睡眠不足的许一言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总是一幅睡不醒的懒散样子。 听到妹妹的再三呼喊,他才不情不愿的起床。 打着哈欠,快速胡乱的穿了衣裳,慢腾腾的踢踏着步伐走了出来。 弟子规已经正襟危坐在了桌前。 和许一言的状态不一样,他看起来十分的有精神,一点儿黑眼圈也没有。 许一言心里面是羡慕嫉妒恨啊:“这个和尚,精神气怎么这么好!” 他不理解,弟子规明明也和他一样,而且每天早上还是做了早课之后才睡的觉,睡觉的时间比他还要少。 可每次一听到许若说吃饭了,却是腾地一下就翻身下了床,三下五除二就洗漱完了。 许若看到哥哥的衣服穿得不周正,上前来替他整理。 许一言却注意到了,妹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和往常对比起来。 他问道:“怎么了,心里面有事情?” 许若笑了笑道:“......没有,快坐下来吃饭吧,时候不早了。” 许一言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晚饭吃的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有一些压抑。 许一言觉得有点不对劲。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 他们吃完了饭,收拾了一下,这就要准备出门去了。 临行前。 许若鼓励道:“哥哥加油,这次一定不要输给妖怪!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你就是我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许一言摸了摸她的脑袋,信心十足的道:“今天晚上,我肯定能找出他们的马脚来,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天黑入夜。 平民百姓一早就关窗闭门躲了起来,妖怪又回来了,谁敢这个时候还在大街上闲逛,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许一言和弟子规二人,带着许多的纸人,走上街来。 已经是通知过知县解散巡逻队的人,所以他们来到聚合地的时候,以为只会看到明灯馆的人在。 没想到仍旧看到有一百多号人聚集在一起。 这怎么回事? 这些人看到许一言,也只当作没有看见一般,连声招呼也不打。 许一言见状心头不喜。 走上前去,找到谢捕头,问他:“早上的时候,我不是托人带话给你和县老爷了,怎么巡逻队的人一个不少,还多了些人?” 谢捕头也是一改往日形象,不苟言笑道:“知县大人觉得你的想法太过胆大了,是在拿百姓的生命做赌注,不能由着你胡来。驳回了你的建议,巡逻队说什么也不能解散!” 许一言心中有气,埋怨道:“县老爷是个糊涂蛋不明白,谢捕头你也不懂吗,留下这么多人反而是在帮倒忙。巡逻队伍如果真的有用,每天还会有这么多人被杀?” 谢捕头用了一个我明白你的眼神,道:“我们不过是衙门里的公差罢了,大人怎么说,我们就只能这么做。” 事已至此,人都带出来了。 许一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长叹一生气。 心中感慨真是遇到了一群猪队友! 一点儿忙帮不上不说,还净给他添乱! 多了这么多人,不是给他提高了在群众中找坏人的难度吗。 谢捕头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是绝对相信我们缉妖司的兄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些年,绝非是勾结妖怪的人。那三班衙役和壮丁跟不必说了,不可能有那种能耐。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的猜测错了,其实就是我们面临的妖怪太厉害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没有什么里通外合的那些事情。” 多说无益,许一言也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只是叮嘱道:“就麻烦谢捕头你,还是紧跟着杨生华吧,别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谢捕头点头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巡逻队伍分完了小队伍和巡逻的路线,各自分散出去了。 许一言也掐指施法,催活了带出来的纸人,让它们跟在每一个队伍的身后。 他对任何一个人都抱有怀疑之心。 许一言相信,凶手藏在这一百多个人里面,有一个或者多个人,这说不准确。 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城里到处乱走,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杀了,然后假装是巡完街。 用不着去寻找妖怪了,只需要盯着这些人。 找到一个人之后,许一言就有办法揪出背后的一群人,最后彻彻底底的终结这次的妖患事件。 巡逻小队走光了之后。 杨生华和谢捕头也出发了。 这时候,许一言又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型的纸人。 是用黑纸制作而成的,在黑夜里有天然的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划破手指,在纸人的眼睛上涂抹新鲜的血液。 手掐指诀,口诵密咒。 一阵阴风自他的脚底吹起,将手中黑色小纸人盘旋空中。 点血付魂! 许一言将自己一部分的魂魄,寄付在了黑色小纸人的身体内。 如此一来,小纸人所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一切,许一言都能在同一时间收到信息。 简直比移动超清摄像头还要高效便捷。 等杨生华他们走远了。 许一言这才放黑纸人飘飞上前,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纸人很轻巧,半似飘飞,半似跳跃,一路上无声无息。 更为主要的是,自身颜色与夜色一致,伏在阴影中时,就像是隐身了一样。 小纸人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许一言有绝对的自信,不会被杨生华或者任何一个人给发现。 带出来的所有纸人都散发出去了,许一言就跳到屋檐上,坐下来闭目休息。 接下来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只需要等待即可。 弟子规倒是闲不下来,也不太放心。 他认为应该双管齐下,巡城也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不能松懈。 他走了,留下许一言一个人在屋檐上坐着打吨。 其实是假寐,闭上眼睛后,视线就接通了黑色小纸人的视野。 能够看到杨生华和谢捕头两人并肩走着,一路说着话。 因为隔得较远,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内容。 许一言心道:“谢捕头什么时候和杨生华走的这么近了。” 两人走着走着,杨生华出其不意的给了谢捕头一记手刀,将其打晕在地。 见到这一幕,许一言的精神瞬间就振奋起来了。 他从屋檐上跳下来,捏着拳头道:“幕后凶手果然是你,这下终于抓住你的马脚了,再不会让你逃掉!” 一想到这件事情立马就要结束了,自己再也用不着过日夜颠倒的日子。 也能够坐享其成,享受源源不断的功德值。 许一言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想到杨生华是已经快突破六脉的人,自己这个一脉的水准肯定是打不过的,送死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做。 见义勇为做好事,那也是要量力而行的。 不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那样多划不着啊,许一言才不会这么傻。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在行动之前。 许一言在原地重新施法,给分发出去的纸人下了新的指令,让它们去找弟子规,并将他带到自己的位置。 有弟子规在,就是十个杨生华也不够看的。 做好了这一切救命的措施之后。 确保自己不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许一言这才运起真气,飞步一般追赶过去。 第七十三章:搅乱了杨生华的正经事 一轮残月孤映。 在暗淡月光之下,可以看到有一个身影。 飞檐走壁,如一只浮游在海面上的飞鱼,不停地跳跃穿梭在层层叠叠的房檐屋宇之中。 这个灵动的身影正是许一言。 他通过黑色小纸人,看到杨生华打晕了谢捕头,随后就在原地开始更换起了衣裳。 这更加让许一言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杨生华换衣服就是为了以防有人凭衣识人,以及避免杀人后,血液溅到了身上,暴露了自己。 许一言心道:“捉贼拿赃,捉奸在床,等你杀了人,染上一身的血,可就是证据确凿了!” 杨生华已经走到了一家民宅面前,驻足停了下来,左顾右盼。 确认过附近确乎是没有旁人了,这才绕到了墙边下,轻轻一跃,点墙入院。 许一言看见了,在心中大叫:“不好!” 他倒不是担心屋子里的人会被杀害了,如果不死一两个人,还没法作证杨生华的罪状。 许一言担忧的是,他现在距离杨生华所在的地方,还有两个街道,赶过去还要一些时间。 而这一点时间,已经足够杨生华将那一家人给杀了,然后从容的抽身离开。 小黑纸人因为是远远在后面跟踪的,在赶过去飞入院墙后,已经不知道杨生华人进了哪个屋子。 因为有月光,许一言不敢让黑纸人靠太近,怕在门上映出影子来,打草惊蛇,只能埋伏在院子在。 许一言赶到的时候,黑纸人并没有看到杨生华走出来。 他猜想道:“按时间来说,人肯定是已经杀完了,如果没有跳窗逃走,那么他现在就应该是在分尸了。” 正是抓人拿脏的大好时候! 出门的时候,许若给他塞了一根烟筒,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许一言轻声笑道:“人赃俱获,众目睽睽之下,看你能怎么狡辩。” 拿出烟筒来,朝着天空一拉。 使劲儿一拉。 ......仍旧是毫无反应。 把烟筒砸在地上。 许一言愤然低声骂道:“他娘的,这王八蛋计划得竟如此严密,连发给大家的烟筒都是假的。”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传出了女子的叫声。 许一言心中一惊:“到现在人还没有杀完?” 不过听到声音后,就确认了杨生华所在的位置,许一言连忙催动纸人贴着墙,绕到另一边的窗外去候着,他则继续留在院子内。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不怕杨生华跑掉了。 那女子叫过一声之后,又立马回到了宁静,只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 许一言凝神运气于鼻,发挥出狗妖的嗅觉能力。 顿时四面八方的各种物体的气味就涌上大脑。 他从中纷繁复杂的气味之中,精挑细选出了对他有用的味道。 有男子臭烘烘的汗液气息,也有女人的脂粉味,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其他味道。 可就是没有血味。 许一言心里犯嘀咕了:“鼻子不好使了,怎么闻到的味儿不太对,杨生华到底在里边干什么,是在折磨对方?” 他倒是有些钦佩起杨生华来了。 不知道是心理素质强大,还是凭借着艺高人胆大。 进屋子这么久了,还不动手杀人,这是准备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就真的认为自己的计划是万无一失,不会有人发现? 许一言收了真气,抬起头来眺望远方。 在月光下看到有一个人影,腋下抱着一个反射着白光的物体,正在飞速的朝这边赶来。 许一言心中一喜,激动道:“王牌可算是到场了,可以准备收网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弟子规。 许一言为什么能从背光的人影判断出来来人是谁,这要多亏了那个发光的物体,是他制作出来的白色纸人,吸收了月光。 弟子规三两步就赶到了,轻轻落到院子内,低声道:“收到你的纸人传信就赶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大的发现?” 许一言指着主人卧房,道:“被我逮了个正着,杀人者果然就是明灯馆的领头,杨生华!” 弟子规闻言,面目一肃道:“你就在此等着他下手杀人?” 许一言不以为意,反问道:“他若是不杀人,我们哪里来的证据来定他的罪?” 弟子规倒是没有发怒,摇了摇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主要知道是谁,证据总归是能找到的。” 说完就瞬身上前,一掌推开了房门。 许一言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惊讶之声:“啊,是谁!” 随后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真气,在一瞬间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只见弟子规翩然后退。 紧追他而出来的,是一个一丝不挂的精壮汉子。 双手成爪,隐隐然呈现出鹰爪之状,一前一后朝着弟子规抓去。 其势如长鹰搏兔,迅疾猛烈。 然而弟子规却如风中的落叶,不可捉摸的摇来晃去,将爪击全都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他甚至还是闭上了双目。 始终双手合十,只是躲闪而不发起攻击。 虽然那个汉子的攻势猛烈且动作快捷,一招跟着一招,身形也是移形换影一样,忽左忽右,捉摸不定。 但许一言的眼力却也非常认可及,在那月光下,看得真真切切。 那猛虎一般冲身而出的赤条汉子,正是他在蹲守的杨生华! 许一言心道:“这真的是个变态啊,杀人还要把自己脱得这么干净吗?” 趁着杨生华和弟子规缠斗在一起的时候,许一言纵身进了屋子。 吹燃了火折子,循着味道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灯火照耀下,许一言看见了屋子里的场景,也兀自的愣住了。 这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难怪他怎么也闻不到鲜血的味道,因为杨生华进来之后,压根儿就没有杀一个人。 那么他进来这么久是在干嘛? 许一言看到床上的被子,是高高隆起的状态,心里怀着猜疑,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被角,用力掀开。 果然如他所料。 被子下掩盖着的是一个女人。 床上靠里侧,还堆积着他们两个人的衣服。 原来闻到的脂粉味是这个女人出汗之后晕出来的,而那个奇怪的味道,则是...... 女人是蜷缩着身体,背部对着许一言的。 倒是沟沟棱棱的啥都有,从皮肤的紧致程度上来看,年纪也不太大。 这杨生华,真是好有兴致。 外边还有个杀人狂在作案,大家都在辛辛苦苦的忙正经事,他作为领头的,倒是给自己放起了假,玩儿得快乐。 嗯不对,他这个事情也是正经事。 第七十四章:调虎离山计 那女子捂着脸一动不动的,羞得满身都是通红了。 许一言也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了。 用被子将女人重新盖住,道:“实在对不住啊,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等会我们走了,你们继续啊,继续。” 他拿着杨生华的衣服,走出房间,看到二人还在打得酣畅。 高声喊道:“杨领头别打了,先把裤子穿上吧,不怕着凉也要担心甩坏了。” 弟子规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杨施主,一切都是误会,请冷静下来吧。” 杨生华见自己已然是暴露了,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当真是深不见底,自己用尽了全力,居然连对方的衣角都不能触碰到。 知道不是对手了,在继续打下去更是丢脸,也就停下了攻击。 闪身一晃,跳到许一言的身边,一把抓过了衣裳就钻进了屋子,将蜡烛吹灭了。 过了一会儿后,这才衣裳整齐的走了出来,带着怒容满面,道:“你们每天晚上就是这般四处强闯民宅的吗!” 嘿,许一言心头不满,这大甩子怎么恶人先告状啊,这不务正业,跑来窃玉偷香的可是你啊,反倒说起我们来了。 不等许一言开口反唇相讥,弟子规抢先道:“我们是看到有可疑人,担心这家人遇上了歹人,这才冒昧闯入了,实在是一场误会。” 杨生华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也是有些窘迫,低眉轻咳嗽一声,道:“这里没什么歹人。” 许一言指了指屋内,笑道:“杨领头,你一句话就打发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就不打算跟我们解释解释?” 杨生华斜目冷光,道:“我做什么事情,用得着跟你解释,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种事情被逮了个正着,还敢用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话,脸皮可真是厚到了一种境界。 许一言跟他来上劲儿了,道:“和尚,我看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采花贼,被我们给抓奸在床了,把他拿下交官府审问!” 弟子规道:“杨施主,敢问你深夜来此民宅,与那女子是何关系?” 杨生华憋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她是个寡妇!” 许一言一听就笑了。 杨生华怒道:“你笑什么!” 许一言抚掌笑道:“我笑杨领头真不愧是头一等的江湖大侠,不仅可以降妖除魔救百姓性命,也可以宽衣解带,亲**问少妇寂寞心灵。实在是吾辈楷模!” 杨生华怒目而视,喝道:“凭你也敢来取笑我!”双手捏成鹰爪,踏步上前,正预备要向许一言发起攻势。 忽地动作一滞,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与此同时。 许一言和弟子规二人也呈现出了惊诧的表情。 他们异口同声道:“这是妖气!” 就在方才,他们察觉到了妖怪的气息,就在西北方向。 这可是信阳城闹妖患一来,头一次在城里面发现妖气,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到又惊又喜。 只不过许一言却是更加的迷糊了。 难道昨天夜里杀人的和妖怪并不是一路人? 不管如何,这妖怪既然出现了,就不能放置不管,让它肆意的残害百姓。 许一言和弟子规相视一眼,便立即动身,朝着妖气散发之处火速赶过去。 杨生华却没有动身,见他们二人走了,已经看不见身影。 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阴鸷笑容,道:“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和我斗?行走江湖,可不单单靠一身武艺就行。” 转身走回了屋子里去。 将蜡烛点燃,慢慢走到了床边,一把将被子拉扯开。 那女人仍旧是蜷缩着身体,面朝着床里背向外,身体通红。 杨生华上前,一把将女人的身子掰了过来,然后并指在她胸前穴位上点了两点。 怪不得这女子一动不动,原来是被点了穴道。 解穴之后,女子轻咬嘴唇,像是春风中的柳条嫩叶,柔弱的依偎在杨生华的身上。 一手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则贴在了杨生华的身上,跨间...... “官人......官人......我......我要。” 杨生华毫无反应,冷眼看着这个女人的一切妩媚行为,如果不是有了些许的变化,还真以为他就是个无能之辈了。 就在女子要手里掏鸟的时候,杨生华却后撤了一步。 女子整个重心都是倚靠在他的身上。 这一退,女子整个人就从床上摔倒了地上。 落地之后,反而更加的忸怩起来,像一条斑斓艳丽的蛇一样。 光滑、柔若无骨。 面对这样的极致诱惑,但凡是个正常男人,接下来的行为都应该是压下去。 杨生华果然压下去了。 只不过用的是脚,强而有力的右脚。 一脚踏在女子的肚皮上,踩得她将苦水都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皮肤也开始慢慢的回复了原来的颜色。 在这之前,杨生华是给她喂了药,所以才会这样的放浪形骸,面似桃花羞红,玉手探龙,口吐浪言,没一点儿正常的表情。 此时药效过了,回忆起自己经历的一切,抱着身子哭了起来。 杨生华冷笑一声,道:“醒了就好。” 从衣裳的内包里拿出三枚指套。 指套是用黑铁制成,前端尖锐弯曲,好似鸟爪一般。 戴上这三枚鸟爪指套,杨生华一把扼住女子喉咙,将其提了起来。 冰冷的指套触到女子温暖的肌肤之上,瞬间令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子筋软骨酥,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像一条砧板上的死鱼,仍其摆布。 杨生华朝着她美艳动人的身子。 开始辣手摧花。 ...... 许一言循着妖气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一看,道:“看来还是温柔乡对杨领头的吸引力更大啊,就连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懈怠得不管不顾了。” 弟子规道:“留那女子一人在家也不安全,杨施主是考虑得周到。” 许一言笑道:“你挺适合当舔狗的。” 忽然就顿住了身形。 弟子规问道:“怎么不继续走了,去迟了只怕妖怪已经得手离开了。” 许一言道:“一两只妖怪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巡逻队的人应该也在赶过去的路上了,有这么多人了,我还过去凑什么热闹。” 弟子规快速的审视了一下他,点头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吧,我先赶过去了。” 许一言说得没错,对付这种妖气程度的妖怪,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所有人都赶过去,这岂非太看得起这只妖怪了。 许一言开始往回走,根据脑海中的记忆。 他来到了杨生华打晕谢捕头的地方。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所以谢捕头应该还是昏睡在原地才对。 可等许一言赶过来的时候。 地上空空如也,除了有几片落叶被冷风踢来踢去。 许一言道:“我猜得果然不错,是调虎离山计,那妖气是为了把大家吸引过去。” 大家都赶去妖怪所在的地方。 那么大片的城市街道,就没有人巡逻了,成为了危险之地。 这个时候杀人狂下手,岂不就是如鱼得水一般的简单。 根本就用不着担心有谁会发现。 许一言低头看着青石板的长街,一边摇头,一边黯然叹息,道:“谢捕头,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是你呢?” 第七十四章:守株待兔也是好办法 本来是让猫盯着老鼠。 却怎么也没想到,盯着老鼠的猫,才是最大的一只老鼠。 谢捕头并没有真的被打晕。 倒地之后,等杨生华走远了,就准备起身。 眼皮子才睁开一线,突然看到了面前飘忽过去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 谢捕头猛然看见这东西,心里倒是一惊,慌忙闭上了眼,不敢动弹:“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差点儿就被发现了,还好我小心谨慎。” 在地上躺了会儿,想着应该已经走远了,这才慢慢睁开眼,一点点的侧过头去。 眼珠子咕噜咕噜到处乱看。 确认周边已经没有其他人或者类似那黑色的小玩意儿了,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了起来。 谢捕头拍了拍背上的灰尘,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时候不早了,办完事儿也差不多快天亮了,得抓紧时间才行!” 他看了看右边这间房屋。 记得里面住的好像是一对夫妻,没有老人和孩子在内,也没有养狗一类的动物。 十分的适合下手。 谢捕头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身子,掰着手指道:“图个方便,就从这家人开始吧!” 纵身翻墙入院,蹑脚上前,抬起一脚便将房门给踹开。 床上的夫妻才听见了动静,脑子才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捕头就一个纵身跳了过去,一片阴影山一般的压在他们身上。 腰间挂着的刀,是早已经出鞘,并且拿在了手上。 此刻更是毫不犹豫。 面目铁青。 照着床上二人,直接就是手起刀落。 唰唰两刀。 可怜那一对夫妻,才刚刚睁开眼睛,便瞧见了一道寒光朝着自己落来。 连惊恐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来,只是发出了两声闷响,头朝着一边歪倒,魂飞天外了。 杀死人之后。 谢捕头一把掀开了被子,对着两具尸体,不由分说的就是“刷刷刷”乱刀而下。 砍完之后,即刻收刀,并将被子拉回来,重新盖住尸体。 这一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干脆利落,是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连血都还没来得及飙出来的时候,伤口就被厚重的被子给罩住了。 把这两口人杀了。 谢捕头浑身一点血也没沾上。 不愧是专业人士,杀人的手法就是高明利索。 在这之后也不做过多的留恋。 将带血的刀在被子上擦拭几下,归还入鞘。 关上房门离去。 开始随机挑选下一个幸运家庭。 ...... 偌大的一座城池。 要想短时间内,在这里边找出自己要找的人。 在毫无线索的条件之下,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去办到,其成功的难度,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 许一言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难度的问题。 杀人是无差别的。 而且是进入家宅里面,无声无息的作案。 信阳城有千家万户。 而谢捕头则会出现在这其中的任何一家,根本就毫无规律可言。 许一言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在这千家万户中,精确锁定谢捕头的位置,并将他捉拿归案。 这个问题暂时性的困扰住了他。 站得有些累了。 许一言盘腿坐在了屋檐上,看着地下层层叠叠,漆黑无光的屋宇,咬着指甲思考着。 如果是毫无目的性的在城中四处乱跑,运气够好的情况下,也是能够不小心撞到刚刚溜出门来的谢捕头。 只是这个方法,效率实在太低了,而且也很耗费体力。 别等人还没找到,先把自己给累趴下了,到时候反而是把自己给害死了。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微弱了。 许一言想到了巡逻队,可是刚刚想起,就掐灭了这个念头。 通知巡逻队的人肯定不靠谱。 从今天晚上见面时的情景,许一言就看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突然就对他有了些许的敌意。 脸上没有之前那种,看到英雄时候的倾佩和景仰。 许一言认定,他们现在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是指挥不动的。 弟子规去处理妖怪的事情了,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即便是回来了,多一个人也不能有多大的改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行呢。 许一言叹道:“唉,要是能够和所有纸人进行同步连接,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除了那个黑色纸人之外。 其他的白色纸人,只能机器一般的执行赋予的指令,无法及时的传递回来消息,以及毫无延迟的进行远距离操作。 它们只能是充当一个战斗力。 “嗯?” 许一言俯瞰着大半个信阳城,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事情。 他喃喃自语道:“从第一个妖怪吃人害命开始,一直到昨天晚上的杀人虐尸案件,看起来都是无差别的进行作案,但是其中还是有一个共同点,一个可循的规律!” 许一言激动得站起身来,又跳跃到了更高的一个屋檐之上,伸出手指对着下面的房屋,不断的指指点点,口中道:“不论是妖怪还是人,他们在当天夜里杀人的时候,是全城范围的雨露均沾,东南西北四个街坊,都会出现受害者,而且绝不会过于集中,都是分散得比较开。” 正是因为妖怪如此杀人,这才能将危机快速的散播到全城的各个角落。 每个区域,每条街道,都一定会有人被他们选上。 这样一来,就没有一个人敢心存侥幸,觉得自己活在危险之外。 一想到了这一点,许一言当即便拟定出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立即对散布出去的纸人,重新施法赋予它们指令,让它们去往各个区域的各条街道。 着重选在暂时还没出现人命、或者是受害者较为少的街道。 间隔一定的距离,分别潜入到民宅中去。 这是一个守株待兔的计划。 虽然看起来是挺笨的,一样是要听凭运气来找到人。 不过效率却比全城寻找要高得多,概率要大得多,而且体力耗费十分少。 可以以逸待劳。 许一言也随机性的选择了一户人家,为了能够打谢捕头一个出其不意,他选择了进入房间里面。 当然,不可能是直接闯入的。 敲门。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响,显然是大惊,以为来的是妖怪呢,先是经叫了一声,后才弱弱的问道:“是、是谁啊,门外边儿。” 许一言道:“是我,许一言。” 屋子里的人更是吃惊,道:“许、许英雄?你、你来我们家干嘛,是看到、看到妖怪了?” 许一言道:“妖怪没来,我就是怕它来你们家,所以才赶过来守株待兔准备抓妖的。” 他说妖怪而不说人,是因为所有人都还认为杀人犯案者是妖怪。 告诉他们是妖怪,更为有效果。 屋中人道:“啊,是、是这样啊。” 许一言听这个语气,显然是不太相信,道:“能不能先把门打开在说话,一会儿妖怪来看到我该跑了,还怎么抓啊。” 屋中人道:“能、能不能换一家啊?” 许一言眉头一皱,声音略加的严厉了一些,道:“罗里吧嗦的,你以为我天天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快开门,要不然我可踹门进来了!” 一听到要踹门,屋中人连忙道:“别、别,我这就来开门了。” 屋内的烛光先亮了起来,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房门被打开一条线,从中露出来半张脸,左看看右看看。 许一言催促道:“还等什么,快打开啊。” 那人道:“哦!” 是看到确乎只有一个人在外,这才小心拉开了房门,侧过身去。 许一言缩身闪入,顺手将门掩上,对着桌上的蜡烛吐出一口气。 光一下就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有一女子叫道:“啊!” 许一言循声上前,摸着黑一把捂住了女人的嘴,低声喝道:“别叫,待会打草惊蛇了!听明白了就点点头,我松手。” 那女子点了点头。 许一言松开手后,这才退到一边,道:“你们别怕,那妖怪不一定就选上你们,即便是来了,有我在也定让它是有去无回。” 这屋中的男女哪儿敢说话啊,缩在床上,抱成一团。 许一言则躲在门口一侧的墙角,静候着谢捕头上门,好来个瓮中捉鳖。 慢慢的,屋中那两人的双眼就适应了黑暗。 又有了些许的月光漏入房中。 他们看见,许一言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正闭着双眼,好似在睡觉呢。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同时生出来了一个疑问:“他这个样子,当真是来抓妖,而不是偷懒睡觉?” 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心里面开始对许一言闯入他们房间很不满。 脸上倒是慢慢的显露了出来,可嘴里也半点也不敢把这不满说出口。 不过转念一想。 虽然许一言在他们家里面,是有那么一些碍事了,可却也真真切切的能够保护他们不被妖怪所害,比那些纸人什么的,作用更大。 只是,他能不能别和他们呆在一个屋子里啊。 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很不方便啊!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许一言闭目休息的时候,还真的就差点要睡过去了。 忽地,他身体打了个哆嗦。 床上那二人一直盯着他呢,此刻见状,不由得吓了一跳,忙问道:“怎、怎么,可是妖怪来了?” 许一言双目灼灼,歪嘴一笑,道:“你们放心,妖怪没来你们这儿,是去别人家了。” 就在刚刚。 有一个纸人被杀了。 死后法术失效,付出去的一点魂魄回到本体。 而那个纸人在这之前所经历到的一切,也返还到了本体之中。 许一言因此就知道了谢捕头的具体方位。 立即冲出房间,飞身前去。 第七十六章:月下的追逐 却说那谢捕头,杀了几户人家之后,便转身来了东市的街坊。 一如既往地跳墙入宅。 动作干脆利落。 破开房门之后,挺刀就要跳上前,却忽然听到身后有风声,大吃一惊,道:“遭了,被人给埋伏了!却不知道来的是哪个。” 说时迟那时快。 谢捕头刚一察觉到不对劲,即刻就做出了反应。 只看他脚步朝外偏移,同时腰身一拧,瞬时就回转过身来,高举着双手,也不待看清是谁,朝着飞来之物便是狠劈一刀。 白色纸人身轻,见刀朝着自己迅猛的劈砍而来,当即顿住前行之势,借着那威猛的凌厉的刀风,顺势后撤。 谢捕头这势如劈山的一刀,反倒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敌人给推远去了,砍了个空。 这纸人是分得了许一言的部分功力,能够依据所获得的实力,做出符合这个实力之内的攻击或者是回防,相当于半智能化。 躲过致命一击之后,见谢捕头这一刀劲力还未使完,轻易不能收力回刀。 他的胸前空门大开,破绽百出。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纸人运气沉力,当下便如猛虎一般扑打过来。 谢捕头见状不由得大惊,后背是下意识的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头只恨方才那一刀砍得实在太过猛了,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中土撤离收刀回挡。 眼看那纸人就要扑倒下来。 无奈之下,谢捕头只得赌上一把,运气下沉,半蹲马步,扎稳在地。 在纸人的全力扑撞之下。 也不过是将谢捕头压得朝后弯了大半,腰板直挺挺的,下半身也是稳稳当当,没半点动摇。 谢捕头松了口气,不禁为他的聪明而得意,笑道:“果然这纸人的实力是及不上施法之人的,许一言那小子也不过和我平分伯仲,还能被他的纸人给撂倒了不成。” 他左手曲臂向内,将扑在身上的纸人给死死的锢住,不让其逃离。 腰身用力,挺了起来。 抓住纸人,反手运力将其掼到地上,随后立即一脚踏在身上。 纸人胸口受制,哪里有气力挣脱得开。 谢捕头双手握着刀柄,向下刺入纸人身体,然后将刀身向外一挑,便将纸人整个划破成了两半。 这两半的纸人重心不稳,在难以站立起来,法术便也失效了,成了普通的纸人,摊平在地上。 这一刀一扑一拿一踩一刺一挑,全部都是一招接着一招,中间没半点的停歇时间,因此看似有了许多的动作,实则也只是几个眨眼之间。 屋内的主人家,完全没有逃离的机会。 谢捕头提刀转过身来,道:“这纸人留在了这里,只怕已经被许一言给发现了踪迹,下手要快些了!” 走上前来,朝着屋主人的头,一刀横斩,了结了性命。 头颅落地,喷洒出了大量的血迹。 谢捕头也顾不得身上是否回沾上血迹,一头撞向窗户,钻出遁逃。 其他偏房其实还有人在。 但是谢捕头已经暴露了范围,他不知道许一言什么时候就会赶过来,因此不敢在此处多加逗留。 浪费时间杀这个人,也不过是为了灭口罢了。 其他房间的人并不知道来的人是他,所有也就用不着特意赶过去杀了,只需要逃跑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被看到就行。 谢捕头逃出民宅,不敢用动用轻身功夫,飞檐走壁从重重的屋宇之上逃离,只能在地面上奔跑。 然而跑了不多就,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白光之物。 心里面知道来的是纸人了 谢捕头道:“来的速度好快!” 然而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缓,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却没有着急着拔出来。 等到与前方飞来的纸人迎面要碰到的时候。 谢捕头这才迅速的拔刀一斩。 他这是吸取了在屋内与纸人相斗的经验,晓得这些纸人轻巧的特征,提前拔刀会引起它们的警惕,而借助刀风之势撤退。 一刀将纸人斩裂成了两半,从中间穿插而过。 出现了一个纸人之后,就接二连三的不断出现新的纸人。 谢捕头虽然每次都能一刀将其斩杀,对自己来说,这些纸人是毫无威胁之处。 不过他心里面也明白,每遇见一个纸人,自己的位置就暴露一次。 许一言也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些纸人就是在不断的给他导航指引。 谢捕头心中一合计,道:“看来左右是甩不掉你了,那索性我也不藏了,与你来个硬碰硬,就看谁的本事更高明了。” 提起真气,脚尖在地上一点,身轻如燕般的飞了起来。 在屋面上这么一露头,谢捕头登时就听到自己的左面传来一声历吼:“谢捕头,到了这般田地,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用不着转头去看,谢捕头也知道说这句话的人就是许一言了。 当下更是加倍提气,发挥出十分的轻功,一跃便是十数丈之远。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收了城内所有白色纸人的法术,加劲的全力追赶上去。 几个起落之后。 两人的差距却是越拉越远。 渐渐的,许一言只能看到谢捕头的一个小小身影。 他不由得开始着急起来,心中暗道:“我这轻功是来自谭云的,有些比不上他。照这般情况来看,再过一会儿只怕连人影也看不到了。” 心中一急,只顾着胡乱的运气,想以真气来弥补轻功上的不足。 真气运行,脑海中却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许一言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回想,那个画面便出现了。 是已经死去的小豆子。 脑中不由自主的开始观想起了小豆子奔跑的动作,身体也开始仿照着学了起来。 弯腰弓背,手脚同时着地。 纵跃之间,身形动作已和小豆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用上了黄皮子的奔跑方式,这速度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比起那谭云的轻功,不知道快上了多少倍。 不多久,便又看到了谢捕头的身影,且是越追越近。 谢捕头在前方一路狂奔,本已经听得身后的声音是越来越远,后面几近不可闻了,心头窃喜不已,还道:“这下子腿脚上的功夫不行,可抓不到我了。” 然而才欢喜了没多久,身后却又一次传来了声音。 而且越来越近,让他的心慌乱起来。 不知不觉之间,谢捕头已经逃出了城门。 眼看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山岭,他心中想道:“进了山中,有林木的遮掩,他就更加难以发现我了。” 心中一阵欢喜,也就忘记了身后的危机,朝着山岭飞奔而去,速度反而是有了提升。 许一言也看到了前方的环境,心中只叫道:“不好,在过去不远可就到了城东乱葬岗了。” 城中的妖患已可确定是人为。 那乱葬岗对于和妖怪有勾结的谢捕头来说,岂不是猛虎入了山林,鳄鱼潜入水中,到了自家地盘了。 许一言心想:我孤身一人,这样追赶而去岂不是要身陷险境,可眼看着就要追到手了。这到嘴边的鸭肉,实在舍不得就此放下了。错过这次,下回要抓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如果没能抓到人,那就还要每天进行通宵守夜。 许一言便把心一横,牙一咬,心中只道:“那地方阴气重,什么妖鬼都有,我可要小心提防,以防有陷阱和埋伏!” 心中也在安慰自己。 怎么说这乱葬岗我也是熟客了,真不见得会在这里吃亏。 第七十七章:乱葬岗意外增修为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逃的,这就到了乱葬岗。 谢捕头一头就扎入密林中去。 此时有乌云揽月,其光晦暗不明。 虽是初冬,树木枝叶多已经枯败,然而枝丫互相交叉,也拦下了许多的月光。 许一言慢了一步。 追到林子里边的时候,就是瞪大了双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光亮,那也只能看到半丈之内的光景,之外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更别谈谢捕头的踪迹了。 摸了摸腰包,发现火折子也不见了。 许一言停了下来,放慢脚步往里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道:“谢捕头你别费心思了,是跑不掉的,我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这当然是诈他的话。 谢捕头进了林子之后,也只是躲在了隐蔽之处,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 许一言在这里边看不清楚,他同样也看不清楚。 四周都是树木枝丫,遍地是枯木落叶,一不小心就容易发出声响,暴露出自己的位置来。 许一言走了几步之后,也就停了下来,心中道:“你以为躲起来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吗。” 沉下心来,凝神回忆了起属于谢捕头身上的味道。 这两天来,他身上总是带着花粉香气。 许一言开始在脑中观想狗怪,鼻子渐渐的发生了变化,打开了灵敏的嗅觉。 许一言是来过数次这边的乱葬岗了,对这里的气味很是熟悉,可以凭借味道,就判断出是什么东西。 此时他闭上了双眼,在这庞杂的气味之中,一点一点的挑拣,慢慢就摸索到了谢捕头的味道。 许一言嘿嘿一笑,心中得意道:“想不到你老子我还有这等功夫吧,跟我玩儿捉迷藏,你还不是对手。” 又想到:“我还得继续装作找不到,一步步靠近之后,突起发难,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免得又被他提前溜走了。” 于是一边喊着:“谢捕头你躲藏着了,我都看到你衣服了。” 一边慢慢的朝着气味的来源之处走过去。 谢捕头听到脚步声是朝着自己走来的,心里面只以为是巧合,自己藏伏矮木丛中。 如此隐蔽的场所,这天又是这般的黑,除非他眼睛能放光,否则怎能找得到我。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捕头全身都绷紧了,一点儿也不敢动,想着:“等你越走越远,到时候我在慢慢爬出来,那时你就是听到了声响,也来不及了。” 岂料脚步声忽地停住了。 谢捕头心都抽紧了,暗道:“糟糕,该不会真被他给发现了吧。”又想道:“不会,倘若发现我了,就应该当即动手了,怎会磨蹭到这会。” 静静等着许一言离去。 听到了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 有一股热流自上而下的浇注在了谢捕头的头上。 他一下就怒了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我与这小子拼了,不信打他不过!” 谢捕头霍然跳起身来,抹了一把脸,甩掉了一手的尿,大喊道:“小子,你欺人太甚,吃我一刀!” 说着就拔刀超前斩去。 许一言早有提防了,见谢捕头起身后,就已经向后跳开,抖了抖两下,穿好了裤子,笑道:“我是想着谢捕头你跑了大半夜,该是口渴了,这才喂你点水喝,怎么这般不领情呢。” 谢捕头气得满脸通红,瞪圆了双眼,牙齿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呜呀呀的怪叫一声,挺刀来战。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道:“好呀,同为上武一脉,就看我们哪个更厉害些!” 身边没有纸人和武器,也就捏起拳头,以丘老板传授他的四方拳迎敌。 他每日勤练这套拳法,早已经打得滚瓜烂熟了。 虽是头一次用这套武功与人对战,却没有丝毫的生疏。 出招拆解,变换招式,连招套招,全都是一气呵成的使了出来,不会有一点的滞缓。 谢捕头所用的刀法,一招一式,全是直来直往,大开大合。 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武功,然而每一刀都像是用尽了全力,所含的力道是霸道无比。 许一言气力不及谢捕头,只硬生生的接了一次,把手都得震麻了,险些个没能招架得住,刀锋距离自己只差了分毫,抬脚给踢了回去。 之后他就不敢硬接了,只能不断闪躲避开。 谢捕头出刀的速度也不慢,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稍有不慎若是闪得慢了一点,被刀风刮住,那都要吃上一疼,可想而知被砍中会是个什么后果。 只怕是当场就一刀两半了。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许一言越打心中越是纳闷:“他那个娘娘的,谢捕头的力气怎么用不完似的,像这般个使法,我是早就累趴下了。” 他哪里知道,面前和他交战的谢捕头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附在他身体中的鬼,并不是借尸重生,只是操控着这具尸体。 所以并不会和身体有什么感同身受,无论怎么用力,也都不会觉得累。 除非是把身体用坏了,否则是不会停下来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上武一脉,武功相差不大。 许一言这两天来,因为抓了僵尸,受到了全城许多百姓的感谢,获得了不少的功德值。 这自身的修为本已经隐隐有突破二脉的形式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 在今天晚上开始,他这增长的修为却又倒退回去了,索性还没全部消失,留了一部分。 这才有资本和附身谢捕头体内的鬼交招过手。 虽然是交上手了,且不分伯仲。 可眼下这个状况。 谢捕头是越打越猛,刀刀力道都不衰减。 许一言体力却越耗越多,动作开始有了缓慢的趋势,打出的四方拳,势头也减弱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许一言就会因为力竭,避躲不了谢捕头的攻击。 谢捕头不由得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子你就不行了!早知道你这么不经用,出城之后就该将你杀了,何苦跑到这来与你浪费许多时间。” 许一言哼了一声,道:“你话也说得忒早了,没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谢捕头道:“死鸭子,嘴硬!吃我一刀!” 许一言省着气力不答话。 瞬息之间,两人又过了十数招。 眼看着许一言已经有了气喘之势。 谢捕头大为兴奋,稍稍收了些力,用在了速度之上,一刀更似快过一刀,想要让许一言应接不暇,打乱他的阵脚。 许一言道:“你是铁打的身子吗,挨了这么几拳屁事儿没有?锁血挂可不兴开在你这反派人物身上,该是给我才对啊。” 谢捕头道:“什么锁血挂,你已晕头转向,开始说胡话了吗。” 躲闪了几下。 许一言看了一眼远处,忽然双眼放光,头中石头总算落了地,暗道:“总算是来了,这下有胜算了!” 开始怪叫起来。 谢捕头冷笑道:“打不过开始恼羞成怒了。” 话一说完。 忽然后背受人偷袭,被撞了个趔趄,胸前露出老大一个破绽来。 许一言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拳打在谢捕头的胸口,一脚将其手中的刀给踹飞了。 这一拳可是用了十成的功夫,足以将心脏打得爆裂。 许一言道:“任你再怎么坚韧,这下也该死了罢。” 然而谢捕头摇晃了几圈,仍旧是站在原地,连口血也没吐出来,回头一望,见撞自己的原来是几个白衣纸人。 心中恍然道:“无怪乎你要大叫,是不想我听到身后的声响。” 许一言瞪大了眼睛,道:“好家伙,这你都还不死?不过我的纸人已经赶了过来,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别再浪费时间挣扎了,投降吧。” 来了有七八个纸人。 将谢捕头团团围在中心,只待一声令下,便同时发起攻击。 谢捕头环顾四周,心头计较:“只他一个人我就轻易拿不下,现如今多了这几个纸人,可更加犯难了。我这回暴露,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乘此机会逃走算了。” 试了一试,觉得可行, 谢捕头眼睛眨了眨,忽然笑了笑,道:“你想看我死啊,我这就成全你。” 许一言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谢捕头身子癫痫似的疯狂抖动。 随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也不动弹了,果真如同死了一样。 有一个魂魄,便从倒在地上的谢捕头身体中飘了出来,他心下窃喜,道:“多亏了你那几拳头,才让我有机会脱离这躯壳。这下你可奈何不了我了,恐怕连见也见不到我,呵呵呵。” 原来这个鬼魂附身在了谢捕头身体后,又被杨生华给施了法,让他不能自由的出入。 在受到了强烈的外力撞击后,这才慢慢的身体产生脱离。 许一言看着飘出来的鬼魂,道:“你不是谢捕头?” 那鬼也是一惊:“你并未开眼,缘何能够看得见我?” 许一言笑而不语,伸手去抓,快如闪电。 那鬼正自惊骇之中,避之不及。 “诶?” 许一言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那鬼的身体,道:“这怎么搞的,碰不到你啊。” 他没学过抓鬼的法术,自然是无法触碰到虚无的灵体了。 那鬼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道:“哈哈哈,原来你只是个半吊子,那可就不怕你。” 故意飘到许一言的面前,做出拳击状,想要狠狠的嘲讽戏弄他一番。 却不料许一言张开嘴,猛地倒吸一口气。 “什么,居然还能这样?” 那鬼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慌了手脚。 一下就被许一言给给吸进嘴里面,嚼了几下就吞咽下去,用真气将其包裹进行凝练。 这只鬼的道行,和前段时间吸收的那两只骗人鬼不一样。 相差数倍不止。 在将这只鬼转化为自身修为的时候。 乱葬岗四周的阴气,开始朝着许一言这边汇集聚拢,将他严密的包裹在内。 阴气寒冷,许一言置身其中,就感觉是坠入了冰窖之中。 没过一会儿,他的周身就开始冒出了森森冷气,皮肤上也挂起了白霜。 直到天色白亮,云破日出。 一线暖洋洋的阳光落在了许一言的身上。 他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周身淡薄的阴气开始消散退去,身上的白霜也化解了。 又过了一会儿。 许一言醒了过来,感觉全身十分的舒爽,充满了力量。 他呼出一口浊气,视察了一下自身的境界。 不由得惊喜道:“吸收了这一只鬼,没想到居然能进入二脉!这炼化鬼的效果,怎么比吸收妖气还要得劲儿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妖气一样,对身体产生什么副作用。” 不过反正已经吸收了,再去想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 索性看开一点,反正现在他还活着,浑身上下没病没同,十分的不错了。 许一言看到了地上的谢捕头,先是吸了他的死气,转化为修为,然后才心满意足的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在城里面装神弄鬼的杀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两滴血在谢捕头的眼睛内。 闭眼念咒,读取生前的记忆。 许一言施法完毕,叹息一声,替谢捕头的遭遇感到惋惜。 心里面也有一些愧疚,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偷懒懈怠了话,谢捕头也用不着死了,这案子也能更早的破获。 天意如此啊。 拉起谢捕头的尸体背在身上,转身回信阳城去了。 这一夜,过得可真长啊。 第七十八章:人心反复 进了城。 许一言打算先回一趟扎纸铺,然后才去衙门。 毕竟出来了一个晚上,要回去给妹妹报个平安,让她安心才是。 背着谢捕头的尸体走在街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许一言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和往常对比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自从他第一个抓到了僵尸,并且慷慨的将属于自己的赏银分散给需要的人,在官府和一些说书人的大力推动之下,是在百姓心目中赢得了大片的美名赞誉。 那个时候。 许一言一走上街头。 人人都向他投之以敬仰的目光,纷纷向他热情的招呼问候。 家中有待嫁的闺女者。 更是恨不得夤夜把女儿送到他身边。 来日后,家中也就有了一个英雄的女婿,这是多么光宗耀祖、闪耀门楣的事情。 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 这城里面的氛围,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许一言有些搞不清楚。 既然搞不清楚,那就不去搞清楚。 他是个豁达的人,如果没有好处的话,是不会在意无关之人对他的看法如何。 笑骂由他,我自为之。 许一言在街上走着,耳边听到沿街的那些小贩在闲聊。 他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表情。 卖瓜的老农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旁边那卖青菜的中年汉子道:“怎么会不晓得啊,一大清早的,大家都在传呢。” 老农幽幽叹息一声,道:“唉,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难怪这么久以来,都抓不到那几个妖怪呢。” 中年汉子朝地上用力的吐了口痰,道:“谁说不是呢,这事情谁能够晓得,都被他们给骗了啊。不过这下可好了,撕烂了他们的面目,最后那只妖怪也快被抓住了。” 这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从他们的话语中,许一言了解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感受到的妖气,是来自于专门吃婴孩脑髓的小鸟怪。 不过昨天晚上并没有让它得逞。 因为有人及时出现,将小鸟怪抓住,保护了那家人的孩子。 对于这个抓住了妖怪的人,许一言是有些感到吃惊的。 他本以为弟子规赶了过去,怎么说也应该是他得手才对。 在那些人当中,谁能有他的本事高,这本该是他手到擒拿的事情。 可听那些小贩说起,抓住妖怪的人,不是巡逻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冯老爷的二公子。 就是那个前段时间,花银子请大家同他一起去胡家村,看他抓妖怪的冯余。 而且冯余不仅是抓到了小鸟怪。 还把隐藏在巡逻队伍之中,与妖怪狼狈为奸,替它们提供掩护以及藏身之所的人给揪了出来。 一共有两个人。 而且这两个人竟然全都是缉妖捕快。 这不可谓不让人惊讶与怀疑。 可有人站出来作证。 是一个小队伍中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明灯馆弟子,一个是民间的壮丁。 他们都亲眼看到了,那只小鸟怪,就是从那名缉妖捕快的口中飞出来,然后闯入百姓家中的。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被人看到了秘密之后,那名捕快甚至还面目狰狞的想要杀人灭口。 幸好是冯余及时赶到,救了他们的性命。 在制伏了那名疯狂捕快之后。 冯余用了些手段,在现场对他进行了刑讯逼供,这才及时问出来了他的另一名同伙。 当他们根据信息赶过去的时候。 另一名捕快正巧把人给杀了,正埋着头在分尸割肉。 冯余见了那等残忍的场景,压制不住心头腾升起来的怒火,当场就呐喊一声:“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一个跨步上前,虎虎一掌打在捕快身后,当场就死了。 抓了一只妖怪,杀了两名捕快。 在这之后,城里面果真就没有发生什么伤亡事件了。 这样看起来,冯余似乎一出手,就直接把这次城中妖患事件的真相给查出来了。 他自己也主动解释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来。 就是因为之前一直在默默的追查妖怪的线索。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就一直在隐忍不发,等候时机,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有漏网之鱼。 虽然冯余是抓到了妖怪,拯救了许多的人命,按理来说,应该是感到高兴的才是。 可是他却十分的愧疚和自责。 在受到众人的感激之时,竟也忍不住落了泪。 当众跪下来,说是要向这些天来,城里面所有的死者和受害者磕头致歉。 旁人都对他的这一行为,感到瞠目结合。 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们的死又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何况你救了这么多人,用不着这样为难自己啊。” 冯余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道:“这些人其实全是我害死的,我怎能不心怀愧疚啊。” 正当大家因为他这句话目瞪口呆的时候。 他却话锋一转,继续道:“如果我能够早些的发现这些线索,就能够早点抓到这些害人的妖怪,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害,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害死了他们!” 大家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冯余觉得自己虽然是抓了妖怪,破获了这次的事件,但也功不抵过。 那些因他无能而死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他是主动将一切的罪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是这般说,但是有哪个会去真正的责怪他? 谁不是夸他是条汉子,是真正的大英雄人物。 大家纷纷去安慰他,开导他,称颂他。 冯余称为了赎罪,向大家做出了承诺,等彻底解决了这次妖怪事件之后。 他自己就会出资,请得道高僧来城里面来。 做一场宏大的法事大醮,超度这些被害的亡魂,安详的去往彼界往生。 说完这些之后。 那老农感激得快要落泪了,激动不已道:“冯公子当真是这天底下顶好的一条汉子了,我看是谁也比他不上的。” 中年汉子也竖着大拇指,道:“谁说不是呢,谁能有他那般的有菩萨心肠,把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做,我看他准儿是天生的佛祖转世。” 老农极力赞同道:“冯公子才是真英雄,哪儿像那一位,呸,都羞得提他的名字!” 中年汉子道:“就瞧在冯公子的面子上,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偷偷扎冯老爷的小人了。” 老农点了点头,道:“听那冯公子说,今天晚上就能够将最后一只妖怪给捉住了,可真是太好了。” 中年汉子笑道:“是啊,这狗日的苦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今后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了,晚上放春楼也能开门了,这些日子可憋得我难受。” 说到这里,两人相顾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事情的真相,便是眼见耳闻的如此这般。 是衙门的公差在背地里搞的鬼,至于衙门有没有关系,这就是他们不敢去猜想的。 只有许一言心里明境似的:“那两个捕快,是被杨生华设计陷害的替罪羊。事情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杨生华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没看到他在这其中有什么获利。”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也就作罢了。 许一言道:“不管你什么目的,总之有证据定你的罪就行了,这件事情才算真正的结束了,我也能够功德圆满了。” 看到前面有一个炸煎饼的。 口中生津,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忙碌了一夜,东跑西跳的,还和谢捕头在乱葬岗打了这么久,消耗了许多的体力。 本来一路走来,许一言的心里面是装着事情的,倒也没有记起来吃饭这回事,自然是不饿的。 此刻走到这里,被油炸煎饼的味道给挑逗起来,饥饿如决堤之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煎饼的摊位后,就再也走不动道了。 许一言咽了咽口水,摸出几枚铜板道:“老板,装五个煎饼给我。” 煎饼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慌不忙道:“肚子饿了啊。” 许一言急道:“不饿来你这儿干嘛!” 煎饼老板道:“要买煎饼啊。” 许一言颠了颠手中的铜板,道:“是啊,买五个,快装给我。” 煎饼老板道:“没有了,你去别家买吧。” 许一言瞪疑惑的眼睛,看着锅里焦黄酥脆的煎饼,道:“睁着眼说瞎话,还是当我是瞎子,你这锅里的是什么?别磨蹭了,快装些给我,肚子饿得紧。” 煎饼老板语气一下就冷了起来,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 许一言气道:“真他娘的是个怪人,有买卖都不做,那你出来摆什么摊子,好玩儿吗?这大街上又不你一家卖吃的,你狂个鸟蛋啊!” 瞧见前边几步路远,有一家面摊,心道:“老子吃面条去!这狗日的卖煎饼一定姓武,看我像西门大官人,嫖了你家媳妇儿不成,火气这么大!” 许一言快步走到面摊,道:“老板,给我煮半斤面条,多加点臊子。” 这就要坐下来了。 那面摊老板却一把将凳子拖走了。 许一言险些就坐了个空,还好有功夫底子,这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心头十分不喜,怒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摔我个跟头?” 面摊老板一脸无辜道:“我是瞧这凳子脏了,怕污了差爷你的衣裳,那时候我可赔不起。” 许一言道:“你这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把凳子拿来,脏了我也不要你陪。” 面摊老板抱住手上的凳子,又一脚勾走了另外两条凳子,道:“那可不成,你不要我陪,可我心中却有愧。” 许一言见他做出这些行为,心头顿时就明白了,道:“怎么,你这是不想卖面给我吃?” 面摊老板道:“那哪儿能呢,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卖的,只是不敢罢了。” 许一言道:“有什么不敢的?” 面摊老板道:“我这街边小店的,每日灰尘仆仆的,做的东西比不得那奎元楼的干净好吃,怕差爷你吃了闹肚子,到时把我给抓进去,那可如何是好。所以不敢买。” 许一言把面孔一板,怒道:“我这肚皮吃不坏的,就是吃坏了也决计不会找你麻烦。快些煮面去,你要是再啰嗦下去,信不信我把你这面摊给掀了!” 面摊老板却凛然不惧,道:“差爷你本领那么大,要掀我这摊儿,我还不就只有干瞪眼看着。反正我们这等小民,从来就是受欺负惯了的。” 许一言看他的样子,心里知道无论是说什么,也不会卖自己面条吃了,掀了他这面摊也无济于事,何苦给自己找事情做。 这街道上倒是还有其他卖吃的。 可当许一言看过去的时候,人人都把头扭转过去,只当作没看见。 这什么意思,他心里面还能不明白? 看来这街上,是没有一个人会卖东西给他了,何苦自己去找罪受。 还是回家去吃饭吧,妹子的手艺比他们可强多了。 也没多远了,走不了几步路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背上谢捕头的尸体,许一言暗自摇头叹气道:“本以为可以靠这身差服得享便利,没想到现在却是先受其连累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都是那杨生华搞的鬼,给衙门公差身上泼脏水,瞧我去撕开他的真面目,还大家一个真相和清白。” 不记得饿的时候,许一言还有些体力。 可这一旦饿起来,这仅存的体力也被蚕食了,手脚就有些发软,还得背上一个死沉死沉的尸体。 是好不容易才走回来了丧葬街。 走到街口的时候。 许一言看到妹妹和几个人拿着扫帚在门口扫地。 眼前所见到的一切,让他有些震怒。 许一言忽地站住不动了,一下挺直了身板,也顾不得背上的谢捕头落到了地上。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一把夺过了许若手里的扫帚,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都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扎纸铺的门口。 尽是一些烂菜叶子,臭鸡蛋糊糊等垃圾,此外还有几个倾倒在地的肮脏木桶。 从木桶里面流出了一地的污黑粘稠的液体。 全是人的排泄物! 看到这些,怎么能够不让许一言震惊和生气。 这里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家了。 可是出门一趟,回来后发现居然变成了别人的垃圾堆、排泄池! 换做谁,谁不会生气? 若是抓到是谁做的。 许一言一定要让他、让他们,将这里所有的东西,统统吃进肚子里去,一点儿也不能剩!剩下一点儿,就塞到屁.眼子里面去! 许若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哥,你回来了啊。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谁知道是谁干的。” 说着就又去拿扫帚。 许一言的目光越过妹妹的头顶。 他看到大门上面,被人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门楣上方被人泼洒了黑狗血,此时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落个不停。 许一言将那几个字,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虚伪小人,杀人凶手,贪财好利,狗屎一坨?” 还是一首狗屁不通的诗?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许一言都认得。 可把它们连在一起,其中的含义,就有些让他搞不明白了。 这些形容词,有一个和他沾得上边的? 他好歹也是抓过一只僵尸的,也曾是救过城里百姓的英雄,谁敢来他的地方撒野捣乱? 许一言此刻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还能是谁喝醉酒了。 晕晕乎乎的去寻仇,结果寻错地方了? 这个理由,三岁的孩子都会说,傻子才信呢。 许一言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出门之前。 在铺子里吃饭的时候,他看到妹妹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 当时没有细问,以为是看错了。 可现在家里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难不让他联想起来。 他想道:“妹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许一言按住了妹妹的双肩,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表情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妹妹,你给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写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若也有些怕了,哥哥从来没在她面前这般生气过,道:“哥哥,你当真想知道?” 许一言道:“这是自然!” 许若犹豫了片刻,想着:“就是我不说,难道哥哥就不会知道吗?没来由还要生我的气,不划算!” 口中道:“这些......全都是冲着你来的。” 第七十九章:颠倒无常 许一言捏紧拳头,咬着牙道:“冲着我来的,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些人把对捕快的怨愤,迁怒到我身上了?” 许若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不是......哥你想错了,其实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城里边就有人在说......说哥你的坏话。” “说我坏话。”许一言看了一眼门上那“贪财好利”四个大字,心中顿时清明了几分,“又是那些人在背后嚼我舌根,老子好心给他们发银子,还发出问题来了是吧!” 在背后议论就算了。 只要没人跑到许一言的面前来骂,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懒得去说明和澄清。 那些人在他的面前算个屁啊,何必要去在意,反倒是败坏了自己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值得。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嘴里面骂已经不满足了,都他娘的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一言一股怒气堵塞在胸口,随时都快要爆发出来,双眼微微一眯,低声道:“既然嫌老子分得不均,那老子还不给他们了!全都给老子吐出来!” 许若见到哥哥的双手成拳,捏得指关节都发白了,又听到他这般说话,心里是怕得要命,怕哥哥一冲动起来,就去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双手握住了许一言的右拳,拉住他,哭着道:“哥,你冷静一些,并非就是你想到的那些人做的,你别冲动去做危险的事,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不想你再出什么事情。” 一旁的老张头也来温言劝道:“丫头说得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就是点菜叶子和粪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扫干净不就完了。多大点儿事,犯不着和他们那样的人一般见识。谁是谁非,上天自有知晓和安排,谁也躲不过去的。” 那胖屠户和其余人也道:“许兄弟你现如今是公差了,做事情也要顾及到身份,这回没抓到他们的现行,就忍一忍算了吧。下次若他们还敢来,用不着你出面,我们就帮你打出去了。” 妹妹的冰凉的眼泪落到了许一言的手上,这才压灭了些许他心中的怒火,冷静下来后,才觉得自己确实想得过于简单了。 他回想起从昨天晚上巡逻队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一直到今天早上回来遭遇到的一系列事情。 街上对他阴阳怪气的小贩,一路走来向他投以异样目光的路人,以及来他门口倾倒垃圾、泼洒粪水的这些阴险小人。 他们显然同仇敌忾,是站在同一队列中的战友,把许一言当成是他们共同点的敌人,对他群起而攻之。 许一言认为这不太可能是因为赏银的事情。 刚开始出现他中饱私囊侵吞赏银这个言论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无条件相信并且支持他的,这会儿怎么就掉转枪头来对付他了。 也不会是受到那两个冤屈捕快的连累,否则也不应该只来针对他一个人。 柿子还挑软的捏,难道他们认为许一言是所有捕快当中,最好欺负的一个? 许一言抬头去看了看门上的那些字,心中思考:“虚伪小人,杀人凶手,贪财好利,狗屎一坨。对我做出这样恶劣的评价,肯定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否则这杀人凶手从何说起。难不成昨天被杀的那两名捕快,还把我给拉入到同伙之中去了?” 这个结论显然不成立。 如果真是这样,许一言是走不回扎纸铺来的。 在路上的时候,肯定就被人通风报信给明灯馆了,赶来把他抓起来当众处死了。 许一言拍了拍妹妹的手,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道:“你给哥仔细说说,他们到底都说些哥哥什么坏话了,值得惹起这般大的民怨。” 许若道:“那哥哥你要先答应我,听完了之后绝对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许一言心道:“危险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做的,做不危险的事情就好了。”点了点头,肯定道:“我答应你,需要哥哥发誓吗?” 许若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相信哥哥说的话。” 弟子规两只手分别提着满满的一桶清水,迅速的从滴着黑狗血的门框下跃了出来,身姿敏捷,没沾上半点血渍,双手也稳当,一点水也没遗撒,道:“水来了,劳请各位避一避脚。” 大家都跳着脚避远了。 弟子规这才将木桶中的清水泼倒在地上,冲散了那些污秽之物,然后拿过许若手中扫帚道:“要和哥哥说话,还是回屋子里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略尽绵薄之力,以谢连日来的寝饭之恩情。” 许若想也是,这地方臭烘烘的,哪里能一直站着说话。 便谢过了弟子规,拉着哥哥的手,道:“那我们先回屋去说吧。对了,哥你还没吃饭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 弟子规指了指街口的谢捕头,提醒道:“别忘了你带回来的东西。” 桌上还剩了点馒头和一碗小米粥。 许若走了过去,道:“我拿去热一热。” 许一言见到食物后,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又席卷而来,眼睛都快发花了,哪里还能等得到去热好了。 伸手抓过馒头,两三口就给吃了进去,噎着了,又拿过小米粥来,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把馒头全都咽下去了。 许若看得直瞪眼睛,道:“小心噎着,哥你慢点儿吃。怎么这么饿啊,昨晚上可吃了不少啊。” 许一言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感觉好多了,又拿起一个馒头,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道:“跑了一整夜,当然饿了。就这么吃吧,你说说吧,外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提起这件事情,许若心情也不好了,脸色又有些难看了,道:“前天晚上,那妖怪不是又回来杀了好些人吗。” 许一言道:“就因为这件事,那些人就开始埋怨起我来了?” 许若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道:“这原也怪不得他们,是有人在从中作怪,故意污蔑哥哥你,大家也是一时糊涂,被鬼迷了眼才相信了那些人的鬼话。” 许一言心道:“这件事八成也和杨生华有关系,气不过我比他先抓到僵尸,抢了他们明灯馆的风头,故意在背后搞我。”问道:“你把听到的谣言都说给我听,看看他们给我扣了哪些帽子。” 许若道:“他们说哥你抓妖怪根本不是为了大家,只是贪恋衙门的悬赏金,目的不纯。” 许一言气急了,破口大骂道:“放他娘的狗屁,老子要是为了那点儿破赏金,还把它分出去干什么。再说了,我就是冲着赏金去的,那又如何,这有什么招人恨的。” 许若吓了个哆嗦,连忙安抚,等哥哥冷静了,这才继续道:“为了赏金抓妖这件事却无可厚非,让大家生气愤恨的,是那些人说,赏金被取消后,哥哥你拿不到银子,于是就撂挑子不干了,辜负了全城百姓对你的信任和期待。” 许一言觉得这群毫无主见的人十分可笑,道:“所以说,他们认为前天晚上死去的五十多条人命,是因为我的不作为,故意纵容妖怪导致的。杀人凶手这个罪名,原来是这样来的啊。” 许若心疼的看了哥哥一眼,道:“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是这样对大家说的,还说哥哥你不仅纵容妖怪杀人,甚至还主动帮他们逃避巡逻队的抓捕。” 许一言觉得这个就有些离谱了,道:“那群人是没脑子的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许若弱弱的道:“有好处的。” 许一言大口咬了一下馒头,道:“什么好处,妖怪还能给我银子不成。” 许若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叔叔婶婶在偷偷的卖纸人,说是哥哥你给他们的。买了纸人的人家,就有了庇护,不会被妖怪所害。只要城中的妖怪不除,哥哥你就能一直卖纸人获利。那纸人的价格贵,一般人可买不起。昨天夜里,就有几个大户人家,因为买了婶婶的纸人,这才逼退了妖怪,保住了性命。” 许一言想了想道:“昨天夜里被害的那些人,是不是家中还有亲属家眷幸存了下来?” 许若点头道:“是的,听明灯馆的人调查后说,昨天只有十四户人家被妖怪所害,但其中有五家都只是死伤了一两个人。” 听到这些,许一言把所有的一切问题都想明白了,道:“猜想不错的话,我们门口那些东西,就是那五家存活下来的亲人来弄得。” 许若捂着嘴惊道:“哥哥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到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许一言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简单的推理一下就能知道了。这些被害的人,因为拿不出钱来买纸人,所以认为他们亲人的死,都是我害的。因为我放走了妖怪,因为我不肯低价卖纸人给他们。丧失亲人的痛楚,让他们无所畏惧,所以才来做了这些事情,宣泄对我的愤恨。” 许一言看着妹妹,道:“你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们都同情他们的遭遇,理解他们的行为,所以才来劝我放下,是这样吧。” 撒的谎言被戳穿了,许若羞愧的低下了头,道:“是这样的,哥你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见哥哥不答话,心里有些慌乱,复又抬起头,抓着他的手,道:“哥,你也别怪他们,这本不是他们的错,都怪那些在背后搬弄是非的人!不过张爷爷说得对,谁是谁非,上天自有知晓和安排,坏人做错事之后,是躲不过去的。他们乱嚼舌头根,泼别人脏水,老天爷肯定罚他们嘴里生烂疮,今后一辈子也休想说出一句话!” 许一言心道:“老天爷会罚他们吗,呵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可没这么多闲工夫,来同情几个凡夫俗子。人间事情还得是由人来管理,否则还要朝廷法度来干什么,江湖的义士还如何去行侠仗义、铲恶锄奸了。” 但是这些心里话,他是不会当着妹妹的面说出来的。 许一言淡然一笑,道:“疯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不成?我也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要别再来一次就行了。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去为难报复他们的。” 许若听了后很是感动,道:“我就知道,哥哥你也是个大度的人。你别担心那些坏名声,没证据的事情站不住脚的,清者自清,最后大家会看得清楚明白的。” 清者自清吗。 虽然这是一句很可笑的话,但是许一言不会笑话妹妹。 她年纪还小,涉世不深,还不能够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书本中描绘的那种乾坤朗朗的清明世界,只是一个还未到来的梦罢了。 许一言吃饱了,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笑呵呵开了个玩笑,道:“你看,可不是大肚子吗。” 拍了拍手,将谢捕头背上,道:“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去衙门一趟,就不能帮你们清扫卫生了。” 许若收拾着碗筷,道:“嗯,你放心去吧,保证等你回来之后,家门口和原来一摸一样!” 许一言笑道:“那可不行,原来的时候还是挺脏的。” 还能说笑,许若觉得,哥哥是真的释然了,原谅那些人了。 出了扎纸铺,许一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道:“多谢各位帮忙了,下回再请你们吃酒!” 弟子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想道:“我佛慈悲爱世人,劝人放下和宽恕,勿存恶心歹念,可偏有强者欺其弱,恶者欺其善,然报应迟迟不至,此时劝人宽恕强恶者,便是爱那受欺之人了?” 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行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 善者无福报,恶者无祸报,岂非是乱了套? 许一言走出了丧葬街,这才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心中道:“我当然不会去咬狗,可也不会放过在背后教唆疯狗咬人的那些人。” 第八十章:甚嚣尘上 许一言背着谢捕头的尸体去了衙门。 远远的就看到有许多人围聚在衙门口的台阶之下,正在击鼓,喊叫着:“我们要告状,我们要告状。” 听到鼓声之后,就有几名缁衣衙役走出来,夺过了击鼓之人手中的鼓锤,道:“就是你要告状,跟我们进公堂吧。” 说着就一左一右架着那人的胳膊,转身就要进去了。 余下的众人忙道:“我们都要告状!” 衙役道:“要告状就在这里等着,等大人审完了这个案子,自然就轮到你们了,等不及的也可以先把状纸交给我们,审理的时候回来通知你们。” 众人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状纸,言辞激烈道:“我们和他是一起的,状告的是一个人,我们要一同进去!” 衙役心里知道他们想来告什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摇头道:“你们当公堂是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还想全都进去,我告诉你们,不成!既然你们告的是同一人,那就选几个代表出来,余下的就堂外旁诫。” 在县城衙门审理案件的时候,是允许有百姓在堂外旁听的,这群旁听的人被称作“四行”,而这个程序就叫做旁诫。 这群人商议之后,就选出来了三个口齿伶俐的人作为他们的代表。 这三个都是读过书的秀才,同时也是煽动、带领这些百姓过来的告状的发起者,就连这些状纸,也都是经由他们手写出来的。 到了公堂,两旁衙役齐声喊“威武”。 县老爷往堂上一坐,惊堂木一拍,道:“你们状告的什么人,所告的是什么事情。” 这案子就正是开始审理了。 这三个人是秀才,按照法礼来说,在县衙的公堂上,可以不用下跪。 他们把状纸交给衙役呈上,躬身行礼道:“我等状告的不是别人,正是衙门的缉妖捕快许一言!状告之罪,都罗列在了状纸之上,请大人过目。” 知县接过状纸,假模假样的扫了一眼就放在公案上了,道:“这案子情况本官已经知道了,查明真相之后,会替你们做主的。” 就要拿起惊堂木,拍案退堂了。 一名秀才壮着胆子,上前禀道:“大人怎么不派人去将许一言捉拿归案,来与我们对薄公堂?还是说,因为他的公差身份,大人是要包庇他?” 知县听闻勃然大怒,道:“放肆!本官要如何查案,还用得着你来教不成,谅你是初犯,就先放过你,若还敢乱说话,就先治你个污蔑朝廷命宫之罪!” 那秀才却半点不怕,不卑不亢道:“那请大人派人去抓那许一言前来问罪!否则我等就是血溅公堂,也绝不后退半步!” 梗着脖子,大有视死如归之气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堂外的百姓大受感动,也纷纷出声附和,一定要知县把许一言带过来审问,以示正听。 知县迫于民众的压力,只有下令,吩咐几个捕快去丧葬街,看看许一言回来没有,回来了就带到衙门来。 两名衙役听令就要出去,却看到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来的不是许一言是谁。 许一言将谢捕头的尸体交给衙役,道:“用不着了劳烦县老爷,我自己来了。” 衙役只感觉谢捕头死重死重的压在自己身上,又摸到他的身体是冷冰冰的,失声问道:“谢捕头这是怎么了?” 许一言道:“因公殉职了。” 从大家愤恨的目光之中走过。 如果眼神是刀,能杀死人,许一言走过之后,可能只剩下一幅骨头了。 他来到公堂之上,与三名秀才面对面,道:“我来了,你们想怎么样,想要告我什么罪,杀人还是放火,还是说我嘿咻了你们的老婆?” 秀才虽然不懂得嘿咻是什么意思,但是后面加了个老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勃然大怒,道:“在公堂之上,你竟敢如出言不逊,侮辱家妻,当真是个下作的粗鄙人!” 转头向知县道:“大人你看,这就是他的秉性,如此恶劣低俗!还请大人一定要为民做主,秉公处理,千万不能放过了这种歹心之徒!” 知县面上不好看,低喝了一声,道:“许一言,公堂之上,说话要注意分寸!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可就要掌嘴!” 许一言道:“知道了。” 一秀才道:“既然原告和被告都到齐了,那这案子就可以开始审理了吧,知县大人。” 许一言不以为意,道:“那就审吧。” 知县看了看状纸,将惊堂木一拍,将上面罗列的罪状,一一的念了出来:“许一言,多人状告你有渎职之罪,身负捉妖重任,却因一己私利而玩忽职守,致使多人遭到戕害;二状告你纵容之罪,放任妖怪在城中作乱害人,间接害死无辜百姓;其三是怀疑你为妖怪同党,图谋不轨之事,多罪加身,要判你个斩首死罪。” 念罢,看着许一言的,道:“你认罪不认!” 许一言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道:“我当然不认了,我又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了。” 那三个秀才同声道:“请大人明察,我等所列之罪状,无一是虚假。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城中百姓,谁人不知道他许一言的真面目,难不成还想狡辩脱罪不成?先问问大家伙愿不愿意!” 说着不经意的朝着后面望了一眼,人群中有人会意,立即开始煽动大家随声附和:“许一言是杀人凶手,不能放过他,不能放过他!” 许一言放声大笑,摊开手道:“有理不在人多和声高,审问办案,难道看的不是铁证如山?你们要定我的罪,可以,把证据拿出来。” 秀才道:“证据是吧。大人,堂外有证人可以作证,就在昨天晚上,许一言就跑到他们的家里面去睡觉,这难道还不是玩忽职守?” 说到这里,旁诫的众人就有一对夫妻伸出了手,向知县示意那秀才说的人就是自己。 知县大人使了个眼色,衙役把他们放到了公堂,喝问道:“他说的可是实话,你两人当真看见了?可要想清楚,公堂之上不可胡言,否则重刑责罚!” 夫妻二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是真的,就是昨天晚上,我们睡得正好,许差爷就闯进来了,坐在地上休息,闭着眼睛,我想应该是睡觉吧。” 知县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眉头紧皱,厉声问:“许一言,他二人说得可是真的,你承不承认!”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我昨天夜里确实去过他们家。” 此话一出,不说堂外一片哗然之声,就只说公堂内,那三个秀才如获大捷一般兴奋,乘胜追击道:“大人,他可是亲口承认了,还请大人定他死罪,以证公道,告慰无辜横死者的在天之灵!” 许一言道:“我认个屁的罪。”看着地上的夫妻,道:“我昨天是去你们家了,可我有没有说我是去干什么的?” 夫妻二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许一言猛然喝道:“说啊!既然是作证,那就把情况说全,别只说一半啊。” 这一声威喝,吓得夫妻二人打了个大哆嗦,连忙颤声道:“许、许差爷说是,为了保护我们,特意来守株待兔,等那妖怪上门。” 知县听后点头道:“这倒也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之事,不存在什么渎职一说。” 那三个秀才却急了,忙道:“大人切不可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抓妖有这么抓的吗,跑去别人家里等着,还是说许一言他明确知道妖怪会出现在他们家。” 又低头问那夫妻:“你们家可是遇到妖怪了?” 夫妻二人摇头,道:“许差爷就只是待了一会儿,没等到妖怪就走了。”看了一眼许一言,又连忙补充道:“兴许是去的地方抓妖怪了......” 秀才道:“大人你可听到了,什么守株待兔,不过就是许一言偷懒的借口而已,请大人明察,不可受他的蒙骗!” 许一言摇头笑道:“我真要是为了偷懒,何必去他们家,我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或者回我自己的家去睡觉不好?非得要给自己留下把柄。” 秀才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另有企图!”说着就看了看跪着的妻子。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还很年轻,身段也还不错。 许一言道:“左右你都是有说辞的,昨天晚上,可不只我一个人进了屋,为了抓到杀人的真凶,我可是派了许多的纸人出去,大人也可以派人去查证,看看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人的家里进来了纸人守护他们。” 堂外有一个人举起手道:“我昨天家里确实进来了一个纸人,不过没呆多久也走了。” 三名秀才愤怒的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心说你是不是傻,站在哪边的不知道吗!替对方说什么话好! 那个人还很无辜的挠了挠头,道:“我说实话也错了吗?” 许一言笑了笑,道:“知县大人,你听见了吧,外边都是要告我的人,他们的证词总该可信吧。” 知县面上怒颜稍缓,点头道:“嗯,渎职一罪,证据不足,确实是无稽之谈。” 秀才又禀道:“大人明察啊!那状纸之上还有许一言叔叔婶婶的证词和手印,他们敢以性命担保,许一言曾酒醉后告诉他们,他就是看到了妖怪,也当做没见到,就是为了要售卖纸人。敢问大人,这些证据难道还不足以定许一言的罪吗!” 许一言舔了舔嘴唇,心想:“又是叔婶他们俩,还真是不置我于死地不罢休啊。” 知县道:“许一言,关于这点,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许一言耸肩摊手,撇了撇道:“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们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吧,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还有得解释吗?” 秀才喜形于色,道:“大人,他认罪了!”大功告成,他们心中无不欢喜万分。 转过身来,一齐手指着许一言,怒颜痛骂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为了挣那几个臭银子,竟罔顾全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你与那杀人凶手又有何异!呸,你就是个渣滓,你还有什么面目穿这身差服,简直是在抹黑官府的脸面!” 见许一言站在原地没有还嘴,以为他是怕了,于是他们骂得更加起劲了:“暗中贪图利益,勾结妖怪谋害百姓,又假惺惺的做戏,让大家把你当场是大善人。我呸,真不要脸,我看你就是一个想要立贞洁牌坊,又忍不住勾搭野汉的浪荡婊子!” 听到这里,许一言总算是微微一笑,然后一连打出三拳,没有一个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拳的。 就看到那三个秀才,痛呼一声之后,就突然就闭上了嘴巴。 满脸痛苦之色的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弯着腰想要吐出什么。 许一言环抱着双臂,静静站在一旁,面含微笑的看着他们。 三个秀才终究是没能从嘴里吐出什么来。 拿开他们的手之后,众人才看见了,他们满嘴都是鲜血啊。 痛得他们合不拢嘴。 嘴里面却看不到一颗牙齿了。 众人这才知道,他们三人的牙齿都被打掉进了肚子里面去,无不骇然的看着许一言,浑身一冷,有些后悔跟过来了。 有一个秀才气得怒发冲冠,向知县告状,可一开口说话,就痛得他咧嘴,只能忍着痛,含含糊糊的哭喊道:“大人,他做了什么你可都看见了,求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没了牙齿,说话像八十岁的老爷爷,瘪着嘴,说话也漏风,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知县被震怒了,重拍惊堂木,道:“许一言!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公堂之上行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知县吗,还有朝廷法纪吗!” 许一言拱手鞠了个躬,理直气壮的道:“大人,我这可不是行凶。” 手指着疼得跳脚的三个秀才,厉声喝道:“他们三人才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公堂之上污蔑、辱骂公差。此等无法无天的恶劣行径,难道不该受到责罚,我打他们一拳,已经是轻的了,若按照律令治罪,该如何?” 这下秀才可顾不得疼了,大声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他这是恼羞成怒,是血口喷人!他已认罪了,我们又何曾污蔑、辱骂他了,难道说的不是事实!” 知县道:“许一言,你若是不能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罪责难逃!” 许一言侃侃道:“我可从来没认罪啊,只说不想解释了。他们状告我的罪状,没有一条是站得住脚的证据,仅仅只有旁人的一面之词。且不说我与叔婶他们有仇隙早已分家,根本不可能在他们面前醉酒失言,即便确如他们所说,可也只能证明我有这个想法,何以就证明我这般做了? 戟指三个秀才,肃然道:“我现在要反告他们造谣污蔑之罪!” 许一言又转过身来,环顾了大家一眼,道:“听风就是雨,在背后搬弄是非,造谣生事,这样的人,我难道打错了?你们有谁不服气的,觉得他们说的就是铁打的事实,可以站出来一起,我很欢迎啊。” 一把揪住一名秀才,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直响,道:“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也就罢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跑到我面前来的辱骂的。怎么,难不成是以为掌控了悠悠众口,就能一人吐一口唾沫把我给淹死?” 一把搡到地上,对另外两名秀才,眯眼微笑道:“接下来怎么说,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要拿出来吗?我许一言一定奉陪到底!”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许一言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对他们下狠手了,这个结果可没人跟他们说啊。 而且许一言的思维逻辑,比他们想象中要清晰得多,列举出来的证据都被找出了破绽,更为重要的是,队伍之中居然还出现了个叛徒。 这一场仗,打得是节节败退啊,接下来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那两人被看得不寒而栗,捂着没牙的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指着堂外的百姓,道:“没了,没了,我们只是出来做代表的,真正要告你的人是他们,不是我们。” 许一言回头道:“你们还要告我什么,站出来,说啊。” 众人纷纷摇头,谁也不想自己的牙齿也被打落光了,还指望着吃肉啃骨头呢。 许一言道:“那我的案子就算是结束了,这三个人的污蔑造谣罪,知县大人应该很清楚了吧。可千万不要放过啊,一定要严查,看是不是背后有人指示,故意来抹黑官府!” 知县点头道:“来人啊,把这三人给我押下去!” 上来几个衙役,手持着水火棍,将那三名秀才叉下去,关押在了地牢中。 这三蠢蛋是被蒙在鼓里的,还以为是早就打通了上下关系,只是过来走个流程,做做样子而已,以便能够合法的定许一言的罪。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发挥最后的用处罢了。 被指派过来带头告状,其实本来就是输多赢少的局面,赢了固然可喜,输了也无伤大雅,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在牢房中,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 肃静了众人的哗然声,知县又问道:“许一言,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了事情,谢捕头为何就此殉职了?” 许一言道:“我来衙门就是想告诉县大人,这城中妖怪吃人一案,背后的真凶我已经知道了,谢捕头也是被那人所杀的,昨天那两名捕快是被冤枉的,妖怪的同党另有其人!” 这可是重磅的好消息啊。 知县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是焦头烂额了一个早上,杀了上百条人命的妖怪同党,竟然被指出来是衙门的人,不想出一个办法来,他的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 此时听到许一言说的话,可不就是办法来了,激动得有失形象的站了起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真凶是谁?” 许一言道:“明灯馆的杨生华!妖怪去而又返,所杀的人其实都是出自他手,我有理由怀疑,那三只妖怪,也是他带过来的。” 堂外的百姓可还没走,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是震惊万分,三三两两小声的议论起来。 知县皱眉沉思,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千万不能胡说啊,否则出了事情,没有人能够保得住你!” 许一言掷地有声道:“我没证据的话,还来衙门干嘛!” 转身对众人道:“是非黑白不是听别人口中说的,要凭借自己去追寻,亦步亦趋者,那是无脑的庸人。你们若想知道真相,就跟着一起来吧。” 第八十一章:舆论为王(上) 在昨天夜里,许一言察觉到妖气之后,在离开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并没有解除小黑纸人的付魂法术,自始至终都让他在暗中跟踪窥视着杨生华,因此目睹了全部的杀人虐尸过程。 只不过当时那个状况,许一言已经和弟子规分开了,城中的巡逻队也被妖气吸引过去了,他一个人不太有把握去面对杨生华。 又恰巧在那个时候,发现了谢捕头的疑点。 柿子要选软的来捏。 所以许一言才制订了新的计划,指望将谢捕头抓到手,从他身上打开新的突破口,当作指证杨生华的证据。 只不过没想到,谢捕头一早就死了,从始至终都是被鬼怪给操控着在行动。 即便是这样,在小黑纸人那边,许一言还是发现了一些有利的证据。 知县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振奋,心中欢喜万分,想道:“如果许一言找到的证据,当真能够坐实了杨生华的罪,衙门的污名自然就可以洗刷干净。朝廷还能够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打压江湖势力,到头来我可能还是大功一件!” 带上了三班衙役、缉妖捕快和告状的那群百姓,由许一言领路,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有人认得这地方:“这不是宋寡妇的家吗,昨天夜里也被妖怪害了,死得老惨了!” 房子不大,能进去的人就不多。 大部分都在站在门口、或者趴在墙头上凑个热闹。 他们看到许一言站在院内,手掐法诀,默念着某种咒语,霎时从地面掀起了一阵阴凉之风。 他们都大感诧异:“这是在施法术吗?” 有人更是奇思异想,道:“这股阴风,该不会是要招魂出来吧?” 青天白日,鬼怪也能够现身不成? 好不容易有了大开眼界的机会,他们可不愿意错过,争相恐后的也要挤出一头。 然而并没有什么鬼怪,出来的是一个黑黢黢的小纸人,手上拖着的是一件衣裳。 许一言拿过衣裳,交给了一旁的衙役。 又将纸人拆解开,做成了一个类似鸟爪一样的东西。 众人都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知县接过衣裳看了看,被火烧焦了一部分,将其完全展开之后,发现上面有大量的血迹,皱了皱眉,道:“许一言,这件衣服就是你找到的证据吗。” 许一言点头,把衣裳拿在手上高举起来,转了个圈让大家都能看见,这才道:“这件衣裳就是杨生华杀人时候穿的,这上面的血迹,就来自宋寡妇。他杀完人后想要销毁证据,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了,及时把火扑灭了,只损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然后还这个东西。” 他举起了那个用黑纸做成的鸟爪,给大家看了一遍之后,将这个鸟爪戴在了右手指上。 知县问:“这又是何物?” 许一言向大家解释道:“这就是杀人凶器,是杨生华模仿妖怪杀人的道具,一个铁制的爪指套。只是这个铁爪指套干系重大,我也不知道他是藏起来了还是给扔了,只能暂时用纸做一个给大家看看。” 于是模仿着杨生华的行为,对着一名衙役,进行了一段杀人虐尸的演示。 许一言道:“杀人的手法就是这样,大家可看清楚了吧。仵作详细的比对尸体上伤口,就能够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他取下了指套,继续道:“这就是为何我们费尽心机的,也不能在夜里找不到妖怪出没的踪迹,可被害人尸体上,却总是出现这类妖怪的爪痕,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匪夷所思,因为杀人的根本就是人!” 大家恍然大悟的长哦了一声。 然后就有人发声质疑,问道:“就算真如你说的那样,可怎么就肯定这些东西是杨大侠的,不是那两名捕快的。我们怎么知道这会不会是你们衙门的人在故意栽赃陷害,想要拉别人明灯馆的人下这滩浑水。要知道,昨天晚上你们衙门的人,可是被抓了个人赃俱获的。” 这人提出的质疑,也正是知县所担忧的地方,倘若是别的人倒还好,有了这些东西,直接抓回衙门,各种大刑轮番进行伺候,几天下来,不怕他不招供。 可偏偏这个人是杨生华,是明灯馆这次派出来捉妖的领头。 将他这样的人物抓回衙门,可是万万不能用刑的。 到最后如果不能将其定罪,可不好向明灯馆所代表的江湖势力交代。 一旦处理不好这其中的关系,朝廷为了避免与江湖发生直接的冲突,就会选择弃卒保帅,把知县给扔出来顶罪,任凭江湖人士发落处置。 知县语气有些埋怨,道:“既然你都看到他杀人了,怎么不带人当场拿下,抓他个现行,如此一来,他想抵赖也不成了!你现在把东西拿出来,他若是抵赖狡辩又当如何?” 难道你忘记了,方才在公堂之上,你是如何巧辩如簧来脱罪的? 许一言道:“看到谢捕头了吗,他就是想抓个人赃俱获,结果怎么样了?杨生华是头狡猾的狐狸,能抓住他这点蛛丝马迹,已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知县有些无语凝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长叹一声气,心里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不容易办成,自己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许一言继续道:“要证明这些东西是不是杨生华,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人带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一一验证。他的身材魁梧颀长,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这衣服若是正好合身,而他的武功正好也是鹰爪一派,是不是栽赃陷害,岂非一目了然。” 知县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事已至此,只能听从许一言的主意,死马当成活马来医。 于是派了几名衙役,以协助办案为理由,去请杨生华等人前来。 许一言又提出,顺便去丧葬街,把弟子规也喊过来,他可以证明杨生华会鹰爪武功,两人只要一交上手,练成的武功可骗不了人。 在这过程中,听到消息而赶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他们也确实很关心,城中妖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够彻底的解决。 不一会儿,明灯馆二十名弟子如数到场。 在过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听到了真实的消息,所以是面带怒容。 到场之后,气氛就凝重紧张起来,有一种剑拔弩张之势。 随后,弟子规也施施然而来。 除了这两人之外,冯余听到消息之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知县站出来道:“杨队长,许一言指控你才是这次妖怪杀人案的真凶,这件血衣是你的杀人之物。请你过来,就是想要验证他所说的,看一看这件衣服你穿着是否合身。” 此话一出,明灯馆的弟子自然是群情激昂:“仅凭这么一件衣服,你就敢怀疑我们,怀疑我们明灯馆!” 纷纷指骂,这是在侮辱他们明灯馆,是在进行污蔑和陷害杨队长。 诋毁他们明灯馆的名声,即便是知县,你也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双方眼看着都快要打起来了。 杨生华安抚了众人的情绪,把那件血衣接了过来,展开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道:“我杨某人身为明灯馆的弟子,一生行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从不怕宵小之辈的污蔑陷害。我可以在这里承认,这件衣服确实是我的。” 他的话,掀起了一片海浪般的哗然声。 在场的百姓都纷纷摇头,表示不肯相信,他们心目中的杨大侠,居然会是勾结妖怪杀人的真凶。 明灯馆的弟子们也是满脸诧异,掉头看着杨生华,愕然道:“队长,这件血衣当真是你的,你可看清楚仔细了?” 第八十二章:舆论为王(下) 许一言却在心里觉得不对劲,杨生华怎么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反驳,反而主动的承认了。 心下细细思考一番,马上就明白了他想要耍的是什么花招,有些恨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多想一下,竟把这一点给遗漏了。 此时想要补救,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杨生华提起真气,声如洪钟,压下了在场的议论之声,道:“这衣服确是杨某人的,我不否认这一点,但这衣服是怎么到捕快手里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敢问知县大人,我的衣裳是怎么到了你们手上,还染上了这许多的血迹?你可得给我一个详细的交代。” 好一招反客为主,一瞬间就将局势逆转了。 杨生华就这么一提点,周围的百姓也瞬间明白了他想要说明的意思,这衣服虽然是他的,但确是被人偷走的。 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之下,谁会特意去在意一件衣服的丢失呢? 有些人甚至直白的指责官府的人,怒然骂道:“好呀,原来是你们偷了别人的衣裳,伪造出假的证据来陷害别人,是想要让别人替你们犯的错顶罪是吗。是不是最后还要说,那两名勾结妖怪的捕快,也是被他们明灯馆的人冤枉的是吧!” 自从昨天晚上那两名捕快被人在杀人现场给抓了个现行之后,百姓们就对衙门产生了抵触心理,再加上有关许一言纵妖行凶以获利的谣言甚嚣尘上,他们认为衙门是和妖怪有关系的。 官府的威信荡然无存,百姓更加愿意相信,抓到了妖怪、保护了他们性命的冯余和明灯馆子弟。 也有一个妇女抱着孩子,站出来替杨生华鸣不平,大声喊道:“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杨大侠及时出现,我儿就死在那鸟怪的嘴下了,他怎么可能是杀人的凶手。就这样一个不为名不为利的侠义之士,你们也狠得下心来诬陷他,还称得上是我们的‘父母官’吗!” 明灯馆一众子弟更是人人手按刀柄,横眉怒目,只要杨生华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拔刀冲杀,即便是开罪了官府,也势必要维护明灯馆的名声。 这就是真正的武林人士,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在他们气势汹汹的威视之下,知县内心惴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受于情势之迫,不得不低了些声气,道:“杨队长,这可不关衙门的事情啊,大家可都是一路跟过来看见的,这衣服是许一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该是问他才对。” 这一下就祸水东引,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许一言,让他来处理这个麻烦。 知县心里想的是,反正这个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可不能让衙门替他承担后果。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第一个回合,算是败下阵来。 但是证据可不只这一个。 许一言举起那个纸做成的爪指套,道:“我们通过对多具尸体的伤口进行检验和比对,发现除了有妖怪杀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在趁机作乱。就是戴着这样一个爪类的指套,用了鹰爪一类的功夫,将人给瞬间杀死,伪装成是妖怪所为。” 杨生华接过来那个指套,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点头道:“与妖怪勾结的不就是你们衙门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可说的。” 心里面却是诧异万分,不明白许一言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而且仿照得居然这么像,是已经见过了? 许一言心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不你知道你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 口中道:“衙门的捕快,所学的武功可都是有登记在册,找不出一个人会这种手上功夫的人,即便是戴上了这种指套,用常规的手法犯案,和尸体上所呈现出来的伤痕,可是比对不上的。” 杨生华淡然道:“哦,那就是勾结妖怪的人并没有抓完,还有漏网之鱼在外面。官府若是抓不到这个人,大可请我们明灯馆来帮忙,这种有利于民的事情,我们想来也是乐意为之。”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我记得杨队长你好像就会鹰爪功吧,昨天夜里不就是在这个地方,光着屁股和弟子规交手吗,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忘记了?” 弟子规站出来,对众人点了点头,道:“他说的不错,昨天夜里我们在这里碰到了杨施主,因为一场误会过了几招,他所用的确是鹰爪功。” 一明灯馆弟子指着他大骂道:“你这小子当真是信口开河,简直一派胡言乱语!凭你这柔弱身子,也能和我们杨队交上手?我看你在我手上都过不了三招,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实在可笑。” 弟子规并没有解释。 许一言盯着杨生华,道:“我们走之后,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你和宋寡妇两个人,如今她却是被人用鹰爪这类的功夫虐杀,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明灯馆的弟子血脉喷张,怒而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是个虚伪的贪婪小人,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吗,你若还敢继续血口喷人,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铿亮”一声,都将刀给拔了出来。 有弟子规站在一旁,许一言对这些人毫无畏惧,继续道:“杨队长,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还是乖乖认罪了吧,别等被人打趴在地上,到时候脸面可不好看。” 杨生华抬手按压住了大家的冲动,冷冷道:“我与那宋寡妇素不相识,一面未曾见过,这个地方我巡城的时候来过数次,不过进到屋子还是头一遭。” 许一言啧啧摇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杨队长居然是这么薄情寡义之人。没有监控,我确实没法证明你来过,但是你手上的功夫,可隐瞒不了吧。” 杨生华轻蔑一笑,道:“这更是天大的笑话,你在编排我罪名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去江湖上打听一下,我杨生华从小拜入师门,学的就是刀法,对鹰爪这类的功夫,从未有过染指。” 许一言道:“有没有学过你说了可不算,可敢与弟子规打上一场,反正在场也有习武之人,就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学过这类功夫!” 一般的比武对决,是可以刻意隐藏自己的功夫。 但若是打成了生死之斗,必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到那个时候,所用的武功路数可没余力去遮蔽,平生所学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杨生华的武功高低,明灯馆的弟子可都是知道,他没有办法在这场对决中示弱求败,只能尽力去打。 短时间还能够隐藏,可时间一旦久了,招数使用得多了,就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马脚来。 这是许一言的杀手锏了,只要能够在大家面前,证明杨生华确实会这门功夫,那么就有理由对他进行彻底的侦查。 人只要做过一件事情,就绝对会留下致命的证据。 许一言不信找不出来! 杨生华为了洗清嫌疑,是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场比武的,他一旦出手,就必然有暴露的风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冯余却站了出来,道:“杨大侠,你大可不必答应他的这个无理要求,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要查证,而是为了要羞辱你!” 许一言没料到,都走到这一步了,眼看就要胜券在握,这时候却横插进来一个捣乱的。 横了冯余一眼,喝道:“官府查案,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呆着去。” 冯余去不理会,高声道:“杨大侠的为人,我们大家心里面都是明白的,他这样的侠义之士,怎么就和妖怪有瓜葛,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百姓见说话的是心目中的英雄,而且说的也没有错,于是立即附和道:“说得不错,杨大侠是好人!” 许一言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接下来的发展恐怕要失控了。 冯余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继续忿忿不平道:“他与我们无冤无仇,何苦要赶赴过来助妖杀人?明明是日夜辛辛苦苦,守护了大家的性命的英雄侠士,不求名不求利的为公为民,到头来却反而要受到许一言这种无耻小人的污蔑,这还有公道吗?” 众人情绪被他一步一步的带动了起来,有关许一言品性的流言蜚语也是再一次被点燃,心中对他的埋怨愤恨,开始慢慢的生长出来。 他们都觉得冯余说的确实如此,杨生华这样不求回报来帮助他们的好人,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这样不公的遭遇! 于是都朝着许一言,激动的挥舞着拳头,齐声讨伐道:“我们绝不能让他陷害了杨大侠,绝不能让官府冤枉杨大侠!” 知县和一众衙役,听到百姓说的这些话,此刻只感觉到腹背受敌,是举步维艰啊。 想要开口争辩几句,怎奈何声音压不住对方。 知县心中只连声大叫:“糟糕糟糕,这下可彻底失了民心,就不该听许一言那混蛋出的馊主意。我真是精明小心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真相不真相,凶手不凶手的,他已经不关心了。反正事已成定局,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妖怪也快要抓完了,在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 如何重新夺回民心,才是他当下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受到百姓如此的拥护,冯余暗自得意,等他们宣泄了一阵后,才开口道: “这个小人提出所谓的比武验招,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我们都知道,杨大侠绝对不可能是凶手。那他还要坚持这么做,其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这个看似正当的理由,来完成自己的私心,打击报复杨大侠!” 明灯馆的弟子诧异问道:“就凭这个人,能够打败我们杨队长?冯公子未免太高看他了吧。” 冯余摇头道:“你们以为这个文弱的少年武功很差?那可大错特错了,他可是出云寺的叛僧,武功境界深不可测!大家想一想,这个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的假和尚,说出的话能作数吗,能放心让杨大侠和他比试武艺吗?拳脚无眼,如何保证他不会暗中下死手!” 众人心中大惊,没想到居然还想要杀死杨大侠,纷纷摇头道:“私德败坏,说的话哪里可信,绝不能让杨大侠中了他们的诡计!我们要保护杨大侠。” 冯余看着弟子规,道:“你敢说你不是做错事情后,被出云寺逐出来的吗?” 弟子规含笑点点头,承认了。 冯余不等他开口解释,继续道:“大家可看见了,我并非是在胡言乱语。大家可要知道一点,今天晚上,杨队长可还要协助我一起抓最后一只妖怪,他们这时候就要借着查案来打伤杨大侠。大家不妨想一想,他们心里面,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后面一句话,冯余就说到了百姓最关心的的自身利益,把他们从看客的中立位置,瞬间就拉到了自己的一方阵营。 果不其然,在场的百姓为了为何自己的利益,更加坚定的跟着冯余的思路走了。 一听说许一言居然是想要打伤杨生华,借此来阻拦他替百姓捉妖,都自然而然的想到,许一言这么做,是为了继续能够卖他那个纸人。 众多的人纷纷就站到了杨生华的面前,替他打抱不平,道:“许一言,你的心肠怎这般歹毒,竟然用大家的性命来帮你挣银子!只要有我们在,就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休想要伤害杨大侠一根汗毛!” “杨大侠才不会是杀人凶手,你们官府抓不到妖怪,就是故意针对比你们有能耐的人吗!有你们这般做父母官的吗,你们心里面还有我们百姓的安危吗!” 大家还纷纷对许一言破口大骂,连带着以知县为首的衙役捕快。 这股对知县的愤怒其实由来已久,只不过借着这次的机会,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全都一股脑儿的宣泄出来了。 许一言看到这般状况,心中想道:“目前这个形式,要转败为胜,唯有彻底坐实了杨生华的武功,他们的谎话就不攻自破了。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我一个人可办不到。” 转头看向知县,道:“大人你若是信我,就依照朝廷的律令,将杨生华作为杀害谢捕头和宋寡妇的嫌犯拿下,只要今夜没有妖怪作乱,百姓还会继续闹下去吗?” 知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时候把人抓了,你觉得这里的百姓会心平气和让我们离开吗,不把我们给生吞活剥都算是好的了。” 他并不想冒险,只想要维稳,真相和凶手已经不重要了。 许一言不可思议的道:“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代表着的可是大盛王朝,办理案件能不能强硬一点,怎么能屈服在一群愚蠢百姓的声威之下?我敢以性命担保,杨声华绝对不什么好人,他们若是敢阻拦官府办案,动起手来,吃亏不占理的也是他们。我们即便败了,追究起来也没人会怪罪,怎么能不战而退?” 知县看着眼前的局势,很是为难啊,尤其是面对明灯馆那群咬牙切齿的武夫,想到他们个个的功夫都比自己这边的捕快高强,心里头就十分没底气。 许一言看到知县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孬货了,没一点儿魄力和担当,已经被民众的舆论所左右,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转头对弟子规道:“我替你引开那群百姓,你去逼杨生华比武,让他露出马脚。以你的功夫,我相信这并不难!” 弟子规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过了,拳脚功夫一类我并不擅长,恐怕不能如你所愿,试出他的功夫底细。不如你亲自去试,我在旁替你助力。” 冯余见许一言还不肯放弃,似乎还打算用强硬的手段,于是走上前对他悄声道:“民众的舆论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捧到神坛,也可以转瞬就将他拖入深渊泥潭。谁能掌控引导舆论,谁才是真正无敌的神!你已经一败涂地,别再挣扎了,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句话说得确实在理,民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时候真理往往也会被打败;只有多数人愿意相信和承认的,才是所谓的真相,否则那也只是一场骗局。 许一言看着这群前段时间还对他歌功颂德,赞不绝口的百姓,现在却轻易听信别人的谣言,站在对立面,对他破口大骂。 想到自己这些天来,通宵达旦,在城里面跑来跑去,即便没有功劳,苦劳总是有的。 功德值已经是指望不上了,他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帮他们了。 许一言叹一声气,心里对这群人已是失望至极,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既然你们都认为他是好的,都发自肺腑的信任他,崇拜他。我何苦费功夫来干涉,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吧,我是懒得管了,出什么事情,就自求多福吧。” 冯余和杨生华都不着痕迹的相视一笑。 将百姓收入囊中的他们,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你许一言和弟子规武功厉害又如何,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即便是把我们都杀了,没有人愿意相信,最后背负骂名的也是你们。更何况,要动手,也要问问这些人答不答应!” 许一言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对着冯余道:“本来你不出面,我还一直想不明白,直到你现身帮杨生华,我才能够肯定,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搞出这件事情,我大概也能够猜出一些动机了。” 冯余确是不信,认为他是在装模作样,于是故意问道:“哦是吗,还请告知,这妖怪杀人的背后,还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许一言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用银子收买了杨生华吧,这样他才会一心一意的来帮助你,制造出这次涉及全城的妖怪杀人事件。贼加入到捉贼的队伍中,又怎么能够捉到真正的贼。” 冯余心中震惊道:“这件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不对,他根本不知道,这是猜测来诈我的,我可不能上当。” 于是故作可笑,道:“我可真是佩服你得紧,居然能够想出这么荒唐滑稽的事情来。你污蔑我不要紧,污蔑明灯馆,可担心吃不了要兜着走,江湖上没有一个正义之士会放过你。” 许一言哂笑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口说无凭,你就是跟我承认了,我也拿你没辙啊。” 冯余悄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花大价钱,费尽心机做出这些事情,为的是什么?” 许一言一字一句,道:“名缰利锁,你不过求名而已。” 从冯余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之前胡家村出现的蟒蛇妖,也是你花钱买来的吧,只是被净悟和尚给抢了先机,所以才又搞出这挡子事情来。” 许一言拍了拍手掌,不得不佩服他:“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恶劣事件,仅仅是为了满足你功成名就的虚荣心。你啊,当之无愧是一个绝世的变态,恐怕魔教的教主也赶之不上吧。” 冯余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随即便是挑衅一般的语气,道:“你就是全部猜中了又如何,说出来有谁会信你?大家现在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已经成功了!” 许一言耸了耸肩,道:“我已经无所谓了,本来我也没打算出来管这档子事儿的,纯粹是被人给忽悠了。不过这样也好,教会了我一件事情,好人难做,限制太多。对付你们这种人,其实根本就用不着讲什么道理和法律。” 冯余傲然道:“哦,那你准备怎么做,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我们处以私刑?” 许一言道:“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了,你们爱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不过我也要警告你,别想着来碰我的家人,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余突然想到了,笑道:“我记起来了,我哥要娶的原来是你的妹子是吧,那再过不久,我们还是一家人了。你放心,今后我们兄弟俩,会好好对待你妹妹的。” 第八十三章:我不当好人了 听到冯余说出这句话。 许一言只感觉到,一股火气是从脚底直接冲上了天灵盖,足以气得他七窍生烟。 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杀意,不过瞬间就将其压制了下去。 许一言转过视线,深吸一口气,强制按压下心头的怒火,内心劝解自己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必须要冷静下来,不能上了他的当。” 冯余觉得这样没意思,也就没有继续招惹许一言了,而是转回到了先前的话题,问知县:“大人,你们还是觉得杨大侠有嫌疑,要抓他回去调查?” 情况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抓捕杨生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知县忙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不会不会。杨大侠的为人,那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我们怀疑谁,也不敢怀疑他啊。” 冯余道:“其实我知道这定然不是知县你的主意,完全是受了许一言的蛊惑煽动。敢问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脸面,继续留在衙门当差?百姓的安危能交给他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手中吗?” 这其中的意思,知县哪里听不出来。 为了平消民怨,及时止损衙门的威信。 知县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牺牲许一言一个人,来保全衙门其他人的整体声誉。 于是就附和了冯余所说的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许一言的头上。 不过也怕惩罚过重,许一言难以接受的闹了起来。 再三权衡之后,只是罢免了他的职务。 许一言对知县的这个惩罚,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捕快本来就来得十分轻松,对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了这层身份,也不过是一个附加价值而已。 事情好说歹说,总算是消停了。 送走了杨生华和冯余,其余的百姓也跟着散了。 没了外人在场,知县又开始他的怀柔政策,对许一言道:“一言啊,本官刚才不过是为了敷衍那群百姓,用的是权宜之计罢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谢捕头身亡了,许一言就是县城捕快行列中,最顶尖的一个战力了,自然是不能轻易的就把他推出去。 许一言不以为意道:“知县大人,你用不着再说了。在你的立场上,做出这样的处理,其实是很得当的,牺牲一人,保全大局。” 知县点了点头,继续安抚鼓励道:“你能够理解,本官很是欣慰啊。今天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你也别灰心丧气。既然能够肯定是他了,就一定能够找到证据来定罪的,时间早晚罢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许一言道:“抓捕罪犯本来就是衙门的事情,知县大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何须来问我这个平明百姓。” 知县故作生气道:“诶,一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今天晚上不是还有机会吗,只要你能够先于他们找到妖怪,堵住了那些百姓的嘴,这捕头的位置,还不就是你的了。” 许一言内心轻笑:“打了一巴掌,然后给一颗甜枣是吧,这一招对别人有用,对我许一言可没什么用。”挥了挥手,辞别知县等人。 在回扎纸铺的路上。 弟子规突然道:“是我对不起你了。” 许一言道:“哦?你做了什么事情,怎么就对我不起了?” 弟子规心怀愧疚,歉然道:“是我想方设法激你出来除妖行善的,没想到却反而害了你。让你成为了众矢之的,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不仅没能积攒到功德抵消邪气,反而加深了你的罪恶业障。” 许一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件事情也让我看清楚了,做一个老实的好人,永远都是在吃亏的。什么积德行善,什么狗屁业障,是这老天无眼,不辨是非,不分善恶。恶人大行其道,好人寸步难行,与你又有何干系。” 弟子规摇头叹息,道:“世情复杂,人心难测,纵是阅览万卷书,我也看不完、猜不透这人间世事。” 许一言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所以古人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所言,不过这真实世间的万分之一罢了。” 