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从秘纹开始》 1、蛇血污染者? 金日低悬，红月高照 太阳自西边缓缓落下，最终藏匿到了地平线之下，而红月没了阳光遮掩，逐渐变得清晰，整个世界宛若蒙上了一层血色。 黑鳞城城门口走进来一个撑着乌木杖的学者，他看着年龄不大，身上穿着干净的黑色长袍，面容大部分都遮盖在袍子的阴影之中，一对漆黑的眼睛格外瞩目。 雷格，全名“雷格·拉斐尔”，便是这学者。 他有着生人勿进的气质，眉眼间却带着活力，一点也不死气沉沉。 雷格此刻正四处打量，将黑鳞城的街道之景收入眼帘，与记忆中的模样相互比照。这是他出生的地方，出门求知之旅自然要来此看看。 此刻，城内一片喧嚣，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稍微聆听一会居民的对话便不难了解到： 城主特劳斯·拉斐尔猎杀魔物成功，贵族、骑士大人们正在为凯旋而归的城主举办盛大的欢庆。 真正的欢庆当然是在拉斐尔子爵的城堡内举行，但刚经历了一场凛冬的黑鳞城居民，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次共聚欢乐的机会。 雷格看着眼前欢庆之景，眸子中有恍惚之色浮现： 忽然想来，至今也已经有了十六年光阴…… 雷格并非此世土生土长之人，穿越至此也已经有了十六年。 他自出生起便与常见的“荣光至上”的骑士子裔不同，时常沉默寡言，几乎把家族书籍馆藏之处当成了居室，极少会参与人数超过十人的中大型活动，更是极少响应子爵父亲举办的各种猎兽、猎奴活动。 即便是已经叩开巫师世界的大门，成为巫师学院“黑夜冠冕”中的一员，也因为学院氛围以及个人性格而极少参加类似活动。 这次庆祝盛典十分热闹，他却少见地被勾动了玩闹之心，倒也没再犹豫思索什么，摸了摸右手的红宝石戒指，便迈开步子融入到了庆典之中。 黑鳞城广场中央，贵族大人早就差人拉上了帷布，四个街道所对处均有看门人把守。 雷格将六枚铜币放在看门人手中，后者默不作声地摸走一枚，便将他热情地迎接了进去。 里头空间一点也不小，便是已经涌入了百来人也一点都不拥挤。 除了在贴近帷布的地方可以见到贩卖奇珍异货的小摊小贩外，靠近北面的位置还可以见到一个围起来的小小舞台。 “滚烫的鲜血消融了冰雪，恶龙的头颅无力地落在地上——格尔曼骑士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雷格略过食桌，来到舞台旁，见到一只红毛鹦鹉正立在一人肩膀之上，刚结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骑士战恶龙的故事。 《格尔曼骑士传》让周围之人听得如痴如醉，最后一句落下更是爆发出阵阵欢呼，像是为虚构的骑士庆祝胜利！ 他却觉得故事老套无趣，反而对那只能“重复”一整卷故事的红毛鹦鹉更感兴趣。 这时，舞台上人员流转，换成了一头包白巾的小男孩。 他肤色偏黑，手上拿着一只竹笛，将三个编制罐放在地上，便兀自坐下。 悦耳竹笛声响起，周围正在享用美食或者闲聊之人，也被奇异动人的音乐吸引了过来。 “好神奇的竹笛……你看那罐子在动！” “嘶~嘶~” 在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氛围中，响尾蛇带着一身美丽黑白花斑，也从编制罐中窜出，跟随着竹笛声摇头晃脑。 “是蛇！”，“我知道，他是弄蛇者！” “弄蛇者？！” 人们爆发出阵阵惊呼，极少数知晓弄蛇者之人则向周围人解释，享受着他人投来的敬重的目光。 下一刻，舞台上弄蛇的男孩，却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帷布外头似乎吹进来了冷风，烛火在冷风中摇曳，而男孩脸上的光影也随之摆动，将他的笑容衬托得越发诡异。 他面色徒然一寒，笛声猛然中断，头上紧包着的白巾落在地上，露出了宽敞的额头。 所有人都被徒然的变化吸引去了目光，但见到的景象却是一只生长在男人额头上的诡异蛇瞳！ 弄蛇男孩猛然站起，蛇瞳也随之睁大，内里泛着奇异色彩。 “嘶——！” 这次，不再是编制罐里的蛇吐露蛇信，反而是他自己吐出了长而分叉的舌头，一点也没了正常人模样！ 这舞台上的弄蛇者，竟然是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啊！” 眼前变化让惊吓到了围观之人，距离舞台最近的一名女士更是面色苍白，直接惨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雷格目光微微一凝，在弄蛇男孩揭开白巾之时，身体本能地就做出了反应。 他双手藏在袖袍中，一只手已经掏出了巴掌大小的羊皮卷，另一手也不犹豫，迅速将之撕破。 羊皮卷很快就在手中枯败风化，化作了沙尘一般的白色粉末，同时，他黑色瞳孔里闪烁起微弱的蓝色光芒。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半蛇化的弄蛇男孩身上，他并未看见血脉污染者应该出现的辐射力场。 实际上，他的反应还算冷静，动作也轻微到令人难以察觉，但周围的观众们却做不到如此。 “是蛇怪，蛇怪杀人了！” 前排之人看得清晰，也被惊吓得最厉害，一个个地往身后推搡着，努力与舞台拉开距离。 而外层之人却看得不如他们清晰，在没有明显感到危险的情况下，反而受好奇心驱使，无意识地将内层人堵在了里面。 更有人夹在人群之中兴奋地呼喊着，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雷格皱着眉头，没有明显动作，无形的力量在他周围似乎形成了一圈屏障，即便是惊慌失措的人也下意识地没有接近。 借助着这点优势，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穿着同他类似之人，似乎…… 也是个巫师？ 那名巫师没有注意到雷格，在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的大汉护送下，挤开人群来到了舞台一旁。 “全部给我安静！” 一声爆呵如同雷鸣炸响，在广场中央炸开，一下就摄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人们不由得往声源望去——是那身材魁梧之人喊的，但他身前站着的“中年巫师”显然更能吸引人注意力。 “巫师？”，“是巫师大人！”，“不可能吧，尊贵的巫师大人能出现在这里？！” 2、神秘巫师 “安静” 中年巫师声音不大，效果却比魁梧大汉的爆呵来得还要更好，喧嚣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似乎对此很满意，敲了敲木杖，人们也随之看去。 木杖顶端隐隐散发出绿色荧光，将中年巫师衬托的越发神秘。 “嘶——” 弄蛇男孩又开始吞吐起他那可怕的蛇信子，额头上的蛇瞳更是紧紧盯着中年巫师。 中年巫师却一脸淡定，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红石蛇怪都已经被拉斐尔骑士斩杀了，你区区一个蛇怪眷属竟然也敢跑到城中作乱？ 正好让我把你抓了，送给九环白塔做试验品！” 红石蛇怪眷属、九环白塔巫师…… 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毋定了，这就是尊贵的巫师大人——除了雷格。 在他眼中，中年巫师的表现，可一点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巫师大人”，反而更像是个模仿得拙劣的门外汉。 更别说，他用了卷轴，暂时获得了魔化视觉，能够一定程度上直接看见辐射力场，而“巫师大人”身上的辐射力场…… 可以说是“几乎看不到”。 “还不束手就擒！” 中年巫师猛然怒喝一声，将“巫师法杖”高举过了头顶，绿色的荧光看起来又更亮了一分。 魁梧大汉则站在巫师身后，在旁人看不见的视角，狠狠地拧了拧手腕。 弄蛇男孩顿时面露惧色，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蛇信子却不听使唤地吞吐。 周围人顿时胆子大了起来，有人试探性逐步接近，更有人开始祈求巫师将他就地格杀。 雷格见状却面色一冷。 他当然已经明白了，中年巫师与魁梧大汉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至于舞台上的弄蛇男孩，大概率是他们手中可怜的赚钱工具，正如那些街上被人残忍挖去双眼，或者截断肢体的小乞儿一样…… 一想到这儿，雷格眼底就闪过一丝杀意。 作为前任子爵“怪异的”次子，他在子爵领的生活可称不上有多好。 子爵虽然表面上没说些什么，但背地里听多了仆役们关于“带来厄运”、“恶魔之子”、“怪物”的传言，还是难免受到了影响，对他十分疏远。 在他哥哥，也就是子爵长子的成年礼结束后，无形的隔阂也到了爆发的节点。 他被勒令前往子爵领最边缘的领土，期间为了拜入巫师学院，也遇到过一个类似的“假巫师”。 要不是他思想早已成熟，准备了不少手段，结果……只怕比这弄蛇男孩也好不到哪去！ 深吸一口气，冷风压制下了杀意，他没有着急动手，而是默默围绕着“中年巫师”以及周围人群观察起来。 中年巫师继续张口胡编乱造，时不时手中还有“法术火焰”闪现，惹得周围人群阵阵惊呼。 “说得没错，该死的怪物不应留下！” 末了，他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将木杖往男孩身上一指。 “砰！” 眨眼之间，只见弄蛇男孩身上有火光爆现，紧接着便没了踪影。 雷格心中一紧，担心男孩安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假巫师手里的“法杖”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真东西，至于那火焰…… 能把人瞬间烧没的火焰，落在这半密闭的空间里，只怕瞬间就能将帷布掀翻，怎么可能像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大概率底下设好了机关。 雷格耐心又等了一会，中年巫师果然没这么简单。 只见人群中有一胖乎乎商人打扮之人正要离开，忽然就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巫师隔着老远距离看了一眼，都不带思考就道： “别靠近他，应该是那蛇怪眷属死前喷射出来的毒液，经我的火焰一烧就化作气体，给他吸入之后才让他中了毒。” “巫师大人，这可怎么办？” 旁边人被商人中毒症状吓得面色发白，听见“毒液化作气体”更是觉得自己也浑身发晕，好似下一秒也要开始抽搐。 “不怕，我手上有魔药可救！” 中年巫师一脸轻松，让大汉把墨绿色的“魔药”给“商人”灌下，后者三秒不到就醒了过来。 人们脸色各自变幻，显然心中都有了想法。 “巫师大人，我……我这儿有二十枚铜币，能否买下巫师大人一瓶魔药？” “哎！巫师大人，我也有，我也能换一瓶吗？”，“我也是，我也是”，“还有我！” 毒液化作气体，意味着在场每个人其实都已经中毒。 没有抽搐倒下，或许只是没有那般严重而已，但谁又不稀罕自己的性命？谁敢去赌自己晕倒之后，巫师大人会愿意救助？ 是故，这人刚一开口，所有人都叫喊了起来。 而魁梧汉子偷笑了一下，随即冷冷地喊了一声： “大人暂时只有十瓶魔药，只怕满足不了所有人……” “哎！我出四十铜币，给我一瓶！”，“你急什么，四十而已，我出六十！”，“区区六十也敢喊，我出一枚银币！” 魁梧大汉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的叫喊声便已经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出价高！ “安静，听我说……” 这时，巫师大人又一次开口了，声音仿佛拥有魔力，一下就让人安静下来。 “这样……我手上的十瓶魔药先给出价最高的，剩下之人待我去拿药材，再给你们调配，如何？” 本来十瓶魔药，有百来人争夺，价格自然是一路飙到了天上，但很快就有付不起之人准备诉诸武力。 而巫师的这番话，自然让他们断了动武的念头，乖乖掏钱送到了魁梧大汉的袋子里。 闪亮亮的铜币装了满满一袋子还不够，看得魁梧大汉心中直跳，脸上笑意难以掩饰。 雷格看得同样是面带笑意： 好一个诈骗团伙，区区三四人就把百来号人玩得团团转。 只可惜……遇到了自己！ 他已经确认了状况，不再迟疑，轻轻摸了摸红宝石戒指。 无形力量散去，魁梧大汉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头望去，见雷格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皱起了眉头： “你这小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觉得雷格一身装扮十分眼熟，不免惊呼起来： “巫师大人！”，“又是一位巫师大人？” 3、育蛇权杖 中年巫师听着人群中的惊呼声，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朝人群目光所向处望去。 雷格的面容略显青涩，身上倒是穿着与他类似的长袍，手上还拿着同样的木杖，只是木杖顶端没有涂抹荧光菇的浓汁，也就没有发出特殊荧光，反而不像他有“神秘感”。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周遭人中便有人质疑： “就他这幅模样……怎么可能会是巫师大人？”，“就是！” 惊疑声、否定声、辩驳声……关于他的身份，宛若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让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唯独他身处其中，对各种各样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巫师倒是称不上……不过，比之这位，我还算是有几分资格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中年巫师。 后者立刻就明白了——雷格这是来砸场子的！ 他自持甚高，不怒反笑：“哪里来的小家伙，毛都没长齐就学着我的模样，还胆敢来和我说道？” 语罢，他轻蔑地看了雷格一眼，转而朝向四周之人开口道： “你们不必理会这装腔作势的小子！就看看这人，他所中之毒、所服用之魔药，还能有假？” 富商打扮的胖子连忙迎合巫师，说着“假不了，假不了”，又主动从兜里掏出了五枚银币，送到了巫师大人手中。 雷格听了，反而被逗笑了，问道： “你们可知道这‘商人’同他是一伙的？你们就不对只有他一人中毒感到奇怪？” “上一秒所谓的‘蛇怪’才放毒，下一秒他就拿出了特效的解药，世界上能有如此巧合？” 中年巫师心中一紧，立刻呵斥：“荒唐！我可是九环白塔的巫师，手中解药还能有假！” “你们若是不信，且看地上！这些死在我手上的怪物可都做不了假！” 话音落下，只听“砰砰”几声，几颗苍白的颅骨便从中年巫师袍子下面滚了出来。 这些颅骨大多小小的，都保持了人类颅骨的轮廓，只是或多或少都有些许不同。 额骨上生长出来的角、过于尖锐立体的下巴骨、上颌骨上如同眼眶一样的空洞…… 这些与正常人迥异的特征，激发了人们的想象，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他们惊呼着躲开可怕的怪物头骨，紧接着又明白——这些“怪物”已经成了巫师的手下亡魂，再无害人能力，对中年巫师的“能耐”不免更加信任。 “巫师大人怎么会有假？”，“这才是真巫师！” 他们一边推崇心中的巫师大人，一边开始有人质疑雷格的真实性。 小小的颅骨则静静地躺在地上，漆黑的空洞默默望着众人，似乎在无声的倾诉。 雷格一点也不在乎周遭人的聒噪，只是看着头颅空洞有些失神： “想不到已经有如此孩子被害……真是该死呀……” 中年巫师听了雷格的呢喃，心中有些发虚，但一想到自己还有周围人支持，心态不由得又重新膨胀。 他朝魁梧大汉使了个眼色，开始引导势头转攻向雷格： “这小子自己不怕死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花言巧语坑害这里的其他人。” “你们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莫不是……蛇怪的同伙？！”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很快就自以为明白了“真相”，开始要巫师大人杀死蛇怪同伙，甚至质疑——雷格根本就是一只蛇怪！ 魁梧汉子也摩拳擦掌，高大的身躯更是向雷格压来： “小子，记住了，巫师大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雷格看着魁梧汉子，纹丝不动，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反而还淡淡的笑了笑： “是啊，巫师……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语罢，他摇摇头，将乌木杖往魁梧汉子身上一敲。 后者此刻已经到了他身边，对他的敲击半点也不在意，伸手只想将他抓住。 可是，他手刚伸到半道上，就僵硬在了空中。 “既然你们这么期待蛇怪，那我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蛇怪！” 血红的光线自乌木杖上发出，一下就照亮了魁梧大汉的脸，但……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感到恐惧！ 他五官整个扭成了一团，面容十分痛苦，身上健硕肌肉对此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毫无规律地抽搐起来，更进一步放大了他的痛苦。 他倒在地上，疯狂地左右扭动，如同一只拼命挣扎的毛毛虫。 只可惜，他的挣扎对已经侵入身体的“怪异”毫无作用，皮肤下诡异的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乌木杖敲击处挪动到了脖子，进而往内一窜，彻底消失不见。 大汉这下不动了，像是死了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没死，因为“他”又站了起来，僵硬地站到了雷格身边，一脸呆滞。 帷布围起的中央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可怕而扭曲的法术，冲击着他们前半生的认知。 血红色的光终于渐渐消退，乌木杖又回到了朴实无华的模样，略带黄色调的烛光打在雷格脸上，摇晃着将脸上光影揉成了模糊的一团。 突兀间，雷格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听说你们想看蛇怪，不知道对我这只……满不满意呢？” 雷格的声音敲醒了一部分失神之人，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喊起来： “怪物！”，“蛇怪入城了！” 所有人都被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在这儿继续停留，本能地就要往帷布外逃去。 而站在舞台周围，也就是广场偏中央处的“中年巫师”和“胖富商”，被雷格紧紧盯住，无处可逃。 两人被他诡异的手段吓得身子发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偏蓝色的瞳孔之中倒影着黑发黑瞳的可怕人影，他带着呆滞的蛇奴越走越近，在他们瞳孔中的倒影也随之越来越大。 影子很快就遮盖住了整个瞳孔，两个人像小鸡仔似的，一手一个就被蛇奴给提了起来。 “你都已经自称巫师了，不见见真正的法术怎么行？” “不如，今天就随我见见？” 雷格晃了晃乌木杖，看着两人一脸笑意。 中年巫师好歹还与巫师世界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大声喊起了： “不，不了！巫师大人饶命！巫师大人饶命！” 他领口被蛇奴钢铁般的手抓得紧紧的，整个人只能浮在空中乱踹。 挣扎之中，他手中的木杖无力地落到了地上，怀里藏着的一本东西也随之掉落。 “咚咚”两声入耳，他受此提醒想到了什么，连忙指向了地面： “巫师大人，巫师大人，我愿用此物换我性命！” 4、诺顿的血脉学笔记 雷格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比蛇奴的巴掌稍大，用未知生物的皮革包着，大概是本笔记。 他收回目光，朝中年巫师嗤笑了一下： “啥玩意？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用我的东西还想换你的性命，做什么痴心梦呢？” 中年巫师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下，很快就又惊恐地挣扎起来： “巫师大人，你是巫师大人，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雷格摇摇头，嗤笑之色丝毫未变：“你对巫师了解得太少了……” 话还没说完，乌木杖就迎着他们惊恐的目光，给他们一人来了一下。 “砰砰”沉闷敲击声过后，两人都痛苦地倒到了地上。 权杖红光的照耀下，皮肤下方蠕动的“小东西”立刻就找准了方向，直直地窜入两人颅腔。 一阵极为微弱的咀嚼声后，雷格身边又多出了一胖一瘦两个蛇奴。 此刻，帷布里的人都已经跑了个干净，门口的守门人也早就见势不妙溜了。 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子躲在帷布后方，小心翼翼地看着里面，直到亲眼见到“中年巫师”站到了雷格身边，他才收回目光跌坐在地上，眸子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雷格暂时没有理会，将毫无特殊的木杖踹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笔记。 笔记本是常见的大小，外表由染黑了的山羊皮包裹。 封皮上面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三角符文，颜色比皮革染料只稍微黑一点，也是雷格仔细观察才能看见。 翻开笔记，没了山羊皮阻挡，淡红色的辐射力场登时映入眼帘。 雷格有点惊讶，读出了笔记的名字——《诺顿的现代生物血脉学笔记》。 名称代表的含义非常明显，这是一个名为诺顿的巫师，留下的关于现代-生物血脉学的研究笔记。 稍靠前的内容记载了这名巫师关于生物血脉学的学习与思考。 中间的内容则描述了各种各样，旨在探索人工血脉污染可行性的实验、研究。 在笔记靠后的位置，诺顿对自己的研究做了一番总结，并在高度概括的情况下，设计了一个一环法术模型： 血浊之触 可惜，这是个失败的法术模型，除了能在普通人身上，引发不可控的血脉污染之外，再无半点有用之处。 这可能也是诺顿自己都将之抛弃的原因之一。 再往后笔迹出现了明显的改变，是“中年巫师”得到之后记下的思考。 这些思考当然与法术无关，只是一些连“戏法”都称不上的歪门邪道： 譬如说将皮肤活生生剥下，将提前处理过的蛇瞳缝上去，从而使之获得长着蛇瞳的外表。 又或是用弯刀切掉舌头外层做成舌芯，然后再套上掏空了内芯的蛇信子，药物刺激之后就能不受控制的摆动。 甚至连雷格之前看到过的红毛鹦鹉，也是把处理过的鹦鹉填充上人类血肉之后缝上去的肉瘤子，真正实现发声的其实是“腹语”。 各种古怪的想法，最终都成了“中年巫师”的敛财工具，让雷格看了，不免心生感慨： 这好歹也是个正式巫师的笔记，虽然记录的只是失败的想法，从辐射强度上来看，也已经被忽略了很长的时间。 但借此叩开巫师世界的大门，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对普通人称得上极为珍贵的“钥匙”，却被用来收敛黄白之物…… “愚不可及！” 雷格呢喃了一声，将笔记合上收入怀中。 不入流的小把戏，他自然不会去记忆，同理，失败的一级巫术-血浊之触，也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反倒是笔记里头关于血脉学的知识，乃至诺顿设计研究的思路、方法，还是值得他仔细研读记下。 等该记的都记住了，到时候再毁去也不迟。 带着三个蛇奴走出帷布，四周已经变得有些空旷，在更远处的阴影处躲藏着一些人，正畏惧地看着他，视若鬼神。 近处，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帷布后头，抬头望着他的侧脸。 小身影正是那个男孩，他慌慌忙忙站起来施礼感谢，完了之后又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迷茫。 雷格看着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救人一时爽，但要料理后事了却又难免觉得麻烦，尤其是男孩身上的改造痕迹…… 可怜他只是个巫师学徒，不是万用的许愿机！ 雷格叫蛇奴捡起白布，重新给小男孩缠上，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家在哪儿吗？”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懵懵懂懂地摇摇头。 “唉，我也是傻了，问这种问题……” 雷格叹了口气，又准备揉太阳穴，却见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小男孩背后。 这人看着四十上下，满脸脏乱的胡渣，右脸留着一道淡淡的疤痕，身上穿着宽松的灰麻衣衫，手上拿着不易弄坏的手琴。 他无视了雷格，盯着小男孩背影，怔怔地看了一会。 紧接着，他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嗓音颤颤地低声喊了一声： “乔治” 小男孩先是一愣，而后缓缓转过身去。 男人顿时清楚了小男孩的面容，略显灰白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一下就冲上去把小男孩紧紧地抱到了怀里。 “乔治，乔治！终于找到你了！” 乔治没来得及看清男人面容就被紧紧抱住，浑身立刻绷紧，但随即闻到了男人身上许久未闻，却又无比熟悉的味道，一下就放松下来。 他笨拙地回抱住了男人，想要说些什么，却不可控制的发出了“嘶嘶”声。 男人听见之后，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但倏地又松了下来。 两行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下，双臂却不敢放开，生怕自己的孩子下一刻又会消失。 “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乔治这次懵懂地点了点头。 男人的同伴紧跟而来，即便远远的看着也明白了什么，眼中泛起泪光，开始弹奏起手中的琴。 遥远的琴声仿佛自远方响起，他又一次吟唱起了男人的故事，但这一次，故事中的男人第一次引来了美好的团圆。 等人们从吟游诗人如梦如幻般的吟唱中惊醒，红月已经落下，金色的霞光照亮了空旷的广场。 霞光之中，男人依旧抱着男孩，只是低着脑袋，闭着双眼，微微呢喃着： “谢谢，谢谢巫师大人……” 神秘的巫师和他的三个仆人，早已消失不见。 只有帷布内的痕迹，与男人手中的草药配方，默默传唱着发生的一切…… 5、法术残影 雷格离开了黑鳞城。 他没有再去拜访这一世的“血亲”，他们过得很好，雷格自己也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没有必要再相互打扰。 至于报复什么的，更是浪费时间的无用之事。 不出意外的话，雷格与拉斐尔家族的其他人，应该会再无联系。 一路南行，到了子爵领南边，他在秋风林中好运地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木屋。 他让蛇奴清理了木屋，又去收集些木料，点燃了篝火。 自己则坐在火堆旁，稍微歇息一下，醒来之后，开始抽出《血脉学笔记》翻看。 与此同时，一个蛇奴则深入了秋风林，搜寻些容易获取的食材。 他准备在这儿待上两三天，把手中的笔记读完。 令人意外的是，白天都还未结束，他就已经读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诺顿与他之前的认知有些偏差： 雷格还以为，诺顿敢于设计全新的一环巫术，这意味着他至少也是个一环巫师，谁料诺顿竟然也只是一个三等巫师学徒，和他一样。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自己谨小慎微，还是说诺顿不自量力？ 不论如何，无论是从典籍，还是从自身实践上来看，诺顿的失败几乎就是一个必然。 话虽如此，血脉学知识却不是虚的，而且还因为等级一致，让他理解得更为通透。 等他回了学院，以此为基础，甚至不难改良出一个血脉学相关的戏法！ 将感悟精简之后记下，雷格手掌中喷涌出了火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倒影出飞舞的白色灰烬。 这时，一个意外的变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笔记本身没有异常，即便是有些微的魔化痕迹，也对抗不了火焰粒子。 反而是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羊皮，被火焰烧成灰烬之后，竟然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线条构成的三角。 诡异的黑色三角在火焰中迅速变化，时而旋转、时而伸缩，时而折叠铺展。 雷格甚至无法理解一个简单的二维结构，怎么能莫名翻着出更多诡异的线条，之后又将之折了回去、 但很快他就不再纠结，黑色三角展现出了另一种更值得注意，也更为诡异的变化： 黑色三角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共同组成了一个难以描述的立体结构。 在这个古怪的，由黑色线条组成的结构之中，是一个由四个二维结构堆叠而成的简单三维模型。 三维模型被套在黑色线条之中，泛着某种玄妙的波动。 雷格从这个模型上，感到了熟悉感，脑海中更是有念头闪现。 他眼帘微微睁大，呢喃声中满是惊疑： “血污之触！为什么会是血污之触的法术模型？” 雷格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惊疑之色越发浓郁，手指本能地就朝三维模型触摸过去。 指尖轻轻点在虚幻的模型上，一种精神力被引导的感觉顿时从指尖处荡漾开来。 他心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正要顺应这股引力缓缓引动精神。 下一刻，三维模型却瞬间崩塌，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眨眼就消失不见。 他还没反应过来，精神力又回到了原本状态，眼前灰白灰烬飘扬，一切仿若梦幻。 雷格惊醒过来，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叹了口气，干脆收回手指，让心神在意识海中沉淀。 回忆刚刚一幕，他不免更加确信： 古怪黑色三角中凝聚的三维结构，的确就是血污之触的“法术模型”…… 法术模型，任何一个超越戏法的法术，即“巫术”，都会有的独特核心。 巫师释放法术，就是以精神力编织出法术模型，进而以此牵引体内或环境中的能量粒子，使其中力量以巫师设计的方式释放。 简单类比一下，法术模型就是底层图纸，而精神力则是负责实现的工人技师，能量粒子则是更为实际的材料，三者合一才能有巫师现在的伟力。 法术模型十分常见，为何引得雷格如此失态？ 盖因，吸引雷格的并非血污之触模型本身，而是其法术模型的存在形式——法术残影！ 法术残影，本身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学术概念，甚至有很多巫师因为无法在实验中复现而斥之荒谬。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许多离奇的传说故事，乃至各种成功巫师的鸡汤传记之中，都少不了法术残影的登场。 据说，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法术模型可以脱离其载体而存在，被幸运女神注视的巫师一旦接触到了法术残影，便可直接将之牵引烙印到意识海…… 这可是多少巫师学徒，乃至正式巫师梦寐以求之事！ 一旦在意识海中烙印下法术模型，便可彻底改变施法流程。 本来还需要先用精神力编制模型，烙印之后，即可忽略这个步骤，牵引能量粒子直接释放。 无论是速度，还是成功概率，都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说，想要将法术模型烙印到意识海，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正确的法术模型，重复的编制训练，明明耗费大量资源与精力，却都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在基础之上，巫术与能量粒子的亲和、难以量化的巫术天赋、烙印之时的心态，乃至虚幻缥缈的运气…… 全都是影响烙印成功与否的因素！ 就拿他自己来说，自第一次尝试烙印以来，已经在上面投入了两年岁月，以及持续不断的资源，依旧没能成功。 与他同辈的巫师学徒，人数何其庞大，真正成功之人也是屈指可数…… 雷格不断尝试烙印的法术模型，名为“乌拉尔的红月之心”。 乌拉尔这一词缀，在精灵语中意为编制、织梦、起源。 这个一环法术，非攻非守，意义却比攻守更为重大，能在红月照射的条件下，释放出更为强大的引导之力，从而牵引来更多的能量粒子。 这些能量粒子聚拢而来，一方面能主动改造雷格肉身，强化其精神，另一方面也会被动残留在其体内，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两年间不间断地重复编制，让他已经小有成就，能维持的时间也在不断延长，只可惜还是摸不到彻底烙印的影子…… 思绪至此，雷格的心境也不免多了几分沉重。 他选择深入钻研非攻非守的“红月之心”，并不断尝试将之烙印，自然不只是为了“增强施法能力”这么简单。 牵引更多能量粒子、改造肉身，强化精神……这都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巫师”！ 6、突破的关键 巫师的本质在于，以集体与个人对真理的探索为杠杆，撬动自身肉身与精神上的改变，最终实现位格上的本质蜕变，触摸那一丝玄奥至极的世界真理！ 巫师学徒，以牵引能量粒子为标志，仅是叩开了巫师世界的大门。 若想要真到门后，一窥巫师世界历代巫师的智慧结晶，乃至投身其中，为寻到真理而向上攀登，正式成为巫师就成了不可逃避的挑战！ 不成巫师，就只是站在门口自娱自乐罢了，奈何…… 雷格现在正是这样一名巫师学徒。 三等巫师学徒，多年的积累让他顺利站在了学徒行列的巅峰，却没能助他真正迈入巫师的行列。 往后不断的努力，都是为了能编织法术模型施法，“成为真正的巫师”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只可惜…… 不成为巫师，就没有足够强的精神力，没有足够强的精神力，自然难以在意识海烙印下法术模型。 而没有法术模型，能量粒子聚少散多，肉身以及精神改造速度日趋放缓，又回过头去阻碍了精神力的质变。 如此环环相扣，便成了所谓的“巫师锁”，由此也就有了巫师的等级划分——“环”。 从一环巫师到八环巫师，无一不为巫师锁的存在感到苦恼。 至于九环巫师有没有苦恼……那就不是雷格所能担心的了。 他只知道一环巫师的巫师锁，将他锁住了整整两年，至今见不到曙光！ 只是今天，他似乎见到了一丝缥缈的希望： 如果“法术残影”真的存在，而他又运气极好地将之牵引烙印入了意识海…… 法术模型将转变成“全天候自行运转”，主动引导潜藏的精神力，牵引外界能量粒子入体，持续改造身体。 骤时，能量粒子的“流入”将远远大于“流出”！ 学徒与巫师之间的一环巫师锁，对他来说将会是一捅就破！ 可以说，一旦法术模型烙印成功，他距离成就一环巫师，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一想到这，雷格也难以维持冷静： “刚刚法术模型凝聚有些蹊跷，或许其中有方法可寻，甚至可有自己的一线机会？” 他心中思绪翻飞，正要追根溯源，心头却忽然一跳。 雷格虽然思绪沉凝，却并未失去对环境的警觉，始终留了一分来保证自身安危。 如此一来，古怪黑色三角突然出现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脱他的感知。 立体的黑色三角本浮在空中兀自旋转，这时却缓缓停滞下来反复折叠，重新回到了平面的三角结构。 整个过程似乎与火焰手套存在关联，雷格心念一动，关闭了戏法的能量粒子通道，而黑色三角也同时停滞，而后猛然一颤，朝他这边飘来。 雷格心中一惊，不敢与怪异的黑色三角相接触，但思绪一转，又硬生生地控制住了逃避的本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什么风险都不愿意冒，又凭什么得到别人得不到的？ 他表面上谨小慎微，都是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风险”，骨子里却存在冒险精神。 若不是如此，以成年人意识早早布局，不说篡夺子爵位置，一生衣食无忧倒也不难，为何还要深入神秘莫测、危机四伏的巫师世界？ 是以，他心思起伏，各种想法咕噜噜往外冒，最终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而结果也证明他没有赌错——至少，黑色三角并未给他带来伤害，只是落在他手背上，静静地贴牢化作了一个“普通”的纹身图案。 雷格低头抬手，目光汇聚在黑色三角“纹身”之上。 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一幕：火焰手套烧尽了《血脉学研究笔记》，山羊皮上的黑色三角飞出，进而引发了后面一系列变化。 “难不成……黑色三角还能制造‘法术残影’？” 这个猜想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 他当然也明白其中“意义”，说出这种可能性时，嗓音不禁带上了几分颤意。 他对“黑色三角具有神秘力量”无疑是期待的，但期待之余又不免忐忑不安。 这就像是听了彩票中奖号码，隐约记得好像是自己买的一样，又激动又忐忑，生怕只是一场幻梦…… 忽的，雷格自嘲一笑： “想这么多做什么？莫不是连巫师基本的手段都忘了？实验一次不就知道了？” 语罢，他抛开了复杂的情绪，回到了冷静的实验状态，不再为外物而喜忧变化，一切都只为了得到结果。 他干脆闭上眼睛，重新理了一遍刚刚的记忆，梳理出其中关键。 再一睁眼，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外面用硬脑膜制成的坚韧封皮包着，边缘处点缀鲜艳的红色花纹，将之渲染得十分神秘。 这是手抄版的《乌拉尔的红月之心：从入门到精通》，除了基础知识、正确的法术模型之外，还有轻微的魔化辅助初学者快速掌握。 雷格深吸一口气，一手拿着《红月之心》，附着黑色三角的手则伸出手指，缓缓接近…… 指尖触碰在《红月之心》上，黑色三角并没有反应。 他心念一动，在手背上开了一个能量粒子倾斜的小口，连戏法都算不上的小技巧，却让黑色三角蠕动起来，好似要重新脱离皮肤！ 雷格心中了然，又关了小口，分开了书与手间距离。 他思索一下，将书重新收好，另外摸出了一张艾莎草纸。 一支虚幻的黑色羽毛笔于手中凝聚，很快就在艾莎草纸上勾勾勒勒。 雷格早已将法术模型烂熟于心，绘制在之上自然没有遇到阻碍，期间甚至有尝试将模型固化到纸上，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失败。 一张红月之心图纸很快成形，七个二维结构通过特殊的绘制技巧，有了一点三维结构的感觉。 凝神注视，仿佛能从中见到如梦如幻的朦胧红月，月光照在人身上，号令能量粒子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心脏，以血液为媒介深入血肉，逆转人类的本质…… 若是让普通人见了，没有基础符文调理粒子流动，要不了多久就会感到恶心想吐，甚至连心脏都会隐隐作痛！ 回过神来，雷格没再试探，直接用纹着黑色三角的手拿上了图纸。 精神力先控制着能量粒子形成一层隔绝层，而后才痛快地喷涌而出，引动外界能量粒子形成法术火焰。 火焰瞬间点燃了艾莎草纸，灰烬纷飞…… 下一刻，黑色三角果然蠕动着脱离了手背，反复拓展成了扭曲的黑色立体！ 7、诡异黑色三角 黑色三角“纹身”的任何一点变化，都紧紧牵动着雷格的心神。 他死死将之盯住，不希望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艾莎草纸在火焰中燃烧，被火舌一点一点的吞噬，而扭曲的黑色立体中央，原本空荡荡的地方，也随着火焰燃烧逐渐凝聚出了图形。 负责接引月光的二维结构率先形成，模样像是圆月上开了一个小口子。 而后是除杂压缩的编织结构，看起来像是一个纺锤。 再然后是锚定心脏位置的结构、冲刷原有血肉的结构、重建修复的结构、导向发散的结构…… 一共七个各具功能的二维图案逐渐形成，紧接着又交织在了一起。 设计好的能量节点之间，生长出了无形的铰链，将各司其职的七大板块牢牢栓到了一起！ 乌拉尔的红月之心，其法术模型在雷格意识海中已经编织了无数遍，但这还是头一次如此立体生动的展示在眼前！ 完美相连的三维结构，宛若一块无暇的水晶，映在雷格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变得格外沉重。 这与耳闻中的法术残影何其相似，一旦能将之牵引入体，烙印在自己意识海中，一环巫师…… 指日可待！ 他颤抖地伸出手，又一次触摸上了黑色立体中的法术残影。 熟悉的感觉在指尖荡漾，由于这一次是红月之心的法术模型在牵引他的精神，身体反应来得格外剧烈。 身体本能与法术残影产生共鸣，在意识海中掀起了波涛骇浪！ 然而，事情总是难以一帆风顺的，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法术残影似乎太过虚幻，以至于无法承受共鸣的力量，还没等他真正发力，就又一次化作了阳光下的泡沫。 倏忽之间，法术模型如梦破灭！ 原处只剩下黑色立体兀自旋转，空洞的中央再没凝聚出法术投影…… 看着孤零零的扭曲黑色立体，雷格默不作声地关闭了戏法输出通道。 他心中狂喜的情绪已经消退，明明遭遇了大起大落，心境却来得意外的平静。 突然爆发的问题，反而让他多出了一层踏实感： 若是稍微一尝试，便能得到所想的一切，他反而会怀疑自己是被拖入了幻梦粒子架构的世界。 要知道，传说中的独角兽，正是集美好与恶毒于一体的幻梦生物。 它通过虚假的世界赐予巫师美好，却又会在其欢乐达到巅峰之时恶毒地将之戳破，以此掠夺受害巫师那无法控制溢散的精神力。 雷格可不希望成为类似的受害者。 他平复下思维波动，回到极为理智的状态，摩挲起了手掌： “根据刚刚的反应，黑色三角凝聚出的法术残影太过脆弱，以至于无法承受意识海的接引……” “而这一切的关键，都在神秘的黑色三角上……” “如果能给‘它’喂食更多的能量粒子，结果又会如何？” 通过对比“正常”的火焰手套与“现在”的火焰手套，雷格观察出了黑色三角吸食能量粒子的特性。 顺着黑色三角的这种特性推演下去，他就有了几种尝试的方向。 首先，他可以改变图纸本身，替换掉品质普通的艾莎草纸、使用昂贵的导魔墨水，乃至绘制卷轴专用的魔化物品，结果应该都挺不错…… 只可惜他没有这些东西，只能暂时排除。 其次，如果更改“戏法-火焰手套”，换成其他能量粒子输出更高的，同样不失为一个好的尝试方向，尤其是他兜里就有相应“施法材料”。 “戏法-抵抗蜡烛”所用的里根异蛇蛇鳞、“戏法-半蜥人小姐的口球”所用的达尔巨蜥的唾液…… 问题在于——这些材料对应的戏法，没有一个输出能比“火焰手套”更高，若仅仅是当做材料烧掉，魔化程度轻微的材料也增强不了多少。 如此一来，雷格看来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当然不。 雷格看着手掌沉吟了一会，冷静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疯狂。 除了那些不堪大用的材料，他还有一种特殊的魔化材料，品质绝对是他“身上”最好的，那便是他自己的鲜血。 作为一个巫师学徒，说得残忍一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被当做魔化物品使用。 在“乌拉尔的红月之心”日夜引导改造之下，除了品质最高的心脏之外，他能自行使用的最好的“魔化物品”，自然就是鲜血了。 而且还不止鲜血，若是不够，他还能提供更多…… “不急，先试试再说，要是一次就成了呢？” 雷格低声自语上一句，将眸子里的一丝情绪收敛。 他从兜里取出一根试管，用戏法划开手臂，从静脉中去了大半管血液。 待他散去戏法，手臂上的伤口自行闭合，在细微的伤口缝隙间隐约可见缓缓蠕动的肉芽组织。 巫师学徒还算不上巫师，但身体很多方面的机能都已经开始脱离人类的范畴。 准备好鲜血，雷格安定下心，以鲜血为媒介，再次施展出羽毛笔的戏法。 这次，羽毛笔依旧是黑色，上面却盘绕上了许多由血液凝聚的血丝，随着雷格的心脏一同跳动。 “砰，砰，砰” 数百次心跳之后，七个二维图案被重新勾勒了出来。 雷格扬了扬艾莎草纸，这一次，图纸上的血丝沿着纤维间隙浸润了进去，没有破坏图纸整体的秩序感，却为之增添了一分诡异。 “但愿能一次性成功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在身上释放了一个舒缓血管的戏法“威风凛凛的蓝色小药瓶”，这才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 火焰喷涌，灰烬纷飞，扭曲的黑色立方中，凝聚出了立体的法术模型。 这次凝聚速度显然比之前更快，而且结果也明显更为“清晰”，黑色三角吸食能量粒子的特性得到了实践的验证。 雷格在了然之余，还是不免有了些许忐忑，手指伸了过去，熟悉感在指尖荡漾，意识海尝试将法术模型拖拽入内。 然而…… 法术残影又一次开始震荡，虽然没有直接破灭，但也好不到那儿去。 雷格皱起眉头，低头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下一个瞬间，他眼中闪过莫名神采，飞快地在自己手掌割开了一道豁口。 高压顿时将鲜血从血管中挤得喷涌出来，其携带着的能量粒子立刻成了火焰的燃料，让后者猛然一亮！ 8、神秘纹路 扭曲的黑色立方没有太大改变，依旧是不徐不慢地旋转着。 其中央处的模型却在鲜血的浇灌下，变得越发清晰、稳定。 雷格连忙鼓动精神力，尝试将其拽入意识海，后者却在闪烁几下之后，又出现了不稳定的表现。 “不行，还是少了！” 他不敢犹豫，让理智放开了本性的缰绳，没再去压制内心的疯狂，又毫不犹豫地往手掌血肉中刺了进去。 能量粒子如同一把小刀刺入，目的却并不是造成更大的豁口，而是要通过在伤口中“搅动”，刺激这里的感觉神经。 疼痛感被瞬间放大，沿着手臂一路蹿到了脑髓。 “痛，痛，痛！” 痛苦的信号在脑海中如同烟花般绽放，登时就引发了一波精神力风暴，心脏亦随之猛然收缩了一下。 血液豁口处的血流，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因为伤口收缩而变小了，但能量粒子浓度却突兀地升了上去。 饱含能量粒子的鲜血浇灌在黑色立方上，让法术残影变得越发清晰。 七个二维结构之间，除了早就设计好的无形铰链之外，似乎还自行生成了一些个雷格无法识别的联系。 整体的三维结构又变得更为紧凑，与他的意识产生了更为强烈的共鸣。 他即便没有指尖与之接触，也能隐约感到一种本能的吸引。 雷格下意识地就开始编织法术模型，在共鸣的强化下，红月之心似乎牵引到了数量更庞大的能量粒子冲刷他的心脏。 “终于成功了吗……” 他低声呢喃着，脸色因为疼痛显得有些苍白，但这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内心的喜悦。 这番尝试引导出来的变化，越发接近传说中的法术残影，让他十分兴奋。 不论是流失的血液，还是他承受的痛苦，终于没有白费…… 当然，东西得到了手上，吃到了肚子里，才能真正算是自己的！ 他眸光一凝，深吸一口气，心神缓缓下沉，再次开始尝试引导“法术残影”烙印入意识之海。 这一次，法术残影在晃悠了几下之后，维持住了形态的稳定，被他稍微一“拽”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啵~”，轻微的突破声好似在脑海响了一下。 雷格顿时敛心感受过去，法术残影已然出现在了意识海之中！ 他正要有所动作，“法术残影”与他意识之间的共鸣却倏忽变强，一眨眼就自行与法术模型重叠在了一起。 刹那间，雷格好似看到了头上的那轮红月。 红月正慷慨地向世界各处抛洒着自己的光辉，而他则沐浴在红月光泽的照耀之下。 能量粒子如同一道暖流，自头顶沐浴而下，温暖了他的全身，更缓和了他心脏的跳动，让他心境越发稳定、平和。 一呼一吸间，能量粒子流比以往来得更加磅礴，同时却又更为温和。 与此同时，莫名的知识也在雷格脑海中流转，引导着他的精神力主动对原本的法术模型调整修改。 即便他偶尔改错了，与模型重叠在一起的残影，也会非常即时地给予他反馈，让他能迅速调整过来。 这种一边“施法”，一边“修正模型”的状态，放在平日是不可想象的。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尤其还是巫师学徒去尝试编织一环巫术，能完整地将之编织出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施法的同时，还要即时修改？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别忘了自己巫师学徒的身份！ 但事实就是，他这么做了，而且很轻松的实现了。 残影自从与模型重叠在一起开始，隐约就发生了变化，主动引导着他潜藏的精神力，来完成红月之心的施法。 正是这种法术的自行运转，才让他得以分出心神去调整“不那么完美”的红月之心，进而实现了旁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操作！ …… 红月渐隐，晨曦微光，雷格缓缓睁开了眼睛。 若是有人在旁观察，就能看见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红芒，与他身上隐隐约约释放出的荧光，宛若披上了一层辉光披风。 妖异而神秘！ 随着他的睁眼，异常特征渐渐收敛，他又回到了普通学者的模样。 他眼中所见没有太大改变，但又与平日的世界有了些许不同。 雷格说不出来这种不同在哪，只道是自己的心态可能发生了变化。 毋庸置疑，他对“法术残影”产生的作用非常满意，但真要说起来—— 乌拉尔的红月之心，其法术模型真的已经在意识海中烙印下了吗？ 可惜，答案却是“暂时没有”。 即便他用尽了手段，甚至以“戏法-苦痛之触”强化了能量输出，法术残影在一段时间的稳定之后，依旧陷入了不可逆转的崩溃。 因而，后半夜时，他其实已经没了法术残影的辅助。 只不过，“法术残影”带来的好处已经非常明显，甚至抵得过数月的苦苦钻研，以至于他一直回味到了清晨，红月隐没才让他恋恋不舍的醒来。 他收回心神，摸了摸手背处的黑色三角“纹身”，心中有一种平静祥和的欢喜。 虽然没能实现梦寐以求的“烙印”，但借助黑色三角的神秘效果，也能朝着自己的目标稳步推进。 这种未来一片光明，能朝着理想稳定迈步的感觉，反而让人又感到欣喜，又觉得踏实。 “一次不能成功，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次不行，咱就两次，两次不行，咱就十次！” “不就是出点血吗，也不是扛不住！而且……谁说了一定要用血液了？” 这一次尝试，本身也是一场实验。 通过这场实验，他进一步确证了黑色三角吸食能量粒子的特性，掌握了这种规律之后，自然能够尝试出更多的手段。 别的不说，魔化程度更高的墨水、纸张，乃至提高火焰手套输出的施法材料…… “原本还有些舍不得，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雷格感慨了一句，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手背上收回。 “该回学院了，路上能不耽搁就别耽搁了……” 他虽然能够耐下性子，不至于立刻再使用黑色三角，但想要成为一环巫师的执念，还是让他难免有了几分急迫。 这些设想中的手段，基本离不开魔化材料的支持，后者在外头却难以寻找，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遇到，但—— 巫师学院可与外头不一样，只要能付出代价，拿到魔化材料的过程会轻松很多！ 雷格本就已经计划回去，现在有了目标，对此就更是期待了…… 9、月湖荒漠 雷格所在巫师学院，名为“黑夜冠冕”，其黑暗系法术最为著名，对红月的研究也是走在各学院的前列。 学院位于一处月湖荒漠，此处本来还是一处巨大的沼泽，而后光阴变迁、地势变化，成了一处环境多变的不详之境，变得越发人迹罕至。 荒漠之中，有一区域怪石嶙峋，少有毒物恶兽，成了许多来往巫师、学徒们的借道之处。 这日，就有一行人驾马车借道此区，朝月湖荒漠深处进发。 车上，一胖乎乎商人打扮的男人顶着烈日驾着一黑皮马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丝毫没有在意刺眼的阳光。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魁梧壮汉，手拿钢弩正警戒着四周。 除此之外，车厢后头还坐着一个瘦高瘦高的黑袍中年人，目光呆滞，却时不时地左顾右盼一下。 这三人自然便是雷格的蛇奴，负责为他驾马、戒备，偶尔还要驱赶野兽，而他自己则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之中。 自从得了黑色三角纹身后，他便抛弃了原有的回程计划，省去了沿途的一系列探索活动，径直朝黑夜冠冕学院奔来。 路上还有“慷慨”的强盗，送了他一辆黑马马车，更是加快了他的脚程。 如此，他很快就赶到了月湖荒漠，若是不出意外，今日最多明日就能赶回学院。 雷格坐在车厢之中，手中拿着《格林日记（三）》，不时翻动一下。 《日记》里头一些近乎百科的小事件，还有格林巫师关于红月的研究思路，都能为他成为一环巫师之后的日子铺设道路。 当然，在认真研读之余，他时刻谨记周围环境并不安全，总是会分出一丝心神警戒四周变化。 单调的马车噪音，重复变化的怪石环境，好似要这般持续到永远…… 倏忽间，雷格猛然将书本闭上，朝前方帘外望去。 ——他在单调的曲目之中，发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波动！ 黑马本在疾驰，地下却忽然张开了一个能量粒子构成的血盆大口。 这个血盆大口由两半锯齿夹构成，合拢之时正好夹在了黑马柔弱的腹部上。 眨眼间，疾驰中的黑马便被陷阱撕去了腹部血肉，内脏带着腥臭瞬间洒落一地。 黑马顺着惯性还跑了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它眼睛通红，蹄子一蹬正要做些什么，却有一道橙色光芒裹着钢箭刺入了它的后脑，当场立毙！ 车厢内，雷格一脸阴沉的看着黑马，无声呢喃： “戏法-黑森林捕兽夹，这是有人在埋伏我？” “只是我一直出门在外，为何……噢，是以为我外出回来，身上会携带不少财物？”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 他摇摇头不再细思原因，浑身紧绷着警惕“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周遭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只有马车后方似乎稍微有点声响。 在黑马鲜血与内脏铺就的“血肉之路”上，一株古怪的植物似乎在微微颤抖。 马车后的蛇奴瞬间爆闪到了植物一侧，手掌狠狠地自底部一抓。 猛然拔出，植物地下的根系出乎意料的“肥硕”。 雷格并不在乎这株古怪的植物，只是想要通过蛇奴的动作将对方引出来，但等了半天却依旧没有遇到设想中的袭击。 与此同时，多个戏法也反馈他——周围似乎并没有其他巫师学徒。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朝古怪植物看了一眼。 只是随意的瞥上一眼，雷格却愣了一下。 蛇奴手中抓住的植物，竟然看上去像是个头上长了草的人！ 雷格隐约想到了什么，连忙控制蛇奴力道又紧了几分。 仔细看去，他手上抓的东西并非头上长了草的人，而是草的根系长成了人的模样。 这人模人样的怪草，颇为神异，被蛇奴抓住之后还能不停地扭动挣扎，且力道一点都不小，黑漆漆疑似“嘴巴”的位置还在发出尖锐的鸣叫。 雷格看清楚了植物的模样，心中顿时一喜： “曼德拉草！” 曼德拉草可不是普通的荒漠植株，而是一种特殊的魔化植物。 这种植物世代在月湖荒漠中生长，经年累月地遭受着高能粒子的冲刷，由此也有了魔化的特征，甚至身上任何一处都可被利用。 在黑夜冠冕学院里，不管是植物系、幻梦系，还是黑暗系，都将它们视作上好的魔化材料。 正因为如此，曼德拉草市价昂贵，甚至有价无市，他忽得此一株，如何不心中欢喜？ 被“袭击”的糟糕情绪随其出现而消失，雷格脸上甚至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连忙唤蛇奴凑近，自己则仔细地朝之看去。 果然是一株曼德拉草，而且年份似乎不小，“脸”的位置已经长出了“嘴巴”，甚至还能发出刺耳的尖啸。 若是让这株曼德拉草再继续生长下去，等五官全部长齐之后，就能真正化作人的模样，成为天生的幻梦系一环巫师！ 即便是现在，尚未完全成熟的曼德拉草同样罕见而珍贵。 一般而言，曼德拉草有着植物的特性，同时又因为魔化而超出了“植物”的范畴。 它们天然就能伪装成常见的普通植物，躲避学徒们寻觅性的戏法，还能悄无声息地转移阵地，遇到了某些有备而来的学徒同样不慌。 只有碰上了偶尔亲自下场的一环巫师，这些躲避大师才说得上是束手无措——但哪个巫师会闲得慌，亲自来采摘曼德拉草？ 是以，雷格这番可以说是运气极好。 要不是先有戏法陷阱刺激，后又有黑马鲜活的血气引发曼德拉草的应激反应，他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藏在眼皮子底下的珍贵植物。 “还没到学院呢，就送上来个开门红，不错，不错！” 雷格从蛇奴手中接过曼德拉草，越看越是顺眼。 不由得开心地掏出了几根钢针，对准好位置之后，将之深深地插入到了曼德拉草“四肢”之中。 曼德拉草顿时就不动了，只是口中还在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 他眼珠一转，又往它嘴中塞了块油布，这下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看着曼德拉草变得“乖巧懂事”，他这才笑着点点头： “对嘛，这样子才最可爱！” “只不过……‘黑森林的陷阱’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人给我们解答呢……” 他笑着好似自言自语，耳朵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10、节外生枝 “快点，陷阱已经被触发，我预感到了——这次收获肯定不小！” 比人高的怪石背后传来一阵人声混合着脚步声，不多时窜出来四个人影。 他们穿着外形类似，颜色各异的学徒袍子，一出了怪石就急急忙忙朝陷阱所在望去。 鲜血与内脏铺就的血腥场景，让四个人见之心惊。 再顺着血肉道路看去，一个同他们一样打扮的巫师学徒，正被三个古怪的家伙护卫在了中央。 这群巫师学徒在观察雷格，雷格同样也在观察他们。 前后逻辑贯通，让雷格一下就明白了——此处陷阱其实是他们布下的。 至于目的嘛，倒也不难猜测： 若是陷阱捕杀了野兽一类，那就是正常的狩猎实践活动。 若是有回来的学徒被伤着了，想来……他们也会不介意将两脚羊同类视作猎物！ “无所谓，和我没什么关系，回学院最重要，没必要节外生枝。” 雷格无声自语一句，像是在提醒着自己，而后灿烂一笑，开口招呼道： “我说是谁布下了陷阱，原来是学院的同辈，不知今日收获如何？” 伸手不打笑脸人，雷格语气和善，四人也不好冷脸相对，自然也打了招呼。 只是，他们的目光可全然不在雷格身上，反而是“默契至极”地都注视在了他手上。 后头那个面孔最为年轻的，也是最先沉不住气，更是小声惊呼了一声： “曼德拉草！” 其余三人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些什么，反而是相视一眼，均微微点了点头。 从中走出来一人，他指着血糊糊地陷阱便开口了： “这的确是我们布下的陷阱，至于今日收获……” “我们的陷阱本已经捕获了曼德拉草，却被你毁去，就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东西还过来？” 雷格闻言，“呵呵”一笑： 好家伙，自己还没提对方误杀了自己马匹一事，对方反倒先开始颠倒黑白了！ 自己凭运气抓到的曼德拉草，什么时候成了他们陷阱捕获的了？ 最关键的是……四个巫师学徒而已，只有一个三等学徒，其他两个也就二等，剩下那个最年轻的，更是只有一等。 就这实力，还学别人颠倒黑白？笑死！ 雷格不急不慢地将曼德拉草放入袋中，栓到了自己腰间，眉毛轻轻一挑： “你的？难不成上面还写上了你的名字？” 那人听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更是冷冷一笑道： “呵，写的不是我们的名字，难不成还能是你的名字？还不快归还过来！” 雷格笑意不变，一脸讽刺： “哟，你怎么知道写的不是我的名字，不如……提着脑袋过来看看？” “你！”，那人眉头一皱，被刺激得浑身一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后面一人见状，冷哼着走到了这人身边：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与我们说话？” 雷格嗤笑一声，一点都不虚他，魁梧的蛇奴更是不屑的合拢手捏了捏，发出了咔吧咔吧的声音。 两人看着魁梧壮汉，脸上不免多出了一丝忌惮之色，又看了看雷格手中的乌木杖，其中一人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难看道： “里根的育蛇权杖？这件魔化物品可不好惹……” 而站在他身侧之人，立刻摇了摇头否认： “不可能，他只是个不知名的巫师学徒而已，应该只是纺织品。” 他话是这么说的，眼中忌惮却不减反增，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眼瞅雷格油盐不进，怎么都不退让。 中间那个境界最高的巫师学徒，眯起了眼睛，笑着走到了两人前头： “雷格好兄弟，才多久没见长本事了都，拿到了里根权杖的仿品，怎么都不跟我说说？” 雷格顿时看了过去，定睛仔细瞅了瞅，才霍然一笑：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剥了皮的蛤蟆，怎么，不知道到哪儿长了一身新皮，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得对方是人才行，像迪克这种阴沟里的玩意，雷格可懒得给他好脸色看。 迪克闻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变得像是发了酵的大蒜——又黑又臭。 他浑身一抖，面部变得狰狞，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雷格！这事你也敢说！” “你敢做，我怎么不敢说？” 巫师学院里什么都缺，唯独巫师学徒不缺，这么多学徒挤进来自然没有那么多去处。 是以，一个寝室里往往得挤上六到八个学徒，雷格名义上的“室友”中便有迪克，自然知道他藏藏掩掩的破事。 迪克阴沉地看着雷格，忽然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道： “雷格，我懒得与你争辩，今个我只要你把曼德拉草还过来，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还是说……你真觉得你区区一人，能抵抗得住我们四人？” 雷格冷笑一声，甚至都懒得回他，三个蛇奴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是毫不遮掩。 见他不答话，又如此轻视自己，迪克脸皮抖了一下，又扭曲了一分： “呵，雷格！你该不会真想和我们斗上一场吧？” “仿制的育蛇权杖……可保不住你！” 雷格不置可否，一只手撑着胳膊，另一手则摸了摸下巴： “能不能保住……你大可以试一试。” 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掌中露出的卷轴一角，同样让人望之生畏。 实际上，他这次出远门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全，将家当早就大半都换成了能起到作用的具体物件。 首先，就是这“仿-里根的育蛇权杖”，通体由乌木制成，内里的乌木芯被挖去，转而填入了三枚蛇卵。 在权杖接触人体之时，蛇卵会被打入体内瞬间孵化，孵化而出的“里根异蛇”会自行寻找脑髓所在，啃食被寄生宿主的前额叶并以自身取代。 这番手段对普通人无往而不利，算是个不错的武器，同时又能通过控制“里根异蛇”获得充当的劳力和打手的蛇奴，一举两得！ 此外，“贪视戒指”能提供基本防护，还兼具降低存在感的功效，卷轴则承载着“戏法-苍白之舌”用以远程攻击。 如此一来，虽还称不上完美，却也足以应对大部分危险。 这一点，从对方四人阴沉的表情就不难看出来。 11、苍白的舔舐 “两个微魔化物品，还有苍白之舌卷轴……” “苍白之舌施法难度高，输出威力大，但施法材料同样难以寻得，更别说随时可用的卷轴了……雷格，你为此也出了不少血吧？” “把这些用在我们身上，你当真不会心疼？” 迪克看着这套东西，面容都有些僵硬，但还是装作轻松地嘲讽。 雷格听了无动于衷，甚至笑意更甚： “笑话，一株曼德拉草就抵得上数卷卷轴了，就是不知道……你们一人能扛得住几张？” 四人脸上顿时阴晴不定起来，心理都没什么把握。 迪克看了看曼德拉草，忽的一咬牙道： “曼德拉草是巫师大人给我们下发的任务，雷格你确定不归还巫师大人的物件？” 雷格笑嘻嘻，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好大的帽子！” 迪克冷哼了一声，与同伴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收敛起了不甘之色，招呼了一声： “算了，到时候自有巫师大人处置！” 四人转身离去，迪克却借助身体遮掩，双手不安分地动了几下。 下一刻，他猛然一转身，大吼一声道： “既然不肯，那就请你去死了！” 话音尚未落下，迪克的同伴便有了动作。 只见两名二等巫师学徒，一人捏碎了腰间的鲜血之瓶，红光宛若蟒蛇一般缠绕上他的手臂，化作了虚幻的戏法附肢，朝雷格这边抓来。 看其行进轨迹，是以抓走腰间曼德拉草为主，以攻击雷格为辅。 另一人则拍了拍胸口，有橘红色光芒从灰色袍子中透出，照在他手掌上便有火星四起。 他稍作酝酿，点燃了手中的黑油石，用力朝这边抛来。 最后那个年轻的一等巫师学徒，没那么多手段，只是双手合十给自己来了个硬皮戏法。 对方动作快，雷格的反应同样不慢，甚至抢在四人转过身前就做出了反应。 卷轴化作无用的碎片，他猛然一张口，苍白涟漪随着尖啸朝着距离最近的巫师学徒，迅速压了过去。 这人刚释放出戏法附肢，行动不便，虽然反应了过来却难以躲闪，只能勉强避开了要害。 苍白之舌没扑到他的面门，却也舔舐到了他的肩膀，血肉顿时没了血色，被风稍微一吹就凌乱地脱落到了地上。 森森白骨，隐约可见！ 只此一下，巫师学徒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变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痛得都喊不出声来，戏法附肢更是直接崩溃成了能量粒子。 与此同时，火焰黑石也爆射而来，雷格却一点也不慌乱。 三个蛇奴早就已经将他护住，身形肥硕的蛇奴只是微微一侧身就将火焰黑石挡了下来。 蛇奴腰间烧穿了个洞，空气顿时弥漫起蛋白质烧焦的焦臭和脂肪融化的油香。 火焰黑石本来威力不小，但被这么一拦也失去了后继之力，再也无法造成杀伤。 初次交手，迪克这方毫无建树，最多伤到了蛇奴不痛不痒，却让一个巫师学徒彻底失去战斗力。 “雷格这家伙……不可力敌！” 迪克面色猛然一沉，心中这么想着，眼珠滴溜溜一转，连话都不说一句扭头就跑。 跟在后头的年轻学徒本就没有战意，见状给自己又加了一个速步术，连忙跟上了逃跑的步伐。 而那两个在前头出手的巫师学徒，皆是呆愣了一个瞬间。 雷格则趁势抓住了这个机会，又撕碎了一张苍白之舌卷轴。 这次，苍白之舌直接罩到了一个巫师学徒的脸上，法术舔舐之处血肉无不纷纷脱落，露出了底下失去光泽的颅面骨。 他踉跄一下倒在地上，火焰从他手中冒出，将他自己的袍子给点燃。 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这可怜学徒没喘上几口气就彻底没了呼吸，但也算是免去了被火焰灼烧的痛苦。 雷格冰冷的目光没有停留，又朝一旁那个受伤的巫师学徒看去。 这人已经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求生欲望战胜血肉痛楚，他连忙打起精神脚底抹油，溜了。 雷格站在原地望着三人，没有追击的打算。 苍白之舌强归强，每一次攻击却都是要烧钱的，鬼知道这逃跑的巫师够不够他回本！ 更别说他本就不愿意节外生枝，这场争斗看起来“战果丰硕”，实际上也只是一场自卫之战罢了。 仅此一战，他即便是体力没怎么消耗，精神紧绷了这么久，思维负担也是不小，现在稍微放松了些，立刻就有了几分疲倦。 忽的，“砰”，耳边传来一声轻微倒地声。 雷格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未细看。 ——这是蛇奴被残留的火油灼烧，伤势到了难以维系的程度，这才倒地毙命。 “早就听闻戏法‘火焰之石’歹毒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要不是让蛇奴替我挡下，但凡被擦着，甚至躲过了也要被火油波及。” “可惜……‘剥了皮的蛤蟆’，现在长了身新皮，却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同伴’……” 他看着倒地的巫师学徒，喃喃自语了几句。 此刻，地上尸体的颅面骨已经崩碎，宛若腐败豆浆一样的脑浆从中流淌而出。 同时，明亮的火焰依旧在贪婪地舔舐着他的躯体，将之烧得焦黑扭曲。 雷格脑子转了转，让蛇奴扑灭火焰，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的衣物饰品拔了下来。 他没有急着翻找战利品，转而瞥了黑马血肉铺就的道路，微微一皱眉。 刚刚战斗发出的声音、巫师血肉散发的焦香，乃至早就弥散开来的血腥气味…… 这些信息源无不像是黑暗中的光源，吸引着月湖荒漠中某些可怕存在的贪视。 他不能在这儿久留，甚至谨慎起见最好立刻离开，要是晚了……可就不像赶跑迪克一样简单了！ 一想到这，雷格就提起精神，迅速收拾好物件，带着剩下两个蛇奴匆匆离去。 至于学徒的尸体……自然会有“东西”替他处理干净。 …… 争斗之处距离黑夜学院已经不远，没过多久雷格就看到了地势变化。 嶙峋怪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的红色晶石，这些红色晶石簇散发着朦胧的红光，将这片区域照得如梦如幻。 与此同时，视野也变得相当模糊，像是带上了一层毛玻璃做的眼镜，空气中漂浮起了细微的颗粒。 这便是月湖荒漠名称的由来——月湖。 只有到了月湖所在，才算入了黑夜学院的管辖范围。 骤时，学徒之间的斗争将被严令禁止，如若违反，影卫可不会手下留情！ 12、实验失败品 朦胧的红光照在雷格身上。 他先是控制着蛇奴将战利品搜刮整理出来，而后火焰手套一抹，将之烧成了白灰洒落到地上。 他这才泛起一丝笑意，一路朝月湖深处走去。 随着他步子逐渐深入，周围光景浮现细微的变化，红晶石簇之间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古怪植物，而他也踏上了一条褐色砖石铺就的大道。 通过砖石大道，经过一些瘆人的人型石雕，他终于见到了黑曜石大门。 大门两侧石柱上各自立着一尊石像。 一尊是蜥蜴，头颅分裂成了三个，只瞥了雷格一眼，没有其他反应。 另一尊是个狗头半兽人，脖子上套着项圈，眼珠里泛着幽蓝光泽，看见他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看呀，又来了个小巫师，嗯，身上还有新鲜的血肉味道。” “那两个跟着的……是异蛇控制的蛇奴，哈，这玩意不好吃！” 这是学院的守护石像，与黑夜学院签订了契约才被迫在此守卫。 他们说是“守卫”，这仅是对学院而言。对巫师学徒，他们反而更像是“刽子手”。 只要惹得他们不高兴，门外的人形石雕便是下场！ 关键是，只要不是伤及太多，或者惹到了不该惹的，黑夜学院往往也懒得去管他们。 雷格自然不愿触怒石怪，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匆匆离去。 而石怪也只是注视了一会，就很快没了兴趣，又看下接下来要进入学院的巫师学徒。 …… 通过黑曜石大门，这便是真正入了黑夜学院。 路上开始出现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影，见其衣着不难看出是同辈，或者新入学院的巫师学徒。 这些巫师学徒大多行色匆忙，或是背着或是抱着东西，少有双手空空、漫无目的闲逛之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不，雷格在路边远远地就瞅见了一个。 那人正在街道上“闲逛”，两眼也不看人，无神地望着天空。 身上皮肤与血肉像是融化之后又凝固的蜡烛一样，右侧半边身体整个都塌了进去，右下部分的脸更是直接缺了一部分，或许是给不小心“滴落”到肩膀上，与塌陷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应该是被生命学系抓去做了实验，而且还失败了……” 雷格默默地收回目光，眼神中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 这不是冷漠，而是他实在没办法每见到一次都“同情”一次，太消耗情绪资源了。 毕竟这种“情景”说不上常见，却也一点都不罕见，巫师学徒十有八九身上都有实验留下的“痕迹”，只是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罢了。 像现在这种，乃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还保留了性命。 要知道，本就不是所有巫师学徒都能像他一样，能好运地以一件巫师遗物作为入学学费。 绝大多数入学的巫师学徒，在入院之始都签订了一份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学徒契约。 他们必须服从学院安排，定期参与学院活动，比如巫师实验什么的，这就是他们的义务。 当然与之对应的，巫师学院也有义务为巫师学徒提供免费的公开课程，以及每月三颗巫石作为回报。 而雷格签订的契约有稍稍不同： 他是以付出学费为代价，免除了参加活动的义务，但每月三颗巫石就别想了——全得靠自己赚。 沿着弯曲小道而行，雷格一路走到了学院划定的学徒区。 绕过一颗枯死的百年古木，两到三层一栋的土石房屋顿时映入眼帘。 学徒区的屋子都是学院规划建设的，外表看去还算秩序，只有真正住进去的巫师学徒们，才知道这里头有多么混乱、肮脏。 雷格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自己宿舍所在，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他看了看远处，朦胧的红光之中隐约可见耸立的巫师高塔，顿时心生向往： “若是晋升成了一环巫师，就可以建设属于自己的巫师塔了。” “骤时，住宿、研究环境都会改善很多！” 其实这片区域还不算最糟糕的，至少表面上还有着基本的秩序。学徒们也有空闲时间与资源，勉强能把自己整理得人模人样。 反观杂工区，连表面上的光鲜都维持不了，看上一眼都生怕污浊了眼睛。 然而，学徒契约才八个学期，共计四个学年，在第四学年下学期，所有学徒都要面临一场改变。 一旦在最后的节点前，巫师学徒没能成为真正的巫师，黑夜学院对他们仅存的“善意”也会收回。 骤时，学徒契约将会自动降低一个等级，成为杂工契约，所有的福利包括“免费公开课程”以及“每月三颗巫石”都会消失。 被贬成杂工的巫师学徒们为了生存下去，必须努力赚取巫石，要么付出劳动，要么申请参与更为严苛的实验。 残忍无情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他们依旧需要承担该承担的义务，除非他们完全“偿还”了黑夜学院在他们身上的“投入”。 巫师世界，知识从来就不是免费的，反而相当昂贵。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免费公开课，早就在命运中标定好了价格！ 这件事即便是雷格也不能躲过，要是没能成为巫师，他的乙等契约同样会自动降级。 甲等的确能够除外，但能签订甲等契约的，无一不是众多学院争抢的天之骄子，或者干脆就是巫师的后代——还是特别宠爱的那种。 这也是雷格选择远行的主要原因—— 与故乡再会，乃至采集其他地区的材料都只是次要，寻找突破的希望才是关键！ 到了宿舍门口，雷格上一次还是出门，心中怀揣着对未来的忐忑与不安，而这一次再临此处，心态已然发生了改变。 推开门，宿舍门只是虚掩着，正巧鲁道夫也从里面走出，与雷格擦肩而过。 雷格与鲁道夫的关系，不像与迪克一般僵硬，还转过头与对方打了声招呼。 后者见着他身后的两名蛇奴明显愣了一下，回了声招呼后，并未多说些什么，又提着包裹拿着一本小册子，匆匆离去。 雷格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摇摇头，关上了大门。 “鲁道夫……结果他也没能晋升，甚至只能通过参与实验做最后的尝试吗？” “借实验成功而崛起的巫师‘里根·德尔纳’的确能给人一线缥缈的希望，但这一线希望……该有多么难抓住呢？” 低声呢喃在宿舍中回荡，无人回应很快又归于静默。 13、湖中仙女 雷格没去想那么多，兀自将自己那些不方便携带，又价值不那么高的东西整理了一遍。 将各个物件都收拾好后，他让魁梧蛇奴背起半人高的包裹，自己则推开了门准备离去。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说起来，忽然离开了一个住了三年多的地方，难免有些伤感……才怪！” 一个设计出来给四个人住的地方，硬生生成了八人寝，这鬼地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才不可能有多么留恋。 大门推开阳光入眼，又是一人与雷格擦肩而过。 一阵清淡的香味如春风拂面，让他也为之失神了一个瞬间。 他连忙回头望去，正好与一对明净清澈的眸子对视在了一起。 “雷格？”，“薇薇安！” 薇薇安的声音同记忆中的没有变化，依旧是暖暖的，听着让人感到舒适。 虽然少见，但的确是个女生。 她脸型圆润，眉毛稍浓，大大的眼睛里反射着干净的光泽，看着雷格明显失神了一会。 紧接着她又回过神来，哑然一笑： “你终于回来了，这次……结果如何？” 薇薇安面对熟人没戴上冷淡的面具，展露出了温润亲和的性格。 她看着雷格，身上像是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泽，仿佛能给人带来阳光与活力。 “你也知道，我出了学院，也就能采集些院内少见的材料罢了，这次依旧没能……” 雷格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抹苦涩。 他与薇薇安相处得不错，愿意多说些，但若要他再深入说下去，乃至说出自己的机缘，却也没什么可能。 “也是，你的基础草药学比谁都精通，但要找到能辅助学徒成为巫师的高能植物，可能性也依旧不大……”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三个月嘛，依旧有机会再做尝试。” 雷格依旧“苦涩”，听了她的安慰，也只是“无奈”地点点头。 薇薇安性子就是如此，在熟人面前干净而阳光，同龄的巫师学徒之中实在不多见。 这倒也不是意外，似乎是与她体内的一丝血脉有关…… 传说中的“湖中仙女”也是必定会出现在“骑士王”身侧的神秘生物，天性中带着一丝阳光向上，乃至可以感染周围亲近之人并不难理解…… “雷格，我们宿舍八人，四个到了三等巫师学徒，却无一人成功晋升，你……接下来又打算？” 薇薇安的话打断了雷格的联想，迪克、鲁道夫，还有他们俩，便是她口中的四人。 雷格看了看薇薇安，沉吟了一会，说道： “只剩三个月时间，再出去一趟也不现实，更别提可能性依旧不大。” “故而，恩凯特的药剂屋……我准备去这儿做最后的尝试，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次了。” 薇薇安明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莫名神采，长“嗯”了一声道： “是嘛……那就助你好运了。” 两人别过，雷格带着蛇奴要前去把采集好的材料上交，他计划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再到“恩凯特的药剂屋”去做尝试。 大门合上，阳光被挡在了门外，一如薇薇安脸上乐观开朗的神情，瞬间就冷淡下来。 她有些失神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头无力地微微低垂，阴影笼罩住了她的脸庞。 无人可见，阴影之中，向来给人阳光的薇薇安自己却失去了阳光，脸上满是痛苦、迷茫、焦虑……绝望。 手段尽出，可一环巫师的巫师锁依旧将她牢牢锁住…… “只有三个月了……”，薇薇安低声呢喃着 “真的要这样做吗？”，自言自语声微不可闻，她情不自禁望向门外。 …… 棉木林中 浓密而肥厚的树叶遮挡住了阳光，粗大多孔的树干则吸去了声音。 整个棉木林昏暗而幽寂，还有星星点点的潮湿苔藓，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为之增添了一丝神秘。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薇薇安微微皱着眉头，身上有了一种往日少见的清冷之美。 “恩凯特药剂……也并非万全之法，甚至还不如鲁道夫尝试的实验，你不如……” “与我一共尝试‘灵性交融’之法？” 薇薇安忽然跟过来，把雷格叫到此处，本就让他有些疑惑。 现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雷格就更是觉得惊奇。 “当然，灵性交融也非万全之法，但……你知道我有一丝‘湖中仙女’血脉，对此或可有所帮助。” “湖中仙女血脉……” 雷格眼帘微微一抬，看着薇薇安有些失神。 一路走来不难见到——随着四年期限步步逼近，巫师学徒们为了成功晋升，手段尽出之余，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 有人开始加入可怕的禁忌实验、有人丢弃了尊严竭力逢迎讨好…… 更多的学徒开始求助于效果不那么确定的戏法、药剂，乃至仪式…… 灵性交融仪式，便是其中一种。 正常情况下，灵性附于血肉，两个不同个体之间的灵性不可能产生交流。 但若是服下了红帽肉菇或者曼德拉草叶片，同时又有灵性药剂护持，血肉便可轻微虚化、精神也能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种特殊状态下，灵性与血肉之间的关系被模糊，由此也能得以让两人灵性交融。 如此一来，双方通过灵性交融，分享彼此的记忆、观念、想法，乃至本质的人格特性。 回归血肉之后，灵性饱满的状态便可刺激精神，从而让精神力进入十分罕见的自我增长状态！ 一旦精神力量变引发了质变，突破一环巫师的巫师锁又有何难？ 然而…… 灵性交融仪式，既然是“效果不那么确定的”，自然不是只有好处，更多的可能其实是各种难以描述的可怕后果： 焦虑、抑郁、疯狂、精神分裂、人格解体，乃至——灵性不附，血肉崩溃！ 故而“灵性交融”一落入雷格耳中，看向薇薇安的眼神都出现了些微变化： “即便是她，到如今也走投无路了……” 薇薇安与他相处起来温润亲和，但这却不是一个巫师正常应该表现出来的模样。 实际上她与旁人相处远不是如此，甚至说得上是“冷漠、不好亲近”，三等巫师的实力与堪称残忍的手段更是让人不敢多想。 薇薇安见他不说话，略显不安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之前从未与他人交融，‘古老的约定’尚在，有此庇护，你可接受？” 14、古老的约定 “古老的约定……” 雷格咀嚼着她的话，脑中有思绪起伏： 湖中仙女，这种特殊的幻梦生物有着诸多值得研究之处，其中一点便是在灵性交融仪式中表现出的“特殊性”。 这种特殊性，被她们一族称作“古老的约定”。 她们天生就能诱导并与生物灵性交融，且能够保证自身灵性的纯粹，而“古老的约定”这一特性则能给予第一次与她们灵性交融之人以“庇护”。 这种源自血脉的天然庇护，远非灵性药剂所能模拟，几乎能断绝了各种可怕后果的产生。 即便是雷格，对此也隐约有些心动。 但真正让他沉默的，还是薇薇安本身： 要知道，她本可以灵性交融换得精神力的快速增长，却没有如此鲁莽操作，反而是坚持了如此多年未曾尝试。 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务实根基，从而保留更远期的成长潜力，乃至留存血脉之力，以待成为巫师之后更为方便的纯化！ 只可惜…… 雷格看着薇薇安，内心少有地为之掀起了波澜。 她同自己何其类似，不愿意为了短期利益而去冒损害根基的风险。 奈何他好运地得到了自己的机缘，而薇薇安却棋差一步，没能顺利地迈过这道门槛，反而落入了两难的境遇。 甚至说如果无法成为巫师，薇薇安对自己血脉的保护，不但不能成为她的助力，反而可能变成压死她的负担。 被降级成杂工之后，但凡哪个巫师发现了她的血脉天赋，可不会再有学院出手保护。 被人强行灵性交融都是轻的，只怕要被抓去做灵**皿，乃至经历各种惨无人性的实验！ 有关“湖中仙女”的资料都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这样”得来的吗…… 雷格无声叹了一口气，望着薇薇安久久不言。 而薇薇安不明白他的含义，脑中不免胡思乱想。 她心中越发不安，脸上就越是倔强，强作镇定。 她就像只受惊的小兔，一身洁白皮毛惹人贪视，又像是风雨中飘摇的小雏菊，任君采摘…… 薇薇安忽然一抬眼，看见雷格抬起了手臂。 手掌轻轻触碰到了她的脸颊，炙热的温度从雷格的手掌传到了她的身上…… “他要答应我了？”，薇薇安这么想着，心头忽然一阵躁动，荡起了莫名的涟漪。 谁料，雷格下一秒却收回手掌，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薇薇安先是惊讶，而后露出了疑惑之色，甚至有了几分不快： “雷格，你到底决定如何？难不成还不相信我说的话，或者……干脆看不上我的血脉之力？” 薇薇安面色一冷，身上也浮现出三等巫师学徒的气势，她自然也有着她的骄傲。 雷格见状连忙摇摇头，歉意地摆手回道： “并非如此” “恩凯特药剂不能保证结果，却更为稳妥，好歹也要试一试。” “至于你说的灵性交融……你只是有着一丝湖中仙女的血脉，却并非完整的湖中仙女，不说庇护住我，能不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危都不一定。” “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薇薇安听了，神色顿时一暗，还欲辩解几番，但一注视上雷格漆黑的眸子，却又莫名地沉寂了下去。 雷格虽然拒绝了薇薇安，但被其信任，乃至邀请共享机会，还是让他不免动容： “一切尚未定下，还有三个月时间。” “我这儿有些稀罕的植物材料，你可拿去讨好个巫师，或者学着鲁道夫一样参加实验，这些也能起到点保护作用。” 雷格从兜里挑出了些植物材料，的确不是月湖荒漠常见的，即便是换成巫石也大有价值。 薇薇安见了却忽然一笑，摆了摆手。 她又好似回到了往日的乐观开朗，脸上浮现出一个干净阳光的微笑：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做，也祝你好运！” 一个恍神的功夫，薇薇安就转身离去，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雷格没有过多注视，摇摇头收回目光。 这于他只是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真正的主旋律从来不会为之停歇。 …… 棉木林外，湖石长廊 迪克正一脸阴沉在前面走，年轻的一等学徒则小心翼翼地在后头跟着。 那个被雷格伤了的二等学徒，现在不知道去了哪儿，但被苍白之舌舔舐走了肩部血肉，可不是好处理的，一个不小心命都可能不保。 小学徒这么想着，不由得有些后悔上了迪克的“贼船”，奈何…… 迪克虽然面对雷格会落荒逃窜，对他来说却是个得罪不起的高等级学长！ 小学徒摇摇头，收敛心思，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迪克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迪克沉默着没有应答，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时，忽有一道阳光刺破了阴霾，让他眼中一亮。 阴冷潮湿的棉木林，正走出来一个女学徒，她脸型圆润带一点婴儿肥，透亮的皮肤仿佛泛着珠光，天然就带着干净阳光的气场。 此刻，她正低着头微微皱眉，这种忧虑之色将她原本的气场削弱了几分，却又给她添上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意味。 “迪克大人，她是？” “薇薇安” 迪克心头顿时涌出了火焰，不可言说的想法咕噜噜往外冒。 “要是能把薇薇安扔到床上，好好蹂躏一番，那滋味……妙不可言！” 火焰撩拨着他的内心，让他忍不住就要凑上前去，但他转念一想，又很快冷静下来。 薇薇安可是三等学徒，还有着一丝独特的血脉，别看她一副娇小可爱的模样，手段也一点不比别个同辈差，甚至犹有过之！ 别的都不用说，她能保护住自己的美貌，没有去攀附所谓的“靠山”，本身就很能说明实力。 但迪克是个善于放弃的人吗？当然不是！ 只见他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就有了坏心思： “我肯定是搞不定薇薇安的，但若是将她引荐给巫师大人呢？” “说不定，巫师大人一个高兴，吃完之后还能赏我尝尝？嘿嘿……” 他嘿嘿一笑，叫小巫师跟进，自己则快步走了上去。 “嘿，薇薇安”，薇薇安疑惑地瞥了一眼呼喊之人，见到是讨厌的“室友”迪克，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她本能地就不想理会，但心中的不快却让她驻足在了原地。 “来得正好”，薇薇安是这么想着，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只是这丝笑意，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古怪…… 15、乌利亚教授 雷格结束与薇薇安的谈话之后，很快就带着蛇奴到了惩戒庭所在。 惩戒庭，乃黑夜学院主要负责维系秩序的机构，对学院来说十分重要却并非他这次的目标。 雷格这次的目标是惩戒庭外围，大大小小由各种植被、装潢分割而成的区域。 这些区域靠中央的位置，往往都能见到一个半人高、悬浮于空中的石壁。 这便是委托石壁，也称任务石壁，或者“巫师手卷”。 最初只有学院的巫师大人才能在上面留下委托，因而才有“巫师手卷”这一名字。 后来技术革变，巫师学徒也可操作石壁留下任务，这一历史名称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俗易懂的“任务石壁”。 雷格要找的正是任务石壁，准备先去把采集到的材料给交了。 穿过七拐八绕的区间小道，他看到了一处由坚硬荆棘围成的区域。 这些荆棘生着锐利的尖刺，刺尖分泌出来的毒液早已干涸，却在朦胧红光照射下反射出妖异的紫光，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不好惹。 这便是药学系的巫师学徒任务区。 雷格一见之，立刻又加快了脚步，却还没走到又慢了下来，连呼吸都压得格外低微。 这一刻，某个无形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好似有了一种被黑暗中的恐怖盯上的感觉。 视线中的强烈恶意让他身体微颤，浑身汗毛被刺激得根根耸立。 明明不涉及能量粒子的变化，周遭环境却好像猛然降低了十度，变得让人通体发冷，情不自禁地想要蜷缩起来。 这种古怪的“被注视感”，很快又从他身上移去，转而扫视向了其他地方。 雷格深吸一口气，身体缓缓放松，一抹脊背，冷汗已经将衣衫打湿，风吹起来都凉嗖嗖的。 “刚刚应该是影卫，果然惩戒庭附近最多。” “这种无形的恶意目光，无论感受多少次都免不了恐惧……是法术的效果？还是位阶的差异？” “到了一环巫师，又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影卫，又称“惩戒庭的无形仆从”、“黑夜学院的罪孽守卫”。 后面的都是巫师学徒给祂们的称呼，但真要说到所谓的“影卫”到底是什么东西，恐怕也只有成了一环巫师才能知晓…… 雷格目光闪烁，稍息又收敛下去，悄然走到了任务石壁之前。 他正对着石壁的这一面，被制作的巫师挖出了一个空洞，里面由漆黑不知来历的黏稠液体填满。 在这些漆黑黏液上，漂浮着一个个个头稍小一些的石板，目光扫视一眼便能得知石板描述的任务。 雷格看了看各个石板，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石板不大，上面的字也很少，任务描述一栏只写了： “需要月湖荒漠区域罕见的植株，活的、死的、叶片、枝干、种子等皆可”。 如此宽泛的条件，再加上还算丰厚的报酬，正对雷格的心思。 再加之他自穿越以来就借助子爵父亲的书库积累了不少草药知识，又与学院提供的“基础草药学课程”比对，满足上面的条件至少要比其他学徒来得简单。 将手掌放在石板上，旁边的漆黑液体顿时形成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凹陷。 雷格唤蛇奴上前，正要将打包整理好的材料投入其中，一个金灿灿的半透明手掌却抢先一步抓走了包裹。 他瞳孔顿时一缩，随着手掌移动方向看去，只见辛辛苦苦准备好的材料，被其送到了一个老者手中。 老者头上斑白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手中也没有“强大的法杖”，看起来还不如手拿仿制品里根权杖的雷格。 如此随意、普通的一个老者，却让人一点都不敢轻视。 他身上则披着纹了绿纹的巫师长袍，上面明显荡漾着真正巫术的波动，如同沉重的铅汞一样压在雷格心头，让人情不自禁就要低下头去。 同时，他拿到雷格的材料包裹之后，微微一挥手，金色的半透明手掌便凭空崩溃成了能量粒子。 这个明显由老者释放的巫术，正是著名的一环巫术——巫师之手。 换而言之，这个老者是一名真正的巫师！ “学生雷格·拉斐尔，见过乌利亚教授。” 雷格一转过身就鞠了个躬，充分地表示了他的尊重。 “好好好，很好，满月状的半月草、玫瑰红龙花的花蕊、山滚草脱落的草籽。” “都是些罕见的植株材料，而且都已经挑出了最珍贵的部分，我开展的那些个小实验又能继续了！” 雷格看着乌利亚教授，嘴角同样露出了一丝微笑。 乌利亚教授本就是任务发布者，经不经过任务石壁那都是小事，只要能取悦到教授，巫石不是手到擒来吗？ 更别说，乌利亚教授的赞美，可都是夸到了他心里去！ “乌利亚教授，我这儿还有一株曼德拉草，不知……” 雷格稍微上前一步，将不入流的仿制品权杖不经意地藏到身后，正要为教授展示曼德拉草。 但只是一低头再抬头的功夫，面前的老者却已然消失不见。 他提着布兜站在原地，明显愣上一会，才苦笑了一下： “话都没听完就走了……果然，巫师学徒根本入不了教授的眼吗？” “刚刚那番话只怕也不是对我说的，更有可能是下意识的感慨……” 他摇摇头有些许无奈，却也没那么在意，正要离去，又忽然楞在了原地。 “呃，不对吧，乌利亚教授……还没给巫石呢！” “看来带给教授的材料太过符合其心意，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雷格面色复杂，摸了摸自己法袍内兜，里面有二十四颗巫石，越发苦笑不得。 这二十四颗巫石，其中大部分都是原有的积蓄，小部分是从那个死去的二等学徒上搜刮来的。 这笔钱本也不算少，能让他过上几个月富足的学徒生活，但若是要保证接下来的“晋升”——难免就有点少了。 本来他还能从任务中获得十颗巫石的，也好歹再添上一层保障，但如今…… “唉，算了，也只能算了，难不成还能为这事去找乌利亚教授？” “还是曼德拉草安安静静的最‘可爱’，幸好教授还没看就走了，要是拿了再走，我可没地方哭去！” “也不知道到最后，还能不能凑出恩凯特药剂的钱，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一阵呢喃声中，雷格攥着皮袋的手又紧了紧，脚步匆忙地就往“红月大道”行去。 16、红月大道 随着雷格脚步前行，距离红月大道也越来越近。 前方逐渐出现了一片由黑色雾气笼罩的区域，进到其中，地面上又出现了红晶石簇，为这片格外昏暗的地方增添了些许光亮。 微小的黑色颗粒随着他的呼吸吞吐，雷格没理会无害的灰雾，抬眼将整个大道收入眼帘。 黑雾之中，人来人往，更有难以描述形态的怪异穿梭其中。 这便是学院内的“商业街”，虽然含义同前世不一样，并非最繁华的地方，却是货品流转最为频繁的地方。 上一刻可能刚从可怜巫师学徒身上抽出来的脊髓，下一刻可能就缠绕到了某位巫师大人的权杖上。 血腥、罪孽、人间污秽…… 没有哪个巫师会在乎这些“东西”，他们眼中只有商品本身。 “十年、百年、千年，这些无人在意的罪孽从不经意处脱落蒸腾，终于化作了这片浓郁到无法驱散的诡雾……” 雷格低声呢喃着，音调起伏好似吟唱。 当然，这只是学徒们口中的传说，可信度也就与都市怪谈差不多，没谁会当真。 一脚踏在石砖地上，黑雾顿时将他笼罩。 “咕，咕咕咕” 他才刚走上几步，耳边就忽然传来几声鸣叫。 一只猫头鹰忽然从身侧扑来，却在他动手之前即时止住，在他周围绕了一圈。 带着黄褐色斑点的羽毛在面前飘落，被风一吹就炸裂开来，化作了阴森森的鬼火。 雷格顺着猫头鹰望去，见到了一个骨质面具遮盖面容的灰袍人，灰袍上别着一个简笔猫头鹰的徽章。 他见雷格望来，骨质面具上竟然扯出了个笑容，更是优雅地张开怀抱，拿着小木杖施了一个礼。 雷格点点头，同样回礼一下。 随即，他低头瞥了一眼这人身边散落着的各种材料，没有扔上点东西的想法，转身又朝大道深处行去。 巫石太过贵重，又不可拆分，自然不可能扔上一颗。 至于其他材料……他兜里空空，总不可能把曼德拉草扔出去吧？ 收敛心神，雷格面色变得正经，目光在各个“摊位”上逐一流转。 红月大道的摊位是由深入砖石的凹槽围成，上面往往会漂浮其一层看起来很不真实的光带，代表着这个摊位“在正常营业中”。 雷格的目光就是透过了光带，将里面摆放的各种商品收入眼帘。 “赫拉山脉的日光石，不常见的材料，可做火焰手套的辅助材料……” “红眼乌鸦的眼珠，价值不高，但有足足一袋也不常见，要做实验的应该会感兴趣，可惜对我没太大作用……” “翠绿树妖的内芯，买下内芯还附赠一袋树叶，适合做法杖，也可支撑品质较高的魔化纸张……” “黑矿碎晶？这个不错，能提高火焰输出功率！” 目光停在黑矿碎晶上，他眼睛微微一亮，但又黯淡了下去，最终摇摇头。 “这些都是辅助戏法的微弱魔化材料，即便能增强能量粒子的输出，作用也大，甚至还比不上刺激伤口的戏法来得有效。” “若是要真正凝聚成形，使法术模型流转不息……还是需要真正的魔化材料！” 微弱魔化材料，若非极为罕见，一般与巫师学徒级别对应。 而雷格这次来，目标却是十分明确：他需要至少一个真正的魔化材料，即与一环巫师级别相对应。 原因也很简单——只有这个等级的魔化材料，才有可能“喂饱”黑色三角秘纹，从而凝聚出能真正烙印入意识海的法术投影。 这样的法术投影，才符合他心中对晋升一环巫师的期待，才不会留下可能的缺陷与遗憾！ 行走不停，小半个红月街道很快逛完。 雷格有些倦怠失望，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目光从现在的位置稍微回退，落在了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摊位上。 摊位主人披着一身长袍，样式有些怪异，脸上戴着木质面具，其上用黑色颜料绘制了莫名人形图案。 一对灰白色的眸子从面具两处挖孔中透出来，显得十分空洞无神。 “他”见到雷格似乎对自己卖的东西感兴趣，眼珠子僵硬地转了一下，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看中了什么，让我看看……湛蓝之门？” “呵呵，以湛蓝泪滴调配的湛蓝之门，能够一定程度上促进精神力的增长，乃不可多得的魔药，要来一瓶吗？” 摊主十分热情，雷格却尴尬地摆了摆手，甚至不敢询问价格。 这种程度的魔药可不是巫师学徒能制作得出来的，一看就是真正巫师的手笔。 换而言之，这里很可能有他想要的材料！ 他目光径直从魔药上跳过，来到了靠角落处的魔药材料上。 一根食指长度，宽及并指的金色羽毛顿时映入眼帘，让雷格呼吸猛然一沉。 他不禁脱口而出：“月影斑鸠的尾羽！” 月影斑鸠的尾羽，一个专有名词，仅用来形容月影斑鸠这种生物身上最具有价值的那一根尾羽。 这种尾羽极适合与雷格的戏法“羽毛笔”结合在一起使用，能使羽毛笔凝聚出等同于魔化材料的紫色墨汁。 如此一根羽毛笔，若是再配上摊位上的“无光树之叶”，以后者简单制成魔化纸张，承载月影墨汁…… 雷格凝聚出“法术投影”的把握，将会变得十拿九稳！ 他微微屏住呼吸，稍稍安定下心神，问道： “这一根月影斑鸠的尾羽，还有无光树之叶，各自需要多少巫石？” 摊主轻笑一声，显得十分友好： “尾羽四十巫石，无光树之叶二十四巫石，若是你一同买下，给你抹去四颗算六十，如何？” 雷格顿时哑然。 摊主不知为何，对他态度十分亲和，还主动给他抹了个零。 然而，即便给抹了零，也还需要六十颗巫石……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四颗，连一根尾羽都买不起，最多只能买下无光树叶，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退一步来说，我还能把曼德拉草拿去买了，如此完整的一株应该能卖到二十到三十颗巫石不等。” “如果我还能再耐心一点，卖到三十五也未尝不可，只可惜时间却不等人……”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无论卖出了多少，尾羽与树叶其实都无法一同拿下，更别提我还需要留下一笔钱为恩凯特试剂做准备。” “愁啊~” 雷格脑中思绪万千，在学徒之中他已经算得上是“小资阶级”，放在一环巫师面前却还是根本不够看。 正当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万全之法时，耳边忽然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17、巫师之怒 “雷格，你果然在此！” 熟悉而令人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还有一手从身侧抓来，看其目标——正是他腰间的曼德拉草。 雷格心念一动，权杖微微一摆，守在身旁的魁梧蛇奴便率先一步牢牢抓住了伸过来的贼手。 一眼望去，装腔作势正是迪克，只是脸上有几分古怪，左脸上印着一个极为显眼的红掌印。 “迪克，我没想到你胆子大到了这种程度，竟敢直接上来强取豪夺？” 迪克却没有表现出不安，反而嘲讽般一笑，紧接着面色一变，就发出了杀猪般地嚎叫。 雷格眉头一皱，还未想到迪克这是准备做什么，一道半透明的鞭子便猛然抽来。 魁梧蛇奴一下就被抽得皮开肉绽，控制不住往雷格这边倒来。 他侧身躲过，另一蛇奴早已经绷紧了身体待命，自己则抽空瞥了一眼鞭痕。 好家伙，鞭痕深入腹腔，要不是蛇奴更类似活死人，怕不是已经疼昏了过去！ 这手段绝非学徒所能实现！ “强取豪夺？怎么我听着，强取豪夺的人是你才对呢？” 一个大胡子巫师从远处走来，雷格见之顿时心中一紧，迪克在一旁惨叫着，小小的眼珠里却闪烁起了得意。 实际上，迪克找上薇薇安不但没说服她，反而还被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他回过神来想要回击之时，又遇到了让人遏制不住恐惧的“恶意之视”。 等到莫名出现的影卫离去，薇薇安又早就没了踪迹，只剩下小学徒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他。 他实在气不过，把小学徒给打发走，终于梗着脖子找到了背后靠山。 一般情况下，大胡子巫师可不会插手巫师学徒间的这点破事，甚至听说了还要赐下责罚——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要你何用？ 这次算他运气好，大胡子巫师心情不错，正巧也需要曼德拉草，这才同意一同过来。 他坏心思一转，就跑到了红月大道——这个雷格最有可能出没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终于等来了幸运女神的垂青，抓到了雷格这个“可恶的小贼”，或者说—— 被他“抓”到了…… “啊，我手骨被抓断了，雷格，你好歹毒的心思！” “抢了我的曼德拉草不说，还敢在巫师大人面前伤人！” 雷格瞥了一眼惺惺作态的迪克，没有回应的打算。 他安耐下心思，冷静地看向大胡子巫师，鞠躬唤了一声： “巫师大人” 大胡子巫师哼上一声，眼帘也不抬一下就道： “你这学徒表面功夫真是到位，既然如此，我也不压你，自己把曼德拉草还过来吧。” 雷格眼帘一抬，无动于衷。 他只是抽空看了看四周，围观的学徒们早就蹿到了远处观看，生怕自己被波及其中。 这也正常，巫师可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这种事自然只可能冷眼旁观。 换而言之，他无法借助群众的力量，只能靠自己…… “看样子，你是不愿意归还喽？” 大胡子看雷格不动，眸光一凝，冷笑了一声，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雷格顶着压力，内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淡淡地摇了摇头： “即便是巫师大人，也不可将罪名强加于他人。” “您左一个归还，右一个归还，毋定是我抢走了曼德拉草，但……巫师大人可有证据？” 大胡子巫师听了，终于抬了抬眼，似要把雷格记住。 他很少对某位巫师学徒印象深刻，即便是迪克，定位也就是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还不怎么好用。 只是，他这种“印象深刻”，对雷格却说不上好消息： “哦？你是说我在诬蔑你？”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巫师大人……” “小小学徒还敢对我不敬，我看你是活腻了！” 巫师猛然一吹胡子，后者顿时喷涌出扭曲的灰雾，交织缠绕在他脸颊四周，形成了一个可怖的巨大人脸。 这只是旁人看见的，还不怎么直观，雷格则是身处巫术威能中央，浑身大汗淋漓早已湿透。 恐惧在如同野草般疯狂孳长，扭曲成了一团不可描述的怪物。 它在雷格内心深处咆哮，尖啸着要雷格跪下，给强大的巫师大人求饶，献上自己再渺小不过的生命。 雷格脑海中九枚巫师符文，如同暴风雨中的小小帆船，随着波涛骇浪上下起伏，完全无法控制住自身。 其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仅仅能将他的精神核心护住，至此再也无法顾忌其他。 “小小学徒能争辩至此，心性也算不错，但错了就是错了。” “正是你夺去了迪克抓捕的曼德拉草，正是你当众伤了他的右手，你可知罪！” 大胡子巫师声音淡淡的，落入雷格耳中，却宛若神明之音般带着煌煌之威。 他竭力收缩精神，避免自己抬头望去，身体却丝毫不听指挥，将巫师的人影送到了他眼里，也映入到了他心里。 那是一个何其可怕的人影，他的力量又如何能抵抗？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意志在巨大压力下崩溃瓦解的声音，若不是心中强烈的，绝不甘如此“死去”的求生欲，他只怕早已跪下告罪。 没错，雷格一点也不蠢： 即便到了现在，大胡子也只是施加精神压迫而未直接出手攻击，但若是他认了罪…… 只怕下一秒便要化作灰灰！ “学生雷格……不认！” 大胡子愣了一下，连巫术都停滞了一个瞬间。 下一刻，他勃然大怒：“区区一个巫师学徒，你凭什么违逆我的意志！” 他不承认自己低估了雷格，只承认自己“力道”稍微“小了一点”，现在——就是纠正错误的时候！ 他猛然一吸气，正要再次发力，一个声音却忽然插了进来： “罗伯特·加布里埃尔，对一个小小的巫师学徒何以至此，连一环巫师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 “真是惹人笑话！” 这莫名出现的苍老声音，让大胡子罗伯特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朝声源方向望去。 此刻，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基本已经被认定成了“麻烦区域”，根本无人敢在旁围观，甚至连摊位里的摊主们见势不妙都早早地撤走了。 但唯独有一个摊主留下了，不巧正是雷格之前询问的那个。 “他”脸上戴着黑纹木质面具，身上能量力场波动并不强烈，仅有巫师学徒水准。 大胡子罗伯特仔细观察之下，却越看越是心惊，好似从学徒水准的能量力场中，看到了一丝丝…… 不和谐！ 18、夜蚀人偶 “呵，你罗伯特成天与学徒厮混在一起，真是越活越回去，连我都不认识了！” 摊主冷笑一声，从暴露在外的肢体来看，这人十分年轻，偏偏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苍老。 强烈的违和感充斥了罗伯特的心头，他绞尽脑汁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巫师们一一比对，终于…… “乌利亚教授！” 这一声呼唤却不是罗伯特喊出来的，而是雷格喊出来的。 苍老的声音让罗伯特分心，进而难以顾及压制雷格，他由此也挣脱出一丝心神，听见了熟悉的苍老嗓音。 ——这不是刚刚拿走了自己材料的乌利亚教授吗？ ——他不是去做实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雷格挤出一丝力气，努力抬眼朝声源方向望去，正巧对上了面具孔洞中的那对眼睛。 那对眼睛本是空洞无神，这一刻雷格却从中看见了一圈熟悉的金环。 金环围绕着的苍白瞳孔，散发着让人平静的力量，其眼神深邃之处好似还能看见无穷无尽的智慧。 乌利亚教授，似乎通过某种神秘的手段，“降临”在了这具空壳上，让空壳一下就拥有了一环巫师的本质！ “乌利亚教授”笑了笑，缓缓站起，随着他的动作，黑纹面具上的纹路也迅速侵蚀着面具的空白之处。 很快，木质面具就变成了纯黑之色，将周围照射过来的光线完全吸收了进去。 变化未曾停歇，黑色颜料瞬息化作无数根细密的触手，沿着某种让人头晕的轨迹纠缠在了一起，终于形成了让罗伯特和雷格都熟悉的脸。 他无视了罗伯特，朝雷格微微一笑，伸手一抛，就将一瓶湛蓝色魔药扔到了雷格身上。 “看样子，你很需要这瓶魔药。” 湛蓝之门，一瓶把雷格卖了都买不起的魔药，就这么被乌利亚教授随意扔到了他身上。 本该质地坚韧的特制玻璃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一接触到雷格的身体就骤然破裂。 湛蓝药液“砰”一下化作雾气，均匀地扑到了他身上，即便是有衣物遮挡之处也不例外。 雷格还没反应过来，心神又倏忽间被拉回到了意识海中。 在意识海中央，悬浮着九枚巫师符文，而巫师符文中间，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神秘的蓝色大门。 他本能地“推开”大门，一刹那间，见到了蓝色大门背后浩瀚无边的海洋。 湛蓝之海那磅礴却又温和的力量，如同涨潮一般填满了雷根的身体。 这股浪潮只是稍微一推，就把大胡子施加在雷格身上的精神压力尽数推出。 让雷格束手无策，乃至只能勉强活命的精神压迫，半点都对抗不了蓝色大海的力量。 这一方面固然有大胡子主动撤离的原因，另一方面也能反应湛蓝之门的强大。 这还不是“湛蓝之门”最珍贵之处，真正提高其身价的乃是其修复精神、推动成长的效果！ 只消不到三息的功夫，蓝色潮汐便已经填满了雷格精神层面的裂隙，让他又重新回到了圆润饱满的状态。 雷格睁开眼睛，眼中蓝色光泽一闪即逝，朝乌利亚教授深深鞠躬： “学生雷格，谢过乌利亚教授。” 乌利亚教授先是温和地点点头，而后面色一正严肃道：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正好我有件事要问你。” 雷格心头一动，不动声色：“教授请问。” 乌利亚朝他腰间一指，说道： “我要问你——曼德拉草本属于任务委托的一部分，你怎么不上交给我？” “你可知道，这样会耽误我的实验进度？” 雷格微微一愣，忽然明白了教授“责问”的含义。 他连忙将带子解开，递上了曼德拉草： “学生糊涂，被旁人扰乱了心神，竟一时间忘了教授的委托，还请教授责罚。” 乌利亚将之接过，脆弱的凡物皮袋迅速崩解，暴露出了里面安静不动的曼德拉草。 他看了看曼德拉草，又看了看低着头的雷格，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品相不错，念你也不是故意，就罚你抄《基础植物材料鉴定》三遍，如何？” 雷格当即应是，乌利亚便将目光转到了大胡子身上。 “罗伯特，你觉得这处分如何？” 罗伯特微微色变，心中思绪变幻数下，最终却是一笑： “教授惩罚十分得当，让后辈自叹不如！” 乌利亚与雷格对话间反应出来的关系，让他不敢产生对抗的心理。 他再是如何恼羞恼怒，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脸上还得觍着笑。 乌利亚淡淡地点点头，又道： “既然满意，那就散了吧，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莫不是还要给巫师们丢脸？” 教授言语毫不客气，大胡子却敢怒不敢言，只得告罪一声，就往浓郁的黑雾中退去。 迪克看着场面变化，一脸愣逼，不知自己的靠山怎么就虚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一个半透明的鞭子便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随我离去！” 鞭子紧紧地捆住了他的脖子，让他阿巴阿巴只透得过气，却说不出话，硬是就这么被拖拽走了。 看其模样，狼狈而让人发笑。 随着二人离去，这片区区又渐渐回复了人气。 雷格没有在乎旁人，又朝着乌利亚教授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诚恳感谢道： “学生谢过教授相助，若来日有机会定要报答。” 乌利亚教授却笑着摇了摇头： “来日报答，你一个小小的巫师学徒如何报答？” “不必费这些虚的，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对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雷格没有坚持说下去，只顺着教授所问，回道：“学生，雷格·拉斐尔”。 他长“嗯”了一声，不知在思索什么，转而又道： “刚刚我走得太急忘了给你结算任务报酬，还有这曼德拉草也是，你开个价吧。” “这……” 雷格有些迟疑，教授却看出了他的迟疑，忽然朝摊位中一指，说话毫不客气： “算了算了，我还指望你开价，真是好笑。” “喏，你不是看中了那根破羽毛和树叶吗？拿走拿走，你也别留在这碍眼。”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真的厌恶雷格，雷格听了却是觉得心头一暖。 雷格自然能够感受到教授的一番善意，又准备要感谢，却被教授作势欲打给阻止了。 他只得在教授地驱赶中，半是被强行塞上了尾羽和叶片，“灰溜溜”地跑了。 跑上一段距离，再回头望去，教授熟悉的面容已经消失，又变回了那个戴着黑纹木质面具的摊主。 浓郁黑雾兀自流转，而他内心的思绪亦随之胡乱纷飞，后又逐渐平复变得一片宁静。 雷格脸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眸子一片深邃，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19、静谧树洞 “哼！” 出了红月大道，又走上一段距离，罗伯特这才站定，回头一看迪克，后背已经被拖得血肉模糊。 他还觉得气不过，又是一挥手。 “啪”，随着一声清脆，迪克右脸上也多出了一道红掌印正与左脸呼应。 “垃圾玩意，什么事都做不成，还给我到处惹麻烦！” “你说，你准备怎么死？！” 迪克刚从憋喘中回过劲，连脸上火辣辣的疼都顾不上，连忙哀求道： “大人，这不怪我啊！” “雷格同我住了四年，从未听说过他有这么一个靠山啊，要是知道的话，以我的本事又怎么敢招惹他？” 迪克脸上泪水鼻涕和着血水，姿态放得低却让人生厌。 