弟子规掏出了那本奇书,心念一起,便生出一股力量,将之瞬间摧为碎末,扬手随风散飞而去,道: “师叔所作的这本佛门经书,实乃恶魔之法典,善功恶果凭他一人的心意而定,还会随众人之口而生变化。此间事了,我要回寺一趟,禀命方丈将这本经书销毁于世间。你也无需担忧背负的业障,佛法奥妙无穷,我回去寻一本能得佛祖庇佑的法门,传授于你,助你消灾避难。” 许一言道:“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只要有能力抗衡这贼老天,何须怕那什么狗屁业障天罚。其实你也不用觉得是你把我给害了,即便我没有学你那本功德经书,就只是我身上的这门通冥付魂法术,继续修炼下去,老天也不会让我有个好结果。” 弟子规道:“通冥付魂术的确是阴邪至极,修炼的途径打破了天道酬勤的规则,是不为天道所容忍的一门法术。” 许一言自嘲一笑,道:“你看,这不就是了,这老天左右都是容不下我,要将我赶尽杀绝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佛心,佛祖也见不得会庇佑我这个妖邪之人。” 弟子规摇了摇头,道:“其实不然,你现在研习不深,及时抽身还有是机会洗净。而那天罚,也需积累到一定的业障才会响应。你若当一个不生是非的普通人,平常诵经念佛,亦可安享余生。” 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许一言的心性已经有所转变。 他摇了摇头,用充满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十分认真的道: “以我这种贱民的身份说来,可能是痴人说梦了。但我不甘心就这样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遇到势力强大者故意找麻烦之后,没有办法解决,只能被人踩在地上,还要陪着笑脸讨扰,借此苟延残喘的无能之辈。” 现如今并非是乱世,朝廷治国的法律也很严苛;而江湖那边,也是一直在倡导,真正的武夫,应该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 这样的制度和风气,是可以保证大多数的弱者,不会受到强者的欺辱和压迫。 但是弟子规也不可否认,再怎么光明的地方,也是有着无比阴暗的角落,就是佛祖心中,也会藏着魔鬼。 要记住一点,制定出规矩的人,真正想要守护的,永远是他们自身的利益;而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愿意,规矩也能是庇护恶人的屏障、杀害无辜的利刃。 许一言所说的那种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少见,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人数少,所以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不计了。 他们对于自己所受到的欺压,是只能带着绝望的心情承受下来,等欺辱他们的强者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他们就可以洗干净脸面,站起来重新生活。 弟子规想了想,道:“人生是有许多的选择,有许多条路径,强大也并不单只是武功的高低,你可以选择一条更安全适合的道路。”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但在我陷入困境之时,最先出现的机会,就是通冥付魂术,我想这应该就是命中注定。财力、权力、武力,在这三者之间,只有武力是相对于简单,同时也是最为有用的一个。” 弟子规道:“即便是要学武,天下高深的正派武学也是多如牛毛,你若不得机遇,我可以替你寻觅几本,何苦沾惹邪术。” 许一言失笑道:“算了吧,你这样的天才根本就不会明白。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身深厚的背景,也没有卓越的根骨天分。在武道这条道路上,是有着数之不尽的天纵之才,我若是和他们走同样的道路,最后只会沦为庸俗无名之辈。”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公平,那些有机遇和天分的幸运儿,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超越平凡武者。 天下有半数的武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止步在下武境。 而这个境界,不过是那些武学天才、机遇宠儿瞧不上的起点罢了,他们的终点,是凡夫俗子做梦也不敢奢望的。 许一言的眼神忽而变得很有力量,道:“我若不剑走偏锋,用生死去独辟蹊径,如何能够超越那群天资卓绝的奇才?通冥付魂术的速成修炼之法,给我了立足巅峰的希望,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办法。谁让我这具平凡之躯,却装着一颗傲视群雄的野心,我只能孤注一掷,殊死一搏。” 弟子规没法否认他说的话,也尊重他的梦想,于是极其认真的与他对视,道:“可你也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道路,将会是多么的孤独和艰辛,无论你有没有做过什么,都注定会成为所有武林正派的敌人。” 许一言淡然一笑,伸手指着上方,道:“虱子多了不怕咬,我已经有了老天这个大敌人,多来几个人间小敌也无所谓,说不定他们还是我抗衡老天爷路上的垫脚石呢。” 弟子规眼神凛然,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是下定决心,要走邪教魔道的路,去做那魔界之皇了?” 许一言点了点头,凛然不惧他的威势,毫不示弱地也正视着他,道:“佛、尊、圣、魔,我觉着也就只有这最后一个,才能让我有机会成为抗衡上天的存在。怎么,你是准备要先下手,替天下除去一个未来的祸害?” 两人半步不让的对视良久,时间仿佛都为他们而停留。 弟子规终是含笑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与魔,不过是不同立场上的两种存在罢了。回去吧,也快到要吃午饭的时候了。” 许一言双手抱头,道:“那就走吧,回去吃了饭,好好睡上一觉。”走了几步,发现弟子规并没有跟上来。 回头一看,与他背对而行,是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 弟子规挥手作别,道:“我要回寺去处理经书的事情,有缘的话,江湖再见吧。” 许一言打趣说道:“只怕到时候再见面,你我已经站在了对立面,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弟子规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我已经用佛学神通‘他心通’,洞察了你的心。你我之间虽然选择的路径不同,但殊途同归,实乃同道中人,永远也不会站在对立面。” 回到扎纸铺,门前的卫生还没有清扫完成。 许一言一边帮忙,一边将发生的事情,挑拣了重要的说给妹妹听。 许若得知今天晚上过后,就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担心妖怪杀人了,很是高兴。 又得知哥哥的公差一职被罢免了,难免有些替他感到惋惜,不过只要人没有事情,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听到弟子规也走了,心头还是出现一些离别的伤感。 毕竟这也是许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嘟着嘴,埋怨他道:“真是的,要走也不回来给我打声招呼,这些天白给他做那么多好吃的了!” ...... 闲话少叙,日走月来,又到了一天的夜晚。 因为发生了白天那样的事情,许若也不想再让哥哥出去了,他已经辛苦了这么多天,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一下了。 许一言也没有表现出自己要出去巡夜抓妖的意思。 结果已经是注定的,最后那只罗刹鸟怪,必然是会落到冯余的手上,经过一番舆论造势以后,成为万人拥趸的英雄。 所以当衙门派人过来,鼓励许一言出来上班抓妖的时候,他是闭门不出,连声儿也不回应一句。 许若是体谅哥哥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深深的伤害了他的心。 只是谁也不会知道,许一言在心里面,其实是有着另外的打算。 “既然冯余为了完成自己出名的目的,制造出了每夜妖怪杀人,这种先入为主、深入人心的刻板印象。而且今夜谁都知道,妖怪会再次出来害人,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也反过来抓住他创造的机会来利用呢。” 此夜有明月高悬。 月色照耀的大地中,有一个黑影俯低着身子,匆匆跑过。 风吹起来,点点细碎的雪花,开始缓缓降落,闪耀着月光。 黑影轻盈的窜上了一个较高的屋檐,找到合适的位置后停下来。 取下了背后的长弓和利箭。 天上的明月唯恐天下不乱。 它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将纯白的月光投射进了一户人家的窗内。 黑影居高临下。 再加上房间的布局,他可以通过那扇窗户,清晰的看到床榻之上睡着的人。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这户人家就是扎纸铺,那个床榻上睡觉的少年,正是许一言。 杨生华虽然有舆论的保护,不会有人敢来怀疑调查他,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只要做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担心许一言并不会就此罢休,只要还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威胁。 杨生华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这才安排了心腹,赶过来刺杀许一言,将隐患从根源上铲除。 第八十四章:将计就计夜杀人 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让月光照得一清二楚。 黑影刺客脸上一喜,立马张弓搭箭,眯眼瞄准那一片月光。 上一次用吹箭暗杀失败了,吸取教训后,换成了威力更大的强弓利箭。 他在心里没发誓:“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用许一言的鲜血来洗刷之前的耻辱,不能辜负了杨哥对我的信任!” 他的双手很稳。 在冷夜中因为没有一丝的抖动。 雪花缓缓的飘了下来。 他右手手指突然松开,利箭“噌”然离弦。 箭头刺破那片缓缓飘下的雪花,如一点星光朝着月光飞射而去。 这一箭暗藏雄浑的真气内力,即便目标是铁板一块,也能将其轻易射穿! 夜深人静,许若已经进入了梦乡。 许一言躺在床上,虽然闭着双眼,可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候,眼看差不多了,就要准备起身出门。 乱葬岗吸收了鬼怪,他不仅是修为大有增长,就连耳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还没起身,突然双耳一动。 一个细微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的传入耳内。 许一言情知不妙,晓得外边有人在放冷箭。 躲是已经没有时间来躲开了,于是快速抬起手,提运真气,闻声计算着距离,在空手猛然一握。 一只从窗外,星火飞射进来的铁箭,不偏不倚就被他紧握在手中。 这一箭来得果真凶险万分,距离许一言的脑袋就只有一寸的距离。 在握住羽箭的同时,许一言也迅速翻身下床跃至窗边。 只见月光洒下,眼前又飞来一点光亮。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把握住飞来的第二支羽箭。 然后看到远处,一座高耸的阁楼屋檐上,闪过去一个黑影。 许一言扔下手中的羽箭。 跃起身,猫着腰,胸部贴着膝盖。 用起谭云的轻身功夫,右脚在窗棂上一踏。 展开双臂,整个人如燕子一般,轻然滑到对面阁楼屋檐。 立在屋檐上。 许一言借着明亮的月光,清晰的看见,那黑影朝着西南方向奔逃而去。 既然找到目标,那就好办了。 他运气于脚步,右脚点地,身子朝着黑影飞射过去。 黑影听闻到了身后的声响,知道是许一言追赶了过来。 心里暗自惊喜,道:“只怕你不来呢!” 估摸准了时机,黑影跃身在空中时,猛然转过身。 朝着飞在空中的许一言,信誓旦旦的射出一箭。 黑影心中想的是,他们两人的距离相隔不远,自己又是出其不意,许一言人又刚好在半空中,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躲闪过去的。 而且箭杆上是抹上了热乎乎的鲜血,许一言决计不可能抓捏得住。 这一箭,必然会射他一个透心凉! 然而下一个画面,黑影却失望且吃惊的道:“这怎么可能,这小子,难不成还练了什么软骨柔体一类的功夫?” 在近距离面对疾速射来的利箭。 许一言的身子,忽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发生了弯曲。 就像是一条软骨的蛇一样。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躲过了致命的一支利箭。 黑影这一个吃惊,方寸乱了,也就分了神,脚下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许一言的身体迅速复原,道:“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抓住机会,提高了真气,飞身向前扑出。 五指成爪,一把扣住了黑影的肩膀,而他的前扑之势也已到了尽头,身子开始往下坠落。 许一言顺着坠落之势,手上施以真气之力,将黑影朝下一压,摔落到了地上。 “还以为跑得掉?” 见那黑影刺客有翻滚起身的念头。 许一言先踏上一脚,踩在他的心窝上,另一只脚放在他的裆部中央,双管齐下,压制得他无法、也不敢动弹。 蹲下身来,一把揭开了刺客面上的黑布条。 那刺客担心暴露身份,下意识用胳膊,遮挡住失去黑布条的面目。 许一言轻声笑道:“用不着遮挡了,就是不看你的长相,我也能够猜到你的身份。杨生华是怕我继续追查下去,迟早会找到能够坐实他犯罪的证据,所以派你过来暗杀我。” 刺客见身份已经暴露,也就放弃了挣扎,不过依旧狡辩道:“你猜错了,我来杀你,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示,是我自己要来的” 许一言哦了一声,道:“那这么说,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了?我何时得罪过你。” 刺客一脸嫉恶如仇的表情,正义凛然道:“杨哥宅心仁厚,没有将你对他的冒犯放在心上。可是我不能够,像你这样阴险奸诈的小人,留在这个世上也是一个祸害,人人得而诛之!我自然应当替百姓出手,除掉你这个祸害!” 许一言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拍手鼓掌,最后竖了个大拇指,道:“好家伙,你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把脸皮练厚一点。” 刺客呸了一声,道:“我学艺不精,输了怨不得人。既然落到你手上了,要杀要刮,随你处置!但你要是想用我来栽赃明灯馆,那就是白日做梦!” 能不能撕开杨生华的真面目,还大众一个真相。 许一言已经不是看得那么重要了,这已经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何苦又去费心费力。 既然这些人愿意相信,那就让他去信呗。 许一言去唤醒他们,反而还会被反咬一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现在学乖了,是不会再去做了。 没有到二更时候,城中还没能出现妖怪的气息。 不过许一言一直算着时间,估摸着也差不了多少时候了,妖怪也快要在城中出现。 这只罗刹鸟怪,不会出现多久,顶多就是闯几个民宅,吓唬几个人,被大家看到身影之后,就会被冯余给及时抓住。 至此,妖怪杀人事件,也就宣告结束了。 许一言要实现反利用,就得赶在罗刹鸟被抓住之前,完成他的行动计划。 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他不能继续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即让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许一言往脚下注加力量,踩得刺客只感觉心脏快要爆了,喘不过气来,整张脸憋得紫红。 就在快要将刺客生生踩死的时候,许一言忽然收力,从刺客的身上移开了。 刺客喘过起来了,愤然道:“要杀就杀,给个痛快的!” 许一言并非是想要折磨他,只是在刚刚,一瞬间想到了此人的利用价值。 活人永远是比死人更有用的。 把这个人留下来,放在杨生华的身边,或许能对许一言来说,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许一言佯装出惊恐的表情,道:“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明灯馆弟子,我哪儿敢杀你啊,不是自掘坟墓吗。” 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刺客大喜过望,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赶紧放了我,念在你本性不坏,我也可饶你......” 不等他说完了话,许一言已经一拳将其打晕了,摇头喃喃道:“大门派的弟子,也就是这样的货色吗?看来名门正派什么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用指甲划破了手指。 扒开了刺客的眼皮,挤入了两滴鲜血。 掐诀念咒,在他的身体内种下了法术—— 傀儡作戏。 ...... 丧葬街,扎纸铺。 门窗紧闭,店铺之内,忽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是许多纸人垮塌、落到了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漆黑的屋内,亮起来了两粒红光。 幽幽淡淡。 在阴暗的包裹下,是朦朦胧胧的。 红光开始飘了起来,移动进了内屋,到了院子。 在月光下,这才看得分明。 这是一只大型的鸟,用上了灰色颜料的纸,做成的一个纸鸟。 那两粒红光,正是从鸟的两只眼睛中冒出来的。 眼睛的地方,是涂抹上了血的颜色。 许一言的血。 纸鸟一跃跳上了墙头,扇动了几下翅膀。 然后轻轻一跃,振翅飞了起来。 不多时,许一言已经看到了纸鸟的影子,抬起手来召唤。 纸鸟俯冲,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许一言继续从手指上挤出鲜血。 掐着一个奇怪的手诀,只单独伸直了出血的食指,剩余的手指都交叉穿插在一起。 压低着声音,尖着嗓子。 嘴中嘶哑的念着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咒语。 像是老巫婆在低语一般。 手指沾血,闭上眼睛,在脑海之中幻想出那只罗刹鸟的模样。 其实许一言也没真正见过那只鸟怪,想象出来的,也只是人们口中说出的那个样子。 他在纸鸟的身上,用鲜血画出一个符咒图案。 咒语念毕,施法完成。 符咒图案散发出暗淡的红光,一点点的开始向外扩大,直到将整个灰色的纸鸟都笼罩在其内。 纸鸟在这个红光之内,竟然迅速的生长出来了羽毛。 晃眼之间,红光已经消逝。 灰色的纸鸟,已经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大灰鸟怪。 鸟怪的模样,就和许一言在脑海中,幻想出来的那只罗刹鸟怪一模一样。 这是——化形术。 境界到了上武二脉之后。 《通冥付魂术》之中的法术能力,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 滴血点睛术,除了增加控制死物和付魂同享的数量之外。 还可以将纸人等易于塑形的死物,付魂同步感观之后,进行幻想化形。 许一言现在的境界还不高,所以只能够化形出一个低级的物体,暂时无法幻化出人形,也不能赋予所化形之物的性格和能力。 也就是给之前的纸人,披上了一层血肉真实的皮囊。 在目前的情况之下,这些能力已经足够用了。 兵分两路。 许一言放飞化形鸟怪,自己也起身行动。 他来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去往的路。 这是叔叔婶婶的家。 许一言轻车熟路的撬开了大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他再一次听到了叔叔那如雷炸响的鼾声。 推开房门,点燃了油灯。 拖过一条凳子,许一言坐在了床前,等着叔叔婶婶因为光亮的刺激而醒来。 婶婶是第一个醒过来的,用手遮着眼睛,嘟囔道:“你个死鬼,大晚上的点什么灯啊。” 睁开眼睛,猛然看到床前坐了一个人,吓得大叫了起来。 叔叔也被叫声给吵醒了,睁开眼看清楚坐着的是许一言,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困意全无。 许一言微笑着向两位打着招呼,道:“叔叔婶婶,别来无恙啊,侄儿特意来看望你们了。” 那语气和神态,就真的像是来串门走亲戚的。 可现在是深更半夜啊,谁走亲戚会选在这个时候,而且还一声不吭的进了家门,坐在别人床前盯着看。 正常的行为,到了不适合的场景,那就会变成诡异。 夫妻俩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许一言,双双抱在一起,那被子遮盖住自己。 他们心里做了对不起许一言的亏心事,又知道他的能耐和脾性。 这时候突然上门,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 心里面早就突突地跳个不停,被冰寒的惧意给填满了。 叔叔见许一言打完招呼之后,就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看得他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颤声道:“一言,我可是你亲叔叔啊,你父亲的亲二哥,咱们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你千万别犯糊涂啊。” 许一言摇头道:“就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我已没有计较你们这些年来,是如何对待我们兄妹俩的。上次分家的时候,也没和你们一般见识,债务仇恨什么已经一笔勾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一言停顿了一下,把身子前倾,靠得更近了一些,平静道:“只是这一次,你们还要来招惹我。说说看,还有什么理由,才能说服我,放过你们?” 婶婶平日里是一个野蛮骄横的泼妇,叉着腰昂头挺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这会儿却怕得没了个人的模样,瑟瑟缩缩的躲在被子里面,贴着叔叔。 叔叔浑身冰凉,却出了满头大汗,急慌急忙的道:“一言侄儿啊,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也不想的啊。是、是冯老爷,是冯老爷派人来威胁我们。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冯老爷指使的,全都不是我们的本意。放过我们,也放过你吧,杀人犯法啊,千万别做糊涂事!” 说着就下了床,拉着婶婶一同跪倒在许一言的面前,道:“叔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向你道歉,道歉。你想要报复,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一定要冷静啊,不要因为我们,把自己的后半生给害了!不值当啊,一言侄儿!” 婶婶伏在地上,用几乎变形的声音,哭求道:“是啊,是啊,只要不杀我们,怎么报复我们都行。” 许一言站起身来,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们也是受人指使,所以我也不会太恨你们。只是过来小惩大诫一下。” 叔叔和婶婶听到这话,总算了放了大半的心,抬起头来,相视一笑。 婶婶更是磕起了头,道:“只要你肯放过我们,今后我们夫妇就给你们兄妹俩当牛做马。” 许一言捏了捏手指,微笑道:“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街坊四邻被惨叫和惊呼声给吓醒了,只是以为妖怪到了附近,连床也不敢下。 第八十五章:妖患事件落幕 凄寒夜晚。 刺骨的求救惨叫声。 渐渐变得微弱,直到完全止息。 只剩下了孩子不停拍打房门的啼哭和呼喊。 在这期间,听闻声音的,只有左右的几户邻居。 但是他们也只听到了第一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都是使劲儿堵住了耳朵。 “吱呀”一声。 许一言拉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到院内的井边,推开井盖,打了一桶水,洗干净了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将染上了血迹的衣服脱下来,将油灯倾倒,放了一把火将其销毁。 火光映照着许一言的脸。 似明似暗,平淡无澜。 他抬起头来看天。 差不多是二更的时辰光景。 稍加感应,城中的妖气果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许一言心道:“看来罗刹鸟已经现身了,我也要抓紧时间了。” 闭上眼睛,开始专心致志的,去同享化形鸟怪那边的视野。 冯余为了自己设计的这场成名戏,能有一个完美的落幕。 他说服了自己的父亲冯老爷。 将家里面一大半的护院,都借调分派了出去。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制造出一个,冯余是一个大公无私,一心为民的侠士形象。 为了大多数的百姓,连自己父亲的安危都可以置之不顾。 舍小家,为大家。 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啊。 许一言也就借助了冯余的这个计划。 抓住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他要乘虚而入,进到冯家大院,然后刺杀冯老爷。 许一言通过同享,已经看到化形的罗刹鸟怪飞到了冯府大院的外面。 他施以法术,开始将化形鸟怪的操控权限,转接到了自己手上。 冯府除了外院墙边,还点着些许的灯笼照明。 内院基本上就是漆黑一片了。 凭借着与夜色相近的颜色作为掩护,以及灵巧的飞行姿态和技巧,许一言操控着化形鸟怪,轻而易举的就潜入到了冯府。 上次用傀儡作戏,操控徐三儿的时候,来过冯府一次。 所以许一言记得这里面的大致结构,以及护院分布的具体范围。 二更的时辰。 整座冯府都是静悄悄的。 许一言操控着化形鸟怪,径直就来到了主人卧房。 这个时候了,府上其他的房间也没点灯,冯老爷除了在自己房间里,还能去哪儿睡觉? 然而化形鸟怪悄声潜入进去后,还真没有在房间内找到冯老爷。 冯老夫人倒是睡得挺香,可是杀了这个人并不能影响什么。 许一言啧了一下,想道:“富贵人家的老爷,生活都这么奢靡和谐吗,放着自己媳妇儿不管,难道是去宠幸哪个丫鬟了?” 出了房间。 鸟怪又接二连三的找了几间屋子,房间里面睡的,倒也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可都是身边都没有男子,独守空房。 不能在找人这上面多耽搁时间,否则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行刺冯老爷,看来是又一次的失败了。 许一言可惜的叹了一声气,想道:“冯老爷的命可真硬啊,两次大好的机会,都没能杀了你。今天晚上他没有留在家里面啊?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给自己面临任何危险的机会,这倒是挺符合他谨慎小心的性格。” 不能白跑一趟,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 冯老爷不在家的话,那就找其他人下手。 总不可能冯补这个花花大少也没在家吧,能放心把八个媳妇儿留在家里,和这许多的护院同一屋檐下? 许一言道:“把新郎给收拾了,没了他,这个亲我看你们还怎么成。” 于是操控者化形鸟怪又飞去找冯补。 这一次的运气比较好。 许一言在八个房间中,随机挑选了一个。 房间里面通风,有炭炉烘暖。 一进去,许一言都能通过化形鸟怪,感受到热烘烘的舒适感。 看到了冯补那张胖乎乎的圆脸蛋儿,四仰八叉的躺着,胸口上贴着一个小姑娘。 许一言没空欣赏泄漏的风景,想道:“时间不等人,必须把他速战速决!” 鸟怪无声无息地飞到了冯补的头上,只需要用尖喙朝下一啄,就能送他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在距离冯补脑袋一寸距离的时候,化形鸟怪下坠的身形,骤然间停止住了。 许一言犹豫了一下。 心想:“这样就把他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了。” 余光看到了冯补身边的小妾。 心念一动。 他想到一个能更加报复他的主意。 化形鸟怪从冯补的头上离开,开始直接朝着他的下身,迅疾地戳了下去。 即便是盲打。 那也一样的精!准!狠! 一嘴就叼住了要攻击的地方。 “啊!好痛,床上有什么东西咬我!” 冯余瞬间就醒了过来,双腿夹紧,下意识就伸手下来抓挠。 鸟怪加快了速度。 三下五除二就嚼了个稀巴烂。 “啊!” 痛得冯补是满面的青紫。 弹簧一样就滚落到了床下,捂着鲜血直流的地方,在地上翻来滚去,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哭爹喊娘。 小姑娘看到了丑陋的大鸟怪。 吓得花容失色,连被子也忘了遮掩,惊声尖叫了起来。 这两人一个哀嚎,一个求救,交叠在一起。 一瞬间就吵醒了冯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房间内的灯光,依次被点亮了起来。 站岗和巡逻的护院,听到呼救声响,火速赶了过来。 听到声音是来自冯补三夫人的房间内。 他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不无担忧道::“遭了,不会是大少爷出什么事了吧!” 在危机情况的面前。 这七八个护院,转眼之间就按照不同的分工,站好了各自的队列。 前排有三个人提刀在手,叫喊道:“少爷,您还好吧,千万要挺住,我们这就进来救你了!” 在动手之前的这个提醒,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为冯补喜欢和妻妾在一起,玩儿一些特殊的花样,偶尔也会在房间里发出一些哀嚎和呼救的声音。 如果不问清楚,冒冒然闯了进去。 打扰了他们的氛围都还是小事,这要是一个不注意,眼睛看错了地方,可就是大问题了。 冯补并没有叫退他们,七夫人依旧歇斯底里的在喊道:“妖怪,房间里有妖怪,你们快进来救我!” 护院脸上颜色一变,再也等不了了,抬腿一脚踢开了房门。 还没等冲杀进去,迎面就猝不及防的,冲出来了一只半人大小的丑陋灰鸟。 把他们吓了个机灵不说,还朝着他们吐了一脸碎肉血唾沫,迷了他们的眼睛,臭了他们的嘴巴,连口也张开不得。 站在后面的护院看到鸟怪。 他们心中无不万分震惊:“这是、这是罗刹鸟怪!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二少爷人呢?” 冯余的计划只有他和冯老爷两人知道。 毕竟还是专业的护院。 震惊虽然震惊,应变的能力还是十分强,还在说话的时候,就使出武功,去攻击鸟怪。 许一言操控着鸟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冲出房间后,本来是准备冲天而上,就这样直接溜走了。 可那几个护院提气真气攻过来的时候。 许一言感觉到他们之中,一个上武境界的人都没有,最高的只有一个下武十一脉。 就算是操控着化形鸟怪,无法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可对付这些下武境界的人,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乱杀。 许一言无法肯定,冯老爷不会继续找他们的麻烦,所以能够有机会对他的战力进行削减,那就尽可能的削减一点。 绝对不能浪费片刻的时间。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 许一言就立刻行动起来。 化形鸟怪在空中掉转过头,朝着攻过来的几名护院闪电一般的俯冲而下。 在近距离的时候。 忽地侧转过身子,一边躲过了攻击,一边从他们身体的间隙之中穿插了过去。 顺带着抓破了他们的腹部。 俯冲之势兀自不停,继续朝着另外的三名护院飞去。 他们其中一人用刀格挡,另外两个人从不同方位,发起攻击。 有攻有守,可谓是天衣无缝。 只可惜,这只鸟怪并非是真正的妖怪。 而是纸人化形而成的,只有受了致命的一击才会死去,解除法术现出原形来,一般的伤害并不能对它造成什么影响。 于是化形鸟怪对那两人的攻击视若无睹。 反而故意迎面的撞了上去,让他们的刀刺入了身体之中,但是避开了致命的心脏部位。 “原来这是一只傻妖怪,居然自己撞上来送死!” 他们相视一笑,以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鸟怪给杀死了,心里面也开始放松了警惕。 那个拿刀格档防御的人,放下了刀,卸下了防备。 这正是大好的时机。 他们三人全身上下都是致命的破绽!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鸟怪,忽然就生出了一股猛烈的力量,双眼暴射出刺眼的红光。 挥动着钢铁一般的翅膀,从他们三人的身上横斩而过。 出其不意的连杀了五名护院,那房门口的三名护院以擦拭了脸上的污秽之物。 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三名同伴瞠目结舌的表情,以及开始滑落的上半截身子,冲天而上的艳红血液。 这才过了多久? 擦个脸的功夫,怎么五个人就死亡了? 那三名护院都傻眼了,不敢相信的怔在了原地。 忽然见到鸟怪朝着自己飞来,什么狗屁的护院身份,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大喊一声,四散而逃了。 许一言并没有去追他们,一来是从不同的方向逃走的,一一的去追杀太浪费时间了,容易把自己给暴露。 二来既然被吓破胆溜走了,想必也没脸面重新回来了。 许一言察觉到,城中罗刹鸟的妖气还在,看来冯余的这场落幕大戏,比他想象中的要久一点。 “是留下来继续杀,还是见好就收,先走为妙?” 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行动的时候。 忽然又跑来了一名护院。 此人衣衫略显凌乱,头发也是胡乱的扎了一下,看得出本来是在做什么事情,听到声响后才穿好衣服赶过来的。 这人手里面提着一把铁伞,口中喝道:“大胆小妖,真是不知死活,竟敢来冯府作乱生害!好我今日不把你给收了!” 双手摩擦,将铁伞一转。 伞面撑开,瞬间暴射出了几十发暗器。 许一言暗道:“糟糕,竟然来了个上武脉的高手,这下应付不过来了,先走为妙,纸人绝对不能被他们留下!” 鸟怪冲天直上。 压根儿就不理会那些暗器,只是躲去了几发射向翅膀的铁蒺藜,免得没了翅膀,飞不起来。 铁伞人收了铁伞反手插入背后的伞袋中,踏步跃起追了上去,道:“杀了人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许一言见此人背着一个铁器,轻功身法居然还是如此的轻灵,一直跟在身后,紧追不舍,道:“看样子不容易甩得掉他。” 既然躲不掉的话,那就让他抓住就行了。 于是许一言操控着鸟怪,朝着罗刹鸟妖气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在逼近妖气的时候。 化形鸟怪就突然俯冲而下,直接冲入进了一户人家房屋,消失在了铁伞人的视线中。 在男女刺耳的喊叫声中。 铁伞人也紧追着进去房间,然后就看到一只鸟怪从窗户口冲了过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铁伞人并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自己追的那只鸟怪,进了屋子之后,还会从好端端的窗户外面飞进来。 看到妖怪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抽出了背后的铁伞。 伞的顶端是利刃,可削铁如泥、吹毛断法。 简单却迅疾的一记直刺。 罗刹鸟怪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迎面就撞了上去,整个身子都被铁伞串了个串。 冯余追着罗刹鸟进屋之后,已经是准备就此收网谢幕了,可没想到妖怪已经被杀了,又一次的愣在了原地。 正当打算趁着后面的见证人还没赶过来,就在这儿杀人灭口,把功劳抢过来。 铁伞人道:“二少爷?” 冯余“咦”了一声,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侧开身子让月光洒进来,看清楚了面目。 这一次抢在他前面动手的人。 并不是许一言、净悟那样的外人,而是自己家的护院,也就用不着下手杀人灭口了。 众所周知。 这些护院都是他冯余叫出来的,保护百姓免受伤害的。 他们杀了妖怪,功劳自然也是要记在冯余的头上。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冯余把罗刹鸟怪从铁伞上拿下来,道:“你怎么在这儿,爹不是让你留在府上谨防仇家吗?” 铁伞人道:“这鸟怪跑到府中来了,我是一路追赶过来的。” “你说什么?”冯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这只鸟怪跑到家里去了?你没看错吧。” 铁伞人把罗刹鸟移到月光中去,肯定的道:“没错,就是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冯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这只鸟还能分身不成? 这时候,杨生华以及捕快等人也赶了过来。 见妖怪已经死。 大家都觉得十分的大快人心。 杨生华上前道:“多亏有冯公子的出手相助,这次的妖怪伤人事件,总算彻底的结束了。” 第八十六章:必须娶许若的原因 房间弥漫着妖血的臭味。 没人愿意呆在这儿,都走光了。 藏在床底下的纸鸟,这才慢慢地飞了出来,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一路回到了许一言的身边。 他解除法术之后,将纸鸟付之一炬,毁尸灭迹。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时候也不早了。 许一言感觉到了些许的疲乏和困意,打了个哈欠,回扎纸铺去睡大觉了。 今天晚上死去的人,就留给衙门和明灯馆的那些人去烦恼吧。 以防万一。 许一言还是要为二十三那一天的迎亲,做一些应急准备。 ...... 最后一只妖怪死了。 按照计划,接下来就该把喜讯通报全城。 然后由旁人——说书人、聊八卦等这一类,对冯余的事迹,进行大肆的宣扬传播。 这些后续的事情,就用不着冯余出面了,是交给其他人处理的。 他此刻心里面,始终惦记着家中出现妖怪的事情,担心又突然出现什么乱子,搅乱了他的计划。 与杨生华等人分开后,就迫不及待朝着家里边赶。 回去的路上。 冯余问道:“给我仔细说说,家里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娘她老人家没出什么事吧?” 铁伞人跟在他身边,回道:“老夫人应该没出事,妖怪最先是出现在大少爷的房间里,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有人赶过去了。大少爷人还活着,就是受了伤。” 冯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是那个废物肥猪遭殃了啊,那倒不是很重要。” 冯府内。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仍在。 冯老夫人受惊而醒。 得知了冯补房间出现妖怪的消息,连忙唤来几个丫鬟,在她们的搀扶之下,急急忙忙就赶了过去。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家丁赶了过来。 不过都因为看到了现场的尸体,忍不住犯恶心,蹲在一旁呕吐不止。 冯夫人进房间,看到了儿子的惨状。 心疼得差点儿就晕过去了,还好她也是见过一些风浪的,比多数人沉着冷静得多。 当即就吩咐众人。 胆子大的去把院子外边儿的尸体清理了;懂得处理伤口的先替大少爷做应急处理;手脚麻利、跑得快的,分成两拨,一拨去外面找郎中,一拨去赌场把冯老爷叫回来。 个人去忙碌个人的事情去,乱成一锅粥的局面,顿时就井井有条起来。 冯老夫人则留在房间里,抱着儿子,不停的安慰着。 冯余赶回到家中,问候了冯老夫人的安危。 然后就去查看那些护院的尸体,发现伤口确实很像是罗刹鸟造成的。 但是他兀自不肯相信。 又去问了惊魂不定的七嫂子,好不容易把她的癫狂的情绪安抚下来后,得到的回答仍旧是。 “一只好恐怖的大鸟!” 人证物证俱在,冯余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但是他想不明白,罗刹鸟明明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从没逃出过他的追踪范围,怎么还能飞来家里面伤人? 难道自己被杨生华给算计了,其实还有第四只妖怪? 可是这么做,对杨生华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啊。 冯余用食指敲打着脑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然后就听到有下人过来叫他:“二少爷,老爷回来了,让你去书房见他。” 冯余到了书房门口,只看到里边有一个人影站立着,道:“爹,孩儿来了。” 冯老爷严厉骂道:“滚进来!” 冯余知道爹是动了怒,撇了撇嘴,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刚一打开门,就看到迎面砸来一个茶壶,冯余并没有闪躲,茶壶是砸在他的脚边。 冯老爷大步上前,掐着冯余的耳朵,将他拖到了书桌前。 冯余讨饶道:“哎哟,爹,疼,轻点儿。” 冯老爷踹了他一脚,喝道:“给我跪下!” 冯余也就乖乖的跪下了。 冯老爷是气得浑身发抖,却尽量的压低着声音,道:“你怎么让那妖怪跑到家里来了!知不知道把你哥害成什么样了!” 冯余揉着耳朵,道:“不是找郎中来医治了吗,我可听到了,命保住了,就是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老爷喘着大气,道:“受了点儿伤?他的男人之根都没了!” 冯余惊得吐了吐舌,道:“爹,这还真不能怪我,来家里的这只妖怪,可和我半点的没关系。” 冯老爷用手指戳着儿子的脑袋,道:“不是你还能是谁,那鸟怪不就是找人弄来的吗!你去祸害外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己亲大哥也不放过!你是想牺牲你哥,来给你塑造什么形象吗!” 冯余忙摇头,道:“爹,这你可把我往坏处想了。今晚上我一直跟着那鸟怪呢,离它就没超过十丈的距离,没路过家,离得远着呢。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你那些护院,看我有没有说谎。” 冯老爷半信半疑,道:“当真不是你?” 冯余解释道:“哎呀,我的亲爹呀,我确实讨厌我哥,但也不至于害他啊。再说了,既然杨生华能够养妖怪,别人也能养啊,您在外那么多仇家,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 虽然这样说有点太巧了,不过仔细想一想的话,是仇家来趁火打劫,确实也说得过去。 前不久府上才发生了徐三儿那样的事情,到现在还没能找出背后的行刺者。 说不定这一次派妖怪来的,和之前那个蛊惑徐三儿行刺的,就是同一个人。 冯老爷又是愤怒又是悔恨。 尤其是看到冯余,一点儿也没把这件事情反正心上,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抬起一脚把他踹倒,骂道:“即便是仇家做的,这件事也和你脱不了干系!不是你把护院支配出去,就是多来两只鸟妖,也休想能伤你哥半根毫毛!” 骂着骂着,冯老爷也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情知事情已经发生,失去的东西已经回不来了,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只能劝自己看开一点。 可一想到自己宝贝儿子,从此就成了一个废人,醒来之后得知这个结果,还不知道他心里面能够承受的住? 冯老爷哀叹一声,竟然落下泪来。 冯余看到后,爬起来继续跪着,安慰道:“爹啊,放宽心吧。大哥都有三个孩子了。儿女双全,有没有那玩意儿,都不重要了。兴许往后没那兴趣了,能更加用心在您老的生意上,岂不是因祸得福。” 冯老爷叹气道:“但愿如此吧,只要你大哥仍能平安喜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不再奢求其他的了。” 一瞥眼,他看到了桌上的烫金喜帖。 这才想起来,明天,也就是十月二十三,是冯补和许若成亲的大喜日子。 现在冯补重伤躺在床上不说,连男人该有的东西都没了,把女人娶回来后,将来怕是不稳当啊。 不过还好,他有两个儿子。 冯老爷抬头道:“没办法,明天只能由你代替你大哥去成亲了。” “啊?”冯余愣了一下,道:“爹,你在说啥?是生气过头、伤心过度,开始说胡话了吗。” 冯老爷的表情十分认真,道:“爹没给你说胡话。喜帖都已经份发出去了,不能取消也不能延迟了。你哥现如今的状况,还能成什么亲,那女子还是由你娶进家门罢,生个孩子,再出去闯荡。” 冯余连忙摆手,拒绝道:“可别啊爹,那种小丫头片子,我才不感兴趣呢。还是留给大哥吧,大不了娶回来守活寡呗,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冯老爷态度十分坚定,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必须让那女子怀上我们冯家的血脉!” 冯余打趣说道:“那要不爹你自己娶了吧,我看您老人家身强体壮,再生个几个也不成问题。” “胡闹!”冯老爷可没兴趣和他开玩笑,“老子抢儿子媳妇儿,这不是闹笑话吗。你不怕丢人,我还要脸面!” 冯余本来想说,弟弟抢哥哥的媳妇儿,就不是笑话了? 可看父亲的反应,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不仅仅是娶亲这么简单,问道:“爹,您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丫头片子生冯家的孩子?这里面还有什么利益好处不成?” 商人做事情,永远是利益优先。 冯老爷双眼放光,低声道:“你瞧不上的那丫头,可不是一般人,娶回家之后,能给我们带来天大的好处!” 冯余心道:“这里边儿果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站了起来,问道:“爹,你给我说说呗,要是真的对我们家有利,那我就自我牺牲一下,娶回来生个大胖小子。” 冯老爷道:“这件事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 冯老爷的一间商铺,风水运势上出了问题。 挣不到钱不说,还天天换着花样的亏钱出去。 这谁受得了啊。 于是冯老爷托朋友,在民间找寻到了一位有名的风水高人。 并花大价钱,特意将高人请来信阳城,替商铺设计一个生财聚财的风水布局,改一改运势。 这位高人来到之后,冯老爷就请他去奎元楼接风洗尘。 奎元楼的三楼,凭栏极目远眺,可以将大半个信阳城,尽收眼底。 高人吃了些酒后,有些晕乎乎的醉意。 于是就倚在栏杆边看风景,顺便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醒醒酒。 忽然就看到了楼下的街上,有一个少女在买东西。 高人的酒瞬间就醒了过来。 似乎还觉得自己不够清醒,使劲儿摇了摇头,然后揉搓着眼睛,确认自己清醒万分,且不会看花眼之后。 这才重新扒在栏上,伸长了脖子,张大眼睛使劲儿看着那名少女。 越看表情越是震惊不已。 冯老爷作为东道主,看到高人竟然表现出,这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里面惊奇万分,生怕自己被人给骗了。 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大师,你是看到什么新奇了吗?” 高人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把推开冯老爷,把饭桌上的众人抛下不管,匆匆忙忙就跑下楼去了。 冯老爷心道:“遭了,该不是遇上骗子了吧!可不对啊,还没给银子呢,这时候他跑什么啊。酒喝多了,发酒疯?” 正在这猜疑之间,冯老爷站在栏内,看到高人已经跑到街上,站在了一个少女的面前。 那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褪色且打着补丁的衣裳,圆圆的脸蛋,梳着了两个小辫子。 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不过普普通通的民家女子罢了,只是稍显乖巧可爱一点。 可也不值得叫人这样痴狂,毫不顾及形象? 冯老爷越发的看不透这个高人了。 继续看下去。 高人很是卑微的和那名少女说了几句话。 少女一开始有些受惊,之后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鞠了个躬道歉。 然后就躲避危险似的,头也不回的跑远了,还是朝着人多的地方跑的,很有自我保护意识。 高人看起来有些失望,望着少女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垂着头,慢慢的走了回来。 经过这件事情。 冯老爷心里对这位高人的敬意已经大打折扣,不过还是出于生意上的礼貌,端着酒杯,上去安慰宽解高人,贴耳轻声道:“大师你若真心爱上那位姑娘,冯某人愿意替你牵线搭桥。” 高人接过酒杯,摆了摆手,道:“冯老爷在说玩笑话了,那姑娘做我的女儿都嫌小了。” 不是喜欢别人姑娘? 那你这猴急忙慌的跑过去是想干嘛。 冯老爷更加不解了,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多问下去,万一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酒足饭饱,冯老爷就把高人带回了家。 两个人在一间房里。 隔墙也没有耳朵。 这时候,冯老爷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问了:“大师,下午的时候,你跑到街上去找那姑娘,是为的什么事情。冯某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在信阳城这个地方,也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兴许能够帮上一点小忙。” 俗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 这要问一个人什么心里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给灌醉了。 这位高人喝多了酒,脑袋晕乎乎的,于是就一股脑儿的,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原来他初看到那名少女,就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不俗的出尘之气,不像是凡夫俗子该有的。 再仔细一看,有了更加惊人的发现。 那少女竟然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命贵相。 冯老爷不了解面相算命这一类,于是就问:“敢问大师,这天命贵相为何物,能给人带来什么?” 高人道:“顾名思义,就是有天运加身,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贵人,就是比那皇庭中的天子,还要尊贵上一等呢,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啊。唉,我能见其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冯老爷舌挢不下,以为是这个人在胡诌,不敢相信道:“这、这天底下还能有比皇上还尊贵的人?就那个穷丫头?” 高人哼了一声,用力挥了挥手,不屑一顾道:“这天下间,有人、有妖、有魔、有鬼,更有仙和佛,那皇帝老儿算什么,不过掌管人间一隅而已,比他尊贵的,大有人在!” 这么一说,冯老爷觉得也确实如此。 皇帝只是在他们这个国家里最为尊贵罢了,出了国境,还有许多的皇帝呢,更别提还有除人类之外的。 冯老爷道:“那丫头,果真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气运?” “我还能骗你不成!”高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本来我想讨个便宜的,在她未成长之前,与她结下师徒缘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我也能跟着她沾光蹭福,此生喜乐无忧。” 冯老爷道:“既然有这般好处,那为何大师你不多加挽留,总要想个法子攀上关系才是啊。” 高人摇了摇头,扼腕叹息道:“唉,只可惜人命天定。我与终究她无缘,无福强求怕会遭横祸,勉强不得,只能看她走了。” 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冯老爷听完之后,还是不太敢相信,高人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龙生龙,凤生凤,这鸡窝里面,怎么可能飞出一只金凤凰来? 物种都不对了啊。 冯老爷只当这高人是喝醉了酒,在胡说大话,或者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平常就靠这些东西来哄人。 并没有当成一回儿事儿。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 这位高人去了一趟商铺,就把风水运势的问题给看出来了,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把其他的风水大师都比得个个汗颜无面。 重新进行风水布局之后。 商铺的财运就回来了,每天生意红红火火,可谓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冯老爷不得不承认,这位高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怪不得名声在外呢。 那么他醉酒后所说的那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啊! 冯老爷还记得那姑娘的模样,请了最著名的画家,画了好几幅画,这才确认无疑。 即刻派人出去打听那名姑娘的底细。 才知道这个少女的名字叫做许若,有一个在扎纸铺做伙计的哥哥,两个人父母早亡,是寄养在叔叔家里面。 而这个叔叔,又恰好喜欢在冯老爷的赌场里面玩耍。 于是乎。 冯老爷就设了一个局,让许若的叔叔欠下了巨债,然后明里暗里的给他们暗示,最后不得已只能卖侄女儿来还债了。 冯余听完了之后,笑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娶了,不能把这样的好事儿,让给别人。” 从书房走出来。 冯余伸了伸懒腰,忽然就看到房檐下,张挂着的几个大红灯笼,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他忽然知道家里面出现的妖怪,是来自什么人了。 冯余听杨生华说起过,许一言会什么剪纸成兵的法术,可以剪出纸人,那么剪出一个罗刹鸟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而且这只鸟怪没有杀了冯补,而是伤了他最重要的部位,这坨坨的是复仇之心啊。 冯余不禁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起来:“大舅子啊,看来你的如意算盘是落空了,哥哥不行,还有我这个弟弟来顶上啊,你的妹妹,我们家是吃定了。” 想起在宋寡妇家里面的时候。 许一言曾对着他放下过狠话,说要是谁敢碰他的家人,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当时的那副样子,可真的是要吃人一般的凶狠,眼神里迸射出来的,都是野兽的光芒。 冯余有些期待起来了,心情激动道:“哈哈哈,迎亲的那一天,看来会有点好玩儿啊。真想快一点儿到来啊。” 第八十七章:深藏不露的老张头 十月二十二。 三妖全灭,城中百姓迎来新生。 昨夜被许一言所杀之人,被潦潦草草的分尸掩埋,名字就此被抹去,无人去谈起。 飘荡在大街小巷的,只有欢歌和笑语。 此间妖怪已除,明灯馆弟子留下来已无事可做,应该要回去复命了。 可冯余这时候却发来喜帖,邀请他们参加二十三日那天的婚礼。 成亲席与庆功宴,是他的双喜临门。 明灯馆作为江湖朋友,也为这次除妖费尽心力,是主力之一,理应要留下来喝喜酒和庆功酒,一起接受大家的感恩和赞誉。 明灯馆向来是不在乎这些浮名的,不过杨生华还是接受了,带着所有人留了下来。 因为许一言还没有死,他本就没打算这时候离开信阳城。 他有一种感觉,在二十三日那一天,还会有大的事情发生。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亲自动手,除掉许一言这个隐患!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的离开。 丧葬街,扎纸铺。 许一言睡醒后上街去了,是要去吸收示众的罗刹鸟死气。 却意外看到冯府上上下下,都在为明日的成亲大礼做着准备,忙里忙外的采购东西、张灯结彩布置装饰。 还听到别人在惋惜的谈论,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有这个福分,能嫁给抓妖的大英雄冯公子,这可真叫那些未嫁女子羡慕嫉妒。 回到丧葬街,许一言发现在街头和街尾,竟然出现有几个摆摊卖菜的生面孔。 这是什么地方,死人比活人还要多的死人巷啊,除了要办丧事儿的,谁也不会主动接近这条街道。 怎么可能会有小贩,来这儿蹲守着摆摊卖东西。 心下稍加思索,许一言就明白了,这几个人肯定是冯家那边派来的,为的就是要看住许一言兄妹的行踪,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明天就是成亲之日了,要是接不到新娘子,岂不是让全城的人看了个大笑话。 人有了钱之后,就会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许一言装作不知情,从他们面前走过。 看得出这些人武功并不是特别强,加在一块儿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只是充当一个眼睛的作用。 其实这就是多此一举,要是许一言真想跑的话,何必还等到这个时候。 逃不掉的。 他只有战,不战不休! ...... 夜冷。 云厚无月,街边更无一点灯火。 没有任何的声息,仿佛天地都已经陷入沉睡。 这时候,白盐一点一点,从天轻洒而落,渐渐凝重,直至满天都是飞絮。 过了子时,就是新的一天了。 十月二十三。 这一日总算是到了。 许一言睡醒了,他睡得很不错,精神饱满,全身活力充沛。 他穿好了衣裳,在遍地积雪的院内,打了一套四方拳,身子一下就火热起来。 迎亲虽然是在白天的时候,但想要一切顺利,还是要提前做足准备,把阻挠都清除掉,免得到时候闹了笑话。 月黑风高夜,从来都是杀人的良好时辰。 许一言不得不谨慎提防。 时间慢慢过去,已经到了三更的时辰。 这个时间点,是人们睡得正当昏沉的时候,也是熬夜人最犯困倦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都是最佳的袭击时间。 沉寂多时的石板,忽然开始发生微微震动,密集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清晰可闻。 雪似乎都被来的这群人给吓跑了。 云也不敢留下来凑热闹,一哄而散。 偌大的天幕,只有一轮半弯的月亮挂在云角,偷偷瞧着人间。 不能把战场放在店铺内。 许一言走到街口,看到了十几个疾装劲服的精壮汉子。 他哈了口气,主动走上前,道:“要打的话,就在这儿动手吧。” 既然战斗不可避免,那就不需要浪费体力和时间,去说过多的语言。 许一言看得出来,真正需要注意和提防的,应该是领头的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其余的不过是凑人数的下武境界。 那名高壮汉子抬手止住众人,见许一言镇定自若,对他的这份从容很是满意,笑了笑道:“可以,十分痛快,老子喜欢!只可惜你得罪冯老爷了,不然老子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许一言不耐烦道:“别罗嗦了,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回去,老子没时间陪你闲聊。” 双方就要开始交手了。 身后却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深夜,和紧张的氛围之中,一切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了。 许一言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就回头一望,看到是扎纸铺的对门,老张头的棺材铺被打开了。 老张头披着厚棉袄,在他那个高壮徒弟的搀扶下,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许一言立即喊道:“老张头,这时候你出来干嘛,回家待着去!” 老张头呵呵一笑,道:“这样热闹的事儿,怎么能少了老头子我啊。” 许一言劝道:“莫哈儿,快扶你师傅回去睡觉,这不是你们能掺合的事儿,是要丢命的!” 莫哈儿摸了摸脑袋,十分委屈的道:“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是师傅打醒我要出来的。师傅,咱回去吧,这看热闹还是没睡觉安逸。” 老张头敲了一下徒弟的脑袋,说一句:“多嘴!” 莫哈儿摸了摸脑袋,也就不敢在说话了,小心搀扶着老张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街口,就站在了许一言的身边。 许一言道:“老张头,这不干你的事,要看热闹的话,也离远一点吧。” 老张头却翘首点着来了多少人,道:“十三个,人不算太多。你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许一言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老张头说的话,道:“交给你们,你们能干什么?” 老张头道:“我挺喜欢若丫头的,她的事儿,我老头子是要管上一管的。” 许一言失声道:“原来你都知道啊,可这件事情,不是你老人家能够管得了的。” 老张头笑了笑,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别在这些人身上浪费体力,等着天亮之后吧,该你打的仗,还没到呢。现在这些人,还是交给我那个哈徒弟吧。你放心,就这几个货色,他没问题的。” 五大三粗的汉子哈哈大笑,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道:“老头子,你可真是能说大话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莫哈儿被看得吓了一大跳,心里慌得不行,连连摇头,道:“师傅我不行的,他们人多,我打不过的啊。” 老张头拍了拍徒弟的脑袋,道:“你别把他们当人,就看作是一颗颗木头,想着是把他们做成棺材,就照着我平日里教你的去打就行了。” 莫哈儿委屈道:“那要是我还打不过呢。” 老张头道:“你打不过,身后还有师傅不是吗。师傅还能让你受欺负不是!” 莫哈儿这次嘿嘿一笑,道:“有师傅在,我就安心了。” 许一言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光有气力的傻大个儿,能打得过这么多人,道:“老张头,你们当真要帮我?” 老张头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道:“当真看不起老头子我了?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许一言看不出老张头的底细,心道:“兴许真是什么高人吧,我也不走远了,就在近处候着,若是有危险也好及时出手救援。” 对方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觉得自己被人给小看了,怒道:“我看你这老头子,真的是不知好歹,既然你执意要找死,我也就成全你!给我上!” 众人呐喊震天价响,抖落了满树的雪花。 他们的杀气盎然,肃杀更比那霜雪,手中兵刃挥舞,朝着莫哈儿一齐围攻而上。 莫哈儿眼前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根根粗壮的木头,因此心中丝毫不惧。 老张头告诉他:“先别动,等我发声的时候,你再出手。” 莫哈儿也就一动不动,安然稳固如同那磐石,在那些人看起来,却像是吓得不敢动弹了。 待得众人逼近,不过只有一步距离的生死危机时刻。 老张口拍了拍莫哈儿的背,道:“就是现在,踢雪,打出去!” 莫哈儿重重点头,踏步弓腿迅速在地上弧形扫过,瞬间激起一层雪幕。 手掌横挥起风,那雪晶飞溅而出,直打那最前沿敌人的双眼。 距离甚近,飞激甚迅,退无可退,挡无可挡。 眼前突然得被一层白色笼罩,只听他们惨叫一声,不自觉抬手来挡,身形一顿,那后面的人来不及撤力止步,都撞了上去。 老张头推了推莫哈儿,道:“现在不上,还等什么?” 莫哈儿于是就捏起拳头,猛冲而上。 左突右冲,看到人就是一拳,所过之处只听几声闷哼,人已倒下。 毕竟来的都不是庸俗之辈,他们很快就调整状态。 眼前黑幕重重刀光剑影,莫哈儿心中一怕,骤然止步。 老张头踏步上前,伸手拉住莫哈儿的后领子,将他倒提而出,避开了众人的攻击。 只一个回合,就有四五个汉子,被莫哈儿揍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有两三个汉子被打了,强咬着牙半跪而起。 莫哈儿在老张头的协助下,面对众人的包围全身而退,丝毫未损。 领头的那汉子见状,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还不打算出手,毕竟面对的只是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傻汉子,还不配。 众人首攻受挫,然则锐气不减,盛气凌人。 一虬髯大汉大喝道:“什么刷子,我看就是个锤子!不过是用阴招罢了。”说着就将手中流星锤直甩而出,另有四五人提刀疾步从旁相攻。 莫哈儿在老张头的鼓舞和授意下,又一次直迎而上,脚步加快,一晃眼人已欺近到流星锤前。 忽的矮身向侧一闪,五指张开如簸箕,竟然用肉掌,硬生生握住直飞而来的流星锤。 虬髯大汉惊道:“这怎么可能!” 莫哈儿抓着流星锤,横甩而出,铁链斜飞,反倒扫中右侧提刀而来的人。 老张头在后提醒道:“抓铁链!” 莫哈儿于是一把抓住铁链,猛然踏步掣肘回拉。 把那虬髯汉子拉了个趔趄,想要用力拉扯回来,然后脚步未稳无从发力。 一直被莫哈儿拉至身前,冲散了从左侧攻来的三人。 莫哈儿用手比作刀,架在虬髯汉子脖颈上,道:“你已死了。” 然后松手摔他落地。 那虬髯汉子爬将起来,恼羞成怒道:“娘的,你他妈玩儿老子呢。”捏拳弓背暴喝一声,衣服被震裂,整个身子似都庞大了一圈儿,隐隐然有赤芒附着其上。 领头的汉子从旁解说道:“霸体神功,比之金钟罩铁布衫更深一层境界,练至十层,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无人能敌。” 老张头失笑道:“这年头,什么人都敢说自己无敌了。哈儿,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牛是怎么打架的吗?” 莫哈儿兴奋的拍掌道:“我记得,我记得!” 老张头点头道:“记得就好,就用那一招,破了他的霸体!” 莫哈儿就双臂半张开曲肘,举拳在头如牛角状。 领头的汉子咦了一声,道:“这是南山派的‘气冲牛斗’拳?” 老张头点头,道:“以硬碰硬,以刚对刚。看看是谁更胜一筹吧。” 虬髯汉子鼓气全身肌肉,道:“老子掰断你的牛角!”说着就马步抱了上去。 莫哈儿把背弯了双拳齐出,果真有如蛮牛冲撞一般。 虬髯汉子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莫哈儿双手,蔑笑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死吧!”想掰断莫哈儿双臂。 莫哈儿双腿离地,并脚踹中虬髯汉子的根子,疼得他一下面目惨白无色,手上自然使不出来立起来了。 莫哈儿嘿嘿笑道:“你没有我硬!” 虬髯汉子双眼泛白躺在地上,已口吐白沫了。 周围的人都看得惊了。 老张头道:“一鼓作气!” 莫哈儿于是趁着他们发愣的时候,冲上去乱拳挥打。 正所谓无招胜有招,这毫无章法的拳法,让他们防不胜防。 在顷刻间,莫哈儿就已经打到一大片敌人了。 领头的汉子心道:“这可不好,待会儿只剩我一个人了,可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不能让这傻小子继续打下去了!” 摆开架势,大喝一声:“让我来会一会你!”也就跳了上去。 没过几招,莫哈儿就被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师傅,我打不过他!” 老张头道:“不争气的东西!”走上前去。 领头的居高临下,睥睨着道:“老东西,走个路都摇摇晃晃了,还有气力打架啊。” 老张头没说话,打了他一巴掌,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只听到了一声打耳光的声音。 领头汉子怒了,捏起拳头打下去。 众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只见漫天都是卷地而起的雪花,根本没有机会插手入内。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两人的战斗就结束了。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站着的是老张头。 第八十八章:丧葬街迎亲 一场精彩的对决结束。 站着的是老张头。 躺下去的自然就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双眼翻白,已经没了知觉。 老张头勾着腰,反手捶了捶背,叹道:“唉,果真是老了,才这一会儿就开始累了。” 好似一个闪了腰的老人。 这幅风烛残年的柔弱模样,怎么也让人想象不到,前一秒还能和三十出头的壮汉你来我往的对打。 许一言算是被震慑到了。 他全然没有想到,平日里老态龙钟,走路都需要搀扶的老头子,居然能这么快就击败了正值壮年的大汉高手。 不得不感叹:“高手果然是在民间啊!” 余下的那些人,见比自己强许多的领头都被打倒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那里是这个老头的对手啊! 即便老张头看起来已经累得哈哈喘气。 正在不停的在敲打后背,表现得好像已经无法出手的样子。 可那些人已经胆破了,生不出在打下去的想法。 占据他们脑袋的,只有一个字——逃! 没有任何的商量,可是他们却表现得十分默契。 同时间就转身逃跑。 只可惜这是一条巷子,他们只能往一条道上,一个方向跑去。 巷道也窄,跑的人多了,自然就有前有后,这其中也就会长生争执,这逃跑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老张头道:“哈儿,莫让他们溜走!溜走一个,我就饿你一顿!” 一顿不吃饿得慌。 饿几顿下来,那还了得! 莫哈儿吓得忙追了上去,大喊道:“你们一个都别走,我可不想挨饿!” 为了吃的,跑得那叫一个快。 三步并作两步,百里冲刺一般的就追赶上去。 追上一人后,二话不说,提起拳头就砸下去。 那人只顾着逃跑,根本就忘了还要回防。 莫哈儿只消一拳,那人就晕了过去。 如此效仿。 不过数拳而已,逃走的这些人就全被打晕在地了。 莫哈儿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饭保住了,嘿嘿。” 许一言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咋舌,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傻乎乎的莫哈儿,居然也有这等本事。果然一天五顿饭,一顿一饭桶,不是白吃进去的!” 上前拱手谢道:“老张头,真人不露相啊,想不到居然还是个隐世高人,失敬失敬了!” 老张头摆了摆手,唏嘘道:“什么高人啊,你这才是抬举我了,不过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罢了。” 许一言敬道:“您老这是谦虚啊,一个上武二脉的武夫,在您手里也走不过二十招。有这么大的本事,您何苦把自己困在这死人巷啊?” 是个人都会一段过去,这曾经的记忆,或许是值得称颂,或许是平淡无奇,也可能是触之即痛的。 老张头显然是后面的一种。 他不愿谈起自己的过去,呵呵笑道:“有吃的,有喝的,还没人来打扰,这里有什么不好?” 许一言知道是触及到他的伤心之处了,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老张头吩咐莫哈儿,把晕倒的人都拖到棺材铺,用麻绳挨个的捆了起来。 事情解决完了,师徒俩也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大恩不言谢,许一言把这件事儿记在心中了,往后总有报答的时候。 丧葬街又恢复了平静。 云和雪这时候又跑出来了。 因一场战斗而凌乱的长街,没一会儿就全被白雪给覆盖了。 全然看不出,这里不久之前还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斗。 许一言点了一盏油灯,独自坐在店铺内,看着满地围绕他而站的纸人。 这些纸人陪着他,静静等待着天明后的最后决战。 天亮了。 冯余穿戴上了新郎的服饰,骑着头顶大红花的高头骏马。 身后跟着一帮人马,疾装劲服,腰配刀剑。 敲锣打鼓,迎亲的队伍走在前边。 最后边有两顶轿子,一顶是花轿,接新娘坐的;另一顶已坐了人,里面是冯老爷。 夜里派出去的人,到最后一个都没能回来。 冯老爷父子俩心里就知道了,他们确是小看了许一言这个人的实力。 尤其是冯老爷,觉得这件事情就很匪夷所思。 许一言是什么人,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打听清楚了,就一个做扎纸的小伙计而已。 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力,命比草还要低贱。 冯老爷本来十分自信,觉得碾死他这样的人,简直要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蚂蚁还能钻里呢,许一言可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冯老爷确实是万万没能想到,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许一言不过是出去了两趟,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在他的眼里,即便是许一言不知从哪儿捡到了机遇,学会了武功,变得厉害起来了。 那也不过是从一只小小的蚂蚁,长大成了一只会咬人的疯狗罢了。 冯老爷自认为自己是一只老虎。 疯狗就是再怎么厉害,那也是老虎的眼中肉腹中食,不值一提。 但是囍字已经贴上了门楣,宾客也陆陆续续的往冯府来,大家伙可都在看着,在等着呢。 今日这一场亲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成! 这关乎到冯老爷的脸面,所以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就是对付一只狗,他这只老虎也要拿出所有的本事来,全力以赴! 府上所有的护院都出动了。 奇装异服的护院四大天王,就护在冯老爷轿子的四周,保护他的安全,同时作为也是制裁许一言的最后手段。 冯老爷相信,只要有重金聘请的这四个人在,许一言这个小人物,就翻不了天! 在这只迎亲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杨生华,他要确保,许一言一定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长长的队伍走到了丧葬街。 锣鼓喧天,鞭炮炸响,还有一堆百姓跟着哄闹。 这是实实在在的热闹景象。 丧葬街自成立以来,就没见过这样的的大好日子,也没同一时间来这么多人。 惹得旁边那菜市场的人,也不卖菜和买菜了,都跟过来看会热闹。 这生意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可是这热闹你不抓紧时间看,过去了可就没有了啊。 在丧葬街这种忌讳的地方来迎亲,这本就是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何况听到,来迎亲的居然还是冯余! 这热闹,怎能不来瞧上一瞧。 不过丧葬街,巷道里边儿窄,进不去许多的人,只能跟在队伍的后边。 队伍在巷子口停下来了。 八名高壮的汉子,抬着花轿,越过了队伍,走进了丧葬街。 冯余骑马在后,跟着有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护院保镖。 ...... 许若把一切都听在耳里。 从叔婶家搬出来之后,在扎纸铺住的这段时间。 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件事情,没有半点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许若看了一眼哥哥。 他挺直了背,面朝着街道端正坐着,一只手放在桌上,用食指有着节奏的敲打着。 就和往常一样,表现得十分平静,看不出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可这样的平静,放在现在的这个状况当中,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哥......” 许若只说出了一个字,余下的话就梗了下去。 她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外边来了有好多好多的人。 那些人都是高高壮壮的,表情凶巴巴,像是要吃人一样。 每个人都比许一言看起来要厉害,而且他们手里面竟然还拿着刀和剑,锋刃得叫人看了就发颤! 面对这样的场景。 许若实在无法说出,想让哥哥保护自己,这样一类的话来。 她觉得不过是为了自己,就让哥哥和这些人去拼命,这样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了。 衙门那边也不会派人来过问,对于有钱人娶亲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尤其这一次事关冯家,知县就更加不愿意来插手了。 一来冯余如今声势滔天不太好惹,是不能得罪的;二来别人是有婚约在手,这就相当于有一个可操控的正当理由。 许若感觉到十分的无力,宛如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兄妹俩。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许一言站了起来,温声道:“你回屋里去吧,这里交给哥哥。” 许若这时才发现,哥哥的身影也是十分高大,就像是一座山一样,横亘在自己的面前。 无论有什么风风雨雨,都被拦在了山前。 许若道:“哥,我......” 话还没说完。 许一言却抢先打断了道:“回屋里去!等今天过了,咱兄妹俩回一趟乡,把父母那坟重新垒一下。哥存的银子,放你床榻下了。” 走了出去,反手将店门给关闭了。 冯余骑在马背上,是高高在上的,弯着腰笑嘻嘻的道:“大舅子,妹夫我来接媳妇儿了,劳驾让一让啊。” 许一言冷冷道:“如果我不让呢?” 冯余摇了摇头,用遗憾的语气说道:“那就很可惜了,大舅子你可能喝不了喜酒了,得明年才能吃上。” 明年能吃上的是什么? 忌日的供酒! 许一言道:“光天化日,你还敢杀人不成?以为背个英雄的名号,就能罔顾法纪了?不会不知道吧,知县可恨不得能抓到你的把柄,把你给打下去。” 冯余道:“哦!真的吗,好吓人啊。” 他慌忙的左顾右看,然后笑哈哈道:“怎么,你等的救兵不会是衙门的人吧?不会吧,你当真不知道吗,我是江湖人,你是江湖人,我把你杀了,这叫什么,这叫江湖仇杀!官府可关不了。” 许一言道:“可惜我不是江湖人。” 冯余微微一笑道:“你现在不是,可等你死了之后,你就是了。那时候,我就是说我杀的是个娘们儿,也没人站出来反对,你信不信?” 话已至此,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一言轻声道:“那就打吧。” 在刚刚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人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冯余,急冲而上。 说到“打吧”的时候。 许一言已经提拳,跳到与冯余面对面的高度,然后一拳朝着他的面盘,挥打了过去。 “你这脸,真他娘的欠揍!” 冯余并没有动,支撑着下巴,微笑而视。 他能有这份从容,是因为知道这一拳绝对不会打在自己脸上。 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十个护院保镖在。 在来到扎纸铺门口的时候。 这十个人就把手按在刀柄上,眼睛始终就落在许一言的身上,每一个人盯着的部位都不一样。 有人看的是肩,有人看的是腿,有人看的是手,还有人看的是腰...... 所以当许一言一有动手的动作时候,他们也同时拔刀出手了。 一齐朝着许一言挥砍过去。 许一言的这一拳,终究还是没有落到冯余那从容的脸上。 他若是继续打下去,那么那十把刀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冯余只是挨了一拳,最多留个鼻血。 而刀落在身上,轻一点的,那也是半条命就没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许一言啧了一声,十分不情愿的将拳头收了回来,余光瞧准了右边的一人,右手斜着迅速向下,后发而先至,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然后借力倒立起来。 翻跳到了他们的背后,躲过了这次致命的联合围攻。 “以为就你们人多是吧!” 许一言手掐指诀,快速的念咒语,扎纸铺内的纸人全部从院内飞了出来。 冯余双手抱胸,好奇的看着这一切,道:“这就是杨生华说的剪纸成兵?确实有些好玩儿啊。” 总共出来了十个纸人。 不多不少,正好对上这十个护院保镖。 并非是许一言要追求公平公正,只是滴血点睛这些纸人,是把自己的灵魂和力量给分出去了。 控制的纸人越少,那么它们能分到的力量就越多。 同样的,许一言分出去的力量也就能少一点。 毕竟现在不是藏起来不露面的进行暗杀,是面对面的硬碰硬,自身留存的实力也是很重要的。 分出去的力量太多了,纸人再多再厉害也没用。 一旦本体被人给打倒了,法术就自动解除,可就什么都完了。 有了纸人的相助后,暂时性的摆脱那十人的围攻。 许一言又一次摆开架势,出拳发起攻击。 冯余有些惊讶,道:“这是四方拳?难道你是拳意门的人!” 见迎面而来的拳,如猛浪扑来。 他一个后空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拍一拍马屁股,赶它从街尾跑了,免得留下来碍手碍脚。 许一言没空和他说话,拳招不停。 冯余一边接招,一边却兴奋了起来,道:“你用的果然是四方拳。那今天就看看,到底是你的拳意厉害,还是我的拳形更胜一筹!” 许一言冷笑道:“想看就看吧,这会是你平生最后一次与人过招。” 在重重的拳影之中,冯余显得十分从容,道:“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了,你到底是自大无知,还是真的隐藏实力?我前段时间已打通了五脉,你才刚刚进入二脉吧。” 许一言咬牙,道:“老子越级杀你,又怎样!” 冯余觉得他自负的十分有趣,大笑道:“那可真是我十分期待!” 许一言一拳比一拳打得凶猛。 一招一式的连环搭配,也越发灵活多变起来,叫人不可捉摸。 四方拳,拳招有限,而意无限。 这也是拳意门的根本宗旨,不以武功招数为重心,而是注重培养拳意,是以招式来承载拳意。 同样的一招,在不同拳意之下,挥发出来的威力和形态也会不一样。 而冯余学的拳法,则正和拳意门的相反。 百形拳,重拳形招式。 对拳意门提倡的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拳意,不仅抵制还极尽嘲讽。 冯余的拳形,对上了许一言的拳意。 两人交手数十招,一时之间,倒也没有明显的强弱之分。 只是冯余越打,脸上呈现出的兴奋之情越甚;而许一言则慢慢的有些吃力了,牙关紧咬。 冯老爷这时候掀开轿帘子,对着左右的护院,道:“时间紧迫,别让少爷继续玩儿下去了。你们四个上去吧,争取十招之内,要了那小子的狗命!” 左边那背着铁伞的笑了笑道:“十招,冯老爷你可太小看我们兄弟了。对付这种宵小之辈,我们兄弟一旦布阵联手,只需要五招,就能取了他的小命!” 这并不是自负,而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他们四个人,虽然武力境界都不是很高,最高的也不过是用剑的那位,是上武三脉。 单独拎出来,确实不怎么够看。 只不过他们四人从来不会单打独斗,遇上敌人都是联手攻敌,以多欺少的类型。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互补长短,战斗力倍增。 这样的战斗方式,并不怎么公平。 所以在江湖上,他们的名声并不怎么好,武林中人都不乐意待见他们兄弟四个,把他们看作是卑鄙小人。 大的名堂闯是不出来了,也就只能走出江湖,看家护院,挣口饭吃。 腰间负剑的高瘦汉子道:“冯老爷大可放心,就算面对的是宗师,只要我们四人的连招使之出来,也绝不会落于下风!” 第八十九章:武到用时方恨少 许若听到外边的响动。 是乒乓铿锵,铁器兵刃的碰撞声;也有喝来喊去的打斗声,和飒飒的破风声。 声音会让人不自觉的产生联想。 许若不想听这些声音,更加不想去想象那些场景和画面。 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出现一些,让她不忍直视的悲惨画面。 许若使劲儿堵住耳朵,把头埋在被窝里面,可那些声音仍然出现在脑子里面,它们就像是从毛孔里钻进来的,让你无法阻止。 更让许若难以忍受的,就是那些因为声音,而不断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 它们就像是一只一只让人厌恶惧怕的小虫,攀爬在她的身上。 拂也拂不下,甩也甩不掉。 与其不断受到猜想的折磨,还不如大胆一点,直接去目睹现场的状况。 许若决心不再躲避。 她冲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店门打开了一条缝,没有惊动外面的任何一个人。 许若总算是看到了。 眼前的场景,和她想象出来的任何一个画面,都不一样,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只是还没有发生。 许若看到有许多的纸人,飘来飘去,以灵巧的姿势,超高的默契配合,不断的攻击着那十个高壮的汉子。 这些纸人真厉害,能够不停的互相穿插,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各自交换着对手。 而且在面对那些人的真刀真剑之时,居然敢以纸手去挡,并且还不会被砍坏。 那些兵刃碰撞的声音,就来自他们的交战。 这十个有自尊心的汉子,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小小的纸人给牵制住了,已经开始呈现出了恼羞成怒的架势。 比武对决,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出现剧烈的起伏变化。 愤怒可能有几率能激发你的战斗力,但是更多的,它们会降低你的理智,让你变得更加冲动。 一旦冲动之后,露出破绽就是迟早的事情! 心都无法平静,还如何能够取得胜利? 这十个汉子已经不足为患。 许若还看到了,哥哥正和一名穿戴这红色衣服的男子打得激烈。 哥哥的拳头和招式,一板一眼很是普通,来来回回,重复的特别多。 看了之后能给人一种,就这玩意儿,让我打,我也能打的出来的错觉。 而那个红衣男子就不一样了,他的招式光是看起来,就会让人觉得这肯定是一个高手。 形态复杂,花样百出,甚至还能让人看到老虎、豹子、黑熊等许多的猛兽身影。 他打出了许多招,可不会出现一个重复的,总是能玩儿出新花样,让人眼前一亮。 旁人看来,这倒不像是在会要人命的打斗,反而是什么马戏团的街头表演,精彩之处,甚至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许若从没学过武功,但是她也能够看得出来,哥哥根本就不是那个红衣男人的对手。 两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一个是轻松自在,游刃有余;一个却是在负隅顽抗,拼尽了全力。 看着他们的对决,许若的心都揪紧了,嘴唇已经被咬出了鲜血,浑然不知疼痛。 她使劲儿捂着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惊动了哥哥,在间不容发的打斗中,出现了什么闪失。 她只能是在一旁当一个观众,有些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 记得在书院的时候,先生教给他们一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原本是想激励学生们,多读书,读好书,好读书,不要等到需要用知识的时候,才悔恨不已。 真理没有局限性,可以用在任何地方。 比如现在,许若就开始方恨少了。 这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瞪眼看着,等着被别人做出选择。 “难道我要哥哥保护我一辈子吗?难道就只能由他保护我,我一次也不能站在他的面前,替他遮风避雨一次吗?” 许若从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亲眼看到哥哥为了自己,和别人在拼死战斗,终于知道了。 她想要力量!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过要拥有力量,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拥有能守护一切的力量! 人是不能弱小的,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弱小就是一种罪! 许若还是被发现了。 那十个护院中有一人看到了她,心中想道:“我拿住那女子,这战斗也就结束了,是大功劳一件!” 对着纸人虚砍一刀,晃过了它,尔后身子一转,赫然探手抓出,朝着许若而去。 纸人终究不是活人,对这突起的变故无法自如的应付。 许一言被冯余缠着,也抽不出身,看在眼里,却只能在心里兀自干着急。 眼看着许若就要被人给抓住了。 一柄刀,无声的旋飞而来,插入了扎纸铺的门框边。 是一把厚背砍骨刀! 刀飞过来的时候,那护院就看到了,吓得及时抽手回来,否则定然要被那刀斩断。 许若转头看过去,分尸铺的门口,立着一位肥壮大汉。 寒风冬月,他光着膀子,只穿了工作时候的皮背带裤,右手还握着一把厚背的砍骨刀。 不是胖屠户又是谁。 胖屠户圆睁着眼睛,大吼一声:“谁敢欺负我妹,老子就砍了谁!” 在丧葬街居住的这些日子,许若对他的点滴关怀,早已经感动了他。 愿意为之一战! 胖屠户说着就捏着刀,一座肉山似的朝着那名护院冲撞过去。 同一时间,纸人也飞身上前,发起攻击。 两面夹击,护院不得不放弃捉拿许若的想法,退出招架,以求自保。 胖屠户站在门头,左手取下门框上的刀,双刀在手,大喊一声:“谁敢上来!” 这块头,这表现出来的气势,不管怎么说,是唬到了那些护院。 许一言见妹妹暂时无忧,也就能更为专心的对付冯余。 以冯余的实力,其实用不着和分散力量出去的许一言打那么久。 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许一言简简单单就能跨越的。 所谓的越级杀人,不过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认真起来的话,冯余在十招以内,就能击败许一言,五十招以内,就能将其击杀。 可他偏偏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他想要看一下,经常被师傅他们提起来的拳意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第九十章: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冯余就是把许一言当成了一只弱小的小老鼠。 在他这只强壮的大猫面前,任意地将其摆弄着,戏耍着。 冯余听到了父亲说的话,想要快点解决完这里的时候,并且派出来了护院四大天王。 正好,他也已经玩够了,对许一言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什么拳意嘛,也不过如此,根本就不是他百形拳的对手。 于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许一言打来,然后借机跳出了战斗圈子。 冯余理了理新衣服,好整以暇的道:“没意思了,还是把你交给他们对付吧,免得脏了我这身新衣裳。” 一会儿还要在满门的宾客面前成亲呢,挨个敬酒也是必要的流程。 若是穿一身是血的衣服,这多不好看啊,像什么话,有损他的名声。 还是让给其他人动手吧。 许一言也趁现在缓口气,回复一下体力,顺便想一下策略,以备接下来更加凶险的战斗。 不过他可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嘴上逞强道:“哦,我也是才刚热完身。” 冯余拍了拍手,道:“你这就叫,死鸭子嘴硬。” 他指了指气势汹汹的胖屠户,笑道:“多出一两个废物,也改变不了你必输无疑的局面。趁现在我心情比较好,跪下磕个头道歉,我还可以叫你一声大舅子,留你一条性命。” 许一言笑了笑,道:“想让我跪你啊,可以啊,等你的坟头长出齐膝草的时候,一定来跪拜你。” 胖屠户怒吼:“你说谁是废物!” 手臂肌肉暴涨,顿时粗了一倍有余,抡圆了胳膊,将砍骨刀扔了出去。 冯余不禁嗤笑道:“你的刀往哪儿扔呢,我人可是站在这儿,动也没动。” “啊!” 一声惨痛声响起,紧接着,接二连三响起一片的惨呼声。 人贵有自知之明。 胖屠户的那把刀,根本就不是对着冯余扔过去的。 他知道自己不过徒有力气,根本就不会是冯余的对手。 就是朝着他,连续扔出一百把刀子,也是一把都伤不到他的。 所以胖屠户耍了个小花招,指东打西,明明是对着冯余发怒的,可是将刀扔出去的时候,却改动了一下姿势。 那把刀就扔向了正在战斗不休的十个护院中。 砍中了其中一人的后背,吃痛慌了神,被纸人抓住了机会,挥斩而杀之。 只消死了一人,这平衡的局面顿时被打破,更别提,那鲜血激扬在他们的脸上,已经让他们心中出现了惧意。 他们来这里,是从没想过会受伤出血,甚至于是死亡的。 十个纸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溃不成军的他们一一斩杀而亡。 鲜血给纸人重新披上了一层外衣。 人一死亡。 许一言便大口吸气,将死气吸收进了体内,提炼转化为了自身的修为真气。 收回了纸人身上的法力,力量更上一层楼。 冯余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你打通第三条奇经脉了?” 许一言吐出一口浊气,道:“人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你的身边,才是一群废物!” “呵呵呵,哪儿蹦出来的黄口小儿,真是好大的口气!”腰间佩剑的高瘦汉子走了上来,“二少爷,把这小子交给我们兄弟来教训吧,别把衣裳给弄脏了。” 冯余道:“我也玩儿够了,去速战速决吧。”走开,把地方给他们腾了出来。 这四个人站定,已经将各自的武器拿了出来。 手执铁伞的那一位,名叫程老大,摆弄着一根玉制长萧的是鲍老二,一柄长剑在手的是谢老三,那打扮像变戏法的是庄老幺。 许一言只和他们之中的程老大,有过一次间接性的交手,知道他的功夫也并不太高明。 不过对方有四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胖屠户见他们以多欺少,于是跑了上来,站在许一言的身边,道:“我来帮你!” 胖屠户来了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妨碍到许一言才是真的。 许一言只能谢绝他的好意,又不想伤了他的心,于是道:“你去保护我妹,她一个人在,待会儿又有人乘虚而入了!有你在,我才放心!” 胖屠户知他说的有道理,可这边也不能不顾啊,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道:“可你这边一个人能行吗?” 许一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能应付的!” 程老大和谢老三是他们之中最强的,所以站在最前面,鲍老二和庄老幺在后面。 鲍老二道:“准备好了吗?” 其余三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棉花塞进耳朵里,异口同声道:“开始吧!” 许一言见状,更加提起了万分的精神,不知道他们要耍什么把戏。 谢老三的长剑已经摆出了架势,程老大的铁伞也已经撑开,鲍老二将玉长萧放在了唇边。 这时候,棺材铺的店门却打开了,走出来两个人。 老张头抻着懒腰,打着哈欠,看了看大家,笑道:“好热闹。” 许一言心头一喜:“老张头可算要出手了,还是有胜算的!” “哇,好多人啊!” 莫哈儿高兴得拍起手来,他还没在家门口,看到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程老大兄弟四人见出现的不过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傻小子,不足为虑。 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意思是,可以开始动手了,速战速决,争取在五招之内就杀死许一言。 站在前面的程老大和谢老三,一人挺伞,一人舞剑,分别从不同的方位,朝着许一言发起了攻击。 许一言左支右绌,勉强与他们交上了手。 鲍老二也开始吹出箫声。 然而才刚刚吹出声来,冷不丁的就被站在一旁的莫哈儿给打了一巴掌,骂道:“你吹得好难听啊,别吹了!” 鲍老二被他一巴掌打得有些晕乎乎的,脚步虚浮,差点就没站稳了,连忙扶着了墙壁。 庄老幺见状,道:“好小子,竟来自己找死!就先宰了你,在杀许一言也不迟!” 将袖袍朝着莫哈儿一舞,果然像表演戏法的一样。 莫哈儿看得稀奇,拍手叫好:“好看好看!” 却不料,袖口忽然喷出来一股火焰。 莫哈儿吓了一跳,如此近的距离,哪里躲得过去? 幸好他旁边站着老张头。 老张头鼓嘴吹出一口气,把那火焰就给吹熄灭了。 然而火焰之中,原来还藏着一柄断刃! 老张头伸手一抓,也变戏法一样的,把庄老幺手中的利刃,给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庄老幺一愣,没看明白自己是怎么失手的,空捏着拳头,杵到了莫哈儿的胸口,没造成什么伤害。 莫哈儿却因他那一吓,反而恼怒起来,一拳头迎面打过去,道:“你吓唬我,你不是好人!” 庄老幺耸肩缩脖,整个身子就滑入了宽大的衣裳中。 莫哈儿的一拳打过去,只打在衣服上,软绵绵的,无从着力。 许一言那边可吃力得紧,一个人就已经不容易对付了,更何况是两个! 他才接手四五招,就感觉自己快要玩儿完了,于是求救道:“老张头前辈,您再不出手,我可就没了!” 老张头笑呵呵道:“别急,死不了的。” 这话刚一说完。 程老大的铁伞正好招架住了许一言的拳头,谢老三的长剑,也长驱直入,毫无遮挡。 许一言已毫无生机了。 然而就在快要被刺中的时候,剑身却忽然歪了,贴身而过。 程老大道:“你怎么搞得,这样都能刺歪了?” 谢老三不答,把剑放在眼前看,这才看到,剑身上,刺着一根针。 刚才正是因为飞来了这跟针,才将他的剑给打歪了。 第九十一章: 一场乱战 老张头和许一言,两边的战场同时中断。 庄老幺一把抓起晕乎乎的鲍老二,一下就蹿回到兄弟身边。 老张头抛玩着利刃,旁若无人的走到许一言身边,笑呵呵的道:“怎么,刚才是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说,方才谢老三的那一剑,确是凶险万分。 但说要真的能一剑杀了许一言,那倒还不至于,他自然藏着解救之法。 许一言谢了一句,道:“老前辈,你是故意想看我出洋相吧,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候,都不乐意出手啊。主角总是要在最后关头出现,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行,活动了一下手脚,居然就累得睡了个懒觉。”老张头说着就敲了敲莫哈儿的头,“还有你,让你听着动静叫我起床,结果睡得比猪还死!” 莫哈儿摸着被敲打的脑袋,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昨晚上没睡好,我困嘛!再说了,再说了,这不也赶上了,没耽误事儿。” 许一言在一旁安慰道:“没错,你们来得很及时。睡饱了才有精力嘛做事,莫兄也没有做错。方才谢了。” 老张头摇了摇头,摆手道:“你说刚刚啊,那不是我出手救的你。” 许一言愣了一下,道:“不是你,那会是谁?” 在这现场,站在他这一边的高手,除了老张头之外,还有其他人? “你是怎么回事儿!”冯余对谢老三的失误,显得颇为恼怒,“故意放水?” 我可以放水玩玩儿,但你们不行,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既然来低头当狗,就要好好听话。让你们认真对付,结果自己玩儿起来了? 程老大陪着小心,解释道:“二少爷,交手之前是我们有些小看这小子了,没想到他练的武功竟然有些邪门。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下次就不会再上当了。” 冯余哼了一声,道:“希望你们不是在吹牛,不会叫我失望!” 老张头师徒的突然出现,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而且漏的一手功夫,不像是无名之辈,让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谢老三面色一冷,暗中运力,将剑一振,那根刺入一半的细针便给激飞出去。 一声细响,没入青石板中。 他环顾四周,道:“哪里来的鼠辈,竟然敢暗中放箭,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何不正大光明的出来!” 他们自己就以多欺少不光明,竟然还能掷地有声的,骂起别人不是好汉来。 许一言想要出口讥刺他们,脸皮真厚,话还没出口,就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了注意力。 缝尸铺的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林老板在大家的注视之中,从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众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们太吵了,劳烦安静一点,谢谢。” 说的话很有礼貌,可就是冷冰冰的语气,让你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命令和要求。 谢老三毫不示弱,冷眼相看,道:“方才出手就是你。” 许一言惊愕道:“林老板,怎么你也是个藏起来的高手?” 你们一个个都是卧虎藏龙,搞了半天,小丑原来就是我自己啊! 老张头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门来呢。” 林老板淡淡道:“我只是出来让你们安静些的,天还早,别吵着我睡觉。” 冯余把眉头皱起来了,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接二连三的,到底还有完没完! 现在的情况,好像越来越对许一言有利了,他的身边开始出现盟友了,而且貌似都不太弱。 这个情况,但是冯余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冯余心里开始后悔起来了,想道:“早知道一开始就该下狠手,直接杀了他,也就没现在这样的事儿了!” 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过于自信了,所以才敢这样以玩耍的心态应对。 直到老张头和林老板的现身,他终于感觉到压力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在阴沟里翻船。 冯余看了看后面,冯老爷给他示意了一下眼色,是要让他别在顾及什么虚名了。 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要用出来,只要能够保证必要的胜利。 还好,因为那十个人的死亡,吓跑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现在围观的群众也并不太多。 冯余开始脱外衣了,他准备要上场加入护院四天王,和他们一起对于许一言等人。 什么公平公正,单打独斗,都先放在一边,把最紧要的胜利拿到手里边,后面的在慢慢来处理。 冯余大概的判断了一下,现在许一言身边,就只有老张头和那个有点好看的青年,叫什么林老板,是个棘手的存在。 至于那个手拿双刀的胖子和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儿,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冯余这边还有两三名护院,是贴身守护在冯老爷身边的,可以用来牵制一下胖屠户。 让他不敢轻易的离开许若,加入到帮助许一言的战斗当中去。 这样一来,冯余加上程老大他们四人,一共五个人,共同对付许一言他们三个人。 以五打三,还是有很大的胜算。 尤其是当程老大他们的默契连招打出来之后,胜算就更高了。 冯余心里面在快速的计算着,自己先暂时性的牵制老张头,让程老大他们有时间来准备。 他想的是,老张头看起来虽然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一个,可同样也是最弱的一个。 因为他确实已经很老了,体力是跟不上年轻人的,只要能够防得住他的功力,打败他,是迟早的事情。 计划在心中已经筹措得万无一失了。 冯余也脱完了新郎外衣,从地上的血泊尸体身上,捡起一把刀来。 用力将其折断成碎刃,左右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各夹了一片碎刃。 冯余大喊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 以螳螂的姿态,疾冲上前。 带着锋刃的螳螂爪,直取老张头而去。 其实这是冯余的一个小花招,手中夹着碎刃,是想让别人误以为,他是用这个东西,来提升自己战斗力的。 其实不然,他在临近的时候,忽然就双指一曲一直,将手指夹着的碎刃,当做了暗器,出其不意的发射出去。 随后双手成拳,一虎一豹,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个方位,攻向老张头。 就好比是两头凶恶的猛兽,同时扑了出来,在前面,还有两个暗器。 在冯余发起攻击的同时。 谢老三也挺剑,朝着林老板刺杀而去,程老大手执铁伞,紧伴左右,替他防护攻击,让他能够专心一志的,只需要想着如何进攻。 许一言见状,大喊一声,道:“林老板,我来助你!” 鲍老二也开始吹响了箫声,庄老幺将自己藏在了长袍之下。 一场乱战,正式开始。 第九十二章: 幻境之中 靡靡的箫声在长街中响起。 听到声的那一刹那,许一言就感觉浑身的神经有如雷触,一阵筋麻骨酥,险些控制不住。 心神不宁,好似是无数散发香味的鲜嫩花瓣,飘入了水面,掀起了一圈圈的波澜。 又有许多艳丽的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时不时跃出水面,在温煦的阳光下,绽放出了粼粼之光。 许一言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变化,他向前疾冲的动作骤然止住了。 他看到了许多的女子,耳里听到的是莺歌之语,目中所见是燕舞之姿态。 娉婷袅娜,凹凸不平,极尽妩媚,好一副不可描述之壮观。 那些女人,就像是春风中摇摆不定的柳条,向许一言不断的招手示意,让他赶紧过来,进入这一方温柔之乡土。 许一言知道自己是受到了箫声的影响,已经进入了幻觉之中,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神所幻想出来的。 他在看到程老大他们往耳朵里塞东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警戒心。 撕了一些衣布,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也往耳朵里塞了点进去。 其实这种做法,隔声的效果非常差,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许一言看他们这般做了,以防万一也如此效仿罢了,没想到果然没有效果,箫声一点儿也隔绝不住。 只是他不是程老大他们中的内部人员,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罢了。 往耳朵里面塞东西,这只是第一步罢了,为的就是能够削弱一点箫声的传入量。 在这之后,就需要独门的抵抗心法秘诀了,有了这个最根本的防范之法,才能够彻底的避免中幻术。 许一言刚进入到这个肉色肉香的幻境之中,还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理智。 知道不能受到这些粉红骷髅的引诱,她们越是让他前进,他越是要后退。 往后一退,脚下却踩空了,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水池。 许一言不慎跌入到了水中,浮出水面一看,四面全是荷花,中间冲出一朵粉红的莲花。 荷叶之上的女子,或是卧着,或是趴着,或是翘腿坐着,姿势不一而足。 轻纱半胧月。 这一幕一幕的,全都是非礼勿视之景,可了不得了啊! 许一言虽然身泡在池水之中,可却感到自己身子慢慢热了起来,有一股火气,不断的在窜涌。 他忽然给了自己几巴掌,不怎么疼:“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阅片无数的我,怎么能败给这些胭脂俗粉!” 许一言在脑海中不断的给自己进行暗示。 荷叶上面是不能趴人的,浮力不够会沉下去,能够在上面趴着的,只有青蛙! 所以这些香香嫩嫩的,全都是青蛙! 可是这些青蛙,却也是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秀色可餐,让他忍不住想要流口水,是哪里都流,也不止口水。 “哥哥~” “呵呵,哥哥,来呀~” “哥哥,嘤,人家好冷啊,哥哥~” 一声一声,是直接说到了心里面,让许一言有如雷触,一阵头皮发麻,心痒难耐,难以忍受。 “嘻嘻嘻,弟弟,你可是不行啊?” “官人,我……要。” “公子,需要奴家帮你吗?奴家很会哦~”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许一言闭目塞听,大喊道:“全都给我滚!” 外面的状况还不清楚,他怎么能够一直深陷在幻境之中! 可是眼睛闭上了,仍然能够看到那些女人。 把耳朵闭塞住了,也仍然能够听到她们的声音,有一双爪子,在他的心上面,不断的抓挠。 忽然,许一言身体的四面八方,不断的挤压着他。 “哥哥~你好……热啊。嘻嘻” 左右,有人朝着许一言的耳朵吹起。 耳垂也忽然被温暖所包裹住了,还有一点点的齿感。 无数双指甲,直接透过了许一言的衣服,在他的背上,不停的从上抓到下。 力度却是很轻柔 …… 许一言好想逃,可是却无从发力,根本就逃不掉。 无怪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十六计中有美人计,红颜能成为祸水。 这都不是瞎说的。 更何况许一言并不是什么伟大的,坚持的英雄,而且这里也不止一个没人。 这可真是有些难为人呢。 在这些毫无间隔的簇拥之下,许一言感觉十分的舒服,抵抗的力度是越来越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理智也在慢慢的奔溃,精神在渐渐的变得麻木起来。 如果这个幻觉是一个泥潭,许一言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深陷其中了,并且还在一脸享受的,继续不断往下陷。 什么战斗,什么打架,统统都没有在这里好玩儿,没有在这里舒坦。 许一言的记忆也在慢慢的消失,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要战斗。 这着实是一个恐怖的武功。 只怕是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中招之后,能够从中破除幻术,自行走出。 贤者模式也没有用,因为在这里面,随心所欲,压根儿没有这个模式的时间。 许一言已经彻底沦陷其中了。 此时在幻境之外的丧葬街,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这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许一言在中招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表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又是愤怒,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痴笑。 他能够存活至今,全是多亏了林老板在一旁多加保护。 鲍老二的箫声,对林老板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 他进入幻觉,仅仅只有一瞬,在那一瞬中,他只看到了遍地的死尸,各种奇形怪状,都是这些年来他亲手缝纫的。 林老板把自己关在缝尸铺的这么些年里面,他的心早就和那些冷榻上的尸体一样,冰冷一片。 所以在谢老三朝着他刺出一剑的时候,他已经缓过神来了,并且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一剑当成一回事。 只见林老板从容不迫,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成圆圈,眼疾手快。 对着剑背就是一弹,直接将谢老三握剑的手给振麻了。 谢老三见状大惊,也是他应敌经验的丰富,左手一下就握了过来,稳住了右手,否则剑只怕都抓不住了,那可就丢了大脸。 林老板摇了摇头,十分平静的道:“你心中没有剑心,这辈子都练不好剑了。” 谢老三眼中露狠,双手握剑,由下而上的反撩,道:“练不练的好,不是你关心的事情!” 程老大在一旁辅佐,撑开铁伞护住了谢老三用出此招之后出现的破绽。 同时一边打出暗器,一边旋转铁伞朝前挺进,想要封住林老板的退路,让谢老三能够更加命中。 许若不知为何,也没有被箫声所控,她看到身穿怪袍的庄老幺,似乎一直盯着哥哥。 而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愣在原地傻笑不止,和胖屠户一模一样。 庄老幺抓住时机,准备进行人头的收割。 许若看在眼里,可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原地大叫:“哥,小心啊!” 许一言没能听到她的呼救,可是林老板听到了。 一瞥眼,便知道许一言是什么一个状况了。 他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一边躲避着程老大两人进攻,一边还能抽出空开,反指弹出一根缝纫针。 谢老三看在眼里,在林老板转手腕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立即出声提醒道:“老幺小心暗器!” 庄老幺这才及时收立退了回去。 林老板躲开了一轮进攻,身子一晃,便来到了许一言的身边。 程老大和谢老三也紧跟着上前,齐声道:“携手连招!” 他们自信,只要四兄弟的携手连招一出手,就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九十三章: 双方的伤亡 林老板的武功出乎了程老大他们的意料之外,迷惑幻音竟然对他不能产生作用。 鲍老二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从未受过如此巨大的侮辱。 居然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够在他自信的箫声之中,稳定自如。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鲍老二的箫声,加大了力度,显得更加的轻柔糜乱。 许一言甚至在酒池肉林的幻境中,看到了所谓的大型操场,如此不真实的场景,却让他更加沉迷深陷,不可自拔。 林老板的心神也为之一荡,又一次陷入到了幻境之中。 是一片美艳多姿的花海丛中。 他深知不妙,外有敌人正在虎视眈眈,已经发起了攻击。 于是会心凝神,以深厚的真气和定力,去与鲍老二的箫声进行抵抗。 这才从幻境之中脱身而出。 然而幻境破碎之后,眼前却赫然出现一柄森然的利剑。 来得迅猛如电,距离也十分的短近,林老板发现的时候,已没有躲闪的时间,因此他只能硬接下来。 林老板以一只肉掌,直接握住了刺向胸口的利剑,同时左脚抬起,踢向攻来的程老大,顺势借力,脚步向后滑移。 谢老三作战经验丰富,哪里会不知道林老板的想法是什么,冷笑一声,道:“可没那么容易跑得掉!看看是你的手硬,还是我的剑更锋锐!” 他的佩剑,虽然比不得那些有名的剑客,但也是花了大价钱,从名匠手中打造出来的精铁宝剑。 宝剑应该有的配置全都有,比如什么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些功能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更何况,谢老三也往剑身上灌注了真气,进一步增加了剑的硬度。 他见林老板右手握住了剑,于是右手沉力,将刺出去的剑,改换成了向下斜削。 谢老三是想要借此机会,削段林老板的手掌! 可是林老板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就预备着你这样做呢。 借力打力,自己主动把手朝着你斜削下去方向降下去。 直到剑身已降低到了膝盖以下的位置时候。 林老板直接单腿用膝盖跪压在了剑身上,变被动为主动的压制住了谢老三,同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挥拳打出。 谢老板退无可退,挡与可挡,除非主动的撒手丢剑,这才可以及时的挡住林老板的这一拳。 可是身为一个剑客,连自己的剑都抓不住,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打下去呢? 更何况,在比武对决之中,一个三流的剑客若是没有了剑,那么他还能依靠什么继续战斗呢? 谢老三是绝对不能放弃手中的剑,他也不需要放弃。 在他们四人的团队之中,他的定位就是进攻,只需要不断的进攻,其他的就不需要他来考虑了。 交给其他的队友。 因此谢老三十分坦然的面对林老板的拳头,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中招,甚至已经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进行反攻。 这是出于对团体队友的一种信任,也是他们武阵连招的精髓以及可怕之处。 每个人都只需要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之后的就交给队友。 程老大就是作为一个防御担当,只可惜他被林老板的一脚给牵制住了,不能及时的替谢老三挡下来。 除了程老大之外,团队之中,还有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 庄老幺。 此时正是他出手的机会。 林老板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被占用了,现在他的全身都在应对着程老大和谢老三他们。 对于庄老幺来说,林老板此时就充满了空门和破绽。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庄老幺的定位,就是作为一名出其不意的刺客,随时观察战局,寻找间不容发的机会,进行一击必杀。 现在正是这个机会! 所以庄老幺出手了。 他从身上又摸出来两把匕首,同时朝着林老板和许一言的要害捅过去。 他这是想要一次性完成双杀,同时也是保证,林老板无法同一时间,既进行自保,同时又去保护别人。 在这个局面之下,无论是林老板,还是许一言,总归是要是死掉一个才行。 …… 莫哈儿也陷入进了幻境之中,他看到了许多的姐姐,冲着他乐呵呵的笑着。 姐姐的身上,发散着木屑的味道,让莫哈儿觉得很是安全舒适。 然而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要不了多久,莫哈儿就会自行脱身。 于是女人们开始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魅惑莫哈儿,让他做出一些内心真实想做的事情。 一个压抑在心中许久许久的冲动! 一个男人真正该做的事情! 随着幻境的继续深入下去,莫哈儿这股冲动再也按捺不住了,宛如火山喷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面对着这些姐姐们,鼻子用力的、贪婪的吸着她们身上好闻的味道。 夸张的程度,简直就像是要把这些女子,通通都吸到他的鼻子里面去。 双手痒痒,已经慢慢的抬了起来,想要抓出去。 “嘻嘻,来啊,试试看啊。” 女人们在不断的对莫哈儿进行挑逗,欲拒还迎的。 她们十分懂得男人的心理,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到的才是最骚动,主动迎上去的,往往比较廉价,也失去了一些趣味。 莫哈儿一把抓住头。 他鼻子里闻到的香味,也是烤肉的香气。 莫哈儿心思愚钝纯良,于男女一事从来不懂,平生最喜欢的,那就是吃东西,以及睡觉。 幻境中的女子都被他一通胡乱撕咬,不一会儿就全都消散了。 莫哈儿从幻境中退了出来,耳里听到的箫声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音乐之声。 只是他根本没有闲情逸趣,也懂不起音乐的美妙,只觉得十分吵闹。 于是上前给了正在忘我演奏之中的鲍老二一个闷头巴掌,道:“让你别吹了,吵着我做美梦了,你赔我大大的包子来!” 抓着鲍老二的衣领,不断的摇晃。 莫哈儿吃的多,又从小到大干苦力活,经老张头的培养,一双膀子的气力,着实不可小觑。 鲍老二被抓住了,没一点反抗的余力,被他摇得晕头转向。 箫声一断,许一言瞬间就从幻境之中醒了过来。 他看到了庄老幺向他刺来的匕首,及时躲了过去,并且进行了反攻。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件,庄老幺不得已,只能停止向林老板的刺杀,转而应付许一言的攻击。 如此一来,林老板也不需要额外的提防了,那一拳打得十分生猛。 一拳就将谢老三的眼眶打得迸裂,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手中的剑自然也握得不稳当了。 林老板继而一脚踢向程老大,由下至上,将其踢飞。 右手一翻转,三根细长的针飞射而出。 谢老三、程老大、庄老幺避无可避,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许一言又上前,一掌击毙了鲍老三。 同时吸收了这四个人的新鲜死气。 境界瞬间已提升到了四脉,隐隐已经有破五脉的趋势。 许一言喜道:“如此一来,胜券在握!” 转头看去,老张头正好倒在地上。 莫哈儿大惊,连忙扑上前去,扶起来抱在怀里,道:“师傅,你怎么了,师傅!” 老张头已经没了任何反应,就这么死去了。 第九十四章: 登入宗师境 口无两张,手只一双。 说了这边林老板和许一言的故事,就说不着那边老张头的情况。 为了能够具体完整的了解到这场战斗的情况。 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往前拨回一点点,走到乱战刚刚开始的时候。 冯余是十分信任护院四大天王的默契配合,对他们是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心里面也认定了,他们联手的套路,对付许一言他们二人,是绰绰有余了。 唯一有威胁的,属于不确定因素,就是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的老张头了。 为了给护院四天王制造机会,冯余不惜以身涉险,主动去牵扯老张头。 冯余先是虚幻一招,甩出了两发暗器,在后紧跟着的是看家本领,百形拳。 鲍老二的箫声,对老张头而言,就只是一个可以听着玩儿的曲子,完全不受其影响。 面对冯余狡诈的暗器以及生猛的攻击,老张头也是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两片断刀刃还没到面前,就忽然向左右两边弹飞而去,直没墙壁之内。 “呵呵,小后生,不知你这拳头,能否比我这把老骨头硬一点。” 老张头笑呵呵的,也不做出反击,也不做出招架或者格挡,只是看起来慢慢的抬起了双拳,似乎随意停放在胸口处。 然而位置就恰好这般巧,正好就是冯余双拳击打而来的方向。 两头凶猛的野兽,狂撕怒吼,冲着老张头扑咬而来。 而老张头就举着双拳等待着。 临近。 真气化作的猛兽,忽然就消失无形。 “人不可貌相,这老头看起来有些本事,我不可能上了他的当。” 冯余心里怕了,不敢与老张头硬碰硬,强行撤力,将拳收了回来收。 身子下蹲,一个秋风扫落叶,单腿横扫而出,如神龙摆尾一般,又快又猛。 要选取敌人的薄弱之处进行最猛烈的功力。 冯余就是看老张头的双脚,枯瘦得就像是深冬的树枝干儿一样。 “后生,这是想欺负老头子我腿脚不便啊。” 老张头微微一笑,也是一样的不闪不躲不避,只腰马合一,扎了一个最为基础的马步。 冯余单腿扫来,就是一颗大树,也能直接踢断。 可这记腿鞭,甩在老张头枯瘦的脚杆上,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冯余自己,疼得龇牙咧嘴,额上沁出冷汗。 冯余心中大骇:“这次完了,不成想这里居然卧虎藏龙,踢到铁板一块了。” 面对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张头,他已经毫无自信了,别说短时间的牵制拦截,真正打起来,恐怕连对方三战也接不下来。 怎么办? 冯余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想要找出一个方法出来。 “难道要认怂,逃跑吗?以后在想其他办法,暗中把这老不死的给整死,再来对付许一言。” 冯余觉得,似乎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能够保住已经的性命。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成败荣辱并不太重,只要今后能够用血来洗刷前耻就行。 心中已萌生了退意,至于程老大他们,死活就无关紧要了,自己的安危能够保证就行。 藏在看热闹人群中的杨生华,在冯余一腿踢出,表现出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之中,也看透了他接下来的想法和打算。 “不行,这样的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绝对不能再让许一言逃过一劫!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他的性命留下!” 从始至终的观战,凭借着丰富老道的江湖经验,杨生华对现场的战况做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程老大他们四人,联手默契的交战,是有一定实力的,短时间以内是能够应付林老板他们。 最主要的麻烦,还是那个做棺材的老头,深藏不露,连杨生华自己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境界。 不过,毕竟有年龄在那里限制,再加上从长期蜗居在这条街上,鲜有出手的机会。 自身的功夫武艺,老张头到底能否完全发挥出来,是值得考虑的。 在快速的分析完了现场的发展形式之后,杨生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轮到他自己上场。 即便是要承担起背负被人指责以多欺少的卑劣行径,这种有损名声的风险。 也必须和冯余联手一起,击毙老张头,快速的将顺风的局势彻底掰回来。 只要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依旧站立着的是他们,那么什么以多欺少的说法,就还有可以进行修改操作的可能。 毕竟还没有明灯馆或者其他的江湖人在围观,而那些百姓,都是愚蠢,容易摆布的。 杨生华已打定了主意,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在手心中,倒出来一粒青色的小丹丸,正准备吃下去的时候却停住了。 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又倒出来了一粒。 杨生华一口将两粒青色的小丹丸吃下,纵身跳出人群,大喊一声:“冯公子莫急,杨某来助你一臂之力,定要拿下这个隐匿多年的老魔头!” 他就是要出手,也先要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的理由,给老张头安了一个没来由的坏名头,把别人给打到了坏的一方。 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就是惩处邪恶,打击邪派人物,和志同道合的人联手,也是能够理解的。 冯余见杨生华出面了,心中大喜,信心倍增,想道:“杨生华这人,一向是小心谨慎,如今他却主动跳下这浑水,看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老张头一眼就看出了杨生华的底细,不过是一个上武五境的后辈罢了,就是他们两个人联手,也不根本入不了眼。 他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道:“果真是离开江湖太久了,想不到以暗中火烛自诩的明灯馆,居然也开始自坠污暗了。诸葛恪那个老家伙,看来已经死翘翘了啊。” 杨生华大怒道:“什么邪道妖人,也配念诸葛馆主的名字!受死吧!” 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舞出一片亮眼的刀光。 冯余摆出架势,道:“杨兄,我攻他下盘!” 哪儿有人打架之前,还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敌人的,这不是让对方提前有了应对吗。 这正是冯余的狡诈之处,他故意说出来,就是想要让老张头琢磨不准,自己究竟是要攻下,还是虚晃一枪,反而攻他上身。 只是冯余实在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老张头压根儿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始终盯着杨生华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弥散出来了一丝不可思议。 杨生华的境界,正在突飞猛进,以窜天猴之势,连连打通了所有的奇经八脉。 最后竟一鼓作气,一下就冲至了宗师第二境界! 这实力增长的速度,确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杨生华说是和冯余联手,可他一旦与老张头交上手之后,冯余就成了多余的一个人。 根本就无法插手到宗师境之间的战斗,瞬息之间,他们就已经出手了十几招。 以冯余下武的境界,连他们是如何出手的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两人的一片模糊残影。 他站在一旁,忘记了现在所处的一个焦灼形式,也在惊叹不已:“杨生华这狗日的,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之前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老张头毕竟是年老了,也几十年没有与人真正的交过手打过架,一身的武艺已经生疏了许多。 杨生华却正值壮年,且越战越是生猛,出招越发的阴狠险诈,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老张头吃亏在了兵器以及体力之上,最后因为气喘,手上慢了一步,被杨生华一刀刺入。 第九十五章: 焦灼的战局 老张头倒下去了。 莫哈儿第一个冲了上去,将他抱在怀里,望着那不断汩汩涌出的鲜血,慌了神,不知所措。 “师、师傅,师傅,不痛,哈儿给师傅吹一吹,不痛了,我背你去找大夫,找大夫。” 莫哈儿记得自己以前调皮,身体被什么给撞痛的时候,师傅就是给自己吹一吹,说着不痛,不痛,自己果真就不痛了。 老张头意识不清,腹部的伤口,无论怎么按压,那血也止不住。 莫哈儿满手都是血,大颗大颗的眼泪喷涌而出,就要站起来,想去找大夫医治。 可是却不小心崴到了脚,一下又跌坐在地上。 这一跌,让老张头喘了口气,咳嗽了一声,望着自己的徒儿,张了张嘴,可是喉咙里涌动着鲜血,说不出话来。 无奈之下,也就只有尽力的笑出来,微微的动了动手,想要抬起来去摸一摸莫哈儿的剑。 最终还是没能够如愿,他体力已竭尽,临死之前,也没能给自己担忧的徒儿,留下半句嘱托的话。 老张头想要说: “师傅对不起你,临走前也没能替你说个媳妇儿;现在师傅要走了,今后,你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 “莫哈儿,莫怕啊。” 老张头死了,死在了莫哈儿的怀里,再怎么摇晃,喊叫,也叫不醒了。 “师傅,你别睡啊,你别睡啊。” 他的师傅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莫哈儿心里面是知道的,只是不太愿意相信罢了。 此时,他听到前方有人在笑,在恭维、吹捧杀了他师傅的凶手。 “杨兄本领是深藏不露啊,有你相助,何愁不能将这几个妖人正法!” 莫哈儿的心脏迸发出了火焰,一瞬间泵送到了全身,他现在已成了愤怒的化身。 悲愤可以转化为力量。 莫哈儿放下老张头,转过身来,哭着怒吼一声:“你们赔我师傅!我要杀了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 莫哈儿爆发出了全身十二分的力量,加上自己壮硕的体型,如同一颗天外的陨石。 杨生华冷眼一瞧,不屑一顾道:“不自量力的蝼蚁!” 手一抖,刀便如一条海中巨龙,张牙舞爪,滔天的巨口,似要将莫哈儿给整个生吞了。 林老板将现场的局势看在眼里,心知此时己方是大为不妙。 莫哈儿全然不是此时这个杨生华的对手,铁着头打上去,无非就是以卵击石罢了。 右手一翻转,手心中已多出了一根细长的针,发运真气,弹指射向杨生华的刀龙。 长针从龙口直入,破其刀势的真气相形,针尖对麦芒,直抵刀尖。 因为对付的是莫哈儿这个莽夫,杨生华并未将其视作威胁,杀鸡焉用牛刀。 因此方才那一刀,他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却不料会遇上了林老板的暗器,被生生给逼停了前行之势。 莫哈儿一拳打出,毫无阻拦,是长驱直入。 一旁的冯余不会干看热闹,伸手替杨生华挡了下来,打退了莫哈儿,道:“扬兄可别大意,他们那边还有个棘手的家伙。” 冯余看了看许一言一眼,见他方才从程老大死人的口中又吸出来了一股黑气。 尔后就又迅速的突破了一脉,而且身上赫然还散发出了妖邪之气。 心里面是大觉奇妙,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武功,能够如此快速的增进修为。 冯余已经改了注意:“许一言暂时还不能死,得想什么办法,把他学的那门奇妙武功给套出来!” 但杨生华却不稀罕了解许一言的变化,一心只想着要杀了灭口,保全自己的名誉和安全。 不等冯余有多的话讲出来,他就先行一步,指着许一言,肃然呵斥道:“你满身妖气已藏无可藏,果真是与妖怪暗有勾当!今日我杨某便要替天行道,铲除了你这个为祸人间的妖人!” 掷地有声的一套话说完,便是迸射上前,脚底的石板都踩得破裂。 双手握刀,高举过头。 迎面大劈破锋刀! 冯余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就是想将许一言一击斩杀,了却了自己的心患。 以许一言此时的实力,自然是无法躲过这一记劈砍。 可是别忘记了,他旁边还有一位实力高深的林老板。 眉头一皱,口里说着:“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 一把推开了许一言,同时挥手弹指,“嗖嗖嗖”射出三根针。 然而杨生华这一刀实在过于威猛,自身笼罩了一股气压,林老板的细针停滞在了他的身边,就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杨生华途中,手微微一转,便将刀的方向做了调整,又是朝着许一言而去。 这一刀,速度来得更加快了。 眼看着无法躲避,只能硬接下来。 “他娘的,非要赶尽杀绝是吧,老子和你拼了!” 许一言也就只有把心一横,运气全身的真气,主动迎着杨生华劈砍而下的刀。 低矮着身子,双拳斜着向上打出,目标正是杨生华的腹部空门。 他这是想要来一个同归于尽。 林老板对许一言的这个做法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在找死。” 深吸一口气,也将全身的真气提运了起来,手中无可以招架的兵刃,只能以更快的出手速度,朝着杨生华的手腕处打出。 杨生华这下可不敢大意,又强行提了一口气。 额头上已经爆出了条条青筋,双目也开始变得血红。 他开始呈现出了一点癫狂的形式,道:“呵呵,来啊!” 只这一击,便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许一言和林老板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林老板在左侧,后发却先至,双手合力托住了杨生华的手腕,阻拦了他继续下劈,两人已经开始暗中比较上了真气的深厚。 许一言实力比不上他们二人,出手自然是要慢一点,这也恰好,等到了杨生华静止较力的时候。 心道:“哼哼,看我不把你打出个七窍流血!” 双拳对准了杨生华腹部最柔弱之处,一齐打出。 拳头并没能打中杨生华的身体,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普通一张保护网一样,给挡了下来。 许一言无法破他的防,反而因为自己真气与其相差巨大,被自己打出去的拳力,给反弹了出去。 落地之后,连续翻滚了力圈,这才止住了。 没有伤到敌人,反而是把自己给震成了内伤,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来。 莫哈儿见杨生华一动不动了,咬着牙睁着眼,提起拳头就要冲打上去。 在如此关键的真气比拼途中,冯余可不会让其他人去打扰,上前拦了下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交上了手。 莫哈儿陷入了极度的愤怒之中,全凭着一股冲劲儿,胡乱得用招数。 无招胜有招,一时半会儿,冯余还真战他不下。 现场的战况,又一次进入了平衡的焦灼状态。 许一言现在是关键。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老张头,用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宗师三境,向死而生 许一言走到了老张头的尸体旁边,蹲了下去,见他赫然是张着双目,嘴角还带着一抹惯有的微笑。 那模样,就和以往在店门口坐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许一言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老张头的音容相貌,犹在耳中目前。 他心中不忍,道:“老前辈,眼下情况危急,不得已要冒犯您了,望能够谅解!” 说罢,凑近吸入一口死气,将其快速的提炼成了属于自己的真气, 随后又把自己的鲜血,滴入到了老张头的双眸之中,顺便替他合上双目。 许一言虽然不忍心,也不愿意奴役控制老张头的尸体,再一次让他上战场战斗,这样会又一次撕开莫哈儿的伤口,但可以暂时性的借用他一身的功力修为。 运用上了役尸遗存的法术。 老张头的平生遭际,如同决堤的河流一样,汹涌汇入许一言的脑海之中。 与之同来的,还有老张头的多年积攒的功力修为。 澎湃的真气涌入许一言体内,剩余的八脉一瞬间就被打通,一步就进入到了宗师境。 还并没有完! 真气翻涌不断,他的境界还在继续突破,宗师一境,二境,三境! 三境全满,仅限制于身体桎梏! 许一言方才被反震所受的轻微内伤,也在这个突破的过程中,得到了治愈。 看那战场之上,林老板兀自还在咬牙撑守,可以眉头已紧紧皱了起来,脸上沁出了汗水,看得出来是十分的吃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可是反观杨生华,却是满脸的兴奋之情,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须发皆散。 “哈哈哈,看你能够支撑得到几时!啊啊啊!” 说着,他体内的真气似乎不减反增,又提上了一些,加大了手中的劲。 许一言捏了捏拳头,心道:“以我现在的功力,朝杨生华背上打上一拳,定能将其击毙!” 心里面想着,就运气准备施展动作了,然而却听一旁冯余冷笑一声,喊道:“这下你还不死!” 许一言心中一惊,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身冲向了冯余。 老张头已经因他而死了,绝对不能再多加一条性命! 冯余狂笑着,一套虎形拳,打向莫哈儿的胸口。 他的拳头很快,莫哈儿来不及回档,也躲不过去。 可许一言的宗师境,速度更加快。 冯余也看到了许一言,只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袭击而来,全身一冷,暗道:“这下遭了!” 许一言后发而先至,冲过莫哈儿的身侧,一拳打在了冯余胸口,顿时将其击飞。 落地之后,已经站立不起来了。 冯老爷惊恐得赶赴过去,看到的也是一个只能出气,不能进气的半死之人。 许一言打死冯余以后,就想要去对付杨生华。 可此时已听到一声闷哼,转眼看过去,林老板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地上吐出了许多的淤血。 杨生华大笑着,又一次将刀举过了头顶,道:“还能再接一次吗?呵呵呵” 准备再来一次迎面大劈。 林老板受了严重的内伤,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再接一次。 漠然叹了一口气,想道:“我命休矣。”心中也无悔恨,坦然接受。 许一言大喝一声,道:“杨生华,你的对手是我!” 杨生华看向他,微微一愣,道:“你也进入宗师境了?” 他随后大笑起来,形态癫狂,道:“很好,很好,你若是太弱了,我杀起来反而无趣。就让我们来试一试,看看谁更厉害吧!” 许一言痛恨他杀了老张头,咬牙道:“呵,今天不是你死,就必须是你死!” 说罢,离地刺身上前,迎面一拳,后面还跟着一拳。 杨生华虽然精神处于亢奋的状态,可心里面也知道,不能大意轻敌了。 他刚刚才和林老板比拼了一场殊死的真气消耗战,可此时和许一言交上手,真气却不见半点颓势,反而越打越猛起来。 许一言不知道他这是练了什么功夫,不过心里面肯定,这一定是在消耗自身,不可能长久。 如果打不过的话,那就以拖字诀,只是进行严密的防守,打一个持久战,让杨生华自己把自己给消耗而亡。 虽然他用的役尸遗存术也是有时限的,失效后,老张头的功力就会退回去。 不过许一言自信,杨生华会比自己更快一步衰弱。 两人交手上百招,依旧是不分上下。 杨生华道:“不错,不错,这样才能让我打个尽兴!”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要想尽办法,不择一切手段的杀掉许一言。 许一言也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短时间内,似乎确实谁也打不败对方。 于是放弃了进攻,开始转为消耗更小的防守状态。 杨生华却误以为他是不行了,无情嘲讽道:“果然也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他左劈右砍,将数套刀法融为了一体,灵活的进行组合,不知不觉之中,加快了自己的节奏。 许一言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始终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不受到杨生华的影响。 他左闪右避,凭借着自身有蛇一般的弯曲度,往往能够出其不意的,将必死之招躲闪过去。 杨生华慢慢的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略加思索,已知道了许一言放弃进攻的目的。 “怎么,想要把我拖垮是吧,呵呵,白日做梦!” 杨生华将手中的刀舞动得更加繁密,觑中几个破绽,突刺几下。 许一言自然是要躲闪。 杨生华大笑道:“这下你可上当了!” 原来这竟是一个虚招,他真正的目的,是背后的林老板。 防御是来不及了,只能够是使用围魏救赵的计策。 这一下子,许一言也不得不对杨生华发起攻击,逼迫他不得不转身过来回挡。 杨生华冷笑一声,道:“这下你可又是上当了!” 袭击林老板竟然还是虚招,目的就是引许一言出手。 只要一出手,就必然会有破绽漏出来。 杨生华猛然一个回旋,手中刀顺势斜砍而下,且来了一个秋风扫落叶! 直取许一言的双脚。 肉腿可不敢和刀相抗,许一言只有跳起来躲闪。 前面所有的招数,都是在进行铺垫,杨生华等的就是许一言这最后一跳。 这一跃起来后,人在半空中可就没办法借力进行躲避了。 杨生华出人意料的,竟然扔下了挥斩到一半的刀,双手成掌,向前猛推。 许一言大惊,只能以手臂挡住,一阵发麻,被撞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紧忙就站起身来,已看到杨生华挺着刀迎面冲了过来。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功夫出来!” 这一刀来得虽快,可是杨生华其实已经过了巅峰状态,力已经在渐渐的衰弱,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许一言能够躲得过去,只需要继续拖上一会儿,杨生华就能把自己给累死。 可他双耳忽然一动,听到了一阵细密的脚步声,正在赶往这边。 心里知道,这来的肯定不是自己这一方的人,那么就只能是敌方。 又听到冯老板在喊叫:“馆主!” 知道来的不仅仅是明灯馆的那一批弟子,至少还来了一个馆主! 一个杨生华就已经如此难以对付了,馆主的能耐,可想而知。 若是他们二人联起手来,再加上明灯馆的那些人,可是一个大麻烦。 “娘的,看来是拖不起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的时候,许一言心里面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用这一招,那么一定能杀死杨生华。 只不过,这一招如果出了毫厘的差错,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生死有命,人命胜天,老子不信就能倒在这里了!” 许一言把心一横,居然是毫无防备的,朝着杨生华的刀,用身体迎了上去。 杨生华道:“哈哈哈,知道赢不了了,就自己主动来送死吗,我这就成全你!” 许若捂嘴惊恐,大喊道:“哥!”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哥哥居然主动迎着别人的刀口送上去。 是打架打得昏了脑袋吗? 林老板也同样不能理解,这是一个什么操作,想要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可明明继续打下去,他就能够赢了的啊,干嘛要这么着急! 心中骂道:“这个傻小子!” 杨生华昂头蔑笑道:“你很知趣。” 扁平锋锐的窄刀,刺入了许一言心脏的位置,贯穿了身体。 在被刺中的一瞬间,杨生华认为自己已经赢了,觉得这场战斗,已经是结束了。 许一言却忽然狡黠一笑,道:“这回上当的可是你了!”猛然两拳,一左一右,朝着杨生华的太阳穴位置打去。 两人近距离,几乎是身贴着身的。 杨生华也着实想象不到,自己已经将他心脏刺穿了,哪里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真气来? 他撒开了刀柄,想要躲避,可来不及了。 许一言的这两拳,灌注了全身的真气,以雷霆之势,瞬发而出。 杨生华当场被击毙,漫天的残肉碎骨。 许一言这才将插入体内的刀,一把拔了出来。 林老板赶紧上前来,在他伤口处点了几道穴道,止了血。 许若以冲了过来,道:“哥,你没事吧?” 许一言笑了笑,道:“哥没事,这件事情,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林老板很是奇怪,道:“你心脏位置异于常人,是在左边?”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将它偏依了一点距离,正好错过了刀。” 这用的自然就是,在胡家村吸收了蟒蛇妖之后,获得蛇类异化后的能力。 “杨队长!” 明灯馆的弟子也赶了过来,见到此等场面,不由分说,先拔出了刀,将许一言等人包围了起来。 人群之外,有一中年人道:“四方拳,你是拳意门的人? 第九十七章: 明灯馆的分馆主 虽被众人携刀包围,许一言也不甚慌忙,这些只在下武或者上武一、二脉的武者,对目前身在宗师三境的他来说,构不成一点威胁。 唯一需要警惕的,可能就是那个被称为馆主的人。 也就是发话问他的那个中年人,生得那是方脸阔耳,环眼鹰鼻,背厚肩长,直挺挺的看起来凛然有威。 许一言预估了一下在场的形式,心道:“没有直接下命令让弟子动手,替杨生华报仇,反而是在问我话,想来也应该是个能讲道理的人,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 于是暂时解除了役尸遗存的法术,缓了一口气,避免自身持续的消耗真气。 许一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哪位?” 一旁有人怒斥道:“问你什么,你答话便是!馆主,此小人杀了杨队,还是先拿下再问话吧!” 这话可不得了,说出了所有弟子们的心声,都在蠢蠢欲动,手中兵刃也振振有声。 许若害怕的紧紧抓住了哥哥胳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老板此时站了出来,向中年人拱了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明灯馆第三分馆主,陈明理陈馆主吧。” 陈明理瞧了他几眼,虽身受重伤,困于包围的危险之中,却面色从容不失风度,心道:“此人定不是无名之辈,不知道是江湖中的哪个人物。” 他从众人之中走出,也礼节性的拱了拱手,道:“正是陈某人,不知阁下名讳,师从何门?” 林老板道:“在下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罢了,说了出来,陈馆主也是认不得的。” 陈明理心道:“不愿表明师门身份,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非是正道之人。” 既然不说,那么也就不多加细问了,反正也不是眼下他该关心的事情。 陈明理今日来到信阳城,是为了那之前越演越烈的妖患事件。 想亲自来看个究竟,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事件,能让明灯馆的人,来了这么多日子,也感到束手无策。 他到了地方后,这才得知事情已经解决了,明灯馆的人都应邀去参加除妖英雄冯余的成婚之礼了。 陈明理又听闻,那冯余除了是此地财主的儿子之外,居然还是百形拳宗的弟子,也是师出名门了。 他作为武林中的前辈,听到了后辈的喜事,理应也该去打声招呼,恭贺一番才是,否则传到江湖上,还不知被敌人拿捏住,会怎么编排说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呢。 去了冯府,看到明灯馆的弟子们都齐齐得坐着,满满两桌人,唯独不见了杨生华。 新郎去迎亲也有些时候了,却始终没有回来。 有城内本地的就开始说了,冯余要娶的是许若,按理来说这是女方高攀的亲事,可许若的哥哥许一言却和冯余有仇隙。会不会是在迎亲的时候,出什么事儿了。 陈明理又问了问这许一言是何许人也,简单的了解到了他在本地的一个名声,以及在此次事件中的天怒人怨的所作所为。 越说,旁人就越觉得,冯余肯定是被许一言给拦下来了。 陈明理于是带着明灯馆的弟子,以及一众跟过来看热闹的宾客,前往丧葬街。 刚一来到,就目睹了许一言双拳击毙杨生华的场景。 明灯馆其余弟子很是震撼和气愤,想要立即动手杀了许一言报仇雪恨。 但陈明理好歹是分馆之主,比起他们来,要沉着稳定得多,同时看事情也看得更加细致,考虑得更多。 杨生华明明只有上武一脉的水平,可最后那一刀的功力,怎么看,也都是宗师境才能够使出来的。 而且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迎亲,双方虽有争执,大不了就是不欢而散,会闹到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街道上,可是实实在在的躺着十多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名老人的。 而且现场对战的双方,显然在人数之上就不平等,甚至还有一个正在哭喊师傅的莽汉以及一名双手持刀屠夫。 根据当地人对冯余形象的描述,也不像是会以多欺少的这类人,更何况还是对并非江湖中人下手,这可是武林中的大忌讳啊! 这其中,必然还隐藏着其他的事情。 陈明理有一种感觉,这场生死战,迎亲只是一个由头,真相或许和这一次的妖患事件有关系。 他心中猜想:“难道真的如这个小伙子在众人面前所说的一样,幕后的真凶,是杨生华?” 毕竟当事件解决之后,三只妖怪和两名捕快,显然是无法制造出这么恶劣的影响。 以及,他们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妖怪杀人的动机,通过前前后后所有发生的事情,细细想来的话,貌似并非只是常规的捕食了。 能做得了分馆之主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庸俗之辈,头脑很灵活和清晰。 可眼前的许一言,浑身隐隐散发着妖邪之气,不是什么正道途中的人,他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度? 陈明理问:“你就是许一言?” 许一言道:“是我。” 陈明理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许一言道:“他们要杀我,我不想死,他们却不罢不休,步步紧逼,我也就只有杀了他们了。这有什么错吗?” 陈明理道:“惜命护命乃是人之常情,这看来确乎是没有错的。” 他微微一顿,语气忽然沉重起来,继续道:“可他们为何要执着于杀你,难道你这邪道之人,心里还不明了吗!”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即便我是修的不是正派武功,可也是遵纪守法,还没有滥杀无辜。反观你们,明明自诩是正派名门,可背地里还不是偷偷在做肮脏坏事。” 最后的一句话,惹怒了明灯馆的人,有些脾气暴躁的,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爆发而出。 “邪道妖人,满嘴胡言乱语!你这是找死!” 说着就一齐向许一言发起攻击。 许一言在林老板的帮助下,一面躲闪退让,一面道:“这可是被我说中痛处了,这才狗急跳墙了。这么想我死,怎么当时不跟着杨生华,一起来杀人灭口啊。” “你个妖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血口喷人!拿命来!” 陈明理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心中顿时明亮起来,怒斥一声,道:“给我住手!” 分馆主下令,所有弟子都不得违抗,虽然心中气恼,可也只能停手作罢。 陈明理道:“你方才说,杨生华是来杀你灭口的,灭你什么口?” 许一言指了指远处冯余的尸体,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他串通这位大英雄,一起制造出这次,城中妖怪出没伤人的事情。” 陈明理道:“小朋友,空口可是无凭,你说他们二人串通放出妖怪,可动机是什么?证据又在哪里?” 这些对应的说辞,许一言在宋寡妇那里,已经方面说过一次了,只是因为他的名声已经臭了,没有人愿意相信。 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次也不会自己说出来了,而是换一个人来陈述真相。 亦或者说是,自爆真相。 许一言装作胸口的伤口疼痛,扶住林老板弯下了腰,借着他的身体遮挡,快速的念起咒语。 傀儡作戏! 之前埋下的一颗种子,现在是时候要开花结果了。 第九十八章: 世间难逃不过名利虚荣 许一言偷偷施术完毕,这才抬起头来,环视众人一圈,道:“男子汉大丈夫的,难道还敢做不敢当吗?是你自己站出来认了,还是我亲自把你揪出来。” 人人心里都困惑,他这有模有样的,是在说谁啊? 许一言继续道:“其实你不过只是知情人而已,最大的罪状也不过一个知情不报。主动承认,说出事情的真相,转作为污点证人,或许还有机会减轻你的罪业。死罪可免,不过活罪难逃。” 陈明理听得眉头紧皱,他所管辖的第三分馆之中,难道当真出现了这等不齿于人的败类? 许一言道:“杨生华为什么要让你来暗杀我,又为什么要亲自出手,执着于取我性命,难道你不明白吗?纸是包不住火的,人过留声,雁过留痕,他做了这么多事,总会留下销毁不了的证据,只要我花时间去查,难道真就找不出来?” 说完这些话,许一言觉得开场戏演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让真正的主角登场来表演了。 有了前面的那些铺垫,这个人跳出来供认不讳,才不会显得特别的突兀,虽然也有一些逻辑上的不合理,不过总体看起来是自然一些的。 许一言将右手背在身后,掐了个指诀。 现场明灯馆弟子中,有一人忽然双眼发红起来,浑身颤抖,然后就跪了下来。 面对着陈明理,就是一通用力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道:“馆主,我错了,我做了对不起明灯馆的事情,我辜负了馆主你对我的栽培!” 磕得很是用力,出了血,留了满面,也就看不出眼睛是发红的了。 陈明理对此人突然的行为,显然是大吃一惊,道:“杜其,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你和杨生华二人……当真做出了纵妖伤人的事情?” 说到后面,语气已从惊骇,慢慢的转变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之情。 不管是杨生华还是这个名为杜其的弟子,在他所管属的第三分馆中,都是属于比较突出的一类人。 每一次的出勤,无论是面对邪教之敌,还是强大的妖怪。 他们二人总是站在一起共同进退,表现得是那么的正义凛然,与邪恶妖怪势不两立,下手也从不心慈手软,可到头来为什么会与曾经痛恨的敌人为伍? 杜其把头埋得低低的,更咽着说道:“这次信阳城伤人害命的那三只妖怪,其实是杨哥私底下秘密圈养的。我们主动请缨而来,就是为了保护妖怪的行踪,不让它们被其他人发现。” 陈明理已怒不可遏,在场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不自觉就咽了口吐沫。 陈明理没有爆发,而且强行压制住了,可脚底下的石板,已被他踩得碎裂。 他指着只有半个脑袋的杨生华尸体,道:“他这么做,到底为的是什么!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才能够让他甘愿背弃明灯馆的训条,背弃他自己忠守的信念!” 他依稀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杨生华的时候,是穿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蓬头垢面,几个月没洗澡一样。 饿了好几天,趴在地上正盯着一只狗嘴里的肉骨头,想要冲过去抢来自己吃。 可又有些惧怕大狗那锋利的尖牙,眼看着肉骨头一点点的在变小,再过一会儿,肉都快没了。 杨生华准备孤注一掷了,这时候被陈明理拦了下来,递给了他一块饼。 等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之后,陈明理和他聊了一会儿。 这才了解了杨生华的遭遇,哀叹之余,也生了恻隐之心。 杨生华所在的村子,来了一只虎妖,好巧不巧就选中了他的家。 父母两人只是普通的农夫,就是对付一只普通的吊睛白额虎,也吃力得紧,更何况是有了妖力的虎妖。 豪无还手之力,直接就葬身了妖腹。 也是杨生华踩了狗屎运,得天之庇佑。 那只虎妖吃完了他父母,肚子就饱了,不想继续吃人了,也没有圈养这类的文化,甩着尾巴开心的走了。 这才让杨生华侥幸的活了下来。 成了孤儿之后,他没了生计来源,村子里的人觉得帮助了他,就是与虎妖大王为敌,会遭到报复,眼睁睁的看着他挨冻受饿。 杨生华为了活下去,只有四处流浪,到处找东西吃。 什么观音土,树根皮之类的,都曾进过口腹。 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导致他瘦的皮包骨,脸上也无三两肉。 陈明理心子软,无法对这个可怜的人见死不救,给他银两也只是一时的救济。 得给他找一个长久的生计才行,思来想去,陈明理问他:“你愿意学武,去杀天底下所有的妖怪吗?去保护那些将要被妖怪吃掉的人,避免再出现,像你这样的人出现。” 杨生华听了之后,眼里面是发出了光来,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头虎妖吃掉父母的场景,瘦小的拳头捏紧了,斩钉截铁道:“我愿意!我要除掉这世上所有的妖怪,替我父母报仇!” 那个时候,陈明理从他身上看到了年少人才有的激昂热血和正义心肠。 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用心栽培的人才,将会成为正道的一束光芒。 于是就带杨生华回了明灯馆,并且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任的分馆主。 杨生华也没有辜负陈明理对他的引导以及明灯馆对他的无私栽培,在同一时期拜师的人之中,他的进步是最为显著的。 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总是不要命的冲在最前面。 狠勇拼命,把那些妖怪亦或者伤天害理的邪道之人,通通当成了他的杀亲仇人。 对待师兄弟,杨生华也很是照顾,不会居功自傲,会亲力亲为的提携后辈。 杨生华确实是把明灯馆当成了自己的家在看待,荣辱与共,也是所有弟子之中,最为敬仰明灯馆训条之人。 每每看着那些训条,以及念读它们的时候,无论是当着什么人,在什么场地,他都是一脸严肃和忠诚。 陈明理将杨生华的成长,看在了眼里,心中很是欣慰,觉得自己把他带入明灯馆,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不仅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同时也会明灯馆招进来了一个优秀的人才,壮大了实力。 然而,虽然时间的流逝,情况慢慢就发生了变化。 杨生华困于自身的资质,以及练武的时间太晚,基础不如同龄人的夯实牢固等因素。 在练武这一方面,落后的师兄弟慢慢就追了上来,并且远远赶超他了。 努力很重要,但自身的天分更为重要,它决定了你能够到达的最高高度是多少。 杨生华早早就达到了,所以往后,他只能够是止步不前,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师傅年老退位,陈明理作为同辈中的翘楚,当之无愧继任分馆之主的位置。 杨生华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分队长,连一馆的总队都还无法胜任。 毕竟他只有上武五脉的功力。 杨生华表面上并不在意这些事情,遇到有人来宽慰他,还会严肃的批评对方,怎么能够有此等争强好胜之心! 大家都是明灯馆的一份子,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天下之人的安定和平,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 难道武功低弱的人,就不能够保护别人了吗?就无法做到去斩妖除魔? 这些话,杨生华是用来骗别人的,也是用来骗自己的。 可是能够骗得了别人,终究是骗不过自己,他心里面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强大! 地位! 在深夜的时候,他练完武功后,看着毫无长进的境界,总是忍不住想要发狂,想要大肆发泄一番。 他心里面恨啊,恨自己为什么只有这样的天分,为什么练了这么久,还只是五脉,明明已经这么接近六脉了,为什么总是突破不过去! 除了恨,他还能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杜其把杨生华与冯余在黑市之中所做的交易,当着众人的面,全都说了出来。 冯余为了虚名,而杨生华则是为了银子。 一个求名,一个求利,自然就是一拍即合。 陈明理听完之后,还是无法理解,道:“银子?就为了这种东西,我不信他杨生华会是如此市侩之人,他追求的绝非是这种!” 一个无妻无子,不愁吃住的人,心中只想除魔卫道的人,会为了银子,就背弃自己的信念? 这怎么可能! 陈明理确实想不通其中的理由,杨生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才会为了银子,而出卖自己的灵魂! 杜其指了指后面的冯老爷,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而且杨哥他……他想方设法想提升自己的境界,多年来已欠下了巨额债务,实在逼不得已。” 一切都说的通了,一个有着强大自尊的骄傲男人,是不会把自己的伤口暴露给朋友看的,只会偷偷自我愈合。 第九十九章: 想让你欠我人情 陈明理愤恨的叹息一声,道:“你、你怎么如此糊涂啊!有什么困难,难道不能大家一起解决吗!” 忽然转过身,看着抱着儿子尸体的冯老爷,道:“这一切,原来都是你们的所作所为!” 一声下令,周围的弟子立即将冯老爷给抓捕了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冯老爷仍在狡辩,想要脱罪。 可是当杜其拿出了杨生华给他的银票之后,冯老爷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张银票是谁去存储的,去所属的银号,按照编号一查便知道了。 冯余和明灯馆的人并没有什么利益往来,为什么杜其的身上会出现一张他们家的银票。 这其中的道理,想必是个傻子也能够明白了。 事情的真相,就是杜其亲口承认叙说出来的那样。 杜其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杨生华确实是偷偷练过鹰爪功,并且特制了一个铁爪指套来模仿妖怪杀人。 鹰爪功是和明灯馆某位师弟讨教武艺的时候偷学的,铁爪指套因为是特制,去铁匠铺一查就能够查出来。 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 看热闹的那群百姓,纷纷掉转过头来,开始唾骂冯余,有人甚至捡地上的东西,朝尸体扔砸。 看来冯余就是死了,也不会清净了。 这些百姓得知了真相,也不再诋毁辱骂许一言了。 只是,他们也没有向他做出道歉,并没有觉得这是他们的过错,错的明明是冯老爷他们父子啊。 凭什么我们要替他们所犯下的过错道歉呢? 抓了冯老爷之后,陈明理正打算下令,也将跪在地上的杜其抓起来,一同带回分馆进行处罚。 杜其却忽然又大力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喊道:“我实在有愧明灯馆,有愧陈馆主,更无颜面对那些受到妖怪迫害之人。我只有一死了之!” 说着,就用刀抹了脖子,横尸街头。 许一言也就解除了傀儡作戏的法术。 人都已经死了,什么罪啊错的,都随着生命流逝,也就一同消失了。 陈明理默叹一声,吩咐弟子,将杜其的尸体和杨生华的尸体小心收敛了。 无论他们是做了什么过错,可说到底,还是明灯馆的一份子,荣誉与共,是要替他们收尸安葬的。 至于其他人的尸体,就是当地衙门的事情了,轮不到明灯馆的人来干涉。 许一言觉得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妹妹的嫁娶危机解决了,自己的名声以及人身安全,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 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就卸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想道:“只是害老张头丢了性命,唉。我要替他把莫哈儿的生活处置好才是。” 又想到,如果弟子规没有离去的话,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伤亡,至少老张头用不着死。 造化弄人啊。 许一言开始悔恨了,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请求弟子规留下来帮忙呢? 还不是自己轻敌,以及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报复叔婶他们。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后悔也是无用,应该想着怎么弥补才是对的。 许一言打算去收拾老张头的尸体了,却忽然发现陈明理还站在这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抬起头,问道:“陈馆主,是非曲直已经说明白了,杨生华是死有余辜,你不会还想替他报仇吧?” 陈明理摇了摇头道:“杨生华的事情结束了,可你的事情还没完。” 许一言心里面咯噔一下,想着:“正邪不两立,不会和净悟那和尚一样,看我修的邪门武功,就要除之而后快?” 不过他自恃有老张头的功力傍身,再加上林老板在一旁协助,也不怕陈明理来硬的。 而且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么杀了许一言,官府那一边,可不怎么好交代。 如今,事态可是又调转过来了,许一言对知县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想到这些,许一言心中有了底气,道:“那么请问陈馆主,你还有什么事情?” 陈明理道:“你身为拳意门弟子,却去沾染邪道之术,叛师辱门,乃是武林中的大过。明灯馆是外人,无权过问他人宗门之事,可也不能视而不见,我要押解你回师门,让拳意门以门规处罚!” 许一言哈哈一笑,道:“这就不牢你多管闲事的来费心了,我不是什么狗屁拳意门的人,他们可管不到我。我自由自在,乐意学什么就学什么。” 陈明理一皱眉头,道:“你若不是拳意门,那你这四方拳是从何处学来。” 许一言反问道:“我怎么学的武功,这与你们明灯馆有何干系?” 这确实与明灯馆没关系,应该是拳意门来处理的,别的门派管不着也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去管。 陈明理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将许一言给控制起来罢了。 想了解他学的是什么邪门武功,到底是不是邪教魔道的教徒,还有没有其他的教众。 陈明理道:“偷学武功,乃是武林一大忌!明灯馆与拳意门有世代之交,他们的事情,岂能坐视不理!” 无论怎么说,反正就是要将许一言给带去拳意门问罪了。 这不是杀人,事关武林的纠纷恩怨,衙门就是想要插手,也无可奈何。 许一言私底下开始做反击的准备,道:“那我要是拒绝你呢。” 陈明理道:“由不得你拒绝!” 说罢就准备要动手了。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句少年人清朗的声音:“陈叔叔,还请住一住手。” 陈明理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一皱,心道:“这小娃娃,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来参合一下。” 只见在人群之中,慢慢的挤出来一个少年,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但是不普通,不过却是脏兮兮的,不爱干净卫生。 这少年一面走来,一面向明灯馆的各位弟子打招呼。 那些人见状,立即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道:“少馆主好!” 陈明理道:“少馆主,你怎么也来这儿了,是为了妖怪吃人一事。已经解决了。” 少年先是向陈明理行了个礼,然后道:“我不过是路过罢了。” 又转头看向许一言,笑嘻嘻的道:“我们又见面了。” 陈明理心里大为惊骇,怎么少馆主居然还认识这个妖邪之人,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一言也是大为吃惊,这个被明灯馆众人,恭敬对待,并且称之为少馆主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日子,在赌馆里面遇到的那个少年。 这个少年名叫诸葛庸,是明灯馆总馆主之子。 陈明理道:“少馆主,你和此人是什么关系,可知道他的底细?” 诸葛庸笑道:“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陈明理松了口气,没有什么交情就好,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 他道:“少馆主,此人偷学了拳意门的武功,又一身妖邪之气,不是正道人士。我正要拿下他,准备押送去拳意门,听候发落。” 诸葛庸摆了摆手道:“陈叔,拳意门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就行了。你方才不是说,这里闹妖怪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好像幕后真凶,是你们第三分馆的人?真的假的?” 第一句话说出来,陈明理就知道啊,这位少馆主是要保下这个所谓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至于第二句话,则是在说,你口口声声说别人邪法不是正道,那明灯馆是不是正道?那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陈明理心道:“既然少馆主亲自出面担保,想必此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那就算了吧。” 于是道:“少馆主说得有理,这小子的事确实不是我们管的范围,就不干预了。我们第三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我的失职,回去之后我会主动向诸葛总馆请罪,并彻底清查一遍馆内弟子!” 诸葛庸道:“陈叔说得严重了,请罪什么的就免了吧。人心难测,谁也想不到的,今后多加防控就是了。既然事情处理完了,那就先回去吧。” 陈明理就带着人离开了,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百姓也跟着散开了,激动了想要找别人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 莫哈儿已经将老张头的尸体搬回了棺材铺,许若也跟着去了,想替老张头清理一下。 林老板没回去,他摸不准这个诸葛庸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替许一言说话,于是留下来,以备不测。 许一言也同样不明白,问:“少馆主,你这可是第二次帮我了,今天这件事,以我们的交情,可不值得你这么做啊。就不怕我当真是一个大恶人,到时候,你可也是难逃其咎啊。” 诸葛庸笑了笑道:“无所谓啊,如果我真看走眼了,那就亲手杀了你不就行了,将功补过嘛。你说是吧,嘻嘻。” 许一言听得心里一寒,想着,这又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人,道:“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诸葛庸道:“很简单啊,帮你就是想让你欠我的人情啊。” 许一言道:“欠你人情,这话怎么说?” 诸葛庸道:“你欠了我人情,就好帮我的忙了啊。” 许一言道:“啊?就这个,那万一我不要脸,不认你这个人情呢。” 诸葛庸又笑了笑,道:“那说明我看走眼了。” 第一百章: 再回鬼门关 十月二十三日。 人群一哄而散,风也定了,云也停了。 街道寂静。 遍地横尸,血流四溢。 丧葬街,才真正像人们所说的,是死人巷了。 衙役赶过来了,见了此等景况,觉得麻烦似的摇了摇头。 地上的死人全都被清理走了。 有人认领的被送进了林老板的缝尸铺,缝伤殓容。 虽然他受了伤,但行动还算便利,工作量也不太大,不会耽误手上的工作。 没人认领的,就通通送去了胖屠户的分尸铺。 胖屠户可喜得很,可以痛快的宰杀这群狗杂碎的尸体了。 街道上的鲜血,也在一遍又一遍的冲刷之下,逐渐淡化,只留下了一点点痕迹。 经年累月后,这点痕迹也会被覆盖或者抹去,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了。 冯老爷父子俩做的事情败露了,惹得那叫一个天怒人怨,全城没有一个人嘴里是空闲的。 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这个时候就开始强力出击了,将冯老爷的客户,全都网罗到了自己一边。 那些商铺里的伙计,有良知的,也罢工不做了,觉得跟着这样黑心歹毒的老板干活,是会遭到报应的。 冯府上下也不得安宁,护院死了一大批,留下的不多人,也早早的请辞了。 于是天天都有人在冯府门口闹事,朝他们扔垃圾,泼粪和黑狗血之类的。 冯余的尸体,更是被那些表现得嫉恶如仇的百姓,分残得不成样子,认不出样子不说,连个完整的身躯也没有。 大儿子废了,二儿子死了,一家之主的冯老爷也被带走,没什么活头了,各方面的生意,也一日比一日差。 冯老夫人一介女流之辈,是没有能力去力挽狂澜的,身边的亲朋眷友,更是不会好心来搭手相助,都恨不得此时来趁火打劫。 信阳城的百姓,是恨冯老爷的作威作福已久,如今可算是逮到机会来报复了,那还不是全力以赴吗。 冯府,基本上就已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了,只需要最后在施加一股力量,就能够将这个大富之家,彻底的摧毁瓦解。 知县瞧准了这个时机,先是定了冯老爷父子的罪,将冯余从棺材里扒了出来,曝尸荒野,喂食野狗,以解民恨。 然后以补偿在这次妖怪伤人害命的事件中,受到伤害和损失的居民为理由。 知县一纸命令,派人去将冯府给抄家了,金银珠宝什么的,通通都搬到了衙门,然后拿出了一部分来慰问百姓。 宰了一头肥猪,大家都有得吃,自然是开开心心,什么都给忘记了。 又说回到丧葬街。 老张头不是本地人,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的,没什么其他的业余爱好,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认识就是丧葬街里的这些常见的人。 平常里,他也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喜欢一个人静静坐在门边,遥望着西边的光景,总是看得出神。 因此他的白事,也并没有办得特别隆重,简简单单,但也样样俱全。 一具老张头亲手做的棺材,一张牌位,一个灵堂,一个火盆,花圈,挽联…… 丧葬街所有的店铺都闭门歇业了,人人都穿上了白衣,准备恭送老张头。 按照习俗,尸体要在灵堂中停放七天,过了头七回魂日之后,才能够正式入土下葬。 许一言算了一下日子,去一个来回,跑得快点的话,也还是能来得及的。 于是在第一天守完灵之后,许一言就跟妹妹说:“我要出去一趟,头七之前肯定回来,这些日子,你要好生看顾着莫哈儿,别让他太过伤心了。” 许若有些惊慌,忙抓着哥哥的手,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许一言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道:“我要去一趟老前辈的家乡,去替他完成一件积压已久的心愿。” 许若很是吃惊,道:“哥你知道张爷爷的家乡在哪里吗?” 许一言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话,去棺材铺拿上了需要的东西,买了一匹快马,朝着西边而去。 …… 在使用役尸遗存的时候,许一言获知了老张头所有的记忆,包括深藏在最深处,不敢触及的那一部分。 老张头出生在练武之家,父亲去闯荡过江湖,赢得了一些小名气,也见过了其中的凶险,丧了胆气,知道了自己的能耐有限。 于是回到家乡开了一家武馆,虽还是没有离开江湖,但也避免了许多的打打杀杀,生活平静了许多。 老张头出生在武馆,从小习练武艺,刻苦且有天分。 年少人的心里面,总是装着一个热血激昂的梦想,老张头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父亲这个小小的武馆,老张头决定要通过自己的力量,将武馆发扬光大,壮大成一个有名气的武林帮派。 然而他的父亲却并不支持他的这个梦想,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他。 要想平安静宁,最好还是远离江湖,别去沾惹那些武林中的是是非非。 武馆壮不壮大,并不重要,能够一家人平安喜乐的在一起,就足够了。 老张头的父亲不鼓励,也不让他去闯荡江湖,就连武功也只教了一半就断了,就是怕他出去惹是生非。 但一头猛虎是关压不住的,老张头骨子里镌刻着的就是刀枪剑戟,拳打脚踢。 他向往更加广阔的江湖天地,于是在十七岁那一年,偷偷离家出走。 带着一柄刀,去了那江湖。 和许多老旧的故事情节一样,出离家乡的少年郎,在离开的头一天晚上,总是要和心中的女郎许下一个约定。 “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我一定盛名归来,那时,我会告诉你答案。” 月光迷离的夜晚,年轻活力的老张头,就像一只长出了羽毛的鹰,充满期待的飞向了天地远方。 而在另一户人家小院,有一名豆蔻少女夜不能寐,独立窗边,遥望着出城的方向。 什么也看不见,又什么都看得见。 五年。 想要在江湖中闯出一个响亮的名堂,对于一个只有半吊子武功的少年人来说。 是痴人说梦。 老张头因此没少被人笑话过。 但,每次只能笑话一声。 因为,笑话他的人,在发出第一声之后,喉咙已经被割破,流出大量的鲜血,说不出话来了。 五年之中。 老张头的刀断了。 于是他就开始用拳头,用脚,用身体上的任何部位。 在鲜血之中。 已没有人敢笑话这个少年。 江湖上的名声,就是要用血与肉来铸造。 老张头一路拼杀,一次又一次看见了鬼门关的影子,又一次一次的咬牙醒了过来。 每一次的濒临死境,都让他变得更加的强大。 江湖上,茶馆酒肆中,大家都对老张头的故事,津津乐道着,说他是打不死的铁人。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走到了宗师境界! 老张头成功了,他已经成了武林中不可小觑的人物。 上至门派之主,下至走镖拦路,他的名号,无所不至。 然而,在血与肉的拼杀之中,除了会绽放出名为声望的美丽花朵,也会滋生所谓仇恨的丑陋害虫。 行走江湖,没有几个仇家血敌,都不好意思跟别说你是江湖人。 老张头的仇敌,就和他的名号一样,遍及整个武林。 但是他强。 所以不惧怕这些仇敌。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杀得所有仇家都怕了他。 五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老张头开始踏上回家的路了,他要向整个江湖宣告他真正的名字,他要把张记武馆,推向真正的舞台! 他还要去到那个有着桂花的院墙,去告诉墙内的少女,多年前曾问过他一句话的答案。 以前没能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所以儿女情长只敢藏在心头,也不敢表露心迹。 如今老张头已不一样了,他能够为她创造幸福,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快乐的女人。 心情振奋的回到家乡,走到了熟悉的街道,可…… 物是人非。 武馆已破败了,匾额四分五裂,静静躺在杂草丛生的院内。 院内还有一棵树,老张头小时候总是喜欢爬上去,俯瞰整个小镇的风景,去看那少女的家院。 如今,那树上仍旧有人。 死人。 十多具尸体被吊挂在上面。 有些年月了,尸体已经化成了白骨。 老张头就像是被人给抽了魂一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仇家对付不了他,可是能够跑来对付他的家人。 老张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全是鲜血,一直在流,一直在流,流到了身上。 一部分血朝下,一部分血居然朝上爬,很快,老张头就看到自己浑身是血。 血流到了地上,那些杂草得到了滋养,在发疯似的生长。 长大到一人高大的时候,忽然就幻化成了人形。 老张头看到满院子都是人。 浑身流着血的人。 这些人都是死在老张头手下的,如今张牙舞爪的来索命了。 老张头不怕他们,伸手出拳打出去,眼前的人又变作了父亲的样子。 他指着老张头痛骂,骂他为什么要出去闯荡江湖,为什么要为了那所谓的名气,结果害死了这么多亲人! 老张头哭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名熟悉的女子声音,让老张头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你……你终于回来了。” 眼前向他索命的人物已经消散,杂草还是杂草,自己手上也没有流之不尽的鲜血。 “对不起,这里变成这样了。” 老张头已不敢去看她了,把头埋得低低的,默默流着眼泪。 “三年前,突然来了一批人,他们武功高强,叔叔不是对手……” “树上那些也是他们做的,放了狠话,没有人敢去管。” “我和小猴子他们,偷偷取下了伯父伯母……” 老张头猛然抬头,一看到她的脸,心中一痛,又转过视线,道:“我爹娘被你们下葬了吗?” “嗯,你,要去看看吗?”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土堆。 坟前没有杂草。 女子道:“对不起,没能给他们立碑。” 老张头跪下磕了几个头,痛哭道:“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哭完了。 老张头站起来擦干净了眼泪,没有看一眼女子,十分决绝的离开了。 “你、你就这样走了吗?” 女子的声音很着急。 “你要去复仇吗?” 犹豫了片刻,见老张头越走越远了,女子终于说了出来。 “你,你忘记了你当初的承诺吗?” 老张头的步履一顿,女子一喜,可他并没有回头,更加大步的离开。 怎么能停下啊。 怎么敢回头啊。 回头了,就再也鼓不起勇气离开她了。 可是,可是老张头又不得不离开,不得不如此伤害她。 因为,他想要保护她。 老张头所爱之人,都被仇家杀了个干干净净,他还敢爱谁吗? 每一个爱人,都是只此一位。 可仇家,却杀之不尽。 老张头离开女子,离开家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眼前一晕,就倒在了路上。 醒来之后,他就来到了信阳城,丧葬街。 放下了江湖过往,开始了一个棺材匠的生活。 江湖上,慢慢的也就将他遗忘。 …… 许一言骑了两天的马,终于来到了老张头的家乡。 他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去到了那个有桂花树的院墙。 此时是冬季,桂花树上没有桂花,却堆积着白雪。 许一言敲门,询问了几句话,然后离开。 他得到了一个地址。 在去那个地方的路途中,走到了一个深刻记忆的街道。 看到了张记武馆,听到了里边学徒正在练武。 许一言稍加停留,然后就离开了,去了那个新地址。 敲门,询问,然后又离开。 走到了张记武馆的门前。 许一言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从棺材铺,老张头的房间里找到的,是一封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信。 不过保存得很完好,上面字迹也很清晰。 许一言又拿出一张白纸来,将信纸包裹住,折成了一只喜鹊的样子,然后滴血在白纸上画符念咒。 喜鹊活灵活现,叽叽喳喳的飞入了武馆之中,落到了一间生着炉火的房间窗台。 叽叽喳喳的叫声,惊醒了一位白发老妇人。 她觉得惊奇,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喜鹊飞来? 不过,喜鹊入门可是好兆头,而且她自小就喜欢喜鹊。 怕在外被冻坏了,于是起身打开窗户,让喜鹊飞了进来。 喜鹊落到她手上,恢复了模样,一只纸鸟,纸鸟又自行散开,展现出了那封信。 老妇人看到信的时候,浑身一抖,差点就摔倒在地。 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晕湿了信纸。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短,老妇人一会儿就看完了,可是她舍不得移开视线,似乎是能在字里行间之中,又看到那个身影。 良久良久,老妇人终是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若是怕的话,也就不会取下伯父伯母的遗体了。” 说着,就将信纸放在了烛火之上。 看着慢慢化为灰烬的信纸,老妇人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 信烧完了。 有人敲门,道:“奶奶,吃午饭了。” 老妇人道:“这就来了。” “奶奶,你怎么哭了?”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许一言抬头看,武馆的上方,似乎有一个虚影,微笑的看着下方的一切,已没什么遗憾。 那黑色的卷轴展开,记录下了老张头的名字。 一股庞大而又熟悉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许一言的体内。 他的境界,也就正式稳固在了宗师第三境了。 接下来只需要打破身体的桎梏,就能够超脱凡体,去摸索新的天地! …… 老张头的丧事过去一个月,许一言在城里面给莫哈儿说了一门亲。 女方家境虽不怎么好,可双亲都是勤恳的人,一家人都是品性端正的老实人。 为了能够让那女子,能够真心实意的接受,并且照顾莫哈儿。 许一言甚至制造出了老套的英雄救美情节。 让莫哈儿救了那女子的性命,有了这样一份重大恩情,以生相许也不为过了吧。 许一言下了一笔可观的聘礼,两个人就顺利成亲。 虽然老张头的丧事才过去不久,可情况特殊,也是能够理解的。 莫哈儿有做棺材的手艺,女子也勤劳肯干,是管家的一把好手,生活差不到哪里去。 成亲过去不多久,林老板也收拾包袱,要离开了。 他没有说为什么要走,离开后要去哪里,只跟大家说,我要走了,然后就潇洒而去。 许若,是跟着林老板一块儿走的。 在头天晚上,她就和哥哥说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出去拜师学艺,学好武功,以后也能保护哥哥,而不是一直站在哥哥的身后。 许一言舍不得啊,他知道练武的辛苦,不想自己的妹妹受这样的罪,而且江湖险恶,门派中也各种斗争。 妹妹她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这些事情吗? 于是说自己身为哥哥,保护妹妹不是应该的吗,他会一辈子守护,就算是她嫁了人也一样。 可许若这一次十分坚定,她在林老板那里咨询过了,走出西蜀的北面,有一个名叫饮霞观的地方。 专收女子为徒,在江湖的众多门派之中,也能排得上号。 许若想去饮霞观,学习武功! 无论许一言怎么劝说,许若都十分的坚定。 许一言没奈何了,只有答应,不过在此之前,他也去问过林老板饮霞观的底细,这才“忍痛割爱”! 熟悉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这信阳城,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许一言也准备要离开了,去见识,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在离开的前一个晚上,他没有可以许下约定的心上人,所以早早的就睡下了。 睡梦中。 许一言梦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四周空旷。 天色深黄,飞沙茫茫,不见太阳。 脚下也没有道路,是踩在一片泱泱水面之上。 水底铺满了黄沙,生长着刚冒出水面一截的白草。 阴间冥界! 许一言吓了一身冷汗,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他不敢继续往前走,因为知道,往前走就会看到一座巨大的城关。 那是鬼门关,越过去之后,人就真正的死了,回天乏术。 不往前走,那往后? 这样能够回到阳间吗? 许一言不敢确定,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因为练那个邪门的武功,回去也是莫名其妙的。 这一次又来到这里,难道,还是因为通冥付魂术? 是不是能在卷轴中找到回去的道路呢? 想到这里,许一言就准备去冥想卷轴,这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许一言。” 许一言心道:“不会吧,难道我莫名其妙就死了?和孙大圣一样,寿命到头,睡着睡着就被勾了魂?” “许一言。”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黄沙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许一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丘老板!” 从黄沙之中,走出来的正是那个连夜离开丧葬铺的丘老板。 丘老板走到近前,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满脸着急的道:“一言,千万谨记!回去之后,再莫要继续练那门邪术了!” 许一言现在哪里有空关系那些,他抓着丘老板的手,问:“丘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我怎么会来这儿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丘老板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这些问话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千万要谨记!对了,之前传授了你四方拳,忘了告诉你,那是拳意门的武学,你没入师门,为了避免误会,今后若是有人问到你了,你就说是姓何的老人教给你的,拳意门的得知了,就不会为难你。” 许一言道:“丘老板,你这是在说什么啊,什么姓何的老人。” 丘老板不再继续说了,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趁许一言张口说话的时候,一巴掌喂到他的嘴里。 许一言没提防,一下就吞到了肚子,道:“丘老板,你这是给我吃的什么?” 丘老板没回答他,只用力一推,道:“快回去吧!” 许一言好似踩空了一样,一直坠落,一下就从梦中惊醒。 他还在丧葬街的扎纸铺内。 又一次从鬼门关回来了。 第一卷结束语 这第一卷,写了一百章,总共三十来万字数。 整体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解决妹妹的事情,打倒冯老爷。 在这期间,主人公得到了升级,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江湖,埋了一些很远的伏笔。 问题有很多,读者也指出来了,我也看了,反思了。 第一卷是改不了了,所以只有在第二卷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有所进步吧。 这段时间,每天更得很晚,也很少,唉,对在追的读者说一声抱歉了。 因为新上班,有很多东西要学,为了能尽快掌握,上手工作,所以时间很紧凑,只能每天晚上熬夜码字。 如果有喜欢看的,可以多攒一下,等更得多了,在看。 只要别攒着攒着给忘记了就行。 为了避免第一卷出现的那些毛病,第二卷的内容,我也要做了一些修改。 第二卷,命名为,江湖路远,就是许一言正式踏入江湖了。 一方面要摸索变强,以抵抗天谴,一方面也看见到了这个江湖,和自己心目中的差距。 关于这个金手指,第一卷中,介绍得比较少,大家可能不怎么明白,其实它最主要的作用,是作为一个心法修炼,速成内功是大头。 所以平时就很少描写到它,不像其他书中的金手指,出现得频繁。 好了,总之,感谢喜欢这本书的各位。 你们的批评和鼓励,都能给我进步的动力! 谢谢了! 第一章: 酆都知县 西蜀酆都县。 与阴冥鬼城同名。 因此自古就有传言,说它是阳界与阴界地府相交的地方。 它也不负此名,常年发生各式各样的诡异怪事。 就连朝廷都已见怪不怪。 人间有什么怪异事发生,一听说是出自酆都县,都觉得:“嗯,那挺正常,哪天不出事了,反而稀奇。” 就连对鬼神敬而远之的读书人,也有一句话关于酆都县的话,在他们当中流传甚广。 铁打的酆都,流水的知县。 为何这么说? 因为多年以来,每一个来酆都上任的知县,短则半年不到,长则两年三年。 要么是水土不服,染上疑难杂症,不治身亡。 要么就是发生了意外,死了或者失踪不见。 还有更倒霉的,出门遇到山匪,被抢劫杀害。 全都不得善终。 久而久之。 酆都县被仕途中的人看做是不祥之地,是发配死刑犯去的地方,没人愿意去。 上一任酆都知县,不知何故发疯自杀。 至此,当地知县一职,整整空缺一年了,至今没有一个人敢来。 就是被皇命钦定,宁可冒着违抗圣命的大罪,也要想方设法拒绝赴任,找一个不知利害关系的倒霉蛋,来代替自己。 刘纲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 他年少就考中了秀才,可后面因为性格刚正不阿,不懂得趋炎附势,得罪了权贵。 考举人的时候,就被有心人给针对了,愣是考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名落孙山。 马上就快四十岁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与仕途无缘了,却忽然接到了皇命。 说是体谅他为国为民的一片痴心,破格升他为酆都知县,历练几年之后,若有实绩,就提拔回京。 刘纲也是听过酆都传闻的。 可是他不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要心中有浩然正气,什么妖邪也近不得身! 刘纲相信,自己心中是装着天下黎民,圣贤会在暗中庇佑他。 于是欣然同意,火速领了任命状。 之后就是选购良驹,往那酆都县赶去。 这一日。 刘纲来到一处偏僻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眼看着天色渐晚,再找不到客栈或者人家,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继续纵马赶路。 忽看到前方道路的左侧,延伸出来一条碎石小路。 路的尽头是一片桑梓树。 刘纲心道:“此地该有人家了。” 于是勒马停下,眯着眼睛远看找寻。 林子深处,透露出来几点灯火,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 刘纲便骑马走上了小路。 穿过了那片桑梓树,看到一座大庄子。 他牵马上前,敲响了门环。 听到声响没多久,出来一个看门的家丁。 刘纲向他行了一个礼,道:“过路人,贪行了些路程,不小心错过了客店。想借贵庄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就走。依例拜纳房钱,还望行个方便。” 家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衣着得体,言语行为也是规规矩矩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便指着门前的一条凳子,道:“你在这儿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告我家老爷,看他能不能同意。”关门离去。 没多久,又打开门出来,道:“我家老爷同意了,你随我牵马从偏门进来吧。” 刘纲道:“多谢!” 家丁领着去马厩拴了马,把他带到一间客房,道:“你今夜就在这儿歇息吧。” 刘纲放了行李,依礼去拜见了此间的主人,说了些话。 夜已过半。 庄院早就是一片静谧。 忽然响起了阵阵狗吠之声。 庄上养的都是看家护院的狗,平白无故可不会叫得这般激烈。 一定是觉察到了危险,所以不断狂吠,鸣声示警。 刘纲闻声惊醒,急忙穿上衣服,开门出去。 别说他借宿在此地,就是路过,看到有什么事情,也是要帮上一把忙的。 这所大庄院,前前后后养了一百来个家丁。 此时听到狗叫,他们全都振奋起精神,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随手拿了一件趁手的家伙就跑出来了。 庄主人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安抚了年轻的妻子,胡乱披了一件袍子也赶了出来。 这群狗叫得实在太厉害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景。 他的两个孩子,赤着上身,提着棍棒。 “爹,您老出来干嘛,回去歇着。” “是啊,有什么事情有我和大哥在呢。” 刘纲三步并作两步三到庄主人面前,道:“李老,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庄主人也是一脸茫然,摇头只说不知道。 这时有一家丁匆忙跑来,禀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有一伙山匪,正往我们这儿赶!” 庄主人大惊,问道:“什么!山匪?怎么会有山匪跑来?他们来了有多少人?” 家丁道:“不好说,看那一大片火把,估摸着有四五十人。” 听到这个人数,庄主人心中稍稍安定了,想道:“这些定是从别处跑来的流寇,不过才四五十人,不成什么气候。” 坐拥如此豪宅的富户,家中怎么可能没有备着一些防匪措施? 庄主人当下拿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库钥匙,交托给儿子,道:“你们两个带领几个人去把门打开,将把兵器拿出来分给大家。” 刘纲也主动请缨,道:“让我也一同前去,好出一份力!” 读书人,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刘纲可一个不落。 在这个危急关头。 所有人都的行动都雷厉风行,很快就拿到了趁手的兵器,然后就冲去门外。 紧张,兴奋,刺激,担忧,心悸,害怕。 一百多号人聚拢在庄院大门前,此刻的心情各式各样。 他们闲暇的时候,也时常在两位少爷的指导下进行锻炼,为的就是在碰到这样的日子,可以发挥起作用。 庄主人也应景的穿戴上了保命的盔甲,在两位儿子的陪同下,站在人群的前端。 山匪顷刻之间就来到,乌泱泱一片,人人手握长刀。 明晃晃的火把聚在一堆,亮如白昼。 骑着一匹大黑马的匪首,看见庄主人他们像模像样的排兵布阵,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大笑几声,讥讽道:“一群乌合之众,虾兵蟹将,也敢在老子面前摆弄!” 他却不急着命人冲杀,而是微微昂起头,挨个看在场的那些人。 庄主人见对方人数不如自己,手中拿的兵器,身上穿的装备也没自己这方的精良,心里顿时增长了不少信心。 “哼!不知好歹的狂妄之徒,一群杀人放火的贼人恶匪!”庄主人振臂举刀高呼,“今夜我等就在此剿除你们这一方祸害!” “剿除一方祸害!” 两位儿子也领着众人也一同高喊,以壮气势。 兵法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众家丁喊出来时,大儿子就率先提刀冲了上去。 他学武已有十年,小有天分,请了多位武师亲自指点,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在十里八乡内,他的武艺敢称第一! 二十几个精壮的大汉,也轻易近不得他身。 此时他身穿护心甲胄,手提精钢大刀,面对这群粗布麻衣的山匪,自是一点儿也不怕。 想着自己待会儿,还不就是如斩草一般轻松。 刘纲见了,也不由得赞一声:“令郎有万夫不敌之勇!” 庄主人捋须含笑,道:“夸奖了,夸奖了。” 心里却期待着看到那狂妄的匪首,自己被儿子一刀斩下马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匪首死了,余下的贼人,就能在最小的伤亡下捉拿。 大儿子已冲到马前,纵身跃起,把大刀高举过头,力灌双臂,迎面大劈。 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在厮杀中,往往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更具有杀伤力。 这一记大劈,用力之猛,气势之强,让在场的人宛如看见了一头下山的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正猛扑而来。 而此时,那匪首居然还没来得及将马鞍旁的大铁锤拿在手里。 他莫非要徒手格挡? 以庄主人为首的一方,都认定匪首定然被斩杀于马前! “杀了他,大少爷!” 他们在呐喊助威。 “啊!” 大儿子忽然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从半空中倒飞回去,不知生死。 余力威猛。 还砸倒了二十几个家丁。 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匪首是如何出手的。 他的姿态和之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出师不利! 第一战就输得这么干脆,众家丁的气势已开始弱了。 庄主人怒发冲冠,怒吼道:“给我杀!” 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填补了山匪人数上的不足。 家丁们胆怯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与山匪对抗。 匪首摸了摸脑袋,道:“诶,这人长什么模样来着,我怎么给忘记了。算了,干脆全杀了吧。” 也不啰嗦了,双手提起大铁锤。 身后的贼丛见状,立即以手堵耳。 只见匪首将双锤用力相撞,一声巨响,随后一股凌厉的气浪从撞击中向前方迸射出去。 家丁们被气浪掀得四散而飞,庄主人年纪大,甚至被巨响震得耳鼻出血。 刘纲也被震得头晕目眩,站之不稳。 场面上只有一片哀嚎哭喊声和激奋喝彩声交叠起伏。 只是一个人,才一个攻击,就让一百多号人,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 匪首放好铁锤,道:“小的们,还愣着干啥,动手啊,一个活口也别留!” 刘纲心中大骇,这可不得了啊,忙大喊道:“住手!你们来此,也不过是为财,而今我们已知晓利害,不会拦阻你们,就请放过大家一命。” 匪首大笑道:“钱我们要抢,人我们也要杀!小的们,男的杀了女的绑了,今夜咱又可以过年了!” 贼丛们大声欢呼,手中刀映照火光,刺眼得很。 刘纲见这群匪徒,简直就是灭绝人性了,常言已经不能阻止他们了。 庄上一百多条人命,此时全都系在他的身上,便索性孤注一掷,挺身上前,怒斥道:“你们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不成!我乃酆都知县,是朝廷命官!我若死在此处,你们可知是什么后果!” 杀了普通的百姓,只是当地的官府来解决,可若是杀了朝廷命官,那事情就严重了。 一般的山匪,听了刘纲的话,见了任命的皇书,也就乖乖听话,抢了东西走人,不会杀人。 可今夜这群山匪,就不一般了。 匪首听刘纲说自己是酆都知县,拿过手下的火把,扔了上去。 刘纲凛然不惧,半步不退,火把并没有烧到他,从一侧飞过。 不过这一瞬,也让匪首将他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开怀大笑道:“好呀,原来就是你啊。那就是没找错地方了!” 刘纲听了,心中一震,道:“你、你们是冲着我来的?” 匪首不答,指了身旁几人,道:“你们几个,上去把他给我杀了!” 刘纲横刀身前,只能负隅顽抗了。 几名贼人舔着刀面,越走越近。 刘纲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这时候,树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嘶,并伴随着阵阵厚重密集的马蹄声。 众人心中好奇,扭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 阴暗之中。 猛然冲出一头白额青鬃马,朝着人群疾飞儿来,吓得一众贼人赶忙闪躲。 “吁,吁!” 马背上的少年用力拉起缰绳,提起了马的前蹄,这才停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哟呵,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儿开趴体吗?” 刘纲忙道:“小兄弟,我是酆都的新任知县,这群强盗要杀我。你快离开,去报官,让他们派兵来围剿他们!” 马上少年却不急,道:“哦,你是酆都知县啊。”又看了看一众贼人,道:“现在山贼胆子这么大了吗,官员也敢劫杀了。” “怎么?”匪首在马上睥睨道:“看你的样子也是个练武的,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没有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少年道:“打小也没称过体重,要不你给我估一估?” 匪首策马上前,将一只铁锤贴近少年脑门,道:“我一只天陨铁锤,尽重五百斤!就是压也能把你能把你小子给压死了!” 少年做出害怕的样子,慌慌忙忙的跳下马,道:“那我要先下马,压死我可以,可别压死我的马了,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这戏谑的姿态,就是十足的挑衅! 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意思。 匪首面色一沉,提起铁锤砸下,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因是骑在马上,比较高,少年只是蹲下,铁锤就没砸到他。 匪首越发的怒了,翻身下马,两手都提着铁锤,道:“今天不把你杀了,我王字倒过来写!” 少年道:“请务必稍等一下!” 匪首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 说着,便用双锤一左一右,夹击少年的脑袋。 少年矮身一躲,就地一滚,捡了一把刀在手上,道:“我只是想让你等我捡一把武器,现在好了。天儿也不早了,咱就抓紧的吧。” 匪首怒得牙都咬紧了,道:“老子要把你砸成肉馅,拿回去包馅饼!” 几百斤重的双锤,在他手上似乎没有重量一样,舞得虎虎生风,一步踏出,地上都能踩出个一寸的脚印来。 少年站在原地,眯眼仔细盯着匪首的动作。 两个铁锤,风火轮似的挥砸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眼里,少年就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动。 匪首手中砸落下的铁锤,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老大,别留手啊!把他砸成肉馅,拿回去包馅饼!” 许一言把刀扔了,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五百斤的大铁锤,从中裂成两半,掉在地上。 “什么!” 众人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喊。 少年已不关心身后的事,对着倒在地上的一众家丁,问道:“你们之中有厨师没,待会儿给我整点吃的吧,快一天没吃饭了。” 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当前,人人都诚惶诚恐,他居然还惦记着吃饭? “老大!这小子实在太可气了!你别留情,赶紧杀了他!” 匪首瞪大了双眼,道:“这、这不可能!” 话一说完,头颅从颈子上滑轮,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转。 居然死了!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都怔住了。 最先反应过的是刘纲,他立即道:“大家随我杀了这群山贼!” 头领都死了。 余下的小贼子们哪里还有什么威风,被少年吓得已是屁滚尿流,又听刘纲这一声威吓,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四十几名山贼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地上的匪首尸体,刘纲简直会怀疑,方才发生的,是不是一场梦。 他定了定神,这才想起就庄主人以及他的大儿子,跑过去查看了伤势。 庄主人七窍流血,但气息尚在,大儿子就惨了,胸口凹了进去,哪里还能有性命在。 小儿子欲哭无泪,现在家里面只有他主事了,只能强自压住悲伤,指挥家丁收拾残局。 那少年在一边还不忘补充一句:“还有我的面条别忘了,加两个煎蛋!” 刘纲知此少年有大能耐,心中起了结识之意。 谢了他的救命大恩,自我介绍了姓名,问道:“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啊?” 少年道:“在下,许一言。” 第二章: 纳阴司钱粮 离开信阳城之后,许一言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他对这个江湖知之甚少,心中有许多的憧憬,却无从发力。 于是买了一匹马,任由它信马由缰,去到哪里都是缘分。 在到处游浪的这段时间里。 许一样没碰上什么大事儿,不过杀了几个小人物,邂逅了几名稍有姿色的女子。 于自身的修为,并没有多少的长进。 宗师三境。 已经是普通身体最高的上限。 要突破宗师境,就需要打破身体的桎梏,激发出更深层的潜能。 而能否破开身体的桎梏,除了需要加倍的修炼之外,还需要特殊的方法。 也就是所谓的教材。 野路子,终归是属于真正被上天眷顾的人,普通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去当正规军。 许一言又开始做打算。 想着要不隐蔽实力,去拜入一个大门大派,从他们那里,获取打破桎梏的方式方法。 一切都准备就绪。 送了礼,递交了名帖。 甚至连入师门的比选赛事,许一言都快打到一半了。 眼看着就要入师门学习武功了。 他忽然就收到了一封来自诸葛庸的信。 信上说,还人情债的时候到了。 要许一言立刻动身,赶回西蜀,去保护酆都县新上任的知县。 诸葛庸做了承诺,这个任务如果完成得很好,不仅可以还一个人情,还能有额外的奖励。 那就是有关如何打破身体桎梏的有效途径。 这正是许一言目前迫切需要的,也就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了。 一路纵马飞驰。 这才及时赶到,杀了贼匪,救了刘纲一命。 庄内又复归平静。 许一言用真气替庄主人以及刘纲简单的治疗了内伤。 他吃着面条,问:“刘大人,你做了什么事情,得罪这些强盗了?” 刘纲也纳闷,道:“实在不知,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也不认识这些人啊。” 两人聊天,刘纲也说了自己这么些年考试的经历。 末了。 刘纲有些感激涕零,转身面对着东北面皇城的方向,躬身拱手道:“皇恩浩荡啊!若非圣上体恤,我这辈子就无缘仕途了,饮恨而终!” 许一言在心里想:“这摆明了是抛烫手山芋给你接着,心里面还满是感恩戴德。” 又在心里面琢磨:“连明灯馆少馆主都给惊动了,这酆都县的事情,看来很是棘手啊!” 想到这里,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好家伙,我怎么觉得,我手上也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这时候,许一言看着刘纲,就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了。 吃过了面条,肚子饱了,与刘纲作别。 许一言没去睡觉,而是去看了看那匪首的尸体。 “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你和刘大人有仇,还是谁指派你过来的。” 许一言用指甲划破手指,扒开匪首的一只眼睛,往里面滴了一滴鲜血。 掐指念咒。 记忆翻涌上头。 果然是受了他人的指令,特意赶过来杀人的,劫庄只是顺便而为,也是一个很好的掩护。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刘纲的死会有什么蹊跷。 唯一的遗憾,许一言并没有在匪首的记忆之中,找到任何有关这个下发指令的人的信息。 匪首是正儿八经的强盗山贼,做杀手只是兼职而已。 他是收到了一张刘纲的画像,上面注明了行程以及时间。 至于这张画像是谁送过来的,就全然不知道了。 反正只要杀了画像上的人,就会有一笔可观的金子送来,这么些年来,从没有过半点差错。 “事情果然没这么容易就搞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正的冥界我都去过了,还怕你这假的酆都不成?” 许一言收了法术,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翌日天明。 许一言二人作别了庄主人,策马径直往酆都县赶去。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其他的什么危险,平安抵达县城。 他们赶到酆都县的时候,正好是七月初,太阳正火热的时候。 这一路走来。 刘纲都在细心的视察周围的状况。 风调雨顺,田地里的农作物都长得很好。 是一个好地方啊。 没有传闻中的那样恐怖啊,有这样的好收成,当地的百姓应该生活得挺好啊。 刘纲由此感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任何言论,不管说的人有多少,都要自己亲身去见证,才知道虚实如何。 看到了城门。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 所以城外并没有什么欢迎队伍,也没热闹的欢迎仪式。 来到县衙。 虽然没有知县,县衙还是有人办公。 当地的政务也是井井有条。 刘纲到任后,与本地县丞和县尉交接了工作,初步了解了一下当地各方面的情况。 衙署分内外。 外面是公堂,知县办公审案子的地方。 内里就是住人的宅院了。 这一年来,有人在县衙办案,可是没人睡在这里。 内室荒废了一年有余,也没什么人来打扫,到处都是灰尘蛛网不说,许多东西都坏了用不得。 刘纲掏钱请人打扫修葺,又花费了一番功夫。 刘纲上任之后,就是开始正常的办案理事。 许一言待在衙门,也领了一个捕头的差事。 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兄弟伙,在城里到处闲逛。 日子过得和在信阳城的时候差不多。 在这期间,并没有什么奇异怪事发生。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七月十五。 七月半。 是中元节,民间也叫做鬼节。 传说到了这天,地府的鬼门就会打开。 地府的阴魂可以来到阳间,重游旧地,相会故人,看念儿孙。 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为中元节筹备祭祖礼品,休了一天假。 刘纲无事,于是和许一言一同出门,上街去溜达。 一路上。 刘纲发现当地过鬼节的习俗,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 家家户户的人,手里都提着竹篮和包袱,往同样的方向走去。 刘纲好奇心起:“这中元节不是夜时才开始吗?大白天的,他们就带着元宝纸钱,成群结队的去作甚?” 许一言也从没见过这样过中元节的,道:“难道这些都是一个宗族的,要一起去祭祖?” 刘纲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二人跟着人群队伍走去。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石井处。 见县民们排着队,团团跪在石井前。 将竹篮里的元宝和纸钱焚烧,扔进井中,口里窃窃呢喃着什么。 烧完纸钱后,纷纷伏在地上磕头。 刘纲见状,想:“这石井想必是有什么来历,里边或许是葬了某位有功德的善人,是以大家才这么自发的祭拜。” 许一言听了,心里想道:“就像吃粽子赛龙舟缅怀屈原吗?”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那些人磕完头之后,又把包袱打开。 包袱里面装的,有些是一串一串的铜钱,有些则是金银珠宝。 都是值钱的东西。 是货真价实,可以在阳间买粮食的东西! 许一言他们看到。 这群跪在石井边上的百姓,把包袱里的铜钱,毫不心疼地通通扔进了井中,好像不知道自己扔的是钱一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纲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身为此地的知县,对有关民生之事不能坐视不管。 “好端端的,你们怎么把钱给扔了?这是你们当地的什么存钱风俗吗?” 刘纲穿的是私服,所以大家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是新来的知县。 身旁一人叹了口气,回复道:“兄台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是阴阳相交地。这口井就是连通地府的通道。” 许一言只觉得好笑,这口井能连通地府,那不知道得有多深了。 刘纲听了皱了皱眉。 他虽然也不甚信,但想到这传言流传甚广,外地都有人深信不疑,更何况当地人了。 也能够理解,于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可和你们扔钱有什么关系?” 那人苦着一张脸,道:“你听我给你说嘛。就是因为这样,我们这儿地方特殊,所以既归皇上管,也归阎罗王管。我们这就是在给阎罗王纳阴司钱粮贡。” 刘纲从没听过有向阎罗王纳贡的,而且还不是用元宝蜡烛这种,而且铜钱金银。 心里面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被人给欺骗了,问道:“是什么人让你们这么做的?” 那人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样做。如果谁没有纳贡,或者纳得少了,那他们家就有人会生瘟疫!” 刘纲问道:“瘟疫?以前发生过吗?” 那人点了点头,道:“肯定噻,那不然谁肯交钱嘛,都是辛辛苦苦挣的,谁不心疼!” 刘纲心中了然:定然是有人在县民闹瘟疫的时机,来此处进行诈骗。 等他们投完了银钱,然后在偷偷下到井里面,把钱拿出来。 亦或者是井下藏有乾坤,挖有地道之类的,可以直接运走,神不知鬼不觉。 县民大多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不能明辨真假,一见井里面的钱不见了,就信以为真,以为是阴差领受。 刘纲心道:“此等拙劣骗术,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 身为父母官,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上当受骗。 “一言,我们回去!” 刘纲当即回到县衙,穿戴好官服,叫上侍卫和三班衙役,火速赶到了石井处。 许一言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刘纲,不愿让他来赴任。 看来是早就调查清楚他的性格了,知道来上任之后,当地的风气肯定会有所改变,这就会断了别人财路的。 挡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不杀你杀谁? 可许一言接了这个任务,那就只能陪着刘纲,共同进退了。 县民们一见官府的人气势汹汹的涌来,纷纷避退到两旁,低下头不敢直视。 刘纲站在石井旁,告诉大家这是骗局,不要在白白浪费自己的血汗钱。 然后命人将石井用石板封盖住,并让侍卫带几个人守候一旁,不许任何人靠近。 县民一听都慌了,哗然一片。 他们都惧怕瘟疫,跪下来苦苦哀求刘纲撤销命令。 怎奈刘纲的态度坚定不移,绝不允许他们靠近石井。 有几个莽撞之人,不听劝教,不服从刘纲下达的命令,一定要掀了那石板。 刘纲心想:“正好拿你们开刀,杀鸡儆猴了!” 命衙役将这几个冲撞上前的人全部拿下,当众打了板子。 刘钢一脸严肃,朗声道:“若还有人执意要闯,可就不是简单一顿板子的惩戒。县大牢空置已久,你们有谁想进去的,大可一试!” 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散去。 当夜。 酆都县四处飘荡着县民如泣如诉的声音,闻之毛骨悚然,犹入鬼境。 刘纲虽然觉得这样的现象不好,会影响他们县的名声,可想着今天是特殊节日,不便多加干预。 县民们在自家门口祭拜先祖,怀着忧戚的心情,祈求祖先保佑,在阴差面前说明缘由。 不是他们吝啬银钱,不肯缴纳,而是知县官威太重,他们不敢冒犯。 希望阎罗王能宽限他们几日,后面再想办法缴纳钱贡。 在此氛围中。 刘纲也烧了些元宝蜡烛,缅怀故去的先人。 当晚。 刘纲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觉。 后半夜的时候,听见外边雷声大作,不一会儿就有大风吹起,呼啸声盈耳。 房间的外窗有些坏了,被风吹得邦邦直响。 如此嘈杂的声音,更加让刘纲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只感觉燥热难当。 他起身喝了口水,想找点什么东西把窗塞住,免得响个不停。 走到窗前,他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第三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刘纲看到灰蒙蒙的街面上,好似有许多高高瘦瘦的白衣人影在飘来晃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走上前去。 这次他把头伸出了窗外。 忽然有一个高瘦的人影站住,身形不动,单单只把那头转到身后。 与刘纲相视一眼,身影猛然拉长,朝他飞窜而来。 干瘪骨突的丑陋脸庞瞬间出现在刘纲的面前。 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发晕,栽倒在地。 次日天明。 “啊!” 刘纲从床上惊然坐起。 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他眼前似乎还浮现着那个枯瘦丑陋的脑袋,心兀自跳个不停。 许一言听到声音,以为是出什么事情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连忙赶了过来。 直接破开了房门,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内并无其他人在。 刘纲擦了擦汗,问道:“你昨天晚上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许一言道:“大人说的是街上那群鬼哭狼嚎的百姓?” 刘纲摇了摇头,面色惨白的道:“是后半夜,电闪雷鸣,外边刮大风,街上到处都是游魂野鬼!” 许一言听得皱起了眉头,道:“昨夜没有起风啊,也没打雷下雨,除了人声,我没听到其他的声音。大人你确定看到鬼了?” 刘纲也有些不确定了,仔细想了想,自己昨天晚上是倒在地上的,现在却醒在床上,想着:“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在昨夜那样的氛围和靡靡哭泣声中,做一个噩梦也在所难免。 想通此节,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是我做噩梦了,生平第一次见这样的中元节活动。” 既然没什么事情,许一言也就回房准备睡个回笼觉了。 刘纲一个人在床上恍了一会儿神。 要说昨天是做梦,可这个噩梦也太过于真实了。 那飞来的鬼头,还记得清清楚楚。 越想越出神,忽然被一阵雷鸣般响亮的沉闷声音给惊醒了。 刘纲仔细一听,辨出声音来源是衙门外的鸣冤鼓。 有人来报案了! 他连忙收敛心神,立马穿戴好官服,匆匆洗了一把脸,就赶去公堂。 县丞和衙役都已到位,许一言也出来看热闹了。 刘纲定了定神。 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头一次审理公案。 心里面难免有一些紧张的,浑身僵硬,面色严峻。 端正坐好之后。 刘纲将惊堂木一拍,高声道:“将鸣鼓之人带上来。” 衙役带上来一堆人,全是妇女。 她们跪在地上,哭成一片。 刘纲问:“你们因何事鸣冤击鼓,想要状告何人。说与本官听来,定然替你们主持公道。” 妇女一齐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怨愤。 她们一齐指着刘纲,嘶吼道:“我们要告的就是你这个狗官!” 话音刚落,这群妇女竟然跳将起来,张牙舞爪向刘纲扑去。 站在一旁的许一言眼疾手快,身法敏捷。 刚见堂下夫人有起身的动作,抢先一步就跳了出去。 他一把抢过两旁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双手横握在胸前,把扑上来的妇人全都拦下。 衙役一拥而上,用水火棍将一众妇人制服在地。 许一言厉声吼道:“好一群泼妇刁民,你们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在公堂之上谋害知县大人!” 刘纲见状,也是心生诧异。 这些百姓,昨日见到衙门的人,还是战战兢兢不敢直视。 今日怎么就有这般胆量,敢在公堂上撒野。 还要状告他这个朝廷命宫? 这其中必有蹊跷! 是受何人指派呢? 刘纲走到堂下,蹲在一位妇人面前,面容愀然,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状告本官,那到底出于何事,总得让本官知晓吧。” 妇人嘤嘤哀泣,道:“你个狗官,可把我们给害苦了!” 有蛮横妇人咬牙切齿,淬道:“狗官,杀人偿命,你还我儿性命来!” 刘纲心中疑惑愈发不解,道:“你让我还你儿子性命,难不成我杀了你儿子?是何时所杀,在何地所杀,尸体又在何处?你空口无凭,就要定本官一个谋杀罪名,世上可有这般道理?” 他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你们既然选择来公堂,自然是想要讨一个公道,那就要遵纪守法,讲道理。 “可你们进来,二话不说就对本官暴起发难。 “你们是来讨公道的还是来发私愤的? “若是发私愤,你们选在这个地方就太愚蠢了。 “若是要讨公道,就冷静下来好好说话,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否则别怪本官不通人情,罚你们一个藐视公堂,谋害朝廷命官的罪过!” 一番训话下来,众人都觉得有些道理,情绪缓和多了。 刘纲见大家把话都听进去了,于是让衙役撤了水火棍。 他重又坐回堂上官椅,道:“人多口杂,你们就选一个伶牙俐齿的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本官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让你们痛恨至此。” 那蛮横妇人昂首挺胸,怒目道:“县里面的那口石井是不是你让人封盖的?严禁我们纳贡的命令是不是你下的?” 刘纲点头道:“是本官的命令,怎么?” 众妇人齐道:“就是因为你禁止我们纳贡,害得我们惹下了大祸!” 刘纲听后,心下忖道:“看她们如此神色哀伤,对我是痛之入骨。难不成真如那传言一般,不纳贡就会有人生疫病?” 他眉头一皱,问道:“你们的家中,难不成有人生了疫病?” 妇女们纷纷点头,又都哭泣起来。 两旁的衙役听闻也大惊失色,离得远了。 许一言暗自琢磨:“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前脚禁纳贡,后脚疫病就来了。地府的人办事效率这么高,加班加点的干活?” 那蛮横妇人也捶胸哭道:“我那可怜的儿啊,一岁未满就染上了疫病,哪里还有活路啊!” 哭喊完之后,又指着刘纲,切齿道:“如果不是你,我儿怎么会得疫病!你说,你该不该偿命!我们要是染上了疫病,你也别想能好过!” “对,疫病才不管你是官还是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杀人偿命!是你害了我们的,你休想能够脱身!” “休想脱身!” 其余妇人也跟着大声附和起来,公堂内顿时一片喧闹嘈杂。 许一言双臂抱胸,默默退到后面,想道:“好嘛,原来这群人是想来做死士,要把疫病传染给整个衙署的人。” 他还没有练成百毒不侵的身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这个时代,医疗水平可不发达,对传染病什么的,还是尽量避着走。 别人怕疫病,可是刘纲一点儿也不怕,自身的性命也没有百姓的事情大。 他重拍惊堂木,霍然起身,厉声喝道:“许捕头,给本官拔刀!谁再敢多嚷一句,就以污蔑朝廷命官和妖言惑众两重罪,将其就地伏法!” 众目睽睽之下,得给人家面子,否则以后还怎么相处。 许一言听命,“啃嚓“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对着堂下众妇人。 拔刀声虽小,却也把众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一言悄悄的用了一成的惧眼,扫视着众人,道:“可都听见了吧,我要是再听到一句吵吵,就让你们人头落地!” 妇人被吓得瘫坐在地,身子抖如筛糠,双手使劲捂住嘴巴,唯恐发出一点声响。 刘纲怒目环视,看着其中一位妇人,问道:“你家人的疫病是今早发现的吗?” 那人连连点头。 刘纲又问:“发现生病后,可有请郎中诊断?” 那人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刘纲又问大家:“那你们呢,有带家中病人去看大夫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摇头。 刘纲指着众人,责备道:“家人生病,连郎中也不请,反倒是先来问罪本官。你们怎知道就是疫病,不是伤风感冒!” 有人想说话,又惧怕许一言那锃光瓦亮的刀,焦急不堪。 刘纲看在眼里,指了指那人,道:“你说!” 那人这才敢放下手,小心吸了口气,低声道:“我家那口子昨晚身子还好好的,闹了个半宿。今早就开始发热呕吐,浑身无力。 “我们县早些时候也闹过一阵疫病,那症状和我男人一模一样。这不是疫病是什么?” 又指了指身边的其他妇人,继续道:“她、她、她、她们家生病的人,症状全都一样,这难道还不是疫病?哪儿有那么巧,一下子都感冒了?” 说着说着她就掩泪涕泣,情不自禁放大了声音:“就是因为你,害我们得罪了阎罗爷,这才降下瘟疫惩罚我们。我家那口子要是没了,剩下我们娘俩儿可怎么活啊!” 许一言一听声音大了,板着脸就跳上去,晃了晃手中的刀,准备结果了那妇人。 刘纲看见了,慌忙拦住,表示刚才只是吓唬她们的,用不着真的较真杀人。 许一言笑了笑,把刀收了,道:“我知道,就是吓唬吓唬她们。” 听完妇女们的陈词,刘纲忽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否则怎会这般巧合? 夜深人静,在街上飘忽的高瘦白衣人影。 莫非他们就是从地府来散播疫病的阴差? 刘纲心情沉重,感觉头都要大了。 他此时十分的内疚和自责。 想着自己不会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得罪了地府阴差,害了全城的百姓吧! 如果真是这样,百死莫赎啊! 许一言知他心中所想,上前拍了拍肩膀,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去看看,把病人隔离起来吧。” 第四章: 生人下地府 刘纲忙指派县丞,道:“城里面的情况你比我熟悉,带几个人去医馆,把发生的情况告诉那些医师郎中,要他们做好防治疫病的准备。然后再找一个医术最为高明的带回衙门。” 县丞也知道情况紧急,刻不容缓,领了命令就带上几个衙役分头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了一个老中医,看样子就知道是个老资历了。 县丞说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敢说是城里面医术最好的,但绝对是医疗生涯最长久的,各种疑难杂症都见识过。 刘纲点了点头。 在这位老中医的帮助下,他们做了一些个人的防护措施,面上蒙了厚厚的面巾。 然后带着六七名衙役,让那群妇女们领路,挨着去查看得了疫病的人家。 一路上,听闻消息的县民们,大多禁闭了门户,怕被疫病给传染了,只在窗边偷看。 他们一早就听到了消息,避而远之是怕被传染疫病。 打开门,进了屋子。 一个小孩子光着脚跑了出来,一下就扑到妇人的怀里,惊恐的看着这些穿戴奇怪的衙役。 许一言用眼神示意,让两名衙役盯紧了这对母子俩,别让他们到处跑。 如果老中医看了病情,确认了是会传染的疫病,一会儿就得把相关人一起拉走隔离。 来到卧房。 许一言和刘纲看到了病人。 是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呕吐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看到他胸口还在缓缓的一起一伏,真的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老中医坐在床前,小心的诊断病情后,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摇头叹道:“无论是从脉象还是发病的症状上看,都和五年前发生过的那场疫病完全吻合。” 一听此话,站在门口的衙役都不自觉的退后了。 刘纲脑中好似有一道炸雷,怔了怔,道:“老先生,你检查清楚了吗?要不再仔细看一看?” 老中医站起身来,远离了床榻,道:“知县大老爷,就是检查十遍,我也是这个说法。趁现在染病的人还不多,赶快把他们集中起来隔离,免得殃及更多的无辜。” 刘纲面色沉重,问道:“你敢以性命来担保自己诊断无误?他患得真是传染疫病?” 老中医神情悲哀,浑浊的双眼忽然泛起了泪光,道:“我夫人就是在五年前那次疫病中不幸身亡的,我还能不了解吗?” 许一言忙问道:“既然之前发生过,那你可知道有什么医治之法,五年前那次是如何结束的?” 老郎中默然叹息一声,道:“没人知道如何医治。五年前染病的人不多,是把他们全部隔离,一直到……” 他已不忍继续说下去。 许一言知道,是等那群被隔绝的人,一个个在绝望和无助中死去,才消止了疫病。 除了这个办法,好像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措施了。 刘纲自责的叹息一声。 望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病人,他每一口微弱的呼吸,就好像是在重重锤击他的内心。 刘纲面色凝重,暗暗捏紧拳头,心中悲愤:“难道真的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吗?” 忽然,背后一个妇人一手猛地推了刘纲一把,另一只手拉下了他的面巾。 刘纲本就心神不定,被这用力的一推,一个不稳,趔趄着朝床榻倒去。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 许一言也因为怕被传染,所以站得比较远,想要出手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刘纲整个人扑倒在了病人身上,与之进行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他闻到了病人口鼻中的一股恶臭,顿时感到恶心犯吐。 那妇人见刘纲捂着胸口在干呕,嘻嘻笑了起来:“哈哈,这次你也逃不掉了,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的,我们活不了的话,你别想跑得掉!” 许一言转身擒住那妇人,将其压跪在地上,一手按在刀把上,道:“大人,要如何处置这泼妇!” 刘纲缓过来了,捂着口鼻,挥了挥手,道:“放了她吧。” 许一言道:“就这么放了?怎么着也应该打十几板子屁股,小惩大诫一下吧。” 刘纲眼神中充满了悲戚和懊悔,道:“如果这场疫病果真是因未能纳阴司钱粮而起,我难逃其咎。” 他亲自去扶起那妇女,对众人道:“现在我也可能染上了疫病,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了。我会和大家一起共进退,同心协力,一定可以找出治好这疫病的方法!” 如果这个世界鬼神真实存在,阴差能在人间散播疫病害人。 那是不是也可以去求神拜佛,讨个灵丹妙药来救人? 刘纲振作起来,为了防止疫病传播,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他给大家下了紧急的命令。 先是将所有患病的人抬到衙署内集中安放隔离。 然后所有亲密接触过患者的人,也一并带去衙署,不过和病人是待在不同的两个房间。 城内所有的郎中则全力配合县衙,调配一些预防的药方子,熬煮汤药发放给未患病的县民,防患于未然。 安排完一切之后,衙门的人手都开始忙碌起来。 刘纲因为疑似感染,也不能出了衙门,于是就派许一言,去询问了几个百姓寺庙的所在,去替染病的百姓祈福求安康。 许一言去了,但是结果十分出人意料。 城内城外,居然没有一座供奉神佛的庙,反倒是些驱邪避祸的捉鬼夜叉和牛头马面比较多。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想要求拜神佛,消灾解难,却苦于没有门路。 刘纲思忖道:“去其他地方借来一尊神佛像用,不知道可不可以用?”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这可说不好啊,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外面请过来的神仙,也不知道斗不斗得过这群本地鬼。” 刘纲觉得不管怎么样,想到办法就得先试一下,正想安排许一言骑马出去一趟。 就看见有衙役跑进来报:“大人,门外来了一个老头,说是有法子治退县民的疫病。”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刘纲大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为便敬重,亲自跑出去迎接。 衙门外。 站着一个精瘦的老人。 长须白眉,衣炔长得快拖到地上,如果有风就好了,飘飘然,有几分说书先生口中,世外高人的那种形象。 刘纲怕传染给别人,所以两人相隔了一段距离。 刘纲拱手问了个好,将老人接到厅内,上位安坐好,茶水也备了。 许一言在一旁打量这个老头,看不出有什么能耐,不知道是深藏不露,还是怎么一回事。 刘纲迫不及待的问道:“老人家是本地人,还是云游至此?” 老人道:“回大人的话,我祖祖辈辈都是在酆都县人。” 刘纲道:“是吗,方才听衙役说,老人家你有治疗疫病的良方,可是真的?” 老人颔首道:“自然不假。我也是听闻大人您宅心仁厚,体察民情,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这才决定来献计的。” 刘纲道:“敢问老人家,这治疗疫病的方法是什么?您是从何处得来?” 老人看了一眼刘纲,道:“其实这治病的办法很简单,知道的人也很多,只是大家不敢说出来罢了。” 刘纲疑惑道:“哦?此话何解?” 老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默然片后道:“此疫病是因大人而起,只需要大人去到那地府,亲自面见阎罗王,向他说清楚事情的原委。 “阎罗王知晓并非是我们成心的过错,给我们一个及时补交的机会,这疫病自然就除去了。” 刘纲听闻后心中大惊:“听这老头的意思,是要我以死谢罪啊!” 许一言想试探一下这个人,于是怒目一视,喝道:“你这厮想害刘大人!要去见阎罗,你怎么不去,难道你死后没嘴没舌,说不了话?” 老人当即被吓得屁滚尿流,风骨全无,跪伏在地上,大声喊道:“大人饶命,我并不是想谋害大人。 “只是我一个无名小辈,去了也无缘见到阎罗爷。大人您是掌管一方的父母官,又是当事人,说的话自然是比我等小民更可信。” 刘纲让他起身,道:“当真只有此法可行了?我不是怕死,只是怕白死。命只有一条,绝无把握的话,还是谨慎而为。” 老人道:“大人误会了,这方法不需要大人牺牲性命。” 刘纲奇道:“不死怎么去地府?” 老人道:“大人忘了咱们县是阴阳界相交之地吗?县中那口井是口枯井,正是通往地府之路,进入那口井,便能去到地府。之后再从井中出来,便能安然无恙。” 许一言道:“真是有够鬼扯的,一口井就能下到地府去了。” 刘纲也在心里面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到底都多少。 命只有一次,可一点儿也不能大意。 老人见刘纲犹豫不决,又是砰砰砰几个响头,大声道:“请大人救救您的子民!大人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随大人一同前去。” 这时候,屋子里的接触者也在砰砰砰拍着房门,喊道:“求大人救救我们!” 又听见了那蛮横妇女的哀嚎声:“我可怜的儿啊,一岁都不到,就要离开我们了吗?” 这些人的哭喊求救声,就像是一只只手,紧紧抓着刘纲的心。 读书这么多年,刘纲一直以来都是有着经世济民的人生抱负。 在一阵哀哀民声的环绕之下,刘纲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一人做事一人当。因为我的无知自大,才连累得大家同我受苦,我对此责无旁贷。” 他让衙役扶起地上的老人,眼神坚毅,道:“更何况,身为父母官,为民请命,死亦何惜!这地府,我刘某人就去他一遭又有何惧!” 刘纲同老人一起来到了石井处,封盖着的石板早就被县民掀在一旁。 想来是听闻疫病复生,也顾不得衙门的命令了。 刘纲命人拿来绳索,绑在自己的腰上,就要准备跳下去了。 许一言突然道:“我也想去见识一下阴间地府是个什么样的。大人,请允许我与你同去。” 刘纲知他是担忧自己的安危,道:“你可想好了,这一去,生死难料。” 许一样笑了笑,道:“怕他个鸟!没有路,我就杀出一条路!” 第五章: 石井深处另有人 许一言的话,让刘纲大受感动。 他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重情重义、为他人之事而视死如归的人。 刘纲感激得看了许一言一眼,道:“有你同行,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许一言道:“大人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他可是自信十足的答应了诸葛庸,说是保护一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以及顺利拿到能够突破自身桎梏的有效方法。 这一次的任务,许一言是特别上心的。 石井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因为角度问题,太阳光也照射不进去,看起来就是漆黑一片。 为了谨防下边有什么陷阱和敌人的埋伏,许一言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他也从让衙役找来一根粗的麻绳,一头绑成圈,套在了自己的腰上。 两人腰缠绳索,在衙役们的拖曳下,往井中缓缓坠去。 这石井很深。 他们下了许久,仰头看到井口只有一个嘴巴那么大了,可仍旧不知道离井底还有多远。 许一言往下面扔了一块石头,许久许久,也没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不会是个无底洞吧?” 刘纲看了看手中的绳索,道:“阴阳两界相隔甚远,不知道这绳索的长度够不够。” 许一言用两只脚踩在两边的井壁上,道:“大人你像我这样做,用双手双脚撑着井壁。这是口枯井,井壁又是天然石块,粗糙而且狭窄,就算绳索不够,亦或者是突然断了,我们只要手脚撑住了,也摔不下去。” 两人一边说着话排解寂寞,一边继续慢慢的下井。 又下了一会儿,头顶上的井口,只能看到是一线光芒落下来。 而他们身上的绳索,也已经到了尽头,被绷紧了。 接下来的路程,就无法再借用绳索了。 于是刘纲就尝试着,用许一言那样的方法,手脚打开,撑着井壁。 试了几次,有了把握之后,他们就把套在腰上的绳索取了下来。 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的撑着往下走。 越往下走,井中的温度自然也就越是阴冷。 一路下来,仿佛是经过了秋季,现在到了寒冬腊月的季节。 许一言有深厚的真气抵御,又一直在用力气,活动着筋骨,这点儿寒冷,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可刘纲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身体内已没了那股火。 在井外,因为是七月夏季,所以身上穿得也单薄,身子骨哪里扛得住这样的冷气侵袭。 身体有一些颤颤发抖了,撑得久了,力气也乏了,手脚开始有些发软,也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刘纲叹了口气,恨自己怎么如此不中用,连下一口井这样的小事情也做不好,还如何能够为百姓祈福消灾。 为了以防井底的不测,许一言是走在下方,他听到了上方的叹气声,停了下来,道:“大人,你若是累了,撑不住了,大可踩在我肩膀上,我扛得住。” 刘纲哪里好意思,只得咬紧牙,铆足了劲,道:“我还撑得住。” 又过了一会儿,井道内彻底没了光线。 许一言仰头去看,上方也是一片漆黑,连井口的位置也看不到了。 刘纲奇道:“光线也没了,莫非我们是已经到了阴界?” 一口井怎么可能真的连通阴阳,只能是连通到地壳。 许一言想了想,道:“这口井并非是笔直的,有一点曲度,我们一路向下,一点一点弯曲,慢慢就与井口错开了。” 走到这里,他差不多明白了,这口石井并非是人造而成,该是天然形成的。 继续向下。 许一言忽然感觉到从下方涌上来了一股热气。 他还在想这口井不会是什么火山口吧,底部是什么岩浆之类的。 眼中立刻出现了橘红色的光亮。 就像是一头迅猛的怪兽一样,从下方扑咬而上,摧枯拉朽一般将黑暗吞噬殆尽。 那一瞬间,许一言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下面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 他立即停下来,道:“大人,要小心啊!” 果然如他所料。 咬紧光亮扑咬上来的,是一大团火焰,宛如一条肥壮的火龙,由下直飞上来。 这要如何躲避? 刘纲见状,吓得面容失色,险些个就没了力气滑落下去。 许一言眉头微微一皱,还好他早就做好了面临一切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 丹田气海,一直都提存着一股真气,当下调运起来,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往下猛吹。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那条凶恶火龙要咬住他的时候,一股气浪由上而下,将它压了回去。 许一言收了气,道:“大人你在此稍候片刻,我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罢,手脚略微一松,整个人便直坠而下,追赶着被吹气压下去的火焰。 他敢这么做,是推测既然已经出现不明情况了,那说明距离井底已经不远了。 只要用真气护体,运用起轻身功夫来,就摔不伤他。 这石井的最后一部分,弯曲得就像是水上乐园中的滑道了。 许一言一路向下滑落,看到火焰在尽头处忽然消失了。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井道的终点也是一个洞口。 洞口之外,是别有洞天,有一些垂掉而下的钟乳石。 原来这个所谓的石井,其实就是这个底下洞穴石壁上的一条天然地道罢了。 许一言在快要滑落到洞口处的时候,用力抓住了石壁,这才没有直接飞出去。 因为他不确定洞口的外面是深渊还是地下。 拿出了怀中准备的火折子以及背上绑着的火把,吹燃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火光逼退了黑暗,这才看清楚洞口距离地下并不是很高,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机关陷阱,这才放心大胆的跳了下去。 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脚下是坚硬的,凹凸不平的石块,四周立着一些石笋。 洞穴的高度以及四周的宽阔程度无法确定,因为一支火把能够发出的光亮有限,无法将这个地洞看完全。 不过许一言可以肯定,这石井不能通往地府,只能够来到这个地下深处。 地上有的只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看不到百姓们从石井扔下来的那些金银珠宝。 难不成那些东西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许一言把火把拿低,几乎是快贴近地面了,仔仔细细的寻了一遍,这才从一个地缝处,扣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 心里面就明白了。 “和大人一开始想的一样,什么纳阴司钱贡,不过就是一场大型的骗局罢了。这地底下是有人守着,等银子铜钱扔下来之后,就打包收走。” 这石井太深了,一般人可没办法能够下到底来,自然也就没办法来探查真相了。 更何况这下面的人,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就能下来。 那一团炙热的大火不就是。 如果下来的是其他人,本事没有许一言这么厉害,遇上了这团火,只有被活生生烧死的份儿。 许一言对着石壁上的洞口喊道:“刘大人,这下面是个大的溶洞,你放心大胆的跳下来,我能接住你!” 洞口内传来回话:“好,那我下来了!” 又喊又叫。 声音越来越近,许一言双手向前一伸,就接住了刘纲。 这一路下来,真的是惊险又刺激,刘纲心有余悸。 喘了一会儿气,才借着火把的光亮,环视这个地洞。 前方,能够看到有一点点水的粼光,并且听到潺潺流水声。 这都不知道是多么深的地底下了,温度十分的低。 刘纲缩了缩身子,牙齿发颤,道:“这里就是地府了吗,果然与人间大不相同,前面那河就是传说中的忘川吗?” 相传人死后去往阴间地府的路有就叫做黄泉路。 黄泉路上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 从人间来到地府,亦或者是从地府去往人间投胎的,都要经过忘川河。 这石井在酆都县的说法就是通往地府,一下来以后就发现有一条河,刘纲自然而然就以为是忘川了。 许一言刚想给他科普,说这才不是什么奈河,不过是地底下的一条地下水而已。 才刚刚说了个“不”字,他们就听到在河流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沙哑的老女人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没有牛头马面领路?” 刘纲失声道:“啊,这是鬼吗?” 许一言拿着火把走近了地下河。 河面之上,黑暗之中,慢慢的出现了一搜小舟。 舟上有一个人。 第六章: 忘川河上的水婆 在这条所谓的“忘川河”之上,出现了一个划着船的老婆婆。 她的背佝偻着,几乎是呈九十度的弯曲,站在船头,一边撑船靠安,一边气若游丝的说道:“你们二人不是死魂,是如何到得这阴间地府中来的?” 刘纲被震骇到了,自言自语道:“这该不会是孟婆吧?” 他说话声音很轻,而且距离岸边有一定距离,可还是被船上老人听到了。 她摇了摇头,道:“这又不是奈何桥,哪里见得着孟婆。我是这忘川之上的一名接引摆渡人,无名无姓,你们可以叫我水婆。” “水婆?”许一言小心着,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其他的人,也想看一看这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渡过这忘川河,可就是真正到了地府。” 水婆道:“自是。” 刘纲上前拱手作揖,道:“在下酆都县知县,为了城中的疫病以及阴司钱粮贡一事,特意来此向阎罗王请罪。水婆你可否带我们去森罗殿找阎罗王。” 小舟已靠岸。 许一言看见水婆是穿着一件怪异的袍子,满脸都是皱纹,就像是煮熟了的茄子一样。 眼皮耷拉着,只漏出来一条缝,分不清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她看了看许一言二人,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石壁,道:“原来是从酆都县来的,难怪,难怪。你说你们要去见阎王?” 刘纲重重点了点头,道:“不错!因为昨天纳贡不及时,城内已经有百姓染上了疫病,危在旦夕,我是来请求阎王网开一面,饶过他们。还请老人家一定带我们前去!” 说着,又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水婆是面向刘纲的,可许一言总觉得,她是一直在盯着自己,只是那眼睛张得实在太小了,分辨不清楚。 他心里面也知道,这个老太婆如此年纪,还耳聪目明,能够独自撑船而行,怎么想也不是普通人。 许一言猜测,方才井道内的那股火,应该就是这个人干的。 “一计不成,她应该会有其他的计划,我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着了这老家伙的道。” 听了刘纲来此的目的,水婆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倒是一个爱民如子的清官啊。阎王大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刘纲喜道:“如此说来,老人家你是愿意帮我们了!实在感激不尽!” 水婆道:“也无所谓帮与不帮,我的职责本就是在这忘川之上,将此岸人渡送到彼岸。渡的是生人,还是亡魂,于我又有什么区别呢?上船来吧。” 走向船头处,伸出了她那瘦如枯骨的手,想要拉许一言他们上船。 许一言道:“用不着了,我怕你气力不够,被我们给拖下水了。” 拉着刘纲的胳膊,轻轻一跳,就到了船上,举重若轻,并没有造成多少的晃动。 许一言这是故意显露一手功夫,让这老太婆好好掂量掂量,别想要偷偷搞什么鬼,否则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刘纲上了船,只感觉身子更加冷了,嘴唇都被冻得乌青,于是把火把拿在手上,借此取些暖。 他看了看小船,问:“水婆,你这船上可有多余的衣服没有?这地方实在太冷了!” 水婆将船撑离岸边,道:“你们是阳间生人,到了地府这阴盛之地,纵是加再多的衣服,也是没用处的。” 刘纲叹道:“唉,那就没办法了。” 水婆道:“要担心的不是冷,而且你们的安危。生人入地府,你们身上携带些阳气,会引来恶鬼游魂,夺食阳气。” 刘纲道:“夺食了阳气会如何?” 水婆道:“鬼为何为鬼?人为何为人?不过就是这阴阳二气罢了。人死后阳气消因此入地府成鬼” 刘纲闻言变色,脱口而出道:“阳气被夺,那我们也成了鬼,那还回得去人间吗?” 水婆微微一笑,道:“回了人间,也只能做一只不入轮回的游魂野鬼,还不如留在地府轮排转世的机会。” 刘纲道:“请问水婆,可有什么避免阳气被夺的方法吗?” 水婆望着他道:“我在此河徘徊上千年,难得能够渡到如你这般爱戴百姓,敢以身涉险的好官了。就这样做了鬼,实是人间一大遗憾。” 说着,就从衣袍里摸出来两枚黑色无味的丹丸,递到刘纲他们的面前,道:“吃了这枚护气丸,你们的生人阳气就不会泄露出来,那些恶鬼也就嗅不到了,只把你们当成刚来的亡魂。” 刘纲自从来到这个从未见过的地方之后,就全然信了这是阴间地府。 听闻有保命的办法,心中一喜,当即躬身谢道:“如此甚好!多谢老人家慷慨相救!”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了。 许一言抢先一步伸出手,把两枚丹丸都拿在手里了。 暗中使了个手法,将丹丸掉了包,换成了行走江湖必备的速效解毒丸。 给了一颗给刘纲,自己也吃了一颗。 水婆没能看清楚许一言的手法,还以为他们真的吃了,微微一笑,道:“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许一言见刘纲被冻得瑟瑟发抖,于是将手掌贴在他背上,用自己的真气去替他取暖。 刘纲慢慢觉得身子暖和了,还以为是吃了那丹丸的作用。 小船慢慢在水面上划游,又看不清四周,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往什么地方划。 许一言道:“老婆婆,我看你是不是划累了,要不把船桨给我,我来划一划吧。” 水婆本来心里还在纳闷,怎么吃下去这么久了,药效还没有发作? 听到许一言在催促,也就明白过来了,一定是刚才拿药的时候做了手脚。 知道这一计又是失败了,也就不继续在这里磨工夫浪费时间,直接进行第三步计划。 水婆道:“呵呵,这忘川河与人间河不同,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这上面划船的。” 点拨一下后,这速度果然上去了。 许一言觉得很满意,他守在刘纲的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面想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招来。” 并不是他闲得无聊想和这个水婆玩儿,只是杀了她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不好向刘纲解释。 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许一言是滚瓜烂熟的,孙悟空不就是在这里,被唐僧给撵回花果山了吗。 而且他们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要消除城里面发生的疫病,杀了这个水婆,只会惹怒他们,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许一言要做的就是装糊涂,陪着他们把这场戏一直演下去,只要刘纲在路上不会出事,这阎王就得露面。 阎王露面之后,刘纲说明了情况和请罪,承诺继续让百姓纳贡,那么城中的疫病就会得到消除。 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求财,其次才是铲除掉会阻碍他们财路的好管闲事之人。 许一言想道:“也不知道这阎王是不是这伙骗子的头目了,如果是的话就很好了,可以直接一网打尽,这个任务也就结束了。” 这时,他看到水面之上出现了变化,涟漪变得多了。 水婆道:“不好了,你们的生人气还是暴露了,引来了河底的水鬼!” 话音刚落,小船就开始摇晃起来,四周的水面上,也漂浮着黑黢黢的东西。 刘纲见状,有些慌了,道:“怎么会这样,水婆,你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退避这些水鬼吗?” 水婆晃了晃头,道:“阴阳两路,人鬼相隔,你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刘纲还想恳求,却看到水婆把手中的撑竿插入水中,然后借力纵身一跳,离开了小船。 水婆抱住撑竿,道:“我已没了办法,你们自求多福吧,如果还能活着,就继续往前,就能看到彼岸了。” 说着带撑竿又是一跳,隐入到了黑暗中,不知所踪。 刘纲只能回过头来,道:“一言,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船底有什么东西在摇晃,使得船在水面上左摇右晃,用不了多久就得翻沉。 不过任由船只如何摆动,许一言稳如泰山。 他不慌不忙,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折成扁平的纸人。 把它展开之后,滴血涂抹了纸人的双眼之后,随后掐指念咒。 咒毕。 纸人空空的内部,好像是长出来了筋骨,有了支撑。 许一言将这个纸人扔到水里面,淡淡道:“杀了这群水鬼,继续前进。” 第七章: 阎王的承诺 纸人付魂,进入到水底之中,没有因水而塌软,坚挺依旧。 这是许一言在游荡江湖期间,找寻到的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纸张。 用这种纸做成的纸人,再加上真气付魂的加持效果,除了一定程度的刀枪不入之外,还可以再短时间内水火不侵。 属于是新版本加强了。 水底有了纸人作为眼睛,许一言踩在船沿,将火把放低,贴近水面。 有了光照,他终于看清了水婆所说的水鬼的真实面目。 这哪儿是什么水鬼啊,连鬼都算不上,是活生生的生物。 其实不过就是生存在暗河中的一种怪鱼。 这些鱼怪的头顶上,是生长着水草一样的东西,浮在水面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人的头发。 它们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这才朝着小船围聚过来,不断的用坚硬的鱼头,顶撞着船底。 只要人落入到了水中,它们就会蜂拥而上,用密集而又尖锐的牙齿,瞬间把一个人分食而净。 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连河水都进来了。 刘纲担心许一言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上去拉了一把,道:“你可要当心啊!” 许一言回头莞尔一笑,道:“不碍事。” 他不怕落水,只怕打湿了一身,穿着就不舒服了。 有一只鱼怪乘着船倾斜的时候,一口咬住了船边。 当船又晃回来的时候时候,这只鱼怪就顺势飞了起来,朝着刘纲扑咬过去。 许一言拔刀,挥刀。 鱼怪在半空中裂成了两半,前扑之势没了,掉落到了船上。 许一言道:“这船晃得真麻烦,快搞得我晕船了。” 纸人得令,一艘快艇一样的,瞬间就游到了船底。 没有光亮,看不见鱼怪的具体位置,那就索性一通乱杀。 这些怪鱼连妖都不是,没有多大的力量。 能够成为一种带来危险的生物,只不过是仗着在水里的灵活性,以及数量密集方面的优势。 它们有可以咬断骨头的尖牙,有快速的咀嚼咬合能力,这些特性在水中捕食,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任何生物,落入到这些的鱼群之中,只是一个瞬间,就会被蚕食得一干二净。 水婆自知不是许一言的对手,因此才想出这样一个招来,想让他们二人,葬身鱼腹。 只不过,水婆想不到,许一言用不着下水,也能够杀掉鱼群。 纸人不是真的人,它身上并没有能吸引到这群怪鱼注意力的肉香味。 所以当纸人游到船底的时候,那些在顶撞的怪鱼,并没有对它发起进攻。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这下稳了!” 纸人在船底大杀四方。 很快,水面上就开始出现红色的液体,有怪鱼翻着肚子浮在了水面上。 血腥味弥漫,猛烈刺激着其余活着的怪鱼。 它们可分辨不出这是同类还是食物的血液,纷纷调转方向,朝着死去的那些怪鱼涌去。 小船平稳下来了,同时也在怪鱼们抢食造成的水流推动下,朝着岸边慢慢漂浮过去。 刘纲看着水面上那一群群从水中探出头来吃食的丑陋的怪鱼。 他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景象,再加上被摇晃了多时,胃感觉一阵痉挛,呕吐起来。 呕吐物进入水中,那些怪鱼又闻到了新的食物味道。 一部分因为挤在外圈,没能抢到死鱼肉的怪鱼,又转了个身,乌泱泱一片,朝着小舟涌来。 刘纲见了,连吐都忘记了,忙跌坐到船中,道:“它们又回来了!” 翻涌而来的水流,将小船推得也更快了。 许一言已看到了岸边,离得不太远了,那就没必要继续和这些鱼纠缠了,纯属是浪费时间。 “大人,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把抓起刘纲的颈子,一脚踢破一块船板。 许一言抓着刘纲跳出去。 在半道上,又在那踢出去的那块木板落了一次脚,这才一滴水不沾的到了岸边。 两人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四周的状况如何。 火把出其不意的就熄灭了,被光逼退的黑暗席卷而来,将他们包裹。 刘纲紧紧抓着许一言,手心里面全是汗,问道:“这又是发生什么状况了?好端端的,火怎么给灭了?” 许一言怀里面还有火折子,拿出来正准备吹燃,忽然四面想起了风铃的声音。 明明没有风。 可是却有风铃“叮铃铃”的空灵之声。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反而让人的心情开始舒缓。 环境变得安谧起来。 因为目不视物,就像是在闭着眼睛一样,脑海中因为声音,而自发的开始幻想起来。 是躺在温暖的大床上,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处理,可以当空大脑。 窗前就挂有一串风铃。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落声,风夹带着雨的味道,唤醒了风铃。 于是他们又好像感觉到了有和煦的风吹过身体,在轻抚他们的面庞。 刘纲好似要睡着了。 没一点防备。 四周忽然燃起来了炙热的火,是石壁上的油盏。 光亮又一次出现了。 来得十分鲁莽,破坏了刘纲的幻想,也让他的眼睛有些承受不住。 当他熟悉了光亮之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让他惊愕不已。 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梁上挂着黑色的帷幔,一张张垂吊下来。 四周立着几根粗大的圆柱。 