罗伯特看得眉头微皱，但还是向背后那团黑雾望了一眼： “湛蓝之门对乌利亚算不上珍贵，但也不至于随手扔给一个不相干之人。” “可他如果早就赏识那小学徒，也不至于无动于衷直到最后才出了手。” “如此……倒有点像是观察之后正好起了赏识之心，而我则是恰好撞在了枪口上？” 呢喃几句，将刚刚情景梳理一般，罗伯特大致有了想法。 他收回目光，心思沉凝： “往后再看看，若乌利亚只是一时兴起，随手帮了一个他都不在乎的小巫师，日后就找个什么时间了结了那厮……” “若是真有了关系，或者干脆‘成了’，今天结下的仇怨就还得准备些东西化解，丢点脸皮总比结下死仇来得好……” 罗伯特定下了想法，兀自点点头。 低头瞥了一眼迪克，后者依旧跪在地上，身子几乎都要埋到了土里去，心中顿感一阵厌恶。 他鞭子一甩，将迪克抽远了些距离，随即转头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恶心玩意，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找我了！” 迪克身上又添一道鞭痕，心中却是一松：“命保住了，命保住了。” 他不敢立刻起身，又跪在地上装腔作势哭了一会，见巫师大人已经离去，这才缓缓收敛情绪。 周围人看着他的模样，同样面露厌恶之色，看得他只敢低着头往学徒区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头又苦又怨。 他自然是不敢怨恨巫师大人，只敢把心中怨气往雷格身上撒，嘴里低声地咒骂着，十分怨毒： “就算受到赏识又如何？三个月的时间，我看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高贵如你，到时候不还是要和我一样，沦为下贱的杂工？” “咱们走着瞧！” …… 迪克的恶毒诅咒，雷格显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即便是知道了，大概率也不会放在心上——毫无意义的呢喃又不是诅咒类巫术，谁会在乎？ 他此刻正把受了伤的蛇奴扔到植物园的噬人茅膏里头，处理好后之后，又迅速朝恩凯特小屋的方向行去。 经此一事，他已经拿到了所需材料，一种淡淡的急迫感更催促着他尽快迈入正式巫师的行列。 毋庸置疑，乌利亚教授说得非常中肯，甚至说不成巫师，他能给教授带来的价值都不值得记忆。 而且，他也对学院之危险又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若是没有实力，即便有学院维护表面上的秩序，这种“秩序”也终究是脆弱的泡沫，遇到稍微大一点的外力就会破碎。 对于一个巫师学徒，巫师绝对就属于这种能戳破美梦的强大外力！ 不成巫师，别说三个月后了，连现在都没有保障！ 因而，他一点都不想耽搁，只想再快一点完成自己的计划。 一路疾驰，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路上总算没再出现意外，让他顺利地见到了恩凯特小屋的轮廓。 恩凯特小屋说是“小屋”，实际上一点都不小，主要由前头的树屋以及后头的木园构成。 雷格视野中所能见到的，便是前头树屋的主体部分，主要由两棵连根苍木盘曲缠绕而成，中央部分有浓郁的能量粒子凝聚成了一只眼睛。 眼睛偶尔动上一下，只是好奇地观察出入之人，比学院门口的两只守护石像来得安全得多。 到了“小屋”里头，各种各样的魔药试剂琳琅满目，相比于红月大道卖的，这些官方出品的更为昂贵也更有品质保证。 对此，雷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目的明确，直接就找上了恩凯特试剂售卖处。 “红月系，一管高等恩凯特试剂，谢谢。” 别误会，这儿的“高等”只是中档，雷格可买不起真正高等的恩凯特试剂——那是专门为一环巫师提供的。 “好的，一管高等，还要什么别的吗？” 耳朵长长面容精致的柜员小姐姐，很快站起身，连带着胸口前的澎湃都随之抖了抖。 雷格收回目光，思索了一下道：“再加两个月时长。” 小姐姐微微一笑，带着雷格走近帘子，通过长长的藤蔓走廊，来到了一处密室。 “高等恩凯特十二巫石，附加两月时长六巫石，一共十八巫石，确定吗？” 雷格扫视一遍由植物缠绕而成的密室，重点看了看头顶处的布置，点头之后将十八颗巫石递给了小姐姐。 “那么，祝您使用愉快。” 小姐姐抛了个媚眼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暗示之意味十分明显，而雷格却不敢多想。 这群炼入了树妖血脉的小姐姐，“田地”无比肥沃，都不知道给累死了多少头“耕牛”，他可不敢招惹。 入了静谧树洞，他用手轻触了一下身侧的含羞草开关。 随着含羞草叶片收拢，静谧树洞阴影中也疯狂滋长出坚韧荆棘，在洞口处生成了一个厚实到仅能通气的荆棘墙。 内层植物丰富多孔的结构，吸走了多余的声音，其上附着的荧光苔藓则给不大的树洞提供了微弱朦胧的光亮。 上方红晶石簇随着洞口关闭，也渐渐变得明亮，抛洒出如同红月光泽一般的红光。 雷格沐浴在红光之中，身心缓缓放松下来。 “吱~” 树洞中央的木台上，有一点轻微的声响。 一眼看去，是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枝丫正在生长，长到一定高度之后又停止，结出了一个乳白色的果实。 drophere! 20、恩凯特试剂 “恩凯特试剂” 雷格看着果实呢喃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蓝光，却没有上前去拿。 他反而转过身，开始操纵自己仅剩的一只蛇奴，处理起带来的粮食与杂物。 恩凯特试剂一旦拿出，效力就会呈指数级下降，必须在一日之内服用，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服用时机。 提前备好的这些粮食杂物，正是要助他好好打磨状态，以创造出这样的服用时机。 淅淅索索之后，树洞再一次陷入了静谧。 “首先是愈伤和自我实验……” 声音很快淡了下去，而雷格也已经合上了眼帘，意识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小人。 这是他对自己整体上的一种朦胧感受，并非意识海中实际存在的影像，却也能帮助他了解自身状况。 正如现在，小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十分显眼，反应着他在对抗巫师精神压迫过程中所受创伤。 一般情况下，如此严重的精神重创，甚至都不足以让他保持意识的清晰，离开了强烈求生欲的刺激立马昏迷倒地都不为过。 他现在能活动自如，甚至犹有过之，完全是因为裂缝中填满了蓝色如同凝胶一般的物质——正是“魔药-湛蓝之门”留下的力量。 魔药的力量稳定住了他的精神，甚至无须他主动都在自行帮助他愈合创伤，即便他不管，相信十天半个月之后精神体也会完全复原。 雷格却不打算如此，心念一动，意识海中九个巫师符文便开始震荡，与精神力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 这是巫师学徒所需要铭记的基础符文，一等学徒只能记住一个，二等学徒能记住三个，雷格则有完整的九个。 这九个基础巫师符文，是他全身力量的基础，也是他这次尝试的依仗。 深吸一口气，能量粒子聚拢成流，分出一道支流汇聚到了一处精神体裂缝。 他念头微微颤动，尝试着引导魔药力量主动推动精神的愈合。 与此同时，另一股能量粒子流则围绕在一旁，一边观察着精神体整体变化，一边试图引导精神力朝预定好的方向成长…… 成长？ 没错，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雷格正是准备以这次受创与吞服魔药为契机，尝试实践自己在回学院途中的思考。 在回程的路上，他除了尝试各种材料以试探黑色秘纹，精神力与能量粒子也有了明显的提高。 最明显的就是——九个巫师符文再也无法哺育他的精神，他的精神力可以说是达到了学徒等级最为圆满的状态！ 然而……这就是极限了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本没有余地，但他现在这种极为难得也极为特殊的状态，却给了他一丝突破极限的可能！ 他平静地呼吸着，意识开始本能地勾勒乌拉尔的红月之心。 被意识海中虚幻的法术模型一引导，静谧树洞中的红光便自发聚拢在了他的身边，随着他一呼一吸而上下起伏。 环境中的能量粒子再一次冲刷起他的身体，也为他指引了下一步成长的方向…… …… 时光飞逝，两个月的时光很快过去。 这日，雷格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眸子。 黑眸中一片宁静，宛若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再也见不到隐隐约约的蓝色。 此刻，湛蓝之门的力量已经完全被他消化，精神体早就恢复到了圆满无缺的状态。 至于他对精神力成长的尝试，也不出意外迎来了理想中的结果： 区区两个月的时间，足让他精神力暴涨了五成有余！ 这可是达到了学徒极限之后的五成，换而言之，放在其他普通学徒身上，足可以换成七成乃至八成！ 如此庞大的增量，让他如今即便不借助任何技巧，也能碾压普通的三等巫师学徒。 这种“变强”还只是寻常，毕竟再如何强大都只是对学徒而言，与真正的巫师仍然存在天壤之别，但最关键的是—— 得益于精神力的增长，加之他之前积累的勾勒法术模型的经验，他甚至有把握在无须黑色秘纹的帮助下成功烙印下法术模型！ 可以这么说——他梦寐以求的一环巫师位格，现在就摆在了他面前。 唾手可得，好不简单！ 若是让学院里的其他巫师学徒知道了，定然又要引爆一波新的效仿热潮。 虽然无论是“湛蓝之门”，还是“力抗巫师威压而不死”都不是寻常人能学到的—— 雷格要不是有黑色秘纹辅助，将精神力打磨到了圆满，又怎么可能在巫师威压下护持住自己意识核心？ 而且，有能力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谁不是一路就突破上去了，怎么会像他一样，还欲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总之，雷格的晋升遭遇了一番波折，却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也给他打下了一个无比坚实的基础！ 心中思绪渐渐平复，他视线微微一转，目光落在了乳白色果实之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到这一步了……” 雷格深吸一口气，感到格外沉重，忽然站起，身体又意外地轻盈。 他一步一下，来到木台面前，心境已然调回到了不悲不喜的状态。 摘下果实翻开皮瓣，厚实的果肉冰冷而富有弹性，却不供人食用仅用来“保护药剂”。 在厚实果肉中央，一枚半透明灰白色的菱形晶石将果实原本种子取而代之，在光线照耀下泛着夺目的闪光，内里更是有晶莹液体流转。 “早就听闻，恩凯特巫师将石化药剂同空冥药剂组合，才有了如今的恩凯特药剂。” “今日一见果然奇异，竟然以石化药剂为固态外壳，以空冥药剂为液体流心，又通过无数细微小室实现缓释效果。” “如此一来，服用一剂效果即可维持一月，无论是辅助冥想，还是帮助巫师烙印法术模型，效果都是绝佳！” 雷格看着绚丽夺目的晶体，止不住心中的惊叹。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这恩凯特药剂却是另有他用…… 将比拇指稍大的菱形晶石放入口中，因为最外层涂层的缘故，入口尝起来微微有点辛辣，正好刺激唾液大量分泌。 唾液将其包裹，又辅助吞咽动作润滑，如此坚硬难吞的晶石也勉强吞入了胃囊。 21、一环巫师 晶石一入胃囊，消化液顿时将其浸没。 雷格小心翼翼地约束着全身能量粒子，尽可能减缓恩凯特试剂的起效，同时又迅速拿出了“月影斑鸠的尾羽”与“无光树之叶”。 无光树之叶有两层天然的防护，一层防火可用酸液腐蚀，一层暴露之后会发生自燃，紧紧待其烧完，剩下的就是致密叶脉。 致密叶脉经过洗涤烘干会大幅度收缩，人脸大小的叶片最终成了巴掌大小的微弱魔化纸张。 一边处理无光树之叶，雷格一边也在调整自己的心境，使之变得越发平静、稳定。 待魔化纸张表现出“无光”的特性，其表面显得格外黯淡，他的心也完全沉静下来。 “戏法-羽毛笔” 能量粒子从指尖流出，卷绕着尾羽形成了一根点缀着紫色斑点的羽毛笔，笔尖之处凝着一点诱人的流光。 万事皆备，何必再继续犹豫？ 雷格提起羽毛笔，甚至都没有细想，漆黑如夜色一般的魔化墨水便落在了无光叶脉纸上。 接引月光、除杂压缩、锚定心脏、冲刷血肉…… 随着身体早已固化下来的记忆，七个二维结构逐一绘制而成，整个过程十分流畅，半点没有凝滞之处。 最后一笔完工，羽毛笔中还剩下大概一成的墨水，这却是雷格早就计划好的： “若是追求物尽其用，一定要将墨汁耗尽，平添“墨水不够”的风险不说，勾勒最后一个结构时出墨也可能发生明显改变。” “浪费掉一成的确可惜，却能保证细节尽善尽美，反而有所值得。” 收回心思，雷格放下羽毛笔，右手则拿起了“红月之心”的法术图纸。 七种结构隐隐要交织在一起，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开始了……” 雷格深吸一口气，即便心态已经调整到了最佳，即便对这次成功十分自信，内心仍难免浮现出一丝忐忑。 过往种种艰辛在脑海中一闪即逝，期盼并为之奋斗了那么久，而如今只要点燃火焰便可迈入梦想中的大门，这还真是…… “哈，还想什么呢，尽管做就好了！” 雷格自嘲一笑，内心吐槽了一下自己，目光瞬间微凝不再犹豫，手掌中顿时喷涌出了橘黄色的火焰。 无光叶脉纸被火焰舔舐着，一点点化作了飞舞的灰白色尘埃，无光属性对火焰手套的高温也无能为力。 能量粒子从叶脉中流出，却并非其中最显眼的，最显眼的是漆黑墨汁处的能量粒子，如同花朵瞬间绽放般绚丽！ 雷格看不到能量粒子的变化，仅能通过手掌中的精神力隐约感知，据此不断调整火焰手套的输出。 黑色秘纹受到刺激而脱落，迅速化成了神秘而诡异的黑色立方，中央也随着火焰燃烧，逐渐凝聚出一个完整堪称完美的三维结构。 “乌拉尔的红月之心” 雷格呢喃着，声音中有几分痴迷。 无论见过了多少次，这般完美的结构都让人沉醉，奈何他在脑海中所尝试编织的，怎么都做不到如此完美…… “嗯，该继续下一步了。” 法术图纸已经燃烧殆尽，热浪在静谧树洞中升腾又沉降，推动空气形成了一阵风流，灰白色灰烬早已布满了整片空间。 完整的法术投影已经凝聚成形，在黑色立方之中前所未有之清晰，前所未有之稳定。 雷格吐出一口气，手指随之触摸过去。 “啵~”，仿佛听到了某种突破声，指尖也瞬间传来落空感。 他连忙将心神收敛向内望去，意识海中见到了法术投影，在九个巫师符文围绕下空自旋转。 闭上眼睛，沉凝片刻。 一道能量粒子分流到了胃囊，在胃液帮助下开始加速恩凯特试剂的释放。 很快，一种失重感与无力感混杂的复杂感受涌上心头，他失去了身体感知，却又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 在失重感淡去之后，他整个人像是躺在了毛绒绒的大床上，又像是浸没在了暖洋洋的温泉中。 在一片舒适之里，他精神体没有任何抵触地与身体发生了短暂的抽离。 越来越多的精神力摆脱了身体的束缚，集中到了意识海之中。 这便是恩凯特试剂设计出来的作用——石化肉身、活化精神，辅助冥想乃至烙印法术模型。 但是…… “不够，这还不够。” 呢喃声从心头响起，下一刻雷格将“目光”放在了九个巫师符文上。 瞬息间，如同抽去了最基础最底层的基石，九个巫师符文崩塌了，约束着符文结构也被其约束的精神力，顿时从中得到了释放。 至此，精神力能解除的桎梏都已经解除，雷格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自由”，仿佛下一刻便能离体出窍！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自由的精神体十分脆弱，要是他胆敢伸出体外，可怖的环境力量只怕分分钟教他重新做人！ 故而，他解除桎梏可不是为了自由，而是——集中力量干大事！ 又一次，雷格指挥着精神力开始编织红月之心的法术模型。 七个二维结构在意识海中逐一点亮，与在纸上绘制有相似的地方，不同之处却更为明显。 三维空间中的二维结构十分不稳定，只有以庞大的精神力维系，才能保证它们不在成功之前崩溃。 但与此同时，随着完整模型逐渐形成，法术投影也开始与之产生共鸣。 两者逐渐接近，重叠在了一起，一种柔和而不失韧性的力量顿时牵引起雷格，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压力。 …… 静谧树洞之中 顶部镶嵌着一块圆盘镜面，由红色晶石簇打磨而成，正抛洒着迷人的红光。 红光看似稳定不变，实际上有着周期性的变化，是为了模拟外界真正的红月。 在模拟的红月光辉之中，雷格身体也逐渐变亮，尤其是心脏的部位正与红光呼应。 若是有人在旁观之，便可见到其心脏好似化作了一团跳动的红色光团，其中又有无数细小的光丝从心脏处发出，分布到全身各处。 雷格心中含笑，往意识海中看去，法术模型已然稳定下来，正自行运转牵引能量粒子冲刷其躯体。 至此“乌拉尔的红月之心”已经成功烙印在意识海中——即便他不去刻意维持，法术模型稳定的结构也会自行牵引潜在的精神力运转。 此刻，毋庸置疑——巫师锁已破，一环巫师位格再无悬念！ 22、追求完美 “终于成了，日后再也不是只能在真理门外窥视的小小学徒了……” 雷格虽然早已料想到了这般结果，仍然欣喜非常、喜不自胜。 不过三天时间，就将令众多巫师学徒头疼的一环法术模型成功烙印在意识海，他如何能不高兴？ 要不是恩凯特试剂石化了躯体，他简直就要立刻站起，好好体会一番真正巫师所能掌握的强大力量！ “平静——，平静——，此事尚未结束，暂不可太过激动……” 他心头震颤，引导着心境渐渐平复，回到古井不波的状态。 三天时间，对于效果能维持一个月的恩凯特试剂而言，不过是刚刚开始。 同理放在他身上也是如此——别看一环巫术已经烙印成功，于他提前定好的计划而言，却只是一个开始。 至于为何说只是一个开始？ 一般而言，巫师学徒烙印法术模型是个一次性的过程，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这并不是说，“烙印”没有好坏之分，而是说： 绝大多数学徒都没有精力再去调整法术模型，而一旦过了这个初次烙印之后短暂的“窗口期”，法术模型就会彻底固化，日后再无调整机会。 于他们而言，成功烙印本来就是一个极度困难的过程，足以消耗绝大多数精力，成功之后庆祝都还不够，哪里还有心思完善模型？ 是以，在这一次以突破为目的的烙印之中留下遗憾，反而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只有一些天之骄子，或天赋极强，或受到了命运垂怜，才能超出寻常，烙印下更为完善也更为稳定的法术模型。 而雷格的目标，正是如此！ 以他的积累，单纯追求“成功”，甚至都无须黑色秘纹的辅助——一次不能成，第二次也不会有差。 他再三准备，又是恩凯特试剂，又是魔化材料，都是为了彻底发挥黑色秘纹的潜力。 他可一点没有忘记——秘纹凝聚的法术投影，有引导他修正法术模型的能力！ 而这种奇特的能力，正适宜“犹有余力”的他，利用“窗口期”好好打磨自己的法术模型…… “呼——” 抛开兴奋带来的诸多杂念，雷格心神再一次沉浸到了意识海中。 原处九枚基础巫师符文早已不见，改换成了结构精密远胜从前的法术模型。 乍一看去，“乌拉尔的红月之心”结构十分完整，该有的都有，能量节点间的无形铰链更是将七个部分牢牢拴在了一起。 很难不让人惊讶，这竟然是一个天赋一般的巫师学徒所烙印下的。 但即便如此，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一些能量节点并不稳定，由此形成的铰链也没起到预期的作用。 这还只是雷根能发现的，他不能发现的缺陷只会更多！ 意识操纵下，精神力顿时“长出”了细密有力的触手。 这一刻，雷格化身为追求完美的雕刻家，开始对自己的作品精雕细琢起来。 内部隐约破损之处，由精神力“胶水”有力地黏合、修复…… 强度不够的能量节点直接摧毁，在周围结构基础上反复重建，直到恰到好处…… 一些甚至在典籍上都无法见到的修改，被雷格逐一实现在自己的法术模型上。 他并不知道其中原理，却不妨碍他能亲自感受到： 法术模型正在十分明显的速度，变得更为流畅、稳定！ 像是古旧的机械怀表被换去了生锈的齿轮，又添上了精制的润滑油。 日夜变化间 他以水滴石穿的功夫，朝着法术投影描绘的“完美”方向逐步修正。 与此同时，时刻不停运转的红月之心，也在持续不断地引导着外界能量粒子冲刷、改造着他的身体。 理论上来说达到学徒极限的精神力，由于巫师锁的突破又一次引来了爆发式的增长。 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进行着，为他的打磨大业添砖加瓦。 一日，两日，三日……不知多少日过去了。 雷格渐渐感受到“雕刻工作”进度明显放缓： 一方面是因为“窗口期”在逐渐逝去，法术模型开始不可逆地“固化”。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可以修改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少，再做更改的难度也有些微提高。 又是一段时日之后，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雷格收回所有的“触手”，以一个平日无法体会的“全方面视角”端详起了自己的作品。 三维的红月之心，一切都精简到了最佳的程度，彷如一个完美的人体没有丝毫的赘肉。 这种独特视角下的法术模型，给了他强烈的情感冲击，甚至比第一次见到完美的法术投影还令人着迷。 那只是肉眼中呈现的完美，只能从一个角度体会，而现在他正在从所有角度同时体会！ 法术投影已经消失，或者说已经融入了法术模型，再也不分彼此。 法术投影之完美，便是他烙印的法术模型之完美！ “真是太漂亮了……” 雷格送上了发自肺腑的感慨，听见自己声音之后又忽的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石化效果悄然过去，他已经一个月未曾开口说话，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都有了几分陌生，也是算是一种独特的感受了。 “至此，晋升计划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他笑完之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心中有万般感慨。 厚积终于迎来了薄发，不但成就了一环巫师，还做到了同辈极罕见能实现之举，实在是让人欢喜。 雷格脑海中记忆倏忽闪现，从书房中孤独地阅读，到经历一番波折成为黑夜学院中的一员，最终付出百般努力终于寻得自己机缘，成为了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巫师大人”。 其中种种酸甜苦辣，一时间涌上心头，情绪之复杂难名让人唏嘘。 虽然这只是开始，往后不说二环巫师乃至更高，即便只拿一环巫师来说，都有强弱境界之区分，同样需要人为之付出心血。 但至此往后，也是真正可以开始探索真理世界，绘制法术卷轴、制作强大魔器、豢养神秘生物、实现各种实验……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翻阅典籍、借小小戏法聊以慰藉的巫师学徒，而是成了巫师世界真正的求知者、问知者！ 23、一环法术 “话又说回来，除了红月之心，我似乎还未探索过一环巫师在其他方面的变化？” 雷格畅想着未来，想到了颇多，随着心中喜悦渐渐平复，想法也回到了更为现实的层面。 他没多犹豫，将右手举在眼前，心念一动，火焰瞬间从掌中喷涌而出。 即便雷格刚成一环巫师不过一月，甚至说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完善法术模型根基上，红月之心的自发运转依旧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跃升。 ——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体内的能量粒子，数量和质量都远非从前可比。 如此一来，明明同样一个戏法，现在的火焰手套却明显来得更强： 火焰温度得到了提高，上方空气中的滚滚热浪也变得十分显眼。 这一戏法本来仅能点燃一些易燃物品，起着辅助生火的作用，在他的刻意增幅下，温度甚至可以提高到足以用来实现一般的冶金！ 雷格看着手掌上方的滚滚热浪，所引起的气流甚至又卷起了地面上微小尘埃。 目光闪烁了数下，最终却默默摇了摇头： “不对，若只是增强，还不至于将学徒与巫师彻底分割，应该还有其他特性……” 在记忆中稍微翻找一会，雷格就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紧盯着戏法，心念一动，只见套在手上的火焰忽然自手背处裂开，缓缓脱离手掌后又重新合上，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心手套。 单从模样上来看，竟然与巫师之手的火系变种有些类似！ “果然，巫师的精神力已经强大到能离体引导能量粒子……” 看着独立出来的“变种-火焰手套”，雷格脸上泛起了笑意，动作不停，又将右手正反翻转了一下。 命令似乎也成功传达给了火焰手套，让其同样学着翻转了一下，还跟着雷格的动作动了动“手指”。 一团手形且能够听从施法者心意的火焰，如此看来，雷格已经成功释放出了除红月之心外的第一个“一环巫术”？ 不，火焰手套虽然“变种”，却依旧是戏法的本质。 戏法与一环巫术的核心区别在于： 戏法本身没有法术模型，时时刻刻都需要巫师维系，而任何被称作巫术的法术都应该具备完整的法术模型。 如此一来，一环巫术才能在没有巫师维系的情况下，依旧保证稳定的运转。 就拿雷格现在的“火焰手套”来说，他一旦因为别的事情分心，维系其存在的精神力就必然受到影响。 由此，火焰手套也会出现“不稳定”状况，甚至直接崩溃。 但如果是巫师之手的火系变种，只要雷格还有余力维持基本的供给，即便是将心神完全投入到了巫术实验，火焰也不会出现“不稳定”的情况。 这样就相当于——雷格不想要的时候，它就会默默跳到“后台”，雷格想要它的时候，又能方便地“一键”呼出。 这才是巫术与戏法有着天壤之别的根本所在！ “可惜，任何一个成熟的法术模型，都需要设计者投入大量的精力与心血，价值由此也变得十分昂贵。” “光是自己做巫师学徒的那点积累，一个红月之心都已经够折腾的了，其他类型的法术模型又怎么可能准备？” “如今也只能拿着强化版的戏法，权当安慰了……” 雷格把玩着火焰手套，自言自语着，同时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通过精神力能离体施法，加之他对精神力控制程度较高，火焰手套在他手上的确可以冒充巫师之手。 然而这未免也……消耗太高了吧？ 雷格的感觉并没有错，戏法本是设计给巫师学徒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低消耗，要是做成一环巫术那样，只怕分分钟就要将人抽干！ 只不过是他玩法超出了戏法的能力范围，相当于强行把法术位阶拔高了一个等级，如此质变自然需要数量来支持。 若是换成了一环巫术，这种现象反而会得到改善，甚至能同时做到威力提高、能耗降低。 当然，有了一环巫术与戏法的区分，一环巫术之间自然也存在不同。 不同法术在法术模型“完整程度”乃至“基础原理”上的不同，造就了其威力、能耗、乃至性能比之间的明显区分。 就拿雷格现在对“能耗”的感受来说，没有法术模型的肯定远比有法术模型的更依赖精神力。 同时，法术模型不够完整的，其细微缺损或者不和谐之处也需要投入更多的精神力来“强行支撑”。 细说起来，其中还有不少讲究，不能简单概括，比如： 火焰系攻击类型法术威力一般远超药学系攻击法术，但后者往往又能添上不少负面效果，在某些情景下反而更为好用。 故而一定要总结出个规律的话，大概也只有——越是价格昂贵，越是珍稀罕见的巫术，其综合品质就越是能压制其他。 此外，巫师理论上来说可以施法任何一种巫术，但实际上巫师对能量粒子的亲和却会影响其最终效果，因而这也是挑选合适巫术的重要因素。 “唉，又要找个什么时间再去红月大道逛逛了。” “不过呢，前提得是口袋里巫石充沛，否则碰到了心动的却拿不下，反而叫人难受。” 雷格叹息一口气，多出了寻觅合适一环巫术的想法，进而又背上了赚取巫石的压力。 “人生在世总是逃不过钱一字，连巫师都不例外啊……” 他自嘲一笑，霍然站起敲了敲法杖，准备让蛇奴替他清理打包好物品。 等了三息，蛇奴却没有过来，甚至都没有任何声响。 雷格疑惑地皱起眉头，照着记忆望去，只见到一具瘦高干尸倒在地上，这才释然： 仿制般里根权杖，好歹也是微弱魔化的物品，时效超过三个月本该不足为奇。 但区区一个学徒等级的权杖，又如何对抗得了他突破一环巫师过程中释放的不稳定辐射力场？ 是以，仿制品权杖中雕刻的符文，早就在能量粒子冲刷中损毁殆尽。 至于里根异蛇……一个普通人躯体作为外壳，如何能将其护住？它根本没能撑上多久就因为基因链断裂而死去。 残留下来的蛇奴躯体本该腐败，却因为雷格释放的辐射力场而得到保留，进而变成了现在这幅干尸的模样。 “早知道就把他放在外面了……不对，放在外面还不知道会不会惹麻烦，倒不如这样。” “而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丢了一个蛇奴与权杖，我却得到了这个！” 24、红芯权杖 雷格将乌木杖平举于胸前，精神微微松弛，触动意识海中的法术模型。 红月之心的力量顿时得到了强化，在他心脏对应位置处，又亮起了一个红色光团。 仿制品权杖本该与此毫无关系，这一刻却突然有了变化。 乌木杖像是与他发生了共鸣，同样亮起了淡淡的红光。 发光的脉络深藏于木芯之中，导致整体发光强度十分微弱，拿它与雷格光亮强度比较，宛若拿晦星与皓月对比，但落在雷格眼中却是如此显眼。 毋庸置疑——乌木杖与雷格之间断然存在着某种联系，其跳跃节拍正好与雷格的心跳保持了一致。 “魔化材料……受红月之心辐射而生成的魔化材料……” 雷格紧盯着乌木权杖，心中不禁涌现出欢喜。 蛇奴充其量就是一个听话的人力，而权杖除了作为控制核心外也别无大用，对于一环巫师来说，显然就成了可有可无之物。 这件物品本已经跟不上他的步调，但经此一变，显然又添上了全新的活力！ 一个天然与他适配的魔化材料，虽然还不能直接使用，却能承受各种各样的改造以释放出潜力。 可预见的，乌木权杖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雷格给它换了个名字，暂时称作“红芯权杖”，又喜不胜收地把玩了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内心却有叹息： “可惜，红芯权杖虽有潜力，但若要真正能用还得投入不少资源。” “现在我自己要资源都不够，还暂时供养不起。” 默默收敛心思，雷格暂时将之当做了普通木杖放在一边，自己则开始收拾物品。 不要的东西，比如没什么用的干尸，直接留着让工作人员处理即可。 至于一些可能还会用到的，一并打包带走就好。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后，雷格一只手提起袋子，另一只手拿起权杖，侧肩往含羞草开关上轻轻一碰，就走出了呆了三个月的静谧树洞。 里外空气都差不多，他却觉得外头空气格外清新，仿佛步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 走在藤蔓构成的走廊之中，雷格脚步十分轻快。 他之前不曾注意的东西不时跳入感官之中，让他在放松之余又觉得颇为新奇。 譬如，脚下藤蔓其实非常柔软，一脚踩上去能给人颇为舒服的踩屎感。 又比如，树妖血脉的接待小姐姐，左边似乎比右边更加澎湃，让人看得隐隐心动…… 收回目光，雷格对视向自己熟悉的小姐姐，正要微笑点头示意友善。 对方却神情一愣，站定在了原地，惊醒过来之后，一脸惊恐地低下了脑袋，身体甚至都可以见到一丝颤意。 “怎么回事，认错人了？不对，没认错呀。” 雷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印象中小姐姐不应该更“热情大方”些吗？ 他本以为对方会再抛来一个媚眼，却没想到那神情更像是……见了鬼。 “难不成……”，脑海中蹦出的想法，让他不禁多了一丝忐忑。 他正要往自己脸上摸去，看看是否发生了变化，手却停滞在了空中。 “巫……巫师大人，安娜·约翰尼见过巫师大人。” 名为安娜的接待员小姐姐低下头，甚至都不敢用眼角的余光窥视雷格的面容，诚惶诚恐地向他问了句好。 雷格这才回过神来——他已经不是巫师学徒，不再会被当做巫师学徒对待，而是学徒口中的‘巫师大人’了。 他顿时明白了自己问题所在，将意识转向意识海中。 念头微微一动，法术模型自行运转模式暂时被中断。 由此，雷格无意识间一直向外释放的辐射力场也随之消失，红月之心的法术作用同时停止，安娜也缓过劲来。 她身子渐渐恢复正常，不再颤抖，却摸不清眼前巫师大人心性到底如何，一时间也不敢冒然抬头。 没人敢小看一名真正的巫师。 即便这里是恩凯特小屋，而她是恩凯特小屋聘用的职员。 在这，她或许不必担心被巫师大人当场击杀，但在小屋外头呢？没人能保证不发生些什么。 是以，安娜低着脑袋，几乎整个要埋入两团蒲团之中，姿态显得相当低微。 雷格见到她这幅模样，本来可能还有些心思，现在也不可能有了。 他摇了摇头，告知她树洞中留下的“垃圾”替他处理掉就好，便自顾自地继续前行。 直到雷格走出了长廊，气息彻底从感知中消失，安娜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 她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不过短短几息接触的功夫，后背就已被冷汗打湿。 “熟悉的味道，是新晋升的巫师大人。” “但是为何……新晋升的巫师大人为何会给我这种感觉？” 她摸着胸脯，残留的心悸感让她感到分外困惑。 恩凯特小屋绝对是最受欢迎的巫师晋升地点之一，毕竟恩凯特试剂乃“学徒必试”的手段。 但她前前后后也见过不少新晋升的“巫师大人”了，可怎么就只有“这一个”给了她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安娜印象十分深刻，那是一种像是心脏被其攥住，生命都落在了“他”手中的古怪感觉，让人惶恐而又不安…… “我记得……好像曾经是红月系的学徒来着？” “红月系常见的晋升法术模型应该有……‘背弃月皿’，‘血蚀之冠冕’，还有‘乌拉尔的红月之心’……” “但是似乎没有那一个有这种效果吧？” 她低声呢喃着，怎么都想不通，声音逐渐在走廊中消逝。 …… 出了帘子，雷格又到了恩凯特小屋前堂。 他放缓了脚步，抽抽鼻子，这里的空气可比里头浑浊了不少，却更让他感到舒适。 毕竟不是植物系、药学系的巫师，充斥着红月能量粒子的环境反而更合他的口味。 走出大门，雷格忽然站定，四通八达的道路反而让他陷入了迷茫： “接下来，该去哪呢？”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新晋的年轻巫师？” “谁？”，雷格将眉头一皱，连忙向四周望去： 人潮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却都各自忙着自己事情，并没有谁看向他。 同时，他自认为辐射力场已经完全收拢，若是一般的巫师学徒应该也看不出他的本质…… “在上面呢。” 雷格微微一怔，连忙朝头顶上望去，那儿悬浮着一个人类头颅大小的眼珠子，正凝视着他。 “恩凯特小屋的眼睛……竟然不只是摆看的？” 雷格略微有些惊疑，一边呢喃着，一边稍微往前侧走了几步才回望过去。 周围人见到他与小屋之眼似在对话，同样面露好奇之色，但大多都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并没有时间为之驻足停留。 “摆看？你这样说，未免也太伤球了，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好消息的。” “哦，好消息？” 25、小屋之眼 “恕我刚刚失礼了，我叫雷格，不知道如何称呼？” 雷格发现对方听得清自己的低声呢喃，为了避免引起太多注视，又进一步压低了声音。 果然，对方似乎也并非以“听力”听见他说话——即便音量极为微弱，也丝毫没造成影响： “雷格巫师吗？你可以叫我‘小屋之眼’。” “我本不叫这个名字，但‘简洁就是美’，恩凯特说这更为直观，你就这么叫我吧。” “至于我刚刚说的好消息，不知道雷格巫师对你们新晋者之间的聚会，有没有兴趣？” 雷格眼帘一抬，思索一阵，露出了几分兴致： “有没有兴趣……可以细说一下吗？” 小屋之眼眨了眨，补充道： “恩凯特小屋每一学年都会为当年新晋的一环巫师举办一场小小的‘篝火晚会’。” “这次篝火‘晚会’大概会持续三天，今日正好这是第二天，你要是现在去还能赶上。” “由于临时聘用讲师都有受邀，那儿除了新晋的巫师也可能出现稍微长一两年的巫师，嘛，没所谓，反正都是稚嫩的新巫师。” “雷格巫师，你准备去吗？” 小屋之眼言语略显青涩，但语气又颇为老成。 倒像是一个心智不怎么成熟，但本质相比于短生的人类称得上“苍老”的长生种。 雷格看了看小屋之眼，对其生命形式有了几分好奇，甚至想从其身上采集些研究样本，但还是转念放弃了，说道： “谢谢你的好消息，但我更想知道学院方面对新晋巫师的安排，你知道一些信息吗？” 小屋之眼点点“头”，却没有直言： “当然知道，不过这倒是不必我来介绍，你不如直接去晚会？” “多认识些朋友，也不知道你们巫师成天呆在实验室里，怎么活得下去。” 雷格看着摇头晃脑的小屋之眼，觉得对方似乎……并没有资格吐槽自己？ 他摇摇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问起了篝火晚会的地点。 道了声谢后，雷格转身离去，小屋之眼也收回目光，将注意力又放到了打量来往行人身上。 …… 沿着大致方向，雷格在黑夜学院道上漫步。 此刻，他学徒时期的目标圆满达成，甚至比预期还有超出，又暂时没有立下下一阶段的目标，心情自然十分悠闲。 周遭的风景倒是没什么变化，来往穿梭的行人长得都差不多，连忙碌的状态都十分类似。 他们偶尔投来一眼目光，又快速收了回去，许是觉得要是自己也学着这样，只怕前途会一片灰暗，殊不知雷格早已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位格。 “又来了一位学徒，呃呃，巫师？” 黑夜学院远不止一处大门，但每一处大门两侧几乎都能见到类似的守护石像。 他们模样不同，性格却几乎一样的顽劣，见到雷格本想逗弄，飞到他头顶上却忽然发现了什么，硬生生把话又吞了回去。 他看着石像，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石像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却闷闷地回了一句“不好”，而后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回到了柱子上。 雷格看着石像古怪的表现，表面上没怎么在意就走了出去，实际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守护石像毕竟是守护学院的存在，至少在战斗力方面同样有着一环巫师的力量，甚至可能超出。” “性格又如此顽劣，见到一环巫师应该不也不至于惧怕，对我这种新晋巫师应该尤其明显。” “这次为何却表现得像是有些……惧怕？” 雷格一边思索着，一边向西南方向行进，忽然鼻子微动。 一股血腥味从前头传来，还夹杂着些许低温能量粒子，由淡很快转成了浓郁。 他不由得抬头望去，正见到一行三名学徒正在前方休整，各自都提着一个圆桶，血腥味正是从其中传来。 雷格皱了皱眉，还没等他想到什么，三名学徒中一人似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惊疑出声： “雷格·拉斐尔！” 抬眼望去，熟悉而令人讨厌的面容映入眼帘，是许久不见的迪克。 他此刻手拿一巴掌大小石盘，提着装满血腥秽物的桶子，身上微弱的辐射力场有所波动，显然正在维系桶子中的保鲜戏法。 在他旁边还站着其他二人，一人雷格不熟，长得有些憨憨，另一人少了一侧右臂，甚至连肩胛都被削去了不少，显然是那个从苍白舔舐中活下来的。 “我说是谁，原来是熟人，看样子被差遣去做了魔物饲养的活？” 雷格一脸平淡，本觉得自己成了巫师应该要报复一番，但真见了面又觉得无趣： 区区巫师学徒，现在还真让他提不起几分兴趣。 雷格不在乎对方，对方心思与他却不相同。 两人细细打量了雷格一眼，面色稍微变化，便嘲讽一笑道： “是啊，我们做了魔物饲养的活，就是不知你做了什么？” 迪克也面露讥讽之色，语气更是古怪： “雷格还能做什么？他可是受了巫师大人赏识，怎么会像我们一样的低贱！” “是嘛，可我怎么看他比我们还可怜呢？只怕干的活比我们还下贱吧！” 雷格微微一怔，心境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随即觉得好笑。 他现在依旧是一身学徒灰袍，还因为接受了长期的辐射冲击，失去了原有面料的光泽。 加之雷格未曾在意也没有处理的空洞与污秽，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破落。 最关键的是，他手上提着一抬看起来就不轻的袋子，怎么看都像是个艰辛的搬运工…… “这身装扮到时候也要换换了，就不知道以此参加晚会会不会遭人嫌弃。” 他无奈地摇摇头，到没怎么在意，换位思考一下——他自认不会因为外貌而低看一名真正的巫师。 抬头又看向两人，雷格没有表现出气恼，更没有试图辩驳，反而觉得对方阴阳怪气的模样十分好笑，像是在看两个小丑。 而两人却没有这种自知，见雷格发笑都皱起了眉头，相视一眼满是疑惑。 迪克又谨慎地看了几眼，目光汇聚在了变得平淡无奇的乌木权杖上。 26、重瓣嗜血桃 从权杖上收回目光，迪克又看了一眼雷格周围，没再见到讨厌的蛇奴。 如此状况再一结合雷格的外在表现，让他不由得又放松了下来，对雷格的讥讽不再加遮掩：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们戳中痛点了？” “笑话，你雷格不是厉害着么，怎么被巫师大人当成狗一样抛弃了？连身边跟班的蛇奴都不见了。” “哈哈哈，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要提醒你——罗伯特大人可是还在注视着你。” “小心别什么时候就被取走了性命！” 迪克说着这话时扭着脸皮，似乎要给雷格压迫感，但落到了雷格眼中，怎么看都觉得—— 他自己怕不就是他口中的“狗”？真可怜…… 怜悯地摇摇头，雷格甚至都懒得拉下身段理会这群无力犬吠的狗，兀自考虑清楚了晚会的方向就径直走去。 两人被雷格无视，顿时变得有些愕然——完全无法理解雷格的想法。 他们瞪着眼睛，看着雷格从中间穿梭而去，先是惊疑不定，后变成了恼怒： 明明都是巫师学徒，雷格还被安上了谁都看不上的杂活，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这显然是被曾经赏识的巫师大人抛弃了，可为什么雷格能如此淡定，甚至敢无视他们？ 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雷格身上的变化，或者说觉察到了一些“变化”，却只将之当做正常。 两人又不是正式巫师，如何能直观地分辨出“主动收敛”与“虚弱”？ 他们下意识就否认了雷格成为巫师的可能，一点也不觉得是他们自己能力有限，反而觉得雷格格外的“虚弱”。 如此一个外力内因都陷入低谷，连保护的蛇奴都没了的破落野犬，凭什么无视他们？ 迪克看着雷格离去的方向，有些咬牙切齿，想要追上去好好教训。 但还没跑上几步，眼珠就忽然一转，目光落在了手中石盘上。 他顿时冷笑一声，转身与同伴对视一眼： “你说，雷格若是被桃木吞了，学院会不会责怪我们？” 同伴因为雷格而失去了胳膊，自然一听就懂，顿觉眼前一亮。 他想了想，同样笑了起来，笑得十分阴冷： “当然不会，那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与我们何干？” 而那个憨憨的巫师学徒，从始至终都游离在双方之外。 他虽然也是同等身份，却没有被情绪蒙蔽，甚至连见识都隐约高出二人。 他看着雷格离去的方向，思索了一阵后，晃了晃手中的石盘： “你们去吧，我还要去滩涂野地喂养麦纹草，完了之后门口见。” 语罢，他便直接提起圆桶从右侧小道离去。 对于这人的置身事外，两人也没在意，反而觉得正好少了一个碍事的，要做点“什么”倒是更为方便。 两人没再犹豫，踮着脚步就跟上了雷格。 …… 雷格一路前行，没在乎后头两只尾随的小老鼠 稀稀拉拉的树林忽然变得开阔，倒不是他到了晚会的位置，而是碰见了一处实验培育基地。 从外往里看，里面郁郁葱葱的都是植物，但几乎都是魔化程度微不可查的“陪衬”，只有一株桃木格外显眼。 “重瓣嗜血桃……看来是那个巫师在此处开辟的桃木培育基地。” 雷格站在基地外，目光流转。 放在以前，他需要思考的是参与培育任务存在多大的危险，能够赚取多少巫石。 到了现在，既然成了正式巫师，自然就要开始思考其他的问题： 为了支撑日后的巫术实验，他是不是也有必要开辟自己的实验培育基地？ 如果开辟一处基地，又该培育什么物种？ 譬如眼前的重瓣嗜血桃，算是比较常见的，种子不难添置，难的是每周都需要新鲜血食浇灌。 他如何保证新鲜血食的周常供给，以及如何将类似任务交付由巫师学徒来完成？ 细思一会，仅仅是一处实验培育基地，里头都有不少门道。 雷格并没有现在就要探究出个答案，只是把问题放在了心中，走到了培育基地大门前，远望着其中培育作物： “重瓣嗜血桃，黑夜学院血脉研究中非常常见的培育物种，尤其是血脉污染方面比较容易获得较好的结果。” “像恩凯特小屋的接待员，就是类似的血脉学实验成果之一，一经生产出来就是骑士等级，而那个安娜更是到了能与学徒媲美的大骑士等级。” “不过再往上，路就断绝了，需要更深次的研究。” “这种类似的成果，虽然对未来道路没太大帮助，但却能帮助我节省下大量时间。” “之前拿到过的《诺顿的现代生物血脉学笔记》，或许还能带来一些灵感？” 雷格心念一动，手掌悄然触摸上了大门。 大门本是静止，却忽然震颤一下霍然开启，将他放入其中。 他目标明确，目不斜视地走向了重瓣嗜血桃。 背后鬼鬼祟祟的两道人影，见他距离桃木越来越近，心中激动情绪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按捺。 直到见到雷格触摸上了嗜血桃的那一刻，两人都是心花怒放。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左思右想的计划一个都没派上用场，雷格反倒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门。 难不成是幸运女神垂青？ 迪克只觉得惊喜砸在了头上，都有些晕乎乎的，深吸一口气后，与同伴对视了一眼： “嘿，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我们俩运气真是太好了。” 对方点了点头，同样感到十分庆幸。 但在庆幸之余，他瞅着雷格的背影，心中却莫名涌出了一丝古怪。 他并非看出了什么异常，依他的能力肯定做不到，只是觉得事情太过顺利，简直就是一步跳到了成功。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雷格只是学徒，而迪克手上的却是基地的次级操控器……” 他这么想着，迪克也操纵着次级操纵器解除了重瓣嗜血桃的束缚。 这种魔化植物具有非常强的攻击性，本身却又比较脆弱。 雷格若只是普通的巫师学徒，要么被嗜血桃重创乃至直接击杀，要么积极反抗进而破坏了巫师大人的宝贵财物。 若是前者，这么近的距离下根本逃不掉。 若是后者，雷格本就与巫师罗伯特有间隙，再多一个巫师大人，哪里还有活路？ 迪克自觉计划完美无缺，看着触摸着嗜血桃的人影，一时间眼中充满了期待…… 27、完美品质 雷格抚摸在嗜血桃的树干上，微弱魔化的树皮比想象中更细腻而坚韧。 下一刻，随着背后两只小老鼠的动作，嗜血桃从暂时性的冻结状态中苏醒。 这是烙印在嗜血桃身上温控巫阵的效果，低于冰点的温度会使其暂时冬眠，而高于二十度的温度又会使其重新活跃。 这样一个简单、低能耗的巫阵，就能实现“暂时封印嗜血桃”的效果，使巫师学徒也能安全地进行喂养工作。 “真是实用的小技巧。” 雷格感慨一声，也感受到了嗜血桃随着温度变化飞快进入活跃状态。 如果他再不行动，渴望血食的嗜血桃可保不准会把他当做猎物！ 想到这儿，雷格心念一动，本来静止的法术模型再次开始运转。 在迪克两人的视野中，嗜血桃如预料一般开始摇摆震颤，而雷格则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眼瞅着嗜血桃枝干忽的裂开，里头填满了果冻般的强腐蚀性树胶——饥饿如它明显已经进入了狩猎状态。 往日，这个时候它面前都会摆上两桶“冷鲜速运”过来的血肉，但今天却只有一个散发着诱树体温的活物…… “开餐了，吃掉他！” 迪克紧紧盯着嗜血桃，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变化。 他眼珠子通红通红，无比渴望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一幕。 而雷格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他收回手掌，连忙转过身来，好似要准备逃跑。 殊不知嗜血桃本体虽然笨重，却能够捅出藏在树皮下面的尖锐枝干，十米之内……无人可活！ 迪克一想到这，脸上就泛起了兴奋的赤红。 然而下一刻，两人表情皆是凝滞，兴奋被惊骇所取代！ “怎么回事，嗜血桃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攻击！” 雷格已经转过身，却不是要逃跑，只是将淡漠的目光投注了过来。 他看着二人缓步走来，宛若闲庭信步，背后可怖的嗜血桃疯狂扭动，满是利齿的裂口枝干漫天舞动却无一敢落在他身上。 雷格淡定悠闲的表现，与背后桃木饥渴而疯狂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两人心头都涌现出了强烈的割裂感。 “为什么，为什么嗜血桃不动？” 迪克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他压抑嗓音宣泄着因局面失控而带来的愤怒。 他看着雷格，忽然恍惚了一下，只觉得对方好像和莱福大人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但莱福大人是谁？他可是真正的巫师！ 一个超乎想象的想法，忽然在脑海中炸开，迪克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立刻摇头，面带惊慌之色，连忙自我否定： “雷格怎么可能会和莱福大人相似，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竭力否认着脑海中的可怕想法，下一刻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什么不可能？” 迪克心中猛然一跳，见到雷格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吓得亡魂大冒。 “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雷格看着惊慌失措的迪克，眉毛一挑，显得十分疑惑： “我是怎么过来的，这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走过来的，不然呢？” 雷格“理所当然”地回答起来，仿佛在困惑迪克脑子到底是在怎么想的。 实际上，巫师绝非凡人书中描述的那般“苍白、消瘦、无力”，任何一名正式巫师身体都会因为能量粒子长年累月的冲刷，而带上魔化材料的特征。 这一特点在学徒时期就有所表现，但在正式成为巫师之后又变得格外明显。 就拿雷格来说，即便从未刻意改造过躯体，他现在也已经有了大骑士级别的身体素质。 换而言之，不论战斗技巧的话，他甚至可以单凭借这幅躯体，直接与小姐姐安娜展开肉搏而不落下风！ 当然，即便有了强悍的躯体，雷格也不会过多依赖，对他来说巫术才是最核心最主要的。 他现在“徒步走来”而非使用巫术，仅仅是因为还没有掌握哪怕一门巫术罢了…… “啊！”，迪克忽然惨叫一声，声音无比凄惨。 目光望去，原来是火焰手掌抓住了迪克的右手手腕，那滚烫的温度直接将他血肉烧穿！ 雷格没有怎么理会，只是默默地压住耳朵，又操纵着火焰手套抓到了另一侧手腕。 “啊”，又是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 这下，迪克两只手掌都再也使不上劲，仅是借着残留的血肉没有掉落罢了。 看着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着的迪克，雷格毫无同情之色，只是低声呢喃了一句： “还是这样最好，这样就不会反抗了……” 话音落下，他目光一移，望向了威胁程度低到忽略不计的某二等巫师。 后者看着雷格目光呆滞，早就被吓得瘫软在地上，杂工裤子也已被腥臊的液体打湿。 这一幕看得雷格眉头微皱，倒不是被他表现给恶心到了，只是觉得…… 这名学徒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或者说有点……古怪？ 思索一阵，雷格尝试着将“乌拉尔的红月之心”稍微收敛，果然见到了对方神情恍惚，好似要从噩梦中醒来。 与此同时，就在他脚边的迪克也渐渐停下了惨叫，试图喘息着恢复力气。 心念一动，法术模型再次全力运转，两人顿时瞳孔一缩，背上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下，雷格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头有所明悟： “经过黑色秘纹修正的红月之心，似乎诞生出了全新的特性，有点像是——恐惧光环。” “越是弱小的学徒，受恐惧光环的影响也越是明显，就是不知道对一环巫师有没有作用。” “话又说回来，之前守护石像的古怪举动……可能也与这有关？” 雷格一下联想到了许多，回神之后，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不管完美红月之心的特质能否对同级巫师产生影响，都能给他带来很大的帮助。 别的不说，一下就把学徒的威胁等级从“可能造成威胁”，变成了“不可能造成威胁”，将一些可能坑到他的危险抹杀在了摇篮之中！ 他可不会认为学徒就毫无威胁，任何与“巫师”产生联系的东西都值得小心再小心！ 念头起起落落，雷格回过神来，又看向了迪克。 28、辐照实验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石盘，在手上把玩了一会，接着看向迪克笑眯眯地说道： “这就是你控制巫阵的小玩意？可惜只是个有控制权限的次级物品。” “你试图伤害巫师，我本有充分的理由将你杀死，只是……你机缘巧合也算配合我完成了一个实验。” “看在你起了点作用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的冒犯，但或许你有你的想法，比如……” 雷格停顿了一下，将红月之心部分收敛，这才继续道： “比如——还想参与我的下一项实验？” 辐射力场弱了下去，恐惧也渐渐自迪克内心退潮。 他猛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理解了雷格言语中的含义，连忙努力要发出回应： “我，我……我，不，我不” 或许是残留的恐惧，或许是烧灼血肉的痛苦，又或许是雷格冰冷无情的目光让他太过紧张。 他明明知道一定要回复，一定要拒绝，只要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一切都还能有希望。 但强烈求生欲下，他反而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变得磕磕巴巴。 宝贵的回答时间，悄然逝去…… 下一刻，他眼神瞬间变得绝望——他见到雷格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某二等巫师说了一句： “你也看到了吧？他还想继续参与实验。” “那行，作为一名巫师，我当然愿意给这样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迪克求生欲全面爆发，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喊道： “不，不，雷格大人，我不想参与下一项实验！”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雷格看着他，笑容始终没有变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摆摆手： “我知道你嘴上说着不，身体实际是想要的，让我们直接开始吧。” 他一只手举起迪克，同时完全中止了体内法术的运行，另一只手则开始勾勒另一个“乌拉尔的红月之心”。 “那么，‘乌拉尔的红月之心体外运用对被试者造成的影响’，第一次实验就要开始了。” “被试，三等学徒，迪克·梅尔维尔。” “不——！” 法术模型在雷格手上飞速成形，很快就被其摁入了迪克体内。 大量能量粒子被引导入了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其胸廓周围亮起了刺眼红光。 其胸口处的血肉时而变得灰败，时而又重新恢复红润。 这是红月之心力量外泄，在冲刷心脏的同时也影响到了周围血肉。 其外在表现都如此明显，就更别说其内在了，心脏早就失去了自主跳动的能力，现在的心跳已经落入了雷格掌控之中。 可以这么说——雷格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当然，雷格这么做并非要折磨他，而是真的在做实验。 他刚刚接触重瓣嗜血桃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通过那般近距离亲身感受，又对其冬眠与活跃状态加以对比，很容易就发现了“嗜血桃”与“血脉学”之间的一丝联系。 众所周知——嗜血桃适合用来做血脉研究实验，可其中道理何在？ 雷格不可能通过一时半刻的接触，完全阐明内在机制，但也发现了一种可能： 辐照 冬眠状况，嗜血桃几乎不产生辐射力场，而活跃状态，尤其是枝干裂开之后，辐照力场强度成指数型上涨。 如此不难提出一个猜想——辐照或许与所谓的“血脉”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想到便立刻行动，雷格这便是直接开启了实验。 嗜血桃不是他的，不好直接使用，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就是要一个辐射源吗——红月之心不是正好？ 是以，才有了这次实验…… 当然，清理祸害、斩草除根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放过对方？开什么玩笑。 对方毕竟是个三等巫师，谁知道受了刺激会不会突破？他可不想对方摇身一变，又成了自己的死对头…… 如果不能让敌人一直保持安静，那就还是让敌人永远“安静”下去吧！ “现在看来……我的猜想似乎没错？” 迪克惨叫着，丝毫没有干扰到雷格的冷静分析。 他目光闪烁，脑海中知识与眼前所见不断碰撞出新的火花。 在他眼中，迪克头顶着一个进度条，此刻随着红月之心的辐照，这个与血脉学有关的“进度条”也在逐渐推进。 “可惜……时间太短了。” 进度条虽在稳步推进，但速度有点过于缓慢了。 倒不是雷格不能坚持——完美品质的红月之心，其消耗远比火焰手套小，一直维持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说他还准备赶上“篝火晚会”，可不能在这浪费太多的时间。 “算了，初步探索出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日后稳定下来再继续实验也无妨。” 雷格心念一动，红光瞬间猝灭。 迪克感受着胸口里那股撕裂与恢复不断循环的痛苦终于停止，有些喜极而泣： “终于结束了……吗？” 劫后余生，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但还没来得及站起，就被一阵失重感席卷，紧接着后背一痛，砸落在了某个黏糊糊的东西上。 下一刻，树皮向两侧裂开，尖锐的树枝将他捅了个对穿。 “啊呃……” 随着最后一道微弱哼唧声消失，迪克聒噪的声音终于彻底停止，雷格也得到了安宁。 至于那细密瘆人的微弱咀嚼声……与哭喊求饶声相比，是多么的悦耳！ 确认迪克逐步被嗜血桃吞噬，雷格收回目光看向早就吓尿的二等学徒。 “该如何处理呢？” 雷格扶着下巴，喃喃自语了一句，后者听了连忙爬到了地上，不断祈求着原谅。 雷格本不准备留对方性命，但翻手看了看次级控制中心，又还是不免想到一个问题： 他杀死迪克师出有名，倒是不必在意学院的态度，但他们俩背后的委托人却不能无视。 刚一成为巫师就四处树敌，这可不怎么好。 雷格正思索着如何弥补、减少损失，耳朵忽然一动，又向嗜血桃望去。 此刻，迪克已经消失不见，彻底做了嗜血桃肥料，而后者则像是吃得有点撑了，一些半透明的红色脉络在其树干上微微发亮。 仔细看去，红色脉络去往之处，竟然长出了细小的枝丫。 一颗成熟的嗜血桃长到现在这样本已经没什么成长空间，但受到魔化血肉的滋润竟然又有了增长。 如此一来，不管是异变，还是寻常的增长，这株嗜血桃的价值都有了提高。 雷格顿时一笑，将次级中心往二等学徒面前一抛，说道： “该怎么说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教吧？” 29、漩羽之眼 二等学徒连忙接过石盘，拼命应承，不断展示自己价值，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雷格已然消失不见。 他跪坐在原地，目光有些发散，浑然不觉劫后余生的泪水从脸上滑过。 他资质不高，即便是突破三等学徒都存在问题，就更别提一环巫师了，又经历了如此之变，对雷格的恐惧早就深埋入了内心。 是以，他未来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再给雷格带来威胁，甚至说今日的恐惧不纠缠他一生都算是幸运。 …… 离开了重瓣嗜血桃基地，雷格没走多远就到了荧光草原。 这儿红晶石簇比较少，整体显得比较昏暗，却有一团又一团的荧光随着虫鸣声闪烁。 此刻，草原上一片空旷，四下没有人影让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一把。 又试探性地往前走上两步，身子忽然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雷格！” 随着一声欣喜的呼声传入耳中，“空旷草原”的景象也扭曲变成了另一方模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得体、面容精致的年轻男子。 他有着一头亮丽的金发，身上不是学院统一的巫师学徒长袍，反而是一套更类似贵族服饰的燕尾服。 “贾斯汀？！” 雷格见到此人，语气中同样带上了几分惊喜。 老熟人出现在新晋巫师的聚会上，这说明了什么？自然是一件喜事！ “贾斯汀，你突破了，果然是那个实验有效果吗？” 雷格说的是贾斯汀在一年前计划参与的一场巫术实验，主持实验的巫师本意只是要研发新的巫术，但贾斯汀从中看到了突破的机会。 于是，贾斯汀冒着可能在其中死去的风险参与了实验，而结果……应该非常喜人？ 贾斯汀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可不是吗？终于成功了，不过还是费了一番周折。” 他右眼上有着丑陋的烧灼痕迹，上下眼皮似乎是因为伤后愈合而粘连在了一起。 但在这一片烧伤外围，却有一轮精致的金属镜框结构与血肉相互融合。 单从外表上来看，金属镜框宛若一轮弯月，在这轮“弯月”外沿还漂浮着五根银灿灿的羽毛，释放着迷人的光泽。 “原本计划只能说得到了个不好不坏的结果，辐射没有将我杀死，但由于能量强度不足也未能让我成功晋升。” “那你是如何成功的，让我猜猜——和这幅眼镜有关？” 贾斯汀笑了笑，点点头，从一“根”手掌上取下一杯葡萄酒递给了雷格。 在这片小小的聚会区域，四处可见血红色地毯模样的生物，它们可以缓慢地移动并通过手掌状突起，“端起”各式各样的美食饮品。 “当然，实验让我碰到了这次成功的机会，那名失败的巫师找上了我，并对我身体发生的改变表达了好奇。” “接着顺理成章，我签订了被试契约，而他则愿意提供一个与我性质相合的低等魔化物品——漩羽之眼。” 雷格看着精致耀眼的漩羽之眼，难掩心中惊讶： “一件低等魔化物品，你该不会把你的灵魂都给卖了吧？” 贾斯汀低下头，晃了晃酒杯，杯中液体闪烁着诱人光泽： “怎么可能！这只是一件残缺的低等魔化物品，不然他刚给，我也不敢拿。” 雷格这才恍然大悟： 低等魔化物品虽然冠以“低等”之名，实则非常罕见而昂贵。 任意一件完整的低等魔化物品，其中都至少固化有一个完整而稳定的法术模型。 理论上来说，这个本质已经固化的法术模型如果被容纳入体，倒也不是不可以助其破开巫师锁的封锁。 只是，这种容纳魔化物品借此突破的方法，对于巫师学徒实在太过昂贵，甚至称得上是“天价”，本身还要求巫师与魔化物品之间具有较高的相性。 是以，实际使用这种方式突破之人非常罕见。 而贾斯汀这种晋升方式，又来得更为少有： 残缺的低等魔化物品，价格虽然比不上完整的，但对相性又有了更高的要求。 他能遇到一件与自己相合之物，实在是院中稀有，只怕一届都不一定能出上一个。 “那你呢，雷格，看样子……是已经成功烙印下了法术模型？” 雷格点点头，顿时让贾斯汀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唉——” “如此巫师天赋真是让人嫉妒呀，不像我，为了这一个漩羽之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填上契约留下的窟窿！” “而且还是你的最稳妥呀，像我这种方式取了巧，日后再要往上就难免多上不少波折……” 在意识海中烙印法术模型，乃最困难最不讨巧的传统方式，但与之相对应的，日后道路自然要顺利不少。 别的不说，至少掌握了一次成功烙印更高层次法术模型的经验，可不比旁人少走些弯路！ “哈哈，得了便宜还卖乖，至少已经成功晋升了不是吗？” “想这么远做什么，那还不知道多久的事情呢。” 贾斯汀听了轻“嗯”一声，抿了一口红酒。 本来品起来还微微有些甘甜，但现在却觉得酒液莫名多了一丝酸涩…… “不说了，不说了，说说你吧。” “聚会昨天就开始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晚上一天只怕连尾巴都赶不上了。” 雷格念头一动，没有说自己只是刚刚晋升，受小屋之眼提醒才连忙赶来，只是说道： “路上见到了一处嗜血桃的培育基地，突然出现的灵感耽搁了些时间。” 贾斯汀倒是没有质疑，毕竟大家都是近半年才成为一环巫师，很容易对之前忽略的东西产生新的感受与认知。 突然出现灵感，也并非少见之事。 “行吧，但毕竟晚到了不少，最初的相互介绍环节已经过了，要不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其他新晋升的同辈？” 雷格当然不会拒绝：“正好想和优秀的同辈认识！” 两人转过身去，抬步欲走，却忽然见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正一脸感兴趣的模样朝这边走来。 贾斯汀顿时停步，笑着打趣了一句： “看来你还挺受欢迎，都不用主动去寻，别人就自己过来了。” 话刚说完，雷格只来得及朝他尴尬地笑笑，高大男子就到了两人面前。 30、血脉术士 他身形健硕、衣服包裹着一块块肌肉十分显眼，丝毫不像是巫师，反而更像是以身体素质见长的骑士。 雷格与之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点头： “你是？” “马歇尔·查尔斯，刚刚听到你们谈到了嗜血桃，就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雷格摇摇头，正要礼貌回应，却见贾斯汀眼前一亮： “马歇尔，上一届的那个一环血脉术士？” “一环血脉术士？” 雷格低声重复了一遍，眼底同样闪过一丝惊异。 正如贾斯汀的晋升一样，巫师学徒晋升一环巫师的方式多种多样，绝大多数都仍冠以巫师之称，但血脉术士却是其中一个特例。 据说，血脉术士晋升原理与寻常巫师并不相同。 他们并不会试图以巫师学徒之身强行破开巫师锁，反而会深挖血脉中蕴藏的力量，通过本质就属于更高层次的血脉来实现晋升。 这种方式与最传统的烙印法术模型存在区别，但两者之间并没有好坏优劣之分，仅是截然不同的道路罢了。 马歇尔此刻脸上兴趣更浓，不禁看向贾斯汀： “哦，你听说过我？” 贾斯汀给雷格递了个眼神，望向马歇尔的神情中不乏欣赏之色： “当然，这一届可没有人马血脉的拥有者，能想得到的也只有上一届的马歇尔了。” “据说身体素质比肩大地骑士，同时又有一环巫师的本质，可没人敢小觑！” 马歇尔不自觉地挺直腰杆，表面上还是要谦虚一番： “都是同辈的夸耀，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夸张。” 贾斯汀啧啧两声，没有继续吹捧下去，而是主动介绍起了自己二人： “我是贾斯汀·菲茨杰拉德，这边这个天赋超强的是雷格·拉斐尔。” 雷格听得尴尬，连忙摆摆手，示意贾斯汀只是乱说，而贾斯汀也是一脸调侃的笑意。 两人关系本没有这么好，仅仅是通过红宝石戒指有了交流，但同出一届又提前相识快速拉近了两人关系。 马歇尔对此只是笑了笑，很快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雷格·拉斐尔……嗯，刚刚听你们的对话，是对血脉学研究感兴趣？” 雷格眼帘微微一抬，想到对方血脉术士的身份不禁理解了对方来意。 他本就不讨厌血脉学，既然有结交优秀同辈的机会，再凭空多一点兴趣又何妨，更别说他本身确实就挺感兴趣。 于是，三人以血脉学知识为基点，发散着讨论起来。 时而交流彼此在各自领域上的心得，时而交流自己在晋升上的感悟。 这些东西都不涉及个人秘密，讨论的知识也只是学徒层面，没谁会藏着掖着。 毋宁说——恩凯特小屋举办这场晚会就有这么一重含义。 当然，小屋也不会白干，像晚会上出现的各类美食饮品，都是小屋的特色“试用品”，目的可是为了展示小屋所售试剂之丰富。 正是一届又一届的试用，让绝大多数巫师都了解到了恩凯特小屋的底蕴，如此也保证了小屋的长久繁荣。 马歇尔与雷格说了颇久，各自收获都是不少，等到了话题渐渐减少之时，便相互告别，又各自找上了其他人。 剩下一天多的时间，雷格在不同新晋巫师间游走交谈，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如此，他也知道了——这一届共三百五十二人，真正成为一环巫师的却不过二十余人，十不存一。 这里面除了贾斯汀外，竟然再无他之前就相识之人，同舍里的鲁道夫还有薇薇安，最终都没能成功晋升，沦做了学院杂工。 命运交织后又分离，往后道路只有他一人独行，一时间让人感慨不已。 …… 时光飞逝，一日多很快过去。 临近聚会三日之期结束时，忽然有狂风大作，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团尽数落在地上不敢动弹。 中央篝火之中，一阵扭曲之后出现了一张中年人脸。 所有人都自觉停止了手上动作，齐齐看向火焰勾勒的人脸，而贾斯汀则趁机悄悄地对雷格说了一句： “他是泰德·萨皮尔，药学系系主任。” 药学系系主任出现在恩凯特小屋举办的聚会上，还选择在“结束”这一个特殊的时间点。 说药学系和恩凯特小屋没点关系，谁都不会信。 实际上，学院里以领头的院长为首，下面分出了诸多学系，除了一些小学系的主任，往上走的高层都是真正的二环巫师。 眼前这位药学系系主任正属于此，通过一个小小投影无法直观的感受对方强大，但雷格却一点也不敢小觑对方。 他能认识的人里头，也就乌利亚教授级别最高——教授的称号，从来就只会授予一环巫师中的佼佼者。 强大如乌利亚教授都只是一环巫师，系主任泰德自然是“无法估量”。 巧合的是，泰德是药学系主任，而乌利亚则是药学系教授，雷格似乎与药学系有着某种不解之缘。 “首先，我很高兴能见到这么多黑夜学院的新血，你们都是本届学徒中最优秀的存在……” 泰德出现之后，并未让大家等待多久，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直到现在雷格才知道，原来聚会之后就是学院吸纳新晋巫师的流程，难怪小屋之眼让他自己来看。 “从各位成为一环巫师的那一刻起，学院与诸位签订的契约都已经作废。” “黑夜冠冕从来怀着包容的心态，允许诸位自行去他处谋取职位，但学院同样也希望未来依旧能与诸位同行。” “如果诸位还有意愿留在学院，便可在我的见证下与学院继续签订契约，愿诸位细思而后行。” 泰德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咕咕声传来，竟然是一群猫头鹰从不知何处飞来，各自嘴上都叼了一张契约。 雷格和贾斯汀各自都有一头猫头鹰找上，递来了相同的契约。 契约纸张刚一落入雷格手中，“砰”一声变成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翻开一看，第一页契约册上写着“讲师临时聘用书”，左右两侧印着黑夜冠冕的徽章图案。 “诸位不必担心，正式聘用仪式四届一次，骤时四届巫师都将在仪式上签订正式契约。” “临时文书除了期限外，一概与正式文书相同，安心签订即可。” 31、签订契约 雷格寻了一处石块坐下，耐心地将契约册看完。 随着手指微动，一根泛着光泽的羽毛笔倏忽凝出，在契约最后签下了他的名字。 “砰”一声过后，契约册又变回了薄薄的一卷，给猫头鹰叼上往学院内方向飞去。 雷格抬起眼帘，扫视一眼周围，本届晋升巫师都拿到了契约，无一例外全签下了名字。 “也是，如果不想签订，大概率直接就去其他组织或者学院了，自然不会再到聚会上尴尬。” 至于雷格，他本身就没有其他“选项”，续订契约属于理所当然。 “很好，黑夜冠冕的各位新血们，祝你们探寻真理的道路一片坦途！” 系主任泰德说完最后一句话，火焰瞬间闪耀了一刻。 再一望去，人脸已然消失不见，化作了大小相似的数个光团，朝各个临时讲师飘来。 “拿着吧，应该是学院给临时讲师的标准配备。” 马歇尔在一旁看着，作为上一届签订的临时讲师，他比雷格更熟悉整个流程。 而雷格也听了他的，上前一步接过光团。 光芒散去，里面露出了大小两个物件——黑夜冠冕的巫师长袍，以及一个皮质提箱。 将提箱先放下，雷格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巫师长袍，不愧是学院出手，竟然是一件微弱魔化物品，里头纹了网纹防御符文。 单就这一件巫师长袍，放到红月大道就得有二十到三十巫石！ 可惜，红宝石戒指上刻的也是这个，功能上倒是有些重叠了。 但不管怎么说，雷格是十分满意的，这些给巫师们的长袍，品质显然显然不是学徒灰袍可以比的，更别提后者早已破不堪用。 “接下来呢？” 贾斯汀此刻也走到了雷格一旁，朝马歇尔询问。 后者朝学院内方向指了指，道： “述职” …… 从理事馆门口出来，雷格手中已然多出了两枚彩砂章，另一只手上则拿到了两份不同的纸质材料。 述职并不困难，甚至可以看做一场面向黑夜学院的自我介绍，整个过程轻松而令人愉悦。 在述职结束之后，理事馆就给了他两枚彩砂章。 这种特殊的章子印有他的名字，能够实现一次针对学徒契约或者杂工契约的修改。 简而言之，这是学院赋予讲师们的特权——他们可以从学徒或杂工中挑选出两人充当自己的助手，同时由学院承担其生活开销。 “学徒或者杂工……雷格，你有打算吗？” 雷格回过神来，望向贾斯汀： “杂工应该更好吧，杂工都是四学年结束的毕业生，上手就能用，而且契约要我们承担义务还会更少。” “除了一些天赋极高的学徒，应该也不会有哪个巫师浪费宝贵的助手名额。” 贾斯汀顿时点点头：“说得没错，到杂工里挑基本算是共识了，那你心里有合适的名额了吗？” “合适的名额……” 雷格忽然恍惚了一下，脑海中跳出了两个名字：薇薇安·露丝、鲁道夫·撒皮尔 然而实际上，他刚刚才得知——鲁道夫·撒皮尔已经在实验中遇难，再也见不到了…… 回过神来，雷格无奈笑笑，对贾斯汀调侃道：“合适的人，眼前不就是吗？” 贾斯汀顿时一笑：“呵，无趣如你，想不到也会开玩笑。” 雷格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转身道： “好了不说了，三天后就是我的上课时间，我要抓紧赶工了。” 贾斯汀眉毛顿时一挑：“哦，这么快，我的‘实用符文冥想学’还在第三周呢，你是什么课？” “基础植物学” 话音落下，雷格不再驻足原地，飞快地朝大道方向行去。 …… 基础植物学，这是新入学院的巫师学徒们第一学年的课程。 雷格上一次接触“基础植物学”还是四年前，那时他还是一名憧憬学院生活的学徒，现在却已经成了需要给学徒上课的讲师。 对于授课内容，他并不需要准备太多。 这本来就是相当基础的内容，多年来的实践让他早就将之融会贯通，更别提学徒手上也应该拿到了学院统一定制的教科书。 他唯一需要提前准备的，仅仅是找到一处教学用场地罢了。 授课，这是讲师们的义务，理事馆只负责给他们下达教学任务、发放教学指标，对于其中具体过程完全不会多管。 如此一来，像寻找教学地点一类的事情也需要他自行料理。 好在黑夜学院基础设施完善，这并非一件难事，而且作为刚晋升一环的巫师，他正好也要寻找一合适之处建设自己的巫师塔。 一箭双雕，无外乎如此了。 …… 脚步匆忙，景如掠影 雷格一边沿着大道前行着，一边时不时地看向两侧建筑，与手上纸质名单相互对照。 他一共拿到了两份名单，一份是参加基础植物学课程的学生名单，可以据此与小学徒们单向联系。 另一份则是本届的杂工名单，一共二百八十九名，分别登记上了被安排的工作地点。 至于那些没有成为巫师，又没有上名单的家伙——大多都和鲁道夫一样，成为了“死亡人数”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映日果培育基地-5号” “到了，应该就是这……” 在一处微弱魔化植物培育基地前驻足，雷格看着告示牌喃喃自语了一句。 类似的培育基地、实验基地，不论院内院外都有。 院内的由黑夜学院建成，设施更为完善，也更注重安全，院外的则主要由巫师私自建设，没那么多讲究。 对雷格来说，院内的更值得关注。 盖因院内的这些基地本质就是一个“胚子”，只要巫师向学院申请，就能获得一处基地作为巫师塔塔基。 这看似对学院不利，实则不然——学院会从基地产出中抽取一到三成。 别看这一到三成不多，实际上被改造成巫师塔，得到巫师坐镇的基地，其产出远远大于没有巫师坐镇之处。 这相当于学院只提供了地皮，却每年都能获得价值不菲的“租金分成”！ 而巫师同样也不亏——从零开始建设巫师塔，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巫师塔是巫师撬动天地伟力的“杠杆”，属于巫师最得力的工具之一，甚至还能提供最强力的保护。 如此一来，建设完善的巫师塔根本就不是一个刚晋升的巫师所能负担的，放在以前可只有老牌巫师能养得起。 但如果雷格挑选一处院内基地作为巫师塔基础，以上缴抽成为代价，便可以换得学院在建设巫师塔方面的支持。 至少在前期，这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32、灵性实验材料 收敛心神，雷格缓步向前，推开了基地大门。 大门刚一打开，一股浑浊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映日果，是桑科榕属的一种落叶小乔木，主要生长于热带和温带。 如果需要培育出微弱魔化品质的映日果，环境要求又更高。 是以，基地内部长年累月有气候调控巫阵运行，就是为了保证植株高质量的产出。 “巫师大人！”，“巫师大人！” 雷格刚一进入，还没走上多远，就有忙碌的仆从辨识出了他的穿着，慌忙跪下几乎要把头埋入土中。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工作。” “是，巫师大人！” 这些人又惶惶恐恐站起，再次于树林间穿梭起来。 雷格站在原地，没有深入其中，目光则在众多仆从脸上一一扫过。 “果然不在这里，还是要去东边看看……” 这些人其实都不是杂工，签订的是名为“仆从”的契约。 他们和小姐姐安娜一样，并非巫师学徒，而是巫师批量生产出来的“血肉产品”。 他们往往有着骑士或者大骑士等级，但终身也就止步与此，潜力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巫师学徒。 至于大地骑士和天空骑士，这二者已经不是通用血肉培育技术所能量产出来的“产品”。 大地骑士实力介于巫师学徒与一环巫师之间，而天空骑士更是一定程度上可以比肩一环巫师，故而只有一环巫师，乃至二环巫师高层才可能“用得起”。 沿着小路向东而行，雷格到了基地侧面，这里伫立着培育基地的管理中心。 相比于湿热泥泞的果园，管理中心环境明显有所改善，进入第一层后，周遭一下就安静下来。 里头人不多，只有二三管理人员，都是沦为了杂工的巫师学徒。 其中一个熟悉的人影，让雷格一眼就注视了过去。 “薇薇安……” 眼前之人已经褪下学徒灰袍，换上了便于工作的女工套装。 她干净的小圆脸依旧透着光泽，但蒙上的疲倦之色让开朗阳光也不免褪色了几分。 薇薇安本在调控气候调节巫阵，正要回头，但猛然反应过来嗓音来自何人，又不禁僵硬在了原地。 她知道雷格已经成了巫师，心中自是羡慕，甚至都隐约有一丝……不甘。 明明是从同一位置起跑，甚至她还有一丝独特的血脉帮助，理应会走在雷格前头，最终却只能仰视其背影，让她如何能甘心？ 但最终，她还是坦然一笑，缓缓转身，低垂下了脑袋： “薇薇安，见过巫师大人。” 这道声音像是摁下了某种“开关”，让另外两人顿时反应过来，急忙呼唤： “见过巫师大人！” 雷格眼前忽然恍惚一下，薇薇安三人所在一侧静止宛若画卷，而他则抽身而出，正漠然俯视着这幅画。 “不同了，不同了……” 他低声呢喃了两句，缓缓回神。 薇薇安则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对视。 “出来一下，如何？” “是，巫师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管理中心，薇薇安紧跟着雷格的步伐，目光紧紧粘在雷格的脚后跟上，浑然不觉后头两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雷格忽然站定，嘴唇嗫喏了一下，觉得分外干燥。 本想说的话，见了面却又说不出来了。 静默良久，雷格哑然一笑，摇摇头，目光沉静了不少，说道： “鲁道夫你知道吗？他已经死了……” 薇薇安将头微微一抬，终于看向雷格背影，即便心中早就有所预料，真正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悲伤。 一寝室六人，只有四人成为三等学徒，其中又只剩一人真正成了巫师。 拿开迪克不说，鲁道夫死了，而自己也沦为杂工…… 薇薇安本觉得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这儿，心中又有万千感慨涌现。 “你最近如何，又什么计划吗？”，雷格转过身来，投来淡淡的目光。 薇薇安连忙将头低了下去，思索一番回道： “回大人，最近一切安好，昨日已经向血脉学实验投递了申请。” 雷格眉头微动：“哦……你现在还准备去吗？” 薇薇安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道：“还是准备去试一试，大不了……一‘死’罢了。” 看着薇薇安可爱的小圆脸，阳光干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熟悉的坚强。 “果然啊，你的心性和长相可一点都不相似。” 薇薇安苦笑了一下，没有回声。 “湖中仙女血脉……怎么样了？” 薇薇安心中一紧，无声摇了摇头。 “这样嘛……你知道吗？你体内的一丝血脉，让我有了实验的灵感。” 薇薇安心头猛然一颤，脸色忽的变得苍白。 实验的灵感，可不是一个好词语，这往往代表着各种各样残忍而血腥的实验。 她虽然本就准备参加一场血脉学实验，但值得雷格巫师主动找上门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普通？ 她心中顿时就冒出了禁忌、痛苦等诸多想象…… 内心一下变得十分慌乱，薇薇安连忙摇摇头不敢多想，小心翼翼问道： “巫师大人……想要做什么？” 雷格看着她，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花栗鼠，忽的一笑： “放松，别紧张，听我跟你慢慢说说。” 实际上，雷格的灵感最远可以追溯到《诺顿的现代生物血脉学笔记》，这里头的法术模型完全不成型，但基础知识全是极为全备。 这些知识与重瓣嗜血桃一接触，就碰撞出了灵感的火花，让雷格隐约把握住了“辐照”与“血脉”之间的关系。 往后又有马歇尔的深入讨论，兴趣也变得越发浓郁，很快就想到了他身边距离“血脉术士”最接近的一个人——薇薇安。 他的各种想法不可能拿到马歇尔身上做实验，但薇薇安却是刚好。 同时，湖中仙女能影响灵性的独特性质也让他灵感激荡，或许能从中挖掘出一些独到的知识，乃至开发独有的法术模型！ 任何一个巫师独有的法术模型，都可能给其来到意想不到的好处，雷格当然不会错过！ 因而，雷格这才主动向理事馆索要到了本届杂工分配名单，一路直接找上了薇薇安。 他可不是念旧情，而是真正在为自己未来铺平道路。 33、祭祀光菇培育基地 “最差的情况，我也可以在薇薇安身上开展幻梦、血脉相关的实验。” “而最好的情况，不但能以之开展实验，还能获得一个得力助手，甚至能获得一个未来血脉术士的友谊……” “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呢？” 这其中的利弊关系，雷格早就想好，故而如何劝说薇薇安也早就在计划之中。 “所有实验的研究结果，理论上都归属于实验者，但我可以给你更为低廉的价格购买。” “同时，血脉学相关实验，存在一定的可能性帮助你成为血脉术士，而幻梦学相关研究，其成果你也具有一定的享有权。” “与之相对应的，你需要全力、主动地配合我的实验，甚至做好在实验中牺牲的准备。” “这样的代价与收益，你能接受吗？” 看着一脸认真的雷格，其漆黑的眸子宛若深邃的湖水，薇薇安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她并非纠结于契约的内容，说实话契约非常慷慨。 让她失神的是雷格口中的某些词汇，以及超然淡定的态度。 血脉术士、幻梦研究成果……这些是她无比渴望而又梦寐以求的，但在雷格口中却是常规实验研究后，可以许诺给巫师学徒的“分成”。 两人之间的差异，在这一刻又变得尤为明显…… 薇薇安抿了一下嘴唇，小声问道： “巫师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强制使用像我一样的杂工吧？” 雷格摇了摇头：“我并不只需要一个静止不动的实验被试，更需要一个能主动思考的得力助手。” “一时落后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很优秀，我需要你的帮助。” 听着雷格认可的话，薇薇安眼帘一抬，眼中有光亮闪现，她从未想过成了巫师的雷格竟能给她如此尊重。 她嗫喏了一下嘴唇，脸上神情变幻数下，最终坚定下来： “既然这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很好”，雷格微微一笑，将彩砂章往薇薇安身上一抛。 彩砂章闪烁一下，一纸虚幻的契约凭空出现后又凭空消失，在归属一栏已然多出了一个名字： 雷格·拉斐尔 …… 既然寻得了心中预定好的一号助手薇薇安，映日果培育基地在雷格眼中便再无价值。 他带着薇薇安很快就出了基地，往另一个方向寻去。 幻梦、血脉、红月……这是三种他要重点考察的基地类别。 授课用地本身没有什么特殊要求，甚至可随意挑上一处都可，但他这番费时费力的目的还是为了巫师塔。 理论上来说，巫师塔对地点并无讲究，但牵扯到现有的培育基地之后，也就有了些说法。 对一名刚刚晋升的巫师来说，一处与其基础法术模型最为匹配的培育基地，往往是最有帮助的。 譬如，雷格烙印的是“乌拉尔的红月之心”，那么红月系培育基地如‘赤红梧桐’、“血纹草”，对他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这些基地只要稍加改造，便能源源不断地产出对他成长有帮助的材料。 但雷格又有些特殊——他有黑色秘纹辅助，烙印法术模型的速度远超寻常巫师。 如此一来，将自己局限在“红月之心”，做一个红月系专精的巫师，不反倒是自我约束吗？ “专精”的本质就是精力不足，所以要挑重点开展工作。 但雷格不存在这种问题，掌握多个类型法术反而更能“出其不意”，乃至碰撞出灵感的火花，为何要自我束缚在专精一系上？ 因而他更加随心，准备三者都看看，最后再从中选出最好的…… “祭祀光菇培育基地-3号” “薇薇安，你去管理中心看看，我到里面随意走走。” “是，巫师大人。” 走在祭祀光菇间的小道上，雷格目光不断向四周扫视。 地面被光滑的卵石分割成一片片区域，每一处区域中都堆满了湿化的木料，上面星星点点地长着幽蓝色的菌点。 这些菌点继续生长下去，就会成为拇指大小的祭祀光菇。 这些光菇具有一定精神毒性，服下之后会让人看见红月与小人，如果服用过量，服用者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学习小人的祭祀行为。 这便是光菇的名称由来，也致使其被划分为“红月系”植物，但于此之外，同样也有人坚持应该将它划入“幻梦系”。 雷格不纠结于划分，更在乎祭祀光菇真正的特性——他感受得到祭祀光菇实际两者兼而有之。 “可惜……” 他目光在各个仆从身上流转，默默摇了摇头： “没有血脉污染的情况，对血脉学研究没有太大帮助……” 收回目光，雷格也没有太大失落： 能支撑两种研究的祭祀光菇培育基地，在过往所见中已经算是优秀，只要稍加改造，开展血脉学实验也并非不可能。 转身走到管理中心所在，薇薇安已经在其中等候： “如何？” “一共两个微型巫阵，分别是……祭祀光菇年消耗材料有……总的年均亩产大致为……” “综合来说，祭祀光菇培育基地投入产出比不高，只有二流中下水平，但总产出属于一流水准。” 雷格点点头，不置可否：“走，再去下一个基地看看。” 他扭头正要离去，忽然脚步一滞，看向薇薇安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古怪。 “雷格大人，怎么了？” 雷格没有回答，又眯起眼睛看了薇薇安一会，摇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薇薇安心中迷糊，却谨记身份不敢多问，连忙跟上雷格的脚步。 可两人还未走出管理中心，雷格又一次回头看向了她，目光更是古怪。 “雷格大人……”，“薇薇安，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薇薇安顿时一愣，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变化，却摇摇头：“没有”。 “是嘛……”，雷格呢喃一声，收回目光： “没事，是我感觉错了，走吧。” 薇薇安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头泛起了嘀咕，又仔细感受了一下，却依旧没能发现什么不同。 她丝毫没有发现，在雷格转身之后——自己的嘴角悄然勾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 而雷格走在前面，同样微笑了起来： “有趣……” “就是不知道这基地背后的东西，风险如何，利益多大了……” 34、授课 “休！你终于到了，快点！” 被称呼为休的是一个脸上稍微有点雀斑，个子不高的一年级巫师学徒。 而呼唤他则是一个胖胖的，包着粉色围巾的男生，同样是一年级学徒，一见到休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 “佩奇，你也该学着培养巫师的素养了，冷静、淡定，这些都是我们必备的。” 休捧着一本大部头书，看起来足有半个他的大小，从容不迫地走到了佩奇面前。 “我哪里不冷静淡定了，只是……这儿太吓人了！” 休闻言，将眼帘微微一抬，寻到了显目的标识牌：祭祀光菇培育基地-3号 他无奈摇摇头，推开门，说道： “一处普通的培育基地，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是巫师大人选择的地点，就必有其深层次的含义。” 大门刚一推开，冷冽的寒气就从中喷涌而出，吹在他们身上，叫两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两人还未走上几步，大门就猛然合上，发出“咚”一声后，整个培育基地又陷入一片死寂。 休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光斑，时而闪烁，宛若一个个诡异的眼睛，心中顿时一紧。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终于明白了佩奇紧张的由来。 “没……没事，巫师大人不可能挑选危险的基地。” “我早就查了资料，祭祀光菇只有服下才会产生毒性，不去触碰绝对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休紧了紧怀中半人高的《基础植物学》，强作镇定。 佩奇明明更加高大，但靠近相对矮小的休之后，反而多出了几分安全感。 他看了看休的侧包，知道休提前查阅资料的习惯，微微松了一口气道： “行，休，你在前头带路吧。” 两人随即点燃了一个提灯，借着微弱的火光，寻找到了侧边管理中心所在。 直到走出光菇田，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知道这儿并非自己口中的“没有危险”，实际上这片光菇基地在上一任巫师死后就变得危险了许多。 要知道，这处基地的“仆从死亡率”是说不了谎的！ “知识就是力量，我早就告诫过你了，佩奇。” “你应该学学我，提前查阅资料，巫师大人任何举动都蕴含着我们难以理解之深意！” 佩奇摸摸脑袋，面露尴尬之色，忽然朝前往一指： “休，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其手指方向望去，休看见了数圈闪着火光的蜡烛。 这些蜡烛在微弱风流中摇曳，宛若跳着舞蹈的祭祀人群，而其所围绕之中央，正盘坐着一名巫师。 一名真正的巫师！ 休立刻露出了敬畏之色，示意佩奇嘘声道： “佩奇，小声点，那是真正的巫师大人，我们的雷格讲师。” “噢，看他那头标志性的黑发！佩奇，你真的该学会提前准备！” 佩奇羞愧地挠挠头：“这东西怎么准备嘛，又没有人教我……” “不，佩奇，你不能等着知识来找你，你该主动去找知识。”，休一边严肃地说着，一边开始在蜡烛圈中寻觅适合的位置。 他看得出来，每一根蜡烛都对应着一个位置，前头的位置最少，他和佩奇又到得不算早，都已经让积极的学徒坐满了。 但他却没有紧跟着坐到第二排，而是在第三圈中挑了一个侧对雷格讲师的位置，佩奇则坐在邻座。 “为什么要坐在这，再往前一点不更好吗？” 休一边坐下，将侧包中东西拿出准备好，一边摇摇头道： “佩奇，除了主动追求知识，我们还需要学会敬畏知识——太过接近那些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只会给自己惹到麻烦。” 休低着头，默默收拾好上课物品，而佩奇则耸了一下肩，十分无奈： “好吧，我还是听你的，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正要学着“整理物品”，忽然压低了声音惊呼道： “咦，休，你看巫师大人在做什么？” 休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摇摇头：“不要太好奇了，佩奇，基础植物学才是我们现阶段可以接触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着，休也难免有些好奇，目光微微抬起，稍微瞄了雷格讲师一眼。 “这是……培育基地的资料？” 他连忙低头翻找起侧包，从中拿出了三张资料纸，再看一眼雷格阅读的小册子，虽然厚度差异不小，但封面的标题却是一样： 祭祀光菇培育基地-3号：数据记录＆日志记载 “巫师大人也在研究这个基地……难道这里真的存在什么‘东西’？” 休一下就联想到了“怨魂”、“鬼怪”、“复仇”、“宝藏”一类的传闻，心中顿时一紧，连忙低下脑袋不敢多想。 很快，定好的授课时间到了，五圈蜡烛几乎都被坐满，只有一两个位置空缺。 黑发巫师扫视了空缺处一眼，淡漠地收回眸子，站起身往空中伸手一抓。 无形波动散开，基地大门瞬间被锁死，空缺处的蜡烛也悄然猝灭，休好似听见了两声微弱的惊呼，紧接着便是哀求。 中央的黑发巫师大人对此无动于衷，嗓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学徒都清晰可闻： “既然不想来，那就以后都别来了，我们开始上课。” 休闻言身子绷紧，仿佛从雷格身上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他却没有多想，反而觉得正常： 巫师大人地位本就远超学徒，对那些违反规矩的学徒施加惩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毋宁说，只是取消上课资格——这放在众多脾气古怪的讲师之中，实在称得上“仁慈”。 见雷格大人放下资料，走到了地上的一个大篓子旁，休连忙收敛心神。 下一刻，各种干制好的植株从中飞出，精准地落在了每个学徒面前。 “今天是基础植物学第一课，我们不多废话，直接开始。” 紧接着，黑发巫师便拿起一种植株，以例子入手开始拆解《基础植物学》中的知识。 这个讲师切入正题的速度，显然出乎了休的预料。 他连忙将思绪从对“巫术”的向往中抽回，慌慌忙忙地翻开了《基础植物学》的第一章。 令他更加手足无措的是，黑发巫师讲解知识的方式一点也不遵照套路…… 35、小小的实验 其他巫师大多都是按照教科书结构“念诵”，期间稍微举一些辅助理解的例子，但黑发巫师却不一样： 他反而是通过一个个案例，将各章知识深入浅出地传授出来，丝毫不遵循既有的结构。 这打了休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无从适应，但短暂的慌乱之后，休又迅速地调整好状态，直接将书放下，像是幼儿学步一样开始跟上黑发巫师的节奏。 “雷格·拉斐尔，这真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巫师大人……” 休听着听着，心神就完全沉浸到了其中，如痴如醉，仿佛紧跟在雷格背后，游览奇妙的植物世界。 同时，雷格这个名字，黑发巫师的形象，也深深烙印在了他心中…… …… 课间休息 休匆匆忙忙地跑到仆从宿舍排空了“蓄满的水池”，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座位。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书籍写写画画，一点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休，你听懂了吗？这个讲师的课，好晦涩啊……” “佩奇，别打扰我！” 休头都不愿意抬，作为一名放弃了各种贵族基础课程，沉迷于“无用之书”的前贵族之子，现“普通”巫师学徒。 他天然就比同辈掌握了更多知识，也深知雷格看似无意间提及的一些知识之珍贵。 这些知识并非教科书中内容，却又恰好在巫师学徒的层面，仿佛是雷格设计好的为他们准备的“惊喜”。 正如机会只针对有准备的人，雷格巫师的“惊喜”同样是面前特定的人，而他正是这种人！ “雷格讲师看似冰冷无情，实际上仁慈而又善良，不但饶恕了学徒的冒犯，还在授课中处处藏有惊喜……” “佩奇，你可千万别睡，就是死记硬背也要把这次课印入脑中！” 思维发散的小学徒休，丝毫不知道： 他理解中的“惊喜”，实际上只是雷格随口抛出来的经验——那些从一次又一次采集任务中积累的经验，对雷格而言真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常识”。 他可没有想到，某小学徒会这么高看他随口说到的“常识”，更想不到他现在在休眼中高伟的形象。 若是知道了，他只怕会哭笑不得——仁慈而善良，这是在赞美他还是骂他，巫师可不需要这些东西。 至少，骨子里不需要…… “时间应该到了。” 看着手中怀表，雷格喃喃自语一声，看向昏暗的光菇田。 他说的可不是上课时间，他甚至都不怎么在乎授课——他真正在乎的是今天的实验，是此处培育基地背后的“东西”…… “啪，啪，啪啪” 随着秒钟跳动，雷格仿佛听见了微弱的爆破声，空中顿时有肉眼不可见的微小颗粒弥散开来。 这些微小颗粒是祭祀光菇的孢子——上午12:00整，成熟的祭祀光菇会准时释放孢子。 往常，仆从们会提前收割光菇，但这次雷格却提前三天制止了他们的收割活动，正是为了今天的实验。 至于实验对象们……自然就是眼前“乖巧可爱”的学生。 “只要不闹出大问题，学院也不会管我这些小动作。” “就委屈你们小小地参与一波实验了……” 心中念头起伏，雷格再次站起： “休息结束，我们继续。” …… 休已经熟悉了雷格的教学方式，整个人听得如痴如醉。 他游曳在知识的海洋中，心神都有些恍惚…… “嗯？” 这时，他忽然心中一惊，从痴迷的授课声中惊醒过来。 他主要精力依旧放在授课上，却有一丝心神分了出来观察四周。 尽管周围环境没有太大变化，他却抽了抽鼻子，隐约闻到了些古怪的味道。 由于提前翻找资料，知道了这儿蕴藏危险，休始终都保持了一份警惕，而现在他心中就敲起了警铃。 然而蜡烛中央的雷格讲师，语速却始终不急不慢，好似没有任何反应。 “雷格大人都没有反应，是我的错觉吗？” 休正要安心听课，眼角的余光却又一次捕捉到了怪异的变化，顿时让他低头望去。 那是第二排一个学徒的影子，似乎以不同于烛光摇曳的方向扭曲了一下…… “错觉？还是……真实的预兆？” “别管了，要是真的出了事，雷格大人怎么可能不管？还是听课更重要……” 休略显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要专心听讲，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各个学徒影子上流转。 虽然影子本身就会随着烛光而摇晃，但这次却让他感到了几分不对劲…… “佩奇，你看到了吗？影子在动！” 休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呼唤了一声同伴，后者却没有反应，似乎沉浸在了授课之中。 他不想打扰难得认真学习的佩奇，但内心却像是有一只猫爪在细细搏挠…… “佩奇，你在做什么？” 休终于忍不住拍打了一下佩奇，终于让对方朝自己望了一眼： “啊，休，我在听课呀，你说得没错，我该认真听课。” 佩奇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却听得休眉头一皱： 古怪的感觉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变得强烈…… 他正要说话，眼皮却忽然一跳，竟然是见到佩奇的影子猛然跳了一下！ 距离佩奇如此之近，他当然看得清蜡烛没有跳动，但佩奇的影子却没由得跳了！ 看着佩奇恍恍惚惚的微笑，笑完之后又望向蜡烛中央的雷格。 休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觉得无处不在的阴影都摸上了一抹危险的色彩…… “啊”，精神又恍惚了一下。 刚刚一瞬间，休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要被阴影给吸进去了，好险即时醒了过来。 他往额头上一抹，冷汗已经将额头打湿。 “不能这样下去，要提醒巫师大人。” 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站起来，巫师雷格却像是发现了他的动作，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冰冷无情，一下就将他定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他惊醒之时，他只觉得自己遍体生凉：“怎么回事，雷格大人在警告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早就知道了怪异变化，为什么不去制止……” “他这是在……！” 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让他心头猛然一颤，紧接着不敢相信地望向雷格。 后者始终在“授课”，语气从未发生改变…… 36、雕像 深吸一口气，休终于冷静了下来。 聪明如他，猜测到了古怪变化与雷格大人之间的隐晦联系，也让他抛弃了关于雷格的无端幻想。 心中关于雷格的形象，反而变得更加真实，“也是，这才是真正的巫师……”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知道的……” 不仅如此，他还看得出来——雷格在默许这件事情发生，甚至有意识地阻止他的干扰。 既然如此……他能怎么做？继续坚持唤醒周围学徒？ 休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刚刚举动也纯粹只是为了自保。 现在，雷格大人已经给了他警告，他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他要做的却不会变—— 依旧是自保，最多加上同伴佩奇…… …… 雷格还在授课，但心神已经不在其中。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入了实验，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而实验也没有辜负他，可以说正“有条不紊”地酝酿着他期待的改变。 期间发生了点小插曲，一个脸上生着雀斑的小男孩竟然对抗住了祭祀光菇的效果，甚至还尝试“干扰”他的实验。 好在他即时制止了，小男孩也没让他再犯愁，很识趣地安静坐下了。 至于现在…… “他这是准备拿我教的植物学知识现学现卖，甚至直接使用我给他们发的干制植物？” “有意思……” 这个生着雀斑的小男孩，成功吸引到了雷格的注意。 雷格从他身上发现了熟悉的感觉，善学、勤奋、有积累，而且还很“聪明”…… “如果不论资质、运气，这个小学徒大概是这一批里面最有巫师潜力的了……” 雷格喃喃自语一声，却不准备现在就去接触他。 盖因实验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能否挖出这儿潜藏的“东西”就看现在了…… 他眉毛一挑，脸上没有变化，眼角余光却已经捕捉到了“跳动的影子”。 这次，影子的“跳动”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个人背后，竟然是直接跳到了另一人影子之中。 如此一来，明明体型相似的两人，影子却诡异地变成了一大一小！ “要来了……” 随着雷格呢喃声在风中消逝，影子的变化也在瞬息间变得更为明显。 五圈蜡烛本来只是安静地燃烧，现在却疯狂抖动起来，连带着它们投射出的影子也在狂乱耸动。 在眼不暇接的阴影舞蹈中，一个又一个的“跳动之影”汇聚到了一起，在“某人的影子”脖子处形成了一头张着巨口的怪物！ 此刻，休的内心已经紧紧绷起，他满头是汗，耗尽了能使用的材料也只是护住了他自己与佩奇。 他们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随着狂暴的波涛骇浪上下起伏，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被拍翻。 最让休感到恐惧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影子怪物长在了雷格影子上！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象…… 下一刻，张着巨口的阴影怪物突然从地面上扑出，直向雷格扑去！ “巫师学徒等级的……‘仆从’？能残留至今也算不错了……” 休眼睛猛然一颤，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轮满月，鲜红的色泽宛若要滴出血来，散发着让人痴迷的红光。 他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满月，这轮红月是何等的圆满，何等的……妖异！ 连毫无理智的阴影怪物，也在圆满的月亮面前低下了头颅，静静地匍匐到了黑发巫师的脚底。 狂暴的阴影之海，瞬间就被乌拉尔的红月抹平，一切似是陷入了死寂…… …… 雷格看着跪在自己脚底的阴影怪物，有些失神。 这显然不在他预料之中。 早些时间，他翻阅资料典籍，了解到“祭祀光菇培育基地-3号”曾是一名红月系一环巫师的巫师塔所在。 在那名巫师在与“苍白之锤”的冲突中死去之后，本来的巫师塔就又变回了普通的培育基地。 只是似乎还残留下了某种力量，或者说“污染”，一直在影响着这里，由此也就在学徒间形成了某些离奇的传说。 雷格当然不会高估“残留污染”的等级——已经死了的一环巫师，哪有什么能力残留下一环级别的高能污染，真要有也早就被清理了。 实际上也是如此，这个阴影怪物完全体也只有残缺的一环巫师本质，实力更是跌落到了学徒水平。 即便雷格没有掌握任何攻击性巫术，灵活运用戏法也不难将之抹除。 但他怎么会料想得到——阴影怪物似乎已经诞生了“意志”，见到完美的红月之心之后，直接就给跪了。 这跪得之干脆，让雷格都为之一怔，没想到非人的怪物都能“欺软怕硬”？ 凝视了阴影怪物一会，雷格隐约感受到了红月之心与之建立的联系。 他顿时有所明悟： “红月之心的辐射干扰了祂的存在，进而产生了交织，如此说来……这个阴影怪物也是红月系法术诞生的？” 雷格眼中一亮，心中有了几分期待，对红月系法术模拟阴影系效果的原理更是好奇。 不过，此刻并非探索阴影怪物的最佳时机——他更在于死去巫师留下来的“遗产”。 “薇薇安，结果如何？” 坐在最外圈的一名巫师学徒，整个人都包在厚重的斗篷之中，听见雷格声音，顿时站起解开斗篷，露出了可爱的小圆脸。 此人正是薇薇安，手上拿着一个镜子模样的微弱魔化物品。 这是雷格利用黑夜学院配给的启动资金，花了整整八十巫石才购买到的监察巫阵核心。 要是没能实现目标，雷格怕是要哭死！ 好在薇薇安或者说巫阵并未让他失望：“捕捉到了线索，在西侧的宿舍里头，精准定位在……化粪池。” 雷格微微一愣，顿时笑了： 原来是这样嘛，难怪这么久的其他巫师都没去处理。 除了逼出怪物完全体的确不容易之外，还有其他巫师懒得去处理的考虑在…… 雷格摇了摇头，同样有了一丝为难。 虽然理论上来说，化粪池里主要就是一些人类以及某些“小动物”碳氢氧氮的代谢产物，但心理上总还是有些不好接受。 心念一动，雷格忽然将目光一转，落在了刚刚收获的“怪物随从”上： “或许……可以尝试着驱使祂替我去拿？” 37、空无一物? 眼见他慈授课，眼见他唤阴影，眼见他奴妖异…… 休看着今日所发生之一切，宛若身处梦中，越是往后的经历越是超乎想象。 那样一个看一眼都叫人颤抖的可怕怪物，竟然是“跪舔”巫师的小小仆从？ “何必呢，何必呢，召唤个仆从为何要折磨我们巫师学徒呢？” 休看着周遭同伴都深陷于梦中，连服了药粉的佩奇都是如此，眼底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甚至都觉得： “我应该已经睡了吧，毕竟只有我一个人醒着，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是啊，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之子，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会如此独特…… 休正摇着头，忽然一愣。 紧接着，他脸上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浮现出了一丝期待，乃至兴奋： “或许，我真有一些独特？” “咔啦”，一阵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吸引了他的目光。 原来是怪物从可怜的仆从们那儿，替巫师雷格拿来了一尊怪异雕像。 雕像一入雷格手中，就几经变化，化作了半透明的精致几何结构。 紧接着，整个管理中心就开始震颤，地下、头顶……无处不传来让人眩晕的波动。 左右两侧都开启了一道大门，各自通向了一处神秘的空间。 作为唯一清醒的学徒，休并没有精力去观察门后的世界。 他正痛苦地承受着这一切，兴奋更是早就泄了个干净，心中满是无奈： “就算有一丝特殊之处又如何？能与巫师大人比吗？” “还不是只能坐在这里，连旁观一眼都十分艰难……” 休心境的起伏暂且不提，雷格此刻已经开启了前任巫师的巫师塔。 管理中心通向第二层以及地下一层的大门，都已经悄然开启，露出了其中布置。 只是……雷格却没有多少惊喜： 一方面，这上下一共两层结构，是基地本来就有的。 这都是学院为可能建成的巫师塔预留的空间，根本没什么值得惊讶。 另一方面，这两层巫师塔说不上“空无一物”，但绝对称得上是“劫掠一空”！ 偌大的两层，除了一些毫无作用的桌椅板凳、烧瓶试管之外，竟然连丁点魔化物品、魔化材料都没留下！ “雷格大人，上任巫师死后，学院应该进行了彻底的清扫。” “除了一处‘高能污染堆’只是封存之外，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会剩下。” 薇薇安跟在雷格后头，觉得雷格此刻应该已经“恼怒到了极点”，提醒起来也只能格外小心翼翼。 令她意外的是，雷格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压抑住的……兴奋？ “我知道，你去把这里情况如实告知理事馆。” “雷格大人？” “我在这再稍微看看。” “是，雷格大人。” 薇薇安一脸疑惑，但还是听从了安排，匆忙小跑向理事馆。 雷格则站在原地，等薇薇安走后，脸上的笑意才不加掩饰起来。 没有活巫坐镇的巫师塔，任何一个巫师都会觊觎，这些早就得了消息的“前辈”会像蝗虫过境一般，将任何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 至于那些不能带走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都会将之摧毁。 正如这个封存的“高能污染堆”，本来是一处残缺的巫阵，硬生生被试图带走的巫师给搅和成了污染堆。 至此，往后任何一个巫师想要利用此处，都需要处理这个“高能污染堆”——费力又不讨好，这才是没有其他巫师入住的根本原因。 但雷格却不在乎，甚至想要大笑。 从一开始起，“乌拉尔的红月之心”就在提醒他，这个地点非常适合建成他的巫师塔。 而刚刚直接拜倒的阴影怪物，又进一步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前任红月系巫师，必然留下了一些东西，与他烙印的“红月之心”高度契合！ 如今被搜刮一空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好东西应该还深藏其中。 故而，雷格见到此处场景，不但没失望，反而更加期待： 越是藏得深入，越是说明背后藏品之珍贵…… “不急，不急，反正换成其他白板基地也是从零开始，好不到哪儿去。” “在这儿展开探索虽然要耗费精力，但好歹也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退一步来说，只总结现在的情况，以承受高能污染堆为代价，获得一只具有一环巫师潜力的红月系阴影仆从，这买卖也一点都不亏呀！” 雷格抚摸着阴影怪物的头颅，脸上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实际上，在不展开攻击的情况下，阴影怪物本身并不可怕。 祂有着形同人类的身体，细节处却较为模糊，只能看出腰部微微张开，像是穿着泡泡裙的人类小孩。 “啧，一直阴影怪物这么叫着也不太好，得给你取个名字。” “让我想想，上任死去的巫师叫做‘泽诺比亚’，你不妨就叫……‘泽亚’？” 雷格看着浑然不知的阴影怪物，呢喃着，忽然笑了笑，摇摇头： “不对，是泽雅，就这个了。” 于是，模样像是小女孩的泽雅，有了自己的名字。 …… “下次上课地点改为隔壁的4号基地，听懂了吗？” “听懂了，巫师大人。” “很好，带上给你们的干制材料可以散了。” 休松了一口气，紧绷太久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接下来，他要回宿舍好好整理收获的知识，更要好好整理起伏太过强烈的心情…… 他收拾好侧包，抱起半人高的《基础植物学》，转身欲走。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那个小个子，你留下。” 小个子的休猛然一颤，觉得周围学徒的目光好似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 目光中有羡慕、也有嫉妒，但只有他自己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对雷格投来的关注感到忐忑而又不安。 他向来小心翼翼，不敢接触过高层面的东西，但没想到自己不去找，却还是被找到了。 休缓缓转身，朝巫师雷格望去，果不其然，后者正目视着他…… 38、商讨 “看样子，你对我的关注似乎并不怎么感到高兴？” 除了休外的学徒们，不敢在此多留，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等最后一个粉红围巾的小胖墩也走了之后，雷格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笑了笑开口道。 休闻言，连忙作惶恐状：“不敢，巫师大人的关注自然让人兴奋。” 雷格哈哈一笑，“你这样子可称不上有多兴奋！” 笑罢，雷格表情微微收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休·霍尔顿” 雷格重复了一遍，忽然顿住，静静地看了对方一息。 