大殿的屋宇极高,刘纲把脖子都仰痛了,也望之不尽。 大殿最里边,有十多级台阶,是用人的骨骇跪叠而成。 台阶上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大桌子。 椅子上端坐着一人,身躯庞大,头上带着一顶冕旒,面容威严骇人。 他面前的桌上,左一堆,右一堆,全是叠起来的折子。 他头顶上有一快匾额,上面龙飞凤舞描绘了两个字。 刘纲面带句容的念了出来:“森罗!这里,难道就是阎王办案的森罗宝殿?” 虽然是自己主动下来的,可眼见到这样的情景,他一个大半生与书为伍的凡夫俗子,难免会有一些害怕和紧张。 那台阶上的人怒而发声,问道:“这二人带着生气,明明是阳间人,为何却到了地府中来?” 殿中有一牛头人走出来,刘纲心道:“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了,却怎么不见马面。” 牛头上前秉道:“回阎罗王,这人是酆都县的知县,另一人是他的侍卫,他们是从酆都县下来的。” 被称做阎罗的那人点了点头,看着刘纲道:“原来如此,却不知人面的官,冒险来我地府是所为何事?” 刘纲想起了生病中的百姓,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躬身作揖,道:“七月十五,是我命人封了石井,禁止百姓缴纳阴司钱粮贡,实非他们本意。若是因此得罪了大王,要降病惩罚,还请由我一人承担,放了无辜的百姓!” 阎王似乎很是吃惊,道:“有什么阴司钱粮贡?这我倒是不知。” 唤来牛头,问道:“你可知这其中底细,地府与人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牛头如实秉道:“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开时,万鬼回到阳间,其中就有本性不改,贪恋那钱财的。打着大王的名号,以疫病为要挟,要酆都县的百姓,每年在鬼节之时,向他们祭祀纳贡,名为阴司钱粮。” 刘纲心道:“原来这是鬼怪私自为之,不是地府的政策,那事情就好办了。” 阎王闻后震怒不已,一拍扶手,一跺脚,整座大殿都抖了一下。 他道:“竟有如此事!你既得知,为何不报!可是也参与到了其中!” 牛头慌忙解释,道:“大王息怒,非是我们不报,只是每年出鬼门的恶鬼太多,实在无法追查。再也我们平时公务繁忙,又哪里空得出手去管理人间的事情。阴阳相隔,人间的事,我们向来也不插手的。” 阎王看了看自己面前还没处理完的公务,也很能理解牛头所说的话。 他对刘纲道:“你已听清了吧,可以回去了。” 怎么能就这样走,他们来此处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刘纲道:“大王,这事情你们可不能不管啊!因为昨日我禁了纳贡,已有恶鬼在城中散发疫病了。百姓危在旦夕,还请大王施以援手,救他们一救!” 许一言也在一旁适时的帮衬着,道:“说的不错啊,你看你们这里的公事都这么多了,酆都县闹了疫病,大批量死人,这不是给你们额外增加负担吗。” 阎王觉得有些道理,想了想,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人手不够,疫病的事情也不能不处理。你敢为了百姓,冒死前来,我十分欣赏你的勇气。这样吧,你留下来帮我,成为一名阴差,如此一来,你就可以亲手去解决掉酆都县纳贡的事情。” 刘纲大惊,道:“留我当阴差?这是什么意思,那我还能回去人间?” 阎王道:“阴阳两隔,你今后就是去到人间,凡人也是见不到你,只有游魂野鬼可以与你通话。” 刘纲道:“当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阎王道:“这是最为快速的一个办法,也是最能够根治纳贡一事的办法。治疗疫病是很简单的,可之后呢,难道你还想让酆都县的百姓,每年继续给那些恶鬼缴纳血汗钱?” 这话其实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你想要替百姓治病啊,想要替百姓免除每年一次的纳贡啊,那你就只能答应我的要求! 刘纲一咬牙,道:“为民请命,死而后已!为了酆都县的百姓,我甘愿留下来当大王的阴差!” 于是就准备去和许一言告别了。 这时候阎王又说了。 他们是阳寿未尽的时候来的地府,这时候还不能留下来,因为身上有阳气。 那要怎么才能留下来呢。 需要刘纲回去之后,自杀了,这样阳寿尽了,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亡魂,可以到地府。 那时候,阎王就赐予他力量,给他封为专门管理酆都县的阴差,可以继续在酆都为百姓谋福祉。 刘纲为了阻止疫病的传播,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够答应阎王的要求了。 第八章: 送刘大人上路 这是什么森罗殿,有些见识的人,明眼一看就知道是幻境。 其实就是在空洞的地洞中。 火把熄灭之后,响起来的那一连串悦耳的风铃声,就是带他们进入幻觉的导引。 其原理,简单来说,和催眠是差不多的。 许一言心里明镜似的。 不过森罗殿是假的,可这些人确实真实存在的。 那什么阎王和牛头人,是与水婆等骗取百姓钱财,以及恼羞成怒在城中散播疫病的人是一个团伙的。 这些人不是许一言的对手,不能光明正大的害了刘纲,可又不能放任他在酆都县不管。 因此才借着酆都县在人们心目中先入为主的印象,搞了这么一出大戏。 许一言心道:“就是不知道,散播疫病的人,和这里的人有没有什么联系。能不能从这阎王的记忆中,找到治疗疫病的方法。” 在匪首那里取得的记忆,许一言就猜测,这肯定是一个十分严密的组织,不同组员之间都是独立行动,互不交涉。 在没有百分百的确认能获得有效的情报,就不能动手杀了现在的这群人,只能继续装聋作哑的陪他们把这场滑稽的戏给演完了。 不管怎样,还是要先把城内的疫病给解决了,然后再考虑剩下的事情。 否则只怕用不着别人动手,刘纲就先因为愁治疗疫病的事情,愧疚得病倒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一言只要确保刘纲的性命无忧,诸葛庸交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刘纲与阎王协商完毕,也就不多留了。 许一言故意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出去,阎罗王是要用神力直接送我们回人间吗?” 阎王小声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道:“十五已过,鬼门已关,本王也无能为力。你们只能是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 这地洞的另一条出路,他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今后还怎么秘密来收取贡钱。 不等许一言二人有更多说话的机会,阎王偷偷使了个眼色。 大殿内的火忽然就熄灭了,再一次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许一言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猜想他们应该是趁着黑暗偷偷离开了。 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燃之后点燃了火把。 有了光亮,眼前已经没有巍峨宏伟的森罗殿,只是粗粝的石洞。 刘纲皱着眉头,道:“我们又回到彼岸了,只是没了船只,要如何渡过忘川河啊。” 许一言举着火把走到岸边,笑道:“自然是有摆渡人了。” 水婆不知从哪儿又找来一搜小船,向他们划来。 “二位命大有福,想必已见过阎王大人了吧,老身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这一次坐船过河,并没有出现怪鱼围攻而来的现象,很快就到了岸边。 水婆送到了地方,撑船离去,临走前,道:“二位,此方一别,自求多福吧。” 许一言不以为意,道:“呵呵,方才你不还说我们有福吗,何必多求。” 水婆没有回话,身子不动,单只把头扭过来,侧着眼睛看了看许一言,死死记住了他的模样。 刘纲挥手送走水婆,尔后望着石壁上的那个石洞,叹息一声,道:“我们下来的时候,况且费时费力,险些失败。这从下而上,更是困难百倍,不知能爬得出去吗?” 这通道长度深不可测,一般人还真没那个力气,能够坚持到爬出去,多半在中途就力竭了。 但是许一言不是一般人。 单论力气而言,他身上就积存了陈大宝等多人的力气,又是宗师第三境的修为。 这石井,难不住他的。 许一言活动活动了身子骨,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大人,这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上下。待会儿你就踩在我肩上,我托着你一块儿就出去了。” 刘纲不可置信道:“如此高的石井,你一人爬出去尚且不容易了,还要带着我一起?我会不会拖累你?” 许一言道:“大人,这你可就小瞧我了。来吧,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就一把抱住刘纲的腰,将他举送到了壁上的石洞之内,然后自己轻轻跳上。 刘纲在上,脚踩双肩,双手扶着石壁保持平衡。 许一言张开手脚,抵住了通道,道:“大人,可要站稳了。” 手脚并用,毫不费力的一路往上,就像是一只壁虎一样。 时不时的,许一言还要发力跳蹿一下,所以他们爬出去花的时间,要比下来时候要少。 从石井出来。 他们看到天已是大黑,石井四周是燃尽了的元宝蜡烛香。 没有人在这里等候他们,风把地上的灰烬吹得到处飞洒。 刘纲面带倦容。道:“这一天辛苦你了,事情已经查明,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回到县衙,隔离起来的人都在熟睡。 刘纲悄悄打开了病人的房间,借着月光,看到他们虽面带苦痛,可还有呼吸在,也就放心了。 心中自语道:“明日过后,你们的病就会好起来了,就请再忍忍吧。” 许一言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刘纲这是听信了那“阎王”的话,准备以死来换取治疗药方,并且幻想着成为阴差之后,亲自去抓取那些骗人钱财的恶鬼。 当夜无事。 第二日,天光大亮。 刘纲他们从石井中出来的消息,已在城内流传开来,大家都知道,刘大人给他们带回来了希望。 那献计的老人不请自来,恭贺道:“大人平安归来,定然是有了疫病的解救之策,百姓无忧了!” 县丞也不免激动,问道:“大人,你当真从地府中带回了解救之法吗?” 刘纲点点头,遂把他们二人下到井中的一系列遭遇说给众人听了。 只是隐去了阎王所说的恶鬼骗取纳贡一事。 那老人听闻,喜笑颜开,拜倒在地,恭贺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啊!荣升为地府仙职,是脱离轮回转世之苦了。今后小的死后来到地府,还望大人多多照顾啊。” 县丞也在一旁附和道:“大人得阎王青睐,今后定是平步青云了,前途可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强太多了。” 被隔离起来的接触者,知道自己以及染病的亲属有救了,都感激涕零,在门口大喊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有些个甚至更咽道:“青天大老爷,你是真真的好人,好官,我……我们对你不起啊!” 只说这些话的人,是人群中的少数,被那些人的感谢之词压了下去,只传出来“好人”“青天”这类的只言片语。 县丞道:“大人的大义之举,对酆都县的百姓如同再造之恩。今后每年今日,我们定要发动所有人烧香供奉,铭记大人的恩典!” 老人道:“酆都县多鬼怪,大人成阴差后,还请继续保佑我们。” 刘纲道:“此乃分内之事,不必多言。” 县丞又问道:“大人准备何时上任?衙门里的病人,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刘纲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交代,等太阳落西山,阴盛阳衰之时,就是我赶赴地府之时。” 不到中午,知县刘纲要自杀的消息就传到了城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连聋子也都知晓了这个事情。 说的是刘纲把自己卖给了阎王,替他们又争取到了一天的纳贡时间。 只要能及时补纳,疫病就会消散,酆都县还是和平常一样。 不约而同,城内的百姓都赶到了衙门,送上了自己真心实意的感恩以及祝福。 很快,天色渐晚,炙热的阳光逐渐变得柔缓。 天空出现一片片的橘红,煞是美丽。 日薄西山。 刘纲去地府赴任的时辰到了,在这重大的时刻,城内没有一个人愿意错过。 他们都想来送刘大人一程。 县丞很是明白众人的心情,于是特意叫了几个木工。 在黄昏前,赶造出了一个高台,就挨着石井。 县丞让刘纲站在高台上,这样全城的百姓都能够看到他,为他送别了,他也能够感受到,大家对他的热情感激。 刘纲接受了他的建议,在天空变得火红的时候,一步步爬上了高台。 他左手是握着一把剑的,这是县丞替他挑选的。 打磨得十分锋利,动手的时候,不会有多少痛苦。 刘纲看着底下攒动的人头,大喊一声:“疫病因我而来,自当因我而去。我去也!” 拔出利剑,将剑鞘扔了出去。 他双手握着剑柄,比照着胸口的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直插而入! 二尺多长的利剑,直没其柄,穿背而出。 人群中爆发出来一片惊呼,如炸雷一般。 刘纲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直直地站立在原地。 有人还在小声的询问:“刘大人怎么不倒啊?” 有人回答:“死了才会倒,大人稳如大山,说明大人这不是死,而是真的成了神仙,去地府当官了。” 县丞大喊一声:“送刘大人上路赴任,一路走好!” 随后人群海啸一般:“送刘大人上路赴任,一路走好!” 鲜血顺着高台流动,如线一样滴落下来,打在了人们的脸上。 他们开始疑惑,若是没有死的话,如何来的鲜血? 刘大人是死了罢。 第九章: 灵堂上的灯火 刘纲自杀了。 可以说是全城的人,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 鲜血四流,把整个高台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众人都被这个场景给震撼了。 他们从没见过,一个人死的时候,竟然会流洒出这么多的鲜血来。 县丞和那献策的老人见了这等场景,两人隔空相视一笑,暗暗地点了点头。 人已经死了,不能一直就这么放在高台,任那鲜血横流。 县丞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到跟着刘纲一同来的许一言,于是呼来一名强壮的衙役,道:“现在天还没黑,你快些爬上去,将刘大人给背下来,一直放在上面像什么话。” 那名衙役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这苦差事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望着不断流滴而下的鲜血,以及屹立不倒的尸体,他不由得苦着一张脸。 可上司发命令了,能怎么办呢,咬牙也要上了。 于是戴上防护疫病传染的面巾,哀叹着爬上了高台。 刘纲面北而立,面容倒是详和宁静,但是一双眼睛不知怎的,却没有闭上,看着让人怪瘆人的。 因为胸口还插着一柄剑,衙役要背的话,只能先把剑给拔出来。 望着汩汩血流不停的伤口,他可不敢冒犯,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刘纲扛了下来。 鲜血沥沥,淌了一地,众人避之不及。 县丞不惧鲜血,主动走上前去,见尸体眼睛还大睁着,也是有些心惊,暗道:“这该不会死不瞑目,要尸变生殡了吧!” 不过他也是头脑灵活的人,立即对着众人道:“大家快看啊,刘大人即便魂赴地府,可是身体仍是关怀着大家的啊,不忍闭上眼睛,想继续看着大家。” 说罢,又转身回来,对着尸体躬身作揖,道:“刘大人,感谢你为酆都百姓的献身!我们定将永远铭记,你可以瞑目了!”上前去拂面合目。 说罢,向众人挥了挥手,道:“大家让开一些,我要替刘大人拔剑了。” 众人闻言四散而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县丞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把握住剑柄。 却没有立刻拔出,而是错身挡住,暗中悄悄将剑柄一转,剑刃也随之在胸口跟着转动。 县丞仔细盯着刘纲的面目,没见到有任何的反应,心下窃喜,道:“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尸体了。” 这才心满意足的将插在胸口的剑拔了出来,又扬洒出一大片飞血。 这边事情结束了,县丞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命人将尸体带回衙门。 在路上的时候他始终没能看到许一言的身影,问了几个平常和他相熟的人,也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就让县丞心里又有些不放心了,觉得这计划执行得是否太过顺利了,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他本来还有一肚子煽动刘纲的话没说出来呢,就这么主动的自杀了,所以担心死的不是刘纲本人。 有缝尸人来接尸体,县丞把他打发回去,道:“这不是别人,是我们的刘大人。你们这些人做起事来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要亲自动手替大人殓容,穿戴丧服。” 借这个机会,他仔细检查了尸体的面目,没有发现人皮面具一类的易容手段。 是的确确实实是刘纲,不是别人。 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县丞笑道:“你这傻子,略施小计而已,你就信以为真。世间当官尚且不易了,阴间又岂是这般容易的。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等便宜谎话也信以为真。” ...... 县衙大堂。 今夜没有案件审问。 有的是灵堂,挽联,花圈。 刘纲不是本地人,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私人住宅。 况且他是为了酆都百姓为死的,于情于理,也是可以将灵堂摆设在衙门中的。 黑木的棺材,白色的蜡。 一叠叠的纸币宝钞,不断被送进火盆里烧。 到处都充斥着缥缈的轻烟,火红的灰烬四散而飞,一闪即灭。 灵堂停棺,要停摆七天,等头七过了,才可以入土下葬。 这是规矩。 这第一天,县丞就派了两名衙役留在县衙烧纸守灵。 他们围坐在火盆旁,百无聊赖,一边烧纸,一边打着哈欠。 左边那人忽然道:“不是说刘大人是去地府去当官儿了吗,那他这个情况,头七的时候,还用得着回来一趟吗?” 右边那人望了望棺材的方向,道:“这大晚上的,咱别聊这些行不,聊聊东街那寡妇如何?” 左边那人笑道:“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忽然从大门口吹来一阵扫地风。 灰烬烟尘四飞而起,地上的纸钱更是散了漫天。 两名衙役被吹起来的火星子吓了一跳,连忙用衣服扑打,害怕一不小心就失了火。 风就这一阵,吹过之后就没了。 等一切落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右边那人扑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子,道:“这什么妖风,差点儿走了水。” 左边那人登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不对啊!我们大门是关紧了的,这风怎么吹得进来?” 他们二人齐刷刷朝门口一望,大门关得紧紧的,四周也没什么窗户。 这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而且,被这风吹过之后,怎么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起来了。 四周的烛火开始摇晃摆动,火光一大一小。 跳跃闪动的烛火,在一张一弛的拉扯着他们二人的神经。 他们已吓得抱在了一起。 “你、你看那地上的是什么?” 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仔细一瞧,地上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这并不是他们的影子。 他们的影子就在左侧方。 前方,大门口处,并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出现什么东西。 可地面上,确确实实的,出现了一条粗黑的影子! 没有任何风。 烛火仍在不停的晃动。 衙役们的影子在忽长忽短。 可他们眼里看到的,前面那怪异的影子,始终没有半点变化,好似已脱离了光的影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东西。 这不合常理的现象,让他们更加害怕,脊背发凉。 二人抱得越来越紧了。 酷而闷的七月,他们这般紧紧相贴。 可是却一点儿也没感到燥热。 “刘大人?是刘大人你回来了吗。” “刘大人,若真是你的话,可千万别吓唬我们啊。” 没有人来回应他们。 一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走了吧?” 另一人猛点头,道:“你这个主意不错,要不就现在吧?” 就准备绕开那前面的影子,逃出衙门,等天亮的时候再回来了。 才刚刚抬起脚来,就不敢继续动了。 那地上的影子,却忽然站了起来,并且一分为二。 一黑一白。 他们已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抱紧了对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可他们的心里,却在嘶声吼叫:“黑白无常!这是黑白无常!” 看不清面目的一黑一白,在闪烁跳跃的烛火之中,一明一暗,一隐一现。 每明亮一次的时候。 衙役就发现他们距离自己更进一步了。 他们好想逃,可怎奈四条腿,都不停使唤了,好似除了脑袋之外,其余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们。 “请问二位,那棺材里的可是刘纲刘大人?” 衙役们点了点头。 烛火终于不跳跃了。 因为它熄灭了。 四周顿时陷入了漆黑一片。 两名衙役惊慌失措,大叫一声,吓得晕倒了过去。 第十章: 坟地拿四杀 石井之下的地穴之中。 水婆两手拿着明亮的火把。 她左右各站着一人。 正是许一言他们看到的阎王和牛头。 那牛头并非是真的牛头人,而是头上带着一个掏空牛头做的面具罢了。 他们二人手上都抓着一角布,站在那壁洞的下方。 水婆闭着双眼,双耳微微一动,听到洞口上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道:“东西来了,快将布拉开!” 那阎王和牛头面具人各自朝后退开两步,把手中抓着的布拉展开来。 不一会儿,壁洞中就掉下来一连串的铜钱。 紧接着又是一些散碎的银子。 流水似的,不一会儿一张大布就装得差不多了。 趁着百姓祭拜的空隙。 他们二人将布的四角收紧,打上一个结,做成一个大包裹放在一旁,又开始张开起第二张大布,对准着洞口,准备迎接下一波。 没有多久,他们的脚下就堆放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裹。 酆都县是个中等水平的县,城里面的人口不算少,经济发展得也还不错。 因此城中百姓能纳的钱贡,也不在少数。 其中最为重要的,水婆他们并不会固定每一户所缴纳多少钱粮。 而是根据每一户的具体情况,家产、人丁。吃穿用度的多少来具体核算。 “因材施教”。 有钱的就多出一些,没钱的就少出一些。 不管是多还是少,都是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不会就此让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局。 毕竟这是一个长久的赚钱之道,不能杀鸡取卵,贪图一时的满足。 可持续,才是真正的发展之道。 今年,就因为油盐不进的刘纲上任,险些让他们吃了个歉收。 还好县丞及时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 既能够不惹麻烦的除掉刘纲,也能够让百姓们继续纳贡。 水婆看了看这次的收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可以了,把银子包起来吧。动作小心点儿,可别又像上次一样,弄撒了一地!” 阎王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二人一人抓起七八个大包裹,整个人都被包裹给包裹住了,只能从缝隙之中来看路。 来来回回用船渡了好几趟,这才将包裹全部运到了对岸。 在那边,就有许多练成一串的小轮子车。 可以将包裹放进车子里,然后拉着车头一起走了,省事又便捷。 在他们走后,水中爬起来一个小纸人。 甩干了身上的水渍,循着前方的火把光亮,跟了上去。 这个小纸人,正是上一次许一言扔进水里面杀败怪鱼的那个。 当时他就想到,肯定会有人来收走百姓的银子,跟着他们走,肯定能够发现一些线索,因此特意留了这么一手。 纸人也并非是一直泡在水里的。 许一言当时踢破了一艘船,水面上漂浮着几块木板,纸人就是坐着木板,躲在暗处的。 出地洞的道路是曲折回绕。 水婆他们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身强力壮,爬这些曲折狭隘的地道,并不会感到吃力。 而且为了运送大包裹的银子,有些地道显然是经过人工开凿的,走起来比从石井出去,还要方便省事许多。 ...... 酆都县向西出城十五里,是县丞的祖坟之地。 祖坟旁的小道上,停着一辆大马车。 马儿正在悠闲的吃着野草。 赶车的人并不在马车上,而是走进了祖坟地。 他来到了一个用石头垒造而成的坟前,静静地站着。 忽然,坟下响起来了金属的敲打声音。 赶车人走到墓碑前,运起真气在双手,一声低喝,将石碑连同底座一块移开。 下方是一块铁板。 石板被掀开。 洞口中泄露出来橙红色的火光。 水婆他们从里面跳了出来。 那赶车人道:“辛苦你们了。”去接过阎王和牛头人手中的小车。 水婆道:“都是为了组织,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任务结束。 阎王拍了拍手,笑道:“哈哈,下次再来这狗屎地方,得一年之后了。” 那牛头人把头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面有不满之色,道:“把我们三人扔在这里,干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难道不觉得是大材小用了吗?” 水婆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组织,没有什么大与小!难道你以为我们做的事情就很容易吗,这一次岂非就差点儿被那小子给识破了!” 牛头人不屑的冷哼一下,双手抱胸,道:“果然是人越老,胆子就越小。不过一个年轻小辈,我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要用我说的,就该在地下把他们一齐杀了,废得着劲陪他们什么狗屁的戏。” 水婆对那人的无礼之词,并没有放在心上,道:“小心些,总是要好的。那小子在井中仅凭一口气,就能破了老身的火龙,实力不可小觑。” 牛头人不以为然道:“你一个人打不过,难道我们三个人还打不过?”说着用胳膊肘顶了顶阎王。 阎王长得是牛高马大,用拳头打了打手掌,道:“不错,若不是水婆你发了话,我那时候就一巴掌拍死那小子了。” “你说要把谁一巴掌拍死?” 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忽然从后方响了起来。 在场的四人无不震惊万分,这地方可是他们的秘密根据地,除了县丞嘱咐人来扫墓之外,平常可不会有半人来这里。 “是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水婆朝着声音来源之地一声低喝,将火把放在嘴边,猛吹一口气,一条火龙从火把上腾飞出去。 石背后闪出一个人来。 一记刀光。 火龙被劈成了两半,在空中熄灭如烟。 许一言挽了挽刀,道:“几位晚上好啊,你们也和我一样,来这儿赏月的吗。” 水婆愕然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许一言抬头看了看天,道:“月光的指引。” 牛头人愤恨的吐了口唾沫,反身一脚踢坏了一旁的墓碑,道:“还用问吗,肯定是县丞那混蛋出卖我们了!这地方除了他,还能有谁知道!” 许一言随意的将刀背放在肩上,微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牛头人被他的态度惹怒了,道:“娘的,你小子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单枪匹马也敢来!” 阎王也捏紧了拳头,眯着眼睛道:“就算你带着捕快,来多少咱就杀多少!” 许一言道:“就你扮演阎罗王是吧,还要一巴掌拍死我?” 阎王挺了挺胸,道:“是我又如何!” 许一言笑了笑,道:“就怕你把自己给拍去见了阎王。” 阎王咬了咬牙,道:“好小子,你是当真不怕!” 牛头人从背后拿出了双刃,道:“你还和他废那些话干嘛,不能留活口!” 说着,将身子埋地,向许一言俯冲而来。 水婆跳上一块石碑,站在高处纵观全局,道:“张超你别愣着,上去牵制住那小子,让阴猴儿能够有机可乘,一击毙命!” 阎王“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纵身一跳,来到许一言左侧,屈膝沉肘,向前就是一掌。 人高马大,巴掌也大如蒲扇一般。 许一言现如今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把宗师三境以下的人放在眼里。 面对阎王的铁掌,左手成拳,四方成招,硬接而上。 阎王被打得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了,手心更是一阵裂疼,把一只眼睛眯了起来,道:“这小子气力好大!” 水婆见得分明,惊呼一声,道:“四方拳,这小子怎会是拳意门的人?” 阴猴儿道:“管他是哪门哪派,既然在这儿撞了个照面,就必须把他命留下!” 说罢,腰若无骨一般,扭身斜刺里就是一击。 这是一记极为阴险的攻击,是从不可能的地方打出来,刺向的也是不可能的地方。 阴猴儿信心十足,阴恻笑道:“就算你练了金刚不坏,我也捅你一个窟窿!” 谁料得到。 许一言的身子比他还要柔若无骨,这躲不过去的一招,竟然刺了个空! 阴猴儿傻眼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这招上面失手,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水婆见状不妙,又朝着许一言喷出一条火龙,并对一旁的赶车人道:“你快些走一步,我们几个留下来对付他。” 那赶车人面带责备之色,道:“你们惹出这天大的麻烦,不看着解决了,我怎能放心离开!” 水婆道:“也好,我们四人联手,不怕拿他......” 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长出来了一个血糊糊的东西。 隐隐一阵刺痛。 水婆不敢相信,竟然还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在她身后行刺。 “是何方小人!” 转身打去,身后不见一人。 赶车人愕然道:“你背后,怎么贴着个纸人?” 水婆这才明白,原来暗刺自己的并不是真正的人,是一个纸人,怪不得能无声无息的贴近。 纸人已得手了,抽身离开,跳向了一旁的赶车人。 水婆捂着腹部贯穿的伤口,气力同鲜血一起离开,半跪在地上,靠着墓碑才没能倒下。 她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了,只能在场外观战。 继她之后,阴猴儿也被许一言握住了手,反手被自己的武器割破了喉咙。 水婆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没办法了,我们打不过他的。” 无奈的死去。 许一言杀了阴猴儿之后,两三招之内,又一拳打死了阎王。 现场唯一还活着的,就只有还在和纸人缠斗的赶车人了。 许一言收了刀,看戏一般的抱着双臂,道:“嘿,何必呢,你这不过是困兽犹斗了。能挣几个钱啊,值得这样卖命?这样吧,你告诉我,这些银子,你要送到哪里去,要送给谁,我可以大发慈悲的饶你一命,如何?” 那赶车人回头看到三具尸体,心下也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的,索性也就停手了,直面着许一言,道:“这次招来了你这样的人物,算我们认栽了。不过你想从我身上得到消息,那是白日做梦!” 说完,双掌一拍脑门,自毙而亡。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何必呢,你们就是死了,我也是有办法教你们开口的啊。唉,一不小心又多积了几条杀业。” 第十一章: 病除 酆都县,天明。 最为人们所关心的事情终于要见分晓了。 刘纲确确实实是死了。 那么被隔离起来的那些染病者,是否真的得到阎王的特赦,无药而痊愈了呢? 这是事关全城的安危,自然没有一个人会掉以轻心。 一大早,衙门口就围拥着一大堆人,他们都是来等消息的。 县丞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领着两名郎中走来,道:“大家让一让,请郎中进去诊断。” 众人分开两旁,让出了一条进往衙门的路。 县丞和郎中一走进衙署,却看到昨夜留下来守灵的两名衙役倒在地上酣睡。 挺香的,还在扯呼噜。 县丞的脸一下就黑了。 这成什么体统! 就是要偷懒睡觉,难道不知道找个隐蔽的场所,用得着在灵堂之下这种惹人注目的地方? 还是一上一下,这种不雅的姿势。 县丞对两名郎中道:“让你们见笑了。” 随后把脸一沉,走上前踹醒地上的衙役,斥骂道:“你们这两个饭桶!让你们替刘大人守灵,就是这般守的吗,真是丟了我们衙门的脸!” “鬼啊!” 那两名衙役醒后惊恐大叫。 县城微微一愣,又是一脚踢过去,道:“大白天的,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们才是鬼,糊涂鬼!” 两名衙役这才看清天已经大亮,面前站着的是县丞和郎中。 二人你推我搡的站了起来,理了理仪容,轻声道:“不是的,不是的,昨天夜里,我们看到黑白无常了!” 两名郎中失声道:“黑白无常!”耸肩左顾右看。 县城也是一惊,又踢了他们一脚,骂道:“我看你们是还没睡醒,给我滚回去,清醒了再来报道!” 衙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怪异的地方,当即道:“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去补补觉。”说着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结束这个有些尴尬的小插曲,县丞领着郎中走进衙门的内屋。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说,如果刚才那两名衙役说得是真的,那黑白无常两位阴差肯定就是奉了阎王的命令,上来给病人解除疫病的。 郎中附和道:“说得是,说的是。” 两人却走得很近。 这不刚刚说完,他们就听到有人在不断地拍门,在高呼:“我们好了,我们病好了,快让我们出去。” 县丞闻声大喜,道:“昨天夜里的时候,这些染病患者还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连一口清粥都喝不下。这时已有力气拍门呼喊了,中气十足,可见这病是真的除了。” 为以防万一,郎中建议道:“放他们出来之前,还是先让我们进去诊断一下吧。” 得到了确切无事的肯定后,县丞这才下令放人,并让郎中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带出去给外面的百姓。 房门打开了。 隔离者出来之后。 有人相拥欢呼,有人默默涕泣。 这时候他们回过头来,看到了刘纲的灵堂,以及那一口黑色的棺材。 不由得百感交集,默叹一声,对着灵堂牌位,磕头祭拜,道:“刘大人,你是真真的好官,只是好心办了坏事。我们平白无故受这一遭罪,也不会怪你。” 他们染病涉险,是因为刘纲,他们康复得救,也是因为刘纲。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失去的,就是他自己的性命。 不过他们也听说了,刘纲是被阎王看中了,点名去地府当差了。 这也算是一种欣慰吧。 有一妇人抹泪道:“刘大人不做人去当阴差也挺好的,就不用留在人间烦苦生老病痛了,也不愁吃喝。” 一男子听后笑话她,道:“别人在凡间也是县老爷,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啊。” 疫病的事情就此解决了,纳贡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百姓们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今后绝不会敢铤而走险。 戏演到这个地步,也就要进入落幕了。 县丞看着刘纲的牌位,心道:“衙门不能一直做灵堂摆设,而且天气炎热,尸体也不能一直久放,容易腐败生臭,还要如何让人办公?看见黑白无常这件事情,也不能掉以轻心。” 刘纲是死得十分无辜的,这件事情县丞比谁都更加清楚。 人死若生怨,那可就是会变成恶鬼。 县丞也担心这尸体继续留着,万一生出什么变化,那可不得了啊。 于是就向大家提议,刘大人的死是不同寻常的,用不着停尸七日,要尽快将他的尸体入土为安,这样才能够正式供奉牌位香火。 大家觉得说的有道理。 县丞就准备去找阴阳先生,想要挑选一块能够镇压一切邪煞的墓穴。 他才刚刚走出县衙大门,人群还没来得及散开,都在围拥这郎中,以及那些刚刚痊愈的患者。 县丞听了几句,这些人谈论的是什么黑白无常。 是郎中出来说的,昨天替刘大人守灵的衙役看到了黑白无常,然后今天这些病患就全都痊愈了。 明明什么药都没吃,病就好了。 大家都很好奇,所以才拦住他们,细打听昨天是不是见到黑白无常了。 想知道黑白无常是不是真的一黑一白,黑的究竟有多黑,白的又究竟又多白。 这个事情的发展,并不在县丞的计划之中。 他担心继续讨论下去,会引出什么不可控的麻烦,正要发声驱散这些人,一晃眼,看到许一言驾着一辆马车向衙门驶来。 县丞等他走得近了,问道:“许捕快,你这是准备带刘大人回故乡吗?” 许一言下了马车,却不理会县丞的问话,转而对大家高声道:“各位安静一下,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请做好心理准备。” 县丞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又要搞什么名堂。不行,我得提防着点,先想个主意出来应对!” 大家知道许一言是刘大人的贴身护卫,都猜想要说的事情是不是和刘大人有关,于是都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他。 许一言跳下马车,道:“各位可还记得,我曾与刘大人一同下过那石井。” 众人点头道:“这两天才发生的事情,谁还能忘了不成。” 许一言道:“有传言,那口石井连通了阴间地府。经我和刘大人亲身经历,才知道这是虚假谣传,那石井之下,并不是什么阴曹地府。” 众人一片哗然。 一时之间都不太明白,刘大人都已经用死来证实传言非虚,许一言为何要这般说,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县丞脸上变了颜色,立刻指着许一言,大声呵斥道:“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如果石井没有连通地府,刘大人见到的又是什么人?又何必要自杀?” 许一言并不想用话语来证明,踏上了马车,从里面扔出来两个大包裹。 县丞见了这个东西,才知道一切都败露了,心道:“难怪看这马车眼熟,这下可坏了!” 没有更多的心思去狡辩了,只祈祷水婆他们没有把他给暴露出来。 第十二章:真相大白,刘纲复活 许一言解开了包裹,里面全是铜钱和碎银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这……这些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唉,这不是我的发钗吗,我记得我当贡品缴纳了啊,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认出所属物之后,许一言将那发钗扔给她,道:“刘大人一开始就说对了,这什么阴司钱粮,不过是一场大型骗局罢了。你们往石井下面扔银子,他们就在下面接着。马车里面还有许多的。” 如果石井真的通往阴间,那么扔下去的这些东西,确实不太可能又重现人间。 众人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可又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了,无法理解了。 “如果这件事从来都是人为,那刘大人他……他为什么还要自杀啊?这,这说不通啊。” 有生了病的人也发问,道:“对啊,而且我们的病也确实好了,如果不是阴鬼干的,这要怎么解释啊?” 许一言道:“刘大人若是不按照那群人说的做,你们的病又怎么会好起来?至于你们是如何这般及时染病的,我觉得可以问一下县丞怎么说。” 县丞本打算借机逃跑的,许一言这般说起,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他身上了。 等着他给出一个说法,到底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许一言所说。 县丞咳嗽了一声,道:“你们都看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两名妇人站了出来,正是当初第一时间来状告刘纲的人。 她们抹着眼泪,指着县丞,愤恨道:“就是他!他逼迫我们下毒,逼迫我们去为难刘大人!” 说罢,就朝着衙门口,灵堂上的那口棺材跪下磕头,大哭道:“刘大人,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害了你这样一个大好人。” “什么!” 妇人的丈夫得知真相,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人了。 许一言拦下,道:“先听我把话说完。”他们这才作罢。 县丞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就胡搅蛮缠,用自己的伶牙俐齿,来颠倒这个黑白,把局势扭转回来。 他想着,这酆都县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难不成还能让你一个外来人给压着了? 怒目而威,喝道:“放肆!我堂堂,啊!” 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捂着自己的耳朵,脸上已戴上了痛苦面具。 有鲜血从县丞的指缝出渗流出来,众人顺着血,才看见地上多了一个血耳朵。 不由得大吃一惊。 许一言吹了吹刀锋上的血渍,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说辞,能说会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但我不想听,知道吗?” 这里虽然是县衙门,自己虽然是当地的地头蛇,但是此时此刻,县丞只有闭嘴的份。 许一言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有许多疑虑,也还有人不相信我所说的。如果你们信不过我,那如果是死过一次的刘大人,亲口对你们说,阎王从来就没向你们征收过税,并且所有的一切,都是县丞搞的鬼,你们还会有疑问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把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县丞在内,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刘大人已经死了,死人还怎么能够说话? 难不成是变成鬼回来? 许一言笑了笑,道:“大家别怕,刘大人死后去了地府,见到了真正的阎王。阎王得知了一切,敬重刘大人的仁勇,不忍人间失去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于是又让黑白无常把他送回人间来了。” 有人当即就想起来郎中说的黑白无常,道:“难道昨天夜里出现的黑白无常,就是送刘大人回来的?” 死人复活,这件事难道真的能够实现? 县丞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如果刘纲真的死而复活了,那么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来狡辩也没用。 许一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大堂,推开了黑色棺材的棺盖,道:“刘大人,辛苦你了,可以出来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仿佛空气和时间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一只手抓在了棺材的边沿,众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到刘纲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活了!” 目睹这一场景的人,无不感到此生无憾。 其实并没有无常送魂,也没有死而复生。 刘纲从来就没死过。 在众人面前自杀的,是许一言做的纸人。 不过是用了化形之术,扮演成刘纲的模样,这才骗过了所有人。 为什么会留许多的血,那就是因为是假人,从伤口出来的血,是提前预备好的猪血。 做这样一出戏,知县和水婆等人上了当,才将肯替百姓治病。 当夜在灵堂焚烧的钱纸宝钞,产生的烟雾,就是治疗的药方。 许一言掌握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敢收网,将水婆等人一网打尽。 许一言将刘纲拉起来,道:“这一夜辛苦大人你了,在里面呆待着不太舒服吧。” 刘纲摇了摇头道:“只要能彻底查清真相,让百姓不再受骗,我睡一夜棺材又算得了什么。” 许一言道:“接下来,就看大人你的了。只要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借力打力,用迷信来打败迷信,才能真正的让他们信服。” 刘纲点了点头,走向衙门外的百姓,道:“大家且听我说,我死后去往地府,到森罗殿见到了阎王。我便质问他,你为阴界神主,又不干人间事,为何以疫病胁迫百姓,强做你的租户,每年向你纳贡。” 众人大惊,想不到刘大人居然这么勇敢,竟然敢当面和阎王这样说话。 刘纲见他们的表情,暗道:一要的办法果真有效,虽是撒谎,但能让百姓不再受骗,也无可厚非了。 继续道:“我问过之后,阎王哈哈大笑,说人间世有妖僧恶道,借鬼神为口实,骗人钱财女色,倾家者不下千万。阴阳道隔路远,不能家喻户晓,破其诡计。” 顿了顿,望着大家,高声道:“大家可听明白了,阴阳相隔,即便是地府阴差,也不能随意来往。” 刘纲的这番话,在百姓心目中是有十足分量的。 因为大家都觉得,他是真的去过地府了,说的就肯定是真的了。 县丞想要偷偷逃跑,被人给发现了,一把抓住,按压在地上,道:“好呀,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我们这些年交的钱,都进了你的家门是吧!还给我们!” 许一言伸了伸懒腰,道:“大人,这后面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收尾处理了吧。那几个骗子已经被我杀了,就在马车里面,你可以拿去向朝廷交差。” 刘纲喜道:“这都是一言你的功劳啊!你这一举,恐怕是查清了这几年,酆都知县遇险的真相,为国为民,都是大功一件!我要将此事大书特书上表朝廷,让皇帝嘉奖你!” 许一言摆了摆手,道:“用不着了,我是江湖人,官场上的功名利禄于我无用。大人你还是自己收下吧,更上一层楼,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过,官场深似海,比这酆都危险百倍,今后你要当心了。” 刘纲一怔,道:“听此话说来,一言你是打算要走了?” 许一言道:“此间事了,我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人,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刘纲道:“这么着急?这里的事情才刚刚结束,不留下来喝一杯庆功酒?” 许一言道:“不了吧,迟早要分别的,多留一会儿,少留一会儿又有什么分别。” 这半个多月以来,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许一言要走了,刘纲不免感到有些孤单之感。 可他也知道,许一言的本领惊人,留在自己身边那是屈才了,天下之大,才是他的舞台。 最后,许一言还是吃了午饭才走了,忙活了一晚上,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饯别酒饮尽,骑着骏马出了城。 许一言回头望了望酆都城,道:“诸葛庸交代我的事情,这样应该算完成了吧。” 来到酆都的第一天,许一言就知道,诸葛庸说的是保护刘纲。 其实背后真正要他做的,不过就是揭开当地纳阴司钱粮贡的真相,替刘纲去得罪那些人。 现如今事情已经搞定了,当地的百姓得知真相,是再也不会往石井下扔钱了。 而有了刘纲,想必今后他们的发展也会更进一步,迅速弥补回过去多年来的损失。 许一言提取了水婆等人的记忆,只知道他们同属于一个名为“拳头”的组织,以及钱粮相关的一些事情。 除了无关痛痒的记忆之外,有关这个组织的其余消息,比如头目是谁,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信息。 水婆等人只是下级组员,接触不到组织深层,能知道的信息自然就少了。 因为分工不同,那个赶车人的记忆中倒是有一些线索,但也不是特别明朗。 许一言不想去追究,这一看就是个极其麻烦且危险的事情, 现在,他要离开酆都县,去成都找诸葛庸,拿到他的报酬。 第十三章: 天黑不出门 许一言辞别刘纲,出了酆都县之后一路朝西而去。 蜀道艰难,途中难免要穿山越岭,跨江涉河,经过一些偏僻地方。 这一日,许一言骑着马儿从崎岖弯折的山路下来,在路边一客店落脚歇息。 吃饱喝足之后,又让店家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和水囊,结账就要继续上路了。 店家送来干粮的时候,却一把拉住了许一言,道:“客官是赶路人,你看这时候天不早了,天黑前是找不到下一处落脚地的,要不就在敝店歇息一晚,养好精神在赶路吧。” 许一言指了指天边高悬炽热的太阳,失笑道:“老板,拉业务也不是你这样拉的吧,睁着眼说瞎话?这才过晌午,你就给我说天儿不早了。” 老板道:“你本地人还是我本地人,这地方多山,少有村落城镇。从我这儿到下一个客栈,至少要大半天的路程,你这时候出发,是绝对赶不上的。” 许一言道:“用不着,天黑前我赶不上我走夜路不就完了。” 老板更是面色严肃,紧了紧手力,道:“可不兴走夜路啊!” 许一言道:“哦?你们这地方,夜路也走不得,走夜路犯法不成。” 老板小声道:“在我们当地有一句人尽皆知的俗语,天黑不出门,夜半别点灯!” 许一言看着他,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老板咽了咽口水,道:“因为一入了夜之后,阴盛阳衰,容易碰到妖魔鬼怪。鬼吸人精气,妖吃人精血!所以千万不能走夜路!客官啊,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住一晚真不贵!” 许一言撇开手,说着俏皮话,道:“我倒想碰上几个女鬼来玩儿玩儿呢。” 不理会老板的挽留,大步出了店门,骑上马儿绝尘而去。 一路走去,果真是山山水水十八绕,没见过有聚集的人家,更别提什么落脚的客店了。 许一言心道:“那店家还真没骗我,过了村就没店了。” 坐下的骏马此时忽然慢了下来,跑起路来晃来晃去。 许一言起身一看,马嘴不断的吐出白沫来,眼皮和耳朵也耷拉起来了。 心里面大感疑惑:“刚刚没有歇够吗,这才跑多久怎么就累乏了?” 这个情况,已经是不能够继续骑着走了,许一言勒马停下,见它已是无精打采了,摇摇晃晃快要倒下了。 许一言给马松下了马鞍和缰绳,将马侧着放倒在路旁的草地上,轻拍脑袋,道:“休息好了,就自己跑了吧。” 慢慢的,天色已黑。 一轮残月孤单单挂在角落,星光撒了满天。 四周此起彼伏的蟋蟀叫声,偶尔一两声蛙叫。 许一言拍打着身边的蚊虫,叹道:“今儿怎么这么倒霉啊,早知道就听那老板的劝了,少贪一点路程,在他那儿睡一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当真遇到鬼怪。” 遇到鬼怪,那是不是就能有住的地方了,用不着露宿山野。 毕竟妖怪都是有洞府的。 不知不觉,有阴风阵阵吹了起来,顿时飘来一片乌云遮天蔽月。 “呜呜呜呜。” 凭空传来一阵女子的呜咽声。 许一言道:“哦?还真就来了。” 月色不明,他眼力出众,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前方道路上,有一个白衣女子横卧在中央,一抽一泣,如诉如怨。 这是碰到了个女鬼? 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老天也太给面子了。 许一言越来越近,发现这名女子的啼哭声,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变得越来越……悦耳? 宛如月下吹洞箫。 许一言稍微定了定心神。 走到跟前的时候,那女人忽然翻过身来,一把扑过来抱住了许一言的腿脚。 “公子帮帮我。” 许一言低头看那女子。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是嘴,凑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看得很仔细,皮肤很是细腻,也很白。 夜还漫长,一个人赶路反而寂寞了,不如给自己找一点乐趣,调和一下。 许一言故作惊慌,退开几步,道:“大晚上的,你是人还是鬼啊?” 女子挺起身来,忙道:“人啊,我是人啊,公子你别走。” 许一言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道:“看起来确实挺像的,不过谁知道你是不是女鬼。” 女子带着哭腔,急道:“我真不是啊!” 许一言眼睛一眯,道:“你说你不是,那你敢让我验一验吗?” 女子一脸自信,道:“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当然敢啦。” 许一言于是走上前,出乎意料的居然伸手去摸了摸那女子的脸,如羊脂玉一样凉滑。 女子大惊,下意识将身子后倾,道:“公子,你,你这是干什么?” 许一言一本正经道:“不是你让我验的吗?不摸一摸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女鬼。人是有温度的,鬼是没有温度的。” 那女人哼了一声,道:“那现下公子摸也摸了,觉得我是鬼吗?” 许一言道:“鬼没有体温,你确实不是。不过,保不准你是只妖怪啊。天黑不出门,大晚上的哪儿会有女子在外面?” 说着,就又准备离开了。 女子见状,又慌得哭了起来,委屈道:“公子要如何才肯信小女子啊。” 许一言停住身形,认真道:“妖虽能幻化成人形,但终是障眼法,本质变不得。妖是兽类,其肤质与人类大不相同,仔细摸一摸就能感觉出来。” 女子道:“方才公子不是已经摸了?” 许一言挺直了身子,道:“刚才我只是测了一下温度,还没来得及验肤质呢。一直摸下去,岂不是显得我很轻浮?我可是读圣贤书的!” 女子无奈道:“既然如此,那请公子验明正身。” 双眼一闭,把脸凑了上去。 许一言低头看了看她,道:“看得见的地方可摸不出来,要验只能验……”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可那视线却毫无顾忌的停留在那个地方。 女子睁开眼就能看到,自然知道许一言说的意思了。 咬了咬嘴唇,做了许久的思想挣扎,终挺起了上身,拉开了颈子,好似在受刑一样的表情,道:“请公子验明正身!” 许一言走上前,能看到女子的双手在微微的发颤,双颊红透了,呼吸急促,眼角闪出了一点泪光。 许一言没有上手,而是弯腰将女子扶了起来,笑了笑道:“起来吧,我开玩笑的,你确实是人,真正的女人。” 女子脸颊羞红,道:“世情险恶,公子谨慎一些人对的。既已查明,那可愿帮小女子的忙?” 许一言看她有些站立不稳,道:“荣幸之至。姑娘是要我送您回家吗?” 女子点了点头,道:“我脚伤了,走不动。能麻烦公子你背我回家吗?” 许一言道:“这是我的荣幸之至啊。” 说罢上前蹲下,将她背起,两团大棉花虽然隔着两层衣服,还是有点推背的意思。 路上的时候,两人聊天,许一言知道了这女子名叫竹帘。 在黄昏时候回家,她在路上为了避让一辆马车,结果不慎跌倒晕了过去。 醒来后天色已黑,惊慌失措站起来又崴了脚,所以才横在路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哭哭啼啼。 许一言还了解道,竹帘是一个寡妇,丈夫是这附近的一名猎户,死了有七年了。 七年,确实有点痒了。 第十四章: 请君入瓮 竹帘住得并不是很远,一路疾跑,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一圈半人高的篱笆,三间木屋,没有鸡舍,没有狗吠。 许一言背着竹帘进了屋。 竹帘点燃了蜡烛,坐在凳子上,道:“若没遇上公子,我定是难以活命,大恩无以为报,唯有……” 俏脸晕红,将头扭在一边,竟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子。 许一言正襟危坐,道:“别说那些!子曰,多帮助像姑娘这样的人。” 竹帘掩嘴一笑,道:“辛苦公子了,都出汗了。” 说着就凑上前去,伸手替许一言擦额上的汗。 她衣襟宽松,许一言一个不注意,看到好长一条缝! 竹帘道:“我当然知道公子是不图回报的正人君子,但恩情定是要酬答的。尤其是救命大恩,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话锋一转。 她抛了个媚眼,轻声道:“不知公子,会骑马,坐吗?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你的。” 话说得是越来越直白了。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孤男寡女,有干柴烈火。 许一言也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柳下惠,轻声咳嗽一声,道:“如果姑娘你实在有需要,我也会不辞辛劳的。助人为乐,日行一善,是我的人生准则。” 竹帘掩嘴笑了笑,试着站起身来,道:“公子劳累了,还请稍作歇息,我去烧一桶水给公子沐浴。然后我们……” 赶了一天的路,许一言确实一身汗臭,也想好好的泡一个热水澡,缓解一下疲乏,道:“嗯,你脚方便吗?要不我自己来?” 竹帘试着走了几步,看起来已没有什么大碍了,道:“你不熟悉家里的布置,我已经好多了,公子你稍坐片刻。” 一扭腰,款款而去。 许一言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四周观察。 竹帘又走了进来,道:“水已热了,请公子移步进屋泡澡吧。” 许一言道:“嗯,好。”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你不陪我一起?” 过道,掀开帷幔,打开门进了房间。 许一言看到一个水汽氤氲的褐色大木桶摆在中间,里边靠墙放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靠墙梳妆台。 梳妆台上有一个小铜炉,已经是点燃了香料。 暧昧的烛光,在烟雾中来回穿梭,把整个屋子显得十分有情趣。 许一言抻了抻腰,舒展手臂肩膀,除去衣服裤子,试了一下水温,刚好合适。 “呼!” 整个人泡进热水里,把头枕在桶沿,热水将疲乏全都消解,只感到浑身舒软。 “叩叩叩” 竹帘在外敲门,道:“公子可洗得舒服?介意我进来吗?” 泡上热水澡的许一言只觉得浑身轻松,已没了别的什么想法,懒懒道:“想进来就进来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许一言本以为竹帘会穿得略显诱惑。 可房门打开后,他失望了。 竹帘衣着并没有减少,手里还端了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的不是令人羞耻的道具,而是几个瓶罐,还有三个盘子。 许一言嗅了嗅鼻子,从品相和味道上推断,小盘子里装的是切好的葱,姜,蒜! 有点意思了啊。 许一言双肘靠在木桶上,道:“竹姑娘,你们这儿洗澡都要加这些,还是,你个人有些特殊的癖好?” 竹帘慢悠悠走上前,笑盈盈道:“公子真会说笑,哪家做个菜,不都得备齐了佐料才能提味吗。” 走上前,将木托放在隔架上,顺势将许一言的衣物拂到了地上。 竹帘并没有开玩笑,她打开了第一个小瓶子,倾倒入水。 细白的粉末,那是盐巴! 许一言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是面无改色的,始终在享受着热水对身体疲乏的释放。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不会是一个英雄救美,然后以生相许的艳遇情节。 竹帘不是什么弱女子。 虽然她装得很像,一副楚楚可怜惹人爱的样子,而且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但许一言不是那种会被色欲冲昏头脑的简单下半身动物,他保持着理智。 他肯来这儿,无非是想有个歇息的地方,如果能有额外的什么收获,那另算。 竹帘嘻嘻笑道:“公子你是我这么多人中,见过的第一个到了这地步,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的人。不过这样也好,煮出来的肉更好吃。”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我从容不迫,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难道你以为我是一名刀客,没了刀就只能束手就擒吗?” 来到江湖上,许一言总是会带一把刀在身上,并非是他学了什么高深的刀法,纯粹就是觉得这样更有江湖气息。 竹帘也是以微笑回报,道:“我知道公子是练拳的,可公子知道我是练什么的吗?” 一边说,一边走到许一言的身后。 一只手深入水中挑逗,另一只手还不忘继续倒瓷瓶。 倒进来的第二个是酱油! 许一言道:“哦,你还能知道我是练拳的,眼力挺不错的。不知你是练什么的啊。”想要去抓竹帘的手。 竹帘却像一条泥鳅一样,及时从水里收了回来,低头轻轻在许一言耳边一咬,吹了口气,道:“我是练牙口的,厉害得紧,待会儿就让公子你知晓。” 许一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道:“那我倒是挺期待的。” 倒进来的第三个是胡椒粉,然后葱姜蒜也一一倒了进来。 许一言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这些训练,道:“都下完了,准备什么时候动口?” 竹帘撩起袖子,伸入水中搅了一搅,然后停在许一言胸膛。 手指一路滑上,经过了唇齿,鼻子,最后停在他的脑门,道:“死到临头了,你还能有如此定力,我倒是有点舍不得吃你了。” 许一言道:“也许是我吓得已经动不了呢。” 吹了吹水面,道:“这水已经变脏了,你若不打算开口,那我可就要起身了。” 当着许一言的面,竹帘将五指并拢,抬至肩处,温言笑道:“你若还能站的起来,我便是真的服你。” 说罢,一掌朝着他的脑门打去。 竹帘这还真的是自信十足了,没有丝毫的遮掩以及虚晃。 然而却没有打中。 许一言一把手抓住,铁钳一样,道:“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真以为用这点小把戏就能让我中毒?” 竹帘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愕然道:“你知道洗澡水中也有下了迷药?”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处处小心了一些罢了。我本以为会是香炉,没想到你居然把迷药下在了洗澡水中,是想通过毛孔让我吸收是吧,不得不说,这一点很聪明。” 竹帘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没发现啊!” 用上全力挣脱出来。 随后双掌齐出,一时之间繁花似锦出现在许一言的眼前。 许一言被竹帘的掌法封住了,无法跳出水桶,只能继续坐着拆挡。 十招过后,竹帘明显有些累了,繁密的落花掌已经出现了空隙,落掌的速度也变慢了。 许一言看中机会,双手抓住竹帘的双手,道:“省点力气吧,我就是再泡半个时辰,这迷药对我也没半点用处的。” 竹帘本来是朝上拉扯挣扎的,忽然顺着许一言用力的方向,朝着桶内扑了进去。 许一言没料到她居然会自己扑入有毒的水桶中,更没料到她居然会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并用双手抱住。 面面相贴,就像是一对鸳鸯在水中嬉戏。 许一言道:“你是要开始表演你最强的嘴上功夫了?” 竹帘抱得更紧了,呵呵一笑道:“你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什么都猜对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一言刚想问,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他在香炉的味道之中,嗅到了一股无中生有的妖气! 并且桶里的水温也在同一时间,突然就升高了。 许一言明白竹帘为什么会扑进来抱住自己了,这是想要限制他的动作,要将他困在木桶里! 很显然,这个不引人注意的木桶,就是一只妖怪! 也是竹帘真正要置于许一言于死地的杀手锏,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 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陷阱! 竹帘在许一言耳边道:“你终究还是上当了!” 许一言顶着竹帘,想站起身来。 可这时候木桶开始发生变化,桶边迅速的伸长弯曲并合在一起,将许一言和竹帘包裹在内。 木桶现出原形,原来是一个粗大的树桩。 本来它是一颗枝繁叶茂的高大树精,只可惜长得太好被人给砍了,成了一截矮矮的树桩。 吃下许一言之后,树桩怪咧嘴大笑,道:“哈哈哈,就算你是宗师大成,进了我的肚府,也休想能够挣扎得出来!” 只要消化了许一言,将他的修为化作养料,这树桩怪就能够重新长成原来的树精! 它如何能够不开心。 这时候,从屋外走进来一人,拍着手,道:“好一个请君入瓮啊!只是这陷阱有点废队友啊,用一次,少一个队友。” 树桩怪看着来人,不由得惊恐万状,道:“这,这怎么可能,你逃出来了?” 从屋外走进来的,正是许一言本人,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刀,戳了戳树桩,道:“我并没有逃出来,而是从来就被进去过。” 树桩怪更是愕然,明明自己肚子里就是两个人啊,可眼前这个是怎么一回事? “我吃的不是你?难道还你会身外身术?” 许一言道:“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说罢挥刀一斩。 那树桩怪植根在地上,是无法移动躲避的,只能够用新生的纸条来抵挡。 可又如何能挡得住宗师的一刀? 被斩裂成了两半倒下,落出了肚子里的竹帘和一个纸人。 时间还很短,竹帘还没有死,她咳嗽几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活着。 更不敢相信,许一言居然也完好无损的活着。 一切都完了,所有的行刺计划用在他身上都失败了。 竹帘彻底放弃了,道:“是我不自量力了,踢到了你这块铁石头。要杀要剐还是其他的,都随你的便的。” 许一言却将刀回鞘,一脚将妖尸踢得远远的,然后转身走到床边躺下,道:“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回去,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酆都一事就此打住了,我没想和你们为敌,你们最好也别来惹我。” 第十五章: 过来,砍我一刀 竹帘不敢置信,道:“你当真就这样放过我了?” 什么都不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树桩怪腹内的如水一般的粘液沾了满身,衣裳紧紧贴着肌肤,把她的身形完美的展示了出来。 不说天下第一,可也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且都还不差。 竹帘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若隐若现,我见犹怜的状态下,自己都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把持得住? 尤其是血气方刚,一身是劲儿的青少年。 竹帘实在想不明白,许一言在洗澡的时候,明明还是有反应的,不会是那种不正常男人。 她越来越觉得许一言是个有趣的男人了,心想,难怪能让上头这么重视,果然不会是一般的人。 然而许一言下一句话,却把她气得牙关咬紧,骂了一句“大混蛋”之后,甩手而去。 许一言说什么了? 他只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道:“我怕你有毒。”遂不再理会,自顾自的睡去了。 一夜休整,精神饱满。 放走竹帘回去带信之后,接下来的路程中,果真就没遇到其他的怪事了。 一路无话,骑马就进了成都城。 许一言第一时间就去打听到了明灯馆的地址。 这是诸葛庸和他相约的地方。 作为西蜀第一的武林门派,许一言本以为明灯馆一定是恢弘大气,门里门外都会有许多的弟子。 结果一到了地方,才发现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四进四出宅院。 除了那块龙飞凤舞写着“明灯馆”的大招牌之外,许一言没有在这儿感受到半点的江湖门派气息。 其门面上的派头,甚至还比不上在信阳城的冯老爷府邸。 许一言道:“真的有够低调的。” 走上前去敲门,出来的也是一个普通家丁,让许一言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这家丁一见许一言的穿着打扮,便拱手道:“这位侠士,你是来找老爷的,还是来找少爷的?” 许一言道:“你家少爷是叫诸葛庸吧?” 家丁点头道:“你是许公子吧。可不凑巧了,少爷前几天有事出去了。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若是许公子赶在他前面来了,就让你在城里玩耍几天,等他几日。”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这么不靠谱?他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 家丁鞠了个躬,歉然道:“少爷说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不会耽搁许公子你太长时间。” 许一言算了算,道:“那也没几天就回来了,我等着便是。” 家丁道:“是的,少爷还交代了,这几日许公子在城内游玩,一切花销均由他担负。” 许一言笑道:“人情世故做得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离开明灯馆,许一言先是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吃饭。 既然有人买单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一进门就让小二把店里面最贵的菜上两个。 已过了饭点,酒楼大堂里的客人并不多。 一荤一素两个菜,很快就上齐了,还有一大碗香糯的米饭。 这时候从门口走进来一名汉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 他站在门口昂首挺胸的看了看,然后才选了一处临门的位置坐下,拍桌喊道:“给俺来一斤烧刀子,再切三斤卤猪头肉!” 小二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柜台后的掌柜,得到回应后,这才去打酒了。 一斤酒,三斤肉。 那汉子不过才吃了两三口肉,就把一斤酒喝了个一干而尽,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打了一个酒隔,剩下的猪头肉也不吃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径直走到许一言的桌前。 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才喝道:“小子,你也是练刀的吗!” 许一言放下筷子抬起头,看见面前铁塔一般立着一位满脸横肉的黑脸汉子。 面对这位凶神恶煞的询问,他看了看左右,然后才指了指自己,反问。 “你是在问我?” 那大汉眼就能看出是酒劲上头了,把双眼瞪得像铜铃,双手按在桌上,道:“除了你之外,这旁边还有谁带着刀吗?” 许一言道:“好像确是这样,不过我带着刀,也不一定就是练刀的,就像……” 黑脸汉子没耐心听许一言闲扯,挥手打断,道“别废那些话,只要你身上带着刀那就对了。” 只见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那虬髯结实的胸脯,用巴掌拍了拍,道:“过来,砍我几刀!” “啊?” 许一言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可他听力向来不错,又不能不相信,想道:“这人是喝醉后开始犯病了不成,还是说又是那‘拳头’的人在搞鬼?” 摇了摇头,道:“我们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的,突然让我砍你一刀,这不太好吧?” 黑脸双眼一冷,咬牙道:“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用刀的人,对天发过誓,见到一名用刀者,就一定要试一试他的刀。” 说着就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得啪啪直响,接着道:“看看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肉硬!” 许一言道:“这天底下的刀客,没有个十万八万,也有个六万七万。一人来砍你一刀,只怕是要把你剁成肉馅。” 黑脸大汉冷笑一声,道:“可我现如今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但碰到我的那些刀客,呵呵。”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背上的大包袱甩到桌面上,砸碎了一地的碗。 许一言皱了皱眉,有些生气了,道:“我可还没吃完。” 黑脸大汉将包袱揭开,里面层层叠叠,装的竟然全是人手! 这些人手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腐烂也不会发臭。 许一言大致看了一眼,粗略估计,里面至少有一百来只手。 而且从参差不齐的伤口上猜测,这些人手,全部都是活生生撕扯下来的。 黑脸大汉十分小心的拿起一只手,爱惜的抚摸,脸上洋溢着幸福且得意的微笑。 好像握着的不是断手,而且心爱之人的芊芊细手,他盯着许一言,道:“看到了没,这些就是我这几年来获得的战利品,我还没遇到过能伤我分毫的刀客!” 许一言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难不成真的是人不可貌相,遇上了一个莫测高深的疯子? 只见那汉子又拿出一只手指修长的手,道:“我尤其喜欢这个。你知道吗,当我扯下他右手的时候,他的叫声是那么悦耳动听。我敢打赌,这世上没有一首曲子比得上他的叫声。” 他闭上了双眼,咬着嘴唇,似乎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回忆之中。 许一言眉头紧皱,感到一阵恶心想吐,心里更是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怪事年年有,今年我怎么遇到的特别多?” 一个十足的恶心变态,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继续留在世上了。 “我们去外面吧。”许一言站了起来,“我可不想把吃饭的地方给弄脏了,败坏胃口。” 黑大汉见许一言终于答应了,却在后面吁了一口气,走出酒楼之前,还伸手抓了一把桌上的猪头肉塞进嘴里面。 两人来到街面上,对面而立,来往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可下意识的也在避开他们。 许一言道:“不管你是有什么目的,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必定是惹错人了。” 黑脸汉子吞掉嘴里的肉,撕开胸前的衣裳,鼓起胸肌,大喊道:“来吧,一刀过后,你的手就是我的了。啊,我真想知道,你的叫声能不能超越他。你绝望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实在太让人期待了!” 许一言把手放在了刀柄上,正准备拔刀的时候,忽然闯来一名女子,道:“住手!你要是出刀,那就上他们的当了!” 第十六章: 拿命换钱的人 许一言定睛一看。 从旁冲过来,拦在他身前的,是一名身穿枣红色贴身衣裙的少女。 是陌生的面庞,眉眼之间还带着青春的灵气,浑身散发着一股自然野性的生机。 许一言再仔细一看,根据这少女身上那未加掩饰的真气,他能够大致判断出她的武力水准。 不由得暗自赞叹道:“这女子好生了得,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到了上武七脉的水准。” 少女的手按在许一言握刀的手上,因是突然冲出来的,很是有劲。 不过许一言没有从这少女身上感觉到敌意,因此也没有反抗。 他继续打量着少女,从上到下,心中感慨道:“这小女子该是明灯馆的人吧,不愧是名门大派,果然是人才济济,随便出来一个都是强过武林一半的人了。” 少女用手指戳了戳许一言,道:“你差点就上当了!” 黑脸汉子一皱眉,狠着一张凶巴巴的脸,骂道:“哪儿跑出来的臭婆娘,不知死活是吧,也敢来参合你爷爷的事情!” 少女做了一个吐舌的鬼脸,反唇相讥道:“是从你奶奶*里出来的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耍什么把戏,乘早打消了念头吧,否则让你们赔了婆娘又断鸡鸡!” 许一言心中愕然不已。 他没想到这少女看起来挺文雅乖巧的,可一开口怎么就是这些市井骂人的粗鄙之语。 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这大概不会是明灯馆这种名门正道中出来的了弟子了。 黑脸汉子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顶着太阳太热了,出了满头的大汗,头顶还冒着一团热气。 他喘了几口粗气,忽然就捏起拳头,道:“你这烂*的死娘皮,老子*烂你的*!” 说着就准备提拳冲打上来。 少女忽然从怀里摸出两个大元宝,扬手朝着大汉扔了出去,道:“不是我怕了你,只是你娘我不想和你这种人较劲,拿上银子快些滚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甘愿让人当儿做孙。 黑脸汉子看到金子的那一刹那,眼里绽放出了光头,脚步一顿,就扑向了金元宝。 没有一点之前的那种凶狠蛮气了,就纯纯的是一个钻进钱眼里的人,喜笑颜开的咬着元宝,飞奔而逃。 少女转过身来,叉腰昂头,以一副年长者的姿态,道:“你啊你,怎么这么笨的,被别人激两下就稳不住了要上当!得亏是我来了,否则你可就惨了!” 许一言被少女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给逗笑了,顺应道:“是的是的,前辈教训得是,是晚辈我太冲动了。” 少女很是满意,嘿嘿笑了两声,点头道:“嗯,吃一堑,长一智,下回你可得注意了!” 许一言拱了拱手,道:“在下许一言,敢问前辈大名啊。” 少女道:“我叫庄小羽!” 许一言没在江湖上听过这个名号,道:“晚辈愚钝,还是没想明白是中了什么计,烦请前辈不吝指点一二。” 庄小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是你真的笨啦,他们搞的这些鬼名堂,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的。” 许一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道:“晚辈我午饭还没吃完,要不我们进去边吃边聊?” 庄小羽拍了拍肚子,道:“也好,我也有些饿了。” 掌柜因为方才黑脸大汉闹出的事情,已不想继续招待许一言了,怕又沾惹到什么麻烦。 可见到庄小羽一出手就是两个大元宝,打开门做生意的,谁又会和钱作对呢? 殷勤的招待了两人进来,又做了两个特色菜,应庄小羽的要求,还打来了一斤的高粱酒。 酒菜上齐,庄小羽也是毫不客气,上手就大吃特吃起来。 这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想是有点饿了,简直应该是饿死鬼托生啊。 许一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默默召来小二,让他在做两盘菜上来。 庄小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桌上的菜席卷一净之后,用袖子擦了擦嘴,有端起高粱酒来,一仰脖子,咕噜咕噜的跟喝水一样。 一口气喝完了一斤的酒,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拍着鼓起来的故意,笑嘻嘻道:“你怎么不动筷子啊,跟我还客气啥。” 许一言无奈笑了笑,道:“你知道刚才那黑汉子的身份吗,他是什么人?” 庄小羽道:“他啊,就是一个卖了老婆孩子还还不清债的烂赌鬼罢了。” 许一言咦了一声,觉得十分奇怪,道:“一个赌鬼?我和他素不相识,来招惹我是做什么。” 庄小羽真是动作惊人,伸手在许一言脑门上弹了一下,道:“你真是笨得可以啊。他只是烂赌鬼,一个普通人罢了,是装的江湖人,哪里经得住你的一刀。” 许一言明白了。 朝廷与武林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有着法令和规矩来管束。 那黑脸汉子不是武林中人,若是当街被许一言一刀给杀了,不能依江湖规矩来定论。 当街杀人,是触犯了朝廷的律令,要被衙门抓起来砍头的。 当然,以许一言的本领,当地的衙门定然是抓不到他的。 可衙门却能够发海捕文书,天下通缉,武林正道也会来加入其中。 从此就不得安生日子了。 庄小羽见许一言不说话了,还以为是没明白,于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他们是这当地的一个敲诈团伙,专门挑选你这种身上有钱,看起来也没什么江湖经验的新人下手。” 许一言失笑道:“他们这种碰瓷的方式,未免也太大胆了吧,有命挣钱,也没命花吧。” 庄小羽道:“你以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出来挨刀的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刚才那个烂吊,就是因为欠了一大笔债还不起,只能拿命来赌这一把。运气好一刀没死,债主从你这儿私了得了信息,他的负债就能一笔勾销,说不得还能分点。” 许一言心下琢磨:“这么说来,这件事岂非和‘拳头’那边没有关系,纯粹就是自我倒霉,被人给碰瓷了。” 看着庄小羽,道:“那庄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成都本地人吧。是明灯馆的弟子?”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竹帘吧。” 许一言一惊,道:“你也是‘拳头’的人?” 庄小羽坦白道:“对的呀。” 许一言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女了,道:“竹帘有把我的话好好的传达给你们的头目吗?”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那我可不知道,你让她带什么话了?” 许一言道:“你既然不知道,那么他们派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庄小羽没一点遮掩,直白道:“让我过来协助陷害你,让你成朝廷罪犯的啊。” 许一言有些懵了,越来越搞不明白这女子的行为了,道:“如此说来,那个用赌徒来碰瓷敲诈的团伙也是你们叫来的?” 庄小羽点头道:“那当然了,这招叫借刀杀人。通过激让你杀人。买通衙门治你的重罪,把你搞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让朝廷和武林的人来对付你。” 许一言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损失成本最小的报复方法:“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戳穿这个把戏,你的任务又是什么?” 庄小羽诚实道:“我是第二个计划,想办法和你睡觉,然后告你强奸罪。捉奸在床,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许一言心道:“这女子真是单纯得可以,问什么就说什么。” 拍手笑道:“你把这些都说出来了,难道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庄小羽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笨啊!我如果真的要对付你,刚才就在一边看热闹,等你杀人不就行了。” 这一点,许一言确实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摸了摸下巴,打趣道:“莫非是看我帅气,对我一见钟情了?” 庄小羽白了他一眼,道:“我是你师姐啊,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要帮你了啊!” 许一言满脸都是问号。 自己从没入过师门,也没有拜过什么师傅,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师姐。 不禁问道:“谁和你说我是你师弟的?” 庄小羽取下背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纸人,道:“这该是你的吧,竹帘姐姐送来的。” 许一言当然认得了,这就是他化形成自己,用来骗竹帘的那个纸人。 当时睡醒之后,还在纳闷纸人怎么不见了,还担心是不是法术忘记解除,自己逃跑了。 庄小羽见许一言点头了,道:“这不就对了,你这个折纸人的手法,和我爹教给我的一样!” 许一言更是惊骇不已,他折纸人的手艺,可是从丘老板那儿学来的。 如果庄小羽说得不错,那么她会是丘老板的女儿? 不等许一言发问,庄小羽从包袱中又拿出一张白纸,双手熟练的将其折叠成了一只小鸟的形状。 折叠的过程中,口中一直低声念读着法术咒语。 许一言能够感觉到,四周的阴气正在逐渐的变浓,就连附近的小二也挠了挠头,纳闷道:“怎么突然凉快起来了。” 庄小羽折好纸鸟,双手捧着朝上一送,口中道:“去!”抛了出去。 纸鸟却并没有落地,而且振翅飞了起来,围绕着庄小羽的身边,飞来飞去。 表现出来的状态,和活生生的小鸟,并没有什么两样。 许一言把一切看在眼里,这门功夫,看起来确实和他的点睛付魂术有些相像,不过关键点却完全不一样。 点睛付魂,是需要用到自己的鲜血,才能够让纸人活起来。 可是庄小羽只是念了咒语,就能够做到这个效果了。 这不比需要用血的简单有效多了啊! 还没有伤口感染的风险。 许一言禁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法术?” 庄小羽道:“阴魂折纸术啊,原来你和我一样,一开始也不知道啊。” 阴魂折纸术。 许一言想起来了,他曾经在乱葬岗的时候,听小豆子说起过这个名字。 第十七章: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扎纸手艺,居然是和一种邪门法术有关联。 许一言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在心里面反复思量起来。 “阴魂折纸术。 一个是折纸术法,一个是扎纸匠人…… 这两个的共同之处是不言而喻,都必须要拥有一手高超的折纸技法才行。 只不过前者折纸是用来杀人,后者扎纸是为了挣钱糊口而已。 丘老板作为一个隐姓埋名的高人,有那么多可以糊口的职业不去选择,为什么偏偏是当一个扎纸匠人? 这当然是因为对扎纸手艺熟悉的缘故。 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一本更加诡邪异常的“通冥付魂术”,是和邪门歪道有些瓜葛的。 从这些情况来看,丘老板说不准还真的会阴魂折纸术。 如果这女子没有撒谎。 她的折纸手法,和丘老板教给我的手法是一脉相承的。 那么丘老板肯定是和她有关系的。 至于是父亲,还是师叔什么的,那就说不准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既然有关丘老板了,那么许一言就不会坐视不管了。 因为在他的心里面。 丘老板除了是授艺的恩师,还是对自己如同再造的亲人。 许一言一直想要报答丘老板的恩情,想为他做一些什么事情。 但丘老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许一言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阴府黄泉路上,幽冥鬼门关前。 丘老板匆匆而来。 对许一言说了一番话之后,给他喂下了一颗不知名的丹药,没有更多的话语,尔后两人再一次分开。 在吃下这丹药之后,许一言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内是升起了一团火。 那火一经生出,迅速就膨胀成了熊熊烈火。 并且一路如猛虎一般,粗暴的侵占了五脏六腑,占据了各处的经脉穴道。 这团火越烧越旺。 许一言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煮得沸腾了起来。 皮肤都变得通红。 从毛孔里面不断的散发出了灼热的灰气,充盈在狭隘的房间里。 许一言被这灼热的气体包裹着。 里里外外都在经历着灼烧的无尽痛苦。 那一夜的晚上。 是许一言自吸取狗怪头领的死气以来,第二次体会到的,那种名叫刻骨铭心的痛楚。 甚至于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难忍百倍。 他不敢大声喊叫出来,怕引起其他人的主意。 可是浑身的灼痛,不断的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无奈之下,许一言只有用手指,硬生生在地上挖掘出来了一个地洞。 他吸取了僵尸之气,体表已经有了相应的硬度。 许一言把自己埋在地洞内,把泥土盖在自己的身上,想借此来抵御蒸汽的灼烧。 然而他一时没想到。 泥土的传热系数很高,清凉只是一时的,到了后面之后,痛楚更盛。 不过埋在泥土深下,许一言难以忍耐的呐喊,也被削减了许多,只被人给当作了不知何处的鬼哭狼嚎。 他肚内的那股不明火,是一直焚烧到天边第一缕光芒出的时候,才开始慢慢的熄灭。 许一言在土里面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后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他身上因为吸取死气而积累的起来的死阴之气全部消失殆尽,没有了变成不人不妖的后顾之忧,也不会被人当成是邪魔外道。 更让许一言惊喜的是,死阴气消失了,但是因为吸取死气而获得的修为,却半分也没有减少。 他依然是宗师三境。 并且狗怪、小豆子、蟒蛇药等这些妖怪的能力也在身体中保留了下来。 许一言打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 然后自己发动妖怪的能力。 清水中倒映出来的,还是人模样的许一言,眉眼耳鼻,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使用能力,身体妖异化的缺点也得到了去除。 这是来了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啊。 许一言不知道丘老板给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能有如此的神奇功效。 他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丹药来之不易。 并且那黄泉路,鬼门关,也并非是自家的后院,可以随意来去。 许一言两次能够去而复返,只怕也是因为修炼成功了那“通冥付魂术”。 可丘老板并不会这邪术。 他现身在黄泉路,还能够完好无损的回来吗? 许一言不知道。 他只知道,丘老板和平安宁的隐居生活,是被自己亲手给摧毁掉的。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从偷拿了那本黄皮书后开始。 丘老板待他如此之好,他能够做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当然不会了。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是许一言的人生信条。 他心里面对丘老板是充满感激和愧疚的。 在江湖上漂泊的那段时间里。 许一言除了在寻找突破的机遇之外,也在秘密的调查丘老板的身份,想借此找到一些信息,去替他完成一些夙愿之类的。 只是丘老板的身份实在太过神秘了。 他对自己的相关信息,也隐藏得十分完美,包括是自己的面貌。 许一言和丘老板朝夕相处数年,记忆最深刻的,只是鼻子下那延续到耳际的两撇胡子。 至于其他的信息,都是十分的模糊。 唯一知道的一条有用线索,就只有一个丘老板主动说出来的四方拳。 拳法来自于拳意门。 但拳意门可是正道武林中的前三甲。 名门正派,历年来的正统弟子,都是记录在了名册之中,从生到死的经历,都有迹可循。 许一言是花了大价钱才搞到了这个名册的复刻本。 从几百上千的名字和事迹中,他并没有找到一个和丘老板身份符合的。 这是否说明,丘老板会四方拳,但却并不是拳意门的弟子。 丘老板隐姓埋名在丧葬街,肯定是在躲避着自己无法解决的危险。 这个危险会不会就是来自于拳意门? 许一言无法确定这点,自然也就不敢继续从拳意门入手调查。 他不过才宗师三境,还没有到可以纵横天下的那种地步。 在有关大门大派的事情之中,还是要谨小慎微一点的,不能给自己和丘老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般巧妙。 自己苦苦追查不得而果的东西。 在停下来的时候,会突然就出现在你的面前,激起你站起来再接再厉。 一个阴魂折纸术。 一个名为‘拳头’的神秘组织。 许一言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心想:“丘老板身份如此神秘,这‘拳头’组织也是同样的神秘莫测,难道丘老板也是‘拳头’的人?他易容隐居,为的就是要躲避组织?” 这个推测似乎很合理。 神秘的人,神秘的组织,神秘的“通冥付魂术”。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和“拳头”有关系。 只要把‘拳头’的头目揪出来,那么所有的疑问都能够解答。 ...... ps:这段时间更得太慢了,对于在追的读者老爷,我诚恳的给你们道歉! 这周和下周,公司有个第一阶段的培训考试,十二月份如果疫情好转了,还要去青岛参加几天的线下培训考试,题目很难,成绩关系到转正,所以我不敢懈怠。 上班之后,有时候晚上出去吃饭还要喝酒,喝得我上吐下泻的(痛苦面具)回去也写不成了,只有拖到第二天下班再写。 第十八章:不复存在的邪教 许一言有些犯难了:“丘老板都惧怕的组织,以我目前的这个境界,肯定也奈何不了。看来打破桎梏的事情,必须要尽快的完成。这该死的诸葛庸,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庄小羽见许一言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脸上有什么饭菜之类的,于是双手抓起衣裙的下摆,猛力地擦了擦脸,道:“我脸上干净了吗?” 许一言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的父亲在哪儿,也和你一样是‘拳头’的人?” 这是想确认自己的推测。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我爹是组织的人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找不到他了。你不是他徒弟吗,他后来去了哪里啊?” 许一言摇头道:“后来也失踪了,不见踪迹。” 庄小羽希望落空,垂头“哦”了一声。 看来推测有误。 事情果然不会如想的那样简单。 可以避免一个强敌,但事情也更加的复杂了。 许一言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情,暗自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爹是失踪了,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庄小羽神情变得悲哀起来,望了望天,道:“好像是十四年前的某一天,我睡醒之后就没看到爹,还以为是出去办事情了。可接下来好几天,也没见到他回来。我问娘,爹去哪儿了啊。娘也是一脸茫然,说不知道,半夜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许一言道:“十四年前?那时候你才几岁大啊,你爹就教你阴魂折纸术了?你还学会了!你什么天才?” 庄小羽被质疑了,一下就竖起了眉毛,吹鼓起双颊,站立起来给了许一言一个脑瓜崩,叉腰道:“说你傻还真是说对了!难道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秘籍吗!真不知道我爹是看上你哪儿点了,居然收你当弟子!一点儿也比不上我!略!” 这个脑瓜崩只是意思意思,并没有当真用力。 许一言也就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脑袋,道:“是我错了师姐。那么对于师傅,师姐你还知道些什么吗?为什么你最后要加入这个‘拳头’组织,是为了找到师傅?” 庄小羽点了点头,道:“果然敲打敲打你就聪明了,哼!我爹从小就教我折纸蝴蝶,折纸小鸟,可关于他的故事,以及我们门派的信息,一点儿也没透露。就连我娘也是半点不知情的。她一只以为爹就是一个扎纸匠呢。” 扎纸匠? 许一言心头一震,难道丘老板当真是她的爹? 十四年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舍得心爱的妻女,独自一人隐居他乡十多年? 庄小羽继续道:“后来我就找到了半本秘籍,开始偷偷的练习起来了。我真是天才,一下就练会了!只是夜里时常做噩梦,我娘为了照顾我,辛苦得染病去世了。” 许一言心道:“你娘的死只怕与你练功脱离不了干系。阴魂折纸术虽然比不上‘通冥付魂术’,但也是邪门功法,一定是有什么副作用的。” 但这句话他不能说出来,会诛心的。 庄小羽道:“娘死了,我只有爹爹了。可是爹找不到,我就去找爹。天大地大,我又该去哪里找起呢?” 许一言也想知道,脱口问道:“对啊,去哪里开始寻找呢。” 庄小羽昂头一笑,道:“所以我是师姐啊,我比你聪明!我找不到的话,那我就让别人帮我找啊!就像我不会做饭,我就来酒楼吃饭啊。” 许一言道:“所以说,‘拳头’组织,还是个情报贩卖机构?” 庄小羽嘟了嘟嘴,道:“那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和我说的,只要我加入进来,就可以满足我所有的愿望!不管是财富、名誉还是地位。我就问他们,你们可以帮我找到我爹爹吗?他们说可以,不过有付出才会有收货。我想要得到情报,就必须替他们做事情,积攒勋章。” 满足所有的愿望,他们是把自己给当成许愿神龙了吗。 许一言在心里觉得十分可笑:“这组织越听越像是一个传销组织了,还有积分兑换制就离谱了。” 问道:“所以你帮他们杀人?你积攒了多少勋章,还差多少才能获得情报?” 庄小羽嘻嘻一笑,道:“我只有一个勋章了。” 许一言道:“才一个?你是刚刚加入的新人?”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才不嘞!我可是杀了好多好多人了,只是我都用出去了。” 许一言道:“用了?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庄小羽很是自豪得意,道:“你是自家人,可以给你说。这些年来,我总算是知道了我学的是阴魂折纸术!现在你也知道啦!” 许一言被这一席话惊得是瞠目结舌,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愚笨的人存在吗? 他小心的问道:“你别告诉我,你这些年来,杀了那么多人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吧?求求你了,千万别点头。” 庄小羽白了他一样,伸手比了比敲脑袋瓜的动作,道:“你当我像你一样傻啊!触类旁通知道吗,我是用最小的代价,去收货最大的价值!” 许一言觉得有些累了,叹了口气,道:“那麻烦师姐你继续说吧,还知道些什么,一口气全说出来。” 庄小羽道:“我知道我所练武功的名字之后,就去江湖上打听了,只是花了些银子,就知道了我爹所在门派的名字。也是我们的门派!” 许一言不得不赞她一句,问道:“师傅师从何门?” 只要知道门派的信息,那么想要找出丘老板的身份,那就简单多了。 大不了就是用最强硬的手段来套取。 庄小羽举起手中的纸鸟,道:“我们是用纸人为器的,所以我们门派自然和纸有关了。是叫做‘纸人道’,他们说这是邪教。” “纸人道?”许一言呢喃着这三个字,“我怎么从来没在江湖上听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作为邪教,是隐藏得很深吗?” 庄小羽叹了一声,道:“你当然听不到了,我们的‘纸人道’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宗门,而是作为另一个邪教的附属,而且人数也不多,自我父亲失踪后,‘纸人道’也正式不复存在了。” 说着,她就重重的拍了拍许一言的肩膀,一脸严肃道:“现在,‘纸人道’能否重新在武林上兴起,就全在你我的肩膀上了!师弟,我们的任务很艰巨啊,你要有心理准备!” 许一言可没心思去想什么重兴邪教,他被另一个事情吸引了注意,问道:“师姐,你刚才说,‘纸人道’是作为另一个邪教的附属?那这个邪教又是什么名字,现如今还存在吗?” 庄小羽还是摇了摇头,道:“也不存在了。而且这个邪教比我们‘纸人道’的消息更难打听。我就是因为它,才耗费了全部的勋章。” 这一点倒是在许一言的预料之中。 因为在当下的武林中,邪消正涨。 就是现在存在的一些邪教,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正道得知了他们的信息,怕被一锅给端了。 许一言问道:“这邪教叫什么名字?” 庄小羽左右看了看,确认周边没有人,这才小声道:“幽冥渡!” “幽冥,幽冥渡!” 许一言仿佛一下抓到了什么东西,自己所学的“通冥付魂术”和这个幽冥渡,是否有什么关系啊? 丘老板会不会是因为幽冥渡而隐居的。 庄小羽神色紧张,连忙捂住了许一言的嘴,道:“哎呀你小声一点儿!这个名字可不能被别人知道了,是真的会要人性命的!” 许一言不解,问道:“师姐你不是说这个邪教已经不存在了,那干嘛还要这般小心谨慎?一个已经死掉的宗派,能够有什么威胁?” 庄小羽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总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许一言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所以师姐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 刚才庄小羽一着急,直接就跳到了许一言的身上,分腿跨坐着。 她下去之后,许一言开始梳理听到的信息。 第十九章:组织中的肃清杀手 有阳光就必然有黑暗。 从古至今,这就是双生并且对立的。 只要有正道存在,就一定会有魔道和邪教与之为敌。 仿佛这就是天道的规律。 正道的出现与消失,总是要经历漫长的时间以及斗争。 但是邪教的周期却很短。 尤其是斩草没有除根的,来年春风一吹,又是开遍了五湖四海。 因此,正邪之争的故事,始终是江湖中最经久不息的一个故事,也一直被人们乐此不疲的传颂着的。 只不过,许一言从来没听过,当今的这些正道门派,和什么幽冥渡有过的斗争。 武林中的那些名门耆宿,也没有谁出来说过,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这个邪教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许一言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即便是已经覆灭了,消失不存在了,可他们那群正道的胜利者,为什么还会对幽冥渡如此讳莫如深呢? 甚至于不敢去歌颂自己。 许一言又问道:“那幽冥渡是什么时候被覆灭的,是十四年前吗?师傅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的。据我所知,幽冥渡的覆灭,至少也是在二十年之前了,具体是多少年,也没个准数。” 许一言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要调查幽冥渡,确实是一个困难的事情。” 他也不确定,丘老板是否当真就和幽冥渡有关,兴许只是单纯和“纸人道”有关系呢。 而且还知道了,“拳头”这个组织,除了用阴谋诡计敛财之外,居然还真的有着发达的情报机构,可以获取到江湖上打听不到的消息。 想到这里,许一言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问道:“你违背了组织的命令,那么你是不是会被踢出组织?这样还如何打听师傅的下落?” 庄小羽无奈的摊开双手,道:“这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你被人陷害吧。如果是爹的话,他也不希望的。现在我也知道爹的身世了,后面想要找起来也简单多了。”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个组织的话,如果没利用价值了,乘早离开也是好的。那么接下来,师姐你准备做什么?” 庄小羽挥了挥拳头,双眼中充满了炙热的光芒,道:“既然我知道了自己的师承,接下来就让我们师姐弟携手一起,重新在武林中树起‘纸人道’的招牌!让他们看看,咱们‘纸人道’的厉害!” 只要是梦想,都不应该制止和嘲笑。 许一言只有咳嗽一声,提议道:“重立门派,这不是一个小事情,需要有个长久之计。当下的话,我们还是应该增强自己的实力。师姐你应该先到宗师,乘早打破了桎梏,好更进一步飞跃。” 庄小羽也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收起了拳头,点了点头,道:“不错,当下之际,我确实应该好好提升实力了。不然连组织的杀手都搞不定,还怎么重振宗门!” 许一言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其实你们组织不应该找我复仇才对,我是受了明灯馆的命令才去的酆都府。你们有没有什么联络人之类的,我去和他好好沟通一下,尽量减少大家的损失。” 庄小羽道:“不找你复仇,也会肃清我的。只要进了组织,就是一辈子也不能背叛退出的,否则就会受到肃清之惩。” 许一言道:“是我连累的你,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在成都明灯馆的眼皮下,我相信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等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练功,他们搜集情报在怎么厉害,也要花一些时间的。这点时间足够我功夫大成了,之后就用不着怕他们了。” 庄小羽叹了一声,道:“只有你自己躲起来了,我和你在一起的话,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上天入地,他们随时都能查找得到的。” 许一言惊道:“还有这种?难不成他们还能给你种植什么追踪器不成?” 庄小羽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一旦加入组织之后,他们就会偷偷给你在体内种植下一个印制。” 说着就扒开了自己的衣领,这个突然的行为把许一言给吓了一跳。 不过看清楚之后,也就明白了。 在庄小羽雪白的左胸口上,有一个类似于脚的红色印记,就像是胎记一样。 庄小羽指着印记道:“通过这个印制,组织的肃清杀手可以随时知道我们的踪迹。是躲到哪里也没用的。”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既然是种植的,那么能不能想办法拔除?” 庄小羽摇头道:“没用的,他们说的,这个印制是直接种在心脏上的,除非心脏停止跳动,否则无法拔出。可心脏都停了,人岂不是就死了?” 许一言思索道:“那确实挺麻烦。如果那个组织如此死缠烂打不放的话,那就只有把派来的杀手统统给杀掉。” 他自信的一笑,道:“在宗师三境以下,我可以乱杀所有人!” 庄小羽却叹气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 许一言怔了,道:“难不成还会派宗师以上的人?都是已经开始修真了人,还会甘愿给一个组织当杀手吗?” 庄小羽道:“我并不知道组织中有多少高手。但是肃清杀手好像也就只有宗师境界那样。” 许一言道:“那不就行了,还是说你师姐你不信师弟我的本事?” 庄小羽道:“师弟你不了解他们的厉害。” 许一言不屑道:“宗师罢了,能有多厉害?我又不是没杀过宗师境的人。” 庄小羽深吸了一口气,道:“肃清杀手的恐怖之处,并不在于他们本身有多厉害!能够让整个组织的人闻之色变,不敢背叛组织,是因为肃清杀手是杀不死的!无论你多么厉害,他们可以永远一直的对你进行追杀!无休无止,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许一言大吃一惊,道:“杀不死?这世上能有这样的人存在?你是真的看见过,还是听组织的人给你说的。” 就连僵尸和鬼都能够被杀死。 有什么人是能够永远杀不死的,许一言当真是想象不出来,只觉得这是“拳头”组织给成员的一个洗脑罢了。 即便是亲眼所见,许一言也相信,那肯定是耍了什么花招。 就像是在酆都县那样。 连什么地府阎王也能够做成假的让人深信不疑,一个不死人罢了,难道还做不出来吗? 庄小羽见师弟不信,也不想多费口舌了,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等他来到之后,你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十章: 一场狂风吹乱魂 听庄小羽说的,许一言在酆都县杀的那些人当中,有一个恰好就是组织中,专门负责清理外部敌人小队的头目的亲生母亲。 不用想,就是那个自称水婆的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许一言让竹帘带回去,想要和组织和解的提议,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里面已经不只是破坏了组织敛财的公仇了。 还有杀亲的血仇! 和解的提议压根儿就没能传达上去。 庄小羽道:“现如今,咱们师姐俩,可真的是要同生共死了。其实其他人倒不怕,就是那个蜗牛,比较难以对付。” 蜗牛,就是组织中用来对付叛徒的,那个不死杀手的名号。 许一言撇了撇嘴,道:“事已至此,不管来的是什么,我们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杀不死的人要来刺杀他们。 比起犯愁来说。 许一言心里更多的还是期待。 他想要亲眼见证,那个家伙到底是修炼了什么样的功法,才能够做到让人杀不死。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也想学一学这门武功。 年少轻狂的时候,谁能够拒绝成为一个不死人呢? 不过期待归期待,这种要命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些应急的准备。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除了不死杀手之外,“拳头”还会搞出一些什么鬼名堂来,那可说不准。 小二见许一言他们已经谈好了话。 这才将手中已经回锅热了一次的菜端了上来,道了一句:“客官久等了,实在对不住。” 庄小羽的消息劲爆,方才听得起劲,许一言连肚子饿都给忘记了。 这时闻到了菜香味,他禁不住口齿生津,吞咽了几下,道:“不过这会儿,还是要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的事情。” 稍候一会。 许一言吃饱了,打了个嗝。 庄小羽起身,十分豪爽地拍下一锭金子,道:“我叛出组织的消息,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我们也该上路了,能逃一些日子就逃一些日子。” 她深知杀手的厉害之处,知晓仅凭他们二人,是决计难以抵挡的。 打不过,那就先逃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许一言却不以为然,道:“这里可是西蜀省会之地,是明灯馆坐镇的地方。那‘拳头’就是再怎么猖狂,恐怕也要悠着点儿吧。而且我在这里还有事情没办完,四五天内也离不开。” 庄小羽想了一想,还是一屁股坐了下来,道:“那好吧,就等你把事情办完了,我们再一起离开。留你一个蠢货在这儿,我也不是很放心。” 许一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决定挺符合他的想法,把庄小羽留在自己身边,能够亲自盯看着,总归是让她自己先行一步去逃亡要安心许多。 毕竟是丘老板女儿,而且也是因为救自己才惹下这个麻烦的。 许一言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见死不救。 现在,他只等着诸葛庸回家,拿到能够打破身体桎梏的秘法。 登入新的境界之后,开始问道寻仙,还用得着怕什么人间的组织? 庄小羽也是一个心大的人。 她想着既然不忙着离开了,也就轻轻松松的在城内游玩。 许一言也没事可做,索性就跟在她后面,也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家乡,是怎么的一个模样。 两人玩耍了一下午,该逛耍的景点都看了个差不多,这才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到了客栈。 自然是开的两间房了。 是相邻的,静下心来就能听到彼此房间中的动静,谨防发生什么意外,好在夜里的时候相互能有个照应。 许一言泡完澡,刚躺在床上的时候,天边就冷不防的落下一道惊雷。 好似是雷公发了一声怒吼。 炸雷之后,紧接着就掀起来了一阵狂风。 整间屋子瞬间充满了清凉的味道。 西蜀为盆地之势,夏秋本就多夜雨,并没有什么怪异。 许一言只觉得万分惬意,想着这风来得更加猛烈一些,雨也下得大一点,免得夜里闷热。 心想果真事成。 有一道巨型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的天幕,随后是千面战鼓一起被擂打起来的炸裂声响。 震天动地! 雷声响起的同时,也带来了一阵更为猛烈的凉风。 吹得整座城的树木都哗哗直响。 好一阵妖邪之风! 许一言被这风一吹,忽然打了个哆嗦,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擦了擦鼻子,疑惑道:“这风怎这般凉,是冻库里面吹出来的?” 话刚一说完。 他就好似是发了寒症一般。 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战栗不止,胃部翻江倒海似的,恶心想吐。 别说许一言是一名武者,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好端端的就被一阵风就给吹出病来了。 这肯定不对劲! 许一言第一时间想到,自己难不成是中了毒? 他躺在床上,浑身乏力,心道:“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备!可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他想要发声呼喊旁边的庄小羽,可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来,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给压迫着。 狂风再一次吹来。 许一言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下子给吹得飞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眼前忽然就陷入了一片虚无黑暗。 在这片虚无中。 许一言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 甚至于自己的意识都在一点点的被剥夺,他好似是要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了。 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好。 如空气一样,没有任何感知的飘忽了千万年。 许一言总算是朦朦胧胧地听到了什么声音。 像是从及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经过一层一层的削弱变形,听起来不太真切。 可这毕竟是活物的声音。 代表着他还活着。 这里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慢慢的,许一言听到这个声音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清晰。 他总算是听清楚了。 “这怎么回事儿,叫不醒了?嘿,醒醒。” 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粗声粗气,还有打耳光的声音。 “该不会死在路上了吧?你们怎么搞的,这个月已经是第几个了,再这么搞下去,我还做什么生意!” 还是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发着威,带着怒。 许一言心道:“这不是庄小羽的声音,是客栈的老板?可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住进去了一家黑店?” 他用力的想去睁开眼睛,可也只能够听到声音,眼前什么都没有。 “怎么、怎么会,吸取上次教训,这路上也没堵他口鼻啊,不应该会憋死啊。” 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胆怯慌张。 “会不会是你配的药太重了,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怕是没扛住。” 这又是一个老头儿的瓮声瓮气,试探着问。 “呔,你个老不死的怎么不说是你下的量太重了,反来怪我药配重了。反正是你给他喝的,真死了这祸也该你背着。” 那老太婆啐了口唾沫,反唇相讥。 那老头子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中年男子发生打断了两人的斗嘴,厉声道:“够了!此事容后再议,先把这小子拖出去埋了。” 许一言心中一窒:“他们要埋谁?该不会是我吧,娘皮的,这次不会是阴沟里翻船了吧!” 眼前忽然一亮。 许一言兴奋了起来,终于能看到光线了,马上就能看清楚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只有了解清楚了局势,才能够想出破局之法。 许一言看到的是一阵很刺眼的光芒。 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视觉恢复的同时,身体的其他感知也一同回来了。 疲乏和酸痛朝着许一言奔涌而来,瞬间就将他淹没。 后背是冷硬的触感,想是躺在石板上;耳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落声,滴滴落在心里面,让他觉得很踏实;空气里散发着潮湿发霉的臭味。 意识很清醒,可是身体却酸软乏力,眼前的光亮慢慢变得柔和。 朦胧中,许一言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朝着自己俯下身来。 第二十一章:魂入他人体 许一言认不得这两个人。 也根据眼前的环境,看出来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那个客栈。 他是被人给带出来了? 虽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但是许一言却没有一点惊慌。 既然自己已经醒过来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更何况这两个老人,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真气存在,根本就是普通人而已。 许一言道:“你们是谁!” 话一说出来,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许一言做了心理准备,因此那感觉一出来的时候,就敏感的将其捕捉到,并细细的品味琢磨。 这才有了惊异的发现。 许一言刚才明明是说出话来了,可声音却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有动过嘴的感觉,和在心里面说的时候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 许一言是站起身来了,可没有一点驱动了身体的感觉。 后背那冷硬的触感尤在。 他其实并没有动过! 这一件件违和的异样他死死包裹住了。 慢慢的,许一言还是反应过来了,愕然道:“我,我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这次可真的是栽了,不知道庄小羽有没有被他们抓到。” 他始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招数。 难道又是被人在洗澡水里给下了毒? 正在疑惑的时候,却看到那老头子左右偏了偏脑袋,然后向旁问道:“诶,你听见老鼠的叫声没有?” 一旁的老太婆白了他一眼,道:“这地方有老鼠叫有什么好奇怪的,没老鼠才是怪事儿。” 许一言看到那老头子摇了摇头,却是指着自己在说道:“可那‘吱吱吱’的老鼠声儿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老太婆“咦”了一声,走上前来埋下了头。 两个人肌肤相近。 许一言能把她脸上一条一横的皱纹,一块块的老年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闭上了眼睛,可仍然还能看到。 老太婆听了一会儿,终于直起腰来,舒了口气,道:“好了,这娃子是睡死过去了,这会儿在磨牙呢。可喜他有这习惯,否则真当尸体给埋了。” 老头子面色一白,颤声道:“没、没死?可我刚才试了气息,明明断气了啊。这、这怎么可能。” 老太婆叉腰指着地上,道:“那就是你老不死的搞错了,死了还怎么磨牙,难不成是鼠妖上了身。” 老头子点点头苦着脸道:“我看是!咱们要遭报应了。” 许一言听他们说的话,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我怎么不知道我在磨牙?而且我虽然说不了话,可双眼睁得这么开,怎么还能怀疑我死了。” “给我闭嘴!” 一个胖乎乎,脸色红润的中年人咋呼呼的跨上一步。 抡圆膀子就给了那老头子一巴掌,把他扇得陀螺似得转了几圈。 中年人呵斥道:“报应你妈个巴子的,再胡说八道看老子不撕烂你这张嘴。” 就在这时候。 许一言感到背后被人猛地拉了一把,瞬间就有了一种下坠的感觉。 时间很短,坠落停止后。 许一言是一种飘忽在空气中的感觉。 眼前还是方才在屋中的那片光景。 屋外闪过一道雷,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那个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许一言明明没有动,可是却清楚的感到自己忽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腾地一下就坐起身来。 不说他自己,就连那个老太婆也被吓得倒退了几句,有几分信了老头子的话,张口结舌问道:“你、是人是鬼?” 许一言苦笑连连,想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是人还是鬼了。” 却猛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孩童声音,在身外响了起来。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这声音来得很近。 如果不是声音陌生,许一言真的会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可他很清醒,知道这绝不可能。 中年男子又一步跨过来,弯腰给了一巴掌,骂道:“好家伙,在你爷爷面前装死是吧。” 许一言是看到了这一巴掌,闪开了身子。 但身体已不受控制,左脸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上了那一巴掌。 “唉,怪事儿。”许一言摸了摸脸颊,“没感觉。” 下一瞬间,一股盎然冰寒的杀意漫过全身。 那陌生的孩童声音又响了起来:“呵,这巴掌我记住了。我会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中年男子不屑的一笑,不过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连自己的明天都不能把握住,也就只能够逞逞口舌之能了。 他没有搭理这茬话,转头吩咐道:“妈的,尽耽误事儿,把这批货装回笼子里去。明天要来两个主顾,给他们收拾干净些。” 老头子和老太婆唯唯诺诺道:“是!” 身子被搬动了,许一言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屋子里面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身前身后,蜷缩着身子睡着七八个孩子,有男有女。 许一言想起自己是被一阵风给吹了起来。 是要多么强烈的一股风,才能把一个躺着的人给吹飞呢? 他似乎一下抓住了什么东西。 许一言根据眼前所见所闻,再结合了身体中的那些违和的异样感,做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 “那股风并不是把我吹飞了,而是把我的魂给吹了出来!飘飘荡荡的,不知怎的就落入了这孩童的身体中来。” 按照这个猜测,许一言就把所有的迷惑都想明白了。 “只能是这样,所以我才能够听到看到,但是却无法同步控制躯体,那是因为我的魂魄与身体无法完全的契合。刚才的那股坠空感,应该就是身体的主人苏醒后,把我给挤了下去,所以才连感知也没了。” 许一言猜测得不错。 他现在是一个灵体的状态,被困在了这具男童的躯壳中,冲脱不出去。 体内多出来了一个魂魄,男童暂时也没有察觉到。 面临未知陌生的处境,男童表现出了不符合他稚嫩面庞该有的沉着和冷静。 那双本该是童真的眼神,此时却蕴含这一股野兽一般的狠劲。 他才刚刚苏醒过来,正在仔细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想要寻获到一些线索,借此推测是发生了一个什么状况。 老头子因这男童的缘故被打骂了一顿,心里面憋着气,不怀好意的大步走了过来,道:“这娃子可把老头子我给吓得不轻,小小年纪心眼儿咋这坏!” 用力的踹了男童几脚,然后弯腰想抱起他。 男童出其不意的张嘴咬住他手,疼得他哀哀叫唤。 还是老婆子雷厉风行,上来就踢男童的腹部,救下老头子。 男童吐出一口血唾沫,冷笑道:“老不死的,血都酸臭了,不好吃。” 许一言听得是一愣一愣的,道:“这小娃娃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戾气怎么这般深重?比那些个恶匪还有声势。” 摇了摇头,不经意的转了下身子。 许一言意外的发现,他所处的这个体内空间,居然还漂浮着一个人,不对,应该是还有一个魂魄! 一具身体,只该是住着一个魂魄才对。 许一言闯入进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怎么还能又发现一个魂魄? 一个小小的身体,此时里面寄居着三个魂魄。 这身体居然还能承受得住? 带着困惑,许一言朝着那魂魄飘游过去。 到了近前,他才看到这魂魄是一个孩童的模样。 眉秀唇红,约莫在十岁左右。 双臂抱着双腿,像是在母亲肚子里还未出来的婴孩儿一样。 许一言怔住了,道:“这孩子该不会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吧,那现在占据着身体的那个人是谁?是借尸还魂,还是鬼魂附身?” 可不论是什么一个情况,都不该和自己扯上关系啊。 许一言感到十分的无奈,好端端的在床上睡个觉,怎么还能碰上这样的一个千年难遇。 如果要离开的话,是不是要帮助这个孩子,重新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呢? 许一言不知道,但是决定总归要做些什么事情。 他抱起孩童,想要将他唤醒。 两个魂魄刚刚触及的时候,宛如有一道电流注入进了许一言的体内。 然后他脑海中就出现了许多的记忆。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和对死人用“役尸遗存”的时候一样。 通过这些记忆,许一言确定了,这身体确实是这孩童的。 名字叫做沈小郎,是生活在一个名为谢家村的地方,家中世代为农。 大约两天前,沈小郎去给田里面劳作的父亲送饭。 在半道上碰上了一个老妇人,看到她坐在路边的树下唉声叹气的。 沈小郎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就跑过去问老妇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妇人说自己脚扭伤了,走不动路。她家里的老头子还在等着她回家煮药吃,这会儿在路上耽搁了,就怕回去后人就凉了。 所以才在路边伤心。 沈小郎老实憨厚,自小也没见过几个坏人,对这老妇人说的话丝毫不起疑心,道:“婆婆,你看要不这样吧,你把药给我,我跑到你家去帮你把药煮了喂给爷爷吃,然后再跑回来接你回去。这样时间应该来得及,怎么样?” 老妇人一看奸计得售,当然满心欢喜,拉着沈小郎的手道:“可好了,可好了,娃子你心地真好,菩萨会保佑你的。” 便将药材包交给沈小郎,交代了住址所在,叮嘱道:“娃子啊,你也快去吧,我家老头子的命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啊。” 沈小郎自觉责任重大,抱着药飞奔而去。 沿着小路跑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间小茅屋,里面果真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老头。 老头听沈小郎说了来由,千恩万谢后便让他歇会儿先喝口水。 沈小郎一路跑来也是渴了,谢了一声后端起桌上的茶水就一饮而尽。 味道有些怪怪的。 他没喝过什么茶,以为就是这个味道。 转身走了几步,头重脚轻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占据了沈小郎身体的那人也获知了这段记忆,心道:“呵,真是个傻小子,被这样拙劣的骗术给骗了。不过傻人有傻福,我此番借了你身体,自会帮你报仇雪恨。你就安心的另投他胎,下辈子记得机灵点儿。” 不管他之前是什么风云人物,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儿罢了,想要报仇,还是先从这里逃出去再说。 暂且先忍耐吧! 老头子怕男童还咬人,就用破布条子堵住了嘴,然后抱起他扔进了一个木笼子里面。 笼子的底下垫着有一层薄薄的毯子。 笼子高有五尺,长宽相等约有三尺,能够站直身子,但是只能蜷着睡觉,让人怪难受的。 笼子外是用一把小锁锁起来的。 反正都是一群小孩儿,没什么力气和能耐,这伙人也不担心能会扛着笼子逃跑,更别提能破坏。 只是关押了男童一人,是用作惩罚,也是怕他闹事。 老太婆和老头子检查了其余的小孩,见他们兀自昏睡沉沉,也就推门走出了房间。 雨兀自下个不停,从檐边下落下犹如珠帘玉布。 烛火灭了,人走了。 屋中是黑夜,屋外是一个残破的小院。 男童在木笼子里盘膝而坐,双手掐了个指诀,各自放在了左右的膝盖上。 那姿势有点儿像是打坐,可细微之处还是有许多的不同。 慢慢的,男童开始入定。 他的神思看到了内里的许一言和沉睡的孩童,也是大吃了一惊,问道:“小子,你是何人,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二章:生死一线的危机 沈小郎的魂魄睡得很死。 许一言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把他叫醒来。 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头上忽然浮现出来一张巨大无比的脸。 是一个中年男子,两鬓斑白,眉角如霜,眼角和眉头有着深深的皱纹。 若不看那双眼睛,是给人一个儒雅的书生的印象。 这人脸见到许一言,漏出了震惊的表情,皱眉问道:“你是何人?缘合也会来到这里!” 许一言要是知道自己怎么来的那就好了。 他看头上那人邪里邪气的,又想起了客栈外的那股妖风邪气,想着肯定是这人在施展什么妖法邪术,不小心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好端端的,搞成这般魂飞身外,能不能回去都还两说。 许一言心里面顿时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于是起身指着那张脸,反问道:“嘿,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你又是什么人,干嘛要抢夺别人的身体!” 中年人双眼微眯,冷笑一声,道:“我不仅要抢他的身子,还要夺你的魂魄!” 话音一落,人脸变得模糊起来,从中飞出一个中年人来。 只见他右手成爪探出,直往许一言身上抓来。 动作迅猛,好似一只雄鹰在俯击啄食。 可许一言却不是兔子家禽,不会束手就擒。 他眼明手快,在听到中年人的威胁之后,就已在体内提运起了力量。 灵魂状态没有真气,却有相似的灵魂之力。 许一言看到中年人探抓飞落而下,便迅速弯腰向后跳开,并捏拳待中年人落下后,向他砸拳回击。 “好小子,有些本事!是我小瞧你了。” 