而后，他又突然开口道：“休，有兴趣做我的助手吗？” 休怔了一下，没想到雷格会这么直接，他下意识地以为雷格会同上位贵族一样，要来上一段又臭又长的对话。 不过，这样“简洁明了”的巫师似乎更符合雷格的形象？ 他很快回过神来，脑筋急转，不由得看向薇薇安。 后者去了理事馆完成雷格交代之后，很快又回到了基地。 休没让雷格等太久，很快做出了决定：“好的”。 “‘好的’，而不是‘有兴趣’，嗯，有意思。” “你不担心我拿你做实验？” 休迟疑了一会，点点头：“担心”。 接着，他看向薇薇安：“但是从大人身后的‘前辈’来看，似乎也没有必要那么担心。” 雷格不置可否，又问：“嗯，但你似乎对潜在的好处没那么大兴趣，为什么要选择答应？” 休点点头，又摇摇头： “拒绝一名巫师大人，这从来就不是明智之举。” “即便您心胸宽广不报复我，其他巫师大人，还有我的同辈们，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不在乎。” 雷格点点头，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初对抗一环巫师罗伯特的场景，不由得笑了笑： 当时情况实际上非常凶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巫师学徒，但凡得罪了巫师，即便活了下来，接下来在学院中都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也只有他得了乌利亚帮助，同时又已经为晋升做好了充足准备，后续发展才会如此“轻描淡写”。 收敛心神，接着他又与休聊了几句，确认对方接受之后，用出了剩下的那一枚彩砂章。 盖上自己的名字，雷格目视着休离去，忽然向薇薇安问道： “你觉得他如何？” 薇薇安想了想，道：“有一点点您的影子，很聪明，很理智。” 雷格点点头，‘嗯’了一声，替薇薇安又补充道： “但是太年轻，太弱小，太谨慎了，对吗？” 薇薇安微微一怔，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没错，这种人做事肯定瞻前顾后，也少敢冒险。” “不过我本也不准备让他去冒险，反而正是如此，他才能替我省下不少校对实验计划的精力，你说呢？” “也是” “日后，你负责起草实验计划主体，将他培养好，由他修正、完善具体细节，对外工作……我会尽快修复好‘泽雅’，可以做到吗？” “当然，如您所愿。” 雷格站起，又补充上一句： “此外，他能对抗祭祀光菇并非偶然，似乎与某种‘药剂’有关，你且替我去探一探。” 薇薇安点头正要答应下来，忽然也发现了什么，顺着雷格目光望去。 门口处忽然多出了一人，满头金色短发，右眼“生长”着一个精致的单片眼镜。 “贾斯汀，你来了。” …… 话说薇薇安去找理事馆，这事很快就递到了贾斯汀手上。 他比雷格晋升得稍早一些，因而早就在理事馆中开始了工作。 这件事情本就不算大，充其量算是“高能污染外泄问题”，贾斯汀又是一环巫师，将之索要到自己手中并非难事。 当然，这其中自然免不了雷格提前“打招呼”。 贾斯汀在雷格带领下，看了看二楼和地下层，重点放在了高能污染堆上，见之就是摇头： “这里……唉，雷格，你正要选择这里建设巫师塔？这可是学院提供帮助的唯一一次机会，真的想好了吗？”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不妥吗？” “不妥”，贾斯汀努努嘴，示意最大的不妥正在眼前。 “高能污染堆……” 雷格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只由上任清理者简单处理过的固态、液态废料，同样感到了头疼。 既然有着“污染”之称，那就说明这玩意哪怕是给巫师，都不怎么好利用。 最常见的处理手段就是像现在这样——固化封存，等个百八十年污染自然就会衰减。 料理简单、性价比高，只是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但如果雷格想要建设巫师塔，无论是为了延长巫师塔使用寿命，还是为了避免实验受到干扰，甚至只是为了他两个脆弱的助手，都必须妥善处理。 如此一来，任何能想到的方法，价格都称不上低廉，甚至还要投入不少精力。 贾斯汀看着雷格也是一脸为难，无奈摆摆手，劝说道： “说实话，一个学徒级别的阴影仆从，怎么都比不上这东西麻烦，不如换个基地呗。” 雷格又沉思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不，我已经有了研究思路，需要受到污染的祭祀光菇，而且我正好对污染处理技术还有点兴趣。” 贾斯汀眼帘微微一抬： “你擅长的不是药学、植物学嘛……算了，污染处理也算一个不错的副业，但你可想好了，这玩意可要花上不少精力！” 雷格“嗯”了一声，显得十分严肃，实则内心并不担忧： 他的学习速度绝对不是贾斯汀能够想象到的，这一点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既然如此，我也能给你点帮助。” “你不是要想学院申报首建巫师塔吗？在申请书上把这里的情况给填上去，再写上之后处理污染的想法。” “如此一来，学院在发放建设巫师塔材料之时，还会补充处理污染的材料。” 雷格微微一愣，不敢置信： “处理材料可不便宜，学院能批？” 贾斯汀眨了一下眼：“当然！” 雷格顿时笑了，本已经做好了割肉的准备，谁料现在什么问题都给解决了：“好家伙，你还有这本事！” 贾斯汀一脸骄傲： “也不看是谁，不过……我也准备建个污染处理池，但是联系到的技术人员都太贵了，你要是学成……嘿嘿。” 雷格恍然，当即点点头：“嗯，只要备好材料就行，不过我学成……可还需要不少时间。” “不急，不急，三五年都行……” 接着，雷格又与贾斯汀商讨了一番关于建设巫师塔的细节。 贾斯汀在理事馆工作，又有过一次搭建巫师塔的经验，雷格从中受益颇多。 等到了快离开之时，贾斯汀忽然神秘一笑，道： “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惊喜给你。” “惊喜？” 39、意外之喜 贾斯汀点点头，从宽大的长袍中，摸出一个比人头稍小的盒子。 盒盖上开了许多气孔，里面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高能辐射。 雷格上前一步，在贾斯汀示意下揭开盒盖，里头正静静地躺着一只斑鸠。 它身上长着光滑的葡萄酒色羽毛，尾部一根长长尾羽十分显眼，带着略显神秘的紫色。 “月影斑鸠，而且……还是活的？！” 这是一只活的月影斑鸠，而且看其大小已经成熟，由于其力量集中在尾羽，本身层次介于巫师学徒与一环巫师之间，相当于大地骑士。 “活的月影斑鸠，还已经成熟……这玩意市价比请一个污染处理人员也便宜不到哪去吧？” 雷格有些惊异，看着贾斯汀，仿佛看见了大款。 “的确不便宜，而且还没完……”，贾斯汀苦笑一下，话音刚落又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一薄一厚。 薄的那本《月影斑鸠驯育手册》，是和月影斑鸠配套的东西。 而厚的那本则是《惩驯之视》，一本驯兽系一环法术书。 这个两个东西，看得雷格都有些迷糊了，但也明白——这肯定不是贾斯汀给他准备的惊喜，这背后肯定另有其人。 “一个成熟且可以直接上手的月影斑鸠，虽然不能完全等同人形大地骑士助手，却又能提供天空视觉之类更为独特的辅助，珍贵且实用。” “惩驯之视，应该是驯兽系的基础一环巫术，常见但依旧不便宜。” “两件东西，总价值都快要比得上学院给新晋讲师的基础配给了，你从哪儿搞来的？” 贾斯汀将东西递到雷格面前，微微一笑：“你说呢？” 雷格没有立刻收下物品，而是先思索了一下，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大胡子巫师的形象： “罗伯特·加布里埃尔？他是驯兽系的巫师？怎么会送来这些东西？” 贾斯汀笑而不答，只是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 雷格心念浮动，顿时恍然，隐约猜到了大胡子巫师罗伯特的想法： 罗伯特与他本就没有死仇，两人间的间隙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他如今展示出了自己的潜力，又有乌利亚的善意铺垫在前，罗伯特自然不愿意再与他为敌。 而他也是同理，刚刚晋升一环巫师，自然是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 雷格顿时不再犹豫，坦然地接过了罗伯特的道歉之物，算是重新填补上了两人之间的间隙。 收好歉礼，雷格低头看了看，洒然一笑道： “还是实力重要，若不是成了一环巫师，只怕他送来的就不是歉礼而是炸药了！” 贾斯汀点点头，“当然” “好了，既然你接受，那我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委托，事情也就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雷格，你好好建设巫师塔，我就先走了。” 雷格微微颔首，“嗯，来日再见。” …… 红月登空，阴影静谧。 雷格此刻正待在地下层，望着一点微弱烛光，思绪发散。 距离离开恩凯特小屋已经有五六天时间，期间发生了颇多事情让他收获不少，故而需要总结一二。 一些尚未投入实践的灵感不提，他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助手。 两个人类助手聪明得力，正好主内，两名非人的助手强大忠诚，正好主外。 一般情况下，新晋一环巫师没有积累，只能通过两个名额勉强覆盖内外事务。 而雷格却完全不同——四名个性特征鲜明的助手，相互搭配起来很容易覆盖大大小小的事务，让他能够将心神投入更为重要的事项。 譬如建设巫师塔，这往往是最能烦扰到巫师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却都分给了薇薇安和休处理： 建设完整的一环巫阵、划分并修建实验室、扩充实验用品进出管道、给仆从训话建立一套全新的规则…… 两人一开始还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适应了繁杂的压力，让雷格只需要处理核心关键，实在是省事。 不过，事情有好的一面，自然就有坏的一面： 巫师塔建设进度推进得太快，所开展的方向又太多，很快就将基础配给的一百六十巫石就花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雷格授课对学徒而言“免费”，实际上也能从学院拿到一笔不小的授课费，但也仅仅能勉强支撑。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学徒时期也算阔绰的雷格，深深感到了自己在“钱”一字上的无力。 这其实很正常，他只是一环巫师，适应新的生活自然需要时间。 学徒时期赚钱的手段已经落伍，而巫师赚钱的方法他又还未建立，当然会要经历一段“阵痛期”。 他对此感到额外难受，仅仅是晋升之后一切都太顺利了——遭受社会毒打太少了！ 雷格苦笑一声，心绪渐渐收敛，又开始向“未来”这一主题发散： 月影斑鸠上手就能使用，但一开始肯定称不上“好用”，尤其是还只有大地骑士的水准。 这种等级的兽仆对其他新晋巫师，那肯定都是“求之不得”、“视作珍宝”，对雷格来说却少了几分“味道”。 毕竟，他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泽雅，后者心智已经接近孩童，很多事都能够处理好，且只要肯投入资源修复本质，就肯定是一个一环巫师级别的仆从。 这难道不比无法成长的月影斑鸠更香？ 故而，雷格准备将资源向泽雅倾斜，由此计划也就变得明确： 他一方面需要拿到泽雅对应的法术模型，另一方面也要为之准备修复所需的材料。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 红月大道无一售卖泽雅对应的法术，甚至连类似的以红月系模拟阴影系的法术都没有。 这限制了雷格的计划，却也让他对3号基地有了更强烈的期待——或许，他可以提前掌握一种“独特”的一环巫术？ 出其不意，在巫师间的冲突中，往往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计划好巫师塔、随从，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未来： 雷格现在最匮乏的就是与一环巫师本质适配的一环巫术—— 红月之心自带恐惧光环，本来也就是如此了，但罗伯特送来的“惩驯之视”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40、家族秘药 他仔细读过法术书后发现： 若是能将这个驯兽系一环巫术掌握，再一结合红月之心，恐惧的力量只怕……能给同辈的一环巫师打个措手不及！ 他可对罗伯特在他身上施展的精神压迫记忆犹新，放在同等层次的一环巫师身上不说直接吓坏，只要能抢到时机那都是赚的！ 而且，这个一环巫术模型简单，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掌握！ 除此之外，就是污染处理了。 正如贾斯汀所说的那样，学院也乐意见得少一个高能污染堆、多一个污染处理专家，欣然批准了雷格的申请。 现在建设污染处理池的材料都已经堆在了二楼，甚至连技术资料都一并打包了过来。 雷格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处理污染的法术模型。 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很好的选项——“星耀之猝灭盒”，只是单这一个法术书就要一百多块巫石，还不算笔记之类的辅助资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因而距离真正开始学习法术，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雷格看着烛光，摇头晃脑，实在是为钱感到苦恼。 忽然，烛光一闪，他心中冒出了个想法： “或许，可以尝试着学会配置魔药？” “唉，不对啊，学习魔药同样要投入大量资源，这不是又挖了个新坑吗？” “但是……‘惩驯之视’有对应的魔药‘惩驯药剂’，在已经得到法术书的基础上学习配置，开销应该会小很多？” “没错了，就这么办！” 于是，雷格在思索之间，逐渐敲定了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 …… 往后一年，巫师塔逐渐建成。 由于二楼高能污染堆的阻碍，设计中的三层只有地下层和一层完成了建设。 二楼则始终没有动静，只有一个污染处理池在逐渐成形，却还没到可以使用的程度。 在此期间，薇薇安不断培养休，已经与他共同开展了数次小型灵性实验，结果都是非常初步的，却都非常喜人。 而雷格也没有在原地踏步，早就成功在意识海中烙印了惩驯之视的法术模型。 而且由于黑色秘纹，他烙印下的模型堪称“完美”，如此配置出来的魔药效果也要好上一二成，副业自然已经小有规模，名气也开始在小范围内传开。 因而，有了稳定收入的雷格，第一时间就去买到了“星耀之猝灭盒”，更是第一时间开始推进污染处理的计划。 与此同时，雷格对休的了解逐渐深入，对其口中的“家族秘药”也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 按照休的说法，当初给他自己和同伴吃下的干制植物，之所以能抵抗祭祀光菇的效果，就是因为模拟了家族秘药。 但休手中只有普通成员的衍生版本，并没有族长才能掌握的“核心秘药”。 故而，雷格看着最近重点攻关污染处理，也就稍微调整了一下计划，将休安排上前往其家族取回秘药配方。 此刻，历经一月多行程，休已经从黑夜学院赶到了霍尔顿家族的城堡…… …… 霍尔顿城堡 这一座由历代霍尔顿子爵建设的城堡，在凡人眼中恢弘大气，但休在学院中早已见过世面，对此已经无感。 他甚至都懒得四处逛逛，直接就找上了管家，准备切入主题。 现在，他正由管家领路，走在“历史感浓重”的长廊上。 他百无聊赖地听着管家漫长臃肿的“介绍”，眼睛时不时地瞄向窗外。 忽的，一声“咕”传入耳朵，让他眼中一亮。 下一刻，酒红色的月影斑鸠就落在了休肩头，理了理光滑柔顺的羽毛。 休按照雷格的吩咐，给它喂食了一块肉泥。 斑鸠毫不犹豫地吃下特制的微弱魔化肉泥，满意地“咕”了一声。 接着，它看着休，张了一下翅膀，便再无动作。 休却十分满意——他已经借此了解到了他所需要的信息，心中由是暗叹一声。 根据之前所教导的： 若是斑鸠见到大厅里骑士们都正襟危坐，气氛庄严肃穆，就拍打一下翅膀。 而如果里头已经准备好的是美食盛宴，装潢更是明亮喜庆，那就拍打两下。 如果是其他情况，则拍打三下。 现在斑鸠只拍了一下，虽然在休的预料之中，却依旧让他有些失望。 “为何如此短视，为何如此……愚蠢？” 对自己的家族，休既有源自血脉的亲近，也有着源自本性冲突的厌恶。 不得不说，这也是他选择离开家族，成为巫师的原因之一…… “休大人，族长与家族族老们都已经在里面等待，下仆就先告退了。” 休站在红木大门前，目视着管家离去，又转头看向大门。 门之厚重没能遮住他的目光，他好似已经将之看透，看见了里头围绕圆桌的骑士们。 霍尔顿家族的骑士，从来只信仰钢铁一般的力量，即便是对可能的盟友，他们也要将重点放在展示肌肉上。 这一点，即便是对归来的血亲，他们也不曾改变。 他们骨子里似乎觉得，除了王族与力量更强者，没人值得他们低下头颅。 这样也就罢了，也不至于让休叹息。 真正让他感慨的是，霍尔顿家族如狼一般的性格。 如果休不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他们绝不吝从休身上撕下一块肉。 即便休是他们的血亲，即便休未来可能成为尊贵的巫师大人…… 站在门口，休忽然自嘲一笑，看了看双手： “短视而愚蠢……偏偏是这样的‘霍尔顿’在草原上开拓出了领地。” “其中或许有我暂时无法理解的原因，但至少崇尚知识的‘霍尔顿’可能无法适应残酷的草原生态……” “想来也是，面对短视却强大的家族，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大概是不愿回来，也不敢回来的吧？” “如此一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避开了觊觎……” 的确，他这一年成长飞快，却也只是刚成为二等巫师学徒罢了。 家族里能与他抗衡的大骑士，绝对不在个位数，甚至可能有十多乃至二十多个。 更别提家族的最强者——霍尔顿子爵，大地骑士的力量，甚至连三等巫师学徒都扛不住！ 霍尔顿家族的这种特性，似乎有效防范了“离群孤狼”回咬家族一口，更进一步增强了家族凝聚力。 “不过，这一切成立的前提，都是我只是‘一个人’……” 那么休是一个人吗？ 不，他是休，同时也是雷格的助手、随从，一环巫师的强大同样也延续到了他的身上！ 41、惩驯之视 深吸一口气，休做出了决定，从怀中取出了一瓶魔药，拧开木塞，咕噜噜就将之喝下。 视野瞬间像是染上了一层金光，金灿灿的光点迅速在体内中汇聚。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二维结构很快成形，黏着在一起汇聚成了一个犹如鹰眼的复杂模型。 “惩驯之视！” 强大的力量在休的体内汇聚。 他自己烙印下的三个巫师符文同样闪烁着光芒，但与之相比却暗淡得宛若萤火。 休将手掌用力一捏，发出“啪”的声音，身上每一处都在欢呼雀跃，连他也瞬间变得无比自信。 这一刻，他好似成了巫师——一个真正的一环巫师，万般力量似乎都在他一念之间！ 如果休只是普通的二等学徒，只此一下怕是就要迷失在魔药的力量之中。 骤时，过度膨胀的自信会让他疯狂地挥霍力量，而魔药的力量一旦耗尽，接下来榨取的就将是他的生命！ “吸——，呼——，收敛，收敛……” 口中重复着“收敛”，休火热的内心也像是浸泡入了冷冽泉水，渐渐恢复平静。 支持他理智的，是雷格大人的身影。 他在半年前曾有幸见过雷格展示同样的“惩驯之视”，明明同是一种法术，魔药赋予他的和雷格施展出来的却有着天壤之别。 那让人仿佛直面妖异红月一般的“惩驯之视”，远不是现在所能比拟的。 既有珠玉在前，他又怎么会将现在不完全的状态，当做真正一环巫师的力量？ “一瓶一环魔药罢了，未来道路还长着呢……” 休摇了摇头，心头一片冷静，已经彻底将膨胀的欲念压下，溢散出的能量粒子也大多回收入了体内。 他收敛好自身，又理了理衣物，再次望向大门，眼底还是不免闪过一丝希望。 作为血脉同族，他终究不希望大家刀戈相见——若是能友善解决，又何乐而不为呢？ …… “吱呀”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围坐在圆桌旁的族老。 他们一个个铠甲全副武装、正襟危坐，凝聚着强烈的压迫感。 霍尔顿子爵则在休的正对面，坐在规格最高的座椅上，冷冷地看着他。 其右眼的刀疤见证了铁与血的过去，为他赢得了盟友的赞美，也震撼住了他的敌人。 如今，这样的刀疤对上了休。 “休，你回来了，坐吧。” 休看着背对大门、正对子爵的位置，微微点头，朝之走去。 子爵语气虽然冰冷，却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可还没等他真正坐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出声了： “休，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族老们都在这，连人都不叫吗！” “离开家族之后，人都学傻了？也不看你配不配得上这个座位！” 休脚步一顿，目光随之望去。 眉毛一边被烧掉，嘴角留着疤——是他的大叔父，从小就与他不和的叔父。 换而言之，紧跟在子爵后开口的是与他不和的族人，子爵的态度似乎也蕴涵其中…… 休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看向了霍尔顿子爵。 后者目光微微一凝，同所有人一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静穆大厅顿时凝起一股压力，毫不客气地压向了他。 “唉……” 一片静穆之中，休突然没头没脑地叹了一口气。 “叔父、子爵，还有诸位族老，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希望，你们说是吧？” “毕竟，在你们看来，我是出去撒野了一年多的浪子，怎么都不可能有多大的成长。” “与其低头相迎，不如试试看能不能撕下一块肉？” 休有些意味深长地感慨起来，而这番话入了其叔父的耳朵，反而让他眼底厌恶之色越发浓郁。 “明明是身上没二两肉的小崽子，凭什么态度如此嚣张！” 他没敢直接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说到底他只是子爵的爪牙。 因而，他憋着这股气朝子爵看去，见到子爵同样眉头微皱，眼上的刀疤也变得更为扭曲。 稍微思索了一刻，子爵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右手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他顿时信心大增，咧嘴一笑，再看向休之时，脸上厌恶之色都不再加以掩盖。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推桌子站起，大声呵斥道： “休，你是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你父亲没教你贵族礼仪，今天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语罢，他大步流星走来，钢钳般的手也要往休身上抓去。 他是大骑士，肉身力量不言而喻，若是这一下真抓实了，休定然讨不了好，甚至要落下残疾！ 但休却不躲不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望去，像是余光看见过街老鼠就瞥了一眼，不带任何烟火。 对方瞳孔却猛然一缩，一下就僵硬在了原地，肢体更是微微发颤。 “我是如何，还轮得到你教？” “区区大骑士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肉眼可见的，其壮硕的身躯猛然一颤，冷汗很快凝聚成滴，从鬓角滑落。 他看着眼前瘦小身影，何其熟悉，但气势却又与记忆中截然不同！ 这一刻，他仿佛在被大地骑士冷眼相对，不，大地骑士也做不到如此压迫，只有传闻中的天空骑士才有可能！ 他心中顿时充满了不可置信乃至……恐惧！ “跪下！” 下一刻，只听“砰”一声，膝部护甲撞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议事大厅。 除了这一道声音，整片空间都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看着一脸惊恐，跪向地板的大骑士，都不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惩驯之视未曾针对他们，余威却也压在了他们心头。 强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们无比的恐惧，甚至都不敢生起一丝反抗情绪。 小小的人影，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休了，如今的休让他们觉得无比陌生…… “休，你……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你叔父！怎么可以……” “哦，现在记起来他是我叔父了？怎么刚刚不说？” “这……”，苍老的声音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休一眼望去，那是一个他印象不深的族老，同样是大骑士等级，透过盔甲隐约可见满头白发，脸上也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这人到这一刻都还敢说话，显然是辈分上的差异给了他不小支撑。 但……“辈分”这种东西，真正的巫师什么时候会在乎了？ 休虽然只是学徒，却从来不吝以巫师的标准要求自己。 42、秘药-骑士之性 “好了，休·霍尔顿，他是你叔父，你不该这么对他，好好坐下吧。” 眼瞅着事态开始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霍尔顿子爵终于坐不住了。 他距离休最远，虽然感受到了惩驯之视的余波，却体会得并不深刻。 在他眼中，休的确有了让他刮目相看的气势，却还不够。 他要让休重新坐下，回到他的掌控——他要告诉这匹只身回族的独狼，什么叫做霍尔顿的精神与传统！ 但出乎意料，休却摇了摇头，看向那个座位的神情中满是不屑。 休早就看出了子爵的小动作，也知道子爵现在的心态，可是…… 他之前愿意坐下，是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可现在他知道，这里从来就不存在他想要见到的东西。 霍尔顿家族从始至终就是他讨厌的模样。 因而，他厌倦了，也懒得再配对方玩下去了…… “不必坐了，反倒是你提醒我了，我给你的信看了吧？” “呃”，休将目光投向子爵，后者顿时面色一紧。 单从外在表现上来看，子爵不愧是大地骑士，明显来得镇定得多。 但实际上，一环法术的力量怎么可能是大地骑士所能对抗的，惩驯之视早已在子爵心中翻起了波涛骇浪。 一瞬间，霍尔顿子爵仿佛呼吸都要凝滞，差点没喘过气，更别提回答休的话了！ 休看出了子爵的状态，微微收敛了威压。 由此，子爵终于从惊恐中醒来，深深喘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一眼，十七席位上的骑士们都注视着他。 他们并未看出子爵内心变化，只是期待的目光中稍微多了些惊疑，但毋庸置疑——他们都希望子爵能带领他们展示霍尔顿家族的精神。 然而，子爵内心却是苦涩，惊恐情绪虽然已经平复下去，可那强大到令人发颤的身姿却是烙印在了他心中。 他这时还尝试着想要与休对视，却连目光都不敢接触。 最终，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如同斗败公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是的，休大人” 此言一出，满堂色变。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只有休神情没有变化，而他的叔父依旧跪在地上，都还没回过神来。 “既然如此，就带我去吧。” “是，休大人。” 无人愿意接受这般变故，但诡异的是——同样无人敢违逆子爵大人的意志。 他们惊疑的不再是霍尔顿子爵态度之转变，而是： 休到底掌握了何等可怕的力量，才能让子爵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之心？ 他们注定不知道，毕竟他们是草原上战无不胜的霍尔顿，却从来不知道外头还有“巫师”，还有更辽阔的“世界”。 …… 接下来，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霍尔顿子爵将他带到了城堡下的石窟，告诉了他——这里还有一头蛇怪，从初代子爵起就被饲养在了这儿。 往后每一任子爵都要来此证明自己的力量，唯有成了大地骑士才能牵制住蛇怪，随从才有机会前去阅读并记忆家族秘药配方。 休倒是没那么麻烦，直接惩驯之视压迫上去，然后果断放出了月影斑鸠。 后者本就有大地骑士级别的力量，又有惩驯之视压制住对方，还掌握了制空权，简直就是在虐菜。 很快，蛇怪就被啄得不敢露面，别说阅读记忆了，连带走配方都没话说。 当然，休在带走原本的同时，也留下了抄录本。 接着他便再无迟疑，拒绝了迎接的晚宴，匆匆忙忙地就跑出了城堡。 休一方面是急着给雷格大人回信，另一方面也是惩驯药剂的时效快到了——他兜里可没有第二瓶巫术魔药！ …… “咕，咕咕” 一道酒红色点缀着紫意的身影从窗外窜入，落在了一个黑发巫师的肩膀上。 后者微微愣了一下，便抚摸上了月影斑鸠的头颅。 接着，月影斑鸠瞬间进入失神状态，所见之画面如同投影一般，投射在了黑发巫师拉开的幕布上。 雷格没用多久就以快进的方式看完了整个过程，微微点头之后，目光投向了月影斑鸠的小爪子。 上面正绑着霍尔顿家族秘药的配方纸。 “让我看看……” “骑士之性，能激荡血肉力量，增强心性与肉身的契合，可以大幅度提高训练效果，副作用是多眠少梦。” “配方所需，雪阳花、百里红、红叶矮蔷薇……” 雷格快速浏览了一遍配方，不仅将核心秘药配伍方式记忆入心，也将其衍生的次级配方都记了下来。 接着，他将配方重新卷好，自己则闭上了眼睛。 骑士之性，性一字并非对应“性别”之性，而是对应“心性、属性”之性，意为骑士的特性、能力。 简单来说，这个配方似乎指向了霍尔顿家族培养骑士的核心原则，也表明了这个秘药的核心作用。 雷格思绪流转，如同一对眼睛俯视着骑士之性，在其目光之中，带着一点青光的秘药很快就被拆解，化作了一个个材料成分。 紧接着，各个材料成分又相互间不断碰撞、交织，将其中一些不必要的成分剔除出去，只留下其中最核心最重要的材料。 很快，十几种药材就不断被剔除出去，只剩下了三种——血肉玫瑰、密林光菇，以及黄金小麦。 “两种刺激血肉的微弱魔化材料，一种激荡灵性的材料……其所述原理没有缺漏。” “有趣的是，密林光菇和祭祀光菇好像在生物学上还存在一定的联系？” 雷格拆解出了其中核心，更发现了一些有趣之处，最重要的是——他此刻脑海中已经灵感激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有很大的把握能以此原理为基础，通过真正的魔化材料开发出一种全新的魔药！ 雷格浑身一抖，像是吃到了期待已久的美食珍馐： “全新的魔药，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 他非常清楚其背后的意义与作用，故而心头十分欢喜。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得到了如此思路，不得不说——即便只是这一个可能性，价值都能比得上在休身上消耗掉的签约名额。 “真是会给人带来惊喜。” 雷格感慨了一声，却将卷好的配方封存入了一只玻璃管中。 内心激荡的灵感，与随之沉淀下来。 这种类型的魔药原理不同于惩驯药剂，本质并非巫术魔药，故而后者的经验无法起到帮助。 如此一来，雷格要么去购买他人的研究经验，要么自己花时间积累经验。 不管是那种方法，该花费的时间都肯定少不了，故而即便有了灵感，雷格也不急着开展。 反正休还在旅途中，等休回来之后再设计、开展实验也不迟。 另外，他手上其实还有比研究魔药更重要的事情，他对此已经期待了很久…… 43、密藏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在巫师塔地下层回荡，当脚步停下之时，又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啪”声。 随着雷格响指声落下，地下层顿时亮起了柔和的红光。 利用红晶石簇制成的灯具，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环境中的红月能量粒子浓度，让他很是舒服。 雷格没有迟疑，目光直直投向了中央石台上的一尊怪异雕像。 这尊雕像刚刚得到之时，只有拳头大小，现在却已经有了半人高。 外形形似人类，唯独少了右臂，切口处十分光滑。 雷格目光在雕像上略过，没在乎其外形，一伸手就将之拿起。 紧接着，他胸膛处便开始闪烁起红光，高浓度能量粒子在其完整法术模型的牵引下，迅速于雕像内部汇聚。 完整的控制模型很快就从内投射出来，这正是当初雷格用来开启二层与地下层的模型。 但这还不够，随着能量粒子继续灌注，再加上雷格精神力的刻意引导，在看似完整的控制结构上又衍生出了全新的枝丫。 “谁能想到‘完整’的模型并不完整，钥匙之中还藏着钥匙呢？” 雷格看着不断凝聚的模型，轻笑了一声，对前任一环巫师也颇为欣赏。 更令他欣赏的是…… “啪！” 雕像身上忽然裂开了一道豁口，从额头右侧横贯整个头颅。 若是往日雷格自会停止动作，静待雕像愈合。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放任能量粒子依旧往其中汇聚…… “咔，啪嚓！” 很快，雕像就像是承受不了能量粒子形成的高负荷一样，寸寸裂开。 最终，在雷格不断地灌注下，内部结构精致的雕像彻底龟裂，化作再无意义的砂砾从其指尖滑落。 一个矮小的黑色人影迅速闪过，所过之处地面又变回了干净。 雷格凝视着手掌，眼底闪过雕像最后投影出的一丝变化，即便早已预料到，也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若是不能使用正确方法，雕像就会发生自毁，这的确是保守密藏的好方法。” “可惜，这种自毁并不完美，整个过程中会出现真正完整结构的‘泄露’，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已经足够了……” 雷格心思起伏，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 墨汁勾勒，火焰燃烧——瞬间闪现的“完整结构”，即便他无法完全记忆，也已经足够供给黑色秘纹之用。 很快，玄妙的黑色三角中央，凝聚出了雷格期待的完整模型，让他笑意更胜！ 收敛心神，指尖触碰，精神勾勒。 由于不是烙印法术模型，整个过程根本无需花费太多时间。 法术模型成形之时，一阵隐晦地波动也扩散开来。 精神力负荷瞬间变大，雷格脸色一紧，身子微微弯曲，勉强撑起了巫阵的抽吸。 “轰隆隆~” 在一阵轰鸣声过后，雷格脚下的地板赫然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一扇方向朝下的黑色大门。 这一刻，期待已久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时他露出满意之色，更是“啧啧”两声，已然明白了前任巫师的手笔： “真是巧妙的构思，地下的地下层如果只是简单地安置在此，肯定逃不过其他一环巫师的眼睛。” “甚至说使用昂贵的藏匿巫阵，也惧怕同级巫师直接挖掘的试探。” “但是转移到仆从宿舍地下就不一样了——明明只是简单地转移，效果却出奇的好，偏偏无人发现。” “这就是……戳中了同级巫师的认知盲点？” 雷格赞叹了几声，若不是有黑色秘纹，他只怕也要落得相同结果。 由此，他对前任留下的布置也更加谨慎，一路退到了地下层门口。 直到随时可以向上逃遁之时，他才呼唤泽雅前去打开了大门。 果不其然，黑色大门上附着了诅咒的力量，只可惜时光磨灭了前任的布置，并未起到太大作用。 实际上，如果不是地下转移巫阵设计之初，就为了隐蔽性减少了对能量的依赖，其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当然，即便如此，干涸已久的巫阵也消耗了雷格大量精神力。 “泽雅，你进去看看。” 大门已经打开，雷格仍然没有上前，依旧是让泽雅先试探了一番。 等泽雅再次返回，并反馈没有明显异样，他才小心谨慎地潜入了进去。 与此同时，手上也凝聚出了一个星光闪烁的小巧魔盒。 星耀之猝灭盒，雷格三个月前才买到这一巫术的法术模型，此刻还未烙印下来，但也已经将之完全掌握，可以熟练运用出来。 这个一环法术，不可谓不复杂，十二个底层结构几乎相当于旁个的两倍！ 这么复杂的结构，自然有相应的效果，一共有三重： 第一重，猝灭盒可以在正前方形成半球面防护屏障，可以对物理型法术效果减速，对元素型法术起到削减作用，或者隔绝污染。 第二重，猝灭盒可以喷射出星耀，数量从三颗到三百颗不等，可以一定程度上破坏法术效果，并实现高能污染的回收。 第三重，也是猝灭盒最核心的一重作用，能将收入盒子中的高能污染快速“猝灭”，从而实现“处理污染”的效果。 一共三个阶段，一般情况下，每个阶段不花个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寻常巫师根本做不到精通。 而雷格第一次上手就直接一步到位——三重皆通！ 往后所花费的时间都是提高熟练度、形成记忆本能，同时修正法术模型的赘余。 如此一来，在同等效果下，雷格的消耗只比得上同等巫师的七八成，而在同等消耗下，效果又要高于同类。 以至于除了施法速度之外，他手上的星耀之猝灭盒几乎等同于别人已经烙印后的施法效果！ 这也是雷格有信心开始探索前任遗产的原因之一。 “可惜，这一年来我在各方各面都稳步推进，却唯独忽略了精神力的增长。” “结果到了烙印法术模型的关键时刻，却发现——不够了！” “我现有的精神力，竟然只够支撑两个法术模型，实在是遗憾……” 雷格叹了口气，却没有多做纠结，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 他一边揣着猝灭盒，一边四下看去，将地下二层的结构尽收眼底： 书柜、藏书、迷你隔音阅读室…… 这一层其实不大，还比不上地下一层的一半，整体设计也更像是书库而非实验室。 这种类似的房间雷格也有，只是安排在了第一层的偏角处，方便自己的助手们阅读。 “都是一些常见图书复印本，图书馆也能借阅到，不足为奇。” “让我看看……找到了，研究资料！” 44、静谧之心 几番试探之后，或许是陷阱已经衰败，再无能威胁到雷格之物。 他放心大胆地拿起资料翻阅，这一翻便是一天时间过去了。 等到将资料都概览一遍，他才恋恋不舍地回过神来，目光尽是满意之色。 这里头有用的资料一共分成两批，第一批正是他手上的《乌拉尔之仆》。 乌拉尔之仆，也是一个一环巫术。 这里只有相关的研究资料，却没有完整的法术模型，但雷格对“以此为基础还原出乌拉尔之仆”颇有信心。 一方面，这里的资料非常丰富，各个角度都有研究，另一方面也是雷格手上就有成形的乌拉尔之仆——泽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红月大道的店铺无一售卖泽雅本质的法术模型，甚至连以红月系模拟阴影系的法术都没有，没想到一直就在我身边。” “说来也正常，上一任巫师都能将此铭刻成巫阵，怎么可能没有完整的模型？” 雷格笑了笑，笔记被其轻轻抛起又落回掌中： “到底是谨慎的巫师，根本没有留下模型，即便能逆推出来，也肯定比不上其手头上拥有的。” “只可惜，偏偏遇到了我雷格。” 雷格对前一任的这份大礼非常满意。 一旦他真正还原并掌握了“乌拉尔之仆”，他便可以开始着手修复泽雅。 到时候泽雅就不再只是一个听话的小清洁工，而是真正可堪大用的一环巫师等级仆从。 这种等级的仆从在整个黑夜冠冕可都不多见！ 更别说，他本体也能施展“乌拉尔之仆”，同样也是攻防全备的上等巫术！ 除此之外，到了现在，雷格也已经明白——泽雅之所以一见面就直接落入他的掌控，主要原因还是： “乌拉尔之仆”本身就是“乌拉尔的红月之心”的衍生法术，或者说两者干脆就是同一个“套装”下的套件！ ——“心”是核心，“仆”是外延。 正因为如此，本该无法控制的泽雅才会与雷格建立联系，进而被其控制。 雷格看着安静乖巧的泽雅，想通了原委，不由得点点头。 久看之下，他忽的又冒出一丝疑惑： “乌拉尔这一词缀，在精灵语中意为编制、织梦、起源。” “如此一来，乌拉尔之仆就是‘织梦仆从’、‘起源之仆’的含义，但这和泽雅‘阴影仆从’的外在似乎……毫无关系？” 雷格目光沉凝，知识也在脑海中碰撞。 只可惜他刚成为一环巫师不过年余，又将大量精力放在了前期建设，知识层面并没有太大的提升，因而也推敲不出“乌拉尔之仆”的含义。 他只得摇摇头，将这一问题埋入心中，又转头望向了第二批资料。 第二批资料，重点围绕一个概念——静谧之心。 这个概念，雷格早在学徒时期就已经知晓。 所谓红月之心，只是法术运转的外在表现，其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静谧之心”。 将原本的血肉心脏，完全魔化形成全新的魔化器官——静谧之心，这便是“红月之心”最最核心的作用。 这也是雷格下一步的目标，只有真正凝聚出了魔化器官，他才能称得上是一个“成熟”的一环巫师。 现阶段他所烙印的法术模型，其实还存在被“摧毁”的可能性，一旦被摧毁，精神力被重创，跌落学徒的巫师将很难再东山再起。 但跨过了魔化器官这一步之后，一环位阶又会更加稳定——即便意识海的法术模型被摧毁，完全魔化器官也能帮助巫师重返一环。 甚至在此之后，还存在某些特殊的流派，有“轮回”、“涅槃”一说。 这些暂且不提，雷格所获得的资料，主要指向了一种“推动静谧之心成形”的药剂。 一般而言，雷格如果要凝聚静谧之心，就必须将精神力增长到当下最为圆满的状态。 这一个过程往往需要十到五十年，而凝聚静谧之心又需要同样长的时间来冲刷、重塑。 好在静谧之心的凝聚过程，从他首次练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在精神力达到圆满之后，真正只需要花费二到四成时间。 即便如此，从一名萌新成长为成熟的一环巫师，时长往往需要以十年来计算，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达成的。 而这次资料中记载的“药剂-静谧低语”，便可以推动静谧之心成形，极大幅度缩短凝聚时间，甚至无须圆满便可以越阶。 这种特殊的效果，让雷格不可谓不眼馋： 其他巫师都是精神力圆满之后，缓慢推动静谧之心成熟。 他倒好，甚至有可能以成熟的静谧之心反哺精神力的成长，想想都令人激动！ 而且如果有了完整的魔化器官，他的实力也将往上迈出新的一个台阶，即便是放眼整个黑夜冠冕的一环巫师，他也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说实话，雷格心动了，是真的“心动”了，心脏兴奋得怦怦直跳。 心脏像是知道它才是主要受益者一般，比雷格还激动。 只是任凭它如何激动，雷格所得到的也只是研究资料，距离成品的“静谧低语”还差了至少两步。 而且，效果如此强悍的药剂，哪怕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配制起来绝对不简单！ 冷静下来之后，雷格甚至进一步觉察到了古怪： “红月之心作为红月系基础法术之一，其凝聚静谧之心的过程，对每个以此为基础的一环巫师，可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 “如此一来，‘静谧低语’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可为何……学院内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雷格第一念头就是——静谧低语乃泽诺比亚巫师的“首创”，如此一来，泽诺比亚死之前没有将药剂传开，院内自然不可能有相应风声。 但这一猜想，很快又带来了进一步的问题： “上一任巫师，总不可能又精通巫阵又精通魔药吧？” “他真要两者精通，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雷格摇了摇头，否认这一猜想之后又想到了其他可能，却都有些站不住脚。 他只能无奈感慨自己居于巫师塔内太久，知识储备有些不足，将这一问题同样埋入了心底。 45、拟人的弯月 收回心神，雷格好好地将资料又重新整理了一番，按照三者类别依次放好。 将书库整理完毕之后，他这才将目光一转，开始打量尚未探索之处。 此刻，书库主体已经被他探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不太可能藏得住东西之处。 像是阅览室、临时放书角……探索一遍之后，大致也没有值得关注的。 唯有一件东西，引起了雷格的注意： “谁会在阅览室桌子上，摆个酒杯做装饰品？” 雷格目光汇聚之处，是一个精致小巧，似乎由红宝石制成的酒杯，上面还箍着一些金红色的金属纹路。 这一盏酒杯并非简单地放置在桌上，而是由一个手臂状的酒台托着。 仔细看去，倒是有点像…… “雕像的右臂？” 雷格脑中灵光一闪，莫名想到了作为开启机关的雕像的右臂，似乎正好与之对应。 此刻雕像已经损毁，没办法直接对照，但大致风格还是让他不免联想。 他摇摇头，没细思下去，目光又回到了酒杯之上。 上面箍着的金红纹路乍一看凌乱而毫无规律，若是仔细品味却又能隐约看出一轮弯月。 这是一轮拟人化的弯月，鹰钩鼻、消瘦脸，正嘴角含笑，宛若母亲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看起来颇为柔和，内里却透露着一股莫名的惊悚。 雷格看得心神一阵恍惚，又瞬息惊醒，一下就明白这绝非凡物。 他先是让泽雅上前试探，左右把玩一番，甚至吞到了肚子里又吐出来，却也没见到什么异样。 由此，他不但不觉得心安，反而越发觉得古怪，心念一动，胸膛处便有红光闪烁。 “上一任巫师显然主修‘红月之心’，留下的东西大多与之有关。” “或许，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出乎雷格的预料——他这次试探并未引发酒杯的任何变化，后者依旧安静，宛若普通的装饰品。 见状，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左右踱步细思起来： 一环巫师，虽然只是巫师世界的初入者，本质却也依旧开始脱离正常人类。 影响最深的心脏不说，即便是普通的血肉也已经处于微弱魔化的状态。 如此状况下，能让他能心神恍惚，却又没有巫术痕迹的物品，定非普通物件。 但那一抹源自内心深处的惊悚，也绝不是错觉，代表着这件物品极有可能蕴涵巨大的危险。 那么……到底要不要继续试探呢？ 半晌之后，雷格又将目光投向酒杯，低声呢喃： “亲自上的话……会不会太危险了？” 他看着酒杯下意识地就不愿与之接触，但心念跳动下又不想错过可能的机会。 他沉思片刻，目光终于一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做好了决定，却没急着试探，反而是将长袖卷起暴露出左臂。 与此同时，右手也拿起了“猝灭盒”，盒内星光闪烁，近四百颗星耀蓄势待发—— 但凡出现任何意外，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左臂毁去。 没了左臂这一“媒介”，又有星耀清除污染的特性，常见的陷阱法术便起不到效果，让他对接下来的试探也安定了不少。 深吸一口气，雷格让泽雅拿起酒杯，左手手指缓慢向之挪去…… “叮~” 仿佛听见了一声极为微弱的触碰，雷格又瞬息将手臂抽了回来。 星耀在盒内闪烁，呼之欲出…… “呼——，似乎小心过度了？” 雷格紧绷的脸微微一松——若是有法术陷阱或者诅咒效果，此刻也肯定已经引爆了，既然没有变化也就意味着…… 他又一次伸手抓去，这一次接触持续了三秒。 同理，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逆溯而上，仅仅是酒杯闪烁起了辉光。 雷格自嘲一笑，心神终于松懈： “没想到被区区一幅图案给吓到了，真是好笑。” “现在想想也是，若是真有危险，上一任不应该才是受害者吗？这么一来，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幅图案还真是诡异……” 雷格感慨了一番，拿起酒杯，细细端详起来。 正如之前所见，凌乱的金红纹路中藏着一幅弯月的拟人画像，古怪的是： 上一眼看的时候，他还觉得惊悚，这时看的时候，惊悚感却又莫名消失了。 他一手抓着酒杯，手不自觉地用力，眉头更是微微皱起。 这时，他心头跳动，忽然看去： 酒杯释放的辉光似乎有了一丝变化，其中多出了星星点点的光点…… 雷格心念一动，食指朝杯中抹去，指尖顿时一片清凉，像是摸到了清晨凝了露水的石头。 “这是凝聚出了什么？” 将蘸了液体的手指置于鼻下，稍微嗅嗅，闻见了一股诱人的酒香。 “一个自发凝聚酒液的酒杯？” 雷格心中顿时有灵光闪现，立刻开始试探。 一刻之后，他终于摸清楚了手中酒杯到底有何作用。 正如他之前猜测的一样，酒杯的确与红月之心存在关系，但并非隔空可以触发，而是存在一个必要条件——肢体接触。 只有雷格与酒杯肢体相触，且红月之心法术运行之时，酒杯才会自行凝聚诱人酒液。 其凝聚速度也与法术运行有关系，若是主动催动法术运行，酒杯凝聚速度也会随之加快。 而这凝聚出来的酒液，效果可非同寻常： 雷格只是稍微舔了舔指尖液体，便可以明显感受到红月之心的运行速度加快，最关键的是： 他精神力的增长也得到了微弱的增幅！ 这一丝增幅虽然十分微弱，却一点不容小觑——能推动巫师精神力增长的魔药，从来就价值高昂，甚至有价无市。 更别提，这还只是片刻凝聚出的少量酒液就有如此效果，若是积累上一段时间再饮下又当如何？ 是以，酒杯仿若一个“专人定制”的辅助器，正好能满足他的当务之急，让他获得更快的精神力增长。 相比于之前两个收获，若要落实在身上都需要时间，这可是现在就能起效的！ 雷格如何能不欣喜？ “果然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感慨了一番，又尝试了其他的“使用方法”，却无收获。 他一点也不气馁，对现有收获已经十分满意，再清扫了一遍密藏后便向上走去。 此刻，密藏已经探寻完毕。 接下来，雷格准备好生消化前一任的“遗产”所得，预计会需一段不短的时间…… 46、血脉巫术 “嘿，小屋之眼。” 恩凯特小屋前，一名黑发巫师稍微放缓脚步，抬头望向大眼珠子，默默打了声招呼。 大眼珠像是个反应迟缓的老者，明显顿了一下，才将目光转过来： “雷格·拉斐尔，好久不见，又来卖惩驯药剂？怎么不派那个小姑娘来？” 过去半年里，雷格从小屋常客摇身一变，成了加盟店主之一。 他最拿得出手的，自然便是响当当的招牌“惩驯药剂”，而大眼珠口中的“小姑娘”自然是薇薇安。 “本是如此，但今天有事，得亲自过来。” “噢，那我大概明白了……” 与小屋之眼短暂交谈后，他脚步不停，进入了一侧房间。 刚一进去，里头空荡荡的，很快就从内门过来了一名侍女。 抬头一看，雷格忽的一笑，而那名侍女却连忙低下头去，头都要埋到胸脯里，糯糯地喊了一声： “雷格大人” 这是前恩凯特试剂店铺接待员小姐姐安娜，曾在雷格晋升前后接待过他。 现在不难看出来——安娜已经调升岗位，成了“篝火晚会”的服务侍从。 值得一提的是，雷格之前对“篝火晚会”理解有误： 给新晋巫师开办的篝火晚会，除了彰显恩凯特小屋实力之外，主要目的其实是传播“篝火晚会”之名。 雷格当时实属刚刚晋升，故才不知专门为学院讲师开设的“篝火晚会”餐厅。 而小姐姐安娜能从普通接待员，调成接待一环巫师的侍从，自然属于“升职”。 其中与某黑发巫师，自然无不存在关系…… 雷格看着安娜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道： “既然知道就带路吧，我已经订了座。” “是，雷格大人。” 安娜感受着雷格的目光，依旧低着头，身体却不禁兴奋到微微颤抖。 若是有人对比她的前后变化，便能发现——她虽然还是大骑士等级，身上晶莹光泽却远超之前，明显得到了不少滋润。 不过此刻并不适合做些什么，她谨记着自己侍从的身份。 于是，她平复下心头火热，缓缓点头，侧过身开始带路。 临至一处包厢前，安娜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张纸条，便在雷格笑意之中仓皇告退。 入了包厢，里头已经坐了一人，见到雷格立刻就开始调侃： “雷格讲师，收获不错吧？” 雷格一笑，望向对座之人——肌肉较之以往收敛了几分，内在力量却不减反增，眸子里的精光更是叫凡人难以直视。 不难看出来，他在向前疾驰之时，同辈巫师也没有停在原地，同样以各自的速度在进步。 而这个“同辈巫师”正是人马血脉一环术士，马歇尔·查尔斯。 “哪有，可比不上你受欢迎。” 两人相互调侃两句，并未多言下去。 对他们或者说“所有讲师”来说，与大骑士等级侍从的这点互动，充其量都只算是放松的小游戏。 两句相互调侃，最多只是为了化解一年多没见的“疏离感”。 当然，这也和他们不是“成熟的一环巫师”有关——真正成熟者可不会觉得一年有多长。 雷格笑着坐下，端起饮品，细抿一口。 篝火晚会的饮品“蓝色妖姬”，奇异非常，里面蓝色的妖姬花晶莹璀璨，随着液体流动而消逝，随着动作平复又重新聚合。 两人又相互闲聊几句，马歇尔忽然侧头看向下方，语气颇为感慨： “不知不觉已经两年，你也已经晋升一年多了，学徒的时日却好似还在眼前一般。” “你看脚下的学徒们来来往往，正如当初的我们一样。” 雷格低头望去，见到了其口中画面。 实际上，“篝火晚会”就在恩凯特小屋二层，两层之间只隔着一层单向透光的材料。 由于附加上了类似雷格红宝石戒指的法术效果，下层巫师学徒们根本意识不到天花板上其实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如此一来，来这儿的巫师便能获得一种“俯视众生”的超然之感。 雷格收回目光，点点头，神情同样有几分怅然，心中想着下一次见面怕又是几年之后…… 这时，马歇尔忽然一抬头，似不经意问道： “一年多了……不知道雷格讲师都掌握了些什么？我可是听说，最近出了个擅长惩驯药剂的新讲师。” 雷格心念浮动，想到“惩驯之视”只要不与“红月之心”结合，倒也只是寻常的一环巫术，便放下了刻意隐瞒的心思。 他眸光闪烁，装成施法的模样，等上两秒之后才望向马歇尔。 后者顿时瞳孔一缩，身子猛然绷紧，如此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肌肉缓缓放松却还是难免有些不自然。 他看着雷格的双眼，哈哈一笑，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好家伙，没想到传言还小看你了，区区一年时间竟然就已经熟练到了这种程度！” 雷格淡淡一笑，虽然隐瞒下了红月之心赋予惩驯之视的特殊变化，又掩藏了已经烙印下法术的状态，近乎完美施法的惩驯之视依旧值得寻常巫师自傲。 他脸上露出了适当的笑意，嘴上依旧谦虚，“还好，主要是好运地遇到了适合自己的机会。” “啧啧，看样子惩驯药剂不但能给人一笔不菲的收入，还能帮助巫师掌握巫术。” “雷格讲师在配药上的天赋，真是让人羡慕呀。” “不过……” 马歇尔笑着笑着，忽然神情一凝，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压力。 “不过，我这两年也成长了不少。” 褐色辉光从体表瞬息迸发出来，一下就将惩驯之视的力量给逼了出来，再也无法影响到其内在的精神。 如此，他也从不自然中抽身出来，将身体往后一仰回到了放松状态。 雷格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惊奇之色： “红月大道从未见过类似巫术的售卖，闻所未闻……这是血脉巫术？” 他这一年在薇薇安身上好歹也开展了一些初级的血脉学实验，对其中的一些基础概念有所知晓。 譬如血脉巫术，或称血脉法术，就是巫师随着体内血脉不断觉醒而自然“领悟”的一种巫术。 这种巫术往往无法为无血脉者使用，天然就是一种“独有的巫术”，故而某些特性很难为外人得知，在交战之中非常实用。 雷格甚至怀疑湖中仙女血脉中的“古老的约定”，本质就是一种血脉巫术，只是薇薇安血脉之力尚弱而没有“领悟”。 47、残缺的幻梦巫阵 “没错，人马战勇之躯，攻防兼备，还能一定程度上强化精神韧性。” “寻常的惩驯之视，我可不怕！” 雷格嘴角含笑，连连赞叹，心中却是在想： 自从发现惩驯之视能与完美品质红月之心的恐惧光环相共鸣之后，他就认识到了其中价值，甚至不惜宝贵精神力也要将之烙印。 如此一来，全力输出之下，马歇尔的血脉巫术还能不能抵抗呢？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笑道： “看样子，马歇尔讲师在血脉学上也有所进展呀，只是不如我那般外露罢了！” “当然。” 马歇尔接受了赞叹，又互吹了几句，忽然将话题一转道： “我听说你最近除了惩驯之视，还在研究灵性学、幻梦学？” 雷格眸光一凝，点点头：“的确有此事，不过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马歇尔脸上恍然，望向外头更远处：“以诺，以诺·菲洛尔，你应该知道他。” 雷格却眨了眨眼睛，觉得十分陌生，道： “这个名字，我似乎并无印象。” 马歇尔顿了顿，又看回雷格：“重瓣嗜血桃，你还记得吗？” 雷格愣了一下，忽然脑海中有灵光闪过，想到了刚刚晋升那几天，他曾接触过的“嗜血桃基地”： “你说的是那个重瓣嗜血桃的主人？” 马歇尔顿时点点头，“没错”。 “那个畸变的重瓣嗜血桃非常适合开展血脉学研究，让他很满意，也让我很满意。” 雷格眼前一亮，有所明悟：“那株嗜血桃最后到了你手上？” 马歇尔笑着，指了指自己： “当然，多亏了你的帮助，不然也不至于进展如此飞速。” 雷格神情恍然一下，觉得这世间之巧合真是奇妙。 回过神来后，他仔细思索了一下，问道：“所以……这次聚餐其实是以诺找我有事？” 雷格本就觉得马歇尔忽然邀他聚餐有些奇怪，这时对方又没头没脑地提及了一个外人。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马歇尔这些举动，疑似与以诺的目的有关。 而马歇尔也不否认，大大方方道： “没错，他不只是找你有事，找我也有事，只是他与我更熟先找到了我，顺便让我来问问你的态度。” “这些资料你不妨先看看，我一边给你说说具体情况。” 雷格接过资料，一心二用，一边翻阅一边听马歇尔诉说原委。 原来这些都是关于一个残破巫阵的研究资料，其名为“妖精之门”。 这是一个幻梦系的巫阵，似乎具有干扰灵性、加速精神力增长的效果，乃以诺从一处地下遗迹中所得。 只可惜，时光摧毁了太多东西。 即便以诺小心又小心，依旧没能得到完整的巫阵，只收获了如今这个残破的。 他本是想要自行尝试还原出完整巫阵，奈何努力到了现在，进展十分缓慢，最近还被直接卡在了一个关键节点上。 左右无法，他这才想要寻得帮助。 “他是阵法系讲师，辅教血脉学，已经入职学院十年有余，只是天赋比不上你，收入勉强只能平上阵法的大坑。” “如此要找幻梦系帮助，怕是有些困难。” “但好在他并非孤身一人，背后还有黑夜冠冕领地内的一个世俗家族。” “就拿我的血脉学实验来说，若不是有着源源不断的试验品供应，我也很难这么快将那株异变的嗜血桃吃透。” “这就要说到他这次的诚意了。” “他邀请我们去那个世俗家族领地所在，骤时，我能得到更为充沛的试验品供给，你也能获得更充沛的实验材料支持。” “雷格讲师，你觉得呢？” 雷格皱起了眉头，很快回了一句：“我研究的幻梦学不同于血脉学，‘普通人类’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马歇尔则摇了摇头，递出一根蜡烛，将之点燃： “他能提供的可不止实验品，不要小看了一个庞大世俗家族的力量。” “至少对我们一环巫师，世俗家族还是挺有帮助的。” 雷格一边听着，注意力也分出了些许到蜡烛之上。 袅袅青烟从火焰顶端升起，又迅速在包厢内扩散开来，很快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影响灵性的“触动”。 “这就是你说的‘充沛的实验材料’？如果有更多的话……的确挺有趣的。” “不过，到学院外头做研究，要考虑的可不止材料，我觉得我还需要更慎重的考虑。” 马歇尔对雷格的慎重早就有所预料，认可地点点头后，翻出了一卷羊皮纸： “当然应该慎重考虑，上面是以诺可以提供的帮助，以及答应之后的义务与利益分配方案。” “一周之后是正式就职仪式，不妨那个时候再给出答复？” 语罢，马歇尔又补充了几句，而后悠悠站起离开了包厢，只留下了雷格一人。 他坐在原处，目光沉凝，将整个事情原委又梳理了一遍，心中隐约有了意动。 此刻距离他从密藏出来，不过几天的时间。 他本已经计划好要花上二三年，安心将密藏所得完全吃透，却不想突然又出现了这种“意外”。 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糟糕，甚至可以说——正好！ “乌拉尔之仆、静谧低语、骑士之性，还有精神力的增长，这四个是我计划中的主要方向。” “除了第一项中的泽雅修复计划会要推迟之外，没有哪个是不能在学院外开展的。” “甚至说，如果有充沛的灵性材料，骑士之性的研究会变得更为简单，而这个巫阵的共同研究计划也能提供我研究‘湖中仙女’的全新思路，甚至精通血脉学的马歇尔都能成为助力。” “如此一来，我又为何要拒绝呢？” 雷格低声呢喃着，将内在好坏不断梳理清楚，眼中光芒也变得越来越亮。 他显然看清楚了——以诺的邀请并未打乱他原有的计划，甚至还补上了不少缺憾之处。 最关键的是，若是其他巫师得到以诺邀请，最需要考虑的就是自身精神力的成长——外面的环境可比不上学院！ 但他不说不担心，至少远不如寻常巫师担心——那尊神秘酒杯可是能极大幅度加速他的成长。 他本还担心要是成长得太快会不会引来关注，这下出去做研究反而是刚刚好！ 想到这儿，雷格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决定，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我的想法没错，以诺的邀请收益显然大于损失。” “只是说，以诺这个人还要看看适不适宜合作，另外关于收集静谧低语所需的材料，我也需要求助一下乌利亚教授……” 48、正式入职 一周之后，正式就职仪式 这是四届一次的仪式，一方面提供了四届讲师相互认识彼此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让众多“临时讲师”终于成了“正式讲师”。 正如之前系主任泰德所说一样，正式讲师契约没有太大变化，基本上只是走一个过场。 只是说，大多数巫师都会在这个时刻，签订下未来的归属，像雷格就于乌利亚见证下，在归属一栏填上了药学系。 这意味着，他以后开授的课程将以药学为主，这个方向的资源也会得到倾斜。 与此同时，雷格在仪式上也见到了以诺，后者是作为阵法系授聘人员出现的，仪式一结束就乐呵呵地找上了雷格。 以诺身材不高，有些矮胖，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却一点也不敢让人小觑。 经过近一周的打探，雷格也大致了解到了： 以诺十年前就成功晋升，而后加入了阵法系。 其天赋并不突出，没有太多惊人事迹，但曾单杀朽木蜂巢学院的一名一环巫师的经历完全能反应其实力。 以其十年之积累，即便主攻巫阵，也远比刚晋升的巫师强！ 雷格见以诺迎面而来，率先开口道： “以诺讲师的经历真是让人敬佩，单独杀死了一名巫师，还拿到了对方学院的巫术，厉害！” 他这话虽是客套，实际上却也反应了他心中想法。 这以诺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一副和旭可欺的模样，实际上能成就巫师乃至杀死同级存在，又怎么可能如表面上一般普通？ 故而对这次出门，雷格在期待之余，也不免多保留了一丝警惕。 另一方面，以诺听了客套笑意更甚，又连连摆摆手道： “哪有哪有，是对方侥幸撞入了我布置的巫阵，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杀死同级巫师？” “还是雷格讲师天赋让人羡慕！” 两人交流一番，雷格内心想法并未影响氛围变得热切。 “话说回来，不知雷格讲师对我之前提议如何，我个人觉得以我们三人合作，定能得到不菲的成果。”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雷格讲师答应了？不知何时可以出发？” “嗯，现在如何？” 以诺眼帘微微一抬，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旋即快速掩藏了下去，大笑道： “好，那我们便去找马歇尔一同出发！” …… 两人找到马歇尔后，不日出发。 一路上，三人走走停停，偶尔还要绕个远路采集些材料。 重点不是材料本身，而是以此为媒介相互交流学识，既是展示自身价值也是了解彼此。 如此一来，雷格除了体会到以诺巫阵研究的深入之外，也知道了： 原来以诺之所以知道他在开展幻梦学研究，主要是因为雷格收购了不少灵性材料。 这一方面提醒了雷格日后要注意，另一方面也让他对以诺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与此同时，马歇尔竟然也是如此——模样看似憨憨的、十分好相处，实际上同样心思细腻： 血脉学的基础知识，他一点不吝啬交流，但稍微碰到深入的就会变得“滴水不漏”，显然需要等价之物才能交换。 雷格一下就切身感受到了：但凡能成为巫师的，都是不是什么蠢人，一个个骨子里都精明着！ 这顿时提醒他，即便成了巫师，也要谨慎再谨慎…… …… 二十多天后，三人越过一个小山包，远处盆地中央的城市随即映入眼帘。 这是黑沃城，坐落在荆棘盆地，周围土地松软而肥沃，盛产各类植物材料。 在南面更是有一处黑荆棘林，高大的黑荆棘木与荆棘连成一片，透露着神秘而深沉的气息，据说里面生活着一个邪恶的老巫师。 三名真正的巫师自然不会在乎传闻，一路到城门口，受到了城主的热情接待。 不过实际上，城主与以诺家族其实并不相和，后者乃一个大商人家族，世代在此经营，经历多次饥荒之后盘下了大量土地。 在以诺成为一环巫师之后，其势力又有所增长，几乎已经暗中控制了整个黑沃城，仅有东边区域不在其掌控。 城主乃摩多王国派遣而来，一山不容二虎，自然与此地真正主人不和，只是力量太过弱小罢了。 对此，雷格与马歇尔都没有掺和其中的想法，吃下城主的好处后，态度依旧模糊。 “雷格讲师，马歇尔讲师，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建设用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过了晚宴，两人便跟着以诺来到了菲洛尔家族给二人安排之处。 雷格得到的是城东一处别墅，外围还有赏心悦目的庄园。 此处地理位置优越，只要出了庄园，几步就能走到闹市，而入了庄园，闹市的嘈杂却又不入耳中，实在是极好。 而马歇尔的也是类似，在一角斗场兼黑市旁，极适合他挑选“实验材料”。 以诺的心意还不止如此——两人仔细一检查，均能发现其中干干净净，毫无巫阵、法术之痕迹。 这显然是考虑到了巫师注重自身安全，绝不容许居住之所有其他巫师沾染。 两人对这样的安排，自然十分满意，很快就在仆役、侍从的帮助下，开始搭建临时巫师塔。 高于别墅本身的瞭望台、深藏地底隔绝污染的实验室…… 一栋栋本来没有的建筑，在两人手上飞快成形，看得以诺家族仆役阵阵心惊。 他们是本地最大权贵的仆从，心里本来还有几分骄傲，觉得除了家族成员没谁配得上他们服侍。 如今巫师强大的力量稍微一展示，一个个便头低得都瞅不见眼睛，早就把可怜的自尊藏到了心底，变得恭敬而又顺从。 “乌拉尔之仆……九个二维次级结构，果然也不是什么容易学习的一环巫术。” “一路上二十多天，少说也花了十天钻研吧，但也只是堪堪能用而已。” “我的法术天赋果然并不算好……” 雷格看着巫师塔只是勉强成形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感慨。 仆役眼中“强大而难以直视的黑色生物”，在他看来不过是“堪堪能用”罢了，远称不上真正的“乌拉尔之仆”。 他最近一直没能得空使用黑色秘纹，仅能同普通巫师一样学习、练习。 于是这几天，雷格也算是体会到了巫师学习法术之艰难，到现在为止——他也仅仅是能勉强使用乌拉尔之仆罢了。 49、秘密教团 黎明光辉照亮了整个黑沃城，随着忙碌人群涌入街道，城市内生机也在渐渐醒来。 雷格有意识地走过街角小巷，观察着这里的民风民俗，周围人大多无视了他的存在，即便有注意到的也会在下一刻遗忘。 在一处小摊买好早点之后，他缓步来到了约定好的餐厅三楼。 “看起来，雷格讲师对黑沃城风土人情还挺感兴趣？” “不如让仆人带路逛上几天？” 雷格摇摇头，“不必了，说正事。” 三人没有选择在对方的巫师塔内相聚，这再正常不过了。 巫师塔内有许多便利，环境也肯定要高于俗世餐厅，但巫师塔同时也是巫师用于守卫自身之物。 同级巫师要是敢迈入另一个巫师的巫师塔，一旦对方存在恶意，不留下点什么根本别想逃脱，甚至直接被坑杀都不少见。 是以，巫师极少会在巫师塔内相聚，一定是在巫师塔外某个约定之处见面，这也是“篝火晚会”存在之意义。 雷格思绪起伏，很快回过神来，坐到了自己座位上，正好能看见窗外熙熙攘攘。 “嗯，那就说正事吧。” 以诺点点头，手在桌上敲了敲，后头一直紧绷的侍卫长立刻反应过来，将一叠资料分成三份，分别递给了三名巫师。 “巫师大人，事情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黑沃城地下一直都有数量不小中小型组织，只是最近几年出现了一个名为‘虫之秘密’的教团。” “据所有被抓捕的教团成员称，他们有着一个名为‘蒲林’的共同教主。” “之所以称之为‘共同’，乃是‘虫之秘密’其实是由一系列小型教团构成，外表看起来就是寻常教团，发现并深入探索之后又总能与‘虫之秘密’挂钩。” “他们主要在东城区活动，那儿我们势力还未完全掌握，西城区和南城区也有少量足迹。” “他们外在表现可能有所不同，但都试图让人类和动物混血，并进行可怕的食人活动……” 侍卫长的表述由于紧张而稍显凌乱，却没有影响到两名巫师的理解。 雷格与马歇尔心中，很快就勾勒出了一群在黑沃城阴影面活跃的群体。 阴影之中，他们目光狂热、齿间带血，或许身体还有一些非人的特征，日光之下却与常人无异。 等到以诺觉得侍卫长说的差不多了，将资料一合，摆摆手示意其退下，便开口道： “虫之秘密，大概就是如此，这也是我为什么能提供这么多有趣材料的原因。” “马歇尔讲师的材料，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已经异变的成员。” “而能给雷格讲师带来帮助的，则是教团内部的一些古怪用品，仪式蜡烛、祭司匕首……诸如此类。” “甚至说，我请求雷格讲师帮助破解的巫阵，也和这个秘密教团有关。” 雷格与马歇尔闻言，顿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见了火热。 收回目光，马歇尔佯装咳嗽了几声，提问道： “教团成员尚且能提供这些让我们都感兴趣的东西，虫之秘密背后该有多么吸引人，想必无须我多强调吧？” 以诺笑了笑，姿态十分随意：“当然，不知你有何想法？” 马歇尔停顿一下，看了一眼雷格后，才道： “既然背后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为何不联手把这个所谓的‘虫之秘密’连根挖出呢？” “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有了？” 以诺却摇摇头，笑而不语。 两人也都不傻，看着以诺这幅表情，一下就明白这行动一定有难度，甚至是三人联手都不一定能实现。 马歇尔沉凝了片刻，火热情绪稍稍收敛，但还是不甘放弃道： “万事总有其根，既然找了教团成员，他们也说有一个共同的教主，为何不就此追溯上去？” 以诺依旧笑而不语，雷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 “之前似乎说了，虫之秘密实则由众多小型教团构成，难道与之有关？” 以诺将眼帘一抬，终于点点头道： “没错，的确如此。” “若是能追溯上去，菲洛尔家族早就追溯上去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关键是这些小型教团像是野草一般，明明上一刻还什么都没有，下一刻就突然从地底长了出来。” “我们也觉得奇怪，但却并无什么办法，只能像现在一样，将之当做取之不尽的可再生资源。” “至于他们口中的‘虫之秘密’、‘蒲林’，更像是某种共同经历的……梦。” 两人都是恍然，雷格听了以诺的表述之后，心思尤其活跃： 梦这种东西……从来就和灵性、幻梦逃不了关系，或许其中就有他的机会？ 以诺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视而过，又补充道： “当然，我是没什么办法，却不意味着不存在办法找到虫之秘密之根源。” “故而，你们大可以尝试尝试，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向菲洛尔家族寻求帮助，只要付出相应的报酬即可。” “不过我也要提醒一下，这里面难度不可谓不高，故而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我们的合作上吧。” “收割虫之秘密教团太耗费精力，还是交给仆从们去做才好。” 两人点点头，似在赞同以诺言语，实则内心各自有所想法。 以诺也不在意，将侍卫长拉扯到了桌边，道： “这是侍卫长巴克·菲洛尔，也是日后我们的联络官，你们看可否接受？” 马歇尔收回心神，瞥了侍卫长一眼，巫师之手将之抓到了面前。 好似视作物品一般，仔细摆弄检查之后，他点点头道： “可以，不过没事少来，有事也先和我的仆从联系。” 雷格紧跟其后，也检查了一番，同样接受。 如此，三人又交谈一会，定下了日后合作的一些细节，这才各自离去。 雷格没有急着走，留在餐厅里又呆了一会。 他一边吃着买来的早点，品味许久未尝试过的俗世滋味，一边静静地看向窗外。 人群之中，一个小个子、满脸雀斑的少年，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窗户这边望来。 无论是他还是他肩上的斑鸠都没有任何反应，收回目光后，又继续默默朝大道前方行去。 前头是一个披着袍子的中年人，怀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行色匆匆…… 50、调查 两个月后，泡沫酒吧 鲜红月光从门口、窗外照入其中，照亮了人们略显惶恐、不安的神情。 往日一片热闹的酒吧，此刻却有些安静，人们大多紧张不安地看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口。 只有少量似乎知晓隐情之人，在低声咒骂着秘密教团，惹事而令人讨厌。 其中一个位置上，坐着一名脸带雀斑的矮个子少年，正是雷格的小助手“休·霍尔顿”。 话说休结束了霍尔顿家族一行之后，很快就启程准备返回学院，途中却受到了雷格的临时安排，叫他立刻改换方向前往黑沃城。 休自然听从安排，辗转之后来到了黑沃城，开始暗中接受雷格的指令，调查所谓的“虫之秘密”。 他一个人最多加上月影斑鸠，精力有限，还要注意不被发现，故而两月余时间完全专注在了一个小型教团身上。 眼见着这个名为“腐败奶酪”的教团，从三人发展到了十八人，足迹也开始被菲洛尔稽查队发现。 休几乎见证了一个教团生灭的全过程，而今天正是菲洛尔稽查队收网的一天。 “该死鬣狗，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在做什么……” “闭嘴！” 随着时间推移，二楼声响逐渐平息，楼梯口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押解着教众走出。 或许是为了避免反抗，这些教众大多已经被麻晕，手上脚上更是扣好了镣铐。 休坐在存在感较低的角落，将稽查队的举动全数收入眼帘，仔细观察之下还发现了更多： 比如，稽查队一共分成两批，一批负责押送教众，另一批则负责收集相关物件。 其中又隐约有高低之分——装备更齐全的负责押送身体怪异之人，而运送物件这边也是同理。 休把目光重点放在了这些人上，将这些人押解的教众、物品，与他自己的调查结果一一对比。 结果出乎意料： 一共十九人，比之前多了一人，且异变者数量也多个两个，雷格大人要求重点关注的相关物品中，也多出了他不熟悉之物。 休顿时皱起眉头，记忆下这些古怪之处，等到稽查队完全离开之后，悄然离开了酒吧。 嘈杂的声音被抛在脑海，休左转右转到了一处幽暗小巷。 这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只酒红色斑鸠与他相对视，眸子里有一丝人性的色彩。 “如何？” 休问了一声，随即仔细观察斑鸠的动作，在心中默数： 三、四……一共四个特殊物件，五个异变者，十九个教众。 “这么说，我观察到的数量没出错……” 休呢喃了一声，稍微思索一下，开始撰写书信。 一刻钟之后，月影斑鸠的身影在夜色中划过…… …… 闹市庄园之中 雷格坐在瞭望塔里，桌上摆着庄园自产的红酒，远处是城外的黑荆棘林。 那片排斥生命的密林，中央却有一个不小的湖泊，每当红月升起之时，湖面都会将月光反射到空中，形成如同舞动银蛇一般的辉光。 这种场景当然会引起雷格的关注，但亲自探查之下也只遗憾发现——湖泊非常寻常，至少没有巫师感兴趣之物。 这也正常，要是真有特殊之处，也肯定早就被以诺取走了，故而他也不沮丧，反而将之视作了时常可以欣赏的美丽夜景。 “嗖——” 这时，天空中忽然有一道模糊影子划过。 雷格心念一动，红月光泽瞬间编织成形，投在其身上形成了一个人形阴影。 这便是其熟练掌握后的乌拉尔之仆，几乎等同于完全状态的泽雅，除了没有自我意识外，在威能上比后者还要高上三四成。 乌拉尔之仆扭曲了一下，再一出现在雷格身侧之时，已经拿到了一卷信纸。 雷格快速浏览信件内容，而后将头一仰，闭上了眼睛，心思则开始变得活跃。 休的调查，他也一直在追踪，故而很容易就理解了现在调查的进展。 在信件中，休对数量上的差异表达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雷格大人，关于这一点，我个人认为可能与我的能力乃至疏漏有关。” “毕竟我只是一人，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巫师以诺的注意，调查能力方面难免不如菲洛尔家族，更别提他们本就是调查的老手。” “故而，这些差异还请雷格大人慎重，务必将我有限的能力纳入考虑之中。” 休非常谨慎，而雷格却对此有着稍稍不同的看法。 不仅是因为他信任休，对休的能力有信心，同时也是因为他了解、掌握更多信息。 在与以诺相处、合作的三个月里，他觉得这个矮矮胖胖、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的巫师，一点也不如他表现的那么简单…… 这时，雷格耳朵忽然动了动，隐约听见了些声音： “雷格大人——，这是最新捕获的一批教团物品，请您查收——。” 站起身走到瞭望塔平台边缘，他看见了下方正在呼喊的侍卫长。 心念一动，乌拉尔之仆立刻行动，替雷格下去签了单子，顺带将送来的东西都带到了瞭望塔上。 看着侍卫长恭敬行礼后离开，目光转向乌拉尔之仆带来的四件物品，正与休描述的一一对应，雷格不禁凝视了一会，心中隐约有了些想法。 不过，此刻还不能完全确认，最多只是让他有了更多的警惕…… 收回心神，雷格又关注起了另一个问题，顺手就拿起了其中一本书： “《腐败奶酪的制作指南》……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一点不管是休还是稽查队，调查结果都是一致的——这些同野草一样莫名出现的教团，最终源头总会是一些古怪物件。” “明明和教团扯不上关系，内在却总是有一些类似残缺巫阵的部分结构，也不知道是如何出现的……” 雷格想到这，不禁有些头疼。 经过两个月的研究，他在残缺巫阵复原方面的进度也陷入了停滞，如此一来就不得不求助这些怪异的相关物品。 而一旦开始研究就不难发现——这些物品与其说是相互独立的，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完整巫阵的组成部分。 雷格手上的残缺巫阵，乃巫阵一个相对较大的“碎片”，而这些则是较小的“碎片”。 由此，仅仅是通过收集“碎片”，巫阵进度也在缓慢上升…… 以上是部分事实，是雷格透露给以诺的。 51、巫师塔爆炸 另外一部分掩藏的事实则是——黑色秘纹在其中也能起到帮助！ 至少，在还原法术模型方面，他的真实进度远远超过他告诉以诺的，甚至说其实无须这些物品，一段时间后他也还原出完全乃至更完美的！ 当然，仅仅是法术模型，构建巫阵的知识并无法还原。 只可惜至今为止，他也只探索除了巫阵在“灵性发散”方面的作用，并未发现“碎片”诱导普通人类聚众信教的原理。 叹了口气，雷格看向美丽夜景，却是一笑，心情也稍稍缓和下来： “没事，我还有其他计划也要推进，这事稍微卡顿也没有问题。” “慢慢来即可……” 作为一个合格的巫师，雷格有相当的耐心。 更别说——时间本来就站在他这边…… …… 半年之后，秋风萧瑟 这半年来，雷格将一部分精力放在了还原巫阵上，进度偶尔停滞，但持续有所进展。 相信再要一段时间，在以诺的配合下，他便能还原出完整的巫阵，乃至薇薇安的实验也会有全新的灵感。 与此同时，环境不适合雷格使用“红月之心”，月之酒杯却没有辜负他的重望。 借助酒杯中持续凝聚的液体，他在精神力增长方面的进度稳步提升。 虽然距离赶上十年积累的以诺还有些距离，但至少精神力方面的差异已经不再明显，相信不久之后赶上乃至超越都不是不可能。 至于“药剂-静谧低语”这边，雷格早已明确了配方中五种最为关键也最为难得的材料。 其他材料并非不珍贵、不难得，但对他而言并非罕见之物，至少花费些巫石即可换得。 更幸运的是，黑沃城的植物材料本就是支柱产业之一，借此优势，他对其中一种材料“蝎子槐木之芯”已经有了线索。 只可惜事情也非完美： 由于雷格将泽雅留在了学院内的巫师塔中，即便他现在已经成功烙印了“乌拉尔之仆”的法术模型，也无法着手开始修复。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注定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一环巫师等级。 同时，由于休被雷格视作暗中调查员，为了避免两人之间的关系被以诺觉察，骑士之性相关药剂的研发也始终无法真正展开。 好在随着巫阵解析的深入，灵性药剂开发起来也变得更加简单，相信只要几个“小小的”实验，雷格便能得到一个属于他的全新药剂！ 雷格甚至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名字：骑士的心性之锁 这日，黎明照亮了庄园，金灿灿的秋光取代了红月光泽。 瞭望塔上，雷格缓缓睁开眼睛，从一整夜的引导法术中回过神来，发觉精神力又有了一丝增长，不禁满意一笑。 他收好月之酒杯，正准备回实验室继续开展研究。 一阵强烈的法术波动却忽然掠过了他的身体，让雷格顿时眉头一皱。 紧接着，耳边传来轰鸣，他也连忙向声源方向望去： “这个方向……是马歇尔的巫师塔所在？” 心念一动，一个鹰眼术戏法释放到了眼睛上，远处事物瞬间变得清晰： 他看见了一个明显高于周围的三层建筑，这正是马歇尔的巫师塔。 此刻，巫师塔第三层南边炸出了一个大洞，黑色浓烟从中不断涌出，里头隐约可见火光闪烁。 雷格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好笑： “马歇尔实验失败了？还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实验……不行，得去看看。” 他心中顿时涌出了几分好奇，反正又不是进到巫师塔内，也不用过多惧怕。 于是，他下了瞭望塔，从庄园广场上一堆惊异之人中找到了管家，让他去叫来马车，立刻朝角斗场方向驶去。 …… 半小时后，马车赶到了巫师塔外。 透过窗户，雷格可以清晰地看见第三层的浓烟小了不少，但火焰依旧没有熄灭，甚至还隐约往两侧扩散。 一个肌肉壮硕却慌忙而狼狈的人影，正不断地进进出出，每一次进入都会抱出一大叠资料或者材料。 “啧啧啧，看他的样子，大火应该烧掉了不少实验进度吧？可惜喽……”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感慨，让雷格不由得望去。 矮矮胖胖还嘴角带笑，正是一环巫师以诺·菲洛尔。 后者也觉察到了雷格目光，顿时瞥了过来，道： “原来雷格讲师也到了，我们在这干看着不大好，不如一起去帮忙？” 雷格思索了一息，便点头下了马车。 要他入塔抢救资料是不可能的，那样太过危险，但站在塔外辅助灭火却是不难。 同以诺一同站到了合适距离，雷格正想着该如何灭火，以诺就已经行动了。 只见他抬起右手，口中默念咒语，手上登时亮起了古怪光纹。 下一刻，右手猛然炸裂，化作四根强韧有力的触手，分别抓住了仆从提过来的木桶。 紧接着，触手猛然一甩，水液便精准地落在了着火点上，瞬间蒸腾出大量白雾，火势为之一顿。 仆从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雷格脸上也有惊异之色闪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个从朽木蜂巢巫师身上得来的巫术？” 以诺望向雷格，点点头道： “没错，血肉系巫术-裂臂触须，完全掌握时可以分裂出五根。” “我现在还只能分裂四根，其实算不得多厉害。” 他言语非常谦虚，神情中却可以见到一丝自傲： 他在三年前实现的斩杀战绩，这三年来既要兼顾精神力增长，又要学习新一门巫术，能做到“距离完全掌握只差一步”的确足以自傲！ 而雷格也点点头，似乎颇为认可，手一翻却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魔盒。 “星耀之猝灭盒！” “这个巫术难度可不小，看样子雷格讲师野心不小……嗯？” 以诺一见到魔盒，心中就是一惊，旋即想到了该法术的难度，又放松下来。 他脸上乐呵呵的，实则对雷格表现一点也不看好，只准备表面上恭维两句。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魔盒就忽然展开，从中喷吐出了密密麻麻的星耀。 稍微一数，绝对已经过百，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两百！ 换而言之，光从星耀的数量上来看，刚晋升还不到两年的雷格——竟然将“星耀之猝灭盒”掌握到了“只差一步”的水平！ 这和看似与他进度相当，实则两个法术难度并不相同，高下立判！ 52、巫师之怒 以诺面色一沉，不敢置信，又望向星耀飞溅之处。 刚飞溅出来时仅有葡萄干大的星耀，落到火堆后，光团猛然变亮，大致有了拳头大小。 与之对应的，火焰瞬间缩小了一圈，连热浪都变得不那么明显起来。 看着星耀又被收入魔盒，来去一圈就将火势缩小了不少，以诺脸色越发凝重。 正如他自己还留了一手一样，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是雷格的极限，但即便现在都已经足够让人惊异了，若是雷格全力出手又该是何等的惊人？ 以诺内心有些紧绷，却见雷格忽然望来，神情瞬间由阴转晴，连忙爽朗称赞道： “雷格讲师果然非同凡响，公认难度极高的法术竟然也能掌握到这种程度！” “厉害，厉害。” 雷格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主要是巫师塔的污染太麻烦，我才花了不少精力，连精神力进度都怠慢了。” “好了，不说了，赶紧灭火吧。” 见雷格转头开始专心灭火，以诺也顺势答应，四根触手挥动之间，心思也有所起伏。 一息之后，他想通了什么，凝重之色散去，脸上笑意也变得更加自然。 雷格则神情如旧，没有多少变化，像是心思纯粹，没有几分心机…… …… 两名巫师出动，又有大量仆从辅助，大火很快就被扑灭。 马歇尔这时才来到二人面前，诚恳地道了一声谢。 他其实一点也不弱，只是所掌握之法术正好无法针对大火，如此才反衬出了两人手段。 不过不管如何，至少二人是真的在帮他灭火，保护下了不少重要实验材料。 “马歇尔讲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生起如此大火？” 两人受了谢，以诺不由得率先问道。 而马歇尔闻言，面色瞬间一沉，蒙上了阴霾： “我去角斗场稍微‘玩’了那么一会，谁料竟然被一个血脉污染者抓住了机会。” 雷格与以诺相视一眼，顿时有所明悟。 “所以，是一个污染者破坏了枷锁，甚至还引爆了实验室？” 马歇尔阴沉着点点头，略显狼狈的脸上闪过强烈的杀意： “该死的污染者，只是区区试验品而已，竟然破坏我的实验！” “要是让我抓住了，我定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此刻，由于马歇尔强烈的情绪波动，血脉中的人马之力也有了些许外溢。 靠得稍微近一些的仆从，立刻就感到了一阵眩晕，强烈呕吐感涌上心头。 而这些力量被雷格感受到，内心也不禁多想了一些： 看得出来，血脉术士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成长速度要比同类巫师来得更快。 而且由于血脉的加持，他们哪怕是在战斗上也更具优势。 就是不知道和以诺相比，谁更强了…… 雷格收回心神，不禁关切道： “污染者还没死，不知以诺讲师有无搜查的手段？” 马歇尔像是被提醒了一样，也向以诺望去，愤怒之色稍稍收敛，神情有些期待。 而以诺也不负期待，四根血肉触须在空中挥舞了数下，思索一阵后开口道： “我只能感知到有一个活物往南边去了，大地骑士等级，不知……” “快带我去！快！” 以诺不禁看了雷格一眼，“那……雷格讲师不妨一起去？” 雷格思索了一下，答应下来。 他觉得这次实验事故背后，可能没有马歇尔说得那么简单。 好奇心驱动，加之他也有不少底牌，并不怎么害怕可能的危险，自然乐意跟上一探究竟…… …… 黑荆棘林 这片密林主要由树干生刺的黑荆棘木，以及遍体有棘的蝎子草构成。 这两种植株独特的性质让人望而却步，故而人迹罕至，甚至一些中大型生物都十分罕见。 仅有一些皮毛十分光滑的鼠类，能够灵活穿梭于荆棘之间，生活得颇为滋润。 这日，黑荆棘林忽然多出了一条直通深处的小道，在小道最深处正有三名快速开辟道路的巫师。 其中，以马歇尔肉身最为强大，脱去易损的巫师长袍之后，赤膊开道速度飞快。 而以诺则紧跟在后头，随时为马歇尔指明方向，雷格则时不时放出星耀，不慌不忙地跟在后头。 很快，三人就一路向前，来到了一处蝎子草浓密之处。 最里头是雷格熟悉的湖泊，湖畔则蹲坐着一个人影。 “终于找到你了，给我去死！” 马歇尔一见到人影，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了残忍之色，大腿瞬间绷紧猛然爆发出冲劲。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冲到了人影背后。 “唔！” 后者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站起，却来不及防备，被冲撞入了湖水之中。 水花四溅，隐有红色弥漫，人影再次站起，雷格这时也看清了对方模样： 腰部往下变成了马的肢体，而腰部往上虽然是人的模样，却长着许多葡萄大小的肉瘤，对普通人而言十分可怖。 单从模样上来看，这的确是马歇尔的试验品，而且像是在进行血脉融合实验…… 在雷格思索之际，马歇尔又冲了过去，一下跃到了其后方，将其从湖泊浅滩又砸回了蝎子草中。 尖锐的蝎子草刺破体表，顿时让污染者变得血肉模糊。 “敢破坏我的实验室，胆子不小，正好让我玩玩！” 马歇尔没准备直接杀死对方，那样实在太便宜他了。 他甚至连血脉巫术都未使用，其目的显然是要好好泄一阵火。 很快，蝎子草中血肉飞溅，一个人影被不断击飞又落下，身上状况也变得越发惨烈。 污染者强大的生命力让他没那么容易死去，这种状况却反而给他带来了更长久的痛苦。 “唔”，“唔咕噜噜”…… 雷格旁观着这一切，情绪都没怎么波动，还有闲心和以诺讨论一会血脉学。 这本就是马歇尔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多管，一个小小的大地骑士也不值得关注…… 雷格突然心思一顿，又朝搏杀或称“虐杀”中的马歇尔看去，后者同样停止了动作，更是眉头微微皱起。 顺其目光望去，污染者已经肢体破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这时却释放出了诡异的光芒。 紧接着，血肉之间开始有一条条触须蠕动，宛若有拇指大小的蠕虫在血肉间扭转。 他不知从何处取得了力量，身上竟然有了足以与一环巫师匹敌的天空骑士气势，连身上伤势也在快速愈合！ 53、《妖蛆之秘密》 “看来我们小看了他……他口中的声音并非毫无意义，那应该是一种咒语。” 雷格正呢喃着，下一刻便见到污染者尖锐嘶吼一声，主动向马歇尔冲去。 “嘶啊——” 这番变化引起了旁观二人的警觉，身上各自浮现法术波动。 而马歇尔却是暴虐一笑，扫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 “不要过来，正好让我爽一会！” 话音落下，马歇尔同样气势升腾，身上浮现出了雷格熟悉的光辉——人马战勇之躯！ 这是人马血脉巫术，半年前雷格乍一见到之时，还没有这般给人压迫感，看样子马歇尔在这半年间同样收获不小。 “就是不知道精神力增长如何了，毕竟这才是巫师根本所在……” 雷格眯着眼睛紧盯马歇尔，心中暗自猜测。 他觉得对方应该进步不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能极为好运地得到绝佳适配的月之酒杯。 与此同时，马歇尔身上熠熠生辉，人类形态隐约有所变化，手上更是浮现出一道战勇长矛，高举在头顶上宛若一尊战神！ “你说，他还会冲上去吗？” “应该不会，好歹也是巫师，不至于失了警惕。” 雷格回答着以诺的提问，再一看去： 果然，马歇尔刚刚表现如同骑士，本质上却还是巫师。 对于可能造成生命威胁的污染者，他丝毫没有冒然上前的打算，只是绷紧大臂甩出了手中长矛。 视野顿时一亮，雷格隐约见到了光芒凝聚的人马躯体一闪即逝，给长矛形成了支撑。 长矛瞬间飞过，再一出现之时，已经深深刺入了污染者血肉，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嘶啊！” 后者痛苦地嘶吼一声，血液喷溅，拼命地挣扎起来。 光芒凝聚的长矛闪烁几下，被其摧毁了稳定结构，崩溃成了万千光尘。 但马歇尔却是一笑，很快手上又凝聚出了一道光矛： “别小看我，这才刚刚开始。” 下一刻，马歇尔好似化作了一架光矛炮台，一根又一根光矛带着强烈冲击势头将污染者打得无法前进、连连后退。 他对此还不满意，一个闪身又出现在其身侧，同样是密集的光矛不断摧毁着对方躯体。 如此一幕，看得雷格与以诺都有些瞠目： 从鲁莽的肉身战士，转变到理智的战争炮台，这转变有些突兀了！ 不过，如此也让雷格重新认识了一遍“巫术-战勇之躯”，感慨原来还能这样用…… “要结束了，马歇尔讲师也不容小觑呀……” 以诺忽然感叹一声，意味深长。 随着最后一道光矛落下，污染者被彻底钉死，满地都是零散的血肉，宛若碎肉铺就的屠夫地毯。 地毯中央，赤膊壮汉忽然回头冲二人一笑。 由于怒火彻底发泄了出来，他笑容十分温和显得憨憨的，却让两人一点也不敢轻视，甚至身子都不免紧了紧。 雷格嗫喏了一下，正准备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异样。 “马歇尔讲师……那是什么？” 他顿时一愣，顺着雷格目光望去： 那是污染者的头颅，透过光矛破开的大洞，还可以看见里头白花花的脑浆，但雷格指的显然不是这个。 在这些白色秽物之中，还隐约能见到一个黄褐色的三角形硬物。 它看起来只是某件东西的一部分，更多部分被埋在了里面。 “好像是……一本书？” 马歇尔上前，没有直接去拿，而是颇为谨慎地使用了巫师之手。 半透明手掌提起了古朴书籍的一角，滑腻白色组织块掉落下来，露出表面让人感到有些不适的暗红色皮革。 书扣是铁制的，上面漆印着一个黑色星芒图案。封面上的诡异墨汁，勾勒出了这本书的名字： “妖蛆之……秘密？” “你看得懂这本书的文字？” 马歇尔表现出了些许惊异，而以诺不知为何脸色有些不对，更是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雷格看着马歇尔，点点头道： “嗯，在来到黑夜冠冕以前，曾看过不少杂书，其中就有一些使用到了这本书的语言，名为‘卡班文’。” “正经的‘卡班文’是一种比较原始、古老的语言，也是现在更常用的‘莱文’的根源之一。” “不过，这本书好像又有些不同，光是封面上的几个字就和我记忆中的‘卡班文’有些差异，更像是一种从‘卡班文’衍生出来的语言。” “《妖蛆之秘密》……这只是我理解的大致含义，真实名字可能是另一个。” 马歇尔恍然，眨了眨眼睛，心中对雷格的认知又有所变化。 回过神来，他仔细翻了翻《妖蛆之秘密》，发现里头文字同样是雷格所说的某种“卡班文变式”，只能无奈一叹： “我看不懂里头内容，你要不看看？” 雷格当然不会拒绝，反正马歇尔都已经替他试探过了危险。 于是，他顺势接过《妖蛆之秘密》，看着上面的文字，心头忽然一动： “马歇尔……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吗？” “你我应该都已经探查过了吧，那个城内的秘密教团‘虫之秘密’。” “就像以诺说的一样，其来源总是神出鬼没，但……你不觉得这个《妖蛆之秘密》很可疑吗？” “而且……” 雷格言语顿住，精神力慎重地往古书中探了探，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他心念转了转，重新接上思绪，看向一脸疑惑的马歇尔继续道： “而且，你那边的污染者，应该存在不小的共性吧？” “我这边的相关物品也是一样的，内在都有着类似的法术痕迹，嗯，残缺的法术痕迹。” “但这本书却不一样，没有这种结构。” “总的来说，辐射力场一点也不弱，但内里却没有法术结构，连痕迹都找不到，你说这主要是因为制作材料与工艺，还是真正的法术痕迹被掩藏了？” 雷格的话指出了《妖蛆之秘密》的问题，让这本书又添上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同时，马歇尔也不傻，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越发确认这本书不同寻常。 实际上，他早就有这种感受了——他经手了这么多污染者，说是“屠夫”也不为过，一直都没出问题，怎么偏偏就这个出问题了？ 要知道他去角斗场玩乐，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故而，有了相同的认知，他与雷格便相视一笑，忽的一同望向了以诺： “你说呢，以诺？” 54、惊悚日记 以诺见两人同时望来，心中一惊，瞳孔猛然一缩。 紧接着，他目光闪烁，强作镇定就要回答，头几句搪塞之语却难免有些支支吾吾。 这不但没消除两人疑惑，反而让两人越发好奇。 终于，以诺认清了现实，不再试图隐瞒，叹了一口气开始将原委娓娓道来。 两人这才知晓，原来以诺早在五年前就从现在所处之湖泊中，打捞出了一本日记。 在日记之中，作者曾提到： “城市中开始出现秘密教团……” “虫之秘密的低语回荡在城市的阴影面，即便塞住耳朵，声音也会出现在脑海……” “在低语的趋势下，有人前往了可怕的起源之地……” “他们从起源之地发现了一本书，名为《妖蛆之秘密》。” “那是一本可怕而邪异的妖书，所有接触这本书的人都丧失了心智，城市中遍地皆是恐惧……” “这本书必定记载了毁灭，注定遭受所有人的唾弃……” “神呐，这是启示，这是希望，这是光，是我毕生所求……” 述说至此，雷格与马歇尔都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惊悚。 这个日记的主人只怕已经发生了不测，或者说同他所描述的一样“丧失了心智”。 更让人瘆得慌的是——这本明明发生在过去之书，却像是在描绘现在的故事，仿佛在暗示三人的未来轨迹…… 氛围变得有些可怕，两人心中都觉得毛毛的。 稍微安定些许之后，马歇尔对《妖蛆之秘密》好奇心反而越发浓烈，一个念头闪过，不禁问道： “这本日记……作者是谁？” 以诺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蒲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马歇尔啧了两下嘴，似乎还在回味所谓的日记内容，而雷格同样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马歇尔忽然一抬头，看向以诺似笑非笑： “所以……你害怕了吗？” 以诺微微一怔，两人间多了一种“巫师间的默契”，理所当然地摇摇头，嘴角更是翘起了一个弧度，反问起来： “你觉得我会害怕吗？或者说如果害怕了，还会邀请你们过来？” 马歇尔笑意更甚，之前的惊悚早已消散，转而变成了一种压制在骨子里的兴奋。 “说来也是，越是危险而可怕，越是可能藏着值得人期待的好东西。” “你说是吧，雷格？” 雷格目光闪烁，同样点了点头。 三人都是一环巫师中的佼佼者，各自肯定都有所机遇。 若是一见到风险就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又怎么可能得到如今成就？ 仿若预言一样的日记体，看起来诡异而又危险，但巫师这种存在，在普通人眼中不也是诡异而危险吗？ 既然都成了巫师，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真正惧怕本质相同的事物？ 相比于远远逃离，他们更希望将其牢牢握在手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撕去未知的封皮，剔除危险的陷阱，挑出其中真正富有价值的宝藏！ “不管是日记记载，还是我们见证的，都反应《妖蛆之秘密》与血脉污染者、灵性物品之间，存在极度密切的联系。” “要是真正探索出背后的东西，收获肯定远不是现在可比的。” “只是……我们这有三人，该如何分呢？” 雷格看着二人，脸上笑盈盈的，一团和气。 好像以诺之前试图隐瞒乃至独吞的举动，从未发生过，一点没影响到巫师间“无价的团结精神”。 而马歇尔也是如此，默认忽略了以诺之前的行为，思索一下就提议道： “《妖蛆之秘密》中的‘卡班文变式’，本身并非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相信菲洛尔家族可以替我们找到相应语言的资料。” 他一边说着，以诺听了也是一边点头。 “既然语言不成问题，关键就在其本身。” “我之前也探查过了，正如雷格说的，除了材质之外，根本发现不了其他异样。” “如此一来，不管是被加密了，还是被隐藏了，都需要深入研究，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不如，我们一人研究一段时间，时间就定……一周？” 雷格却是眉头一皱，摇摇头： “一周太短了，有的时候思路难得，要是打断了就难捡起。” “更别说，这点时间做个实验都只能说勉强。” “要我说，半年吧。” 现在《妖蛆之秘密》在雷格手上，那么根据不成文的潜规则，雷格肯定是第一个研究者。 他当然希望能获得更长的研究实验——万一第一轮就突破了呢？ 而另外两名巫师也知晓其中道理，显然不希望见到类似情况发生，哪怕他们自己的研究同样会受到“时间太短”的干扰。 一番争执与妥协之后，三人敲定了一个时间——一个月。 每隔一个月，《妖蛆之秘密》都将轮换一次。 先是雷格，后是马歇尔，以诺非常自觉地排到了最后。 在真正的利益没有暴露之前，任何一个巫师都不会吝于套上和善的面具。 如果《妖蛆之秘密》不是需要时间研究，而是直接可以上手使用，只怕三人现在连脑浆都可能打出来了。 雷格深知巫师们的心性，毕竟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他收回心神，笑盈盈地点头之后，将《妖蛆之秘密》收入怀中，便建议各自返回。 其余两人没拿到东西，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再确定下一次见面时间与地点之后，便各自离去。 雷格同样准备返回自己的临时巫师塔，走到半道之时，却忽然顿在了原地。 从怀中再次掏出《妖蛆之秘密》，又看了看，似乎对此颇为期待，而后才回了庄园。 …… 视野不断跟进，一直跟着雷格到了庄园，甚至到了别墅门口才停了下来。 眼见着雷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且随着大门关闭，内里布置也再也无法窥见。 以诺忽然睁开眼睛，不禁叹了一声： “可惜了，我的小宝贝还不能深入巫师塔，暴露的可能性还是太高了。” “要是我有以诺·菲洛尔的巫阵知识就好了，绕开这些新晋小家伙的防备，还不是轻轻松松？” “以诺”这么想着，手指环绕之间，逗弄起黄黑相间的蜜蜂。 55、掌握之中 这些以采食花蜜为生的小型生物，正是他口中的“小宝贝”，也是他遍布整个黑沃城的“眼睛”。 料谁也想不到——他一个黑夜冠冕学院专精巫阵的巫师，在“裂臂触须”之外，其实还掌握了另一个朽木蜂巢学院的专有一环巫术！ “如此可爱的小家伙，怎么会是巫师的眼线呢？” “你说是不是？” 他逗弄了一会，忽然站起身，看向窗外，一只眼睛却悄然闭上。 视野瞬间改变，中央汇聚在了一个矮小的，脸上生着雀斑的人影上。 休此刻正悠闲地喝着咖啡，目光却时不时地“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某只酒红色斑鸠。 如此滑稽的场景，让“以诺”不由得笑了起来： 从休·霍尔顿一进入城中开始，休就已经落入了他的视线之中，所做的一切小动作，他都了如指掌。 现在这样“假装不经意”的表现，在他眼中却是无比的滑稽！ “雷格讲师也真是让人羡慕呀。” “一个能力超群、资质不错的小学徒，还有一只大地骑士等级的月影斑鸠。” “区区一个刚晋升的一环巫师，运气是真的不错！” “以诺”双眼重新睁开，感慨地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巫师塔内。 他这是想起了自己刚晋升之时的艰难生活，心中难免感慨万千。 “不过，倒也不只是运气。” “一个类似阴影之仆的法术，我观察了这么久，也只看到他施展过几次，警觉的程度一点不像刚晋升。” “想来除了‘星耀之猝灭盒’外，这个法术便是他的底牌。” “除此之外还有惩驯之视，这倒是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只有三个基础结构的简单法术，玩不出多少花样。” “以诺”目光发散，喃喃自语着，手已经不自觉地虚握成拳，呆愣愣的蜜蜂四处冲撞却怎么都飞不出去。 他看着这只蜜蜂，好像看着雷格困在自己掌心，拼命蹦跶也无济于事…… 眼底闪过一丝暴虐，他手掌瞬间合拢，上一刻还是小宝贝，下一刻却化作了一团秽物。 “警惕如何，聪明又如何？” “你探查出来的，不过是我让你探查出的罢了。” “就算你知道我有问题，又能拒绝与我合作吗？不能！” “只要你吃下了我的诱饵，就别想逃过里面的毒，不知道吧，早在你开始研究巫阵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只能是我的猎物。” “哦不，连猎物都算不上，最多只算是一块主动送到我嘴里的肉！” “《妖蛆之秘密》当然珍贵，当然藏着不少好东西，但哪里是那么容易吃下去的。” 想到这，“以诺”心中难掩兴奋。 身子不由自主地以一种不符合他脸部轮廓的方式，裂开了大嘴，大笑着仿佛已经见到了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 与此同时，临时巫师塔中 雷格走到二楼，一下坐到柔软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温暖包裹住他，让他身心都放松下来。 休息片刻，他恢复了些许精力，想到了什么，忽然从怀中掏出了《妖蛆之秘密》。 轻笑一声，随手一扔，就扔到了资料堆中。 他对《妖蛆之秘密》能带来的好处当然十分期待，但前世有一句话说得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刚刚据理力争，就是为了延长研究的时间，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月，看似是为了这本书，实际上却是为了别的东西。 作为一名合格的巫师，他当然趋向于冒险，但是他何曾丢失过警惕？ 只是，他要应付的“东西”，他自认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他清晰地认知到——他自己手段不少，但终究积累太少了。 三年不到的时间，他现在所达到的成就绝对远超同辈一环巫师，但他要应对的却不是同辈巫师。 不过，雷格对此也并非毫无办法： “骑士的心性之锁……嗯，搁置了这么久，也要抓紧时间开始了。” “休在外头浪了那么久，不知道成长到什么程度了，要不要考教考教他呢？” “说起来，我好像还是他名义上的‘导师’吧……” 雷格思索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桌台，上面散落着关于“残缺巫阵”的研究成果。 他顿时笑了笑，“哦对，巫阵的进度也不能忘，毕竟这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雷格温和地笑着，似乎毫无心机。 说起来他现在这具身体其实也只有不到二十岁，加之巫术的影响，发育与衰老又来得格外缓慢。 如此一来，他脸庞还颇为稚嫩，笑起来更像是爽朗的大男孩，天真而又单纯。 只是无人可见之处，他眼底有一丝灰光炸开，无声泯灭。 其意识海中某个灰色的法术模型，在灰光泯灭之后又逐渐平息下来，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 一个月后 休一如既往地走入了巫师塔，刚一进去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表示自己的敬畏。 自从他被雷格召入别墅以来，休每日过的都是“实验被试”的生活。 其中一些画面甚至可能冲击正常人的精神，雷格大人似乎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故而每次实验都会先让他睡去。 他并不知道，雷格才没心思关心这些——让休睡去，只是为了更好地进行灵性实验。 其中种种暂且不提，这日休来到巫师塔，正是遵照着“被试”的日常。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将桌台上漂亮到让人炫目的魔药喝下，非常自觉地躺到了床上，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往日，魔药中的镇静因子会很快发挥作用，一股浓烈的疲倦感也会涌上心头。 但这次却有些不对，药效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以至于他闭眼许久也没有倦意，反而是肚子鼓鼓囊囊的，像是吞下去的魔药始终无法消化。 “怎么回事？”，休正疑惑着，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噢，你已经喝了？” 话音落下，门口也多出了一个黑发巫师，正是雷格·拉斐尔。 其话语中的含义，似乎是在告诉休——他吃错药了。 休立刻就变得紧张不安起来，一方面是担心吃掉了巫师大人的宝贵药剂，另一方面更是担心他自己的安危。 他连忙问道：“雷格大人，是我喝错了什么吗？我该怎么办？” 56、心性之锁 雷格看着神情紧张的休，忽的一笑，摇了摇头。 他缓步走到其身边，示意他坐起： “不必担心，这本来就是要给你喝的。” “你现在肚子可能会有些不舒服，这很正常。” “这本质是一瓶‘心性之锁’，但是嘛，稍稍做了一些处理，让你喝下去之后短时间内也发挥不了作用。” “现在的你对于‘心性之锁’而言，更像是……‘容器’。” 休看着雷格深邃的黑色眼睛，心头不禁一颤： “容器？” “嗯，容器……”，雷格拖长了尾音，似乎意味深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反而将话题一转道： “两个小小的实验至今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的工作也不太需要到你了。” “但是整个过程中，除了你带来的‘骑士之性’配方之外，你自己也表现出了一些独特性，你自己应该也有感觉吧？” 休本还在想刚刚的“容器”，被这么一问连忙回神过来： “是的，我看了雷格大人给我的资料，觉得可能与‘血脉’有关。” 雷格点点头，“没错，血脉呀……这一点我可没那么擅长，毕竟时间都投到魔药上去了，巫术魔药可不好制作。” 休闻言，身体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但他还是强作镇定道： “所以雷格大人是要我做好心理准备——为可能会遇到血脉学实验失败的情况？” 雷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摇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 “我在血脉学上不怎么精通，但另有一个巫师非常擅长。” “我准备把你交到他手上，你觉得如何？” 休微微一愣，紧接着脱口而出：“血脉术士？是马歇尔讲师吗？” 马歇尔也是这一届的讲师，机缘巧合之下，正是给休他们上课之人。 “没错，到时候见了马歇尔也不必太紧张，正常表现即可。” 雷格大人虽是这么说着，这种事情却是难免，休甚至还没见到马歇尔，心中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毕竟，这可是另一个巫师大人，更是接下来要拿自己做实验的巫师，且理论上来说——比雷格还早一年成就巫师，这如何让他不紧张？ 不过即便是声音都带上了颤意，休还是坚定答应道： “是，雷格大人！” …… 角斗场上 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壮硕男子，正站在肢体碎块前高举大臂，享受着观众为他齐声欢呼。 他是角斗场上闪耀的新星，以擅使长矛著称，更因为带着金色面具被人称作“金色撕裂者”。 无往不胜的战绩为他镀上了神秘色彩，更吸引人的是他骨子里的血腥与暴虐！ 他不但会杀死对手，更是会“认认真真”地将对方“撕碎”。 他是崇拜者眼中的战神，更是对手眼中的死神，意志差一点的别说搏杀了，见到他只怕就要双腿发软。 “走了，今天玩得差不多了。” 随着欢呼声渐渐平息，金色撕裂者也消失在地下长廊。 在长廊的尽头，一个打扮十分正经的老者，正恭敬地等候着他的主人。 从无法理解到坦然面对，这个老管家心思也算是经历了几番波折，到现在他已经可以淡定地接受： 他所服侍的巫师大人，暗地里其实更像是非人的嗜血野兽。 “马歇尔大人，雷格大人的回信收到了，日期就是今天。” 马歇尔取下金色面具，神情显得比较平淡，只是微微点头，内心却开始荡漾起涟漪： 他有着因纽特人马血脉，享受血脉给他带来的好处，但同时也要承担不为人知的代价。 在与同级巫师相处时表现出的温和、镇定，都是他理性刻意压制的结果，实际上源自血脉的嗜血狂暴每时每刻都在冲击着他的心智。 为了在人性与兽性之间取得平衡，他必须学习、掌握释放这些可怕冲动的方法。 这才是他会到角斗场浪费时间，做一些看起来对巫师毫无意义的事情的原因： 他一点也不喜欢血腥搏杀，甚至可以说厌恶，但这能帮助他对抗血脉的副作用，自然也就做了。 但是这并非解决之道——实际上，从他人类本质中混入1%的人马血脉，借此晋升一环巫师时，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 他必须在自身被血脉彻底侵蚀之前，掌握主动控制人马血脉的方法。 这既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晋升，也是为了保证他的性命——从一开始，他的巫师之路就是“不进则亡”，一旦停滞就是死亡。 故而，他内心始终有种急迫感，像是一直在被某种恐怖从背后注视着，一点不敢停下脚步。 即便在现在，兽性完全释放，身心都放松下来的短暂时光里，他依旧无法做到完全放松。 “雷格……说起来已经一个月了，他研究进度已经做到什么程度了呢？” “他会卡班文，上手就可以开始，天赋又那么优异，而且已经研究了很久的巫阵，在研究上很有优势。” “以诺也是，他自己就是巫阵巫师，更有十多年积累，怎么可能是我能比的。” “怎么办，我怎么这么不堪，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好的思路……” 一路上，马歇尔看似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内心实则不断在翻涌起伏，偶尔还要卷起不小的浪花。 他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境，又有了些燥燥的感觉，急迫感也越来越强。 他想到了另外两个巫师，更想到了《妖蛆之秘密》。 后者像是伸出了无形的爪子，在他心头上一下一下地挠搏，让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将之接手，立刻埋头入研究之中。 但是，他也非常清楚地知晓他自己的缺陷： 即便埋头苦干一个月，他也很有可能什么也研究不出来…… “马歇尔大人，有仆从在二楼东侧房间看见了红光。” 马歇尔眼睛一颤，看向卑微的老管家，勉强压制下情绪，说了一声：“嗯，知道了。” 他内心又是失望，又是不安——血脉学实验又失败了，这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各种负面情绪混在一起，让他不爽极了，他猛然一摇头，像是要将之甩出去，道： “直接去大厅，我到那儿去等雷格。” “是，大人。” 57、灰色脑髓 “咚，咚，咚” 马歇尔没等多久，巫师塔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连忙走过去打开门，见到的却不是雷格的信使，而是…… “以诺？” “好久不见，马歇尔讲师，不邀我进去坐？” 以诺突然亲自上门，这不由得引发了他的警惕，但转念一想又难免觉得古怪： 巫师塔可不是什么适合见面之处，没有哪个巫师乐意将自身暴露在对方掌控之中。 但以诺却亲自过来，还一副对他非常信任的模样，这是在……表明诚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马歇尔反应得很快，立刻就将之邀请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 以诺自己就是巫阵巫师，而这里也只是一处临时巫师塔，自然就没那么惧怕。 更别说，两人实力差距不小，即便是有巫师塔加持，以诺很有可能也自持性命无忧。 故而，以诺才敢亲自过来。 其中一些问题想通了，但核心却依旧成谜——以诺到底是为何而来？ 马歇尔这么想着，准备找个机会直接挑明。 谁料，以诺刚一坐下就拿出了一块灰扑扑的硬物，外形有点像是白鼠脑髓。 “这是……？”，“不妨看看？” 马歇尔将之挑起，后者刚一入手，就让他眼睛猛然瞪大。 他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一下就凑到了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对我的身体产生影响……” 马歇尔被这个小小的灰色脑髓给震惊到了——他表述非常含糊，但口中的‘影响’实际可不简单。 这意味着他的人类本质得到强化，而本与他存在冲突的人马血脉，其融合度突然提高了不少！ 外人或许无法理解其中价值，马歇尔却绝不会错过： 这东西极有可能可以帮助他容纳人马血脉，再不济也能帮助他稳定现在的状态！ 简单来说，灰色脑髓对马歇尔的意义，一点也不亚于月之酒杯对雷格的意义，甚至还犹有过之！ 马歇尔的心一下就火热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刻就注视向了以诺： “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以诺胖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小小的巫阵罢了。” “我虽然没有《妖蛆之秘密》，但蒲林的日记也在其出现之后发生了些许变化。” “运气很好，我解读出了其中含义，得到了这么一个巫阵。” “我发现这东西对我没有太大作用，但是想到对你可能有点帮助，所以我就来了。” 以诺笑眯眯的，明明是在对方主场中，却显得悠闲而随意。 与之相对应的，马歇尔心境却完全不同，一点也不像是身在主场，反而像是落入了客人的掌控之中…… 他现在一颗心绷得紧紧的，像是突然捡到了一张中了百万大奖的彩票，脑子像是缺氧一般昏呼呼的，在真正兑现之前更是紧张而又忐忑不安。 沉吟片刻，他慎重开口问道： “你想要什么？” 马歇尔知道，这东西自己肯定不可能白拿，对方一定是想要从自己这儿拿到什么。 而以诺听了，笑意越发浓郁，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马歇尔则注视着以诺，紧张不安地等待他开出条件。 这种古怪的状态下，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眼瞳之中，有一丝灰光弥漫开来…… …… 从马车上下来，休抬眼看向马歇尔巫师所在区域。 这儿没有美丽的庄园，却也有类似的一圈废弃楼房充当隔离缓冲带，中央最为宏伟高大的则是巫师塔真正所在。 “请问您是……” “雷格大人叫我来的。” “好的，这边道路有些复杂，还请您跟我来。” 跟着管家步伐，休到了巫师塔门口，却在还没走到之时，就见到大门忽然打开了。 这倒不是有人预见了他的到来，而是里头走出了一人。 这人矮矮胖胖，外形很不起眼，却让休不敢不敬： “巫师大人！” 以诺瞥了他一眼，看清楚了模样之后，神色变得饶有兴趣。 他放缓了脚步，等休再抬起头时，对视上去说道： “雷格让你来的？注意好，别弄丢了《妖蛆之秘密》，这东西可比你珍贵。” “是，感谢大人提醒。” 休连忙恭敬道谢，等到以诺离开后准备再次迈步，身子却是忽的一晃，手中紧抱住的《妖蛆之秘密》没由得落在了地上。 他心中一惊，连忙将之拾起，目光不经意瞥过，却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收不回去了。 看着封面上的文字，他心神阵阵恍惚，明明身体在不断发出警告，意志却渐渐陷于迷梦之中…… “雷格派你来的？还不进来？” 一道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中，骤然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不敢停留，连忙走到了巫师塔内，行走之时后背一阵发凉，显然早已打湿。 若不是他身体好像还有所抵抗，若不是马歇尔的声音即时出现…… 他心神只怕已经沦陷入了《妖蛆之秘密》当中！ 休不由得一阵后怕，不敢再看，连忙跟马歇尔说起了雷格的安排。 “行，事不宜迟，我们抓紧开始研究。” “你先去去二楼采样室，血液、唾液、消化液……一个不能少，去吧。” 休连忙点头上了采样室，一番操作之后，准备开始提供消化液。 但一想到此，他不由得愣住了——他现在胃囊里都是无法消化的魔药，又如何提供消化液？ 难不成……这便是“容器”的含义？ 可是这有何意义呢？ “还没准备好吗？快点，我可没时间等你！” 马歇尔催促声传来，休没时间多想，一咬牙便定了下主意。 …… “一种利用灵性推动精神力增长的药剂，甚至可以提高晋升二环的成功率……” “以诺，事成之后，你可别忘记了承诺！” 此刻，雷格正站在黑荆棘林中，旁边是熟悉的湖泊，正在月光下反射着美丽辉光。 距离上一次研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间，雷格巫阵研究的进度又提高了不少，对《妖蛆之秘密》也越发渴望。 如今，《妖蛆之秘密》又落入了他的手中，让他感到一阵心安。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有些紧张，乃至忐忑： 他早就与以诺定好了“联手杀死马歇尔”的计划，如今正是实现的时刻，叫他如何能不紧张？ 一旦真正杀死马歇尔，他将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药剂配方，《妖蛆之秘密》的使用权也将由他俩平分。 而他所要付出的，仅仅是马歇尔的实验成果以及其“完整的尸体”而已。 这是何等划算的买卖！ 雷格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弧度…… 58、猎手 “雷格，你还在担心什么，《妖蛆之秘密》不都在你手上吗？” “放心，我们俩人联手，绝不是马歇尔能抵抗的！” 以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却不见其踪影，雷格却没有几分惊异。 为了更好的合作，以诺也表示了其诚意——主动告知了雷格，他其实还拥有另一种巫术的事实。 如此一来，又有诚意又有利益，雷格自然不会拒绝“合作”。 只是…… “雷格、马歇尔……你们又如何想得到，你们自以为是猎手，对方才是猎物，实际上两个都只是我的猎物呢？” 看着视野中出现的人影，以诺不禁笑了起来，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很快，如他期待的，也如计划一样，雷格与马歇尔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两人都有“计划”，各自心怀鬼胎，冲突自然升级得非常顺利。 只见人影一闪，可怜的小学徒就被抛飞了出去，砸落在地上满身是伤。 “真是可怜啊，不过这反而是最幸运的吧……” 以诺瞥了被抛飞出去的人影，感慨了一句，想着结束之后这个小家伙也不应该浪费，同样抓来才好。 正好让休看看，他敬畏的一环巫师雷格，未来也只是一只可怜虫…… “以诺！还不出手！”，““以诺！快助我！” 战斗中的两人，同时呼唤起以诺，他却一点也不紧张。 他隔空喊了一声，同时精神力流转，操纵起了两人的幻觉。 至于雷格与马歇尔是从何时起，陷入幻觉中的…… 以诺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向二人目光中满是嘲讽。 他的计划从第一次接触马歇尔起就开始了，所谓“血脉污染者”的确是不错的血脉学研究材料，却也是“藏了毒的糖果”。 马歇尔擅长血脉学，但积累太少，灵性上的毒根本无从防备，轻易地就落入了他的掌控。 而雷格……乃以诺后来发现，光一个血脉术士不够，还需要一个传统巫师。 他这才找上了背后没有靠山，同时才刚刚晋升的雷格。 所谓的“残缺巫阵”，正是他特意为雷格定制的——只要雷格开始研究，巫术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起效。 至于研究出完整的巫阵……笑话，雷格还能研究到那个时刻？早就落入了他掌控之中！ 以诺悠哉悠哉地挥动手指，像是在弹奏无声的乐曲，又像是在编织无形的梦。 在这样一场幻梦之中，雷格与马歇尔相互搏杀，都“看得见”自己得到了以诺的帮助。 蝎子草被夷为平地，甚至连高大的荆棘木都燃起了熊熊烈火，滚滚黑烟在黑荆棘林上空流转…… 这一切落入以诺的眼中，都看得他是阵阵肉疼。 对雷格和马歇尔来说，这里是“没有他巫干扰”的黑荆棘林。 然而实际上，这里其实是他的巫师塔！ 没错，两人在幻觉的误导下，都踏入了他的巫师塔。 而且以诺的巫师塔不同于两人，可不是“临时巫师塔”，而是有了十多年积累的真正巫师塔。 别的不说，即便两人此刻有一人醒来了，以诺也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将之摁死。 再退一步，哪怕是两个人都醒了过来，他也有八成的把握杀死二人！ “然而，要只是单纯的杀死就没这么麻烦了，也不至于还要诱导他们厮杀，一个个干翻多简单啊！” “可惜我要的是，完整的活着的巫师。” “只有活着的一环巫师，才有可能满足‘祂’所需要的生命力，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以诺摇了摇头，虽然看着一楼在被不断破坏难免肉疼，却没有多加阻挠。 对他而言，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乃位于地下二层的巫阵“血肉冻结之地”。 这个一环巫术虽然经常用来冰鲜血肉，甚至在饲养嗜血桃时也有使用，但若是能完全施展开，又有固化巫阵强化，威能也绝不容小觑。 只要他能诱导二人稳步释放巫术，将其状态降低至平时八成以下…… 骤时，“血肉冻结之地”会瞬间将两人冰冻，成为他巫师之路上的血肉基石！ 一想到这，以诺神情不免变得有些激动。 他无视了一楼不断制造出来的损坏，显得十分大气： “区区一楼而已，就算整个都塌了又如何？反正是‘以诺’的，又不是我的！” 他正这么想着，神情忽然呆滞，脚下猛然一空。 “轰隆隆——” 下一刻，一楼地板再也承受不住两名巫师的巫术对轰，往地下一层塌陷了下去。 这一下就压坏了不少珍贵之物，看得他心头直叫难受。 但他却没有时间难受，这样过于剧烈的变化很容易超出幻觉自行演化的范围——他必须即时调节巫术！ “怎么回事？地面塌陷了？” “别担心，这是地下的天然溶洞，看来我们是打破了溶洞的顶部……快，加大力度，别让他逃了！” 以诺没时间犹豫，一边立刻修正起幻觉，一边言语诱导二人加大冲突。 刚刚二人看似斗得火热，实际上除了最后一下外，都只是基于“试探”的戏法轰炸。 这些试探性地戏法，虽然造成了不少破坏，消耗的力度却实在有限，有些甚至都比不过恢复。 故而，以诺即便再如何肉疼，也要引导二人进一步加大力度。 好在，尘埃弥漫帮助到了以诺，而两人也已经打出了真火。 雷格不再保留实力，一只手凝聚出魔盒，内里星光闪烁，完全打开之时竟然满满地喷出了三百颗星耀。 这已经是巫术所能达到之极限，看得以诺都难免心惊！ 而马歇尔这边稍微逊色，却也不容小觑。 金色的辉光仿佛凝聚出了人马的下半身躯体，将他衬托得无比高大威猛，一根根光矛更是闪耀发光，宛若夜空中的金色流星。 这种时候，以诺已经不能悠闲地干看着了： 他必须时刻注意巫术的动向，引导巫术威能偏移开“血肉冻结之地”所在范围。 要知道地下一楼地面来得更为坚固，甚至是用微弱魔化材料制成，却也承受不了一环巫术的直接轰击。 让他庆幸或者说兴奋的是，在这种艰难引导之中，血肉冻结巫阵也在逐渐成形…… “以诺，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到了……” “这是我在准备的巫术，快，阻止他，绝不能让他破坏我的巫术！” 又一次成功误导雷格，巫阵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与此同时，两名巫师也都肉眼可见的有了一些疲倦，相信只要再来一波大的，他就可以动手了…… 59、突破极限 这时，他眼前一亮——雷格给了他一个惊喜： “对，就是这样，一定要拦住他，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雷格听信了以诺的话，似乎下定了决心，再一翻出魔盒，里头星光闪烁，即便达到了极限也依旧不停，还在变得更为强大。 三百一，三百二……四百！ 这个极限理应只有三百的巫术，在雷格手上竟然有了四百的威能。 这可不只是数量上的改变，力量本质也绝对有所提高！ 这种突破极限的情况在巫师手上并不罕见，任何一个将现有模型吃透了的巫师，都会尝试更上一层楼。 但“星耀之猝灭盒”可不是一般的巫术，这可是公认学习难度极高的污染处理系巫术。 雷格所表现出来的天赋，让以诺不由得惊骇！ “还好没有一个人冒冒失失上，不然损失只怕会更大！” 小小魔盒中蕴藏的力量，以诺都为之心惊，马歇尔当然也不会干看着。 他同样在凝聚力量，人马气势不断提高——这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技巧，临时提高了人马血脉融合度！ “果然都是巫师，怎么可能没有一两手底牌。” “不过，都是新晋巫师，能做到这种地步也该是极限了吧……” 以诺感慨了一声，巫阵已经彻底准备完毕，只待两人再爆发一次，他就会立刻将两人一波带走……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在巫师塔内响起，冲击波过后，整个巫师塔好像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以诺同样如此，神情都木了一个瞬间…… 紧接着，他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变成了可怕的酱紫色： “该死的！是谁！” 刚刚的爆炸可不是来自两名巫师的对轰，甚至根据他们的表现——他们似乎也对来自头顶的爆发感到十分惊讶。 以诺很快反应过来，一边飞速编织着借口，一边抽空向头顶上看去。 此时此刻，巫师塔上已经破除了一个大洞，一楼本身就被毁得七七八八了，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二楼也毁了是怎么回事！ 视野在不同小生命间更换，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矮小人影。 他脸上长着雀斑，神情间还残留着一丝后怕，正是休，正是他引爆了巫师塔二楼。 “该死的小老鼠，我看你是活腻了！” “等我干掉你的导师，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浸到滚烫的铁水里！” 原来以诺精力专注在两人身上，忽略了一开始就被甩开的休，故而幻觉没对其造成影响，进而导致了现在悲催的结果。 他现在又气又恼，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之虐杀，但理智还是稳定住了他的心智。 他勉强压下怒火之后，再次专注到了两名巫师身上。 “不能再等下去了，要快点解决。” 以诺这么想着，幻觉一变，直接让两人看到了彼此已经释放出巫术的画面。 这一下宛若点燃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两名巫师，各自手上的巫术开始疯狂地倾泻威能，而他们自己的气势则衰弱了下去…… 两名愚蠢而狂妄自大的巫师，自己踩入了他布下的陷阱，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事情本应该是如此发展的，然而…… “怎么回事？” 以诺瞪大了眼睛，神情中满是难以置信。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的巫术，在其视野中飞速放大，其方向竟然不是彼此而是他以诺！ “该死的，你们已经醒了！” 以诺好歹也是十多年的巫师，反应速度自然不慢，在被两人同时针对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心思瞬息运转，果然地甩出右手化作七根血肉触手，各自朝巫术拦截过去。 这显然不够，他左手又飞快地撕碎了数张巫术卷轴，化作火焰、水球同触手一同拦截了过去。 “你们以为这就能制住我了吗？妄想！” “乖乖地做我的祭品吧！” 以诺怒吼一声，不再犹豫，彻底引爆了“血肉冻结之地”。 此刻，雷格与马歇尔力量都已经衰弱，即便没到八成以下，也都差不太多了，加之以诺也留有余地，“血肉冻结之地”只需一息就能将两人冻成冰坨。 到时候，不管是星耀还是光矛，没了巫师的控制，拦截还是躲闪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下一个眨眼，巫阵已经开启，刺骨地寒气从二层喷涌而出，地下一层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 即便此刻巫术都已经到了面前不过数米，以诺也毫不在意地咧嘴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最终胜利的那一刻。 然而……他神情却猝然一变，猛然扭头向地下二层望去——“怎么回事？！” “砰！” 还没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巫阵就像是一个被戳爆的气球一样，猛然爆炸开来！ 强大巫术、爆炸威能，一下就将以诺席卷了进去！ “马歇尔，该你上了！” 雷格大吼一声，引来了马歇尔的目光。 后者一心二用，一面关注爆炸威力，一面关注雷格手上飞速凝聚星耀的魔盒。 迅速权衡一下利弊危害，他没敢打破同盟关系，迅速闪现到了雷格面前。 他双手猛然撑开，两根光矛之间凝聚出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光壁，将爆炸余波尽数阻拦到了外面。 相较于那点血脉学的小技巧，这才是他真正藏起来的底牌。 …… 数息之后 余波散去，一切都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黑色影子从尘埃中闪现出来，快速移动到了雷格身上，乍一看像是雷格的影子。 但古怪的是，整个过程中雷格的影子并未消失…… “这是什么巫术？” 雷格思索了一下，反正已经被见着，透露出名字也不碍事，便开口道：“乌拉尔之仆” 马歇尔长“嗯”了一声，思绪飞速运转，大致理解了刚刚发生之事： 在两人准备动手之际，雷格的小学徒引爆巫师塔二楼，这既吸引了以诺的注意力，也掩藏了巫术波动。 如此一来，乌拉尔之仆便利用这个空隙，潜伏到了地下二层。 这才趁着以诺开启巫阵——这个巫阵最为脆弱的时机，一击将之引爆！ “真是巧妙的布局……”，马歇尔不由地感慨了一声。 再联系上雷格通过休送来的神秘灵性魔药，他眼中的雷格又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外衣。 这个一环巫师，明明比他还晚一年晋升，手段却层出不穷，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极限到底在哪？ 60、死了但还没死 马歇尔深深地望了雷格一眼，像是要把他这看似稚嫩的面庞牢记在心底。 接着他收回心思，看向了满地废墟。 由于巫阵爆炸，除了支撑巫师塔的地基之外，无论是地下二层还是一层都近乎于完全损毁。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无法利用的破碎之物。 不少地方还残留着浓郁的高能污染，即便是雷格要处理起来都不容易。 但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却有一个东西格外引人瞩目。 那是一截手指，不，甚至都称不上“一截”而是“半截”，整体干枯发黑，看起来毫无价值。 可偏偏就是这样“毫无价值”的“半截手指”，却在巫阵爆炸之后丝毫没有被损坏的痕迹，现在更是静静地漂浮在了空中。 从手指之中，两人都隐约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吸引，好似里面蕴含着某种东西，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好处。 马歇尔失神一息之后，摇摇头艰难地收回目光，道： “事情应该已经结束，我们可以考虑分配问题了？” “不如《妖蛆之秘密》归你，这根手指归我？我感觉它和血脉学关系非常密切……” 马歇尔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雷格眯起了眼睛。 他摇了摇头却不是拒绝，而是将目光汇聚在了废墟中一处，笑道： “只怕还没结束，至少以诺死了，我们的敌人却还没死。” 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这时，废墟之中却响起了一阵尖笑： “咯咯咯，雷格讲师目光不错，竟然看出了我还没死。” 马歇尔闻言，心中一紧，连忙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废墟之中爬出了一个极为矮小而干瘪的人影，他有着人类形态，头颅也是正常人大小，身子却是极度萎缩。 这种上大下小、比例失衡的体态，让人看着都觉得怪异。 雷格也看得皱了一下眉，才徐徐说道： “之前听说以诺杀死了一个朽木蜂巢学院的巫师，现在看来不是‘杀死’而是被‘反杀’了。” “鸠占鹊巢，大概就是如此……” 他看着这个矮小人影，脑海中大致勾勒出其躲藏在以诺胸廓中的画面，对巫师的诡异又有了更深的体会。 而面前这人也不否认，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藏得也不算浅，寻常巫师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雷格却摇了摇头道： “倒也不是发现，只是觉得你身上有些古怪，明明专精巫阵，却又表现得像是连血肉学、灵性学都精通。” “尤其这还是近几年才有的，之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 “最关键的是，我并不觉得你会那么容易死去，嗯，这才是最重要的。” 矮小人影嗤了一口气，自叹一声道：“仅仅是因为觉得‘不会那么容易死去’吗？算了，无所谓了。” 他没多纠结，反正不管雷格喊不喊破，他都是要出来的。 收回心神，“以诺”看了远方一眼，像是询问又像是呢喃： “明明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为什么会突然失败呢？” “应该是那个叫‘休’的学徒吧？我真是糊涂了，光想到你通过他来暗中调查，却没有想到那只是伪装的外衣。” “月影斑鸠……这标记如此明显，我想得到的，你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收回目光，他脸上又浮现出疑惑之色： “但是我想不明白，你和他为何能脱离‘妖精的门’之影响？是……你的灵性学研究起到了帮助？” 听到这话之时，马歇尔不禁眼帘微动，瞥了雷格一眼，后者笑而不语，似乎并不准备作答。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的确都多亏了雷格，尤其是那个小学徒口中的“心性之锁”。 正是他从小学徒身上采集到的“消化液”，才让他摆脱了以诺所言“妖精的门”的影响，这才能配合雷格完成如今计谋。 现在想来其中任意一环出现问题，如今情况都要逆转，马歇尔不由得一阵庆幸。 这时，他眼神忽然一晃，恍惚了一个瞬间又回过神。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却又感觉不明显，只是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以诺”见雷格不答，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兀自感慨道： “唉，功亏一篑，早知道就换个诱饵，找不通灵性的巫师了……” 他这么感慨着，语气中却不见几分悲凉，反而是相当平静。 雷格顿时眉毛一挑，觉察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他手中魔盒本已经平息下去，此刻又再度活跃起来，“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后悔？” “后悔？”，“以诺”嘴角一翘，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我哪有什么资格后悔？” “现在这些事情，你以为是我愿意做的？” 马歇尔见状况又开始变得古怪起来，身上辉光同样也浮现出体表，“什么意思？” “以诺”看都没看马歇尔一眼，只是盯着雷格微眯起眼睛： “《妖蛆之秘密》、还有这半截手指，可都不是我的东西。” “蜂王古斯塔夫，才是这些东西的真正拥有者，而我……不过只是他手底下一个专门负责实验的工蜂罢了。” 两人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朽木蜂巢学院也有类似“讲师、教授”一类的头衔，但更多的却是以“蜂巢之主、蜂王、头蜂、工蜂”来进行等级划分。 蜂巢之主相当于黑夜冠冕的院长，即便放在二环巫师中也是绝对的强者！ 而蜂王则更类似学系的系主任乃至副院长，其中哪怕是最弱小的，都是已经突破了一环巫师极限的存在！ 至于头蜂与工蜂，同教授与讲师一样都是一环巫师，只是强弱、程度有所区分，乃学院的中流砥柱。 “以诺”所言“古斯塔夫”既然是“蜂王”，那么即便不是二环巫师，也绝对只有一步之遥。 这种存在与雷格、马歇尔都不是同一级别的，要是到了面前，两人只怕分分钟就要被碾死，再多的手段都没用！ 话虽如此，古斯塔夫却也不可能突然就出现在这，尤其是黑沃城还处在黑夜冠冕势力范围内，距离边缘更是还差着几个领。 故而两人只是感慨此事牵扯之深，对“以诺”所言倒没有几分惧怕。 毋宁说，两人听了之后，反而变得更加兴奋！ 任意一件东西能与“蜂王”级别扯上关系，只要能排除危险，都能给只是讲师的二人带来极大的好处。 61、绝望 而接下来“以诺”的话，更是肯定了二人的想法： “《妖蛆之秘密》里头有扭曲灵性的巫阵‘妖精的门’，也有强大的一环巫术‘呼唤嗜生者’。” “更是蕴藏了一种连我都不知道的神秘效果，据说能够推动一环巫师的精神力增长。” “雷格你应该也想到了吧，当初我许诺你的精神力增长药剂，其实就是添加了那种‘东西’，只可惜我还没完全弄懂。”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所遗憾，紧接着他神情一变，朝雷格露出了狂热之色： “所以……加入我吧，雷格！” “能够抵御‘妖精的门’的效果，你的天赋一点也不比我弱！” “如果我们俩人联手，一定能够更快地破解《妖蛆之秘密》。” “当然，蜂王古斯塔夫的任务也不能忘记，只要我们能提取出手指里的精粹，我们便能见证蜂王大人的晋升！” “从一环极限到强大的二环巫师，是我们推动了这一个过程的发生，这该是何等地令人兴奋！” “神呐，我们这是在‘造神’！” 矮小人影高举起干瘪双臂，口中高呼着造神，神情中满是狂热，两人却看得身子发冷。 “以诺”前半段内容还算正常，至少“目的性很强”，很“巫师”。 但后半段可一点不像是“巫师”会说出来的，更像是某种信仰被扭曲的狂热信徒——似乎将“推动蜂王古斯塔夫的晋升”视作了“至高的使命”！ “朽木蜂巢……古斯塔夫……” 本来虚无缥缈毫无实感的词汇，在雷格与马歇尔心中忽然有了相当的分量。 即便没有直面古斯塔夫，他们也间接感受到了后者扭曲的力量…… 正在这时，两人念头同时一动，都感受到了一股巫术波动，顿时向“以诺”望去。 后者也停下了舞动与高呼，视线缓缓放平，嘴角咧到了耳根： “咯，你们也看出来了？可惜……晚了！” 它脸上肌肉蠕动了一下，右手往腹中一掏，还没等真正掏出来，一根光矛就率先向其射去。 这是马歇尔率先出手，矛头直指“以诺”头颅，要将他当场击杀。 而“以诺”朝旁侧一躲，大头躲过了光矛，身子却被其擦过，左臂连带半个身子直接就没了。 他却不见几分痛苦，脸上笑容依旧，静静地摊开了摊开了手上之物。 仔细看去，竟然是《妖蛆之秘密》！ 再一看雷格手上，早就空空如也，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幻觉，真正的《妖蛆之秘密》一直都在“以诺”腹中！ “我的巫阵……可没有那么简单，嘻嘻。” 随着书页翻飞，“以诺”的血肉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半个身子大的血窟窿很快止住了出血，表面的焦黑也自行脱落，露出了下面蠕动着的血肉与森森白骨。 更令人惊异的是——如此大的创伤，竟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完全愈合，除了地上焦块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不，怎么可能什么都未发生，“以诺”的身体也同时出现了变化： 他干瘪的躯体像是被注水了一般，飞速膨胀。 这可不只是躯体在改变，他身上的气势也飞速拔高，竟然开始给二人带来了精神上的压力！ 这一切宛若当初马歇尔遇到的污染者，但这次变化却发生在了一环巫师身上，再也不是马歇尔就能单人虐杀的大地骑士。 两人都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积蓄已久的力量丝毫不敢保留地挥洒了出来。 然而，经过之前的一番“争斗”，即便是计谋中的一环，消耗的力量也是实打实的。 到现在为止，两人精神力都已经疲倦，根本撑不起像之前一样的爆发。 三百颗星耀混合着光矛，不断冲刷向“以诺”的血肉。 但后者双臂化作触须，轻松就拦截下了大半，剩下的零星一些即便不躲不闪，血肉再生的速度也依旧超出了破坏的速度。 两人一看就明白了状况之危急，相视一眼，立刻就下了决心。 然而……“想跑？晚了！” 还不等两人真正行动，“以诺”就率先出手了。 只见他身子猛然下压，双腿犹如弹簧一般将其推起，化作血肉炮弹直冲向雷格。 雷格脸色不变，只是目光沉凝，手指连动，忙唤出了乌拉尔之仆拦在了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马歇尔则是心中一松，庆幸没被其盯上，侧过身立刻开始跑向巫师塔外。 眼见着就要跑出大坑，他纵身一跃想要跳出去，耳朵却忽然一颤。 他连忙扭头朝身后望去，登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原本冲向雷格的血肉炮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而雷格则站在一旁，有乌拉尔之仆护在面前，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砰！” 马歇尔来不及多想，被“以诺”狠狠地撞入了坑底。 尘埃四起，两道阴影在其中交织晃动，便见到一个人影被击飞了出来，正是马歇尔。 此刻他面色惨白，腹部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左臂也已经不翼而飞。 他可没有“以诺”的生命力，如果不能快速结束战斗处理伤势，即便“以诺”不再追击，他也会因为伤势恶化而死去！ 一环巫师强大是强大，也只是针对学徒而言。 即便像他一样有人马血脉加护，生命本质也依旧脆弱…… “雷格，救我！” 马歇尔向唯一的希望发出了求救，虽然在这种情况下，雷格可能早就利用机会逃了，正如刚刚的他一样…… 下一刻，“以诺”从尘埃中冲出。 他身上血肉纠缠在一起，早已没了人类形态，更像是实验失败异变出来的怪物，口中则叼着半截骨头棒。 右臂所化触须流转着寒芒，明明是血肉构成，却锐利坚韧得像是金属制品。 又一次爆发，马歇尔竭力躲闪，依旧被“以诺”追赶到了面前： “结束了，小人马！” 触须化作利刃，瞬间刺穿了马歇尔的胸膛，心脏登时被碾成碎块。 但马歇尔此刻还没死，由于人马血脉，他除了这个主心脏，在右侧靠脊柱的位置还有一颗副心脏。 这颗副心脏支撑不了他的力量，却能在数小时内维持重要器官的活力。 前提是副心脏本身没有被损毁，以及重要器官保持完好…… 这对现在的马歇尔来说，是何等的艰难！ 他看着“以诺”狰狞可怖的面容，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既是因为大脑缺血，也是因为感到了绝望！ 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62、妖精的门 “不错，原来‘妖精的门’还能这般使用。” “在浅层状态中，幻觉以及错觉可以诱导对方错误行动。” “而如果到了深层状态，就可以直接激发对方的强烈情绪，进而对其肢体产生影响。” “换而言之——如果你现在刺破了他的副心脏，他……应该真的会死吧？” “以诺”喉腔中发出咕噜声，面色狰狞地望向雷格。 雷格见到他这幅模样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都不觉得意外，黑色的眸子深邃而平静。 明明局势已经顺利逆转，小人马更是被他弄得濒死，雷格的表现却让“以诺”没由得一颤，内心深处莫名有了一丝恐惧。 “说什么呢，你还以为这是做梦呢？” “等我料理完了这个小人马，嘻嘻，下一个就是你！” 雷格却一点没被吓到，反而是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之色，问道： “下一个是我？可是刚刚怎么却转变了方向呢？”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雷格眼底闪过一丝红芒，隐约要汇聚成一轮弯月。 而“以诺”此刻却没能注意到这样的变化，他心神已经因为雷格的言语而开始动摇。 他身子微微颤抖，语气却变得更为强硬： “我害怕，笑话，真正害怕的应该是你雷格不是吗？” “待会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痛苦……” 他话还没说完，雷格就打断道：“待会？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要待会，现在有什么不可呢？” “以诺”神情退缩了一下，很快又强作镇定，甚至狞笑起来： “好，那我便满足你！” “去死！” 那根刺穿了马歇尔的触须猛然抽出，紧接着狠狠地向雷格胸膛刺去。 “扑哧！” 漆黑的触手刺穿了胸膛，里头流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更类似腐败油脂的棕褐色液体。 “啪嗒，啪嗒……” 黏稠的棕褐色液体落在地上，渗透入地面变得更为滑腻而恶心。 这不是雷格被刺穿了，相反，“以诺”刺向雷格的触手像是虚幻的影像，只是“洞穿”了雷格的胸膛。 真正被刺穿的是“以诺”，乌拉尔之仆不知何时潜伏到了他面前，掌指成刃将之捅穿。 一丝丝微弱的痛苦，从早已衰败的躯体中传来，“以诺”感到了久违的“活着的感觉”。 紧接着，这一丝美好的感觉就如泡影般消失，转而变成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恐惧。 他再也无法遏制内心，想要歇斯底里地疯叫，一个声音却让他停止了动作： “我想，你是时候也该去死了。” 话音落下，“以诺”不由得抬头望去，正好对视上了雷格通红的双眼。 那是一对沉寂的眸子，沉寂到让人害怕…… “咔啦，咔啦……” 他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崩溃……瓦解……是什么呢？ 雷格没再迟疑，伸手扭断了“以诺”的脖子。 后者倒在了他的脚边，成了一具安安静静的干瘪尸体…… 马歇尔看了看站着的雷格，又看了看倒地的“以诺”，心神一阵恍惚，宛若隔世。 明明再无巫阵影响，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真实感。 到底是“以诺”杀死了雷格，还是雷格杀死了“以诺”，事实正摆在眼前，他思绪却陷入了混乱。 主要是变化太过剧烈，又一波接着一波的不停歇，加上他此刻还未从创伤中恢复，这才导致了他久久无法回神…… …… 一片残骸之中 雷格正静静地站在尸体旁，淡淡地看着马歇尔，好似正在等待对方。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状态是何等的空虚、何等的脆弱。 刚刚击杀“以诺”的一幕看似十分轻松，实则已经将他整个人抽干。 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血肉、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痛苦地嘶吼，无比渴望一场让人放松的美梦。 这主要是因为——他低估了“妖精的门”的消耗，或称“代价”。 他虽然通过“妖精的门”，成功以更高的权限等级篡夺了巫阵的使用权，却也几乎消耗完了本就剩余不多的精神力。 这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 在“妖精的门”成功的那一刻，也就是巫阵落入他掌控之中的那一刻…… 他清晰地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通过未知的媒介，夺取了他的一部分生命力！ “生命力”…… 这听起来十分抽象，故而雷格很快就从认知中找到了更合适用来描述的词语——寿命。 这次他所损失的，感知起来大致是“三年”。 他以往在典籍中看到“消耗寿命”一词，总会嗤之以鼻： 寿命从来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且还会因环境、行为而产生动态变化，又不是某种固定的数值，何以“消耗”或者“抽取”？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真的存在某种方式，抽去玄之又玄的“寿命”。 他不懂其中原理，却也对巫师、对真理世界产生了更大的敬畏。 当然，现在摆在他面前，也是更重要的是——应对马歇尔。 马歇尔此刻状态并不好：现实中的他并未受到巨大创伤，灵性层面的影响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 但不管怎么说，马歇尔身体完好，且还保留了一分力量，并未完全耗竭。 如果他此刻突然发难，雷格不一定会被其杀死，却也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雷格相信，以他现在这种无比空虚的状态，再施展“妖精的门”一定会被抽去更高昂的代价！ 或许是五年，或许是十年，甚至更多！ 故而为了不白白折损寿命，即便他此刻空虚得要死，连踩爆“以诺”脑袋的力气都没了，他也要挺直腰板，故作淡然道： “马歇尔讲师，该醒醒了，还没回过神来吗？”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拼命地消化胃囊中的酒液： 幸好他把月之酒杯带在了身上，精神力勉强还能得到些许滋润。 要不是如此，光凭意志他还真不一定撑得下去…… 另一边，“呃，雷……雷格讲师……” 马歇尔仿若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嘴上还残留着无意义的呢喃，目光中更是还有几分迷糊。 但人马血脉不是吹的，一主一副两颗心脏很快帮助他清醒过来，缓慢从地上站起。 “结结束了吗？”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到处都是凌乱的残骸，一些和刚刚记忆相同，一些则有了改变。 其中变化最小的，无疑是从容淡定的雷格，及其脚下不再动弹的“以诺”。 他不禁又失神了一个瞬间，目光落在雷格双手之上，心中再次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正是这双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宛若普通学者的手，将可怕的怪物扭送入了宁静的死亡！ 然而……能杀死“怪物”的怎么会是“普通学者”，很有可能也是某种…… 怪物！ 63、都是我的 一想到这，马歇尔身子不由得又是一颤。 他看着雷格一脸淡定从容的模样，自己却忍不住念头纷飞，什么稀奇古怪的想象都在往外冒。 这时，雷格似乎看出了他的精神状态，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马歇尔讲师，你应该冷静。” 这番话好似往马歇尔头上浇了一壶冷水，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他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羞愧，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歉意。 不等他开口，雷格便主动道： “事情已经结束，‘以诺’已经死了，也该合击一下收获了。” “照我看，《妖蛆之秘密》与幻梦学关系更为密切，而马歇尔讲师又受伤不浅，恐怕受不起那‘半截手指’。” “不如这两件事物都归我？” “至于‘以诺’的尸体，还相当完好，一百巫石应该跑不了。” “此外，如果仔细翻找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出‘裂臂触须’和另一个疑似驯兽系巫术的资料。” “这些东西对你都有大用，且即便无用也能卖得不少，就由你拿去？” “马歇尔讲师，你觉得我这样分配如何？” 马歇尔此刻已经渐渐冷静下来，闻言不由得念头微动： 一环巫师的尸体的确可以当做魔化材料变卖，但是这并非通用的准则。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一环巫师都能“产出”魔化材料，像贾斯汀那种就不会或者说“产出较少”。 雷格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他运气好，还是能从其身上得到不少材料，尤其“以诺”应该还不止十年积累。 只可惜“以诺”并非成熟的一环巫师，没有完全魔化器官，只能“产出”一些品质参差的微弱魔化材料。 当然，若“以诺”是成熟的一环巫师，也就不会这般轻易被二人击杀。 总的来说，“以诺”的尸体价值应该在八十到一百二之间，可视情况轻微上调，运气好的情况下能冲击两百巫石。 至于那两个巫术…… 想从对方身上搜出相应资料，这不可谓不难——任谁也不会在掌握了巫术之后，还将笨重的学习用品带在身上。 如果没有详实的资料，通过对方尸体倒也不是不能还原，但这难度就…… 呵呵！ 换而言之，雷格只给他分配了大致一百巫石左右的战利品。 这倒也称不上不好，毕竟一百巫石也是三个月多的纯收入了，剔除日常开销，相当于半年到一年的积累。 他又不是雷格，没有通过魔药赚钱的手段，对这笔收入自然十分满意——这意味着他可以添置一件新的微弱魔化物品或巫术模型。 但是这一切相较于雷格给他自己分配的，又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妖蛆之秘密》里头明确有两个巫术——“妖精的门”与“呼唤嗜生者”。 从里面任挑一个出来放到红月大道，那可都是只此一家才有的宝贝巫术模型，溢价个两三倍根本不成问题。 此外，里头还有连“以诺”都没搞清楚的特殊效果——增长精神力。 这种类型的物品，价值从五十到七百不等，由于珍惜而罕见，往往还是有价无市。 如此稍微一计算，哪怕不将“半截手指”纳入参考范围，雷格的收获都远比他的来得多。 这如何不让他不爽？ 是以，当下马歇尔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但他一想到雷格的强势，又缩了缩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而雷格注意力始终在马歇尔身上，又怎么会错过这些细微举动，甚至连这般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本质越是空虚无力，表面就越是不能显露出来，甚至要让对方连试探都不敢试探。 这是雷格的想法，故而才放弃了原本公平划分的计划，选择了这种明显倾向于他自己的方案。 这种方案更能塑造一种“爷就是要拿更多，你有意见？”的强势姿态，而结果显然让人欣喜。 不过，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他也不能将马歇尔逼得太紧。 要是做得太过了，马歇尔当下肯定不敢做些什么，但事后呢？ 再怎么说，马歇尔好歹也是个一环巫师。 是以，雷格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态度稍微放软了一些，只是依旧强势： “我也知道你心中不爽，但是《妖蛆之秘密》和半截手指，也的确也比较难以划分。” “之前那种共同研究，实在是太过麻烦，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若是有了血脉学相关的结果，我会与你共享。” 马歇尔听了，面色稍微缓和，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吐槽。 这种口头契约约束力实在和没有并无太大差别，稍微找个借口，这种许诺都可以不兑现。 没看见“以诺”即便和二人签订了详细的合约，一旦牵扯到利益，不还是等同于无？ 没有法术效应的契约，根本没有含义！ 不过，雷格意图本就不止于此，这只算是态度软化的铺垫。 于是他稍微顿了顿，又继续道： “此外，‘以诺’的巫师塔虽然毁去了不少，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可用之物。” “譬如二楼只是东侧被炸，西侧还保留得相对完好，整理之后也能收获不少好东西。” “这样吧，巫师塔就交给你处理，只要你能保证将幻梦学、灵性相关的资料交予我，这儿就由你料理如何？” 听到这儿，马歇尔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这番话对他才是切切实实的利益所在，这才不是口头契约中的画饼。 而既然已经收获到了切实的利益，雷格强势的态度又有何不能接受呢？ 毕竟他才刚刚深刻体会到雷格的力量，能与之交好，他自然也不愿意交恶。 当即，马歇尔满意地点点头，而雷格同样十分满意——还好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抛出去了！ 他现在本质空虚，一点也不想呆在这，更渴望马上回巫师塔，在自己巫师塔的保护下好好睡上一觉。 对他来说，搜刮工作可不烫手吗？ 再退一步来说，他手上已经得到了不少好处，缺的只是消化的时间。 那么，为何还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此，交给马歇尔完成岂不是更好？ 至于监工，相信小学徒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何必他亲自操手？ 故而，雷格对放弃巫师塔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反而还因此变得更为轻松。 接下来，两人又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敲定细节，将四散的物品初步整理好。 之后马歇尔便开始了勤勤恳恳地搜查工作，而雷格则乘上马车，驶向了自己的巫师塔。 看着视野中越变越小最终消失的马歇尔，雷格长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蒙混过关喽……” 64、前因后果 闹市别墅区 一回到巫师塔，月影斑鸠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前来“咕咕咕”地讨要血肉。 而雷格没精力搭理斑鸠，快速打发并让它戒备一切来客之后，径直就跑到了药剂室。 除了“惩驯药剂”之外，这里只有一些微弱魔化药剂，价值在五到二十五巫石不等。 但雷格也不挑剔，他选出几个补充体力、辅助愈伤的，一一灌下之后，便来到卧室仰躺到了羊绒大床上。 “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了，我太难了……” 柔软而温暖的被褥瞬间将他包裹，熟悉的气味与布置更是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很快，满身疲倦的雷格沉沉睡去，“乌拉尔的红月之心”统帅着其他几个法术模型，在意识海中以最合适的频率缓缓震荡…… …… 三天后，雷格终于从沉眠中醒来。 他刚一睁眼，就见到了正盯着他的月影斑鸠，后者右脚正踩着一张纸条。 “第一眼见到的是斑鸠，感觉怪怪的……” 雷格摇摇头，暂时没去理会。 他缓缓坐起，感受到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而精神力虽然没有到最完美的状态，但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经此一事，他精神力似乎也有所收获，数量上没有明显增长，却比以往来得更为坚韧了。 “受到耗竭的刺激，精神力出现了损伤后增长？” “嗯，应该是的，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我应该好好总结一下收获。” 一想到这，雷格便使了个巫师之手抓来纸笔，目光稍微沉凝一会就开始在其上落字。 首先要总结的，是以诺针对他和马歇尔的阴谋，以及他们二人的反制。 根据至今为止的线索，雷格大概能够看得出来： 以诺最根本的手段在于“妖精的门”——这本质上是一个可以干扰灵性的一环巫术，复杂程度竟然可以与“星耀之猝灭盒”相媲美。 与之对应的是其效果： 在没有巫阵的情况下，“妖精的门”可以干扰灵性，从而为目标赋予幻觉，包括幻视、幻听、幻嗅等。 而如果有了巫阵，“妖精的门”则会自动成为巫阵的控制核心，其干扰灵性的能力也会变得更为强大，甚至可以直接实现杀伤的效果。 除此之外，“妖精的门”也可以对物品施展，相当于“下毒”，等到目标积累一段时间后，干扰效果也会变得更强。 以诺正是利用了最后这一点，以“研究”为诱饵，试图将二人拉入“妖精的门”创造的幻境。 然而他却错误估算了一点——雷格破解“残破巫阵”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就能将之烙印。 这也导致雷格看起来受困于幻觉，实际上从未真正被其迷惑！ 往后才有了雷格主动搁置《妖蛆之秘密》的研究，将精力转而放到了“骑士的心性之锁”药剂开发上。 后者正是使得马歇尔也能从幻境中挣脱的关键。 但因为心性之锁比不上妖精的门，在最后以诺使用巫阵之时，他没能像雷格一样从中挣脱。 “话又说回来，当时……” “若不是以诺没烙印‘妖精的门’，若不是黑色秘文还能使得‘妖精的门’更为完美，结果或许会大有所不同吧……” 雷格总结到此时，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他现在格外庆幸自己取舍得当： 一环巫师想要烙印法术模型，数量上是有限制的。 像他之前就只能烙印三个模型，分别是红月之心、惩驯之视、猝灭盒，再多的精神力就无法支撑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又有月之酒杯的辅助，他又有了空闲的精神力，可以在乌拉尔之仆与妖精的门间选择。 最终，他为了安全起见，暂时搁置了前者，这才奠定了他这次成功反杀的基础。 从根本上说，雷格掌握的黑色秘纹，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以诺的失败。 但凡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巫师，都不会像他赢得这般轻松…… “这么说他运气还真是背到了极点。” “这么多新晋巫师，偏偏就找到了我头上！” 雷格笑了笑，为自己的分析画上了一个句号。 至此，以诺与他的搏斗就总结得差不多了，下一步便是心得收获。 其实在这次经历中，他还是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 譬如说，最后击杀以诺的手段，除了以“妖精的门”作为关键之外，他还使用到了“惩驯之视”。 这得益于他习惯性地在战前提前做好准备，像月之酒杯便是如此。 当时他的状态，本来已经不足以再释放一个“惩驯之视”，但魔药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大幅度简化了击杀以诺的难度，甚至往后还推动了马歇尔下意识的让步。 若是没有“惩驯之视”，马歇尔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低姿态，指不定还要试探一二。 当然，有击杀以诺的势头再前，试探肯定不会多明显，最多就是暗中感受一下雷格的气势、法力波动之类的。 而雷格对于这一点并不担心：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环巫师精神力耗竭，法术模型肯定会出现状态不稳。 极端一点，某些根基不扎实的模型，甚至可能直接崩溃！ 而雷格却没有这方面担心，他四大法术模型全部都是完美品质，稳定性远超一般模型，甚至能反向收束住他的精神力。 故而即便马歇尔试探，也大概率感受不出什么，最终结果其实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更别说要是逼急了，他也不是不能再灌上一瓶魔药，乃至再上一次“妖精的门”！ “这么说来，我的手段相比于寻常同辈还是挺多的。” 雷格笑了笑，接着又是一阵分析，不时感慨几句。 随着时间推移，一张纸也被他写得满满当当，认知层面也算是收获颇丰。 重新又理了一遍，将重点记在心中，雷格紧接着就点燃了这张纸——上面有一些不能为人知道的东西，故而还是毁掉最好。 灰烬纷飞，他思绪也微微发散，心念一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唉，其实不该杀死‘以诺’的，他这么一死很多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65、蝎子槐木之芯 随着“以诺”的死亡，首先被掩藏下去的就是“鸠占鹊巢”之事： 其中如何实现的暂且不论，“以诺”背后可是站着一个超出一环巫师层面的蜂王古斯塔夫！ 这个层面的人物已经可以算是朽木蜂巢学院的高层，其行动是被其默许，还是蕴涵了学院高层意志，雷格不得而知。 这涉及到了两大组织高层间的博弈，雷格暂时还接触不到，故而他也没多细想。 但关乎《妖蛆之秘密》、半截手指的事就不一样了。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得到——“以诺”谋求他和马歇尔，绝对与半截手指有关，但是其中存在何等关系呢？ 一方面： “以诺”曾提及“手指中的精粹”，这是否与之相关？ 能不能理解为“要提取其中精粹，需要至少两个活的一环巫师，其中一个还必须是血脉术士”？ 如果能，雷格又该如何“如法炮制”？ 另一方面： 若是真的提取成功，又能如何？帮助一环巫师突破二环的巫师锁？ 如果真是这样，那“半截手指”绝对是雷格身上，除了黑色秘文之外最为珍贵之物。 任何一个一环巫师，尤其是寻求突破的那些尖端存在，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拿走”这件物品！ 乃至二环巫师都很有可能对之产生兴趣！ 在这个过程，强大的巫师们可不会在乎他的感受。 “啧，这东西有点烫手，是个麻烦呀！” 雷格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毕竟除了他自己知道此事之外…… 马歇尔也知晓此事！ “真是让人头疼，若是马歇尔出卖消息，我恐怕会陷入麻烦之中。” 一想到这儿，雷格不禁有些后悔——或许当初没救下马歇尔，而是将他和以诺一同杀死才是最好？ 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雷格知道这其实不太可行，光凭他一个人可成不了事。 “那么……现在再去将他杀死呢？” 雷格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个想法，但他也不至于立刻行动。 最糟糕的情况下，马歇尔替他引来了巨大的麻烦，但他也并非束手无策： 他隶属于药学系，通过乌里亚这层关系，完全可以接触到类似更高层面的强大巫师。 雷格到时候把东西一送，麻烦基本上就和他没关系了。 反而是马歇尔，还需要担心惹恼雷格，进而遭到他的报复。 这种状况他能想到，马歇尔当然也能想到，后者甚至还要考虑解释半截手指的由来，乃至杀死以诺之事。 这种状况下，马歇尔不一定能讨得好，反而可能惹火烧身，也就不会轻举妄动。 这么一想，雷格紧绷起来的心弦，又稍微放松了一点。 ——总的来说，泄密的风险是客观存在的，但只要他的力量能威慑住马歇尔，后者也不至于主动告密。 “还是自己强大才是关键啊！” 雷格感慨了一声，对成长为成熟的一环巫师又有了更强烈的渴望。 他对于自己未来的成长，其实也有了大致的方向： 一方面，以月之酒杯推动精神力进一步增长，这肯定是基础中的基础。 不论是塑造完全魔化器官，成为成熟的一环巫师，还是为晋升二环做准备，这都是不可避免的积累。 另一方面，雷格也准备开始加速静谧低语的材料收集工作。 要知道静谧低语有五种比较难收集的材料，距离他得到配方到现在，他却连其中任何一种都未曾拥有。 别说拥有了，连摸都没摸过，这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 这是接下来的两个重要成长方向，重点关注比较基础性的东西，在实力增长方面就会有所欠缺。 故而雷格还有第三个方向——《妖蛆之秘密》。 雷格不禁低头，将手一翻就拿出了这本神秘的暗红色皮质书。 “其实如果‘以诺’没死，从他口中敲出《妖蛆之秘密》的资料，肯定会更为容易。” “只可惜只有击杀他才是最为稳妥的，当时的我根本承受不了他再反抗，也没能力将之约束。” “如此一来就苦了现在，唉……” 雷格叹了一口气，手指在皮制封面上摩挲： “‘妖精的门’核心巫术模型已经完全掌握，这点不必担心，但我还欠缺了巫阵知识……” “‘呼唤嗜生者’……咦？回想起来，以诺似乎也并未使用过这个巫术？” “这是蜂王古斯塔夫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他一边翻开《妖蛆之秘密》，一边思索着未来研究的一些问题。 实际上，他现在对这本书的研究还相当浅显： 说到底雷格研究它才两个月，还只有第一个月拿到的是真品，后一个月干脆就是“以诺”虚构的幻觉。 这种情况下，《妖蛆之秘密》对雷格而言，自然还存在颇多未知之处。 “没事，这些问题随着研究深入，都会一一破解的，倒是不着急回答……”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雷格才刚放松下来，还不准备把自己绷得太紧。 丰硕的战果让他“痛苦并快乐着”，他还想在战后收获中多享受上一会…… 但月影斑鸠似乎不太明白他的心思，开始变得有些躁动，烦躁地动了动爪子： “咕，咕——” 雷格顿时看向它笑了笑，将妖书重新收好，安抚了几下斑鸠，开始翻看起它带来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非常熟悉，是休的。 休仔细地将这三天的工作汇总到了这张纸条上，因而某种程度上算是“工作汇报”： 首先，“以诺”的巫师塔已经整理完毕。 理论上来说，这些整理出来的，除了约定的一部分外全部属于马歇尔。 但后者坚持要分出三成给雷格，故而统计的任务就落到了休的头上。 这些物品大多是一些微弱魔化材料，从最低劣的到品质较好的都有，林林总总也有四十左右巫石的价值。 这只比雷格做讲师一月的收入稍微高一点，但也算得上一笔意外之喜。 尤其是马歇尔主动传递的善意，让雷格更为满意。 其次，雷格一直关注的“狼背上的香料商会”有了最新动态——车队预计将会在明天抵达黑沃城。 修整三日之后，狼背商会将展开为期半年的商品展览会。 最重要的是，本次展览会上会出现他心心念念的材料——蝎子槐木之芯，静谧低语五种材料之一！ 雷格看到这条信息，即便材料还未落入手中，脸上都不禁泛起笑意。 狼背上的香料商会，是黑夜冠冕学院周围比较活跃的商会之一。 他们往往如同名字一样总在“狼背上”，故而足迹会路过各个地域，通过他们能见到一些本地罕见的材料。 雷格从到达黑沃城起，一直就在打探药剂材料相关的消息，如今总算要如愿以偿了！ 66、魔化材料 雷格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让他顿时僵住了： “对了，差点给忘了！” “蝎子槐木之芯是低等魔化材料，价格怎么都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还是从商队购买。” 巫师所用之材料也好、物品也好，常称之为“魔化”或者“高能”。 其中，根据“魔化程度”或者“高能等级”又有诸多细分。 在巫师学徒等级，最常见的自然是“微弱魔化”，包括微弱魔化材料、微弱魔化物品，同时以符文为主的微型巫阵也属此类。 像雷格曾使用过的“贪视戒指”，还有花八十巫石买到的“监察巫阵”，都是这一等级。 再往上便是对应巫师等级的完全魔化材料，其中又有中低高等之分。 对雷格这种一环巫师，乃至二环巫师来说，“低等魔化”都是最为常见的。 至少雷格至今为止，甚至都没听说过谁有中等魔化物品，甚至连“半截手指”都算不上。 如果要说的话，可能也只有神秘的黑色秘纹，超出了低等魔化的范畴…… 总的来说，低等魔化材料才能真正对应上雷格现在的位格。 像静谧低语这种效果极强的药剂，根本不可能由微弱魔化材料构成。 当然，材料等级的提高也意味着，开销同样会迈入一个新的境界…… “如此一来，我的巫石……还够吗？” 雷格思绪飞转，开始盘算起自己的积蓄： 在巫师学院中，讲师收入加上惩驯药剂，抵过开销后勉强能实现盈余。 但到了黑沃城后，讲师收入这块没了，只有惩驯药剂能通过“以诺”售卖到学院，收入不抵开销。 之前一年的积蓄，不但没有变多，反而在不断变少…… “这么想来，我的巫石好像有点……悬呐？” 他不敢细想，连忙窜到了自己的小金库，一打开： 好家伙！就剩三颗巫石了，孤零零的，连箱子底部都填不满！ 他顿时苦笑一声，“我这还是一环巫师吗？怕是连休都比我富有吧！” 其实雷格落到如今“凄惨下场”倒也正常： 任何一个巫师都需要时间成长，不只是战斗层面，营收层面也是如此。 像刚晋升的一环巫师，谁不是头几年得过苦巴巴的日子，靠着微薄的讲师收入度日。 只有等到各项研究出结果了，又或者副业技能提升上去了，才能逐渐开辟财路。 雷格能在头一年就以惩驯药剂获得不菲收入，实际已经是非常难得。 收入不敌开销，实在是因为他花钱方面太多了，黑色秘纹、实验研究，乃至为战斗储备的常用药剂、物品。 这一个个的可不得消耗巫石？ 他能烙印下四个法术模型，的确多亏了黑色秘纹，但这玩意同样也是个吞金兽呀！ 还有“骑士的心性之锁”，这药剂研究又不是凭空出来的，花个数百颗巫石都还只是小数！ 不过，堂堂一环巫师，闹到兜里只剩下三颗巫石，说出去都让人好笑。 这当然也和雷格不怎么打理财务也有关系，毕竟他身上的药剂卖出去还是值不少巫石的…… “有了宏图大志，却困在了钱一字上，唉……” 雷格叹了一口气，深感自身之贫穷。 “槐木之芯的价值，正常在一百到三百巫石间波动。” “既然是商队就应该会卖得稍微贵些，应该是两百颗上下，甚至可能接近三百。” “这么大一笔开销，单纯靠马歇尔分出来的三成显然不够，我需要考虑其他的方法。” 他思索着，除了考虑采购槐木之芯之外，也考虑到了未来三大计划上的消耗。 即便他回巫师学院，重新捡起讲师收入，也很有可能依旧无法覆盖开销，故而他需要开辟新的财路。 “骑士的心性之锁，本来是想当做底牌之一的，现在看来或许做独门药剂售卖会更好？” 雷格心念浮动，不管如何，他接下来都计划要返回黑夜学院。 这里终究距离学院太远，一些赚钱的手段、想法都不好施展，也遇不到一些好的营生机会。 再加上灵性研究告一段落，这儿对他的吸引大大降低，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 综合种种考虑，雷格准备结束这段外出之旅，踏上返程的道路。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见一见马歇尔，地点是…… 菲洛尔家族别墅 …… 雷格目标的别墅，明明由菲洛尔家选址建造，却出乎意料没在繁华的城市中心，反而坐落在了城北一幽静之处。 人工水渠环绕，平日宁静非常、十分怡人，这日却少见的热闹起来。 在庄园门口，大管家凝重地走到马车门旁，没让仆人出手，而是亲自揭开了车门。 院子里的小姐、少爷对此都觉得少见，频频侧目，想要看看里头坐着什么样的达官贵人。 里头走出来的，却只是一个学者打扮的年轻人。 “或许是从王都来的？” 他们这般想着，觉得也只有摩多王都来的大学者，似乎才值得管家如此慎重对待。 但是……王都大学者又怎么会如此年轻？ 他们觉得青年身上满是神秘的味道，只能目送他由大管家领进了别墅。 别看他们也收到了菲洛尔的酒宴邀请，一个个身着华丽。 实际上距离城内真正的“上流社会”还差得太远，连“门”都进不去。 对他们来说，如果有朝一日能像今天这名青年一样，被大管家亲自领进别墅，那绝对会是人生最光彩的时刻！ …… 入了别墅，大管家想要将雷格直接领到二楼大厅。 雷格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准备自己在一楼先逛逛。 他过来本也有放松的打算，自然更偏好一楼轻松随意的氛围。 大管家还欲再劝，但雷格哪里不知道二楼大厅的真正状况？ 这酒宴看似精致华丽，实际上只是菲洛尔家族的遮羞布，或称“最后的荣光”。 这日往后，家族大量的收入都要被马歇尔截取，更是要不断为他提供血脉学实验材料。 如果说在以诺死亡之前，菲洛尔家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即便已经十分强盛都远未触顶。 那么现在，没了家族培养出的巫师庇护，他们便是外来巫师眼中待宰的羔羊。 当然，这一切从真·以诺死亡起就已经注定，现在只是雷格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他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懒得花费精力： “这事情也不轻松，还要花精力打理世俗事务。” “还是我更好，白拿一份分成，它不香吗？” 67、春宵 雷格感慨一声，离开大管家，谢绝了一些目光闪烁、主动凑过来的大家小姐。 稍微踱步几下，他便来到了远离正门之处，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也大多变成了疑惑，不再具有极强的目的性。 这般状态让他更为放松，时而从餐车旁走过，吃些怡人的点心，时而看看菲洛尔家族的积累。 还别说，雷格好歹曾经也是贵族之子，也能看出点名堂。 譬如，菲洛尔家族的装潢，看似素朴，实际上还是有些暴发户的意味。 浓厚历史感的物件，相互之间没能很好搭配，反而显得支零破碎，露出了菲洛尔试图掩藏的血腥痕迹。 “菲洛尔现在……应该处于完成了原始血腥积累，但转型还尚未完成的阶段。” “若是再给个十年百年，在黑沃城站稳脚跟，也是个不小的地方权贵，身世干净又高高在上。” “可惜喽……” 雷格感慨一声，抿了一口庄园特产白葡萄酒，气味清爽，酒香浓郁，回味深长。 10%的酒精含量，若他还是学徒肯定不敢多尝，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轻松代谢。 他正享受之时，有人忽然在他后头喊了一声“雷格”。 雷格顿时眉毛一挑，转过身来，正见到了马歇尔。 “你怎么下来了，楼上的人怕不是又要胡思乱想。” 马歇尔一笑，摇摇头：“怎么会，他们哪敢。” 雷格同样笑了起来，而后便不再说话，等待马歇尔说明情况。 而马歇尔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有二指厚度的牛皮袋，并一张黄稿纸。 “牛皮袋里面是我们约定好要交给你的资料。” “你知道的，学徒们总是会无耻地窃取知识，所以才没直接交给他。” “另外，巫师塔的情况，你的学徒也应该说了吧，这里是物品清单，若是不放心可以清点一下。” 雷格点点头，“有劳了”，将黄稿纸一并放入牛皮袋，收入怀中。 巫师袍里头的口袋没那么大，好在衣服材质颇有弹性，也能勉强放下。 “我倒是没那么担心我的学徒，阅读记忆只是小事，只要不试图抄录、传播也无大碍……” 两人没多辩论，关于知识有价、控制知识传播，以及相关问题，不同巫师总会有不同看法。 话题一转，马歇尔将面色摆正，说起了菲洛尔： “雷格讲师，你应该清楚现在的状况，我和菲洛尔正在敲定合约……” 马歇尔将合约的情况大致给雷格说了一遍。 原来摩多王国与黑夜冠冕学院，早就签订了互不干扰协定。 根据协定要求，黑夜学院应该约束自身成员，不能在无正当理由情况下对隶属摩多王国的人员、组织实施任何不当行为。 关于这一点，雷格其实早就有所耳闻，毕竟这也是学院内的各种“活体实验材料”价格高昂的原因之一。 而具体落实到马歇尔身上，就是如果他试图奴役菲洛尔家族，王都方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么说来，真正头疼的其实是马歇尔？雷格之前判断有误？ 雷格听到这儿，却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颇有深意： “‘无正当理由’才‘不能’，你应该早就找到了‘正当理由’吧？” 马歇尔颇有默契地与他对视一眼： “当然，根据‘人员交流’细则，以诺控制菲洛尔家族就是正当理由，王都无权干涉。” “而参考‘所有权交换’规定，只要以诺将所有权交给我，那我控制菲洛尔便也就有了正当理由。” “再加上学院是强势一方，王都又怎么敢来深究？” 两人相识一笑，雷格当然不会去问“以诺已经死了，还如何交换？”的问题。 人都已经死了，他生前说过什么、签过什么，不还是活人一张口、一只手的事？ “看来你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我才在巫师塔呆了三日，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 “嘿嘿，今天酒宴应该就能定下来了，只是到时候……” 马歇尔眼珠一转： “我们不是认识贾斯汀嘛，到时候把资料往他那儿一递，事情就成了。” 雷格嗯嗯两声，忽然脑海中念头一动，说道： “对了，正好提醒了我，我已经准备好返回学院。” “如果这事情你办得快的话，我说不定还能替你带回去。” 马歇尔微微一愣，但很快又释然，没怎么多嘴就道： “行，那这事就更简单了，明早如何，明早我遣人送到你庄园门口。” 雷格眉头微皱，正要说些什么，马歇尔却打断了他，朝身旁投去了几个眼神。 “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也不急着今天出发吧？” “距离日落也不远了，这里能提供的不多，偏偏“各种类型的”都有，不如好好睡上一晚再走？” 雷格不禁随其目光望去，的确如其所言，各种类型都有： 刚刚成年还一脸青涩的、初嫁给人刚尝滋味的，连风韵成熟的贵妇都有不少。 一个个本还疑惑他的身份，见到马歇尔与他对话之后，就什么都不疑惑了，全都变成“上了再说”。 他苦笑一声，倒是没有拒绝： “那今晚可就有的忙了。” 马歇尔顿时涩笑一下，“对嘛，那我就上去了，注意别玩得太疯，别遗落了资料。” 接下来，马歇尔上去继续忽悠菲洛尔家族，将所需资料准备齐全，而雷格则一夜无眠。 毕竟是巫师，尤其雷格身体素质又已经接近大骑士，酣战一夜也非难事。 …… 次日清晨 庄园植株凝出几点雨露，在晨曦阳光下闪闪发光。 别墅区已经变得空旷无人，又回到了往日的幽静，只是偶尔有仆人垫脚走过，生怕惊扰主人的美梦。 马歇尔从顶层房间出来，合上大门掩盖住里头带着血色的春光。 他先是挥散鼻尖味道，而后循着另一股靡靡之气，找到了一处隐蔽房间。 打开一看，同样春色满屋，并未让人惊讶。 他嘴角微微勾起，随意提起一个女子，身上浮现出辉光便凑近闻去。 紧接着，他眉头一皱，将白嫩嫩的躯体弃若糟粕，又捡起了另一人。 一轮下来，他并未得到想到之物，只得叹了一口气： “果然做了处理……” “到底也是对血脉学有几分了解的巫师，没那么容易留下疏漏。” “都已经变得那般恐怖了，为何还要如此谨慎，真是不给人留下活路……” 马歇尔呢喃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此刻，他若是透过窗户望去，或许还能在晨曦下发现那辆渐渐驶远的马车，以及雷格脸上的似笑非笑…… 68、回归学院 一个月之后…… “非常感谢。” “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正常’地录入资料罢了，对吧？” 理事馆管理员办公室内，雷格与贾斯汀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雷格正准备转身离去，贾斯汀忽然眼神一动，说道： “对了，距离我们晋升也差不多两年时间了。” “你在高能污染处理技术方面……掌握得如何了？” 雷格闻言，眉毛一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巫师塔。 他可记得——他在学院的巫师塔二楼，还有一处高能污染堆要处理。 外出这么久，他当然不会干坐着，也早早地就吩咐薇薇安准备相应材料，也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了…… “掌握得嘛，你也知道这技术难度挺高的，而且耗材也不容易准备……” 贾斯汀神情平缓，十分理解： “也对，正常情况下，没个三五年也成不了事，行，那就下一次……” 他话还没说完，雷格却话锋一转道： “所以，你准备好耗材了吗？一个污染处理池成本可不低。” 贾斯汀微微一愣，见雷格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你掌握了？好家伙！” “耗材还不简单，采购一番就好了，你等着，我准备好了就联系你！” 雷格答应下来，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一出了理事馆，他就写好了纸条，由月影斑鸠抓牢就往黑沃城方向飞去。 接下来，他每年都能从马歇尔处分润到菲洛尔家族三成的上贡，根据当年情况大概在七十到一百五之间波动。 这笔收入其实只是小头，真正有价值的还在马歇尔手中，但后者同样也会消耗大量精力。 雷格拿得不算多，但胜在轻松！ 相同的精力他要是投入到其他方向，总营收要超过菲洛尔能提供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故而，他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 越过“祭祀光菇培育基地-2号”，雷格站到了一处大门前。 这里已经被摘去了原本的标识，换上了“药学系-雷格·拉斐尔”的门牌。 看着许久未见的基地，雷格不禁恍惚了一下。 外出一年，他精神力有了不小的增长，意识海中法术模型也由三个变成了四个。 这还不是关键，更关键的是——“妖精的门”效果稀有而强大，若是配合巫阵，同级巫师甚至可以轻易击杀。 要知道他当时对抗“以诺”可是精神力耗竭的状态，若是巅峰状态的话…… 连成熟的一环巫师，他都有信心斗一斗！ 退一步来说，即便没有巫阵，“妖精的门”与“惩驯之视”结合，也绝非普通一环巫师能抵抗！ 实力层面有了显著提升，唯一让他发愁的也只是资金缺乏，由此不得不放缓凝聚魔化器官的步伐…… 但一年时间能实现如此成就，不可谓不难得，又何必太过苛求自己？ 是以，雷格很快回过神来，宛若回家一般放松地走入了基地。 基地的仆从都是熟悉的老面孔，毕竟泽雅已经由他收服，自然不会再无意识地坑害他的财产。 这时，他目光忽然一顿，却汇聚在了一张阳光的圆脸上，正是薇薇安。 他思绪转动之下，意识海中一个法术模型也随之亮起了淡淡的灰光。 薇薇安似乎感受到了某种“触动”，像是无形的触肢在她心头细细拨挠。 她先是失神片刻，兀的又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声： “雷格大人！” 雷格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没有急着解释，只是默默地思考起了薇薇安的处理方案。 薇薇安现在还只是巫师学徒，一年间又尝试了两次晋升，均以失败告终。 他对此本还没什么思路，但一当面见到她，有了感触之下，立刻就有了思路。 “或许，晋升失败和薇薇安的血脉有关，这才是关键的着手点……” 雷格心中暗道一句，没急着验证想法，牢记到心底之后，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高能污染上： “薇薇安，一年不见，药剂售卖工作处理得不错，污染处理材料准备得如何了？” 薇薇安闻言面色一正，连忙严肃地掏出了一张清单。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雷格要求她准备的材料，其中一大半已经打了钩，只剩下了一小半还需准备。 “雷格大人，上面没有准备的材料，一些是因为价格太高昂，大人提供的巫石不够，还有一些则是比较特殊，若是由我准备可能触发危险。” “若伤到我自己还只是小事，破坏了大人的准备才叫麻烦，所以才暂时搁置了。” 雷格扫了一眼清单，心中已然有数： “可以，接下来的这些我来弄就好，你最近也辛苦了。” “正好我在污染处理方面又有了些许新的体会，所需要的材料刚好一并弄了。” 两人交流之际，雷格已经悄然进入了巫师塔。 空气中充沛的红月能量粒子，随时可以动用的守卫巫阵，熟悉的地方让雷格不由得一阵心安。 “虽然只是巫师塔，却也有家的味道……” 雷格感慨了一声，将一瓶惩驯之视外加心性之锁当做奖励，送给了薇薇安。 后者懂事地离去，将这儿空间留给了雷格。 后者抚摸起落了灰尘的资料，思绪渐渐发散…… …… 二个月后，恩凯特小屋 门口处走进来一位大胡子巫师，他目标非常明确，一眼就盯上了“雷格的药剂铺”。 那儿正坐着一位漂亮的圆脸学徒，正是薇薇安。 让他惊异的是：在薇薇安身后稍远处，还站着一名黑发黑瞳的巫师——雷格。 此刻，雷格虽然不是一直在关注店铺，却也时不时地投去目光。 罗伯特顿时心念一动，便悄然收回目光往药剂铺走去。 他先是在琳琅满目的药剂间扫视而过，其中学徒等级的药剂品质不高，却有两瓶低等魔化药剂十分瞩目。 瓶身由白兰水晶打造，能够有效减缓能量粒子溢散，延长魔化药剂时效，同时保证药剂品质。 “老规矩，两瓶惩驯药剂，再加上……” 罗伯特过来可不是找茬的，虽然他之前曾冒犯过雷格，但两人间隙已经由“月影斑鸠”抹去。 现在的他是药剂铺的常客，时常购买“惩驯药剂”给他助手使用——这能够有效减少亲自动手的次数，省下不少的时间。 这次，他见到雷格出现在店铺，小心思转动之下，准备多照顾些对方的生意，也是为了拉近关系。 要知道雷格这一年多来售出的高品质药剂，可是赢得了不少同级巫师的好感，与之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69、再见乌利亚 这么一想，罗伯特都变得大方了不少。 他连价格都没问，就豪迈地指了指新品种的魔药： “再加上一瓶这种新的。” 反正是照顾对方生意，就当尝尝鲜！ 而薇薇安一听，顿时露出了见到肥羊般的笑容，声音都多了几分甜美： “好的，现在提货吗？一共二百五十巫石。” 五十……二百五十？！ 罗伯特正要掏出巫石，听了总价之后却不由得一愣。 紧接着，他掩藏不住惊疑，脱口而出道： “怎么会这么贵？” “一瓶惩驯药剂才五十，你这一瓶……要一百五？！” 罗伯特不是刚晋升的巫师，也有不少赚钱门道，像月影斑鸠就是他的生意之一。 但一只成熟的月影斑鸠，市场价也就在一百上下，而这一瓶就抵得上一只半斑鸠，这…… 天知道培养一只月影斑鸠得花费多少心血，而调制一瓶药剂又得花多少！ 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后悔，即便是准备给雷格示好，也依旧觉得有些太贵了。 这时，雷格忽然上前，笑眯眯道： “怎么了……哦，原来是罗伯特讲师。” “你是小铺的熟客，这样……我们可以给出一定的优惠。” “一瓶‘心性之锁’只需一百三即可，一共二百三，你看可以吗？” 罗伯特看着雷格一脸亲和的笑容，青涩面庞上就差写上“童叟无欺”了。 如此一来，他心里还是难免肉疼，表面上却不能露怯，只得佯装不在乎道： “不用不用，雷格讲师实在要的话，那就一百三吧。” 紧接着，罗伯特就在薇薇安兴奋的神情中结了账，带着心底的苦涩转身离去。 等越过一个转角，确认雷格见不到了，他神情才放缓，变得一脸苦巴巴的。 他看着小小一瓶魔药，还没自己巴掌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其实，最让他感慨的并非魔药价格，毕竟稍微贵了一点，他也不是买不起。 真正让他难以释怀的还是雷格： 一年多前就拿出了“惩驯药剂”，品质出乎意料的好，从正常价四十，一路溢价到了五十，最近还有上涨的趋势。 而如今又拿出了另一瓶售价一百五十的“心性之锁”，他可不认为这会是虚标价格。 要是如此，雷格小铺的招牌只怕都要被愤怒的巫师砸了，但现在……他耳中可是能听见，雷格这股风越刮越响！ “雷格的药学天赋真就如此之强？难怪乌利亚当初会庇护他。” “幸好啊，幸好早就修缮好了关系……” 罗伯特背影消失在大道末端，声音也渐渐隐没于风中。 实际上，他只是看到了雷格的冰山一角，哪里猜得透真正的原因…… …… 罗伯特这里感慨万千，雷格这边却喜笑颜开。 正如前者猜测的那样，‘心性之锁’作为灵性学巫术魔药，小众却的确有刚需市场，雷格才敢卖如此高昂的价格。 但高昂价值、小众市场，在帮助雷格轻松赚钱、提高效率的同时，也降低了总出货量以及总体收入—— 整月能卖出去的，那叫做一个屈指可数！ 如此一来，罗伯特这一瓶就相当于几天的收入，几句话的功夫就赚下了，也算个小惊喜。 雷格笑容渐渐缓和，又叮嘱了薇薇安几句，才抬步往二楼“篝火晚会”走去。 走到一半，路过一个藤蔓围出的窗口，雷格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咕咕声。 撇开装饰性的绿植，正对视上了月影斑鸠。 只见它高鸣一声，将抓住的一根木棍送到雷格手中，便飞出了视野。 “这是……” 木棍入手表面柔软，像是裹了一层毛皮，内里却坚韧难以弯折。 若是仔细嗅闻，还可以闻及一股辛辣的刺激味道。 这种材料具有一定毒性，经过适当调和之后可以释放毒性油脂包裹的治疗因子，从而制成促使血肉修复的药剂，常被当地人用来治疗痈、疖、瘤等疾病。 这便是蝎子槐木之芯，静谧低语药剂的五大材料之一，也是雷格凑到的第一种。 他手刚一拿到槐木之芯，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凑够了所需的二百六十巫石，路途上又耗去了不少时间，总算是尘埃落定落到了手中。 东西一到手，他立刻就有一种满足的踏实感。 不过，这还只是今天的第一个，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甚至能见到第二个乃至第三个！ 雷格心念浮动，顿时抬头向一个方向望去： “上次向乌利亚打听了三种材料，本来还只是希望得到相关消息。” “没想到不仅是消息，乌利亚直接就拿到了其中的两种。” “若是能将这两者都拿到手，距离药剂的完整配方就只还差两种了！” 雷格思索着，心头火热，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至于为何他只向乌利亚打听了三种，还余下两种并未询问，主要是因为： 其一、对余下两种，雷根自己就隐隐有些思路，正如蝎子槐木之芯，故而不必打扰教授。 其二，他出于种种考虑，并不想让教授得知“静谧低语”的存在，这才将之拆分了出来。 不管如何，教授这边有他期待的材料，他可一点不想怠慢！ 脚下生风，雷格很快找到了包厢坐下。 对面坐着一位满头白发、一脸严肃的老者，正是乌利亚教授。 早在学徒时期，雷格就通过材料采集任务了解到了乌利亚，但真正接触其实还是因为罗伯特。 之后，在成功晋升后，雷格也获得了更多的渠道，对其了解由此也变得更为深入。 譬如，乌利亚早在三十年前就成了教授，放在一众教授之中也是资历最深的那一批。 也就在六大系“药学系”中才会任职教授，但凡改换十二小系里头去，做个系主任都未尝不可。 至于如此资历为何不任职“副主任”，那就是乌利亚自己的意愿了，其中考量雷格也不得而知。 雷格只知道，乌利亚既然愿意释放善意，他也乐得多贴近几分这强大的老教授。 至少在可见的未来中，他距离乌利亚所在位格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还有颇多需要仰仗对方之处。 回过神来，乌利亚教授开口了：“过去一段时间，你进步不少呀。” 他右手一晃，多出了一瓶灰色的魔药，正是“心性之锁”。 “独特的幻梦学魔药，专注灵性领域，帮助维持住灵性的稳定……非常奇妙的效果。” 70、委托 乌利亚口中说着赞叹之词，同时目光闪烁。 雷格连忙谦虚几句，注意力却有一部分分到了乌利亚眼睛上。 他之前还看不出来，现在却能发现： 教授瞳孔周围的那圈金环，其实并非完全固定，而是能以某种频率振动…… 这便是一环巫术“金瓶魔眼”将器官完全魔化后的效果，代表着乌利亚正处于雷格向往的位格。 雷格念头起伏，没有妨碍到他与乌利亚的交流，稍微交谈了一会之后，两人切入正题。 “我之前的信里头也说了，你曾托我打听的三种材料，其中已经有两种到了我手中。” “非但如此，另一种我也已经有了线索，只是暂时还未获得罢了。” “不妨看看，这是你想要的吗？” 乌利亚一边说着，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种材料，外加一叠资料。 其中一袋豆子，还有一颗植物地下块茎，带着浓郁的能量粒子，都属于五者之一，正是雷格期待的。 而剩下的那一个，则是一种矿石，名为“碎羽”。 这并非他所需要的，却是“雷鸣晶石”的伴生矿石之一，可以说知道了碎羽矿的产地，得到五者之一的“雷鸣晶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此一来，一天时间内雷格便见到了五个所需材料中的三个，剩下两个中还有一个已经有了线索。 这如何让他不兴奋？ 但心头火热一阵之后，雷格又很快冷静下来。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他自然不会不懂…… 目光从材料上挪开，他又对视向乌利亚道： “两种材料，附加一条线索，这一定也费了您不少精力。” “不知道教授有什么需要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见雷格十分识趣，态度也让人满意，严肃的老教授面色也不禁稍微缓和：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正好有一处需要你帮助的地方。” “哦？教授请说。” 出乎意料的是，乌利亚并未继续说下去，反而是突然站起来望向远处： “言语不尽，不如随我一同前去看看？” 雷格目光沉凝一刻，同样站了起来： “那就麻烦乌利亚教授了。” …… 黑夜学院大门处 两名长袍巫师各自别着药学系徽章，正一个稍前一个稍后往门外走去。 在前面带路的自然是乌利亚，而紧跟在后头的则是雷格，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着： “教授，不知道您需要帮助的地方，主要是在哪一个方面？” “若是提前了解一下，我也能心中有数。” 乌利亚教授还在想着什么，被雷格这么一问，才“嗯”了一声，不经意回道： “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你在准备的材料，除了一些药剂所需之外，还发现你在采购污染处理池相关的物件。” “故而你最近应该在为污染处理池做准备吧？” 雷格心念一动，回道： “的确如此，且材料都已经准备好，污染处理池也已经开工建设。” “莫非，教授所需与之相关？” 乌利亚结束了心中思考，定神望了雷格一眼： “的确和污染有关。” “毕竟除了大部分人都知晓的魔药之外……你在污染处理方面也有不小的才能吧？” 乌利亚目光深邃，仿若已经将雷格看穿。 而雷格表面上微微一惊，实则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若是连这点东西都探查不出来，那乌利亚的信息渠道未免也太过闭塞。 故而乌利亚知道他在污染处理方面的本事，这才算是正常。 “只是不知知晓到了何种程度……” “只是知道我能建设污染处理池？还是通过我在材料方面的改进，逆推出了我在污染处理领域已经颇有深度？” “既然找到了我，那便应该是后者。” 雷格念头飞转，很快就分析出了乌利亚言语背后代表的东西。 他佯装“惊讶”，“尴尬”地笑了笑： “仅仅是在上面花了些时间，才刚刚入门而已，还称不上有多精通。” 乌利亚则眼睛微微一眯，语气意味深长道： “是嘛……”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谦虚，有天赋不是一件坏事。” 老教授的这番表现，让雷格不禁更加确信： 乌利亚的确知道他在污染处理方面有些不凡，但还不知道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星耀之猝灭盒”，甚至已经将之烙印。 如果真知道后者的话，绝不会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至于原因，雷格也不难推测： 他至今只在黑沃城展示过超越极限的“猝灭盒”，在黑夜学院内公开使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如此一来，即便手段强如教授，能通过材料逆推出他的能力都实属难得，再深入的自然也是未知。 心中有了把握，雷格便越发镇定，当然表面上的“尴尬”之色肯定不减反增。 他正要再补充几句，以完善自己“被看穿了”的形象，目光却忽然一滞。 与此同时，教授也顿足下来，开口道：“好了，我们到了，就是这儿。” 两人面前是一滩由黑石隔离带围成的小型沼泽，上面“漂浮”着一些木质建筑。 在这些泥泽上的建筑之间，隐约可见来来往往的仆从，大多脚上都套有巨大的鞋套，一个个宛若两脚鸭。 这里显然是一处实验基地，但雷格却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毋庸置疑——这是一处独属于乌利亚的，非大众化实验基地。 “这里是……？” “这是我的印斯茅斯小型研究基地。” “‘小型’研究基地”，雷格呢喃着这个词语，情绪有些难名： 毕竟眼前一片偌大的沼泽，足有四个常规足球场大，可“小”不到哪儿去…… “嗯，印斯茅斯蕴藏了太多秘密，以至于我未来还准备修建大型研究基地。” “或许如果有能力的话，我会将印斯茅斯大沼泽划入我的专属试验区。” 雷格哑然片刻，暂时还无法理解“专属试验区”的概念，对他而言，试验区就是巫师塔旁边那小小的几亩地…… 感慨了一番老教授的豪迈，雷格回过神来，不禁问道： “教授，你口中的‘印斯茅斯’是？” 71、印斯茅斯大沼泽 乌利亚朝南面指了指，道： “你应该知道黑夜冠冕势力范围吧，大致呈现三角形。” “东南面是我们的老对头‘朽木蜂巢’，北面的‘苍白王冠’和我们关系也不怎么好。”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东北面的那个角其实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学院将之称作‘北东大沼泽’，而我将之称为‘印斯茅斯大沼泽’。” 雷格恍然点头，又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称呼，想来应该有所渊源？” 乌利亚当即“嗯”了一声，一边再次开始迈步，一边带着回忆的语气说道： “我第一次去大沼泽时还没成教授，是为了到当地进行‘生态调查’。” “那时一个委托五百巫石，对我来说价值不菲。” “到了大沼泽，我的第一站便是‘印斯茅斯小镇’，那也是大沼泽与我结缘的地方。” “实际上，委托只有三个月，但我足足在那儿呆了三年，只为揭开印斯茅斯的神秘面纱。” “可我越是深入调查，就越是觉得大沼泽无处不透露着诡谲的味道。” “古怪的印斯茅斯居民、半人半蛙的深潜者、形似黄金但本质不同的怪异产物……” “这对巫师无疑存在极强的吸引力，只可惜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儿，往后因事务繁忙就只能偶尔去去了。” 雷格紧跟着乌利亚的脚步，一脚踩在湿滑软烂的淤泥里面，仿佛同样到了神秘的印斯茅斯。 他念头起伏，好奇心被勾起，正准备探听一下印斯茅斯小镇的情况，感知却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于是他心念一动，手中便多出了一个小巧的魔盒。 乌利亚一眼就瞥见了魔盒，少见地笑了一下： “星耀之猝灭盒，果然，果然！” “这门巫术难度颇高，即便是擅长处理污染的技术员也不一定掌握，没想到你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 雷格摸摸脑袋，“当时觉得要是不成就算了，没想一下就……” “没想到一下就成了，哈哈，你这样可是会引来嫉妒的。” 乌利亚的笑声出乎意料地爽朗，笑罢又很快回到了严肃的状态。 雷格跟着回归正经，向四周环顾一周道： “对了教授，这处基地为何污染如此明显？” “我的巫师塔也有高能污染，但就集中在一处，这里却是……无处不在？而且浓度方面也是一点也不低。” “这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此刻，雷格意识海中的“猝灭盒”法术模型，正不断嗡鸣，从各个角度提醒着他污染源所在。 但如此频繁且全面的提醒却代表着——这儿到处就是污染，甚至可以说他们就处于污染之中！ “你也感受到了吧，这正是印斯茅斯吸引我的地方之一。” “我捕获了大沼泽中一个深潜者部族，他们刚到来之时还没有任何异样，但不过半年时间这儿就变成了这样。” “我可以确信，用来隔离他们的隔离箱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我深知那片区域的污染是何等严重，对之报以十二分警惕，根本不可能出现疏漏。” “但高能污染偏偏就影响了这片区域，通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 乌利亚面色凝重，雷格也受其影响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因为沼泽环境，声音被软烂淤泥给吸去了，周围显得颇为安静，内里更是透露着一股让人凉飕飕的感觉。 雷格深知这并非错觉——过高浓度的高能污染环绕在人体四周，的确可能对感官产生干扰。 现在高能污染的浓度，显然已经超出了人体承受范围，甚至连一环巫师都会受到影响。 他暂且有猝灭盒庇护，但教授…… 雷格瞥了乌利亚教授一眼，后者似乎什么防备措施都未准备，让他不禁惊疑： “难道说……器官魔化之后，巫师便可以自行抵抗高能污染？” “不对啊，若是如此，之前怎么会从未听说过？” “轰隆隆——！” 正当雷格思索之际，天空中忽然炸响了一声雷鸣。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从天而降，抬头望去： 天空中正对应这片区域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闪烁蓝光的云层！ “教授好手段，原来早就布下了污染净化塔！” 降雨现象如此之明显，雷格怎么可能还想不起来——这正是污染净化塔的效果。 不同于常见的污染处理池，净化塔一般用于处理大型、低浓度的高能污染，对这种大片区域式污染尤为有效。 而污染处理池体量较小，更适合巫师塔相对狭小的空间，也能处理更高浓度的高能污染。 当然，这里“高、低、大、小”之分都是相对的，且即便是“低浓度”也只是对巫师而言，普通人类身体肯定无法承受。 原本印斯茅斯基地的污染浓度接近“低浓度”，已经可以对巫师产生影响，若是长期接触更是可以杀死普通人类。 但在净化塔效果开启之后，绵绵细雨便沉降了空气中的污染粒子，使其落到软烂的沼泽地。 与此同时，细雨中携带的分解颗粒则开始处理污染粒子，效果虽然缓慢却足以将之压制到地下更深处。 如此一来，整片基地的环境都为之一净！ 这种状态下，雷格手中的猝灭盒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看到了吧，这便是实验基地的‘污染-洁净’小循环。” “每隔三个小时净化塔就会启动一次，将污染完全压制下去，该过程一共持续一个小时。” “一小时之后，雨量将逐渐降低，最后一个小时则是完全不会有污染处理。” “这样的循环往复的变化，能够形成前后的‘自身对照’，也属于我实验的一部分。” 对于乌利亚大胆的实验思路，雷格不由得惊叹一声。 同时，他还隐约从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不由得看了仆从们一眼，发问道： “教授，既然存在污染循环，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仆从难免会受到伤害吧？” “他们毕竟大多只有骑士等级，身体肯定来不及修复……还是说这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乌利亚则摇了摇头，指向其中一个仆从胸口： “仆从并非实验对象，那样消耗量太大了，不划算。” “待会你可以观察一下，我其实有给他们准备便携式污染处理器。” “效果不会多好，但延长使用寿命却是足够了。” 雷格不禁赞同地点点头，望向乌利亚的目光中还闪过一丝敬佩。 “到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72、被污染的净化塔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总算是看出来： 乌利亚其实同他一样，都在污染处理领域有着不浅的造诣！ 甚至说，他之前称赞雷格选择“星耀之猝灭盒”，很有可能也是出于“见到了同道中人”之感。 各种污染处理领域的设备，包括相关实验思路在内，并非来自某个神秘的污染处理大师，而是来自乌利亚！ 这也可以解释——乌利亚为何敢在还未成就教授之前，就孤身前往遍地污染的北东大沼泽。 “没想到，乌利亚教授与自己竟有颇多相同之处……” “想来他肯定已经烙印了‘星耀之猝灭盒’，说是要我的帮助，实际上……只是想要指点后辈？” “很有可能，毕竟他这么厉害，哪里还用得上我……” 雷格正念头发散，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轰鸣： “砰！” 他不由得转头望去，在众多输水管网络之中，一眼就见到了燃起熊熊烈火的净化塔。 “爆……爆炸了？” 雷格呆愣了一个瞬间，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向乌利亚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后者严肃的神情不变，先是注视着净化塔烧了一会，后才望向雷格道： “雷格，这其实就是我来找你帮忙之处。” “原本实验基地有五座净化塔，现在只剩下了四座……三座。” “我既需要寻找它们爆炸的原因，以即时进行修正与处理。” “同时又要临时增加净化塔，或者其他类似污染处理器的数量，以减少本就岌岌可危的净化塔之负荷。” “此外，一些其他的实验不能拖延，还需要我分神处理。” “故而，我需要你的帮助。” 雷格至此终于恍然，思索了一刻之后，朝乌利亚点了点头： 他答应下来，一方面是为了凑齐静谧低语的材料，好尽快凝聚完全魔化器官。 到时候不止实力飞涨，魔化器官甚至还能反哺精神力的成长！ 另一方面，他也考虑到了乌利亚本身就是一个污染处理领域的专家，能从其身上学得颇多。 如此一来，又能收获材料，又能学习知识，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偶尔波动的高能污染，乃至两堆净化塔爆炸后留下的污染堆，足以令寻常巫师头疼…… 但对他来说，何其轻松！ 一想到这，雷格不禁嘴角一翘，甚至想要立刻开始。 但也就是这时，他巫师长袍内兜中忽然有一个物件跳了跳。 雷格眼帘微微一抬，感受着物件大小形状，心中随之泛起了嘀咕： “《妖蛆之秘密》……怎么突然起了这种变化？” …… 与此同时，隔离石室之中 十三只半人半蛙的怪物，正静静地簇拥在一个体格更大，喉咙处隐约变得半透明的长者身边。 祂是深潜者种群中的“喉祈者”。 在一些小的分支之中，祂能享有族长一样的地位，放到巫师中也有近乎一环的位格。 祂本和自己部族的十三只普通深潜者一样，低头闭眼，在黑暗中保留力量。 祂们耐心地蛰伏着，等待与强大的巫师敌人搏杀的时机。 这时，祂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紧接着，浑浊的黄色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混乱，体内污秽的力量也开始兀自流转起来。 祂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冰冷的心智像是燃起了一丝火苗。 许久之后，祂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重新回到了蛰伏不动的状态。 祂并没有解决心智中的古怪变化，只是默默忍受着。 谁也不知道火苗是如何产生的，会在什么时候消失，若是一直持续下去，又该发生什么变化…… …… 三个月后 雷格站在印斯茅斯实验基地中央，举目望去尽是软烂的淤泥地。 在一片空旷之中，四个由储水罐、输水管网络围成的净化塔，高耸而令人瞩目。 所有的仆从、杂役都被提前要求待在建筑内，故而此刻只有雷格还在外边。 他手上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魔盒，上面由秘银刻满了神秘的纹路。 只见他深呼吸一口气，精神力便探入了魔盒之中，宛若摁下了某种开关，瞬间开启了贪婪的魔盒。 能量粒子迅速往魔盒内汇聚，却没有不断积累，反而是由符文转化成了一种波动。 随着波动扩散开来，四个净化塔也发出了微弱的荧光，共同投向雷格所在。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他将魔盒往空中一抛，那些藏在建筑中观察着外边的仆从、杂役们顿时瞪大了眼睛。 巴掌大小的魔盒，本身没有太大变化，又重新落回到了黑发巫师手中。 但其头顶之上，却已经出现了一个无比庞大的魔盒投影。 其盒内可见光芒闪烁，赫然是一个体积放大了百倍不止的星耀之猝灭盒！ “巫阵终于成功了……” 雷格看着头顶上的魔盒，久久绷着的一颗心放松下来。 自从答应了乌利亚之后，他大部分精力就都放到了实验基地这边。 一开始还只是替其处理高能污染堆，并重新建设新的净化塔。 而后随着两人的深入合作，爆炸原因也呈现在二人面前——净化塔也遭受了污染。 虽然不知污染是如何穿透隔离层的，但解决方法却也不难：增加一个处理污染的装置即可。 如此一来，四个净化塔就都额外安装上了一个微型巫阵。 这一个微型巫阵主体由阵法系设计院完成，构思则主要来自“星耀之猝灭盒”，称作微缩般的猝灭盒也不为过。 至此为止，雷格已经完成了乌利亚的委托，但他还不满意： “若是微型巫阵也遭受污染，又如何处理？光凭净化塔可不够！” 于是，在有乌利亚撑腰的情况下，雷格变得格外“财大气粗”，直接就要上一环巫阵！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与阵法系配合之下，终于诞生出了这个以猝灭盒为基础的巫阵——“四星猝灭盒”。 而他现在手上所拿的，正是这个巫阵的控制中心。 他把玩着秘银魔盒，看着不断释放星耀修复净化塔的猝灭盒投影，心中颇为满意。 三个月的时间，他不但从乌利亚身上学到了颇多，也因为与设计院的合作而进一步消化了从“以诺”处获得的巫阵资料。 本来他对巫阵没有太过深入的研究，但现在已然可以自行布置下“妖精的门”乃至“四星猝灭盒”，而无需技术人员帮助！ 这当然比不上他在药学领域的成就，但也略去了不少麻烦，尤其省下了一大笔巫石！ 至于现在——只要等乌利亚过来，完成巫阵的交付工作，他便能得到心心念念许久的材料。 73、失控 “三种已经准备好，一个已经有了线索，即便还有一个没有踪迹，也应该不会有多难吧？” “说不定再隔上一段时间就能凑齐！” 雷格这么思索着，神情放松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他正准备停下巫阵静等乌利亚过来，胸口处却忽感一阵炙热。 伸手一摸，皮质书籍正热得有些发烫，让他不由得眉头紧蹙起来： “《妖蛆之秘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最近频频出现这些异动？” “难不成印斯茅斯大沼泽与《妖蛆之秘密》也存在关系？” 雷格正疑惑之际，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而疯狂的鸣叫。 这阵鸣叫声出现得极为古怪，像是直接在脑中响起，让雷格面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 与此同时 仆从们受到管事的学徒指令，开始从建筑中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之前呆在建筑里，那是为了防止仆从因测试失败而受伤。 现在巫阵既然已经成功了，自然便要恢复正常工作。 指令下达，他们便一个个重新套好滑稽的鸭蹼鞋套，根据其工作职责在不同区域间穿梭起来。 偶尔两个距离中央比较近的，能近距离见到黑发巫师。 其中一人胆子比较小，只想要低头闷声走过，而另一个人则胆子稍大，偷偷瞄上了一眼。 没窥到黑发巫师的面容，却见到了他的胸膛，有红光闪烁只是看上一眼都令人心惊。 他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而另一名同伴却忍不住好奇嘀咕了起来： “看到什么，还有你说巫师大人为何要一直站在隔离室上？” 作为这片区域搬运工一般的仆从，他自然知道这儿建筑的位置以及基本职能划分。 像黑发巫师所站的地方，有别于其他地方是一处可以落脚的石台。 但他们其实见到过，石台下方其实是一处更为庞大的隔离石室。 若是有需要，此处基地的真正主人会将隔离石室从地下呼唤升起，偶尔还会从其中抓出一两只半人半蛙的怪物。 等到真正主人离去之后，隔离石室又会自行沉降到烂泥之中，只漏出一方“石制地面”。 这些信息胆子大的同伴自然也晓得，思索一番低声猜测道： “说不定……巫师大人正在观察里头的怪物？” “是嘛，我怎么觉得……” “嘘——！” 话还没说完，他就像是害怕再讨论下去便会被听见一样，嘘了一声将对方打断。 一方面，他的确是害怕被巫师大人听见——他们可没资格背后议论巫师。 一两句也就罢了，说多了真有可能触怒大人…… 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刚刚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巫师大人正在颤抖……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思想，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这时，脚下却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是错觉吧”，他这么想着，目光却与同伴对视在了一起，眼中都有惊异。 “不是错觉，是真的在震动！” 他压制着声音惊呼起来，像是在告知同伴，又像是在警告自己。 同时，他思绪也在止不住地往刚刚画面上联想。 明明没有见到巫师大人的脸，记忆中的视野却莫名上抬…… 见到的却是一个面如青蛙的怪物！ 他面色顿时一白，明明知道这只是自己错误的想象，两脚却还是不禁发软，一下就跌坐在了烂泥之中。 另一名同伴也有些害怕，但只是害怕地震，明显没他这么失态，连忙凑过来就要将之扶起。 正在这时，脚下震动忽然变大。 下一刻，他们所在区域瞬间抬高，远远看去——隔离石室竟然在没有巫师操控的情况下突出了地面！ “怎么回事！”，两人都是一惊，连思绪混乱的那一个也迅速回过神来。 再往四周看去，距离地面已经有了不下十米，让他们一阵犹豫，不知该不该跳下去。 “砰！唔呱！唔呱——！” 随着一道破碎声响起，背后忽然响起了诡异的蛙鸣。 蛙鸣入了两人耳中，像是一个无形的锥子刺入了脑海，将其思绪搅得无比混乱。 与此同时，两人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往声源处望去。 半人半蛙的形象顿时映入眼帘，明明之前也曾远远地瞥见过，没有造成明显影响，这次却格外不同。 目视着到深潜者的两人，心智一瞬间就濒临崩溃。 他们恐惧地嘶吼起来，嗓子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喉祈者身上的诡异力量，将两人拖入了可怕的无声之境。 而雷格自然也在其中，或者说——他才是无声之境的主要攻击对象！ …… 地面颤抖，石台涌现，厚重的隔离石室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以喉祈者为首，一众深潜者陆陆续续从中跳了出来，集结在了雷格面前。 而雷格此刻则有些惊异不定，疑惑乌利亚口中“绝无疏漏的隔离室”怎么会如此脆弱，还莫名突出了地面。 但一看见对方混乱的目光，心中便有了一股触动。 失控的深潜者、发烫的《妖蛆之秘密》，乃至无人自动的隔离石室……似乎都穿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妖蛆之秘密》是如何产生这种影响的，但也隐约猜到了它才是根源所在。 “在‘以诺’手中就没发生类似状况，偏偏到了我手里就引来祸从天降。” “我该是有多倒霉！” 雷格虽然这么感慨，但其实他也不知道“以诺”是否遇到过类似事情。 毕竟在完全了解之前，他就已经将“以诺”击杀了。 但不管怎么说，飞来横祸已经摆在面前，再如何想，他都得立刻应对。 念头流转，雷格望着深潜者的目光渐渐变冷。 受喉祈者干扰而变得混乱的思绪，迅速在四个完美法术模型的全力运转之中稳定下来。 思维太过混乱会导致本就有缺陷的法术模型崩溃，但反过来——完美状态的法术模型，其自身之稳定自然也能帮助到思维。 借此作用，雷格顺利稳定下了核心意识。 但要以如此状态对抗一环巫师等级的怪物，尤其要时刻分心稳定意识，难免会有些风险太高。 故而雷格接着又掏出了一瓶心性之锁，咕噜噜就灌入了肚子。 巫术魔药的力量瞬间在体内流转，在意识与诡异蛙鸣之间形成了一层柔韧的屏障。 后者被多次削弱后，再也无法影响到雷格，雷格身体不断的颤抖也很快镇定下来。 他其实一直都有能力平息下蛙鸣对自己的影响，至此才真正行动，只是为了引出蛙鸣的根源。 现在深潜者主动出现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等待了。 一想到这，雷格不禁抬手，猝灭盒凭空凝聚，内里有光芒闪烁…… 74、聚合体 另一边 喉祈者见自己手段无效，目光中的疯狂却不减反增，连带着后头的深潜者鸣叫声也变得更为混乱。 黏腻恶心皮肤更是隐约变得半透明化，宛若带着白浊汁水的胶质。 紧接着，这些半透明的胶质中开始有黄绿色脓汁出现，迅速涨大形成了一个个脓疱。 喉祈者撑起身体，猛然蛙鸣一声，通体像一个大鼓一般发生了共振。 脓疱瞬间破裂，黄绿色毒汁如同箭矢一般向四周射去。 其中绝大多数都调换方向冲向了雷格，却也有少部分被尚且活着的两人吸引了过去。 这些脓汁箭矢充斥着污染的力量，若是真打在了二人身上，只怕瞬间就要变成一滩烂泥。 而雷格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在利用星耀拦截箭矢的同时，也分出了少量打向二人。 “别待在这，给我滚远点！” 两人一下就从石室上被打落下来，也躲过了箭矢的攻击。 骑士的身体素质让他们只是摔断了骨头，却保留下了性命。 同时，强烈的痛楚刺入意识，外加距离已经拉远，他们由此也从疯狂中清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二人，回忆起刚刚经历，额头上都是冷汗直冒，有劫后余生之感。 “感谢巫师大人！” 顾不上疼痛，他们跪拜感谢了几声，都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忙就拖拽着受伤的身躯往远处逃去。 相信这段记忆，足以让他们铭记上一辈子。 而雷格对他们二人的举动倒是没怎么关注： 对他而言，只是救下了两个小小的实验材料罢了——第一时间目视异变而崩溃之人，还是有那么几分研究的价值。 但真正主要的，还是应对喉祈者。 这一波对冲只是试探，仅仅为了明确猝灭盒对喉祈者的作用。 现在雷格既然已经看出了有效，且效果还出于意料的不错，便不再犹豫。 手上微微一用力，猝灭盒便完全开放，三百颗星耀瞬间淹没了喉祈者的攻击。 与此同时，雷格目光中有巫术光泽闪烁，准备许久的惩驯之视倾斜而出。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老实些吧！” 刚刚只是试探，好似喉祈者已经将雷格压制，现在雷格一全力出手，局面立刻就反转了过来。 惩驯之视搅动了对方心中的恐惧，混乱的目光也难掩怯懦之色。 这一下便反应在了脓汁箭矢上，后者势头与数量立刻就弱了下去，更加难以对抗骤然变强的星耀。 瞬息之间，数量庞大的星耀就一窝蜂涌到了喉祈者面前，覆盖住了其全身。 “给我进来！” 雷格将手中猝灭盒往前一送，变作比喉祈者稍大，星耀随即将之紧紧拽起送入了盒中。 盒子猛然盖上，无声之境彻底被隔绝在了里头，再也影响不到外面。 连接近一环巫师的喉祈者都是如此，还剩下的十三只深潜者，更是仅有大地骑士等级，自然再如何蹦跶也无济于事。 只是一息不到的功夫，雷格便已经彻底将深潜者镇压！ “好手段！”，这时，雷格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他顿时心中一动，收敛了部分惩驯之视的力量，远远望去，乌利亚正从基地外往这儿走来。 雷格扶着猝灭盒，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脸色却又一变。 他连忙看向猝灭盒，而后者则剧烈晃动了一下。 还没等雷格有所反应，强烈的污染就从中爆炸开来，一下就撑破了猝灭盒，而雷格也被逼得连忙闪躲。 等停下之后，目光再一扫视过去，原处只剩下一滩半透明没有形态的胶质。 “唔咕噜噜！” “异变进一步加深了……” 雷格呢喃着，明显感受到了更为浓烈的混乱气息，污染也凭空加深了几分。 而胶质旁边的深潜者们，则像是受到了某种诱惑一般，睁着一对青蛙眼，就疯狂地冲了上去。 但刚一接触，祂们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唔呱——！” 仔细看上一眼，可以见到从胶质之中伸出了滑腻的触手。 祂正紧紧抓住了普通深潜者，并迅速将之吞入体内。 十三只黄绿色的深潜者被快速消化，石台上瞬间为之一空。 胶质的生命力由此得到强化，顿时立了起来，逐渐又有了半人半蛙的形态。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形态来得格外模糊，像是打上了马赛克，同时后背上还伸出了诸多触手。 “深潜者都融到了一起吗？现在已经不是寻常一环巫师能对抗的了……” 雷格面色凝重，自言自语着，已然看出来对方气势经此一变又拔高了不少，甚至和全胜状态的“以诺”说不定都能拼上一拼。 但他却不显多少慌张，反而还分心想了一会： “若是教授的话，应该可以轻松解决吧……” 收回心神，雷格看着目标自己的变异深潜者，或者“深潜者聚合体”，凝重的神色却忽的一松。 他与其耗了这么久，却迟迟不将之击杀，还任凭对方聚合，自然不是毫无原由的。 一方面，这可是乌利亚的财产，没取得同意就将之击杀，那可是不尊重他老人家。 另一方面，他也有心看看深潜者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化，若是来得奇异，说不定能像当初的“重瓣嗜血桃”一样，给教授送上惊喜。 而现在惊喜已经成熟，自然不能再任凭祂闹腾！ “教授可以，但我又何尝不可呢？” 雷格心念一定，精神力便操纵起了魔盒——对应巫阵的那个魔盒。 天空中始终保持静止的大型猝灭盒，终于动了起来，大放光明，接近一环巫术极限两倍的星耀随即朝其扑去…… 两名骑士仆从感受到了身后冲击，不敢再回头去看。 但他们脑海中却也能够想象到，手中掌控着巫阵的黑发巫师是何等的可怕。 实际上也是如此，能够随意将他们击杀的怪物，对爆发主场优势的巫师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一息之后，冲击平复。 两人视野却猛然一黑，竟被金色手掌给重新抓向了隔离石室旁。 此刻，乌利亚已经走到了石壁下。 …… “乌利亚教授。” 雷格见到乌利亚跳上石台，心中微微一紧，表面上却镇定地行了一礼。 而乌利亚点头一下，没多关注雷格，立刻就将目光放到了空中猝灭盒上。 他的目光颇有穿透性，像是能直接看见其中的变异深潜者…… “这是是怎么回事？” 75、暗流涌动 乌利亚像是在询问雷格，实际上却只是自言自语。 还没等雷格开口解释，他就兀自将两名骑士抓到了自己身边。 仔细揣摩一番后，他又将目光转回到了空中的猝灭盒上，“雷格，将祂放出来。” “教授，深潜者已经出现了异变，请务必小心。” 雷格提醒了一句，旋转一下魔盒，巫阵渐渐平息下来，而猝灭盒的影像自然也开始虚化…… “砰！” 