中年人呵呵一笑,中途收了招数,将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个转,道:“我说你怎么会来到这儿,原来你也学会了‘通冥付魂术’,是被我吸引而来的啊。” 许一言闻言吃了一惊,道:“你说‘也’?莫不是你也练了这门法术?” 他见对方身上已无杀意,岁也跟着收了招数,但却始终不露空门,保持着警惕。 心中却起了疑问:“听弟子规说,这法术处我之外没人学成过,而且那本秘籍也因功成而消失了,这大叔又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是邪教的人?” 中年人没有答话,却是用一双锐眼如刀,片羊肉片一样的,在许一言身上刮来刮去。 许一言被他看得骨冷肌寒,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恐惧在慢慢滋生,不自觉就打寒噤,暗道:“不好!难道他也会‘惧眼’?” 全身奋力,提振了一股力量,将那刚刚萌芽的惧意压了下去,用愤怒去对抗,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好似没有听到质问一样,再一次感受到许一言的灵魂之后,忽而抚掌大笑,道:“天幸我也,天幸我也!” 许一言不知道他在狂笑个什么劲儿,道:“喂,你在发什么神经,问你话呢。我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中年男人顿时停止了笑容,缓缓向许一言飘踱而来,道:“你很有荣幸,能够成为我的养分,同我一起,将这个天下,戳个千穿百孔吧!”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从中年男人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随后许一言感觉整个空间都停滞了。 不! 或者应该说,是中年男人的无形力量,将他给牢牢的束缚住了。 许一言奋力挣扎,可是却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施施然的向自己走来。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许一言深知这个道理,因此想要给自己拖延时间,便喊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中年男人将头微微昂起,道:你问我是谁?小子,当听到‘通冥付魂术’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是谁。” 许一言呵呵一笑,讥刺道:“是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现在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来抢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风烛残年,不忍直视了?” 但是剧本却并不按照他所想的走下去。 中年男人并不多话,抬头望了望,唏嘘了一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只要我还活着,就没输给他!” 走得越来越近了。 可许一言还是没能挣扎得开,只能继续问道:“哦,你这么厉害,还能被谁给打败,是天下第一的忘尘道长?” 中年男人不仅没有会话,甚至连表情也没动一下。 一步、两步。 走到了许一言的面前。 中年男人难得呈现出了儒雅的风气,背负双手,问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说给我听,我会去替你完成。” 役尸遗存。 需要帮助他人完成执念,便可将其当下的全部力量,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许一言知道这是到了最后地步了。 没有办法拖时间了,只能负隅顽抗,作殊死之搏了,便道:“我想百岁无忧,你能帮我完成吗?” 中年男人道:“不说便罢了。” 将右手的五指张开,放在许一言面前,道:“从今以后,你将成为我,成为敢把仙作下臣的群玉山!” 许一言的灵体开始变得不稳定,要化作气体,被吸入中年男人的手掌中去。 灵魂若是被吸收了,焉能有活命的机会? 这是生死关头到了。 许一言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不断的将其挤压,最后一瞬间的时候将其爆发出来。 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在一瞬间的时候,冲破了中年男人施加的束缚之力。 虽然仅是短短一瞬,可这已经足够做足了准备的许一言,脱身而逃。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在这个身体中,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说罢,将手在空中一抓。 此方的空间骤然缩变。 许一言又回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谁能操控这个身体,谁就能够在这里面,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许一言没能和身体达成契合,因此无法操控此方空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心生出了绝望,道:“当真就是俎上鱼肉了吗。话说我不应该是主角才对吗,九死一生的机遇在哪儿?” 在中年男人手掌的吸力之下。 许一言的身体慢慢开始气态化了,并且向着手掌延伸而去。 中年男人见许一言兀自不肯罢休,劝道:“能成为我的一部分,是你的殊......” 一个“荣”字还没来及的说出口。 忽然就怔住了。 他们两个人,都没能够想到,因此也没有去注意。 始终沉睡的沈小郎,因为身体中的迷药代谢得一干二净了。 因此也悄然的醒了过来。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雪白的世界是什么地方,这两个陌生人又是谁。 在这简短的时间中。 沈小郎知道了那个中年男人是个坏蛋,仗着自己力气大,想要欺负那个大哥哥。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孩童,万万不是中年男人的对手。 可却见不得别人受欺负。 当沈小郎看到许一言因为灵体被吸走,而发出痛苦的嘶喊之后,心中只想要帮助他逃离中年男人的魔爪。 沈小郎才是这个身体的绝对主人。 虽然他现在无法与身体融合,但在这个空间之中,才是真正掌握有主导权力的一个。 拯救的念头一起。 沈小郎瞬间就来到了许一言的身后,大喊道:“你个大坏蛋!不准欺负这个哥哥!” 中年男人全然没有防备,瞬间就被一股力量掀飞而去。 许一言因此得救,只不过身体还是气态,一旦被抓住之后,还是凶多吉少。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之后,又一次缩近了空间,来到他们二人的面前,道:“正好,将你这个娃娃也一起吸收了,免得留在这儿碍手碍脚!” 双爪一齐抓出。 沈小郎怕了,一时不知道还怎么办,愣在了原地。 许一言知道沈小郎是关键,绝对不能让他被抓到,因此伸臂招架住,底下打出一拳。 中年男人并不闪躲,接住了这一拳,并将其吸入到了体内。 许一言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居然羊送虎口了。 想要将手收回来,可拳头被死死的吸住了。 因为气态的缘故,他的手便拉扯长了。 许一言着急了,对着沈小郎道:“弟弟,你快让我和他分开!分得越远越好!” 沈小郎伸手去推中年男人,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推的动一个习武之人? 许一言忙道:“哎呀,不是让你推,像你刚才那样,用意念!用意念让我和他分开!” 沈小郎不知道该怎么用意念。 之前那一次,也是无意之中才用出来的。 他开始慌起来了,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许一言感到自己真的要完了,居然开始指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来救自己。 沈小郎也知道推不动中年男人,于是开始拉着许一言的身子,想着自己力气小,可是能多加一份力,也是一份希望。 一边拉扯,一边大喊:“你个坏蛋,你放开哥哥,你放开!” 心慌意乱之下,一把将许一言给拉扯飞了。 中年男人有些生气了,准备在一次用缩近的手段,将许一言抓回来。 沈小郎大喊道:“别!” 许一言只感觉忽然身体上方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带离得越来越远。 中年男人见状,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许一言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转过身来,道:“反正他跑不掉,我就先把你解决了,也好将这身体彻底掌控!” 第二十三章:摸骨选人 “爹,娘!爹!娘!” 耳边猛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啕大哭声。 许一言惊得翻身坐了起来,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只有映在窗纸上,那晦暗不明的月光。 许一言摸了摸四周,是木头架子,道:“看来我是附身这身体了,如此一来,我也能操控那个空间了!” 他一个人出来了,就只剩下沈小郎一个人面对那中年男人。 岂不是小羊羔对猛虎,凶多吉少。 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不能让他将沈小郎杀了之后,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到那个时候,许一言和他一对一,还真不一定有胜算。 事不宜迟,要抓紧时间! 许一言当即就依照着盘腿而坐,想要通过冥想入定,也进去那灵魂所在的空间。 然而这入定并非是什么易事。 天下最难的,莫过于是心静如水和物我两忘。 许一言没有学过这方面。 当下心中又特别急迫,自然是无法入定,进入神游状态的。 耳边嘈乱的哭喊声,更加让他焦躁心烦。 忍无可忍之下,终是大吼了一声:“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们就是哭破天了又有什么用!” 说出口后,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该,竟和一群无辜的孩子置气。 不过许一言的这一吼果真奏效。 那群小鬼头都害怕,瞬间就住了声。 半响之后。 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抽噎着问:“是你把我们关起来的吗?”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是以大家都看不清楚对方,并不知道方才吼的人,也是关在笼子里的。 许一言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去救沈小郎了,当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叹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抓来的。都安静些吧,哭坏了嗓子痛的只是你们自个儿。”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女童声。“哥,哥哥,是你吗?哥哥!” 那胆大询问的人道:“妹妹别怕,哥哥在这儿呢。” 那女童小声哭着道:“哥,我想娘了,我肚子饿!” 那哥哥安慰道:“哥会带你回去的,忍耐一会儿,我妹妹最棒了。” 女童弱声道:“哥你在哪儿啊,我害怕。” 许一言听到他们兄妹的对话,也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起了他们从前相依为命过的那些苦日子,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忽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木笼子,随后听到那哥哥道:“小妹,你伸出左手,摸摸看,哥哥就在你左手边,你伸出手来,哥哥握住你。” 许一言心道:“你旁边明明挨着的是我。” 正想要发声提醒他们,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安静的闭上了嘴。 那妹妹依言而行,把手尽可能伸出木笼外,上下晃动,道:“哥,你手在哪儿啊,我抓不到你。” 那哥哥又拍了拍许一言的笼子,然后道:“哥哥就在你手边,快够到了。” 然后就听到了妹妹安心欢喜的声音:“哈,我拉住你了哥。诶,哥,你的手怎么变大了?” 那哥哥开了个玩笑,道:“哥不听话,乱吵乱叫,被他们打手心了,打得可恨了,发肿了。” 那妹妹心地单纯,信以为真,又哭了起来,道:“哥哥你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 “呼,呼,呼” 房间里响起了吹风的声音。 “好啦,不疼了。” “哥,我想听你讲故事了,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这样大家就都不害怕了。” 一说起讲故事。 房间里其他的小孩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道:“我要听故事,我要听故事。” “我哪儿会说什么故事啊。” “哥哥,你就说上次救了你的那个大侠的故事吧,说说他是怎么杀了那个妖怪的。” 杀妖怪的故事。 这一下子,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振奋起来了,道:“好耶,我们也要听,我们也要听!” “好吧,那我就讲那个大哥哥的故事吧。” 要听故事了,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许一言一边试着继续入定,一边也听着那孩童要讲个什么故事。 是一个很俗套,很简单的故事。 一个小孩被选中成了献祭给妖怪的祭品,被一个路过的江湖上给救了。 男孩说的特别丰富多彩,情绪都激昂起来了。 这个故事自然有一些崇拜者的添油加醋行为,虚构了许多的情节。 其实过程十分简单。 只是拔了一次刀,杀了个鱼妖,救了这个小孩,如此而已。 许一言听到这个故事,心中起了波澜。 因为杀妖的那个江湖客,被男孩尊称为大侠的人,正是他自己。 那是一年前,一个顺手为之的事情。 许一言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 他却没想到,因这一刀,竟然得了个崇拜者。 而且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和自己的崇拜者相遇。 许一言不得不感叹:“这小子命中犯煞吧,什么倒霉事都能给他碰上了。” 故事在继续。 没有恐惧、没有孤单。 他们在英雄故事的陪伴下,这一夜很快就过去。 天亮了。 有了亮光,那妹妹这才看见自己拉着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手,惊道:“哥,你怎么在那儿!” 看自己手牵那人,忙放开了手,道:“对不起,我哥他骗我!” 许一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雄鸡打鸣后不久,老太婆推门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了个圆盘子,上面堆着热气腾腾的白馒头,朝着每个笼子扔了两个馒头进去。 有人就哭闹起来,恳求起来:“婆婆,你放我们出去吧,求求你了,我想家了。” 老太婆眯着眼慈祥一笑,道:“好好好,婆婆答应你们,只要你们乖乖的,要不了多久就都能出去了。现在乖乖的吃饭好吗,别把自己饿瘦了。” 许一言冷笑道:“两个白馒头还能喂得肥肥胖胖?不给我端大碗肉来。” 把馒头拿在手里颠来颠去。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道:“就会逞口舌之快,爱吃不吃,饿死活该。” 等老太婆走过自己笼子前的时候,许一言突然伸出收取抓住她的脚,朝笼子猛拽。 老太婆一个没注意就被他拽倒在地上,两只脚被拉入了笼子里面,中间隔着一根圆木。 许一言老早就看得明白。 这老太婆比老头子身形矮小得多,脸上无肉,十指枯瘦,定是个瘦削之人,四肢自然也不会太粗大。 夜晚的时候他已经量测过木笼栅栏的宽度,是应该可以伸入一根腿脚的,于是他便瞄准了老太婆下手。 老太婆的身上是揣着钥匙的,许一言记得很清楚,是放在怀里。 别看许一言现在身体是个十岁孩童。 可沈小郎好歹也是庄稼汉的儿子,自小是干着粗重农活长大的,骨子里面有一股劲儿,一旦爆发出来也是很吓人的。 当把老太婆拉扯到大腿根部的时候,许一言边卯足力气拉住老太婆的衣服。 把老太婆扯得坐了起来,先是用馒头塞住嘴巴,然后捏起拳头就朝脸上揍过去。 一连打了三拳,把老太婆都揍得晕乎乎的。 许一言左手扯住胸口的衣服,右手便伸进去寻找钥匙。 摸来摸去,除了几个碎银子和两个干瘪瘪的肉团,并没有触到冰凉的铁具。 许一言大脑轰地一响:“怎么这么傻,钥匙肯定是交还给那个红脸胖子了。这下可惨了。” 不过做都做了,干脆多打几拳泄泄愤。 老头子提着水壶走进来了,看见老太婆叉开腿坐在木笼子前,耷拉着脑袋。 许一言则是一只手抓着她胸脯的地方,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面。 脑子嗡的一下,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这老婆子和这小娃子勾搭上了? 老太婆悠悠清醒,叫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站那儿看什么戏,还不来打死这臭小子!” 老头子这才冲过来,联合着老太婆打了许一言一顿,把他的馒头收缴了,也不给水喝。 等着两人走了之后。 那对兄妹一人将自己的馒头和水,分了一份给许一言。 许一言知道自己必须要保存体力,也就不客气了吃起来。 过不多时,太阳出来,地上出现了一片金灿。 门又被打开。 首先进来的是那个红脸胖子,身侧跟着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汉子,方脸粗眉厚嘴唇。 红脸汉子指着那些木笼子,道:“最近送来的就这些了,你看看有满意的没。”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上前蹲在木笼子面前,双手伸进去,对着孩子从头摸到尾。 被他摸过的孩子都哇哇大哭,叫喊着:“疼!疼!” 以至于到后面的时候,孩子几乎是带着恐惧,使劲儿往后靠,可那几尺方寸的木笼有后退到哪儿去? 许一言自然也被他摸了一遍,手劲儿很大,捏的骨头一阵阵痛。 所有人都摸了一遍之后,青袍男子带走了房间一大半的人,其中就包括了那对兄妹。 许一言没能被带走,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 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买家呢? 门又一次被光上了。 一人问道:“你说他们是被带去哪儿了?” 另一人答道:“我听我娘说过,人贩子会把人卖去当奴隶。” 第一个提问的人心挺大的,拍着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当成妖怪的食物了,有命在就好。” “有的!我爹说有人家里养了妖怪,就会买小孩来喂!” 大家都开始为被带走的人感到悲哀了。 许一言知道,确实有养妖怪的人。 只不过最有可能被买来喂妖怪的,恐怕是被挑剩下的他们。 不能够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许一言心道:“必须赶紧想个办法,趁下一个买主上门的时候逃出去。” 他的真身还留在客栈。 没了魂魄,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庄小羽给当成死人埋了。 必须要先逃出去!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门被推开。 老头子和老太婆一人端着馒头一人提着水壶进来了。 还是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水。 老太婆惦记着早上那一顿毒打,狠狠踩了几脚馒头,然后才扔给许一言。 那两个孩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他投以可怜的眼神。 许一言毫不忌讳,捡起地上的馒头吹了吹,大口大口吃完。 他蜷缩在木笼子,咬着手指,开始谋划逃出去的计策。 第二十四章:智计脱牢笼 又一天晚上过去。 黑漆漆的屋子里响起一阵大哭大闹,又复归平静。 老太婆和老头子又来送馒头和水。 推门而入,见三个小家伙睡如死猪,便敲锣打鼓一样喊起来:“还睡,还睡,看来肚子都不饿啊。” 那两个男童被吵醒了,扁着嘴巴揉搓着眼睛,伸手要馒头吃。 许一言还趴卧着,动也不动一下。 老太婆心里来气了,就走过去想要收拾一顿。 心里忌惮许一言又要搞什么花样,昨天打得她现在还疼呢,不敢靠太近,用脚踢踹,道:“我们忙里忙外给你们做吃的,你倒睡得挺舒服的,给我起来!” 踹了几脚后见没反应。 老太婆心里犯了嘀咕,这小鬼又在耍什么花样。 有个男童道:“他起不来了,昨晚上撞笼子撞死啦。” “什么!”老头子和老太婆大惊,“撞死了?那你们昨晚上怎么不知道叫人。” 两男童委屈巴巴道:“我们叫啦,没人理我们啊,哭累了就睡了。” 老头子和老太婆面面相觑,昨晚他们确实听见了哭闹的声音,但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了,怎么会想得到是有人自杀,还从没发生这样的情况。 老头子有了之前的教训,谨慎道:“这小鬼滑头得很,肯定又是在装死。这回我们可别上当!” 男童用手指着笼子,道:“是真的,是真的,你们看那笼子上还有血呢。” 老太婆凑近去看,笼子内里果真有一片血迹,心里慌了,一把抓起许一言,只见满脸血污看不清。 老太婆松了手,道:“这次是真死了,流这么多血!” 老头子骂了一声:“碰上这样的小鬼真倒霉!到手的银子又没了。赔钱货!” 老婆子也满心不悦,道:“这会儿还说什么呢,搭把手拖出去埋了吧。” 夏季炎热,尸体是不能久放的。 老头子取出钥匙开了锁,把许一言拖了出来。 许一言一出了笼子,登时嘿嘿一笑,翻身蹬腿,正顶着老头子下根,疼得他夹紧双腿面呈紫色,摇摇晃晃立之不稳。 一击得手,许一言立马又着地一滚。 他效法昨天的手段,双手抱住老太婆的腿脚,用力往怀猛拽,摔她个屁股坐地。 又立即扑上去坐在身上,手里刺出一根骨头抵着脖颈,喝道:“想活命的就别动!” 老婆子感觉道脖颈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去了,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敢反抗。 许一言攥起拳头,照着她太阳穴部位,使出全力打了一拳。 老太婆瞬昏死了过去。 许一言翻身一滚,到了老头子身边,又是一蹬腿,将其踢翻在地,扑上去用尖骨抵着脖子,照着对付老婆子的方法给了他一拳。 动作干净利落,下手又快又狠,凭着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一个人就打晕了两个老人。 屋内响起了掌声和喝彩声。 “聪明,厉害!真厉害!”是木笼子里的两个男孩儿在拍手称赞。 这是许一言在昨天晚上想出来的可行计划,他用馒头碎渣做诱饵,吸引来了几只老鼠。 从老鼠那里提取鲜血涂抹在木笼上、脸上、地上,顺便取了一根有些硬度的鼠骨,当做武器。 但用这样的骨刺,许一言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若是没能刺死,反而会激发他们殊死之搏的意识,不大好对付,因此才用作威慑。 许一言取了钥匙将笼子里的两个男童也放出来。 一切妥当,许一言问道:“你们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吧。” 两人点头道:“记得。” 许一言道:“那就好,赶紧回家去吧。” 两人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认不得路啊。” 许一言翻了个白眼,看了看这两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身上穿得都不算便宜,便道:“小鬼就是麻烦。你们出去后去找官府,把家里地名儿说给他们听,他们自会派人领你们回去。” 两人有些迫不及待,齐声道:“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我们还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其他人贩子。”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一言道:“你们先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情况探探路,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再回来接你们。” “啊!” 一听到许一言要先行离开,那两人齐刷刷扑上来拉住,担心他一走了之,抛下他们不管了。 “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吧。” 许一言可不想带着两个累赘,指不定一不小心就拖了后腿,便吓唬道:“你们留在这儿还有性命在,出去之后可就不能保证了,被人贩子抓到后,直接就喂了妖怪!” 说着还龇牙咧嘴的做了一个妖怪的模样。 那两人年龄小,胆子也小,果真被吓了一跳,忙跑回笼子里待着了,道:“那你快去快回!” 许一言暗自笑了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安心待着吧。” 小心翼翼打开门,左右两边没看到人,这才迅速拉门而出。 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杂草都生得不完整,东一片,西一块,像是被什么咬过一样。 走出了破院儿,又是一番新天地。 有花荷游廊,可凭栏赏玩金鱼嬉戏;有假山凉亭,盛夏纳凉小鸟啁啾,是一个好耍的地方。 不过许一言可没心思在这些景致上,他更关心的是出路在哪里,会不会遇上人。 不知道路,于是只能凭借运气,沿着一条路走到头。 许一言的运气还不错,还真让他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出路,找到了一处偏门。 可恨的是,门上面挂了一个铁锁,许一言没有去学过开锁的技巧。 他也没了自己身体的武者优势,无法一脚将门踹开,或者是轻松的跳出墙去。 许一言左右看了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于是上前使劲儿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用一只眼睛贴上去看。 外面是一条逼仄的巷道,地面污水横流,还有老鼠推着食物残渣,爬开跑去。 许一言无法确认外面有没有人,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周边环境如何,因此不敢大声的呼救。 怕没把好心人叫来,反倒把人贩子给惊过来了。 “那两个老家伙身上没其他的钥匙了。”许一言从门上下来,咬着手指思忖,“这门的钥匙只能是在他们老板身上,看样子要出去还得冒一次险了。” 许一言打算掉头回去,走另一条路,看看能否找到大门,亦或者找到那红脸汉子所在的房间。 天还算早,人贩子也算挺懒的,一路上许一言也没碰到人,6但门也都锁上了,没钥匙打不开。 唯一的办法,还是只有去找那红脸汉子了。 许一言决定铤而走险! 找大门的时候,他是看到了主人卧房的所在,这会儿目标明确,一会儿就赶到了。 门没有锁上,许一言悄无声息推开,地上是铺着兽皮地毯,走上去更加没有声响。 转过一个绮丽的屏风,他见床上睡着一个人,面庞红润,不是那红脸汉子是谁! 许一言心中冷笑,:“睡得好啊,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环顾四周,从柜子上抄起一个瓷瓶,慢慢走到床前,狠狠扇了一巴掌,骂道:“死胖子,你爷爷我来给你问好来了!” 待他醒来睁开眼睛,许一言将高举着瓷瓶当头砸下。 血流满面。 红脸汉子双目瞪出了火来,正要起身发作,只觉得脖子一疼,扎进去一块瓷片。 这一下是避开了要开,只喷出了许多血来。 红脸胖子惨叫一声,下意识想去捂住伤口。 许一言另一手握着一块瓷片,抵着红脸汉子脖上的大动脉,阴鸷着脸问道:“你动一个试试,看我有胆割了你不。” 红脸胖子何曾见过这般心狠手辣的少年,砸瓶子扎脖子一气呵成。 行云流水的动作,毫不犹豫,要害拿捏得也十分精准,若真是反抗,毫无疑问是真的会动手割脖子的。 “小兄弟好手段,我看你是个人才,对于你的冒犯我既往不咎。跟着我干吧,钱途一帆风顺。” 红脸胖子抛出橄榄枝,这是真心话,他手里面确实人才不多,都是些歪瓜裂枣,从那两个老家伙就能看出一二来。 许一言嗤笑一声,给了一耳刮子,道:“不好意思,生儿子没屁眼的买卖,我是从来不做。” 红脸胖子脸上的肉微微一颤,道:“那你想要如何?可想清楚了,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一言又打了一巴掌,喝问道:“这里大门的钥匙在哪儿?” 红脸胖子道:“钥匙不在我这儿,在管家身上,我带你过去。” “带你大爷!” 许一言用膝盖使劲儿顶了一下红脸胖子的下根部,手上的瓷片刺入,“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最后问你一遍,钥匙在哪儿,不说就先要你一只眼睛。” 把刺入脖子的那块瓷片拔了出来,比在红脸汉子的眼睛上方。 鲜血淋漓,滴滴落在眼皮上,吓得他面无人色。 可真是遇见个瘟神爷了,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两老不死的在那儿找回来的啊这小魔头。 红脸汉子在心里骂道。 这般狠辣的孩童,他几时遇见过,难不成真的是人小胆大,天不怕地不怕? 后背不禁湿了一大片,忙不迭说出口:“我说,我说,钥匙放在靠墙的柜子里,所有的钥匙都在里边儿了。” 许一言知道这次说的是真的了,但并不着急放过他,继续逼问道:“这样才对嘛,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来买儿童的那个人是谁,买儿童过去是做什么。” 昨天听他们的对话,许一言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买卖,是老主顾了。 红脸汉子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要走便走,我不会来拦着你。” 许一言在他脸上比划着瓷片,毫无表情的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我说过了吧,我可没有什么耐心。” 红脸汉子鼻头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咽了咽口水,道:“这真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一倒腾孩子的人贩子,哪儿知道别人买孩子去干嘛啊。” 许一言忽然笑了笑,道:“是吧,我相信你确实不知道。但是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所以对不住了。” 说罢,一手死命的扼住脖子,另一只手起手就要刺瞎汉子的眼睛了。 红脸汉子大惊,哪里知道许一言居然这么狠辣,这么任性,不分真假就要动手了。 吓得忙把头一偏,瓷片刺穿了耳朵。 这是来真的! 红脸汉子是当真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忙道:“我说,我说!” 许一言道:“早这样多好,真搞不懂你们,非要那自己的身体来当赌注。” 红脸汉子道:“昨天来的那个人,其实是……” 一声闷响。 许一言看到眼前炸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朵。 第二十五章:固若金汤的房间 一颗铁丸飞来。 红脸汉子的脑袋就此炸了。 毫无预兆的。 血肉四溅,糊得许一言满脸都是。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道:“好险,得亏不是朝着我打来的,不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那当真是死不瞑目!” 许一言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过身来,就看到门口立着一条精瘦的汉子,手里面拿着一个铁制的圆筒状武器,筒口还有硝烟生出。 刚才那铁丸就是从这武器中射出来的。 这武器如同火铳的效果,向来是只在那些没什么武艺人的手中。 那汉子眼神中有些疑惑,问道:“你看起来倒不怎么害怕。” 许一言从床上跳了下来,道:“死人罢了,能有多可怕。” 他自己见过、杀过的死人就不少了,比红脸汉子死法残忍可怖的多得是,哪里会怕。 精瘦汉子扬了扬手中的火器,冷冷道:“哦,不怕死人,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许一言忽然笑了笑,道:“你如果想杀我的话,刚才又何必杀他灭口,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精瘦汉子也笑了起来,将火器收了起来,道:“不错不错,你这孩子不仅胆识过人,头脑也还灵活。昨日倒是把你给看走眼了,看来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这汉子也是人贩子,在这伙人当中的地位是仅次于红脸汉子的。 如今总算是逮着机会将红脸汉子杀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踩着他尸骨上位为领头。 精瘦汉子唤来手下,将许一言重新绑回了那间屋子,然后清除掉了红脸汉子的尸体。 那两个男孩见许一言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还以为已经死了。 看到许一言翻了个身,才吁了一口气,不过心里面也是怕得紧,都瑟瑟发抖道:“他们把你打得这样狠啊!我们还是别逃了吧。” 许一言无奈的笑了笑,道:“还想着有下一次啊。” 这次失败了,那么就意味着再也没下次的机会了,他很快就会被出货了。 果不其然,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不是来送饭的。 是精瘦汉子领着昨天那个身穿青袍的买主来了。 许一言暗自叹了口气。 精瘦汉子指着一身血污的许一言道:“就是这小子,有些本领的。今早上差点儿让他给溜出去了,我大哥也被他挟制差点吐露了老板你的消息。” 那青袍汉子似乎有些不信,皱了皱眉头,道:“你确定?” 这男童他昨日已经验证过了,明明根骨只是一般而已,根本就值不得他花大价钱来买走,有些怀疑这汉子是在卖假货。 精瘦汉子让人将老头子和老太婆叫来。 指着这两人脸上的淤青,道:“你看看,他们就是被这小子给打成这样的,你们好生说说,这小子是怎么逃出来的。” 老太婆于是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说了出来。 青袍汉子的表情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最后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说罢,就踏步上前,蹲在了木笼子面前,要将手伸进去再进行一次摸骨。 许一言一把打落他的手,道:“别摸了,摸一百遍也是昨天的结果。有些东西,常规的方法可不管用。” 青袍汉子愣了愣神,将手收了回来,问道:“你是学过些武功?” 许一言摇头否认,反是将头凑上前,问道:“那么你呢,买我们过去是干嘛用的,要收我们当徒弟不成,还要看根骨如何。” 青袍汉子死死盯着许一言,想要让他恐惧退缩。 许一言却非真正的孩童,是见过风浪的,哪里会怕眼前此人呢。 两人对视良久。 最后是青袍汉子败下阵来,嘴角一斜,笑道:“有趣有趣,想知道我买你们做什么啊,你自己来看不就知道了。” 一伸手抓住木笼子上的铁索,用力往下一拽,打开笼门,一把抓住许一言将其拉了出来。 许一言知道自己是难逃一劫了,因此也就没有反抗。 青衣袍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一般,道:“把这小子装起来,我带走了。” 左手一落。 许一言脑袋一疼,就此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几个大脑袋,几双大眼睛盯着自己,险些个吓了一跳。 “你醒啦。” 这些脑袋散了开去,只是留下了一个。 许一言慢慢看清,这是一个熟悉的孩童面孔。 正是那个给众人讲故事的男童。 他将许一言扶了起来,道:“想不到他们把你也送来了。另外两个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总的说来,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他看了看四周。 身边差不多有二三十个高矮不一的孩童,男男女女都有。 他们三五成群的分散在各处,有些司空见惯的自娱自乐,有些则是远远好奇的打量着许一言,还有些呆在角落,显得孤单落寞。 这里是一个十分空旷阔长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柱子支撑,只不过屋顶也比较低矮,但是生活一些孩童倒也不觉得压抑。 房间里的设施也十分简陋。 一边是木制的简陋大通铺,长度可一次性供十几个孩子睡觉;另一边则是排成一排的木桶,里面散发着酸臭的味道,不难猜出就是他们拉屎撒尿的地方。 在大通铺的下方,杂乱的摆放着小小的木碗,是吃饭用的;四周的墙壁上则挂着照明用的油碟。 一扇又长又宽的木门,关得严丝合缝。 门上有许多细小的孔洞,可以与房间内进行换气,孩童不至于被憋死在这里面。 除了以上,房间中就别无他物,连个多余的窗户也没有。 许一言感到压力巨大。 他走到门前,踮着脚把眼睛贴上去。 透过门上的那些空洞,他只能看到外面是一片黢黑。 无法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许一言不放弃,又试着用力推了推这扇木门,然后又用脚踹了几下。 不知道是怎么安装的,居然纹丝不动。 反把自己给踢得累了。 其余的人就跟看戏一样。 看着许一言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的走,一会儿在这个地方看看,一会儿又在那个地方摸一摸。 他们感觉十分的新奇,不知道这个人在做什么。 许一言搜查完一遍这间房间,心如死灰的瘫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叹了口气,道:“这下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这地方不说是固若金汤了,但是和监狱的情况也差不多。 要想从这地方逃出去,仅凭许一言现在的这个身体,那真的是难如登天了。 第二十六章:瞎眼的老头子 讲故事的那男童看到许一言坐在地上埋着头,知道他心里面很不好受,于是走上前坐在旁侧,道:“没事的,我们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吗。” 许一言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小鬼头给安慰了,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自己也不是头一次面临困境了,到最后总是能化险为夷,绝境求生的。 振作起来了,看了看左右,”咦“了一声,奇道:“你妹妹怎么不在这里?我记得你们不是一块儿被买走的?” 男童看起来有些难过,道:“我不知道,她没和我在一起,不知道被带到哪儿了。她现在一定很怕吧,唉。” 许一言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了他几句,又问道:“你知道把我们买来后,关在这里是做什么吗?你比我先来一天,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男童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许一言只在早上的时候啃了两个馒头,这会儿忽然饿了,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摸了摸肚子,道:“这里一般什么时候开饭啊。” 男童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神情紧张起来,道:“对了,待会儿你千万......” 话没能说完。 因为门忽然被打开了。 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都闭了嘴,失去压力的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许一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依旧是坐在地上的。 男童赶忙将他拉了起来。 许一言想要问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 可刚张了张嘴巴。 就看到男童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许一言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不允许说话的时候。 他自知目前的斤两,可不敢去试着挑战规则,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却心里面想道:“这还真是比监狱还要严格万分!” 从门外的黑影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佝偻驼背得十分一严重的老人。 他双目空洞,原来是一个瞎子,怪不得能够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两只手提着一个木桶。 十分艰难的走进了屋子,放下木桶的时候,长松了一口气,好似连背都挺直了一些。 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将木桶里的一个长勺子拿出来。 敲打着木桶,用那种叫人牙酸的声音道:“开饭了,由近到远,一个一个的来。可别想欺负老头子我眼瞎了看不到啊。” 但凡是领教过教训的人,可没一个人胆敢取笑欺负这个瞎老头。 听到命令之后。 站在老头子最前面的人咽了咽口水,道:“我、我手里没碗,要先去床边拿碗。” 瞎老头点了点头,道:“去吧。” 那人一阵风似的跑过去,随便拿了一个木碗,又一阵风似的跑到了瞎老头面前,将手中木碗放在木桶旁边。 没有说话。 瞎老头舀出一勺子的水粥,分毫不差的就倒进了那人的木碗之中,一滴也没能洒出来。 瞎老头道:“肚子也该饿了吧。那就快吃饭吧。” 那人道:“这就吃了。” 话罢,呼哧呼哧就将碗中的粥一吸而尽,然后道:“我吃完了。” 瞎老头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乖孩子,吃完了就去一边玩耍吧。下一个。” 就这样,一个吃完了之后,才轮到下一个吃饭。 许一言见到这个规矩,那是满肚子的疑惑不解。 想不出个理所应当来,只以为是这个怪老头子脑子有问题,在这儿故意作弄人玩儿,以此排解他的寂寞。 否则发个饭,何苦要搞得这般麻烦。 许一言他们是站在最后。 等到前面的人都依次走上前吃完了饭。 就该轮到那名男童了。 他神情焦急的看了一眼许一言,嘴巴张了又开,看得出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他,可惧怕瞎眼老头的耳朵,不敢说出来。 许一言知道肯定有什么问题,可是不说出来,让他猜又如何能猜得出? 勺子敲打木桶发出了声音。 这预示着男童必须走出去了。 和前面的人一样,他先是要去拿了一个木碗。 拿起碗的那一刹那,男童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注意。 他将床底下剩余的几个碗全都一块儿拿走了。 其他的人看在眼里,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发问,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男童拿着碗走到瞎老头面前。 他眼睛看不见,自然是发现不到什么,一如往常的舀上满满的一勺水粥,道:“吃吧,乖孩子。” 男童端着水粥,转头看了看许一言,然后摇了摇头,这才将粥一饮而尽。 许一言可不傻。 如此明示,他自然知道,这瞎老头送来的水粥是有问题的。 男童没有说出的话,就是想告诉他,不能吃这里的水粥。 许一言全都明白了。 难怪这瞎老头要让他们全都闭嘴,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 还要让他们一个一个的上前来,在他的面前吃完了才可以离开。 这是要确保每一个人都真真实实的将水粥吃下去了。 发出的声音是无法作假,也无法隐瞒的。 既然如此。 那许一言该如何期满这个耳力出众的瞎眼老头,让他听到喝粥的吞咽声,却又不真实的吃进去。 许一言还没能想出来。 瞎眼老头忽然道:“今天新来了一个是吧,吃上饭了吗?没吃就赶快上来吧。” 说着就敲打了一下木桶。 “可别让爷爷我久等了哦。” 许一言知道,他必须要上去了。 他想道:“罢了,躲不过去了。大不了吃进去之后立马呕出来就是了。” 他也要去拿一个碗,可所有的碗都被那男童给拿走了。 于是就走到了男童的身边。 男童将自己多余的碗递给了他,但是却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许一言瞬间恍然大悟了。 既然无法骗过瞎老头的耳朵,那只能欺负他眼睛看不见了。 男童和许一言距离相近,他走出去的时候,脚步声的远近并没有让瞎老头听出端倪。 瞎老头乐呵呵的舀上一碗,道:“吃吧,若是不够,还多得有。” 呼哧呼哧。 男童将水粥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打了个饱嗝。 瞎老头道:“吃饱了就好,去玩耍吧。” 收拾收拾,提着木桶走了,将门重又关严实。 房间中的孩童这才又活了过来。 他们一齐向男童围了过去,叽叽喳喳的问道:“诶,你为什么要抢他的饭吃啊,你不够吃的话,可以向爷爷说的啊。他没饭吃,会好难受的。” 说着就向许一言投去了可怜的目光。 男童道:“他是吃了进来的,在吃进去的话,肚子要爆开的。” 众人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 得到了一个解释,他们也就一哄而散,各自去玩耍去了。 许一言走上前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这粥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童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许一言当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啊。” 第二十七章:喂猪? 男童听着许一言咕咕而叫的肚子,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是我吃了你的饭才害你饿肚子的。” 许一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别放在心上,道:“没事的,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是应该要多加小心的,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呢。” 男童得到了认同,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样觉得,万事要小心为上!那老爷爷看起来怪怪的,给我们送饭也这么多过场。很是古怪!”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难得你有这份小心。” 男童受了夸奖,摸了摸脑袋,继续道:“其实我也是在昨天吃了他们送来的东西后,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开始怀疑是不是吃的有问题。” 许一言道:“不对劲?具体是怎么个不对劲,你能说得出来吗。” 男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紧紧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默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和以前睡觉的时候不一样。” 许一言道:“那其他人呢?你问过了没有,他们有没有和你一样的感觉?” 男童道:“我早上的时候问过了,他们都不知道,只说我是才来这里,不习惯罢了。” “才来这里不习惯?”许一言觉得这个说辞有点奇怪,指了指周围的人,“他们中来得最早的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男童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躺在床上休息的一人道:“应该就是他了吧,来了有十天了好像。” 许一言目瞪口呆,道:“十天?整整十天就只是待在这里?” 男童点了点头,道:“不错。每天有那爷爷来送饭。” 许一言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青袍汉子花大价钱买这些儿童过来,还要特意挑选有练武根骨的,难道只是为了圈养起来吗。 当作私人宠物或者是收藏品? 当然,他们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许一言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了解。 现在他最为迫切,及其担忧的是。 自己一日出不去,在客栈中的那具本体,被人发现后弃之荒野的风险也与日俱增。 一定还有办法的!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的冷静下来,然后走到了那个“资历”最老的孩童床边,问道:“你来到这儿已经有十天了?” 那人答道:“已经十一天了!每天三顿饭,刚刚那一顿是我来这儿后的第三十三碗啦!” “你是第一个来这儿的吗?” “不是啊,我只是比你们先来而已,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的。” 许一言暗道:“果然是这样,他们不会让我们在这儿白吃白住一辈子的。”又继续问道:“那在你之前的那些人呢?” “被老爷爷带走了啊。” “带走了?”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消息。 许一言是这么猜想的。 如果把他们这些人看作是商品的话,第一个检验环节就是摸骨看根骨,这个低矮宽阔的房间就是第二个环节。 被选中的人会进入下一个环节。 而那些没有通过的,显然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了。 是就这么放走了? 还是会其他的处置方式? 毫无疑问会是第二种。 这些人并非是良善之辈,又怎么会做折本的买卖呢。 许一言问道:“要在这儿待多久,才会被带出去?你知道吗?” 那人嘟着嘴,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有些人来了两三天就被带走了,有些要十几二十天呢。之前有个人给我说过,在这儿待得最长的,好像是三十天!” “还有三十天这么久的?” 许一言可等不到那么长的时间。 到时候就算找到机会逃出去了,自己的身体没被野狗吃个精光,也腐烂得用不了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给带走?” 那孩童没听明白,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许一言换了种问法,道:“有些十几天才被带走,有些两三天就被带走了,那个瞎老头是随便乱选的人吗?还是根据什么条件?” 那孩子在嘴里抱着一口气,一脸认真的在回忆。 许一言和男童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 那孩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许一言忙问道:“如何,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那孩童兴奋道:“是肉啊,是肉!” 许一言和男童满头雾水,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这个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孩童知道他们不懂,于是很贴心的解释道:“不知道你们喂过猪没有。我们家每年都要养七八头猪呢。” 男童还是不明白,道:“养猪我知道啊,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又不是猪。” 许一言啧了一下嘴,道:“你是想说。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我们长肥了就可以宰来吃了是吧?” 这是一个十分吓人的猜测。 因此许一言特意把声音给压低了,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隐隐听得见。 男童被吓得出了一身的汗,抓着许一言的胳膊,脸色惨白,道:“怎么、怎么会这样?那我妹,我妹妹她......这不可能,是不是?” 已不敢接着想下去了。 许一言安慰道:“这不可能的。就是喂猪儿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吧,哪儿有人两三天就能长肥出肉了被带走了。” 听了这话,男童才稍感安心,拍着胸脯吐了吐气。 可那孩子却还不罢休,固执的要证明自己的脑袋瓜聪明,肯定是猜对了的,进一步说明道:“是真的!那些两三天被带走的,是身上本来肉就多的,自然就用不着多浪费粮食了。” 似乎是要更加的作证自己。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险些个就撞到了屋顶。 “你看看我,身上就没什么肉,瘦巴巴的,这才没被他们带走。嘿嘿嘿,今后我每顿饭都少吃点,就不会被带走了。” 男童的信念动摇了,竟也觉得十分的有道理,神情变得沮丧悲痛起来,垂着头走回了自己的铺位。 许一言面如沉水。 虽然这个猜想十分大胆离奇。 可也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结合到在人贩子那里,听那两个小孩儿说的。 有富贵人家,会特意抓一些妖怪圈养在家中,当作爱宠来对待。 而对于妖怪来说。 孩子的肉,无疑是最为滋美的食物。 许一言心道:“难道我们真就是被买来当做食物的?” 瞎老头送来的水粥,是就增肥的饲料。 亦或者其他药补能效,让血肉更加美味? 不管这个猜测是真是假。 当务之急,许一言都得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 待得越久。 他就越是危险。 可是问题又回来了。 要如何从这个房间中逃出去呢? 许一言坐在床铺上细细的思考。 这里固若金汤。 唯一的出口只有眼前的那扇门。 而这扇门,许一言已经试过了。 以目前的这具身体来说,是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损坏。 只有等到了饭点的时候,瞎老头从外面打开。 这是唯一能够从这里出去的机会。 瞎老头虽然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是能够看出有功夫底子的。 就凭这些小孩子。 那还不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太弱了吗。” 许一言望着自己的小手,使劲的捏了捏拳头,可也只是感觉到微弱的力气。 “既然太弱了,那就只能变强了!” 许一言双眼猛然放出精光。 用尽全力的捏紧拳头。 他看了看周围。 这些已经自暴自弃,接受了自己当下命运的孩子。 内心挣扎了许久。 许一言终还是下了决心。 他暗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也别怪我了,纵是我不动手杀你,你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好的结果。” 只有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丘老板,又要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了。” 是的。 许一言决心杀光这里的人。 然后用“通冥付魂术”的方法,吸取他们的死气,让沈小的身体开蒙生出真气! 有了真气。 许一言的四方拳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才有机会打败瞎老头。 然后想办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现在。 只等这些人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心狠了,手就稳了 时间慢慢在流逝。 墙壁上的灯火摇晃不休。 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们开始打着哈欠,手脚并用的爬上床睡下。 许一言没有睡。 或者说他是无法入睡。 一方面是没吃晚饭,肚子一直饿得咕咕叫。 另一方面则是危机感、良心的折磨,如蚂蚁一般包裹,让他无心睡眠。 大家都睡着了。 许一言似乎都能听到油灯晃动的声音。 灯火不停的跳动,像是有人在不断的在催促他。 “时候到了,快些动手吧。” “快些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别放在心上,他们始终难逃一死的,眼下自己的性命最为要紧。” “快点!” “快点!动手了,动手!” “别在这儿充当好人了,以往你杀人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不决啊。” “这会儿却良心作怪了?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饥饿会吞食掉你的体力,明天过后,你还能保证自己有杀死他们的力气吗?” “动手!” “动手!你不杀他们,死掉的就会是你!” “动手!杀死他们的不是你,是抓你们来的所有人!” “动手!” “还是说,你想就这样死吗?”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许一言一下坐了起来,惊扰到了左右两边的人。 他们睡得熟,只是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借着在做梦。 是一场虚惊。 墙壁上的灯火依旧晃动。 灯火只是灯火。 它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许一言也不再去看它,而是低下头,看向身旁睡得正香的孩童。 他大概是在梦里吃东西呢,不断地咂巴着嘴唇,口水从嘴角蔓延出来,滴湿了枕头。 他年纪还小,估摸着可能七八岁左右。 这个年纪,身子骨还不硬朗,脖颈也很是细嫩。 就像是刚刚冒出泥土的春笋。 脆弱不堪。 许一言一瞪眼,用力咬住了牙。 这地方没有什么利器可以使用,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许一言将双手握成箍。 微微有些发颤,但是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他的手也越来越稳,越来越有劲。 在触及到脖颈的那一刹那。 许一言只感觉皮肤的温度好似火烧,那血脉剧烈的跳动,冲击着他的双手。 是下定决心了。 就要用力掐下去了。 手上却忽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虫。 这虫只有小拇指大小,身下长着无数双细腿,但是却没有蜈蚣那一节一节的鳞甲,全身看起来软绵绵像毛毛虫。 许一言猛然看见,被这虫子的模样给恶心到了,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就把手给缩了回来。 无数的细腿在迅速摆动。 黑色虫子行动如流水一样,顺畅地爬上了枕头。 最后沿着口水的印迹,一路攀爬到了那小童的脸上,从他那微微张开的小嘴,一溜烟似的钻了进去。 小童砸吧砸吧了嘴巴,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睡着。 许一言缺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本来是想要抓起虫子来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它爬行的速度太快了,等许一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男孩的腹肚。 这绝非是什么普通的虫子,也绝不是看这孩子没吃饱,舍身来行善给他加餐滋补! 许一言想到那男童说的,他在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异样的感觉,莫非指的就是这个虫子? 肯定是这样了。 任谁身体中钻进去一只虫子,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许一言回想起刚才的景象,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所幸的是他没吃东西,肚子空空如也,吐不出来。 他紧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铺位。 安心的是并没看到虫子。 他又转头去看了看其他人。 无一例外,全都和那个小男孩的情况一样。 这些虫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此刻一股脑的都在往这些人的嘴里面爬。 不需要多想,肯定是那瞎老头送来的水粥的缘故,把这些藏起来的虫子给勾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进入人的肚子里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这些人把他们买来后关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黑虫寄生在体内不成? 许一言现在也没空去好奇这些了。 他长长吁了口气,道:“好险好险。幸好我没吃这里的东西,不然只怕这虫子也会找上门来。” 今天没找上来,能够保证明天、后天也能相安无事吗? 这地方除了那水粥之外,可没有其他的食物了。 人是铁,饭是钢啊! 黑色虫子的出现,更是加剧了许一言要立马逃离的想法。 他彻底的狠下心来:“这鬼地方一天都不能多呆下去!必须要在今晚上将真气提炼出来,赶在明天发放的时候,让这具身体变强!” 一把掐住了那孩童的脖子。 逐渐绷紧的肌肉,让手上的力气愈加庞大。 让人奇怪的是。 被如此紧紧扼住致命要害,那孩童只是表现得有些难受,整张脸都憋得胀红,可就是没有醒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沉睡之中,依然伸手过来挣扎。 可许一言是用上了全力了,他又如何能够掰拉得开呢? 挣扎的气力越来越小了。 孩童已经虚弱下来了。 用不了多久,许一言就会杀死人生中的第一个无辜儿童。 但是眼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忏悔和内疚了,那隐隐作痛的良心也被求生的欲望给压制住了。 心狠下来,杀手的手就越发稳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喊了出来:“你、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声音是颤抖着的,是充满着惊恐和不可思议的。 那声音同样也是熟悉的。 许一言着实没有料到,自己的谋杀行径居然被会人给撞破,吃了一惊,手上的力也顿时松了。 手下的孩童喘了口气,暂时性的捡回来了一条命。 “你为什么要杀他啊?你是发疯了吗?” 许一言回头,看到是那个做哥哥的男童醒了过来,他正一脸惊疑的盯着自己,像是见了鬼一般。 许一言怔了怔,问道:“你怎么醒了?难道说你一直就没有睡?” 男童道:“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妖怪给追着,然后就被吓醒了。难道我这还是在噩梦中吗?你是那个妖怪?” 他无法相信这是现实。 许一言不想他来阻拦自己,于是做了个恐怖的鬼脸,吓唬道:“不错,你还是在噩梦中。你若不把被子盖住自己,等我吃了这小鬼头,就过来吃你了!” 男童似乎有些信了,当真就躺了下去,一把将被子拉过来蒙着脑袋。 许一言不敢浪费时间,也担心自己会反悔。 手上顿时加力,想要即刻杀了那孩童。 孩童吃痛,痛苦的哀鸣了一声。 男童听闻这求救似的呻吟,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被绑缚在祭坛上的情景。 也想到了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英勇侠客。 心中顿时涌上来一股勇气。 一把推开被子,仿佛是化身成了救命恩人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大叫道:“妖怪,就是在梦中,我也不许你胡乱杀人!” 跳下了床,一往无前的朝着许一言扑过去。 第二十九章: 杀身以成仁 男童眼前所看到的,也已经不是许一言谋杀身下孩童的场景。 浮现出来的,是去年夏日的时候,一只丑恶大妖怪扑向自己的画面,周围是一群瑟瑟发抖的村民。 当时那孤立无援的绝望再次涌上。 而后他就看到了那个拔刀的少年侠客,带着笑道:“莫怕。” 一想到此人。 男童心中胆气又生出几分来,喊道:“我才不会怕你!” 许一言暗道一句:“真是麻烦!” 这片刻之间,可没法子要了这孩童的性命,只有先行解决了男童才是。 许一言本是没打算杀了这男童的性命。 毕竟救过这小子的性命,两人也算是共患难的旧相识了,而且两人都疼爱自己的妹妹。 但若是他一意孤行要来阻拦的话。 许一言也不能不下狠手了。 虽说体内没有真气,可脑海中还是有武学记忆的,自然是不会担心打不过。 见男童前扑而来,周身都是破绽空门。 许一言并不急于动身,而是等男童扑得近前来了,这才转身朝侧方一躲。 男童自然是扑了个空,重心不稳,登时就要往前栽倒。 许一言轻跳起身,踩在男童的背后,同时左右两手分别压住他的胳膊肘,让他无从使力,动弹不得。 男童不甘认输,如一条上岸鱼一样,使劲儿的摆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来,同时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许一言手上用力,轻笑一声,道:“放开你?没本事还学人家强出头,乖乖的躲起来不好吗。见义勇为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实力的。莽和勇是两码事。” 男童叫道:“我才不做缩头乌龟!” 许一言肃然道:“那我只能成全你,让你做个亡命英雄。” 万不可拖延时间,免得闹出更大的动静来,惊醒了房间里的孩童倒没关系,怕只怕被那个耳尖的瞎眼老头子给听到了。 许一言双膝跪压着男童的双臂,一屁股坐在他身上,空出双手去掐他的脖子。 许一言心道:“你这命本是我救的,眼下不过是还给我罢了。” 男童脖颈受扼,全然无法呼吸,胸口窒痛不已,心中登时明白过来:“做梦哪有这样真实疼痛的!我是真的要死啦!” 却也搞不明白,许一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下手杀人。 当真是怕被吃怕得发了疯吗? 极度的缺氧,让男童全身麻木,双眼向上翻白,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了。 这是临近死亡的感觉。 男童又一次的看到了身在祭坛的画面。 当时他看到妖怪长着血盆大口,一路滴着粘稠口水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也是吓得魂飞天外,濒临死亡了。 可那是他终究没有被吓死。 因为许一言及时出现,一句轻松的”莫怕“,登时将他快要出壳的魂魄给拉了回来。 从此,这句话就刻在了他的心里面,成了他的压心石。 这时。 那句话在心底响了起来。 “莫怕。” 男童的意识顿时清醒,肚子感到有一团火烧了起来,一股气从中猛冲而出,瞬时涌到四肢百骸。 “啊!” 男童大叫一声,奋力挣扎。 许一言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爆发而来,身体已来不及闪避,被男童一下推飞到了墙边。 重重的落到了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 许一言艰难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个七零八落,疼得牙齿都咬紧了。 心里面是纳闷不已:“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修炼出内功来了。这下可打他不过了。” 开始计较着想其他的办法来解决。 男童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只是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发痛的脖子,又摸了摸方才如火烘烤的肚子,道:“是吃坏肚子了吗。” 附身看了看那孩童,见还有气息,也就放下心来。 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了。你干嘛要狠心杀他,还想要杀我。你当真是妖怪变的吗?” 这时候,许一言也没必要继续骗他了,诚实回道:“我是人,并不是什么妖怪,也不吃人。” 男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真怕你要吃了我们。诶,那你干嘛要杀人!” 许一言道:“留在这个地方,我们所有人迟早都会死的。” 男童道:“这和你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许一言道:“我不想就这样死了啊。” 男童不明白,问道:“你杀了我们,你就用不着死了吗?是人贩子给你说的吗,他们是骗你的!” 许一言摇头道:“人贩子不会放我走,但是我有办法可以逃出去。” 男童闻言又惊又喜,道:“你当真有办法逃出去吗!是什么法子啊,既然有办法了,那干嘛还要发疯杀人啊。” 许一言坦白道:“杀人就是我的办法。” 男童瞪大了眼睛,道:“这算什么办法!难道你杀了人,他们就会怕了你吗,还是会把你抓去见官。” 许一言道:“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会武功,但是这门功夫需要杀人才能用。也就只有杀了他们,明天早上我才能偷袭那瞎老头,然后逃出去。” 男童道:“呸!我才不信,你要是会功夫的话,哪儿会被人贩子给抓起来啊。” 许一言反问道:“若不是真的,大半夜我不睡觉,干嘛要去杀人?杀人好玩不成?我和他又无冤无仇的” “这个、这个......”男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理所应当来,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 许一言继续道:“你信我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或是明天,或是后天,终是会被那些人带走去喂了妖怪的。总之是难逃一死,那为什么不能借他们的性命来让自己活下去?” 男童想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得道:“杀人就是不对!你怎么知道杀了他就一定能逃出去,说不定明天抓走的就是你!” 许一言两眼盯着他,道:“明天会被抓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男童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道:“怎么会是我,我身上的肉又不多。” 许一言笑着摇了摇头,道:“被抓走的标准并非是肉多和肉少。” 男童奇道:“那是什么,你知道了?” 许一言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是争取不到他的帮助,索性就讲明白了,道:“难道你还没发现吗,现在的你已经和睡觉前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男童慌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哪里不一样了?我要变妖怪了吗?” 许一言道:“刚才你一声大叫,难道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男童回想了一下,道:“肚子有些烫。” 许一言指着自己的丹田位置,道:“这就是了。你现在自己去感受一下,这个地方是不是能感应到一股蓬勃的力量。” 男童照着做了,满脸惊异道:“是的啊!你怎么知道的,这种感觉好舒服!”捏了捏拳头,继续道:“感觉很有力气!” 许一言道:“这个就是真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碗水粥就是能主动激发你们真气的灵丹妙药。那些被带走的人,就是生出了真气。因为每个人的体质和潜能不同,因此时间长短也不一样。” 他故意隐去了黑虫入口的环节,为的就是怕吓到这男童。 听许一言说得头头是道。 男童摸着自己的肚子,渐渐开始惶恐起来,道:“那么我会被带去为给妖怪吃了吗?还是把我培养成杀手?” 忽然脸上有浮现出欢喜,道:“那我现在有了真气,是不是就变得厉害起来了。那我可以打败那个老爷爷,然后救你们出去!” 说完就满怀期待的看着许一言,想看到他点头称是。 许一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别说你才刚刚开蒙生力,就是练了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是那个老头的对手。” 男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知道这武者境界之间的差距,道:“他已经那么老了,会有多厉害啊。而且我们有这么多人,今晚上肯定也有和我一样生出真气来的,到时候我们所有人一起上,肯定能打败他的!” 许一言否决道:“我们根本没有协同合作的那种默契,这种行动实在太冒险了。” 男童不服气,道:“那你一个人上就不冒险了吗,就一定能打败他吗。你现在可是连我都打不过!” 许一言道:“现在我打不过你,可等我也生出真气来后,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而且你不会功夫,空有这点真气也无济于事。” 男童道:“你会功夫,那你教给我不就成了。” 许一言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捧腹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惊世天才?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就想练成武功高手?” 男童也知道这不太现实,可自己就是无法眼见无辜者惨死。 但是他也觉得许一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他们这些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那么为什么不牺牲一部分人,来拯救另一部分的人呢? 就像村子里选祭品来供奉妖怪那样。 许一言见男童在迟疑不决,知道他是开始动摇了,于是再接再厉,劝说道:“杀了他们后,我的功夫就成了。再加上你的一份力,我们就有绝对的把握能逃出去。难道你不想出去找你的妹妹吗?她可并没有吃这里的东西,所以一定还在某处活着。你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后面的一句话,可正是说到了男童的心里面,而且还是最柔弱的一个地方。 男童不再犹豫了,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在笼子里的时候,你就有本事打倒那个人贩子婆婆了,如果你也和我一样有了真气,肯定能打败这个老爷爷的。” 终于说动了。 许一言笑逐颜开,走上前揽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一定帮你找回你的妹妹。” 男童并不开心,愁苦着脸问道:“你需要杀多少人,才能用你的那个武功?” 死气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但是许一言知道不能把真心话说出来,否则男童肯定不会同意,只能撒个谎,道:“用不了多少,五六个吧。” 做任何事情,向来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差别。 杀人同样如此。 男童双手搭在许一言的肩膀上,神情郑重的道:“你答应我,你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回来救剩下的人。一定要报官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不要再让其他人受害!” 许一言道:“我答应你。” 男童扬起一个笑脸,道:“我相信你。你先从我开始吧。” 说着就闭眼垂手,仰起了脖子。 如果解救必须要先有牺牲的话。 那么他只能尽己所能的多救一条性命,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的性命。 男童认为这是自己的命运。 他本来就是被村里人选中的祭品,是作为拯救大家的牺牲品。 这是他的责任。 男童这次并不畏惧死亡。 他看起来十分的从容和平静,心中想着的是:“大哥哥,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救别人的性命了。” 许一言原本十分惊愕,可随后也想明白了。 这孩子是受到了自己那时候随口说的言论的影响,从此有了一颗舍己为人的侠义之心。 许一言尊重男童这个杀身成仁的决定,郑重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可能救他们出去!” 他现在能做到的仁慈,那便是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 不杀便是救了。 许一言别过头去,伸手动手掐住了男童的脖子。 房间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许一言甚至能够听到男童的心跳声。 从最开始的澎湃有劲的急速“砰砰砰”声,慢慢变得平缓、微弱起来。 “你个狗日的快放开我!” 在如轻鼓一样的心跳声中,猛然撞进来一个女人粗鲁的怒骂声。 把许一言他们吓了一跳。 许一言知道马上就有人要来了,可不敢继续杀人了,忙松开了手,扶着男童,道:“有人来进来了,快回床上去躺好,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你已经醒了!” 男童神色焦急,道:“他们是不是来抓人了?” 许一言轻声道:“不知道!别说话了,那瞎子耳朵厉害的很!” 男童轻手轻脚快速跑回了床,拉着被子蒙住了头。 许一言也躺好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在门外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 许一言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说道:“嘿,这会儿没空料理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待几天吧!” 随后就是一声闷响,是把什么东西给扔到了地上。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慢慢走远。 许一言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大门前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少女。从身形上能判断出比他们这些孩童要大个好几岁。 年纪越大的人,身体素质和体力也就越强。 这死气自然也就更浓,所提炼成的真气也就更多。 许一言在心中嘿嘿一笑,道:“命不该绝啊。老天爷怕这里的人不够,特意又给我送来一个。” 轻手轻脚的走上前,一把掰过少女的身子。 许一言看到少女的容貌之后吓了一跳,失声道:“庄小羽!她怎么也被人给抓到这里来了!” 第三十章:破门而出 看到了昏迷的庄小羽。 许一言顿时觉得自己逃出无望了。 为了防这庄小羽出逃,这里的人肯定会加严防备了。 同时许一言也猜想道:“看来这个地方并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啊。连庄小羽都牵扯进来了,难不成这里也是那‘拳头’所为?“ 他用手指戳了戳庄小羽,道:“唉,早不来晚不来,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抓进来了啊!” 发牢骚归发牢骚。 多了一个庄小羽这个强力的助手,其实对出逃还是大有帮助的,许一言也用不着非要杀人来吸收死气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把庄小羽给叫醒。 然后好好问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被人给抓到这个地方来的,还有他在客栈的身体是否安然无恙。 许一言手掐人中,喊道:“小羽,小羽,醒一醒。” 没一会儿,庄小羽悠悠醒来。 她听到有人在喊叫自己的名字,睁眼却是个陌生孩童,大感困惑,问道:“你谁啊,怎么认识我的?” 许一言拉她起身,道:“师姐是我啊,许一言。” 庄小羽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你是许师弟?” 上手抓着许一言的脸是左捏又捏,道:“他怎么把你也抓来了,还有,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你当真是许师弟?” 许一言被捏的有些疼,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揉着脸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遂将自己在客栈中,被一股狂风给吹出了魂,而后落到了这具小身体当中,这之后的一连串遭遇说了出来。 为彻底打消她的疑虑。 许一言甚至将他们的相遇,以及被‘拳头’视为仇敌的原因,全都简单的说了一遍。 庄小羽和那些小孩子不一样。 她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世上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听完之后便相信了,道:“难怪我出门的时候,跟你说话还不理睬我呢。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组织中的人就找不到你了,你还白捡了十几年呢。” 许一言苦笑道:“我还是更喜欢我原本的身体。对了,你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也被人给抓到这里来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庄小羽道:“这里是群芳楼啊。” “群芳楼?”许一言隐隐已经猜到是什么地方了,但还是不太肯定,“是个什么地方?” 庄小羽道:“妓院啊。” 许一言心道:“果真是妓院。”问道:“你没事儿跑到妓院去做什么,还被人给打晕抓起来了。” 庄小羽道:“你也知道的,练阴魂折纸术是需要与阴魂建立合作的,每月都要给他们献祭阳气精血,否则就会遭到反噬。” 许一言心道:“这我还真不知道,邪门功法尽是一些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啊。” 庄小羽接着道:“以往我都是随处抓些人杀了的,可你不是要在城里多待几天吗,就不方便随便杀人了。所以我才想到去妓院的。哪里男人也多,我一个取一点,总是能够攒够的。” 许一言不敢去猜想,问道:“你是怎么取的?该不会是......” 庄小羽直言道:“对啊,我编了个身世,然后就混进去做了妓女。每天晚上都要接好几个客人呢。” 许一言不由得竖了个大拇指,道:“你真了不起,我由衷的佩服你,这种事情你都愿意放低身价去做。” 庄小羽抬手打了他一个脑瓜崩,道:“你瞎说什么呢。客人进房间后,我就用术把他们迷晕了。如果不是这样,我哪儿能露出马脚,被人给识破了啊。” 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道:“学艺不精,打不过人家啊,这才被抓过来了。” 许一言问道:“这妓院中的高手很多吗?” 庄小羽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了,妓院中养的打手倒是平平无奇,打败我的好像是他们的老板。他有些本事,我是真打不过他。” 许一言沉吟片刻,道:“明面上是开妓院做生意,背地里其实另有名堂。做得如此隐秘,自然是不会让太多人知晓的。” 掰着手指头数着数,继续道:“他们的人员情况,现在我们能知道的,第一个个是买我们来的人,第二个人送饭的瞎老头,第三个是厉害至极的老板,他大概是这幕后主使了。剩下的一个就是押送你过来的那人,不过他也可能就是第一个人。” 庄小羽也表现出做了一番思考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道:“瞎老头我没见过不知道身手,不过送我过来的那人武功不怎样。” 许一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一路过来的时候,可摸清楚了外面是什么情况?” 庄小羽摸了摸后脑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被打晕过去了,就只中途醒转了一次,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就又被打晕过去了。” 许一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了片刻,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这里关着的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我想是用不着什么厉害人物看守的,一个瞎老头就足够了。” 庄小羽道:“嗯,你说的不错。” 许一言接着道:“你被他们打晕过去,如果不是我掐你人中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是醒不过来的。” 庄小羽继续点头道:“肯定醒不过来,那狗日的下手重!我现在头还疼呢。” 许一言继续分析,道:“也就是说,就算是他们要防备你出逃,加派人手来这里看守,那也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庄小羽道:“说的不错,然后呢。” 许一言白了她一眼,道:“还然后什么啊,当然是趁他们疏于防备的时候,尽快的破门逃出去啊。这扇门我拿它没办法,难道你还摆不平吗。” 他在和男童打架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那个瞎老头并没有在这附近守着了,否则怎么会听不到动静呢。 那么这外边,应该就是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庄小羽重重拍了拍许一言的肩膀,表扬道:“师弟你脑瓜子真好使。但是我有件事情还没给你说。”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什么事情?” 庄小羽道:“那老板把你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他怕我醒来后闹事,因此封住了我的气门,我现在半点真气也用不出来。” 说着就走到了门前,奋力地踹了一脚,只发出了一声响动,房门稳固依旧。 庄小羽道:“你看吧,这门做得真结实。” 许一言道:“他又不是废了你的经脉,只不过是用手法封住了而已,我们把它解开不就行了。” 庄小羽惊喜道:“你会解吗!” 许一言道:“这等末技,有什么难的?和点穴其实大同小异。” 庄小羽跃跃欲试,道:“既然你会的话,那还等什么呢,赶紧的吧!不过我们跑出去肯定还会遇到老板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许一言面色沉重,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里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我们出去后小心着点,尽量别被发现了。” 许一言跑到大通铺边,一把抓起那男童的被褥,将他拉了起来,道:“别装睡了,现在有不杀人就可以逃出去的法子了。” 男童喜道:“我都听到了。你要帮这位姐姐解开什么门,然后就可以踢开这扇门,带我们逃出去了。” 许一言道:“不是我来解开,而是要你上才行。” 男童疑惑了,指着自己,忙摆手道:“我?我不会啊,我只会开门,不会解门的。” 许一言一把将他拖下床,道:“我们之中就你有真气。这解穴的手法其实很简单的,只要认准了穴道和气门,然后灌输真气去冲撞就是了。具体的方式我会教给你的。” 男童临危受命,一想到如此重大的责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当即感到诚惶诚恐,又兴奋万分,脸都涨红了,道:“我、我试试吧!” 许一言于是先讲了一遍理论,然后自己演练了一遍,又手把手的带着操作了一番,最后问道:“如何,这下你应该是学会了吧?” 男童在心中过了一遍流程,道:“大概是知道了。”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嗯,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掌握了诀窍就很简单。待会儿我告诉你穴道和气门的所在,你就照着方法,运上真气点上去就行了。” 在许一言的指点下,男童只用了一次,就成功的解开了庄小羽被封住的气门。 他和许一言高兴得击打了一下手掌,道:“太好了,我们赶紧逃出去吧!” 庄小羽气门初解,还有一些阻塞,盘腿坐下来运行了片刻,畅通无阻了,起身道:“好了!看我的吧。” 跳到门前,运气一掌,便把那牢固的宽门打出一个大洞来,伸出头去看了看,道:“外面没人,我们走吧。” 许一言拉着男童上前。 男童忽然驻足不动。 许一言回头道:“怎么了?可耽误不得时间。” 男童指了指还在熟睡中的其他人,道:“我们把他们叫醒,一块儿逃出去吧,不能丢下他们。” 许一言道:“我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都没醒过来,你觉得他们是正常的睡熟了吗?” 男童这才发觉不对劲,有些着急起来,道:“那、那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丢下他们不管吗?” 许一言道:“我们先逃出去,之后再去报官或者用其他的办法来救他们,这才是良策。现在我们到底能不能出去,还是两说呢,还是先替自己担忧一下吧。” 男童见说得有些道理,便跟着一块儿,从门洞钻了出去。 门外漆黑一片,许一言便叫庄小羽拆了三盏墙壁上的油灯,由他们三人分别拿着照明。 第三十一章:画地为牢 门的材质很结实。 庄小羽真气也才回复不久,一脚上去也只是破了个大洞。 三人手拿油灯,庄小羽道:“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家应付不来,就让我走前边吧。” 率先从门洞钻了出去。 火光照耀之下,这才看清四周尽是一些坑坑洼洼的土壁,脚下也是起伏不平的土石路。 原来这房间竟是在地底下修建而成的,无关乎这么低矮旷阔又暗黑无光。 这条地道同样不宽敞,只能够容纳一人行走。 庄小羽见没什么危险,便道:“好了,你们也出来吧,这外边什么人也没有。” 许一言闻言,和男童依次钻了出来,见了这等情景,暗道:“看来这是在那妓院的地下室了,不知道出口会在哪儿,可别在那老板的房间,否则可就糟了。” 不过已然出来了,是不能回去坐以待毙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油灯的光亮并不足,只能够照亮身前近处,离得稍远一点,便是无尽的幽深黑暗。 许一言提着小心,叮嘱道:“庄师姐,你留神着点脚下,谨防他们埋下什么陷阱。” 庄小羽“嗯”了一声,将油灯放得低了。 三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并未走出多远的距离,庄小羽忽然步伐一滞,小声的“呀”了一声,尔后一只黑黢黢的东西迅速从脚底一窜而过。 走在最后的男童也被吓了一跳。 许一言道:“一只老鼠罢了,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庄小羽啐了一口,继续往前,道:“奶奶的,我还是头一次被破贼鼠给吓着,还是小心谨慎过头了。” 男童也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以为是什么妖怪。”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在这等阴暗紧张的环境之中,脚底下毫无防备的窜出某个东西,心里面多多少少都会被吓一跳的。 许一言提醒道:“这里是地底下,阴暗潮湿,有些老鼠虫什么的也很正常。有点儿准备,别大惊小怪的了,谁知道我们此刻是在什么下方,上面的人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动静。” 话才说完,走了没两三步。 许一言又听到身后男童惊声叫了起来。 这声音比刚才的还要大声。 许一言摇了摇头,停下来问道:“又怎么了啊?” 转过头去,也不免吓了一跳。 他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缩了一下身子,撞到了前面的庄小羽。 庄小羽“嘿”了一声,也停了下来,道:“你还说别人呢,怎么把自己也给吓到了。” 转身回头,看到许一言和男童之间的左侧土壁上,钻出来了半截花斑小蛇。 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在两人的面前摇摆不停。 大多数人对于蛇类有着天生的惧怕心理。 即便这条小蛇不过只有尾指粗细,两枚尖牙兴许还没长成,但还是吓得男童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许一言看清这小蛇是圆头,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道:“没事,圆头的蛇大多都是没毒的,你用不着怕。” 男童战兢兢道:“真、真的吗?” 许一言道:“九成都是吧。” 下意识把头慢慢的靠后了一点。 小蛇察觉到动静,却是朝着男童的方向靠拢了几分。 男童脸色瞬间又白了三分,呼吸都快停止了,嘎声道:“那、那不是还有一成吗!怎么、怎么办啊现在。” 许一言道:“就算是毒蛇,这么小一条有什么威胁?两指一掐就断了。庄师姐,就只有劳烦你出手了。” 庄小羽道:“小菜一碟。” 一手压下许一言,探身上前,出手似风如雷,两指在刹那间就夹住了小蛇的七寸。 男童这才敢重新呼吸,忙道:“快掐死它!” 庄小羽指上用力。 这一下竟没能直接夹死小蛇。 小蛇受痛,回头张嘴想咬,却是咬不中,便用身子将庄小羽的手指给缠绕起来。 庄小羽柳眉一竖,怒道:“我还奈何不了你小小一条蛇不成!” 弯指握拳,将小蛇半个身子都给攥在手里,唯独留了一个蛇头在指缝外张牙嘶吼。 男童急道:“姐姐,你快把它捏死!” 庄小羽已十分用力,可这看似柔嫩的小蛇,生命力却顽强得紧,就是不咽气。 纳闷道:“怪了,怎么捏不死它啊?难道我气门又闭上了吗?既然捏你不死,那便将你撞个稀巴烂吧!” 想将小蛇从土壁中拉扯出来。 许一言觉着有些不对劲,忙道:“别拉!” 话说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庄小羽已一把将小蛇拉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蛇身从许一言的面前延伸过去,足足有二尺多长,但仍没有完全拉扯出来。 庄小羽讶然道:“唉,这蛇长得真怪,怎么头小身子粗啊。” 许一言也看清了,这小蛇是如同蟒蛇的体型一样,从头到尾是逐渐变得粗大起来。 那原本尾指粗细的孔洞,也已变得半个拳头大小。 庄小羽见指缝间的小蛇兀自活力充沛,在哪儿扭动个不休不止,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道:“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蛇到底有多长!” 左手一把抓住蛇身,像是挽绳子一般套在自己的胳膊上。 许一言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动作雷厉风行,顷刻之间就将整条手臂都缠满了蛇身,还在地上拖了一大截拳头粗细的蛇身子。 男童已吓得面无人色了,跌跌撞撞的退后,道:“姐、姐、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你把它、把它塞回去,我们赶紧走了吧。” 许一言脸上也变了颜色,忙道:“庄师姐,你别冲动啊!别和一条蛇生气啊,我们的目的是要逃出去啊。” 庄小羽脾性起来了,咬着牙道:“我偏要看看这蛇到底有多长!”手上拉扯缠绕的动作不慢反快起来。 土壁上那拳头大小的孔洞,忽然在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纹,并以一个环形的姿态,迅速的蔓延开去。 土壁上开始掉落下石屑和泥沙。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庄小羽还在不断拉扯,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蠕动的花斑蛇身。 许一言觉得有些恶心,前面又有庄小羽拦着,只能是跟着男童往回撤,只希望庄小羽能够赶紧消停下来。 才刚刚撤离。 土壁的孔洞忽然爆裂,四散飞射的石砾土块让庄小羽不得不举臂遮挡。 许一言喊道:“小心!” 一个人头大小的蛇头从爆扩而开的洞口中飞射而出。 张开血盆之口,朝着庄小羽咬袭去,同时地上的蛇身也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 庄小羽感到手臂上的蛇身骤然缩紧,心中叫了声苦:“这是个什么怪蛇,怎么有两个脑袋?这下可糟了个大糕!” 第三十二章:灯灭了 原来最开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蛇,只不过是这条大蛇的尾巴而已,闲着无聊,于是顺着土壁的小洞钻了出来。 因此无论庄小羽如何掐打这条小蛇的七寸,也是不能让置它于死地的,只会让它更加的激恼。 这蛇虽然怪异,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兽,并没有修炼成妖怪。 得到许一言的提醒之后。 庄小羽右臂灌注真气抵御怪蛇的缠绕。 地道狭窄逼仄不可动身闪避,面对飞袭而来的蛇头,也就只能出手硬碰硬了。 左手遮挡飞石,觑准时机抬起右脚,将蛇头踢在洞顶上。 震落了许多的砂石碎粉。 庄小羽哼了一声,道:“以为长得粗大了一点,就打得过我了吗,你就是练成了怪,也不是我的对手!” 其实这不过是吹嘘之词。 她的本事全是依赖于阴魂折纸术,然而此番被人捉拿而来,身上的纸物早被一扫而空,能做的不过就是拼真气的蛮打罢了。 不过好在这条蛇用的也是血肉蛮力。 这怪蛇十分的皮糙肉厚,下巴吃了庄小羽猛力的一脚,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碍,眼睛反而变得更加猩红。 一边迎头撞击,一边挺起地上的蛇身。 一上一下,左右开弓。 庄小羽言语之中虽然轻视怪蛇,但心中却半分也不敢疏忽,小心谨慎的应对着。 许一言见打了起来,这窄小的地道中,免不得会受到一些无妄之灾。 推着男童往后退,忙道:“我们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男童巴不得远离着怪蛇,见许一言说话了,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他们并未走出去多远,此时跑动起来,顷刻间就回到了原来的屋子外,从门洞中钻了进去。 房间中的人依旧在熟睡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身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这是幸事还是祸事。 不见了蛇怪,男童心里也就不怕,满面愧疚,心中难安,担心道:“我们把姐姐留在那儿了,她一个人能对付那只蛇妖吗?” 许一言道:“她要是都对付不了,多加我们两个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这事是她搞出来的,就让她自己摆平吧。” 说着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男童可放不下心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道:“都怪我!不是我害怕的话,姐姐也不会去抓那条蛇了,我们也早就跑出去了。都是我的错。” 许一言安慰他道:“这怪不得你。你认为这怪蛇本来就是在这住着的吗,哪儿有这般巧的事情啊。是那些人故意养在路上的,为的不就是防止我们逃跑吗。” 男童道:“那妖怪这样恐怖,竟然有两个脑袋,也不知怎样的厉害了。姐姐她、她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许一言道:“放心吧,她的本事大着呢,那条蛇还不是她的对手。” 男童一直扒在门洞旁观望,可是外边的道路并非是笔直的,站在房间中是看不到庄小羽的位置,只能看到那盏油灯昏黄的光亮。 打斗的声音在持续的传来,让男童的心始终高悬不下。 许一言嘴里说着不在意,必然是庄小羽胜利,可这毕竟是关乎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心中难免会紧张一些的。 两个人都紧紧的听着外边的打斗。 没一会儿,声音终止了。 万籁俱寂。 男孩的心却悬得更高了。 声音终止就意味着战斗结束,那么活下来的那一个会是谁呢? 许一言道:“瞧我说的不错吧。那蛇不会庄师姐的对手。” 男童也希冀如此,在心里面默默的祝祷着:“姐姐,你快回来啊。快回来啊。” 默念了好几遍。 可远处那昏黄的灯光却是一动不动。 男童问道:“姐姐她,姐姐怎么还不过来啊?” 许一言也有些不明白了,想道:“难道庄小羽打输了不成?她都打不过,那我们哪里会是对手啊!” 一时之间,空气似乎都冷冻了起来。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庄小羽没有走回来,但那条巨蛇也没有跟过来。 许一言道:“莫不是两败俱伤了?” 男童使劲捏着门洞,啪嗒一声将其捏碎了,道:“那、那我们,那我们出去救姐姐吧。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啊。” 门外昏黄的光亮,出乎意料的灭了。 男童惊叫了一声。 许一言忙问道:“你一惊一乍的干嘛,看到什么了?” 男童指着外面,道:“灯,灯,姐姐的灯熄了!” “这个时候灯灭了?”许一言看了看墙壁上的油灯,正烧得好好的,他们带出去的油灯都差不多,不可能这么快就烧完了,“是有人把油灯给灭了!” 男童浑身打了个哆嗦,问道:“是姐、姐姐吗?她为什么要把灯灭了啊?” 许一言也不明白,喃喃自语道:“是啊,她干嘛要灭灯啊。还是说,是那只蛇把油灯打翻了?” 男孩捏了捏拳头,一张脸憋得通红,道:“我们、我们还是出去吧。无论如何,也要把姐姐带回来啊。” 许一言心道:“这蛇既然不过来,要么是被打死了或打成重伤了,要么就是回自己的窝去了。”便道:“好吧,我们一起出去吧。” 从地上捡了一块尖锐的木块握在手上,权且充当匕首利器了。 男童自觉是有真气的人,理所应当的应该走在最前面开路,可许一言瞧他那副害怕得紧的样子,笑了笑道:“你还是跟在我后面吧。若真有情况,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差别。” 拿着油灯。 许一言在前,男童抓着他衣摆跟在身后。 这是第二次出来,他们也就用不着步步小心,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却是看到面前盘旋着一堆蛇身肉,堵在了道路的中间过不去。 起初二人见到这场景还有些害怕。 可见那堆蛇身上趴着巨大的蛇头,是已经闭上了那猩红的眼睛,蛇信子耷拉在一边也收不回去了。 许一言道:“这蛇是死得透透的了。” 虽是死了,可这一大堆,也着实让男童感到毛骨悚然,不敢细看,忙问道:“那姐姐呢,姐姐在哪里啊?你可有看到?” 这地方一眼就能看完。 许一言心道:“庄小羽大概是在这蛇的后面。不知道她是否受了伤,怎么会被这条蛇盘起来就给拦住了路。”喊道:“庄师姐,你还好吗?没事的话就吱一声。” 男童也喊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我们来接你回去了。” 并没有回应之声。 许一言大感不可思议:“当真是我看走眼了,原来这条蛇这么厉害吗?居然连庄小羽都要和它同归于尽才行。” 正在思忖的时候,男童拉了拉他的衣摆,脸色惨白的道:“要不、要不我们爬过去看看吧。” “爬过去?”许一言看了看面前这堆蛇身肉山,几乎是快要把道路给封堵完全了,要过去就得从蛇头旁钻过去,“那得先试一试这蛇是不是真死透了。” 说着就准备用尖锐的木块试一试。 刚准备动手,却忽然的愣住了,停在了原地不动。 许一言想到了一个违和之处,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座肉山,回头愕然问道:“你一直在门口盯着,那油灯在熄灭之前,灯光的强弱可有没有什么变化?” 男童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答道:“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突然就灭了。” 第三十三章:没来由的寒冷 许一言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远离了蛇身肉山,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来了一股寒冷惧意。 他喃喃自语道:“若光影始终没有变化,那这蛇就是在灯灭了之后,被人有意的盘旋成了这个样子。是庄小羽干的吗,她为什么要做么做?不是她的话,又会是谁呢?” 想到此节,心中惴惴不安,免不得感到一阵阴寒刺骨,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男童奇道:“你说这蛇是姐姐干的?她为什么要堵住我们的去路吗?她是一个人跑掉了吗?” “堵住我们的去路,那不就是新的一扇门吗。”许一言感到越来越冷了,缩了缩衣裳,“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吗。庄小羽是被杀了,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男童听后直接哭了起来,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姐姐。” 许一言心中本就烦乱不堪,被这哭声一扰更是心烦意乱,当下喝了一声,道:“别哭了!人都没见到就在这儿哭丧了,兴许只是昏过去了呢。” 男童忙把嘴捂住,心想确实不该这么早就哭了,便道:“那我们要过去吗?从、从这蛇头上爬过去。这蛇当真是死了吗?” 事情没能弄明白,许一言是决计不会就此罢休了。 庄小羽是死还是活,总要有个确切的结果,即便这蛇当真是守卫所为,那也用不着害怕。 既然只是用大蛇赌住了去路,说明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动手杀人这些小孩的,对这里的老板还有用。 唯一有危险的,还是眼前这条大蛇。 到底是真死了,还只是在假寐,心中有了疑惑后,许一言反而无法确定了。 他将牙一咬,道:“刀山火海也得走上一遭了。” 知道男童怕蛇,于是便将自己的油灯交给他,道:“你留在这儿照明,我过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有什么事儿我叫你。” 许一言走到蛇身近前,正准备攀附而上,忽地从顶上灌下一道凉风,直吹得他头顶和脊背如淋冰水,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 吹起了风,一盏油灯霎时熄灭,另一盏也变得小如黄豆,微弱暗淡。 男童吓了一跳,紧忙背转过身去,用手将油灯罩住,这才勉强保住了最后的火源。 他拍着胸脯,庆幸还有灯光照亮,问道:“怎么有风吹来啊。” 是啊,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呢。 这是地下通道,除非是连通了什么山间峭壁,否则怎么会有凉风灌吹而来? 许一言打着哆嗦,猛然惊醒过来,喊道:“遭了,果真是出事了!快跑!”说着就往后倒退。 然而这地道毕竟狭隘。 男童不明所以然,听到许一言喊退之后,脑子里仍旧是一片迷糊,因此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是挡住了许一言的退路。 还傻乎乎的问道:“怎么了,不去找姐姐了吗?” 许一言满脸焦急之色,推着他催促道:“别问了,赶紧走,赶紧走!” 话音一落。 从蛇身的背后传来阴凉的女声,道:“能走到哪儿去呀。嘻嘻嘻,你们不来,我还出不来呢。” 许一言闻声脸色大白。 男童不惊反而大喜,道:“是姐姐的声音,她果然没有事情,我们赶紧过去吧。”更加站定不动了。 他身怀真气,许一言推之不动,只能喊道:“快走啊!你没觉得身子越来越冷起来了吗!” 男童奇道:“啊,我没感觉到啊,很冷吗你。” 他不知不觉中已运了真气护体,和许一言的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许一言感觉到的冷,并非是因为外界环境的变化,而且身体热量的主动流失。 这感觉十分可怕! 好不容易把男童推得贴着土壁,才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油灯,拉着就要一起逃跑。 男童吓道:“你的手好凉啊!” 许一言一边走一边道:“在待一会儿,你也和我一样了!” 没走出两步,身后那怪异阴凉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戚戚怨怨道:“别走啊,别把我一个人丢下,救救我,这大蛇压得我好痛。” 男童只觉得后颈窝被人吹了一口凉气,直冷到了心口,惊道:“姐姐在我身后吹气!她被大蛇给压住了,要我们救她呢!” 许一言又何尝没被冷到呢,紧握了一下手,道:“别回头,赶紧走!” 这话说出来却已经迟了。 “姐姐你坚持一下,我们这就来救你出来。” 男童心纯无法见死不救,听到求救声后,当即脚步一顿,扭头回去。 看到那蛇身的底下,果真伸出来了一只手,衣袖正是庄小羽所穿的颜色样式。 不是她还能有谁? 男童回头的那一刹那,许一言察觉到他手的温度已然变低了,暗道:“这下糟糕了!是福不是祸,是祸果真躲不过。” 见到庄小羽的手后,男童暂且忘记了心中的恐惧,一心都是要赶紧救人。 他一把撒开了许一言的手,跑上去抓住蛇身下压着的手,使劲儿往外拉扯着,并咬牙喊道:“你快过来帮我一把啊。” 没有风。 地道内的空气却越发寒冷起来。 许一言手中的油灯也是跳跃不定,在明灭的边缘不断来回。 大蛇身重,男童拉之不动,心中万分急切,不知怎么的竟然运上了真气,然后只觉得源源不断的一股暖流,从肚子内升腾而起,朝着手臂迅速流动。 庄小羽反手一把抓住男童的手,道:“嘻嘻。嘻嘻。你可真是好孩子啊,可千万别放手啊,待会儿姐姐会好好疼爱你的。“ 男童手腕吃痛,顿时觉得身子变得寒冷起来,手上也越来越使不上力了。 心中有些怕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想要挣扎出来,喊道:“姐姐,姐姐你放开我,我冷,我冷。” 许一言跳步上前,一言不发的用手中尖锐木块击刺庄小羽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庄小羽条件反射性的松了一下手。 许一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使出全身的气力,一把将男童往后拉扯,这才将他从铁钳一般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庄小羽抓了个空,不怒反笑道:“许师弟,你这可就不乖了,怎么连师姐都敢打了?待会儿师姐可要好好惩罚惩罚你。” 她一下将手缩回蛇身之下,霍然之间挤出来一个脑袋来,抬眼望着许一言二人。 昏黄油灯照耀之下。 一张脸煞白如雪,嘴唇却红如染血,一双眼睛弯得如月牙一般,但却让看的人心中发毛。 因为月牙之下的双瞳,竟是散发着惨碧的光芒。 第三十四章:阴鬼反噬 庄小羽将脖子伸长抬高,莞尔一笑,道:“师弟,你怎的这般冷血狠心,竟对同门见死不救?” 男童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脱口而出道:“姐姐变成鬼了!” 许一言将油灯砸落在地,灯油顿时流溅四地,火四散流开,逼得庄小羽不得不将头给缩了回去。 许一言猫腰跃步,从男童的头上跳了过去,拉起他道:“还坐着!早就让你走了,你偏要去救人。这下可好吧,人没救出来,反是把一只阴鬼给唤活了!” 两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房间。 到了这里,已是无路可退了,只能缩在最里边的墙角,坐以待毙了。 男童心有余悸,颤声问道:“姐、姐姐是好人,她、她即便是变成了鬼,也不该来害我们啊,应该去吓那些人贩子啊。” 许一言面色铁青,道:“她已不是庄师姐了。” 男童吓道:“不是姐姐又会是谁?” 许一言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心中在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怎么才能摆脱目前的危难。 想来想去却也是毫无办法可言,免不得抱怨一句:“庄小羽你也是的,都有时间盘蛇堵路了,怎么就不知道发声提醒一下。这不比你做这些事情有效多了吗。” 原来庄小羽今夜没能如约给阴鬼成功祭食,已是惹得这些阴鬼心有不满,只不过因其自身的真气深厚,暂且能够抑制安抚他们。 没奈何却被人给封闭了气门。 虽说及时给男童解开了,可这期间身体的元气已然遭到了阴鬼的些许反噬。 只是后来见房间中有许多的孩童,想到有着许多的美味可享用,便暂且放过了庄小羽,让她赶紧将这些血食献祭上来。 等庄小羽真气恢复后,却并没第一时间去祭食阴鬼,反而是帮着许一言他们如何逃跑出去。 这着实惹怒了阴鬼。 在庄小羽与大蛇交战之时,这群阴鬼已饥饿多时,也恼怒已急,均是想着:“你既然不仁义喂我,那我们又何苦仗义助你。” 于是纷纷倒戈相向,争先恐后的吸食庄小羽的阴阳元气。 庄小羽情知自己已和这些阴鬼合作破裂,免不得会落个反噬而亡的下场,唯一担心的是许一言也被自己所害,这“纸人道”的传承就当真根绝了。 于是忍耐着反噬之苦痛,三下五除二的绞杀了大蛇,又以阴魂折纸中记载的秘术,以自己身体为囚牢,将反噬的阴魂囚居在内。 这是同归于尽之法。 但却也十分容易被破解,只需要在身体经脉穴道彻底封闭之前,阴鬼吸取到了新鲜的阳元之气,便可以乘势而出,将身体占为己有。 正是为了防备这唯一的破解之法。 庄小羽才将大蛇尸体盘旋成一堵肉墙,想要阻拦许一言他们靠近自己。 她也不是没想过提醒,可若是一张开口,身体便打开了一道门,气便自己泄了,阴魂也就镇锁不住。 千算万算,庄小羽还是错估了这些阴魂的实力,也没想到那初次见面的男童,竟有如此的侠义心肠。 阴魂也没能全部封闭,仍旧是逃出了半截,却也离不开身体太远。 然而这点距离却也是足够了。 许一言在心中慌乱的时候,便是最好的可乘之机。 即便是隔着蛇生肉山,那半截阴魂竭尽全力的吸取到了可贵的童阳元气,这便彻底的破开了封闭之术。 一个女鬼占据了庄小羽的身子,也就是后面嬉笑说话之人。 许一言虽说用油灯暂且逼退了那女鬼。 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且不说那点灯油迟早会烧光的,那女鬼吸取了两个人的童阳元气,尝到了难得的美味之后,定然是勾起了其他阴魂的欲望。 等她适应了庄小羽的身体之后,轻而易举的就能从那蛇身肉山之下挣脱出来,到那时候,许一言他们该往何处去? 许一言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弟子规,在心里叹道:“我这个时候开始信佛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佛祖能抽空过来关顾一下吗?” 他们是躲藏在最里边的床下,虽然这一个笨方法,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一些。 许一言考虑的是,这房间里面有这么多小孩,可能等他们享用完了,肚子已经饱了,就不会在将他们吸干取尽了。 脚步声冷不防的响了起来。 一声声沉闷得就像是走在心脏之上。 男童忽然打了个抖,忙将一旁的许一言给抓紧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庄小羽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门前,笑嘻嘻的探头入动,张望了房间内的光景,舔了舔嘴唇,道:“嘻嘻,这里的美味可真多,好久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了。” 许一言听后只在心里祝祷:“你们吃饱喝足后就散了吧,各神回各位。” 现在这情况,也没空去考虑庄小羽的安危了。 庄小羽从门洞中钻了进来,却是径直的朝着最里边的那张大通铺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笑嘻嘻的道:“告诉你们哦,我们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鼻子闻的。你们的味道......” 一张惨白的笑脸,陡然暴露在了许一言他们的面前,道:“我已经闻到了哦。” 许一言暗骂了一声,突然挺起手中的尖锐木块直刺了出去,这是他留做的最后杀招,如若失败了,那也就只能认命了。 当然是失败了啊。 庄小羽一伸手,便死死的抓住了许一言刺过来的手。 紧接着一把将其从床底拉了出来,轻若无物的举在半空中,道:“瞧师弟你做的好事,好好的一只手,偏给你刺破得这般难看。你说,你该怎么陪?” 许一言只得苦笑着脸道:“要不你刺回来就算了吧。” 庄小羽哈哈一笑,道:“刺回来那是本金,那么利息还如何付呢?” 许一言道:“人都在你手上了,我说利息延期后加倍偿还给你,你会同意吗?” 庄小羽道:“不会。” 许一言破罐子破摔,道:“你不就是要吸我的阳气嘛,赶紧的吧,别磨蹭了。” 庄小羽反而怔住了,道:“哦,那你不害怕?” 许一言笑了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了,我怨气冲天也不去那地府了,就留在人间同你们一样做孤魂野鬼。岂不逍遥自在。” 庄小羽没料到一个小小孩童,竟然会有这般奇思妙想,不由得愣了愣神,而后笑道:“小鬼头,你以为人间鬼也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若人人死后都能为鬼,这人间岂非早已臃肿不堪了。” 许一言没当过鬼,自然不了解这其中的名堂,只能道:“你瞧瞧,你这不都叫我小鬼头了,那说明我还是有做鬼的天分。等我死后,我们就是同类了,我可得跟着姐姐你好好学学。” 庄小羽掐了掐他的脸蛋,道:“好呀,我也挺喜爱你的,你若当真能成鬼,我便收你在身边就是。” 许一言正想说句谢谢姐姐,忽地感觉自身热气源源不断的在流逝。 竟是庄小羽在对着他的口鼻吸气。 许一言暗道:“不知这身体死后,我这魂魄是何去何留,能否回到本体中啊。” 忽然之间,只听得一声破嗓的呐喊:“放开他!” 男童如一头发怒的蛮牛冲了出来。 出其不意的,竟一头将庄小羽给撞得倒在了地上。 许一言也因此逃出生天。 男童不等庄小羽爬起来,学着许一言当初对付他的招式,一屁股坐了上去,两脚叉开用力的踩住了庄小羽的双臂。 男童喊道:“快来压住她!” 许一言被吸走了不少元气,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无色,身子虚弱得站起来都有些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气力去协助男童。 只得瘫坐在地上,苦涩地摇了摇头,道:“我是不行啦,只有靠你的本事啦。” 说着便教给男童如何运转真气,以及巧合运用在身上的敲门。 可是这短时间内,男童别说学会了,就是听明白都成问题。 庄小羽冷笑一声,道:“小子,姐姐本是疼爱你,想把你留作最后的。可你偏偏要送上门来,可就怨不得姐姐了。” 说罢坐身起来,男童用尽全力却也无法奈何。 然而庄小羽刚直起腰板,还没伸手将男童抓起,忽的又直挺挺躺倒下去,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道:“快!快些杀了我!我死了,他们便没有了容身之处,你们只需壮着胆子,不要有恐惧,他们就害不了你们。” 说到要杀人,男童却有些心怕了,道:“我、我不会杀人。姐姐,是姐姐你回来了吗。” 庄小羽面目又是一变,凄苦道:“好弟弟,你能忍心杀我吗?” 许一言将木块奋力扔了过去,道:“快动手!庄师姐内伤太重了,她是撑不了多久的!等那女鬼又回来之后,不只你我,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没性命的!” 男童面无人色,满头大汗的捡起了那木块。 双手紧紧握住,却也是哆哆嗦嗦的不敢下手,盯着庄小羽,哭道:“姐姐,姐姐你不会的,你是好人,你是不会杀我们的,对吗?” 庄小羽咬牙道:“快!” 忽地一变脸色,温柔笑道:“当然不会了,姐姐这么爱你们,怎么会忍心杀你们呢,姐姐只是跟你们在开玩笑呢。杀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官府要抓来砍头,就是下了地府,那也是要被炸油锅的。你想被炸油锅吗?” 许一言大声催促道:“别听她胡说了,快动手!迟了就来不及了!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同一时间,庄小羽也用尽全力压下女鬼,目眦尽裂地喊道:“快动手!杀了我!” 男童将眼睛一闭,大喊一声,道:“你们别说了!” 举起木块刺下去。 然而却在这时,庄小羽身体忽然爆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男童震飞出去,将身后的许一言也给撞到在地。 这股力量之大,男童直接被震得口喷鲜血晕倒在地。 许一言虽是受到的余力之威,却也是感觉到身子一阵酥麻晕眩,而后栽倒不省人事。 第三十五章:魂归正体 许一言被这一撞,魂魄与身体得以脱离,又是来到了身体内在的魂灵世界。 那中年男人本是盘膝闭目,悬浮在雪白世界中,此时也睁开双目,射出两道冰冷目光,瞬时就移到了许一言的面前。 他轻笑一声,道:“我等你许久了。” 许一言大吃一惊,忙退后数丈开去,左顾右盼的环视了一圈,道:“沈小郎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站起身,道:“我既是他,他既是我。这身体如今是彻底属于我了。”指着许一言,继续道:“而你也将属于我。” 这一方世界,已尽在中年男子的掌控之中。 他只是伸手一掐,许一言竟直接到了他的面前,给他掐住了脖子。 这一次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就开始进行灵魂的吸收。 且不论两个灵魂之间的差距,这是属于他人的主场,许一言这个外来游魂是毫无反抗之力。 他只能大声喊道:“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处境?你可要想清楚,当真要在这个时候消灭我?” 中年男子轻蔑一笑,道:“不过是几只孤魂野鬼罢了,你奈何不了,不代表我也束手无策。”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的笑道:“我承认你本事比我大,兴许当真有能对付鬼物的有效法子。可解决了阴鬼之后呢?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在外面等着你,别忘记了,离开这里之后,你的身体不过是一个未开蒙的小屁孩。” 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变,手上吸收的速度也减缓了下来,沉吟后道:“如此说来,你有解救之法了?” 许一言缓了一口气,低眼看了看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嘿嘿一笑,道:“你就是这样和别人商量事情的?” 中年男子手中发力,愠怒道:“凭你也配合我谈条件?” 许一言面不改色,道:“不管你之前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现如今我们都是困在同一个身体里,面临如今的危机,可以说是同存同亡。你又比我优越在哪儿了?” 这话倒是把中年男子给点醒了。 他在这里面待着,也不是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心里清楚是给某人买来当做了练功的耗材。 这些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大同小异。 所以也就知道,想要凭目前的这具身体,即便是吸收了这里所有人的死气用来修炼,逃出去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心中稍微一衡量事情的轻重缓急,当即便做了决定,暂且放许一言一马。 等从这里平安的逃出去之后,再寻找机会来吸取了许一言的灵魂,充当自己成长复原的养料。 主意已定,便将吸走的灵魂之力又吐了出去。 他松开了许一言的脖子,盘膝坐了下来,道:“你若能将我救离出去,我可以答应日后相见不伤你性命。” 许一言道:“唉,早这个态度不就好了吗。咱们现在同舟共济,就得携手互助才行,搞什么窝里斗岂不是让别人捡了便宜。” 中年男子道:“时不我待,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 许一言收了嬉皮笑脸,认真道:“办法很简单,既然人不能轻易出去,那么你有没有法子,让我从这具身体脱离,回到我原本的身子中去。” 中年男子道:“办法我有,可我怎知道你回去之后,会信守诺言的回来冒险救人?” 许一言道:“嘿,你这不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遍了吧。我叫许一言,许下的承诺那就是一言九鼎。再说了,我师姐不还在外面吗,我会安心把她留在这儿不管不顾?” 中年男子呵笑一声,道:“若我没听错的话,不久之前你可还在煽动别人动手杀了她。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让我相信?” 许一言叹了一声,道:“当时情况紧急啊,她若不死的话,我们几十个人全都会没命的。话又说回来了,你信与不信我都只有这个办法能救你我性命,你才是别无选择。” 中年男子双眼一眯,微笑道:“我别无选择?我大可先收了你,出去之后再将那几个孤魂野鬼吃了,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然后用‘通冥付魂术’杀光外面所有人,吸收死气役使所有的尸体来助力,偷袭杀害瞎老头等人。你最初想的不就是这个法子?” 许一言道:“不错,这本来的确是个好主意。可你别忘记了,外面至少还有一个连我师姐也打不过的妓院老板。你就是有能耐役使全部的死人,自身叠存他们的功力,可当真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他绕着中年男子飘了一圈,悠悠说道:“你敢用自己来之不易的复活机会,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吗?” 中年男子嘴角一抽,道:“我相信你,何尝不是一个冒险。” 许一言叉手抱胸,弯腰道:“是啊,这本就是一个赌注。就看你是压我,还是压你自己了。你能接受哪种程度的风险。”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忽地站起身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群玉山发过誓言,今后再也不会将生命托付给他人!”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宣告了许一言等人的死刑,不由得呼吸一窒,心里咯噔一下。 谁知话锋一转,中年男子继续道:“不过你我同为当世通冥成功之人,又同在一具身体之中,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了。这一次,我便信你了!” 许一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把宝压在我身上了,那事不宜迟,赶紧把我怎么来的,又怎么给送回去。我出去之后,立马就赶来群芳楼,就是把这掘地三尺,我也找出这个地方的所在!”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你打算一个人过来?” 许一言道:“怎么,你看我不起?好歹我也是一个宗......” 中年男子截口道:“宗师凡人境的蝼蚁。你天赋平平,即便有缘打破了桎梏,最远也只能走到踏风行境界了。” 许一言被呛了一句,心有怒气道:“是,可您这个大人物,不也得靠我这个蝼蚁来救你。” 口中虽这般说,可心里已打定主意,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要去知会明灯馆一声。 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情,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出力来解决。 中年男子既然选择了许一言,也就只有给与他无条件的信任,道:“等你回来,我可送你一个大机缘,能助你脱胎换骨得大天赋。” 许一言道:“你就别给我画饼了,说到底不还是怕我一走了之吗。”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去吧。早去早回,我和你师姐一块儿等着你。” 凝神念咒,大手一挥,扇起一阵狂风,将许一言刮得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六章:夜入明灯馆 失重飘行的感觉消失。 就像是从万里高空,重重摔落在了软泥地上。 许一言全身震麻,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暗。 离开身子太久了,乍然回魂,还是有一些混沌和迷朦。 缓了缓神,双眼也适应了暗淡的光线。 许一言看清楚了,自己是在客栈的房间之中,那一桶早就凉透的洗澡水也还没人来清理带走。 看来确实回来了。 得亏当时一次性交了小半个月的房钱,也嘱咐了店家没事儿别进屋子,有需要的时候自会吩咐他们。 否则如今这身体能否保存完好还两说。 事不宜迟,没多余的时间来耽搁了。 许一言快速穿好衣物,提起桌上的一路凉茶,牛饮而下,擦了擦嘴,从窗户一跃而出。 好好的怎么就不走正门,会武功的都这么显摆吗难道。其实也不是,这大晚上的且不说正门有没有开着,跳窗不是也更节约时间吗。 提运真气,用上了轻身功法,一跃数丈开去。 许一言并不知道群芳楼的位置所在,这般急匆匆是要赶去离客栈不远的明灯馆。 虎落平阳会被犬欺。 强龙也不一定压得住地头蛇。 这群芳楼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许一言是一无所知,自然不能轻易冒险了。 他要将城中的人口贩卖,以及群芳楼的事情告知明灯馆的人,让他们出派人手协助,尽快的救出被困者。 夜已经深了,到处灯火阑珊,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醉鬼。 夜市中的小贩打着哈欠在清理摊位。 明灯馆却并未熄灯。 作为黑暗中的执灯者,他们要做到馆如其名,即便是在寂默无事的深夜,依旧是灯火通明,成为这座城明灯一般的存在。 让心有歹念的妖怪望之生畏,不敢来此造次;也让城中百姓能安稳入眠,饱养精神苦熬生活。 事发紧急。 许一言这次来访,并不准备堂堂正正的走正门,而是选择直接从远处飞跃而来。 刚飞身进入馆内领地,人还在半空中没落下来呢。 许一言双耳一动,突然就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 这是有人在放冷箭了。 好在许一言是耳聪目明身法矫捷,一眼就盯住了穿破阴暗而来的那一点寒光。 疾如星火,是瞄准他大腿而来。 明灯馆毕竟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和那些宵小之辈不同,面对不明身份的来犯者,也是出手留情,不取性命。 许一言一把抓住暗箭,借势翻转,并举起双手大声喊道:“别动手,我是诸葛庸的朋友,深夜贸然来访,实属有要紧之事。” 这话一喊出来,果真就没第二发冷箭了。 安稳落地,周边瞬间冒出数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无声无息的将许一言团团围住了。 他们站得不远不近,手中也未执半点兵刃,却是散发出了一股不小的压迫感,叫人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定会立即身首异处。 许一言展开双手,道:“我叫许一言,前些天才来过一趟,你们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问前几天那守门的人。” 面前的彪形大汉错身让开,走进来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他拱手微笑,道:“原来是许少侠啊,听少馆主说过,是久闻大名了。不知道那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两人打上招呼了,这算得上是相熟之人,可周围的大汉却并未就此散开,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许一言的各处关节。 他们是一群合格的守卫,只是在做自己的本分职责。 许一言去轻捡重,将群芳楼暗修地下室关押买来的儿童的事情,大致讲给了在场的人听,道:“时间紧迫,还请阁下速速禀告馆主,调派一些人手和我去清查群芳楼,解救这些可怜孩子。” 当中的那汉子眉头紧缩,摸着下巴沉思,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许少侠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能够指征那里果是藏污纳垢之地。” 