还没等猝灭盒彻底消失，里头的深潜者聚合体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若是没有巫阵的帮助，即便是雷格要控制住这么一个怪物，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但乌利亚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就淡定地抛出了一袋粉末。 粉末落在聚合体身上，顿时迸发出绿色的荧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大，变成了一颗颗拇指大小的植物种子。 “唔呱！” 聚合体痛苦地咆哮了一声，开始疯狂地抖动起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根根半透明的微型触手也卷起了植物种子，像是要和吞噬普通深潜者一样将之吞噬…… 但乌利亚的手段，又哪里是那般好吃下的？ 只见种子毫无抵抗地被拖入了其胶质身体深处，却丝毫没有被腐蚀的痕迹，反而光芒还越变越亮。 很快，雷格耳边就隐约听见了一声轻微炸鸣——“啪！” 这一声还只是征兆，紧接着就是啪啪声不断响起，一颗颗种子飞速破壳疯涨起来。 它们一端长出了坚韧的黄褐色枝干，另一端则是乳白色的根系。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娇弱，但聚合体强大的消化能力却硬是对其毫无办法。 这一刻，雷格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做的一个实验： 往半透明培养基中，接种上一个无名真菌菌种，不过三天时间真菌网络就遍布了整个培养基。 在真菌贪婪的吸食之下，培养基也由此变得干瘪发黄…… 眼前之景竟有几分类似——乌利亚抛出的未知植物在聚合体内疯狂地生长，形成了凌乱难名的根系网。 它们贪婪地榨取着聚合体的营养，引得后者阵阵痛苦咆哮，最终却只能看着自己身体渐渐无力、衰弱…… 雷格目光沉凝，思考着乌利亚若是将这种手段用在了他的身上，他是否有方法应对。 与此同时，咆哮声也逐渐消停，聚合体变成了一个长满植物的胶质球，再也难以动弹。 下一刻，雷格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心中一紧，神情反而变得“轻松”，道： “终于给控制住了。” “巫阵负荷对我还是太大，时时刻刻都要担心事情会不会突然失控。”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教授。” 他对视上教授感慨着，佯装“终于放松下来”，而乌利亚则没什么反应，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雷格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弦依旧绷着，准备随时应对来自乌利亚的试探。 毕竟，深潜者变异总是有原由的，而这原由正在他的怀中。 原本他还没那么在意，但现在《妖蛆之秘密》展示出了更多的价值，自然也让不想将之暴露…… 雷格正思索着，乌利亚同样也没闲着。 他手段频出，各种一环巫术在雷格面前一一闪现，看得雷格阵阵心惊。 其中，只有小部分属于完全掌握的水平，超出极限的更是不多，但也足以让雷根感慨乌利亚的底蕴。 而后者在此探查过程中，面色变化不定，最终凝作了一抹沉思。 乌利亚虽然用了不少手段，但短时间内还是没能发现，深潜者到底是因何而变异。 “是因为其固有的本质，就像无法理解的污染一样，还是因为……” “与变异同时出现的雷格？” 乌利亚心念一动，精神力平息下来，转身看向雷格： “雷格讲师，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妨与我说说？” 他表情平和，语气还带着几分随意，像是随口问问。 雷格却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对方是药学系教授，哪怕不用法术，想要施展一些小手段却也是容易得很，实在值得警惕！ 他心弦顿时绷得更紧，神色却不敢表现出异样： “好的，教授事情是这样的……” 雷格思绪飞转，正要说出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心神却忽的恍惚了一下。 他不知怎么的，竟略过了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几分不对。” 雷格心中大惊，神情却不敢有所变化，一边竭力稳定住思绪，一边迅速展开探查。 精神力飞速探查之下，他在自己体内察觉到了一股甜腻气息。 这显然不是法术，而是某种药物产生的，且与寻常吐真剂不同，并不针对灵性。 如此一来，它产生的效果便绕开了心性之锁的保护，直接作用在了他的意识上。 到了这个时候，雷格怎么会不知道： 他出售“药剂-心性之锁”的举动，虽然给他带来了大量收入，却也给他带来了一定的风险。 他本以为在出售版的心性之锁中暗下手脚，使其无法防备自己的攻击即可，却没想到还是有漏洞被人利用了。 乌利亚利用的方式是他没有想到的，但也的确难以避免。 好在，他也不是没了心性之锁就束手无策了…… 雷格心念一动，意识海中的猝灭盒法术模型运转，手中也有能量粒子凝聚。 他一手托着猝灭盒，同时将话语又重新绕了回来： “或许是我已经烙印下‘星耀之猝灭盒’的原因，我探查到了感觉不对的来源。” “正是——脚下的隔离室，祂们身上的污染似乎始终在变强。” “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并未探查出更多，甚至都没料想到——祂们竟然能引发如此异变！” 表面上，他召唤出猝灭盒，是为了进行更为生动的解释。 实际上，他是在借其产生的强烈法术波动，将意识海中其他模型同时运行的波动给掩藏下去。 如此一来，四个稳定的模型同时镇压，单纯靠药物产生的效果便再也无法影响到他！ 雷格思绪清晰，望向乌利亚的眼神里却时不时闪过迷糊之色。 后者见雷格这般模样，没有想到自己药剂根本没有起效，转而低下头，对其所述深思起来。 “原来是这样嘛……” 76、前行 最终，雷格蒙混了过去，没有暴露《妖蛆之秘密》的存在。 而乌利亚教授在排除了雷格的影响之后，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聚合体上。 他显然对聚合体产生了浓烈的研究兴趣，甚至有些急不可耐起来。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先处理好给雷格的委托： “行吧，这件事我知道了，后续我会处理好的，也麻烦你了。” “另外，巫阵和净化设备都已经安装好了吧，有没有什么疏漏？” 雷格也知道，他此刻已经成功骗过了乌利亚，绷紧的心弦不由得稍稍松懈。 接着，他上前一步，将巫阵控制中心顺势递到了乌利亚手中。 同时，也将委托的完成情况给说了一遍。 教授听完之后，自然是十分满意，脸上都少见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在他看来，三个月时间雷格就能做到如此程度，实在是没有比这再让人舒心的了！ “很好，污染处理方面找你，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里面是我之前许诺给你的两种材料，剩下那种的资料也在里头，你自己好好清点一下。” “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希望我们日后还能合作。” 教授感慨一声，言语中已经有了送客之意，而雷格自然乐意离开，再稍寒暄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等出了乌利亚的实验基地，回到黑夜学院之中，他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其实，乌利亚肯定明白——光凭药剂并不够稳妥，只有上下搜查其身才是最保险的。 只是摆在乌利亚眼前的利益，比不上破坏现有关系造成的损失，故才只是暗中用了伎俩。 但他也没想到，雷格不但能察觉到药剂，更能在药剂效果中保持清醒。 如此，也让雷格更加明白： “巫师之间并无真正友谊，一切都建立在以实力为基础的利益之上……” 雷格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 但他没有消沉多久，很快又抬起头来，目光向大道前方望去，再次迈开了脚步。 怀中《妖蛆之秘密》早已冷却下来，但对雷格来说： 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已经悄然开启…… …… 三日之后，雷格巫师塔中 薇薇安在一楼走道中绕了绕，来到一扇门前。 “生物标本采集室” 她低声读了一遍门牌标识，确认之后敲了三下大门。 随着一股血腥味入鼻，大门悄然开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子稍矮，脸上长着雀斑的少年。 休此刻正一脸专注，小心翼翼地将皮毛从关节处剥离下来。 漂亮油滑的蓝色皮毛，与血肉暴露的小鼠肢体，再加上认真仔细的少年，形成了一幅对比强烈的画面。 “什么事？皮肤剥到关节位置最容易受损，你不会希望看到我浪费一只珍贵的变异蓝鼠。” 休连头都没有转一下，而薇薇安看着他的侧脸，心情则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她和休被划分入雷格名下，粗略算来已经有两年半时间了。 这两年半里，她的等级几乎毫无变化。 而休却已经从懵懵懂懂的少年，成长成了现在距离三等学徒只差一步。 相信休在第三学年结束之前，就能迈出这一步，成为真正的三等学徒——变得与她一样。 一想到这，薇薇安再怎么自我宽慰，心中也难免产生了一丝酸涩情绪。 说是甘心是不可能的，但又能如何呢？还能选择不接受吗？ 一环巫师的巫师锁是如此牢固，以至于她满腔热血早已被浇灭，甚至都觉得未来希望渺茫…… “实验、研究、尝试……” “两年半过去了，却还是原地踏步，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薇薇安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但她终究有着成熟的巫师心性，一想到还有正事就收敛起了情绪，平静着开口道： “当然是有事，把手头活停下吧，雷格大人在楼上等我们。” “对了，记得带上你准备的资料。” 语罢，薇薇安转身离去，而休也无须再多提醒。 休当然明白，雷格大人的事情，可不是手上这头小鼠能比的。 而且他隐约有种感觉——雷格大人今天亲自找来他们，甚至一找就是两人，只怕不止收集资料这么简单，总感觉…… 雷格大人对“北东大沼泽”似乎有着某种更“长远”的目的？ 休摇摇头，猜不透巫师大人的想法，将尸体处理好之后，匆忙跟上了薇薇安。 …… 上了巫师塔二楼，两人脚步却未曾停歇。 他们又寻到一处螺旋式阶梯，从此处到了天台阁楼。 此处楼阁设计与学院建筑风格迥异，两人却不知这其实出自雷格对前世的念想。 入了小阁，雷格早就已经等候在此。 他闭着眼睛，沐浴在红月光泽之中，胸膛里可见红光如同心脏一般跳跃。 两人感到了一股淡淡的压迫感，不由得都低下头去，行走之间更是踮起了脚步。 等二人都落座，雷格才缓缓睁开了眼： “北东大沼泽的资料都整理好了吗？” 两人都是一点头，将各自备好的牛皮袋放在了中央石桌上。 雷格没有多言，拿过资料便开始翻看。 若二人收集的都是学徒权限的资料，那对他可能不会有太大帮助，故而他一早就向学院申请，临时下放了查阅资料的权限。 如此一来，资料的质量便更符合他的要求，在省去了琐碎工作的同时，他对大沼泽也有了一个更为详细具体的印象。 “很好，你们二人都做得不错。” “薇薇安经验更为老道，更能挑出重点，而休则查阅得更为详细，各有所长。” “不过今天来，却不只是为了资料。” 两人在来之前都有所预期，没有太多惊讶，却还是不免正襟危坐，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北东大沼泽……资料你们在收集的时候也都看过了。” “我要是告诉你们，接下来我们会要到大沼泽待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你们如何想？”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明明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听到这番话之时还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休立刻皱起了眉头，似是不怎么看好： “雷格大人恕我直言，这样似乎不妥。” “您刚刚才从黑沃城回来，又要往外头去，还是北东大沼泽，这样并不利于雷格大人您的成长。” 雷格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77、未雨绸缪 他却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对休的“告诫”饶有兴致道： “哦，不妨仔细说说？” 休沉吟了一声，继续道： “北东大沼泽常年有瘴气覆盖，污染非常严重，寻常人类根本无法存活。” “这种强度的污染，雷格大人想必能有办法处理的，但是却日积月累下来，难道不是一种拖累？” “这还不是关键，更关键的是——瘴气过于浓郁，每年只有三个月时间处于消退期，其余大部分时间中，大沼泽都笼罩在了阴影里。” “如此一来，‘乌拉尔的红月之心’会极大程度受到限制，这难道不会拖累雷格大人的成长？” 说到这儿，休顿了顿，却并未停下： “雷格大人，大沼泽的确有许多好处，譬如草药资源丰富，甚至还有诸多未知与神秘，但弊端也是非常明显的。” “学院中的巫师大人，很多都对大沼泽有兴趣，但真正去的又有多少？更别说在那儿长期停留了！” “大人若只是出于好奇心，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计划。” “用大人曾说过的一个词语来形容，便是——舍本逐末！” 雷格听到这儿，不禁笑了起来。 他看着一脸严肃的休，眼底满是欣赏之色。 诚然，休考虑得并不周全，但这却不是他的问题，主要是雷格并未将所有信息透露出来。 毋宁说，他就是需要休的质疑，需要休的过度谨慎，从而帮他发现一些潜在的问题。 “好，很好，我会纳入你的考虑的，那么薇薇安，你呢？” 雷格笑着，朝休认可地点点头，没有急着发话，又望向了薇薇安。 后者顿时将眼帘一抬，与雷格对视在了一起。 相比休，薇薇安神色显得更为平静而自信： “我的观点与休有些许重叠，但大体并不一样。” “其一，关于休提出的污染严重问题，我也认可。” “但大人已经掌握了‘星耀之猝灭盒’，还能独自建造污染处理池，要设计并建造自行运转的相关巫阵，只要巫石到位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雷格点点头，知道“巫石到位”是指“寻求阵法系设计院”的帮助，但事实上——他已经有了可以直接上手的“四星猝灭盒”。 “其二、关于雷格大人的成长。” “究其根本而言，主要还是考虑两点。” “一是学院专门打造的环境，其对巫师成长的帮助毋庸置疑。” “二则是‘基地改造成巫师塔’的模式，让绝大多数巫师的研究都放在了巫师塔附近。” “由于这两点的存在，一旦巫师出了学院，精神力成长就会受阻，同时又怠慢了研究进度，自然少有人愿意出去。” “前面一点，我相信雷格大人比谁都清楚，应该已经掌握了应对之法。” “而后面一点，由于基地十分‘年轻’，并无重要实验约束大人，放在平日是‘缺乏积累’，但现在却反而少了一层枷锁。” “应该是这样吧，大人？” 雷格深深地看了薇薇安一眼，不禁感慨道： “说得不错，连我没有告知的东西也猜出了不少。” “看样子两年半的时间，你也成长了颇多。” 说到这，雷格脸上是带着欣赏的，薇薇安却苦笑了一下。 虽然雷格说的是实话，但她自己却更渴望力量的增长，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认知层面的“成长”…… “嗯？你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见雷格眼睛笑着眯了起来，薇薇安心中顿时一惊。 她连忙就要道歉，雷格却制止了，反而意味深长道： “也是，之前曾许诺过你共享实验成果。” “但现在两年多时间过去了，实验看起来却根本没什么进展。” “你心里应该也有些怨气吧？” 薇薇安心头猛然一跳，额头顿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隐约觉察到了语气之中暗藏的锋芒，连忙放低了姿态： “不敢，薇薇安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雷格盯着薇薇安看了片刻，神色忽的一松，道： “不必紧张，我又不是来责备你的。” “实际上，这两年多也辛苦你了，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 薇薇安觉察到雷格态度缓和，言语间更暗示着什么，不由得抬头望去。 “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你的实验思路已经有了，预计这次结果不会太差，要不要尝试一下？” 薇薇安听了先是一愣，而后脸上一喜，紧接着却是忐忑。 她想到了“结果不会太差”可能意味着“晋升”，但又不是很确信，不敢将期待放得太高，反而再一次落得失望。 “哈哈，你紧张什么？” “关于你数次失败的原因，我已经有了思路，很有可能是你现在尝试烙印的法术模型与你血脉并不契合。” “这么一来，换一个属性更为契合的，或许就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心性之锁，你也经手了不少，难道没有特殊的感受吗？” “至于法术模型，你也不用担心，我在走之前会给你整理出法术模型资料，以及我的一些经验与建议。” “放心，照我的想法来看，这次成功率可一点也不小！” 雷格解释着自己梳理了不少时间的思路，而薇薇安听着听着，眼睛中的神采也变得越来越亮。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体的感受，只经雷格稍微一提醒，就明白了这次实验的意义及价值。 越是深入思考下去，她就越是觉得这次尝试的可行性极高！ 如此一来，也说明了——雷格从未将她遗忘…… 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兴奋。 薇薇安对雷格又畏又敬，连忙站起行了一礼： “万分感谢雷格大人！” 雷格笑了笑，坦然接受。 他这次计划好去大沼泽，事前准备之一便是要稳住薇薇安。 要知道大沼泽处在遥远的北东，哪怕是借助月影斑鸠，来回传信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如此长的延迟，也意味着他对院内事务掌控力的下降。 再加上他准备在薇薇安身上进行的尝试——若是薇薇安成功，晋升一环巫师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到时候，薇薇安理论上便能与雷格平起平坐，还会甘于寄人篱下吗？ “立刻翻脸、过河拆桥……可能性不高。” “乌利亚都愿意亲和，薇薇安不蠢，也不可能冒然与我交恶，而且也没有必要” “但若谈及顺手，就难免变得困难。” “故而未雨绸缪，提前来一次恩威并施，还是有必要的。” 78、充分准备 雷格思路清晰，处理好薇薇安之后，又望向了休。 此刻休已经明白了雷格心意，但尚未被薇薇安说服，脸上还带着几分担忧之色。 而雷格这时却开口了： “至于前往北东大沼泽的事情。” “你们的考虑都很好，尤其是休的建议。” “你提醒了我——即便我有办法处理，在效率不高的情况下，也依旧构成‘拖累’，会影响到我的成长。” “故而，在去之前做好详细计划，乃至提前准备好建设用的人口、材料就很有必要了。” “我等下会出一份详细的关于料理当地污染的方案，具体实施细节却需要人完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休，可以吗？” 休也不傻，只是性子谨慎罢了。 听了雷格安排之后，他怎么会不明白： 雷格其实早就已经有了计划，听取两人的看法，乃至翻阅他们查找的资料，也只是查缺补漏罢了。 既然巫师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担心呢？ 更别说论起谨慎，雷格看似激进，实则一点不逊于他…… 甚至因为等级差异，还犹有过之！ 思索至此，休脸上担忧之色也彻底散去，认真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雷格的确早就有了详细地考量。 在掌握红月酒杯、污染处理技术等一些系列手段之后，寻常巫师艰苦难忍的大沼泽，对雷格而言只是寻常之处。 与此同时，其他巫师需要抛下原有实验，才能到大沼泽探寻未知的方向，风险实在太大。 对他而言却完全不一样！ 他本就将钻研《妖蛆之秘密》列为了实验重点，深入与其密切相关的印斯茅斯大沼泽，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弊。 而且除此之外，乌利亚给他的资料也反应出： 静谧低语剩下的两种材料中，至少有一种很有可能在大沼泽也有产出。 既然可以无视其主要弊端，又可以从中获得多项收益，大沼泽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成长之地。 他又为何要盲目地坚持传统，留在学院？ 是以，雷格目标十分明确。 他不但要去，而且会要待上相当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在那儿建立一处新的巫师塔！ 出于种种考虑，他并不方便带上两个学徒，这就更加需要他提前布置好一切。 于是，雷格又与两人商讨了一番，将任务拆分之后，一一布置了下去。 而两人得了任务，肩上压力增大，没多久就匆忙下了阁楼。 此处天台小阁又只剩下了雷格一人。 “真是麻烦啊——” 雷格望向远处，内心暗自感慨了一声。 但他脸上却没有几分愁容，反而满是期待之色。 他收回目光，环顾了四周一圈，心中隐隐有所预感： “下一次再回来，只怕就要变一番模样了。” “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凝聚出了完全魔化器官吧……” 至于成为二环巫师？雷格倒是觉得没什么可能，毕竟乌利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老教授都已经积累了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成就二环。 他雷格即便还没遇到二环巫师锁，也绝不会轻视其困难。 “不过这还太远了，先完成一环阶段的积累再说。” 雷格收回心神，转念缓步下了阁楼。 他没有在哪一层停留，而是直接出了巫师塔，朝惩戒庭方向走去。 他毕竟还是黑夜学院的讲师，在享受讲师福利的同时，也要为学院做出贡献。 之前由于“以诺”而暂停了一年的教学，这才刚刚恢复又要暂停，还不知道要中断多久。 光凭与贾斯汀的关系，这可不怎么够。 最稳妥的还是用其他方式代替教学任务。 至于如何代替，雷格已经有了思路——在他看来，“驻地讲师”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 …… 通过弯弯绕绕的道路，来到惩戒庭外 雷格看向各个围绕任务石壁划分而出的区域，尤其是那个以荆棘作围栏的地方，颇有几分感慨。 上一次来还是巫师学徒，而现在他已经成为巫师两年多了。 “今时不同往日，不知道再下一次又会如何……” 他呢喃上一句，再次迈开步伐，越过学徒任务区，径直朝更深层走去。 路上，他受到了一阵触动，顿时朝其方向望去。 若是普通人看过去，肯定是空无一物，而他却隐隐约约能够见到三个半透明的瘦高人影。 这正是巡逻中的影卫，祂们此刻见了雷格正弯腰行礼。 雷格漠然点点头，心里却觉得——以祂们瘦高非人的形态行礼，颇有几分滑稽。 此刻，他再也没了曾经一被注视就恐惧得冷汗直冒的感觉。 若是他愿意，甚至可以用惩驯之视将曾经的感觉回报过去。 ——只要没有真正攻击影卫，学院并不会在意这点捉弄之举。 只是雷格并没有这个闲心思，收回目光就往目的所在走去。 到了相应区域，在学院官方任务石壁上浏览一遍，他顺利地找到了驻地讲师一栏。 “驻地讲师，顾名思义——驻扎外地的讲师。” “主要负责学院外沿管辖力偏弱地区的招生、教学工作。” “学院会提供来回浮空船船票，还有等于普通教学工资的驻地补贴。” “另外视地点具体情况，还可以向学院申请特别补助，包括仆从、材料，甚至彩砂章。” “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但是呐……” 雷格言语顿住，笑了笑，才继续自言自语道： “但是说是讲师，实际上更类似‘守卫’。” “在管辖力弱的地区……言外之意，不就是与其他势力接壤之处？” “退一步来说，即便像西南沿线没有与其他势力接壤，也是穷山恶水之地。” “如此说来，倒也是利弊分明的岗位……” 雷格感慨一番，目光流转之后停在了“北东大沼泽”一词上。 大沼泽对应的驻地讲师——这便是雷格理想中的岗位。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那么顺便捎带着完成学院义务，还能多拿一份补贴，乃至特别补助，又何乐而不为呢？ 雷格没有犹豫，准备直接接下任务，却没有急着行动。 他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石板，直到…… 79、寒冬将至 直到石板上的文字凭空变幻了一下，报酬一栏的内容也随之一新。 雷格细细看去，正如三日前从贾斯汀口中打听到的一样： 驻地补贴后面又多了一行小字。 内容是任何一个驻地讲师，都能免费得到两个微型巫阵。 一者司防卫，一者司监视 …… “雷格，若是非必要的话，最近还是不要去做驻地讲师。” 平时悠闲的贾斯汀，在雷格去找他时，却意外地有几分忙碌。 在听了雷格计划之后，他更是一脸严肃地这般告诫。 “发生了什么？” 雷格这么询问了一句，贾斯汀却摇摇头，沉默不语。 “如果一定要去的话，三日之后再去接任务吧。” “记得去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语罢，贾斯汀又低下了头，埋身入了一大堆文书之中。 只留下雷格一脸疑惑，但又隐约猜到了什么…… …… 雷格望着这行小字，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却霍然一笑，将石板推入了漆黑液体之中。 看着石板渐渐没入液体，而后又反吐出了一个胸牌，雷格没再犹豫，一下就将之拿起，接着头也不回就往理事馆走去。 “若是凛冬将至，缩头躲在洞中又有何意义？。” “提前备好过冬的准备，才是关键！” “静谧低语、《妖蛆之秘密》，还有印斯茅斯……不要让我失望啊……” …… 十五天后，杜蔓人类聚居点 此刻的印斯茅斯大沼泽，正处于一年当中少见的瘴退期。 往日浓郁无比的瘴气，在这三个月中也变得稀薄了不少。 晨曦阳光有些也穿透了瘴气层，通过一道狭小窗户，照在了一名小姑娘的脸上。 “呜啊，讨厌的阳光……” 被阳光照亮面庞的小姑娘，紧皱起眉头，睁开了迷糊的大眼睛，喃喃吐槽了一句。 小姑娘名为安蒂，明明长期生活在湿热多病的大沼泽，身上却少有的干净，几乎见不到因皮肤病而出现的疮疤。 一对大眼睛十分灵动，笑起来还可以见到小虎牙。 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收拾好出门之后，所见之人却无不低下头去，丝毫不敢多看。 她是杜蔓聚居点“有名”的灵媒，臭名昭著到了无人敢惹。 “先去吃点早餐。” 安蒂走过小巷，到了一处隐蔽的拐角。 这儿地面明显不同于他处，上面堆满了各类生活垃圾，还有散发着恶臭的脏水。 但若是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 杜蔓聚居点大部分地面，都生长着浓密的杜蔓枝干作为硬质支撑，但这里却刻意空出了一个大洞。 由于没有支撑，垃圾一落入其中便会被沼泽淤泥缓慢吞噬，正好形成了一处天然垃圾处理地。 不过，在垃圾被彻底吞没之前，这儿还会有一些客人光顾。 此刻安蒂视野之中，便能见到密密麻麻的“客人”。 它们一个个长着猩红的眼睛，牙齿尖锐而发黄。 魔化老鼠个体力量虽小，聚拢成群之后却少有人敢去触怒。 而安蒂显然属于“少有人”之一，被魔化老鼠紧盯着的她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还咧起了嘴角。 彩色迷雾从口中、鼻中流淌出来，微弱却带着一丝欢快的声音在拐角处回荡： “星之彩，开餐了……” …… 吃完早餐，彩色迷雾重新回归身体。 安蒂勉强有了几分饱腹感。 但年龄尚小的她，若是想要成长，又如何少得了更多营养？ 于是她眼珠一转，便离开了垃圾场，向英迪丝酒馆走去。 英迪丝酒馆——这儿最大的酒馆，没有之一。 老板正是英迪丝，有巅峰大地骑士的位格，既让安蒂垂涎欲滴，又让她无比忌惮。 不过，她去酒馆可不是为了“吃掉”英迪丝。 相反，她和英迪丝关系其实很好，长期任务合作关系让两人能够各取所需。 “瘴退期真没趣，出去探索的人那么多，搞得我都得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到酒馆去看看，希望能有一两个不错的委托……” 走过弯弯绕绕的小道，安蒂到了目的地对面。 只要再通过这条南北大道，对面就是英迪丝酒馆。 她正要上前，敏锐的鼻子却忽然抽了抽，嗅到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味道。 目光向南边味道来源处投去，大道末端的马车队顿时进入了视野。 “一车队的外来者？” 杜蔓人类聚居点出现外来者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非常常见。 这儿深处大沼泽核心区域，相较于外围来得更加危险，但与之相对应的——收益也更为丰厚。 既然敢到大沼泽，那势必都是些亡命之徒，有能力的自然不会甘在外围，多少都会跑来冒一冒险。 其中，骑士等级是最常见的，至少能够初步抵抗这里无处不在的瘴气。 而大骑士乃至大地骑士就要少得多，像她和英迪丝这种巅峰级别的大地骑士，又来得更为罕见。 至于天空骑士？ 杜蔓聚居点成立者也只是五名大地骑士，这儿自然是没有，或许更大的人类聚居点会有…… 收回心神，安蒂紧盯着马车队，觉得好像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甚至灵感还在隐约在向她提示危险…… “星之彩” 安蒂作为灵媒，向自己的灵性生物发出了呼唤。 下一刻，稀薄的彩色迷雾流出，在她眼前形成了薄薄一层，宛若眼镜。 紧接着，她瞳孔猛然一缩。 “前方、后方，还有马车外沿上……竟然有三个大地骑士？！” “而且，马车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在星之彩的帮助下，安蒂能获得独特的灵性视觉。 由此，她远远地就能看出车队配置： 十个巅峰大骑士，三个大地骑士，其中有一个还已经达到巅峰，灵性强度丝毫不逊色于她。 如此配置，一旦落入杜蔓聚居点，便立刻能成为当地最大势力之一。 原本黑麦猎人、暴脾气、嗜血猎犬三足鼎立的局面，立马就要崩溃，明朗的局势亦会随之重归混乱。 这便是三个大地骑士的能耐！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安蒂震惊的地方。 最让她震惊的是，在看似平淡无奇的马车之中，还坐着一位灵性强大到她甚至都看不清的存在！ 这个不知姓名的存在，在她的视野之中，宛若一轮刺眼的红月。 她生在此处，长在此处，极少看到清晰的红月，但此刻却觉得红月像是从天而降，正立在了她面前，变得无比的清晰。 冰冷的猩红月光照在她身上，却像是能将她灼伤，让她身体隐隐作痛。 但她即便眼睛生疼，也瞪大了眼睛不愿转移视线，眼底满是渴望。 这就是她渴望的位格，这就是她渴望的力量！ 80、灵媒 下一刻，弯钩般的月亮像是觉察到了她的觊觎，忽然多出了一股人性的味道，仿若睁开了眼睛一般朝她看来。 安蒂身子猛然一颤，立刻捂住了胸口，神情中满是骇然。 她灵媒的窥视手段，此前还从未被人发现过，这还是头一次！ 她不敢再呆下去，甚至都不敢多想，连忙就用兜帽罩住了面庞，匆匆转身离去。 一息之后，马车中人才迟迟地掀开了窗帘。 深邃的黑色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向大道旁一处位置望去。 那儿小小的人影，却早就不见了踪迹。 黑发巫师并不感到失望，反而笑着眯起了眼睛： “有趣……” …… 再走几步，雷格的马车队便停在了英迪丝酒馆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儿正是雷格的目的地。 大地骑士摩西本坐在车沿上，却还没等车停稳就蹬了下来，一路小跑着窜到车门口，替雷格开了门。 “雷林大人，杜蔓本地的大型酒馆到了。” 此刻，窗帘早已重新拉上，昏暗的车厢中发出了一声轻“嗯”。 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了两名学者打扮之人。 其中一人，瘦瘦高高，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脸上带着铅白面具。 而另一个则个子稍矮，只有瘦高男人半身高，是一个穿着泡泡裙的女孩，脸上带着红铜面具。 被唤作“雷林”的，正是里面瘦高的那个，乃雷格的乌拉尔之仆。 雷格这是考虑到了印斯茅斯大沼泽地处边境，局势复杂。 故而，他没准备一开始就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捏了一个叫做“雷林”假身份。 至于为何到达大沼泽后的第一站就是酒馆？ 自然是为了更多廉价劳动力！ 雷格在出发前，就综合考量了运输费用。 剔除掉学院报销的一部分之后，若是携带人数太多，实在会有些开销太大。 故而，他将队伍配置成了现在这样——人数虽少却至少都是大骑士。 此外，为了提高办事效率，他还额外出资添置了三个大地骑士。 这三个全部购自血脉学副主任，马歇尔名义上的导师——戴喜娜女士。 顺带一提，恩凯特小屋的侍从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出自戴喜娜女士之手。 “还挺好用的，难怪这个阶段更多巫师选择骑士……” 雷林瞥了一眼殷切的摩西，默默点点头。 接着收回心神，便朝酒馆内走去。 …… 英迪丝酒馆是开放式的，里面之人透过敞开的大门，足以瞅见外面情况。 其中一些还没喝糊涂的，此刻都放下了手中的酒，连闲聊也不扯了，目光都汇聚在了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身上。 “酒馆怎么进来了个大人物……” 酒馆的客人们没有灵视能力，却也不瞎： 任谁都不难看出摩西身上的那股气势，以及与其位格相匹配的精良装备。 这些戴喜娜女士统一配置的制式装备，对他们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如此一来，被摩西献殷勤的“雷林大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物？ “雷林，雷林……啧，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呢？来自其他聚居点的嘛——科赞，还是德维尔？” “嘘，咱先看看，情况不对就撤……” 酒吧客人议论纷纷，却丝毫没影响到雷林。 他一路无视了耳边的聒噪，径直走到了吧台前。 吧台后面站着一位调酒小哥，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酒杯。 他神情看似镇定，实际上内心紧张得要死，都没能发现——酒杯已经被他擦得锃亮，根本无需再擦了…… “英迪丝在吗……” “这位客人，找我什么事？” 雷林正询问着，话还没说完，侧面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转头望去，是一个身材高挑、风韵成熟的艳丽女子。 她脸上浓妆艳抹，胸前衣衫大方敞开着，显得十分轻浮。 在座之人却无敢小觑：她是少有的巅峰大地骑士，更是三大势力之一“黑麦猎人”的头领。 酒馆能在一群亡命之徒中经营到如今，还不都是因为老板娘真正掌握的力量？ 以往可从没有谁敢在酒馆闹事！ 但今天，所有人心中都画上了一个问号…… 而英迪丝自己，内心同样十分忐忑： 光一个摩西就与她不相上下，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雷林大人”，实力深不可测，疑似传闻中的…… “巫师！” 英迪丝暗道一声，收敛心神，与铅白面具后的眸子对视在了一起。 她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紧绷起来，气氛似乎也变得有些凝重…… “哈，不必紧张，我是来谈合作的。这儿太乱了，有安静点的地方吗？” 雷林忽然笑了一声，顿时打破了酒馆中的沉寂。 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英迪丝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位贵客跟我来。” 没有吝啬自己的魅力，英迪丝大胆地朝雷林抛了一个媚眼。 紧接着，她摆起自己的大长腿，就往二楼走去。 隐约间裙下春光四溢，然而所见之人两个都是阴影，剩下的摩西也早就没了相应器官。 ——戴喜娜女士对其“血脉造物”，可是有着严格的保护！ 正所谓——春光正好，无人赏。 …… 接下来，二楼包厢中的交流非常愉悦。 雷格通过英迪丝雇佣了一支百人工程队——黑麦猎人。 他们的头领就是英迪丝本人，另外还有一个刚成大地骑士的作为副手，剩下七个大骑士则作为分队队长管理着近百个普通骑士。 他们是杜蔓聚居点中三大势力之一，与“嗜血猎犬”、“暴脾气”并列。 但到了雷格这儿，仅有充当工程队的价值。 真正重要的工作，譬如“抓捕深潜者”，乃至“收集喉祈者相关线索”…… 他可不会只委托给一支队伍，而是包装成了最顶级的委托，面向聚居点中任何一人或者势力。 作为这儿罕见的一环巫师，他手上可是掌握着不少当地人渴望的好东西…… …… 出了酒馆，雷格小队便朝聚居点外行去。 聚居点本身空间有限，没有太多空余位置留给外人，而雷格本身也不愿意居住在人口密集之地。 于是他将手一挥，就往聚居点外走去。 到了外头，地面出现了相当明显的变化： 聚居点外由于没有硬质杜蔓枝干作为支撑，地面又恢复了沼泽地的特征，变得软烂而容易深陷进去。 好在无论是精英小队还是黑麦猎人，都对此有所准备，一出聚居点就换上了面积更大的脚蹼。 正是乌利亚仆从使用的那种，能够提供可观的支撑力。 但人尚且可以如此适应地形，建筑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过雷格准备了颇久，自然不会没有料理的手段。 81、固定根基 他耐心地等寻到了一处合适地点之后，便控制着“雷林”下了马车。 只见雷林将手一挥，芝麻粒大小的种子便均匀抛洒了开来。 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瓶绿色魔药，捏碎之后自行化作了催生云雾。 在雷格操控下，催生云雾沿着种子弥漫开来，后者受此刺激立刻开始生根发芽。 “巫师大人也有杜蔓，怎么长得这么快？！” “不，不是杜蔓，枝干比杜蔓更硬也更沉重……但这又是如何保证不沉下去的？” 黑麦猎人队伍中，连连传来惊呼之声。 雷格始终在马车里不曾露面，听了这些疑惑不准备多做解释，却也不由得一笑。 像杜蔓人类聚居点，印斯茅斯大沼泽其实还有很多。 他们中间有相当一部分，其实都是巫师留下的。 除了这些遗留的人口之外，巫师也留下了不少其他“存在的痕迹”——一些适应这儿环境的技术。 这些技术往往来自不同学系的巫师，杂乱到完全看不出体系，但已经彻底融入了本地人的生活。 像他们口中的“杜蔓”，其实正是乌利亚的手笔，名为“湿地固土植株-二号”。 而雷格手上的这种也得自乌利亚，已经是第五代，即“五号”。 现在的第五代，相比于二代来得更为坚韧，同时兼具了防火、抗寒，以及“浮力可调”的特性。 而且在乌利亚特调魔药的配合下，简单十来瓶微弱魔化药剂就能创造一大片“固化土地”，非常适合雷格“开疆扩土”！ 一想到这儿，雷格不禁感到庆幸： “幸好给乌利亚提及的最后一种材料，线索正好指向了大沼泽。” “不然刚出异变，我就赶着往沼泽跑，怎么都不可能避开怀疑！” 有了这个借口，再加上适当的隐瞒，暂时瞒过乌利亚倒是不怎么困难。 即便在这儿呆得久了，乌利亚终究会起疑心…… 但到了那个时候，雷格指不定都已经成功凝聚魔化器官不知多久了，还有何需要担心呢？ 收回心神，雷格闭上眼睛，将视野切回到了雷林上。 肉眼可见的，软泥之中已经长满了坚韧的藤蔓。 这还是只是催生的结果，日后藤蔓还会继续生长，从而进一步向外扩展。 这种慢速生长，正好对应上雷格关于巫师塔周围建筑的设计——他可不准备只建一座巫师塔！ …… 三个月后 短暂的瘴退期一晃即逝，此时的杜蔓聚居点又笼罩上了浓密的瘴气。 这些瘴气太过浓密，以至于完全阻挡住了阳光。 若不是聚居点内还有荧光苔藓照明，只怕要沦为纯粹的漆黑之地。 这日，黑麦猎人队伍从外头赶回来，人人身上带伤，神情更是疲惫不堪。 但他们眼底的神采却不显憔悴，反而都有一丝期待，匆忙回到住所休息整理一番之后，又再一次出发。 只是这次的目的地却不是沼泽深处的无人之地，而是有神秘巫师存在的“绵雨之境”…… 西行三小时余，领头的英迪丝忽然一抬头，向空中望去。 而她身边站着的一个小姑娘也忽然怔了一下，感到脸颊点上了一丝凉意。 指尖划过脸庞，雨滴出乎意料地没有腐蚀性，反而更像是带着一股治愈的力量。 “这儿就是绵雨之境，那个雷林巫师在的地方？” 安蒂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望向英迪丝，后者默默点了点头。 “能够清除这儿的污染……这就是巫师的力量？” 她呢喃了一句，回想起曾经窥见到的灵性红月，在畏惧之余也越发好奇。 “走吧，这还只是外围，还要走上一段距离。” 随着英迪丝话音落下，队伍又继续前行，而安蒂则默默地跟在了英迪丝后头。 她一边走，一边将目光注视向瘴气深处，仿佛在寻找迷雾中的巫师…… 下一刻，她目光闪烁起来，眸子里倒影出了一个人影。 但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视野中的人影数量很快增多，气势却丝毫比不上她曾经见到过的。 同时英迪丝也反应过来，在看了一会之后，与领头的男子对视在了一起，低声道： “科赞聚居点的‘猎杀者小队’，他们也来了……” 黑麦猎人与猎杀者不和，两只队伍遇见之后立刻就警觉起来。 在黑麦猎人这边，成员大多神色疲倦，即便经过了冲洗包扎的处理，也依旧看得出来有伤。 他们血肉愈合能力虽强，但在大沼泽污染浓郁的环境，却受到了极大的抑制。 反观猎杀者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目光干净而澄澈，显得精力十足。 英迪丝见状，眯起了眼睛，招呼着自己的队伍绕开了对方。 若是在其他地方以这种姿态相遇，难免要被对方咬下不少“肉”，但好在这里并不是“其他地方”…… 一刻之后，黑麦猎人成功绕开了猎杀者，后者队伍在瘴气迷雾中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他们前方也出现了一栋高耸的建筑，是一座尖顶高塔。 直到这时，英迪丝才松懈下来，叹了一口气： “我们来得有点晚了，他们很可能赶在了我们前面。” 安蒂则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英迪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前行上一段距离，到了尖塔旁十余米才指着中央道： “见到了嘛，这儿是雷林建立的疗养中心，是抓捕任务的报酬之一。” “我们在建设这座尖塔之初，曾有幸体会过一次。” “那种浑身都被洗涤上一遍的感觉，让人难以忘怀……” 英迪丝言语之间，她和她的副手都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安蒂不由得注视过去，认可地“嗯”了一声： “的确，自从入了绵雨之境，瘴气迷雾就变得淡了不少，且越是深入就淡化得越是明显。” “但这里头的瘴气还要少。” “听起名称，若是将净化作用施加在我们身上，不说洗去污染留下的影响，至少能给人久违的干净之感。” 英迪丝顿时一笑，点头道： “正是如此。” “哪怕是出了大沼泽，我们体内也会残留污染，但是这儿却可以去除。” “日后我若要离开，必要先来此一趟！” 她感慨一句，接着将头一转，朝着更深处摆了摆手： “走吧，快到了。” 82、一环仆从 继续深入一段距离…… 绵绵细雨落在队伍众人身上，即便还到不了疗养院的水平，也让人通体舒泰。 一些本还难以愈合的伤害，在污染减少之后也开始愈合。 正当众人沉浸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低鸣。 抬头一看，这儿在三个月前还是一处无人荒野，此刻却已经立起了一栋三层楼高的巫师塔。 在正门左侧，多刺的植物围绕出了一片培育田地。 而在右侧，则是大片大片的抽水、净水、储水设备，专门负责向三楼中的污染净化塔输水。 在更遥远的位置，还有不少功能建筑。 它们受雨幕与水汽的影响，变作了高低起伏的黑影，其中还有那么一两个不时传来痛苦的嘶吼声： “嘶唔，啊——” 包括英迪丝在内，绝大多数人都为雷林巫师的能耐所震撼。 唯有安蒂此刻感觉有些不同——她面色微微发白，眼角滑过一滴冷汗。 所有人都未曾注意那声低鸣，只当是巫师饲养的宠物在叫唤。 但她在那一声低鸣之后，内心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恐惧！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灵性……为什么星之彩会有这种警告？” 她明明只是随着众人走到了巫师塔面前，却莫名地觉得——好似通过一扇门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星之彩在疯狂警示着她： 她随时可能成为“某个存在”手中的玩物——只要对方乐意！ 这对灵媒来说，绝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甚至都让她生出了退缩的念头…… 安蒂目光闪烁，已经望向队伍后方。 她却不知道，这其实是雷格布置下的巫阵——“妖精的门”。 正如雷格花钱添置了三个大地骑士一样，在巫阵方面，他也做了一点“小小的”升级。 这样一来，从微型巫阵换成妖精的门，能够给他不少安全感。 即便成熟的一环巫师突然攻来，他也有能力一拼！ 雷格倒是没有预料到，本该十分隐蔽的巫阵，对灵媒而言却如此明显。 若是知道的话，他定要想办法掩藏下去——正大光明的不要，暗地坑人才香！ “吱呀——” 正当安蒂犹豫之际，巫师塔一楼的大门忽然开了。 英迪丝准备敲门的手僵硬在空中，愣愣地与雷林对视在了一起。 雷林的形象似乎一点也没变，巫师长袍完全笼罩住了躯体，只能通过铅白面具的空洞见到漆黑双眼。 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红铜面具小姑娘，这次却罕见地不见了踪影。 “雷林巫师……” “嗯，你们来了，带来了什么东西，我看看……” …… 二楼资料室中 各种材质制成的书籍、册子，凌乱地洒落在地上。 空气之中弥漫着深沉的咖啡味与纸张味，而雷格则坐在工作台前，紧闭着双眼。 他此刻正操纵着雷林与英迪丝沟通，没过多久就有仆从敲门进来，递上了一件色泽偏绿的祭祀金器。 雷格接过祭祀金器，粗略把玩了一会，最终却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第二件了。” “但无论是半个月前猎杀者送来的，还是现在黑麦猎人送来的。” “这些所谓的与‘喉祈者’有关的物件，都对我没有任何帮助。” 雷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回到了桌面上的资料。 在这三个月时间中，他除了铺开建设之外，也花了不少精力尝试破解《妖蛆之秘密》。 受益于他对“卡班文”的熟悉，以及早就掌握了的“妖精的门”，还有从“以诺”的“遗产”中得到的巫阵资料。 第一遍破译来得非常顺利： 他甚至都没怎么花费精力，就掌握了完整版建造“妖精的门”对应巫阵的方法。 这便有了现在的巫阵，取代掉了学院提供的微型守卫巫阵。 但是紧接着，他就遇到了难题。 《妖蛆之秘密》描绘了一种名为“呼唤嗜生者”的一环巫术，甚至连法术模型都有详细的资料。 然而当雷格尝试着使用之后，这个法术模型的确会不断消耗精神力，却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不，说是“任何”倒也不对。 在雷格看来，这个法术模型和“妖精的门”类似，更像是某种“开关”，是用来开启一些东西的。 但古怪的是——书里头并没有描述“被开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换而言之，要想掌握“呼唤嗜生者”这一法术，雷格还缺少了一点关键。 “是什么呢？” 雷格呢喃一句，不禁想起了能与《妖蛆之秘密》相互影响的“喉祈者”。 别看在乌利亚的基地中，喉祈者只是一个小小的实验对象。 真正到了大沼泽，这儿便是对方的主战场，连将之寻找出来都成问题！ 而且退一步来说： 即便找到了，单靠黑麦猎人、猎杀者这些以大地骑士为主力的队伍，根本不要说抓捕，不被对方干翻都是幸运的！ “喉祈者、喉祈者……在没发生变异的情况下，也有着近乎一环巫师的位格。” “再加上祂往往也是深潜者的首领，寻常情况不会单独出现，委托给聚居点之人肯定是拿不下的。” “如此一来，还是要我亲自出手？” 雷格踌躇着，在资料室内踱步起来。 忽然，他脚步一顿，停在了窗户一旁。 目光朝下方望去，视野中央正是雷林与英迪丝。 但他目光并未停留，又往队伍后方转去，见到了正在引路的泽雅。 后者此刻正领着黑麦猎人副手，押着一队三只深潜者往巫师塔后的实验室走。 对雷格而言，这些普通的深潜者并无太大作用，至少对他的主要目标无益。 故而，一些零零散散的灵性学、血脉学，乃至药剂学实验，就成了深潜者们最好的归宿。 不过，他此刻关注的可不是深潜者，而是泽雅。 “我将泽雅带过来，本来就存着一份将之修补好的心思。” “现如今……正适合将她位格修复到一环巫师的水平？” 这么一想，雷格心思顿时活跃了起来： 泽雅的本质是独立产生意识的“乌拉尔之仆”，而位格跌落的原因则是法术核心破碎。 没有红月之心，单一的法术不足以支撑其位格。 但若是将之修复，让泽雅也拥有自己的“心”呢？ “很好，就这么办……” 念头浮动，雷格顿时有了主意，望向黑麦猎人的目光中多了一抹笑意。 83、意外之喜 “委托中许诺的药剂，已经交给你的副手，记得清点一遍。” “此外根据约定，你还可以额外从我手上挑走一瓶魔药……就是这些，选吧。” 雷林将手在胸前一拂，各色药剂就悬浮在了英迪丝面前。 抛开一些微弱魔化等级的不说，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自然便是“惩驯药剂”以及“心性之锁”。 这两瓶一环巫术魔药，任哪个对大地骑士都相当于一张底牌。 而英迪丝却默默后退了一步，眸子对视上了安蒂。 “那么……你需要哪瓶呢，安蒂·考尔特？” 安蒂则理所当然地看向了两瓶魔药——这可不是英迪丝善良，而是两人早就约定好了的。 她负责提供深潜者的线索，而英迪丝则负责出手完成任务。 现在就到了收获的时刻…… “我选这个。” 安蒂指着“心性之锁”，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雷林没有细问，任凭安蒂拿走了魔药，紧接着英迪丝又重新凑上前来道： “好了，雷林巫师，任务已经完成了。” “若是日后还有需要，黑麦猎人随时乐意为您效劳……” 英迪丝大大方方地施上一礼，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雷林却制止了她，“正好，也不必日后，我现在就有需要。” “哦？巫师请说。” 英迪丝立刻转过头来，表示出了自己的兴趣，而安蒂也竖起了耳朵。 雷林假装“咳”了一声，道： “之前是要收集喉祈者的线索，这次……” “我想要抓捕一名喉祈者，一名活着的喉祈者。” 雷林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个轻而易举的任务。 但话语落入英迪丝耳朵里，却让她顿时色变，脱口而出道： “喉祈者，还是活捉？！” 她的声音不大，但内容太过让人惊异，以至于很快就被后头队员听去，引发了一阵骚动。 这都不用英迪丝解释，队员们脸上都纷纷露出了惧怕之色。 对他们而言，对上强大的喉祈者不亚于直接去送死！ 这可是杜蔓聚居点都需要为之戒备的强大怪物，哪里是他们可以觊觎的猎物？ 英迪丝自然明白自己队员的想法，一时间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回复雷林。 此时此刻，只有安蒂听了之后，小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但紧接着惧怕之色就沉了下去。 她目光变得十分复杂，转而多出了一丝藏得很深的期待，仿佛对雷林口中的“喉祈者”，同样存在着某种“渴望”。 她作为聚居点中唯一的“灵媒”，对自己的未来规划明显与他人不同…… 若是雷林能够提供足够的辅助，乃至答应她的一点小小的要求，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都有几分…… 迫不及待！ 安蒂很好地藏匿住了自己的情绪，耐心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雷林的话还并未说完： “嗯，的确是活捉喉祈者。”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会让我的一名仆从跟着你们一同前去。” “有她在，你们只需要替我找到喉祈者即可。” 雷格的话让人惊讶，但英迪丝转念一想，犹豫着回头望去： 果然，所有人神情中都有一股排斥，似乎都不太乐意接受。 毕竟巫师嘴上说得再好，谁又知道他的仆从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万一就是给喉祈者送菜的呢？ 英迪丝嘴唇嗫喏了一下，准备说些什么，雷林却打断道： “先别急着拒绝。” “你们本来就要去疗养院，不如先去休息半个月。” “到时候我让你们见一见我的仆从，你们再做决定，如何？” 英迪丝犹豫了一下，这次倒没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雷林则“嗯”上一声，表示出了自己的满意，进而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我还有一名学徒，他也会加入你们的队伍。” “他主要负责进行研究，若是情况危急，同样会出手相助。” “好的”，英迪丝答应一声，跟随着雷林目光朝其身后望去： 视野中央的楼梯口处，悄然走下来了一个面容青涩的学徒。 他黑发黑瞳，右手捧着一本暗红封皮的大部头书，左手则撑着一根权杖。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让她心头一跳，但仔细望过去之时又没了这种感受，反而叫她觉得神奇。 看样子光是一个负责研究的学徒，能耐都不容小觑。 英迪丝认真地思索着，浑然不觉安蒂神色微变，眼瞳疯狂颤动。 好一会之后，安蒂才遏制住了内心深处的惊恐，装作镇定与平静。 但这个时候，那个黑发学徒却忽然将眉毛一挑，朝安蒂这儿望来。 他脸上笑眯眯地，显得颇为温和，但安蒂却被看得内心狂跳，后背发凉，像是被某种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 不得不说，作为灵媒，在面对雷格这种对灵媒不熟悉的巫师，她是有优势的。 至少，雷格的伪装就没能骗过安蒂的灵感，但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让安蒂没由得被折磨了一番。 “这是我的学徒——雷格。” “这次任务中，他会跟在你们队伍之中。” “现在先由他带你们去疗养院，之后时机成熟之后，他也会带你去见我的仆从。” 英迪丝自认只是多出一个学徒，事情完全在掌控之中，便点了点头。 接着，她与雷格友善地交流上几句，跟着他的指引，带领队伍朝一个方向走去。 至于雷林为何强调要“时机成熟”才能见到仆从—— 她觉得可能巫师的仆从正在忙活其他任务吧？丝毫没有想到某仆从现在还在“生产”当中。 而雷格现在现身，也是处理泽雅的过程中，“雷林”同样可能会被用到，故而后者不太适合出现。 此外他也准备好，亲自到喉祈者所在环境，看看《妖蛆之秘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收回心神，雷格正准备专心带路，没想到却感受到了一丝轻微的温热，其来源处…… 正是他左手拿的物件！ 心念一动，雷格顿时不动声色地朝队伍中扫视了一眼。 他身子稍微调整了几个位置后，确认中了一个目标，目光随即汇聚在了一个红发小姑娘身上。 他看着这个小姑娘故作认真地低头看路，丝毫不敢与他对视，内心不由得觉得好笑。 而《妖蛆之秘密》出现的变化，更是让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翘起：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84、绿金 三个月后 雷格已经修复好了泽雅，其一环巫师层次的能力，轻易折服了英迪丝和她的队员。 而黑麦猎人接着也结束了在疗养院的修养生活，重新深入到了污染浓厚的区域。 在一番打探，尤其是安蒂通过未知的途径提供了不少线索之后，黑麦猎人成功掌握了深潜者的信息。 于是，他们从杜蔓聚居点出发，一路向北，期间偶尔向东侧偏移，逐渐到达了深潜者集落所在。 这儿生长着一些怪异的植物，形态有点类似桃木，但身上没有叶片。 在枝丫之间，还长着不少拳头大小的瘤子，粗略看去如同黄金。 这正是制成深潜者祭祀器皿的材料——绿金。 绿金本质并非矿物，其实是与深潜者共生植物的产物。 除了色泽偏绿之外，外形、性质都类似真正的黄金，但一旦离开深潜者超过了半年，绿金就会迅速腐朽、崩溃。 是以，曾经还有大量的“淘金客”为之疯狂，现在却是极少了。 只有一些蠢蠢的，刚来乍到的冒险者，才会将之视若珍宝。 “绿金数量越来越多了，我们方向没错。” “但继续深入下去，污染也会越来越重，全员切换行进模式，减缓速度，注意身体！” 随着英迪丝一声令下，队伍成员起了一番变化。 他们开始改变自己的呼吸方式，往往会深吸一口气，憋上一段时间再吐出来。 同时，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即便不主动减缓脚步，其行进速度以及反应能力也都降低了不少。 雷格跟在前排靠后的位置，目光环顾一圈就将之收入眼帘。 他大致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特殊的呼吸法。 通过降低身体代谢，达到接近休眠的状态，从而将更多的精力倾斜到血肉本能的修复、纠错上。 一旦发现危险，他们又能迅速回到超高代谢的战斗状态。 这是他们掌握的，一种原始的对抗污染的方式。 雷格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做了一次尝试，但效果并不怎么好。 毕竟，他身体素质只有大骑士水平，即便有所增幅，以此对抗污染还是不够的。 或者说，他身上稍加改造的微弱魔化巫师袍，效果要远远高于原始的小技巧。 收回心神，雷格又朝安蒂小姑娘看去。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了解到：安蒂有着一个相当特殊的身份——灵媒。 而她作为灵媒，似乎与污染有着更为特殊的相处方式。 她的身体并不怎么排斥污染，同时污染也没怎么影响到她。 这种状态有点像是…… “与污染共存？” 内心提出一个猜想，雷格对安蒂的兴趣越发浓郁，但安蒂却对他有所排斥，不愿太过接近。 雷格不由得念头动了动，想到了当初窥视他的目光： “当初那人……应该就是她了。” “灵媒的手段似乎是通过灵性实现的，但同时又与深潜者尤其是里头的喉祈者存在一定共性。” “那么安蒂……或者说‘灵媒’，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雷格隐约看到了一条独立于巫师的道路。 他对灵媒本身不感兴趣，却对灵媒是否能辅助他的巫师之路，非常感兴趣…… 眼底浮现出浓厚的好奇之色，雷格正思索着该如何接近这个警惕性极强的小姑娘，耳朵却忽然动了动。 “全员戒备！” “前方疑似发现了一头深潜者！” 深潜者的出现，让黑麦猎人队伍精神为之一振，雷格也连忙朝前方望去。 在前方十几步处，隐约可见地上有一个人头大小的黑影。 他顿时变得像个真正好奇的学徒，疑惑问道：“深潜者有这么小的吗？” 英迪丝目光始终紧盯着黑影，丝毫不敢放松： “深潜者可以出没于稀软的淤泥地中，这很有可能是——祂只朝地面外露出了头。” 雷格顿时恍然，跟着英迪丝又缓慢地前行了几步。 但越是接近，越是有更多的细节出现在视野中，他就越是感到了古怪。 那的确是一个深潜者露出地面的头颅。 但脖子往下却没有身躯，而是被人直接斩断。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被人断首，进而被刻意摆在这里的孤零零的脑袋。 “有人提前一步……而且还在对我们示威？” 英迪丝猜测着，雷格却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了这个深潜者头颅的双眼有些异样。 聚精会神观察之后，他得出了结论——深潜者原本的双眼被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绿金制成的眼睛。 这对并非血肉组成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显得十分空洞无神。 在让雷格深思之余，也让见到的队伍成员颇觉瘆人。 “或许，这是深潜者中的某种仪式？你们曾经没有见过吗？” 英迪丝闻言，摇了摇头，但觉得雷格说得有道理。 毕竟，通过过去一段时间的寻觅，他们已经了解到了——绿金常被深潜者用来制成各式祭祀器皿。 “若是继续深入，或许还能有更多的发现。” 雷格这么说着，英迪丝也抬头看了一眼红铜面具之人。 直至见到后者也点头之后，她才呼唤起队伍继续前行。 到现在为止，除了安蒂有所觉察之外，所有人都依旧认为雷格只是一个“博学”的学徒。 在他们看来——不论是从实力考虑，还是从雷林巫师的任命来看，红铜面具仆从都应是队伍的主领者。 雷格自然乐得被忽略，就耐心地跟了上去。 他紧抱着《妖蛆之秘密》，心中隐约有所预感——这次或许能得到他一直渴望的…… …… 与此同时，安蒂眼底也闪过一丝期待。 跟着黑麦猎人继续深入，一路上又见到了更多的古怪。 比如说，镶嵌上血肉双眼的绿金头颅、分别由绿金与血肉组成的一对胳膊…… 乃至在地面上铺开，散发着浓烈血味以及青蛙腥臭味的深潜者内脏。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深潜者们正在做些什么。 他们似乎“非常巧合”地碰中了一场正在进行的仪式，空气中也多出了一抹神秘的味道。 随着脚步前行，他们的思绪在慢慢地、慢慢地……变得活跃起来。 他们耳边似乎时常能听见一些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视野中也会偶尔闪过一些只有自己能见到的影子。 便是如雷格，在不刻意稳定灵性的情况下，五感也受到了轻微的影响。 再继续深入下去显然会遇到危险，但雷格心头却反而变得炙热起来： 盖因，《妖蛆之秘密》也有了反应…… 85、喉祈者(上) 雷格眯起了眼睛，心念一定，将手收回袖中。 内兜里的“心性之锁”已经准备就绪，意识海的法术模型也已蓄势待发。 接着，他悄然往前迈上一步，落入泽雅眼中变成了一道指令。 泽雅便不再犹豫，再次开始迈步，直接领导起了整个队伍。 英迪丝本还有些踌躇不定，见泽雅率先走在了前头，便将牙一咬跟了上去。 队伍继续前行，蒙蒙瘴雾之中六道人影若隐若现。 稍微凑近一些，仔细看去——赫然是六个深潜者！ 其中五个围成了一圈，中间还半跪着一个，姿态十分古怪，像是把头深深地埋入了胸口。 祂们中有两个是面朝雷格所在方向的，理论上能见到小队众人，但却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祂们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中央那个牵扯了过去，以至于无法做出反应。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英迪丝犹豫了一会，看了看泽雅，又望了望雷格。 正在这时，安蒂眼睛忽然睁大，朝前方指了过去，惊呼道： “快看！” 众人目光顿时随其所指望去： 只见五个围成一圈的深潜者，各自从不知何处都掏出了一柄绿金匕首。 祂们头上的青蛙眼中，黄绿色瞳仁微微扩大，紧接着又猛然一缩。 “扑哧！”，“扑哧！”…… 绿金匕首猛然往下一落，祂们竟然割开了祂们自己的喉咙。 这种近乎于自杀的行为，显然并不是毫无痛苦的——五个深潜者都瘫跪到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祂们用近乎绝望的眼神对视上众人，湿滑嘴唇无声地上下开合着，鲜血从指缝间疯狂涌出，不时还夹杂着气泡。 窒息感、濒死感似乎激发出了祂们的求生本能，开始试图挣扎，试图抓住一线生机。 然而，祂们的肢体却是如此的僵硬，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以至于根本难以做出有效的行动。 就这样，祂们的生命在鲜血流淌之中缓缓逝去，整片区域上空弥漫起了一种绝望的味道…… “这……” 英迪丝见着这一幕，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她在感到分外诡异之余，心头也莫名出现了一丝躁动，绿金匕首闪烁着的光泽似乎带着某种诱惑…… “嘶啊——！” 中央处唯一一名幸存的深潜者，忽然嘶哑地咆哮起来，这顿时惊醒了英迪丝。 她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往绿金匕首去看，目光收拢在了深潜者身上。 后者此刻开始躁动起来，不断发出阵阵咆哮，却始终没有离开原本的位置。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很快就笼罩上了黑麦猎人的队员。 大骑士们在这种无形的压迫下瑟瑟发抖，而普通骑士成员则早就昏眩了过去。 英迪丝和她的副手稍微好些，却也同样不堪，即便还能握紧武器，身体也还是会无法控制地微微战栗……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不对，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雷格毕竟是一环巫师，即便能力完全收敛，状态相较之下仍要好得多。 他此刻正微眯起眼睛，注视着嘶吼中的深潜者及其周围空间。 虽然他看不到降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也能够感受得出来——那应该是一个一环等级的生物。 换而言之，即便存在威胁，也基本在可控范围内…… 心念一动，雷格便给泽雅使了个眼神，让她同自己耐心地等待起了深潜者变化。 而这一切也被安蒂给观察了去，让她越发明白——雷格才是真正的主人！ 当初见到的，那轮让她恐惧的红月，绝不是灵性衍生出的“雷林”，绝对就是眼前伪装成学徒的雷格。 有了这番判断，安蒂心弦绷得更紧，举止行为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雷格，而是——喉祈者！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喉祈者……” 作为在场人中唯一一名灵媒，即便没有开启灵视，安蒂也大致理解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所见之一切，包括路上见到的以及深潜者们的自我献祭，其实都是用来召唤真正的喉祈者之仪式。 人们以喉祈者来称呼深潜者中某种特殊类型，其实并不算准确。 祂们本质有所提升，但其实还是深潜者。 真正的喉祈者实则是受召唤而来，并寄宿在其喉腔之中的另一种类型的生命。 星之彩，以及喉祈者，都属于这种独特类型的生命，统称为——灵性生物。 换而言之，人们口中的喉祈者，正是深潜者一族中的灵媒！ 正当安蒂思索之际，深潜者也有些新的变化。 祂喉腔中发出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嘶哑感，反而多出了一种空明，越来越接近雷格曾经听到过的。 与此同时，喉咙处可以见到一闪一闪的蓝色荧光，仔细看去——喉咙处的皮肤、软骨乃至血肉都在逐渐变得透明。 如此变化下来，即便雷格没有相应知识储备，他也明白了这是喉祈者的晋升仪式。 最令他兴奋的是——在喉祈者晋升过程中，《妖蛆之秘密》也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伸手入怀中，手指悄然触摸上其封皮…… 下一刻，雷格就像是触电一般，微微抖了一下，浑身汗毛耸立。 他顿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只是刚刚一下，他脑海中就多出一点知识。 这一点点知识由于数量太少，显得极为碎片化，甚至像是无意义地梦中呢喃，但毋庸置疑——这就是雷格需要的！ 他不再犹豫，悄然往安静无人处退去，藏身入了货运马车之中。 摊开《妖蛆之秘密》，昏暗的空间没有影响到他的阅读，以往早就解读过的文字映入眼帘。 其内容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雷格就是莫名能从中解读出全新的理解。 这一点也不像是解读，反而有点像是……知识在主动涌入他的脑海！ “当你在追寻知识之时，知识也在追寻着你……” 雷格受到灵感触动，说出了一句平日不会说出的话。 但他自己却并未察觉，服下心性之锁之后，便将心神沉浸了进去…… 86、喉祈者(下) 雷格这边沉浸到了神秘知识的海洋，在其中尽情畅游。 相比之下，深潜者这边情况则要糟糕不少： 本来正在稳定“晋升”的深潜者，忽然猛然一抬头，睁开了黄绿色的怪眼。 祂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喉咙处已经变得完全透明化，但一点也不稳定，时不时又变回原本模样，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里头乱窜。 这番变故落入安蒂眼中，让小姑娘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是深潜者中流传已久的仪式，肯定已经针对其种族做了深入修正。” “如此一来，通过喉祈者进行灵媒晋升，应该极少出现意外。” “但现在……” 安蒂念头浮动，心情有几分沉重： 这明显是是喉祈者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变化，进而导致晋升仪式也朝无法理解的方向变化。 但仪式是为深潜者量身打造的，尚且会发生这种变化，那如果是她呢？ 如果她自己尝试使用这个仪式晋升，情况……指不定会更加危急！ 安蒂眸光沉凝，眉头已经紧紧蹙起，念头飞转在寻找其中原因。 这时，深潜者却不给她时间，大大地展开了嘴巴： “唔呱——！” 声音涟漪以深潜者为中心，飞速扩散开来。 安蒂、英迪丝等人面色惊变，从诡异蛙鸣进入耳朵的一刻开始，思绪便朝着不可控地方向偏移。 无形锥子在她们脑海中搅动，连带着身体都开始有了细微的抽搐。 紧接着，更令她们胆颤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深潜者身形闪烁了一下，开始飞速朝她们这边冲来！ 两个巅峰大地骑士，即便再加上一个大地骑士副手，对上喉祈者理论上来说并非毫无生机，但也仅此而已。 更何况——事实是疯了的“喉祈者”，只会比正常的更加可怕！ 正当她们惊惧欲退之际，视野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小小人影。 从背后往前看，隐约可以见到她脸上带着的红铜面具，手上则提着一把漆黑长伞。 她们想象不到一把比泽雅整个人还大几分的伞，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但这已然不是关键。 只见她微微向前一步，漆黑长伞便朝失控者甩去。 长伞本还与失控者隔着一段距离，但临近其头颅之时，尖端却猛然刺出了一道利刃。 “嘶喇——” 锋利的漆黑伞刃瞬间划开了失控者的头皮，露出了下方森森白骨。 后者吃痛，连忙将冲击势头偏转了过去，这才避开了被一击破颅的下场。 稳定下身形之后，失控的喉祈者眼睛中浮现出了更为浓烈的疯狂。 而泽雅则定定地站在了祂面前，明明体型相差甚远，却表现得一点也不害怕。 不足半人高的小女孩，与庞大的失控怪物，两者之间强烈的对比，形成了富有冲击感的画面。 与此同时，三人也都从蛙鸣中惊醒了过来。 他们看着这一幕，神情里却不免又多了一丝恍惚。 尤其是安蒂与英迪丝，除了恍惚之外，还有一丝对力量的渴望…… 下一刻，喉祈者身上鼓起了脓包，脓毒箭矢蓄势待发。 而泽雅见状，不慌不忙地将手一转，悄然凝聚出了一个魔盒。 有雷格对抗喉祈者的经验在前，泽雅又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现在的泽雅，本质类似于一环阴影生物，“乌拉尔之仆”与“红月之心”是其生命的核心。 除此之外，她也能像巫师一样掌握各种法术，只是法术效果会产生更大的差异，或增强或削弱。 总的来说，她有点类似一环巫师，只是身体完全由能量粒子构成。 若是遇上了与之适配的法术，能够瞬间爆发出更强的力量，甚至能与有了魔化器官的巫师媲美。 但若是法术不适配，那么法术效果也会大幅缩减，甚至不如新晋的一环巫师。 像“星耀之猝灭盒”，得自雷格的完美版，虽然做不到完美匹配，但也不至于相互冲突。 稳定发挥之下，以猝灭盒远攻，再以本体进行近距离杀伤——击杀失控者倒是不难。 “不过，我要的可不是击杀，而是……活捉！” 泽雅少见地呢喃了一声，声音软糯糯地十分可爱，其中流露出的森然之意让人胆颤。 下一个瞬间，脓毒箭矢如同雨幕一样向她喷射过去，而她则在雨幕中撑起了漆黑之伞。 同时，魔盒也瞬间打开，喷吐出了四百颗星耀，守卫在她的泡泡裙旁边。 在如此双相掩饰之下，泽雅目光一冷，竟主动朝失控者冲去…… …… 失控者与泽雅的对抗彻底爆发，雷格这边也开始遇到了属于他的挑战。 马车车厢之中一片昏暗，只有角落之处的荧光苔藓释放着微弱的荧光。 此刻，雷格眼神空洞，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到了《妖蛆之秘密》当中。 然而，被知识主动追寻，也并非一件绝对的好事。 这些未经理解消化的知识，直接出现在脑海之中，数量少时无甚影响，但数量增多之后，就横生了变化。 像是干净而富于秩序的收藏室，忽然多出了一群玩闹的孩童。 他们或手持利刃，对珍贵的藏品虎视眈眈，或攥着小小的火柴盒，脸上带着“天真而好奇”的笑。 毋庸置疑，这对雷格的思维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情。 若是放任下去，意识崩塌只怕是迟早之时！ 好在，雷格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刻就开始主动介入其中。 他一方面操纵起“心性之锁”，让魔药的力量化作一张大网，将超出自己接纳能力的知识拦截在了外面。 另一方面则分出心神，开始处理起这些涌入脑海的知识，理解含义、建立联系、分门别类…… 双管齐下——积累的知识被迅速消化吸收，而更多的则被限制了速度，以缓慢却更加安全的方式为雷格所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雷格也渐渐生出了一丝疲倦。 在这种源自精神的疲倦下，他的灵性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现象。 不过，随着雷格触动法术模型，后者自行运转，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定住了灵性。 即便有所波折，最终也是有惊无险。 …… 一刻钟之后 87、灵性生物 “终于得到了……” 一声呢喃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开来，雷格缓缓睁开了眼睛。 红光先是从瞳孔中迸发出来，紧接着又迅速暗淡下来，变成了正常黑色眼睛的模样。 雷格低头看了一眼《妖蛆之秘密》，脑海中有两种知识已经“入库”。 一者是关于灵性生物的，除了灵媒安蒂知道的那些之外。 他还获悉了灵性生物与知识之间存在密切联系，甚至可以说是“生活在知识之中的特殊生命”。 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将他们叫做“活着的知识”也不为过。 这次经历中，《妖蛆之秘密》之所以能凭空将知识灌输入雷格脑海，就是因为其制作材料部分取自灵性生物。 这种极度神秘的制作工艺，雷格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应该也与灵媒有关。 另一者则是有关“呼唤嗜生者”的内容。 雷格现在获得的知识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 从《妖蛆之秘密》中解读出来的法术模型，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关键在于——他缺少了法术模型的内核。 而现在他知道了，呼唤嗜生者的内核是一种灵性生物，名为“引路者的提灯”。 换而言之，让灵性生物“引路者的提灯”在法术模型中“住下”才是最重要的，而法术模型只是唤醒对方的扳机。 只有“提灯引路”，嗜生者才能追随指引受呼唤而来。 “没想到还能有如此特殊的法术，竟然连法术模型都能利用上……” 雷格感慨一声，赞叹于设计者思路之精妙。 思维发散之余，他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安蒂小姑娘的面容。 他顿时笑了笑，之前他还不明白安蒂力量的本质，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如巫师的关键是脑海中的法术模型，安蒂这类灵媒的关键则在——她们所掌握的灵性生物。 或是操纵、或是奴役、或是被追随、或是被寄生、或是相互吸引…… 不管原因何在，安蒂肯定是与某种灵性生物达成了共生，相互影响之下才成了灵媒。 “这么说来……面对安蒂和喉祈者，《妖蛆之秘密》都会有所变化。” “从本质上来说，这是《妖蛆之秘密》主动将其中蕴含的知识向灵媒敞开？这是一本专供灵媒阅读之书？” “哈，好像还真有几分可能，只是偏偏被我走了后门……” 雷格霍然一笑，脑海中线索串在一起，来龙去脉顿时又变得更为清晰。 接着，他收敛心神，将所获之知识又重新梳理一番，便悄然走出了货运马车。 …… 与此同时，泽雅这边同样收获满满。 只见她穿着泡泡裙，撑着一杆漆黑伞，优雅地站在地上。 若不是她面前正躺着一个晕眩过去的失控喉祈者，后者还被黑色绳索绑得严严实实的，任谁看过去——泽雅都更像是来郊游的！ 古怪的感觉在英迪丝心头打转，至此为止，她总算能理解雷林巫师口中“交给我的仆从”的含义。 她本就认为泽雅应该力量强大，只怕能与传言中的天空骑士相媲美。 现在看来，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真是让人向往的力量！” “就是不知道雷林巫师是何等强大的存在了……” 英迪丝呢喃着，眼角余光瞥见了雷格小学徒。 她却没怎么在意，收回目光后就往泽雅那边凑了过去，一副要赶过去帮忙的模样。 她浑然不觉其认知从一开始就偏离了真实，连力气都使错了方向…… 雷格倒是不怎么在意，看向了他更感兴趣的安蒂。 此刻安蒂不同于英迪丝，她明显从这次经历中收获了不少，一副心思沉重的样子。 仔细看过去，还可以看得到——她正紧紧攥着一瓶魔药。 这魔药出自雷格之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正是“骑士的心性之锁”！ “或许……灵媒的晋升，需要经历一场灵性层面的考验？” 雷格想到心性之锁的作用，又想起了喉祈者的表现，内心不禁有了一个猜想。 实际上他猜得没错，关于安蒂的灵媒晋升，核心之一就是稳定住灵性。 这也是安蒂明明害怕雷格，但在了解到委托奖励之后，还是冒险过来参加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便是安蒂需要掌握一种呼唤到更高等级灵性生物的仪式。 故而小姑娘一脸沉思，就是在推敲改造“召唤喉祈者”的思路。 她可一点没想到，雷格手上其实就有她所渴望之仪式。 至少雷格手上的，改造起来明显会更为简单，也更适合人类使用…… “嗯——”，“哈——”…… 这时，一阵声响忽然从身后传来。 雷格从安蒂身上收回目光，向之望去。 原来是晕眩过去的黑麦猎人队员，一个个地开始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他们先是一脸警惕，在了解基本情况，见到泽雅与英迪丝正在搬运失控者后，神情又不由得放松下来。 紧接着，他们目光中便多出了一丝期待，那是对这次任务成功后的奖励之期待。 这种情绪现在都还比较收敛，但雷格看得出来——他们都对回程均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么，收拾收拾，也要准备回去了……” 雷格呢喃一声，便也往泽雅那儿走去。 …… 十五日之后 回程一路顺利，黑麦猎人很快就回到了雷林的绵雨之境。 经历绵绵细雨的一番洗涤，众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巫师塔之前，而雷林也早就等候在了此处。 眼见着铅白面具的人影，在视野中渐渐变大，雷格也即将结束这次“冒险”。 他忽的将目光一转，看向了安蒂。 而后者同样有所觉察，虽然没有回望过来，身子却微不可查地一颤。 雷格嘴角微微勾起，悄然凑近了几步，到了安蒂的耳边。 几声耳语之后，安蒂瞳孔猛然一紧，但接着神情中就多出了一丝释然，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沉吟了片刻，点点头，终于看向了雷格。 而雷格则微笑着，将手中的红芯权杖递给了安蒂： “这是红芯权杖，是一环巫术‘乌拉尔的红月之心’充分魔化之产物。” “在诸多低级魔化材料之中，其品质也绝对称得上优秀，有促使精神力增长、魔化躯体之功效。” “你且拿着，或许对你能有帮助。” 88、引路者提灯 红芯权杖，原本还是里根的育蛇权杖，曾在雷格晋升一环的过程中受到影响，才变成了现在模样。 由此一来，它天然就与雷格存在一定的联系，理论上来说适合制成专属魔器。 但话又说回来，低等魔器制作成本极高，甚至还需要时常维护。 以雷格现在的家底，能勉强供养一个魔器，却承受不了打造的费用。 如此一来，红芯权杖也就一直闲置在了雷格手中。 如今他半是“送给”安蒂，看似没有附带代价，但实际上巫师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免费？ 日后能通过权杖方便地找到安蒂，正是雷格的目的之一。 现在的安蒂还太弱小，灵媒知识其实也不成体系，强行留在身边倒不如当做一枚散出去的棋子。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很好，来日再见。” 见安蒂接过了权杖，雷格笑意更甚。 随着队伍渐渐停下，他收回心神，不再去管安蒂。 他先是与英迪丝等人告别，而后又“见过雷林大人”，之后就兀自进了巫师塔中。 雷格虽然已经获知了“呼唤嗜生者”的详细资料，但真正要将之掌握，还是不免要操作一番…… …… 安蒂看着雷格的背影，从中看出了一丝兴奋。 理论上来说，正在逼近一环灵媒的她，此刻也应该感到兴奋，但真实心情却是恍惚…… “安蒂，安蒂。” 恍惚之间，她隐约听见了英迪丝的呼唤，倏忽醒了过来。 原来是雷林巫师在询问——她们这次想要什么魔药。 她顿时回过神，下意识紧了紧红芯权杖，快步走到了雷林面前： “我……再要两瓶‘心性之锁’即可。” “安蒂，只要两瓶吗？雷林巫师可是许诺了……” “不必了，两瓶就够了，剩下的就归你吧，日后说不定还会有合作呢。” 安蒂拿过魔药，放入怀中，三瓶魔药已经足够。 接着，她笑着朝英迪丝解释了一句，便转身朝绵雨之境外走去。 英迪丝看着安蒂独自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她却也并未在意，正好她也有她想要的东西…… …… 十日之后 绵雨之境又回到了往日的静寂幽冷。 黑麦猎人小队在疗养院短暂地休整了一段时间后，便回到了杜蔓人类聚居点。 他们没有一次性耗光疗养时长，似乎是准备留到日后再用。 这并不违反雷林的规定，甚至都没入雷格的耳朵。 雷格这十日专注在了准备召唤仪式上，打算将引路者提灯给一次搞到手。 此刻，他正站在巫师塔二楼，一个略显空旷的密室之中。 地面上已经绘制好了一大二小，三个部分重叠在一起的图案。 大的仪式图阵之中，摆着深度昏睡的喉祈者。 似乎是因为《妖蛆之秘密》已经发挥完了作用，喉祈者此刻显得稳定了不少。 尤其是喉咙处的半透明结构，没再出现变化。 而小的仪式图阵里，一个站上了雷格，一个则燃烧着一根赤血蜡烛。 “仪式，或称仪式法术，往往由四大部分构成——仪式祭品、仪式指向、意志契约、仪式器具。” “仪式的本质是与某些存在建立沟通，这些存在或具体或抽象，但应该具有基本的应答能力，这便是仪式指向。” “意志契约是与这些存在的具体沟通内容，可以临时开启，也可以提前备好。” “仪式器具支撑仪式的施展，而仪式祭品则是使目标产生应答的关键。” “这一过程很大程度上类似交易，甚至某些情况下就是交易，但实际上不止于交易，还包括了规律化的触动。” “这次仪式没那么复杂，应该就是吸引到‘引路者提灯’，从而与之交易。” “最终结果是，以喉祈者换取该灵性生物寄宿在法术模型之中。” 雷格心中思索着，又将召唤仪式梳理了一遍。 再一低头确认物品齐全之后，他便知道所有准备都已经做好，接下来便是正式开始了…… 心念一定，雷格收敛起心神，微微一张口，开始哼唱起了古怪的歌谣。 歌谣声明明是从喉腔中发出，却怪异地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叫人听不真切。 但这歌谣本也不是唱给人类听的，雷格哼唱得也颇有耐心。 数分钟之后，赤血蜡烛上的烛光开始摇晃起来。 密室此刻并无其他光源，除了喉祈者身上极为微弱的荧光外，也就只有烛光了。 故而烛光这么一摇，连带着地上、墙面上的影子，也都开始剧烈地耸动起来。 若是有人在其中观察，便能发现——雷格自己在哼唱，而他背后的影子则像是在伴舞。 “呼——” 突然间，房间中像是多出了什么东西。 祂是如此的调皮，一到这个世界，就吹灭了与祂相似的东西。 烛光瞬间熄灭，袅袅青烟升起。 但密室却没有陷入昏暗，依旧光亮如初——盖因密室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光团！ 雷格见之，正对应上《妖蛆之秘密》关于“引路者提灯”的描绘，心中顿时一喜。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收敛好情绪，继续低声哼唱，像是要给调皮的孩子一个遥远悠长的梦…… 一个、两个、三个…… 随着哼唱声继续，大大小小光团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了密室之中。 祂们在空旷处上下飞舞着，若不是没有实体，真像是一群天真顽皮的孩童。 但雷格可不敢小看这些灵性生物——祂们现在看似无害，实际上都是在围绕着喉祈者打转。 这些小家伙可都是能吃下喉祈者的存在，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不过，雷格也不会太担心，从仪式开启的那一刻起，这片空间就已经有了变化。 在仪式结束之前，这些光团都不可能伤害到他，甚至不经过他的许可，都碰不到祂们渴望的喉祈者。 也正因为如此，雷格才敢独自使用仪式。 否则没被敌人搞死，反而被自己的骚操作搞死了，那才叫好笑。 收回心神，雷格眯着眼睛，目光在引路者提灯上一一流转，试图从中挑出那个最好的…… 这倒不是说他挑中之后就直接成了，而是说他准备按照优劣顺序逐一尝试。 反正目标肯定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 89、来了一个大家伙 目光定在光亮明显的那个引路者提灯上。 雷格心念一转，哼唱着的歌谣也出现了一丝细微改变。 那光团顿时一颤，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祂立刻调转方向，从原本所在处飘到了雷格面前。 雷格注视着祂，看着提灯光芒闪烁，回应着自己的意志，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他这是没想到仪式竟然如此成功，以至于第一次尝试，这个最强大的灵性生物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爽！” 兴奋的情绪难以言说，雷格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只是事情尚未完全定下来，还算不上是“成功”。 于是，他勉强摁耐住心中激动，伸出一根手指就要触摸上提灯…… 然而，正在这时！ “唧——！” 雷格仿佛听见提灯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啸。 紧接着，还没等他触摸上去，光团就猛然往后一退，晃了几下之后猝然熄灭，逃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雷格一脸呆愣，还没反应过来。 眼角余光却已经发现——其他引路者提灯竟然一个个的，都是如此！ 祂们不知发生了什么，都胡乱飞舞一段距离之后，猛然猝灭。 这不是祂们死了，而是逃了——祂们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进而全都逃了，连最强大的那个都不例外！ 雷格心头顿时生出了忐忑，怀疑仪式出了问题。 他不敢再继续下去，连忙将喉咙一闭，就要终止仪式。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热，便见到《妖蛆之秘密》不受控制地飞到了他面前。 “失控了？” 雷格面色一变，瞬间变得阴沉。 巫术在手中凝聚，眼见着就要朝失控的妖书投去…… “咔哒” 这时，一道轻微声响传入耳中，让雷格分出些许心神看了过去。 紧接着，他心头猛然一颤，视野中央是一根干瘪发黑的半截手指！ ——正是当初以诺口中“能帮助突破二环巫师锁”的半截手指！ 此时此刻，半截手指不知出现了什么问题，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雷格神情变化不定，脑海中思绪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好坏…… 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与此同时，半截手指却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径直就飞到了《妖蛆之秘密》上方。 只见它仅剩的关节弯曲两下，《妖蛆之秘密》就自行翻动，定位到了一处。 那儿本是一幅画，一副以眼睛为主体，富有象征意义的画。 雷格本不觉得会有多大含义，但此刻却明白——这幅画绝对有着深意。 下一刻，半截手指的举动也证明了雷格的猜想。 只见手指落在《妖蛆之秘密》上，往下一划拉。 完整一页纸就从书上脱落了下来，《妖蛆之秘密》顿时像是被抽去了力量，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雷格此刻却没心情关心后者，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那一页纸或者半截手指的举动上。 “轰——！” 半截手指轻轻在纸上点了一下，纸张便瞬间燃起了火焰。 随着被火焰包裹住的纸张，逐渐燃烧殆尽，一种莫名的感觉也涌上了雷格心头。 他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又开始轻声哼唱起来，像是在唱着摇篮曲。 声音通过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媒介传播了出去，同时半截手指也渐渐变回了僵硬的状态。 “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妖蛆之秘密》引动了手指？” “但为何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这个时候？和‘召唤引路者提灯’的仪式有关？” 雷格心中念头起伏，见半截手指从空中掉落，连忙伸手将之抓住。 后者此刻已经再无反应，他只得将之重新放入盒中。 正在这时，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忽然笼罩上了雷格的心神。 他即便没有看见，也觉察到——一个特殊的存在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不同于寻常灵性生物，比如引路者提灯，这个新来的家伙，带着一种混乱、可怕而危险的气息，甚至…… 还夹杂着一丝恶意！ 雷格顿时抬头望去，目光与对方碰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血腥肉须开始在房间内疯狂舞动，鲜红血肉布满了他的视野！ 这一刻 他像是直视上了危险的高位格生命体，身体本能地战栗起来，肌肉一下变得僵硬。 精神同样好不到那儿去，仿佛回到了他还是巫师学徒直面一环巫师的那一刻。 庞大的压力死死地压在他心头，好似要将他自己的意志碾碎，危机感在心底疯狂地发出提醒。 “做什么梦呢，我怎么可能……死在自己的仪式下！” 顶着庞大的压力，雷格心念猛然一转，瞬间牵动了意识海中的五个法术模型。 五根支柱顿时立起，立刻稳定住了震颤欲碎的灵性。 与此同时，仪式自发生起的保护力量也化作一道冷流，在他心底流转。 两者都没办法完全抗住来自对面的压力，却也替他赢得了时间。 雷格不敢犹豫，趁着这喘息的功夫，连忙将精神力注入了“妖精的门”。 这是他手上唯一一个明确可以影响到灵性的法术。 故而，这也是他认为唯一可以让他直接与这个“未知存在”抗衡的法术。 至于损失三年寿命……到了这个时候，雷格怎么会分不清轻重？ “幸好在老子的巫师塔里，要不然还真要被搞死了！” 灰色的法术模型被迅速注能，立刻引动了周遭能量粒子。 无形波动扩散开来，被早就布置好的巫阵感受到，立刻从静息状态活跃起来。 眼瞅着法术就要完成，无形的妖精之门也要将这一片区域所有活物拖入幻境之中。 雷格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咯噜，咕噜——”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梦呓，是疯人在梦中毫无意义的碎言碎语，却古怪地向雷格传递出了清晰的意志。 “请停下，织梦的巫师” 雷格莫名地听懂了其中含义，心中一动，再一抬头看去。 他之前对视上那一道目光时，只能见到满视野的滑腻血肉，恶心且蠕动着的肉须都已经伸到了他面前。 但这一次看过去，整个视野都变得干干净净的，刚刚所见之一切如若泡影。 中央唯有一个眼珠是实实在在的。 祂有着通红的瞳仁、苍白的躯体，还有与其身体比例不符合的粗大血管盘曲其上。 “这是什么玩意……到底召唤出了个什么东西？” 90、猩红之眼 密室之中 雷格此刻正与一个猩红眼珠，小眼瞪大眼。 房间里一片静谧，没有声音回荡，但信息却已经通过仪式建立的联系传递其间。 经过这样一段诡异的交流之后，雷格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心中的紧张也渐渐平复下来。 但目光却反而变得更为复杂难名…… 眼前的生物自称“乌希”，类似“引路者提灯”，也是一种灵性生物，而雷格更愿将之称作“猩红之眼”。 猩红之眼的确是应仪式召唤而来，不过雷格判断——这应该与半截手指燃烧掉的纸张有关。 雷格甚至隐约猜到了其中原理： 半截手指应该是用图案纸张，取代原本的赤血蜡烛成为了仪式指向，从而触动了猩红之眼。 至于半截手指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要这么做，雷格却不得而知。 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 猩红之眼虽然一出现，就将他弄得一阵手忙脚乱，甚至差一点就平白损失了三年寿命。 但根据祂自己的表述，祂是没有恶意的。 至于雷格从祂一出现开始，就隐约觉察到的“一丝恶意”，似乎来自生命更为本质的东西。 就连他所看到的肉须与血肉，也全部都是精神自发涌现出的幻觉，不然也不可能突然消失。 “换而言之，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我太弱小了？” 雷格呢喃着，不怎么情愿地说出了这一可能。 在此之前，他虽然对人对事都十分小心谨慎，但能在短时间内获得现在的成就，还是难免有一丝自傲。 无论是从主观上来看，还是从客观上来说—— 掌握了诸多手段的雷格，在一众没有凝聚魔化器官的巫师之中，绝对属于顶尖的一批。 但突然出现的猩红之眼，在并未携带任何恶意的情况下，就让他那般狼狈…… 说实话，雷格肯定还是会有一丝不甘的，但又十分无奈。 毕竟在位格上，他与猩红之眼的确存在着客观的差距，而且这差距还一点都不小。 至少一环位格内，任凭猩红之眼如何操作，应该都是做不到的。 那么，似乎也只有一环之上可以做到了……？ 雷格心思沉凝，目光流转，望向猩红之眼的神情中生出了一丝深意。 虽然有了这般猜测，他却不那么确信： 要知道除了刚刚一幕之外，对方并未在其他方面展示出二环位格的实力。 甚至说……若祂真的是二环生物，又怎么可能看中区区一个喉祈者祭品？ 一想到这，雷格不由得瞥了喉祈者一眼。 他没有告诉猩红之眼自己的想法，而是故作镇定再次确认道： “以此祭品，换你暂居于我的法术模型之中。” “日后我有需要，会通过法术模型寻求帮助，而事后我也会分出一部分回报给你。” “我们是平等互助的关系，这样的契约可否接受？” 若猩红之眼真的是二环生物，或者说祂知道自己、认为自己是二环生物，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与一环巫师签订堪称平等的契约——对二环生物绝对是一种侮辱！ 但猩红之眼却一点没显示出气恼，甚至还有几分急切，立刻就向雷格传递出了“接受”的反馈。 而雷格即便之前已经交流沟通过了一遍，此时此刻依旧恍惚失神了一阵，感到了一种不真实感。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拐卖人口的怪叔叔，而眼前这个朦胧无知的灵性生物就是被他蒙骗的小家伙。 不论对方是否有着二环等级的力量，本质上的差异都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如此一来，只要对方能答应平等合作，那他几乎就等于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正常人在占了天大便宜之后会如何？狂喜？ 没错，雷格就先是隐约感到狂喜，紧接着就忐忑起来—— 这怕不是假的吧！或者里头肯定有阴谋！ 故而即便得到了二次确认，雷格还是不免沉思了一阵。 整个过程中，各种各样危险的猜想不断在脑海中冒泡。 即便否定了一个，也会立刻有另一个出现，比如说： 对方说不定是重伤的二环生物，位格的确更高，却处于虚弱状态，如此一来…… 对方要的就是达成契约，进而将他吞噬？ 又比如——仪式形成了保护，而对方的目的是绕开保护？ 念头胡乱纷飞，让雷格思绪十分混乱，一时定不下来主意。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思绪极端混乱的时候，雷格却忽然咧嘴笑了。 “是啊，这事情毋庸置疑蕴涵危险，甚至可能致命。” “且我又不是灵性学专家，也无法预知未来，根本做不到排除一切风险。” “但如此说来……我就应该放弃了？” “开什么玩笑！” 雷格此刻已经发现了——他脑海中止不住的担心，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位格上的压迫。 虽然之前可怕的一幕没再出现，但他心底依旧残留着恐惧在作怪。 而他真正的念头其实是——愿意一试。 从始至终，雷格的本性里就有冒险精神，若不是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成为巫师。 安于现状，盲目求稳——那一开始就蜗居在子爵领不好吗？为何还要进入巫师世界？ 是以，在排除一切能排除的危险之后，若是能有足够的利益，他当然乐意大胆地深入尝试…… 而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乌希，喉祈者祭品归你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语罢，雷格再没迟疑，手指便与乌希碰在了一起。 仪式立刻发挥作用，不可视的无形屏障迅速消融，化作了两者间的一线神秘学联系。 雷格顿时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即便做出了决定还是不免有一丝紧张，忐忑地等待起了最终的结果…… 而乌希这边先是一愣，接着身上就腾起了可怕的血色雾气，顿时扑了过去！ 但目标却不是雷格，而是图纹之中的喉祈者。 雷格看着猩红之眼开始享受祂的大餐，精神力感知着意识海中建立的联系，终于放松下来。 在喉祈者痛苦的惨叫声中，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91、御使星之精 喜悦的情绪渐渐回落，雷格恢复了冷静状态。 他开始感受起与乌希之间的联系，那是通过“呼唤嗜生者”法术模型建立的，由此也知晓了乌希的大致情况。 的确如他所料，乌希有着二环生物的位格。 但同时，祂却不知因何原因，并不具备二环生物的实力，甚至都不一定比得过寻常一环。 更令雷格感到古怪的是——这种对立状态在乌希身上颇为和谐，并没有明显的虚弱或者不适。 “难不成……真的拐骗到了一个灵性种族的‘幼崽’？” 雷格冒出了一个念头，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安定了下来。 单凭位格，乌希并不能造成致命威胁——由此，雷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妖精的门终于中止了运转。 实际上，雷格说是冒险，也并非毫无准备。 如果真遇到了危险，他拼着位格跌落也要摧毁“呼唤嗜生者”法术模型，同时“妖精的门”也会功率全开。 到时候，一个要借助小手段才能杀他的二环，还不一定能将他留下。 当然，这一切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思绪平缓下来，雷格开始将注意转到了法术上。 说起来——这一切源头都是他想要掌握“呼唤嗜生者”这一个强大的攻击性法术。 哪怕不参考《妖蛆之秘密》的记载，光看法术的名字，都不难想象这应该是一个极为凶残的法术。 那么，经过了如此变故，法术还是否还会如他期待的一样呢？ 心念一动，雷格望向了猩红之眼。 理论上来说，此刻仪式已经结束，那么他也应该看不见这些灵性生物了。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唯有已经建立联系的乌希却是一个例外。 他不但能看得真切，甚至能与之更为清晰、高效、自然地展开沟通！ 不过雷格倒是没有打扰祂进餐，而是耐心地等待起来…… …… 一刻钟后，猩红之眼结束了进餐。 雷格肉眼所见，“喉祈者”没有太大变化，连喉咙也依旧是透明的。 但实际上真正的喉祈者已经被吞噬，而其宿主的灵性也随之崩溃。 换而言之，地上躯体只是一滩勉强称得上是“活着”的烂肉。 “或许……乌希本身也可以充当一种攻击手段？” “只是不知道祂的二环位格能不能起到帮助了……” 雷格看着地上血肉，若有所思了一阵，接着对视上了乌希： “回来吧。” 后者或许是刚刚饱餐的缘故，来得格外听话。 祂身影一闪，瞬间就回到了法术模型之中。 “呼唤嗜生者！” 雷格没再犹豫，开始尝试着施展法术。 精神力注入其中，能量粒子围绕法术模型鼓动，被猩红之眼聚拢之后变成了一道信息，朝雷格无法理解的维度传去。 紧接着，雷格就隐约觉察到——房间内多出了一件东西。 可是他目光望去，却并未发生明显变化，似乎刚刚感受的只是错觉…… “这不是嗜生者，但法术又的确成功了……难不成是乌希呼唤了另一种灵性生物？” 雷格皱起了眉头，心念一转，准备探索如何操纵。 这时，脑海中却忽然多出了一份知识——这是乌希传给他的。 快速翻阅消化知识之后，他顿时恍然。 目光随之一转，落在了灵性崩溃的那滩“深潜者”之上。 下一刻，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了目光所视之处的上空。 那是一个浅红色，外形犹如章鱼一般的怪物。 这个怪物有着近乎完全透明的躯体，如同一团能够伸出触手，蠕动着的果冻。 从祂身上看不出头、脸、眼睛一样的结构，只能隐约窥见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而嘴的周围则长满了一圈可怕的触手。 “星之精”，雷格呢喃了一声，这是“知识”告诉他的名字。 这种可怕的生物并非灵性生物，却有着强大的潜行能力。 正如刚刚一样，即便是一环巫师的雷格，若是不施加特定的探查手段，也根本觉察不到星之精的存在。 要知道那高度透明的躯体，可不止是视觉无法捕捉，其他的感觉也是一样！ 当然，这种潜行状态也并非毫无缺陷： 在星之精真正展开捕猎之时，祂还是难免会暴露出身形…… “呼——！” 正当雷格思索之际，星之精忽然行动了。 祂猛然扑到了深潜者躯体的头颅上，接着就传出了一声细微的穿刺声，以及吞入液体的“咕噜”声。 “咕噜，咕噜——” 声音落入雷格耳中，他仿佛都能听出星之精对血液的贪婪。 他能够清晰地看见，深潜者比人类稍大的躯体，正飞速地干瘪下去。 同时，星之精的颜色则变得更为红润，却远远没有到凝实的程度…… 数息之后，“啪嗒……” 真正皮包着骨头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粗略看去像是一个被晒干了的青蛙。 而星之精则幽幽地漂浮在尸体上空，身上泛着妖异的血色，长满利齿的大嘴还在兀自蠕动。 雷格看着卖相可怖的星之精，目光中若有所思。 紧接着，他尝试着又给出指令道： “回到潜行状态。” 星之精顿时抖了一下，触手猛然朝果冻般的身体内收缩。 吸食血液后变得稍浓的颜色，在这番动作下变得更为浓郁，好像要凝结出什么东西。 但最终什么也出现，而星之精也再次放松，并未回到透明而难以发现的潜行状态。 “果然，只有在最初未吸食血液之时才能潜行。” “一旦进入狩猎状态，或者吸食到了血液，星之精都无法再继续潜行。” 雷格感慨了一声，与乌希带来的知识一一对照。 再一番试探之后，他大致把握住了星之精的特性： “首先，法术再叫做‘呼唤嗜生者’已经不合适了，叫做‘御使星之精’似乎更好。” “其次，星之精不同于嗜生者，祂的特性是强大的潜行能力，以及通过近距离噬血造成伤害的能力。” “这种攻击能力，效果称不上多好，甚至不如我的乌拉尔之仆，但这只是一般情况下。” “实际上，星之精是乌希呼唤而来的生物，即便死亡也完全不会影响到下一次的法术效果，再加上其潜行能力……” “与其将之当做攻击手段，不如用作探查的斥候！” 92、沼泽联盟 雷格自言自语着，梳理起关于御使星之精的思路。 一想到星之精能充当近乎完美的斥候，正好能与他形成搭配，雷格目光不禁流转出喜悦之色。 此外，星之精攻击的确算不上强大，但应付普通敌人还是足够的。 而且抛开星之精不提，乌希同样能作为一种独特的灵性攻击手段。 更别说——乌希这个有着二环本质的神秘幼崽，才是这次经历最大的收获！ 雷格微微一笑，一次尝试能带来如此效果，他已经十分满意。 接着他开启门禁，便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在走廊上，他遥望起远方的浓郁瘴雾，呢喃道： “不过这么一来，凝聚完全魔化器官，尤其是配制静谧低语药剂的进度就要加紧了。” “只要成了成熟的一环巫师，位格就会变得更为稳定。” “最关键的是——到时候各个法术，都会迎来不小的提升！” “如此一来，即便再发生点什么，也不会缺乏自保之力……” 雷格感慨一声，打了个响指，一直候在门外的泽雅立刻窜入密室，开始处理后续。 与此同时，他心念一动，就将驱散的念头传给了乌希： “乌希，让祂回去吧。” 密室里受呼唤而来的星之精，顿时消失在原地，回归了不可描述的维度。 总的来说，这次仪式上的变故，让他预料中的法术发生了不少变化。 无论是法术效果，还是控制呼唤物的方式，都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已然是个全新的法术。 他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多多练习…… 雷格心念流转之间，已经回到了资料室。 这儿比之前干净整洁了不少，盖因关于《妖蛆之秘密》的资料皆已整理成册，不必要的也已经封存。 不过，正对着窗户的书桌上，此刻却多出了一叠资料与一封信。 雷格数步走到了桌前，拿起之后稍微一瞥，便知晓了情况： 资料是关于英迪丝的，而信则来自里根人类聚居点。 前者主要是因为英迪丝关于这次委托报酬，提出了比较独特的需求——成为天空骑士的方法。 故而，仆从才去疗养院整理出了关于英迪丝的基本资料。 而雷格也控制着雷林，告诉了英迪丝： 一方面，成为天空骑士并不简单，他可以答应英迪丝寻找，却不能给出肯定的承诺。 另一方面，单纯一个委托还不够，毕竟她们只是做了助力，故而即便能提供方法，也需要她完成更多委托。 英迪丝则表示可以接受，故而雷格任务清单中也多出了一个新项目： 从黑夜学院中，获到一种能帮助英迪丝晋升的方法。 “这倒是不急。” 雷格呢喃一声，对此其实还是颇有把握。 印斯茅斯大沼泽固然是一片人迹罕至之地，但凡没点特殊本事的巫师都不愿来此。 但这也使得这片区域，资源那是相当之丰富！ 即便众多人类集落都在贪视这些资源，无时无刻不在开采，也比不上资源恢复的速度。 而雷格既然能良好地适应这里环境，还能处理掉资源附带的污染，又为何要浪费这里的地理优势呢？ 是以，雷格早就计划好——在此处扎根之后，第二步就是全面开启资源采集计划。 至于得来的资源，肯定不能烂在手里。 他需要找到一个销售之处——以黑夜学院的体量，是再好不过的目标！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担心买不到英迪丝想要的晋升方法。 心念起伏，雷格转念望向手中信件。 这是一封来自里根人类聚居点的邀请函，邀请雷格参加一年一度的商品展览会。 这还只是寻常，关键是邀约人是里根聚居点实质上的主人——沙缪巫师。 雷格看着这个名字，不禁想起了大沼泽势力的基本情况。 通过过去一段时间，他与周围三个中型聚居点建立起了联系，分别是：杜蔓、科赞、德维尔。 由此，他也了解到——大沼泽中还存在四个大型人类聚居点。 其中一个由两名天空骑士控制，另外两个则各自由一名一环巫师控制，沙缪正是其一。 最大的则是格拉蒂亚，有格拉、蒂亚两名巫师，前者更是已经凝聚出了成熟的魔化器官。 这四个聚居点组织，联合起来形成了一股学院也不容小觑的力量——沼泽联盟。 受限于大沼泽的环境，联盟比较松散。 但一旦遇到了学院级别事项，还是能有效联合起来，这才有了维持“中立”的资本。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夹在黑夜冠冕、苍白王冠、朽木蜂巢三大学院之间的小组织，以左右横跳维系生存。 有了这层背景在，雷格手上的信，尤其是细节之处，便有了更丰富的含义： 比如说，沙缪是以聚居点名义邀请雷林巫师，而非从黑夜学院来的雷格。 但实际上“雷林背后是雷格”，关于这一点，沙缪的层次已经足够探听相应消息，不可能不知道。 是以，这是聚居点在向他个人释放善意——在维持“绝对中立”的同时，也开放了相互合作的口子。 “正好，光凭我自己效率肯定不够。” “既然里根聚居点主动邀请，为我开了一个与沼泽联盟合作的口子，我又为何要拒绝呢？” “污染处理技术、魔药，这都是我能提供的。” “甚至只要价格到位，黑夜学院有的，我也都能拿到，就看他们能不能拿出我想要的资源了……” 雷格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开来，他已经看到了借此积累资源的未来。 此外，在他谋取资源的同时，红月酒杯也保证了——他在此处的精神力增长进度，同样不会被落下。 相信再过不久，他的精神力就将增长到拥有魔化器官前，最为巅峰的状态。 往后便是对于一般巫师而言颇为漫长的成熟期。 但骤时如果静谧低语已经准备好了的话，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 一年多后，黑夜冠冕学院 宽敞大道上，走过一个匆匆忙忙的巫师学徒。 他脸上长着不少雀斑，个子较寻常学徒较小，但眉宇间的气质却来得更为成熟、稳重。 这人正是休·霍尔顿。 93、血脉契合 他此刻正有些急忙地往雷格巫师塔奔去，神情中有担忧之色闪过。 此时距离雷格外出北东大沼泽，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 休与学院的契约也已经从学徒，变成了现在的杂役，只是由于雷格的存在，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 毋宁说，没了免费提供的课程，休反而避免了麻烦的选择，能安心下来钻研巫术。 他此刻已经成了三等巫师学徒，且已经摸到了一环巫师的瓶颈，正在为此而努力。 以他的天赋，以及雷格为他准备的资料，休不必太担心无法成功。 故而休也没有急着立刻突破，而是耐下性子一直在准备。 要知道晋升一环时会有一个短暂的时期，可以弥补烙印法术时出现的缺陷，休并不想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而这日，休却没在钻研他的巫术，反而是从理事馆，略显慌忙地赶回了巫师塔。 刚一入内，他就径直往二楼跑去，直奔薇薇安最常待的地方…… “轰——！” 正在这时，一阵无形地波动从二楼一个房间处传来。 休刚一感受到，便瞪大了眼睛，慌乱之色被新出现喜悦给遮盖了下去： “薇薇安突破了？！” 休知道两年前，雷格大人给薇薇安重新制定了晋升一环的计划。 而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薇薇安便不断在为之做准备。 “雷格大人好像说过……这次的巫术更契合薇薇安的湖中仙女血脉，但也存在一定的弊端。” “‘无法多次尝试’，或者说巫术使用的代价十分高昂，故而——大人建议尽可能准备充分之后再做尝试。” “准备了两年，如今终于……一次就成功了！” 休与薇薇安同属雷格名下，他自然为薇薇安的晋升而感到喜悦。 尤其是现在这种局势越发紧张的情况下，雷格所掌握的力量越强，他的安全也就越能得到保障！ “就是不知道，雷格大人怎么样了……” 休平日的职责主要是管理基地正常运行，以及处理雷格留下的一些小型实验。 至于黑夜学院与北东大沼泽的物资交流工作，主要负责人是薇薇安。 故而他并不知道雷格的具体现状，但通过他自己对基地变化的观察来看，情况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休思索着，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重新回到了一楼大厅，开始处理起基地事务。 他知道——薇薇安刚刚晋升，肯定要需要一段时间稳定。 等薇薇安出来之后，再将事情说过去也不迟。 更别说薇薇安已经成了一环巫师，那学院的这点小事也就不必太担心了…… 一日半日时间，眨眼即逝 休正思索着是不是该去找薇薇安了，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了一道爆炸声。 他连忙一个箭步蹿了上去，立刻就到了薇薇安房间门口： “怎么回事？” 目光所及之处，坚实木门竟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浓烈呛鼻的味道也从中弥漫出来。 休连忙屏住了呼吸，稍微凑近一步，从窟窿里窥见了一个人影。 “薇薇安？” 他试探性地呼唤了一下，那人影顿时转过了身，朝门口处又走近了几步。 这次休看清楚了，正是薇薇安，只是此时此刻——薇薇安本该光滑白皙的面颊上，却布满了诡异的鳞片！ 这还不止，目光上下一扫便能见到——几乎所有能见到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都长满了鳞片！ 这些鳞片表面泛着一层墨绿色光泽，将薇薇安衬托得十分妖异。 “这就是所谓的‘与她血脉契合’的法术？” “为什么会与蛇有关？” 休看着薇薇安满身蛇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但紧接着，薇薇安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原来是休，不用担心，我在尝试使用一环巫术——蛇语祭祀体鳞。” “这是我之前准备烙印的法术，虽然现在没有烙印但也十分熟悉，正好适合我练手。” 语罢，薇薇安将手一挥，身上鳞片顿时化作光屑散去，又露出了同往常一样干净阳光的圆脸。 只是现在的她又有些许不同，脸上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与自信。 休顿时恍然，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果然是雷格大人给的巫术使用代价比较高昂，不适合平日练习吧？” 薇薇安笑了一声，答道“没错”，笑意之中却蕴含着某种深意。 休没看出来，薇薇安自己却心里明白： 她从雷格手上得到的一环巫术名为“妖精的门”。 这是一个代价极为高昂，但效果也十分突出的巫术，其最大的作用在于控制与之对应的巫阵。 在没有巫阵的情况下，单凭妖精的门也能对灵性实施一定的干扰。 这种灵性领域或称幻梦学巫术，正契合上了她的湖中仙女血脉。 即便在烙印之前，她一次都未尝试过，也能凭借本能烙印成功。 最关键的是，对于旁人而言，无论有无巫阵，但凡要发挥其效果，都必定要承担不小的代价。 但她却得天独厚——倒不是不必承受代价，而是能在法术尚未完全展开之时，她就能以此产生一定的效果！ 换而言之，对她而言“妖精的门”有两种使用方式： 一个是完全施法，代价和效果与他人类似，可能后者会稍微有些增幅。 另一个则是不完全施法，在自身血脉的帮助下，她能够在避开代价的同时，依旧能对灵性施加干扰！ 这种不完全施法的效果，肯定比不上完全施法，很难凭此产生致命效果。 但也胜在影响十分隐蔽而难以防范，日常反而更为好用，还能与其他法术配合形成合力！ 薇薇安一想到这，内心的喜悦不免反应在神情上，化作了一抹灿烂的阳光。 不得不说，妖精的门真的与她极为契合。 但这一法术更重要的，反而不是效果，而是让她成功迈出了突破学徒的关键一步！ “一环巫师……” 她感受着意识海中澎湃的力量，精神力随时可以在指尖跳跃，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耐心蛰伏两年，终于苦尽甘来。 她现在成了一环巫师，而雷格也是一环，她终于赶上了…… 94、战备 内心一番感慨之后，薇薇安重新收回了心神。 她摇了摇房间里的铃铛，唤来仆从处理试验巫术而留下的爆炸痕迹，自己则带着休上了楼。 到了天台阁楼，空间一下就宽敞了许多。 学院内的红光无处不在，将周遭一切都渲染得朦朦胧胧的，远处街道上的行人也变得只是隐约可见。 像两年前雷格刚走时一样，薇薇安和休各自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唯有雷格不在其中。 薇薇安望着座位，沉吟了片刻，脑海中颇有些感慨。 而后她又收拢心神，看向了休的背后，从街道上来往穿梭的模糊人影上，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直到这时，她才目光对视上休，问道： “休，从刚刚开始我就见你神情有些古怪，是有什么东西想跟我说吗？” 休微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道： “没错，的确是有事情汇报。” 他先是回应了一声，接着顿住理了理思绪，这才继续道： “一天多前，我去理事馆做日常基地报备。” “但是理事馆却告诉我——基地报备要求已经发生了改变，要我在三日之内重新提交材料。” “之后，我跑去看了新发的通知，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就立刻回来准备找您。” “所以现在……对了，这是我抄录下的通知。” 休从内兜里翻找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摊开之后摆到了薇薇安面前。 仔细阅读一番，薇薇安便大致理解了变化所在： 本来任何有巫师驻扎的基地，每个月都需要进行一次例行报备。 一方面是确认驻扎巫师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要统计各基地主产物以及主要研究方向。 由于这里面模糊空间很大，学院在了解情况之余，巫师们也不至于暴露隐秘，故而也就默认了下来。 但这次通知却改变了要求，一改往日的模糊，详细设置了每一项需要上报的信息。 甚至连仆从人数、相应等级、基地副产物，乃至巫阵使用情况都要尽数上交。 这显然已经触及了巫师们的底线，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学院非但讨不得好，反而可能遭到共同抵制。 但如今情况却有所不同…… “战备状态已经开启了？” 薇薇安目光沉凝，再次望向红光笼罩的街道。 她其实并非毫无心理准备——两年来学院内愈演愈烈的动静，早就让她隐约有了预料。 随着休凝重地点点头，她的预料也成了现实。 两人间的氛围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薇薇安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道： “战备状态，这就没错了……如此程度的信息收集工作，都是为了更好的统筹规划。” “黑夜冠冕是在为可能爆发的学院间战争做准备……” 薇薇安分析着，忽然一抬头看向休： “你第一时间赶回来找我是对的。” “雷格大人已经外出，基地内只剩下你我两名巫师学徒。” “虽然都是三等，在学院面前却是微不足道。” “这样的通告一下达，若我们还想保留些隐秘，就势必要在三天内做大量的准备。” “即便如此，即便我们真的藏匿住了关键隐秘，大体情况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暴露出去。” “若是由此引来其他巫师的觊觎，我们的下场只怕……” 休凝重地点点头，显然能想象到觊觎者能用到的手段。 之前他们做事谨慎，一直小心翼翼才能闷声发财。 如果真的暴露，雷格远在北东可照顾不到这儿，光凭两个学徒可守不住这儿的财富！ 这其实也是巫师们不愿离开学院的原因之一——没人愿意回来之后，见到自己巫师塔被搜刮个精光！ 不过，这一切担忧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两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巫师学徒…… 但凡其中有一个成了一环巫师，情况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没人能小看一名巫师，尤其还是一名在其巫师塔内的巫师！ 一想到这儿，沉重氛围便为之一松，薇薇安望着休，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笑容。 而休也明白薇薇安心中所想，同样放松了下来。 “行吧，即便我已经晋升了，报备工作也还是要继续的。” “不过，该隐瞒的地方模糊掉就好了，有我在，又有雷格大人与贾斯汀的关系在，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一些不便模糊的，报上去就好了，新建成的巫阵可不是吃素的！” “走，跟我一起整理资料去……等等，我来整理报备资料，你去理事馆找贾斯汀，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我的情况可以透露给他，去吧……” 话音落下，薇薇安站起身，与休各自开始行动起来…… …… 一日之后 理事馆要求的报备资料，已经整理成小小一册，抱在了薇薇安怀中。 她此刻正带着休，往理事馆方向走去。 一路上也不会闲着，正仔细听着休从贾斯汀口中了解到的信息。 其中一部分薇薇安早已知晓，但并不够具体。 而贾斯汀得知薇薇安成了一环巫师之后，才透露出了更为详细的内容： 事情根源，其实还在五年前。 在黑夜冠冕北面势力范围内，勘探出了一条新的珍贵矿脉。 但首次发现者，却不是黑夜冠冕的人，反而是苍白王冠的一名讲师。 他带着自己的队伍，越过了北面两个学院接壤之地。 他本来只是为了获取制作低等魔器的材料，谁料竟意外探出了一整条矿脉。 这个讲师当然选择了双相隐瞒，没告知黑夜冠冕很正常，但竟然也瞒住了苍白王冠，试图暗中占为己有。 挖掘速度慢一点也无碍，胜在收获都是他一人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年，接着真正引发学院冲突的事情发生了——这个讲师死了，死在了他开掘的矿道深处。 这名讲师一死，死讯就立刻传回了苍白王冠。 而后者发现死地在黑夜冠冕境内之后，立刻就开始指责黑夜冠冕，说是学院杀死了其讲师。 两个学院争执之后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但此刻事情已经停不下来了。 一方面，前头的争执像是导火索一般，引爆了学院间积蓄已久的怨气。 另一方面，矿脉里头真正的隐秘，也让各自学院上层都为之心动！ 95、二环 再加之，黑夜冠冕本就强势，能以一己之力与另外两个学院形成对峙局面。 若是让里头的东西落到了黑夜冠冕这边，局势很可能会越发向其倾倒。 考虑诸多之后，苍白王冠坚持住了对黑夜冠冕的指控。 与此同时，它还联合起了朽木蜂巢，准备虎口夺食，抢走矿脉里的隐秘。 由此，北面局势才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一开始，各自学院的高层还能保持冷静，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发生了数次局部冲突。 现如今，二环巫师们也有些耐不住，终于推动学院进入了全面备战的状态。 “这就是贾斯汀巫师告诉我的全部了。” 休为自己的描述，画上了一个句号，而薇薇安一边走着，一边也陷入了深思。 从现有的线索不难看出来——讲师之死只是导火索，而关键其实是那个能影响到高层判断的矿脉隐秘。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竟然连高高在上的二环巫师，也为之心动…… 薇薇安刚晋升一环巫师，对学徒与一环之间的差异，感触非常深。 在没有晋升一环之前，精神力无法离体，只能勉强施展戏法，外物依赖性很强。 而晋升之后，非但精神力大幅增长，还能离体而出，构建并释放法术。 像雷格那样，大部分法术都烙印在意识海的怪胎，终究是少数。 对绝大多数巫师而言，烙印下的法术都是底牌，日常还是要精神力离体施法。 以上都是一环巫师的特征，而到了二环巫师，情况又要发生巨大变化。 在一环时期，巫师只能建立起“从精神力到法术”的单向联系，精神力会有增长，乃至强化，却不会“质变”。 但到了二环阶段，巫师便可以建立起双向联系——法术亦可影响精神力，从而引导发生精神力的质变！ 原本脆弱、无法影响现实的精神力，将逐步质变到足以影响现实，从而诞生出所谓的“巫师意志”。 这便是二环巫师的关键！ 整个过程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雏态二环，即巫师意志只是雏形，仅能被动地对周围环境、人物产生影响。 而第二阶段则是意志凝成，精神力质变完成，即便不施法，也足以主动对周遭产生影响。 这一阶段的巫师曾被称作“元素使”，故而也称“元素二环”。 意志所至之处，可以形成对低阶巫师的绝对压制！ 此外，到了这一阶段的巫师，只要他们乐意，身体也可以发生全面的魔化。 骤时，他们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低等魔化材料，光凭一具肉身都能硬抗天空骑士！ 这便是二环巫师，精神力发生质变的二环巫师。 回到薇薇安思索之处，她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二环巫师核心是以法术引导精神力质变，那么让他们都心动的矿脉隐秘，会不会是能够加速这一过程的物件？ 而且既然能引得整个学院震动，那么—— 要么是数量庞大，每一个二环都有机会获得，要么是效果极佳，让他们乐意为之合作。 若是后者的话，光凭系主任、副院长的意志可能还不够，说不定连神秘的院长都掺和入了其中！ “到底会是一个什么东西呢，真是好奇啊……” 一想到这，薇薇安都不禁感慨了一声。 可惜，这一层面距离她太过遥远，别说刚晋升的她了，即便是雷格都无法触及。 她现在能考虑的，也只是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之中自保，乃至谋取进一步成长的资源。 薇薇安眸光一凝，心思沉静下来，一个转身后，与休一同消失在转角。 两人离开大道，并未来往之人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行色匆忙，相比于往日，神情中除了急迫还多出了一丝担忧。 不管知不知道内幕，人都能隐约觉察到事态的变化，躁动不安的氛围也随之传播开来。 战争面前，无人能知晓最终结果。 他们能知道的，仅仅是自己的未来变得更为混沌，再也难以看清楚前行之路…… …… 到了理事馆，薇薇安径直找上了贾斯汀。 以她一环巫师的身份，无法对战争产生太大影响，却也足以在学院内获得相当的特权。 而贾斯汀在见到她之后，开口第一句便是贺喜，接着就是友善的平等交流，等客套话结束之后，薇薇安便交提了报备资料。 如她预料的一样，整个过程因为她的位格变化，而没再发生什么意外。 一切都因为她实力的增长，而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见到这幅场景的薇薇安，神情中不由得又多出了一分感慨：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有雷格作背后支柱，也还是要自己实力足够才行…… “哦对了，除了基地相关通知外，理事馆还下达了关于讲师职责的通知。” “你也不必去看，我跟你说一下重点内容。” 贾斯汀收好资料，忽然开口提醒了一声。 接着便言简意赅，将通知内容理了一遍： 原来北面局势吃紧，同时二环巫师们也不希望再继续耗下去。 故而，学院准备增派两批讲师乃至教授，支援北面前线。 “在可预期的时间里，只要战争、冲突没有结束，这种支援就会源源不断地持续下去。” “而薇薇安你，现在是刚刚晋升的一环巫师，甚至都没有签订临时讲师聘用协议。” “这种情况下，虽然学院大概率不会放任你离去，但直到下一次正式聘用讲师仪式之前，你都大可以安心。” “增员前线的任务，基本上只会抽派到正式讲师、教授的头上，在此之前，你可以好好准备。” 薇薇安顿时点点头，明白了贾斯汀的含义： 此刻距离四年一次的正式聘用仪式，还有三年多的时间。 换而言之，哪怕战争一直持续，她也要在三年半后才会被安排上战场，这还只是可能并非一定。 故而对她而言，情况并不算太急迫——三年时间，她完全可以初步形成战力。 说不上是一切无忧，但至少不至于刚刚晋升就成为战场炮灰。 但是…… 薇薇安心念一动，忽的张口问道： “贾斯汀，还有一个问题……北面战线有波及到北东大沼泽吗？” 贾斯汀顿时望向薇薇安，目光微凝，“你是在问雷格的情况？” 96、抉择 “既然问了，那我便说说……” “雷格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主战线基本没有扩展到他那边。” “而且大沼泽怎么说呢……环境糟糕，又有当地独特的巫师联盟，理论上来说，战争对其影响会比其他地方小得多。” “再加上雷格他本身能适应当地环境，安全性应该无须太多考虑。” 贾斯汀解释着，看起来雷格应该十分安全了，却将话锋一转道： “但这种事情……” “毕竟我也不是专门负责谋划之人，看不清大沼泽对战争之意义，再加之那儿也属于学院划定的前线，说不定……” “在对方眼中大沼泽或许有着某种独特的突破价值？” “又或者，干脆是我们学院准备借此实现某种战略目的？”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薇薇安理解地点点头，而贾斯汀也为自己的观点画了上句号： “总的来说，现在应该还算平静，但日后就不一定了。” 接着，贾斯汀转过话题，对视上了薇薇安，目光闪烁。 而薇薇安则被他看得一愣，第一次发觉对方的目光也能如此有穿透性，像是已经将她的心思看穿： “你现在已经成了一环巫师，其实不必急着去找雷格，完全可以呆在学院里。” “三年多甚至更长一段时间，你都可以耐心下来细细打磨。” “相比之下，如果这个时候去找雷格，可能会碰到危险，而以你刚晋升的实力很有可能不足以抵抗。” “另外……” 贾斯汀顿了顿，遥望向窗外，语气似乎蕴含着深意： “若是雷格因战争死去，大沼泽那边的东西肯定追不回来，但学院里的东西却都可归作遗产由你继承。” “想一想……完整的巫师塔、有了不少进度的研究，乃至恩凯特小屋的稳定药剂售卖渠道。” “这些东西若是入了你手中，该会给你的成长带来多大的帮助？” 贾斯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似乎不带什么情感。 薇薇安听了之后，脊背微微发凉，隐约觉得以他与雷格间的关系，如此发言未免有些太过冷漠。 但这番言语说得也是实话，且似乎完全是在为她考虑…… 那么，贾斯汀到底有何目的呢？ 薇薇安心念一转，她自己也是巫师，顿时就明白了： 贾斯汀这是在做他认为的，最保险、最稳妥的选择。 两头下注之后，薇薇安出于诸多考虑，大概率不会将这番话告知雷格，而若雷格没死，一切自然照旧。 相反，如果雷格死了，那贾斯汀也不亏，便能借此与留在学院的薇薇安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至少如此一来，会要比薇薇安也跑到大沼泽同雷格一起死去，要好得多！ 总的来说，若是从“保证雷格安危”的角度出发，贾斯汀应该劝薇薇安前去支援——一环巫师对雷格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帮助。 而若是从贾斯汀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则会有上述言论——这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利益链条不会中断！ 薇薇安想通了其中利益关系，对巫师间的“友谊”又有了更多的认知。 那么问题来了……从她自身的利益出发，她是去还是不去呢？ 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贾斯汀的话都是正确的——只有留在学院，她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自身安全。 甚至说，如果运气好，还能凭空继承一笔不菲的财产！ 作为主要负责人，薇薇安应该深知，她所能获得的收获远超旁人想象！ 这么一来，她还有什么理由跑去大沼泽冒险呢？ 薇薇安低下头去，似乎陷入了深思，贾斯汀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趁热打铁道： “是吧，你觉得我说得也没错吧。” “而且，退一步来说，即便跑到了大沼泽，你又能起到什么帮助呢？” “故而，还是留在院内最好，雷格的巫师塔需要你的维护。” 这番话似乎完全就是从雷格角度考虑的，让薇薇安身子都为之一颤，似乎已经被其说服。 但当薇薇安真正抬头之后，其目光却让贾斯汀心头莫名一抖，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说得都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雷格大人需要我的帮助。” “休距离晋升指日可待，到时候这边事宜完全可以交给休，而我……” “相信我去了之后，雷格大人可以更大程度上发挥出他的力量，我对基本的安全还是比较有信心。” “毕竟，真正的价值可不在这里的巫师塔，而在于雷格大人本身呐……” 薇薇安独到的判断，以及言语间透露出的信心，不禁影响到了贾斯汀的心境。 他顿时思绪起伏，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下错了注…… 不过，毕竟是“老”巫师，尤其又是在理事馆的人精堆里混，贾斯汀很快就回过神来，畅然一笑道： “行，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挽留。” “学院这边的事情，我也会多注意注意，就希望听到雷格那边的好消息了。” “另外，既然你准备去北东大沼泽，那儿也属于前线，不如写一份申请书？” “到时候我通过理事馆上报，或许还能给学院做一个‘鼓励讲师主动前往前线的案例’，提供更多物质支持。” 薇薇安也没料想到——贾斯汀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果断地改变下注方案。 她先是愣了一下，才随之一同笑了起来： “十分感谢，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日之后去往北东大沼泽的浮空船，就会是学院给你安排的航班。” “你可以提前准备一些，要知道雷格现在可不知道你已经晋升了。” 薇薇安受到提醒，当即答应一声。 而后两人又聊了几句，薇薇安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贾斯汀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看着薇薇安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敛。 其目光不断闪烁，反应着他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平静，思绪在不断地剧烈变化着。 一刻钟后，贾斯汀目光终于定了下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一注到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还真是让人羡慕呀，雷格讲师……” 97、浮空船 三日之后 薇薇安此刻已经做好了巫师塔的安排，将以往任务交接给了休。 同时，她的两个彩砂章也交给了休，让休以她的名义去找合适的助手。 反正报备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又有贾斯汀许诺的庇护，短时间里学院这边基本上难出状况。 而休也只需这一段时间即可，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晋升一环。 此外，贾斯汀也给薇薇安带来了一个预料中的惊喜——学院认真地考虑了她的申请信，并决定将她树立成榜样。 如此一来，薇薇安获得了一大笔来自学院的支持经费： 这里头包括了三百颗巫石、一个攻击型黑夜系一环巫术“噬脑影蛇”、以及一个简易布置即可使用的攻击性一环巫阵。 若是完全发挥作用，再加之薇薇安自身的基础，在冲突强度不高的战线自保已经不难。 而她也非常清楚其中意义，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 于是，薇薇安立刻就利用接下来七天时间，初步上手了“噬脑银蛇”、“惩驯之视”，也将三百颗巫石变成了实用的道具。 如此一来，等到第十日浮空船将行之时，薇薇安也自觉有了基本的攻伐之力。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一个只能防御的沙包，一旦干扰灵性的效果不够，就只能上消耗寿命的大招。 而现在，至少能对冲一下…… “没事，这才刚晋升，能有这番手段已经很不错了。” 收回心神，薇薇安没再思索下去，一个转身就入了浮空船总停泊点的等候大厅。 这儿早就侯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充当前线炮灰的巫师学徒以及各类更加卑微的大骑士仆从。 除此之外，平时少见的讲师乃至教授，薇薇安也见到了不少。 只不过她才刚晋升，又没有参加“篝火晚会”，自然不认识他们，也就没有上前交流。 “长途运输的最佳工具——浮空船，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带着一丝好奇，自顾找了个接近窗户的位置，往窗外看去。 或许是时机正好，视线正好捕捉到了一个正在下降，往总停泊点内停靠的浮空船。 看上去整体呈梭形，大概是“下腹”的位置，隐约见得到一个嵌入其中的舱室。 不过，不同于常见的浮空船，这一艘隐约有些不同…… 薇薇安拿着这艘，与旁边已经停靠稳的一艘对比了一会。 她发现其侧面与前后，似乎比其他的多了几个小室，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了…… “这艘是学院唯二的两艘浮空舰之一，具有空中打击能力，其他的都只是普通浮空船。” “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薇薇安立刻转头望去。 满头乱糟糟的白发，瞳孔周围有一圈暗淡的金纹…… 她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恭敬道： “乌利亚教授。” 乌利亚对视着薇薇安，面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微笑，像是个和蔼的老者。 薇薇安却一点不敢小觑，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教授也是……要去前线吗？” 他“嗯”了一声，道： “是啊，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准备和老家伙们稍微去刺激一点的地方看看。” 薇薇安心中一紧，不禁对教授的实力有了更深的感慨。 她其实很能理解乌利亚的态度——毕竟他是早就成了教授之人，即便薇薇安看不透深浅也能猜得到，他肯定逼近了一环的极限。 只要乌利亚不太过肆无忌惮，不去主动招惹二环巫师，寻常巫师害怕的战争，对他而言只能说是宝藏。 收获那个叫一茬接一茬！ 不过，乌利亚主动找上她，似乎另有目的？ 薇薇安看着乌利亚，耐心地等待起来，果然对方主动开口了： “话说回来，你和雷格一样，也是个让人惊讶的小家伙呀。” “默不作声地就突破了一环，紧接着又出乎意料地选择了前往前线。” “怎么，是觉得去外头比呆在学院更好？” 薇薇安勉强笑了一下，答道：“只是准备前去帮助雷格大人罢了。” 乌利亚不置可否，静静地看了薇薇安一会，忽的开口道： “想不到，想不到……两年多前的异变，怎么会和雷格有关呢？” “但是如果没有关系，他小子又怎么会在那儿一直呆下去？尤其是现在的局势，他又不可能不知道。” “异变的根源……我还是错过了呀，那小子真是机灵极了！” 薇薇安听着乌利亚的感慨，心头满是古怪之感，觉得对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她可不知道两年前乌利亚的印斯茅斯实验基地中发生的异变，更不知道一老一小两狐狸之间的暗中争斗。 实际上，若是雷格在此就能听得明白——乌利亚这是已经知道异变与他有关了。 而且，老教授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凭借几十年的经验也隐约看出来了——雷格即将成长为成熟的一环巫师。 如此一来，单纯为了一个引发异变的东西，倒是没有必要与雷格交恶，故而这才半是欣赏地感慨了一番。 他的确是错过了好东西，但也由此对雷格有了更深的认知，反而更乐意往雷格身上投资了。 于是，他念头一动，就从内兜中摸出了一颗水晶球： “你既然要去找雷格，那就替我把这个交给他。” “里头是关于‘湿地固土瞭望塔’的建设资料，核心是一个一环巫阵，能兼顾防御与监视。” “建设难度不高，相信雷格肯定能轻松上手，就当我提前贺喜他的一个礼物。” “贺喜？”，薇薇安接过水晶球，重复了一遍这个令她困惑的词汇。 她也不蠢，但思维哪里跟得上这头老狐狸——乌利亚这是在祝贺雷格迈入重要的“成熟期”。 换而言之，老练如乌利亚，已经毋定雷格开始着手凝聚魔化器官，日后有相当大的可能能走到“教授”这一等级。 “呵呵，交给他就好，以他的心智肯定明白我的含义。” 薇薇安即便疑惑非常，见教授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摁耐下去，道了一声谢。 接着收好水晶球，两人再无话可说，便各自等候起了浮空船上船的通知。 …… 一刻钟后，沉寂的大厅中响起了提示铃声。 薇薇安起身欲走，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乌利亚脸色突兀一变。 后者一改镇定从容的神情，突然微抬眼帘，低呼道…… 98、血月系主任 “斯普林·杰弗里！”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前线？” 斯普林·杰弗里，这是一个老教授都为之动容的名字，落入薇薇安耳中自然搅动了她的思绪。 相关的记忆立刻就浮出了脑海： 众所周知，黑夜冠冕学院一共六大学系，十二小学系。 其中六大学系分别是红月系、黑夜系、驯兽系、药学系、血脉开发系、血脉培育系。 除了后两者由一个血脉术士双系主任统管外，其他任何一个大系都有一个二环位格的系主任。 其中，斯普林是红月系系主任，与药学系系主任泰德同属一个层面。 不过，相比于时常出面的泰德，斯普林明显来得更为神秘，便是红月系教授们也极少见到。 传闻，斯普林晋升过程出了问题，一直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实验…… 薇薇安一直对这种小道传闻不怎么在意，但现在从乌利亚的表现来看…… 或许还真有几分可靠？ 她心中念头转动，目光不由得跟着乌利亚一同瞥去，顿时见到了门口处的那个人影。 然而下一刻，薇薇安就为她冒冒失失的举动感到了懊悔…… 那落入视线中的人影还未变得清晰，形象就猛然扭曲起来。 这并非斯普林突然行动，仅仅是薇薇安视野中的影像发生了变化。 在她的感官之中，光是斯普林的存在都扭曲了其周遭环境的光影。 无论什么光线，一旦擦过他的身体，甚至都只是从其身边路过，都会被染上一抹浓郁的红色。 薇薇安见到的斯普林，恍惚之间也失去了正常人类形态，化作了一轮近乎于完美圆形的红月。 这轮红月明明就在眼前，薇薇安却忍不住仰头看去，像是见到了这轮红月越升越高，越变越大。 而她自己则与之相反，越来越低微，越来越渺小…… 只是一瞬间，她就像是成了圆满红月光泽下的一粒尘埃，原本的自信也完全被红月的强势给压制了下去。 这轮猩红月亮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毫无人性，令薇薇安见之几欲跪下顶礼膜拜。 这还只是精神上的，薇薇安肉身同样受到了影响，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月光所填满。 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在体内爆炸，将滚烫的心头血喷溅开来！ 这种精神上的沦陷，肉身里的失控，并非只有薇薇安一人正在经历。 几乎任何一个没到成熟一环位格的巫师，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只是薇薇安才刚晋升，根本没什么积累，受到影响的程度格外深重。 “斯普林可是二环巫师，怎么是你能窥视的呢？” 乌利亚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变化，无奈叹了口气，正要出手庇护。 他深知薇薇安刚晋升，精神状态还处在最不稳定的时候，精神力的量又还没增长上去。 可以说，这是面对二环巫师的巫师意志，最为脆皮的时期，偏偏又遇到了疑似状态不稳的斯普林。 若是他不出手救下，薇薇安只怕就要跌落位格！ “一旦跌落，再要回来就难了……” 他望着薇薇安，手已经伸入内兜，面色却忽然一怔，动作也顿在了原处。 只见薇薇安身上忽然泛起了法术波动，精神状态竟随之稳定了下来！ 连带着心脏都不再跳得那么明显，有了回归正常的趋势。 “这是……” 乌利亚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有几分惊讶： “好个小姑娘，竟然能自行抵抗住斯普林的巫师意志！” 老教授看着薇薇安的表现，脑海中顿时就冒出了几个念头。 他隐约猜到了薇薇安烙印法术之独特，只是不知具体独特在什么地方。 但无论如何，他对薇薇安都有了全新的看法，对其潜力与未来又有了重新评估…… 与此同时，随着法术运转，薇薇安得到了一线机会，连忙将目光收回低下头去。 这般行动之后，精神力彻底稳定下来，她这才感受起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刚刚想到并鼓动“妖精的门”，实属最后一搏，没想到法术与血脉共鸣之后，还能形成类似“心性之锁”的效果。 这出乎她的预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湖中仙女本就是一种能在灵性交融过程中稳定自己灵性的生物。 而妖精的门既然能与血脉共鸣，能诱导出这种效果的确不失合理之处。 薇薇安正思索着，斯普林也已经走到了通道口。 正当后者人影即将消失在大厅之时，他忽然转头看了薇薇安一眼。 这一眼并未对薇薇安产生什么影响，他人也在下一刻迈入了通道。 但落在正式巫师们，尤其是几个老教授眼中，一下就被捕捉到，进而也纷纷向薇薇安这边侧目。 其中一名女士，身穿白色带纱长袍，头上带着一个纱帽，面容十分年轻，气质却显得十分成熟而富有韵味。 这人正是血脉培育系副主任——戴喜娜女士。 她隐约看出了薇薇安身体的特殊，进而眼角泛起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 不过教授们都未上前，反而是迅速转身离去，跟上了斯普林的步伐。 ——他们要上的，可都是直飞北面前线的浮空舰。 而乌利亚本就是与他们同一趟的，自然也跟了上去，只是在离去前多跟薇薇安说了一句： “好了小姑娘，我也该走了，记得别错过你的航班，还有我给雷格的东西。” “好的，教授。” 接着，老教授们的人影便跟着消失在了通道口，而薇薇安在稍息之后，也往自己的目标行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暗自庆幸： “原来这就是二环巫师……” “还好我是去北东大沼泽，乘坐的并非斯普林在的浮空舰。” “要是同处一个地方，整个路途只怕都是一种折磨！” 刚刚一幕有惊无险，但也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将她晋升一环后的自傲、兴奋都给打压了下去，但也由此让她产生了更为强烈的动力。 她目光沉凝之间，脚步反而加快了几分，并未注意背后之人投来的目光。 这些目光或是来自一环巫师，或是来自巫师学徒，甚至是大骑士仆从。 他们没能力多看斯普林，但都瞥见了教授们投去的注视，进而也都凝视着薇薇安背影，思绪起伏…… 99、目标——魔化器官! 印斯茅斯大沼泽 此刻，大沼泽又到了一年三月的瘴退期，瘴气迷雾来得比平日要淡了许多。 在其边缘地境，甚至连一丝瘴气都见不到了，已经变得与寻常地方无异。 这儿甚至都长起了漫山遍野的花草灌木，在贪婪地享受着得之不易的阳光，以及湿土之中充沛的养分。 虽然三个月一过，它们又会重新化作湿土养分的一部分…… “啊~，出太阳了，今天难得的悠闲呀。” “是啊，不过再过几日浮空船就要到了，我们也就能悠闲个三两日。” “够了，够了，该知足了……” 在一片点缀着鲜花的草地之间，隐约可见到一处木屋。 太阳升起之后，屋内便有人三三两两从中走出，懒洋洋地躺到了外边的地上。 这儿便是黑夜学院浮空船停靠点，而他们则是学院派遣的工作人员。 以大骑士仆从为主，夹杂着不同等级的巫师学徒，更有两名大地骑士长期驻守。 类似的浮空船停靠点，一共有十七处。 全部位于黑夜冠冕的管辖边境，主要负责驻地讲师、边境势力与学院间的资源互通。 至于边境更往内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浮空船经过，但频率会要少很多，也没有固定的航班。 “嘿，看到了嘛，里头好像来个一队人。” 正当工作人员悠闲之际，忽然有一名学徒见到了小道上走来的一队人。 领头者身穿黑色泡泡裙，脸上带着红铜面具，正是独立的乌拉尔之仆——泽雅。 说起来，泽雅也是这儿的老熟人了，故而一下就被认了出来。 很快就有人蹿到了屋内，将寄给雷格的包裹给整理了出来，等泽雅队伍到了木屋空地之时，交接工作也顺利地开展起来。 一刻钟之后，大件包裹由仆从带上，而泽雅自己则只拿上了一封信，便带队转身离去。 还是那名学徒，似乎是个新来的，看着泽雅背影不禁低声感慨： “这个巫师大人……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 而旁边年龄稍长一些的则点头，认可道： “的确，不过这就是泽雅大人的性子。” 泽雅未曾在乎背后的议论，一路无话，很快就回到了绵雨之境。 仆从们的工作早有流程，便自行开始拆卸包裹、分类存放，而泽雅则径直走向了巫师塔。 到了二楼一处静室外，敲了敲门之后，静静将信封放下，悄然离去。 …… “吱呀~” 泽雅走后，大门很快就敞开，半透明的巫师之手将信封拿起，送到了雷格手中。 “贾斯汀的信？” 雷格看着信封上的火漆印，呢喃了一声。 隔上一层保护之后，便开启了信封，阅读起来。 随着目光在文字上流转，雷格读着读着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信封内容中，读出了黑夜学院北面局势的变化，以及院内日益增多的紧张情绪。 文字间，贾斯汀甚至透露出了他所了解到的二环巫师之态度。 其中有人似乎已经摁耐不住，准备亲自前往前线推动进度。 具体是谁贾斯汀还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二环巫师出手，都意味着局势很快就会引来相当大的改变。 语末，雷格也见到了贾斯汀的关切之语，尤其提醒他不要因为过去的风平浪静而大意。 “嗯，说得没错啊……” 合上信纸，将之轻放到了烛火之上。 火舌吞吐之间，信纸迅速褐变，化作点点灰烬。 雷格则看着火光，目光发散，喃喃自语： “的确要小心，毕竟这可不像之前击杀的以诺、喉祈者。” “无论是苍白王冠，还是朽木蜂巢，一旦下了决心，直接派遣一队巫师都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普通的一环巫师还好，四五人的队伍，有巫师塔在，也不在话下。” “但如果对方有成熟的一环巫师领队的话，我要付出的代价只怕就高了……” 雷格担心的情况，可能性并不高，但一旦发生，结果就很糟糕。 故而，这由不得他不担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经过这两年的时间，他在红月酒杯的帮助下，精神力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增长。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即便有红月酒杯酒液帮助，精神力的成长也明显放缓。 这意味着，他已经遇到了一环巫师所谓“成熟期”的瓶颈。 正常情况下，从刚晋升一环到迈入成熟期，即便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增长精神力之中，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 普通讲师花费十几年到此阶段，根本就是寻常。 而雷格到现在为止，才不过四年余，更别提这四年间他还往其他方向投入了不少精力。 由此可见，红月酒杯对他的帮助是多么地显著。 但到了成熟期，红月酒杯的作用便不大了——盖因成熟期的主要目标不再是精神力而是“器官魔化”。 在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里，巫师需要引导能量粒子不断冲刷自己身体，进而实现器官魔化。 只有凝聚了完整的魔化器官，成熟期才算是结束，骤时又将迎来精神力下一个阶段的增长。 等增长再次放缓之时，摆在巫师面前的，就将是把无数一环巫师筛选下去的二环巫师锁。 若说成熟期还能通过水磨功夫迈过去，那么二环巫师锁就只有少数人能跨过去的了。 不过，雷格现在还不必在意二环巫师锁。 他需要在乎的是——凝聚魔化器官之后，巫师的自保能力会大大增强！ 在成熟之前，一环巫师很容易因为种种原因而丧命，甚至是一次巫术实验爆炸都可能夺去巫师生命。 但在成熟之后，意外死亡的情况就会明显减少，相当一部分都能熬到一环巅峰。 同理，若是他能在大沼泽卷入战争旋涡之前，成功凝聚魔化器官，他面对冲突的能力也将会大幅提升！ 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不同一环巫师晋升之法截然不同，甚至说连“凝聚魔化器官”也并非绝对照其字面含义。 譬如以低等魔器晋升的贾斯汀，他所需要实现的可能就不是凝聚器官，而是要让魔器与肉身更深度地融合。 100、最后一种材料 如此一来，便难有普适的方法推进这一过程，绝大部分人都得靠时间去熬，二十年时间基本上也就熬成了。 但时间不等人，雷格可没这么长的时间，若要等上二十年，只怕战争都结束不知道多久了！ 好在，雷格手上有静谧低语药剂，这一得自死去红月系巫师的遗产，能极大程度加速这一过程。 更令雷格感到兴奋的是——他现在已经凑齐了所有辅助物品，而最重要也最难凑齐的五大主要材料，也仅剩下了一种： 日落金文蛇的脊髓 只要凑齐这最后一种，他便可以开始着手炼制魔药！ 雷格心头火热，仿佛立刻就想要将金文蛇脊髓拿到手中。 但随着金文蛇相关信息浮现于脑海，他心情也像是被浇上了一壶凉水，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日落金文蛇，生长于日落山脉西面。” “但日落山脉可不在黑夜冠冕辖区内，而是在朽木蜂巢学院附近。” “那儿已经很深入对方学院的地境了，总不可能为了一条蛇贸然深入敌境吧？” “又没有‘以诺’的本事，这么进去，只怕比成熟一环带队攻上来还要危险！” 雷格苦笑着感慨了一声，这材料落在了收集进度的最后，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我也并不是全无机会。” “沼泽联盟与三大学院都有通商，从他们手上说不定能买到材料……” 此刻，雷格已经以“雷林巫师”个人名义，与沼泽联盟建立起了友善的商业合作关系。 双方会定期各取所需，同时又会颇有默契地避开政治话题不谈——这也让两者间的商业合作关系越发紧密。 “要不……主动过去催促一下他们的进度？” “但这样一来显得太急迫，会不会反而让他们借机抬高价格，乃至拖着不给就为了极限抬价？” “抬高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我也积累了不少储蓄，但被他们故意拖下去就不好了……” 雷格正思索着，忽然心念一动，朝窗外望去。 绵绵雨幕之中，正有一对人马朝他的巫师塔这边赶来。 为首之人穿着艳丽，正是黑麦猎人首领——英迪丝。 “她过来做什么，哦对了，天空骑士的药剂？” “上次告诉她三个月之后再来，现在药剂也应该到了，来得正是时候。” 一想到这，雷格便站起身来，出了静室，往药剂存储室走去。 那儿既有他调制的，也有从黑夜学院采购来的，甚至还有本地巫师调配的，自然也包括了英迪丝需要的。 但一路上他心念不停，又想起了与黑麦猎人间的合作： 在到达大沼泽初期，他很多委托都交给了黑麦猎人。 但在与沼泽联盟建立起合作后，许多委托就都移到了几个大型聚居点中，和黑麦猎人的合作自然淡了不少。 以至于最近都没再向她们发布新的委托，但唯有一个委托是从一开始就有了的…… “日落金文蛇的线索” “仔细想来，似乎也只剩下这一个委托了，说不定……英迪丝选择这时候来，与这也有点关系？” “毕竟单纯来拿药剂，也不必带上整支小队吧？” 也不知是不是英迪丝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让雷格越想越觉得有点东西，心中更是浮现出了一丝期待。 虽说这样的可能性不高，但……是万一真的呢？ 他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 巫师塔外 英迪丝耐心地等候在了门口处，她早就已经知晓雷林巫师对整片区域都有监视能力，自然也不会再去做多余的敲门动作。 一息之后，如她料想的一样，大门自内敞开，走出了一个头戴铅白面具的巫师。 对视上雷林漆黑的眸子，英迪丝总觉得里头无比深邃，像是袍子与面具下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什么情感都读不出来。 这反而让她越发敬畏。 “英迪丝，好久不见。” “这就是你想要的药剂——天空之息，由乌利亚巫师调配，正好能搭配上你修炼的湛蓝呼吸法。” “一共一百五十毫升，分三次等量服用，不出意外的话，第二次或第三次就应该能成了。” 英迪丝回过神来，目光立刻转到了雷林手上的药剂。 药剂瓶里显得空空的，只有晶莹流光在里头自行旋转。 她心头汹涌澎湃，连忙上前接过了药剂。 即便隔着一层白兰水晶，她也好似能感受到其中力量与自身呼吸的共鸣！ “赞美雷林巫师，万分感谢！” 英迪丝情不自禁地施了一礼，随即将药剂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 理论上来说，存放这等魔药的白兰水晶瓶并不容易破碎，但她却一点也不希望发生意外！ 兴奋之情写在了她的脸上，过了数息之后，英迪丝才勉强回归了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便看向雷林道： “对了，雷林巫师。” “关于‘日落金文蛇’的委托，我们收获了一条线索……” ——“真的？” 她话还没说完，雷林就忽然出了一声。 英迪丝不禁多想了一下，才“嗯”了一声，点点头： “没错，前一段时间，我们与里根聚居点合作……” ——“在哪？” 又一次的，雷林打断了她的话，言语之意直指最重要的关键。 这番表现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老练如英迪丝定然看得出其中的急切。 但放在雷林身上，她却有几分糊涂了。 这主要还是因为雷林的语气太过冰冷无情，虽然透着一种“急”的感觉，却不像是“急切”，反而更像是“不耐烦”。 在英迪丝看来，问题更像是出自她自己——是她说得太慢，太没能抓住关键了…… 英迪丝当即心头一紧，连忙舍掉了琐碎的信息，直接道： “在里根聚居点旁边的‘蛇林高地’，我们发现了金文蛇线索。” “暂时应该还没有其他小队接触到，不过即便接触到了，应该也不知道是日落金文蛇。” “这大概是最重要的内容了，怎么样，雷林巫师，需要我们带路吗？” 101、里根·德尔纳 这番话落入雷林耳中，没有激起任何的变化。 铅白面具后的眸子依旧平静而深邃，让英迪丝不禁心中暗叹“捉摸不透、捉摸不透”。 但实际上，其背后真正的掌控者——雷格，此刻已经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毕竟，他本来只能将希望放在四大聚居点中，有点只能随缘看天的感觉。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金文蛇线索直接就糊到了他脸上，这如何让他不兴奋？ 雷格喜笑颜开，连连道“好”，过上了几息才勉强平复下来，但心头依旧火热。 他念头一转，有了亲自去探索的想法，便顺遂起心意，控制雷林点点头道： “嗯，我会让我的学徒跟着你们一同去的，只要将他送到那儿即可。” “另外，关于报酬问题，主要是疗养院静养的免费时长。” “若真实但无效，则只有三月，若真实有效，则为一年，且日后付费使用都只需付七成费用。” “这二者在见到线索之后，我的学徒就会定下判断，可以接受吧？” 雷林依旧是那么的冰冷，却丝毫没影响到英迪丝脸上热切的笑意： “当然！赞美慷慨的雷林巫师！” 在英迪丝看来，这笔无本的买卖划算极了——巧合碰见的线索，竟能换来如此丰厚报酬。 这般特殊的待遇，三个中型聚居点中，只怕也只有她的黑麦猎人能享受得到！ 而雷格同样十分满意——这点开销对他而言，除了维系疗养院运转的成本之外，简直都称不上“开销”。 这甚至比不上给沙缪等巫师开价的十分之一！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以至于他都感到了一丝羞愧，感觉似乎……太对不起对方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他两年前定下的价格，现在看来的确少了，但这时候提高未免太突然。 故而，雷格也就“颇为无奈”地放弃了提高报酬的打算。 “就这样了，让她稍微等等，我先准备一番……” 另一边，雷林巫师告知需要等待之后，便兀自回到了巫师塔内。 塔外的英迪丝理解地点头，便耐心地等待起来，等待间隙又情不自禁地掏出了药剂“天空之息”。 实际上，英迪丝修炼的湛蓝呼吸法，其实是乌利亚遗留下来的仆从培育法。 原本只有从骑士到大地骑士的内容，帮助晋升天空骑士的药剂还是他回了学院，成为教授十几年之后才研究出来的。 不过，现在的他，手上并无多少天空骑士，主要是因为： 一环等级的骑士仆从，看起来十分美好，实际上性价比太低。 他们总培养成本过高，且实用价值较低——其有效使用年限往往只有五到十年，过了这个时间，机体会迅速衰败、崩溃。 其中原理也很简单——骑士终究是巫师的仆从，定位就是“消耗品”。 如此一来，他们接受的是更为简单粗暴、容易出结果的改造，身体自然会更容易崩溃。 这正是乌利亚过了最初的兴奋期之后，就很少再培育天空骑士的原因。 英迪丝不知道仆从一事，但也从雷林口中了解了晋升的代价，那么她该如何选择呢？ 她望着天空之息，里面的闪耀流光十分美丽，像是带着强烈吸引力的致命毒药…… “五年到十年，如同花朵绽放后迅速凋零。” 她呢喃着，目光中却没有多少迟疑——其实，自己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 “若是成了，还能享一时之灿烂。” “若是不成，就永远只是奔波忙碌的渺小蝼蚁，客人们眼中光鲜强大的老板娘，在真正大人物眼中却丝毫不值一提……” “这还需要选择吗？” “五到十年，已经足够了！” 自问之声缓缓消逝于空中，英迪丝握着天空之息的手又紧了几分。 …… 十日后，里根人类聚居点外 大概在距离聚居点一日路程之处，也就是英迪丝口中“蛇林高地”的小道上，一行人马正缓慢深入其中。 这正是替雷格带路的黑麦猎人，此刻雷格正被护在队伍中央，而大地骑士副手则在前方开路。 英迪丝这时已经使用了天空之息，在第三次喝下药剂之后成功晋升了天空骑士，正警惕着四周的危险。 虽然这在雷格看来，有那么些……不怎么必要。 不过，雷格也未打扰，毕竟他只是个“学徒”，正好借此功夫，他也想到了一些东西： 譬如，里根聚居点名称中的“里根”，正是源自黑夜冠冕中唯一一名血脉术士——“里根·德尔纳”。 抛开他那段被巫师学徒们过度赞颂的传奇经历不说，只论其能力，里根·德尔纳也的确称得上是院内独一人！ 尤其是他在血脉学方面的成就，几乎是一己之力将血脉学一个小学系变成了两个大学系。 其研究成果，也早就在漫长时间中融入了学院的每个角落： 比如，雷格曾经的“仿-里根的育蛇权杖”，仿造的正是他制作的育蛇权杖——一件强大的低等魔化物品。 故而，雷格到了这附近之后，是很难不有所触动的。 在他看来，蛇林高地遍地蛇巢，明显就是里根留下的手笔。 如此想来，能在本不应该出现落日金文蛇的地方发现其踪迹，也就不难理解了……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吸引去了雷格的注意力： “找到了，金色蛇鳞！” 雷格闻言，心念一动，连忙加快脚步到了副手旁边。 顺其目光望去，果然在泥泞之中发现了些许带着闪光的碎片。 光是这点闪光不足以判断来源，但雷格视线所见的魔化痕迹却足以说明了。 他顿时眯起眼睛，拿出准备好的筛网，过滤出了沾着泥水的碎片，清水一冲，其模样变得更为清晰。 正与静谧低语资料记载一致！ “日落金文蛇，抽取其髓可提炼日落毒素，有刺激红月之心鼓动的功效。” “如果要去寻找金文蛇，尤其注意其身上鳞片。” “这种蛇没有常见的蛇蜕，但日常却会脱落与身体不合的鳞片，由此在身上也形成了纹路，故称‘金文’。” “如果能找到存在金鳞的地方，那么距离找到蛇本身也就不远了！” 雷格目光闪烁，心中已经有所确信，不免多了一丝激动。 102、地下实验室 这时，英迪丝也赶了过来，言语间透露出了一丝忐忑： “雷格，这符合雷林巫师的要求吗，是有效线索吗？” 而雷格则笑着望向英迪丝，点了点头，顿时让对方也露出了喜色。 “毫无疑问，你们真的找到了一条有效的线索。” “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可能就不便继续跟着了。” “日落金文蛇即便是刚成熟的，也能与天空骑士抗衡，对你们而言会太危险，故而任务至此就结束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同时不必担心——疗养院会自行增加你们的免费余额。” 雷格说得言简意赅，反而让英迪丝微微愣了一会。 她犹豫了一下，与副手对视上一眼。 本来以她的性格应该还需商讨一刻，但或许是因为实力提高，她的性格也变得果断了不少： “行吧，你留在这肯定是雷林巫师的意志。” “既然不再需要，那我们就先离去了。” 话音落下，英迪丝见雷格认可地点点头，心中更加确信，转过身去就开始招呼黑麦猎人其他成员。 一阵骚动之后，她率领起小队往杜蔓聚居点行去，人影也在雷格视野中逐渐变小、消失…… 至此，雷格收好金鳞站起，心境反而放松了些许。 毕竟在他看来——他自己一个人，可远比带着一队拖累要安全得多。 漫无目的寻找线索之事，是人多力量大，但既然目标明确了，一环巫师的力量也就使得上了！ 雷格心念一转，气势顿时自身上升腾而起，强大的精神力在指尖跳转。 他随手撕了一张防御型一环巫术卷轴，透明难辨的星之精也响应呼唤而来，替他开始寻觅更多金鳞痕迹。 同时，他将意识海中的法术模型也调整到最佳应敌状态，便循着踪迹飞速寻去。 相信在星之精的帮助下，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日落金文蛇。 就是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条在等着他了…… …… 半个小时后 雷格手上又多了不少金鳞，星之精则悬停在他头顶没再出去寻找。 他此刻所站的位置看似平淡无奇，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差异，实际上却是能找到金鳞位点的中心。 如果绘制上一张图，便能明显发现： 以此为中心，距离越近的地方金鳞密度越高，距离越远的地方则密度越低。 毫无疑问，这里极有可能就存在着他的目标！ “大概就是这儿了，但是……在哪儿呢？” 雷格心中毋定，但环顾一圈之后，却并未发现金文蛇，甚至连蛇巢都未见到。 “要不等上一段时间，看看它们会不会出来？” 他思索着，忽然灵光一闪，望向了脚下。 脚下是触感偏硬的湿泥，污染十分严重，故而极少有人会向下开发。 但这么一来，或许正是关键所在？ 雷格处理污染很有一套，自然没多犹豫，猝灭盒瞬间出现，立刻喷吐出星耀开始清理地表淤泥。 没过多久，法术传来的反馈就有了变化，暂时中断之后，果然见到了明显不同的金属表面。 这金属的锈得很厉害，甚至已经裂开了一个大洞，里头满满的都是淤泥。 雷格见到后却为之一震，脱口而出道： “铋钢！” 铋钢是一种抗污染能力较强、硬度与韧性适中的金属，很适合用作建设污染处理池、净化塔的基材。 而现在，既然见到了加工痕迹明显的铋钢，也就意味着： 这儿极有可能是前任巫师留下的，同时加以之前的考虑，这个“巫师”大概率不是别人，正是里根·德尔纳！ “换而言之，这儿只怕是里根的一处实验室或者培育基地。” 雷格目光闪烁，不再犹豫，立刻又加大了清理的速度。 …… 又是半小时之后 雷格旁边已经堆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泥堆，正缓缓下陷。 而他目光所视之处，已经可以清晰地见到之前被淤泥填满的里层结构。 大部分物件都已经朽坏，无法辨识，但整体上可以看出来： 这是一个十立方左右大小的方形空间。 根据雷格的专业判断，这很有可能原本是一处“污染预处理室”，用来保证主人进出之时更里层空间不被淤泥污染影响。 “不过这么一来，相比于其他结构也要容易损毁得多。” 雷格感慨一声，见到淤泥基本被清理干净之后，先遣着星之精进到了里面。 正如他猜测的一样，里头有一个严密的闸门，污染还不算严重，旁边则散落着相当数量的金鳞。 “的确就在里头了。” 越来越多的线索，预示着里头的东西。 雷格又详细准备了一番，这才落入了这个房间。 他没有立刻行进，而是想到了： 若是上头空洞不封上，淤泥很快又会将此处重新覆盖，可能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故而，他利用起巫术火焰，将仅剩的铋钢烧软之后，便封上了洞口。 接着，他便借起火光仔细朝闸门望去，发现其上巫阵已经损毁，但旁边还有一个机械装置。 思索一息之后，巫师之手抓在了机械装置上，用力一转，闸门豁然开启。 不出所料，由于金文蛇进出也经此道，闸门频繁开阖之下，里头已经堆满了淤泥。 不过，这儿要好上一些，可以见到一个微型巫阵正在艰难而缓慢地排出淤泥。 “污染预处理室，污染处理舱……再往里头应该就是真正的功能性空间了。” 雷格思索着，以星耀排开了一条小道，照之前的方法又一次开启了闸门。 而这时，后头的闸门也已经悄然合上。 “咔哒——” 略显费劲地推开门后，果然有一处更大的空间映入眼帘。 更让雷格感到惊讶的是，这儿竟然是有灯光亮着的，换而言之——这儿竟然还有部分装置在正常运转！ 雷格感慨于此处的经久耐用，同时脚步不停，越过门口处的扇形淤泥地，来到了干净的房间中央。 左右四顾，他能在左右两侧见到玻璃或者水晶笼罩住的植物水培池。 只可惜，即便有光线，缺乏了其他生命要素之后，植物也会不可避免地干枯死亡。 看了一阵之后，雷格继续深入，见到了一处略显昏暗的静室。 这儿到处都能见到破碎的蛋壳，像是一个专门的蛋类孵化房间，其中几个格外特殊的孵化装置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雷格正准备凑近观察，耳朵忽然一动，听到了极细微的声响，正从头顶传来…… 103、落日金文蛇 雷格心中顿时又浮现出了落日金文蛇的相关资料。 这种生物出生既有大骑士实力，性成熟之后更是名副其实的一环生物。 若是有个几条，寻常一环巫师肯定是难以对抗，即便雷格已经迈入成熟期，精神力初步探及瓶颈，对此也难免要头疼一会。 有介于此，他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些卷轴、魔药都备上了不少。 但现在看来……这几条金文蛇似乎并无与同级生物对抗的经验，连行踪动静都不太能有效地掩藏住，显得颇为“生疏”。 然而这样的“生疏”放在同级战斗之间，那可是会致命的…… 雷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这次战斗已经有了把握，便佯装不在意，继续朝孵化装置观察了过去： 孵化装置一共有十八个，主体全部都是带颈的水滴状玻璃瓶，副组件则主要是散发暖光的光囊。 一眼看去，便能让人明白——这正是孵化金文蛇的装置，其特殊的形状能够将刚孵化出来的金文蛇困在其中。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十八个玻璃瓶全都被敲出了洞，由此金文蛇也得以“逃出生天”。 其中八个里头，残留的蛋壳碎屑较多。 而另外十个里面，碎屑较少却多出了古怪的干涸黏液痕迹。 雷格好奇心起，又悄然凑近一步。 然而他的举动似乎刺激到了头顶上蛰伏的东西，其中一条终于耐不住，猛然俯冲了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那长满了獠牙的大嘴就直接咬到了脖子上！ 如果落日金文蛇有脖子的话…… “嘶——” 痛苦的嘶鸣传入耳中，雷格这才转身望去： 只见地面上，金文蛇与星之精缠结成了一团。 此刻若是没有别的干扰，又仔细听过去，或许还能听到星之精大口吮吸鲜血的声音！ 不过即便不去听，星之精章鱼般的体表上，越发鲜艳的血色也反应出了其兴奋。 实际上，星之精一直都悬浮在雷格头顶，伺机待发，又怎么可能任凭金文蛇发难？ 一等到金文蛇出击，祂立刻就脱离了潜行状态，滑腻触手随之紧紧吸附到了其纤细的身子上。 很快，尖锐獠牙就刺破其体鳞，将之控制住后，更是开始肆无忌惮地吸食起鲜血。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条可怜的小蛇就将成为雷格口袋中冰冷的战利品。 “一根完整的脊髓到手，还有两根有待获取……” 雷格呢喃一声，嘴角微微勾起，霍然抬头望向其中一条。 他那漆黑的眸子，瞬间对视上了金文蛇淡褐色的蛇瞳，后者眼睛顿时一颤。 哪怕它只是一只冷血生物，眸子里也都流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恐惧。 “惩驯之视！” 惩驯之视对类似金文蛇的低智能生物本就十分好用，再加上红月之心的增幅，效果出奇的好。 那头金文蛇被雷格瞪上一眼，直接就变得身子僵硬，从天花板落了下来。 而“雷林巫师”也在这时出现在了其正下方，“温柔地”将之抱在了怀中。 红月阴影构成的利刃瞬间撕裂了金文蛇的鳞片与血肉，还没等它发出最后的悲鸣，一根完整的脊髓就整个被抽了出来。 “呲啦——”，划开血肉的声音构成了“催眠的摇篮曲”，将它送入了永眠。 只是短短一个交手的功夫，两头刚成年的金文蛇就被清理出了战场。 这一番变故，落到仅剩下的一条明显体型更大的金文蛇“老大”眼中，一下就激发了它的退意。 两个小弟这还没怎么动呢，就变成了强大人形生物手中的材料，这如何不让它惊惧？ 它身子猛然一缩，像个弹簧似地就要往外面弹射出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猩红的眼珠子。 “乌希！” 乌希只是与它灵性相触，就对其造成了灵性冲击。 在金文蛇“老大”眼中，乌希可不只是一个眼珠子，更是有万千血肉触肢簇拥的可怕生物！ 这些触肢还没碰到它的身体，都仿佛让它感受到了绝望的冰冷。 下一刻，乌拉尔之仆“雷林”闪现到了金文蛇身后，手一抓就将之抓入了掌中。 直到这时它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开始拼命地挣扎。 带着火焰力量的毒汁肆意喷溅，但凡落到雷林身上都是一个洞，连雷格看得都隐隐心惊。 但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乌拉尔之仆很快就恢复了原本模样，同时四百颗星耀也蜂拥上来，强制控制住了毒液喷溅的范围。 如此一来，又是一番剥皮抽筋的操作，金文蛇老大便也成了雷格手中的一条完整脊髓。 至于蛇肉、蛇胆这类东西，都一骨碌落到了蛇皮袋中，连布兜都省了！ 鲜血则毫无意外地全都给星之精吸食了过去，后者得到如此滋润，身体都变得格外鲜红。 “咕噜噜——” 星之精发出了如同小狗进食后满意的叫唤，身子渐渐隐没在空气之中。 吸饱了鲜血的星之精是没有能力再进入潜行状态的，但雷格并未因此受到太大限制——他立刻又让乌希换了一只。 虽然雷格并不知道乌希是如何召唤并御使星之精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灵活利用其中规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雷格还注意到了： 星之精在离去之前，会自发地蠕动一会。 祂体表的红色像是“可流动的”一样，朝口器处汇集，好似要吐出什么东西。 但最终，星之精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就渐渐淡化消失了。 这让雷格不禁多想了一会，觉得之前似乎并未见过，而这次与之前的不同之处似乎只有…… “一环生物？” “星之精似乎只有在吸食了一环生物的鲜血之后，才会出现类似变化？” 思索了一会之后，雷格没能得出答案。 但他也将这个“可能的特性”埋入了心底，说不定未来还能探索出些什么…… 重新望向金文蛇脊髓，以及三个蛇皮袋，雷格心头涌现出一番感慨。 曾几何时，一环生物还是绝对不可招惹的存在。 然而几年之后，在不知不觉之间，普通的一环生物竟已经变得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这还只是建立在，他才刚刚进入成熟期的基础上，若是成功凝聚魔化器官，实力还将发生明显的改变！ 到时候，类似的金文蛇，即便是真正生活在落日山脉，经验老到且丰富的，只怕也不会是一合之敌！ 104、收获满满 如此一来就不免让人感到困惑了——一环之间，合该有着如此大的差距吗？ 乌利亚相比于晋升没多久的一环，有这么大差距实属正常，但要知道雷格距离晋升一环这可才不到五年！ 但实际上，若是仔细分辨的话，其实不难看出其中原由： 一方面，这主要归功于他意识海中完美烙印的法术模型。 本来烙印这一过程，就能给予法术相当大的强化，甚至能作巫师的底牌。 而雷格却将烙印变成了几个重要巫术的“标配”，还是各个都是“完美品质”的，一下就与同等进度巫师拉开了差距。 再加之像“御使星之精”，乃至让乌希上场的这类小众手段，十分罕见，很容易就能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在巫师层面的争斗中，类似的措手不及，很大程度上能给雷格创造必杀的时机。 更别提——这儿的金文蛇本身也算是种族中比较弱小的，缺乏争斗经验。 最终多种因素作用，才让雷格得以“轻易碾压”，一下就拿到了三杀。 若是换成与雷格同等境界的巫师，挑战就要高上不少，至少要实现“碾压”就比较困难了……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一对一将之拿下也不会有太多悬念。 甚至说即便再多来上两个，雷格也能不落下风！ “可惜，这点实力放在和平时期尚且够用，但到战争之中就有些见拙了。” “对方可不会公平地一对一对战。” 雷格吐槽一声，倒也没有多大担心，毕竟他现在都已经拿到了最后一种材料。 距离调制好“静谧低语”，乃至凝聚魔化器官还会远吗？ 一想到这，他豁然一笑，将金文蛇脊髓收好之后，又进一步朝更深处探去。 不出意外的话，里头应该还有几条金文蛇，就是不知道是八条还是十条了…… …… 接下来一段时间，雷格对整个培育基地展开了清扫工作。 他分两次一共又遇到四条金文蛇，看样子是有八条先出生，吃掉了后面没能即时孵化的十个兄弟。 而八条里头也有一条没能长大，故而一共只让雷格遇到了七条。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譬如或许还有一些在外面没让雷格遇见。 不过雷格也不在乎了，反正六根完整的脊髓已经够了，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需要。 至于为何只有六根，主要是——有一条金文蛇比较机灵，远远地看见雷格之后，就往基地外逃窜走了。 看样子，它似乎都不打算再回来了。 而雷格也懒得去追，如此就只收获了六根。 “跑了就跑了吧，算它走运。” “正好这儿空下来了，我也能安安心心地探查一番。” “说起来，从遗留的痕迹来看，这儿的确是里根曾经的培育基地，而且离去得似乎有些‘匆忙’。”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遗留一些有用的资料了……” 雷格思索着，将六根脊髓装入白兰水晶盒中，与其他材料放到了一起。 如果有人在旁观察的话，会发现他巫师袍的各个口袋之中都放了不少东西，外形略显臃肿。 不过雷格自己并不在意，比起外观，随身带好充足的准备显然更为重要。 收回心神，雷格开始在各个房间内游走起来，借助着星之精试探能见到的每一处角落。 还别说，这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尤其是里根曾经的研究手稿。 这些没来得及清理的手稿，主要是关于“落日金文王蛇血脉”的研究资料。 根据里根自己的记录，王蛇是普通蛇中小概率诞生出的一种变异体，只会出现在有着十五只以上成熟蛇的族群之中。 其外在特征在于更为独特、更有规律的金纹，而内在特征则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之后，其周身体鳞会发生魔化，从而达到成熟一环的等级。 对应的时间是——性成熟。 里根在资料一页中，更是写着：“这种王蛇，或许还具备着突破二环的潜力。” 这些都是针对“王蛇”的基本资料，只占据了内容的一小部分。 真正的大头还要是里根关于王蛇诞生、催熟、血脉提取的技术性文件，乃至对融入人类躯体的深度讨论。 可惜…… 资料至此结束，更关键的实践环节的内容就找不到了。 这对雷格而言，自然算得上是一种遗憾。 “不过话又说回来，里根能到这儿驻扎下来，还能建立庞大的地下培育基地。” “这定然不是学徒能实现的，他那时肯定已经成了一环巫师，为何还要研究金文蛇？” “难不成是想利用王蛇‘突破二环的潜力’？可是为何偏偏是落日金文蛇……” 雷格低头看着资料，有了不少想法，尤其是里根现在已经成了二环系主任，让他不免对这些资料更加重视。 他现在的确还不着急考虑突破二环，毕竟成熟之后距离遇到二环巫师锁也还会要一定时间。 更何况这资料还只是残缺的，也并没有明确的提示或方法。 但好生保存下来总归没错，万一，万一日后就用上了呢？ 要知道血脉术士也只是巫师的一个分支，他日后并不是没可能与血脉术士之路结缘。 “好了，这里也探索得差不多了，该出去了……” 雷格这么思索着，恍惚之间已经走出了培育基地。 经过这次探寻，他不但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最后一种材料，还额外收获了一批里根的血脉学资料。 正可谓收获满满！ 至于现在……“既然材料都已经全了，那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雷格从洞口收回目光，望向回巫师塔的方向。 心情激动之下，他仿佛都能透过薄薄的瘴雾，见到自己巫师塔的影子，朦朦胧胧的，撩人心弦。 毕竟只要回了巫师塔，材料便能化作静谧低语药剂。 骤时，他便可以大幅提高凝聚红月之心的进度！ 雷格难掩心头火热，甚至都有点想立刻开始炼制魔药。 ——这并非不可能。 实际上，为了防止意外，所有的材料他都随身携带，甚至连工具都带了便携版。 再加上静谧低语主要难度在凑齐材料，炼制本身并不复杂，对他而言更是称得上“简单”。 故而如果真想要的话，原地鼓捣出魔药还真不是不可能。 不过谨慎起见，雷格还是没有急着配制，勉强抑制住了心中期待。 他看定了方向之后，快步朝巫师塔奔去。 只是…… 还没走上几步，他就忽然顿在了原地。 105、憎恶人类 雷格自己其实并未感受到什么异样，只是意识海里的乌希突然自行浮现了出来。 祂与雷格的意识触碰上一个瞬间后，便让雷格明白了祂浮现的原由。 原来是周围负责戒备的星之精，在他所在不远处发现了三个生物。 其中一个特征十分明显，正是日落金文蛇，而且还是之前逃走的那只。 而另外两人也让人意外——其中有一个竟然是雷格熟悉之人。 这不由得让他心念一动，悄然凑了过去…… …… 不远处，枯木之间 有两人正与一强大蛇怪对峙。 蛇怪浑身金鳞，偶尔可见脱落之处，构成了道道偏白的纹路。 其气势十分骇人，让两人见之都止不住身体发颤。 双眼之中流露出的愤怒与憎恶，更是让与之对峙的二人忐忑自己的处境。 其中一个身形枯瘦，头发干枯发黄，穿着紧紧的皮衣，手上正持着一对白色匕首。 这对匕首十分独特，上面隐约可以见到一些攀附其上的红色纹路。 远远看去，纹路弯弯扭扭，似毫无规律可寻。 但若仔细去看便能发现——红纹起止，皆是这人手掌血管所在。 他叫奥利弗，人称“白色双匕”，巅峰大地骑士，身上力量皆来自匕首这一对微弱魔化物品。 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红发小姑娘，面容颇为干净，正是安蒂。 安蒂此刻并未如她自己计划的一样，晋升为一环灵媒，还是被一环锁紧紧锁住未能突破。 但她也并非全无进步，至少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独特的鱼人骷髅头，其下方接着的半透明喉管格外令人瞩目。 这正是她利用喉祈者仪式，制作出来的微弱魔化物品，单论品质，甚至比奥利弗的匕首还要好上不少。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人——放到杜蔓中型人类聚居点绝对称得上是“大人物”了，现在却一副神情憔悴，又忧虑又忐忑的模样。 他们的目光全然汇聚在对面金鳞蛇怪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眼底更是隐约透露出吃力之色。 “一环生物……为什么会在蛇林高地出现？！” 奥利弗举着白色双匕，声音十分嘶哑。 在他的常识之中，聚居点多半选建在污染偏少，且有以往巫师技术残留之处。 这些地方大多安全，或者曾经危险也在巫师到来之后变成了安全，周围少有高位格生物。 至少蛇林高地还算不上深入大沼泽，理应见不到一环位格的“大家伙”。 但眼前这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又怒又惧，安蒂却摇了摇头，看着蛇怪目光十分凝重： “关键不是遇见，实际上聚居点周围还是偶尔会有一环生物出没。” “更让我担心的是，这只蛇怪似乎并不打算放走我们，我从它眼中见到了……浓烈的憎恶！” “它是真的想猎杀我们！” 安蒂语气颇为冷静，被奥利弗听去，依旧在其心头激荡起了不小的涟漪： “该死的，我们就不应该接下那个任务！” “蛇林高地的失踪案根源……鬼知道怎么会和憎恶人类的一环生物扯上关系！” 奥利弗有些气急败坏，安蒂也十分无奈，实际上连她也对接下任务感到了一丝后悔。 但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神色猛然一变，连忙推了奥利弗一把，惊呼道： “小心！” 奥利弗惊醒过来，骇然发现金纹蛇怪已经冲到了面前。 他不敢迟疑，本能地借助起安蒂的推力朝一侧躲闪，同时将白色双匕挡在了面前。 “叮——！”，尖锐獠牙与匕首碰撞在了一起！ 原来蛇怪的反应同样十分敏锐，中途竟偏转前身依旧朝他咬来，好在被其提前举起的匕首挡了下来。 若不是战斗经验形成的身体本能，只怕这一下奥利弗就已经落入了蛇口。 然而他还来不及庆幸，就见到獠牙尖端喷出了火红毒液。 ——哪怕只是擦着皮肤而过，其携带的滚烫热量都让所过之处，无不如同火燎了一般！ 这看得奥利弗冷汗直冒，完全不敢想象被注入体内，下场会变得何其凄凉。 他不敢高估自己的本事，连忙高声呼喊： “安蒂，快救我！” 话音落下，他与蛇怪都回落到了地上，后者身体瞬间绷紧，眼瞅着又要发出致命一击。 而远处的安蒂则目光一凝，口中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吹入骷髅之中。 如同吹奏乐器一般，鱼人骷髅立刻与之产生共鸣，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咆哮。 金文蛇怪头颅如遭重锤，眼神顿时就涣散了一下，原本紧绷的身体没能展开冲击。 而奥利弗见状，脸上一喜，连忙抽回双匕趁势攻去，目标正是蛇怪的双眼！ 这是其身上最脆弱之处，想来即便是一环生物，应该也抵抗不了匕首的尖锐。 但他错了——如此明显的脆弱之处，又怎么会没有保护？ 蛇怪没有回过神来，身体却本能地就展开了一张瞬膜，白色瞬膜将眼珠包裹，如同一张极具韧性的小盾，立刻就分散了奥利弗的力道。 再加上蛇怪受到刺激，立刻清醒过来，连忙往后一退，便化解了他的进攻。 他看着自己双匕未能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痕迹都见不到，不由得心中发紧： 如果这样都无法伤害到对方，他们二人真的能逃出生天吗？ 奥利弗面容苦涩，内心有了一丝绝望。 他不知道，眼前这条并非普通的一环金文蛇——它能感知到雷格的可怕，甚至果断地远远逃走，又怎么可能普通呢？ 实际上，它是七条里头最强大的，也是最残忍的。 最先孵化的一批金文蛇其实有八条，之所以只剩下了七条，原因就是有一个在成熟之际落入了它口中。 除了残忍之外，它还十分聪明—— 它从不安居于基地，而是会主动出去觅敌，由此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按照它本来的计划，它会将剩下兄弟一条条地吞噬，待到实力增长之后跑去更宽阔的天地。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出现的人形怪物何其强大，翻手间就抽去了它兄弟的脊髓，给它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它害怕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但也憎恶这个破坏它计划的人类。 故而它逃了，但在遇到另外两个弱小的人类之后，却没能克制住憎恶以及嗜血冲动，想要将之碾死。 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某种无形之物给盯上了。 此刻的它只想要……杀戮！ 106、绝不赴死! “嘶——！” 憎恶与嗜血冲动涌上心头，它绷紧身体，又一次对枯瘦男人展开了攻击。 但这一次又不出意外，被安蒂给打断了。 它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躲闪，这才明白： 首要目标不应该是这个活蹦乱跳的干瘪男人，而应该是那个小手小脚、粉嫩多汁的人类幼女！ 它恍然大悟，顿时调转身子朝安蒂冲去，奥利弗一下就被它抛之脑后。 “奥利弗，拦住它！” 奥利弗立刻跟了上去，但脚步中却有了一丝迟疑。 理论上来说，他这个时候应该冲上去拦住金纹蛇怪，绝不能让它碰到安蒂。 毕竟安蒂可不像他，没有足够的近战能力。 但思绪转动之下，他却犹豫了： 之前的两轮攻击已经让他明白——单纯靠两人的合作，仅能勉强自卫，甚至都做不到同等对抗。 他的攻击对对方而言，无伤大雅。 而对方的攻击，一旦命中就是致命。 这种情况下，他面临了两种选择： 一者，继续与安蒂合作，稳步朝聚居点回程。 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够在距离聚居点足够近时引来沙缪巫师，或者直接让蛇怪知难而退。 但这也意味着——他会面临数不清次数的性命之危，乃至可能存在精力提前耗竭的风险。 这一个选择风险很大，尤其是对他而言。 而另外一个则是……抛弃安蒂！ 如果没有他的支援，安蒂无疑会死，但以她的力量，濒死之际也肯定能爆发出不少力量。 做不到击杀一环生物，但也足够拖延一段时间。 以他的速度，或许能赶着“这段时间”，跑入安全距离！ 换而言之——他或许可以以牺牲安蒂为代价，换得自己更大的生机！ 奥利弗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还在犹豫之中，但行为已经隐隐有所反应。 表现出来就是，他追击金纹蛇怪的动作明显放缓，而安蒂的压力由此瞬间变大了不少。 后者何其聪明，能在大沼泽活到如今，自然能猜到奥利弗的想法。 但她这时却只能将牙一咬，闷声躲闪起蛇怪的攻击。 诚然，她能猜测到奥利弗的想法，对此却并无办法，只能任凭对方陷入犹豫。 她深知这个时候出口，反而可能起到负面作用…… “砰！” 焦急之际，安蒂一步落空，被金纹蛇怪抓住了破绽。 钢铁般的蛇尾猛然抽打到了她身上，即便隔着鱼人骷髅也阻挡不住强烈的冲击。 她瞬间就被击飞，落到了泥泽之中，身上再也不如往日一般干净，沾满了泥泞。 上一次落到如此处境，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 被一脚踹到了后街的小巷，垃圾布满了身体，视野中能见到的只有饥渴的目光。 但那一次，绝望的黑暗中迸发出了梦幻般的彩色光芒，吞噬掉了一切她所能见之污秽。 然而这一次，只有她能见到的星之彩，早就围绕在了她身边，甚至还有鱼人骷髅提供增幅，却再也没办法为她扫清污秽。 星之彩的强大是针对普通人的，是针对骑士、大骑士的。 而眼前的蛇怪早就超出了这一层次，是星之彩无力转化、无力吞噬的高位格生物。 无论是她，还是星之彩，在一环面前都是如此的无力…… “咳，咳！” 安蒂猛然咳了两声，点点血迹洒落在胸口。 她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贪婪的目光，似乎渴望着她体内的鲜血。 “渴望鲜血的蛇怪……原来是想要吃了我吗？” 安蒂苦笑了一下，偏过目光，看向了金纹蛇后方，与奥利弗对视在了一起。 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紧接着就彻底冷了下去。 安蒂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不由得让她心头发苦。 她同样面临上了选择： 是继续顽强抵抗，从而让奥利弗逃得一命，而自己则落得惨死的下场…… 还是直接放弃挣扎，自己固然要死，但也能将奥利弗拖着一同去死…… 该如何选择呢？ 安蒂却有着另一个属于她的答案…… “让我去死，不，绝不可能！” 安蒂咬紧了牙关，内心发出了一声咆哮。 她哪一个选择都不要，她要第三种可能——逃出升天！ 没错，她要继续抵抗，但同时也绝不会接受惨死的下场，要拼命活下去。 即便落入了奥利弗的算计，她也绝不会因为对方而放弃自己生的希望！ 一想到这，她身上像是重新迸发出了活力，但她深知这种“活力”只是短暂的，根本不足以抵抗金纹蛇怪。 故而她没有迟疑，喉腔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啸，与她手中骷髅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很快，鱼人骷髅就受不了共振，出现了一道裂缝。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鱼人骷髅寸寸龟裂开来，半透明的喉管也完全透明化，贴合上了安蒂的脖子。 星之彩受到影响，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 另一边，奥利弗悄然转身，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猜对了，安蒂如他想的一样，没有选择轻易结束生命，而是选择了继续拼命。 一切都如他预料的一样，让他获得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至于安蒂…… 奥利弗一边逃窜着，一边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怎么可能呢，不是一环又怎么可能对抗得了一环？” “而且还是如此强大而暴虐的蛇怪！” “安心去死吧，安蒂，我会带着你那一份活下去的，好好地活下去……” 实际上也的确如奥利弗判断的一样，即便安蒂破碎了她好不容易炼成的骷髅，也依旧落入了战斗的下风。 没有位格支撑的“无声之境”，无法彻底摧毁金纹蛇怪的灵性，甚至都无法造成伤害。 受到强化的星之彩足以留下细微创伤，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不怪她，她已经做到了她自身的极限，奈何敌人超出了她的极限…… 此刻，奥利弗已经逃出了一段距离。 莫名情绪推动之下，他回首望了身后一眼： 果不其然，安蒂已经遍体鳞伤，气势衰落，反观蛇怪则斗志昂扬，正在伺机发出致命一击。 奥利弗不禁露出了怜悯之色，嘴中默默呢喃着像是为她做最后的祷告…… 107、碾死 “神啊，庇佑她吧。” 奥利弗“虔诚”地祈祷着，嘴角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是何等的讽刺——一个无信者竟然在替另一个无信者祈求着神灵的庇护。 毋庸置疑，他不但不是在为安蒂真心祷告，反而是希望对方乖乖去死。 他现在已经逃出了一段距离，对自己逃得一命已经有了把握。 那么接下来，与他已经结仇的安蒂死在蛇怪嘴下，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可不希望未来多出一个同级的灵媒仇敌！ “所以……为了让我更好地活下去，还是劳烦你安心去死吧。” 他语气中充满了恶意，想要亲自见证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金纹蛇怪似乎也如它期待的那样，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朝安蒂喷溅出了可怕的毒液…… 带着极高热量的毒液落在胸口处，一下就将之烧出了一个大洞。 如果这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这人定然是活不下来了。 但“雷林”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什么！这人是谁？” 雷林的出现，让奥利弗瞳孔猛然一缩，心情一下就变得忐忑起来，眼底更是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突然闪现出一个黑色人影，“不顾性命”地挡到了安蒂面前。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人只怕并非“人类”，真正庇护安蒂之人还在其背后…… 目光偏转过去，他果然见到了一个黑发青年。 后者面容平静，哪怕面对着可怕的蛇怪，也丝毫没有为之动容。 那目光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像是——看着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蚱…… 奥利弗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心中涌现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又回望向蛇怪，看见这只可怕的怪物竟然僵硬在了原地。 即便隔着这么长一段距离，他依旧能清晰地看见——蛇怪身体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你可是一环生物，你在害怕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奥利弗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夹带上了一丝颤意。 他怎么会猜不到——突然出现并庇护住安蒂的黑发人，是个巫师…… 真正的一环巫师！ 甚至能让金纹蛇怪感到恐惧的一环巫师！ 他面色一下就变了，眼底闪过一丝懊悔之色： 如果他当初没有做这一选择，而是同安蒂一同作战，那么不难想象——他现在至少也获得了基本的庇护。 不论安蒂和黑发巫师到底是何关系，他至少不至于与巫师交恶。 然而现在…… 他曾经做出的“正确”选择，却将他自己推到了巫师的对立面。 即便他真正背叛的是安蒂，这种行为也极有可能引起巫师的厌恶…… 奥利弗想到了很多，思绪变得有些混乱，甚至闪过一丝恨意，憎恨安蒂为何没有告诉他与巫师大人的关系。 这时，他忽然受到了触动，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巫师望去…… 两人的目光只是碰撞了一个瞬间，黑发巫师就没再关注他了，但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升起了一轮弯月。 拟人的弯月高悬在天上，嘴角逐渐咧起，冲着他瘆人一笑…… “噗通”，他失神地摔入了烂泥之中。 …… 惩驯之视，其实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基础一环法术，正常情况下根本实现不了如此效果。 但雷格烙印的完美版，性质上发生了一些变化，能与红月之心产生共鸣。 如此一来，雷格能实现的效果是一加一大于二，故而一直都很好用。 对付一环的金文蛇效果都不错，更何况区区一名大地骑士？ 雷格甚至都懒得再多看一眼，就回望向了金文蛇。 后者顿时恐惧地嘶鸣一声，强烈的求生欲推动下反而让它摆脱了身体的僵直，飞速转身逃离。 但距离都已经如此之近了，还是开阔的空间，又没有其他金文蛇分散注意力，雷格哪里还会任凭它逃离？ 只见他胸膛中的红光扑动数下，乌拉尔之仆立刻就跟了上去。 祂没让金文蛇窜上多远就已经将之追到，双手一下就抓中了其躯体。 下半身瞬间软化，化作了类似星之精的触手将之缠住。 与此同时，上半身也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变成了可怖的黑色物质不断朝其蛇口中钻去。 金文蛇惊惧交加，心中更是涌现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但金纹疯狂闪烁，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试图摆脱缠绕，上下两对獠牙也是不中断地朝乌拉尔之仆喷出毒汁，试图阻止入侵。 然而…… “要拼数量吗？我可不会输呀……” 雷格乐呵呵地笑了一声，甚至都没有使用哪怕一丝技巧，就简单地维系起法术的消耗。 但不出一会的功夫，肉眼可见的，能破坏阴影结构的毒汁就开始跟不上阴影的重构。 无情的法术仆从以压倒式的数量，硬生生地撑开了金文蛇的蛇口，在其绝望的目光中窜入了其体内。 只听几声轻微的“咔吧”声，金文蛇突然就不动了，两个眼睛更是蒙上了一层灰色。 紧接着，阴影就将一整条白色犹如果冻般的脊髓，直接从蛇口中抽了出来。 恢复人形的“雷林”，随即将之送到了雷格手上。 这一刻，雷格笑眯眯地接过还沾着血的脊髓，其形象落入安蒂眼中，即便没有刻意使用巫术，也让小姑娘抖得像个小鸡仔似的。 若不是上一秒才被雷格救下，小姑娘只怕都要吓晕过去。 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是在经历精神上的折磨。 “灵媒有点敏感呀，我还是应该收敛一些。” 雷格这时也感知到了小姑娘的状态，心念一动，就中断了惩驯之视的维系。 而小姑娘顿时就变得好了不少，至少小脸渐渐恢复了红润，身子也没再颤抖了。 接着，雷格又操纵起乌拉尔之仆，准备将金文蛇彻底化作材料。 看着已经死去，肉身却还算完整的金文蛇尸体，他这时却忽然有了不同的想法。 ——与其将之变作材料，不如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一想到这，雷格就顿住了手上动作，望向安蒂道： “这条落日金文蛇，你有需要吗？” “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你若是能好好利用，送给你也无妨。” 108、敬与畏 安蒂目光闪烁，一时间竟愣住了。 她似乎还没能很好地接受，雷格在“冷血残暴”与“善良好意”之间的无缝转换。 不过，好歹也是能与一环拼命的“强者”，安蒂很快就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用力点了点头。 她作为灵媒，还是有颇多不常见手段的，当然有能将之利用的方法，只是一环生物的躯体太珍贵罢了。 现在有人慷慨地送上一具几近完整的尸体，她又怎么会拒绝。 不过即便如此，她心情还是难免有几分忐忑，会胡思乱想担心巫师是不是会索要某种…… 代价 安蒂的忐忑不安，雷格丝毫没注意到。 对他而言，这只是收获的七分之一罢了，还是不重要的一部分的七分之一。 随手送了就送了，实在没什么值得在乎的。 对雷格而言，反而是安蒂本人更重要——她可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孤立的灵媒样本，可不能轻易地就没了！ “嗯，那这尸体就给你了。” “另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之前不一直都在杜蔓吗？” 雷格随口问了一句，而安蒂则苦笑了一下，开始解释起来。 原来她之前通过观摩喉祈者晋升，成功记录了仪式的几个关键部分。 可回去尝试之后，几经修改仍然无法适应她的身体，从而导致她借此晋升一环的希望落空。 之后她沉寂了一段时间，振作起来之后，又发现了其他的尝试方向。 于是，一方面为了晋升一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制作微弱魔化物品“鱼人骷髅头”，就跑来了里根聚居点。 仔细算来，到这儿零零散散也有快一年了。 期间，她与杜蔓聚居点的伙伴，尤其是英迪丝，联系倒也没有中断，只是少了许多。 “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了。” 安蒂娓娓道来之时，语气显得颇为平静，雷格却能听出一种落寂之感。 这很正常，实际上绝大多数巫师学徒都不会像雷格这么好运，以至于能非常顺利地晋升一环。 相反，相当大一部分人，可能一生都蹉跎在了晋升的“希望”之中。 这便是巫师锁，而类似的巫师锁还不止一个，一路数上去可是有九个…… 二环还好，再远些的巫师锁，连雷格都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不过，走一步算一步，雷格并没有感到太大的焦虑。 他念头一转，对安蒂口中的“希望”有了几分兴趣。 不过这时，安蒂却目光闪烁，忐忑地开口了： “雷格巫师，您又是因为什么要来里根聚居点呢？” “我在这儿也生活了一年，或许……能帮助到您？” 雷格顿时笑了笑： 他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去里根聚居点，只是他要的东西凑巧在蛇林高地，而蛇林高地又凑巧在里根聚居点罢了。 甚至连遇到并救下安蒂，也只是碰巧罢了。 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就应该要与安蒂别过，回自己的巫师塔炼制魔药了。 但他却有了别的心思…… 雷格心念一动，遥望向聚居点方向，问起了安蒂的基本情况乃至聚居点是否有合适的仪器店。 几番对话之后，他了解到安蒂所在的小屋不大，似乎不太适合入住，但当地也不是没有高级旅馆。 而他配置药剂所需的仪器，一方面有便携版可用，另一方面也不是不能采购到。 这么一来，既然就近即可配置成功，为何还要跑去巫师塔呢？ 像日落金文蛇脊髓这种活性材料，虽说放上个数月不成问题，炮制之后还能保存更久。 但趁着新鲜立刻使用，效果总比等上一段时间再用来得好吧？ “而且说起来，灵媒这一巫师分支，我似乎还没有详细而深入的了解过。” “之前直接就放安蒂离去了，这次正好深入了解一番？” 雷格望向安蒂，眼底闪过一丝感兴趣之色，后者心情顿时又忐忑起来。 好在，雷格并未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说了句： “走吧，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我们先去里根聚居点，回你的小屋再说。” 他便率先朝聚居点方向行去。 安蒂则念头浮动起来，不知在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迅速点点头，立刻跟上了雷格的脚步。 行进之间，她忽然眼帘一抬，望向身后： 见到地上的金文蛇尸体并没有被落下，由“雷林”盘曲几下打包成球，提在了手中。 她便再没什么担心，静静地跟在了雷格的身后。 面前的黑发巫师在某些情况下，的确让她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让她感到安心的平静…… …… 回程的路上，两人路过了一处略微鼓起之处 这儿是奥利弗倒下的地方，看其模样已经沉到了烂泥之中，再过不久连泥堆都要消失不见。 安蒂有心再去查看一番，甚至有点想去再补个刀，但见雷格半点未曾在意的模样，也就放下了心思没再去管。 两人离开之后，这儿的植物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它们似乎知道这是一堆极好的肥料，根系都朝着这边迅速生长。 但还没等它们碰到，泥堆就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里面忽然抬起了一个头，猛烈地喘起了粗气。 奥利弗没死，只是受到了重创。 精神几近瞬间崩溃的状态，似乎激发了身体的本能，进入了假死状态。 这或许与他的白色匕首有关，毕竟后者此刻已经破碎，而他却好运地保住了性命。 不过，也仅仅是性命罢了…… “啊——！” 奥利弗艰难地从烂泥中挣扎出来，脑子里传来的阵阵痛楚让他忍不住呼喊出声。 强烈的痛楚每发作一下，都要让他浑身抽搐上一会。 他硬是折腾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从泥里挣脱了出来，身体前所未有之虚弱。 “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 奥利弗费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着，试图回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伴随着碎片化的记忆闪现，脑中痛楚也一下就变得强烈，恐惧感更是从内心深处涌出，淹没了他的心智。 他一边抱住头颅，一边弯着腰，剧烈的情绪让他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良久之后，他一脸虚弱地抬起头，总算缓了过来，也大致回忆起了刚刚发生之事。 他想起黑发巫师不经意的一瞥，自己脑子就变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对方如此之强大，反观自己何等之脆弱…… 他眼中情绪变得十分复杂，懊悔、畏惧、憎恶、无力……让他只能坐在原地沉默。 良久之后，他气息渐渐平复，忽然皱起了眉头，望向脚边。 109、蒂芙尼尔纳 那儿还零零散散地能够见到匕首的碎片。 他顿时回忆起了最初得到白色匕首的时候——那时他还只是一名为大地骑士奋斗的普通大骑士。 而这一对来自巫师的慷慨，让他得以成为大地骑士。 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但对方的要求却十分古怪…… 他紧紧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起巫师当时的话，似乎是—— “在这片区域活下去就好了，如果非得要些什么的话……” “你若是遇到了与红月、黑夜、御兽有关的人或物，尤其是外来者，到我们交易的地方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慷慨的巫师是这么说的，言语之间似乎对他目标的“人或物”存在着某种恶意，但很可惜奥利弗之后并未遇到类似情况，没能提供线索。 久而久之，自觉对巫师无用的他，便与之断了联系。 然而这一次…… 他眸光闪烁起来，脑中又一次传来疼痛，但没再像之前那般明显。 回忆起的片段非常清晰，他与黑发巫师对视的一眼，让他见到了一轮红色的弯月！ “他就是巫师大人口中与红月有关之人？” 奥利弗呢喃着，心思变得活跃起来。 他本来心头一片冰凉，思绪混乱而迷茫，现在却突然烧起了一团火焰。 他猛然站起身，即便依旧虚弱，却也明白接下来该干什么了，眼底闪过仇恨的光芒。 紧接着，他不再犹豫，开始努力地朝聚居点方向行去。 他却未曾注意到，从始至终，头上都一直飘浮着一只完全透明的生物。 那生物时不时抽动一下蜿蜒的触手，用长满利齿的大嘴始终正对着他。 不过即便唾液都几乎要滴到了奥利弗身上了，这只可怕的生物却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反而是非常安静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跟着奥利弗消失在了原地。 而原本的地面，随着他的消失也逐渐变得平整，本就不多的匕首碎片则缓缓没入了泥泽之中…… …… 数小时后，里根聚居点外不远处 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朝着聚居点内走来。 稍微矮些的是个小姑娘，正走在前头带路，手上提着一个蛇球。 而高些的则是一名黑发青年，面带好奇之色地打量着聚居点建筑。 两人正是安蒂与雷格，后者这次没准备使用“雷林巫师”的身份，故而提前收了回去。 他此刻一脸满意，通过一路上与安蒂沟通，已经了解到了不少与灵媒相关的内容。 其实他之前也曾从猩红之眼得到了相关知识，但更集中于灵性生物、活着的知识，乃至星之精一类的信息。 而安蒂的知识，则补充了更多关于灵媒的信息。 如他料想的一样，灵媒正是一种通过与灵性生物达成共生，从而获得晋升的巫师分支。 在迈入一环之后，灵媒同样也会获得精神力的增长，进而学习与掌握各类法术。 这立刻就让他联想到了其手头上的“呼唤嗜生者”——这一法术的另一重要部分，正是召唤引路者提灯的仪式。 “既然引路者提灯是一环生物，那么安蒂有没有可能经此晋升一环呢？” 好奇心让雷格隐去具体信息之后，将想法说给了安蒂。 后者顿时眼中一亮，觉得这大有可行，但需要相当的修正： 毕竟，这本是设计给一环巫师的仪式，需要“掌握法术”作为前置基础。 安蒂如果要剔除这个前置，直接召唤提灯，乃至与之达成共生，则需要大幅度修改仪式。 这对她而言并非一件容易之事，更别说她想要得到仪式，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存在可行性的，也给了安蒂另一个希望。 而雷格也因此而想到了——像他这种借法术模型与灵性生物建立联系的巫师，算不算灵媒呢？ 如果算的话，那他岂不早就是二环了？ 这显然把小姑娘给难倒了——星之彩可没给她这方面的知识。 而雷格也无须多想，很快就自己否定了： 毕竟他从“得到”猩红之眼以来，并未感受到实质上的成长。 即便是“御使星之精”也只是一环巫术，连乌希也只能发挥出一环的力量，并不能“使用”他当初感受到的“二环位格”。 故而自认为是二环并无意义，反倒是探明如何利用起乌希的二环位格可能更有价值。 雷格感受着意识海中的那个特殊存在，心思颇为活跃。 他从安蒂这儿得不到直接的答案，心念一转，又问起了她跑这儿来的原由： “对了安蒂，我记得你说过——来里根聚居点的原因之一，是这儿有你晋升一环的希望？” 两人此刻已经进了里根聚居点，相较于杜蔓，这儿明显可以看到更多里根留下的痕迹。 譬如说街道上来往之人，其中时常能见到血脉污染者，身上往往覆盖色泽各异的皮毛或者鳞片。 安蒂带着雷格转过一个拐角，一边朝她的居住行进，一边详细说起了来龙去脉。 这事其实和另一名灵媒有关——蒂芙尼尔纳。 这个名字雷格也曾有所耳闻，但并未像安蒂一般知晓得那般详细。 原因也不复杂： 蒂芙尼尔纳曾经也是里根聚居点的掌控者之一。 甚至说，在格拉、蒂亚双人共同统率的情况出现之前，就已经有了她与沙缪共同掌控里根聚居点。 但此时此刻，里根聚居点却只剩下了沙缪，而蒂芙尼尔纳则在六年前的一次外出探索之中神秘失踪。 当时参与探索的一共两个，而回来的却只有沙缪，至此蒂芙尼尔纳的名字开始渐渐隐没于时光之中。 而安蒂作为灵媒，对沼泽联盟中另外一名灵媒，也是她知道的唯一一名人类一环灵媒，自然格外上心。 她认为蒂芙尼尔纳的死亡，可能藏着一些隐秘，更关键的是—— 里根聚居点，或许还能找到她的“遗产”！ “原来如此，要寻找前辈可能留下的遗物……” “但她都已经死了六年，不说发生了多少变化，至少沙缪肯定对其遗留之物有所搜刮、处理吧？” “一环巫师处理之后，你确定还能得到有用之物？” 110、活着的知识? 雷格很快就提出了疑问，而安蒂也立刻肯定了他的质疑，但紧跟着就摇了摇头： “在来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故而一直没报太大的希望。” “我甚至觉得，借鉴喉祈者的仪式可行性会更高。” “但没想到……” 安蒂顿了顿，雷格的注意力随之被吸引了过去。 “但是没想到来了这儿之后，我直接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雷格眼帘微微一抬，也有些意外：“她……真的只是‘失踪’了？实际上还活着？” 安蒂却摇了摇头，目光闪烁： “不知道……或许活着，又或许是她曾留下的东西给了我这种感受。” “毕竟像我们灵媒，相较寻常的巫师而言，更有可能获得某些来源不明的‘灵感’。” 雷格长“嗯”了一声，心头忽然联想起了一句话： “当你在追寻知识之时，知识也在追寻着你……” 他不记得这是谁说过的，又或者从哪儿看到的了，却莫名觉得十分贴近安蒂口中的‘灵感’。 像是“活着的知识”主动在追寻着安蒂，进而让她有所触动…… 雷格思索着，嘴唇嗫喏了一下，开口问道： “所以……你找到了她留下的物件？” 安蒂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纠结之色： “说不上是找到，但是也的确与之有关……您看到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稍等……就是这儿！” 雷格顺着安蒂手指方向望去，见到了夹在两栋之间的一栋旧式双层小屋。 他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看着看着就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远离这里”的冲动。 他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呢喃起来： “这感觉……倒是有点像是趋避普通人类的戏法。” “但见不到法术的痕迹，而且似乎也并非通过扭曲光影实现其效果。” “有趣……” 雷格本就有兴致，发现小屋的独特之后，兴致便更浓了。 他能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安蒂所指，指明了这儿有问题，甚至连他都可能下意识将之忽略。 如此对他都有效，就更没有理由影响不了沙缪，进而可能真的藏着些“东西”。 而安蒂见着雷格神色变化，便也自觉解释道： “这儿其实一直都被传，曾经是蒂芙尼尔纳居住过的地方。” “但类似的传闻地点，没有十处也有八处，理应只是房东提高价格的手段。” “退一步来说，即便真的曾经住过，也肯定被沙缪仔细搜查过。” “但我真正进去之后，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儿，而我作为灵媒的‘喜欢’极有可能有着特殊的含义。” “故而，我便选择在这儿住下了。” 语罢，安蒂看着雷格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不禁忐忑问了起来： “您……也感受到了这儿的特殊吗？” 雷格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又凑近了几步，来到小屋门前。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之前那种“想要远离这里”的冲动，反而因为他的接近而消失了。 小屋也像是失去了特殊，变得十分“普通”。 这种变化让雷格思绪转动起来，却没有被其欺骗，反而进一步触摸上了木门。 微弱的，好似触电一般的感觉一闪而过，紧接着面前就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猩红的眼珠。 “乌希？” 乌希没有理会雷格，从意识海中突然出现之后，直接就“凝视”向了小屋里头。 祂仿佛透过木门，已经见到了里头的“东西”。 一息之后，祂转过身来，与雷格对视在了一起，身形渐渐淡化、消失。 雷格这时也明白了乌希出现的含义，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眼底有越来越多的期待之色浮现。 他先叫安蒂开了门，进去之后略微打量了一番。 等大门再次合上，他才沉吟了一会开口道： “安蒂，你之前有深入探索过这儿吗？” 安蒂正准备点头，到嘴的话却突然噎住，明白了雷格的含义，转而问道： “雷格巫师也感觉到了？而且……还比较清晰？” 她虽然不知道雷格“感受”或者“看到”了什么，但雷格的话显然暗示着——雷格极可能能找到她之前未能发现之物！ 不出所料，雷格看向她，笑着点了点头，这不由得让她心情更加激动。 但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缓缓开口道： “雷格巫师当然可以随意探查，只是……” “若是找到了什么，能不能……至少里头有关晋升一环的知识能不能给我一份？” 理论上来说，她带雷格来此才给了对方这次机缘，故而应该有权分享收获。 但实际上，分配权从来就在强者手中，安蒂对此非常有自知之明。 不过，雷格倒也不是刻薄之人，并没有一昧独享的打算，故而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至于五五分成，却也不介意将对自己作用不大之物分给安蒂，知识更是可以共同享用。 雷格答应之后，呵呵一笑，转头望向小屋深处： “现在其实不必急着谈这些，不如我们先探索了再说？” “毕竟东西能不能到手，还不一定呢！” 笑罢，两人颇有默契地聚拢了心神，开始专注地感受起来自灵性深处的“呼唤”。 此次探索的关键——乌希，更是默默地开始为雷格提供祂所感受到的信息……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奥利弗此刻也已经到了聚居点外，却没有走大门进入，而是挑了一个小道。 他先小心地回了自己居所，清理并歇息了一会，而后才往记忆中的一个地点走去。 “啊~，体内力量越来越弱了，要快点找到巫师大人。” “希望大人还在那儿……” 奥利弗与巫师大人曾交易的地方，位于一处肢体回收点，俗称“肉店”。 这儿收购的不是别的，正是聚居点居民的血肉、肢体，尤其是那些血脉污染者的。 其血脉污染最明显的部位，往往能够在这儿卖得一个好价钱，由此也衍生出了一条罪恶的交易链。 奥利弗在成为大地骑士之前，是这里的常客，但得了白色匕首之后就几乎没来过了。 成为大地骑士之后，他完全可以得到更能见光且收益更高的委托，没必要再做下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等奥利弗到这儿之时，他赫然发现——这里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这儿早就不是肉店，转而变成了一栋颇显奢华的别墅，周围更是少有人走动。 “怎么回事，巫师大人已经离开了？那我该怎么办？” 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犹豫是否要上去瞧瞧。 临近门口之时，门内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似有人正要从中走出来。 奥利弗连忙一个闪身，躲到了一处墙角后，小心地窥视起来…… 111、裂骨犬 格朗别墅内 此刻门口处正站着两人，一人身形纤瘦，身穿舒适得体便装，脖子上带着一个秘银玛瑙吊坠。 若有聚居点居民见之，难免会感到惊讶： 这儿的掌控者沙缪巫师，竟然出现在了一处小小的无名别墅之中…… 看样子，还似乎与别墅主人颇为熟络？ 而另一边，站在他对面距离门口稍远的，正是别墅主人——格朗。 他身形颇为健硕，面部轮廓硬朗，穿着一套轻薄而便于运动的衣衫。 如此一个壮汉，手上却优雅地端着酒杯，脸上似笑非笑： “要走了吗，不再待会？” “不了，该回去好好享受了。” 沙缪话还没说完，手就往怀中凹凸有致的女子摸去。 女子也是娇喘了一声，顿时让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笑罢，两人间的氛围好似变得更为融洽，格朗也适时出声道： “行，我就不送了，想要的时候再来。” 沙缪又揉捏了一番，随口说了一句“当然”，便推开门朝外头走去。 他并未在大道上走上多久，身影就隐没入了一条小道。 作为聚居点的主人，他对这里的地形地势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自然会选择一条人更少的小道。 即便他此刻有法术遮掩痕迹，也不妨碍他做得再谨慎一些…… 目视着沙缪离去，格朗维持着脸上笑容不变，默默地上前将大门合上。 直到这时，他才将笑意收敛，神情也随之立刻阴沉了下去。 他转过身冷“哼”一声，随手一甩，就将酒杯摔到了地上，溅得酒液满地。 酒香弥漫开来，他脸上的阴沉却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更是恨恨地说了一句： “该死的老东西，真是油滑至极！” “说什么‘沼泽联盟’的成员，坚持‘绝对中立’的原则……不就是想讨要更多的资源吗？” 格朗脸上凝出了一抹愤恨之色，脑海中思绪沉凝。 他实际上也是一环巫师，且同沙缪类似，都已经晋升了十多年，到了漫长的成熟期。 他理应与沙缪平起平坐，后者却隔三差五就来捞走一个侍女，他自己还要觍着脸去陪笑，这实在让他面上无光。 但对此情此景，他除了愤懑之外，心中又颇感无力。 他当然不是沼泽联盟之人，而是苍白王冠派来说服里根聚居点的所谓“使者”之一。 他身上背负的任务便是说服里根聚居点的掌控者，推动沼泽联盟全面投向苍白王冠学院。 但奈何沙缪是老奸巨猾、水火不侵的巫师，拿了糖衣炮弹的糖衣，却纹丝不动地将炮弹返还。 这简直就是个贪视饵料，却又从不上钩的鱼，让他分外厌恶，却又毫无办法。 毕竟这儿可是对方的地盘，强上是不可能强上的，他没被强上都算不错的了。 一想到这，格朗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拳头都紧了紧。 “呼——” 正当他愤懑之际，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一下就蹿到了格朗的脚边。 他顿时低头望去，见到了一只浑身由苍白骨质覆盖的大型猎犬，其满口利齿闪烁着锋芒让人见之不禁胆寒。 它可不同于由巫术临时创造的骨犬，而是真正的一环生物——裂骨犬。 但格朗见到后，面色反而一松，阴沉之色稍稍收敛，更是弯腰下去摸了摸裂骨犬的头颅。 后者也迎合地用身体蹭了蹭格朗，接着飞快地就将朝旁边地面舔去。 “我说怎么跑突然来了，原来是想要这满地的酒液呀。” 格朗释然，情绪更缓，正要迈步离去，准备重新理一理思绪。 他脚步却忽然顿住，见到裂骨犬却没由得一愣，立起身子朝屋外嗅闻了几下，随即脸上露出好似遇到了猎物般的神情。 “这是……外面有人在窥视？” “是沙缪安排的人？不对，他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么，是谁呢？” 格朗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转而对视上裂骨犬，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去吧，把他抓来。可别咬死了，我还有用。” 话音落下，裂骨犬兴奋地叫唤了一声，“嗖”一下就蹿了出去，将坚韧的木门直接撞出了一个大洞。 格朗忽然感到了一丝后悔，而后又笑着摇摇头，耐心地等待起来。 没过多久，裂骨犬就将一个奄奄一息的瘦高男人叼到了他面前。 这人正是奥利弗，没了白色双匕的他如何对抗得了裂骨犬，分分钟就被其咬碎了脊梁骨。 他此刻身上血糊糊的，满是裂骨犬兴奋之下留下的伤口，右臂更是不见了踪迹。 如此惨兮兮的模样，落入格朗眼中，却丝毫没有引起其情绪波动。 他用着冷冽的目光，打量了奥利弗一遍，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怪了，不像是沙缪的手下，但……怎么会有一种学院仆从的熟悉感觉？” 在格朗眼中，奥利弗身上的大地骑士气息，明显夹杂着一种熟悉感。 但这熟悉感又来得十分微弱，好似无根之木晃之欲倒一般，甚至还在不断地衰落。 这不由得让格朗感到了一阵古怪，进而正视起了这人，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我屋外？是沙缪派你来的吗？” 奥利弗失血过多，精神还有些恍惚，但听到问话之后，还是用劲地摇了摇头。 他口中更是念叨着：“匕首、匕首……” 格朗顿时有灵光闪过，猜到了所谓“匕首”可能是“骨器”，兴趣更为浓郁。 他一个法术下去，就止住了奥利弗的流血，更是刺激了其精神。 后者立刻亢奋起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顿时用力地抬头看去，模模糊糊地见到了一个人的轮廓。 看起来不像是之前与他交易的巫师，但身上同样流露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他心头立刻火热起来，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就道： “巫师大人，您还记得约定吗？” “我现在已经发现了——有关红月的线索！” “红月？！”，格朗立刻重复了一声，眼底闪过一道光亮。 他顿时凑近了几步，亲自抬起了奥利弗的下巴，压抑着激动问道： “说说看，你掌握了什么线索！” 而奥利弗被抬得脊背剧痛，额头直冒冷汗，视野也一下就清晰了不少。 硬朗面容映入眼帘，让他不禁脱口而出： “你……不是巫师大人！” 112、黑尔大人 格朗听了一愣，立刻想到了能对应上其口中“巫师大人”之人——黑尔·皮特曼。 这人正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一个真正凝聚出了魔化器官的一环巫师，比他不知道厉害到了哪儿去！ 但认真说起来，黑尔的确算得上是他的“前辈”，凝聚成功之前也在大沼泽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而且黑尔和他不一样，前者是主动来大沼泽的。 凭借一件罕见的低等魔器，他愣是在无人愿来之处扎稳了脚跟。 而最近一段时间里，黑尔更是借着返回学院的机会，成功凝聚出了魔化器官。 他的实力由此大大增强，也得以成为磷火学系主任的得力干将。 在苍白王冠调整作战计划之后，黑尔更是成了负责大沼泽的副指挥官，而格朗则被强制派来，成了黑尔的属下。 故而，黑尔既称得上是格朗的“前辈”，同时也是他的“上司”。 格朗念头转动得飞快，一下就联想到了很多，猜到了： 眼前之人应该是与黑尔定下了某种“口头约定”，这才找到了他的居处，即“黑尔曾经待过的地方”。 “所以，这人最好交给黑尔处理？” 他内心自问一句，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才怪！” “白来的功劳，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格朗目光闪过一丝冰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开始神情故作深沉道： “我不是，还有谁能是？” “上一任已经回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了，有什么线索跟我说即可。” 奥利弗听了，内心却犹豫起来，心底更是有了一丝后悔。 他也不傻，自然一下听明白了，这儿疑似出现了两位大人物在职位上的调换。 具体内幕他不知晓，也与他无关，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眼前巫师能否坚持之前的约定。 