许一言急道:“我敢以性命担保,那地方必然是暗藏玄机,我们一起过去,拿下那地方的老板,我自有办法能够知道关押儿童的地方。” 那汉子表现出很为难的脸色,道:“许少侠,实非我不信任你。那群芳楼是生意场所,并非是江湖上的势力,属于朝廷管辖范围中。我们......” 许一言知道他心里面在顾虑的是什么。 江湖人管江湖事。 那妓院的开办,是在衙门登记了的,众所周知的一家普通店子,虽然也做江湖人的生意,可却未曾涉及半点江湖之事。 明灯馆的人去插手,那无疑是越俎代庖,做了衙门该做的事情。 若是真的清查出了背后那伤天害理的勾当那还好,不管那老板的目的是什么,肯定多多少少是有江湖人士参与其中。 这样衙门那边即便是心里有气,那也只能是乖乖的憋着,不敢和明灯馆有明面上的任何冲突。 可若是没能查到什么。 那官府的人是能够轻易算了的吗? 许一言来之前,也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他还是选择了明灯馆,而非是更有执法权的官府,自然也是有些许道理的。 一来他自己就是江湖人,理所应该是找寻江湖势力的帮助。 二来他对这里的官府流程也不熟悉,不知道这么晚了,衙门还有没有人当差,还能不能积极派遣人手,而不是应付拖延到拿出确凿证据。 许一言道:“明灯馆以抓妖护民为己任,斩妖除魔惩恶扬善,是真正的正义之师啊。现在明知道有许多孩童在生死关头,难道你们就因为明哲保身,就要对他们见死不救了吗?这还是我所知道的明灯馆吗?” 众人喝道:“明灯馆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那汉子面目肃然,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同许少侠去一趟群芳楼,深入摸一摸他们的底细。另一方面我也让人去报告官府,此次情况特殊,免不得需要我们携手合作才行。这样可好?” 许一言道:“就我们两个人?人手会不会少了点,那地方表面上是烟花场所,可背地里绝对卧虎藏龙。” 那汉子呵呵一笑,道:“许少侠即便是信不过在下的实力,可却不能怀疑我们明灯馆的人手应援的速度。若当真有紧急情况,我会以秘术通知附近的人手。”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们的人手早就散布在城内各处了。与其说这里是总部,不如说你们是将整座成当成了总馆。” 那汉子忙摆手道:“此话可不敢乱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安排人手去衙门报案,二人即刻动身前往群芳楼。 第三十七章:夜会群芳楼 路上简单的几句攀谈。 许一言了解到,随同自己而来的这位汉子名叫韦立,在明灯馆的主要职责还是负责维系府馆中的安全周备。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 相当于如今高档别墅小区的安保大队长。 是诸葛家的亲卫。 是明灯馆的最后一个关隘。 其职位在明面上来看,虽然是和杨生华那样的队长无二,但实际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各个分馆中的一二把手了。 许一言不得不对他感到由衷的钦佩。 年纪不过才三十一岁,就已经能坐上这样的位置。 将包括诸葛亲族在内,以及整个府馆的安全,如此重担承在肩上,多年来未曾传出有半点疏忽和失职。 韦立的手段和实力可见一斑。 许一言心想,有他跟着自己去群芳楼,不就相当于带了一整个明灯馆的弟子在身边。 顿时有了无穷的底气,前面是刀山火海,那也可以安然无恙的走过了。 许一言并不认得路,因此始终是韦立走在前头带路。 据他所说,群芳楼距离明灯馆并不近,常人过去少说也要花费半个时辰。 但是许一言和韦立二人并非是常人,走的自然也不会是常道。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他们二人飞檐走壁,在城中的各个屋宇楼檐中跳来跃去,也是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听到了各种莺歌燕语的靡靡之声。 夜深人静之时。 灯火阑珊的夜市中,热闹和繁华随着时间流逝之后,留下的只拖着疲乏的商贩,满目的萧索与凄凉。 深夜,本就是冷寂的时候。 可唯独在这个地方,深夜的冷寂从不敢来犯。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里是被隔绝在深夜之外的地方。 这里就是花连坊,是一个让男人流连忘返,茶饭不思的地方。 群芳楼就是这坊中一个极其普通的烟花院。 从早到夜,这里似乎总是热闹非凡,歌舞升平从不断绝,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中,无一不是满面红光,欢笑满面。 这里似乎是一个能带给所有人欢乐的地方。 寻欢、作乐。 这是大家来这里的目的。 谁会忍心破坏了这里的欢乐呢? 临近花连坊的时候,韦立道:“前面不远就是群芳楼了,我们走过去吧。”身形一坠,稳稳落到了地上。 这地方人多,鱼龙混杂的,环境也极其复杂,总归是不好在别人头顶上飞来跳去,说不准就惹怒了哪个暴脾气的酒鬼,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吗。 许一言紧随而下,跟着韦立走进了这欢乐场。 古人有一句诗,用于此种场景独妙:“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一踏入这样的地方,矮小的人似乎都瞬间拔高了数尺,脚步轻浮飘摇,在波涛之中来回摆动。 “小哥脸生得紧,是头一盘来的吧。” 四五个身着轻纱的姑娘一拥而上,或是抱或是拉的拦住了许一言的去路。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店里什么样式的都有,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来嘛来嘛,试一试嘛小哥,不满意咱不要钱就是。” 这些人热情得让许一言有些害怕,忙道:“我要去群芳楼,你们中有谁是群芳楼的吗,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这些人并不就此罢休,缠绕得更加紧了,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之声,妩媚撒娇道:“群芳楼有什么好的,那地方有的我们都有,那地方没有的,我们店里还有。小哥,来嘛。哎哟哟哟,身子骨挺硬朗。” 惹得一场哄笑。 被这些人一阻拦,许一言已看不见韦立的身影,他还有要事在身,哪有儿闲余功夫去照顾她们的生意。 缩手转身,猫腰斜滑,如一条田中泥鳅逃脱出来,道:“我只去群芳楼。” 众女子见他意志卓绝,也就大感无趣,摇了摇头一哄而散,去找寻其他的意向顾客了。 许一言见韦立就站在不远等候处,几步小跑过去,道:“怎么没人来拉扯你。” 韦立打趣道:“许公子比在下俊朗许多。这样的少年英雄人物在这里可不多见,自然是更加受欢迎的了。” 许一言自知这是恭维之词罢了,道:“继续走吧。” 韦立并不动身,只是将头抬起,道:“这就是了。” 原来他一直就站在门口,招牌挂得比较高,又因为方位,所以许一言方才并没看见。 既然到了,那就赶紧进去吧。 群玉山还等着呢,多耽搁片刻的时间,就会多生出许多的变数。 许一言相信,若是不及时救出他们来,以群玉山的性格,绝对会产生怀疑,然后做殊死一搏的办法,杀光地下房间中的所有人。 跟随龟公进得店中来。 大厅宽敞,各种声音嘈杂,是众人听曲喝酒的戏耍之地;玩儿得到了火候,就可以带着姑娘去楼上行交心之举。 当然,若是比较急切,也可以直接到最后一步。 龟公正殷勤介绍着店中的特色,被许一言挥手打断,道:“把你们老板叫来,我要见你们老板说事。” 龟公疑心是来砸场子的,笑道:“公子,要什么姑娘跟小的讲就是了,何必惊动我家老板。可是对我们姑娘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一言没空在这种龙套身上浪费时间,摸出一锭元宝扔到他手上,道:“我来这儿是和你们老板有大的生意要谈。你尽管去通报就是了。” 得了银子,龟公这才放心,想着并不是来找事的人,恭敬回道:“请二位贵客上三楼雅阁稍后。” 领着许一言二人落座后,也就乐呵呵的去叫老板了。 房间中。 韦立问道:“许少侠心中是何主意,可方便说与在下听之一二?” 许一言笑了笑,道:“我哪儿有什么主意啊,见到那老板之后直接逼问就是了。” 韦立道:“倘若这里真有见不得人的不法勾当,他岂会这样轻易就承认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许一言呵笑一声,道:“待会儿说与不说,可就由不得他了!” 韦立微微一皱眉头,道:“许少侠,你可不能胡来啊!这开不得玩笑。” 许一言道:“放心,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然在顷刻间就能制伏他了,决计不会引发半点骚乱。” 只要将人制伏了。 他就有办法知道要想知道的事情。 可韦立的身份立场却让他有些顾虑,犹豫片刻道:“许少侠,你这主意是否欠缺妥当,若那老板当真一无所知,只是一介普通的平民。你我触犯朝廷律法都是小事,一个不小心伤及无辜性命,可拿什么偿还?” 许一言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好了,他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再者说了,到时候我们下手注意点就行,顶多就是伤筋动骨罢了,决计不会伤及性命。” 其实以他们二人的宗师境界,已是可以做到真气和武功招式的收放自如了,只要不是那种抱着一击必杀的想法,出手是不会伤到人的。 见韦立仍抱有顾虑,迟迟不肯答应这个计划,许一言在心中又编排出几句劝说煽动的话,刚准备说出,就听到龟公说话的声音。 许一言立即拍打韦立,轻声道:“待会儿你仔细盯着他的关节动作和面部表情,凡是练武之人,在突发危难之下,有些东西是决计隐瞒不了的。他们会下意识的表现出来!” 条件反射,除非是专门练习过后的刻意控制,否则没人能够在这方面躲避。 店中老板并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是无法提前做足所有的心理准备来应对的。 许一言需要做的,就是让那老板表现出,只有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反射动作,这样才能彻底打消韦立的顾虑,让他放心大胆的出手。 保护自己,避免受伤,这是所有人都会有的身体反射! 是每个人的求生天性! 而习武之人更是无限放大了这个求生的反射。 许一言已全神贯注了。 在房间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手施四方拳,打向来人致命部位。 他出手并不慢,若是普通人的话,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会中招,只有练武的高手,才能看清攻击。 其实试探底细只是其中一步。 许一言是真的抱着一击必杀的想法冲出去的。 庄小羽说过,这里的老板实力深不可测,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她的招数,交手不到百招就被制伏。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许一言是不敢托大的。 能杀死就杀死,不能杀死也要逼他现出原形,将明灯馆彻底拉到自己的这一边来,这样就真的有恃无恐了。 来人毫无反应。 许一言攻势不减,杀意已决。 “许少侠!” 一声暴喝,韦立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探手上前,一把抓住了许一言的衣服,往前一推,真气黏住其后背。 一个踏步生力,将许一言给硬生生拉扯回来了。 韦立愠怒道:“许少侠,方才我不阻拦的话,你是否就真要下杀手了!” 许一言自知理亏,但胜在事情并未发生,也就笑了笑,狡辩道:“哪儿能了,我临近的时候偏一偏手不就错过了吗?” 韦立道:“你可试清楚,她是练武的江湖人吗!” 许一言摊开手道:“除非她如老僧一样定力非凡,否则我也只有承认她只是普通人。” 韦立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这一攻一阻,全都是发生在顷刻之间。 开门而来的是一个女人,大约二十来岁。 挽了一个端庄的发髻,脸上也只是淡淡的一抹胭脂匀色,气质打扮全然不同于此间的女子。 她并未看清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到迎面吹来一股劲风,散乱了她额头鬓间的头发。 理了理乱发,歉然作揖道:“失礼了,两位贵客。” 许一言将脸拉长,瘪着一张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老板过来吗。我只要见你们老板,后面的活动谈好了生意再说。你走吧” 那女子道:“女子不才,正是这群芳楼的老板柳三娘,不知二位贵客是有什么生意要与我商谈?” 许一言怔了怔,随后看向韦立,道:“这里的老板是叫柳三娘吗?” 韦立瞪了瞪眼睛,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这里!” 许一言道:“那你们这情报做的不行啊。” 韦立道:“我们不做这方面的情报搜集。” 见许一言二人在悄声交谈,那女子道:“二位若是不信,大可去外面询问。若是觉得女子不可共事,直言也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朋友也是可以做的,今夜可体验一下我们店的服务。” 韦立看了看许一言,似乎是再说:“人是你叫来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 许一言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这发生的情况与他所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庄小羽说的,击败她的是群芳楼的老板啊,可怎么来的老板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是庄小羽被骗了,还是说其实她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群芳楼。 亦或者...... 这里有两个老板,一明一暗。 这女子只是经营群芳楼的生意,而在暗地里做其他伤天害理勾当,打伤庄小羽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这个推测其实更加符合实际。 只不过,许一言无法确认,眼前的这个女老板,是否知道群芳楼暗中的一切。 她是一枚迷惑人的棋子,还是那幕后黑手的手下。 这是最难确定的一点。 许一言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用“通冥付魂术”中的法术,将这女人杀了就可以读取她完整的记忆。 可这个方法,韦立显然是第一个不同意。 没办法可行,那也就只能让别人走了,难道当真要谈生意不成。 被人轻视,柳三娘却并未放在心上,道:“让两位贵客失望白跑一趟了,就让三娘聊表歉意,请二位放松一夜吧。稍候片刻。” 说着就退出房门去安排了。 韦力道:“你还有其他计划没,难道我们真的要......我可没这方面的趣好,要玩儿的话你自己玩儿啊。” 许一言想了想,眨眼笑道:“不论是在江湖还是社稷人间,但凡出现了妖怪鬼物,那可就没什么朝廷和武林的区别了,是这样吧。你们明灯馆也可以出面接管了吧。” 韦立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说,想了想道:“确实如此。可这里哪里会有妖怪?” 许一言狡黠一笑,道:“人心出鬼怪。” 韦立盯着他,不知又想出了什么不靠谱的主意。 第三十八章:活人搞鬼 韦立心中放心不下,问道:“许少侠,你是想出什么锦囊妙计来了?” 许一言在心里盘演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道:“我这个计划说出来,韦兄肯定认为是在胡闹,是胆大妄为了。不过目前,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还请韦兄一定要相信在下!” 韦立听来,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就从刚才要以杀招来试老板身手这个行动,他就大致的了解到了,许一言不是一个能以常理来猜度的人。 他的脑筋不知道是怎么绕的。 总是会想出一些叫人意想不到、哭笑不得的主意。 至于这主意,是新鲜的,还是已经馊了,这就要看施行之后的结果了。 韦立问道:“且说说你的计划。” 许一言道:“我要让这里出现一个妖怪!” “妖怪!”韦立大惊,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 许一言道:“这妖怪是假的,我的一个手段而已。出来之后也不会伤害到什么人,只不过是要借这个形象,吓唬吓唬外面的人罢了。这样一来,此地闹了妖鬼,你们明灯馆岂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了。” 他搓了搓手,势在必为地笑道:“到那时候,我们就把这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那地道的入口!” 韦立沉吟半响,终是松开了眉头,点头道:“此计甚妙,只要没有无辜之人因此受伤,那妖怪怎么来的,自也不会有人来追究。” 这意思说得也明白了,是让许一言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有明灯馆替他兜着底。 不等许一言说话,韦立话锋一转,道:“丑话也要说在前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人因你那妖怪受到了伤害,到时候可别怪我按规矩办事了。即便你是少馆主的朋友,也轻易脱罪不得!” 许一言笑道:“放心,绝对不会发生意外。那妖怪一出现,你就大显身手将其降服。” 韦立颔首道:“你提前知会我一声就是。” 商量成定,许一言立马就出了群芳楼。 他去找了几张白纸,在暗巷之中做了一个简陋的纸人。 毕竟这门法术不是江湖上常见的,许一言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怕会“通冥付魂术”的事情暴露在人前了。 滴血付魂,纸人便活了过来。 他再用那“化形”之术,纸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有血有肉的白脸儿公子。 许一言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着,自语道:“既然要闹动静,那咱就闹一个大点的出来。” 白脸儿公子出了暗巷,有三三两两皮条客前来搭讪邀约,一并置之不理,径直往那群芳楼而去。 进得店门,随意挑选了一名女子上了二楼。 那女子娴熟的说说笑笑,一边脱着衣服一边朝床边走去。 玉体已横陈。 公子却毫无所动,只缓缓举起了手,捏成了拳头。 女子正自迷惑,两眼一黑就已晕了过去。 许一言是在白脸儿公子之后进去的,打发走了招呼的龟公之后,跟着二三人也一同上了二楼。 白脸儿公子已经将门栓取下了。 许一言经过的时候,灵猴闪身一般,顷刻间就推门而入,除了一阵微风扇动,别无其他痕迹。 他仔细瞧过了女子的容貌,而后解除了“化形”之术,白脸儿男子瞬间褪去皮肉骨相,变作了丑陋歪曲的纸人。 许一言重新以血画图作法,赐予了这纸人新的骨肉容貌,眉眼唇鼻和衣着,竟如那昏厥的女子并无二致。 万事俱备,只欠最后的一股东风,就可在群芳楼刮起一阵妖风邪气。 纸人化作的妓女走出了房门。 花枝招展地走下了楼。 她笑靥如花,将腰扭得如春风中的柳条一样,极尽妩媚动人,惹得许多人调转视线看过来。 女子走过一众男人,媚眼如丝的朝着他们吐气,抚摸着他们的脸庞,将他们的视线都拉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了大厅中央,竟一跃跳上了一张酒桌,宛若酒醉了一样,有些神志不清的摇摇晃晃,笑得花枝招展。 店中的老鸨和龟公哪里容得她如此放肆。 岂不是要坏了店的名声。 就要招呼人上去将她拉下来教训了。 “给位大老爷客官。”女子忽然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朝着两边拉扯,瞪圆了双眼,“可想见见我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好端端一个没人,此刻却状若疯子。 毫无半点媚态,已惹得一些人厌恶地摇起了头,似乎是没了兴致,打算离开了。 生意都快没了。 怎能继续让这女子造次。 一打手挽起袖子,哼哼哧哧大步上前。 骂道:“小娘皮,你是脑筋被*坏了不成!给我下来。” 伸手拉住了脚踝。 那女子忽然低下头来,双手猛力地向着左右拉扯,整张脸就如同是熟透了的柿子皮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剥了下来。 那打手眼前猛然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庞。 面庞上面镶嵌着两枚突出的明亮眼球。 直溜溜的盯着他看着。 嘴角裂开,雪白的牙齿沁出了鲜血来,笑道:“我的真面目好看吗?” 那人直接给吓得屎尿并出,双眼翻白就晕倒了过去。 女子站直了腰,顺手将遮挡面目的头发给甩了出去,向着众人作扑抓状,道:“嘻嘻,这脸要不得了,你们谁把脸给我一张啊。” 说着,脖颈竟然伸长了。 众人吓得大叫:“妖怪啊!” 纷纷转身就要逃跑。 你推我搡,互相挣钱,拥挤得反而是慢了速度。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祸害无辜!” 众人只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心中不知怎的竟觉得安心了许多。 抬头一望,见一人从楼上跳下,一掌打在无脸女子头上,将其击毙倒在了桌上。 女子的皮相化去,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是一个瘪瘪的纸人。 跳下来的正是那韦立。 他一把抓起纸人,向着众人道:“大家莫怕,莫要慌乱,这纸人怪已被我击杀了。” 客人之中有人认得韦立,拍掌喊道:“是明灯馆的韦队。” 明灯馆的名号一出,大家彻底放下心来。 许一言倚在栏上,心道:“店中的女人死后变作了纸,这可是大家亲眼所见的。嘿嘿嘿,这群芳楼中便是没有妖,一时半会儿也洗刷不干净了。” 韦立抬头,视线正巧和许一言对上了。 后者挑眉的得意一笑,见韦立皱了皱眉头,又吐了吐舌头,似乎是在说:“看吧,我还是挺靠谱的,说不会伤人就绝对不会伤到一个人。只不过吓唬得狠了一些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出动静闹了出来。 许一言已迫不及待要开始搜查了。 忽然身旁有一人惊恐喊道:“房间里死人了!” 许一言眉头一皱,转头一看,那人指着的不正是自己身后的那间。 第三十九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可能死了。 下手的这点轻重难道还把握不了吗? 许一言道:“你眼瞎了不成,晕倒的都能说成死,是被吓傻了啊。” 那人惊恐万状,颤声道:“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浑身没半个人的样子,不是死是什么。” 许一言道:“你怕不是喝醉了。” “怎么一回事。” 韦立听到有人死了,面色一沉,抓着之人就挑上二楼来,问那人:“可是你在说话,哪里死人了。” 那人手指左方,道:“就在那里面!和死鱼一模一样,决计假不了,肯定是死了。” 韦立缓缓回头,惊怒地看了一眼许一言。 他清楚的记得,许一言正是从那人所指的房间中走出来的,手中用来吓人的纸人,也是从这个房间出来。 如果里面真的有人被杀。 除了许一言之外,还有其他的怀疑对象吗? 许一言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利害,当即冲进了房间,想要第一时间查探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毁尸灭迹!” 不知是何人当众喊了一声。 “慢着!” 韦立大喝一声,动如脱兔,晃影也闪入了房间。 掀带起一阵微风,虽是后面跟进,却比许一言还快一步到了床前。 床上横躺着的女子,身上不着半缕衣物。 她面带祥和微笑,双目却是圆鼓突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同时呈现在一个人的脸色,不免看得人心里发毛。 许一言脱口喊道:“这,这绝对不可能!” 伸手上前,就想要滴血读取女子记忆,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一回事情。 韦立却张臂拦下,重重哼出一口气,道:“你还想说这姑娘只是昏迷吗!” 他说完话,俯身去检查。 已经没了鼻息,心跳和脉搏自然也是毫无悦动感,确实是死得透透的了,可浑身上下却无半点伤口。 韦立拉过被子盖住了尸体,又伸手拂过面庞,想要替死者阖上双目。 女子双目刚刚闭上,却又如弹簧一般张开了。 韦立叹了一声,道:“死不瞑目,想来心中怨气颇深,若不及时化解,只怕要化为索命厉鬼。” 说罢,右手快速掐了几个法诀,最后以食指与拇指贴合成眼状,朝着死者的双目映照下去。 忽然“咦”了一声。 韦立松了指诀,埋头细看,恍然道:“原来不是有怨气,而是昭示凶手的死亡讯息。” 许一言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韦立道:“难道你不知道,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之下死亡,若是死前紧紧盯着面前的事物,死后双目不闭,则会有一定几率在眼中留下死前的画面吗。” 许一言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耳熟,很像是很久之前看过的某部电影中的设定,一直都觉得不过是服务电影设定而已。 在这个世界,他也见了许多的死人,其中当然也有死不瞑目的,只是从没留意过他们的眼中是否真的有死前影像。 这时也就半信半疑,问道:“那你可看见是什么人将她杀了。” 韦立霍然转身,戟指许一言,道:“除了你之外,我再看不见任何人!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许一言大惊,道:“绝不可能!” 他当然不会相信了。 即便真是因他而死,那双眼中所能映照出的,也应该是纸人所幻化的白脸儿公子才对。 韦立侧身让出道来,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自己去看看吧!难不成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许一言上前俯身查看,这不见还好,一见果真吓了一跳。 女子圆鼓而出的黑色瞳孔之上,果真浮现着一张人脸,虽然画面比较小,可是细看之下,还是能够分辨出模样。 正是许一言! “她死前怎么会见过我!” 许一言百思不得其解,正准备滴血作法读取记忆,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他醍醐灌顶,道:“死后眼睛能映照凶手,这一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人眼表面本就如镜面一般,可以反射所照之物。我凑上去来看,见到的自然就是我了。” 韦立怒道:“事实俱在,你竟还敢诬赖不认。铁骨铮铮一条汉子,难道敢做还不敢当吗,这就是你许一言?” 自己说的明明就是对的,却还要被人一口咬定是杀人凶手。 许一言心中也有了怒气,反唇道:“难道你是瞎子不成,是我还是你自己都看不清楚。还是说你们明灯馆,全都是些像杨生华这样的人,要么在贼喊捉贼,要么在冤屈他人。” 韦立眼中涌现出一抹狠意。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不躲不闪,迎上对方的视线。 韦立道:“我们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谁也争执不出一个让对方信服的结果。何不让外面的人来做个公证,看看这死者眼中出现的,到底是当下所照之人,还是谋害她的真凶。” 许一言道:“好呀,我怕你不成?” 可话一说出,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自己落入了什么陷阱之中。 韦立已经叫进来了五六个人。 这些人中有店中的人,也有是来寻欢的客人,有的是自告奋勇,有的是被人推搡而出。 不管来的是谁,都不是许一言眼熟的人。 他们在外面凑热闹的时候,就已经将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了。 用不着韦立说什么,他们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事情,进来后就壮起胆子,挨个上前去看了一番。 这些人都与许一言毫无瓜葛。 好像也是随机从人群中抽选出来的。 那么他们所说的话,在大众的心目中,就已经是所谓的真相了。 韦立问道:“各位已经看清楚了吧。死者双目中所映照的,是你们自己,还是另有其人?可否大声告诉外面的诸位。” 许一言苦笑摇头。 在自己顺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结果了。 众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指着许一言,异口同声道:“我们看到的人就是他!” 韦立喝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的附和道:“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许一言笑了笑,道:“我还能说什么呢,要怪还不就只有怪我自己信错了人,找错了地方!” 到了现在,他也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明灯馆的少馆主诸葛庸,放着人才济济的明灯馆不用,会以自家不传的晋升秘法为酬谢,来拜托他这个外人去调查酆都县的事情。 原来并不是怕招惹了“拳头”,给明灯馆惹不必要的麻烦,而是压根儿就不敢信任明灯馆了。 许一言心道:“这个诸葛庸,让我来明灯馆找你、等你,也不知道偷偷告诉我出了事儿不能找他们帮忙啊。” 当然,吐槽归吐槽,他自己并没有真的怪罪。 是能够体谅的。 谁会向一个外人诉说自己的家丑?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即便自己已被打成了杀害无辜的凶手,已是成了众矢之的,许一言仍旧乐观的想道:“不管怎么说,群芳楼谜团的线索,总算是抓到一条了。” 说得倒也不错。 只不过这条线索上面全是荆棘硬刺,不太好抓啊,一个不小心,反而会把自己给交代了。 人群中有人忽然喊道:“那撕破脸的妖怪和这人都是从这个屋子里出来的!” 话音一落。 韦立迅疾出手,抓起了许一言的右手,是早就见到食指上有伤口血迹了。 一手举起那纸人,上面是有用血画的符号。 他当着众人道:“原来这妖怪也是你搞的鬼!你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许一言甩开了他的手,斜嘴一笑,道:“这不是我们一起搞的鬼吗。可是你明灯馆说的,这群芳楼暗藏污垢,只是苦于没有线索和证据,要借我着纸人之法来个栽赃陷害,借此机会来将这儿翻个底朝天。” 那老板娘不知何时来到,昂首朗声道:“妖言惑众!我们群芳楼开业至今,大家可曾听过半点丑闻风声?” 众人纷纷摇头。 老板娘又道:“韦队,还请立即将这妖人就地正法!让告慰绿儿的在天之灵,让她能安心闭目。” “就地正法,就地正法!” 只消有一人喊出,便会有无数的人随声附和。 韦立静静看着许一言,嘴角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神中慢慢浮现出了杀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许一言除了一战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当然有了。 韦立是一个硬茬子。 许一言在遇上这里的老板之前,还不想浪费自己的真气和体力,更何况他也没什么信心能够打赢韦立。 好在韦立明面上是明灯馆的弟子。 是城中百姓心目中惩恶扬善,扶危济困的大侠士,是有能够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崇高精神。 而身为一个好人,一个侠义英雄。 他身上必然就有沉重的背负。 许一言扫视在场的人,这些就是韦立身上的背负,也是自己致胜的武器。 一个能有效对付好人的绝佳武器。 韦立忽然开口道:“你想用这些人的性命要挟我?” 第四十章:攻心为上 被说中了,但也并不打紧。 许一言痛快承认,道:“你很聪明,一眼就看穿我的意图。” 韦立凝眸一视,笑道:“但你却很愚蠢。你以为我会投鼠忌器?” 许一言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从容,怔了一下,想着:“难道是我猜错了?” 口中却道:“哦,你不会吗。难道他们向你求救的时候,你敢无视?这可不符合明灯馆弟子的形象啊,是会遭受唾弃的啊。” 不管是之前的杨生华,还是现在的韦立,他们无一不是道貌岸然,只敢背着人,在暗中行不轨之事。 许一言由此猜测。 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伟光正形象,以及名门正派的身份,他们很是在意的,轻易不能被揭穿真面目的。 有了守护,也就有了弱点。 许一言要利用的就是这个的弱点。 韦立对身份的顾及,势必不能做到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许一言便要以现场的这些人为人质,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韦立若是对此视若无睹,因此害了别人的性命。 这些见证之人不会第一时间去讨伐真正杀人的许一言,而是亲自将罪状扣在绷曾视为侠士的韦立头上。 当初在信阳城,许一言不就是这样被冯余陷害的吗。 经历了当初那糟心的事情,现如今拿来对付自诩为好人的韦立,也算是对当初自己所受冤屈的一个补偿吧。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变则命危矣。 许一言还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打量观察着周围了。 话刚一说完。 他将肩膀微微一耸,脚蹲身沉。 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要出其不意的向韦立发难攻击。 其实这不过是虚晃一枪。 许一言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距他最近的那个老板娘。 不管是作为牵制韦立的人质,还是进一步深入群芳楼的线索,她都是不二的人选。 电光火石之间。 许一言见到韦立身体有了变动的趋势,心头窃喜:“什么明灯馆最后的关隘,你不还是轻易着了我的道。这位置怕还是送礼得来的吧。” 身形丝滑的一晃。 他出手的方向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那老板娘是个普通人,连看都看不到,更别说做出半点反应了。 拿下她还不就是探囊取物一般的简单。 许一言已抓到了衣物。 得逞一笑,就要顺势将手中所抓之物拉扯过来。 然而却拉之不动。 正感差异的时候,许一言却眨眼看清楚了。 那韦立竟不知什么时候,移身到了老板娘的身前,他手中所抓到的衣物,原来是韦立的。 那如何能拉扯得动? “你若能拿他们当了人质,那我倒真有点儿犯难了,我承认这是一个好办法。”韦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叹口气,“只可惜好办法被你这个蠢货想出来了。” 许一言忙松开了手,后退数步,惊道:“你是什么时候?” 自从入了宗师之后,在这个江湖上,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连对手的动作都看不清的时候。 这如何能不惊诧万分。 韦立道:“人愚蠢不可怕,可怕的是像你这样,不知道自己愚蠢还自负聪明的人。连我们之间的差距也不清楚,就敢以我为对手。” 许一言是想到了韦立比自己强得多的,再怎么说也是保护诸葛家族安全的人,实力能低到哪里去? 只不过确实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会有这么大,连对方如何出手也看不清。 许一言暗道:“这就是打破了身体桎梏,凌驾于宗师境之上的实力吗。这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想到方才韦立移形换影的身法,问道:“你是已经到了踏风行境界?” 韦立摇头道:“资质愚钝,现今不过临空境小成,不过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知各位可还记得,在信阳城的扎纸铺中,弟子规曾说过。 这天下武境可以分为,下武十二脉和上武八脉,脉门圆满可入宗师三境。 打破凡体桎梏,往后修炼便可临空不坠,能踏风而行,敢指天威。 渡劫余生,临天门。 韦立现在是临空境,虽说只比许一言高了一个境界,可这之间的差距,是宗师极以下境界的人无法体会的。 许一言同那困在井底的青蛙一样,只有真正跳出井口的那一刹那,才能够真正的看到这天地之大。 在这之前。 他即便知道井口之外还有天地,可却也无法想象。 这一次。 许一言是真的对韦立的实力错估太多,这才使自己陷入了这样被动的局面。 但即便是十死九生的局面,他也不能露怯。 许一言强自镇定从容,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呵,蠢货就是蠢货,竟还在使用这种浅白的手段来拖延时间,也就只有更大的蠢货才会上这样的当。”韦立一脸蔑然,“不过我倒想看看,你拖延这片刻的时间,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艺高人胆大。 他当然有这样自负的资本。 许一言在他眼前,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臭老鼠罢了。 胜败已成定居。 老鼠还能把大猫咬死了不成? 韦立挥手示意不明所以然的众人退出了房间,再一招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房门拉拢关上。 整个房间隐隐被一道真气罩住。 许一言暗中叫苦不已:“这下可就画地为牢了,难道我真会殒命于此不成?只有死马当活马来医了,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韦立不急不忙,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啜一口,道:“好了,你说吧,我忘记什么了?”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遂了敌人的意。 许一言也上前倒了一杯茶,淡然饮毕,道:“你以为我是被谁叫来这里的?” 说罢,露出意味深长的一个笑容。 韦立愣了一下,浑身一颤,道:“是少爷命你暗查群芳楼的?” 见到他这个强烈的反应,许一言心中大喜:“哈哈,果真被我压对了宝,只要好好利用诸葛庸的名头,不怕唬不到你!” 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道:“韦队果然聪明。” 又摇了摇头,憾然道:“只可惜啊,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如此受到诸葛馆主的重用,前途已是无量了。为何要自甘堕落,私下勾结邪道妖人,做出这等法理不容的恶事来。更可惜,你怎么不早一些猜到这层,那也用不着暴露身份了。” 韦立脱口道:“不可能!我们做的已经滴水不漏了,少爷他如何会察觉得到......哦,我知道了,是你在......” 许一言立马截口道:“滴水不漏?哈哈哈,亏你现在还有脸说出这话来。若真的是隐秘到滴水不漏了,那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韦立面色一阵白一阵青。 他显然是被许一言的这一番话给唬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一言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想道:“很好,看样子我已有了五成的活路了。” 他也怕韦立气急败坏,来一个鱼死网破。 这对与韦立来说其实更加有利,杀死许一言之后,他还有富裕的时间去想方设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有一线生机的可能。 许一言不能让他继续纠结下去了,将双手藏进袖子里面,神秘莫测的笑道:“你可以觉得我愚蠢,不自量力与你为敌。但诸葛庸呢?” 见韦立眼神一变,许一言知道自己又说对了,气也不喘的接着道:“他在你眼中难不成是人如其名的一个蠢货。他放弃了明灯馆,选择让我来调查这件事情,意识中已是将你们放在了对立面。” 一鼓作气,将浑身的真气猛然外放,撞破了韦立展开的气层结界。 气势勇猛,眼神锐利,胸有成竹的道:“以诸葛庸的那谨慎的性子,会不给我一些对付你们的法宝妙方?” 顿了顿。 许一言道:“韦队啊,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连珠炮般的一席话,如锐利的刀刃,一字一刀地戳在了韦立的身上。 浑身冒出冷汗,暗道:“该死,到底是那里出现了纰漏,怎么会引起少爷的怀疑!不行,这件事必须在我这里停下!” 想到这里,他已经沉静下来了。 做了最后的决定。 许一言必须要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却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在他韦立的手下,这无疑是在证实诸葛庸的怀疑,会让事情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好在他还留了另一手准备。 第四十一章:关进大牢 许一言感觉到了。 从韦立身上的释放出来的压迫感和杀意正在渐渐转淡。 心下终是松了一大口气,庆幸道:“可不容易,又暂时捡回来了一条性命。” 说是暂时,是因为他知道,韦立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过自己,接下来会有新的难题等着他。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即便是走到了悬崖之边,许一言心中也有希望,跳下去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捡着失传秘籍呢。 韦立主意已定,神态渐渐恢复平静。 他见许一言眼神漂移不定,知道是想借机生乱逃跑。 于是肃然立于门前,左手藏在身后,右手向下一甩,手心无端多出两枚铁胆。 不知是什么武器,寒光冷眼,令人生畏。 虽是一言不发,可这形式是个傻子都知道,要是敢擅自妄动,那两枚铁胆可就不长眼睛的招呼上来了。 许一言见状,心中不宁,暗道:“最后还是选择先杀人灭口吗?这可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决定啊!” 袖中右手暗掐法诀,随时准备唤醒被韦立扔在地上的纸人。 他双眼微眯,口气平淡道:“韦队,看这样子,你是想见识一下,你们家少馆主留给我的手段了。” 无论心中多么慌乱,这表面的气势一定不能输了半分。 静立良久。 却不见韦立有任何动作,如一尊雕塑立在原地。 许一言纳闷起来:“这狗贼到底想玩儿什么花样,打又不打,放又不放,拖延时间是想干嘛,是在想要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我?” 时间点滴而过。 韦立能够耗得起,可他许一言如何能耗得起啊。 还不知道庄小羽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店里面闹出这样的事情,那背后的老板会不会为了以防万一,派人将他们紧急的转运到其他地方去。 许一言心中焦急万分。 却忽然见韦立将那两枚铁胆收了起来,展现出一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负神情,道:“时候差不多,人也该到了。” 人? 他在等什么人? 不等许一言多想,就听到房间外响起一阵起伏的喧闹声。 惊呼之后,便是杂七杂八的人声。 “差爷,是差爷来了!” “差爷来得正好啊,这里出现了妖怪!” “有人被杀了!” “就在那儿,凶手就在那里。明灯馆的韦大侠也在里面呢,那人肯定跑不了!” “就在二楼,快、快把他抓起来!” 韦立原来等的竟是衙门的公差。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安排手下去报官了,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要埋下这一步棋了,城府不可谓不深。 许一言心中恍然,咬牙道:“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一阵细密的沉重步伐由远及近。 房间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一名胖捕快,球似的滚了进来,道:“韦兄弟,既然有你在了,又何必让我们过来多此一举。什么妖怪能从你手中逃走啊。” 韦立谦恭道:“张捕头高看在下了。事情已查明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妖怪,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此人!” 他单手翻转向上,手指弯曲,那地上的干瘪纸人如被线拉扯一样飞了起来,递给张捕头,道:“张捕头你看,这便是他施法作怪行凶杀人的罪证。他杀的毕竟不是江湖人,这地方也是官府管辖地,我想还是交给捕头你们来接手比较好。” 张捕头瞧了瞧那纸人,见上面用鲜血画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号和图案,知道不是什么正道的东西。 点了点头,收下。 韦立又指了指床榻上的死人,道:“张捕头,那便是死者了,外面的人皆可以作证,当时那纸人所变化的模样便是这女子。” 又指着许一言,厉声道:“而与死者同处一室的,正是这恶徒!” 衙门捕快毕竟不同于外面那些人,不能让他们也跟着睁眼说瞎话,是需要拿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这样他们才有理由带走许一言。 从始至终,许一言都闭口不发一言。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蛇鼠一窝,肯定是早就私下有所沟通了,现如今不过是走一个明面上的流程罢了。 无论说什么,自己这个头号嫌疑犯的身份也甩不掉了。 他倒不怕这个胖捕快。 但有韦立在一旁相助,就是来一个废物也能拿下自己。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捕头手按刀柄,鼓目喝道:“兄弟们来呀!将这妖人恶道押解回衙门审问!” 话闭。 一股脑儿涌进来七八名身着描金黑服的捕快。 都是实力不凡的缉妖捕快,专门对付妖怪和犯事坏了规矩的江湖人士。 曾几何时,许一言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几名捕快一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拔出腰间刀,一阵风似的将许一言给围了起来,齐声道:“束手就擒吧,别想着反抗!” 许一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乖乖的配合,举起了双手,道:“我绝不反抗,但也绝不承认罪状。” 一众捕快拥上前,给许一言戴上了手铐脚镣,有两人分别押着他的左右二臂,喝道:“老实点!” 许一言苦笑道:“我也没动啊。” 张捕头冷眼哼了一声,道:“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耍贫嘴。” 许一言无奈笑了笑,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韦立不动声色,此时却突然疾身上前,并指点了许一言身上的几处大穴,道:“张捕头,为防这恶徒使妖法作怪,我已经封了他的气穴脉门。” 张捕头道:“韦兄弟是担心我们奈何不了这小子?” 韦立摇头道:“在下岂敢有此想法,谁不知道成都城的安稳和繁荣,可全仰仗着缉妖司了。” 张捕头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话虽然假,但是说得我心头舒服。咱们兄弟之间就别说客套话了。这小子交给我们,你就放心了吧,绝对把事情给你办妥。等回去后,就锁了他的琵琶骨,任是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许一言听得是冷汗涔涔,心乱如麻,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脱身之计。 一路无话。 捕快押解许一言来到衙门。 因为是深更半夜了,大家又困又乏,都没有什么心思去管许一言的事情,于是和谢捕头商议,说反正已经封了脉门了,几个时辰之内也如同废人一样。 可以等天亮后,再动手锁许一言的琵琶骨。 张捕头也有些乏困了,觉得手下兄弟说的也有到底,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于是将尸体送去了仵作房,把许一言带去地牢中关押起来,给狱卒交代了一些事情,也就打着哈欠的走了。 这大牢中关押的都是一些偷鸡摸狗之徒。 狱卒也是平平无奇的凡夫俗子,十个之中都找不出五个是练过武的。 许一言因此判断,这里并非是缉妖司的大牢。 在牢中待了不过大半个时辰。 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许一言的面前。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地上流淌着鲜血。 是从狱卒的身上流出来的。 第四十二章:人算不如天算 一名狱卒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鲜血流淌到了一只脚旁。 许一言看到这双脚一步步走向自己。 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血红的脚印,以及滴滴一点血迹,那是从一柄薄剑上留下来的。 脚步停在了监牢旁边,剑上的血依旧滴落着,是现场唯一的声音。 “你很镇定。” 来人如此说。 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像是故意压着嗓子在说话。 “怎么,没有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让你大失所望,乐趣减少了吗?” 许一言抬起头,望着面前站着人。 来人身着一袭黑衣,面上蒙着黑布,一点也看不出本来的真面目。 他见许一言好端端的,琵琶骨并没有被锁,暗道:“果然别人是靠不住,凡是还得要亲自动手。” 许一言站起身来,道:“韦队,男子汉大丈夫,敢作要敢当,干嘛还蒙着面啊。” 来人眼神如常,笑了几声,忽然拉下面巾,果真是韦立。 他道:“看来你也不是特别愚蠢。” 许一言嬉笑道:“多谢夸奖,那饶我一命可好?” 韦立道:“如果你我互换身份,你会饶我一命,留作威胁吗?” 许一言想也不想,脱口道:“当然会啊。” 韦立摇了摇头,道:“但我不会。” 扬起了手中剑,一行鲜血在空中舞出一道弧线。 许一言退后几步,贴着墙壁,道:“其实我们可以商量的。群芳楼的事情我不调查了,你的身份我也全不知道,今后我连蜀地也不踏入一步?这样可好?” 韦立摇了摇头,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许一言道:“死人也不一定能守住秘密。” 韦立叹了一口气,用十分惋惜的口吻说道:“本来我对你还有几分敬意,但想不到你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你这样的人,如何配成为少爷的朋友?” 许一言道:“只有真正的蠢货,才不知道爱惜生命。” 韦立不再说话,用手中的剑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随意的一记横切,斩断了坚固的牢门,卷起了满地的干草,飘洒而落。 韦立踏入牢中,道:“尘归尘,土归土。就让这些草替你送葬。” 挺剑直刺。 剑刃刺断了一根飘落的干草,贯穿了许一言的胸口。 拔出剑来,满室飘血。 许一言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漫天的干草,裹挟着属于他的鲜血,最后落在了他的身上。 韦立望着逐渐被干草覆盖起来的许一言,遗憾道:“其实你是个人才,口才头脑和武功都挺不错。我是更想招揽你的,或许能成为一个得力干将。只可惜你涉及的这件事情,牵扯实在太大,我不敢冒一丝的风险。” 将手中薄剑随意扔了,从怀中摸出一叠布来。 将布甩开后盖在许一言的尸体上,走上前准备打包带走。 是要制造杀人越狱的假象,让许一言从此在江湖上音信全无,生死不知。 韦立刚刚走近,却忽然看到布的中心微微拢了一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当机立断,迅疾后退闪身,躲过了飞扑而上的布。 布怎么会动起来呢? 是因为布下面的东西动了。 韦立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已经一剑刺穿了许一言的心脏,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他天生异常,心脏是长在右边的? 而且他不是被自己封了气穴脉门,怎么带着伤还能有如此身手? 来不及多想。 一击不中,那布匹又狞身攻了上来。 势若狮子搏兔。 因是藏在布后面,无法看见用的什么招式,自然也就没办法去破解。 好在韦立自身本领过硬。 他全然不将许一言的攻击放在眼里,朝着鼓囊而起的地方一拳打去,后发先至。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一拳犹如打进了一团棉花之中,空空荡荡,全无着力的感觉。 韦立眉头一皱,诧异道:“难道后面没有人?闹鬼了不成!” 想将拳头收回来,却发现好似陷入了泥沼之中,有一股粘力将他拉住不放。 “哼!管你是人还是鬼,我都一样给你杀了!” 韦立张开手指,反抓住包裹自己的布匹,运起全身七成功力去抵抗那来历不明的粘吸力,随后将手臂抡转起来。 扯开布匹,也并没有看到半点东西在后面。 而那布匹却像是活了一样,不断朝着他席卷而来,像是张着大嘴,要一口吞下。 韦立心道:“难道真成了鬼?就是化作厉鬼,我也给你打个魂飞魄散!” 他把布匹全都卷到自己的胳膊上,再用真气将其全部震碎,飞散得满屋子都是。 拍了拍手,回头却没在地上看到许一言的尸体。 韦立心下大诧。 在牢房内转了个圈,这小小方寸之地,哪里会有什么藏身之处,可那尸体却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尸体消失了倒不重要。 有没有真的将许一言杀死,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蹲在方才尸体倒下的地方,抓起一把干草摊在手上,眼睛慢慢睁大了。 除了尸体之外,就连鲜血也不见了。 韦立当即想到了在群芳楼用来吓唬人的那个纸人。 是可以幻化成人的模样。 难道刚才杀掉的,不过是一个纸人而已? 想到这一层,韦立当即醒悟,暗道:“遭了,中计了!” 转身就要逃离牢房。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牢房之中有什么机关陷阱,但多年来面临各种危险养出来的第六感告诉他。 必须要赶快离开! “韦队,好不容易来一趟,干嘛这么快走啊!” 声音响起的同时,有两道身影也从过道中飞了过来,正挡在牢房的门前,二人合力与韦立对上一掌。 一击过后,双方都被震退而去。 韦立功力比他们强,只被逼退了四五步就止住了退势,不过却也是重回到了牢房之中。 在脚刚进到牢房中的时候。 那满地的碎布屑纸和干草早就混搅在一块了,此时如条条小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脚背,等止住退势之后,早已经缠上了他半只腿。 韦立注意力只放在突然出现的二人身上,对牢房中所发生的变化全然不察,面容肃穆,道:“来得正好,只怕你不来呢!今夜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拔腿就要走出去。 那地上的碎布屑纸和干草如长成一块了似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让韦立的脚上如同绑缚了千斤之物。 毫无防备的一抬脚,却是没能抬得出去,险些个失了重心扑倒在地,好在他是身经百战之人,这才避免了狼狈之景。 韦立低头一看。 心下大颤。 那干草纸屑搅混之物已经攀爬到了自己的大腿之上,眨眼之间就又向上数寸。 “神仙愁?” 这法宝如同名字一样,一旦不小心被缠绕上了,就是神仙遇见了也会发愁。 宝物真身就是一卷布,可以用来束缚锁人。 “神闲愁”在破碎之后,就会黏附上触碰后的东西,而后重新汇集成一体,如此将目标捆缚。 只不过破碎之后的使用效果比较慢,往往在刚开始黏附汇集的时候,就被人给察觉到了,因此在江湖上这样的用法并不常见。 被这种东西缠上,那可真是要命。 即便是韦立也不敢大意,忙运起真气去拂扫。 然而扫落的干草纸屑却是沾在他的手上,并也开始朝着身子攀爬蔓延。 这地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韦立伸手一抓,扔在地上的那柄薄剑飞到了手中,运劲当地横斩,将脚下连成一快的干草纸屑斩断。 在它们还未粘结的时候,立即朝牢门跳去。 然而门外那二人却也缓过劲来了,又再一次全力而上,势必要将拦住韦立。 韦立将手中剑一转,寒光四射,厉声道:“你们就来吧!” 与刚才的突发情况不同,这一次他是有所准备的,决计不会再被他们两人击退回去。 一剑击出,却是闪出两道光影。 铿锵一声。 韦立手中的剑竟然断了。 大惊之下,他腹部受了一拳,又一次退回了牢房。 满地的干草纸屑如洪水猛兽一样朝他袭来,顷刻之间就将其吞噬殆尽,只留出一个脑袋。 被擒住的一瞬间,韦立已经心如死灰。 他倘然接受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就不再作任何的反抗了,淡然道:“若我拿的不是这柄破剑,死的就是你了。庄捕头。” “若你不来杀我,也就不会是现在这副狼狈模样了。韦队。” 说话之人正是许一言。 韦立道:“你是如何从张捕头他们手中逃脱的。” 许一言指了指身旁那人,道:“自然是庄捕头放的我呗。你找的那群不过酒囊饭袋罢了,再加上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自然就不上心了呗。” 韦立颔首道:“我本也没指望他们能按答应的事去做。连自己本身职责都不尽心尽责的人,怎么能够委以重任。” 看向手持利剑之人,道:“我只是不明白,庄捕头你是怎么介入到这件事情中来的,还会和牢狱中的嫌疑人并肩而立。他是怎么说服你的信任?” 庄奉圭收了剑,道:“我并非是信任他,我信任的是诸葛贤弟罢了。在你来到之前,我始终对他保留怀疑,” 韦立怔了怔,道:“是少爷?难道少爷连这一步也算到了?” 许一言嘿嘿一笑,道:“早就给你说了,诸葛庸岂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让我来调查这件事了。” 庄奉圭道:“我不知道他算到什么事情了,只不过他在出城之前来找到我,说近段时间会有一位名叫许一言的朋友前来,让我留心照看一下。” 许一言点头道:“嗯,这家伙想得挺周到。” 庄奉圭继续道:“今夜缉妖司送来犯人,听说是用妖法杀了人,暂且关押在此,明日再提押回缉妖司。虽说衙门和缉妖司关押的犯人不同,但他们向来如此惯了,我也没在意。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会妖法的人,是怎么和一个艺妓女子扯上仇恨。于是就想来审问审问,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许一言。”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只要这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庄奉圭就不知道今夜被抓的人正是诸葛庸所托照顾的许一言。 那么韦立的计划就成功了。 他也不会是现在这幅被动的局面。 当真是天不遂人意啊! 韦立不由得叹了口气,认命道:“千算万算,还是不如天算。也怪我自己,若在群芳楼决绝一点将你杀了,也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只是少爷回来后,唉......罢了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庄奉圭道:“他被‘神仙愁’所缚,若无人解救是离不开了。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群芳楼解救那些被困的孩童。之后再回来详加审问此人,一定要挖出背后所有的阴谋!” 第四十三章:封店搜妖! 一座城镇中,一般会有两种类型的捕快。 一个是缉妖司的捕快。 主要是负责妖异怪事的处理,也会擒拿抓捕一些棘手的江湖罪人。 因此必须要有一定的身手功夫,需要经历大大小小的考核才行,不是一般人就能够胜任的。 工作性质决定他们面临的危险也比较大,与责任相对立的权力和权利也比一般捕快要高。 除开缉妖司的捕快,剩下的就是衙门中的那三班衙役捕快了。 这些捕快的任职要求就低得多了。 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或者老弱病残者皆可做。 庄奉圭曾经是缉妖司的捕快,而且身手还是其中数一数二的。 但因为其油盐不进的性子,受到了他人的排挤和孤立,最后是替手下顶了罪过,才被罚贬到了衙门做三班捕头。 从地牢中出来,许一言便急着要去群芳楼,道:“时候耽搁太多了,我们快些动身吧,希望还能来得及!” 庄奉圭道:“那群芳楼是城内有名的烟花地,今夜人只怕是不少,仅凭我们二人,只怕有些力不从心。” 他让许一言稍等片刻。 迅速召集起了还在衙署值差的捕快。 吩咐两名捕快去看守韦立,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又从这些值班捕快中挑选出十位身强力壮的汉子。 平常无事的时候,他也会交给他们一些擒拿和自保的武功,是能够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的。 人手齐备,庄奉圭大手一挥,道:“兄弟们,随我同去办理大案!” 其实按法令规矩来说,他们捕快要出去抓捕搜查,是需要知会上级长官,在获取了准许批文的前提下,才可以秉公而行。 否则他们是没有权力去调查群芳楼的。 此时带人前去,是担着极大的风险,别人是可以据理反抗。 但事急从权,走流程和手续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而他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庄奉圭觉得必须要争分夺秒。 许一言已打草惊蛇,那些人若是谨慎,或许会转移阵地。 因此必须要赶在那些人的前面,将他们一网打尽,解救被困的儿童。 只要能救到人,这样的风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一行人火速前往,顷刻间就赶到了花连坊。 坊中的那些客人和烟花女子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前不久才听闻出现妖怪杀人,连缉妖司的捕快都来了。 这才过去多久,又急冲冲赶来一批捕快。 一个个脸色铁青,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样。 坊间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流水一样四散而开,等捕快们走过后,又立即凑在一块,议论不休:“看来群芳楼是真的出大事了!” 出了妖怪和人命。 群芳楼的生意却是照常做起。 大家沉溺在温柔乡之中,很快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酒照常喝着,舞乐照常赏着。 喝酒行令,琵琶鼓曲。 除了自己怀中的女人之外,其余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是麻木了,也是出于对明灯馆的信任。 “差......” 门口迎客的龟公,才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许一言一把推开。 庄奉圭直接带着人直接就冲了进来。 店中维持治安的那些打手也是狗仗人势,见来的不过是一群壮班的捕快,根本就没瞧在眼里。 毕竟关系是已经越过捕快的层级搭建稳固了。 若是和气的走来,那也会卖几分衙门的薄面,客气的叫一声差爷,还会打个折扣。 见这些捕快来势汹汹,那些打手们知道事情不对劲,为了避免吓到客人,坏了店里面的生意,他们当即就围拢上来。 当先一人虎背熊腰,一棵光秃秃的脑袋上面横七竖八的刀疤,看着着实有些吓唬人。 只听他拱手道:“可是我们什么地方开罪庄捕头了,我老六先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你看可好?有什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可行?” 这是先礼后兵。 庄奉圭却不吃他那一套,面目严肃,道:“今夜你们这儿可是出了人命案子!” 老六愣了一下,心想:“这事情不是已经过了吗?你们和缉妖司的矛盾,也别那我们小百姓撒气啊。” 却也客气答道:“是的,犯人已被缉妖司的王捕头带走了。实在感谢庄捕头你辛苦来一趟,我替老板做回主,请各位兄弟上楼歇息歇息吧。” 庄奉圭冷哼一声,道:“你这是公然贿赂公门之人,按我朝律令,我现在就可以抓了你!” 这是给脸不要脸啊。 一众打手们也不乐意了,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那台上的弦奏乐也恰如其境的弹得金戈激昂。 老六一眼小一眼大的瞪着,道:“庄捕头,屎尿吃了没人管,可这话乱说了,可是会折了舌头的。凶手已经被带走了,你们呀,可是来晚了。请回吧。” 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他说的话已惹怒了捕快们,纷纷动了怒火,若非是庄奉圭拦着,只怕双方已经大打出手了。 庄奉圭道:“嫌疑人的确被带走了,但这里面的妖怪却没抓完。我们此行就是来抓妖的!” 老六拍了拍脑瓜子,道:“就是要抓妖,也轮不到里面壮班捕快吧。缉妖司的大人们都没发话,何时轮到你们来拿耗子了?” 捕快们怒了:“你说谁是狗!” 纷纷手按刀柄。 庄奉圭喝止住众人,道:“哦,这么说你是要妨碍公务了?” 老六道:“哎哟,我这小老百姓的哪儿敢啊。只不过你们要来搜捕,可是有官老爷的盖印批文?” 摊开手掌。 是断定庄奉圭拿不出来的,所以才敢如此大胆放肆。 “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店内喧闹的声音。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却看到半空中飘着红脸的纸人,面部裂开一个笑脸,阴森森的在他们的头顶上旋回不止。 店内骤然静了下来。 “妖、妖怪啊!” 不知是谁喊叫了出来,恐惧迅速在人群中传播扩散,出现了骚动。 空中的纸人也发出了让人骨冷的尖锐笑声,朝着人群俯冲而下,临近了却只是咬合了一下嘴巴。 不过仅此也将那些人吓了个半死。 纷纷大叫着:“有妖怪啊,救命啊!” 倒了酒壶,翻了桌子,抛了女人,不约而同朝着门口涌来。 庄奉圭知道这是许一言搞出来的花招,目的就是让他们师出有名,道:“弟兄们,保护百姓!” 双手推出,将挡在面前的老六等人摔了个狗吃屎。 捕快们纷纷让开了店门。 许一言知道计划已成,便操控纸人飞去了内院,不再吓唬那些人了。 庄奉圭大喊道:“各位请冷静,妖怪已经被我们吓跑了,不过此地仍然不太安全,请各位有序的离开!” 吩咐手下照看着现场,避免因拥挤而发生了踩踏等意外事故。 众人看到纸人确实不见了,心里面稍安稳了一些,在捕快们的安排之下,鱼贯而出。 顷刻之间,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桌椅板凳是东倒西歪,杯盏碗盘是碎了满地。 打手们也跟着人流溜之大吉了。 店内只剩下一些没跑掉的姑娘和龟公等人在原地干着急,以及刚刚才从内院走出来,诧异不已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听到骚动了,但决然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的地步,茫然问道:“庄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庄奉圭看了她一眼,扬手喊道:“封店,搜妖!” 捕快们不再引导客人。 他们立即将店门关锁了,拔出官刀一起跑进来内院。 老板娘只能呆立在原地,任由他们杀气腾腾的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 在来的路上,庄奉圭就给他们下了指示。 首要的任务是找到地道的机关入口,将被拐的儿童全部解救出来,之后才是追查首脑案犯是谁。 因为许一言说过。 这里面卧虎藏龙,至少有三个武林高手,怕动起手来的时候殃及无辜客人,因此才将他们全都放走了。 情况特殊,是顾不得有没有犯人鱼目混珠的逃走了。 不过在放走人的时候,他们还是尽可能的将群芳楼的人留了下来,是想要事后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 老板娘缓过神来,转身也要往回跑。 庄奉圭飞身上前抓住,道:“老板娘,就劳烦你留在此地吧。” 说罢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许一言打晕了留下来的人,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吧。” 庄奉圭点了点头,道:“闹得这般大了,这背后之人谨慎小心,定然早就抽身离开了。也不知道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不过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许一言道:“我在外面放有眼线盯着,从始至终还没看到眼熟之人离开,他们或许还藏在店内。我想应该是我们来得突然,他们没空转移那些孩子,如此一来免不了和他们有所一战。我不知道他们武功境界,但想来不会太低,庄捕头你要多加小心啊。” 庄奉圭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也是。若是发现什么情况,一定及时通知我们。” 说罢,二人一同走入内院。 却不知道他们会遇到怎样的风险? 第四十四章:难解的题 过了门道,出现了两条碎石小径。 许一言和庄奉圭就此分散。 他们分左右而行,各自寻找着线索。 庄奉圭来到一个小院。 光影暗淡,于事物看不太分明。 路边、墙角的草丛里,有蟋蟀声和夜风吹过枝叶的窸窣声。 是一片祥和安静。 这份平静让庄奉圭感到不自在。 他手已按在剑柄上。 前方左右的柴房和佣人房都打开着。 明灭不定的灯火,显示着屋内是空无一人。 看来已经有捕快进去搜查过。 庄奉圭心道:“他们动作倒挺快,不知道有没有仔细探查。” 他走过一张石桌。 余光不经意间看见花丛里倒卧着两个女人。 这不太像是捕快做出的事情。 庄奉圭了解自己的手下。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敌人想必就藏在暗处,等待着一击刺杀的机会。 这两个女人就像是蛛网上的陷阱诱饵。 靠近她们实在危险至极。 但庄奉圭的性格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的。 他左右探查了四周情况,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握着剑小心翼翼地靠近。 蹲下身谨慎着试探了她们的鼻息。 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过去。 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庄奉圭知道她们无事,也就放心了。 继续往前走,在这条碎石小径的尽头处,他看到了一个月牙门洞。 洞门里侧栽种了两颗柳树。 不是春天,也不是秋天,长垂下来的已经柳条枯黄。 经风一撩拨,如老妇在扭腰招手。 庄奉圭自打进来后就一直在警觉,打开了全身所有的感知器官,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妖气和杀气。 眼前这个月牙门洞,看起来普普通通。 但习武多年来养成的直觉在提醒他。 前方十分危险! 庄奉圭拔出了佩剑。 在柳条的抚摸下,他抬脚跨过了月牙门洞。 是景致相差无几的一个小院子。 但又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地上的花草树木,天上的云星弯月,就像被固定在位置上。 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庄奉圭目光锐利,扫视了一遍周围,冷冷道:“躲起来也没用,你是逃不掉的。” 拔剑随手朝前方一挥。 夜色就像是被割裂的纸一样分成两半,又瞬间恢复原状。 他知道自己是不小心进入了某种阵法中。 是跨过那个月洞门,还是和许一言分开之后? 庄奉圭分不清楚何时中的招。 但既然遇见了,也就只有一剑斩之、破之。 “啊,救命啊,杀人啦!” 随着一个歇斯底里的破音女声响起,左前方的花丛剧烈的颤动起来。 庄奉圭全神贯注。 却不料从里面霍然钻出来一个女人。 她一边哭叫,一边跑。 花枝钩住她本就穿得松散的衣裳,从她的肩上滑落。 月光很亮。 她的肌肤看起来像丝绢绸缎一样美丽。 一个如此婀娜的女人。 尤其是有着一蹦一跳小白兔的女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投怀送抱,有几个男人能抵制住这样的诱惑? 庄奉圭就能。 他脸不红心不跳。 就像是看到一头母猪朝自己本来。 女人还没靠近,庄奉圭就后退一步,左手抄起剑鞘往前一点,止住了女人继续往前,漠然道:“再往前一步用的就不是剑鞘了。” 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把全身最美好的部位都显露出来,泪眼弱声道:“救救我!” 庄奉圭正想开口问话。 起伏错落的求救之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紧接着跑出来许多的女人,每一个人都娇娇弱弱“坦诚相见”,看起来毫无威胁。 庄奉圭被围在了中心。 这样的处境对他来说最为险峻,不亚于是陷入破碎的“神仙愁”中。 他立即点地跳身而起。 落到不远处的一颗歪脖子树上。 众女子扑了个空,互相撞了个满怀肉颤,“哎呦”声响起一片。 她们搀扶拥抱,互相遮蔽。 哆嗦啜泣的,左顾右盼,没能看到人,显得不知所措。 庄奉圭淡淡道:“令人作呕的行径!你除了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无耻招数,躲在女人背后苟活之外,难道就没其他的能耐了。” 除了女人的哭声外,没有其他的声音。 看来是打算打持久战。 深陷敌人罗织的网中,若没有寻到破解之法,做什么事情都是徒劳。 敌人若不出现。 庄奉圭干着急也没什么用。 他索性盘腿坐在树枝上休息起来。 毫无紧张感觉,甚至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烤地瓜,撕去外面糊掉的部分,慢慢吃起来。 维持这个阵法是需要真气的。 等到敌人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会露出马脚了。 一个地瓜还没吃完。 隐藏在暗处的人果然就按捺不住了。 只见花枝丛中走出数名捕快。 他们神色慌张,身体僵硬,看起来应该还是个人。 庄奉圭这时候可坐不住了。 难怪进来之后一个捕快也没见到,原来全部都着了敌人的道。 这是极其阴险的一招。 庄奉圭不得不恨骂一句:“阴险狡诈!我必亲手将你抓捕归案!” 捕快一现身就朝着庄奉圭所在处跑去。 他们都是练过武的,而且是庄奉圭亲自指点传授的。 跳上一棵树,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他们手里握着刀,照着庄奉圭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庄奉圭用左手握着的剑鞘划了个弧线。 跳起来的捕快被剑鞘扫到,“哼哈”一声,全都倒飞了出去。 庄奉圭吃完最后一口地瓜,道:“你以为用这些招数就能对付我?未免把我看得太轻了。”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一名男子的声音。 听他笑道:“我可不敢小看了梅花剑庄捕头的大名,这几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以你为目标啊。” 摔到地上的捕快迅速爬了起来。 捡起地上的刀,表情痛苦地朝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冲去,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众女子见状,惊散而逃。 可这个地方很奇怪,她们穿过了花丛,又从另一端出来了,正好碰上了举着刀的捕快。 刀闪着冷月的光芒。 女人惊呼一声,已无法躲避了,下意识抬手遮掩。 “对不起!” 捕快痛哭流涕,寒刀无情斩下。 “锵!” 刀没能落在女人的身上,从刀锷处断裂,在空中转了几圈儿,斜插入地面。 庄奉圭站了起来,面沉如水,道:“卑鄙!” 方才是他折枝弹射,震断了捕快的刀,救下了那个女人。 那声音又道:“想不到庄捕头除了剑法精妙高超,这一手弹指功夫也不赖嘛。不正面交锋果真是最佳的选择。” 庄奉圭冷哼一声,从树上跳下。 身形如风,剑起剑落。 一瞬间就将数名捕快手中的刀尽数斩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有女人都想要跑到他的身旁以求庇护,却是被他剑指喝停。 在战斗中,要和陌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要留出破绽。 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就变成你的敌人。 这是庄奉圭学会的教训。 捕快与他对立而站,摇着头,哭诉道:“庄大哥,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你不要杀我们。” 又响起了那人的声音。 他道:“庄捕头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实在太煞风景了吧。还有你们,遇到点儿困难就止步不前了吗,要像平日间招揽生意那样,不死不休才是啊!” 最后那句话是对那些女子说的。 女子们似乎被雷击中一般。 她们浑身震颤。 过后,全都哆嗦着身子,对着面前的长剑,小心着迈出了步伐。 在惊怖的表情下,强自微笑了起来。 那幅景象简直比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还让人心里发毛。 只听她们故作媚态,道:“庄、庄大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让我们好好的服侍你吧。” 庄奉圭长剑挥斩而出。 剑气在她们脚前一寸的位置划出一条宽缝,吓得她们连忙后退几步。 庄奉圭威吓道:“别过来!我虽不杀妇孺无辜,可迫不得已也只有下狠手了!” 她们只是顿了片刻,身体内就翻涌起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于是只能又冒着危险迈出步伐。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她们一步步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 最后竟然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求求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们都能得救了!” 身后的捕快也从地上捡起了断刀,不惧疼痛地直握断刃,鲜血从刀身上划过。 “求求庄大哥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去死吧!” 他们涕泪横流,又面目狰狞冲了上去。 “我们会感恩你一辈子的,求求你了,我们要活下去啊!” 前后夹击。 庄奉圭若是躲开,毫无疑问,捕快们的刀就会越过他,砍在那群女人身上。 若是不避开,不是出手反击杀了他们,就只有忍痛被他们杀死。 他怎么能就这样倒下? 只有反击! “怨不得我了!” 庄奉圭右手持剑左手握剑鞘,身形前后闪动,以剑鞘去击打手无寸铁的女人,用剑去刺伤捕快。 他出手掌握分寸。 只用了刚好能打晕女子的力道。 剑也不过是刺中捕快们的手脚,让他们握不住刀,站不住脚,构不成威胁便罢了。 女人们没有晕倒,只缓了一下前扑之势。 捕快们也没有倒下,跪在地上后又重新站立起来,不知疼痛一样握着刀不放。 庄奉圭皱起了眉头,心道:“他们这是中了什么邪法?” 只听那人尖声笑道:“庄捕头也太小看了在下吧。实话告诉你,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条路,是杀了这群蝼蚁,还是被这群蝼蚁所杀,亦或者是作壁上观,目睹他们自相残杀。” 庄奉圭咬牙道:“我会把你揪出来的!” 那人满不在乎,道:“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不知道你们这群自奉侠义为尊的正义之士,对这种情况会作何选择?我实在太期待了啊!” 这道题若是被许一言碰上了,那绝对是算不得问题的。 可对于庄奉圭这种仁义之心重的人就不同了。 对他来说。 目前这个局面,实在是个难解的题。 第四十五章:雾里看花,花非花 众捕快因手脚被刺伤。 但是依然强行保持站立和握刀。 他们扭动着身体,姿势十分怪异难看。 一瘸一拐跑上前来,表情像是被人揉捏过,变得凶狠残暴起来,喊道: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明明只要站着不动,让我们砍一刀就好了,只需一刀,我们就得救了啊!” 庄奉圭眼见昔日的好兄弟,如今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中大是不忍。 手中的剑已颤抖了起来,重逾千斤,已不太容易举得起来。 那些捕快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们,明明是你把我们带过来的,都是你害的,是你的错,该死的是你才对啊!” 那些女子梨花带雨地哭求道:“你不是捕快吗,为什么你不愿意救我们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想死啊!” 庄奉圭再不敢看他们一眼,将眼睛闭上了。 这群人都是受了邪术的控制。 神志已然不清,开始把这一切都归咎到庄奉圭身上。 怒火和愤恨都从他们身体流溢出来。 而那群女人们则更是疯狂。 扬眉瞪眼,张牙舞爪犹如夜叉一般。 这一刻起,他们都从渴求活命的人,变作了一心要杀庄奉圭的傀儡。 傀儡毕竟还是人。 这毕竟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 何况这其中还有过命交情的手足兄弟。 庄奉圭白净的剑对他们下不去手。 于是他只能被一群女子扑上来死死抱住。 双腿双脚被分别拉扯制住。 更有人扑上后背,双臂扼住喉咙。 她们疯狂,她们惊惶,她们张着嘴去撕咬。 庄奉圭没有反抗,就这么静静伫立,闭着眼,犹如一尊厚重石像。 是的,石像。 真气游走全身经脉,肌肉紧绷坚硬如石。 这群人压不倒他,咬不动他。 牙齿咬不动,那锋利的刀呢? 女人们用身体拖住庄奉圭,暴露出了他毫无防备的前胸后背。 捕快们将他团团簇拥着,争先恐后用手中的断刀对着他或砍或扎或刺。 神情狰狞恐怖,杀戮让他们贪婪。 石像并非永固,它也有破裂的那一刹那。 滚烫的鲜血洒在他们的脸上,映射在他们眼里,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啊!” 数声尖叫。 女人们被血溅醒过来。 见了眼前的场景,纷纷惊恐地跑开。 她们跪在地上,去抓泥土,去抓花瓣,疯狂地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血。 可哪里擦得干净。 指甲破了,手指伤了,鲜血反而越来越多。 捕快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醒来的一瞬间面面相觑。 他们眼里看到都是瞪圆了眼睛、咧嘴大笑的人魔。 一阵恶心感袭来,胃部痉挛,扔了断刀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庄奉圭浑身浴血。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可他的剑就这么握在手上,一滴鲜血都没有沾上。 长剑插入地面。 他半蹲在地上没有倒下,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死去。 有一个捕快面无人色,胆颤心惊道:“庄、庄大哥他、他死了吗?” 有人看着鲜血沥沥的双手,失魂落魄地道:“被我们杀死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有女人慢慢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她们想站起来,却发现脚使不上力,又重重摔倒地上。 她们向四周张望,喊道:“我、我们已经杀了他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另外的女人们也停止了擦拭。 她们簇拥着蹲在地上,相拥而泣。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 杀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庄捕头这样就不行了吗?我怎么有点不太相信啊,这样,你们谁上去让庄捕头倒在你们的石榴裙下,让他做一个风流鬼,我就立马饶过你们性命。” 有血性的捕快霍然起身,指着天空怒道:“你别太过分了!” 其余人应声而起,向着四面大方,气势汹汹地道:“是啊!大不了我们和你拼了!” 女人们则是被吓了一跳,抱在一块儿不敢出声。 那人轻蔑笑道:“拼?你们有与我一拼的资格吗?一群蝼蚁臭虫罢了。” “你、你欺人太甚!” 血性方刚的捕快涨红了脸,不知疼痛地抓起断刃,朝着空气蛮挥狠砍。 “有种的你就出来啊!我就是死,也要咬上你一口!” 那人道:“哦,这可是你说的哦。那可要看清楚了。” 庄奉圭情知不秒,忙道:“别冲动!小心上了当!” 那捕快已是怒气上头,充耳不闻,喊道:“你倒是来啊!怕了的是儿子!” “我成全你!” 忽然有风吹了起来。 四周同时响起了沙沙作响的声音。 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捕快们背对而立,面朝八方,严阵以待。 那叫嚣要拼上一拼的血气莽勇捕快忽然眼前一花,脖子上好似被蚊子给叮咬了一样,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闷哼。 待得众人反映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直直倒在了地上。 壮硕的一个人瞬间变得干瘪枯瘦,浑如一具皮包枯骨。 “啊!” 女子惊吓起来,不敢细看。 众捕快也吓破了胆,脸色大变,心中已是不敢再放任何厥词。 庄奉圭闭上了眼睛,可眼角却止不住的抽搐,握着剑的指节已经发白。 那人啐了一口,道:“不听我吩咐的,此人便是榜样!你们还不上去?” 女子们哭哭啼啼,谁也不想死,可谁也不敢去靠近庄奉圭。 你推我搡,最后推出去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战战兢兢,道:“庄捕头,对、对不住啊。” 捡了地上的一块断刀。 一步步小心的走上前去。 众捕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胆怯。 庄奉圭静静道:“我不会怪你的。你来吧。” 那人催促道:“快啊,上去给庄捕头最后一击。” 那女子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跑上前,一脚将庄奉圭踹倒在地上。 众捕快眼中冒出了火,喊道:“你个臭婊子,我们决计饶不了你!” “庄捕头,我知道你是个有本领的大好人。”那女子叉开两腿跪在地上,骑在了庄奉圭的身上,“你若不愿意,我是决计杀不死你的。这一刀,还请你让我刺中吧。” 庄奉圭与她对视一眼,泄了全身的真气,道:“你来吧。” 那人在暗中观看,笑道:“哈哈哈,庄捕头还真是怜香惜玉的,竟连护体真气也不用了。我是真佩服得紧。你还愣住干什么,可莫要辜负了庄捕头的好意。” 那女子双手握住断刃,高举起来,道:“庄捕头,我要刺下来了!” 说罢,双手落下,整个身子也随之趴下。 捕快们齐声喊道:“庄大哥!” 庄奉圭受这一刺,吐出一口血。 “啊!” 那女子惨叫一声,从庄奉圭身上翻滚而下,迅速将手中的断刃扔了。 跑到一边掩面啼哭。 一双手掌已被鲜血染红,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那把被扔掉的断刃,从上至下也满是鲜红。 庄奉圭胸口起伏不定,双眼迷离的望着天空,始终紧握着剑柄的手也松开了。 剑客什么时候才会松开了他的剑? 只有在不需要的时候,剑客才会松开手中的剑。 安全的时候不需要。 濒临死亡的时候。 亦然不需要。 “庄大哥!” 众捕快想要上前去。 那人喝道:“谁敢动一步!” 他们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只能在原地不甘心的跺脚砸拳。 那人在暗中察觉到庄奉圭的气息越来越弱,讪笑道:“真是想不到啊,庄奉圭今天竟然会惨死在一名妓女手中,这传扬出去该有多丢脸?” 庄奉圭气若游丝,道:“韩大将军身死一群宫女之手,可有堕其威名?” 白脸儿男子笑道:“原来庄捕头不止剑术高明,这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也是一绝啊,敢以韩大将军自比。” “你吩咐的我们都照做了,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女人跪在地上,朝着四面八方响起的声音磕头跪拜。 捕快们也忍气叫喊道:“这下你该信守诺言了吧!” 那人大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费心费力是为了要困住你们?庄奉圭一死,我何苦继续营造这幻界。” 有风吹来。 空间如水面一般涟漪震动变得模糊。 然后四周的景象慢慢清晰,恢复到了原样。 游廊小亭、假山水池。 这些寻常的景致此时看起来是多么让人激动。 月影朦胧。 地上横七竖八的出现了十多具干瘦的尸体。 他们面目看起来就像是包了一张人皮的骷髅,张着嘴吐着舌头,圆滚滚的眼珠从眼眶中凸出来。 这些都是来这儿寻欢作乐的客人。 有一年轻人拍着手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涂脂抹粉的白脸儿男子,举止妖娆,看起来柔柔弱弱。 他踏过了遍地的干尸,笑道:“不错不错,辛苦各位姐姐了,现在没你们的事了。” 有女子见后大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吗?” 她们自然是认识啊。 因为出现的这个人正是店中的小官。 也有把他们叫做兔子的。 现在我们则是称呼为鸭子。 白脸儿男子伸手放在嘴巴,道:“姐姐,可莫要问这许多。” 女子们忙捂上了嘴。 她们其实想要赶紧离开的,可是腿脚发软,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示意,不敢擅自主张。 白脸儿男子又把目光放在了庄奉圭的身上,舔了舔嘴唇,想道:“庄奉圭是大宗师境界,吸食了他的功力,再加上这几年积攒的,我这伤也应该能好个九成了。” 庄奉圭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了。 在他死之前,白脸儿男子自然不会放过他那诱人的精元之气,练武之人的精气比常人的更能促进他的修为,境界越高的效果越好。 白脸儿男子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被你们知道了也无妨。” 众人大喜过望。 立即连滚带爬往月牙门洞靠近。 白脸儿男子转身拦在众捕快前方,微微一笑,道:“谁说要放你们走了?这么多男人的精气实在让人口馋啊。这些年来一直憋着,今天我可要大块朵颐才行!” 先吃了这些开胃菜。 然后才慢慢享用主菜庄奉圭。 话一说完,浑身一抖,脖子陡然伸长。 整个人化作了一条花斑青色巨蟒。 两颗尖长的毒牙闪着慎人的光芒,蛇头一转,朝着人群迅疾而去。 来得好快! 众捕快下意识举臂遮挡。 可他们哪里挡得下这蛇头大嘴。 巨蟒一口咬下。 嘴里面传来的是冰凉的感觉和金属的味道。 他愣了一下。 看到一把剑横在尖牙下,挡住了他的攻击。 白脸儿男子惊道:“你、你居然还能动?” 它迅疾退了回去,长身俯视着昂然而立的庄奉圭,不可置信,“这不可能,就算他们没伤到你要害,可这么大的出血量,怎么可能还有力气!” 庄奉圭右手横剑胸前,左手双指拂过剑身,按压在剑尖,冷冷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庄奉圭确实是被多把刀砍中了,但因为提前用真气护住了体表,伤口并不深,那么多的血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是所有人的血。 而那女子也只是浅浅一刺。 她俯下身去,就是要用自己身体遮挡视线。 那断刃是划破了她的双手。 这样才会有如此之多的鲜血,这样才能真正瞒骗住白脸儿男子。 庄奉圭是故意口吐鲜血装成重伤。 之后更是渐渐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装成重伤不治的样子,为的就是骗出白脸儿男子。 “嘿嘿嘿,上当了吧,被我们这群蝼蚁欺骗是什么滋味。” 有捕快笑了起来,用充满嘲弄的口吻说。 “我们是贪生怕死不假,可我们也知道什么是大义,也知道自己身上这身制服代表了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向罪恶低头!” “庄大哥,杀了他吧!替这些枉死的百姓报仇!”他们振臂呐喊起来,“为人间正道,诛杀一切妖邪恶道!” 庄奉圭看了看遍地的尸体,秉剑身前,凝眸肃穆道:“这一剑,借的是众人之势,一剑无挡,名曰‘齐心’。”纵身跃至半空。 手腕翻转,剑影缭乱,犹如百花绽放。 一剑自上而下直刺下去。 “花里胡哨,顶什么用,看我的!” 那花斑青蛇巨口一张,朝着庄奉仪冲咬过去。 百花开过,最后是一朵寒梅孤傲立在剑尖上。 剑锋所过之处,霜寒随至。 一人一蛇相拼而过,花斑青蛇的长身在空中绽放出一朵鲜嫩的霜血梅花,轰然倒下。 女子们喜极而泣:“赢了!赢了啊!“ 捕快们也兴奋喊叫:“只一招就把他杀了,不愧是庄大哥!” 然而庄奉圭却眉头紧皱。 他的确是刺中了那巨蛇,可是那感觉却不像是刺进了肉里面。 他回头望去。 花斑青蛇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 庄奉仪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这场战斗太简单了。 这蛇妖实在太弱了,一点儿也不像是化形大妖该拥有的实力。 他走到蛇尸旁,看到蟒蛇尸体旁边散落这纸屑一般的东西。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一剑将尸身的腹部从头至尾剖开。 只是一张蛇皮。 风起。 有纸屑从蛇皮中飞出。 漫天飘舞。 第四十六章:纸人画眼不点睛 内院的过道。 有一卷珠帘垂落在地。 许一言掀开珠帘,小心着走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了一个幽雅静谧的小院。 院中四处栽种着奇花异草,裁剪成了各种姿态,和山石搭配别致。 花香冲天而起。 如此时候,竟还能招蜂引蝶,舞其身侧,实在引人诧异。 院中独有一座凉亭,亭边是流水环绕。 月光流洒,映照粼粼一片。 又有三五金鱼,跃池而出,抖落万千银辉。 如诗如画,不似凡尘。 然而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这地方少了一点自然。 许一言清除,越是这样平静的环境之下,越容易藏伏致命危机,道:“庄捕头,可要小心,莫要着了他们的道。” 往旁一瞧。 哪里还有人在? 许一言挠了挠脑袋,喃喃自语道:“咦,他走得这么快?” 群芳楼是内藏乾坤。 比他想象中还有要大出不少。 毫无线索,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面四处翻找。 即便是他们人多,找到密道的可能性,也只比大海捞针要墙上一点。 这是碰运气的事情。 许一言不敢完全依赖自己的运气。 运气再好,那也有用完的一天。 草里的蛇已经惊动了。 就不知这条蛇是第一时间逃跑,还是第一时间回巢。 逃跑倒无碍,许一言怕的就是它回巢。 现在是和它争分夺秒的时候。 可不能将宝贵的时间,白白的浪费在无效的搜寻上。 许一言记得老板娘看到他们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回跑,当时心里就猜测她肯定是知晓某些事情的。 只不过碍着庄奉圭的身份。 许一言不可能对她采取什么过分的措施。 现在庄奉圭不在身边了。 他自然是要去好好盘问盘问老板娘了。 逼不得已,也只能下手杀了她,才能役尸获取记忆。 许一言转身回走。 一把掀开垂地珠帘。 迎面惊现一个红脸绿嘴的人脸。 饶是他天天摆弄纸人,和死人为伍,也免不了突然受此惊吓。 叫了一声。 担心有什么陷阱,忙运气提身,倒飞出去。 落在了凉亭顶上。 摆开架势防备。 “小兄弟。下来饮一杯酒吧。” 凉亭中有人在说话。 “可否说一说,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引起你们怀疑了?” 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许一言清清楚楚的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凉亭中空无一人,这才一转身的功夫,就跑来一个人了? 不过来得正好。 能说这样话来的,肯定是真正知道内情。 许一言正愁找不到确切的线索下手呢。 看来这条蛇是选择了第三条路。 要咬死打草惊扰的人。 飞身落到凉亭前的栈道。 凉亭中坐有一人,一手执酒壶一手拿酒杯。 却不是自己喝,而是手揽着栅栏,将杯中酒倾倒在池水中。 池皱。 有一锦鲤跃水而出。 张嘴将接住了落下的酒水。 大敌当前,此人竟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看来是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 许一言是认得这人的。 就是在人贩子那里,摸骨选人的那位中年人。 许一言暗道:“这个就是庄小羽说的老板吗?看样子确实不太好对付,我得小心着。” 一杯酒倒尽。 金鱼也落回水中。 那中年人收回手,转过头来,指了指面前的位置,道:“小兄弟你能回来,想必韦立是栽在你们手上了。好手段啊。” 许一言心道:“看不出这家伙的境界,听他这个口气,难不成比韦立还厉害?” 面不改色,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敢和我们做对?怎么,你比那韦立还厉害不成?“ 那中年人饮下一杯酒,淡然道:“我虽不及韦立,可却遥胜于你。” 伸指凌空一扫,桌上那被斟满酒的杯子径直飞向许一言。 酒杯飞转,却不洒一滴。 中年人道:“我劝你还是喝下这杯酒,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说,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秘密的。我倒可以饶你一命,留我身边做事。” 这酒岂是说喝就能喝的? 许一言心道:“你卖弄了一手功夫,我自然也不能示弱。无论如何,气势这一块不能输。” 口中凝势,吐出一口气。 裹着飞来的酒杯,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许一言道:“这杯酒我还给你。实话告诉你把,你们的狗屁秘密我根本不感兴趣,可你们抓的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中年人伸手接过回来的酒杯,把玩着道:“哦?你如何知道我们抓了什么人?” 嘬唇吸气,酒杯中的水凝聚而起。 吐气。 酒水如锥,飞射而出。 许一言正想吐气化解这一线水锥。 却忽然又倒飞回去。 犹如倒放一般,一滴不洒的落回了中年人手中的酒杯。 这一吐一吸。 显然是展现了他深厚的内功和熟练自如的运用。 许一言在这方面稍逊一筹。 他拍了拍手,道:“厉害厉害,你这手绝活,是在天桥下跟卖艺人学来的吧。” 中年人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一言道:“只要你肯放人,敬酒罚酒我一起吃。” 中年人又问道:“你怎知道我们手上有你要的人?” 许一言哪里说得出来啊。 这本来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生的秘密。 事实说出来,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可胡编乱造,也会破绽百出。 “哎哟,我的个亲娘呢。这种白痴问题,有什么可问的吗?不是才抓了一个小妖女吗。”身后有不男不女,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来,“小哥,你是来找玩儿纸的那姑娘的吧。” 许一言回头,看到一张煞白的脸,嘴唇殷红似血。 那白脸儿人手里面抱着一个纸人,面红唇绿,正是刚刚在帘后吓唬许一言的纸人。 他扬起手,身后飘飞出三个面上咧着笑容的纸人。 许一言对这几个纸人很熟悉,正是他带来吓唬店内客人用的。 白脸儿男子道:“这些小可爱,都是出自你手吧,嘻嘻嘻,做得真不错呢。同样是练纸人道的,你就比那姑娘厉害不止一点。” 一对一本来就挺难的。 居然有跑出来一个。 而且看样子,也是练邪门法术的,用的也是纸人。 许一言暗中掐指,随时准备夺回那三个点睛纸人的控制权,然后发起出其不意的攻击。 他道:“既然你知道,那就赶紧将人给放了。我也不会过多追问你们的事情,大家就此别过,江湖也不相逢。” 白脸儿男子摸着笑脸纸人眼睛上的血点,面上抑制不住的羡慕之情,道:“嘻嘻。是它将你唤过来的吗?真好呀。” 他正说着话,却忽然张指戳破了三个笑脸纸人的眼睛。 许一言全然不料,惊道:“你在做什么!” 心下暗道:“难道这个人知道我纸人的秘密?” 白脸儿男子爱惜地摸着被戳坏的纸人,道:“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你若不记阎王请。但凡是做纸人这行的,莫有不知道这两句话。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要说什么你就直接说个明白,别拐弯抹角的。” 白脸儿男子扬起脸来,嘻嘻笑道:“何为你敢点睛?” 许一言道:“老子本事大,阎王请也不怕!” 白脸儿男子道:“留下他吧。他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随后退入帘中,不见了身影。 亭中的中年人站起了身,端着酒杯,道:“这杯酒,是你自己来喝,还是让我送到你嘴边?” 第四十七章:亭中酣战 许一言道:“看来你们不仅不会放人,甚至还要把我一块儿抓起来了?” 中年人道:“你若是配合,倒也用不着关押你。” 许一言是万不能接受这样的提议。 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 许一言捏了捏手指,道:“要让我配合,那你现在得说一说,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我开始好奇起来了。”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们年轻人,为何总是喜欢吃苦头呢。” 将杯中酒泼洒而出。 整个人向前倾倒,而后脚尖蹬地,双手成爪向前一抓。 空中的酒水被他抓在手中。 曲指一弹。 一滴霸道的水珠破空而来。 于黑暗中,这点水珠本不明显。 但许一言的眼力过人,只需有一点光亮,便能看得清除。 对那水珠的轨迹尽收眼底。 只见他微微侧身,一闪而过,用轻松的口吻道:“如果你就这点手段,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老实把人放了。” 气满全身,摆出四方拳的起手式。 一击不中。 中年人立即五指齐弹,顿时五滴水珠飞射出来。 本是同时发出。 然而一滴快似一滴。 也不知道那中年人使了什么诡异手法。 那五滴水珠明明从不同方位弹射而来,然而在飞行过程中,却因快慢不同,飞行的轨迹发生了转变。 五滴水珠前后成了一条直线。 前仆后继。 每汇入一滴,那速度和劲势便翻倍 待五滴汇成一体。 “砰!” 空中忽然发出炸裂声。 水珠在许一言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几乎是下意识的。 许一言身子本能的扭转弯腰。 与此同时,身后一棵树“砰”的一声炸裂。 他是凭借着记忆中,水珠的运行轨迹进行推断,猜测到了大致的击落点,再加上自己有蛇一般柔软的体质,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你小子倒走运!” 一声惊现。 许一言眼前忽然出现一只利爪从下方抓来。 他忙落臂格挡,同时砸拳回击。 “哦?四方拳。”中年人一边拆解,一边又弹指射出一滴水珠,“难怪,难怪,那更不能让你走了。” 许一言侧头躲过,出招不止,道:“呵,知道我是拳意门的,那你还不赶紧脱身逃跑。真要是伤到我了,我师门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你的师门?”中年人却满不在乎,“拳意门若是知道了你的底细,只怕是比谁都想要杀了你。我看你还是安心留在我身边,这样反而能保留一条性命。” 许一言扬眉一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留下我的本事了!” 点睛付魂,会分散自身的实力出去。 眼下遇上了强劲的敌人。 许一言当即解除了纸人的付魂术,取回了自己的全部功力,实力蹭然暴涨。 拳意绵绵,无休无止。 与中年人打得有来有回。 一百招过后。 中年人手中的酒水弹射得一滴也不剩了。 许一言也就用不着时不时提防他的手中暗器,可以全身心的放在对付他的手脚功夫上,不免嘲笑一声,道:“可是黔驴技穷了。你这虎爪功也不怎么样嘛。” 中年人并没接话。 他左手五指成爪,右手双指如钩。 招招阴狠毒辣。 只需不小心中上一招,便要连肉带骨给你抓下来。 好在许一言之前曾吸过一只僵尸的死气,又练了几年外门横练功夫,身子骨比较硬朗。 倒是不小心受了几招,只是伤到了些许皮肉。 中年人也察觉到了,冷笑一声,道:“我倒想看看,你能受住我几次。” 往后便只朝着许一言受伤的部位袭击。 看样子,是打算来个水滴石穿。 许一言暗道:“这家伙不抓我个皮开肉绽是不甘休啊。” 在武功和内功方面,中年人均占着优势。 短时间内倒可以打个不分胜负。 这时间拉长了。 可就对许一言不利了。 “必须要出奇制胜了!” 利用身柔的优势。 许一言假意露了个破绽,设了个陷阱,引中年来伸爪袭来。 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腰躲过,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腕,攥紧了拳头,嘿笑一声,道:“我看你是留不住我了。” 中年人神态自若。 只见他右手在额上一抹,弹指一甩,无数的汗珠如离弦之箭。 这水珠暗藏内力,一滴便能穿肉透骨。 许一言见识过伤害,可不敢以身体来抗,只得松了手,放弃大好的机会。 中年人脱身,并不继续反击,而是退远,回到了凉亭中,道:“果然有些手段。” 许一言道:“怕了的话就告诉我密道如何去,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中年人冷笑一声,道:“年轻人总是心比天高,喜欢说些大言不惭的话。” 一抬手,亭边池中升起一道偌大的水柱。 许一言暗暗咂舌,道:“这家伙居然能控水!可惜身边没有可以用的纸人,否则也让他也瞧瞧我的厉害!” 中年人负手站在水柱之前,向前一招手。 如臂使指一般。 那水柱便向前倾泄而下。 携万钧之力。 这若是砸在人身上,那可了不得啊,铁人也得给砸成铁饼了。 许一言连忙向一旁跳闪躲开。 中年人手又向右一挥。 那水柱便转而向右,紧追许一言不松口。 左右是躲过了。 许一言便打算拼上一把。 向前一扑,翻身一滚,捡起了被白脸儿男戳瞎了的纸人。 双手一夹,再一抹平。 快速的做出了一柄简陋的纸刀。 许一言持刀在手,岿然道:“那就来吧!” 中年人面容肃穆,道:“可别托大了!”将手高举而起,那水柱自然也随着冲天而立。 许一言拖刀,斜刺里欺身上前。 中年人忽地将手紧握成拳,水柱鼓成一团,将爆欲爆。 待许一言已踏入栈道。 中年人双目一瞪,猛然向前挥拳。 水柱迅速落下。 许一言跳身而起,迎着砸落而下的水柱,将纸刀高举过头,使出一招“迎面大劈破风刀”,大喊一声:“破!” 水柱被劈成两半。 落到地上后,一半砸断了栈道。 激起一圈冲天水花。 另一半推倒了层叠假山,冲断了无数的花草树木。 许一言来到亭中。 掉手横挥,朝着前方拦腰一斩。 中年人轻跳起身。 刀势挥斩而过。 四角亭柱齐平断裂,整个凉亭斜滑倒下。 中年人再一起手。 池中冲出一条水龙,盘身接住中年人,迅速飞离出凉亭。 许一言喝道:“想跑?” 运气于纸刀刃上,双手握住一记斜挑上挥,一道刀气飞出,斩断水龙头颅。 头身分离。 水龙失其形,复又落回水中。 中年人失去了落脚之地。 却仍是气定神闲。 一抬手,往前踏步。 池中自有水柱升起供他落脚。 凉亭已然坍榻。 许一言将刀旋舞成伞,坡顶而出,踏着一片亭顶,一刀直斩中年人。 中年人双指一起。 面前顿时升起一片水幕,拦住了许一言的去路。 他一刀斩过。 迎面却奔来两只猛虎。 顺着未老的刀势,将身临空横转,一记顺风势成扫秋叶,带刃陀螺旋转而去。 两只老虎还未近到身前,便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许一言纵身劈刀,道:“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尽数使出来吧!” 中年人立在水池中央。 忽然大喝一声,张开双臂抬起。 整个水池中的水都流到四周升立起来,形成了一个的巨大水幕,将池中所有都围了起来。 许一言一刀未劈中。 脚下已失了借力之处,无奈只得落到池底中。 抬眼看到。 那水幕在顶上已经汇聚成一块。 他已经被包裹在了这水中。 “不好,要赶紧突围出去,否则就被困死在水里了!” 提着刀,点地跃起。 去的方向是那中年人的位置。 即便这一池子的水真要裹成一团,只要和那中年人站在一起,那也就有一线生机。 他总不至于长了鱼腮,能够在水里面呼吸吧。 除非他是一只鱼妖。 然而还是许一言太年轻了。 中年人落手捏拳。 水幕迅速缩小,只一步之遥,便将自己与许一言分隔开来。 许一言被水壁撞了回去,发狠道:“我就不信破不了你这鬼名堂!” 下一瞬,满池的水齐聚而来,将他牢牢包裹住。 刀法并非许一言所擅长的。 而且这又是泡在水中,纸刀早已经变得软弱了。 他索性弃了手中刀。 闭上了双眼。 中年人见状,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道:“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徒劳逞强呢,在关你片刻,待你晕厥过去便放了你。” 许一言放弃了吗? 他当然没有。 除了通冥付魂术之外,他习练得最精深的就是四方拳了。 作为拳意门的招牌武功。 这套拳法自然是深奥无边的。 此时许一言被泡在水中,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完完全全的沉下心来了,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忆拳法。 脑海中那小人在演练。 拳意门。 拳法以心意为根基。 小人演练得越来越快。 一套套拳法翻飞而过。 许一言找到了盎然的拳意。 霍然睁开眼睛。 一拳朝前轰然打出。 中年人皱了皱眉,道:“麻烦,看来还得花些时间。” 水球被炸裂出一个巨大的洞。 许一言迅速突围而出。 甩了甩身上的水渍,道:“一力降十会,我一拳破你万道!” 说罢一记冲拳,将中年人逼到了岸边。 两人又一次进入了贴身近战。 然这一次。 许一言因悟到了新的拳意,四方拳的形式和威力有了新的变化。 招招不同,生生不息。 那中年人一边招手引水而战,一边虎爪上抓下挠,也是变招频频。 打得不可开交之际。 许一言忽然见那白脸儿男子飞身而来,喊道:“老吴,庄奉圭那边我已经解决了,这就赶来助你一臂之力!” 许一言惊道:“什么,庄捕头败了?” 白脸儿男子若是加入战斗。 本来就不太能获胜的局面,这下更是毫无希望了。 许一言已萌生了退意。 中年人察觉到了,紧逼不让,道:“哼,现在想跑,可已经晚了。你别来插手,这小子不是我的对手。” 白脸儿男子却不停身,道:“时候浪费得够多的了,要速战速决。” 许一言道:“庄捕头怎么会输啊,这下可真是遭了!” 一面应对中年人。 一面在小心着白脸儿男子的出手。 白脸儿男子来到近前,道:“我来了。” 四指并直刺来。 许一言暗暗叫苦,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白脸儿男的这一招,下一瞬却见到中年人脸色大变,手上的招式也停了。 许一言的拳头却没停。 一拳打在中年人的胸口处,将他大飞出去,滚到了池边。 中年人捂着胸口,满脸又是震惊又是恼怒,道:“你、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话一说完,就咳出一大口血。 白脸儿男子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肉,嘻嘻笑道:“这些年来可承蒙你老的关照了,就请你老安眠此地吧。” 说把跃步上前,准备给予最后的一击。 中年人怒道:“就凭你!” 体内运转真气,抬手引来身后的池水。 然而他毕竟受了重伤。 许一言那一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他一运转真气,胸口的经脉便如刀绞般疼痛起来,这气便在此断了,池水也就恢复原样。 白脸儿男子来到他身边,朝着脑袋一脚踢出。 许一言看见,那中年人的脖子旋转了好几圈,最后是落入到了湖水中。 这显然是活不成了。 他不明白,明明是必胜的局面,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窝里斗,问道:“你干嘛要杀他,还是说你觉得你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我?” 白脸儿男用衣袖擦了擦手上的血,笑道:“我不杀他,何来的自由。” 许一言道:“哦,原来你们不是一伙的?” 白脸儿男子道:“是,可也不是。” 许一言砸了砸拳头,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关系,我不想去理会,不过你杀了他也好,你们两个人的话,我还真没有赢的机会。现在,有了。” 白脸儿男子却故作惊恐的摆了摆手,道:“哎哟,我这才帮小哥你解决了一个强敌,你就要过河拆桥了吗。你呀,可真是坏呢。” 许一言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道:“别废话了,要么自己把人交出来,要么我把你杀了,自己找出来!” 白脸儿男子蒙住了眼睛,笑道:“小哥你别这么凶嘛。我现在确实打不过你,但人呢,我自然也不能给你。” 许一言道:“无妨,你总会说的。”刺身上前。 白脸儿男子没有任何反应。 许一言一拳打中,心下却也觉得奇怪:“他怎么不躲不闪啊?” 白脸儿男子挨了一拳,脸上却仍旧保持着谄媚的笑容。 在飞出去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裂痕。 随后全身散落纷飞出片片的白纸。 许一言大是惊讶。 白纸片片剥脱,里面原来是一个死人。 并非是白脸儿男本人。 难怪他无惧许一言的攻击,一个死人再怎么被打,也还是一个死人。 纷飞的纸片落到了许一言的身侧。 他忽然听到了那阴恻恻的笑声。 是那白脸儿男子在笑。 他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可千万不要死在这里了,否则我会很后悔的。” 第四十八章:青衣男子 白纸落地。 一切回归沉寂。 留下了满地疮痍。 以及一具干枯的尸体。 许一言根据那白脸儿男子的言语和行为,是大致能够猜测到,他肯定是和庄小羽说的邪教有关系。 而且他也是用纸的。 发现了庄小羽后,并没第一时间杀人灭口,反而是关押起来。 不是有旧情。 那么就是有利用的价值。 战斗结束。 许一言得闲,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不由得猜想道:“他说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指的是‘通冥付魂术’?” 如果真是这样。 那倒能够解释得通那白脸儿男的行为了。 那么他们这伙邪教的人。 大隐于此地,买卖儿童囚困于室中,是在练某种邪教武功? 可按常理来说。 邪教子弟就是再怎么胆大妄为,横行无忌,他们也不会选在闹市之中当做自己的巢穴窝点。 随便找个荒僻无人烟的,用不费尽心机的藏着掖着,就是光明正大的修炼,那也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何苦呢? 是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可明灯馆为何也会涉及其中。 还是说韦立是邪教的卧底。 有太多的疑问。 许一言将目光放在了水池中。 在哪里,或许能够找到这一切问题的答案。 那中年人必定是知晓的。 许一言笑道:“看来你还是对‘通冥付魂术’所知甚少啊,以为人死了就能把秘密也一块儿带走了吗,呵呵,真是太天真了。死人不仅会说话,而且比活人更加老实。” 他跳入池水中。 一沉到底,将中年人的尸体拖了出来。 上了岸。 看到尸体傻眼了。 那白脸儿男子显然对“通冥付魂术”所知甚多。 他那一脚。 不仅是踢断了中年人的脖颈。 更是将他半个脑袋给踢没了。 没了眼睛,许一言该如何去点睛?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看来真相没那么容易获取啊。到头来还是得去找老板娘。遭了,该不会她也遭了毒手吧!” 将中年人尸体踢入水中,也算让他死得其所了。 有人或许会说了。 好好的一个高手尸体,怎么不先吸他的死气来练功啊,这不是白白浪费资源吗。 其实许一言现如今的境界已满。 桎梏未打破之前。 他吸收再多的死气,对提升境界也毫无意义,反而是会让他再一次被死阴气入侵体内。 岂不是白费了丘老板的心血。 所以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他是轻易不会再利用“通冥付魂术”来提升实力了。 许一言担心老板娘被杀人灭口,连忙回到外堂。 看到一个身穿青衣的陌生男人在场。 所有人都晕倒在地,唯独他清醒站立,显然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 许一言喊道:“喂,你是谁!” 青衣男人并不答话。 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个,旁若无人地走向了晕倒在地的老板娘。 许一言怕他杀人灭口,急忙动身上前,喝阻道:“住手!” 青衣男人似乎耳聋了一样,毫无反响。 他已走到老板娘的面前。 许一言速度不慢。 眨眼之间已到了他的身后,迅疾出手,探手一抓。 青衣男子本是在眼前尺寸之间。 然而许一言却抓了个空。 青衣男子瞬间便从指缝中消失。 许一言怔住了,左右张望。 看到那青衣男子已抱着老板娘走向了一张空椅。 许一言心中大惊:“好快的身手!只怕与韦立相比也不遑多让了。庄捕头,你该不会真遭了那小白脸儿的暗算吧!” 青衣男人轻轻将老板娘安放在椅内,替她拨好了散乱在脸上的乱发,一边轻抚她的脸庞,一边轻声说道:“三娘是你打晕的?” 话音一落。 许一言双眼一花,便看到一袭青衣来到面前,下意识就举臂挡在胸前。 他及时挡住了青衣男人的攻击。 然而却没能完全承受住这一击的力度。 整个人飞了出去。 撞破了门墙,在地上砸出了几个坑洼,最后连翻带滚好不容易才停下。 狼狈至极。 耳边响起了数声惊声尖叫。 许一言脑袋昏沉,摇摇晃晃站起来。 周围尽是衣不蔽体的貌美女子。 花容失色地盯着他。 “许一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让许一言悬着的心算了落了地,“你怎么回事,遇到强敌了?” 说话的正是庄奉圭。 许一言被一巴掌给打飞到了他这边。 在解除了危机之后。 庄奉圭他们留在原地包扎伤口,修养调整。 那些女子也因见到妖怪被捕快给杀死了,心下认为危险已经解除了,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了之后,全身就软酸无力了,也留下来休息。 毕竟如果还有危险的话。 待在庄奉圭他们的身边,比之自己到处乱跑,要更加的安全。 许一言精神一振,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败给那小白脸儿的,不过......你这样子,看来也是一番苦战啊。” 他看到庄奉圭全身是血,比起狼狈的自己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而一众捕快也是伤痕累累地摊坐在地上。 不禁开始担忧起来:“大敌当前,你还能继续战斗吗?不行的话,就只有暂时......换另一个办法了。” 庄奉圭郑重点了点头,随手一剑掀起一阵劲风扫地,道:“皮外伤罢了,不碍事的。你遇上的敌人,很强?“ 许一言长叹一声,道:“恐怕也是到了临空境。但比起韦立来,还是差了许多,我们二人若能够默契配合,或许可以一战。” 但是说话的底气并不足。 一众捕快听闻来了一个临空境的敌人,也是大惊失色。 庄奉圭见敌人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来,甚至临空境的高手也甘愿藏在此处,便知道这地方的秘密肯定是惊为天人。 想到蛇皮中的白纸。 开始怀疑有邪教中的人参与其中。 而邪教中人,大多都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庄奉圭想道:“他们蛰伏在城中,密谋的事情定然会危及全城的百姓,我身为城中捕头,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们的阴谋!” 不论面临什么敌人。 他都下定决心只会不断前进。 现在最紧要的,是不能让自己这边的气势颓了。 庄奉圭鼓舞众人,道:“大家别担心,我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明灯馆和缉妖司的人肯定已经听到风声了,此时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对啊,有明灯馆啊。” “有明灯馆的人在,临空境也是手到擒来!” “一开始跑出去那么多人,人人都闹着见了妖怪,明灯馆的人一听到,肯定立马就会赶过来了。” “哈哈!” 想到有救兵在后。 众捕快的胆子也就壮了起来。 庄奉圭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指派他们,一部分人带着这些女子去安全的地方,一部分人则继续去寻找地道的入口。 他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他们。 与临空境的高手为敌。 这些捕快的身手,连炮灰的资格都充当不上。 众捕快听令,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很遗憾,没有一个人,可以自己离开这里。” 从月牙门洞中。 施施然走出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 他就这般静静站来门口。 却好像一个巨人在俯瞰着众人。 给在场的人制造了强大的威压。 众捕快和女子的身形一顿,连大气也喘不上一口。 自青衣男子出现后。 院子内忽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是某种东西穿梭在草丛。 有一女子跳脚惊呼:“啊!有蛇!” 犹如多米洛骨牌效应。 一个接着一个跳脚惊呼起来:“蛇!蛇!有蛇!” 从院内的草丛和假山之中,爬出了许多的蛇。 有些只有小指粗细。 有的却是成人胳膊大小。 三角圆头,全部都有。 这些大大小小的蛇,从四面八方爬行而出,数量之多,就像是一滩黑色的水。 它们围绕连城了一个蛇形圆圈。 将许一言等人困在圈中。 第四十九章:同心协力 女子们怕蛇。 纷纷跑到了身强力壮的捕快身后。 紧紧贴着他们。 捕快们身如电触,是满脸通红,胆气也壮了几分,拿着断刀开始威吓驱散不断靠近的蛇群。 蛇潮汹涌不断。 许一言觉得太过异常:“又不是荒郊野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想到了地道中的那条双头怪蛇。 觉得此地恐怕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蛇群不断逼近。 众捕快和女子挤成一团,已经是退无可退。 庄奉圭眉头轻皱,将剑横扫成圈。 一道剑气劲浪翻涌而起。 将内圈中无数只毒蛇掀翻斩断。 外圈中的毒蛇也被掀飞翻退。 蛇也有灵性。 遇到了比它们厉害的敌人,也会谨慎害怕。 庄奉圭这一剑,将它们震慑住了,昂首挺立,逡巡不敢前进。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交口称赞道:“庄捕头厉害!” 青衣男子吹了一声口哨。 草丛中的毒蛇层出不穷,它们不再害怕死亡,从同伴们的尸体中爬行而过,丝毫不惧庄奉圭的剑气。 庄奉圭哼了一声,道:“来万万只,我便斩杀万万只!” 手握剑转,正要再次挥斩。 那青衣男子出手了。 “我来试试你的剑。” 飞身而起,临空张开五指,向下一压。 庄奉圭便觉得剑猛然增重了万钧,用原来的气力已拿不起来,于是陡然加大真气,迎着青衣男子斜挑而上。 他的剑法以快见长。 然而无论再怎么快,在出招的时候终是缓滞了一下。 青衣男子早就有了后招,屈指一弹,不偏不倚,剑挑上来的时候,正到了他手指弹出去的位置。 庄奉圭虎口一震。 手中的剑险些就飞脱出去。 剑虽握住了。 可是胸前破绽大显。 青衣男子一手弹剑,一手出拳。 许一言也已出拳。 他本就站在庄奉圭身边。 但他这一拳并非是为庄奉圭招架抵挡,而是为青衣男子准备的,一记出其不意的杀招。 这一拳为虚招。 临近时候,手臂忽然弯曲,攻击方向骤然发生改变。 如蛇进击,变幻莫测。 许一言知道无法完全挡住青衣男子的攻击。 因此才要采用围魏救赵的方法。 青衣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神情微微一变,只得途中转变拳向,张指为掌,抓住了许一言的拳头。 许一言自知气力是比拼不过的。 要想从他手中脱困,只能够是利用技巧。 脑中观想蟒蛇。 手腕逆时针旋转一圈,从青衣男子的手中挣脱出来。 正准抽臂回身。 许一言大惊:“什么,你的手怎么会?!” 只见青衣男子的手臂伸长,跟着许一言旋转的方向一同旋转,柔若无骨,如一条蛇一般卷缠着许一言的手,始终咬紧不放。 他淡然道:“且看是你的软骨功强能否强的过我。” 两条手臂相互缠绕在了一起。 像是一条麻绳。 许一言一步踏前,运气下沉,腰马合一,将自身的重心牢牢定住。 用上了全身的真气。 在这片刻之间,他用自己的手臂,牵制住了青衣男子的行动。 许一言轻声一笑,道:“庄捕头,此时不出剑,更待何时!” 他们交手的这短短时间。 庄奉圭状态已好。 顾不得思考许一言的手臂为何会如此柔软,这已经是超出了软骨功的范畴了,除非是手臂的骨头已尽数粉碎。 许一言争取来的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且是转瞬即逝。 他必须将此牢牢抓住。 凝神聚气,剑身泛寒,一片光影倏忽闪过。 鲜血沥沥洒下。 庄奉圭咬牙恨叹一声。 他这一剑毕竟还是斩空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青衣男子当机立断,选择了断臂保身。 但遗憾的情绪只有一刹那。 敌人既然还没打败,那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你去想起他的事情。 青衣男子毕竟还是断了一臂。 功力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庄奉圭一剑过后,踏步离地,迎着青衣男子又是一剑。 剑招繁密,光影四射。 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许一言自不甘落后。 他一把撸下青衣男子的断臂,动身上前,挥拳打向青衣男子右侧的断臂。 庄奉圭的剑快。 许一言的拳头也不慢。 二人用的都是杀招,但却也在互相掩护,给对方制造机会。 旨在让青衣男子避无可避。 他只有一只手。 接得了庄奉圭的剑,就挡不住许一言的拳。 反之亦然。 青衣男子还在后退。 许一言二人步步紧逼,同声喊道:“杀!” 气势冲天。 如狂风卷落叶,所过支持,无数条蛇被他们踩踏而死。 拳用于剑已近在咫尺。 青衣男子也停下了后退的步伐。 他的表情实在没有变化。 镇定自若,给人永远不会落入困境的一种感觉。 繁密的剑影将青衣男子罩住。 唯独右侧留有一处破绽。 然而那里有许一言的拳头等着他。 如果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一招。 那么在剑与拳之间。 青衣男子果断的选择了拳头。 剑锋而拳钝。 他手中无利器,因此便徒手去接寒霜乱影的剑。 双眼微眯,去看清庄奉圭的剑数。 空手接白刃。 他搭档的伸手探入。 在一片虚实不定的剑影中。 青衣男子的一只肉掌抓住了庄奉圭的剑。 代价则是自己仅剩的一只左手。 “断!” 庄奉圭大喝一声,将剑狂舞一片,将青衣男子的左手齐肩斩下。 步步逼近。 庄奉圭本想趁势一举砍下他的头。 然而青衣男子却借着许一言一拳的力量,猛然飞离而去,躲过了绵绵不息的剑影。 他砸塌了假山,落到草地上,被埋在其中。 许一言惋惜叹道:“他转了一下身子,刚刚那一拳没能打中他的要害。” 庄奉圭挥去剑上的鲜血,盯着垒起来的山石,道:“无妨,他双臂尽断,大势已去,即便是临空境,也翻不起什么水花了。” 有女子欢呼起来:“他死了!他肯定死了!” “是啊!”有人随后附和,“这些蛇都退开了,全都退走了,庄捕头,你又救了我们一命!” 许一言低头一看,满院子的蛇果真退潮一样散去。 但它们退走的方向却不对劲。 全都往假山倒塌的地方翻涌而去。 前仆后继。 许一言知道是青衣男子在搞鬼,道:“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但肯定不能让他得逞!趁他病要他命!” 说着便纵身跳向坍塌的假山。 必须要补刀! “嘭!”的一声。 假山碎裂成的无数石块爆射开来。 许一言手打脚踢,将飞向自己的石块尽数打走。 庄奉圭挥一挥剑,护住了在场的众人。 青衣男子站在蛇群之中。 无数条蛇攀爬在他的身上,像是穿上了一层黑色的藤甲。 所见之人,无不感到胆战心寒。 就连见惯了恶心的许一言,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蛇最后爬到了青衣男子的断臂处。 互相抱团,组成了他的两条手臂。 青衣男子试了一下这独特的手臂,感觉还不错,挥动自如,忽然感到一道剑气袭击而来,便抬手挡住。 手臂再一次被斩断。 然而立即又有其他的蛇攀爬组上。 只要这院中还有蛇。 他的手臂就能无数次的重生。 青衣男子看着庄奉圭,淡然道:“梅花剑,这么多年不见你出手了,没想到功夫不减当年啊。” 梅花剑是庄奉圭的名号。 他的剑法精绝微妙,以迅疾见长。 杀人往往只需要一剑。 一剑便可在对方身上刻出一朵精巧的梅花状伤口。 因此而在江湖上得名。 庄奉圭振剑喝道:“你们邪教藏身此地,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青衣男子道:“这些话,你该去问他们,我的职责,就是把你们留在这里。” 庄奉圭道:“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我都会将你们一并捉拿归案!” 青衣男子道:“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伸手一指,脚下密密麻麻的毒蛇便嘶声吐信,疯狂朝着他们爬来。 青衣男子是真的认真起来了。 这些蛇虽然对许一言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但对那些捕快和那些女子呢? 这些都是毒蛇。 若是不慎被咬上一口,没有及时服解药,就是神仙也难医救。 庄奉圭挥剑驱赶,然而蛇翻涌不止,不由得怒目而视,道:“卑鄙小人!” 青衣男子笑道:“你们人多,我人少,反倒是我卑鄙了?” 众捕快围成一个圈,用断刀不断的驱赶靠近的蛇,异口同声道:“庄大哥,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这点小蛇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你就安安心心的和这位少侠一起对付那个妖人吧!” 但蛇实在太多了。 他们的刀又是长短不一。 根本就无法及时有效的驱赶这群毒蛇。 有一些蛇甚至不惧生死,直接爬上了他们的刀,逼迫得他们不得不将刀给扔了。 庄奉圭想出剑救他们。 可青衣男子出手了,他不得不回剑抵挡,心中焦急难安,手中的剑自然也就不比之前快了。 数十招过后。 他和许一言便落入了下风。 节节败退,陷入了被动防守的困境之中。 庄奉圭自知是自己的问题,自责道:“对不住,我连累了你!” 许一言道:“既然你知道了,那还不你定下心神,好好的出招啊!” 庄奉圭知道啊。 大敌当前,哪里容得他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可他控制不住啊。 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那些女子的呼救声音充盈着他的耳朵。 兄弟们被毒蛇逼得手足无措,命悬一线的声音扰乱了他的视线。 这如何让他镇定得下来。 许一言看了一眼庄奉圭,知道是指望不上了,暗道:“不行了,在这么下去,我们非得死在这地方不可!” 生死危机在眼前。 也就顾不得会不会被误以为邪教人物了。 许一言道:“庄捕头你收心挺住,给我一些时间,我有办法救那些人!” 庄奉圭又惊又喜,道:“当真!” 许一言一脸正经,道:“自然是真的!” 青衣男子一边出招,一边道:“你们倒还有闲情功夫说话,看招!” 庄奉圭气势陡长,一剑斩断了青衣男子的左臂,同时又替许一言挡下了攻击,肃穆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把人救了!” 许一言道:“放心,只消片刻时间就好。” 就地翻滚,远离了战斗。 这院子之中,除了他们这些活人之外,还有许多被白脸儿男子吸了精气的死人。 许一言本是不打算在公差面前使用这一招的。 可现在没办法。 他迅速跑到那些死尸身边。 咬破手指,滴血点睛。 手掐法诀,默念秘咒。 无数的记忆拥挤而来,几乎快要涨破他的脑袋了。 与此同时。 数道涓滴的力量也汇入进了身体。 这些尸体眼睛冒出红光,直挺挺就站了起来。 第五十章:结束了? 役尸遗存术。 可以通过付魂操控尸体。 还能够借取残留在尸体中的力量为己所用。 这些死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但却可以让他们去做活人做不到的事情。 青衣男子被庄奉圭牵扯着,而捕快和那群女子注意力全在那些蛇上,没有人看到这些站起来的尸体。 落在地上的刀被毒蛇覆盖。 捕快们手无寸铁,更不可能以肉身去驱赶毒蛇,被逼得只能不断后退。 人挤着人已无空间可退,于是叠罗汉似的三两相抱着,借此来拉开与毒蛇的距离。 可再怎么拥挤压缩,也是会有极限的。 他们已退无可退,甚至连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因为稍不注意,他们可能就会跌倒。 