但照现在看来，以眼前巫师的冷漠与残暴，情况只怕会悬…… “你在担心什么？” 奥利弗顿时眼帘一抬，望向了眼前巫师，其目光给了他一种好似被看透了的感觉。 “我叫格朗，是黑尔的继任者，你们两人之间的约定自然也是由我继承。” “说吧，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有足够的价值，我自然会让你满意！” 格朗好似看出了他内心顾虑，手上力道放缓，更是涌现出一股暖流汇聚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处。 很快，奥利弗就感到身上痛苦大为削弱，连对巫师的感觉都好了不少。 他态度开始动摇起来，有了几分意动，但还是颇为犹豫。 他嘴唇嗫喏着，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 而这时，格朗巫师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耐，同时裂骨犬也冲他龇起了獠牙，让他回想起了刚刚的可怖。 他额头上滑过一滴冷汗，在巫师双管齐下之下，终于改变了想法。 不管是谁，只要能庇护他，只要能恢复他以往的力量，他都愿意臣服于对方！ 接下来，他态度转变，望着格朗的目光中凝聚出期待，也开始缓缓诉说起来。 而格朗也不负期待，回以一脸认真的神情，蹲下身子耐心地听完了来龙去脉。 一切都说清楚之后，格朗抓住重点，将“红月、巫师、击杀蛇怪”等关键词呢喃重复了几遍。 肉眼可见的，他脸上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对格朗而言，这当然算得上一个惊喜： 他现在正愁如何说服沙缪转变态度，就突然送上来了一个黑夜冠冕学院的巫师。 这不正好就是一个突破口吗？ 如果他能将这名巫师永远留下，乃至将其头颅给对方学院寄过去…… 就算沙缪再怎么油滑又如何？对方巫师都已经死在了这儿，沙缪又怎么可能逃脱得了关系？ 到时候沙缪即便再想保持中立，在庞大压力之下也只能做出取舍！ 如此一来，他的任务不就成了？！ “哈哈哈，没想到突破口直接就送上门了，好呀，好啊！” 格朗未曾掩饰自己的兴奋，大笑出了声。 而奥利弗见状，知道自己赌对了，同样兴奋起来，开始期待来自巫师的奖励。 然而…… 巫师却并未如他预料一样，实现其许诺，反而是将身子一转，准备离去。 “这事还有几分可行之处，但也没那么简单，还是要仔细规划一番……” 自言自语间，格朗抬步欲走，一只手却忽然伸出，抓住了他的脚后跟。 回首望去，是奥利弗极尽谄媚的脸，显得十分卑微。 “格朗大人，我的线索……很有价值吧？那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的匕首已经碎了，能不能再给我一对？还有我身上的伤……格朗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格朗就冲着他咧嘴一笑，神情中忽然多出了一丝嘲讽。 奥利弗心头顿时一紧，涌现出了一丝不安与恐慌，连忙道： “大人，我错了，我不该要求那么多的。” “我很有用的大人，我能带来更多的线索！” “大人，只要你能把我治好，我一定能……” 奥利弗已经闻见了一丝死亡的味道，后悔之余，更是极尽卑微地祈求起来。 但格朗却未曾理会，只是瞥了裂骨犬一眼，默默点了一下头。 刹那间，冰冷之意覆盖了奥利弗全身，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僵住了。 下一刻，裂骨犬张开了血盆大口，猛然朝他扑来，原地顿时响起了欢快的撕裂声与痛苦的惨叫声。 格朗听着悦耳的声音，朝楼上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我能替你报仇，这就是你最大的荣幸了，还敢跟我谈要求？” “不自量力！” 惨叫声中，冷漠的巫师并未注意到： 窗外有一张完全透明又满是利齿的大嘴，正冲着他不断吞咽着唾液。 星之精虽然没有五官，却能通过一身特异化的皮肤，获得同样不弱的感觉。 祂深深地为屋内甜美的血腥味感到着迷，里头来自一环骨犬与巫师的气息，更是让祂止不住唾液的分泌。 区区一个大地骑士当然满足不了祂的胃口，可如果是两个一环呢？ 尤其是其中一个还迈入了成熟期，远不是羸弱的小蛇能比得上的！ 奈何 要让甜美的鲜血吮吸得满嘴都是，祂还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才行…… 113、灵媒晋升法 二楼，安蒂居室之中 安蒂的居室此刻略显凌乱，书桌前正坐着安蒂与雷格。 二人身侧的墙壁上翻开了两块红砖，给墙面上留下了两处空洞，两人却都没有在乎。 他们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书桌上的一本书上——《蒂芙尼尔纳的未知之旅》。 这正是他们联手从小屋各处发现的“藏匿的知识”。 首先是雷格通过猩红之眼的感知，找到了藏在一楼地下的《未知之旅》封皮。 紧接着，古怪之事就出现了： 本该感知能力更强的乌希，竟再未发现其他的线索，反而是安蒂拿着封皮，很快就找到了剩下的书页。 它们大部分都藏在了相似的砖块夹缝之中，甚至还有一小部分需要通过莫名其妙的方法获得。 比如，其中一张就是安蒂在梳妆镜前龇牙咧嘴，镜子就会自行破碎，暴露出其中藏着的一张书页。 这些藏匿与显现之法，让雷格都啧啧称奇。 但光是凑齐这些还没完，至此为止《未知之旅》还不算完整。 两人很又发现，他们找到的封皮与书页既是《未知之旅》的一部分，也能构成一个完整的仪式。 于是，由安蒂取来蜡烛、纯露一类仪式物件，在居室书桌上完成仪式之后，他们才得到了这本完整的大部头书。 如此费了一番周折，两人才见到了现在的《未知之旅》。 “里面记录了什么呢……希望有能帮助到我的知识吧！” 安蒂喃喃自语了一句，满怀期待地翻开了大部头书，与雷格共同阅读起来。 没过多久，两人就渐渐感觉到了——《未知之旅》其实有点类似蒂芙尼尔纳的日记。 她以时间为顺序，详细记录了从成为灵媒，到一路不断精进、成长的经历。 尤其是其中种种关键阶段节点，她还以其所犯之错误为引领，认真总结了避坑方法以及正确实践指南。 这其中就包括了成为一环灵媒的晋升方法！ 这对安蒂而言，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而对雷格来说，同样也不差——这里头除了一环的晋升，甚至还有蒂芙尼尔纳关于如何晋升二环之思考！ 理论上来说，雷格在成功凝聚魔化器官之后，只要向学院申请，就能够得到完整的晋升二环资料。 但这并不意味着，光凭这些资料他就万事无忧的，恰恰相反——正如学徒晋升一环巫师一样，学院能提供的也只是相当基础的资料。 光凭这些资料，还不足以保证晋升的成功率。 但若是能结合上《未知之旅》相关的思考，对照着去阅读学习，或许就能一定程度上少走弯路。 是以，雷格看到相关讨论之时，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而且退一步来说，即便有关二环的讨论无用，晋升一环灵媒的方法同样也算得上是相当丰厚的收获！ 毕竟，他虽然已经是一环巫师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再成为一环灵媒。 恰恰相反，他要成为一环灵媒，难度比安蒂说不定还要低上不少。 要知道——法术模型、魔器、灵性生物、血脉……其中种种，都不是相互排斥的存在。 如果他乐意，甚至可以多条路齐头并进。 但这样也肯定会消耗他不少的精力，对他而言没有那么必要，反而是像凝聚魔化器官，对他本质上的提升可能会更明显。 故而，雷格暂时并未打算开辟另一条道路，却不妨碍他将之好好记下，以备未来不时之需。 …… “很好，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呀……” 半小时之后，雷格翻过《未知之旅》的最后一页，阅读完最后一句话，感慨之间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而安蒂也是同样，甚至更加难掩脸上的喜色。 但接下来随着她思绪转动，悄然瞥了雷格一眼，她开始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雷格允许的前提下，知识是可以共享的，但眼前这本实体的书呢？总不能一拆为二吧？ 而轮流翻阅理论可行，但实际上雷格又怎么会接受如此麻烦的操作？ 安蒂内心纠结了一会，最终往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来，这本书非常特殊——如果她接下来要按照书中方法晋升的话，《未知之旅》对她会有相当独特的含义。 说不定在其帮助下，她成功的把握都能高上几成。 但问题在于，雷格会将这本书让给她吗？ 她相信如此珍贵之物，对方定然不会随意放手吧…… 一想到这，安蒂的目光不由得暗淡了不少。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并未陷入失落的情绪之中，毕竟对她而言，现有的收获已经非常令她满意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她不能苛求太多…… 思绪沉凝之中，安蒂定下了心神，将目光从《未知之旅》转而望向雷格，却正好对视上了雷格投来的视线。 深邃的漆黑瞳孔，让她莫名惧怕，但其中平静之意，却又安抚了她的心境。 安蒂正要开口表示自己的退让，雷格的话却抢先一步入了她的耳朵，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本书就给你了。” 雷格语气十分平静，仿佛《未知之旅》只是件随手可以送出去的东西。 而实际上也是如此，至少在雷格看来：这本书落到他手上作用不大，若是他要晋升灵媒，根本不需要这些多余的辅助物品。 相反，他却看得出来，其对安蒂的帮助会很大。 故而，雷格没有丝毫犹豫，好似十分随意地就将之“送给”了安蒂。 而安蒂听了，一开始还不敢接受，但见雷格目光中的平静之意也就释然了。 对她而言十分珍贵之物，对雷格却只是寻常…… 理解归理解，这些丝毫没有减弱安蒂的感激之情。 她并未说出感激之语，只是藏入了心底，进而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未知之旅》纳入怀中。 “很好，这里的事情基本上也结束了，我也该去料理我自己的事了。” “希望下一次见面，你已经是一环灵媒了，到时候我们或许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雷格语罢，没再犹豫，转身离去。 安蒂则目送其背影消失，心头渐渐火热起来…… 114、沙缪的邀约 三小时后，日暮 染上了一抹灰意的霞光，将眼前石雕拱门渲染得颇为艳美。 这种画面在大沼泽中非常罕见，也只有一年三个月的瘴退期才能见到。 此时此刻，雷格理应在订好的旅馆之中配制静谧低语魔药，甚至说他连仪器都已经备好只差行动。 但就是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他却“应邀”出现在了一道拱门外。 身侧站着一个恭敬的管家，正乐呵呵地将他引导入内。 实际上，这儿是属于沙缪的人工湖庄园，邀请雷格过来之人正是这儿的主人——沙缪。 理由也很简单：他与雷格在贸易上也合作了一年多，之前都未曾正式见过面，这里雷格过来，他作为主人当然要好好接待。 至于沙缪是如何知道他出现在里根聚居点的…… 雷格向身后瞥了一眼，隐约看见了一些藏匿起来的人影。 “沙缪的手段与‘以诺’，还是有些不同的。” “后者以蜜蜂得以监视一大片区域，而沙缪则是以聚居点当地势力作为眼线，了解全局情况。” “说不上好坏，前者需要牵扯更多精力，且需要较高的巫术技巧，适合学院派巫师。” “而后者限制虽多，却上手简单方便，正适合‘野外’成长的沙缪。” 雷格思索了一番，望向乐呵呵的管家，大致知道了对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更明确了： 对方并不是在他一进入聚居点就发现了他，而是在他频繁寻找合适旅馆的过程中，才通过反复观测确认了他就是巫师雷格。 “这么一来就不会影响到安蒂了……” 雷格这么想着，心神渐渐收拢，开始随着管家，望向庄园内的布置。 实际上他这次过来，一方面是因为沙缪的邀约不太好拒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些布置。 星之精所见的东西，他可是一点都没错过，尽数收入了眼中。 由此他也知道了，潜伏在聚居点中对他怀揣着恶意之人，他自然也要对此做些准备。 而沙缪是这儿的主人，雷格若是想要对付那人，或多或少都绕不开沙缪。 “你家主人呢？邀请我过来一聚，自己却不出现？” “稍等稍等，我家主人马上就到，雷格大人或可先看看庄园的景物——人工湖在这片区域可就独此一处了。” 雷格“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目光随意地流转起来。 可惜，周围建筑实在是乏善可陈，并没有太多特色，似乎也只有中央的水质还算是清澈的“人工水池”称得上“亮眼”了。 不得不说，在污染严重的大沼泽开发一处人工湖，还是需要一些“魄力”的。 至少他可不愿意花上一大笔开发费，结果只造出了个这么小的“水池”，还自傲地称之为“湖”…… 他对所谓的人工湖兴趣寥寥，但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被中间一个“装饰品”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人工水池中常见的喷泉雕像，清澈的“泉水”从中喷出落入池中。 但古怪的是——这个雕像主体结构竟然是一颗颅骨，而且看其模样似乎是人类颅骨。 这还不是能吸引到雷格的地方，真正让他感到惊异的是： 这颗颅骨竟然能让他隐约有了一种……食欲。 雷格不禁皱起了眉头，细细感知起来，发现了意识海深处的波动…… “乌希？” 他对波动的来源感到十分意外——真正被激发了强烈食欲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乌希！ “成长……需要……” 乌希重复着，向雷格传递着自己的渴望，这不由得地让雷格更为上心。 他这次来的确是有目的的，但主要在于沙缪，却没预料到竟然能碰到让乌希渴望的东西。 真说起来的话，如果这东西能推动乌希成长，进一步发挥其二环位格…… 他可绝不会吝惜手段，将这颗颅骨拿到手！ “或许可以打探这东西是什么？” 雷格思索着，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人影，立刻收敛心神望了过去。 眼前之人身形略显纤瘦，没穿巫师长袍，反而穿得更像一个大商人，脖子上还带着一个秘银玛瑙吊坠。 正是沙缪。 沙缪刚一出现，雷格意识海中的波动又变得明显了几分，让他不禁更为好奇。 不过雷格可知道事情轻重，稍微安抚了一下乌希，便挂上了一个礼貌式的微笑向沙缪示以友善。 紧接着，两人便各自迈步，拉近了距离。 “沙缪巫师”，“雷林，哦不，雷格巫师，终于见到本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若是公开场合，雷格自然应该以“雷林巫师的学徒”自居，但私底下却没有再伪装的必要。 毕竟，这其实是众所皆知的秘密…… “雷格巫师这次来我聚居点，这是为了做什么呢？” “哈哈，只是来看有没有适合其他采购的物件，没碍事吧？” “当然不碍事。” 两人招呼之后便交谈起来，好似十分随意，但实际上暗潮涌动： 雷格这边不必再说，而另一边的沙缪，看似目的性没那么强，实则同样也想要借此机会深入了解雷格。 像沙缪这种性子的人，如同饥饿的豺狼一般，随时都在为机会准备着。 一旦发现了合适的猎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故而两人都面带笑意，随意地闲聊着，内里却远不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和谐、轻松。 一番交谈之后 沙缪似乎说得有些疲乏了，停顿之间以优雅地姿态指了指，餐盘中的一道主菜，建议雷格多加品尝。 而雷格也笑着将之叉起，并未拒绝，但他内心已经看透了沙缪这层虚伪的外衣。 不说沙缪现在的表现，雷格可不会认为蒂芙尼尔纳是真的失踪了—— 以沙缪一个偏向植物系巫师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能刺激到乌希的物件？ 他甚至都隐隐猜测到了——水池中的人类颅骨，乃至其脖子上的秘银玛瑙吊坠，可能都与之有关。 “毋庸置疑，这是一头冷血无情、极难相处的豺狼。” 雷格吃下主菜，温和地望着沙缪，心中暗自做出了总结。 但他却并不在乎，甚至还有几分窃喜——他要的就是豺狼，正担心对方会太稳重、太佛系呢！ 也只有贪婪的豺狼，才会更容易被利益所引动，不是吗？ 雷格这么想着，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他一边继续逢迎着沙缪，一边装作“渐渐放松”的样子，开始流露出一点点“真实面目”。 “一点点就好，太多就太明显了，反而会让对方感到警惕。” “一点点，不多不少才能恰到好处……” 115、静谧低语 推杯换盏之间，聚会已经悄然结束。 天空中的红月已经取代了太阳，将稀薄的红光洒落到地面上。 雷格的背影宛若披上了一层浑黄的红衣，渐渐远去之后，消失在道路尽头。 目光从雷格身上收回，沙缪脸上虚假的笑容已经消失，转而变成了沉思之色。 他把玩着手上的刀叉，同时也对悄悄走过来的侍女很有兴趣，嘴上却在呢喃着别的东西： “推动精神力增长之物，乃至能促使魔化器官凝聚的药剂……” “怎么说呢，不愧是来自黑夜冠冕的巫师嘛，苍白王冠无论如何都打探不到的东西，在他身上一下就探听到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沙缪思索着，手上越发用力，反应着他内心的热切，但脸上却反而变得更加冷静。 他没再思考具体的东西，转而将重点放到了雷格身上： “我虽然从他套出了这两点，但这放在寻常巫师身上已经很不常见。” “要么这人对自己十分自信，并不担心这些信息泄漏，要么他十分自傲，根本没考虑信息泄漏的后果。” “后者还好，但并不多见，尤其像雷格这人……应该是前者。” “那么他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呢？” 沙缪思绪起伏着，侍女已经走到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让他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咧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雷格对其实力十分自信，甚至有那么一点自傲，但越是强大的猎物才越是值得狩猎，不是吗？ 他眸光中已经浮现出了危险的光芒，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随之望去，只见侍女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水汪汪的十分动人…… 沙缪没再犹豫，嘿嘿一笑，热切地将侍女搂入怀中，之后更是直接抱起，快步向房间行去。 如果是平时，他还不一定会去狩猎如此强的猎物，毕竟他只是贪婪不是傻。 但现在可不一样，此时此刻里根聚居点还有另外一名巫师。 他当然相信雷格有着众多底牌，实力超群。 但他同样的相信——来自苍白王冠的“猎犬”，会替他好好探探对方的虚实！ “等着吧，雷格！” 随着沙缪猖狂的呼声，房间里也传来一声惊呼。 接下来，是“女英雄”与“邪恶巫师”谱写的“史诗”…… …… 七日之后，雷格精心挑选的旅店之中 他此刻正站在一张长桌面前，神色十分平静，眼底隐约有期待之色闪现。 聚居点此刻的暗流涌动，半点没能影响到雷格，他甚至完全没有身处旋涡中央的自觉，反而大胆地准备开始炼制魔药。 通过随身携带的便携式仪器，他刚刚已经成功完成了一次样品的配置。 整个过程没耗多少时间，更是凭借多年制药经验一次成功，这也反应了静谧低语药剂配置的简单。 但即便如此，到了这个时候，雷格难免还是会有几分忐忑。 毕竟一旦炼制失败，就意味之前的准备都付之一空。 再要凑齐材料的话，不但要消耗不少精力不说，还会平添变数…… 雷格可没忘记——他在黑夜学院之中，连关于静谧低语药剂的信息一丝一毫都没有打探出来。 这其中若说没有学院刻意封锁信息，他可不会相信！ “不论如何，实力才是关键。”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凑齐，没有必要再犹豫下去了……” 雷格自言自语一句，将守在门外的乌拉尔之仆收回，让星之精替代“他”守在了外面。 如此一来，他自己便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魔药配置工作中去…… …… 幽暗无光的房间之中，忽然闪现出火光。 其中一点火星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入白兰水晶烧瓶之中，让瓶口顿时喷出了幽幽的蓝色火焰。 雷格目光微凝，将烧瓶倾斜，让蓝色火焰温柔地包裹住了地火温芋块茎。 里头充沛的能量顿时被激发出来，蓝色的火焰也逐渐有了一抹紫意。 稍微等上片刻，让蓝色火焰完全发生转变，雷格这才抓来蝎子槐木之芯架在了火焰之上。 后者被火焰烘烤，表面分泌出黏稠的汁水，水分被烤干之后变成黑色晶体，最终气化往上升腾。 这些源自蝎子槐木的毒素蒸汽，绕过了路上的白兰水晶凹槽，最终为雷鸣晶石所阻，逐渐汇聚…… “砰，砰——！” 随着雷格在晶石石板上的敲击，毒素蒸汽混合着晶石的力量凝聚成滴，重新回落，滴到了白兰水晶凹槽之中。 下一刻，凹槽内的落日金文蛇脊髓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仿佛代表着新鲜材料内丰富的活力。 在雷格耐心的等待之中，“黑雨”越落越多，逐渐盖过了金文蛇脊髓。 后者晶莹剔透的形体，渐渐消融在黑色液体之中，让其更多上了一抹璀璨。 最终，混着四种材料的，“五彩斑斓”的黑色液体，顺着凹槽一路流入了一个广口瓶中。 瓶子里早已装了小半瓶液体，而里头最重要的则是——融念红豆。 两种液体碰撞到了一起，好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进而刺激到了融念红豆。 后者抖动了数下，迅速萌发出枝叶、根系，眼见着就要长出瓶口…… 雷格却提前一步盖住了广口瓶，让融念红豆的生命力在里头生长、发酵、崩溃…… 一切结束之后，雷格心心念念的静谧低语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瓶略显浑浊的灰色液体，透过瓶壁可以见到里头密密麻麻的根系。 它们的姿态是那样的肆意而混乱，静静地浸泡在里头，宛若已经彻底死去。 只有最核心处的一枚红色小果，在告知着所视之人——它还并未死去，还留有一点关键的生机。 虽然相比于药剂，瓶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植物，但雷格却毫不在意，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终于得到了……” 他长叹一声，微微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即便他早就预料到了成功，如此丝滑而流畅的配置过程，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身心愉悦…… 心境渐渐平复，雷格笑着将静谧低语药剂收好，行动之间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 配置过程中，各种材料中的有效成分难免有些会溢散出来，继而形成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他闻着还好，只是隐约觉得耳朵里多了一点点噪音，像是极度安静的状态下会听到的那种，心跳也只是稍微有些加速。 但普通人可就不一样了…… 116、狩猎开始 数息之后 一个房间的门被推开，从里头走出了一名黑发黑眸的巫师。 雷格此刻已经将药剂收入了怀中，剩下的东西能打包的也都带在了身上。 而一些不便携带的，直接就给当场碾碎，搅和到了一起，防止被后来之人利用。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他其实能够感知到来自静谧低语药剂的强大吸引力。 经过红月之心多年影响的身体，本能地就感知到了药剂的强大作用，让他忍不住直吞口水，想要将之服下。 但他深知，此刻并非最合适的时机，恰恰相反——这个时候还有另一件事情等着他实施…… 收敛心神，雷格开始向旅馆外走去，行进之间，地上物件显得十分凌乱。 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个昏睡过去了的人，有旅店的工作人员，也有来往的住客。 除了仅剩的雷格之外，他们尽数都陷入了昏迷，踩上几脚都不会醒来的那种。 这便是静谧低语药剂溢散出的力量，对普通人的影响，而且还不止—— 周围小到数米，大到数百米范围内，生物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旅馆中人陷入昏迷，实际上只是雷格配置样品发挥的效果，而刚刚正式配置过程产生的影响，则早就弥散出了旅馆！ “噔嗒” 脚步在旅馆门口处一顿，雷格看了一眼外头街道上“诡异的安静”，咧嘴一笑，轻声呢喃了一句： “是时候该离去喽——” 声音消逝之间，他同样挑好了方向，人影也随之消逝在薄薄的瘴雾之中…… …… 雷格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又加之一直有人受命暗中监视他。 很快，外围一圈受影响比较轻微之人中，就蹿出了几个类似“白色双匕-奥利弗”的人。 他们没有大地骑士的位格，但由此反而更为隐秘，适合装作普通人，成为眼线。 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暗中跟上了，正往聚居点外行去的雷格，另一部分则将信息送到了格朗耳中。 格朗此刻其实还有几分犹豫，他的确是有想过要以雷格作为任务的突破口。 但仔细思索之下，还是发现了些许问题，譬如： 雷格要是没那么容易杀死怎么办？ 又或者沙缪中途阻拦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 “格朗大人，目标正在往聚居点外快速移动，只怕再等下去，等出了聚居点……就再难找到了。” 格朗还在犹豫，可事情却已经容不得他细细想下去了。 他手下的这些眼线，可没有深入大沼泽追踪的实力。 “该不该去呢？” 他脑海中顿时有利弊浮现： 来自黑尔大人的压力催促着他，同时，雷格手上疑似能让人昏迷的宝物，同样让他心痒难耐。 他觉得雷格如此冒冒失失地突然离开，甚至都来不及掩藏踪迹，全都是因为这次突发的变故。 而这番变故追其根本，说不定……是某种珍贵之物！ 格朗不知道他的猜想，半是算对半是算错，还欲思索一段时间。 这时，向他汇报的下属，却焦急地高呼了一声：“格朗大人！” 焦急情绪似乎具有某种魔力，同样影响到了他，格朗终于不再犹豫，将牙一咬，脸上闪过一丝决意。 “走了，这世上哪有不冒风险的事！” 他面色一凝，迅速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刻，一道白色影子瞬间闪现出来，飞的就蹿到了格朗身下。 后者则是肌肉一紧，身子整个都贴到了裂骨犬身上，随之一同飞奔了出去。 木门再一次被冲出了一个大洞，一人一犬渐渐远去…… …… 与此同时，格朗停留在原地的下属，神情缓和下来。 他脸上的焦急，先是变成平静，而后凝成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他的确收了格朗的好处，也的确是格朗的眼线，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样也是沙缪的人。 毕竟，无论是现在的格朗，还是曾经的黑尔。 他们对聚居点而言，终究是外来之人，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然离去。 唯有沙缪才是这儿不变的主人。 对他而言，如果全身心地侍奉格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 相反，无论外来之人如何变化，沙缪都能保证他基本的生活稳定。 如此一来，他现在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甚至这就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这才是聚居点真正的主人，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优势，并非单纯的更强大的巫师塔所能描绘的。 也正因为此，沙缪不但知道雷格引发异变的来龙去脉，甚至还知道其中相当多的细节： 譬如，导致大量生物昏迷的，是一种相当独特的魔药…… 再结合雷格曾透露出来的线索，沙缪比格朗知道得只会更多，甚至猜测到了—— 这背后很有可能就是雷格口中“能够推动魔化器官凝聚”的药剂！ “很好，很好，我很期待……” 昏暗的小巷之中，一道精光一闪即逝，暗淡的光线也遮不住沙缪脸上的贪婪。 他的兴趣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而雷格“仓皇逃窜”的弱者模样，更是让他激动到浑身颤抖！ 试问，如果雷格真的强大，又为何要一声不吭地立刻离去？ 连巫师的脸面都顾不上了，不是仓皇逃窜是什么？ “雷格的财富，我要了。” “你格朗身上的东西，我也不会落下！” 沙缪将心神收敛，目光转而望向远处，那儿是格朗渐渐变小的背影…… 对方显然正朝着雷格迅速追去，但与之相反，沙缪却走都一点都不快，甚至还有几分悠闲。 毕竟……两个巫师要斗出结果，可没有那么简单，而真正聪明的猎人可不会急着上去打扰猎物的争斗。 他只会出现在两者厮杀的最后，趁着双方最为虚弱的时机，夺去两人的生命！ “结局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只有我才同时掌握了你们的变化，才能以此做出最恰当的行动。” “我注定会是那个狩猎成功的猎人，而你们两个只会是我手下冰冷的尸体！” 沙缪咧嘴笑了起来，仿佛已经暗中窥视到了两人遍体鳞伤的模样，神情之中更是闪过可怕的杀意。 117、追杀 另一边，如沙缪预料的一样。 雷格在出了聚居点后没过多久，就被速度更快的、目的性更强的格朗给追上了。 “嗖——！” 身后的动静一下就惊扰到了雷格，让他顿时停下来脚步，浑身紧绷地朝身后看去。 那儿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巫师，右手边还蹲坐着一只白色骨犬，正朝他龇牙咧嘴，毫无善意可言。 这看得雷格不由得面色发紧，却还是强作镇定问了起来： “你是谁？” 言语之间，雷格手还不经意地摸了摸胸口，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这番小动作落入格朗眼中，反而叫他一咧嘴，露出了口腔中的獠牙： “格朗，取你性命之人！” 话音落下，白色骨犬好似得到了命令。 他身上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法术波动，身形一分为三，分化出了两道苍白影子就猛然朝雷格袭去。 而雷格一点也不敢大意，立刻口中低语几句，从自己影子之中同样召唤出来了法术生命，与对方召出来的苍白影子缠斗到了一起。 “乌拉尔之仆，消灭它们！” 乌拉尔之仆以一敌二却丝毫不在下风，它迅速变化身形，咔嚓几下就将两道白影成功抹除。 接着，乌拉尔之仆并未疾冲过去，而是化作一个无脸人，与呲牙的骨犬对峙起来。 自己一方溃败的一幕落入格朗眼中，却并没有让动容： 刚刚一击只不过是法术试探罢了，没有取得成效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一环生物裂骨犬、放血犬影……你是苍白王冠的人？” “我想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你我也都不是乐意为学院奉上性命的人吧？” “既然如此，你不如……收手离去！” 雷格劝说着，话音突然提高了一度，还没等格朗回复，就主动出手了。 只见乌拉尔之仆先是一缩，而后立刻朝裂骨犬爆射了过去。 数道利刃从其阴影躯壳之中凝成，顿时与裂骨犬缠斗到了一起。 “呵，不错的手段，不过就这？” 格朗嘴唇微紧，右手猛然往下一挥。 右手的骨骼立刻形变，进而突出血肉，将右手化作了巨大的骨刀，就往乌拉尔之仆斩杀了过去。 但乌拉尔之仆本就接近于无形之物，轻易地就分裂开来躲过了骨刀的攻击。 落空的骨刀仿佛在嘲讽着他，与此同时，裂骨犬也痛苦地鸣叫了一声： “嗷嗷——！” 格朗顿时收敛了不屑之色，朝裂骨犬看了过去。 短暂的交锋之中，裂骨犬的脖子上已经多出了一道明显的豁口，豁口表面更是残留了些许具有腐蚀能力的黑影，这正是造成它痛苦的根源。 正常情况下，裂骨犬身上有特异化的骨甲，像乌龟的龟壳一样，能将脆弱的血肉保护在里头。 但为了保证关节的灵活性，裂骨犬也不可能每一处都有骨甲覆盖。 故而，乌拉尔之仆借此特性，又趁其还未适应的机会，一下就在其脖子上留下了创口。 血液从伤口处滴落，黑色阴影逐渐蒸腾，乌拉尔之仆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退了一步，与裂骨犬拉开了距离。 “再说一遍，我们没有必要舍命厮杀。” 雷格的声音随之响起。 他看见格朗心疼地抚摸起裂骨犬，不由得面色微松，继续大声劝说道： “你现在立刻离去，我也不会再追究……” 然而…… 雷格话还没说完，面色就猛然一变！ 倒影在他瞳孔中的人影突然变大，竟然直接冲到了他面前。 雷格不敢大意，连忙往后退去，身子也立刻调整姿势。 等再次站定之时，凝视向格朗，见其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嗜血的表情，声音都有些发虚起来： “你在干什么？！” 格朗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刚一击只是擦过了雷格的左臂，却也从其身上刮擦下了些许血肉。 他顿时笑了起来，抬起手，像是一头猎犬一样，舔舐走了指尖的血肉。 接着，他脸上疯狂之色更甚： “干什么？当然是取你性命！” 雷格微微色变，似乎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有些恼羞成怒，准备说些狠话。 话到嘴边却忽然顿住，眼睛更是睁大： 只见格朗猛然往自己右肩膀处一划拉，整个右臂竟然就从身上脱落了下来！ 但这却不是格朗在自残，反而是右臂在脱离格朗身体之后，仿佛有了生命，竟然以更快的速度朝雷格飚去！ 雷格立刻就感受到了，右臂内蕴涵的强大法术波动。 他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声嘶力竭道： “你个疯子，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话音落下，雷格不再隐瞒自己的实力，猝灭盒瞬间就出现在了怀中，喷吐出大量光彩夺目的星耀。 它们浓密得宛若光幕一样，一下就将右臂整个笼罩力量进去，再也看不见右臂的痕迹。 但这一切落入格朗眼中，反而让他心弦松了下来。 他刚刚看似疯狂，实际上心里头冷静得很。 若不是从雷格不断表现出来的姿态之中，看出了一种“强作镇定”之感，他也不可能立刻爆发。 而什么人才会强作镇定？——害怕之人！ 换而言之，雷格在害怕他，在担心他出手，那么……他到底该如何做，不就简单了吗？ 格朗将目光一转，望向星耀汇聚之处。 只见光芒瞬间爆发，右臂却没有被星耀摧毁得分崩离析，反而是直接从中突破了出来！ 它突破星耀的包围后，第一时间就调整方向冲向了雷格，向其脖子处抓取—— 看样子，是要直取雷格性命。 雷格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慌，身子连忙躲开，更是想要将乌拉尔之仆召回来。 但这时，裂骨犬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它与格朗心意相通，怎么会允许乌拉尔之仆回去救援？ 是以，裂骨犬一见到乌拉尔之仆有退却的意思，立刻就一个加速冲了上去，以之前从未展示过的速度追上了乌拉尔之仆， 浓郁的能量粒子更是从其体表溢出，覆盖住了它全身，尤其以獠牙、利爪为最，彻底将乌拉尔之仆拖在了原地。 不得已之下，雷格只得一咬牙，将猝灭盒立在了胸口前，挡在了右臂飞过来的方向上。 下一刻，猝灭盒猛然闭上，其内能量汇聚，进而…… “砰！” 猝灭盒爆炸开来，冲击力瞬间拉开了雷格与右臂之间的距离。 等烟雾散尽之时，雷格显得颇为狼狈，身上多出了不少细微的冲击伤口。 反观右臂，表面由一层薄薄的骨质覆盖，竟然丝毫没有造成损害。 这一回合，格朗毫无疑问占据了上风！ 不过…… 118、吃定了? 不过，雷格终究也不是弱者。 他半蹲着稍微喘了几口气之后，气息重新平静下来。 其胸膛之中闪烁起了一团红光，迅速稳定了其身体的状态，细微的创口也快速结痂、愈合。 这样的变化，让自信满满的格朗都不禁神色微凝。 与此同时，乌拉尔之仆也得到了明显的强化。 只见其身体中抽出一把巨大的镰刀，就向裂骨犬的狗头斩去。 即便后者勉强反应过来，不敢再进攻下去，连忙抽身回退，也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被削去了一小块头皮与头骨，鲜血淋漓。 而乌拉尔之仆也不恋战，终于返回到了雷格身边，与他并列而立。 刚刚雷格一忍再忍，却并未讨得好，反而让对方借机抢了优势。 现在，他已经深刻理解了格朗的目的，一改之前退让的态度，不再劝说，眸子里燃起了汹汹战意： “既然你要斗……那我就陪你斗！” 雷格终于不再掩藏实力，胸膛中闪烁的红光全力跳动起来。 “斗？谁来陪你斗了，你应该是搞错了什么，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格朗也不甘示弱，身上气势升腾。 下一刻，一环巫师的力量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 …… “很好，就是这样……” 两人争斗范围外，有一道极为低微的声音消逝在空气之中。 如果此刻两人都停下争斗，向周围仔细探查的话，或许便能发现—— 稀稀拉拉的沼泽枯木之中，有一株“枯木”外形格外硕大而挺拔。 它身上甚至都缠绕上了一圈枯藤，从而显得直径更宽，甚至大到了里头能容得下一个站立之人。 这便是沙缪的伪装，若两人在平时还好，也不至于发现不了，但现在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对方身上，又怎么关注得到他。 而他潜伏到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可能有被波及的风险，自然也不是白来的。 他一点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就抓紧时间，开始记录、理解、分析起两人使用的手段。 “啧啧，烈度还有点不够高，要是向刚刚一样就好了。” “底牌什么的，藏着掖着做什么！” 沙缪毕竟是已经迈入成熟期的巫师了，也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两人陷入了僵持阶段。 这一阶段中，两人都没再如刚刚一样，企图用强大法术直接糊脸。 相反，两人都颇有默契地成了“临时法术炮台”，一个劲地用法术对轰，就连裂骨犬都是如此。 五颜六色的法术碰撞在一起，宛若开了一场小型烟火会。 实际上，这些法术绝大多数都不是他们熟练掌握的，甚至可能只是一些巫术魔药、巫术卷轴。 盖因，经过了刚刚一个阶段，两人都已经知道——不可能轻易击杀对方或者结束战斗。 故而消耗战便成了接下来的主旋律： 这表面上看自然是为了消耗对方，好像没什么烈度可言。 实际上，两人内心肯定绷得只会比之前更紧，都在借助看似寻常的法术对轰，一刻不停地寻找对方的破绽。 换而言之，两人现在既是在比拼消耗，也是在迅速分析彼此，寻找关键出手时机！ 而这一切，都一丝不落地入了沙缪眼中。 如此一来，他对两人的实力便有了更为直观的感受，同时心中也开始浮现出极有针对性的猎杀方案。 当然，整个过程中沙缪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尤其是距离太近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麻烦，譬如…… 现在 “蚀骨磷火！” 只见格朗双手一扯，一张卷轴便瞬间化作灰烬。 与此同时，法术模型闪现，牵引环境中的能量粒子，化作了一团磷火。 磷火幽幽，没有直接朝雷格攻击过去，反而是一化成百，变成了无数团更小的青色火焰向周围播撒开来。 这没能限制住雷格——星耀轻而易举地就破坏了力量分散的磷火，但却给沙缪造成了麻烦。 其中一点火焰，好巧不巧正好朝他脸上飞去！ 好在，沙缪敢凑这么近，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早在他注意到磷火之前，他怀中的吊坠就给了他提醒。 而他只要即时反应过来，处理这点小小的磷火倒也不难： 只要一片枯萎的树叶，巧合地拦在磷火必经之路上，什么事便都不会发生了…… 沙缪看着脚边迅速吞噬树叶，落在地面后依旧顽固燃烧的磷火，不禁庆幸。 他怀中一直佩戴的，时刻都不愿取下的吊坠，名为“无厄”。 之前是他曾经伙伴蒂芙尼尔纳的贴身之物，现在却成了他的所有物。 其效果也简单明了，能在灾厄发生之前给予拥有者灵性上的提醒。 当然，这种灵性提醒也是有限的，一般而言只能防范在拥有者认知中的法术攻击，更为抽象的灾厄则不在其保护之中。 这很正常，毕竟它的制作者也只是一个一环灵媒罢了。 若不是如此，蒂芙尼尔纳又怎么会死在他的阴谋之中呢？ 一想到这，沙缪不禁更为自得。 杀死蒂芙尼尔纳的阴谋，虽然耗费了他不少时间，却也让他从此实力大增，更是成了聚居点唯一的主人。 而现在……他又编织了一场新的阴谋。 此刻，两方猎物都已经入场，且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般进行了下去。 他相信猎物之间的厮杀不会让他再等多久，他很快就能品尝到美味的果实！ 沙缪望着浑然不觉已经深陷算计之中的二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一片火热…… …… 一刻钟后 两人法术对轰至此，也都有了一丝疲倦。 巫术道具剩下的已经寥寥，哪怕像雷格家底颇为丰厚，也不可能所有道具都带在身上。 同理，格朗也是如此。 他好歹也是有十几年积累的巫师，也不至于在这方面拼不过雷格。 故而，僵持阶段后期，两人的手段都明显变少。 他们更多地开始专注各自掌握的法术，且更为注意战斗的技巧。 譬如现在，格朗就在使用各类法术形成搭配，与裂骨犬联合在一起，对雷格进行围剿。 而雷格受限于积累，掌握的法术则要少上许多，但只凭借他烙印的法术，也能反击得叫格朗直皱眉头。 乌拉尔之仆与星耀之猝灭盒一攻一守，甚至还有红月之心可以强化自身，关键是其强度无一例外都超出了常规。 格朗也不是没有烙印的法术，却完全比不上雷格，实在是让人忌惮。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通过多次试探，格朗也算是看出来了： 对方烙印法术虽强，却也只有三个罢了，如此一来…… “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119、送命 格朗心念一动，故技重施。 一大团磷火先朝雷格飞了一段距离，紧接着爆炸开来，大部分都朝雷格扑去，只有小部分散落到了四周。 而雷格面色不变，想都不用多想就用星耀将之拦住，毫无压力可言。 但这还只是开始，磷火燃烧之间，裂骨犬已经接受到了格朗指令，全力朝雷格扑了过去。 它速度之快，宛若化作了一团白影，还一化为三，从三个不同角度向雷格这边包抄过来。 而它的老对手——乌拉尔之仆，没办法一化为三，在红月之心的支持下却能有比实体更快的速度，立刻就挑了一个迎接上去。 好巧不巧，正是裂骨犬本体，一下就将之牵制。 格朗却并不感到意外，心念一动，右臂就在两道白影包绕下，同样冲向了雷格。 而雷格则一眼看出了对方意图，根本不打算硬碰硬，一边召回星耀，一边绕起圈来，躲避右臂的追击。 经过多次碰撞，他早就明白了这右臂的主要特性，只要灵活应对，右臂施展的怪力根本作用不到他身上。 这也就是说——只要他不选择硬碰硬，格朗根本就没有杀死他的手段。 相较之下，他烙印的完美法术，强度明显更高——要不是他是以一敌二，格朗早就已经落败！ 即便如此，雷格也不担心——他的法术在保持高强度的同时，消耗同样更低，可一点都不担心持久战，反而是越战优势越大。 “如果只有这点手段的话，我劝你收手吧，继续下去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雷格自觉立于不败之地，又劝了一句，但格朗却轻蔑一笑，毫不在意： 他陪对方斗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只是如此？ 只见他身上法术波动震荡，竟然也朝着雷格飞速贴近过来。 这还是雷格第一次见到对方主动贴身过来，联想到右臂超乎寻常的强度，一下就将注意力转到了格朗身上。 然而……这却正好入了格朗的陷阱！ “雷格，你终于中计了！” 格朗又不是裂骨犬，而骸骨右臂也只有一个，冲上去可伤不到雷格，却正好能分去雷格注意力，进而…… 格朗咧嘴一笑，而他视野中的雷格这时却面色猛然转变，失去了从容的姿态。 只见雷格脚下，不知何时起已经聚攒起了一大堆磷火，但其中绝大多数都藏到了淤泥之中，只有小部分露头。 而这表现配合上格朗以身吸引，一下就迷惑住了雷格，让他忽略了脚边危险。 现在磷火爆发开来，几乎一下就烧上了他的身体！ “这还不够，这只能烧伤对方，让他手忙脚乱一阵，还做不到击杀。” “但磷火创造的时机已经够用了……” 格朗此刻距离雷格已经颇近，换而言之——他距离紧跟着雷格的骸骨右臂，同样远不到哪儿去。 如此一来，便符合了他巫术的激发条件： 只见他身上发出一阵法术波动，浑身青筋暴起，面色瞬间变得酱紫。 下一刻，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一滴不落地都落在了骸骨右臂上。 后者顿时一颤，表面的血肉飞速枯败，与之对应的，苍白骸骨却暴露出来，显得格外妖异。 此时此刻，骸骨右臂得到血肉强化，又没了沉重血肉的束缚，速度一下就提了上去。 其手掌微屈成爪状，直直朝雷格脖子上抓去。 “骸骨之握！” 这一下如果抓实了，雷格脆弱的脖子必然不可能挡得住，只怕瞬间就要被抓断。 而脖子被抓断这种伤势，即便是一环巫师也绝无生机！ “早就说了，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格朗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嘲讽似地看向雷格，似乎准备欣赏对方最后的，可怜的挣扎…… 然而！ “是吗？” “怎么在我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来送命呢？” 明明骸骨右臂已经向雷格发出了致命一握，格朗从他脸上却见不到任何的恐慌。 恰恰相反，雷格连之前因为磷火而表现出的“惊讶”都懒得再装了，嘴角已经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只见他方向一变，竟然掉头朝格朗这边冲来。 而格朗立刻心头一颤，思考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嘴上却故作镇定地否认起来： “就凭你？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的速度不可能比得过骸骨之握！” 格朗的判断并没有错： 以雷格的速度，肯定会在赶到他之前就被骸骨之握抓中，进而死在其到达之前。 不管他到底有何手段，理论上都施展不出来。 这么推断起来，雷格的话也只是临死前的逞强罢了，不值得在乎…… 但雷格毫不在意的神情，尤其是那一对平静的黑色眸子，却由不得他不担心。 眨眼间，两人距离又贴近了几分，而骸骨之握也已经到了雷格身边。 雷格却连看都没看，嘴唇只是嗫喏了一下，无声吐露： “抓到你了！” 明明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格朗却猛然瞪大了眸子，体内法力波动一下就陷入了紊乱！ 他鼻尖上、额头上，乃至整个后背，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面容随之扭曲起来，失去了正常的血色，变得苍白发青，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毋庸置疑——他的精神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连烙印的法术模型都受到影响，变得不稳定起来。 如此一来，骸骨之握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稍微一个错身，就被雷格躲了过去。 眨眼之后，骸骨右臂胡乱颤抖着落在了地上，内里强大的力量彻底陷入混乱，反而是雷格轻易地抓住了格朗的脖子。 两人对视着，雷格气势升到了巅峰，而格朗却被无形的未知力量一击击败。 形势瞬间就从他即将杀死雷格，转变成了雷格把握住了他的生命！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可能……” 恐惧已经击毁了格朗的内心，其眼睛甚至流转出了绝望之意，嘴上只剩下无力的呢喃。 而雷格则笑了笑，随手一扭，就将失去反抗的格朗扭断了脖子。 “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先去死吧！” “唔……，啪嗒。” 直到这时，雷格才放松下来，看着失去生命的尸体喃喃解释起来： “其实很简单……我又不是只有三个烙印的法术，另外一个等的不就是现在吗？” “这个法术名为‘死亡之视’，一方面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另一方面也需要距离拉得比较近。” “也多亏了你自己冲上来，不然我哪里找到得到这么好的机会？” 似乎毋定问题已经解决，雷格毫不在乎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而这一切自然也落入了沙缪的耳中…… 120、真正的猎人 短时间内发生的转变，既超出了格朗的想象，同样也超出了沙缪的预料。 他本以为雷格要死在沙缪手中，毕竟后者为这一击准备了很久，也一直藏住了其真正的底牌。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规划，具体杀死格朗的计划。 谁料，一个名为“死亡之视”的法术，竟然才是雷格真正隐藏起来的底牌。 这个法术仅仅通过“目光”，就能通过未知的原理直接干扰到对方的精神，其强度甚至能影响到对方的法术！ 这如何不让沙缪感到心惊？ 实际上，他哪怕是在旁边窥视，没有直面其法术，都能感受到那股惊心动魄的无形之力。 “这一定是个极为复杂的强力巫术！” “这么算来，除了胸膛里的那个，雷格竟然烙印了三个复杂度极高的强大法术，每一个都有充作底牌的潜力。” “如此强大的法术天赋，即便是黑夜冠冕应该也不多见吧？” 沙缪对雷格的评价又抬升了一个层次，尤其设身处地思考了一番： 如果他刚刚是格朗，他能够在死亡之视的冲击之下，依旧保证法术的稳定吗？ 不出意外的话，只怕同样不能…… 但这却并未打击到沙缪，甚至还让他更加兴奋了！ 毕竟雷格越强，也就意味着他身上的好东西会越多。 同时，就算死亡之视出乎意料又如何？他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甚至了解的是如此详细，详细到要借此规避，也简直不要太轻松！ “死亡之视……呵呵。” “这么看来，接下来我要将他拿下，需要格外注意两点。” “其一是速战速决，不可让他有太多准备的机会。” “其二是不要贴得太紧，最好远距离将之轰杀！” “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沙缪思索之间，心惊之感已经淡去，转而又回到了沉稳自信的状态。 “这事情也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话太多了！”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给他废什么话呢？” “要是你不说出来，我指不定还要犹豫一阵，但现在你都说出来了，我不杀你，不是浪费了你送到我手中的机会吗？” “你说是吧，雷格？” 沙缪眯着眼睛，心中暗道，浑身已经提高到了最佳状态。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雷格，只待他将裂骨犬也击杀，整个人进入最放松也是最虚弱的状态，便是“真正的猎人”登场之时！ …… “嗷呜——！” 格朗已经死在雷格手中，仅剩下的裂骨犬便也没了威胁。 雷格很快就调转枪头，将法术一股脑地糊到了骨犬身上。 星耀瞬间摧毁了顽强抵抗的法术，而乌拉尔之仆也适时凝出一把巨大镰刀。 这一次，可没格朗救他，模样凶煞的狗头一下就被斩落到了地上，鲜血四溅。 雷格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疲惫感从骨子里涌了出来。 “终于结束了，还好药剂没事。” 他摸着怀中药剂盒，身子发软，险些就要瘫坐到地上，多亏乌拉尔之仆扶住了他。 “所以说，这又是何必呢？” 雷格重新凑回到格朗尸体一旁，低头叹了一口气。 “真是厉害啊，雷格。” 正在这时，他耳朵忽然动了动，猛然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瘦削之人，正悠哉悠哉地朝这边走来，没凑太近就停在了远处。 两人对视在一起，对方从容不迫，而雷格却面色阴沉了下去，低呼道： “沙缪？！” 沙缪好似并未注意到雷格脸色变化，依旧自顾自地热切道：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我想你也是这样的吧，雷格？” 他一脸含笑，姿态显得十分悠闲，像是老朋友来叙旧的。 雷格却清楚得很——沙缪此刻出现在这儿，肯定另有目的，今天的事情只怕还没完…… 雷格眯起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沙缪，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黑猫，想要威慑住来犯之人： “你过来做什么，不会是和格朗一起的吧……” “怎么？他已经死在了我手上，你也想要？” 雷格语气毫不示弱，沙缪却半点没有被威慑道，反而笑了笑： “怎么会，我早就看不惯格朗这家伙了，他死在你手上，当然就属于你了。” ——“既然如此还不快滚？！” 雷格的话毫不客气，沙缪脸上的笑意也被激得微微一敛。 他转而低下头，让半边脸藏到了阴影之中，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滚？雷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就你现在的模样，也配这么跟我说话？” 雷格脸色变得更为阴沉，沙缪姿态则变得更为肆意，语气也变得尤为恶劣： “我就直说了，今天来——格朗我也要，雷格你我也要。” “识相的话，促使魔化器官凝聚的药剂，还有推动精神力增长的物件……都给我交出来！” “否则就别怪我到你尸体上搜了。” 雷格面如寒霜，眸子一片冰凉，却紧咬着牙，说不出什么话。 “看样子，你是不准备将东西乖乖交出来了？” “哈哈哈，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吐出来。” “就你现在这幅虚弱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玩意了？” 话音落下，沙缪猛然一挥手，两人之间的淤泥地面立刻颤抖起来。 腐烂的软泥里头像是早就埋下了无数种子，瞬间抽出了嫩绿的枝丫，飞速生长着盘绕到了一起。 雷格脸色一变，知道拖下去已经无用，再不出手反而有利于对方。 于是他不再犹豫，立刻让乌拉尔之仆直冲向沙缪。 但沙缪可和雷格不一样，他还处在全盛状态，数个烙印下的法术立刻就瞬发了出来。 数息之后，更是又多了几个辅助型法术落到了盘绕在一起的枝丫之上。 枝丫的生长速度明显加快了一截，逐渐长成了一个六米高的植物巨人，拦在了沙缪前头。 这便是一环法术——春巨人。 与此同时，以沙缪为中心，周围一大片软泥都被染上了一抹绿意。 粗壮的藤蔓从中抽出来，一部分朝乌拉尔之仆捆束过去，另一部分则抽打向了雷格。 “打人藤之地！” “雷格，就你现在虚弱的状态，还是直接放弃吧，你斗不过我的。” 沙缪一连串法术施展出来，直接压制住了雷格，言语更是在不断攻击着雷格的心防。 但雷格却紧咬着牙，不肯放弃，反而竭尽所能地冲向沙缪。 121、谁才是猎物? “果然，死亡之视需要距离足够近才能释放……” 沙缪看着雷格拼命接近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满是自得。 若不是雷格处于力量的低谷……若不是他知晓雷格的手段，甚至有克制与应对之法…… 他与雷格的战斗，又怎么会如此轻松？ 别的不说，雷格手段不多，但各个都十分强劲，连精神力本质也不逊色于他，显然也是迈入了成熟期。 真让他与全盛的雷格相斗，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可惜，你落在了我手上……” 沙缪正感慨着，目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古怪。 只见雷格眼中有红光闪烁，猛然抬头朝他看来！ “怎么可能，我没有给他准备时间，这么远的距离也应该足够了……” “啊——！” 沙缪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压到了他头上。 视野中的雷格，其形体顿时有扭曲的趋向，身上也亮起了诡异的红光，让他内心涌现出恐惧…… “呼——” “差点就被吓到了……”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股恐惧并未持续多久，也没有强大到影响他的法术。 宛若潮汐拍打了一下沙滩之后，就迅速退了回去，恐惧之感也立刻消失不见。 沙缪惊讶的情绪一下就平复了下来。 他摸了摸怀中吊坠，后者没有任何反应，让他心中更为安定，转而咧嘴大笑，止不住心中欢喜： “哈哈哈，这便是你最后的手段吗？” “太弱了，太弱了，没有准备，又距离如此之远，你根本影响不到我啊！” “放弃吧，我还能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话语落入雷格的耳中，却并未让他停止，反而让他眸中神采更为坚定。 他即便见到了“死亡之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依旧在努力尝试。 如果不能一次发挥效果，那就两次、三次、四次……更多次！ 沙缪一开始还有试图躲避，后来干脆就不躲了——无论是吊坠还是自己感受都判定其中没有威胁，又何必要躲呢？ 反而是以此加速雷格的消耗，这不好吗？ 时间缓慢流逝…… 肉眼可见的，雷格的反应速度开始变得迟缓，气势一跌再跌。 由于藤蔓的抽打，身上也出现了许多没时间愈合的伤口，空气之中弥漫的甜腻毒气，更是让他的步伐变得沉重。 甚至连乌拉尔之仆也受到了影响，从原本还能牵制春巨人，变成了反而被压着打。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注定的结局！ 又是一次对视，沙缪好似已经适应了一般，再也没有特殊的感受。 他眼中划过一丝不屑与嘲讽，只是随意地动了动手指。 “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干净利落地去死不好吗？” 藤蔓顿时从地下抽出，狠狠地挥击在了雷格背上，将后者甩得往前一个踉跄。 春巨人也不再去管乌拉尔之仆，任凭其攻击，直接靠近了雷格。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往两人这边赶来。 沙缪看着雷格，嘴角含笑：“啧，原来是还有救兵吗？” “但你怎么觉得，连一环都没有到的小姑娘，能将你救下？” 雷格却摇了摇头，一抬眼帘对视上了沙缪。 “呵” 雷格这次并未使用法术，黑色眸子第一次清晰地呈现在了沙缪眼中，里头的情绪格外平静。 一点也不像…… 一点也不像虚弱不堪的样子！ “该结束了。” 沙缪内心忽然响起了警铃，他眉头一皱，紧抓起无厄吊坠： “什么意思，你觉得你还有反抗的机会？” “那小姑娘甚至连春巨人都打不过！” 雷格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笑了笑，看在沙缪眼中却是格外刺眼。 “别说我没告诉你，你怀中的吊坠，对我可没效果。” 沙缪心头荡起了一道涟漪，不安感似乎从心底蔓延了出来。 他连忙让藤蔓在身边舞动起来，情绪却没有镇定下来。 他眉头紧紧皱起了眉头，一咬牙怒喝一声道： “做梦呢，你该去死了！” 春巨人此刻已经来到了雷格身边，猛然一挥粗壮的手臂，却被雷格一个跳跃就躲了过去。 雷格甚至都没再理会沙缪，只是看向了其吊坠所在： “乌希，干得漂亮，现在帮我定住他。” 沙缪心头一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头望去。 目光所见却并非无厄吊坠，而是一个侧着的猩红眼珠子。 只见猩红之眼凭空一抖，就转过了身体，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啊啊，啊——！” 虽然在雷格视野之中，猩红之眼依旧是个呆萌眼珠，但在沙缪这儿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一根根血肉触须在乌希背后，从虚空中伸出，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啊——，不，不要过来！” 灵性生物对灵性的冲击是毋庸置疑的，但这并非完全是乌希自己的功劳。 实际上，这些造成痛苦、恐惧的血肉触须，追其根本都来自雷格惩驯之视在沙缪体内残留的力量。 如此一来，即便乌希只能发挥出不成熟的普通一环的力量，利用雷格的加持也能造成强大的灵性伤害！ 这便是雷格对乌希的探索——他从未放弃过要发挥出乌希二环位格的潜力。 而现在这种便是诸多“失败的”尝试之中，证明为最有效的一种，也算是“勉强拿得出手”： 惩驯之视本就受到红月之心的增幅，现在又化作了乌希的增幅，如此层层叠加之下，乌希直接具备了完全控制住同级巫师的能力。 对雷格而言更重要的是——灵性层面的攻击诡异莫测，远比其他实体手段好用得多！ 像格朗那种没有迈入成熟期的，精神力还不够强大，一次冲击就可将之拿下，后续补个刀即可。 而像沙缪这种，迈入成熟期四五年的，稍微积累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至于死亡之视……哪有这种东西？ 他口中说出的关于死亡之视的信息，不过是诱骗沙缪做出错误的行动罢了！ 星之精可一直都替他观察着沙缪的动静呢，他哪里会不知道沙缪潜伏在了周围？ 甚至说与格朗的缠斗也只是“玩玩”罢了，正要认真起来，哪里还需要费这么大功夫，直接碾死就好了。 “话又说回来，成熟期的巫师……原来也就如此了。” 122、死亡之吻 雷格感慨了一声，本来觉得击杀沙缪的过程还可能出现意外，“妖精的门”作为最后的保险手段已经蓄势待发。 谁料，就这么结束了？ 雷格对自己能迅速果断地击杀同级巫师，丝毫没有自觉。 他一点不觉得这算什么成就，甚至觉得自己费这么大劲，果然还是火力不够。 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迈入一环才六年的巫师，而沙缪呢？ 他成为一环可是有二十三年了，十八年时间让精神力达到成熟期瓶颈，又在此阶段积累了五年。 要知道沙缪可不是老老实实的学院派，而是真干死过不少巫石的实战派。 消化了其他巫师遗产的他，即便赶不上年限更高的同级，比如二十年那种，但也绝不算弱小！ 雷格这么一下就将之杀死，实际上已经完全足够他在学院内一举成名！ “嗯，没关系，火力不够也只是现在罢了。” “等我凝聚魔化器官，肯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雷格感慨罢，朝沙缪处一眼望去，见到星之精已经迫不及待地浮现了出来。 渴望已久的祂，得到允许之后，毫不犹豫地抱到了沙缪的脸上。 祂那充满獠牙的大嘴，顿时与沙缪的嘴对在了一起，开始疯狂地吮吸其体内的鲜血。 “这大概称得上是……死亡之吻吧？” 雷格有些不忍再看下去，转而让“雷林”迅速凑了过去。 只见雷林指尖逐渐拉长，变成了一根小尖杆，插入了沙缪的耳朵。 完全没入其中之后，雷林旋转了一下手掌，让尖杆在脑子里又搅了搅。 沙缪这才浑身剧烈抽搐一下，彻底没了气息。 惨叫声也戛然而止，让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雷格看着安安静静的沙缪，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放松下来。 直到这时，他才亲自走到了沙缪身边，用力一拽就将无厄吊坠扯了下来。 一种微弱的，像乌希触碰他灵性的感觉，传入了他的脑海，似乎与他建立了联系。 雷格握着还残留着不少热量的吊坠，抛了几下，正思索着该如何处理。 乌希却一个蹿身，趁着雷格不注意就夺过了吊坠。 雷格这才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 眨眼间，乌希圆润的身体就裂开形成了一张大口，竟然是直接将吊坠吞了进去！ 雷格被惊得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乌希长出嘴——眼珠上突然出现张嘴，诡异感自然不言而喻。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看着欢快的乌希，无奈苦笑了一下：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要，就给你了。” 其实，无厄吊坠对他而言还是有用的，至少能一定程度上防范“背刺、偷袭”一类的攻击。 他刚刚正是犹豫，到底是自己留下，还是交给乌希，毕竟他其实给乌希预留了一个疑似来自蒂芙尼尔纳的“颅骨”。 但现在——木已成舟，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雷格摇摇头，收回心神，望向远处一道人影。 小小的，一手撑着红芯权杖，一手则拿着颅骨，正是安蒂。 …… 安蒂此刻已经拿好了雷格需要的东西，正朝他走去。 行走之间，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脚步声和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看着远处的雷格，沐浴在稀薄泛黄的月光之中，精神忽然恍惚了一下。 雷格虽然看起来惨兮兮的，满身是伤，实际上都在快速愈合，根本不碍事。 相反，与雷格为敌的“巫师大人”，此刻都已经躺到了地上。 一个在雷格背后，头给旋了一百八十度，正胸口朝地，面朝天。 而另一个虽然看不到脸，却更加可怕——白花花的脑浆正从耳朵里流淌出来，被雷林拿着小瓶子接住，也不知道会被如何使用。 安蒂莫名打了个寒颤，又望向雷格。 后者此刻正一脸微笑地等待着她，让她不敢迟疑，连忙加快了脚步。 “雷格大人，这是人工湖庄园的颅骨。” “至于巫师塔的资料与藏品……由于还有不少沙缪的仆从、自行运转的巫阵，我暂时没能拿到。” “但只要稍微等等就好，英迪丝已经在处理了。” 雷格接过颅骨，道了一声：“没关系，沙缪都已经死了，巫师塔慢慢料理即可。” 安蒂嗯了一声，悄悄瞥了一眼身边尸体的面容——正是沙缪。 她脑子顿时迷糊了一下，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实际上，雷格从人工湖庄园回来之后，还额外做了些布置，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找到了安蒂。 他让安蒂去找英迪丝，说是要英迪丝帮助，作为报酬他也在这儿给英迪丝准备了一份大礼。 同时，他也告诉安蒂，他入住旅馆不久之后，周围人就会陷入昏迷，以此为信号——他需要安蒂替他去庄园拿到颅骨。 甚至说，如果可以的话，沙缪巫师塔的东西替他打包好是最好。 安蒂当时就给吓到了——颅骨还好，趁其不备暗中偷走，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巫师塔的东西…… 这都已经不是偷了，干脆就是明目张胆地到人家里去打包东西，沙缪又怎么可能答应！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好家伙，根本用不着答应，直接人都给你干翻！ 她对雷格的力量，又敬又畏，更是充满了好奇。 她在这儿住了一年余，可深知沙缪在此眼线遍地，算计别人不要太简单。 而雷格分明只是个外来者，又是如何将一切都算入计划中的呢？ 安蒂不知其中原委，但出于灵媒的本能还是朝星之精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太大触动。 “这般可怕的生物，别说监视了，走在聚居点中都会引起恐慌吧？” 安蒂暗自想着，觉得雷格身上满是神秘的色彩。 她并不认为自己能探得到真相，不欲多费力气，就要收回目光。 这时，她却看见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脱口而出道： “雷格大人！” 雷格疑惑地嗯了一声，回头望去，原来是星之精又起了变化。 上一次吸食落日金文蛇的时候，星之精就出现了变化，而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祂吸饱了鲜血之后，浑身变得通红，开始努力蠕动着，红色也往口器处汇聚…… “这是正常现象，吸食了一环生物的血液，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雷格解释着，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听见了一声低鸣。 与此同时，星之精浑身颤抖了一下，口器用力一蠕动，似乎真有什么东西露出了头…… 123、鲜血精粹 “这是……？” 雷格一眨不眨看着星之精，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生怕影响到祂。 他本能地就觉得星之精应该是在“生产”某种东西，但这个过程格外困难，似乎缺乏了某种必备条件…… 一想到这儿，雷格不由得朝刚刚低鸣处望去——那玩意有个圆润的身体，正是乌希！ “鲜血精粹……还需要更多成长。” 乌希对视着雷格，信息从未知维度直接传递到了雷格脑海。 同时，安蒂也惊呼一声，让一人一眼珠都朝之望去。 “抱歉雷格大人！我听见了不该听的东西……” 原来安蒂作为灵媒，她即便与乌希没有“联结”，也天然就能看到祂的存在。 甚至说，在乌希没有刻意调整的情况下，还能听见乌希的“发言”。 雷格细细了解之后，并未责怪安蒂，甚至都没怎么在乎，转而又想到了刚刚的内容上： “鲜血精粹……这么说来，星之精本就有‘生产’鲜血精粹的能力，只是需要乌希提供类似刚刚的鸣叫，作为催化剂？” “而乌希要发出类似的鸣叫，则是需要成长到一定的阶段？” 雷格自顾自地点点头，又继续道： “换而言之，刚刚乌希吃下无厄吊坠，才是引发变故的根源，那么……如果把颅骨也吃下呢？” 他这么想着，其实也只需要松开手，乌希自己就行动了。 只见祂一个“俯冲”就飞到了雷格怀中，紧接着身体就像吹气球一样膨大了不少。 等到身体比颅骨还略大一圈之时，祂这才裂开了一张诡异的漆黑大嘴，将颅骨一口吞了下去。 在两人的注视下，乌希没过多久又渐渐恢复到了原本模样，只是看起来其“目光”又变得更骇人了几分。 “吃完了？还需要休息一会吗？” 雷格问了一句，乌希却摇了摇身子，直接凑到了星之精身边。 画面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这两个怪物莫名地给了雷格一种“一个难产，另一个在催生”的既视感。 这种古怪在乌希行动之后，又变得强烈了几分。 只见祂低鸣一声，星之精体表就开始震颤起来，更是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极大加速了蠕动。 很快，星之精的动作就变得流畅了不少。 只听“噗，噗，噗”，三声之后，三根拇指大小，一模一样的多棘刺球状晶石，就落到了沙缪尸体的胸口处。 这晶石外层是透明的，表面微微反光，里层则旋着一团液体一般的红色物质。 其光滑透亮的表面上还沾着些许黏液，但这半点没影响到雷格的好奇。 他悄然走了过去，用巫师之手拿起了其中一根，凭空凝出水分将之清洗一番，凑到了眼前。 “鲜血精粹……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雷格喃喃自语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安蒂的异样。 后者目光躲闪，姿态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却又不敢。 “安蒂，你知道它的作用？” 安蒂却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雷格大人，我不知道，但是‘星之彩’似乎想要……” 雷格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星之彩是安蒂的灵性生物。 他将献血精粹在手中抛了抛，思索一会，而后随手一扔就扔向了安蒂。 但鲜血精粹并未落到安蒂手中，反而是刚飞到一半就凭空定住，而后逐渐溶解、消失…… 雷格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等了一会后又问起了安蒂。 他通过这番试探，也算是了解到了——鲜血精粹对灵性生物有着一定的吸引力，且似乎能推动低位格灵性生物的成长。 这里的“低位格”，主要指的是类似星之彩一样的存在，而对一环灵性生物是否同样有效，还需要雷格做更多的实验。 至于本质是二环的乌希，光看祂那副不屑的模样便能知道——这东西对祂无效。 乌希真正需要的，应该是像吊坠或者颅骨一样的特殊魔化物件： 前者是蒂芙尼尔纳耗费心血打造的顶级微弱魔化物品，后者很有可能干脆就是蒂芙尼尔纳本人的颅骨！ 这两个东西可都不是常见之物，足可以见其口味之刁钻…… “好吧，暂时就到这儿了。” 雷格将剩下两枚拿起，清洗一番收入内兜之中。 实际上，他隐隐有所预感： 鲜血精粹的作用，只是露出冰山一角罢了，其中还有相当的潜力可以挖掘，但此时此刻并不适合他深入探寻下去。 乌希也是如此，祂吃下两个物品后获得的成长，应该不单纯只是获得了一种能力，其他方方面面应该也有改变。 不过摆在雷格面前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关于凝聚魔化器官，他可是再也不想拖下去了！ “这边的事情尽快处理，然后抓紧回巫师塔。” 雷格这么想着，已经有了去意，开始迅速而有条不紊地料理其后续。 乌希与星之精被他安排着，负责吸干两具尸体的血液，榨干其最后的价值。 而安蒂则被他安排到四周巡视，以保持戒备。 他自己则开始翻找、搜查尸体，将两名巫师身上珍贵且便于携带的东西，分类打包收好。 譬如那根只剩下惨白骸骨的右臂，虽然看上去颇为渗人，实际上没了法术支持也是一个相当优良的微弱魔化物品。 到不了低等魔化的程度，毕竟这要完全成熟巫师身上才有，但也是相当珍贵了。 还有沙缪的脑浆，也是同理，无论是拿去售卖，还是自己使用，都有相当大的价值。 此外，格朗身上藏匿的法术模型资料，沙缪尚未使用的完好巫术药剂、卷轴，也被雷格统统翻找了出来。 现阶段的巫师，绝大多数都会像他一样，将大半家当都带在身上，只有一些不便携带的，才会放在巫师塔中。 这么一来，雷格可以说是收获满满，光是一些价值容易估量的，能兑换的巫石都已经过了千数。 换而言之，只此一次收获，就超过了雷格整整两年的苦心经营——这也难怪沙缪会为之心动！ 若是提前知道斩杀这二人，能收获如此丰厚，雷格谋划两人的计划只怕还要来得更为主动一些！ “弱肉强食，吞噬同类比自己积累快了不知道多少，也难怪巫师的世界会如此血腥。” 雷格忽然有所明悟，大致知道了： 巫师之中除了那些真正被巫师锁困住的，可能还有相当一部分成了他人的血腥积累。 124、开始凝聚 “所以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雷格收拾好东西，想要服下静谧低语药剂的心情，又变得迫切了几分。 同时，星之精此刻也已经吸干了两具尸体——祂虽然更偏好鲜血，但口器内独特的消化液，让祂也能吮吸尸体。 这么操作之后，虽然品质略有下降，但还是产出了七枚鲜血精粹。 其中三枚来自沙缪，换而言之，沙缪一人产出了六枚，而格朗只产出了四枚，也反应了两人本质上的差距。 收好鲜血精粹，将星之精更换上一只，从而让其重新进入潜行状态，开始对四周保持监视。 雷格将安蒂唤了回来，安排道： “安蒂，我身上已经有不少东西了，故而一些不便携带的我只是整理了出来。” “你可将之带回里根聚居点，等其他的大件也收拾好后，再一并送来我的巫师塔。” “如果我不在的话，将东西交给泽雅即可。” “另外，这些物品中的四成，由你和英迪丝分了，尤其是其中一些对你们有用的，只需将物品清单写清楚即可。” “懂了吗？” 安蒂听了雷格的安排之后，神色略微有些惊讶。 毕竟在她看来，她与英迪丝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后续工作，即便只是剩下物品的四成，对她们而言也是超乎预料了！ “没关系，英迪丝已经成了天空骑士，而你也即将迈入一环。” “有了这些资源，你们可以更快地获得与一环匹配的实力。” “大沼泽往后可不会多宁静，你们还是要提前多准备才好。” 安蒂望了一眼格朗，心中有所明悟，点头接受了雷格的分配。 紧接着，她眼珠一转，问起了关于沼泽联盟的处理方案。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 安蒂的提醒让雷格立刻想到了——沙缪与格朗之死，并不像之前杀死“以诺”那般简单。 格朗还好，本身是苍白王冠的人，但明面上却是无势力从属的自由巫师。 而沙缪就不一样了，他可是里根聚居点的主人，也是沼泽联盟的成员之一，其死亡必然会牵扯到沼泽联盟。 短时间内，沙缪的消失还可以归结为正常活动，但时间长了，绝没有可能隐藏住。 到时候如果沼泽联盟找上来该怎么办？——撇清自己的关系，将责任推给已经死了的格朗？ 这的确是一种方法，但不能排除沼泽联盟为保“绝对中立”，紧抓自己不放的可能。 “不处理是不可能的，不能将事态发展的方向交到对方手中。” “但是要处理掉这些痕迹……有点难。” 雷格看着两具尸体，不禁犹豫起来——关键不是尸体，而是聚居点内数量庞大的见证者。 他总不可能挨个处理掉所有的旁观者吧。 这么说来……他就没办法了？ 雷格目光沉凝，片刻之后忽的一笑，凑近安蒂耳语了几句。 接着，他便连两具尸体都不再去管，飘然离去。 而安蒂则低下头去目光闪烁，想透彻之后才露出了恍然之色： 尸体是要处理，却不是为了遮掩痕迹——毕竟这并非凶杀小说，不是找到了真凶一切就结束了。 恰恰相反，雷格并不在乎自己被发现是真凶，他要的是：即便知道了他就是真凶又如何？ 试问，谁愿意刻意为难一个愿意提供利益，本身又实力强大的成熟一环巫师呢？ 况且，沙缪虽然死了，但是他不也为沼泽联盟重新送上了两个“新人”吗？ 对于沼泽联盟而言，原本的秩序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雷格还能为之提供更大的利益。 这就像生态系统一般，一种生物的死去乃至灭绝，并不意味着系统会崩塌。 相反，只要有原本的乃至新的生物取代其生态位，那么一切都会运转照旧。 安蒂一想到这，不禁看向两具残缺不堪的尸体，咽下了一口唾沫： 这两名一环巫师，生前绝对称得上大人物了，但如今……死得却像是“微不足道”的臭虫，竟然都掀不起多大的涟漪。 强烈的反差感，让她都感到了一阵恍惚…… 一刻钟后，安蒂也处理好了后续，幽幽转身离去。 背后的烂泥地，正缓缓将残缺尸体吞噬，没留下任何痕迹……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雷格正在回巫师塔的路上，虽说已经不怎么担心沼泽联盟，但又不禁想到了苍白王冠和朽木蜂巢。 这便是北东沼泽势力混乱的麻烦所在——一件事情可能会同时牵扯到诸多势力。 “话说回来，格朗的反应确实有几分古怪。” “学院间的冲突，主战线不应该在北面吗？距离这儿应该很远吧，但怎么看他的表现……对方似乎有在往这边投入力量呢？” “也不知道北面战线的情况怎么样了，黑夜冠冕也应该会有所反应吧？” 雷格思维发散着，还并未得到来自学院的最新消息，故而也想不到太多。 但这也让他隐约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浮空船。 “浮空船是一月一次吧……这月的浮空船应该已经到了？” “嗯，回去之后，泽雅应该都拿到了学院的最新信息，到时候晋升完了再仔细看看。” 雷格很快就敲定了主意，没再过多思考下去，转而开始提前为凝聚魔化器官做起准备。 他准备一鼓作气先把晋升的事办了，不准备再拖下去。 可他却不知道，此刻本该已经停靠的浮空船，却出现了些许意外…… …… 三天后，巫师塔 雷格回到巫师塔后，干净利落地卸下多余之物，便带着静谧低语一路跑上了二楼。 他飞快到药剂室、卷轴室、器具室等地方，逐一取好了所需的物品，这才来到了一处静室外。 雷格没有急着进入，而是望着沉重的石门，耐心理了理思绪。 等内心彻底平静之后，他才推动石门机关，走了进去。 同时，在他吩咐之下，泽雅、星之精也都守在了门外，以防万一。 进了静室之后，雷格先唤出猝灭盒，将静室里的污染又彻底清理了一遍，尽可能消除任何能产生影响之物。 而后又将一些瓶瓶罐罐摆放在了便于拿取之处，以备晋升过程中的不时之需。 直到这时，雷格才坐到静室中央，吐出了一口气，格外悠长…… “呼——，终于要开始了。” 125、魔化器官 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在脑海中重新过上一遍。 雷格再次确认无误之后，不再犹豫，打开盒子取出了静谧低语。 虽然已经存放了数天，药剂却依旧如同刚刚炼成一样，没有太大变化。 仿佛早已死去一般的根茎，密集遍布了整个水晶瓶。 在其中央处，却有一颗红灿灿的小果，向雷格释放着无穷的吸引力。 这正是静谧低语的特性——一旦炼成之后，所有的精华都会被封存在看似死去的植株之中。 真正到需要使用之时，使用特定方法才能将之激活。 雷格当然知道方法，将手一抬，便开始悠悠旋起瓶中液体。 与此同时，他口中也发出了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在瓶子内部形成了共振。 肉眼可见的，灰白根茎迅速融化，药液变得澄清透明起来，只有红果没有变化，浮在了药液中央。 雷格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到了强烈的渴望。 但此刻还不行，他硬是将目光从药剂上挪开，看向了不远处。 那儿摆着一个红宝石制成的酒杯，上面用金红色金属箍出了弯月的图案。 雷格一只手就拿到了酒杯，内里满满地早就装满了酒液。 他猛然一仰头，将之尽数喝入肚中，滴酒未漏。 消化一会，放下酒杯，再向水晶瓶内望去，红果此刻也已经融化，让药液多出了一抹梦幻般的色彩。 雷格顿时露出了微笑，哪怕还未喝下去，心脏都砰砰直跳。 收敛心神，再次一仰头，药液也入了肚中，瓶子内半点也没落下。 “啪！” 将水晶瓶随手一扔，雷格所有的注意力便都投向了自身。 刚刚一口闷下，舌头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更像是饮下了一瓶空气，但胃囊中却显得格外鼓胀。 雷格能感受到，药液内蕴涵了大量能量粒子。 这意味着如果药液不稳定，便会化作液体炸弹，直接能将雷格炸个透心凉！ 好在静谧低语稳定性很高，即便入了胃囊，也只是以人体足以接受的速度释放能量。 更别说，雷格也开始主动运转“乌拉尔的红月之心”，尝试主动控制药剂生效速度。 渐渐的，随着法术运转，雷格的身体有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尤其是以胸膛处为最。 仿佛药剂中藏了电流，释放出来之后，一股脑地往心脏周围涌去。 其所过之处，无不留下了细微创伤，却在机体自愈能力范围内，并未影响到雷格，甚至让他觉得像是来了一场深度按摩。 不过，这种类似按摩的酸爽感并未持续太久，很久就生出了变化—— 随着电流不断蓄积，破坏的力量也随之加强，逐渐超出了机体的自愈能力。 雷格不仅感到了针扎般的疼痛，一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他突然有了一丝懊悔——仿佛后悔吞下了一头能在体内肆意妄为的怪物。 而现在，这头怪物盯上了他的心脏，尖锐的獠牙甚至都已经触碰到了心脏外壁！ 各种负面情绪自胸中涌现，雷格却任凭自己思绪纷飞而未加阻止。 此刻若是有人在旁瞩目，便可以见到： 他现在已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冷水更是止不住流淌，将巫师长袍的內衫都已经打湿。 可雷格却依旧坐在原地，姿势丝毫没有变化，神情更是无比平静，唯有胸膛中的红光在尽力跳动着，越跳越亮…… “雷鸣晶石的力量破坏血肉，落日金文蛇的力量刺激红月之心。” “两相融合之下，往往会让服用者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惧。” “其恐惧之强烈，服用者甚至可能看见栩栩如生的幻觉，乃至身体都产生反应。” “其中，越是成熟度低者，反应越是强烈，像我这种刚进入成熟期就服下药剂的，尤其需要注意。” 雷格念头转动，深知这是静谧低语的正常效果，便全然不顾情绪变化，全身心地投入法术运转之中。 他一方面从环境中提取、编制红月光泽，另一方面也从酒液之中提炼红月之光的力量。 如此一来，能量粒子便能稳定地冲刷心脏，配合着雷电之力将之迅速改造。 更令雷格感到意外的是，“伤势”不断加重，除了让药剂促生的力量更好发挥之外，心脏本身也诞生出了一股本能的引导之力。 “我的心脏……在主动适应破坏的力量？” “这是生物本质引发的，还是……” 雷格心念一动，感知过去，发现引导之力部分来自心脏本身，但更多的则来自日月积累下来的，法术对心脏的影响。 换而言之，这一种源自生命本质以及完美法术之痕迹的自发引导！ 这种更为神秘的引导之力，配合上静谧低语本就有的引导，仿若设计师手中的画笔，为雷格构建出了一副堪称完美的蓝图。 雷格仿佛能看到，凝聚成功之后的心脏，该是何等的璀璨！ “若是跟上现在的引导，凝聚成功的效果肯定要比静谧低语资料描述的要好。” 雷格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他的机缘！ 丝毫没有犹豫，精神力立刻就主动“跟上”了这股力量，牵引能量粒子融合入血肉，开始“编制”起一个全新的心脏。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摧毁-重建”的过程将会持续三天。 三天之后，雷格将会拥有他的第一个完全魔化器官，能量粒子融合入血肉，再配合上完美品质的法术模型。 他的法术会变得前所未有之稳定，即便遭到了灵性冲击，法术也极难崩溃。 与此同时，乌拉尔的红月之心也会在心脏中形成一条完整的法术环路。 骤时，任何经由法术环路释放的法术，只要不是与红月之心产生冲突的，都能得到不同程度的强化。 换而言之，雷格的惩驯之视只会变得更为可怕。 此外，由于法术凝成环路，只要雷格不刻意制止，就会日夜不停地自发运转。 这相当于无时无刻不在主动刺激精神力增长，肉身强度也会发生一次飞跃。 可以说，这是巫师在一环时期的一次重要蜕变，谁都能有机会，但收获多少就全凭自己了。 再往后，二环巫师锁就不可能如此仁慈而慷慨，百年努力终化作飞灰都不要太常见。 而雷格成功凝聚之后所要面对的，也就只有二环巫师锁了…… 126、共变 与此同时，静室之外 雷格凝聚魔化器官的整个过程，几乎都是静谧无声的。 即便有声音，也只是编制血肉发出的轻微声响，不贴着胸膛听，根本听不见。 如此一来，外头就显得格外沉寂，再加之巫师塔防备森严，连蚊虫都无法进出，更是显得单调、无聊。 若是人类守在外面，只怕早就产生了倦怠情绪，连星之精这种非人的怪物，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祂虽然依旧没有脱离潜行状态，却偶尔会飞到泽雅头上张牙舞爪，像是在演练如何更高效地攻击一个人形生物。 反观泽雅，外形像是个人类却截然不同，如同雕像一样站定之后就不动了。 唯有目光还在变化，不知疲乏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周围。 正在这时，泽雅忽然眼帘微动，目光快速转了一圈，提着黑伞的手似乎也握紧了几分。 而星之精也感受到了什么，立刻停下玩闹的动作，随之一同望去。 祂却并未望向走廊两侧，而是望向了——泽雅！ 泽雅此刻一脸疑惑：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是自己出现了异变，只是见到了周围环境中出现不该有的红光。 通过物件的反射来看，红光的根源……竟然是她自己。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泽雅摸了摸脑门，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星之精则在这时拿来了一扇巴掌大小的银镜。 通过金属光面的反射，泽雅看到了自己——漆黑的头颅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一跳一跳的红光……好像……” 泽雅呢喃着，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摸上了胸膛，里头是雷格构建的红月之心法术环路。 之前曾提过，泽雅的本质是诞生了意志的乌拉尔之仆，源自死去的前任巫师。 在雷格最初获得她的时候，这一巫术是残缺的，故而泽雅缺失了一环本质。 后来经过雷格的修补，泽雅有了完整的法术回路，正位于头颅之中。 但由于乌拉尔之仆本身衍生自红月之心，单纯一个乌拉尔之仆无法持续运行，这才让雷格又往其胸膛处添了一个红月之心。 故而，泽雅战斗状态下，也能看到胸膛处跳动的红心。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两个法术在她体内分得很开，红心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子，也就是对应“法术环路-乌拉尔之仆”地方？ 泽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进而往静室内望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勉强猜测——这可能与正在凝聚的雷格有关。 “雷格大人或许知道原由？” 不管如何，这虽然是未知的异变，却并未影响到她，相信耐心等到雷格出来即可…… 泽雅这么想着，还是让星之精找来了一个等身的镜子。 为的就是随时监视自身变化，防止意外发生。 ——即便对雷格会造成威胁之物来自她自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威胁解决！ …… 三日之后 清亮月光透过大沼泽的瘴雾，又穿过巫师塔的窗户玻璃，已经变得暗淡而朦胧。 但静室里头却格外明亮，像是有人直接取下一个小月亮，放到了这片小小的空间之中。 红光照在人身上，不像阳光那般强烈、炙热，乃是柔和之中流转着一股叫人放松、让人沉眠的力量。 静室中央的黑发巫师似乎就是受此影响，闭着眼睛坐在地上，呼吸也来得格外沉缓。 就是不知道，他究竟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正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其胸膛处猛然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咚咚咚”——刚刚一下像是摁下了某种开关，一旦开启就停不下来了！ 而黑发巫师也骤然从梦中惊醒，深吸了一口气。 满室红光顿时如同有形的液体一般，尽数被其鲸吸入了体内。 “凝聚成功了……” 静室再一次变得昏暗，黑发巫师却忽然感慨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深处有如同弯月一般的影像，一闪即逝，其溢散出来的能量粒子让空气都要为之一滞。 这便是雷格，此刻已经成就了成熟的一环！ 换而言之，纵观众多一环巫师，雷格此刻也已经迈入了一流之列。 这还只是开始，相信只要给他时间积累，必然能够成为其中的顶尖存在。 当然，他接下来的目标，可不会再局限于一环，而是要攀上二环的高峰！ 一个目标达成，另一个目标随之涌现，虽然挑战性极高，但雷格却不胜欢喜。 他脸上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更是用力握紧了一下拳头。 随之而来的，是肉身给予他的反馈——一种内敛的充实感，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原本晋升一环巫师后，雷格身体素质便大致能与大骑士持平，而现在则更是拔高到了大地骑士的水准。 换而言之，哪怕不论巫术，他的力量都到了一环之下的极限，能直接上场与大地骑士搏杀。 而学徒们的戏法，也对他越发无用，只有一些罕见的强力戏法，或者干脆使用魔化物品才能对他造成伤害。 要是再上一个巫术加持，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环硬皮术，来多少学徒都是送菜，拧下脑袋都不带喘的！ 当然，很少会有巫师这么做，巫师的关键还在巫术上——一个法术隔空将对方轰杀，它不香吗？ “这才是成熟一环的感觉啊……” 到了这时候，雷格也对当初乌利亚看待自己的心态，有了更为深刻的感知。 小小学徒，哪怕已经是三等学徒，也只是蝼蚁。 即便是像罗伯特一样，有了数年积累的一环巫师，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夜蚀人偶都能将之驱逐。 可以说，现在能让雷格全力以赴的一环巫师，已经不多了： 迈入成熟期的，即便是像沙缪，也只能勉强能让他认真一点。 同级别的成熟一环，少数情况下可能可以构成威胁。 真正需要雷格时刻保持警惕的，只怕也只有像乌利亚一样的顶级一环了…… “不过，这只是理论情况，实际上当中还可能有变化。” “正好试一试巫术的改变……” 雷格一抬手，法术瞬发，猝灭盒立刻在手心凝聚。 盒子里头密密麻麻的星耀蓄势待发，他却忽然将目光一转，望向石门外。 隔着一层石门，他仿佛能看见外边的情况。 “等等，先看一眼外头发生了什么。” “从我凝聚魔化器官开始，外头就一直有动静，现在我凝聚成功，外头的动静也随之停止了，怪哉……” 127、法术回路 雷格疑惑地望着石门，随手一挥，将巫术散去，法术波动也平息下来。 他没急着过去，而是先将静室的东西收拾了一遍，其中一些空瓶了的，既有辅助性药剂，也有一些仅供给营养之用。 收拾好之后，走到门口推动机关，石门便缓缓开启。 泽雅渐渐映入眼帘，同时，雷格目光微动，对本该无形无踪的星之精也有所觉察…… “乌希，让祂现身一下。” 雷格唤了乌希一声，所视之处便浮现出了星之精的身影： 先是粗略的轮廓，而后是身上淡粉色的皮肤，最后是可怕的獠牙口器。 这一个退出潜行状态的过程，本应该十分迅速，但到了雷格眼睛里，却变得格外缓慢而清晰。 雷格有所明悟，知道自己的身体除了力量变强之外，感知也得到了相当的强化。 但与之对应的——成熟一环可能都具备了类似的感知，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同级巫师应该也能发现近距离窥视的星之精。” “日后要监视同级存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务必要保持距离了。” 雷格很快想清了这一点，又回望向泽雅，后者对视着他显然有话要说。 “雷格大人……” …… 一刻钟后，雷格听泽雅描述完了异变的情况，又通过乌希从星之精处得到了二次确认。 他这才一手摩挲起了下巴，沉思起来。 “嘶——，乌拉尔之仆的法术回路里面，出现了疑似红月之心的东西？” “不应该呀，有红月之心的话，之前又怎么会缺失一环位格？” “也不对，或许是不完整的，这样也就能解释泽雅为什么能独立存在了……” 雷格思索着，想起了当初修复泽雅时的状况。 他当时刚到大沼泽，对泽雅能派上用场的需求比较迫切，加之他有完美的法术模型，对法术没什么研究的兴趣，精力就只专注在了“修复”上。 即便有对泽雅进行探查，也并未对其内部构造，尤其是完好的那一部分进行深度探查。 反正只要能发挥出一环的实力，也就算“修好”了。 故而，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小问题”，倒也不是不可能。 “嗯……那就正好借此机会，仔细看看吧。” 雷格没想多久，就定下了主意。 他先是唤出雷林，让祂替自己放回未使用的物件，又去取来所需之物，便带着泽雅重新入了静室。 为了防止不小心损坏到精密的法术回路，雷格还是关上了石门，这才凑近了泽雅。 后者站在空地中央，呆愣愣的，看起来像是有几分紧张，实际上并无人类情绪。 即便雷格伸手向他眉心摸去，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咦？” 雷格这时却皱起了眉头。 他手指还没触碰到泽雅，灵性就率先觉察到了什么，进而让他莫名有了一丝微弱的心悸感。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意味着——即便就这么伸手过去，最终大概率也不会威胁到雷格。 但雷格谨慎起见，还是停下了动作。 他念头一动，再次瞬发法术，猝灭盒落入手中，给了他相当的安全感。 这一次伸手过去，他再没感受到任何不妥，于是又开始认真探查起来。 随着他手指逐渐前移，泽雅头部漆黑的皮肤、血肉乃至骨骼，也渐渐凹陷，像是在退出一条道路以便雷格进入。 而深度到了一定程度之时，里头就露出了一个精致的法术回路。 法术回路其实就是法术模型的实际存在形式，更稳定、坚固，具有持续运行的特性。 但在一环这一阶段，法术还不能单独以法术回路的形式存在，还需要以诸如血肉、药液、纹路一类作为其载体。 像泽雅的乌拉尔之仆，就是以熔岩黑钨以及赋形剂作为载体。 从外形上看，几乎就是一个三维的法术模型，只是并非由单纯的精神力构成，而是以黑色带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液体作为支撑，内里能量粒子充沛。 这样一个结构，雷格自然无比熟悉，毕竟他意识海中就有一个完美品质的。 但泽雅的也稍微有些不同，尤其是某些本来完好部分的深层——那是前任巫师使用的法术结构，与他的并不一定相同。 雷格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将整体结构纳入眼帘。 细细思索一番，定好目标之后，他这才将手指伸了过去，目光也变得格外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外层结构逐渐被剥离，泽雅立刻就受到了影响，一些身体结构时而崩溃时而重聚，显得很不稳定。 “探查之余也不能弄坏回路结构，不然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就又出现了另一个……” 雷格思索着，精神力从指尖透出，化作桥梁连接上了被“打开”的外层法术回路，而泽雅的状态也随之有所好转。 “嗯，可以继续了……” 他手指微一用力，正要继续，瞳孔却猛然一缩： 只见一点红光忽然在回路深处闪现！ “出现了，这次可别想再跑！” 更多的精神力从指尖喷出，由于魔化器官已经凝聚，连带着雷格对精神力的把控也提高了些许。 他一心两用，一部分护住泽雅的回路，另一部分则朝红光扑了过去。 后者一开始还抱有侥幸，试图躲藏，后来见躲不过了，只得左右闪烁一下，直接冲出了回路，朝雷格这儿扑来。 “正合我意！” 雷格见状霍然一笑——对方离开了泽雅的“大脑”，他便无须再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投鼠忌器，可操作空间一下就大了不少！ 如此一来，难道不是正合雷格的心意？ 手指一边往后撤，从而让泽雅法术回路恢复稳定，也让其自身重新保护住回路。 猝灭盒也一边打开，喷涌出了近八百枚的星耀，个个还比之前更为闪耀！ 在雷格更为精细的操控下，它们组成了更为密集的形式，力量更加集中的同时又不会相互干扰。 如此，一窝蜂的冲向了红光。 若是有人在旁边观之，只怕都要看得头皮发麻。 而红光被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相较之前都堪称飞跃的星耀针对，仿佛也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128、不要晋升! 它本就积蓄不多的力量不得已也爆发了出来，顿时如同一小枚炸弹爆炸开来。 其中小部分朝四周散去，大部分则炸向了雷格。 只可惜雷格的面前，还有众多的星耀挡着—— 它们一接触上红光就立刻脱离，但也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个接触，红光就被撕去了一小部分。 撕下一部分的星耀毫不停留，立刻回落到猝灭盒之中，打了一个转就又重新能上战场，可谓源源不绝。 如此一来，红光很快就被“饥渴”的星耀，撕扯得越来越弱，再也无法造成威胁。 眼瞅着红光即将磨灭，雷格却从其核心中隐约看出了一丝不同。 他眉毛一挑，让星耀放缓了动作，刻意绕开了那个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一张模糊的人脸，神情之中透着一股迷茫，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神情就开始转变，由迷茫变成了惊讶，进而多出了一丝痛苦，最终变成了彻底的疯狂。 他不顾星耀的阻拦，朝雷格冲了过去，面容变得无比扭曲，痛苦地嘶吼了一声： “不要晋升！” 这声音是通过灵性直接传递到雷格脑海中的，除了信息之外，也饱含了对方无比强烈的情绪。 痛苦、懊悔、苦恼、绝望…… 这人强烈的负面情绪，一下就冲击到了雷格，让其声音也好似变得振聋发聩起来。 但实际上，这并非对方的攻击，也只是在情绪上惊到了雷格，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同时，在发出这声咆哮之后，这诡异的人脸也快速淡去，肉眼可见地消失在空气中，最后一点灵性也随之溃灭…… 星耀失去了目标，都暂停在了半空里，让空气也变得好似凝滞住了一般。 周遭变得静悄悄的，陷入了一片沉寂。 …… 环境是如此的安静，雷格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扑通扑通”的声音，反映着他此刻的心境，可是一点也不平静。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眼中既有惊讶，也有迷茫： “不要晋升……什么意思？”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思绪开始变得有些混乱。 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对方似乎是苟延残喘的一点灵性，如果说最有可能来自于谁，那势必是死去的某个红月系巫师。 “如此说来，躲藏在泽雅法术回路里的红光，便是这个巫师留下的保命手段？” 雷格呢喃一声，觉得这个猜想还比较贴近现实： 之前他凝聚魔化器官，这一点红光就不断在制造声响。 其背后原因极有可能是—— 他凝聚魔化器官的过程，激发了对方预设下来的“激活条件”，进而试图趁着雷格无法分心之时，夺取其身体。 当然，这只是雷格的猜测，他并非见过类似的法术。 实际上，一环巫术中能够让巫师死后重生的一类保命巫术，可以说几乎没有。 哪怕是能找到的，也或多或少存在重大缺陷。 这取决于一环巫术本质不够强大，设计再如何精妙的巫术也弥补。 故而，雷格并未刻意去了解、学习过此类巫术，他认为与其想着如何死后重生，还不如提高实力，从一开始就保住自己性命。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红光是保命手段，那么其一开始的反应就只是对方留下的“预设”，比较机械化。 而最后暴露出来的人脸，以及人脸传递过来的信息、情绪，才是对方真正想要做的。 可是…… “不要晋升……他到底是想要阻碍我，让我‘想太多’，进而报复我，还是真的要告诫我呢？” 如果说对方是怀着恶意说出“不要晋升”，那他的情绪也未免太过真实了，能够透过灵性传递过来的情绪可是极难伪装的。 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是伪装，能短时间内认识到自己无法再活下去，进而想要报复雷格，最终还设计出了如此复杂的报复方法…… 怎么想，这都不是一点残留的灵性所能做到的。 故而……“不要晋升”极有可能是对方临死之前，真正发自内心地呐喊。 那么问题就来了——“不要晋升”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雷格眉头紧缩，心底涌现出了一丝毛毛的感觉。 好似再思考下去，他就将接触到一个未知而可怕的真相。 就他而言，现在已经凝聚了魔化器官，晋升自然不会有其他的含义，只能对应上“晋升二环”。 而不要晋升二环，显然意味着：这个过程中存在死去巫师难以抵抗的危险、陷阱，甚至能让对方感到绝望。 这个未知而令人感到绝望的“危险”，雷格能想到的只能是二环巫师…… 也只有真正的二环巫师，才有可能让一环感到绝望，感到没有一丝希望。 那么……二环巫师究竟做了什么？他或者他们对试图晋升的一环，又存在着怎么样的恶意？以及…… 他们做了手脚的关键在于何处，雷格该如何避免呢？ 雷格本来还对晋升二环颇感希望，觉得又黑色秘纹的帮助只会一路畅通，此时此刻却又多出了一丝忐忑。 心念起伏片刻，再多担忧也无益于现状，雷格摇摇头收敛起心神。 “呼——” 他深吐出一口气，平复下自己情绪，转而又望向泽雅，开始回想起曾经“得到”她的经历。 基地里的巫师塔、死去巫师的遗产、乌拉尔之仆、红月酒杯、静谧低语药剂配方…… 从基地授课，到发现疑似存在死去巫师遗留的财物，再到收获满满，之前的经历都浮现于眼前，历历在目。 这些收获堪称无价，每一个都对他的成长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推动精神力的红月酒杯，以及刚刚服下的静谧低语药剂。 与其价值对应的，这里头任何一个“收获”，都蕴涵了他一直不能理解之问题： 死去的红月系巫师——泽诺比亚，身份到底如何？为何在学院中找不到他的详细信息？ 乌拉尔之仆、红月酒杯、静谧低语药剂，每一个都和红月系一环巫师的成长息息相关，为何学院里头没有其存在之痕迹。 这三者，一者为巫术、一者为魔化物品、一者为药剂，绝不可能都出自泽诺比亚之手，学院里不该没有相应踪迹。 难不成真的如他警告的一样，存在着某种阴谋—— 学院在针对试图晋升二环的巫师？甚至在晋升过程中埋了坑？ 129、云鲸之鸣 雷格深感这里头问题之棘手，也知道规避其中危险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甚至可能成为接下来的主要目标。 “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已经成了成熟一环，即刻可申请教授之位。” “到时候，自然便能获得对应‘乌拉尔的红月之心’的二环巫术——‘思念之月绸纺锤’。” “骤时我再回到大沼泽，一边继续完成最后阶段的精神力增长，一边着手尝试将月绸纺锤烙印入意识海中。” “一切都会十分顺利。” “但如今……” 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出现的状况，让雷格不敢立刻返回学院。 他担心一旦去申请教授之位，自己就会暴露在幕后设计之人眼中，要规避风险而晋升只会更难！ “不要晋升……不晋升是不可能的，关键是要避开危险晋升！”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雷格叹了一口气，望向静室之外。 如同窗外之昏暗一般，他前行的道路上，也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 许久之后，石门打开 雷格带着泽雅从中走了出来——再如何迷茫，正常生活也终究不能停止。 他在怅然一阵过后，重新探查了一遍泽雅的情况。 不出所料，刚刚的一点红光就是关键所在，现在去除之后，泽雅便再无问题。 于是，他出了静室，下了巫师塔，准备到外头开阔的地方放松放松。 这儿虽然深处大沼泽，但在他精心布置的巫阵-四星猝灭盒净化作用下，较之外头环境也不会太差。 至少污染已经稀薄到了，对一环巫师无法造成影响。 至于能量粒子也因此而被削弱的情况——雷格在植物、动物培育基地等地方，都设有专门提高浓度的微型巫阵，乃至昂贵的温室薄膜。 如此一来，也不会怎么碍事。 “哈——，今个先不管那么多了，事情日后再去想。” 雷格站在巫师塔外空地上，抻着懒腰打了个哈切。 神情放松，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天空，正好见到了天边两个模糊的小黑点，一前一后。 与此同时，耳边也听见了一声沉闷的低鸣： “呜——” 他心念一动，朝之望去，虽然由于瘴雾的阻拦无法看清，但光凭声音也能分辨得出来——这是云鲸的声音。 “云鲸嘛……少见啊，跑北东沼泽这儿来了。” “平日，他们不是不喜欢这里的空气污染吗？” 雷格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但随着两个黑点不断往沼泽方向飞来。 渐渐地，他目光也有了一丝变化…… “前面那个不是云鲸，看样子好像是……浮空船？！” …… 另一边，浮空船上 浮空船与传统海船结构不同，理论上来说没有传统的甲板结构，取而代之的则是透光底仓。 这一个从浮空船底部突出于弧线形外轮廓的结构，最底部是厚实而坚韧的钢板，四周则由价格不菲的魔化玻璃围成。 这既维持了视野的通透，也保证了浮空船的整体强度。 此时此刻，透光底仓里正走动着不少人，他们大多是学院指派的学徒或仆从，或多或少承受着繁杂的任务。 而在舱室最靠前的位置，大部分人似有似无避开的地方，还额外站着两人。 其中一个容貌干净阳光，圆脸让其略显稚嫩，目光却有着不与外貌匹配的成熟，正是薇薇安。 而站在薇薇安对面的，则是浮空船上另一名讲师——阿夫拉·奥康纳。 相较于薇薇安是“临时安插”上去的，阿夫拉则是早就计划好，被学院安排来北东沼泽的驻外讲师。 原因也不复杂——学院担心光凭雷格一人不足以稳定北东局面，故而加派了一人。 而阿夫拉既然能被派来北东沼泽，实力自然不弱，是一个有十五年讲师资历且已经迈入了成熟期的一环讲师。 他在学徒阶段滞留上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也得益于此，晋升一环之后，只用了十年时间就成功迈入了成熟期，此刻也已经有了五年积累。 如此放在讲师之中，也算是个中流砥柱了。 而且从外貌上来看，他也十分具有魅力——菱角分明的脸，再加上嘴角的胡渣，显得十分成熟，而小麦色肤色又为他增添了健康之感。 就是这样一名精锐讲师，此刻正与刚晋升的“小萌新”薇薇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过，这主要还是他在找话题，相比之下薇薇安则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说话上： “北东沼泽的停靠点……应该也快到了吧？” “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意外……” 薇薇安此刻担心的是自己的行程。 她所在的浮空船从黑夜冠冕出发，一路向北东进发，理论上来说只需五天。 即便为了规避一些天气上的麻烦，路上没能一条直线笔直地过去，也最多只需七日。 可现在距离出发，已经足足过去了二十七天！ 预期一周的行程被拖到了四周，薇薇安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而背后的原因在于： 浮空船在路途中遇到了一队云鲸，进而被迫临时停靠了不少时间。 又因为副引擎在停靠时出了点小问题，修理好之后才能再次出发。 一来二去就拖了二十天。 现在距离停靠点已经很近，薇薇安只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幺蛾子…… 奈何，天不顺遂其意。 薇薇安正这么想着，耳边就忽然听见了一声低鸣： “呜——” 这声音一落入耳中，她脸色就瞬间阴沉了几分，连没话找话的阿夫拉也停止了言语，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云鲸是典型的空中一环生物，性成熟时便是一环，青年过后便能迈入成熟期。 这一时期放在云鲸身上格外漫长，需要数十年到百年不等，而一旦成功进入老年期，便可成为令人观之色变的成熟一环生物。 这样的一头老年期云鲸，得益于其体量，甚至可以对抗同样有成熟一环坐镇的浮空舰，至于浮空船更是轻松就能击毁。 让两人感到惧怕的，还不止于此——云鲸往往是群居生物，通常由一只老年雌性带领几头到十几头不等的其他云鲸。 这么一来，哪怕是小型云鲸集落，也等同于一只完整的浮空舰队，如何不让两人色变？！ 130、隐患爆发 “难不成是之前遇到的那一群云鲸追来了？可是为何要追我们的浮空船呢？” “之前我们刻意停靠了几日，应该完全避开了它们，并未对它们造成任何影响，为何……” 或许是因为薇薇安一直在忧虑意外的发生，真到了意外发生之时反而更加镇定。 她一言不发，唯有不断闪烁的目光反映其内心的不平静。 反观阿夫拉，他对意外没有任何预料，这么一来，明明资历更长，表现出来却是更加惴惴不安。 不过，后者反应也不慢，话说出口之后，见薇薇安一脸凝重，没有回答，立刻就明白自己情绪太激动了。 阿夫拉忙吸了一口气，随着气息沉淀，神情也渐渐镇定下来，只剩眼底一抹挥之不去的忐忑。 “如果真的是它们追过来，而且目标正是我们的浮空船……” “那么不管其目的如何，我们都应该立刻选择逃离，绝不可与之相触！” 薇薇安这时忽然抬起头来，朝阿夫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阿夫拉的共鸣，后者随之点了点头： 老年期云鲸比成熟一环巫师还要可怕，可谓触之即死，故而立刻逃离一点也不为过。 而薇薇安见状，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继续道： “只不过……或许我们还不必如此担心。” “至此我们也只听到了一声鲸鸣，且听不出其中的苍老感，故而情况还不一定那么糟糕。” 言语之间，她也往周围扫视了一圈： 其实，大部分学徒或仆从缺乏相应的知识，神色并无太多变化。 唯有少数以驯兽、博物、天空观测等学科见长的学徒，才行色略有改变，带着几分紧张地不时朝两名巫师看来。 故而此时此刻，底仓内的氛围还比较平静，只有一些紧张情绪潜藏其中。 薇薇安暗自一点头，借助血脉赋予的敏锐感觉将一切都把握入心，自己也变得更为镇定。 这时，她眼帘微动，觉察到了一个波动格外强烈的灵性正朝这边快速接近。 目光扫视过去，是一个胸口处别着望远镜徽章的二等巫师学徒。 他见薇薇安望来，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到了两名巫师面前后，才面色凝重道： “阿夫拉大人，薇薇安大人，侦查组刚发现浮空船正后方出现了一只云鲸。” “其最宽处约4.5米，粗略估算，这可能是一头体长在20~25米之间的成熟期雌性云鲸。” “之前未曾观望到，主要是其体表有掩蔽法术覆盖，躲过了浮空船的侦查，而刚刚它突然暴躁起来，这才进入了侦查视野。” “现在它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浮空船这边赶来。” “如不进行任何操作，预计十分钟后将与浮空船相撞。” “即便将浮空船速度调整至最大，由于加速需要时间，三十分钟后恐怕也会相撞。” “另外，这并非观测记录中该体型水平云鲸的最大时速，预测时间与实际可能有所出入。” “以上，观望组副组长汇报完毕。” 两人沉吟一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缓和之色，但内里还是不免担忧。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两人暂时还不必立刻着手逃难，然而情况却依旧不容小觑： 这头成熟期的雌性云鲸，光从位格上来说基本与阿夫拉持平，但体量却远不是阿夫拉所能比的。 如此情况下，即便有浮空船的加持，甚至两人同时上，只怕对云鲸也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同理，如果两人一心躲闪的话，云鲸光凭法术也难以将两人拿下，但奈何——两人此刻并非在陆地上，而是在浮空船上。 人类巫师体型太小，但浮空船可一点也不小，后者被摧毁之后，两人同样有性命之忧。 毕竟，一环巫师暂时还缺乏飞行的能力，这么直直摔下去，若没有特殊巫术保护，不死也要重伤！ 思绪至此，两人都明白了眼下这头云鲸，是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决定“潜在”是否会转化为“实际”的关键在于——这头云鲸到底在干什么？ 离群的云鲸究竟是冲着浮空船来，而是另有目的？如果是后者，两人自然可以避免一场恶战，但如果是前者…… 薇薇安收回目光，阿夫拉则对视上了副组长，问道： “侦查组组长佩奇呢，怎么过来汇报的是你？” 