没了办法,只有听天由命了,连眼睛都闭上了。 没了驱赶和阻拦,蛇群畅通无阻,一路直行,距离众人已只有一步之遥。 众捕快不想让庄奉圭分心。 除了自己不发出声音之外,还将那些女子的嘴巴给捂住了。 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因为她们的大呼大叫。 这才扰乱了庄奉圭的心,让他们陷入了下风,险些就被逐一击破了。 众捕快知道,面对真正的高手,他们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能做到不打扰,不成为累赘就是做出最大的力量了。 蛇群蔓延至了脚边。 忽然一股霸道的劲风从地面吹来。 无数的毒蛇被风卷翻而起。 许一言手捏一把断刀,以剑法使之出来,舞出一个光幕,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将漫天的毒蛇尽数斩断。 最后如雨一般洒落。 但这样也只能够解燃眉之急。 除非许一言能够一直留下来保护他们,否则源源不断爬出来的毒蛇,终究还是会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这许一言哪有这么多的时间。 一捕快喊道:“少侠,你别来管我们了,快去帮帮庄大哥!将那妖人杀了,我们自是死而无憾!” 许一言道:“别说这种丧气话!” 一刀砍落数根树枝。 一记扫堂腿将树枝归拢在一堆。 许一言道:“你们一人拿一根,用衣服包裹起来,做成一个火把,可以暂时逼退这些蛇。” 捕快叹道:“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我们这些火把,哪里挡得了这许多的蛇啊。况且我们身上也没火源啊。” 许一言道:“别废话了。照我说得做就是了,我说能行就一定能行。” 驱使了那些尸体围拢上来,以一堵人墙将蛇群暂且挡在外面。 突然出现的尸体,难免让众人一阵惊慌,纷纷喊道:“尸、尸变了!尸变了啊!” 许一言喝道:“安静一点!把你们的火把快些做好了,每个人都拿一个在手上。” 一边说一边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和燃油。 是用防水牛皮包裹着的,没有被池水给浸湿了。 吹燃火种,将燃油倾倒在尸体的脚下,将燃起来的火折子扔在油中。 火腾然而起。 迅速的攀附上了尸体。 许一言在一旁吹风,助燃火势越来越猛,那些爬上尸体的毒蛇,全都因火的烧灼而落下。 一时之间,群蛇惧怕火焰,纷纷退后。 众人见状大喜,纷纷将火把点燃,驱散着一些胆大的漏网之蛇。 有了这一圈火烧尸体。 蛇群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继续靠近了。 捕快和女子的性命暂且保住。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 许一言转头看到庄奉圭艰难地防守着,已快到强弩之末了,跳起身来大喊道:“庄捕头挺住,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众捕快也喊道:“庄大哥,我们已经没事了,你们一定要打败他啊!” 有了许一言前来分担青衣男子的攻势,又见到自己的兄弟和那群女子果真安然无恙,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庄奉圭压力释然,终于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战斗之中。 只见他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手中的剑越来越快。 寒气四溢,竟在剑风包裹之处,降下了点点霜雪。 许一言也战意盎然,四方拳使得严密周正,与庄奉圭的梅花剑一左一右,搭配得相得益彰。 由蛇缠绕组成的手臂,毕竟和真正的手臂相差甚远。 这大大限制了青衣男子实力的发挥。 面对许一言和庄奉圭盛气凌人的左右夹击,他从最开始的略占上风,变成了势均力敌。 在蛇臂一次又一次被剑爱斩断,被拳头打散之后。 青衣男子终是第一次落入下风。 开始防守招架二人的进攻。 已是没什么机会能够出手。 许一言转守为攻,信心大增,气势陡然上涨,拳头威力也是越来越大,不由得大笑道:“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是赢不了我们两个人的。” 真正的陷入了负隅困境。 就连拆解招架进攻也已经显得吃力起来。 有好几次,他都没能完全躲过庄奉圭的梅花剑。 身上也挂了彩,衣衫褴褛,看起来挺狼狈的模样。 可青衣男子的表情照样是从容不迫,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许一言暗道:“为什么可以这样淡定,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用出来,怎么总感觉落入下风的是我们啊。这感觉真是奇怪。” 庄奉圭道:“困兽之斗罢了。” 剑走偏锋,再一次斩断了青衣男子的手臂。 这一次他的剑更快了。 剑锋一转,顺着第一剑,凌厉地用出了第二剑,直刺青衣男子的心脏。 许一言也冒险逼近。 双拳齐出。 以开山裂石之气势,封锁住了青衣男子所有的退路,让他只能直面庄奉圭这致命的一剑。 他可以用手接住这一剑。 如果他还有手的话。 两条毒蛇组成的手臂都被打断了。 院子中的蛇还是有限的。 绝大部分都在围攻着被火圈绕保护起来的捕快们,留给青衣男子的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少得可怜。 他抬起了肩膀。 可蛇的爬行缠绕的速度已来不及了。 手臂还没组建成功。 距离剑刃只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 泛着霜寒之气的剑贴着半截蛇臂,刺入了青衣男子的心脏。 一朵梅花样的霜气在空中绽放。 许许多多的毒蛇身染霜白,簌簌而落。 庄奉圭拔出了剑。 带出了一行鲜血。 青衣男子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他低头看了看,道:“梅花剑果然名不虚传。” 许一言昂了昂头,道:“怎么,难道我的四方拳就差了吗?我更厉害的手段,你还没见识到呢。” 青衣男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极端的变化。 他眼神凶狠暴戾,咬牙切齿道:“都是你们,是你们搅乱了我们平静的生活!这天下之大,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我们,为什么啊!” 这话将许一言说得稀里糊涂,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啊,你们偷偷摸摸的做坏事,还自诩什么平静生活,倒显得我们是大坏蛋。 青衣男子又手指苍天,怒道:“老天你不公啊!即便是我该死,可你为什么要祸及她啊!你不公啊,你没眼啊!” 许一言越听越懵,道:“你这是发神经了?” 庄奉圭冷哼一声,道:“你们作恶多端,死到临头反而开始怨天尤人,推卸责任了,怎么是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苦?”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道:“怨天尤人?呵呵,你又知道些什么。” 庄奉圭道:“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是你违法犯罪,杀害别人性命的借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望你能在最后关头幡然醒悟,将你们图谋之事说出来,也好减轻你的罪过。” “赎罪是吗,我也想啊。”青衣男子摇了摇头,“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你们离开这里。” 许一言道:“说实话,你心脏都没了,还能说这么多话不死,着实让我钦佩不已。” 青衣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被贯穿的胸口,叹道:“果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说完这句话。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最后倒在了地上。 院中的毒蛇也开始退回草丛之中。 众捕快和女子们松了一口气,各自相拥欢呼道:“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许一言看着尸体,喃喃自语道:“这样就结束了?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庄奉圭在火烧尸体中劈出一条道来。 捕快和女子们鱼贯而出。 庄奉圭盯着许一言,道:“你为什么能控制这些尸体,你真的是偶然之中知道这地方的秘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抬起了剑,直指着许一言。 “为什么会邪教的功法!” 第五十一章:好一条花斑蟒蛇 算不得过河拆桥。 不过是在尽忠职守罢了。 许一言既然敢用役尸遗存,自然是想到事后会引起庄奉圭的猜疑。 不过形势逼人,由不得他做出选择。 面对庄奉圭的快剑。 许一言表情真诚,解释道:“庄捕头,我们相识虽短,可你觉得我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吗?” 庄奉圭道:“那这些行尸如何解释!” “杀人犯并非全是用刀的。”许一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用刀的也并非全是杀人犯。” 庄奉圭皱了皱眉,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道:“他们行事如此隐秘,那你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凑巧?哪有这般凑巧!” “我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也不过是第一次来成都城罢了。” 许一言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脑筋飞转,已经想好了说辞。 “是诸葛庸,是他传书给我,让我来调查城中的买卖人口。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每隔一段时间,这妓院就会买一批儿童。于是我便派人潜入调查,谁知她竟下落不明了,我便怀疑起这地方来了。” 理由说得像模像样。 庄奉圭半信半疑,道:“真的就这么简单?调查一个人贩子案件,却意外挖出这么一桩隐藏许久的邪教阴谋。” 许一言道:“你就是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诸葛庸?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安排,他会特意叮嘱你在危难的时候照顾一下我?” 庄奉圭点头道:“救人要紧,你的事情之后再说!” 将剑收了起来。 许一言道:“不错,救人要紧,不知道那小白脸去哪儿了,必须要赶紧找出地道的入口。” 走到青衣男子尸体前。 准备滴血点睛,获取他生前的记忆。 尸体忽然直立而起。 许一言吃了一惊,谨防有诈,倒退远避,道:“庄捕头,这家伙还没死!” 庄奉圭显然也不敢相信,连心脏都没了的人,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可转头一看,也不禁面色大变,道:“难道是含怨成僵?” 青衣男子耷拉着脑袋,肚子忽然开始变得膨胀肿大,好像里面装了几个娃娃一样,身体也像是充了气一样。 这不寻常的变化,着实让许一言等人目瞪口呆。 “难道这家伙还会变身不成!” 青衣男子霍然昂头,整张脸显得狰狞可怖。 嘴巴张大得撕裂了唇角,一直裂到了耳垂边,鲜血沥沥,红齿尖牙。 许一言道:“这可不像是变僵尸了,更像是成了丧尸!” 庄奉圭问道:“丧尸?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沾满粘稠液体的圆球物体,从青衣男子的嘴里钻了出来。 迎风晃了晃,舒展开身体。 大半个身子立在空中,青衣男子是七窍流血。 他的肚皮撑破了衣服,高高鼓起,上面布满了皮肤被拉倒极致而形成的血纹路,以脚尖着地竟然不倒, 从青衣男子嘴里出来的那东西继续将身子挺直伸展。 渐渐的露出原形来。 是一条花斑蟒蛇! 顿时一股妖气冲天而起。 妖风阵阵,草枯花谢,一片死气沉沉。 许一言瞠目结舌,道:“原来是一条蛇妖,这个才是他的真身!” 庄奉圭也知道情况越发不妙了。 “城中如何会有化形大妖!” 他们拼死拼活打了许久,原来不过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现在他们面临的,是实力全开的蛇妖。 主菜这才摆上。 黏液嘀嗒。 蛇妖垂着脑袋,眼睛刚一睁开,便发出一声狂烈嘶吼,向着众捕快坐着的地方猛冲而去。 “不好!” 庄奉圭大喝一声。 只见他弯腰弓背,左腿下蹲,右腿向前伸直脚尖点地,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手脚随着腰部发力,身子一转。 将剑用成了刀,赞势向前划出一道圆弧。 蛇头撞下来的时候。 庄奉圭腰间的佩剑也正好全部拔出。 霸道凌厉的剑斩斜飞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撞上了冲撞而下的蛇头,挡下了它的撞击。 最后的蛇尾从嘴里出来。 失去支撑力量的青衣男子彻底倒塌。 花斑蛇妖如一株参天大树,昂然而立在庭院之中。 蛇妖惊现。 常人哪还能镇静下来。 本来还在休息的女人们忽然大喊大叫起来,一窝蜂似地朝着月牙门洞逃去。 庄奉圭见状惊喝道:“别乱跑!呆在原地别动!” 然而生死关头。 有几个人还会听他的劝告? 你推我搡,争先逃跑,局面乱如一锅粥。 花斑蛇妖开始攻击散乱的人群。 庄奉圭和许一言顾此失彼,并不能全然阻挡下蛇妖的攻击。 接二连三。 逃跑的女子就被蛇妖吞入了肚腹。 捕快们伤的伤,死的死,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 他们伤亡惨重。 几十个人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两个还能行动自如。 不就是许一言和庄奉圭。 眼见着花斑蛇妖将女子系数吞下。 腹部明显的鼓胀起来。 庄奉圭双目迸出红丝,牙关咬出了血,怒道:“今日我必将剑斩你这蛇妖,为无辜惨死者报仇雪恨!” 怒发冲冠,满面充血。 全身真气暴涨。 四周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 庄奉圭的脚下已经开始蔓延出了冰霜。 头顶上也一点点的下起了细茸雪。 花斑蛇妖对着他长声嘶吼,发出一股血腥恶臭。 有被震落的树叶。 被那股恶臭气息漫过,立即枯萎腐朽。 庄奉圭举剑一刺。 面前炸裂出一朵雪白的梅花。 毒气被冰冻破裂。 紧接着庄奉圭向前疾刺,无数道光影渐渐凝聚成一束细光。 聚力一击! 许一言也箭冲而上,十指交叉抱拳,抬臂高举过头。 一声大喊,凝聚万钧之力,硬锤而下。 这一招名为“童子拜佛”,是聚全身真气在双手之上的蛮霸招式。 两人都同时用出了当下威力最大的招式。 成败在此一举! 花斑青蛇双目迸出一道精光,一声嘶鸣,将身子盘卷起来,形成一股旋风之势,将庄奉圭的那一束细光吸卷而入。 精光宝剑被蛇妖卷压住。 一声清脆的细响。 庄奉圭手中的剑断裂了。 他也被撞飞出去。 这一撞着实了得,胸口气海翻涌,喉咙一甜,被他忍住憋了回去,没吐出血来。 许一言也被撞飞。 饶是他皮糙肉厚,这才没受什么内伤。 从碎石堆中站了起来。 许一言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肩膀,喊道:“你也就不过如此!” 见蛇妖眼盯着庄奉圭,知道不怀好意。 当即小腿发力,石板被他踏碎。 人如离弦之箭,双手紧握成拳,又一次凝聚真气附着于拳头之上。 蛇妖似乎并没有打算和许一言纠缠。 蛇尾直刺而出,拦腰横扫。 这一击来得好快! 许一言只得交叉手臂,挡在胸前,前冲之势稍缓。 挡下许一言的同时。 蛇妖并未就此放过庄奉圭。 张嘴向他冲咬而去。 蛇妖的身子被扯得笔直。 在距离庄奉圭还有半寸的时候就到极限前进不了。 猩红的蛇信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然而就是咬不到。 花斑蛇妖越发的狂怒。 是许一言牵扯住了蛇妖的前进。 只见他张嘴低头,猛咬住了蛇尾,钢牙利齿,竟咬破了刀枪不入的蛇鳞。 双臂肌肉暴起,一把抱住蛇尾,五指抓入它血肉内,力沉双腿,如锥子一样刺入地面。 被拖出了一条长痕。 却也最终止住了蛇妖的进攻之势。 蛇妖盛怒,双目能喷出火来,道:“碍事的家伙!既然你这么着急送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全身妖力膨胀,掉转头去全力袭击许一言。 庄奉圭道:“快逃啊!” 许一言也想逃啊。 可是实在不能如愿啊。 蛇妖的肌肉反咬住了他,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拔之不动,想要像鞭子一样把蛇头甩开,也是力有未逮。 许一言没有死。 在最后关头。 蛇妖居然停下了它的攻击。 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许一言回头,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不是别人。 正是群芳楼的老板娘。 “三娘。” 蛇妖褪去了暴戾之气。 柳三娘满眼含泪,奔跑上前,拦在了许一言的面前,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蛇妖不语,甚至将头扭开,却看到了站起来的庄奉圭。 “不能让他们活下来!” 心中只有这股念头。 张嘴咬去。 “不啊!”柳三娘大喊,“啊!” 听到柳三娘最后一声痛呼。 蛇妖心头一颤。 庄奉圭抓住这一瞬即逝的时机,用手中的断剑疾刺而出。 一朵冰寒梅花绽放。 蛇妖倒下了。 跌倒在地的柳三娘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将蛇头抱在怀里。 哭着道:“所以是真的吗,每年被买来的人,都被你......被你吃了吗?” 蛇妖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柳三娘道:“为什么啊,明明你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你不从不吃人的啊,为什么啊!” 蛇妖不语,只是眼神中尽是痛苦。 柳三娘泪落不止,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们不该来这里的,都是我的错。” 庄奉圭叹了口气,道:“为了她也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蛇妖转头看了看庄奉圭,笑了笑,道:“三娘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她想买下这所妓院,不过也是为了这些可怜的女子。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求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听完这句话。 许一言忙道:“不好,快阻止他!” 然而却已经晚了。 蛇妖自杀了。 在弥留之际,它昂头吻了吻柳三娘,随后倒在了她的怀中。 柳三娘失魂落魄。 看到脚边有一把断刀,竟出其不意的捡起来,抹了脖子。 许一言看着这对殉情的人和妖,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走近。 扒开了蛇妖和柳三娘的眼睛。 挤出了两滴鲜血。 番外:少女与蛇(上) 那是多年以前一个寒冬凛冽的早晨。 年轻女子醒来后掀开被子,惊奇地发现自己腿上缠绕着一条蛇,她吓破胆了,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家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办法呼救。 那条蛇似乎是感到了冷,清醒了过来,从少女光洁的腿上爬走,钻进了旁边温暖的被窝内,继续沉睡。 女子发现蛇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慢慢也就不怎么怕了,甚至还有点心怜它在这个寒冬无处冬眠。 她由蛇联想到了自己。 都是这般孤苦无依的在这个世上,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小声哭了起来。 她做了决定,要救这条蛇,要养它。 等到春天回暖,那时她就有了陪伴。 留有余温的被窝终究会冷下去,蛇会冻死在这个清晨。 女子将蛇小心翼翼从被窝里面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胸怀里,用自己恒定的体温给它做一个冬眠的安乐窝。 蛇很有灵性,知道女子的行为是有利于它的,也不反抗,任其摆弄。 这个家很残破,一共才两间屋子。 外面是煮饭和吃饭的,窗户和门早就坏了,关不严实,一有风吹就“砰砰砰”地撞得响亮,很影响休息,于是用了石头抵住。 里面那间就是女子睡觉和做生意的地方,虽然也很简陋,但窗户能关得严实,晚上不会冷。 女子做的是皮肉生意。 很廉价。 客人大多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乡亲。 常常给几斗米或者几斤猪肉就能要了她,有时候也会有从外面闻名而来的城里人,就会给银子。 她也知道自己因为这样不受待见,如过街老鼠,一到外面就被人指着鼻子唾骂。 可没办法,她要活下去。 她慢慢穿上了厚棉袄,注意着没有挤压到蛇。 去外屋的米缸里看了看,剩小半缸的白米,算了一下,省着吃也够挺过剩下的日子了。 还有自己泡的咸菜和上个月腌的腊肉。 “今天就煮粥吃吧,就着酸豇豆吃。”她想着,“不知道蛇会不会吃米粥豇豆?” 于是开始动手劈柴,生火,刷锅,淘米。 米粥煮好,盛碗放凉,正准备吃。 “砰砰砰” 响起了敲门声。 她知道是有客上门,便回应道:“这个冬天不开张了,等回春了再来吧,对不住了。” 门外人低声骂了一句:“娘的,白跑一趟。” 时到中午,天难得出了太阳,女子开了门,搬了条凳子出去晒太阳,看见蜿蜒小道上正走来一人。 这附近只有她一人居住,这冬天的也不太可能是上山打猎,知又是来找她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回去吧,告诉大家,回春了再开张。” 那人并没有掉头回走,女子心想:“可能是路过的。” 没放在心上,背靠着门框晒太阳。 地上映下一片阴影,有什么挡住了阳光,女子睁开眼,是一个中年人站在面前。 那人三角眼,鼻下两撇鼠须,头戴毛匝帽,身穿褐色补丁棉袄,许久没洗过了,有些脏,双手放在袖筒里,露出黄黑的牙齿,笑道:“三娘,吃过了?” 被叫做三娘的女子认得这人是村里的老光棍。 别人都叫他张憨鬼。 三娘道:“吃过了,张叔来有什么事儿吗,是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 张憨鬼道:“我算着呢,今天不是你来事儿的日子,怎么就不做了啊,你张叔我可存了许久的银子,你看。” 掏出一吊钱来,摇得直响,又道:“我可不像他们吝啬,你陪我一天,这都给你,可好。” 三娘摇了摇手,道:“这个冬天我有事,做不成了,张叔你过了春再来吧。麻烦您跑一趟了。” 说着鞠了个躬。 张憨鬼哪能轻易就告退,不依不饶道:“三娘,你可怜可怜张叔我吧,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儿。这一天我都想了好久了,就这一次,这一次好吧,我实在忍不住了。” 三娘身上缠着一条蛇,就是想答应他也怕会吓着他,摇头道:“张叔,今天我实在是没办法,求您谅解谅解吧。” 张憨鬼看着三娘清秀的面盘,红扑扑的脸颊,从领子露出来的小半截白皙脖颈,让他联想到了往后的风景。 有一股火慢慢烧了起来,吞咽了几口口水,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办法,道:“既然三娘你身子不方便,张叔我也不好勉强,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用其他法子帮张叔解决了好不好?这吊银子就还是你的。” 三娘心想道:“看他这猴急的模样,不替他消了火是不会罢休了。” 低头沉吟了片刻,道:“那好吧,不过咱们得先说好,我不能脱衣裳的。” 张憨鬼见三娘肯退步了,哪里还会讨价还价,满脸堆欢,搓着双手道:“不脱,不脱。走吧,咱进屋里去,外面风冷。” 两人进了屋,三娘关上门,移来石头抵住,带着张憨鬼来到里屋,指着靠墙的床,道:“过去躺下吧,我去端碗热水来。” 床很冷,但是张憨鬼的心很热。 他躺在床上,闻到的是女人的香味,抱着被子用双腿夹紧了,如痴如迷吸个不停。 三娘将要准备的东西备齐了,把窗户关严实,屋中置有炭炉,倒也冷不到人。 她闻到了一股鱼腥臭味,皱了眉头,道:“张叔你多久没洗澡了?” 张憨鬼笑了笑,道:“这寒天腊月的,不都是一两月洗一回吗。” 三娘没说话了,用温水洗了洗。 温柔触及。 宛如电触一般,浑身酥软。 张憨鬼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双手紧抓被褥,脚趾都抓紧了,差一点儿就放了闸门,颤声道:“慢点儿、慢点儿。” 三娘置若罔闻,使出浑身解数,就想早点完事儿了把他打发走。 张憨鬼也有些本事,竟事到临头了还能凭一口气丝丝憋住。 还真让他给憋回去了。 那紧张感消失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双手枕着头,低眼看三娘,手里面空落落的,觉得有些不过瘾。 一下坐了起来,伸手就往怀里钻。 自然是三娘的。 三娘大惊,停了动作,往后跑开,捂着胸口道:“张叔,我们可约好了,不动手脚的。” 张憨鬼得寸进尺,道:“这么干做着不痛快啊,让张叔过过手瘾吧,这也不影响你身子啊。” 三娘朝地上吐口唾沫,指着门口道:“你走吧,我不做你生意了。” 张憨鬼脸色一黑,跳下床,一把抓住三娘,沉声骂道:“你个臭婊子,给你脸了是吧,猪狗都能上的贱人,在这儿给我摆什么谱,装什么黄花闺女。” 用力往后一拉。 三娘因这一拉扯,扑倒在床上。 张憨鬼舔了舔嘴唇,道:“娘的,老子倒要来看看你是不是真做不得,血路老子今天也要闯上一闯。” 上去一把将三娘翻了个身。 双腿抵住,往左右叉开,右手扼住她的脖子,腾出左手去。 三娘奋力反抗,大喊大叫,道:“张叔,你放开我,我给你做还不成吗,你别来硬的。” 张憨鬼大受刺激,觉得这样做十分过瘾,用力扇了三娘一巴掌,这才稍微停歇了,趁此机会,一往直前。 ...... 三娘也就认了。 不反抗了。 只是双手放在胸前护着蛇。 心里期望他快点结束,然后离开。 番外:少女与蛇(下) 张憨鬼冲动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双手去扒三娘的手,道:“都她妈这样了,还装给谁看,脱了吧。” 三娘不依,道:“张叔,你要也要了,能不能就别这样了,我求你了。” 张憨鬼的力气大,几下挣扎突破重围,身子热烘烘的,滑不溜秋。 嗯? 怎么还有跟绳子? 管他的,挤开就是。 “啊!” 忽然手背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把手拿了出来。 “你衣服里面咋还放了刺?” 一看手背上有两个小口,有黑血从里面流出来,手已经麻了。 三娘趁他愣神的空挡,双腿一蹬,踢开他,一把将裤子穿上,整理好衣服。 她感觉到蛇在她体内游走,竟从衣服里钻了出来,探出半截身子,翘首吐信。 “这、这,蛇。”张憨鬼浑身一冷,张口结舌,“你、你怎么藏一条蛇在怀里?” 那蛇一下飞射而出,张憨鬼吓得倒退几步,这才没让蛇跃到自己身上。 他有些怕这东西,见蛇朝自己爬来,大叫一声往门外跑去,慌乱间忘记外屋的门是用石头抵住的,一拉没能拉开。 蛇已经缠上他的腿脚,他抬腿乱甩,甩不掉,又不敢用手去抓,只在那儿蹦来跳去。 蛇爬得好快,一路直上,眨眼的功夫就爬上了胸口,露出尖牙对着张憨鬼的下巴。 张憨鬼吓得面无人色,用手去拂去掸,可那蛇身子软滑抓不住,粘在身上又如胶一样,拂不下去。 蛇一冲而起,竟从他大张开的嘴里钻了进去,顺着喉咙爬入了体内。 张憨鬼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三娘赶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蛇了,怕出了人命,摇了摇倒在地上的张憨鬼,道:“张叔,张叔你别吓我啊,你醒醒,醒醒。” 张憨鬼忽然坐了起来。 后背挺直,双眼鼓得要把眼珠子挤出来了,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三娘看见他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逐渐在缩小,双目也越来越没有神采,空空洞洞。 然后一条蛇从他嘴里面爬了出来。 这样的情景按理说会让三娘惊声尖叫起来。 可她没有。 她并没有从蛇的目光中感觉到危险。 它把她当成了同伴。 不知道蛇对张憨鬼做了什么。 他整个人枯瘦如柴,双眼无神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样,却还有气息。 蛇又爬进了秀姑的衣服里,蜷缩在怀中睡觉,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她。 三娘在原地呆愣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去墙角拿上了锄头,移开石头,走到门外的一片空地,挖起土来。 这空地她本来打算春后翻种成菜园子的。 天冷土硬,费了好的劲才挖了一个坑,进屋把张憨鬼抱了出来,扔到坑里埋了。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有第三个人上门来。 到了晚上,怀里面的蛇醒了过来,从领子钻出爬到三娘的头上,盘卷起来。 三娘就感到了一阵困乏,身子一倒就睡着了。 在梦里面,秀姑梦见了一个男子,脸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文文弱弱,很是好看。 秀姑虽然从小到大见过不少男人,可这些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粗鲁野蛮肮脏,她也是个女子,情窦早已开了,可从没遇见过心动的人。 面前这个男人就让她心中一动,不敢与他直视,别过身子,手指卷着头发,道:“这里是哪儿啊,你是哪里来的?” 男子道:“这是姑娘梦中。” 秀姑惊道:“我梦里怎么会有你,我没见过你呀。” 男子莞尔一笑,道:“在下是姑娘所救的那条花斑青蛇。” 秀姑恍然道:“原来是你啊。” 目光与他对视。 心中一跳,忙低下了头,心道:“原来他是一条蛇妖,来我梦中是要与我告别的吗?” 心中感到失落悲凉:“定是他白天见到我做的买卖,觉得我不干净。是啊,他这样好看的人,怎么会愿意和我这样的女人待在一起。” 男子不知她心中所想,道:“我托梦而来,是想求姑娘一件过分的事情。” 秀姑心道:“是了,他果真是嫌我了,要走了。” 心不在焉道:“这也不是过分的事情。” 男子“咦”了一声,道:“我还没说呢,姑娘怎知不过分呢?” 秀姑道:“那你说吧。” 男子道:“我想恳请姑娘,能否多让一些男人上门来,尤其是像白天那样,被欲念所控的男人。” 秀姑一头雾水,问道:“啊?这是为什么啊?你不嫌弃我吗?” 男子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笑道:“我为什么会嫌弃你,你心地善良,连我一条蛇都不忍见死不救,比这世上的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与其说嫌弃,不如说喜欢姑娘你。” 秀姑听了男子的话,脸上一热,道:“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我……那样做,你心里不难受吗?” 男子默然一叹,道:“天不遂我意,修炼千年只为证果飞升,可想不到连一道天劫也躲不过。如今我元气大伤,修行大毁,需静养修身固稳道行。可我身伤太重,已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我修行。伤人非我本意,可只有此途径,可保我性命。” 女子想起了张憨鬼的模样,又想到了村里那些好心人,有些犹豫,沉吟半晌,道:“你会杀很多的人吗?” 男子看出了她的疑虑,道:“姑娘放心,我与其他的妖怪不同,我修的是正道,非万不得已从不伤人性命。如今为之,也是寻那人间败类下手,也算是替天除害了。” 三娘见他说得真诚,心道:“他说得到也不错,这世上多存在一个坏人,就会多出一百个受他所害的苦难人。” 杀一坏人可救一百好人。 这还有什么选择吗? 三娘郑重点头,道:“我答应你!” 男子躬身谢道:“多谢姑娘!” 一个冬天过后。 村子里传出了一种疫病。 传言得了这种疾病的人会变得枯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数日之后就死了。 奇怪的是,这种疫病只会传染给男子,尤其是经常去后山的男人, 当人们发现了疑点之后。 三娘已经带着花斑青蛇离开了。 他们一路辗转,经过了许多地方,同时也猎食了上百名男子。 有一天,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老树抽芽。 青蛇也在这一天的清晨,化形成了三娘在梦中见过的那名男子。 然而三娘心中的哀愁离绪却多过了欢喜。 青蛇伤势已痊愈。 似乎也是到了该要离开的时候了。 三娘在清晨醒来。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缓缓推开了青蛇的房门。 床榻整齐。 蛇去屋已空。 三娘觉得自己心也空了。 她浑身一软,紧忙抓住了门框,这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是啊。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更何况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人做梦罢了。 如今是到了梦该醒过来的时候。 三娘如此觉得,无声流泪。 哭完了。 悲哀的心情也收拾起来。 她抹干净眼泪,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深吸一口气,把一切情绪都抛去脑后,道:“时候不早了,该生火做饭才是。” 回归到一个人。 她需要考虑接下来应该如何生活。 炊烟袅袅。 饭做好了,三娘揭开盖子的时候愣住了。 锅里面是两人份的饭。 她还是习惯性的给青蛇做了。 三娘苦笑一声,不由得落下几滴伤心泪水。 将饭盛好。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时感伤上头,竟不知道该是坐还是该站。 却听得门“咿呀”响起。 三娘心中也猛然敲起了重鼓。 “诶,怎么今没做我的饭吗?” 青蛇又回来了。 原来他并没有离开,也并不打算离开。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他心中已经装满了三娘,于得道成仙,修成正果看得也就淡了,觉得无非就是活得长一些,也不过如此而已。 伤好之后。 青蛇再也用不着杀人取气。 自然也不会让三娘继续做着从前的事情。 他们要重新开始。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于是就来到了西蜀,到了成都。 买下群芳楼。 是来到成都之后发生的事情。 三娘想救助同她一样遭遇的苦难女子,让她们脱离苦海,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世上有些事情,并非是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 三娘和青蛇能救一个两个。 却救不得百个千个。 更何况。 那救出来的一个两个,最后也会因种种原因,再一次重操旧业,进去另一个“群芳楼”。 她们已经被命运打上了烙印。 三娘深刻的意识到了。 他们没有力量去永远改变别人的命运。 于是她只能竭尽所能的,去改变她们所处的环境,让她们至少能够少受一点苦。 他们买下了群芳楼。 三娘当上了老板。 这样一来,至少那些走投无路之下,选择此路的女子,也算是有了一个新的家。 然而青蛇始终是妖,躲藏在人群之中,也无法完全掩盖住它的妖气。 明灯馆的韦立寻上门来。 他点破了青蛇的身份,也以实力拿下了它。 但是韦立却并没有将它杀了。 反而是交给它一个秘术。 一个可以遮蔽妖气,真正变成人类的秘术。 韦立当然不是来做好事的。 他是带着目的来的。 青蛇想要变身成人,和三娘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里,就必须要答应韦立一个条件。 将群芳楼借一部分出来。 并且还要充当守卫的角色,绝不允许有外人能探访到此间的秘密,也绝不允许知道此间秘密的人离开。 就连这里的老板。 柳三娘也绝不能察觉到半点的异样。 否则。 三娘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太好过了。 青蛇知道,他们选择在这个地方,除了因为有前人挖凿的现成地道可用之外。 就是因为它蛇妖的身份了。 若是事情当真暴露了。 世人也只会联想到是它蛇妖所为,绝对不会怀疑到韦立的头上。 因为妖怪,本来就是做坏事的。 青蛇除了是一个守卫,还是一个最终的背锅。 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看是为了三娘。 为了他们能够真正一起生活。 青蛇只有,也只能够答应韦立的条件。 没过多久。 一名中年人便带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年轻男子悄悄而来。 青蛇和他们没有交集。 也不会干预他们做的事情。 因此它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地道中做些什么。 唯一知道的。 每隔一段时间。 他们就会从外面买来童男童女。 然后留一部分在店内任职,其余的便带到了地道之中。 因为有群芳楼的掩护。 买儿童的事情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青蛇也从不会好奇他们做的事情。 只要能和三娘在一起,它便别无所求了。 直到许一言的来到。 他们虚假的平淡生活,彻底的崩塌破裂,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同时。 他们的故事也走到了尽头。 第五十二章:群玉山留下的机缘 看完了蛇妖的记忆。 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韦立。 是他用三娘的苦痛来威胁蛇妖。 让它听命与他。 只不过韦立的目的,以及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势力,还是不得而知。 好在他已落马。 只需要回到县衙牢狱,就能够从他身上找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务之急。 是要先去救出庄小羽他们。 那白脸儿男子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柳三娘死了。 蛇妖的执念无法完成。 许一言消化完庞大的记忆,就取消了役尸遗存法术,揉了揉太阳穴,道:“庄捕头,我已经知道被困的人在什么地方了。” 庄奉圭道:“哦?你刚刚是施了什么法?可知道他们在图谋什么不轨之事?”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这个的话,恐怕还是要回去问问韦立才能知道。 看了一眼蛇妖尸体,继续道:“它啊,不过就是一枚死卒罢了。” 庄奉圭看了看死去的、倒地哀嚎的人,咬了咬牙,捏拳道:“韦立!就算牵扯到了明灯馆,我也要查明真相,将他们统统绳之以法!” 有官府的势力介入。 许一言也感到安心了许多,至少在面对今后的敌人,不会那么孤立无援了。 他拍了拍庄奉圭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也会力所能及的助你一臂之力,提供有用的线索。” 庄奉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 似乎还保留着怀疑,道:“还先去将那些孩童解救出来吧,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去毁尸灭迹。” 许一言点头称是。 正准备带路,却听到外面喧闹起来。 呼呼喝喝的来了一队人马。 个个穿戴黑色描金劲服,腰挎细长金错刀,正是缉妖捕快。 领头的居然还是知府。 看来群芳楼的事情闹得果然不小。 连知府也惊动了。 不得不深更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亲自带队前来一看究竟,是否当真有妖怪害人。 除了官府的人,明灯馆的弟子们也接二连三赶来。 江湖人,从不走寻常路线。 他们将群芳楼的屋檐都给站满了。 许一言冷哼一声,暗道:“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架都打完了才来,怎么不等天亮把早饭吃了再过来。” 毕竟有领导前来。 庄奉圭理了理衣冠,挂了断剑,上前拜见,将此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知府闻之大惊,忙命缉妖捕快去将蛇妖的尸体拿下,喝令众人一定要彻底严查,将妖怪的来龙去脉给挖掘出来,好给百姓一个交代。 “慢着!” 却有明灯馆的人飞身而下。 与知府力争道:“想不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竟蛰伏了如此妖怪,彻查事后的真相,我们明灯馆也责无旁贷。还请大人能通融则个,将这尸体交由我们明灯馆。定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瞧这话说的。 摆明是瞧不上官府的人。 认为明灯馆的人比缉妖捕快更有才能,实力是在官府之上。 缉妖捕快们能忍。 可那知府能够忍得下来吗。 他眉头一皱,怒道:“放肆!一群江湖莽夫,管好你们自己就足够了。这件事情是庄捕头涉险查出来的,如何轮得到你们来插手?” 房檐上忽然有一人道:“谁说的,明明是我们韦队最先来的。那边的小兄弟,不就是我们江湖上的好汉,是他发现这个地方的端倪。于情于理,也该让我们明灯馆接手。” 不提韦立还好,一提起他的名字,庄奉圭当场怒道:“还敢说韦立!他私闯衙署地牢,杀人害命,已经被我抓起来了!这件事情,难保不会与你们明灯馆有关系!”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无声。 人人面面相觑。 知府惊道:“庄捕头,你说得可是真的?明灯馆的韦立,现在在我们县衙的大牢中?他怎么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明灯馆的弟子齐声质疑。 “我们韦队光明磊落,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他武功高强,你们官府的人就是一起上,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错,你们都不是对手。” “他怎么可能被你们抓起来!” “你敢污蔑我们!” 情绪越说月激昂。 屋檐也被踩得碎裂响起,瓦砾纷纷掉落。 庄奉圭哼了一声,道:“若是不信,你们就跟着我们回县衙看看!亲耳听听那道貌岸然的鼠辈会说些什么!” 有人喝道:“你再说一句!” 一剑斩断了树木。 双方矛盾激化。 明灯馆的子弟咬牙切齿,同仇敌忾,气焰高涨。 一众缉妖捕快则显得有些酒囊饭袋了。 见此状况都不由得出了身冷汗。 默默吞咽着口水,使劲儿用力按压着刀柄,以掩盖手颤害怕的事实。 庄奉圭自然是不惧怕的。 兄弟们的死伤。 一只蛇妖的死亡并不能熄灭他心中的怒火。 剑拔弩张。 这个时候,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明灯馆人站出来做起了和事老,道:“我相信庄捕头肯定不会说谎,不过韦立的为人全城的人也是有目共睹,我相信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误会的。” 庄奉圭哼了一声,道:“误会?我亲眼所见,还能有什么误会!” 那人道:“这件事情,还是我们下来仔细侦查。现如今,还是应该先解决这里的事情才对啊。不是还有许多孩童被囚禁了?” 对啊。 这个事情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庄奉圭道:“许一言,你不是已经知道入口,快带我们赶过去吧!” 许一言心中埋怨道:“真是耽误事儿!” 口中道:“跟我走吧。” 刚一转身。 却听到有人喊道:“找到了,地道的入口在这里!” 原来在他们争吵的时候。 就已经有明灯馆和捕快悄悄的分头行动了。 许一言跟着赶过去。 路线和位置果真是和蛇妖记忆中的一样。 在那白脸儿男子的卧室中。 室内已是狼藉一片。 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人逃出来过。 他们显然是没有找到机关,于是便强行在地上凿了一个洞出来。 许一言想抢先而上。 可却被明灯馆的人挤到了一边。 他不无好气的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最好是一股子塌方,将你们全都埋在地道之中,唯独地下房间安然无恙。” 想下去的人都下去了。 这才轮到许一言和庄奉圭动身。 一路都是灯火通明。 那条盘旋着堵在地道中的双头蛇,也不知道被丢去了什么地方。 许一言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那条蛇显然不会是刚下来的人移走的,他们的动作不会有那么快,而且也没有听到任何见到那蛇会发出的惊叹声。 那么移走双头蛇的。 显然是早在他们来到之前。 是那个瞎眼的老头子? 还是中途就溜走的白脸儿男?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反而是冒险折返回了地道中,是因为这下面有其他的出路,还是抱有另外的目的。 许一言猜不透。 他只能在心里祝祷:“丘老板,你在下面保佑保佑你的闺女吧,祝愿她不会有事吧,我也是尽力了啊。” 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看到了那间低矮旷阔的屋子。 大门已经被推倒。 屋内的状况一览无遗。 除了站着的人之外,就全部都是躺着的。 许一言心中一惊,捏了捏拳头,道:“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赶上前。 看到他们纷纷摇头,又恨又惋惜,道:“唉,全都死了,真的是太狠心了,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并不是睡着了没醒过来。 是真的被杀了。 一个都没有放过。 许一言想不明白,这些孩童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要下此狠手,一定要赶尽杀绝才罢休。 “等等!” 许一言扫了一遍地上的尸体。 看到了那个视死如归的男童,也看到了面无人色的庄小羽。 甚至在角落看到了一具蜷缩成一团的瞎眼老头的尸体。 可就是没看到占据了沈小郎身体的群玉山! 所有人都在这里。 唯独缺少了他。 难道...... 许一言想到了他说过的话。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群玉山发过誓言,今后再也不会将生命托付给他人!” 难道这些人并非是白脸儿男子所杀。 而是群玉山做的。 他终究是没有信赖许一言。 选择了靠自己获救的那个极端计划。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许一言找到了那名男童的尸体。 见他死状惊诧,显然是绝对不相信自己会被眼前人所杀。 一个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更多人的生命。 如此有侠肝义胆的男儿。 就此殒命在这个地方。 上天啊,果真是不会好好对待有善心的人。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许一言不由得默然叹息一声,道:“有朝一日,待我独步江湖之后,便替你报仇雪恨吧。” “弟弟啊,你这么就这样死了啊!” 许一言装作无比伤心的样子,将男童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悄悄地挤出一滴鲜血。 落入到了男童眼中。 蓦然掐指念咒。 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的记忆画面。 如流水而过。 最后定格在了沈小郎那种毫无表情的脸上。 就和许一言猜测的差不多。 这里的人确实都是群玉山所杀的,但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许一言。 从来到这个地方。 群玉山就没打算要放过这些人。 他将这些活生生的孩子。 都看作了是让自己变得强大的养料,是让自己早一日登上原先境界的垫脚石。 美其名曰。 是让他们有幸的成为了他。 这并非是杀害,而是一种造福,让他们艰苦平凡的命运,从此变得波澜壮阔起来。 庄小羽并非是群玉山杀的。 是为了保护他们。 在瞎眼老头出现的时候。 庄小羽强自运气,不顾阴气对自己的侵蚀,拼死将瞎眼老头击败,让群玉山捡了个便宜,吸收了死气。 眼前定格的画面忽然动了起来。 沈小郎冰冷的脸笑了。 随后面容模糊,竟然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群玉山的真实面貌。 这并不是男童的记忆了。 许一言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能看到死者记忆之外的东西。 群玉山道:“很好,你果真来了。” 许一言怒道:“你留在了这里!” 挥拳打去,却打了个空。 群玉山道:“用不着生气,他们的命运自来到这里就已经注定了,即便不是被我所杀,也是活不久的。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成为有用之物?” 许一言冷笑一声,道:“杀人就是杀人,还给自己找借口开脱,怎么,难道你也有良心,会愧疚难安?” 群玉山不理会,继续道:“我答应过你,若你回来救我,会送你一个脱胎换骨的大机缘。你如约而至,我也不会食言而肥。” 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变态,但在守信方面倒还是有些人品。 群玉山道:“去吧,去天山之巅,在那里找到一块无字冰碑,那里有我送给你的东西。能让你焕然一新!” 说罢。 记忆强制退出了。 正当许一言还在回味群玉山所说的话。 就听到有人惊道:“快看啊,这个姑娘还有口气!” 许一言大喜过望。 庄小羽居然还没有死! 第五十三章:调和阴阳 庄小羽还没有死。 还留有一口气拖延着。 只不过因为身体发寒,这才被人误以为已经死了。 得亏是喘过来一口气,发出了惊动,这才被人给发现了。 否则还真就当死人给处理了。 有明灯馆的人见她内伤严重,已是命悬一线,当即以自身的内力输入救治。 这是在紧急情况下治疗内伤的一个方法。 多数时候都能够拖延伤势。 让伤者坚持到真正会医术的人赶来救治。 明灯馆毕竟还是名门正派。 并非所有人都是韦立、杨生华那样的人。 来此的许多人。 都是侠肝义胆的人。 见有重伤之人,当即就耗费自身真气来治疗。 真气灌入,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人纳闷道:“这位姑娘的伤势太过奇怪了,我从没见过受这样内伤的人,不太像是被别人给打伤的。” 雄浑阳刚的内力持续性注入庄小羽体内。 她的脸色变得红白交替。 这样的治疗方式是非耗费精力,不一会儿,那人就额上冒汗,收起了真气,道:“暂时性的抑制住了她体内的阴寒。” 许一言试了试。 庄小羽的身体变得暖和了一些。 但脸色依旧惨白。 明灯馆弟子道:“必须要尽快找名医进行诊断治疗,若是等她体内的伤势反扑,就是神仙也没法子了。” 庄小羽是这里唯一的活口。 而且身份不明。 无论是官府还是明灯馆,都希望能从她的身上找到线索,因此是决计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 表现得焦急万分。 知府忙道:“既然如此,那赶紧将人带出去,救人要紧!你们明灯馆有‘鬼医伸手’药不活的大弟子在,想必是有办法治好这位姑娘。” 也没有争执了。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知府变现得尤为顾全大局。 准许将如此重要的线索交托给明灯馆的人。 明灯馆的人道:“那是自然,若连他也没办法,那么城中更无一人可用了。” 知府点了点头道:“若有需要,我们官府也会全力配合。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暂且放下成见,携手探查吧。” 庄奉圭想起韦立的事情,觉得和明灯馆合作有些不妥,悄声禀道:“大人,韦立的事情还没查清,与明灯馆合作的事,我看还是缓一缓吧。” 可在场的多数都是武中高手。 即便是蚊子扇翅,也是清晰可闻,怎么会听不见庄奉圭说的话。 之前的矛盾焰火再一次激发。 有人怒道:“你以为我们想和你们联手吗,我们明灯馆处理了江湖上大大小小数千个案子,哪一次借用了你们官府的力量。” 更有人讥讽道:“不错!我看合作是假,想借机沾我们明灯馆的光,好给自己报功劳才是真的吧。呵呵呵。” 双方敌对不和,这显然不是知府想要可能到的局面。 出了这样的大事情。 城内必然是一片人心惶惶。 现在可不是和明灯馆对立的好时机啊。 一切以稳定为主。 知府并未理睬庄奉圭的提议。 只当作是耳旁风。 咳嗽一声,对着众人说道:“韦立的事情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他是你们明灯馆的人,依本官之见,在未查清之前,还是将他交由你们明灯馆看管。若罪证确凿,你们想必也不会徇私舞弊,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无疑是说,等回去之后,就把人给你们放了,也算是表达一下合作的诚意了。 大家就既往不咎了,通力合作吧。 庄奉圭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解地望着知府,道:“大人,这万万不可啊!若是放了韦立,如何对得起失去的狱卒兄弟,置朝廷法令于何地啊!” 知府抬起手,道:“当然要安抚狱卒的在天之灵,朝廷法令的威严也不能丢了。庄捕头,你是个有能之士,这件事情本官就交由你来全权调查真相。” 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非黑白,铁证如山,到那时候,谁也没有二话可说了。你可明白?” 见庄奉圭动了动嘴唇。 知府又道:“好了,本官意已决,你就不用在说了。抓紧时间搜查此地的线索吧。” 领导都已经把话说死了。 庄奉圭还能怎么做呢,只能是愤恨的捏紧拳头,道:“你们几个留下来搜查此地,将这些孩子的尸体小心带回衙门。其余人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线索。” 忽然想起了什么。 望向许一言,问道:“你不是门外有眼线,可有看到店中有人逃出去了?” 哪里还有什么眼线啊。 在亭中小院和那中年人战斗的时候。 许一言就已经解除了所有纸人的付魂术,他哪里会知道有没有人跑出去,不过跑进来的人倒是挺多的。 摇了摇头,道:“看眼下的情况,相关的人只怕早就溜走了,唯一的线索就是牢房中的那位。” 庄奉圭点头称是,还是带着捕快们出去搜寻了。 群芳楼的调查就交给官府了。 既然肯答应放了韦立。 明灯馆自然也就卖个人情,答应和官府携手合作了,让他们白捡一个大大的功劳。 庄小羽的伤情刻不容缓。 当下就被人带出去,要去找那个所谓的“鬼医伸手”的大弟子治疗。 许一言放心不下,自然是要跟着过去的。 大多数明灯馆的弟子都知道许一言和诸葛庸的关系。 但并不知道他和韦立之间的事情。 因此也没有把他当成外人。 风急火燎的赶到了鬼医弟子的住所。 深更半夜,自然是无灯无火。 许一言背着庄小羽,随同众人跳墙而入,跟着他们跑到一间房外。 明灯馆的人先是在门外喊叫了几声。 “吴先生,吴先生,有重伤急症需要劳烦先生出手,多有打扰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面对知府也倨傲的他们。 此时却表现得及其谦卑恭敬。 许一言心道:“看来这人的确有些手段,庄小羽有救了!” 只听得屋内有人道:“将人带至医房,烧一壶热水,我随后就来。” 许一言又跟着他们来到一间满是药味的房间。 将庄小羽小心的放在软榻之上。 一路奔波。 她的脸色又惨白了许多。 许一言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寒冷如冰,更似有锯齿在咬。 这并非是寻常的冷。 大夫还没出来。 许一言怕庄小羽挺不住,便将她扶坐起来,自己则坐在她背后,给她灌注自己的真气。 一阴一阳,一冷一暖。 两股真气相互对冲。 那阴冷的寒气竟通过经脉,反向的朝许一言反噬袭来。 这可大意不得。 也明白过来,为何在地道中,那人救治得如此劳累。 “吴先生!你快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如何,可有什么救治的方法。” 大夫出来了。 许一言也就收了真气。 这位吴先生的年纪不大,约莫三十来岁左右,但头上的毛发稀疏,且黑白相交,眼袋又黑又重。 平日里定然是休息不足。 因为出来得急。 他只是胡乱披着衣裳,倘胸露腹,头发散乱,打着哈欠,道:“水呢,可烧开了没有?” 这一时半会儿。 用普通的火肯定是无法烧开热水的。 但是在场的人都并非是普通人。 他们用真气强行催火。 一人吹熄了大火,应道:“热水好了,吴先生可真是神了,还没见到病人,你怎知道她身寒需要用热水啊。” 吴先生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道:“什么啊,这热水是给我泡茶用的。” 指了指水壶旁桌上的茶杯和茶罐。 有人自然赶紧冲好一壶茶。 许一言心头不喜,道:“人命关天了,你还有心思先喝茶?医者仁心,悬壶救世,你就是这样当大夫的?” 吴先生并没有搭理,直冲冲跑到茶桌前,拿起紫砂茶杯,热气腾腾扑面而来,茶香被热水激发出来。 吴先生猛吸一口。 眼睛好似睁开了一大半。 又吹了吹,伸出舌尖,快速一点,温度合适了,便小啜一口,赞道:“妙啊,妙啊!” 又戳了几口,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容光焕发。 好家伙 许一言这才明白。 这个吴先生并非是摆什么架子,故意在拖延耽搁施加。 原来是没睡醒,需要借助茶水来提神。 喝了半杯茶。 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眼神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微微向许一言一笑,道:“这位公子莫急,我这就为姑娘诊断。” 探手断脉。 刚一触及庄小羽的脉搏,脸色当即大变,变现得及其震惊。 而后又紧皱眉头,摇头不已。 许一言在旁边看的也是焦急难安。 要知道一个病人的伤势轻重以及救治存活率,全是可以在大夫的表情上得出结论。 从吴先生大惊深愁的表情变化来看。 庄小羽的伤情不容乐观。 “唉!” 吴先生重重叹了一口气。 “难啊,难啊,实在太难了。” 起身之后一直摇头。 众人听闻,无一不是黯然神伤。 知道是无药可救了。 唯独许一言喜道:“既然你说难,那就是还有办法可救?” 吴大夫道:“无论男女,体内皆有阴阳二气。这位姑娘浑身阴气满溢,阳气已近乎游丝,几乎与阴鬼无异了。” 庄小羽确实是被阴鬼反噬了。 这个大夫说得不错,医术确实非常高超。 许一言追问道:“既然现在阴盛阳衰,可有什么办法改善?是需要补充阳气,还是驱散阴气?只要有救,千难万难我也是要救活她的!” 吴大夫道:“需要调和她体内的阴阳。不能让阴气继续增长了,一旦阳气消灭殆尽,那就无力回天了。” 许一言道:“如何调和?可是需要什么难寻的药物?” 吴大夫点了点头,道:“需要阳气,纯阳之气,大量的纯阳之气。只有这样,才能冲淡她体内的阴气。” 纯阳之气? 这玩意儿要怎么找到啊。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吴大夫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知道怎么得到的,烦请吴大夫指教。” 吴大夫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在场的众人,道:“男子身上便有纯阳之气。” 众人又是大喜,道:“如此说来,倒也不难啊,就用我们的纯阳之气不就行了,现成的就有。” 第五十四章:死无对证 救治庄小羽需要纯阳之气。 以阳气来调和她的阴气蚀体,达到阴阳的平衡。 明灯馆的众人闻言自己身上便有这纯阳之气,纷纷拍着胸脯,争先恐后的要奉献出来。 他们都是些血气方刚的义气男儿。 因心中的良善和正气,这才选择了明灯馆,想要扶危济困,行侠仗义。 吴先生白了众人一眼。 像是望着一群傻瓜一样,用关怀的眼神说道: “用你们的?要是能用你们的,还等得着你们开口说吗?我早就给你们抽取出来了。” 众人挠了挠头,懵道:“啊,用不得吗?” 如果纯阳之气能轻易取舍。 那先前吴先生也就不会摇头皱眉直言难了。 但既然说了出来。 那定然是有其他的什么办法取得的。 许一言问道:“吴大夫,照你这么说,除了从我们身体获取之外,可是还有其他获取的办法?这纯阳之气,不只是存在于男子体内吧。” 吴大夫点了点头,道:“男有纯阳,女有纯阴,这都是人之精气,维系我们精神活力。若有损减,轻则萎靡不振,全身乏力;重则失魂落魄,成为一具活死人。” 众人一一听来,都不禁咋舌惊叹。 原来这纯阳之气对一个人这么重要,尤其对于武者来说,更是需要维持旺盛,岂敢有半点减损。 那是比性命还重要的。 一人脱口说道:“那要相救这位姑娘,岂非只有牺牲另外一人了?以一命来换另一条性命,这如何做得?” 又有一人道:“诶,话不能这么说。这人也有该死和不该死之分,那北街的菜市口,隔三差五就有人头落地的,我们何不去借几个死囚过来,也算是给他们将功折罪了。” 对啊。 这个办法的确可行。 反正那些死囚是作恶多端的,本就该死之人。 在死之前,让他们做一件善事,减轻他们的罪过。 但其实这样做。 和群玉山的想法已经无甚大差别。 许一言拍手道:“吴大夫,如此一来,这纯阳之气可是找到了,可还需要其他的药材?” 吴先生却还是把脑袋摇了起来。 他道:“你们以为这样的办法我想不到吗?” 许一言皱眉道:“可是还有什么难处?吴大夫你大可一次性全都说出来,事在人为,我就不信搞不定!” 吴先生看了许一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难处一在于,这位姑娘阴气蚀体太重,已经渗透五脏六腑和各处经脉,单纯的纯阳之气,已是无法与她体内的阴煞相抗衡。” 许一言咬了咬唇,道:“吴大夫能否将话说得明白些?” “你别打岔!”吴先生瞪了他一眼,“纯阳之气不可捉摸,需要以手段进一步将其提炼,练成某种可见可用的至阳丹药。加之以其他的药材辅料,彻底激发丹药的至阳药性,如此可冲和这阴煞之气。” 许一言道:“那这难处在于,吴大夫你没有这提炼的技术还是缺少了辅材?还是说这两个都有?” 吴先生惭愧的叹了口气。 已用不着说出口,便道明了意思。 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痛的难题。 许一言也不由得抚了抚额,道:“辅材倒还说,无非是花钱和费用力罢了。这提炼之术,吴大夫你可知道谁人掌握了?” 明灯馆的弟子立刻应声道:“药材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不管是什么药材,我们明灯馆都有办法找到!” 这就是大门派的硬气。 在他们面前,好似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虽然知道他们尽心尽力救治庄小羽,是为了要查清楚群芳楼的事情。 但许一言还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吴大夫道:“这纯阳之气的提炼,普天之下,应该只有我师傅才会了吧。毕竟这也是他告诉我的,纯阳气可以提炼得更加精萃。” 许一言道:“那令师现在在何处?” 吴大夫道:“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四年前的时候,来信说想去海外寻访仙人,至今没有消息。” 跑去海上浪了。 海上旷阔。 这要如何能找得到人啊! 吴大夫又道:“难处之二在于......” 许一言傻眼了,脱口道:“什么,刚刚那么多,只是一个难处?后边还有?” 吴大夫点了点头,继续道:“这难处之二在于,若是提炼的话,那么便需要大量的纯阳之气,这城中死囚可提供不了。只怕要多问几个衙门借用了。” 这不得不又一次让许一言挠了挠脑袋。 “好打脑壳哦!” 对着软榻上的庄小羽,在心里吐槽道:“你也是,没事儿偷学什么武功嘛,现如今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可看到她现如今这幅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样子。 心里面更多的还是担心了。 想到这个傻丫头,将他当做是同门之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在地道之中,也是为了许一言,奋不顾身的与双头蛇交战。 其实说起来。 庄小羽变成这样,其实还是和许一言有莫大的关系。 若非要陪着他留在城中。 也不至于偷偷跑去群芳楼猎物了。 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许一言想到吴先生提出来的这些难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其余人也皱紧眉头在想其他办法。 更有人还不停的催促吴先生,让他也动动脑筋,想一些其他治疗办法。 可怜吴先生脑门上那仅存的烦恼丝。 只怕经过这一回,那可就再也剩不了几根了。 办法要接着想。 但庄小羽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她体内的阴煞气还在继续侵蚀她的身体。 吴先生只能以金针点火。 封住庄小羽的穴道和经络,暂时性的阻断阴煞之气的侵蚀。 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能够维持七日。 七日之后,若还没有根治之法。 那便是神仙也难救得回来。 许一言一直用食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 房间内回荡着笃笃笃的闷响。 忽然。 这笃笃笃的闷响消失了。 许一言睁开了眼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笑道:“有救了!我知道去哪里找提炼至阳之气的方法了!而且那地方绝对够量!” 众人齐刷刷转头盯着他,问道:“是什么地方!” 许一言却卖起了关子,道:“我现在也不确定,只是之前游历江湖的时候,有过耳闻罢了。这至阳之气的就交给我了,其余的药材就劳烦吴大夫和各位兄弟帮忙了。” 众人拍着胸脯,斩钉截铁道:“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倾力而为!” 虽然有些担心庄小羽的安危。 怕不想群芳楼事情败露的人,会来杀人灭口。 但时间紧迫。 许一言只有暂时离开。 出城之前。 许一言去了一趟衙门,想要找到庄奉圭,拜托他对明灯馆留个心眼,多加照看一下庄小羽。 顺便也想去看一看牢狱中的韦立。 许一言知道。 以庄奉圭的性格。 肯定是不会这么快就放韦立离开的。 肯定会以各种由头,来拖延时间,来快速的审问。 乘着还没将他放回明灯馆的时候,看看能否从他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毕竟韦立并不知道他会被放走。 然而见到庄奉圭的时候。 却看到他愁云满面,整张脸比苦瓜还要苦。 便问道:“庄捕头,发生什么事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庄奉圭见来的是许一言。 愁眉展开,一把拉过来,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想要来找你呢。” 许一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难道还对我有戒心和怀疑不成?” 庄奉圭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道:“不是那件事情。是韦立的事情。” “韦立?”许一言问道,“他的事情你问我干什么,刑讯审问不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 庄奉圭黯然摇头,道:“这下事情可麻烦了。” 许一言隐约觉得不对劲了,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给我好生说说。” 庄奉圭道:“韦立死了!” “什么!”许一言也被这个消息给惊道了,“他死了,是自杀的还是他杀?” 庄奉圭道:“是窒息而亡的,初步判断应该是自杀。明灯馆的人还不知道,知府大人的算盘是打翻了。” 一个全身被束缚。 手脚也不自有的人,能够自杀窒息而死。 这得是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啊。 能够把自己憋死,这是需要与身体求生本能做对,可着实不容易。 这韦立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为了隐瞒消息,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很可惜。 在许一言面前。 死人也是无法保管秘密的。 甚至是比活人还要透明。 许一言道:“带我去看看尸体!” 庄奉圭道:“我就是想让你去看看,在群芳楼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可以从尸体上读取信息是吧。韦立是这起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必须要赶在明灯馆的人来之前,将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许一言道:“放在我身上吧!” 二人快步来到验尸房。 韦立身上的神仙愁已经被取下了。 他紧紧的躺在仵作的验尸床上。 身上盖了一层白布。 许一言上前掀开白布,看到尸体的时候却愣住了,道:“这......这让我如何下手啊!” 韦立的眼睛被人给挖走了。 两个空洞,显得尤为恐怖。 更为诡异的是。 韦立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的,不知道是挖眼睛的人故意为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许一言盯着尸体面容看的时候。 就感觉韦立那空洞的眼孔也在看着他。 对着他狡猾微笑。 好似在说:“怎么样,我也摆了你一道吧!” 没有眼睛的话。 就没有办法滴血点睛。 许一言的役尸遗存之术也就无从用起。 第五十五章:老棍儿的故事 韦立一死。 除了唾手可得的线索丢了。 明灯馆与官府必将会更加的对立,在他们各自的调查的过程中,也会相互形成阻隔。 成都城内,从明面上去,似乎还是平和安稳。 可暗地里,已经是波涛汹涌。 明不争,暗里斗。 但这些事情,是让官府和庄奉圭头疼的,与许一言并无多大的关系。 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到提炼纯阳之气的方法,治好庄小羽的病情。 在这之后,才是考虑邪教以及群芳楼的事情。 通过白脸儿男子,以及韦立的死状。 许一言知道,自己会通冥付魂术的秘密,已经被某些人知晓。 接下来,他自己或许也会成为他们狩猎的猎物。 在此之前。 许一言必须要找到诸葛庸。 从他那里获取打破身体桎梏的方法,朝着更高深的境界走去。 …… 驱赶快马出城。 许一言的目的很是明确。 在吴先生的医馆中,他搜肠刮肚,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一件事情。 他猜测。 也只能是寄希望于此。 可以从那个地方,找到已经提炼好的纯阳之气! 那还是许一言在离开信阳城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地点仍在西蜀境内。 许一言在客栈内修炼心法。 夜来忽感饥饿,又精神矍铄,便跑去街上看看是否还有未收摊的夜宵。 门户灯灭,偶有几盏灯笼。 街上自是冷冷清清。 许一言走了一会儿,看到有三五人勾肩搭背,从一个灯火通明的门帘后走出。 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 一走出门帘,便一齐拥上,将中心一人围着,满脸的谄媚和奉承。 这是一家赌馆。 这伙人都是赌完钱的赌徒。 从赌馆中走出来的。 一般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输钱的,该是愁眉苦脸,或是愤愤不平。 另一种自然是神清气爽,喜笑颜开,看到什么都觉得欢喜的大赢家。 被围在中心,享受着众人奉承的,就是今天的大赢家。 他衣着朴素,甚至还有一些补丁。 在夸赞和赞美之中。 他已经是飘飘欲仙了,脚下好像踩着棉花一样,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在走过许一言身边的时候。 那人忽然停住了。 问道:“你是去赌钱的?” 许一言摇头道:“我是出来找饭吃的。” 那人豪爽一笑,一把拉住许一言,道:“我们也是去吃饭的,走,哥今天高兴,请你吃个大餐!” 众人也随声附和道:“小兄弟今天运气可不错啊,一出门可就碰到了咱们的财神爷。走吧走吧,不差你这人。” 许一言看得出,这些人都是寻常人,没学过什么武艺,心道:“有便宜不占,那是乌龟王八蛋。” 也就跟着过去了。 在路上,听着大家的闲聊和奉承。 许一言了解到,被围在中心的大赢家,大家都称呼他为老棍儿。 因为叫得久了,渐渐也就忘了本来的姓名。 老棍儿三十来岁的年纪,可长得显老,是个光棍,也是个赌棍儿,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号。 那天老棍儿的手气特别好,连押了好几把都中了,特别高兴,就邀了这些个酒肉朋友去喝花酒。 几杯酒下来,许一言和众人也熟络了,就开始场面上的称兄道弟了。 散席后,老棍儿喝醉了,拉着许一言不放,要让他送他回家。 许一言心想,吃了别人一顿酒,送一下也是应该的。 在路上,老棍儿借着酒意,给许一言吹嘘他今日在赌场中的运气。 许一言百无聊赖,也就当听个乐,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 老棍儿说着说着,竟不注意的说漏了嘴,将自己前些日子遇到的一个奇遇给讲了出来。 半个月前。 老棍儿还在杂货铺店干杂役,应老板要求,推车送货于邻县。 回来时遇上下大雪,道路滑溜不敢走快了。 冬天夜本就来得早。 老棍儿脚程又慢,还没等进城,四周已是乌蒙蒙一片。 他有些心慌,也不顾虑路滑不滑了,推着车子就往前跑,祈愿能找个农家借住一宿,否则只怕是要冻死在这冬夜的雪地里了。 天怜其苦,让他遇上一座荒芜破庙。 老棍儿推着车赶忙进入庙内,搜寻些干草枯柴,堆于堂内以火石打燃。 昏黄的柴火光照亮了庙堂,温暖了许多。 老棍儿见庙内破败得不成样子,梁断柱歪,屋斜漏瓦,蛛网密布四连,杂草丛生一片。 外院的墙已颓圮倒塌了一大半,但屋内四壁却完好无损,只是蒙上了许多灰尘,不见本来颜色。 佛龛上卧了樽石像,火光照耀不到,看不清石像的模样。 老棍儿生性好赌,颇信神佛鬼怪和命理运数;又因机缘巧合之下撞进庙内,欲得暂借一宿,打扰主人清休。 于情于理,他都要跪拜焚香一番,心才得安宁。 事起仓促,没有准备,只能一切从简。 他取三根较细长的枯枝条,于柴火中点燃后吹熄,权且当做礼香。 双手捏住三根“香”,诚心诚意的朝着佛龛内的低矮石像礼拜祷告。 礼毕,将“香”插入蒙满灰尘的香炉。 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胡乱吃了些干粮,老棍儿就蜷缩在两个蒲团上睡了。 说来也巧,当夜他便于庙内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梦中,老棍儿置身于黑暗,感觉不到四肢躯体。 只耳边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道:“多谢你的烧香信奉。你我萍水相逢乃是缘,你诚心拜我乃是情。我瞧你命中贫贱,一生本与财无缘,且看在这份情缘,不如让我赐你一场富贵,你看如何。” 神仙显灵赐富贵,老棍儿自然满心欢喜,连连道谢。 可他也深知,世上是没有白吃的烧饼,不可能平白无故有人送你富贵,心中留了一个谨慎。 便问:“白得一场富贵,我于心不安。不知道能有什么可帮到仙人您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怪异声又响起:“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我现下正好有一难事需托人帮忙,此事非人力不可为,你可愿意。” 老棍儿心道:“果然是有买有卖!” 细问道:“不知是何事,仙人可细说?如在我能力之内,必不推脱。” 那声音道:“我本是天上仙,因妖魔所害受困于此。你只需将佛龛上的石像砸毁,我便能脱身。” 只不过是砸一块石头罢了。 小菜一碟! 老棍儿一口答应:“甚为简单。” 那怪声道:“去也!” 话罢,老棍儿只觉身坠千斤重物,从万丈高空中落下。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庙内一片光明,老棍儿也看清了那石像,不是佛也不是神,而且一种凶恶龇牙的怪兽。 老棍儿记起梦中事,信以为真,上前去搬石像。 那石像似在佛龛上生根了,任他如何使力,纹丝不动。 老棍儿举起地上的石头,猛然砸下。 随着石像的崩裂,整座庙宇似乎发生了晃动,窸窸窣窣的落下许多的灰尘。 灰尘蒙头? 老棍儿一边咳嗽,一边扇风掩鼻。 等尘埃落定。 他看见墙壁上慢慢显现出一幅幅图画。 许多少女人物的画像。 这些画像千姿百态,人物云裳羽衣,华丽非常,神态动作描画极尽精细生动,好似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老棍儿一眼望去,画中人物好似活了一样,纷纷向他摇袖招手,眉眼传情。 老棍儿正值壮年,又是多年孤居,哪儿禁得住这许多美女子的引诱,一下就入了迷。 神魂颠倒的,他分不清那是画壁中的人物,痴痴呆呆朝前走去。 临近石壁脚步也没有丝毫缓滞。 然而老棍儿却没有撞上石壁,而是走进壁画中去了。 等老棍儿走出壁画回到家,已经过了七天,他浑然不知时间过得这么快。 无声无息旷工数日,老板计算了工钱后开除了他。 有了庙中的奇遇,老棍儿也不在乎靠出卖体力挣的那微薄薪酬。 他从庙中壁画里出来的时候,有高髻女子给了他几两金子,并对他说,以后可以随时过来找他们玩耍,每次都会聊赠几两金子以作酬谢。 不仅可以和青春美丽的女子们共赴巫山,还能挣金子,这样的好事,老棍儿怎么会拒绝。 说来也巧。 有了这次奇遇,和不知是妖还是仙的女人巫山云雨之后。 一向有赌无赢的老棍儿,竟然破天荒的转了手气。 这边有了后面的事情。 听完老棍儿磕磕巴巴讲完的故事,许一言惊道:“一连数日不休,还是同时和几个女子一起,事后还能完完整整走出来,大哥你非凡人啊!寻常人只怕早枯竭而亡了。” 老棍儿嘿嘿一笑,神秘莫测的道:“你老哥我除了器物博大外,其余也是凡人一个。你是不知道,去到那仙境,仙女会提前赠与一颗仙丹。” 许一言道:“吃了仙丹就能神勇无敌了?” 老棍儿道:“那可不,那可是仙丹啊!吃了之后,全身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始终不觉得累,不觉得空乏,精力饱满!” 话虽如此说。 可许一言看老棍儿明明黑眼圈深重,面颊有些微的凹陷,面上气血也有些不足。 这很显然是纵欲过度导致的元气大伤。 那地方无疑就是一座妖窟。 那被老棍儿砸碎的石像,正是高人留下来,镇压封锁这群妖怪的法宝。 本是萍水相逢。 但承谢一饭之恩,许一言还是好言相劝了一番,告诉了老棍儿真相,并让他今后别再去那地方了。 许一言离开之后。 又遇到了许多的事情,也渐渐把这件小事情给忘记了。 直到吴先生说起人体中有纯阳之气。 他将这两件事情结合起来。 才猜测到。 江湖上所谓的采阴补阳,以及那些妖怪采食人之精气来修炼,是否本质上都是一样。 是因为纯阳或者纯阴之气。 如果真是如此。 那老棍儿遇到的那群妖怪,以及在云雨之前,让老棍儿脱下的那枚丹药。 是否就和纯阳之气有关系。 许一言前去,便是要确定这件事情。 第五十六章:画壁 还是那个小城镇,还是那条老街道。 但老棍儿的名字却已经无人听闻。 许一言走街串巷。 去了好几家赌馆以及寻花问柳之所,这才打听到了老棍儿的所在。 急匆匆的赶过去。 这是一条残旧破烂的街道,一年四季,道路都能够保持泥泞不堪。 许一言走在这条街道。 能看到好几只老鼠,叼着残渣慢悠悠地横穿而过。 还有其他人家。 家境好一些的,衣裳褴褛,在门前烧火做饭,柴烟熏得他满脸乌黑。 稍次一些的。 便只是勒住了裆部,随便的躺在门前的一棵树下,嘴里面不知道在嚼着一些什么。 眼神慵懒的看着来往的一切,好似对人间的所有都莫不在乎了。 许一言一路打听。 这才找到了老棍儿的家。 老棍儿的屋子没有门,或许也可以说不需要门。 因为他家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真正的家徒四壁。 许一言站在外面就能够看完家里的一切。 老棍儿就盖着一条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破被子,四仰八叉躺在角落中。 呼哧呼哧,睡得香甜。 许一言清楚的记得,老棍儿的狐朋狗友曾说过。 他的家虽然不甚富裕,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 而且老棍儿那次赢了不少钱,还有画壁里的妖女给他的金子。 已经是足够普通的三口人家生活一辈子。 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就已经坐吃山空,衰败成如此地步了。 许一言心下感叹:“赌博真是太可怕了,吃人不吐骨头啊!” 送了一块排骨给隔壁,拿了两副碗筷回来。 没有桌子,于是只能吹一吹灰尘,将碗筷放在地上。 碗中倒满了烧刀子。 浓烈的酒味一下就弥散开来。 老棍儿雷霆般的呼声顿时消失了,嗅了嗅鼻子,一下就清醒过来:“酒!” 老棍儿从被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许一言又是吓了一大跳。 这爬出来的…… 是一个人? 这分明是一堆包着蜡黄皮肤的骨架子啊! 身子虚空成如此地步! 许一言知道,老棍儿是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他后来肯定是又去过那画壁。 而且肯定不止一两次。 有些东西。 一旦尝到了甜头之后,除非是舔尽了自己的血,否则是绝不会罢手。 那画壁中的妖女,竟恐怖如斯! 不过从侧面也说明了。 那妖女给的丹药确实不是凡物。 老棍儿吃了之后,即便是彻底掏空了身体,居然还能保持正常人的生命力。 只不过这生命力能维持多久,就有些不敢保证了。 许一言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 老棍儿是手脚并用的,用怪异且难看的姿势在地上爬着。 到了酒碗面前。 他的下半身仍旧躺在地上。 是用双肘撑起上半身来,然后用双手去端酒碗。 那手指细瘦如干柴,只怕已没了肌肉,真不知是从何处生出的力气。 在老棍儿起身的时候。 许一言不小心看见他的那玩意儿。 已经如同破布袋子一样干瘪,可能只剩下一层皮,是彻底不能用了。 老棍儿猛吸了一口酒,又望着散发着肉香的油纸包裹流着口水。 肚子敲起了轰轰战鼓,但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他这样的人。 只得暂且忍耐住了,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皱了皱眉头,疑惑道:“这位少爷,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是我的,许一言,还记得我吗?” 许一言摇了摇头,将他们相遇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老棍儿恍然,喜上眉梢,道:“嘿嘿嘿,没想到你还能想得起我,还能买酒来看望我。”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你啊你,怎么就成这幅样子了。” 老棍儿苦涩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端起酒碗,仰脖子一饮而尽。 喝了一碗酒,忽然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 从风光豪情到穷酸如鼠。 老棍儿受尽了人情冷暖,心中感慨万千,竟忽然哭了起来。 许一言安慰他几句:“人还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嘛。” 又把包着猪头肉的油纸拆开,递给老棍儿。 “给你买了点肉,还有排骨,慢慢把身子养起来吧。日头还长着呢,多吃点肉就长回来了。” 老棍儿含着热泪点了点头。 却是不吃肉,只是一口一口闷着烧刀子。 不一会儿就看见他原本凹进去的肚皮鼓了起来。 然后他下半身慢慢就湿了一片,肚子也就小了下来。 老棍儿尴尬一笑,回身将破被扯来盖在身上,红着脸道:“让兄弟你见笑了,我那玩意儿彻底坏了,直通通的。” 许一言也就不去看他,吃了块肉,喝了口酒,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老棍儿自嘲一笑,道:“看到我这副模样,你觉得我还能帮你什么呢?”又去倒酒。 许一言看着他的脸,十分认真:“我想让你带我去那座破庙,我要进那画壁里去。” 提及那破庙和画壁,老棍儿脸上的神情忽然发生了变化,端起来的酒也不忙喝了。 他脸上神情也发生了变化,道:“你还记得那地方,你果真想去?” 许一言果断点了点头。 老棍儿看了看猪头肉,又看了看那堆排骨和蔬菜,最后目光落在手中的酒。 他道:“你可知道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是因为那地方。” 许一言又点了点头。 老棍儿吃惊道:“那你还要去?是缺钱了,还是……只想去感受感受?” 许一言挠了挠头,道:“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吧,我长这么大了,还没和仙女共枕一棉过,不想让我此生有憾。” 老棍儿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 许一言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你只管带路就是。” 老棍儿一口气喝完碗中酒,道:“去也可以,不过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去。” 许一言笑了,道:“当然只有我一个人。” 在去之前。 许一言和老棍儿把卤猪肉和烧刀子都喝完了。 趁着天还没黑下来。 他们上路了。 本来许一言还想着要背老棍儿的。 毕竟想到他已瘦成人干了,大腿上的肌肉都不见丝毫,如何站立的起。 可老棍儿拂了拂手,道:“吃饱了,喝足了,我也就有力气了。” 如常人一般立了起来,行动自如。 在去往破庙的路上。 老棍儿问:“你知不知道之前我为什么不愿意带你去。” 许一言心里面想的是人的私心作祟,可考虑到说出来可能会得罪了他,也就摇头说不知。 老棍儿道:“你生得比我好看,我是怕把你带过去后,仙女就不要我了。” 破庙是在城北外的一片荒野地里。 一路走来。 许一言并不觉得这地方难找。 可听老棍儿说,除非是有人带路,否则绝对是找不到地方的。 老棍儿解释道:“若是人人都能找到,那这还能叫机缘吗?所谓机缘,那就是机缘巧合之下,非有缘人不可。” 其实这与机缘无关,真正的原因还是妖物自身的一种防御能力。 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找到,那来此地的人只怕是趋之若鹜。 妖女们也会应接不暇,承受不住的。 当然,更怕的是传闻开去,会把那些多管闲事的江湖人和缉妖捕快惹来。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看见破庙的时候,老棍儿显得比较激动,一把抓住了许一言的手。 很用力。 似乎怕他会逃走一样。 老棍儿道:“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他拉着许一言,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庙门口。 说是门口,其实只有一个门框架立在原地,两边的墙已经塌了。 跨入庙内之后,许一言明显感觉到了丝丝异样的气息。 周围有一种压迫感在不断的向他逼近。 看到庙内的壁画之后。 老棍儿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了,有一点儿神经质的表现,瞪大了眼睛,咧开了嘴。 他本来就瘦,面相嶙峋,眼睛瞪大之后,眼珠子都凸出来大半。 许一言看见了,一直在担心他的眼球会不会突然掉出来。 他们走到了画壁面前。 许一言看见那壁画上,除了婀娜聘婷的妙龄女子女子之外,还有不少男子形象。 他原本想象的是一幅幅貌若天仙的出尘人物画,不成想居然是活灵活现的春天宫闱图。 实在是太漏骨了。 没有半点的遮遮掩掩。 他们站立在画壁前,并没有着急进去。 许一言伸手碰了碰,是能够触碰到冰冷壁画的,没办法一下就进入到画中世界。 老棍儿跪在了地上,朝着壁画顶礼膜拜,口中叫喊着:“仙女,仙女,我应你们的要求带新人来了。求你们,求你们再让我进去一次吧。” 许一言心中恍然。 为何在屋中的时候,老棍儿要三番四次盘问他,再三肯定之后才肯带他来。 原来画壁中的妖女竟让他充当起了伥的角色,专门带男子来此地供她们采补。 因许一言给他买了酒肉,念在情义上,良心在作怪,不舍加害,这才犹豫不决。 可是最后还是败给了欲望。 所谓的伥,指的是被老虎吃掉的人变成了鬼,常给老虎做帮凶,引诱其他生人被老虎吃。 老棍儿叩拜完之后,画壁闪出一道光,光芒中吐出来一具裹满粘液的人。 这人已经枯瘦得不成人样了,从他的外表面就能看见全身骨头的形状。 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诡异。 落在地上后,这个人直挺挺的,动也不动。 许一言猜想他可能已经死了,心下暗自有些担忧。 这个画壁和他印象中以及老棍儿嘴里说出来的有些不一样。 许一言还以为是聊斋中所描写的那种画壁。 他敢打画壁中妖女的丹药主意,就是当成了是聊斋中的那个画壁。 书中的妖女可没什么危险性,除了那些金甲神兵之外。 可听老棍儿说起,并没谈及金甲神兵的存在,他更加放心了。 至于如何搞定妖女,他是有办法的。 除了拳法之外。 许一言的指法其实也是一流。 既然壁画通道已经开启,那还等什么呢,赶紧进去吧。 他道:“我们走吧!” 脚步刚动。 老棍儿就一把抓住了他,道:“千万别动!” 话音刚落,只见庙堂上空垂落下来一只怪物,身如蜘蛛,头却似狗,体型庞大如婴孩。 那怪物尾部拖着一根丝,想来是蛛丝了。 落地后,那怪物张嘴咬住死去的人干,将尾部的蛛丝缩回,升了上去。 许一言心道:“方才那压迫感,想必就是来自此怪的,看来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免不了要和它一战高下。” 心中已开始在盘算计划。 老棍儿道:“许老弟,来了可就不容易走了。这是你自己要来的,可怪不得我!” 说罢,他用力一推,将许一言推进去了壁画中。 然后壁画又泛起一圈微光。 光中伸出来一只莲藕一般的手,温柔地拉住老棍儿,将他领进了壁画中。 空无一人的庙堂内,只听见“嘎嘣嘎嘣”大嚼骨肉的声音。 第五十七章:奇妙的丹药 眼前似涟漪。 一圈圈荡漾而过。 “呵呵呵。” 忽如银铃响起,春风拂面,叫人芳心大动。 许一言看清眼前亭亭而立着一名少女。 她眉眼弯弯,青山粉黛。 鬓边别着一朵将放未放的牡丹花。 一袭青烟似笼罩的衣裳。 正在那儿掩着嘴笑呢。 “你又来了呢。”那少女朝着老棍儿抛了个媚眼,“看来是真心喜欢我们这地方呀。” 她手本是握着老棍儿的手腕。 说着话,就顺势地一摸到掌心,调皮似的挠了挠。 又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许一言看到地上湿嗒嗒了一片。 老棍儿哆嗦着双腿,扑通一声就趴倒在了地上,傻笑道:“仙女妹妹,快、快给我吃仙丹,快、快!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那少女咯吱咯吱直笑,道:“还是这么猴急,难道每次还少得了你吗?” 微微抬眼,看着许一言,浅浅一抹微笑,道:“不介绍介绍这位小哥吗?莫要怨了我们失礼怠慢。”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讲究。” 老棍儿猛地站了起来,冲头拦腰一抱。 他居然还有力气将那少女给抱起扛在肩上。 少女笑得花枝乱颤。 挥手轻打道:“哎呀,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羞死个人啦。” 却也并不反抗。 老棍儿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屁股,一阵荡漾,回头对许一言道:“既然来到这儿了,那就敞开了玩儿。哥哥我先去一步,你在这儿稍后,多得是仙女妹妹和姐姐。” 迫不及待抱着少女先跑了。 他们撞入了一圈圈的涟漪之中,消失不见。 许一言啧啧称奇,摇头道:“这家伙,当真是入魔了,这里到底是什么粉红骷髅,能让一个男人如此着迷。” 心下谨慎道:“我可得小心一点,别找了她们的道。” 往前踏步一走。 周围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眼前一花,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 已经是真正的进入到了这画壁人间中来。 画里画外,是两幅不同的模样。 此中别有一番天地。 游廊迂回而来,屋檐重重远去。 当中庭院深深。 奇花异草各有其中,气候宜人,不干不燥,就连空气闻起来都是香甜的味道。 许一言就在这庭院当中。 他看到有三名女子在花草小径上赏花扑蝶。 蝴蝶没能扑上,反而是一个连着一个,把自己给扑倒了。 双双倒在了花丛中。 在嬉笑打闹,如金鱼在水中游玩嬉戏,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有一女子娇弱,被两人给压在地上骑着。 她红脸喘气道:“哎哟,好姐姐,可饶过了我吧,这边有人来了,可别让别人笑话了。” 想要伸手去挠痒痒,却被识破了,双手被捏住。 身上那二人一听有人来了。 嗅了嗅鼻子,果真闻到了男人独有的壮阳之气,脸上浮现出了垂涎之姿。 “哎哟,好俊的小哥啊。” “小哥脸生的紧,可是第一次来这儿,怎才一个人?” 一边说这话,一边从花丛中站起来。 打闹了一场。 她们无不是绯红着脸,衣裳凌乱不整,显春漏光的。 理了理头发,向着许一言走来,嬉笑道:“嘻嘻嘻,这位公子小哥,是要我们姐妹哪位陪你呢?” 举止妖娆,说话的空隙,还不忘记动手动脚,占一些便宜。 眼神逐渐迷离起来,舔了舔唇,道:“哎哟,小哥的身材真不错,真紧实啊,功夫想必也一定很棒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三姐妹一起啊。” 是贪恋许一言的身子了。 可许一言哪儿能如她们所愿啊。 这是什么地方? 她们又是什么人? 眼前所见无一不是虚妄。 这些看起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不过只是一副障眼的皮囊,谁知道底下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老棍儿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一个就难以对付,会要人形销骨立了。 哪儿还有什么精力,同时和三个妖女玩耍。 这怕不是直接就要了许一言的性命。 “各位仙女姐姐还是饶了了我吧。”许一言苦笑告饶,“我能耐有限,一个就够了。” 三名女子又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她们拉着许一言的手不放,耳鬓厮磨,施展拿手的把戏,谁都不愿意拱手相让给他人。 好不容易来这等好人物。 自当是要留给自己滋补才是的。 许一言可不是来这儿地方寻欢作乐的,时间耽搁得越久,与他而言只是一种无言的折磨罢了。 柿子要捡软的来捏。 许一言既然是来探听消息,以及窃取那神秘丹药的。 自然应该先挑选比较容易对付和下手的人。 他的目标锁定在了那个娇小柔弱的女子身上。 正是不敌那二人,被压在花丛中动弹不得的那名女子。 两人视线刚一对视。 另外二人便心知肚明,许一言已经有了所属。 可她们游耍时候尚且要争强斗胜,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哪能这么容易就认输相让了。 只要人还没走。 那就还有许多变数。 况且她们自负,不比那娇小女子差些什么。 那二人相视一眼,一人抢嘴道:“时间还长着呢,这会儿着什么急啊,我们先去那边亭子里坐会儿,谈会儿天吧。” 许一言想了想,心道:“也好,先打探一下她们的口风,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历。” 遂在三人的簇拥之下。 走上了游廊,移步到那观赏亭中坐下。 四个方位。 正好四人落座其中。 檀香木桌上有一茶壶,当被女子提起的时候,壶嘴中便冒出了袅袅白烟,壶中也传来汩汩的沸腾之声。 许一言暗道:“好嘛,原来热得快在这会儿就有了。” 茶已斟好,他却不敢去喝。 担心误食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惹火焚身可就不好了。 说说笑笑。 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聊的差不多了,话题也打开了。 许一言准备要拐弯抹角的套话,后背忽然一凉,有水溅到了身上。 他转身探头一看。 原来水池中有两条锦鲤在戏水游玩。 它们一起腾飞出水面。 就溅射起了水花,因此打湿了许一言的后背。 两条锦鲤环游在一起。 不停的周游环绕。 水面渐渐形成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阴阳图案。 阴阳双生双融。 许一言正看得起劲,身前倚着的栏杆忽然破裂,身后也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 他一下失去重心,落入水中。 砸破一幅双鱼阴阳图。 两条锦鲤也因为层层涟漪而消失不见。 许一言迅速沉入水中。 来不及挣扎和反应,那坠落感觉忽然不见了。 水池也变成了一张柔软的大床。 他已经躺在了床上。 如果不是衣裳湿透了,他肯定不会相信,自己上一秒钟还泡在水中。 “公子,衣裳湿了可得赶紧换下来,否则会得病的。” 说话的正是那娇小可爱的女子。 她款款上前来,坐在许一言的身边,亲自替他脱下湿衣。 嘟着嘴,生气道:“姐姐们真可恶,就知道欺负我。明明我们两情相悦,偏要从中作梗来横刀抢爱。” 又扑哧一笑,面上傲娇起来:“可她们到底不如我,嘿嘿嘿。” 许一言伸手挂了她的脸,笑道:“到底还是你厉害啊。” 正好衣服已褪去。 女子嘤咛一笑,害羞似的钻到了许一言火热的怀中,道:“再厉害,还不是要被你狠狠欺负。” 说起这句话。 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就像是初经人事的女子,在洞房花烛夜之中,又是期待又是惊怕。 许一言一把抱起她。 将她狠狠扔在了床榻之上,道:“我看你倒是挺想要我狠狠欺负你啊。” 女子一把将被子拉来蒙住了头。 可是时间久久过去了。 她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动作发生。 诧异地拉开被子,见许一言还是立在原位,问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怜花惜玉起来了。” 许一言扶着腰,道:“唉,方才状态还挺好,临阵突然有些气血不足了。唉,实在丢人现眼啊。听说你们这儿有大补的丹药,可否赐增两颗?” 女子心道:“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花公子,早知道承个人情,让给她们算了。” 却是笑道:“公子身子这般健朗壮硕,还用得着那东西?” 许一言道:“用得着用得着。” 女子于是背转过身去。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久之后手掌中就放着一枚黑白双色的丹丸。 许一言觑眼一看。 拿出这枚奇怪丹丸之后。 那女子身上的气势显然弱了不少。 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这丹丸只怕就是她的修炼内丹。 黑白双色。 正好暗合一阴一阳。 通过水乳交融之道,窃取得男子的精阳之气,采阳补阴,以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 阳能转化为阴。 那阴自然也就可以转化成阳。 因此便可以补足男人,让他们极尽限制透支自己,最终走向死亡。 许一言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想道:“这可是个好宝贝啊,看来我赌对了,这地方果然有可以救治庄小羽的东西。” 接过那黑白丹丸。 想也没想就将其吞下。 顺着体内气血的流动,这神奇丹丸渐渐发挥了作用。 许一言感觉自己体内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一股子力气想要喷薄而出。 现在的他,就是把全世界的田给犁了,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劳累。 那女子笑了,露着肩膀,眼睛瞄着那逐渐鼓胀起来的地方,道:“现在,可中用起来了?” 第五十八章:群而攻之 夜晚渐渐来临。 无人的郊外忽然升起了浓浓大雾,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万籁寂静。 一声聒噪的鸦鸣惊然而起,刺破了这地方的沉沉死寂。 大雾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唉,这什么鬼天气,怎么好端端的还会起雾。真是怪事怪事,可要小心一点。” 说话的正是许一言。 他不是在画壁人间中,陪着小妖女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厚重的雾气完全的遮住了月光。 四周是黑黢黢的一片。 许一言分辨不得方向,也就只有暂且停下脚步。 他挠了挠头,道:“我记得是这个方向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这大雾起得突然,并非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许一言闭目冥想。 此时的他宛如置身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此中只有他一个人在。 这片空间也是一片黑暗。 然而却忽然有一道光亮闪过。 许一言警觉的捕捉到了,嘴角微微上扬,道:“迷雾迷雾在迷雾,我却不愿意在这原地踏步。搞这些个鬼名堂,还不是让我破了这障眼法。” 在那黑暗的空间之中。 有一道细弱游丝的光亮出现了许一言的面前,并且不断的向前延伸开去。 许一言便跟着脑海中出现的这道光亮一路走去,不多久就看到了光亮的源头。 是与一团飘忽的白色火焰相连接。 许一言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大雾已经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边有一个皎洁无暇的月亮。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能看到一座破败的庙宇。 这正是白天,老棍儿带他寻来的有画壁妖女的那座庙宇。 找到了地方,许一言并没急着进去。 而是在一旁选了一颗结实的大树,跳上枝丫在当中躺着,口中道:“地方既然找到了,现在就等东西到手了。” 此时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 一间芳香盎然的房间。 不见门窗,唯屋顶有数片透明瓦片,撒漏些许白亮月光。 “公子,身子可好起来了?” 妖女媚眼如丝,声音更是销魂蚀骨一般迷人。 一副身躯乃是人间绝物,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和缺漏。 比所有的美玉还要细腻,比所有的美酒还要香甜沉醉。 试问面对这样一个女子。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可以忍耐得住,即便是那皇宫里的太监,只怕也要心痒难耐的搓搓手。 难怪老棍儿身子已经那样了,还是忍不住想要跑过来。 实在是太诱人了! “好没有,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嘻嘻,公子你真坏,就知道欺负人家。” 屋中红烛摇晃,摇曳下逐渐交融的两个身影。 吞下那黑白丹丸之后。 许一言并没有让那娇小的女子如愿所偿。 他是假意靠近女子,在亲热的时候却忽然下手,一瞬间便解决了这女子。 妖女可能也绝对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一个男人,可以在办事的中途下如此的狠心。 这,这简直天理不容! 许一言并没有对她下杀手。 不过是打晕了而已。 因为许一言还不了解这壁画中的人物。 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会不会互通心意。 担心杀了一人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惊动了其他的妖女,暴露了自己的行为。 许一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外加一杆小毛笔。 拔出瓶塞。 用毛笔升入瓶中。 拿出来之后,笔端已经被红色颜料湿润。 许一言一手拿着毛笔,一手将妖女的眼皮给扒开,然后用笔尖轻轻在她的眼球上一点润色。 双眼皆已点过。 许一言便掐指念咒,催动了傀儡做戏的法术。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 法术并没能施作成功。 许一言啧啧称奇,呢喃道:“怪事,怪事,还从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这地方果然妖异非常。” 暂且弄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先不去管它。 这妖女既不能杀也不能控制,总得要想个妥当的办法困住才行,否则她醒来后岂不还是什么都暴露无遗。 用绳子之类的肯定是不行。 许一言忽然想到在那群芳楼中遇到的那白脸儿男子。 脑中灵光一闪,道:“有办法了!” 从身上摸出一张白纸展开。 将那名女子给包裹了起来,用毛笔在纸上画上了符咒,以法术封闭了她与外界的联络,然后塞到床底藏了起来。 这样一来,即便是那妖女途中醒来。 许一言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做完了这一切。 许一言拍了拍手,口中默念了一道咒语,变成了一个用鲜血画了符文图印的纸人。 原来跟随老棍儿来此画壁人间的。 不过是许一言用纸人制作的化形替身罢了。 这是一个保险措施。 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也不会让自己身死其中。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抵抗得了这些妖女的魅惑之术。 纸人纵身一跃,攀爬上了房梁,顶开了一片屋瓦,将自身缩成瓦片一般大小,从中跳出。 到了屋顶上,见左右无人。 纸人拿着毛笔,在自己身上又图画了一个人像。 远在破庙之外的许一言口中默念咒语,那纸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 隐蔽了自己的气息,又故技重施的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此一来。 许一言不断变化着模样,在这画壁人间之中穿梭来去。 每到一个幻境中,就去欺骗一名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妖女。 这地方时长有陌生男子前来,而妖女众多,因此许一言一时半会并没有受到怀疑。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就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七枚黑白丹丸。 全都被他吞进了肚中藏起来。 他是纸人身体,并不会将其消化掉。 然而许一言的这个方法,很快就被察觉到了。 明明只放进来了两个人。 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这么多生面孔的男人? 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跑进来的? 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于是一名首领似的女人,当即指派了附近的妖女去那些生面孔男人所在的房间查看。 她们分头行动,很快就赶到了,然而屋内是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音。 办事情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再次也有床铺摇晃的声音啊。 “出事了!” 她们如灵魂一般穿墙步入房间,却看到床铺上是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屋内别说是陌生男子了,就是自己人也没看到。 “遭了,出事了!捣乱的人来了,赶紧汇报给婆婆!” 婆婆就是这群妖女的领头,也正是她欺骗老棍儿砸破了封印石像。 兴许是为了区别层次等级。 被妖女们称为婆婆的这人,并没有青春貌丽的容颜,是一名极其普通的老人家。 她在得知了事情之后,也是纳闷不已:“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这么多人的?难道是早就潜伏进来了。” 闭上眼,查看了一下壁画之外的破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心中也就放心了。 当即下发命令,道:“你们所有人,立马放下手上的事情,去把捣乱的那些人给抓出来!” 一瞬间。 不论是在房间中办事的,还是在不同地方玩耍休息的。 整个画壁上的妖女全都收到了这个命令。 正在办事的只能对身下或者身上的男子笑着说一声抱歉,让他们先自己和自己玩儿一会儿。 她们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把许一言给抓出来! 第五十九章:不可打破的壁画 婆婆一声令下。 画壁人间中所有的妖女尽数出动。 根据相关的情报进行分析。 婆婆已猜到捣乱之人或许是能够随意的更改自身样貌,这才能够自由游走在她们之中,而不被人给发现。 为防止他继续变作失踪女子模样。 在众人中浑水摸鱼,好借此来蒙混过关。 婆婆特意交代了众人,需以五人组成一个小队,分别去搜寻不同的幻境,若是遇到了同伴,应率先以暗语相对。 若来人不明含义。 则为外来之人,当诱而杀之。 画壁人间中的一切花草树木和飞鱼走兽,皆是有迹可循。 如此一来。 那纸人除非是上天入地,否则当真无处藏身了。 他被搜寻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时间。 对于画壁人间中的妖女来说。 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 破庙之外。 “是时候出手了。” 躺在树杈上的许一言睁开眼睛。 他从树上跳下,活动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走进了破庙之中。 “呼。” 火折子的火星飞耀。 一只大型蜘蛛的丑陋嘴脸闪现在许一言的面前。 是早已经有所防备的。 倒退一步,屈膝跳起,一脚将那蜘蛛给踩踏在地上。 火折子已点燃。 脚下那一人大小的蜘蛛,口中流淌着粘稠的液体,肢腿在不断的摆动,想要挣扎着重新站立起来。 许一言哪儿能容它所愿。 起脚又是一击重踏。 四周扬起莫大的灰尘,那蜘蛛扑腾了几下,终是无力倒下了。 尘埃落定。 透过微弱的火折光亮。 许一言看到这庙内如帘一般垂落下数之不尽的蜘蛛。 细不可见的蛛网已悄然罗织完毕。 他却并没放在心上。 “看来这画壁不只饲养了一只妖怪啊,不过仅凭这些小蜘蛛,能奈我何?” 将手中火折扔向庙中的干草。 许一言将身子一缩。 借助衣服的遮挡,冲破了密密麻麻的蛛网。 脱离破庙之后,当即就脱下外衣。 上面已是爬满了毒蜘蛛。 沾染上蛛网的地方,也已经溃烂了。 也得亏许一言没有慌乱。 在身受无数毒蜘蛛的包围之下,还能够迅速的想到逃生之法,且加上身手敏捷迅速,这才能安然无恙。 若稍有半点惊慌失措,亦或者轻视了那蛛网。 只怕已经已被毒杀在月光之下了。 虽是已经逃出破庙。 但那些毒蜘蛛却并不打算放过许一言。 它们如涓滴细流汇聚成一团,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个巨型蜘蛛,朝着许一言袭来。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然后吹出。 一股狂风乍起。 巨型蜘蛛顿时土崩瓦解,在狂风中又飞回了破庙中。 经这风一吹。 庙中的火顿时助长起来。 火焰贪婪的吞食着所碰之物,整个破庙不一会儿就已被熊熊烈火所包裹。 庙中的那些毒蜘蛛,不是葬身在了火海之中,便是仓皇逃窜了。 在火焰的炙烤之下。 那满墙的壁画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许一言能够通过纸人,感受到画壁人间中的温度显著在升高,但也仅仅是升高了一些而已,并没有火海当中的剧烈温度。 这样一群妖怪的居所。 当然不会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被破坏掉的。 破庙中的安防已破。 可那火势却是越烧越旺,若是等它自然熄灭,恐怕要等到天亮才行。 许一言看没那么多的闲工夫。。 只见他双手抱住一株大树。 提运真气在身,轻而易举就将这大树给连根拔起。 树枝繁叶茂。 许一言便抱着这棵树,一下又一下的砸落,将破庙中的烈火快速的扑打熄了。 又横抱一扫。 将坍塌的漆黑炭木扫到一边。 破庙的原址便只遗留下了那画满了人物的石墙。 那石墙并未有半点被火烘烤过后的痕迹。 上面的人物和涂料依旧鲜艳如初。 除了原本就有的妖女之外。 但凡是进入过壁画中的,也会在上面呈现出来。 许一言通过墙上面的画像,可以看到那些妖女行动的轨迹,这样倒是可以延迟纸人被发现的时间。 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带着黑白丹丸,从这壁画当中逃出,这才是最重要的。 许一言将手放在墙壁上。 还能够感受到大火烘烤过后的温度。 除此之外。 他运起真气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墙壁的表面,有着一层与真气相互抗衡的力量。 只不过这一股力量并不强大。 打碎这堵墙。 对于许一言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 只待纸人多搜集一些黑白丹丸,他就打碎这画墙,毁了这群妖女的窝点。 许一言离开画壁。 盘膝而坐在了地上,掐指念咒,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画壁之中的那个纸人。 ...... 画壁之中。 纸人又一次化形成了许一言的模样。 他已经不打算躲藏了。 双手一搓,变作了两把细长的手刀。 比起拳头来说。 杀人还是要锋刃的刀更加快捷一些。 “人在这儿,找到了!” 许一言一经现身就被发现了。 五名妖女立即飞身上前,将他包围在中心,彩袖飘飘,却已并非是赏玩之物。 “好小子,胆子可真大,竟敢孤身涉险!” “你把我们的人带去哪儿了!” “你还有没有同伙,他们在哪儿!” “来到这儿了,可别想轻易就能离开!” 许一言道:“罗里吧嗦的,聒噪得很!” “放肆!” 五人一齐出手。 她们默契甚是佳,互相弥补着彼此的空门破绽。 长袖飘舞,乱影中藏杀机。 四面八方围成铁桶一般,攻守兼备。 此联手招式已十分不错。 只可惜她们遇到的是许一言,一个比她们要强上许多的敌人。 许一言双手为刃。 施以四方拳,左右同出,身随力转,力随意动。 三招过后。 五名女子已经被开膛破肚,倒地不起了。 “好厉害的手段!” “快通知婆婆,需要加强人手才能对付!” 身受致命伤害,可她们说起话来,却仍旧是中气十足。 许一言从她们体中取出了丹丸。 她们这才化作了一缕淡紫色的烟,消失不见。 那画壁之上。 这五人的画像却并没有消失。 只不过线条变得淡了。 许一言知道了,看来除非是将这画壁给破坏,否则是无法真正杀死那些妖女的,顶多只能让她们暂时下线。 七加五等于十二。 这种救命的东西,不在乎多,只怕是带回去少了。 多多益善。 妖女消失之后。 那婆婆已是感知到了,知道这捣乱之人的实力远在她们之上。 要想除掉这个人。 就必须是集齐所有人的力量。 满墙壁上所图画的女子,全部都飘移到了许一言所在的方向。 她们是准备打一个人海战术。 要以数量取胜! 整个空间都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她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许一言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来围剿他的,至少有一百个人。 他倒不再怕的。 因为他是一个不知疼痛,也不会死去的纸人。 婆婆一声令下:“将这小子千刀万剐!” 一百多名女子便奋勇齐上。 许一言冲入人群之中大开杀戒。 一边杀人,一边取出她们体中的黑白丹丸。 然而毕竟人数过多。 许一言难免被她们所伤。 所幸这并非是真人,不过是化形的纸人而已。 即便是受了伤害,也并不会有疼痛,也不会减损许一言的战斗力。 但也不可继续混战下去了。 这群女子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也是疯了一般的打法,全然不顾自己和同伴的死活。 许一言虽不会死。 但若受到的伤害过多。 这纸人的形态也会难以维持,最后成了一个软趴趴的废物。 黑白丹丸已经拿到了不少。 目的已经完成了。 没必要继续和她们纠缠下去了。 画壁之外。 许一言起身来至画壁前。 “似这种危害世俗的妖物,本就不该留在这世上,今日我就要为名除害!” 提拳正准备打下。 一道怪异的声音陡然响起。 “呵呵,你若不顾这些人以及你同伴的死活,那就将这墙壁毁了吧。” 什么意思? 许一言收力撤拳。 见壁画上画着的一老年人正看着自己。 他问道:“是你在说话?你就是那群妖女口中的婆婆?” 婆婆点头,道:“正是老身。” 许一言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婆婆呵呵一笑,道:“你若毁了这壁画,便是消灭了我们的世界,此中的所有人都将消失。” 第六十章: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什么。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在许一言的认知中,这画壁无非就是一个幻境结界的法术印记。 而结界只不过就是一扇门,或者是一圈栅栏,围挡。 他们所有人只是被这一扇门所拦住了,不得钥匙就无法出入自如。 可要打开门,不是只有用钥匙这一种办法的。 可以直接用蛮力将门给砸毁了。 虽然这个方法比较粗鲁,而且有可能伤到自己,但最终的效果都是一样。 阻挡消失,里外的人都可以随意出入。 在这之前,许一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被结界给困住了,若是无法从里面找着力点,那就直接从外面下手。 可怎么到了这里怎么就不一样了。 打破结界之后,被困在结界中的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 “难道只是这老婆子在危言耸听,故意说这话来吓唬我的?” 许一言这般猜测。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那婆婆所言非虚。 他这一拳头下去,这一面墙壁铁定就崩裂了。 这附近也没啥泥浆三合土之类的,事后反悔想要修补也来不及了。 里面的人死了倒不打紧。 可要是门没了,连通道也一并没了,那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黑白丹丸,要如何才能拿得出来? 想到这一点。 许一言的拳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现在她们还不清楚我的真实目的,否则不会拿画中人的性命来要挟我。” 许一言开始思考起来。 “要不我就把话给说明了,索性以这画壁墙的安危为手牌,和她们做一个交易。” 就在这思考的片刻。 画中婆婆察觉到了机不可失的好时机,壁画出现一个扭曲漩涡,当中伸出来一只干巴巴的手。 这只手虽看起来干巴无力,可速度却快得惊人,像是一条捕猎的毒蛇。 这老婆子是看许一言里墙面近,想要出其不意的将他拉到画中来,也把他一并困住,就没有墙破的危险了。 可许一言毕竟也是经历过颇多的生死之战,岂会当真在敌人面前漏出致命的破绽? 他后发却先制,反手抓住了婆婆的手。 婆婆很是震惊:“什么,你是故意的?” 许一言道:“你误会了,我这不过是条件反射罢了。” 蹲步如山稳,手上愈加用劲,不让婆婆抽手回去,甚至还要将她拉出画来。 这门既然开了,那交易什么的自然也就用不着了,也省却一番口舌。 许一言侧眼一看。 画中被追击围困的化形纸人所在位置,距离那婆婆并不很远,现在只需要稳住这打开的结界。 婆婆抵不过许一言的功力,眼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被拉出画外,等着自己的就是一个死,不由得慌乱了。 “你、你快放手!” “放了你,这门可不就关上了。” 许一言哪里肯放,抓得更紧了。 “你好大的胆子!” 婆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一瞬间的惊慌之后,立马就镇定起来。 “你若再不放手,他们的性命可难保!” 壁画中。 困住那些男人的地方,漂移了两名女子过去,其用意自不必详说。 一群死不足惜的**。 许一言哪里会替他们感到惋惜,轻声一笑,道:“我本就不是为了救这些人而来的,你要想杀就痛快杀了吧。” 婆婆皱眉紧皱,只以为许一言是在装腔作势。 “你莫要以为我不敢!” 许一言道:“那请动手。” “杀!” 一声令下。 壁画上那两名女子举手落下。 有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的脑袋,就像是摘西瓜一样被她们给扭了下来。 人就这般死了。 人头骨碌碌从壁画当中掉落出来,滚到了许一言的脚边。 可许一言双眼瞬也没瞬一下。 他是真的对这些人的性命漠不关心。 此刻该轮到婆婆震惊了。 “你当真不是为救人而来?那你又为何要......” 话说到中途却停了下来。 心中百转而思。 “这两人来此并非是为了救人,也和那些好色之徒不一样,不是冲着姑娘们的身子。也无前仇旧恨,那又为何要与我们为敌?” 将发生的种种事情回想一遍。 心中顿时恍然。 双目如刀,刺在许一言的身上,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们是冲着贡丹来的。哼!就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配得上我们的贡丹?当真是痴心妄想!” 哦,看来脑子还算是灵光。 杀了这么多人,这才意识到真正的目的。 许一言坦诚道: “不错,我正是为了那黑白丹丸来的。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们索性做个交易如何?你把我的人放出来,我今后也不会与你们为敌。不过是损失几颗内丹罢了,伤不了什么元气。如何?” 那婆婆已经快半个身子被拉扯出壁画了。 可她此时却更加淡然不惧。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眼神睥睨,道:“贡丹是献给天神大人的,哪儿轮得到你来染指!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这个,我们情愿身死道消!” 口吻坚定不移。 是没有半分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许一言倒是没想到,这群妖女居然把这东西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明明只是助长修为的内丹,哪里值得用性命来交换。 还说什么为了个天神? 这和那些信奉邪教的狂热信徒无二了。 看来这壁画的来历不太简单。 画中的纸人一路狂冲乱杀。 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有半截身子露了原形,成了破烂不堪的白纸。 不过围追堵截的妖女也不太好过。 她们伤亡过半,衣裳早已褴褛无法蔽体,然而在此时场景,却并无半点香艳。 “拦住他!不能让他去婆婆那里!” 妖女们仗着自己在壁画中是不死不灭的状态,如浪潮一般,义无反顾的冲杀不止。 击退一波,还有下一波。 好在许一言能通过纸人,共享到服下的黑白丹药的药效。 他的体力和真气也是源源不断的增长。 即便是心分二用。 在与婆婆拉扯的同时。 也能让纸人始终保持着绝佳的状态。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冲杀。 许一言从壁画上能够看到,自己的纸人距离婆婆已不过四五个身位。 纸人的身后,追着乌泱泱的一群妖女。 晃眼一看,有点像是孔雀开屏。 许一言道:“嘿,我配与不配,可就用不着你来定论了,东西我是拿定了,你的天神大人也拦不住!我说的!” 忽然出现了二十几个女人在婆婆的身侧。 她们后面的拉着前面的,如同是参加拔河比赛,与许一言争抢着婆婆。 众人合力,咬牙切齿,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这才堪堪与许一言持平。 婆婆的身子稳住了。 “哦,以为人多力量大?只可惜你这点人数还不够!” 许一言并不需要施加更多的力道,持平就足够了,只要这结界继续打开。 化形纸人不多远就要赶过来了。 “想出来?呵呵,可没那么容易!” 婆婆似乎也察觉到画中纸人在不断迫近,当即挥手自断右臂。 许一言道:“什么!” 手臂一断,双方的拉扯在忽然之间失去了平衡,各自随着重心向后倾倒。 婆婆在退入墙中漩涡的那一刹那,便将通道之门给关闭了。 许一言稳住重心,手中抓着的断臂渐渐失去颜色和细节,化作了一堆灰尘薄烟。 壁画上。 婆婆的画像已是断了右臂。 她在一众妖女的扶持之下,得意的顶着许一言看,似乎是在说:“小鬼头,到底还是我更胜一筹!” 许一言懊悔不已:“不该吐露真言的,眼下她有恃无恐了,知道我在拿到黑白丹丸之前,肯定是不敢随意破坏壁画的了。” 化形纸人成了瓮中之鳖。 除非许一言能够找到其他的出口,亦或者是妖女们的把柄,否则还真是拿她们没办法了。 “难道真要眼真真看着到手的东西又还回去吗?” “不对,肯定有其他的办法。” “这壁画结界不可能如此完美无缺,如果只能画中人才能够打开出入通道,那岂非大罗神仙也出不来了?” “一定藏有其他的办法可以破解!” “会是在画中吗?” 许一言开始从头仔细的观摩这壁画。 化形纸人还在围困之中,他身体的承伤已经快要到极限,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许一言了。 “等等!” 许一言忽然看到。 这壁画中除了那群被困住的好色之徒外,竟然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画像。 他所在的地方不同于壁画中任何一处,像一座空旷的大殿。 人物的周边还刻有道道短线。 就好比是光芒。 “天神?” 许一言猛然想起婆婆所说的那个天神大人。 “难道她们修炼内丹,是为了这个给这名男子提供修为?” 细看之下。 那男子果然样貌不凡,不是一般的人物。 他是坐在一张石椅之上,左手扶着脸,饶有趣味的面向前方。 头微微低垂,双眼是禁闭着的,看不出是尸体还是什么。 这地方如此特殊。 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不定能找到破解这结界的方法。 许一言仅仅盯着画中男子,心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离远了壁画。 盘膝而坐,将自己大部分力量都赋予了画中的纸人。 一瞬间。 化形纸人力量猛增,那半截变成原型的部分,也同样振作有力起来。 像是一颗滚山巨石。 无可匹敌的向前猛冲,无一人可以阻挡。 婆婆瞧见了,却也是不放在眼里,冷哼一声,道:“负隅顽抗,老身倒要看看,你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可看着看着,却觉得不对劲了。 那纸人所去的方向,不正是天神栖居之殿堂吗! 神祇所在之地,如何能让污秽的外人靠近,这是对天神的大不敬,是会受到惩罚的。 婆婆表现出来从没有过的惊惧,面目狰狞,嘶声喊道:“快阻止他!不能让他靠近天神大人!” 壁画外的许一言面色有些苍白。 “脑子果然不行,现在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第六十一章: 殿堂之内 一路的野蛮冲撞。 化形纸人距离大殿所在地已是近在咫尺。 即便妖女奋不顾身的进攻,他却仍然像一发劲力羽箭,以摧枯拉朽之势不断前进。 身后追击的妖女自知无法在短时间内围剿击杀,也开始转变了战略部署。 弃猛攻转为死守。 她们以身法轻快和对画中世界的熟悉为优势,对许一言的行动不在干扰,而是要抢先一步。 察觉到许一言的目的。 婆婆也坐不住了,她带着身边那二十来人,也提前赶到了大殿外。 正面墙壁中所画的女子,此时都集在了一堆,从画壁上只能看到是密密麻麻的一团乱麻。 各种颜料的堆积,俨然成了一处污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婆婆站在最前面:“人都到齐了是吧!” “是!” 众人齐声回应,声若雷鸣。 婆婆一跺脚,猛喝一声:“列阵!” 踏踏踏…… 一阵细密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其实她们哪儿会什么阵法,所谓的列阵不过就是整列队形罢了。 让大家的站位不那么凌乱。 台阶前方。 是前有三层,后有三层,人聚如墙,是密不透风。 婆婆一马当先,佝偻着背,目光灼灼的望着前方,静候着化形纸人来硬闯。 婆婆喊道:“大家注意!人过来了!” 前方的空气出现了涟漪波动。 所有人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人群中恍惚生出一道紫色的气,将她们笼罩其中。 化形纸人从涟漪中出来。 婆婆双目一瞪:“小子,你这是找死!” 化形纸人毫不畏惧,一个深蹲后疾刺而起。 既然地面围堵重重,那肯定不能硬着头皮猛冲,那是不要命的蛮汉行为。 空中没有设防。 那便临空飞起,从她们的头顶中飞跃过去。 化形纸人在背后给自己画了一双翅膀。 为了迷惑妖女,他是在冲到中途的时候才将翅膀展开,乘风扶摇直上。 “拜拜了您嘞。” 化形纸人丢下这一句话,如雄鹰一般,在空中自由翱翔。 “哼!雕虫小技,你以为就你一人会飞不成!” 途中生变,婆婆倒并不惊慌,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大手一挥:“拦住他!” 忽然有一群蜜蜂和蝴蝶等飞虫出现,从最后一排的妖女身后冲天而起。 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虫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飞虫虽小,然而数量庞大,以铺天盖地之势打来,也不敢小觑。 化形纸人也只能与它们在空中周旋盘绕,尽可能的避免被成群的飞虫给缠绕上了。 一旦被缠住,它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你,除非被蚕食殆尽,否则轻易摆脱不了。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团结力量 婆婆目光凌厉,喝道:“今日你就是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也休想靠近天神大人一步!” 小脚猛然一跺。 地面上的花草树木无风自动,纷纷朝着空中生长。 画外的许一言见了,道:“飞虫走兽,一草一木,看来只要是这所画之生物,都可以任意驱使。” 微微一笑:“这地方守护得如此严密,定然是有这壁画的破解之法,看来我来对了!” 上有数之不尽的飞虫,下有绵绵不绝的草木,四面八方皆是死敌。 化形纸人身轻如燕,飞如流星,丝滑地在这两者交叉进攻的空隙中穿插躲闪。 然而它们的联合进攻越来越繁密且迅速,化形纸人所能钻的空子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一个不留心。 被一株长草给缠住,动作一滞,漫天的飞虫就扑面而来。 蝗虫过境,虽说是颗粒无收,但好歹还能留下水稻杆子。 这些飞虫散开之后。 空中已是渣渣都看不到一点,化形纸人被这群飞虫蚕食殆尽。 拦截成功,飞虫一哄而散,过度生长的花草树木也缩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天朗风清,云彩洁白,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美好风景。 “外头那小子兴许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砸了壁画。”婆婆转身安慰众人,“不过我们本就是因天神大人而生,为了大人而亡,也是死得其所。” 抬头眺望长阶上的殿堂,忽然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再次睁眼,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台阶之上,正有一个人影在不断跳跃。 “什么人!” 婆婆声音有些发颤,身子也险些失稳跌倒,幸得一旁有人扶着。 “哦,你们好啊!” 在拾级而上的是一个和许一言一模一样的人,他回头看了看下方。 “嗯,会当凌绝顶,这站在高处,看到的风景就是不错啊。嘻嘻,你们怎么不上来呀?” 许一言从来就没有只送一个纸人进去。 化形纸人身上还带着一个纸人,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 在化形纸人在前面做殊死搏斗吸引众人注意的时候,另一个纸人便趁乱偷偷摸摸的绕后跑上台阶。 这台阶高大,一层便有半人高,共计是九十九层。 这许一言纸人已登上了六十层。 婆婆大怒,手指着上方,道:“快,快给我拦住他!” 众妖女当即慌乱的向台阶跑去,同时散开的飞虫又一次从其他地方飞聚而来。 “呀,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许一言也不多加耽搁,运起轻身功夫,三两下便登上了最后的台阶。 “别让他进去!” 婆婆在台阶下操控者飞虫和草木。 它们倾尽全力地靠近许一言。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许一言跨步走进了殿堂内,飞虫和草木不敢擅自进入,懊恼地在门外逡巡。 迟迟赶来的众人也只敢跪拜在门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许一言回头看到这场景,彻底是放心下来了。 “他们这样惧怕这里,即便是找不到这结界的破解之法,也可以拿这地方来要挟拿贼老太婆。” 胜券在握,拿着黑白丹药出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殿堂建得十分高大,有四根两人环抱的大柱,撑起了整个大殿的结构。 就像是皇帝上朝的地方。 但内里的装饰却是十分简陋,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在内,地面也是普通的石板。 从大门处,走了大约五十步左右,就是九层小台阶,台阶之上便是一张石椅。 坐在这张椅子上的就是许一言在画上所见到的那名男子。 一手撑脸,双目紧闭。 最有意思的是,脸上带着一抹具有玩味的笑容。 许一言走上台阶,弓腰歪着头打量此人。 “这就是她们说的天神?我看也和我们凡人也没什么不同嘛,论模样也没弟子规长得好看。” 吹了吹气。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干脆把他扛出去,让那死老太婆给我打开门,否则就当众侮辱他们的天神!” “你说,你要侮辱谁?” 一道清冷的声音,猛然在殿堂内回响起来。 第六十二章: 馈赠 “还活着?” 许一言闻声一惊。 忙跳身远离了石座,摆出了四方拳的起手式,以备不测。 “迸” 一道冰层破裂的清脆声音响起。 许一言看到石座上坐着的那人,身上好似有一层透明的薄膜破裂了。 透明薄膜分崩离析,从身上系数掉落,化作了点点光亮,消失不见。 那男子在光亮中动了。 扭了扭脖子,敲打敲打了几下,又舒展双臂抻了个懒腰。 兴许是保持一个动作太久,关节已是僵硬了。 他稍微一动,身体的各处关节便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啊,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就是醒来腰酸背痛得紧。” 男子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揉了揉肩膀和后背。 觉得不怎么得劲,于是旁若无人的,竟在那儿做起了热身运动。 “嘿咻,嘿咻。” 男子做得专注且认真,不知道是马虎心大,还是艺高人胆大。 总之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许一言看见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而对于武者来说,那每一处破绽都足以致命。 许一言离男子并不太远。 以他目前的实力来说,一瞬之间便可冲到男子的面前。 即便是有着比韦立还强的身手,在这样的距离,以及如此之多的破绽面前。 许一言也自信能够一击必中。 一击必杀! 但是许一言并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看着男子做那些幼稚的热身动作。 他是想过要先手制敌的,反正自己本身不过纸人一个,无性命之忧。 而且对方是和那些妖女有瓜葛,成为敌人的概率很大,与之一战或许在所难免。 既然如此,为何不抢占先机,先下手为强。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因为许一言忽然想到了一点,有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往往背后是藏着要你性命的陷阱。 毕竟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能被这群妖女称为天神大人,肯定是有不俗的实力或者魅力,才能让她们心悦诚服在脚下。 而这样的人,向来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敌友未明的话,何不争取一下能否成为朋友,岂不是更好? 男子热身活动结束,身子彻底是醒了过来,于是深吸一口气,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 如虎啸,似龙吟,惊涛骇浪。 顿时整个画中世界都为之晃动起来。 画中外。 许一言看见壁画中,所有的生灵,甚至于是花草树木,都齐齐转向了那个男子所在的方向。 天地撼动,万物朝拜。 即便是帝王之威也不过如此了。 许一言暗中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如果当时真的当这男子是个傻憨憨的下手了,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的是自己。 从种种迹象来看。 许一言大胆的猜测,眼前的这个神秘莫测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创造了这壁画人间的奇人异事。 也只有这样。 他才会被画中万物跪拜,会被一众妖女恭敬地称为天神大人。 甚至是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维护他的尊严。 因为这大概本就是她们的使命。 “晚辈许一言,拜见前辈。” 许一言主动搭话,拱手上前,示意自己并不歹意。 男子轻轻跃下台阶,如一片落叶翩翩而来,走至许一言的面前,微笑盯着他。 问道:“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果然是陷阱,是故意露出那许多的破绽在引诱。 许一言心下舒了口气。 他并没有上当。 “我与前辈无冤无仇,为何要对前辈动手呢?” 许一言摆出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再说了,乘人之危这种事情,我许一言从来不屑于为之,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打,这才是男子汉!” 说罢还拍了拍胸口。 男子却昂首微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个正人君子了,师从何门何派?” “在下无门无派,乡野小子得遇一高人传授而已。” 许一言挠了挠头。 “正人君子不敢当,其实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前辈的对手,哪儿敢冒犯。” 这是拍了一下对方的马屁。 可男子显然不为所动,背转过身去,晃了晃脑袋。 说道:“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许一言道:“什么话?还请前辈明示。” 男子口吻瞬间森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不等许一言有任何反应,男子凭空从眼前消失了。 “你错过了方才的大好时机,接下来可没机会再对我出手了。” 壁画外。 许一言清楚的听到耳边有人这般说,身旁有了热气。 原来那男子已从壁画中走了出来,也一屁股的坐在地上,就挨着许一言。 月色本被重云遮掩,晦暗无光。 可那男子不过随意挥了挥衣袖,天上的重云便夹着尾巴逃走。 皎月当空,人间一片银亮。 许一言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改色,想道:“原来他知道里面的不是我真身,果然是世外高人啊,绝对不能和他动手!” 许一言收了法术,全部魂魄归于一体,脸色复又红润起来。 起身拱手作揖,道:“我本就没想与前辈为敌。” 男子道:“哦?那你是怎么来这儿的,难不成是找厕所走错路了?” 许一言知道撒谎没什么用处,于是就如实相告。 说了自己是为什么到这画中世界而来。 以及又是如何与婆婆交涉失败,为了逃离这地方才来冒险一试。 说罢,恭敬鞠躬,道:“晚辈绝非是有意来打扰的。” 男子呵呵一笑,道:“原来你竟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啊。那女子是你心上人?” 许一言摇头道:“不是,乃我恩人之女,我有愧于她父亲,想在她身上尽可能偿还。” 这话但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之前在地道之中,许一言还毫不犹豫的想要杀死装小羽。 但那个时候毕竟是你死我活的特殊情况,再怎么样也不能徒劳无用的牺牲自己啊。 那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 男子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许一言的肩膀。 道:“小伙子,挺不错的啊。不管如何,你这理由我喜欢,这些丹药就送给你了。” 许一言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道:“当真!那可真是多谢前辈了。” 男子起身走到了壁画上,伸手在画上一抓,将画中的纸人给抓了出来。 许一言伸手上前接住。 却不想到,男子直接将纸人撕成了两半,藏在纸人内部的几十枚黑白丹药纷纷掉落。 却没落到地上,而且悬在了空中。 许一言不明所以,问道:“前辈,您这是?” 男子一招手,黑白丹药系数飞到自己手掌上空,如宇宙中的行星一样环绕不停。 “这些内丹没经过修炼,因此阴阳并未相融,那这些半成品回去,于你那姑娘的伤势只增不减。” 双手成抱状,那些黑白丹丸在双手之间飞转不停,你碰我撞。 男子忽然将双手一合,数十枚丹丸被强行挤成一堆,在张开双手的时候,掌心中只有一枚金灿灿的丹丸。 许一言看得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炼丹之法,连个丹炉都不需要了。 “前辈,可是成功了?” 男子将那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丹,随手就弹给了许一言。 道:“这样才对了,你拿这全阳丹喂给她吃了,修养一些时候,体内那些遭阴鬼反噬的伤也就好了。” 许一言小心将全阳丹收入小瓷瓶中,贴身放好,道:“大恩不言谢了,前辈的恩情我许一言永生难忘,今后所有差遣,定当全力以赴!” 男子摆了摆手,道:“小事一桩罢了,我能醒来其实也多亏了你这我闹。再送你一句话,回去转告给她,小鬼不可敬,当以威驭之!” 许一言仔细咀嚼一遍,知道了其中含义,道:“能遇上前辈,当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男子抚摸着面前的壁画,道:“既然你要的东西都拿到了,那这面壁画也没用了,你来毁了吧。” 第六十三章:画壁的由来 这什么情况! 许一言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壁画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没多大用处了。 可对这男子来说,不是还可以继续采阴补阳,练全阳丹来提升修为吗? 许一言心下急转,想着:“他若是真的想毁掉这画壁,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何必要假借我之手?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于是问道:“这壁画乃人间少有的艺术瑰宝,就如此毁掉,岂非暴殄天物了?” “哦?”男子有些惊讶,回过头来,“你不想毁掉它?” 许一言摇头,目光诚挚,道:“我目前还想不到理由要去毁坏这面壁画。” 男子双眉一竖,神情肃穆,道:“没有理由?这画中全是一群妖女,留她们在人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逢大难,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说着便上指苍天,继续道:“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这还不是理由?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 许一言道:“前辈所言确也有理。” 似乎是第六感,他忽然浑身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知道大事不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许一言话锋一转。 “替天行道,行的是什么道?说到底也是人自己的道罢了。” 男子怒目而视,道:“你什么意思?” 越是生气。 许一言反而不惧了。 道:“晚辈非是要反驳前辈,只是认为,这画中女子虽为妖,但害人性命的却非她们。” 男子显然没想到许一言会这么说,来了兴趣,道:“不是她们,那是谁?难道那些人不人因她们而死?” 许一言道:“刀可杀人,然而杀人者却并非是刀,而是执刀者。” “哦?那你的意思,画出这壁画的,我才是罪魁祸首,最应该死了谢罪的?” 此话一出。 周围一片肃杀之气,连风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许一言凛然不惧,道:“也不是前辈。” “不是我,也不是这画,也不是他们自己,那是什么?” “他不可控的欲望。画中的姐姐们哪里不知道竭泽而渔这种简单浅显的道理,想要有持续不断的阳气采摘,那定不可能杀害人了。” 许一言走近壁画,观摩着画中人物。 “只可惜来此的男子没一个抵得住诱惑,他们全都是死于自己的贪恋,对色欲的欲壑难填!” 许一言看着男子。 继续道:“这世上,可置人于死的东西太多了,毒蘑菇,深水,沼泽,猛兽等等。难道要将这些东西全都消灭?只留下人类和花草?可人也是会杀人的!” 其实许一言说的这一番话乍听下来有点道理,其实仔细一想就全是歪理。 这壁画中的妖女当真没错吗? 怎么可能啊。 如果没有她们有意为之的挑逗和勾引,这些人的欲望又如何会膨胀到不受控的地步? 最后又怎么会精尽人亡,成为蜘蛛怪的口腹。 毒蘑菇等虽是害人,但它们从未主动招惹,只是安静的活着,是人类主动的自取灭亡。 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 但男子显然很喜欢许一言说的这番话,简直就像是找到了知心好友一般。 抚掌大笑起来,道:“说得不错,正合我意!什么替天行道,什么为民除害,全都是狗屁而已。” 许一言见状,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情稳妥了,假意附和道:“前辈说得不错。” 男子兴起,一把拉过许一言,哥俩好一样的揽着肩膀,继续道:“一群道貌岸然之辈的说辞,不过是为了遮掩自己意志不坚,心念不定罢了。说到底都是一群废物理,连自己的弱点都不敢承认面对。” “遇到你我很高兴!咱俩是臭味相投,哈哈哈!” 男子大力的拍打,让许一言感觉骨骸都在震动,叫苦不迭,问道:“对了,晚辈姓许名一言,许诺一言九鼎的意思。敢问前辈名讳?” 男子皱了皱眉,敲了敲脑袋,想了一会儿,道:“老子叫啥来着?唉算了,你就叫我云出月吧。” 这显然是即兴根据眼前所景想出来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名字不过一个代号。 而且这男子也不知道在画中睡了多久。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如今重现人间,他换不换名字,其实都是重新开始。 许一言暗暗盘算:“这可要把关系搞好了,以后就是我的靠山了。有他这一个朋友,往后要面对的那些敌人,也好对付一些了。” “不过,这壁画还是留不得了,我到底还是输给那老秃……” 云出月话说到一半,忽然硬生生把后面的名词给咽了回去,打了一下嘴巴,双手合十面对西方,虔诚鞠了一躬。 许一言看得莫名其妙,心想:“你这么一个心高气傲性子古怪的人,竟也会礼拜天地?当真奇怪。” 鞠完一躬。 云出月伸手在画壁上一抓,又挥一挥手,道:“去吧,答应过你们的,去转世投胎吧。” 只见画壁上的妖女纷纷化作了一道道荧然光束,从画中跳了出来。 她们在云出月的面前逗留了片刻,想来是在感激和拜别,随后一起飞落入地中。 满墙壁画,接二连三的吐出了来此寻欢作乐无节制的男子,其中自然还包括了老棍儿。 他竟然还没有死去,只是同大家一样陷入了沉睡。 墙壁慢慢消退了颜色和线条,变成了一面普普通通的旧土墙,孤零零立在这旷野。 云出月抚摸着这面已是破旧的土墙,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老朋友一样,心生感伤。 他叹了一声,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你可能也想不到吧,牺牲性命守护的地方,最后竟落成这般地步,连一片屋瓦也没留下。” 许一言在心中说道:“其实留下了挺多的瓦片,只是你出来得晚了,被我一把火给烧没了。” 看着云出月情绪上来了,也不好意思说出真相。 云出月道:“弟娃儿,你可知这地方曾是天下最负盛名的古刹。” 这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许一言哪里会知道,摇头。 云出月脸上现出自豪的神情,道:“那你可知,是谁凭一己之力,将这古刹给斗垮了吗?” 这还不明白,除非那是傻子了。 许一言道:“是前辈您?” 云出月点了点头,拉着许一言一同坐在地上,说起了自己那段年少轻狂的过去。 多少年之前,已经不可算了。 云出月是当时武林中的一个奇葩。 他忽有一日来到当时鼎负盛名的一法寺,要与全寺的高僧活佛打上一个赌,赌他们当真修行得无欲无求,四大皆空了。 昭告天下。 要试一试这些和尚,他们的佛心是否只是自吹自擂。 修心定性,本就是佛家子弟的基本功夫。 云出月要考验他们这一点,是拿准了这些和尚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 如若拒绝了,岂非会落人口舌,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在背后说他们不过是浪得虚名,高僧活佛什么的,都是欺骗世人的。 久而久之,这寺庙的名声也就毁了。 所以他们本就没有拒绝的退路。 更何况,这些和尚也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取胜。 全寺上下,从早到晚的诵经念佛,风吹雨打,无一例外。 他们笃定,自己的心中,装着的只有佛祖,这世上已无任何欲望可以打动他们。 云出月于是大笔一挥。 在寺中的墙上留下了妖娆万千、姿态各异的女子,以及那风光旖旎、处处仙境的画中世界。 他昭告世人。 若这寺中的和尚能够抵挡这画壁的诱惑,仍能够一如既往的诵经念佛,那他就剃发为僧,终生不涉足红尘武林,还要散尽自己多年来收集的财宝和秘籍。 这个赌注。 因此得到了全天下的瞩目。 除了那些财宝和神功秘籍之外,其实大部分人也是想看一看,平时看起来古井不波这些老和尚,是不是当真如世人所说的,修行了佛法就能斩断了六根。 画壁一挥而就。 期限是半年。 这半年内,画壁没有半点损坏,而寺中相安无事如寻常。 那么便是云出月输了。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云出月出关,再一次来到这个之前香火旺盛的寺庙中时。 已是门可罗雀了。 最开始,动了色欲,被迷了心魂的是本在青春的小和尚。 他们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哪里能够忍受得住这种诱惑? 偷偷摸摸进去了一次,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种事情,就像是一种顽固的疫病。 很快就在寺内悄然蔓延。 不久主持和监寺等一众长老知晓,怒火中烧,将犯戒的和尚关押的关押,开出寺籍的开除。 在他们的威压之下。 一众和尚安稳了片刻时间。 然而有时候,火势除非根绝了,否则越是压,它蹿出来的时候,就会更猛! 寺中大乱,夜夜都可听闻鱼水之欢。 主持这时候才明白。 是他们太过于自信了,寺中大部分的弟子,其实修行的根基并不深厚,是如法抵抗得了这些妖女的魅惑。 当务之急。 其实是应该将画壁给毁坏。 亡羊补牢,还可以将那些陷入迷途的孩子们拉回来。 可半年之期未到。 若是毁坏了壁画,岂非是向世人昭告,他们全寺上下,包括方丈主持在内,竟无一人真正修佛成功了。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即便现在的赌注其实已经输了。 可自己还没有输啊! 既然那些小兔崽子抗不了,那就把他们全都轰走! 一群碍手碍脚的东西,只会拖后腿,只会吃白饭,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他们当弟子,简直就是一群废物,铁废物! 方丈的心中如此想。 于是乎。 偌大的寺庙,只有方丈和十二位年老的高僧。 方丈是这样想的。 首先自己是绝对不会受到蛊惑的,而另外那些老僧,都已经是七老八十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更别提做其他的体力事情。 呵呵。 只要熬过这最后的时期。 虽然这个赌注是云出月赢了,但同时他也像世人证明了,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佛心稳固,是真正做到了断绝红尘。 是当世的活佛! 然而。 那些老僧不知怎么的,竟然忽然变得活力四射起来。 方丈傻眼了。 果然,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 云出月一步步踏上台阶。 整座寺庙空无一人。 画壁前,独留下了十二具干枯的尸体。 尸骸残缺,显然是被野兽啃食过一遍了。 画壁之中。 可以看到一个光头,一人独战群女妖,脸都快要笑烂了。 云出月笑着摇了摇了。 “果然啊,这世上,尽是一些虚伪之人,从来不肯直视自己的内心想法。” ...... 一法寺没了。 云出月也成了人人喊杀的邪魔。 为了替一法寺报仇,替天行道,铲除这个为祸人间的妖魔。 武林同道携手而战。 云出月毕竟只是一个人,他能够以一敌十,能够以一敌百,可无法敌过整个武林,整个天下。 更何况,在一法寺被灭之后。 另一个不知名的寺庙中。 竟横空出世了一个绝世奇才,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消灭云出月而来。 最后,仿佛是命中注定。 云出月居然被他们逼到了一法寺。 一个已经荒废、台阶上全是青苔杂草的寺庙。 那面画壁自然是早就被毁了。 整个寺庙被武林中人给包围起来了。 云出月当真是插翅难飞,遁地无门,索性就待在曾经的方丈房间,待敌而来。 即便是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可云出月的威慑力仍旧在,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去当炮灰。 都到了这地步了。 谁想死啊?谁不想活到最后啊。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颂着一段佛号。 一个年轻的和尚从众人当中走出。 其实这些年来,真正能够威胁到云出月的,也就只有这个和尚了,其余人不过是虾兵蟹将。 大家见一个和尚要当先锋,都乐于恭维奉承。 如此锋芒毕露的人物,还是和云出月一起消失掉的好,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这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 和尚一人走进了方丈屋。 云出月见到来人并不吃惊,除了是他之外,还能有谁呢? 仇敌相见,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们是天生的对头,可在这些年的对抗中,竟慢慢的生出了惺惺相惜的友谊。 亦敌亦友。 和尚最后叹了口气,道:“云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随我一同像佛祖忏悔。” 这是要规劝他出家为僧。 可云出月怎会去当和尚,在这说了,这天底下的人,怎会甘心他最后只是去当和尚。 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必定是要有一个人要倒下的。 双方在久久的注视之后,屋子外响起了催促之声,竟是等得不耐烦了,以激将法催促和尚快些动手。 “云施主。” “小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这是他要准备动手了。 云出月忽然道:“等一下。” “哦,云施主想通了?” 云出月摇头,道:“我想与你打个赌,你看如何!” “打赌?” “不错!外面那些人横竖想我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的。但佛家不是以慈悲为怀,敬重生命的吗?我想与你打一个赌,赌你作为佛家子弟,是否当真有佛心,当真能够不杀生!” “要如何赌?” 云出月不答,只是拿出毛笔,随手研墨,挥毫而就一面壁画,转身对和尚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我当不了和尚,索性就去这画中世界,隔绝外界了。如此一来,是否也是回头了?那你这佛家弟子,可是要保我平安渡过彼岸?” 说罢,云出月踏步走进了画中世界,末了留下一句话。 “我进这画中,只需要毁掉此画,便可杀我性命,但同时,也杀了这许多无辜游魂。” 游魂野鬼,指的就是画中的那些女子,此时她们还并未苏醒,只在沉睡。 可即便如此,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屋外的人听到了这话。 当即推开房门一探究竟,见屋中果然多了一面壁画,而不见了云出月。 人人大喜。 这样一来,杀死云出月可就变得简单多了,只要毁了这面墙,就可以消灭这邪魔! 从此踩在云出月的尸体上,名扬天下! 人人蠢蠢欲动。 可以一句阿弥陀佛,年轻的合适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云施主已知过错,如今他遁入画中与世隔绝,便是自我赎罪。大家何必赶尽杀绝。” “小和尚你让开,别被他的鬼话给迷住了。他说与世隔绝就与世隔绝了,谁来担保啊,万一哪天兴起又跑出来祸害人间,那时候又该如何?” 今日,他们是势必要杀了云出月的。 小和尚自然是说不动他们的,可他也不能让云出月就这么被杀了。 如果是真心悔过,那他就要渡他过岸! 小和尚盘膝而坐在画壁前,轻颂一声佛号,佛光满溢,让众人无法靠近。 既不能让别人杀了云出月,也要保证云出月当真是留在画中赎罪。 唯有这个办法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和尚已自己为封印,封锁住了画壁,同时也在墙面渡上了一层佛光保护。 只要佛光在,画中人就出不来,画外人也无法破坏壁画。 在漫长的岁月中,小和尚的佛光在日益消减,封印之力也逐渐转弱。 而画中的那些女子却慢慢苏醒过来。 某一天,雪夜。 推着车误打误撞的老棍儿,打破了这个僵局。 第六十四章:天下?不,天之上! 听完了云出月的故事。 许一言问道:“云前辈,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大佬准备去什么地方啊,能否给个联系方式和住址啊,方便后面遇上了麻烦,好来找你帮帮忙啊。 云出月将手伸向天空,道:“成仙太无趣了,我还是要留在人间,找找乐子,快意逍遥吧。” 许一言道:“云前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云出月道:“说来听听。” 许一言摊开手,一脸无奈道: “我在武道上是半路出家,没有师门背景,传授武艺的师傅也不知下落。如今我凡体已练到极致了,需要打破身体桎梏,才能更上一层楼。” 微抬眼看了一眼云出月,继续说道: “云前辈能否指点晚辈一二,如何才能打破凡体桎梏?” “桎梏?” 云出月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满脸不解。 “那是什么东西?” 毕竟是不是同时代的人了,有一点隔阂很能够理解。 其实许一言也不是特别懂。 他没有受过正经的师门系统传艺,只能是动打听一下,西打听一下,晓得了大概的意思。 他耐心解释道: “我们的躯体就像一个铁盒子,里面所蕴含的能量是有限的。我们修炼后所运用的便是这铁盒子中的力量。 “可铁盒子终究有限,如果需要获取更多更强大的力量,那就需要打破这个铁盒子,从广阔无垠的天地中借取能量。这一个过程,便是打破凡体桎梏。” 如此一说,云出月算是懂了。 “这个很难吗?” 许一言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瞒前辈,确实很难。” 他不甘心的捏了捏拳头,继续道: “江湖中的那些大门大派以及武林世家,正是因为掌握了独门打破桎梏的秘术,并将其密而不传,才能够拉开与其他门派的差距,做到经久不衰,稳固地位。” 许一言再次恭敬地鞠躬拜道: “恳请前辈指点晚辈一二!定不忘前辈的大恩大德!” “可是......” 云出月歪了歪头。 “这不应该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能发生的事情吗。我记得当时,我好像也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觉得天地近了。” “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吧。” 云出月以一副老成持重的表情,重重拍了拍许一言的肩膀。 “年轻人啊,别总想着一步登天,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走,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啊。” 许一言当真是满脸黑线。 满腹牢骚,想道: “照你的说法,明明一步登天的是你好吧! “什么叫没那么复杂,你以为人人都是像你一样的旷世奇才吗! “我们普通人只有靠学习一代又一代人的实验总结,站在前人搭建台阶上,才能够勉强达到你们的高度啊!” 在心中吐槽发泄了一通之后。 许一言释然了许多,也想明白了。 天才的道路,本就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向他们是讨取不到任何可借鉴的方式。 许一言还是只能够靠诸葛庸。 “不知道那小子回来没有。等他回到城,看到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怕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小兄弟,你也别失落。” 云出月看出了许一言的低落的情绪,出言安慰。 “难得遇见一知己。我此刻也没什么东西能赠给你留做纪念,不如就将‘画境’这一小把戏传授给你,闲暇时刻,可以自娱自乐。你看如何?” 诶! 这机遇不就来了吗。 许一言大喜过望。 没想到自己来这一遭,不仅拿到了救庄小羽性命的全阳丹,还能够学到一门高深精妙的法术! 当真是踩了狗屎运! 最少得是两坨! 还得是哮天犬拉在人间的。 云出月所说的画境。 正是创造出画壁人间这样结界的法术。 这对于当今的天下来说,但凡是去了画壁人家一趟,可没有几个人敢说这是什么小把戏了。 还娱乐,那得把性命都给娱进去! 许一言激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求之不得啊,前辈!” 云出月摆了摆手,道:“你也别叫我前辈了,这样显得过于生疏,也把我给叫得老了许多,你看我难道不比你年轻,比你帅气吗?你我论兄弟吧。” 这可是上赶着的好事情啊。 也别假客气了,那显得多么的虚伪啊。 云出月不就正讨厌虚伪。 许一言赶紧拱手一拜,叫了一声:“云兄,云哥!” “嗯,许小弟。” 云出月点了点头。 “你救人在急,我也不便多耽搁你时间,暂且先传授你一部分吧。闲下来之后我将此法誊抄成册,送与你潜心研习。假以时日,方能掌握。” 许一言表示能够理解。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能够以一墙壁画就创造出一方世界的法术,就连名盛一时的高僧也抵抗不住,哪里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学会精通的。 只是...... 许一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云哥,今日一别,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地方,你又要如何将东西交给我呢?” 云出月浅浅一笑。 定定地看着许一言。 “难道,这小小的一个江湖,就能将你湮没了?” 许一言是听明白了他的这句话。 自己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 只要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足够响亮。 响彻了天际! 那么你就算是藏到地底下,也有人能够把你给揪出来! 许一言心道:“这应该也算是对我的一个考验吧,看我是否当真有资质,值得他传授如此厉害的法术。 宝刀只能配英雄。 狗熊即便是拿到了,也只会白白送命。 许一言想道:“反正现如今‘通冥付魂术’也已经暴露了,那我也就不再低调行事了,是时候要名扬四海了!“ “好!” 许一言伸出拳头。 “身为你的兄弟,我岂能给你丢份儿了,这天下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云出月也伸出拳头。 两个拳头碰撞在一起。 他道:“不。你应该要这天下,只有你的一席之地!” 许一言愣了愣。 这是要让自己把他也超过了? 忽然开怀大笑起来,摇了摇头,信誓旦旦道: “不!我要在天之上!” 云出月也笑了起来,道:“那好啊,我就留在人间,看你如何上天。” 许一言道:“闲话扯远了。云哥,你还是先把那部分法术教给我吧。我确实挺赶时间的。” “我今夜要教给你的。” 云出月伸指点了点那面孤立的土墙。 “是破境术!” 第六十五章:围攻! 破镜术属于画境的后半部分。 比起建立来说,自然是破坏要更加简单了。 许一言听完之后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出完美无缺的幻境或者结界,即便是深暗此术法的云出月也没办法。 只能是近乎于完美。 可近乎...... 那就代表还是有缺陷。 如果不能用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去摧毁被困的幻境和结界。 那就需要寻找其中的命脉破绽! 就像是鲁珀特之泪。 泪珠本身比一般的玻璃药坚硬很多,能在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下仍然保持完整。 然而。 若是抓住其纤细的尾巴。 只需要稍微施加一些压力,那么整颗玻璃泪就会瞬间爆裂四溅、彻底粉碎。 破镜术。 便是寻找鲁珀特之泪尾巴的窍门秘术。 后半夜。 许一言因为脑中的那个小人,比云出月想象中要更快的掌握了破镜术。 可以算是初步入门了。 这让云出月对他是刮目相看。 他赞道:“许老弟,我把你看浅了啊。” 许一言谦虚道:“云哥谬赞了,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下来慢慢消化呢。” 云出月颔首道:“这破镜之诀上手虽快,但要真正掌握其中奥妙,还是要多花心思钻研,多去破几个幻境才是。” 许一言道:“小弟谨记云哥的教诲。” “好了。”云出月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我也要去看看这人间,和原先有什么不同了。你我兄弟,就此告别,再会吧。” 说罢,踏风而起,晃眼就消失在眼前。 许一言向着风吹的方向挥手作别,道:“云哥,时刻关注我的消息,再会啊。” 也不知道云出月还能不能听得见。 许一言看了看遍地酣睡的人,想着天明醒来后,他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就特别的好玩儿。 此间事了,许一言也没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画壁人间已消失,老棍儿他们这些人是否能走出色欲熏心,重新振作开始。 他不得而知,也无能为力。 在老棍儿身上放了点金子,算是给他带路的这一趟幸苦费,往后生死如何,只能看他自己的毅力和造化。 还是要先进一趟城。 得把留城内的快马骑走。 这漫漫长路,许一言可不会踏风而行,只有老老实实骑马才是最快捷省力的方式。 正是深夜时分。 城门早已闭门,只有两三小卒打着哈欠站岗。 挡得住平民百姓,可挡不住江湖中的上武高手。 许一言不动声响进了城。 他的马就寄放在“平安客栈”中,不是廉价的客栈,位于城中繁华的中心地带。 一路走去。 忽然听到两侧的墙头和屋檐有轻微的响动。 就像是有猫在行走。 可这大半夜的,又不是发情的季节,城里怎么会有猫跟着许一言? 而且还不止一只。 许一言心下纳闷:“难道守门的有高手?误以为我偷潜进来是图谋不轨,因此才跟踪我?”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 只怕的是,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念头方起。 有三条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挡在了许一言的面前。 与此同时。 他的身后也不声不响的落下三人。 前后包抄。 许一言双眼向左右斜上方一扫,也分别看到有三人立在屋檐上。 看来并非是临时起意的跟踪,而是早有预谋的伏击! 前后左右都有人,总计是十二个人。 不。 应该是十二个一流的高手! 许一言被他们围住,四面八方都已被封锁死了,神色却不显慌张。 一旦慌了,自己的威风气势就先输了一大半,那还如何与敌手对抗? 许一言团团看了他们一眼,道:“几位朋友,是从哪里来的啊?” 前方当中那人站出来,方脸阔嘴,目光灼灼,如两枚亮星,一开口,像是有人在擂鼓。 只听他问道;“你就是许一言?信阳城的那个许一言?” 这话倒是把许一言给问懵了。 信阳城还会有什么事情,会给他遗留下现如今的麻烦呢? “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却并不答话,只问道:“是,或不是!” 许一言轻轻一笑,道:“我说不是,你们可信?” 那三人一齐摇头:“不信。” 许一言道:“既然你们已认定我身份了,那又何必再问。” 还是当中那人开口道:“冯余你还记得吧。” 冯余! 不就是冯老爷的二儿子。 难怪开口要说信阳城,原来是因为这档子事情啊。 许一言挑眉道:“哦,你们是百形拳宗的弟子?来给冯余报仇雪恨的。” 事情变得清晰了。 不过。 这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好巧不巧,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门来?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许一言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身上的丹丸瓶子,心想:“不方便对庄小羽下手,因此转过枪头,从我身上下手。” 只要许一言回不去。 时候一过。 庄小羽就不治而亡,群芳楼地道下唯一的活口也没了,那么背后的人自然也就安心。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而且对付许一言,用的也是江湖恩怨,门派之争这种理由,可以规避一定的风险。 这确实是一手好棋。 但前提是这些人能够成功的将许一言给留下来。 当中那人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不错。我乃百形拳宗弟子齐致胜!但我们并非是来报仇的。冯师弟败死你手,只能怪他学艺不精。” 许一言小心用余光观察四周,用轻松口吻道:“哦,那你们这么多人大晚上不睡觉,是出来赏月的?” 齐致胜拱手抱拳,铿锵有力地道:“冯师弟可以败,但是百形拳宗不能败!” 拳形,不能输给拳意! 他摆出了斗拳的架势,浑身真气倒腾似海,声如洪钟,道:“百形拳宗齐致胜,特来领教阁下四方拳!” 在这样严肃的氛围下,许一言禁不住笑了起来。 捧腹道:“有趣啊有趣,你们要证明自家门派功夫,那去拳意门投贴,讨教正宗的四方拳啊。想对付我就直说,何必用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抬起头,眼神轻蔑;“怎么?大晚上的你们也怕事情传出去,被江湖人背后议论啊。说你们百形拳宗尽是一群孬种,只敢找连拳意门弟子身份都不是的许一言麻烦,来掩耳盗铃,自我满足。” 许一言这是故意的。 就是想要激怒这些人,打乱他们的计划和部署,这样才有机会争取大的赢面! 然而这些人却并不上当。 他们的性子并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 齐致胜道:“百形拳宗,领教四方拳,试较高低!” 一话喊出。 那十二名彪形大汉的真气顿时翻涌起来。 好家伙。 原来不是一对一单挑车轮战消耗,而是更加直接高效的以多欺少的围攻! 第六十六章: 嗑药开挂了 默契非常。 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事先排练过多次的。 那方脸汉子的话音一落。 四面八方的人便一齐纵身攻来,拳法有形,有如群狼冲咬,猛虎猎杀,是厉害非常。 各个方向都有人,封锁住了许一言所有的退路,让他只有接下他们所有人的招数。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二十四只开石裂碑的铁拳! 只要挨上一拳,许一言的小命能否留住,可就看天意如何了。 这十二个人全都瞄准的要害之处,而且全都是不要命的出招方式。 视死如归的冰冷眼神。 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死士,只有强力的进攻,没有所谓的防守。 这么做,为的就是让许一言应接不暇,最后无可避免的出现破绽。 致命的破绽! 这实在是一群难以应付的敌人。 和不要命的人决斗,即便能赢,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一言不想死,也不愿意脱层皮,所以他并没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且在原地等待。 五指有长有短,人的武功也是有高下之分。 许一言是他们猎杀的目标。 是有过实力的估量,因此每个人都是不遗余力的出手,所用的也是狠辣的杀招。 他们虽是同时动手,虽然大多数人的境界都差不多,但彼此之间的实力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差距。 尤其是在全力以赴的这种状态中,会进一步的放大他们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会拉开他们的距离,让他们固若金汤的杀招,在成型之前出现缺口。 虽然这个缺口转瞬即逝。 许一言所等待的就是这转瞬即逝的时候! 他的境界,毕竟要比这些人高一点! 这一点,就足以让许一言的身手和速度快过他们所有人! 缺口出现在了后方。 长着獠牙扑咬下来的狼群中,混有一只气势更浑的下山猛虎。 他们兴许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在排布站位的时候,特意将这一缺口留在了身后。 身后本就是一人的视野盲区,一般人是没办法发现身后的事情,更何况是转瞬即逝的。 但许一言一直在用余光留意,而且他并不是一般人。 在“群狼”与“猛虎”之间出现了身位差距的时候,许一言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 积蓄已久的真气在此刻爆发,人如一道闪电,转身一拳,后发而先至。 决堤似海的拳意,对上了扑食猛虎的拳形。 下一瞬间,老虎被重重砸落在地,一声闷哼不省人事。 许一言取代了猛虎的身位。 左右开弓,猝然出手,抓起身旁那两人,猛的一撞。 两人撞得口喷鲜血,这一下就毫无还手之力。 许一言将其抛向两边,给其他敌人造成冲击的阻碍。 人还在半空中。 忽在喧闹的喊杀声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破空啸叫。 是暗器! 居然暗中还藏有人在放冷箭! “这就是名门正派的手段吗!” 许一言厌恶的啐了一口,身子出现不可思议的转动,堪堪躲过了暗中的致命暗器。 前方屋墙出现闷声的炸响,塌了一大半。 这暗器来得十分突然。 躲过已是不易,许一言没能探听出放冷箭之人的方位。 “好一个妖人!” 方脸汉子一声威喝,拔地而起,双拳好似那流星铁拳,飒沓而来。 与此同时。 其余人也及时转变身位,拳风扑面,好似山崩在前面。 许一言一拳先打退那方脸汉子,借力顺势临空踢出数脚,伸手探前,又是招架,又是去抓人的手腕。 他一个人周旋在九个人的包围之中,凭借着双方的实力差距,尚能不落下风。 然而这群人拼了命也要为其他人制造机会的这种打法,也着实让许一言有些头疼。 但也仅是有些头疼而已。 许一言的身子灵活远胜常人,往往能在避无可避之际,出乎众人的意料,顺便在打出一记重拳。 三十招过去。 人群中又是一声闷哼,一个人倒飞出去,躺地不起。 九个人变成了八个人。 似乎是知道估错了许一言的真正实力,知道他们几个人是打不过了。 方脸汉子大吼一声:“罢手!” 八人闻万一立即收招后退。 虽是不打了,但是他们的站位依旧是拦截着许一言。 看样子并没打算放弃。 许一言看了一眼被自己打倒在地的那四人,咬破手指,朝他们的方位甩手而出,道:“现在想退,可是来不及了!” 点点血滴在夜色的包裹之下,不为人知的飞进了那四人的眼中。 许一言当即掐指变换,默念了两段咒术。 役尸遗存! 傀儡作戏! 就借你们自己的人,来对付你们! 情况有些不对了。 方脸汉子等人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淡绿色的小瓶子,不由分说就往嘴里面倒。 “嗑药?” 许一言操控起那四人站立,真正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的死士出现了。 “现在才吃,是不是有些许的晚了。” “多嘴多舌!” 方脸汉子的语气变得暴躁,双眼好似有些发红了,圆鼓鼓的瞪着。 这八个人,吃下那小瓶子里的东西后,神情和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效果是立竿见影! 他们身上的真气不断在增强,已经满溢而出,将周身包裹住,好似沐浴着一团熊熊火焰。 身上似乎是有点痒。 他们怪异的扭动了脖子,活动着身体。 口中开始垂涎,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像那饿急了的野狼。 许一言皱着眉头:“吃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实力突飞猛进了!” “你,今天必须死在这儿!无论如何!” 方脸汉子大张着嘴,率先打来,速度和威力已不能和之前相提并论了。 有些出乎意料。 拳头倏忽之间就出现在了面前。 许一言忙抬臂招架。 一拳落下。 竟震得他手臂酸麻! 由不得多想,迅猛一踢,先将这铁塔汉子踹开距离,短时间可接不得第二拳啊。 许一言不由得大惊:“我去他大爷的,这是开挂了吧。” 忽然想到了杨生华。 他们吃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东西吧! 能让一个上武五脉的人,一下就登入宗师三境的领域,并且还能越战越猛! 这东西现在给本就有宗师一境的人吃下,那实力岂非也和许一言一样。 宗师之上,临空之下。 没时间多想了。 剩下那七人已攻至面前,方脸大汉也不会是退后了五步便止住退势。 拍了拍腹部灰尘,捏起拳头咯咯作响,道:“你这劲不够啊!” 应付这七人已是难缠。 如若再加上有点势均力敌的方脸大汉,许一言可就真没招了。 幸而还有四个帮手。 一面应敌,一面操控那四人,去拦截方脸大汉。 然而红了眼的大汉已不管面前的是都同门熟人,只要是挡在眼前的,都是砂锅大的拳头招呼上去。 这四人不是对手。 数招过后便给一拳一个的打飞出去,撞翻了几家民宅,惊起数声炸雷。 “抓紧时间!在官府来人之前解决!” 方脸汉子沉着脸说。 他正欲提拳冲上,忽然听到有车轮滚滚的声音,正朝着他们缓缓而来。 不由得扭头看去。 却见长街的深暗中,飘忽出来一个佝偻老汉。 他推着一辆装着木桶的板车,视若无睹地朝着战斗的方向而来。 木桶中传来一股酸臭刺鼻的味道,竟是那夜香! 这是个倒夜香的下贱人。 可这人淡然从容的神态,让方脸汉子不得不提起谨慎,转身戒备地面向他。 暗中的人,怎么会好端端放其他人过来这里? 更何况。 现在根本不是倒夜香的时候。 夜深人静,有哪家哪户的人会出门来倒夜香? 那是清晨该做的事情。 所以,这个佝偻老汉一定不简单! 在距离方脸汉子一丈距离的时候,板车停下来了。 佝偻汉子埋着头,低声下气道:“诸位好汉爷,能否让个道给小人,这满车的污秽物,脏了各位爷的衣裳,小人了赔不起。” 不会有常人的胆子这么大,看到江湖人士决斗,不是避而远之,而敢上前来叫停。 方脸汉子扭了扭脖子,药效正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经脉,体内的真气爆棚增长,还没有到达鼎盛。 他气势汹汹,睥睨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话语含风,劲猛的一道风。 吹倒了板车,倾了满地的夜香,恶臭漫天。 同时,也吹起了佝偻汉子披着的长发。 脏兮兮的一张丑脸之下,有一双违和的眼睛。 眼神冷峻。 就像两颗宝石,镶嵌进了一堆泥土之中。 四处流淌蔓延的夜香泡湿了他的草鞋。 他提了提脚,冷冷道:“你们得赔。” 说罢。 扬手翻腕,射出数点寒星。 微蹲起身,人随着寒星而来。 许一言见了这一手飞针暗器,不由得惊道:“林老板?” 第六十七章: 故友重逢 数点寒星先手发出。 然而佝偻汉子的一记俯身冲刺,却先于自己所发的暗器,闪身临近方脸汉子面前。 蓬乱散发之下,那眼神比那暗器更加冷寒。 出手,指如剑戟,直刺对方要穴。 这一变化来得好生奇快。 方脸汉子兀的一惊。 若是最初的实力,这一进攻是决计挡不下来的。 好在他体内的药丸已经尽数生效。 今非昔比! 瞳孔猛地一缩。 已经看清了佝偻汉子出手动作。 集全身真气于穴道之上。 鼓起了一团团肌肉。 以蛮硬的方式抗下了来人的点刺。 然这只是挡下了其一的进攻,佝偻汉子一低头,数点暗器无声穿发而来。 方脸汉子没时间闪躲,也无法在佝偻汉子面前躲开。 一咬牙,只得鼓起肌肉,抬起了左臂。 同时右拳成势,从下打出,逼退了佝偻汉子。 方脸汉子手臂一阵麻痛,紧忙看了一眼,月光下闪熠七八点亮光。 好在他真气足,平时练拳也刻苦,手臂的强度和肌肉的密度大,这暗器并没能射穿,只是插入了大半。 抬起右掌准备拍出左臂上的暗器。 然而却拍了个空。 他又没喝醉酒,眼睛也没有花,怎么会连自己的手臂也拍错了位置? 其实并没有拍错。 只不过右掌拍打出去的同时。 他的左臂也闪动了。 “这......” 方脸汉子眉头一皱,捏了捏左拳,发现左臂被一股力量所辖控。 看向佝偻汉子。 只见他抬起了五指,张开,手指微动。 方脸汉子便感觉左臂已不受控制,忽地朝着自己挥拳。 勉力抑制住了。 双目已是红如沁血,牙龈也迸出了血渍,道:“你是娃娃婆婆?我们何曾得罪过你,要专与我们不对付。” 佝偻汉子冷冷道:“你们拦我路了。” 指上使力,方脸汉子的左臂已微微颤动,好似压制不住了。 这理由实在够烂的。 摆明了是要来帮许一言解围的。 方脸汉子真气披身,颤抖的左臂慢慢镇定下来,与佝偻汉子势均力敌。 他道:“既然如此,那就连你一块儿收拾了,也为江湖除去一害!” 佝偻汉子道:“我也希望如此。” 佝偻汉子的突然出手。 牵扯住了方脸汉子,让他无暇顾及另一旁的许一言,缓解了少许的压力,让他可以应对另外的敌人。 然而以一对七。 尤其是磕了猛药的七个高手。 许一言讨不了多少便宜。 仅仅是维持一个敌我平衡,就实属不易了。 更别提还要时不时提防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暗箭伤人。 许一言不与他们硬碰硬的接手对招,只利用自己灵活的身体和矫捷的步伐,与这七人周旋。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在他们药效还没有完全发生效的时候,还能够勉强的应付这几个人。 可一旦他们的实力增长到了同许一言相差无几的时候。 胜败岂非就是在一瞬间产生。 佝偻汉子和方脸汉子那两人斗得正紧,一时半会儿可能并不会结束战斗,并不能指望那人腾出手来帮自己解围。 许一言心中一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药。 那岂不是被控制了的那四人身上也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放着不用。 “那就大家一起开挂呗!” 许一言一边拆招闪躲,一边操控起那或死或晕的四人,果真是从怀中摸到了那翠绿色的小瓶子。 让他们服下丹药之后。 许一言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通过“役尸遗存”所搭建的联系,传来了莫大的四股力量,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生。 这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不过这力量来得实在太过猛烈了。 惊涛骇浪都不足以形容。 想要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莫大力量,身体在所难免的会有一些损伤。 不过。 这些药并非是许一言亲自吃的。 损害自然用不着自己的担着。 役使四徒参入战局。 那七人并不知晓自己的同门已被许一言所控制了,还在劝道:“你们伤重,莫要在来了,他不是我们的对手。” 全部注意力都在许一言的身上。 也对同伴没有丝毫的防范之心。 许一言微微冷笑。 被役使的四人忽然转而向旁边纸人出招发难。 他们全然没料到这出。 肘腋生变,防止不及。 有四人当即被轰打飞出,又是砸坏了不少的民宅房屋,惊扰起了百姓的歇斯底里。 另外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震惊。 手上的动作一滞。 乘他病要它命! 许一言抓住了他们的这一破绽。 转守为攻,联合那四人一同,以快刀斩乱麻之猛势,打得那三人乱了节奏,手忙脚乱的。 狼狈得节节败退。 这种局势,必须要尽快的结束战斗。 可一点都耗不得。 许一言出拳威猛凌厉,招招攻其致命要害,以五围三的强势猛攻之下,不过十招,便击毙了那三人。 乘热打铁! 转头看另一边的战况。 方脸汉子浑身气势如虹,冲天而起. 佝偻汉子明显快要不敌了,接招已是非常的吃力了。 许一言喊道:“林老板,我来帮你了!” 就要动身。 却忽有四股劲气冲来。 在倒塌的墙壁之下,那四人又站了起来。 那丹药除了增长真气之外,似乎还能够麻痹身体的感觉,促进身体的各种激素也猛涨。 身体挨了重拳的他们。 本该是致命伤势的,可却只是吐了一口血,眼神变得更加的凶猛异常,全然不似受伤之人的状态。 未发一言,便一齐攻上前来。 濒危血怒,招式更加威猛,甚至还能增加暴击。 简直就是在燃烧生命。 许一言皱眉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搞得比邪教子弟还要邪门了!” 药效已完全发挥了。 他们所有人的状态都到了一种狂暴的地步。 许一言不想和这样的人拼斗。 卖个破绽跳出战斗圈。 让役使的四个人与他们鏖战不休。 互相之间都是不知疼痛,磕了丹药的,正好可以互相匹敌。 而许一言则抽出手来,去帮助佝偻汉子。 忽听一声口哨。 远处有火把燃亮而起。 方脸汉子歪了歪头,好似是在努力的压制住某种东西,左右双拳互相捶打,在拳头交撞的地方迸出一拳气浪。 他压着声音喊道:“时候到了,该走人了!” 可却不闻一点回答声音。 那四人的功力不够,已经是打红了眼睛,思维已是被暴戾情绪完全的控制住了,身体已经是在强弩之末。 七窍流血,仍打得不休不止。 方脸汉子怒喊道:“走啊!” 无人响应。 唯有拳脚相加之声。 许一言扶稳了佝偻汉子,赶步上前,喝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朝着方脸汉子后心窝打去。 “走啊!” 方脸汉子如不知晓,伸臂拦腰抱起那四名同伴,身被吃下了许一言的拳头,往前趔趄了一步,重心险些不稳,却还是咬牙稳住了。 脚下踏出了一个深坑。 回头一记怒目头锤,一只硕大的真气虎头,怒目生威,张嘴咬来。 许一言不敢大意,只得回防挡下。 然这却是一记虚招。 方脸汉子转身跳起,遁入了黑暗之中。 许一言想要追。 却是一发冷箭从暗处射来,挡下了他。 佝偻汉子道:“你们的动静太大了,城中捕头已经出动了,不想惹麻烦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说完话。 已经不等许一言回应,先行一步往城外方向逃去。 原本好端端的一条街道。 经过短暂且激烈的两场战斗之后。 已经变得破败了许多。 倒塌的民宅。 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和救命声。 许一言知道,这并非是他的过错,若当真调查起来,自己最后肯定也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 城中的捕快肯定是不会轻易还他自由的。 可现在他没有时间多家耽搁了。 庄小羽还在等着他回去救命呢。 “林老板,你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我有事情要问问你呢。” 许一言叹了口气。 转身朝着佝偻汉子消失的方向离去。 第六十八章: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出了城不久。 许一言追上了那佝偻汉子。 他的背已经停止起来。 随手在衣摆下撕下一条布带,将头发绑束起来,展现出了那张冷峻却好看的脸庞。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有时候说的并不太准确。 长得帅气的人。 即便是穿着乞丐的装束。 那也是一个新奇的潮流和时尚。 林老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即便身着破烂补丁,头发也只是粗陋的梳理了一下,可浑身的气质已与方才那推着夜香的老汉浑然不同。 是一个江湖的公子。 他停在这个地方,其实是专门等着许一言追来,不然以他的轻功和藏身技巧,是早就没了人影的。 离城已经足够远了。 而且这地方也十分的僻静。 是一片杂树林。 易于隐藏。 城中的捕快并没有看到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搜查不到这个地方来。 许一言走上前,带着诧异又惊喜的表情,问道:“林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啊。而且,怎么还去倒起夜香了。不干老本行了?” 算得上故友重逢。 但林老板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面孔。 抬眼淡然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已今非昔比了。不过惹麻烦还是一如既往。” 许一言耸了耸肩,无奈一笑,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不是我去找麻烦,而是麻烦来找我。我也想安安静静的寻仙觅道啊。你说是吧。” 林老板不置可否。 许一言打了个哈欠,道:“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对我下手。” 他可不相信会是碰巧遇上这种小概率事情。 林老板看了看来时方向,道:“你似乎也很赶时间,我们边走边说吧。” 二人复又动身。 一路上,林老板长话短说,及其简明扼要的述说离开信阳城后的经历。 当年他将许若送去了饮霞观。 在暗中密切关注和照顾着许若,在得知她已经通过层层的甄选,正式拜入了饮霞观的内门弟子。 今后在江湖上已有了一方屏障。 于是也就放心的悄然离去。 可这天地偌大,林老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兜兜转转。 居然又回到了西蜀。 信步随缘的来到了一个小城镇。 不想要引人注目,只愿能够平稳的生活下去。 因此特意去做了倒夜香的工作。 从事这样的行业。 别说是引人注目了,你就是走到别人面前,别人都不乐意抬眼看你一眼,还要掩着鼻子将你给撵走。 不过能够在这里遇上许一言。 确实是缘分所至。 林老板不愿好不容易安稳的生活再次被打乱,因此并没有与许一言相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在他身上。 关注着。 隐隐约约猜测到或许会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 许一言出现后不久。 城内又来了一批上武和宗师境的高手。 虽然是改了江湖的打扮,刻意在装作普通的歇脚商客,可林老板细察入微,还是看出他们的身份。 指关节有硬茧。 是练拳的。 而天底下最有名的两大拳法门派。 无外乎百形拳宗和拳意门了。 而这两个门派,恰好都与许一言“沾亲带故”。 林老板便留心在这伙人身上。 一开始只不过是藏在暗中观察,见许一言快穷途末路了,也就顾不得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险,只得出面相助。 无奈何。 毕竟曾经在一条街上相处了叙旧。 此时天已大白。 许一言和林老板赶了一夜的路程。 途中在田舍农家,他们悄悄借了几件衣裳更换。 租借的银子自然是许一言给呗。 已走出了那座小城的辖区,距离成都也不过大半日的路程。 七天的限期完成来得及。 也就不急于一时了,他们停下来在路边茶摊歇息片刻。 许一言谢了昨夜的事情,并道:“林老板,昨夜你的出手,已是给自己惹上大麻烦了。那些人溜回去,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停顿了片刻,看了看林老板。 他正在闲暇的饮茶吃馒头,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于是便继续道:“是我把你拖累了,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林老板停下咀嚼,抬起头来,道:“请注意你的说辞,我怕旁人误会。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言。” 许一言哈哈一笑,贱兮兮的道:“林老板,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别走了吧,跟我一块儿踏江湖。就像昨晚上那样,彼此之间也能够个照应不是?” 想邀请林老板入伍。 毕竟现在的敌人越惹越多,许一言他自己也必须要扩大队伍来与之抗衡了。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毕竟有限。 不能够继续单打独斗了。 当然。 许一言其实还有另一个没有明言的目的。 林老板人长得又帅,武功实力也不容小视,年纪也不是特别大,正当是激扬岁月,闯荡江湖搏得打好名望的时候。 怎么会隐藏自己锋芒,甘愿去做缝尸匠人,甚至是去倒夜香。 如此无下限的作践自己。 也就只有是在躲避仇家的追寻了。 在丧葬街的时候。 许一言兄妹二人,也是多次受过林老板的帮助的,这一次也是为了救他才在江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功夫和身份。 恩情是要回报的。 许一言邀林老板入伍,除了给自己找一个得力的伙伴,便是要替林老板挡一挡他的仇家追杀。 “林老板,你意下如何?” 林老板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充耳不闻一般的慢慢吃着手中的馒头。 吃完了,再将茶水喝完。 从怀中摸出几枚铜板拍在桌上,起身道:“你不是赶着救人,还有时间在路上耽搁?” 没有自个儿走。 那便是同意了许一言的邀请。 “哈哈,到了成都城,我可得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酒。” “没忘,没忘,回去咱就一醉方休!” 二人一同回到成都城。 其时至黄昏。 许一言能明显的感觉到城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街头,巷角,巡查,盯梢。 他心道:“看来走的这些时候,庄捕头和明灯馆的人对群芳楼一案还是没什么头绪。” 先行赶到吴先生的医馆。 能察觉到暗处有人在盯守,许一言知道是那些年轻一辈的明灯馆子弟。 他们希冀能够从庄小羽的身上,获取到相关的线索和情报。 只不过事情的真相会让他们失望罢了,庄小羽对这件事情了解的,还不如许一言的多。 她作为幸存者,完全是因为体内的阴煞之气,让群玉山误以为已经身亡。 并因为修为太浅,消化不了她一身的阴气,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许一言拿出了全阳丹。 吴先生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炯炯有神,虔诚捧着那一枚小小丹丸。 “这,怎么会提炼得如此精纯!这,这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了,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激动不已。 一个劲儿的询问许一言。 这是从哪儿弄到手的,是哪一位隐士高人的手笔,他想要去拜访,甘愿去做一辈子的烧炉老仆。 许一言心中笑道:“你就是想去,只怕别人还不乐意收你呢。” 只说是一位隐士高人飞升前留下的宝物,是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得知。 只不过以前不了解其用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敢胡乱用,这次为了庄小羽,特意去取来。 听说制丹人已飞升离世。 吴先生也就罢休了,是啊这样的东西,也就只有仙人才可以做出来。 将全阳丹给庄小羽吃下。 只见有一道橘红色的气焰浮现在她的嘴里,顺着吞咽的动作,一路的送服到了五脏六腑。 那一抹橘红色的气焰,如星星之火,落到了干柴枯草之中,瞬间在庄小羽的体内掀起一股燎原之势。 看着庄小羽浑身被淡淡的金黄色火焰所包裹,火焰的内里有淡淡的灰色烟尘在燃烧。 吴先生感叹道:“纯阳之气已生效了,与这女子体内仅存的点滴阳气相会,那阴煞之气已然溃不成军。” 看着庄小羽的脸色在火光的笼罩和映照之下,已经有了生人的气色,呼吸也渐渐有了气力。 许一言心下石头落地,道:“吴大夫,那么她几时能够醒转过来?” 吴大夫查看了一下伤势,点了点头,道:“再有三日,能阴煞之气悉数被灭,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许一言大喜,拍手道:“如此甚好!” 吴先生又道:“虽说是无生命大碍了,但毕竟腑脏经络受侵严重,要想恢复以前,还要好好的静养一段时间。” 许一言道:“人没事了就好。只是需要静养,不用卧床吧?” 吴先生道:“那倒不用,就是短时间内经脉较弱,最好是不要与人动武。” “那还好”许一言拍了拍一旁的林老板,“有我俩人守着她,也没多少机会让她出手了。实在打不过,咱跑的能力也是少有人能赶上的。” 这个是非之地,他已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了,树敌太多,而且还有个“拳头”组织的不死杀手。 不能够在这旋流的中心。 许一言皱眉骂了一句:“这狗日的诸葛庸,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 医馆外有人走了进来。 是许一言见过的,明灯馆府邸中的那个看门家丁。 他这个是个来干嘛? 难道…… 许一言忙问道:“是你家少爷回来了?” 只见家丁面有忧愁,摇首道:“少爷他出事了!” 什么! 许一言大惊:“怎么一回事,他明灯馆的少馆主,不说自身武艺高强,就凭他的身份,这江湖中有人敢轻易动他?” 第六十九章:穷山恶水 那家丁从怀中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泥瓷娃娃。 一条裂缝从上到下,将娃娃划分为两半。 “这是少爷临走前交给我的,说的是如果娃娃无缘无故裂开了,那就一定要拿过来找许少侠你,说你知道如果救他。” “拿来找我?” 许一言满头雾水,小心翼翼的接过泥瓷娃娃。 可一接到手上,那娃娃身上的裂缝忽地加深了,嚓卡一声轻响,对半裂开来。 家丁见状,脸一下就刷白起来,跺脚紧张道:“啊,怎么会这样啊,我明明很小心的啊。少爷、少爷他不会当真出什么事情了吧。” 说完又立即扇了自己一巴掌,转头狠狠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岂是我这种下贱人可以咒的。少爷他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许一言满腹疑虑,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娃娃,当中裂开的缝隙中,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土块。 娃娃的内部是空的。 唯独有这一个椭圆形的土块。 这个东西,是诸葛庸特意留给我的?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当真是遇上大麻烦了,还是在给我搞恶作剧啊。 要真是你都搞不定的麻烦,我一个无名之辈,难道还能帮你摆平不成? 这么高看我啊。 许一言一边猜想,一边将那土块给捏碎了。 嘀嗒。 有艳红的液体落在地上。 许一言半个手掌都是那艳红的液体。 一旁的吴先生开口道:“这是......鲜血?” 林老板也点了点头。 土块中竟然储藏这鲜血。 许一言顿时醒悟过来,忙道:“快,给我拿点纸或者什么布帛之类过来!对了,再拿一根毛笔!” 众人不明所以。 但还是立即动身去找东西。 吴先生是这里的主人家。 自然知道纸笔在什么地方了,在落下第三滴鲜血的时候,一张白纸和毛笔便递到了许一言的手上。 许一言当即用带血的手在毛笔上一抓。 鲜血润笔。 随后又用血手拿过白纸,双手灵活翻转,快速的折叠出了一个扁平的小纸人。 众人好奇的盯着他看,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事情,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档口开口询问,怕耽误了重要的事儿。 沾血纸人做好了。 许一言又用血色毛笔在地上画出了阴阳八卦的法阵,并且细分了天干地支等数个小格子。 到这一步。 即便是那家丁也看懂了。 “这,这不是我们家的八卦阵法图吗?许少侠你也会?” 一旁的吴先生见识比他高。 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可它们并非同一法阵之术。这小子所画的,透着......透着......” 一旁的林老板接话道:“透着一股阴凉。” 吴老板接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一股阴凉。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啊,没见过啊。若是我师傅在的话,肯定就知道了。” 许一言可没空搭理他们。 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可知道你家少爷的生辰八字?” 家丁忙点头答道:“我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遂说了出来。 许一言听罢,将血纸人放在了对应的方格之内。 家丁不免有些担忧起来,问道:“许少侠,你这......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是在下巫蛊降头?” 许一言道:“你家少爷都信我,你还不信?” 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那纸人双眼之上。 这是许一言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使用“通冥付魂术”上的功法。 因为他知道,从群芳楼一事过后,他没必要在继续隐藏下去了,也根本没办法继续隐藏,迟早会暴露了。 那何必还藏着掖着? 当下就手掐指诀,口诵密咒。 忽地有风从地下吹起。 那纸人腾然立起。 众人不免惊了一下。 林老板微皱了一下眉头,道:“这......这是......” 纸人僵硬的向左转身,顿了顿之后,又朝右边微微转动,随后似乎在确定什么,稍候片刻之后,抬脚动了起来。 许一言没空和他们废话了。 望了一眼林老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林老板,你是我值得信赖的人,庄小羽就劳烦你替我照看一下。如果可以,先离开这里吧,我们在那个地方汇合。” 再回来的路上,许一言已经告诉了林老板,他接下来回去的地方。 天山之巅。 并没有问什么原因。 就像是曾经在缝尸铺一样。 林老板淡然点头,接下了这件差事。 男人之间的承诺,向来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许一言大笑。 果然有一个让人信任的同伴,是一个十分宽慰的事情,可以省却自己许多的麻烦心事。 谷泷 弯腰抓起正在缓缓朝外走的血色纸人。 将其放在掌心,道:“你家少爷交给我吧。给他办了这么多事情,还没兑现给我的东西,怎么能白白便宜他了。” 告别众人,在染血纸人的指引之下,许一言骑着快马出城而去。 晓行夜宿,偶尔星夜兼程。 翻山越岭,弃马行船。 许一言去往的地方是越来越偏僻,一路上少有人家,下了船连马也买不得,只能转而步行。 这一日天高气热。 午时太阳更是毒辣,蒸得遍地生烟,灼浪滚滚。 许一言走得累了。 一路的追魂索引术也消耗了他大量的真气,使得身心和灵魂都疲惫不堪。 因前方只有一条大道,左右两边尽是荒野,连一颗足以庇荫的树木也没有。 许一言看纸人只是往前走,于是解了法术,啃了几口干粮回了口气,顶着烈日拔足狂奔。 不一会儿。 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长串人影,在这片草不生的黄褐色大地上,像是一条长虫在缓缓蠕动。 许一言心中想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没住家人,这么多人赶路,兴许是商队。” 有人就有吃的,有水喝。 许一言口中生津,脚步加快,刮起一阵风似得赶到近前。 傻眼了。 耳边听着不断响起的哗哗啦啦的声音。 这哪里是什么商队啊。 这一长串人全都打着赤膊,双手在后被锁链拷住,前后相连成串。 他们裤子也是破烂不已,脏得已经分不清本来颜色,腿脚上是干掉的污泥和其他脏秽。 一路上的拉屎撒尿,全都是保持这个样子就地解决,满腿裤子都是,一靠近就有一股叫人作呕的酸臭味。 在这一串人的左右,有四匹马。 马上有四名大汉。 他们袒胸露背,目光凶狠,蒲扇一样的巴掌扇着风,嘴里叽叽歪歪的,在咒骂着这毒辣的太阳。 他们的腰间佩着无鞘钢刀,在烈日之下,明晃扎眼。 这四匹马的一侧紧随一人,赤膊烂裤,浑身黝黑,扛着一把大伞,替那马背上的人遮阳。 这是押送犯人的队伍。 那四个凶狠的汉子正是押差捕快。 许一言掩着鼻子,上前去打声招呼,恭敬的道一声好,想要花银子买点水喝。 谁知那公差头也不回,粗声道:“你他奶奶的,你爷爷我喝的水都不够,那儿有剩的给你?快滚快滚!” 许一言碰了个钉子,心中固然有气,可自身有要事,对方也不是普通身份,便不想节外生枝。 正准备告辞继续赶路。 但那一瞬间的杀气,也是惊动了最前面那公差。 只见他微一动容,转头看了一眼许一言。 立刻报以歉意笑容,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三岔口,那里有茶摊,你可去那里买水喝。我们实在也是没水了,这些犯人一路也是干得紧,连尿都没了。” 这也是实话。 这群犯人一个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伸着个舌头耷拉着。 许一言谢了一句,往前方茶铺赶去。 果真见到如那人所言。 三岔口处有一棚子小茶摊,摆了三桌在外,只没什么客人。 店小二也在打瞌睡。 许一言口干舌燥,忙大声要了一壶茶,并拿出了一个银元宝。 这银元宝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买下这整个小茶铺了。 可那茶小二却是漫不经心,被人吵醒了美梦还有些不高兴,拉长着一张脸,打着哈欠,道:“水在缸里,茶在罐里,柴在灶前。” 说罢,趴在桌上继续睡了。 许一言傻眼了,这哪像做生意的,把店开在这么荒僻无人的地方不说,就这个服务态度,不是把客人往外面赶吗! 可客人还真赶不走。 能一路走来的人都心知肚明了,这附近也就这一个可以休息喝水的茶摊了。 错过之后,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才有下一家店。 能怎么办? 只有忍一忍呗。 许一言只是口渴,其实喝不喝茶都无所谓,直接去到那水缸,试了下没有毒,这才放心大胆的开怀畅饮。 “舒服!” 喝完凉水,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该给的钱没有少。 临走,许一言问道:“小哥,劳问一句,这是什么地界了?前方多远出才有人烟住家?” 那小二头也不抬,没有好气的嘟囔道:“跟大道继续往前走,三十里外就有一镇。” “多谢。” 许一言说着小二的话,上大道走了一会儿,将染血纸人拿出,重新施法。 却见那纸人转了个方向,朝着左边走去。 许一言转首眺望。 前方入目,是一座绵延朦胧的大山。 “诸葛庸在那山里面?” 第七十章:危机暗伏 一路走去,青山蔼蔼。 山脚下蔓延一条小河,圈绕出一个密集的小村落。 村中人并不多。 更是少见有老弱妇孺等。 许一言一走入这村落,就觉得周边人的眼神有些怪异。 整个村子。 就好像是没什么笼罩着,让人感觉到十分的压抑,不自在。 那些散坐在小茶铺的青壮汉子。 就穿着一条兜裆裤。 全身晒得黑漆漆的,身上已然是看不见气力,面色黄的、白的、青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几个常人神色。 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 端着手中的茶,就像是一尊只会移动目光的雕像。 而那目光,也不过是死鱼目光。 除了这些怪异、颓丧的男子。 自然也是有红光满面,穿着得体的人。 他们身上是带着武器。 或刀、或剑、或棍,不一而足。 天气也是热得很。 他们大马金刀坐在有屋檐的酒馆,喝得满脸通红,赌得热火朝天。 是独一份的喧闹。 许一言的独自到来,让他们顿了半响。 那片刻的安静。 让整座村子显得更加的死寂。 许一言目光一扫而过,这些喝酒赌牌的壮汉,都是有过岁月的练家子。 这样一个快灭亡的村落。 聚集这这么多练家子,那此地定然不会太平。 许一言并不想无端惹事。 微微一笑,快步离去。 那群众人目光定定看着,直到走得远了,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喝酒吃肉,继续酣畅赌博。 能让诸葛庸出事的地方。 怎么也是龙潭虎穴了。 许一言是不敢掉以轻心的,早就隐藏起来了自身的真气,装作是一个无端过路之人。 纸人将他带领到了山脚下。 离得越近,魂魄的感应也就越是强烈。 看样子只有进入山林才有线索可寻了。 进山的道只有一条。 村落破落,只有破烂的阡陌小路,坑坑洼洼尽是坎坷。 然而这上山的道。 却修得是宽大厚硬,夯得是结结实实,堪比官道。 这可不寻常啊。 许一言有些犹豫了。 但手中的纸人不管不顾的就要朝着山中走去。 一想到今后要面临的困境。 这破桎梏之法,是务必要拿到手的。 稍作思索,盘算了几个意外之下的脱身之法,这才倘然前进。 山脚下。 道路上竟然还有栅栏。 一旁有一个二层小屋子。 门口桌前有一胖老汉。 许一言心道:“这怎么还是旅游景点,安排人在这儿收门票不成?” 上前问询,道:“老哥哥,这是不能进山吗?” 那胖老汉点了点桌子,道:“进山可以,但你这样进不行。进去就是一个死字,得在我这儿买点东西,才能放你进去。” 许一言心中偷笑:“这不就是变着法的收拦路费,这山中就是有豺狼虎豹,伤得了你们,还伤得了我不成?” 不过为了低调行事,还是卖了吧。 东西也不多,一件粗糙的藤衣,一根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棍子,以及给了一个篾篓子。 这些极其普通的东西。 要了许一言十两银子。 不可谓是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买了这些东西后,那胖老汉也就搬开了栅栏放行。 许一言被敲诈了,但在这种情况也只能笑着谢一句。 胖老汉最后叮嘱道:“记着,下来的时候,得留五成东西下来,这是规矩!” 许一言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山中有什么名贵药材之类的,他的目标并不是这些,点头道:“知道了知道。” 山上不久。 太阳慢慢开始落下。 这藤衣服穿着又丑又笨拙,许一言正准备脱下,忽然就看到前面乌泱泱的出来了一群人。 全都是同他一样的装扮。 这些人实在太多了。 把整条道都给占满了。 而且看他们的架势,一点儿也没有想要让道的意思。 许一言就主动避开,让这群人先行走过,并偷偷的观察他们的状况。 这些人的竹篓子里面,装着的是蛇。 身上会有一些斑点。 许一言大致判断,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已经身中了毒素。 只不过并不致命,因此还能活着。 许一言忽然想到了曾经学过的一篇文章。 捕蛇者说。 此情此景,不是很符合文中所述之状吗。 许一言心道:“难道诸葛庸来这里,为的也是这些人?”目光不由得又回到了他们的竹篓中,透过细小的竹篾缝隙,能够看到这些蛇都是方头身黑,唯独腹部又一条白线。 不清除这是什么蛇类。 但肯定不是什么凡种。 否则不会有人在这山脚下设障碍收买路钱。 但这些都与许一言此行无关,因此并没有特别的放在心上。 等那群人游魂一样走过。 许一言这才将纸人再一次拿了出来。 天慢慢的黑了。 山中天气也是变化不定的。 忽然就有了风。 凉飕飕的。 二话不说,就打了个惊雷。 哗啦啦的就下起了雨。 许一言叹了一声倒霉,用自身衣服替纸人遮挡雨水,继续跟着寻找线索。 忽然听到周围有异响。 虽然雨声嘈杂乱耳。 但许一言可不是一般人,他的耳朵灵敏,嗅觉也超常。 心中已知道是暗中有危机了。 看来自己的一路小心,还是免不了要被他们识破阻拦。 纸人不动了。 许一言也不动了。 他环顾四周,大雨如线,打得周围林木哗哗作响。 无光黝黑。 但这周边全是树木杂草。 诸葛庸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许一言看了看纸人。 并没有被雨水淋坏,法术依然还在起效。 可确确实实不动了。 许一言对自己的法术很信任。 那么,诸葛庸就必然是已经在这附近了,只不过他看不到罢了。 这也就解释了。 为什么到了这地方之后,周围会出现有人暗中跟随。 是要确保是否当真只是进山捕蛇的人。 现在许一言停下来了。 暗中的人也已确认。 不再有所保留。 无声无息,就像是隐伏在草中的毒蛇。 卒起不意的进行捕杀。 分不清有多少人,也根本看不见他们。 因为全都是黑衣蒙面。 即便是手中刀具,也是涂得漆黑一片,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 这许一言即便看不见。 也是能够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听见他们的动作。 立马开始做出反击。 经过一轮的交手。 许一言大致确认了,这些人全是精英高手。 恐怕全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 也难怪诸葛庸会栽在他们的手上了。 可这也是个问题。 为什么这样的高手,会甘愿藏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做一个看守的人? 这山中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宝贝,值得耗费这么大的人力。 但这目前并不是许一言要关心的事情。 他急切的需要从这群人摧枯拉朽一般的攻势之中突破遁逃。 不错,就是遁逃。 一旦交上手。 许一言就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实力,完全没办法将他们所有人轻松的杀掉。 杀掉现在的人,是能够办到的。 可在他们之外,还有更厉害的人没有出手。 许一言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 或者是故意让许一言察觉到,给他试以无形的压力,击溃心中的防线。 许一言边战边退。 准备先行下山,等明天天亮之后,在想办法来个秘密潜入。 现在天黑了,他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 天时地利人和。 没有一个占得了优势。 可许一言想要退。 也得那些人同意啊。 黑夜之中。 只听得见飒飒风响。 忽然一声闷哼。 许一言被人踢中了一脚,接连退了好几步。 忙稳住身形,然而那暗中的人却忽然停手了,竟然放过了如此下手的大好机会。 实在是有违常理。 还是说。 这些人并非要取我性命? 许一言喃喃自语。 忽然鼻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问道。 “啊,你来了啊。” 熟悉的声音。 许一言回头。 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哈哈哈,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来来来,一块儿坐着喝两杯。” 还能是谁。 当然就是诸葛庸了。 许一言晃眼在看。 这才发现,他们虽然还是在这森林之中,可是周围的环境却已经有了些微的差别。 这是...... 第七十一章:破境而出 “这是幻境,别看了,来陪我喝喝酒吧,怎么你是一个人来的?” 诸葛庸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壶酒来。 他倒是还有闲情逸致。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喝得下酒来。 许一言横了他一眼,道:“你是故意害我来的?没事儿把我引来这什么鬼地方,现在好了吧,一起等死。” 诸葛庸嘿嘿一笑,道:“唉,我怎么知道你就一个人来了啊。” 随后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肯定是能活着出去的。” 许一言冷笑道:“呵呵,你好意思说天无绝人之路,那你怎么还没走出去?” 诸葛庸道:“天无绝人之路啊,老天爷看我一个人不行,这不把你给我送来了,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许一言道:“那不是还差一个?怎么你还骗了其他人?” 诸葛庸道:“够了,你我这种人才,怎么也得定三个臭皮匠了吧。这样一来,我们这儿可就有两个诸葛亮了。” 许一言简直不想搭理他了。 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没事儿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势力,连你这个明灯馆的少馆主也敢动?” 说到这个事情。 诸葛庸的神情也不免变得有些凝重了。 沉沉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杨生华吗?” 杨生华? 许一言当然记得这个人了。 可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会提及此人? 诸葛庸继续道:“他在服用一种药物,可以迅速的提升自己的真气武力,你应该也见识过了吧。” 许一言点头。 前不久他才领教了一次。 诸葛庸道:“其实除了杨生华之外,明灯馆还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的服用此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此药的来源,可阻力重重,直到近期,我才找到一个线索。” 许一言道:“线索就在这里?” 诸葛庸点头。 许一言继续道:“和那些蛇有关系?” 诸葛庸道:“哦,你见到过了?那些蛇就是原材料,那种药物并非什么好东西,我不想明灯馆被它所害!” 一改往日嬉皮笑脸。 许一言也沉重下来,道:“可现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即便是能够逃出去,可对外面那些高手,我们两个人,有能耐应付过去吗?” 诸葛庸道:“你有办法出去?” 许一言点头道:“有一点把握,但是不敢百分百保证。” 还好在来之前。 有云出月交给他的破境之法。 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诸葛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能够破了这幻境,我们就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明着打不过,暗地里逃走应该问题不大。” 说的也有道理。 那些人是万万想不到,有人会破解了他们这个幻境的。 因此现在肯定是疏于防范。 只要...... 许一言郑重道:“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承诺吧。酆都那边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你可是把我个坑惨了啊,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多大的麻烦!” 诸葛庸笑了起来,将酒壶递上前,道:“辛苦你了。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忘记的。而且现阶段,我们也需要加强战力。” 许一言道:“所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的吧。” 诸葛庸让许一言盘膝而坐,他则立身在前,聚气凝神,指点其眉心,道:“早给你准备好了。” 许一言顿觉神魂俱荡,脑中混混沌沌,好似漂浮于九天之上,耳边嗡嗡作响,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到空寂无声。 无天无地。 无感无识。 是一种异常奇怪的感觉。 忽得有一声细微的声响打破。 接着响起了呢喃之声。 虽然繁密轻巧,可许一言却听得异常清楚,每一个字都像是直接念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是诸葛庸特意为许一言编定的。 可指引他快速的领悟破桎之法。 漫天的汉子,如大雨一般的从天而落。 扎进了许一言的身子。 他好似看到了一束光,看到了前面有一条路。 他踏步向前。 脚下立刻便出现了一条路。 这一条路通往悬崖。 万丈悬崖。 悬崖之下是漆黑无底。 这是一条孤独的小道,脆弱不堪的立在这悬崖之上。 有细小的碎石簌簌而下。 好似碎石就要断裂。 许一言此时就好像是一个胆小的孩童。 战战兢兢的立在了悬崖边缘。 前方已无路。 只有回头方是安然无恙。 于是他回头。 小道变成了康庄大道,一路蔓延向了光明之处。 遍地都是鲜花。 许一言想转身,忽然停住了。 他醒了过来。 “怎么样?” 是诸葛庸在询问。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差一点,感觉快要抓住了,可就差一点点,唉。” 诸葛庸宽慰道:“没事,你这才刚开始,已经效果显著了。有的人甚至要顿悟好几年呢,你才片刻时间,就已经有此成效,实在了不起了。” 许一言道:“那接下来如何?” 诸葛庸道:“等吧。” 许一言道:“等?等到何时?” 诸葛庸道:“等到你成功之时。” 许一言道:“若一天未成功,便等一天,可若一年未成功呢?” 诸葛庸沉默半响,笑道:“我觉得你没那么笨。” 许一言低头不语,而是在林中走来走去。 不管自己是否能够打破桎梏,让境界更升一步,他们现在更关键的是要找到破除境界的方法。 许一言依照云出月交给他的方法,开始在幻境中观察。 诸葛庸不知他在干什么。 可是看他聚精会神,一脸严肃的表情,也就没去打扰,自顾自的喝着酒。 在这个地方。 除了喝酒睡觉,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良久。 许一言忽然拍手道:“找到了!” 诸葛庸猛地醒来,道:“怎么了?” 许一言喜笑颜开,道:“我们有办法可以出去了。准备准备吧。” 诸葛庸道:“那你打破桎梏了?” 许一言摇头道:“还没有,在你睡觉的期间,我又试了几次,感觉差距越来越大了,只怕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 诸葛庸道:“可凭我们两人现在的实力,出去了只怕也无济于事,还是会被关进来的。” 许一言道:“我们不和他们正面对抗。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能够有办法出来,打他们一个猝手不及,想要逃离,也不是没有可能。” 诸葛庸沉思半响,道:“那就试一下吧。” 遂活动活动了筋骨。 许一言领着诸葛庸,径直的走向了一颗树木,竟直接穿木而过。 诸葛庸大惊:“就这么简单?” 许一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天已大亮。 两人一出幻境。 立即就有人感应到了,立马惊醒喊道:“结界有情况!” 林中四面八方都响声而起。 许一言悄声道:“被发现了,咱们分散而逃,这偌大个林子,要想抓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着就拿出几个布偶小人。 往四处扔洒。 这是用衣服做的,可以起到迷惑敌人的效果。 诸葛庸见状,当即也抓起一把树叶,不知道是做法什么法术,忽然叶片自己合拢,竟成了一个小叶人。 许一言赞道:“你这玩意儿挺方便的。” 布偶和树叶分散而逃。 他们二人则隐藏气息,匍匐在原地不动。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等那些人系数出动,走得远了。 许一言二人这才不紧不慢的动身往山下走。 他们走的还是上山的那条大道。 一路居然没怎么碰到人。 这是一步险棋,诸葛庸说那些人不会想到他们会这么苯,这么胆大,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走正路。 安装常理来说。 出逃的人肯定会捡偏僻易躲藏的小路。 分派出去的诱饵被接二连三的抓住。 那些人恼羞成怒。 林中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了。 捕蛇的人却依旧机械般的工作者,仿佛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即便是天塌了下来。 下山近在咫尺了。 那些人还没有追赶上来。 许一言不禁喜道:“哈哈,看来他们都是群蠢货,就这样被我们给耍了。” 诸葛庸却始终很冷静,淡淡道:“总感觉有些太过于简单了,即便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走这条路,可也不太可能连一个人都不派守。这......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许一言道:“哦,你还认识那些人?” 诸葛庸不语。 就快要走到山下了。 越过土坎和翠绿树枝眯叶。 关隘之前。 赫然站满了披甲戴胄之人。 密密麻麻,宛如蚂蚁成群一样。 许一言二人不由得停住脚步。 第七十二章:与天咫尺近 许一言看着山下的状况,愕然问道:“这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兵卒前来?” 诸葛庸也是面色沉重,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牵扯到了多少势力!” 许一言看向他,道:“看来他们的势力,比你我想到的还要大,接下来如何是好?” 诸葛庸本是严峻的神情,此刻忽然开朗笑了起来,道:“都到这一步了,你说还能怎么办?” 许一言耸了耸肩,道:“也对哈,那就闯吧。” 说着,掐着法诀念动咒术。 一把将诸葛庸给提了起来。 不等他发问。 许一言的身后忽然扇动起了翅膀。 是用布条做成的。 化形术! 几步快跑,纵身一跃,腾风而起,冲林而出。 山下兵卒仰首而望,惊呼一片,道:“他们飞起来了!这是妖怪啊!” 有一圆臂大汉手挽大弓如满月,弦搭利箭。 迷眼一瞧,手指一松。 箭如流星而去。 诸葛庸瞧见了,呼道:“小心!” 许一言也早已瞧见,将身一转,道:“小问题,别担心。” 然而下方可不只一个人。 飞来的也不仅仅只有一支羽箭。 顿时飞箭如蝗。 拦住了许一言的去路。 “那里走!” 山林中传来一声清啸。 一人踏风而来,恍惚之间便来至许一言二人身后。 诸葛庸叫道:“糟了!” 一掌拍来,掌风狂。 许一言忙将法术撤了,顿时翅膀现出原形,是两条碎布条。 二人从空中坠落。 恰好落到了兵卒之中。 有人发生喝令:“拿住他们!” 片刻之间,无数的刀枪剑戟,悉数向他们扎刺而来。 密密麻麻,满眼都是尖锐之物,遮天蔽日。 可这却困不住许一言他们。 只见二人手起手落,舞若圆盘,密不透风。 将扎来的兵器尽数被他们折断,手中余力还将周围的兵卒打飞,退出一处道路来。 许一言道:“快走!” 说把便调整身形,准备俯冲而出。 四周兵卒也是精锐。 见此情状,不由分说便围拢填补而上。 他们的速度虽然比不上许一言。 可怎奈他们人多。 放弃了近前的围拢,直接堵住了最前面,而由后进行聚拢。 正当缺口要闭合的时候。 忽闻一人大喝一声,喊道:“散开!” 果不愧是强兵精卒。 一声令下,迅速便如决堤之水四散而开。 诸葛庸也大声喊道:“小心上方!” 其实不用他提醒。 许一言也已经感觉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压力。 压得他不免俯下了身子。 这是来自不同境界的压迫,让许一言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压迫感,拖慢了许一言的速度。 想踏出一步,已经是万分困难,支持住身体不往下倒,已是用尽了全力。 想要反手应敌,怎奈对方的真气压得他无力反身。 难道就要在此交代在这儿了吗? 许一言牙关紧咬。 “五叔,手下留情!” 诸葛庸的一声呐喊,使得许一言上方的压迫顿时减轻。 只这一个空档。 许一言立刻翻身,拳凝真气,向上轰打而出。 上方那人惊愕的眼神一瞬即逝,随即便是轻蔑一眼,随手一挥,便将许一言的拳劲给打了回去。 许一言闪身躲过。 四周兵卒已经挺长枪兵戈围拢而来。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上方那人缓缓落地,兵卒忙让出一片空地来。 他一张面皮惨白不近人色,对着诸葛庸,道:“你是如何看破我身份的?” 诸葛庸惨然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叔你以为我凭什么能找到这里来,还什么都不知晓吗?” 那人叹了口气,又道:“那你还是要和我们做对?” 诸葛庸道:“我当然不愿意。” 顿了一下,浑身气势徒长,斩钉截铁道:“可你们愿意放手吗,将真相公诸于世?” 那人目光一凝,道:“庸儿,既你已知我身份,你还敢与我动手?” 诸葛庸道:“不动手,你会放我们离开吗?” 风一吹起,人便不见了身影。 那人哼了一声,道:“在老夫面前,还敢玩儿这种雕虫小技!” 随手只是一拂,便将诸葛庸给打了出来。 许一言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 感情这一切,原来都明灯馆自家人做的。 这么一想。 在成都城发生的一切,如果有明灯馆参与其中,那么一切就都能够说得通了。 诸葛庸虽说不是那人的对手,可两方关系比较在那儿摆着,不会当真的动狠手,因此能够牵扯住片刻时机。 这就给许一言营造出了机会。 将他包围的只是一般的兵卒将士。 虽然是围得水泄不通。 可许一言只是三拳两脚,就将这群人踢打得四飞而去。 眼看着就要突破重围。 从山林中飞身而下十数人。 兵卒听令后退让出一片空地给他们容身。 这数十人便是夜里在林中围剿追击许一言的那些人。 此时天明。 他才看出,这些人面色都白净得吓人。 只有一双眼睛才有些许的人气。 许一言心道:“看来都是戴了人皮面具,原来他们也知道做这样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啊。想来都是在江湖中有人有脸的人物。” 并不多话。 他们一现身便动起手来。 现场劲风四起,凌厉如刀。 兵卒不由得站远避开。 可身上的甲胄依旧被他们交手迸发出的余劲所割裂震碎。 军中有汉子下令:“所有人退开让道,守住山道退路,弓箭手阵前警备!” 天罗地网已布置妥当。 前后无路,上天入地也无能。 许一言插翅也难飞。 更何况他的对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 宛如是一只蝴蝶落入了蛛网。 只有奋力挣扎。 “太慢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山林中忽然窜出来一条由落叶组建而成的苍虎。 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许一言本和他们势均力敌,隐隐已经是有了上风之势。 可这一只叶之苍虎的出现。 瞬间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许一言被击退了。 露出了破绽。 那十余人自然是不会放过,全力猛攻而至。 “手下留情!” 诸葛庸瞧见了,不由得心中一颤,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挺身前往,意欲阻拦。 可哪里由得他来去自语。 那人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后领子,如同提着一只小猫咪一样。 “庸儿,和老夫动手,你还得在练几年。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待着吧,时机成熟了,自会放了你,你别让我们为难。” 许一言被苍虎一个猛扑。 一个后退趔趄。 尽数吃下了那些人的攻击,不免得全身骨髓经脉尽数受损,哇的一声便吐出大口鲜血。 一阵头晕眼花,连站立也有些困难了。 如若不是他身躯坚实,真气浑厚,只怕是吃下这许多伤害,此刻已经一命呜呼了。 已是无力站稳。 许一言摇摇晃晃的跌倒在地。 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 耳中嗡嗡作响,听得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也有人在喊叫,动手杀了他。 不能够倒在这里! 许一言想要挣扎而起。 可是意识好似不是自己的。 由不得自己做主。 到处飘荡。 有兵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看到许一言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来,可那眼神确实飘忽不定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杀了他!” 有人在下令。 许一言看到了,有一道亮光正在向自己刺来。 那一瞬间。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孤寂的小道。 他面前是鲜花盛开的明亮大道。 有蝴蝶在飞舞。 萦绕在他的身边。 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美好的道路啊。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许一言兀自笑了起来。 他刚刚准备将脚踏出去,可是一瞬间,脑中闪过一道金光。 愣了一下。 随后立即转过身去。 没有丝毫的迟疑,纵身跳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撕破黑暗,方见光明。 原来悬崖之下是一片不见边际的水面。 许一言落入水中,并不见丝毫的清凉,反而是温温润润,浑身舒爽,有无穷的力量向自己涌来。 他低头一看。 水中映照着的是天空。 遥不可及的苍穹。 此刻却近在眼前。 许一言伸手触碰水面,好似是触碰到了天空。 浑身一个激灵。 “嗯?” 四周的兵卒感到有些吃力。 手中的兵刃无论如何都刺不下去了。 停留在了许一言的周边。 风云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许一言呼出一口气,胸口顿时舒爽了许多,浑身的经脉筋骨都充盈着无穷的力量。 微一释放真气。 迸发出的力量便将四周的兵卒给逼退。 众人望向他,不由得震惊万分。 “这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这怎么可能!” 诸葛庸不免大喜:“哈哈,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提着他的那人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竟然把家中秘法私传外人?就这一条罪状,便足以将你逐出家门!” 诸葛庸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 那人冷哼一声,道:“无用之举,难道你以为就他一个刚刚突破的小子,能挡得住我们合力?” 此话一出,诸葛庸脸色不免变了变。 但他还是相信许一言。 向死而生。 许一言在绝望的关头,终究是踏出了那一步,彻底的打破了禁锢身体的桎梏,与天咫尺相近。 往日积累的真气,在这一刻澎湃而出。 那人点了诸葛庸的穴道,看着趴在地上的许一言,冷冷说道:“杀了他!” 那十余人不约而同出手。 “可真痛啊。” 爆发而出的真气,让四周的空气都凝住了。 那十余人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拖住了。 再难也向下动手。 许一言撑起身来,看向众人,继续道:“还想来?” 话音一落。 鲜血四溢而飞。 许一言甩了甩手,洒落一线鲜血。 十余人中已经倒下了三人。 余下众人不免愕然呆住。 “这、这怎么可能?一下飞跃两个境界?这绝不可能!” 似乎是察觉到许一言的危险。 那人将诸葛庸抛向山林,鼓起全身真力攻向许一言。 “愣住干什么!一起上!此子不能留活口!” 这一声猛喝,惊醒了呆愣住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全力出击。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倒下的死人口鼻中蔓延出浓郁的黑气。 “既然你们如此相逼,那我免不得要破戒而为了。对不住了丘老板,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死气入体,迅速转化为了真气。 许一言的实力又进一步增长。 不等那人攻上前来,先行一步将周围人群给击杀,顺势吸走他们的死气。 而后与那人拳掌相抗。 两人竟然势均力敌。 山林中那人见情况不对,也纵身而出。 许一言狂笑不已,喊道:“哈哈,来啊,好个臭不要脸的前辈,以大欺小不说,还要以多欺少。哈哈哈,这就是武林正派的作风啊。” 他以一敌二,已经显得比较吃力。 于是乎便将目光放在了四周那些兵卒的身上。 那些人,对于此时的许一言来说。 简直就像是行走的经验包。 一股念头涌上心头。 ...... 诸葛庸担忧许一言落败,以蛮力冲破了封闭的穴道,慌忙往山下赶去。 可看到的确已经是遍地的尸体。 尸体中。 没有找到许一言。 血泊之中,有一对脚印向着村里延伸。 慌忙杂乱。 第七十三章:天山之行 许一言浑身浴血。 除了他自己的,更多的是那些被他所杀之人的血。 跌跌撞撞从山道中跑下。 没有去村中,而是选择了不成道路的路。 脚下一个滑溜,便从坡道滚落。 停下之后。 许一言双目有些怪异。 瞳孔变成了一道黑色竖线,四周尽是眼白,好似一条蛇的眼睛。 口中呼吸,是淡淡的一股黑气。 他吸收了太多的死气。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次性吸收了如此之多。 几十人? 还是上百人? 这其中不乏有宗师以及踏风境的高手。 许一言的身体一股脑将这些死气都给容纳了,有一些头昏脑胀,意识不明。 等他略微缓过神来之后。 首先闻到的是冲鼻的恶臭血腥气。 然后看到了自己满身的鲜血。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自己手刃众人的残忍画面,耳畔的惨叫和呼救仍在喧腾,身上的血似乎活动了过来。 他吐了。 从来没有过。 好像是要把脑海中的那些画面,从胃子里面吐出来一样,呕吐不止。 吐得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 全身痉挛在地上。 许一言大口呼吸着,不知道是死气在影响他,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他全然不想动弹。 于是乎就一直躺在地上。 天黑复又明。 如此晃眼过了两日。 许一言意识清醒了,身体似乎也没有异常了,脑海中那些恶心残忍的画面也消散不见,耳里也只听得见小鸟啁啾不休。 他想起身。 可饥饿让他有心无力。 苦涩的笑了笑,想着难不成自己还能在这地方饿死? 太阳毒辣的照射着。 此时许一言才感觉到口干舌燥,嘴唇早已经被晒得起皮,舔了舔,已经没有多少口水了。 恐怕还没饿死。 就先被晒死或者渴死了。 正在祈求着能下一场雨。 忽然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凉。 许一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惨白老皱的脸,随后看到了一个艳红似血的伞。 她迷眼笑道:“啧啧啧,瞧你这一身的血,你就是许一言?满天下的人都在找你呢,没成想你居然在这儿躺得舒舒服服。” 许一言不敢直视她那张丑陋妖艳的脸,撇开视线,看到了另一个面皮白净的少年,正是他在执伞。 “你们是谁?天下人找我作甚?” “嘻嘻嘻,找你做甚?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一边说着,那老妇人将身一妞,径直就跌坐在了许一言的身边,好似小女人一样依偎在一侧。 许一言注意到,那少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嫉色,但还是急忙转移到身后,继续执伞替他二人遮掩。 不免心中诧异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许一言道:“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小辈罢了,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哎哟哟。”老妇人掩嘴笑了笑,“你可不是小人物啊,不仅杀了百形拳宗好几名精锐弟子,还刺杀了最少八个门派的师叔和长老,还屠杀了此地的驻守军。现在朝廷和武林中人恨不得拆你骨,扒你皮呢。” 许一言是猜到后果的了,他淡淡道:“哦,那你们是来杀我的?为何还不动手?” 老妇人用食指摸了一下许一言的脸颊,道:“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我们是来救你的,普天之下,你已无处容身,唯有我们,可以接纳你,保护你。” 许一言“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依旧淡然从容,道:“你们是谁?” 老妇人没开口,那身后执伞少年昂首挺胸,朗声道:“夫人就是鼎鼎有名的娃娃仙女。” 娃娃仙女? 许一言是没听过这个名号的。 可却记得百形拳宗的人提过有一个娃娃婆婆。 是在见过林老板施展武艺之后。 许一言看了看这个自诩仙女的老妇人,又想了想那个执伞的白净少年,想到林老板的模样也是挺俊俏的。 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居然知晓了林老板一直隐藏起来的秘密。 原来是在躲避这个女人。 许一言想过之后,便道:“哦,原来是娃娃仙女啊,久仰大名,请问你们要如何保护我,你们两个人就可以抵抗全天下的人?” 老妇人道:“嘿嘿,自是只有我们永生教,方可庇你平安,全天下之人算什么东西?若我们教主复生,消灭人间正道,不过弹指间的功夫罢了。” 邪教? 是庄小羽说的,那个已经被覆灭的邪教? 许一言思忖半响,道:“好啊,我答应你,反正现在我也无路可去了。” 老妇人欢喜连连,竟然亲了许一言一口。 若不是此时虚弱无力,胃中早已经吐得一干二净,许一言此时绝对会仍不住一吐千里。 老妇人起身,道:“那便走吧,想你也休息够了吧。” 许一言道:“你有吃的没?” 吃完了东西。 体力全都回来了。 此时许一言才感觉到了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 这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强大。 许一言松了松筋骨,道:“多谢款待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不等那老妇人缓过神来。 许一言纵身一跃,踏风而行,将那二人远远抛下。 乘风而行确实比走路骑马要便利了许多。 可往事有利必有弊。 这同样也比骑马和走路更加招摇了不少。 不过踏风而行数百里。 许一言便察觉到周围有数道霸道又凌厉的真气向自己围拢而来。 “这么快就暴露了?” 许一言念头稍起,立即泄了真气,让之随风四散而去。 当即身如重铁,直坠坠的朝下落。 在离地丈余的时候,忽地喷出一口气,身体便缓缓而落。 很快。 许一言朝天一看,只见有七八道人影交叉晃眼而过,正是去追寻那些引诱气息的。 宁错不放。 那些正道高手只有追逐而去。 许一言终是信了那妇人的说法,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放弃最为便捷省事的踏风而行。 老老实实的择小路,望西而行。 当然这一路,许一言也着实不太容易,隔三差五就要碰见几个运气不好的“正义之师”,贪图那赏银,结果不小心就丢了脑袋瓜。 为了摆脱更多的敌人。 许一言只有放出许多的付魂纸人,让他们全部朝着各个方向不停歇的奔跑,将武林中人吸引到江湖各地。 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这样一来。 一路上所遇到的敌人,也就相对比较少了。 一月有余。 许一言总算是到了天山脚下。 望着前方抵天而高的皑皑雪山。 许一言不知道为何,心中开始有了一股莫名不安的感觉。 是在担心群玉山为他设下陷阱? 还是在担心自己今后的命运? 他说不清楚。 总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无论如何也就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不知道林老板和小羽他们还在不在?” 按照之前的约定。 林老板应该会带着庄小羽在天山的山顶上等候着他才对。 这个地方偏僻。 除了有点冷之外,没有其他的毛病。 裹着厚棉衣,许一言踏上了冰雪之路。 行到半山腰,忽然听到飘渺的打斗之声。 “这地方居然还有人决斗?” 许一言正纳闷,微一凝神,于那细微声中,辨得了一女子声音。 颇为熟悉。 不是庄小羽又会是谁。 “这怎么回事,难道那些人未卜先知,率我一步?” 兵戈之声越发激烈。 想来决斗已越发的焦灼难耐。 许一言不在隐蔽气息。 猛一踏步,凭风而起,一路追随声音源头而去。 倏忽之间便来到。 只见在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之上。 有三个人影在交错纵横。 风雪被席卷。 许一言已看清了,是林老板和庄小羽。 他们联手敌对的是一个面上缠着黑布的刀客,左右各一把刀,右长而左短,长刀尖而弯,断刀刃缺如锯。 实在是怪异难耐的两把武器。 那怪刀客的武艺实在是高。 即便是一人面对两员高手,也依旧没有落于下风,反而隐隐又压势而起的意识。 林老板针线飞舞。 坚不可摧的丝线,尽数被刀客短刀锯断。 许一言将刀客的刀法看得一清二楚,自认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了,便纵身而下,出其不意的参入到战局之中。 对于许一言的突然出现。 林老板和庄小羽显得额外的惊喜,顿时信心倍增。 然而那怪刀客却毫无惊讶。 显然是早已经知晓许一言在一旁观看了。 三下五除二。 三人联手,很快就将那怪刀客给打败了,将其制伏在雪地之中。 “你是谁,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怪刀客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奋力的挣扎,双眼红似血。 庄小羽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猛地捂嘴惊讶道:“他是拳头的肃清杀手!” 许一言问:“你认识?”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但我见他的脖子上有肃清杀手的标志,听闻就是一块似拳头的红斑。” 许一言听着,便拉开怪刀客脖子上的衣领,果真看到了一个狰狞的红斑,确实有点像是拳头。 “肃清杀手,你不死说是杀不死的?” 许一言将怪刀客按压得动弹不得。 “结果也就这个水准?看来你们组织也不是很厉害嘛。” 庄小羽也是一脸茫然,望着已经埋在雪中的怪刀客,喃喃道:“我也不知道,除了肃清杀手之外,还有谁能够寻到这个地方来呢?” 既然想不出来,为何不直接询问本人呢? 许一言质问了怪刀客几句。 可对方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回应。 慢慢的,竟然连挣扎也小了。 许一言担心被雪捂死了,到那时候就什么线索也没有了,小心的将他提了一点起来。 可怪刀客已经软绵绵一样了。 林老板看了看,道:“还有气。” 说完这句话。 怪刀客圆眼一瞪,将脖子往前猛伸,竟是活生生把脖子给拉伸裂开了。 许一言等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狠人。 竟然能用这种方式自杀。 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半响。 许一言松了手,将怪刀客的尸体埋进了雪中,道:“走吧,我们的目的地可不是这里,还得继续往上。” 路上。 庄小羽叽叽喳喳的。 将这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倒苦水一样的说了出来。 许一言还能怎么办呢,只有一言不发的听着呗,不过好在他练就了一手决计。 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天未黑。 三人终是来到了天上之巅。 与天相接。 许一言纵目眺望,山雾慢慢一片,入目所见,皆是如笋尖出头的群山连绵。 心中顿时豪气猛增。 正准备酝酿情感,即兴赋诗一首呢,一旁的庄小羽说道:“师弟,你大老远的跑到这地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对啊。 许一言回过神来。 是群玉山留言引他来这儿的啊。 说是留给他一个能够脱胎换骨的大机缘啊。 许一言左右看看。 心中纳闷不已:“这机缘是放在哪里的?” 忽地感觉天摇地动。 脚下积雪簌簌而落。 显示出一点厚厚的冰层。 “诶。” 许一言看出了一点端倪,用力猛的一踏,顿时山雪滚滚而落。 不一时。 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便成了一个独耸而起的冰柱。 “这是什么” 庄小羽也是好奇的盯着脚下的冰柱看,可明明是清澈透明,却看不清内里的乾坤。 “我也不知道。” 猛然想到了群玉山所说的碑。 莫非指的就是这个? 有这么大的碑? 三人从冰柱上跳下,这才看见了面前这冰柱到底是有多么高大宽厚,简直就是一座小堡垒一样了。 这玩意儿是一座碑? 如果不是提前告知了,只怕没人能够看得出来吧,只会将它当做是天山之上的一个小山头而已。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么这个机缘又该如何领取呢? 许一言飞身而起。 将这硕大的冰柱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 这才看出了一点玄机。 在冰柱,或许确实该称之为冰碑的中心,细致入微的镌刻了三个字。 群玉山! 许一言知道这边是关键所在了。 鬼使神差的靠近,然后伸手一摸,触手并没有丝毫冰寒的感觉,因为他直接穿透而过了。 山非山,冰也非冰。 不出所料的话。 群玉山所说的那个机缘,便是在这冰碑之中了。 许一言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取,可也不能将林老板二人弃之不顾了。 便暂且忍耐住了。 将林老板二人送到了半山腰,之前他们所住了小屋子,并请求他们在多等一些时候。 安置好之后。 许一言这才飞升进入了冰碑之中。 第七十四章:脱胎换骨 冰碑之中明晃晃的,别有一番洞天。 许一言沿着脚下的唯一的冰路走去,不多时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具被冰封着的骸骨。 四肢百骸俱全。 唯独少了项上头颅。 骸骨侧旁。 拜伏着一人,浑身霜结,不知生死。 许一言心想,难道这就是群玉山留给他的莫大机缘? 这一副骨髅架子? 伸手上去一摸。 兴许的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度。 冰封骸骨的寒冰竟开始慢慢融化,点滴涓水沿着地上的刻横,竟然流成了一幅怪异的图阵。 而这骸骨,恰在这图阵的正中间。 寒冰化得很快。 地上渐渐积出了一个水池。 “扑通”一声。 最后一点寒冰化作温水。 骸骨散落在了水池中,溅落出的水花打在了一旁跪伏的人身上。 只见团团雾气升起。 那人竟微微一动,活了过来。 原来这具骸骨正是群玉山身前遗留下来。 而这位匍匐在地的。 则是跟随了群玉山多年的一名老仆。 是他将群玉山的骸骨保留了下来,并依照遗嘱埋葬在了天上之巅,伫立起这做无字冰碑。 千百年的沉睡。 无外乎是等待这如今的苏醒。 群玉山留给他的最后一个指令。 将他的骸骨,赠送给唤醒他的有缘之人。 而许一言,便是这个有缘人。 听了老仆的话。 许一言可算是明白了,群玉山送给他的这个确实是能够改变他命运的机缘。 只不过。 他要如何来领取...... 这个怪异的机缘? 老仆告诉了他方式方法。 脱胎。 换骨。 此后便能拥有群玉山的天赋,可踏入此前想都不敢想的领域。 脱胎换骨,四字而已, 说得简单,可要如何才能做到? 其实方法真的也很简单。 老仆没有多余的话。 直接就动手。 将许一言全身骨头打得粉碎,而后将其扔泡在寒冰融化成的水池中。 泡在那温润的水中。 许一言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然而慢慢有了痒的感觉。 就好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蚂蚁,从毛孔中往自己的身体里爬一样。 在水池的滋养中。 许一言碎裂的骨头很快就恢复如初。 然后老仆便道一声:“抱歉。” 毫不留情的再一次将许一言全身的骨头,硬生生的打至粉碎。 如此循环往复。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许一言自己都有些模糊时间的概念了。 甚至于到了后面。 自己都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某个东西在不断的扩展,一点点的延伸至无边无际。 犹如浩瀚的天河。 “好了。” 当这一声响起。 许一言发现老仆已经是满头白发,已是风烛残年之态。 “小主,老身不负所托,可告退了。” 说罢。 朝着许一言恭敬一拜。 化作了点点冰晶,飞散不见。 这时候。 许一言也看到。 自己所泡的池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池水中除了自己之外。 那具骸骨早就不知道所踪。 迷迷糊糊中。 记得应该是一点一点的移植进了自己的体内。 如此。 便已完成了脱胎换骨。 从池水中踏出。 许一言从未感觉到自己有这般的实力。 天下。 似乎用不着惧怕了。 但群玉山怎会如此好心呢,白白赠送许一言如此实力? 许一言当然知道,在完全吸收了骸骨之后。 他已经察觉到了群玉山这藏在机缘背后的阴谋。 当初。 群玉山确实承诺过,不会伤害许一言,不会将他作为补给的养料。 他却是会遵守承诺。 可如果是许一言主动要求呢? 不错。 自从脱胎换骨之后。 许一言就感觉自己意识中闯进来了一点杂物,只是非常的细微不可察,捉摸不到。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只要他还有“通冥付魂术”,只需要强过群玉山便用不着担心了。 出得冰碑。 看见天上层云重叠。 隐隐然。 许一言透过重重云层,看到其中有一扇门。 天门!? 正当许一言还在思考自己是否当真已经到了临天门之境界,可以窥到成仙之路的时候。 白茫茫的雪色中。 忽然闪出一点黑色。 凝眼细看。 这不可能! 来人头包黑布,手持怪异双刃。 不正是进入冰山之前已经杀死了的那名“拳头”组织的杀手怪刀客。 许一言清楚记得。 当时确实是已经自杀身亡的。 还吸收了对方的死气。 是决计不可能假死脱身的。 可现在现身的这个又是谁呢? 身上的味道。 真气一模一样。 不死的杀手? 许一言似乎觉得,这个传言是有一定道理的。 等等。 如果这里出现了他。 那么林老板和庄小羽呢?他们去哪儿呢。 难道已遭不测? 这个人活着是不会说话的。 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死人才会说出真相。 脱胎换骨之后。 许一言已然重生。 并没多花什么时间,几乎是秒杀。 然而正当准备滴血点睛,读取记忆的时候。 响起了拍掌的声音。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竟然还有其他人找到这个地方了。 看来林老板和庄小羽是凶多吉少了。 似乎是察觉到许一言动了杀念。 来人当即说道:“难道阁下没能看成,我早已经没了双眸吗?我若是死了,阁下的两位朋友,岂非生死难料?” 抬起头。 果然双目黑洞。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心灵寄宿着灵魂。 没了这个窗户,如何能够窥探他人的灵魂,探知生平呢。 许一言确实感到棘手了。 “你是谁?拳头组织的人?” “阁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没有问的。 那边走吧。 跟着那瞎子走下了山,去到了拳头组织的大本营。 在这里,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是专门等着许一言前来的。 这本就是一个陷阱。 许一言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林老板和庄小羽在他们手上,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免不了要走上一遭了。 到了这地方。 群雄环伺。 许一言在他们眼中,似乎是一只误入虎窟的小绵羊。 已经是手到擒来。 他们要许一言交出“通冥付魂术”。 只要交出这个秘籍。 他们就会让他以及另外两个人,平平安安的离开这个地方。 许一言自然不会轻易交出了。 他轻轻扫视眼前这些人。 呵呵一声笑。 “就凭你们这些人,就以为能够威胁得到我?你们也不全是瞎子吗,那就是说用不着留活口,是吧?” 此话一出。 自然是激怒了所有的人。 但他们哪里知道,出了冰碑之后的许一言,早就不是他们了解到的实力了。 是深不可测。 是望其项背不可及的存在。 即便是以多欺少。 可许一言依旧没有半点落入下风的情况。 几乎是出手必中。 中之必死。 顷刻之间。 胜负便已经分出了。 他们开始惶恐了,开始停手,并颤巍巍的推开。 他们不敢相信。 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 许一言怎么会精进如此的功力和境界。 他们引来的并不是小绵羊。 而是一只真正的老虎。 而自以为是猎食者的他们,原来才是真正不堪一击的绵羊罢了。 “到此为止了。” 许一言笑着说出了告别之语。 正当准备斩草除根。 “许少侠且慢!” “师弟!”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许一言暂且停下杀手。 回头一看。 林老板和庄小羽中间站着以为面容肃穆的中年人,一身正气。 叫住许一言的正是此人。 “大哥!” 残党的一声呼喊。 暴露了此人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拳头组织的领头人。 也正是摆下这个陷阱的人。 见到许一言之后。 那人当即双膝跪地,拜伏在地,喊道:“请许少侠救这苍生一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倒是把许一言给看呆了。 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啊? 细问之下。 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拳头组织的头脑不是别人。 正是诸葛庸的父亲。 也就是明灯馆的馆主。 他私下建立拳头这个组织,其实用心不过是想以牺牲小我,拯救世间大我。 这世间多鬼怪。 是因为诸葛家的祖宗不小心将鬼门关打开了一条缝。 因此泄漏了许多的妖鬼。 为了赎罪,因此建立明灯馆,斩妖除魔为己任。 然而,鬼门关一日不关。 人间妖鬼一日不绝。 更是会有绝世鬼王来至人间的风险。 为了壮大人间的力量。 诸葛馆主便秘密组建了这个拳头组织,又从一邪教小徒中得知了“通冥付魂术”。 更是有一残篇。 因此便开始在城内做实验,想通过提取人的真气内力,来不断的完善邪教残篇,通过夺取他人的真气内力,来不断积累壮大自己的力量。 那些增长内力的丹药,便是实验品。 是用乌蒙山的材料制造而成的。 诸葛馆主想汲取众人之力,壮大自己,以达到可以抗衡绝世鬼王的实力,来斩妖除魔,捍卫人间。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 需要忍痛牺牲一些其他的人。 听完了诸葛馆主的故事。 以及在他放下身段的不断哭求之下。 许一言最终是看在了诸葛庸的面子上。 答应去一趟鬼门关。 替他们诸葛家关上那一道门缝。 又一次魂飞地府。 在飞沙茫茫中。 许一言看到了丘老板。 在他的惊怒之中,阐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并且也知道了,庄小羽并非是丘老板的女儿,而是他朋友的女儿。 丘老板是卧底。 是拳意门安插在邪教中的卧底。 卧底多年。 却无意中参与到了寻找“通冥付魂术”的行动中。 丘老板自然知道这本秘籍的危害。 是万万不能被邪教掌握的,因此便找了个机会,将秘籍掉包偷跑出去。 一路躲避追杀,回到了拳意门。 还没来得及告知师门情况。 却得知,自己的师傅已经去世,新任掌门并不信任常年混在邪教中的丘老板,以为师门耻辱,将其逐出了拳意门。 一番感慨。 丘老板只觉得对不起庄小羽的父亲。 也是曾经的兄弟。 话不多说。 领着许一言前往鬼门关。 却发现曾经的一道小缝,早已经被撞得门户大开了。 许一言皱眉前往。 却发现地府空空荡荡。 哪里还有一只恶鬼身影? 第七十五章:倒行逆施 地狱空荡荡。 这人间因此多妖魔古怪和歹心恶徒。 许一言无法判定,诸葛馆主担忧的事情是否已经发生了。 但这鬼门关始终门户大开也不太好。 因此便顺手关上了。 来往多次。 许一言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可等回到人间的时候。 周边早已经是空无一人。 是诸葛馆主言而无信,又将林老板等人抓走了? 地上的死尸没有人撤走,也无人处理。 早已是散发着无比的恶臭气息,密密麻麻的苍蝇堆积在上。 许一言恍然明白。 自己这一次鬼门关之行,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阴阳两界的时间流逝不同。 这人间。 看样子已经是经过了两三个月的样子。 那么现在。 似乎也就只有重回西蜀。 去明灯馆。 然而让许一言意想不到的是。 自从乌蒙山去往天上脱胎换骨后,紧接着又去了鬼门关一趟。 重回江湖。 这江湖早已经是变了天。 许一言的名号,在武林中已是声名狼藉。 是一个人屠灭了数十个村镇的恶魔。 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所有尸体都被吸食成了人干模样。 许一言当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可江湖上已然如此传扬。 更有大量邪教人员,广称许一言为他们的护法。 许一言莫名其妙的。 就成了邪教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这邪教也是新进复生的。 一经复活,立即以烈火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江湖。 曾经被正道欺压得只能苟延残缺之辈。 如今撑着这股烈火。 也纷纷加入到了这场正邪之争当中。 邪教领头人。 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孩童。 许一言自打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醒悟过来了,这就是群玉山的手笔。 而他自己。 则是被动的卷入到了这场正邪纷争之中。 这一切。 都是许一言踏风而行,来至成都明灯馆。 或者说是曾经的明灯馆旧址。 才了解到的消息。 当然,这些消息并不是别人说给他听的。 是在满地的尸血之中。 随便找了两三个幸运儿。 读取了他们的记忆之后,才了解到了最近江湖的翻天覆地之变化。 在离开天山不久之后。 邪教在群玉山的带领之下,收揽了整个武林中零散的邪教徒和为非作歹的恶棍。 以利诱和威逼的两种手段。 将全天下的恶。 都吸引到了自己的麾下。 这些邪教徒在群玉山的鼓动之下。 释放了身体中的恶意。 势必要想欺压了他们数百年的正道复仇。 立即在江湖中掀起了一股刀光剑影,血雨之风。 短短半月的时间。 便已是血流成河。 群玉山则贪婪的吸食着这些新鲜的死气。 每杀一个人。 无论是正道人士,还是他麾下的邪教徒。 都是助长他真气增长的养料。 在许一言重回人间的三日前。 以拳意门为首的江湖正道,和群玉山为领头的邪教,在鬼哭谷进行了最终的生死决战。 然而。 在经过多日的江湖厮杀。 以及数十个村镇的屠杀。 群玉山的实力早已经是江湖中凤毛麟角的存在。 即便是正道第一不世隐客散剑修。 也惜败一招。 死于了群玉山手中。 正道最强战力的这一死亡,直接逆转了正邪两道的力量。 在鬼哭谷一战之中。 所有战死的人,都化为了群玉山的力量。 在役尸术之下,更是成了邪教中最为可怖的一股战力。 双方的战力天枰逐渐开始向群玉山一方倾斜。 正道凋零衰败。 大量人士开始丢兵弃甲,望北而逃。 邪教众弟子何曾有过这等威风? 更是精神振奋,杀心大起,势必要将正道人士赶尽杀绝,坐拥这偌大的武林。 也让那些正道之辈。 品尝一下他们曾经是如何过的生活。 一路追杀到了西蜀。 将明灯馆总馆也占为己有,成立了一个西蜀分堂。 武林被他们瓜分已毕。 有残存下来的正道人士。 显然是过不得如此憋屈的、四处躲藏的日子。 竟转身去投靠了邪教。 朝廷本是打算在正邪之争中来个坐收渔利。 可显然他没能预料到群玉山这号人物。 这最终的结果是出乎了意料。 邪教的势力在这场斗争之中,非但没有一点损耗,反而更是吸纳了不少贪生怕死的正道人士以及全天下的土匪恶霸。 甚至是街头痞子。 也都加入到了邪教之中。 仿佛加入邪教,成为杀人如麻的邪教徒,才是这天底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倒行逆施。 正消邪涨。 天下迎来了最为黑暗的时刻。 伤亡惨重。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 许一言查询到。 林老板和庄小羽和诸葛庸在一起。 他们暂且安然无恙。 但为了避免不断判出的同伴暴露藏身信息。 诸葛庸带领着他们不断的转移地方。 许一言只要知道他们没有不幸的在那场战争中死亡,那就不错了。 更为重要的。 许一言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一个人。 他的妹妹,许若。 也依然活着。 但似乎她并没有和诸葛庸他们在一起,而是藏身在了其他的地方。 许一言不敢贸然用追魂索引术。 现在全天下都是邪教的眼睛。 而他虽已经能够隐隐然窥探到天门。 已是这天下少有的能手之一。 可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是与这全天下为敌呢。 许一言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只要知道自己重视纸人安然无恙,邪教众徒也找不到他们就足够了。 然而。 即便是不想去招惹已成大势的邪教的许一言。 也不得不公然站在其对面了。 因为他通过身体中的这具骸骨,能够若有若无的与群玉山产生联系。 对方想通过这具骸骨以及江湖中营造的恶名。 来改变许一言的思想。 让他逐步的碑骸骨所控制。 但许一言也得益于此。 第一时间了解到了群玉山居然还不满意当前的实力。 为了更进一步的打开天门,真正的羽化登仙,他将注意打到了许若的身上。 许若的命格。 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助他登仙的人。 因此。 群玉山接下来的目的。 便是要吸收许若,夺取她的命格,据为己有! 这天下已被群玉山牢牢掌控在手。 许若的藏身之地,已经被他掌握到手中。 恰巧。 还未被剿灭的正道残党。 也在那个地方。 唯一没有藏于正邪之争的、人间最后的一片净土。 出云寺。 这最后的战斗。 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