副组长低着头，嗫喏了一下道： “组长他……正在处理一名叛乱的组员，此刻应该在二号副引擎室。” 薇薇安闻言，思绪立刻有所波动。 两个副引擎室都在侦查室旁，而其中的“二号”恰好就是之前出问题的副引擎所在： 当时一个管道破裂，泄露的炙热蒸汽烫死了副引擎室的不少人，也导致修复工作耗去了不少时间。 即便是现在，引擎本身的问题已经解决，人员都还有些混乱。 没想到副引擎室的隐患，其实并未得到解决，此刻竟然又爆发了出来。 “还是太年轻，缺乏应对经验……” 薇薇安暗自感慨一声，隐约觉察到了两个同时发生的事件间的联系，故而…… “他现在在副引擎室？立刻带我们去！” “算了，阿夫拉，我先去那边查看一下情况。” 随着阿夫拉点头，薇薇安也毫不迟疑，立刻朝引擎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跟着浮空船的离群云鲸、突然暴躁的鲸鸣，以及同时发生却又未上报的成员叛乱……” “希望我还来得及吧。” 诸多线索没有构成完整的因果链，却也触动了她的灵感，让她心中涌现出了一股急迫感。 而她大骑士般水平的身体素质，在急促地催动下，也让她得以急奔如风。 但薇薇安还嫌这不够快，精神力立刻涌动，构建出了一个一环巫术： “蛇语祭祀体鳞” 蛇鳞浮现于体表，在强化肉身的同时也减少了部分空气阻力，让她速度又变快了不少。 但意外的是，薇薇安心中的急迫感却并未减少，心弦上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眼见着距离二号副引擎室越来越近，只剩下一步之遥——引擎室大门却忽然从内而外的打开了！ 薇薇安立刻停下脚步，顿足在了门外，而被她带动的风流则随着惯性吹拂了过去。 出门之人被风一吹，宛若从梦中惊醒，连忙转头望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 “薇薇安大人！” 佩奇此刻早已不是曾经矮矮胖胖的模样，长得高高大大的，模样也显得颇为可靠。 他一看到薇薇安就惊呼出了声，但紧接着，语气中的一丝惊喜之意就沉了下去，转而化作了自责与懊悔： “薇薇安大人，我……” 131、只差一步 薇薇安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下目光，望向了佩奇怀中所抱之物： 那是一个成年人大小，遍体创伤的云鲸幼崽。 血淋淋的模样，显得颇为凄惨，伤口更是已经微微发白，而其胸廓也已没了起伏。 见到这幅画面的薇薇安，心中咯噔一下，彻底沉了下去，暗叹一声： “还是晚了一步……” 果不其然，没过上多久，一直紧跟着浮空船的云鲸，就嗅闻到了幼崽死亡的味道。 它立刻悲鸣了一声，其速度也骤然加快，迅速朝浮空船逼近。 而浮空船此刻还未开启加速，这么下去，只怕再过数分钟就会要被彻底追上。 如果让云鲸完全跟上浮空船，凭借船体龙骨的强度，恐怕……撑不了多久！ “薇薇安大人，怎么办？” 佩奇此刻还不像薇薇安一样清楚幼崽死亡带来的影响，但也能从对方神情的变化看出来——绝对是有什么极度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毕竟只是区区一个组长，遇到这种大事，第一想法就是询问上级巫师，也就是面前的薇薇安。 而后者则心思沉凝，紧皱起眉头正要回答。 这时，薇薇安却忽然感到一阵法术波动，从幼鲸尸体内从传来！ 她脸色微变，急冲到佩奇身边，手臂处体鳞变得格外清晰，一把抓起尸体，就往更远处扔去。 “砰！” 只听砰的一声，内里法术彻底完成，尸体也随之炸裂开来。 单纯爆炸造成的冲击威力并不大，更别说还隔着一层尸体，并没有对周围结构造成明显损伤，但浓郁的血腥气却一下就布满了周围整片区域。 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学徒或者仆从从房间内走出，望着走廊上的碎尸残骸惊疑不定。 而薇薇安则面色又阴沉了几分，怒急脱口而出道： “该死的！” 原本幼崽的死亡都已经称得上棘手，立刻引发了云鲸的反应。 而现在这种等同于“亵渎尸体”的举动，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碎尸万段”，薇薇安毫不怀疑——这会进一步刺激到云鲸！ 果不其然，云鲸反应得比之前更快，也更为强烈——它发出了一声格外愤怒的咆哮，同时还有一阵极为明显的法术波动传入了薇薇安脑海。 本来云鲸位格就与阿夫拉相当，体量更是远远超过，现在又愤怒交加，表现出来就是： 薇薇安光是感受到法术波动，都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胆颤。 这可是她都不一定能抗下的法术！ 来不及多解释，薇薇安在自己强烈的危机感催动下，立刻爆发出了全力。 她浑身体表蛇鳞变得无比清晰，连舌头都隐约有了蛇化的趋向，一瞬间就绕开了佩奇，冲到副引擎室中。 实际上浮空船一共有四个部分，主舱室、一号舱室、二号舱室，以及一个无人的货仓室。 而二号副引擎室既是副引擎所在，也是浮空船二号舱主控所在。 薇薇安进入之后，无视了正在清理的尸体，立刻就跑到了主控台前，念头一转就果断压下了控制杆。 只听轻微的数声“咔吧”，二号舱室与其他部分的连接就瞬间中断，宛若变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 而骤然发生的改变，一下就超出了副引擎应对范围，表面温度即便有冷却剂也在飞速上升。 “薇薇安大人，您在做什么？！” 旁边有负责操作的学徒压低了音量惊呼起来，薇薇安却丝毫未曾在意，目光一转就望向了另一个控制杆。 又是一次果断地下压，副引擎输出的能量立刻就全数转到了防御巫阵上。 后者只是微型巫阵，受此冲击一下就进入了过载状态，但由此也瞬间爆发出一阵金光，铺满了整个二号舱室。 薇薇安一眼望去，所有的结构都像是给镀上了一层金膜，变得美轮美奂…… 但她却半点没有心思欣赏——她深知这只是浮空船，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远不如结构完备的浮空舰。 这样金灿灿的光景在她眼中，更像是血色渲染后的夕阳余晖……美但是却也短暂！ 她现在的操作，只能算得上是勉强应对，还远不足以抗住那个即将到来的强大巫术。 故而…… 薇薇安瞥了一眼副引擎室里的学徒、仆从，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之色，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这里头人太多了，若是强行救下，只怕我都不一定能逃走……” 收敛心神，薇薇安立刻有了决断，一甩头就抛开多余的杂念。 出了副引擎舱室之后，她一手抓起门外呆愣的佩奇，就飞速朝走廊尽头处开口跑去。 一路上，她越过了许多迷茫、不安的学徒，却连看一眼都顾不上。 如此全力以赴之下，她才在数秒钟后一跃出了二号舱室，回头看去： 大多数人都一脸呆愣地看着她，只有小部分极为聪明又离着门口较近的，跟着她一同到了主舱室。 “薇薇安大人，我们为什么……” 佩奇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正要表达出内心的困惑，目光却捕捉到了什么，朝刚刚逃离的地方望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镀上金光的舱室就被撕裂了。 由钢筋龙骨与高强度材料构成的主体结构，在强大的旋风力量下，好似变成了一条柔软的毛巾。 在无形的巨手扭转之下，木板、玻璃乃至钢板都毫无疑问地被扭碎。 液体也被榨出，与各种材料碎片、碎屑混在了一起，像是某种透着金属光泽的鲜红色液体，偶尔藏着着不知名人体碎片。 毋庸置疑——成熟期云鲸爆发出来的力量是震撼人心的！ 这明明只是一个天赋法术“云端旋风”，若是让人类巫师施展出来，也就是正常人大小。 但在云鲸的超负荷爆发下，竟然有了宛若飓风一般的力量。 任何结构都扛不住风流强大的力量，被撕扯下来然后迅速搅碎。 人体也是如此。 这一刻，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巫师学徒，哪怕上一刻还抱有终将晋升一环的想法，下一刻也都变成了“万物平等”的渣滓。 不成一环巫师，在这种灾难下，甚至连提前获知的能力都没有，就更别说应对了。 甚至连薇薇安，如果处在这股法术力量的中央，即便有各种缓冲，只怕也要落得重伤！ 佩奇看着这一幕，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四肢发软，瘫坐在地上，看着门外逐渐变得“空旷”的空间，思绪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薇薇安看着这一幕，面色凝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132、战争巨兽 这一切最终的结果是： 二号舱室没了，连带着上面的一切都被搅成了碎片。 如果从外头去看其整体的话，就不难发现浮空船此刻已经完整地缺失了大概五分之一。 底仓受影响的面积不大，但侧面已经少了一大块。 这还是薇薇安各种操作下的结果，若不是提前让这片区域解体，使之独立拦下了云鲸法术的威力，只怕遭受波及的区域还要更多！ 薇薇安和周围学徒，望着门外空荡荡的，此刻都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 正当薇薇安收拾情绪，回过神来之际，走廊更里处的地方忽然窜出了一个银毛红面猴。 这红面猴姿态有些古怪，走起路来像是个人，一张口更是发出了阿夫拉的声音： “薇薇安！” “还好还好，你没有受伤。” 薇薇安顿时朝其看去，知道这是阿夫拉御使的一环生物之一。 后者乃驯兽系讲师，一身本事大部分都在其御使的生物之上，阿夫拉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手上一共有四只一环生物，这是其中最弱的一只，却也最通人性的一只，正适合现在这般“使用”。 “薇薇安，主舱室这边的情况也有些糟糕。” “云鲸距离浮空船已经很近，几乎马上就要撞过来了。” “同时，它还释放出了大量强度不一的鲸虱，用法术送到了主舱室中。” “现在，我御使的其他生物都在对抗这些该死虱子的入侵，但是即将到来的云鲸还需要你的帮助！” “快随我来！” 阿夫拉言语之间，半点都未在意已经完全破灭的二号舱室，仿佛死去的生命都未曾存在过。 但这对他而言实属正常，已经牺牲掉的东西又有何讨论的价值呢？ 作为一名资历深厚的巫师，他更在乎对现在而言更具实际意义的东西，譬如——维持主舱室局势，立刻做出应对！ “好，你到前方带路。对了，你们几个也别愣着，都跟我来。” 薇薇安叮嘱几句，便紧跟上了红面猴，快速朝主舱室后区行去。 而其身后的学徒、仆从们，面面相觑一会，虽有难色但既然被点名要去，也只得一咬牙跟了上去…… …… 主舱室此刻后区的一部分已经被破坏。 这虽然不像二号舱室那般惨烈，最多只算是“损伤了皮毛”，但也使得内部结构彻底向外敞开。 大量的鲸虱便是乘着法术，通过这道敞开的“门户”入侵了浮空船。 好在阿夫拉反应也很及时，立刻就发布强制命令，让巫师学徒、仆从们顶了上去。 由此，这儿便化作了一处血肉磨盘。 薇薇安从血腥的画面中收回目光，一个不经意地甩腿，就将一只大骑士等级的鲸虱给踢飞了出去。 这些生物其实是云鲸身上的寄生虫，其流线型的坚韧外壳主要作用也是抵抗云鲸移动产生的风流。 一般情况下，它们寄生于云鲸体表，以其皮脂为食，特殊情况时，云鲸也可分泌晶状物质催生鲸虱，同时也获得一部分的控制权。 现在就是如此，云鲸先是将它们控制，而后法术剥离之后送到了浮空船内，以作战斗派遣之用。 一想到这儿，薇薇安不由得一阵感慨： “像云鲸一类的大型乃至巨型生物，果然就是战争巨兽，一头都顶得上一队。” “若是让我来，破坏可以更集中，但也只此而已了……” 薇薇安思索着，实际上也是在分析应对之策： 此刻云鲸距浮空船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派来鲸虱既为攻击也为试探，故而…… 她眸光一凝，有了主意，也明白了阿夫拉让她过来的原由。 只见她将手一抬，精神力破体而出，立刻开始构建法术模型，能量粒子立刻受到牵引，形成了一阵无形波动。 波动扩散速度很快，一下就触发了浮空船内的巫阵，顿时就有一团团白雾围绕上了学徒、仆从。 ——这是主舱室唯二的小型巫阵之一，只有薇薇安和阿夫拉能知道并控制，如今正适合使用！ 只见受到巫阵加持之人，立刻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一下就爆发出了超出平常三成多的力量。 两相对比之下，鲸虱们随即就被压回去了不少。 但紧接着，云鲸也不甘示弱，更多色泽偏灰的催生鲸虱就被送上了浮空船，战线暂时又进入了僵持…… 薇薇安没去管再次被拉平的战线，兀自望着外头又近了几分的云鲸。 她看得出来——对方灵性中透着一丝虚弱与疲倦，这不禁让她松了一口气。 至少的至少，刚刚爆发的巫术，对云鲸本身也不是没有负担的——在短时间内，对方应该是难再释放了。 薇薇安底气不由得增强了几分，但光是靠对方的虚弱还不够，自己这边也要主动给对方放血，否则让它重新积蓄起力量就晚了！ “佩奇，过来帮我！” 她高呼一声，将佩奇叫了过来，自己则甩出了一瓶魔药。 随着墨绿色汁水四溅，一根手臂般粗细的坚韧藤蔓立刻缠绕上了薇薇安的腰，而另一端则落到了佩奇手中。 后者立刻明白了自己任务，寻找到了一处牢固的固定物，而薇薇安则一点头之后，跃出了浮空船。 骤然脱离实地，薇薇安还有几分紧张，但很快就回过神，运转起了法术。 “噬脑影蛇！” 三只有着尖锐头颅的影蛇，围绕起她的脖子凝聚，发出可怖的嘶嘶声。 一凝聚成形，就迫不及待地往云鲸的血肉内钻去，如同一个钻子一般，但凡接触到的血肉都会变得灰白、劣化。 云鲸吃痛，立刻低鸣一声，终于反应过来。 它不再无视只比自己身上寄生虫稍大的生物，在薇薇安的四周凝聚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云端风旋，逼得她只能不断躲闪。 与此同时，它的血肉也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一下就将三只噬脑影蛇碾碎。 这便是人类巫师对抗同级大型生物的劣势： 大型生物的攻击兼具质量与数量，巫师但凡被击中就是重伤，而巫师自己的攻击却更像是给对方挠痒痒，让人心生无力。 “大家伙还真是难对付……” 133、无力 薇薇安对此也感到了棘手，但早有预料的她面色不变，转而拿出了早就备好的实用道具。 巫术魔药、卷轴、微弱魔化物品……这些是她来之前就备在身上的。 而且这还不止，毕竟她可不是孤军作战——放眼望去，云鲸身上很快又多了三道影子，分别是： 花斑音驰螳螂、云纹狼、白背暴力猩猩 它们正是阿夫拉御使的另外三只一环生物，或是学着薇薇安借助道具，或者直接飞到了云鲸身上。 “嗷呜——”，“吼吼！” 接下来，四者便是相互配合，试图给皮糙肉厚的云鲸留下点伤害，同时也尽可能避免被云鲸击中。 她们这番努力，距离击杀云鲸还差得远，毕竟空中作战太影响发挥。 但她们目的本就不是如此，而是为了给阿夫拉留出时间…… “阿夫拉，好了吗？！” 又是一道风流窜过，薇薇安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朝浮空船内大喊了一声。 还未听见红面猴的回声，她目光就捕捉到了期待的变化，立刻朝浮空船望去。 只见浮空船通体一颤，前端忽然往下一压，便开始朝地面降去。 与此同时，炙热的感觉也让三只一环生物侧目，正见到一道火流集中了云鲸。 “呜——！” 火流似乎是通过薇薇安实现定位的，大部分能量都作用在了她之前所在的地方，蒸腾出了大量青烟。 之后，烟雾很快被风吹尽，露出了里面的状况，让薇薇安见之，却是心中一沉。 浮空船小型巫阵释放的攻击，已经是阿夫拉操控下能达到之极限，甚至可以达到成熟一环巫师释放的火焰系巫术水准。 其能量集中之处，若是实实在在挨上一次，四者之中没有谁能幸存下来。 就是这么强大的一次攻击，落在云鲸身上，却也只是烧穿了皮肤与脂肪，留下了一个大坑。 可坑底却还能见到厚实的血肉——血肉烧焦的部分甚至都在迅速脱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再向四周扫视一眼，虽然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却显得格外的无力…… “还好，也算是拖延住了这头云鲸。” “只要坚持到浮空船落地，至少到达低空，情况就会要好很多，不至于船毁人亡。” 薇薇安这么想着，正要继续，四者中的云纹狼却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啸。 它两只狼耳高高竖起，浑身毛发耸立，显得十分焦躁不安，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薇薇安见状心中咯噔一下，不敢迟疑，立刻就朝云纹狼感知了过去，随之内心也浮现出了一丝惶恐。 “该死的！” 她这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一些东西，进而朝云鲸硕大的眼睛望去——两个眼睛早就通红，明显进入了狂暴状态。 对方已经进入狂暴，却没有表现出像样的反抗，真的是因为“虚弱”吗？ 薇薇安心念一动，意识海中法术模型运转，在血脉之力的加持下，她开始构建幻觉朝云鲸笼罩过去。 果不其然，一开始还比较顺利，云鲸似乎都有了转向的意思，但紧接着虚弱的表象内就透露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它也在拖延时间！” 薇薇安猛然睁开眼睛，未彻底使用的“妖精的门”被破除，并未对她造成伤害，但依旧让她额头冒出了冷汗。 与此同时，云鲸也不再掩藏，悄然展开了大口。 云气立刻灌入其口腔之中，混合上了一股让人胆颤的庞大雷霆之力。 这显然又是一个与之前法术类似的，而且可能会更为可怕！ 云鲸比想象中更聪明，也比预料中更冷静——它并未被仇恨冲昏头脑，而是有条不紊地在推进自己的计划。 若是真让云鲸成功，浮空船只怕一击就要分崩离析，剩下的备用救生艇即便得以保存，他们也逃不过云鲸的追杀。 换而言之，若是让这一击成功，浮空船船破之时，就是他们死亡倒计时的开始！ “薇薇安，阻止它，绝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这一次不再是红面猴在喊话，而是阿夫拉直接冲了出来。 阿夫拉明显也知道了事态之严重，在完成浮空船的操作之后，就从船中冲到了云鲸脊背之上。 然而…… 薇薇安的沉默，从御使之兽处得来的反馈，让他的心情很快就沉了下去。 如果他是专修攻击型巫术的巫师，说不定还能有逆转局面的机会，但现在…… 两人对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目光中的苦涩。 绝不能让它继续下去，但是……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云鲸太过庞大的躯体，意味着他们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厚实的皮肤与血肉足以阻挡一切。 即便他们现在躲避云鲸的反应不算困难，但没了浮空船后，他们便只能依附在云鲸身上苟活。 而那时云鲸都已经回过了劲，又能让他们苟活多久呢？ 阿夫拉满脸阴沉，猛然跳入血肉坑洞之中，悍然发起了攻击，似乎还不愿意放弃。 而薇薇安却叹了口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个时候雷格在的话，能有帮助吗？” 她朝下方看了一眼，透过云层隐约见到了被瘴雾笼罩的区域，却看不见那个身影。 她垂下了头，手中紧了紧，准备再拼命一搏，意识海中妖精的门立刻运转。 在没有完整巫阵的情况下，她无法发挥出这一法术的全部力量，但只要能在关键时候引导云鲸偏移巫术力量，一切或许还能有所改变！ 薇薇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肩膀上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心中顿时一惊，法术立刻顿住，身子则警惕地朝旁边一个躲闪，转头向身后望去…… “薇薇安，好久不见，你刚刚是在寻找我？” 一个熟悉但又透着几分陌生的人影映入眼帘，黑发黑眸依旧是熟悉的样子，但脸上已然不见了稚嫩之色。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人模样其实都成熟了几分。 此刻，雷格嘴角正带笑，一脸轻松地看着她，让薇薇安都不禁恍惚： 仿佛她现在是在一片祥和而又平静的地方与雷格叙旧，而不是在狂暴愤怒的云鲸脊背上…… 134、成熟一环的力量 她立刻摇了摇脑袋，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向雷格： “雷格……” 雷格则笑了笑，“啧”了一声，摇摇头： “许久不喊，都已经生涩了……” 雷格话还没说完，薇薇安就面色一变，真正惊醒过来，连忙惊呼道： “雷格，这里很危险，你快跑……” 她话说到一半，却又突然愣住了： “你……你是怎么上来的？” 雷格哑然一笑，一点也没有薇薇安一般的危机感，随意挥了挥手，便让星之精浮现出了身形。 那是三只章鱼一般，头上没有任何感知器官，只有底部长着可怖口器的诡异生物。 它们紧紧缠绕在雷格身上，悬浮力加在一起才让他实现了短暂的“飞翔”。 但即便如此，这也让薇薇安看到了一丝希望——这种生物会飞，而且能带人一同飞行！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阿夫拉的声音却忽然从血肉大坑中传来：“薇薇安！” 原来此刻云鲸已经完成了云气的积累，大口已经不知何时紧紧闭上。 但雷霆中蕴涵的强大破坏力，已经不是它所能遮掩，透着口腔依旧让人感到心惊。 雷格也感受到了正在发生质变的雷霆之力，面色微微正经了一点，但还是嘴角带笑道： “看来你们现在遇到了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薇薇安对视上雷格，见到了其目光中的悠哉，这让她感到分外古怪——要知道她现在是又紧张又不安，完全与悠哉沾不上边。 更别说，在她的认知之中，雷格还是两年前的样子，连成熟期都没有，能与阿夫拉抗衡都是罕见，这种情况下…… 她不禁转过目光，望向了希望更大的星之精道： “需要帮忙……但类似这种生物，还能召唤出更多吗……” “你在想什么呢？” 雷格不禁苦笑一下，看出了薇薇安的想法，于是摇了摇头。 下一刻，完全凝聚的魔化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与对方的心脏产生了一瞬间的共鸣。 薇薇安随即感到一阵心悸，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她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能让心脏撕裂的力量…… 终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敢置信： “雷格大人……” 雷格霍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而后微微眯起了眼睛，望向血肉大坑，喃喃自语： “你们的方向错了，这么深入进去也不是云鲸的要害……” “若要杀死它，得往这边来！” 话音落下，雷格身影闪烁一下，消失在原地。 薇薇安立刻有所触动，朝另一边望去。 若是她也能同雷格一样感知到云鲸心脏所在，便能知道——那儿才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雷格大人，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两年多时间，不……不可能会有那么大变化吧？” 薇薇安心情是复杂的，她一方面当然有所期盼，但另一方面也害怕希望落空。 但很快雷格的行动，就锤碎了她内心的担忧。 只见雷格胸膛中有红光涌现，与背后流转的阴影融合在一起，在其手中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红黑之锤。 这是乌拉尔之仆，但在薇薇安眼中，却变得无比陌生。 尤其陌生的，不是这红黑外形，而是里头蕴涵的力量！ “砰！” 一锤砸下，血肉横飞！ 这股力量甚至惊到了另一边不断发泄绝望情绪的阿夫拉，让他从中冒出了个头。 这一下，他也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只见那黑发巫师将红黑巨锤高高扬起，而后猛然一落。 砸入血肉之后，腰部如同一根钢筋弹簧，旋转后调转势头，毫不停歇地又是一锤。 如此循环往复，他手中的巨锤仿佛轻若鸿毛，速度甚至快到肉眼难辨！ 更关键的是——黑发巫师每一锤都几乎顶得上他的一个完整巫术，效率之高，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血肉内深入。 “咕——！” 云鲸吃痛，即便由于口中巫术而无法张口，胸腔依旧发出了沉闷低鸣。 一道又一道的风流，偶尔夹杂着雷电之力，不断地朝血肉坑洞中央袭击而去。 黑发巫师却连看都不看，红黑巨锤轻轻一挥，管它什么样的巫术都给一锤砸到崩溃。 这一幕看得阿夫拉目光呆滞，脑海中不断有疑问在冒泡： 这人是谁？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他在做什么？我刚刚又在做什么？ 他真的是巫师吗…… 阿夫拉思绪混乱极了，但隐约一丝灵感闪过，让他情不自禁地运转起了意识海中的一个巫术： 乌拉尔的红月之心 这个有名的红月系基础法术刚一运转，便让黑发巫师为之侧目，也让他心头一颤。 黑发巫师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心中那股被上位狩猎者盯上的感觉也迅速消失。 这番变化发生的时间非常短暂，短暂到甚至连他的意识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只是在他心中悄然埋入了一丝畏惧的感觉。 同时，阿夫拉在对方一个回头的过程中，更加清楚地看见了——其胸膛中隐约透出血肉可见的红色心脏。 那是他正在追寻的目标，却比他想象中更加完美夺目！ “红月之心……他是雷格！” 阿夫拉脑海中顿时有了一丝清明，以此认知为根基，各种问题都有了答案，混乱的思绪也渐渐回归秩序。 雷格，药学系讲师。 六年多前通过“乌拉尔的红月之心”晋升一环，乃当时少有的几个在四学年结束前晋升的学徒，巫术天资高。 其在学徒时期就表现出了不俗的潜力，更是直接受到了药学系顶尖教授乌利亚的赏识——这也是他加入药学系的原因。 阿夫拉是听从学院安排，来到北东沼泽做驻外讲师的，对两年就已经跑来的雷格自然有所了解。 他甚至在来之前就做了充分心理准备： 对方既然有着不俗潜力，那就放大了去算，将其年资照两倍看就好了。 六年时间换成十二年，再放大一点，应该差不多刚刚完成精神力的首阶段积累，初步迈入成熟期。 甚至再放大一点，对方有乌利亚的赏识，或许能力上也不同寻常，甚至能与他阿夫拉相匹敌也说不定。 但现在……嗯？ 阿夫拉自认做好了“充分到不能再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现在的情况依旧超出了预料！ 他看得出来，雷格力量根源正是其胸膛中的魔化心脏，换而言之—— 雷格跃过了一环阶段漫长的成熟期，已经成功凝聚魔化器官！ 135、直捣其心! “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真的是巫师吗？” 阿夫拉思绪明明已经变得清晰，但一想到这，即便知道对方是来“救援”的，依旧感到了一丝精神错乱。 太过离谱的事情出现在眼前，让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或许看到的其实是幻象？ 另一边，不管阿夫拉是否接受，雷格都在稳步推进着他的行动。 云鲸虽然还在蓄积力量，但根据其法术波动来看，已经隐隐有了成形的意味。 他并不担心浮空船被毁，但也不会希望凭空多出来一个麻烦，故而心念一转，就临时变了手段。 “还是太慢了……” 只见他动作微微一顿，一抬手红黑巨锤就悄然融化，一端缠绕到了其手腕，而另一端则变幻数下，变成了一个钻子。 有着完整法术环路的魔化心脏，充分地承担起了动力源的作用。 再加上乌拉尔之仆本就衍生自此，可谓魔化心脏的最佳搭档——这不但大幅度强化了乌拉尔之仆的威能，也进一步提高了雷格对其掌控的精度。 如此一来，雷格心念转动之下，乌拉尔之仆就化作了一个血肉钻子，飞速朝云鲸心脏处钻去。 其速度之快，甚至不是刚刚能比的！ “本来还以为配合上肉身的力量，效果会比较好，谁料……” “果然巫师的核心还在于巫术，实践才能出真知。” 雷格喃喃自语着，已经看出来了： 之前他的举动，看似主要通过肉身力量起作用，实际上主要还是依靠巫术的侵蚀之力。 正是云鲸血肉活性不足以对抗巫术侵蚀，一旦接触就会迅速腐坏、溃烂，这才表现出来——他每砸一下就能带出一片腥风血雨。 而现在他将精力专注到了巫术上，虽然少了肉身力量的释放，却反而进一步提高了效率。 对雷格而言，这无疑是件好事，但对云鲸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雷格现在的行动相当于直接在它脊背上开孔，还直直地朝其心脏猛钻，叫它如何能镇定得住？ 它立刻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甚至都不再紧跟上浮空船，而是四处舞动试图将其甩出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血肉活性受到强化，开始代替风流、雷电，从四面八方朝雷格捆束了过去。 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雷格，他手中猝灭盒一开，无数星耀就将压过来的血肉都给堵了回去。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意外，星之精也得到他的命令，朝阿夫拉、薇薇安缠绕了过去。 薇薇安表现得稍好一些，立刻爬附到云鲸皮肤上，利用巫术药剂增强了手脚与皮肤的粘性，而两只星之精也候在两侧随时待命。 而阿夫拉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让花斑音驰螳螂将自己紧紧抱住，通过附肢深深插入皮肤之中，借此稳定自身。 本来已经稳定住，只需对抗稀薄了不少的风旋冲击，但奈何可怖的星之精跑到他身后，直接从后颈处缠住了他。 他一方面能感受到星之精獠牙的冰冷，浑身发毛，另一方面又不敢将之扒下——要知道这可是雷格的附属生物，他可不敢辜负雷格的好意。 谁知道雷格是不是性情多变的主——一旦不领情就直接翻脸的那种？ 他只得痛苦地接受雷格的“好意”，不安地等待这一切的结束…… 数息之后，两人同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啵”。 这仿若水球被刺破般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血肉脂肪依旧传入了两人耳中，显示着雷格行动的成功。 果然，云鲸的气势立刻就落了下去，反抗动作一下就微弱了不少，血肉活性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了一截。 云鲸一共两颗心脏，主心脏在胸膛，副心脏颗在脊髓，前者被雷格毁去，让它一下就受到重创。 此刻的它已然明白，现在已经是关乎存亡的时刻，若是再继续准备巫术，怕是连巫术还没准备好，自己就要丧命！ 它不敢再迟疑，硕大的眼珠虽然透着一股虚弱，却依旧闪过狠厉之色。 只见它猛然一抬嘴，口中尚未准备完全的巫术就要立刻释放出去，以腾出精力先应对身上的巫师。 奈何…… “谁允许你张口了，给我闭上！” 雷格没有控制云鲸的能力，但恐吓之却是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云鲸是相对他而言更为庞大的生物，但已经成就成熟一环的他，本质却相较于云鲸来得更高。 这种位格上的差距还没有发生质变，故而不足以像二环巫师一样，哪怕无须巫术都能对低位格者产生十分明显的影响。 这也是刚刚薇薇安、阿夫拉各自感受到了其力量，反应却没有那般明显的原因。 但如果再加上巫术，情况就不一样了——尤其还是雷格已经烙印的完美品质巫术！ “惩驯之视！” 无须刻意编制法术模型，一环巫术就施展了出来。 而云鲸也顿时瞪大了眼睛——它没有对视上雷格，恐惧的情绪却依旧在内心深处爆发。 毕竟惩驯之视发挥效果，并不一定要求“对视”，对视只是让恐惧有了来源，使之有了具体形象作为恐惧的基础。 而现在，毫无根源的恐惧并未消失，反而让云鲸一下就联系上了那个体内的可怕存在： 那个足以致命却又透着一股未知的存在，甚至还在自己身体之中…… 光是这般想象就更进一步激发了云鲸的恐惧！ 这让它浑身的肌肉，直接落入了僵直状态，嘴才刚裂开一道缝就再也张不开了。 同时，它脊髓之中的副心脏也猛然一缩，向神经系统努力泵血，以维系它的清醒，却反而将它拖入了更深层的“深渊”…… “原来是在这儿，找到了！” 雷格心念一转，掉转方向，立刻朝其副心脏所在钻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薇薇安由于一直在感知云鲸灵性的变化，甚至始终保持着妖精的门的全力运转，也受到了雷格巫术的间接影响。 她额头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惊悚的感觉也从尾椎蹿到了头皮。 好在，雷格的目标不是她，薇薇安只需立刻中止感知，收敛起心神，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这么一番体验，也让她不禁想起了红月系主任——斯普林·杰弗里。 两相对比之下，她隐约觉得雷格已经有了几分斯普林的味道，强大、惊悚、可怕！ 但两人似乎也有些不同——斯普林给她的感觉更具毁灭感，甚至是一种濒临失控的毁灭感，而雷格则明显要稳定得多…… 136、鲸落 薇薇安正思索着，耳朵微微一动，忽然听见了一丝轻微的声音。 紧接着，云鲸微张开的口中，就爆发出了一阵无比凄厉的鸣叫，还没持续多久，声音就迅速衰落了下去。 副心脏的破灭，意味着云鲸最后一点生机也被摧毁。 强烈的痛苦撕扯着它的神经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随着神经系统的崩溃，它的意识无可避免地走向混沌，法术模型自然也无法维系，开始崩塌。 一直在其空腔中积蓄的云气与雷霆之力，失去了原本秩序的结构，彻底搅和到了一起。 没了云鲸的约束，两者再也无法维持相互结合的状态，内里爆发出了强大的排斥力。 眨眼之间，风与雷的力量从其口中爆发开来，轻易就撕碎了云鲸厚实的血肉。 云层受到搅动，轰隆隆作响，不时划过一道闪电。 灰白的肉沫触动了水蒸气的凝聚，雨水与血水和在一起，朝地面落了下去。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惊扰到了地面上的生物，渺小的它们不知头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兀自四散奔逃…… 云鲸此刻已经开始“死去”，庞大的躯体意味着它不会那么快“死亡”，但也无法控制地开始往地面跌落。 若是这么直直地掉下去，有其身体作为缓冲或许不会死亡，但薇薇安却不会去赌。 她立刻反应过来，望向浮空船，准备离去。 但手还未触碰到腰上的藤蔓，就顿在了半空中——雷格此刻还被“困在”血肉之中，星之精也都分了出来，无法给他提供帮助。 既然如此，她又怎可只顾自己一人逃离？ 薇薇安正思索着对策，忽然目光一转，望向自己身后。 而后云鲸的皮肤被脊椎顶出了一个小丘，此刻却忽然爆炸开来，从里头钻出了一个血淋淋之人。 他此刻满身嗜血，诡异可怖的黑影紧跟在其身后，手中抱着一个紧紧关闭的魔盒，看起来十分可怕。 再加之薇薇安刚刚受惊吓的影响，看着雷格越看越像是个贪视生命的诡异，刚从夺走生命的尸骸中爬出。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薇薇安此刻却莫名有了一丝向往，仿佛…… 想要凑得更近一点。 湖中仙女血脉本能地活跃起来，她身上散发出了一股诱人的味道。 雷格看出了薇薇安眼底涌现出的一丝情欲，霍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一个闪身之后，他就抱起了薇薇安，引得对方一阵娇呼。 “这么喜欢看，不妨日后再看？” “咱们现在先回浮空船？” 雷格的举动让薇薇安羞红了脸，但她内心深处却一点也不抗拒，反而似乎还渴望更进一步发生点什么。 当然，现在可不适合“做点什么”，她立刻平复心情，收回思绪，将手就放到了藤蔓上。 下一刻，随着藤蔓回抽，两人也顺利落回到了浮空船上。 …… 阿夫拉与他的御使生物，此刻也都各自凭借手段，回到了浮空船上。 刚一上来，他就见到了两人几乎都要粘在一起，让他心头一阵酸涩，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异样。 他连忙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就向主舱室外头望去： 庞大的云鲸头颅已经缺失了一块，背上满是坑洞，显得颇为凄惨，正头朝下缓缓下坠。 而更远处则是变化明显的气象，显得颇为声势浩大。 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们隔得近，若是从地面上去看，也就只是寻常，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在自然的伟力下复原。 至于浮空船——雷霆爆发开来之时，好巧不巧有一道闪电劈中了浮空船。 虽然在避雷巫阵的作用下，船体没有太大影响，内里却陷入了短暂的紊乱。 等紊乱结束后再抬高，未免会有些晚了，故而还不如就这么迫降下去，反正预计降落地点距离停靠点应该也不会有多远了。 阿夫拉思索着，雷格这边也结束了与薇薇安的腻歪。 他将薇薇安放下之后，便朝阿夫拉开口了： “我是北东沼泽的驻外讲师，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浮空船了，怎么这次突然多了一个成熟期的巫师。” “我记得，平日一般是天空骑士仆从负责日常物资运输吧？” 阿夫拉心中一紧，正要拿出事前准备好的说辞，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口。 这不难理解——之前，他准备以平等甚至更上位的身份面对雷格，而现在这种情况…… 谁是真正的上位，难道还用多想？ 他嗫喏了一下嘴唇，念头飞转，斟酌好语气之后，才凑近雷格弯下腰，开口道： “雷格教授，我是学院派来同是驻外的讲师——阿夫拉·奥康纳，这次来……” 雷格本准备了耐心聆听的打算，一听到“教授”眼睛却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对方无疑是在表达其尊敬之意，落在他心里却激荡起了其他的想法。 他虽然还在听着，思绪已经飘忽，想到了——或许，得找个什么时候，给这个什么阿夫拉上点手段？ 虽然理论上来说，阿夫拉既然来了，肯定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要跟着他。 但为了避免他凝聚魔化器官的消息落入学院的有心人耳中，总得加上点保险不是？ 这么一想，雷格更是想到了浮空船上的成员，也得稍加处理。 “嗯，嗯嗯”，雷格嗯了几声，暗自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准备找个什么时机顺便就做了，而后又问起了云鲸袭击浮空船的情况。 …… “所以这是一头独自离群的云鲸，因为自己幼崽死亡而报复浮空船，最后反而把自己赔上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则在于船上出现的‘叛乱’？” 雷格摸着下巴，做出了总结，而阿夫拉与薇薇安都点头表示了肯定。 “嗯……关于后者，阿夫拉就交给你了。” “至于云鲸群会不会过来的问题……也不能说不会，但是这种情况相当于它自己离开了。” “信息能不能传递过去不说，根据云鲸的习性，对方本身就很有可能不会为了一条离群的云鲸而展开报复。” “故而，云鲸群我们暂时没有必要担心，反而是这些等级不一的鲸虱要立刻处理。” 言语至此，雷格目光一转，落到了各自被围拢起来的散乱鲸虱身上。 他虽然这么说着，阿夫拉却一眼就从雷格神情之中看出了感兴趣的意味，连忙讨好道： “这群鲸虱无论是用作实验，还是拿作材料都是极好。” “不如我去替大人活捉起来，以备使用？” 雷格当然乐见其成，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137、低等魔器 鲸虱数量不少，可真正能让阿夫拉感到麻烦的却没几只。 再说它们此刻都已经失去了后援，更是被学徒、仆从们团团围住，很快就给他抓了干净，装入了透明的方形容器之中。 细细数来，也有三十来只，从低到高都有分布，最强的是两只大地骑士等级鲸虱。 更让雷格感到惊喜的是——这两只是一雌一雄。 若是能开发出合适的培育技术，说不定他也能建立起一条相应等级的生物生产线！ “不过，这不是我的专长，技术难度还是比较高的……” 雷格虽然惊喜，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所在，故而情绪很快又淡定下来。 而阿夫拉自然不会多嘴，转念一想就在雷格同意之后，往主控舱室跑去，准备控制浮空船进行更平稳的迫降。 薇薇安见阿夫拉离去，这时才凑到了雷格身边，心思有所起伏，问起了云鲸尸体的情况。 稍微一交流，她便了解到了雷格所做之准备——原来他可没准备放弃珍贵的云鲸尸体，一头星之精早就安排了上去。 只待他们腾出手，又确认云鲸群的确不会赶过来，他便可安排人前去收拾尸体。 雷格正说着他的计划，忽的目光一转，朝主舱室的破口外望去： 外头是气象正渐渐平复，只有一些形态明显改变的云朵，反应着刚刚发生之一切…… 这显然不是雷格真正想看的，于是又问起了薇薇安底仓所在。 到了透光底仓，这儿既能见到云层，又能见到更往下的景象，雷格便将目光投向了下方。 稍微扫视了一下，便从还算辽阔的绿色地面上，发现了几个不那么和谐的小黑点。 一共四个，其中一个格外突出，散发着黄色的辉煌，看得雷格都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薇薇安才晋升一环没多久，感官远不如雷格一般敏锐，灵感也有距离的限制，故而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她只是从雷格脸上隐约发现了不对，进而问了起来： “怎么了，是出现了新的状况？” 雷格“嗯”了一声，实际上在他眼中，那四个黑点正是四人。 这四人相貌都没有印象，但其身上穿着的样式，却让他莫名感到一阵熟悉： “这打扮好像在哪见过？似乎是从‘格朗巫师’居处搜查出的物品中有……” “等等，是苍白王冠！” 雷格反应过来，脸上神情立刻有所变化，连薇薇安也听出了这里头的不对劲： “雷格大人，那是四个苍白王冠之人？他们怎么可能到这儿来？” 薇薇安的惊疑不是没有理由的： 北东大沼泽作为三大学院的接壤之处，自然不可能单纯是人为划定的，或多或少也与这儿的地势有关。 一般而言，大沼泽面积不小，又有浓度各异的污染充斥其中。 即便是现在的瘴退期，也只有聚居点周围以及大沼泽边缘的瘴气才称得上是稀薄，但凡深入进去污染都会变得格外浓郁，就更别提瘴涨期了。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像雷格一样精通污染处理领域巫术之人，才有可能在距离聚居点比较近的位置长期停留。 甚至说，以雷格现在的水准，绕开聚居点区域，强行跨越大沼泽前往对方巫师学院领土，也不是不可能。 同理，如果对方巫师要跨越大沼泽，也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像雷格一样，凭借自身能力在这儿如鱼得水。 另一条则是从聚居点处借过，通过聚居点的补给以及所在处污染最低的优势，来穿过大沼泽。 问题是——由于“绝对中立”的沼泽联盟之存在，第二条路理论上并不通畅。 像雷格一样单是以个人巫师名义论交还好，若是真的成群结队想要越过来——沼泽联盟作为这儿的地头蛇，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如果沼泽联盟真的放任苍白王冠进入黑夜冠冕的领地，那也就意味着…… 薇薇安若是一个人尚且能做到平静，但此刻却莫名紧张起来，看着雷格眼底不时闪过担忧之色。 “雷格大人……” 反观雷格，他观察着脚下情况，显然也在深思，却并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 对他而言，有巫师塔在，退守其中不要太轻松。 即便半道就遭人拦截，他也一点不虚——凝聚魔化器官之后，他能力又一次大幅度提升，保命能力就更是如此。 他如果想要逃走，一环巫师可没几个能拦得住，更别提到了大沼泽之中，那可是他的主战场！ 而且他也不会像薇薇安一样，将沼泽联盟看得那般简单。 经过长期的接触，他自然知道所谓的“绝对中立”内里一直都有水分，沼泽联盟本质上更像是通过左右摇摆以谋求最大利益的墙头草。 既然如此，他们稍微有些“摇摆”，也都在情理之中，甚至说如果真的那么刚，三个学院还真不一定能容得下他们。 对三个学院而言，沼泽联盟更像是一个战争缓冲地带，在引发冲突之时也使之不会影响到自身。 这也决定了，沼泽联盟不太可能在一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就落入另外一方掌控之中！ “沼泽联盟的问题肯定有，但也不必那么担心。” 雷格思绪很快流转，想清楚了大沼泽复杂的当地局势，但想得更多的却是视野中央的一人。 这人隔着遥远，他能看清的东西不多，唯有其身后黄色辉光之物，让人偏移不开眼睛。 “低等魔器……” 雷格呢喃着，心弦也微微绷紧了些许。 虽然低等魔器，或称低等魔化物品，有着“低等”一词形容，对一环巫师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 就拿雷格来说，以他的身价乃至能力，手上却连一件低等魔器都没有！ 这倒不是说以雷格的积蓄都拿不到，而是说以其罕见之程度，不刻意寻找、搜集，可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至少若是没有点手段的话，在黑夜学院的红月大道可是连见都见不到。 因此，雷格一见到这件低等魔器，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除此之外，低等魔器的拥有者，也就是这四人之中明显领头的那个，也让雷格投去了不少关注。 138、跃跃欲试 尤其是随着浮空船的下降，以及四人朝落地处不断地接近，雷格也渐渐分辨出来了： 这领头之人同他一样，也是个凝聚了魔化器官的存在！ 光从气势上来看，稍微比他强上一点，但差异并不明显，换而言之——光从位格上，对方与雷格不相伯仲！ 这一下就激起了雷格的兴趣，不仅对他，也对其拥有的魔器…… “有意思，不妨让我去会会他？” 雷格心里有些跃跃欲试，自身所掌握的强大力量让他一点也不畏惧与对方相斗。 成熟一环巫师与低等魔器的组合，不但没有吓到他反而激起了他的兴奋： 光是一头处在成熟期，还未完全成熟的云鲸，远远不是他能力的上限，他还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想到这，雷格便不再犹豫，眼珠一动，问了起来： “薇薇安，浮空船有准备滑翔伞吗？或者类似的工具也行。” 经过薇薇安的一番介绍，雷格了解到： 浮空船上备有三只猫头鹰型滑翔伞，可供急救之用，但大多数情况下只会用于浮空船本身出问题的情况。 像刚刚的云鲸袭击事件，滑翔伞基本无法使用，原因也很简单——这东西并不好操作，第一次上手很难灵活使用。 这种情况下使用滑翔伞，反而会把自己变成笨拙的靶子，一旦被击中，整个人只怕都没了。 好在，雷格现在使用并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更别说他还有两个星之精替他兜底。 于是他没多犹豫，就在薇薇安指点下，去了急救物品储备室。 而薇薇安则在雷格安排下去找了阿夫拉，为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地面战做起了准备。 …… 雷格这边由于发现了四人而有所反应，正在将对策一一付诸行动。 相较之下，四人隔着单侧透光玻璃，并未察觉到浮空船上的改变，显得更加不急不慢，正一步一步稳定地往目标位置接近。 “科尔伯特，我们现在的方向如何？” 四人之中有一人紧贴领头者身后，右眼角有一道虫咬的疤痕，被呼作“科尔伯特”。 他此刻正拿着一罗盘样的微弱魔化物品，不断调整上面的圆环与指针，口中默默计算着什么。 不多时，他便向领头的问话者点头回答道： “大人，他们刚刚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速度，没有对预计的降落地点造成太大影响。” “继续这么走，或者稍微往西边偏3度即可。” 被称作“大人”的领头之人，是个面容有些许怪异的男人。 他面部轮廓尤其是颌部微微突出于面庞，一张开口便能见到其满口骇人獠牙。 牙齿间距较大，排列得相当松散，不像是人类的牙齿，更像是肉食动物的牙。 他就是黑尔，正是死在雷格手里的格朗口中的副指挥官。 他本身受限于学院水平，对污染处理并不擅长，却有着一件相当独特的低等魔器。 这件魔器能够帮助他清理大沼泽无处不在的污染，进而让他得以适应这儿的环境。 虽然不像雷格一样，能直接在这儿建立巫师塔，甚至开发大面积的土地，却也借助与沼泽联盟的“个人合作”，获得了大量帮助成长的资源。 他便以此为跳板，成功越过成熟期，凝聚出了自己的魔化器官，也成了苍白王冠学院的正职教授。 现在战争爆发，主战线陷入胶着，又因为二环的进入而变得危险。 黑尔便在主观、客观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成了沼泽侧战线的副指挥，后头三人便是他的下属。 他作为副指挥，部下自然不可能只有三人，但此时此刻并非全面进攻，是故只选出了三个最合适之人。 数小时前，他们本还在大沼泽之中，乃是听到了云鲸之鸣，甚至观察到了天上变化才过来探查，进而发现了黑夜学院的浮空船以及被击杀的云鲸。 他们对此感到意外——能在空中击杀成熟期云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紧接着他们就明白了：这毫无疑问是一次机会！ 不管对方如何杀死的云鲸，浮空船现在的“迫降”状态都反应着——对方胜利得一点也不轻松，甚至称得上“代价惨烈”。 如此一来，浮空船上物资尚未被利用，没有充分搭建攻防设施，又处在战后空虚的窗口期。 这么一个良好的时机，黑尔又怎么愿意错过？ 他当即决定要前去试探。 若是有机会的话……黑尔绝不会介意将对方吃下！ ——对方学院的战争补给，以及自家学院许诺的战功，他可都不想错过！ 恰逢大沼泽这边的情况已经准备得比较充分，也是时候该推进，他便亲自带队赶了过来。 “科尔伯特，还有多久？” “就快了，应该就在……十五分钟后！” 得到更为确切的答案后，黑尔“嗯”了一声道： “时间就快了，你们准备一下。” “如果有机会的话，势必要将对方拿下，即便不能，也要探查清楚对方虚实。” 科尔伯特以及另外两人，立刻都点了点头。 这三人里面，实际上也不全是苍白王冠之人，也有一名来自朽木蜂巢的头蜂。 他虽然一身苍白王冠的装扮，实际上却是朽木蜂巢派来合作之人，正是科尔伯特。 他虽然位置要次于黑尔，却起到了类似军师的作用，能产生的影响反而不是其实力所能体现的。 “科尔伯特……嗯？” 黑尔又唤了他一声，似乎想要吩咐些什么，话才刚到嘴边却突然中断，进而抬头朝空中望去。 那儿有一个黑点，正从浮空船方向往他们所在位置迅速接近。 三名下属看不大清，只以为是对方御使的飞行生物，只有黑尔看得清楚： 那是一个黑发巫师，乘着猫头鹰羽翅状的滑翔结构，正朝他们而来。 令人感到古怪的是——只有他一人过来了，而浮空船却无太大反应。 “发现了嘛……正常。” 黑尔看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獠牙，眼睛里再无浮空船的形象，只剩下黑发巫师一人。 下一刻，随着黑尔心念流转，其背后两个悬空的魔器也爆发出了更为灼眼的光芒。 那是两个弯曲蝌蚪状的魔器，一侧凸起一侧凹陷，凹陷侧正是喷涌光芒的来源，立刻反作用在黑尔身上，将他高高托离了地面。 三人望着借光翼腾空而起的黑尔，都不禁露出了惊疑之色： “黑尔大人！” 139、对峙 黑尔没怎么在乎三人的惊疑——他此刻已经升腾而起，同样升腾的是他心中的暴虐情绪。 不过，他好歹也是成熟一环巫师，勉强摁住内心的冲动，朝三人慎重叮嘱道： “对方浮空船上来了一个巫师，应该和我一样也已凝聚魔化器官，同是教授级别的人物。” “黑发黑眸……虽然关于这人的传闻不多，但根据里根聚居点线人的反馈——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雷林背后真正的巫师，雷格！” “他没有低等魔器，却同样能实现类似的驱逐污染效果，甚至单就这方面，他可能比我更强。” “这么说来，与我还有几分类似，就是不知道这个后来者能比得上我几分了。” “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黑尔肆意大笑起来，随着心中情绪激荡，冲动几乎都要从眸子里涌出来，越发难以忍耐。 不过，他也不准备继续再忍下去，转而迅速朝科尔伯特吩咐道： “科尔伯特，接下来由你带队继续之前的计划。” “至于我嘛……就在这儿好好会会对方。” 科尔伯特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黑尔大人……” 他似乎还欲劝说，另外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却冲他摇了摇头。 科尔伯特也不傻，从其目光中读到了其含义，心中顿时有灵光闪过： 黑尔大人以一环巫术“碎颅犬之颅”凝聚魔化头骨，至此成功晋升，性情却也因此发生了些许改变。 这巫术本就容易影响人心性，尤其又是头骨，极为贴近大脑，是故他即便再劝，想必也是不会有太大作用的。 想通了之后，科尔伯特便将到嘴边的话又给重新咽了回去，重新酝酿一下，慎重回道： “是，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黑尔顿时一笑： “很好，快些离开，不要打扰到我与他的会面。” “我可是很期待的啊，黑夜冠冕的教授……他的血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话音落下，科尔伯特连忙带上两人匆忙离去。 而黑尔则望着俯冲而来的黑发巫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精神力早已蓄势待发…… …… 另一边，雷格正控制着滑翔伞，如猫头鹰一般静谧无声地往黑尔这边滑去。 学院供给急救的滑翔伞，比他想象中更难操控，好在有两只星之精帮助保持平衡，也并未出现太大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滑翔之后，他很快掌握了操作方法，进而到预计位置后开始尝试减速。 最后，雷格稳稳地停在了黑尔面前百米之处。 这个距离相对来说缓冲比较充分，巫术没那么容易直接糊到脸上，却又能够看清楚彼此的一举一动。 到了这个位置之后，雷格情绪本还有些激动，这时却反而缓了下来，变得冷静而理智。 他迅速脱去滑翔伞，目光从一开始就专注在了黑尔身上。 第一眼自然关注在了对方明显与正常人不同的头型上—— 无论是其面部整体轮廓，还是笑起来时露出的硕大獠牙，都让雷格产生了一种见到半人半犬的既视感。 更关键的是，哪怕透着面部血肉与皮肤，雷格也能感受到内里蕴藏的力量。 这与他胸膛之中的魔化心脏是一致的，肯定是对方的魔化器官，就是不知道是颅骨还是大脑，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了。 “苍白王冠，黑尔·皮特曼，你是黑夜冠冕的吧，叫什么？” “雷格·拉斐尔” 雷格简短回复了一句，思绪并未受其影响，依旧在快速收集着对方的信息。 譬如黑尔和格朗有些类似，都是浑身上下肌肉健硕，不同之处在于下颌咬肌突出更为明显，证明其咬合力不小。 雷格担心的当然不是对方会贴身撕咬，而是这些身体特征反映出来的对方可能使用的手段，乃至惯用的策略…… “雷格·拉斐尔……你是红月系的，教授梯队里的新人？” “一直听说你们的心脏格外有力，就是不知道嚼起来口感如何了，哈哈哈……” 黑尔肆意大笑起来，眼神之中讽刺与暴虐兼有，以此对雷格施加精神上的压力。 而雷格却未受其影响，只是撇了撇嘴，甚至笑容中都还有几分悠闲： “畜生就是畜生。” “什么？！”，声音落入黑尔耳中，让他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芒。 他浑身肌肉随之紧绷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苍白王冠座下的猎犬……你的主人为何要驱使你来大沼泽呢？” “要知道，你的主人应该都在北面战线吧？你怎么不跟着你的主人，反而跑这犄角旮旯来了？” 雷格语气显得十分随意，但言语中的内容却不无刺到了对方的痛楚。 黑尔听得目光闪烁，一张大嘴早就咧起了愤怒的弧度，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猎犬一般，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但他很快也反应过来，目光倏地恢复清明，表情立刻收敛，肌肉也放松下来，像是恢复了冷静： “大沼泽可不是什么贫瘠之地，只是能利用的人不多罢了，想必你我都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为何不去主战线……你不也是一样？” “主战线的确收益丰富，却也更为危险，尤其是现在二环上场，连你我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哦对了，你们上场的二环巫师叫做‘斯普林’吧？好像正是你的顶头上司，红月系系主任？” “说到底，没跟着主人上场的，是你才对吧？原来是个不受待见的新人！” 话到最后，黑尔学着雷格的方式，反讽起了雷格。 雷格却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他一方面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对黑尔始终都在进行错误的揣度而感到好笑，由此也明白了对方情报的局限性。 思绪至此，雷格却没有继续思索下去，反而渐渐收敛起了发散的心神，精神力在意识海中汇聚。 目光已经扫视完了对方的情况，最后在辉光之翼魔器上停上数秒，也收了回来，凝望向黑尔。 雷格此刻已经做好了准备，反观黑尔其实也是如此。 两人可不准备只动动嘴皮，都在言语之间迅速观察对方、收集信息，而现在…… “黑尔·皮特曼，大话说得真好，但说到底还是一只还在学人言的畜生罢了……” “该死的雷格，我看你是活腻了！” 140、震惊 面对雷格三番两次的挑衅，黑尔这次再没刻意压制内心的冲动，反而将之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他身上气势瞬间升腾，法术波动扩散开来，辉光之翼立刻调整角度，推动着他朝雷格这边冲了过来。 雷格顿时收敛起笑容，神情也变得凝重。 黑尔借助魔器获得的强大机动能力，远不是他能比的，而这正是对方相对于他的优势所在。 更令他感到惊异的是——辉光之翼并非只能成对发挥作用。 只见黑尔将手一挥，两个魔器立刻有了变化： 一个稍微调整角度，单独成了他的动力源，另一个则干脆绕开黑尔，径直朝雷格冲来。 尤其是后者，由于不需要提供推动力，速度立刻提高了一大截，一息不到的功夫就冲到了他面前！ 雷格连忙收敛心神，精神力迅速运转，意识海中法术模型立刻有了反应。 只见其背后阴影猛然扭曲，便抽出了一道长鞭朝魔器甩去。 眨眼之后，乌拉尔之仆所化长鞭眼见着就要抽中魔器，后者却反应灵活，立刻跳转方向，将喷涌出的光芒对准了长鞭。 “呲——！” 光芒猛然一亮，其中浓郁的光能粒子与本质源自红月光辉的阴影粒子碰撞在了一起。 两者如同发生了化学反应一般，瞬间爆炸开来。 调转方向的力道以及爆炸的冲击力，一下就阻断住了魔器的前行，甚至将之击飞了一段距离。 但雷格神情却并未变得轻松，反而立刻朝乌拉尔之仆望去： 后者明显缺失了一块，正在精神力催动下迅速蠕动，试图恢复原本模样…… 这种情况对雷格而言并不多见——他之前遇到的巫师，大部分都无法对乌拉尔之仆造成毁灭效果。 这一法术独到的特性，使其在保证灵活攻击的同时，还能很好地避开敌方对其造成的影响，进而减少雷格的消耗。 而现在，辉光之翼同样灵活，甚至反应与速度都来得更快，还能对其产生破灭效果。 不得不说，低等魔器珍贵也有其珍贵的道理——进可攻、退可守，还能一化为二，实在是让人羡慕。 不过雷格也清楚，辉光之翼还在低等魔器水平，远称不上完美，既然有如此多优点，就势必有其缺陷。 故而雷格慎重归慎重，却并未太过担心，反而再次控制起乌拉尔之仆又“迎接”了不屈不挠的辉光单翼几个回合。 这么一来，雷格也看出来了…… “原来刚刚的爆炸，并非与我的巫术产生了反应，而是它本身效果就是爆炸。” “这种特性倒是有些类似猝灭盒，不过原理倒是有几分不同……” 只见雷格目光一转，汇聚在了辉光之翼喷涌的辉光之上，看似一整片的光芒实际上由无数细微的光点组成。 这些光点实际上是光能粒子在不断发生爆炸而产生的，由此也形成了其强大的推动力。 “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黑尔隔离、清除污染的方式。” “通过光能粒子的自我牺牲，形成一层污染隔绝层，进而能在大沼泽中保护住自身……” “但这么一来，消耗肯定不少吧？” 通过短暂的试探，雷格已经掌握了不少关于辉光之翼的特性，目光一转便望向了大沼泽方向。 那儿既是大沼泽，也有着他的巫师塔…… 雷格没再迟疑，不再停留在原地，转而借助法术加持，脚下生风立刻朝目标方向跑去。 但他的目标显然没那么容易实现——黑尔此刻也已经贴近到了危险的距离！ 只见黑尔猛然张开血盆大口，随着一阵如梦如幻的嘶哮，四颗獠牙同时喷涌出了幽蓝色的火焰。 “磷火獠牙” 这些火焰喷涌出来之后并未很快消失，即便与獠牙断开了联系也依旧围绕在其身边，化作了一只又一只模样似犬似狼的生物。 “上，烧死他！” 随着黑尔朝雷格一指，其身侧磷火所化犬群也立刻冲了过去。 短短距离一跃即至，而迎接它们的则是乌拉尔之仆狂暴的鞭挞！ ——凝聚一根长鞭只是为了更好的试探魔器，从而了解其信息罢了，可远远没有到达雷格极限。 雷格即便同时应对如此多的磷火之狼，也不是不可以。 实际上，此时此刻已经隐约能够看出雷格与黑尔之间的区别了： 黑尔所掌握的低等魔器——辉光之翼，本身更偏向全能型魔器，故而效果全面却没那么集中，同时消耗也不小。 平时应对恶劣的环境，尤其是在不应敌的情况下，无往而不利。 即便是应付敌人，若是对方并非与他处在同一水平，辉光之翼也能让他轻松将对方快速斩杀。 但遇到像雷格这种成熟一环，效果就不那么显著了，还有消耗比较高的副作用。 然而这好歹也是魔器的攻击，受其本质的增幅，威能绝对超出一般的巫术。 而磷火獠牙虽然不是他的杀招，但也是一个复杂程度不小的一环巫术。 黑尔更是在熟练多年之后，将之成功烙印入了意识海中，又进一步提高了其威能。 这两种手段任意拿出来一个，都能让黑尔感到自得，现在都结合到了一起，相互配合，却还是给雷格一个巫术就挡住了！ 这不但震惊到了黑尔，也同样超出了雷格的预料。 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乌拉尔之仆竟然能这么抗打！ 但转念一想，雷格便也释然了： 黑色秘纹构建的完美法术模型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其凝聚红月之心的过程都与正常巫师有不少区别。 这反应在乌拉尔之仆上，由于这一法术与其联系密切，表现得就格外明显。 他这么猜测着，正好趁着一个机会，就凝聚出了猝灭盒。 稍微一尝试便看了出来： 猝灭盒没有乌拉尔之仆提升得明显，大致要弱上两三成。 但即便如此，对黑尔也构成了不小的冲击： 一个巫术强度让人惊讶也就罢了，还能用雷格往其中投入了大量资源解释，竟然第二个也是如此！ 总不会各个都是如此吧？ 难不成雷格对巫术有着某种特殊的“使用技巧”，甚至其实雷格也暗藏了一个增幅性的魔器？ 他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141、长板与短处 “肋骨之矛！”、“苍白骨臂！” 为了对抗雷格强大法术带来的压力，黑尔果断释放出了更多意识海中烙印的巫术。 只见他右手一挥，左臂齐根而断，像是格朗画面重现一般，朝雷格冲去。 与此同时，他猛然吸上一口气，胸廓膨胀到了极限，肋骨受到刺激开始长出了森然骨刺，爆裂之后也射了过去。 两种法术短暂压制住了反击过来的星耀，这才让黑尔稍微松了一口气，望着雷格却还是不免惊疑： “这雷格到底怎么回事，如此特性……资料里为何没有出现过他？” 黑尔是受命苍白王冠的沼泽副指挥，来之前自然得到了一份相应等级的资料。 其中一部分就是关于黑夜冠冕学院内教授的，大致描述了不同教授擅长的领域以及个人特征，更是标注了危险等级。 像乌利亚就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资料相当详细，从数十年前就有了记录，一直到五年前都还有更新。 而雷格并未出现在名单上，要么是雷格才任教授，还不足以让苍白王冠获知信息，要么就是他能力太弱，不值得关注。 这也让他从一开始就小觑了雷格，甚至有心将之当场拿下！ 谁料雷格表现如此惊人，巫术威能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想到这，黑尔不禁反思起自己的心态，不敢再大意下去，又连忙催动精神力，补充了数个不同类型的巫术。 作为成熟一环巫师，他从晋升一环到完全凝聚魔化器官，耗费了大量时间。 他可不像“某人”，每一步都像是开了加速器——黑尔成长中的每一步，那可都是踏踏实实走上来的。 如此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却也给了他相当漫长的积累： 现在，他意识海中的法术模型不可谓不多，稍微一数都有过十之数！ 这也是成熟一环巫师的威能，迈出一个新台阶的原因之一，前者手上的巫术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不是没几年经验的稚嫩一环所能比的。 这还没算上他的底牌——碎颅犬之颅。 这一巫术是他凝聚魔化器官的基础，本身也是他投入了大量资源的杀招！ 如果说辉光之翼是全面性魔器，那么碎颅犬之颅则是更加专精攻击的巫术，只要时机一至，就能爆发出致命的威胁！ 细细数来，辉光之翼、十多个烙印巫术，乃至充当杀招的碎颅犬之颅…… 像黑尔这般手段丰富的巫师，才是“正常的”、“最多见的”成熟一环，反观雷格： 妖精的门有充当杀招的资本，但要配合巫阵才能发挥出全部威能，且代价颇高，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 巫术层面，雷格身为成熟一环，却只有四个烙印巫术，甚至不一定比得上同级存在的零头。 至于魔器…… 明明通过开发大沼泽当地的资源，积累了相当一笔财富，还有杀人放火所得添砖加瓦，比之老实的成熟一环也不逞多让，却连一件魔器都没有。 雷格现在能依靠的，似乎也只有超出同级巫师的巫术强度。 至于原本的“杀人利器”惩驯之视，由于乌希并未受到魔化器官的增幅，强度上反而有些跟不上。 作为牵制性巫术，惩驯之视还是有很好的效果，但是想要靠乌希一击定生死，却还是有些难了…… …… 两名巫师间的战斗依旧在持续 此时此刻，雷格与黑尔也胶着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在战斗的前半场，雷格以超出黑尔想象的强度，占据了一定优势，快速拉近了与大沼泽的距离。 而在后半场，黑尔作为成熟一环的能力也渐渐体现出来。 他凭借丰富多样的烙印巫术，开始适应雷格的独特之处，甚至找到了能够压制雷格的巫术，进而缩小了强度差距。 而雷格的巫术，相互之间虽然也能形成配合，但区区四个巫术，又如何比得上十多种巫术能形成的组合呢？ 是以，他前期形成的优势很快就被黑尔追上，甚至被反超，进而落入了被其压着打的局面。 至此，雷格对自己成熟之后的能力，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 他既知道了长处，也发现了劣势与短板，甚至心底都已经有了一个成长计划的雏形—— 不就是烙印巫术少了吗？ 这玩意放在他身上，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比谁数量多，理论上来说，他从来就不会怕过谁！ 当然，未来成长归未来，雷格心头火热并不能改变他继续挨打的局面。 甚至说，他也看得出来，对方借助着强大的机动能力，一直围绕在他周围，时刻都在寻找着某种机会。 一旦让对方得手，雷格也没有信心能顺利挡下，故而…… 这种被动挨打的状态绝不能持续下去！ “终于到了……” 正在这时，雷格忽然站定，笑着呢喃了一声。 黑尔见状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就迅速拉开了距离，环顾四周一圈，却并未发现明显异样。 此刻，两人已经深入了大沼泽相当长一段距离，污染浓度在迅速升高，却因为瘴退期而显得不那么明显。 至于雷格的巫师塔，此处距离不远，但也到不了巫阵的影响范围。 是故，理论上来说，这儿并没有能帮助到雷格的优势，至少环境污染对雷格的帮助还产生不了太大的作用…… 一想到这儿，黑尔不由得心弦稍松，又咧起了獠牙，向雷格冲来，口中更是轻蔑低呼： “到了？终于到了你给自己挑的死亡之地？” 话音落下，雷格却没有回复，而是望着黑尔嘲讽似的一笑，进而低下头去，看向了脚下的淤泥地。 一瓶魔药自其手中浮现，被乌拉尔之仆迅速包裹，深深送入了烂泥之中…… “辉光之翼的确能清除、隔离污染，帮助使用者适应高污染环境。” “问题是，使用外物虽然能适应一般情况，却又怎么会比得上深入掌握其原理呢？” “别的不说，黑尔真的敢深入探寻大沼泽污染的根源吗？” 雷格心中暗自呢喃，答案不言而喻。 他深知黑尔只是“适应”而不敢“深入”，而他却恰恰相反： 作为一个掌握了技术的专业人士，他在大沼泽中从来就是如鱼得水，自然不是单纯的圈地建塔所能反应的。 实际上，巫师塔后方的生物实验室，成天都能听到咆哮哀鸣——他一直都在探索深潜者与污染之间的神秘联系。 这还不止，雷格仗着自己不惧怕污染的本事，甚至都绘制了一个粗略的污染分布地图，对其地理地势区分都有所研究。 譬如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表面上看污染浓度非常寻常，实际上…… 却可以通过简单而又巧妙的方式将之“引爆”！ 142、这就是艺术! “砰！” 下一刻，两人之间的土地自内向外猛然炸开。 简单一瓶爆炸魔药便将地面炸得烂泥飞溅，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森然白骨。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至极的污染也从地下喷涌了出来！ 可怖的淤泥坑洞如同地下的怪物张开了大口，浓郁的灰黄色瘴雾从中迅速喷吐了出来，将整片区域都染上了诡异的色泽。 实际上，向地下探索还是雷格从里根地下实验室获得的灵感，往后他便发现了： 虽然地下污染比地上浓郁是一般规律，但其实并不是每一处都相同。 正如现在一样，大沼泽地下实际上埋藏着诸多污染最为浓密的“污染点”。 雷格甚至怀疑——正是这些密密麻麻的污染点侵蚀，才有了现在的大沼泽…… 此事暂且不提，雷格引爆了其中一个污染点，立刻就对两人间的局面产生了影响。 只见黑尔面色瞬间变幻，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去。 周围污染爆发式的增长，让他不可能不去处理——他可不像雷格，即便污染进入身体也能高效处理。 他“净化”了无数次自己的下属，深知辉光之翼的“净化”不仅无法彻底清除污染，甚至连“净化”过程本身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故而他丝毫不敢犹豫，光能粒子立刻就朝身体四周扑去，构成了一道无死角的防护屏障。 光能粒子在其身周不断爆炸，让他周围一下就亮起了无数星星点点，为他创造出了一小片近乎无污染的区域。 而雷格也与之类似，身周有数百枚星耀环绕，一丝污染都透不进去。 更关键的是，雷格相较于黑尔熟练得多，很快就适应了高浓度污染，进而趁势发起了进攻。 只见他眸子中红光一闪，被其目视的黑尔身体就猛然僵硬了一下。 猩红之眼也不会错过机会，立刻就触碰上了对方的灵性，给他带来了更强烈的冲击。 而乌拉尔之仆早就在等候机会，此刻自然是一个疾冲就到了黑尔面前。 它形体先是微微凹陷，而后猛然爆射出一根利刺，径直朝黑尔面门冲去。 黑尔此刻才从恐惧冲击中惊醒，想要躲开乌拉尔之仆的攻击却是已经晚了…… “嘶喇——！” 阴影组成的尖刺深深刺入黑尔的面部血肉，还欲刺穿颅骨直捅大脑，却被一道更为坚韧的“墙壁”挡了下来。 两者碰撞在一起，黑尔的碎颅犬之颅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啪嚓”声，从接触位点向外裂开了蜘蛛网状纹路，却硬是没有被彻底刺穿。 而巫术构成的利刺在力道耗尽之后，也只得往一侧滑开，只在其脸上留下了一道相当可怕的豁口。 雷格见状，连忙呼回了乌希，乌拉尔之仆也迅速收敛到身边。 他看得出来，这点伤害对黑尔称不上致命，却是相当强烈的刺激——对方似乎已经被他彻底激怒了…… 鲜血自脸颊伤口向下流淌，滴在淤泥之中立刻就混在了一起，显得血腥而又肮脏。 黑尔低垂着头，忽然抬起，望着雷格眼底满是危险的味道。 他面部表情变得十分扭曲，流着血的伤口仿佛变成了另一张咧开的嘴…… 两人间的氛围变得凝重，更为猛烈的激斗似乎随时可能爆发。 这时，一片沉寂之中，两人周围的瘴雾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窸嗦嗦声。 声音很快变大，且在缓慢接近。 这意味着，声音并未来自某只不小心路过的动物——本来大沼泽就没多少自然生物。 如此变化自然牵动了两人内心，让他们虽然依旧对视着，眼角余光却都朝声音来源望去。 那儿飞舞着一个微小的灰点，很小，甚至还不如雷格的星耀大，甚至可能也就是光点般大小。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灰点其实是一只大体呈现三角形的灰黑色带斑点蛾蠓。 它形态虽小，身体结构却十分完整，有着毛绒绒的触角，头胸交接的部位像是围了一圈棉毛布，小小的口器卷曲着，却也露出了尖锐的部分。 这样的蛾蠓一下就激起了雷格的思绪，不禁疑惑喃喃道： “格拉？” 如果说这片北东沼泽之中，有谁的赖以成名之物是铺天盖地的蛾蠓，那势必便是巫师格拉。 他是沼泽联盟中实力最强的，也是其中唯一一个成熟一环巫师。 不过，他的道路与雷格和黑尔似乎都有些不同，身上没有魔化器官，是通过其他的方式达到了这一阶段。 至少，其掌握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 “没错，就是格拉，他怎么过来了？” 在雷格疑惑的目光中，蛾蠓灰点数量很快增多，渐渐有了传闻中铺垫盖地的模样。 数量粗略一数都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地看得人心头发慌，远不是星耀所能比的。 而两人此刻也都已经有所明悟，知道与他们同一等级的巫师正在过来，各自都收敛了几分战意。 哪怕是像黑尔一样，嗜血冲动已经上脑，都还是克制着没有发难，与雷格一同“默契”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格拉也没让两人多等，很快就在蛾蠓簇拥下出现在两人面前。 从模样上来看，他是一个长相相当成熟，有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其灰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深邃的光芒，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毛绒大衣，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哪里是毛衣，分明是蛾蠓。 他的登场同时吸引了两人目光，进而让他自顾自微微颔首，沉声道： “我是沼泽联盟巫师——格拉。” “你们此刻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沼泽联盟的侵犯。” “你们在外头斗，我都不管，但是跑来大沼泽乱搅和，弄得我们这儿乌烟瘴气，是欺负我们这儿没人吗？” “既然入了大沼泽，就得守这儿的规矩，即便要斗也给我出去斗！” 格拉一开口，就显得颇为强势。 他显然不是来“主持公道”的，而是过来向两人表达沼泽联盟的不满。 支撑他强势的因素，除了其自身拥有的力量、对大沼泽的熟悉之外，还有其身旁站着的三名巫师。 其中一个面容姣好，梳着一头棕色长发，眼角带着一丝媚态，正是格拉蒂亚聚居点另外一人——蒂亚巫师。 她虽然本身实力不强，却能够极大程度放大格拉的力量，实属后者的最佳搭档，常常一同出现。 另一个则是脸上纹着红色纹路的光头男人，他胸廓明显凸起，显得上半身大，但四肢却意外的干瘪。 他便是沼泽联盟著名的“人血巫师”——布拉德利。 而最后一个面容则十分稚嫩，瘦瘦小小的，显得年纪最小，手上拿着一根品质仅次于低等魔器的金文蛇杖，正是安蒂。 143、灵媒之视 多日不见，安蒂此刻已经成了沼泽联盟有名的新生代一环灵媒！ 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三人里头最弱小的，内里却意外地流转着一丝危险的味道，似乎是源自某种灵媒的特殊手段。 与雷格对视之时，她更是微笑了一下，是四人里头唯一主动表示善意的。 而在雷格观察格拉等人之时，黑尔同样也没闲着。 他目光快速在三人身上扫过，而后迅速回望向格拉，与其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这显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目光交汇之下，很快完成了简短的交流。 只见格拉面色不变，依旧是坚持要制止二人的模样，而黑尔则霍然一笑，道： “既然格拉盟主都发出警告了，那我们也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听不是？” “本人可是还希望，日后能与联盟有着更密切的交流呀！” 他装腔作势感慨一声，言语间有挑拨四人关系之意： 沼泽联盟是平等联盟，并无“盟主”一说，也不存在上下关系，他的话本质是在刺激另外三人。 但后者却并未被其挑衅，甚至都对此没什么反应，让黑尔好一阵没趣。 他最终没再理会，对视上雷格，抛下了一句： “今天总算是见识到黑夜学院的能耐了，果然不同寻常，希望还能有下一次机会，雷格。” 言语间，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语气中难免有威胁之意。 说完之后，还不等雷格回复，黑尔就抬手一招，将辉光之翼招到了身后，便往大沼泽外飞去。 另一边，雷格直接无视了对方的狠话，却不能无视黑尔的举动。 他看着黑尔离去的方向，心弦微微一紧，心知如果对方要对浮空船做些什么，没有他的保护光凭另外两人肯定是挡不住的。 身后潜行的星之精，立刻分出了一只跟了上去，而他则迅速一转头，望向了格拉。 两人目光碰撞，后者看着雷格相较于黑尔，似乎来得更冰冷了几分： “雷格巫师，你也应该离开了。” “沼泽联盟只欢迎对联盟友善的个人巫师。” 雷格闻言，心道一句“是吗？”，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不作声地立刻转身，也随着黑尔离去。 自始至终，其余三人都未发一言，似乎都知道： 眼下场景看似是格拉出动一个顶两，一出现后就将两名巫师轻松驱逐。 实际上却远不止如此，乃多方博弈后的结果，内里暗流汹涌，不可轻举妄动…… …… 雷格担心黑尔还要搞事，脚步匆匆，沼泽联盟的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身后。 出了这片区域，浓密瘴雾很快变得稀薄。 随着他的脚步，瘴雾还在进一步减少，代表着雷格正快速接近大沼泽的边缘。 等到了阳光变得刺眼，再不见瘴雾之时，雷格却神情一松，放缓了脚步。 “黑尔……真的离去了。” 雷格喃喃着，实际已经通过星之精远远地观察到： 对方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就招呼走了围攻浮空船的三名下属。 看其转身离去的方向，正是要沿着之前的路线返回他们在大沼泽内的据点，似乎真的放弃了进一步对抗的想法。 而雷格也没有重新发起争斗的意思，自然因此而放松下来。 实际上，刚刚如果没有沼泽联盟出现，两人也有很大的可能因此而停战。 两人都各自还有底牌，但是都不能确保对方手段已经尽出，底牌也不一定能实现想要的结果。 这种情况下，要杀死对方可能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相反，收益却不一定有多高。 就拿雷格来说，三年寿命与黑尔身上的财富相比，还真不一定说得清谁更值得——更别说“妖精的门”并不一定能将对方拿下。 至少雷格认为——黑尔身上的东西虽然好，对他而言却都不是关键的，无论是魔器还是别的什么，都犯不着他拼命。 而黑尔出了大沼泽之后都没再过来，也证明了对方想法其实与雷格类似： 权衡利弊之后，利益不足以覆盖风险与代价，冷静的巫师自然不会乐意行动。 这一方面让雷格放松下来，另一方面也让他对对方有所改观： 至少对方看似受到了巫术相当显著的影响，实际上也没有深到那种程度，还是相当能够保持冷静。 换而言之，黑尔本质上还是个冷静的巫师，若是雷格要对付他，并不会那么轻松。 “呼……”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试探算是结束了…… 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也因此更进一步明确了成长的方向。 至少在晋升二环之前，他还是有不少潜力有待挖掘。 念头起伏，随着雷格的思考而渐渐聚拢，最终变得清晰。 他长吐出一口气后畅快笑了笑，便往浮空船而去。 …… 与此同时，雷格背后的大沼泽中 格拉带领的沼泽联盟众巫师已经回退，而后各自返回了自己所在聚居点。 唯有安蒂在分开之后，没有急着回里根聚居点，而是遥望向了雷格离开的方向。 瘴雾不算浓密，却依旧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远处完全是一片昏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就更别提雷格了。 但安蒂却明显对此有应对之法： 只见她目光闪烁几下，从袖兜中翻出了一根试管，里头是某种奶白色的树汁。 管塞打开之后，从管口飘出了让人不悦的气味，却让另一个“存在”微微有点兴奋起来。 在普通人不可视的维度中，安蒂的右肩上正吸附一个墨绿色肉瘤。 祂偶尔会蠕动一下，通过花朵状的吻部牢牢黏在了安蒂身上，而星之彩则围绕在其身旁，仿佛已经成了后者的附庸。 而安蒂的应对之法正与这肉瘤有关——将试管凑近到右肩后，肉瘤便颤抖一下，抽出了一根干瘪的肉须。 后者一落入奶白色树汁之中，就立刻变得饱满起来，进而让肉瘤也发出了满意的声音。 很快，树汁被吸了个干净，而安蒂也立刻将小型玻璃皿递了上去。 渐渐的，里头多出了些许黏稠的无色液体，难以观察其形态，却触之有感。 安蒂没有犹豫，往玻璃皿中长吐出了一口气，液体也渐渐有了一抹灰绿色。 她立刻以手沾取，左右眼睛各自涂抹了一遍，这才转身向雷格方向望去。 144、封存记忆 一阵轻微的呢喃声后，仪式的条件都已经得到了满足。 安蒂的灵感顿时激荡起来，将其视野推动着向前，一下就越过了遥远的距离，更是直接无视瘴雾阻挡，落在了雷格身上。 此刻，她已经进入了灵视状态，所见到的雷格自然不是肉眼见到的模样。 后者被灵感抽象化，化作了更具象征性的存在——那是一轮拟人化的弯月，正勾着嘴笑，看起来颇有几分惊悚。 这轮鲜红的弯月相较于最初所见，又来得凝实了不少，身上的细节变得更为清晰，反应着雷格位格上的提升。 但这次与上次不同的地方还在于——安蒂的位格。 在未晋升一环之前，她甚至无法过多直视雷格，而现在即便对方又有所成长，她却依旧能“直视”。 “终于……成了真正的‘大人物’！” 这不禁让安蒂感到了一阵愉悦，眼前的变化也恰好说明了她晋升的意义！ 正当她感到欣悦之际，眼角余光却忽然发现了什么，进而朝其方向瞥去…… 墨绿色肉瘤快她一步，提前感知到了那“存在”的可怕，瞬间抖了一下想要阻止，却稍微晚了一步…… “啊——！” 目光刚一碰上，安蒂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立刻半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与此同时，她右肩上墨绿色肉瘤也猛然僵住，而后竟然直接爆炸开来——血肉、脓汁，乃至内里深深藏着的尖牙，恶心的肢体碎得满地都是。 即便如此，都还不足以平复安蒂受到的灵性冲击——后者身上血肉甚至都开始发生变化，出现了一阵正常不会出现的蠕动。 安蒂衣服下的血肉蠕动着，好似要脱离她的掌控！ 好在，她刚刚即便是灵视全开，也只是看了那“存在”一眼。 残留的力量，在一环灵媒力量的冲刷之下渐渐被抹去…… 良久之后，墨绿色的肉瘤借助安蒂的生命力重新长了出来，似乎与之前一般无二。 而安蒂也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要站立起来却双腿发软。 她不敢再抬头去看，眼底闪过一丝恐惧——那是何等可怕的存在，满视野蠕动的血肉触须仿佛要将她拖入地狱深渊！ “雷格大人……也是灵媒吗，而且……还在一环之上？！” 她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嘴唇苍白地喃喃自语了一句，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 在之前针对格朗、沙缪两人的计划之中，她曾无意间听到过一个声音。 她当时没有细想，甚至在去见雷格之前，就因为害怕感知到不该感知的“东西”，进而提前收敛灵性、关闭了灵感灵视。 现在想来——刚刚所见之存在，或许就是当初不该听到的声音之来源。 只是当时她完全收住了自己，故才避免了被影响，而此刻她主动去看，还是借助仪式使得灵感完全开放，一下就遭到了灵性冲击。 这个“存在”的位格显然高于她，甚至高得那般明显，唯有“二环”才能解释…… “可是这么一来，雷格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安蒂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知晓了雷格现在的情况，认知却反而变得混乱了。 理论上来说，雷格现在是成熟一环巫师，也符合其与黑尔势均力敌的表现，但是二环的本质又怎么会出现在一环身上？ “雷格大人其实是伪装成一环巫师的二环灵媒？” “来到大沼泽其实……另有目的？” 安蒂浑身一颤，只觉得雷格太过神秘，想不通也想不透。 这时她又感到脑中一阵刺痛，连忙探查了过去，却在脑海中发现了一团…… 诡异的“知识”！ 明明是她脑子里的知识，却像是个独立的生命一样，半点不受她控制。 甚至还试图横冲乱撞，搅得她思绪不宁。 若不是刚刚一段记忆与这团知识紧密黏在了一起，像蜘蛛网一样困住了它，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少破坏！ “消化掉它……不，不行，我感觉……很‘不安’，这不是现在的我能消化的知识。” 安蒂作为灵媒，对类似的情况或多或少有所认知——这团知识实际上就是刚刚“直视”带来冲击的本质。 内里或许是有利的信息，也可能只是一团混沌不明的干扰。 最合适的处理方法，自然要数将之暂时性“封存”，等到了实力足够之时再去尝试消化。 但这么做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至少与之相关的记忆……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安蒂迷茫一阵后，下定了决定，只是一段记忆而已，并非不可暂时搁置，只是要格外注意一点—— 她需要为失去记忆的自己留下足够的“灵感提示”，以避免“重蹈覆辙”。 想清楚后，安蒂果断开始了行动，当场调制药剂喝下。 诡异的“知识”，在药剂的帮助下，被蜘蛛网似的记忆覆盖，渐渐沉入内心深处…… …… 再次睁眼之时，安蒂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而后迅速恢复清明： “雷格大人……” “哦对了，得去找雷格大人，现在并不合适，还是去巫师塔等待吧。” 她立刻有了决定，下意识地忽略了脚下掉落的玻璃皿与试管，甚至都没看上一眼就匆匆离去。 被她忽略的器皿、残骸，由此渐渐没入了淤泥之中…… …… 另一边，十数分钟前 雷格已经到了浮空船旁，正准备总览其情况，却没由得心念一动。 意识海中法术模型里的乌希，突然被一种无形的窥视所触动，进而影响到了雷格。 后者稍微与乌希沟通一番，就得知了是有人在窥视。 但这人很快又非常识趣地收回了目光，雷格便也没多在意，又重新专注向面前情况。 浮空船此刻已经迫降，由于这儿并非停靠点，底板还是受到了些许磨损，同时与对方巫师的激战也对船体造成了一定伤害。 周围除了可以见到巫术痕迹外，还有死去的几个大骑士仆从的尸体—— 他们是被阿夫拉临时控制的炮灰，即抵抗对方攻击的消耗品，没有哪个巫师会真正在乎他们的生命…… 雷格收回目光，看过整体情况之后，心中已然有数，转过头向一人走了过去。 这人不是薇薇安，而是阿夫拉。 “阿夫拉·奥康纳，再与我说说你的情况。” 145、探查隐秘的窗口 雷格找上阿夫拉，又问起了他的情况。 实际上他之前在浮空船上曾询问过一次，只是当时想到了别的东西，故而现在又来询问了一遍。 通过阿夫拉的叙说，雷格渐渐有了清晰的认知： 首先，是阿夫拉这个人，他本身还是比较独特的，是红月系巫师，但主要精通驯兽系巫术。 这种组合不算常见但也不算罕见——学院本身鼓励派系杂糅，理由是这能够帮助诞生更有创意的想法。 故而像雷格，曾经在院内做的一些非药学系研究，实际上还是得到了一部分巫石补贴，虽说不多就是了。 其次，便是阿夫拉背后反应的学院方面的安排。 学院这边估算雷格的成长进度，似乎是按照的正常速度。 理由也很充分：离开学院特殊环境，巫师的精神力成长会受到阻碍，即便有更丰富的资源，也不一定能将之弥补。 故而，学院派来阿夫拉，这么一个精锐一环讲师，其实是准备以阿夫拉为主，以雷格为辅，展开与沼泽联盟的合作。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红月系里头有人觊觎雷格的收入，试图以阿夫拉控制雷格，进而瓜分一部分雷格在这边的收益。 这么一想，情况一下就在雷格眼前变得清晰： “我本来还以为学院派来巫师，是觉察到了对方学院的变化，进而做出应对。” “没想到啊，原来只是红月系里头有些人在眼红我的资源……” 雷格哑然一笑，无奈于背后原因其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让他对红月系的观感又低了几分。 反观他自己所在的药学系，乌利亚明显对他来得更为“放任”，态度相较于贪婪的红月系更倾向于“投资”。 这还是雷格此刻并未从薇薇安手上拿到乌利亚的礼物，若是得到了乌利亚赠予的“湿地固土瞭望塔”资料，雷格对药学系感觉只怕还会更好。 不过，不管是学院还是乌利亚，对雷格进度的预判都差了不少。 前者甚至不觉得雷格迈入了成熟期，而后者也就仅止于“已经迈入成熟期”，都未想到： 雷格何止是迈入，根本就是一步就跳过去了！ 这种预判与现实严重不符带来的冲击感，在亲自体会之后的阿夫拉身上，又来得尤为强烈。 他之前还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此刻已经有些释然了。 雷格反应出来的实力，让他根本不敢多想，坦然将自己放在了更低一级的位置。 而此刻，他更是痛快地喝下了雷格调配的魔药——他知道这药肯定有问题，甚至就是控制他的手段，但也还是接受了。 毕竟，他可清楚地很：若是在学院内还好，他还能请求学院帮助，但这儿距离如此遥远，可没人能给他帮助！ 之前想象要施加在雷格身上的手段，现在尽数被使用在了自身身上，只能说……世道无常。 不过，这也并不全是坏事——雷格也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 他见阿夫拉果断服下药剂，心中满意之余，也立刻许诺： “很好，日后若是在巫术、研究上遇到了问题，可以来找我，或许我能给你帮助。” “此外，视你的合作态度，我可以给你提供一部分你想要的魔药，譬如……加速成熟。” “加速成熟？！” 阿夫拉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相较于红月系上头许诺的资源，“加速凝聚魔化器官”才是真正对他有质的提升的帮助。 这么一比较，本来还颇有吸引力的前者，突然就变得有些“不痛不痒”、“索然无味”了。 阿夫拉本来都已经接受了——到这儿来之后，环境改变会导致成长放缓。 谁料又出现了新的希望！ 阿夫拉喜不胜收，眼珠一转，顿时开口了： “雷格大人，我还有些信息需要补充。” 又是一番简短的交流，雷格便从其口中得知了一个教授的信息： 迪南德·怀尔德，红月系教授，也是副系主任之一，与系主任斯普林关系非常密切，几乎是后者最信任的副手。 也正是这人，主导了阿夫拉的派遣工作。 雷格得此信息，自然十分满意——他倒不是想要报复，而是此事事关“红月系晋升之隐秘”，正好为他提供了一条思路。 对他来说，收服阿夫拉，一方面有助于这边工作的正常运行，另一方面也能为他提供一个探查隐秘的“窗口”。 可谓一箭双雕！ 至于给对方许诺的报酬……他当然不会将完整的静谧低语药剂给出去。 但一些不完全的、稀释后的静谧低语，想必也已经足够满足对方了…… 思绪至此，雷格便不再多想，收回心神，转而将一些杂活事项安排了下去。 而阿夫拉也顺从地答应下，表示肯定不需雷格多加操心，就转身开始处理其浮空船的事宜。 该修复的修复，该整理的整理，联络停靠点也要同时进行。 而雷格默默点头之后，终于将目光转开，望向了一旁早已等候了许久之人。 “薇薇安”，“雷格大人”…… 在雷格记忆之中，薇薇安是阳光的、是稚嫩而青涩的……脸型圆润，眉毛稍浓，大大的眼睛里能反射出干净的光泽…… 而此刻，眼前的薇薇安与记忆中已然有了几分不同： 她身上多了几分成熟感，眸子里的神采也较以往来得更为平静、从容，没了学徒时期强烈的急迫感。 像是……像是树枝上刚熟的蜜桃，还没吃到嘴，都能闻见其身上散发出的甜甜味道。 一想到这，雷格都不禁笑了起来。 他并不会刻意抑制欲望，也不抗拒与之发生更进一步的“接触”，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在他看来这只是当下合作的一种方式罢了，你情我愿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不像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又要考虑未来又要考虑长久，还要平添约束、限制，或拿不起或放不下。 巫师之间没那么复杂，“当下”，“对双方都有利”，即可。 雷格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温度，打量着薇薇安，而薇薇安脸颊微红，却未低下头去，反而微微扬起，同样打量起雷格。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观察过，甚至还更为深刻地体会了一番，为雷格身上的力量感到畏惧。 不论是巫术的力量，还是纯粹的肉身力量，都让她心弦微颤。 而现在雷格已经全数收敛了力量，不再给人过强的压迫感，却反而显得更为平静深邃而富有内蕴，让她在畏惧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丝敬意与向往。 她虽然扬起了脖子，在主动展示自己的美好，却不敢多直视雷格，眸光反而微低了下去，显得还有几分羞涩。 146、巫师往来，皆为利耳 雷格脸上笑意更甚，悄然凑近一步，却没急着做些什么。 ——作为一名巫师，“学术”上的事情显然比个人私事来得更为急迫。 “薇薇安，你按照我之前的计划成功了？‘妖精的门’成功烙印下来了？” 见他这么问，薇薇安斟酌了一下言语，详细回答起来，同时还嫌说得不够细致，又直接运转起了意识海中的法术模型。 雷格顿时细细感知起来，结合对方的说法来看——他之前的设想的确成功了，但又没有完全成功，或者说又多了不少未解之处。 譬如，雷格想到了妖精的门与其血脉应该会更为融洽，却想不到竟然能产生了协同作用。 这种协同作用并不常见，更多见于血脉术士的血脉力量与其天赋巫术之间，像曾经马歇尔巫师的“人马战勇之躯”便是如此。 但妖精的门显然不是湖中仙女血脉对应的天赋巫术，又如何会有这种协同效应？ “莫不是……‘妖精的门’其实就是这一血脉的天赋巫术？” “嗯，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也不必这么想，毕竟协同也不止这一种原理。” 此刻并非适合深思之际，故而雷格并未太深入去思考。 他只是粗略考量了一番，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至少，薇薇安的晋升大体上还是符合他预期的，剩下的古怪处正好可做未来研究课题。 相关内容想罢，雷格忽的面色一紧，对视上薇薇安问道： “你现在能感知到其他生物的灵性，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薇薇安一脸疑惑，摇了摇头——在她的感知之中，雷格灵性很强，但也并未给她古怪之感。 雷格看了她一会，皱起了眉头： “薇薇安感受不到乌希的存在？是因为灵性生物没有灵性……这不对吧？” “还是说灵性生物只有灵媒或者像我一样的特殊存在，以及借助特定的仪式才能观察到？” 雷格思索着，有意想要去安蒂那儿再深入了解一下，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就结束了这次叙旧。 接着，他便将念头收入心底，吩咐了阿夫拉几句之后，带着薇薇安往巫师塔方向行去。 …… 越过浓郁的瘴雾，薇薇安跟着雷格来到了绵雨之境。 一路上雷格释放出的星耀轻松抵御住了污染，也让薇薇安更为细致入微地感受到了雷格的变化。 她时而望向雷格，时而看向朦胧水气之中高高低低的建筑，乃至相较于学院内更为完善的巫师塔，心中有莫名情感涌现。 明明已经晋升了一环，却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乎反而变得更大了？ 薇薇安颇感无奈，却也对此已经有了几分适应，似乎雷格本就应该如此一样。 这么一来也好，至少她来大沼泽，无论是安全还是成长，基本都能得到保证。 即便是之前她担心的问题——精神力的增长，雷格也让她不必担心，雷格对此似乎也有手段…… 至于她所要做的……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正是要做好她熟悉的“助手”。 本来雷格是准备以泽雅做助手的，实际上也让她当了多年的助手，但细细感知下来还是存在不少问题的。 最大的问题当属——雷格高估了泽雅的智能：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泽雅终究只是一环生物，又类似元素生命，其本质撑不起太高的智能，表现出来就是“沉默寡言”、“举止笨拙”。 将之放于战斗尚可，要是让她展开建造乃至精密加工，那可就是为难她了，更别提设计实验、开展创新性研究。 再加之雷格手上事多，很多精力也无法向这方面倾斜，也就导致了实验成果上进展比较缓慢。 这其实也是他烙印巫术数量始终没有增长的原因之一。 而薇薇安的加入，则能极大程度上分担雷格在脑力上的压力，让他上述方面都可以大幅提速甚至并行。 甚至说关于巫师塔周围建筑，管理本来还处于混沌状态，在薇薇安到来之后也能逐步迈向有序。 一个有事可以做事，没事也能碰撞出愉悦的助手，雷格自然不会拒绝。 “好了，待会再带你去熟悉巫师塔里头。” “你先去跟着泽雅了解一下周围情况，她还是能介绍一些基本信息，如果有问题她无法解答的话，你就暂时记下。” “好的，雷格大人。” 薇薇安虽有疑惑为什么要“待会再去”，但还是顺从地答应一声，算是快速适应回了助手的身份。 她没多想，望向一侧穿着泡泡裙的女孩，见其一转身就立刻跟了过去。 而雷格心念微动，稍微往前走了几步，等薇薇安彻底走远之后，目光才偏转向身侧一栋建筑之后。 无论是监视巫阵，还是红月之心的感知，都让他明白——那儿早有一人在等候着他。 至于是谁……还用说？ 雷格迈步走了过去，思绪却有所起伏： 实际上刚刚举动是他下意识为之，不想两人接触之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现在仔细一想，这似乎是受到了过往思维的影响。 若两人都是普通人，的确可能会发生冲突，但一人巫师、一人灵媒，本质都是自私自利的巫师，与常人其实已有不同。 哪怕发生了更进一步的交流，也只是利益的一部分罢了。 这么想来，两人其实并不太可能爆发冲突，甚至可能会乐意相互接触，从而产生新的利益链接。 毕竟，巫师往来，皆为利耳。 思索之间，雷格已经释然，未来两人或许还会有接触，到时候也没有必要刻意避开，自然而然即可。 他本就不欲在这方面多想，想清楚之后就更是没再多关注，转而专注向了建筑后头的身影。 此刻雷格对红芯权杖的感知已经变得格外清晰，甚至能见到对方的一缕衣角，正要凑近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眼底有莫名神采闪过，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迈步…… 脚尖还未落地，他心头便受到了一丝触动，连忙将身子一侧，躲过了一道无形冲击。 再将目光投注过去，安蒂的小脸顿时映入眼帘。 对方此刻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翘起露出了小虎牙，无声吐露： “还没结束呢！” 147、枯萎胚胎 只见安蒂将金文蛇杖往地面一敲，权杖主体便散发出了朦胧红光。 同时，盘绕在杖头处的金文蛇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扭曲几下，通体膨大了三分，更是发出了嘶嘶的低鸣。 只听“嗖”的一声，金文蛇如同爆发的弹簧一般，朝雷格这儿飞射而来。 但雷格连它活着的时候尚且都不怕，又更何况是现在？更别提他现在了精进了不少！ 故而，雷格没怎么在意，手指微微一动，乌拉尔之仆就拦了上去。 然而，安蒂却是一笑： “雷格大人，你大意了！” 话音落下，金文蛇中途一变，一改冲过来的势头，身子猛然扭曲，好似变成了一个飞过来的符号。 随着符号的变幻，雷格一眼看去竟然有了几分眩晕感。 他心中不禁感到有趣，魔化心脏一个泵血就将眩晕感驱逐，进而让巫术将之拦了下来。 但安蒂也趁着这个机会，做好了准备： 只见她猛然一吹口哨，本来围绕着她的十根蜡烛就齐刷刷熄灭。 与此同时，随着法术波动扩散开来，一个墨绿色肉瘤也突然出现在了雷格面前。 这肉球只有头颅大小，身体裂开之后却能裂开一张巨大的嘴，里头满是可怖獠牙，还黏附着恶心的脓汁。 祂迅速吸了一口气，而后便朝雷格吐了出来： “枯萎叹息！” 一股无形风流滑过，里头的确蕴含着不小的力量，但速度却是有些慢了，以雷格的反应速度想要被击中都不简单。 但即便如此，雷格还是刻意放缓了动作，有意识地让枯萎叹息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下一刻，叹息所触之处，生命力像是被吹灭的蜡烛一般，一下就灭了。 雷格抬手观之，见到皮肤变得苍老，内里血肉灰败、毫无生机。 他立刻就想到——若是这一下落在刚晋升的巫师身上，只怕半条命就没了！ 虽然对现在的他而言，根本无法造成威胁，对安蒂而言却依旧不失为一个强力的手段。 雷格思索得很快，心念一动，红月之心的力量往伤口处覆盖了过去，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 枯萎之力竟然没有一击就溃，反而还支撑了几息时间。 这意味着他刚刚的判断还略显保守——别说半条命了，若是战斗之中，只怕整条命都要给搭进去！ “有意思，这便是灵媒的手段，效果十分特殊，杀伤力超出寻常巫师？” 思索之间，雷格意识海中法术模型震荡——是乌希对安蒂的灵性生物有了反应。 雷格连忙安抚，没让乌希攻击过去： 他隐约感知得到，相较于寻常巫师，乌希面对灵媒之时似乎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这时候可不太适合上场。 安抚好之后，雷格接着又与安蒂来了几个回合。 后者没能再对雷格造成伤害，却也不感到苦恼，毕竟雷格虽然也是一环，却几乎与她不在一个层次。 甚至说若不是雷格有意想要“感受”一番，之前的叹息也攻击不到雷格身上。 而雷格经过这么一番“友善切磋”之后，对一环灵媒的手段也有了一定的认知…… “安蒂，这些都是你晋升之后，自然而然就能‘掌握’的？” “没错，我根据蒂芙尼尔纳的方法与‘枯萎胚胎’建立联系之后，脑海之中自然就出现了相应的知识。” “这一点《未知之旅》中有记录，但我获得的‘知识’与蒂芙尼尔纳似乎略有不同。” 雷格“嗯”了一声，做了一番总结： 相较于巫师，灵媒最大的好处便在这里——一晋升就能获得相当一部分“免费”的知识。 安蒂比之薇薇安这种，没有太大优势，但相比于绝大多数没有良好靠山的新晋巫师，起步会要快得多。 像仪式权杖的制作方法、枯萎叹息的施法技巧，均属于此类。 同时，雷格通过亲自体会也不难感知到——灵媒手段相较于同级巫术，效果往往来得更为明显、强大，甚至比得上烙印巫术。 要知道烙印一个巫术耗费的时间，往往要以年来计算。 但这些优势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比如： 安蒂任何一种手段，几乎都需要远比施法来得复杂的仪式或者用品。 譬如枯萎叹息，就需要她提前备好十根枯萎蜡烛，甚至还要提前在合适地点布置好，否则根本无法使用。 此外，这些手段也无法烙印入意识海中，这也意味着——这些手段，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瞬发”。 这才是几乎称得上是“致命”的缺陷，真正的战斗，尤其是遭遇战，可没时间给灵媒做准备！ 雷格甚至都觉得——这其实就是灵媒式微的原因所在。 不过，安蒂也告知了他，现在的状态只是新生一环灵媒的表现，日后或许还会有变化。 换而言之，雷格总结出来的“灵媒特征”或许在未来会有所改变，也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灵媒。 雷格对此也表示认可，点了点头。 …… 至此，安蒂所做之准备都已经施展完了，正在原地累得只喘气。 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是在以她独特的方式告知雷格——她晋升了。 而雷格也默契地接受了这种个性化的告知方式，正巧他也想亲身体会一环灵媒的特征。 而现在，有关灵媒的情况已经知晓，之后的注意力自然就落到了另一个雷格关切的问题上： “好了安蒂，你这次来，所为的也不只是与我‘切磋’吧？” “刚刚沼泽联盟的情况……” 雷格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而安蒂也散去了脸上的笑意，同样变得凝重起来。 雷格见状，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便一转身带头迈步道： “走吧，这儿不适合详谈，到巫师塔里头说去。” 雷格边说边走，而安蒂也没有丝毫犹豫就跟上了其脚步。 理论上来说，巫师不该随意进入对方巫师塔，这相当于将自己性命放在对方手中。 但对安蒂来说，进与不进……似乎并无太大区别？ 况且她也自信——活着的她对雷格更具价值！ …… 上了巫师塔，雷格带着安蒂径直就入了一件静室。 此处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四角方桌，上面摆着烛台散发着略显昏暗的烛光。 两人面对面坐下，严肃的氛围围绕在了两人之间： “安蒂，既然你成了一环巫师，还与格拉一同出现，那也就是说……计划成功了？” 148、荒谬又合理 雷格问罢，安蒂缓缓点了点头。 实际上，雷格从一开始就明白： 沼泽联盟并非背景板，而是实际会对他行动产生影响之势力，同理，学院间的对峙也是如此。 他甚至连敌方学院之人黑尔的出现也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英迪丝、安蒂——他推动两人的晋升，其实就与之有关。 在雷格看来，与其费力不讨好地亲近当地巫师，比如沙缪之流，还不如干脆…… 取而代之！ 这里头最关键的问题是——收益与代价的权衡，而雷格思索后的结果是“值得”。 盖因他的成长，譬如精神力增长、凝聚魔化器官，其实都无须消耗太多资源，这么一来后者便可以投入其他方面，以发挥其作用。 故而沙缪之死，对雷格来说，既是一次可能让他引火烧身之举，同样也是一次珍贵的战略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主动出击，而做出决定之后，后面的事情反而变得简单起来： 沙缪死后的短时间里，两人隐瞒住了消息。 她们一边装作沙缪的下属，对外风平浪静，好似无事发生，一边对内掀起了腥风血雨。 整个过程两人还是遇到了不少挑战，好在，沙缪的忠属实际上并不多，只要杀光最亲近的那一批，余下的恩威之下也都能收服。 期间还有一段小插曲，原来蒂芙尼尔纳的追随者并未被铲除干净，对沙缪一直暗怀憎恨，还帮助推动了两人的收服过程。 此间种种不提，总的来说，两人几乎已经将里根聚居点本地的势力搅了个天翻地覆，由此也将之彻底纳入手中。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沙缪已死故阻止不了两人，但其他几个大型聚居点可不会白看着。 消息泄露之后，沼泽联盟的其他成员陆续向两人施压，要求两人告知沙缪下落，甚至距离得近的还对聚居点有所图谋。 也正是这时，安蒂成功晋升一环灵媒，让逐渐走下坡的事态一下就发生了转变。 原本一个天空骑士英迪丝，根本不足以掌控大型聚居点，但多了安蒂之后，事情就完全变了。 从那一刻起，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从暗地里摆到了明面上。 两人共同出手，震慑宵小，既展示了自身力量，也宣示了对里根聚居点的主权。 同时，大型聚居点的态度也发生改变，各退一步，将对“事情”的料理方案放到了谈判桌上。 如此一段时间之后，经过各种复杂的利益交换，里根聚居点被割去了不少利益，但也换得了两人被联盟承认。 由此，大局已定，剩下的便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细微之处。 至于沙缪之死……又有谁还真的在乎他呢？ 那不是随意找个借口，说是“与格朗存在个人恩怨，最终两人同时身亡”就好的了吗？ 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不接受又如何呢？ 且新上位的两人，本身也是沼泽联盟之人，并非外人，有能力有手段，还愿意割舍利益，又为何不接受呢？ 以上实际上就是雷格曾想到的： 即便他就是凶手，而且丝毫不做掩饰，又如何？ 哪怕知道他是凶手，后续的事情也不会像普通人社会那般简单，反而会涉及多方博弈，最终得出一个看着荒谬实则合理的结局。 他真正要做的从来就不是掩盖真相，而是插入多方博弈之中，为自己赢得那个最终有利于他的结果。 “总的来说，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也恭喜你们两个了。” 面对雷格迟到的庆贺，安蒂“嗯”了一声。 即便此刻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她回忆起来还是能感到一阵庆幸与喜悦。 大型聚居点真正的主人…… 这放在以往是只能仰望的大人物，而她们现在却成了这样的大人物！ 一想到这，安蒂不禁又偷望了一眼雷格： 对方看起来也挺欣悦，但又与她们二人不同，来得更为“淡然”。 在雷格大人心中，拿下这类“大人物”的位置，似乎都不值得多兴奋。 那么，他想要拿下的，究竟是什么呢？二环？乃至……三环？ 安蒂没敢细想下去，咳了两声，念头忽然一转，提到了另一个令她感到困惑的问题： “对了，雷格大人。” “既然大人的计划可以如此成功，为何之前未曾有人实现类似操作呢？” “雷格大人背后的势力，乃至对方……应该都不缺将之实现的实力吧？” 雷格笑了一声，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总的来说，这是个利弊取舍的问题。” “相较于我个人，大型势力要面对的利弊取舍问题又会来得更为复杂。” “试想一下，同样一笔资源，既然要投入大沼泽帮助外人晋升，为何不先投给己方更有潜力的巫师种子呢？” “况且，我个人只要决定下来，很快便能一步执行到位，但这放在大型势力里头却行不通。” “任何事情放在庞大臃肿的大型组织里，总都能扯上复杂的派系问题，与不同的利益群体产生联系。” “即便有人，且有相当一部分人想到了类似的点子，最终能变成详细方案，乃至真正投入行动的，又能有多少呢？” 雷格解释着，同时看向安蒂。 后者对视着其深邃的黑眸，不禁恍然： “原来如此，只怕十不存一……” “正是。” 雷格肯定一声，至此却并未结束，又继续道： “不过，你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我背后的势力也好，我敌对的势力也罢，克服以上困难之后，还是有可能会采取措施。” “且一旦采取措施，可能会比我的行动更为‘猛烈’。” “而现在……” 雷格顿了顿，接着莞尔一笑道：“而现在——黑尔不就来了吗？” “经过分析、考量，对方似乎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这其实也是让我感到困惑的地方。” “他们到底采取了何种行动，目的何在，以及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雷格话音顿住，带着一丝期待看向安蒂。 ——他推着包括安蒂在内两人插入沼泽联盟，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小小的联盟，当然也是为了一盘更大的博弈之局。 而安蒂被他这么一看，却流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神情更是变得犹豫。 149、人血巫师 她有提前准备资料，却显然没有考虑得那么深，思维受限之下，并未搜集学院层面的资料，只是收集了…… “哈哈，没事，你准备了什么东西，都可与我说说。” “到时候我们再看看缺了什么，之后再去补充调查。” 安蒂闻言，低头“嗯”了一声，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叠资料。 “这是英迪丝给大人准备的，您一边看，我一边给您补充上面遗漏的内容。” 语罢，雷格接过安蒂的资料，开始了解起两人提前做的准备。 这里头的内容，以沼泽联盟为核心，介绍了现有的四个大型聚居点、以及与之有关的十几个中型聚居点。 看得出来，英迪丝颇为老到，又有当地处事经验，整理得十分详细。 无论是各个聚居点的主要人物，还是相互之间的利益关系，都整理得条理分明。 但问题还是刚刚的问题——她并未考虑到雷格真正的需求，乃至思考问题的视角。 雷格并不在乎详细到中型聚居点的“旁支末梢”，以他现在的能耐完全可以推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不看。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四个大型聚居点，而其中里根暂时可以不管，那么重点就是其他三个了。 “格拉蒂亚、双空、夜愿……” “安蒂，其他的暂且不论，你先跟我说说这三个聚居点的情况。” 安蒂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好的，雷格大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雷格便开始通过英迪丝的资料，加上安蒂的口头补充，迅速了解起现在的局面。 由于排除了多余的干扰信息，复杂的情况被精简了不少，再加上雷格的梳理，情况便开始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四个聚居点中，里根偏向于他毋庸置疑，但实际上也只有里根对他有所倾向。 其余三个里头，双空已经表现出了明显倾向敌方的痕迹，而格拉蒂亚——这个雷格本以为最坚持“中立”的聚居点，反而出现了摇摆。 格拉蒂亚是唯一一个有着成熟一环的聚居点，格拉是实际上的“盟主”也不言而喻。 连这么一个中立联盟的“盟主”，都开始偏向于对方，雷格也感到几分问题的棘手。 在不经意间，对方学院似乎往大沼泽中投入了不少精力，反观自己学院甚至都没有相应认知，还以为这儿“岁月静好”，甚至想要瓜分他的收入…… 雷格在无奈之余，有了一种自己在带猪队友的感觉。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由得对对方行为感到了好奇，双方认知差异如此之大，其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换而言之，对方学院乐意投入如此多精力，到底是哪一派在主导，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雷格一下就联想到了黑尔的问题： “黑尔既然是副指挥，那么这里战线的主指挥是谁？” “他为何未曾出现过，实力如何，又会不会在‘某些时刻’出手呢？” 雷格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但他也明白： 排除一些诸如“镀金”之类的极端情况，主指挥能力势必强于黑尔。 这样一个人隐藏于暗处，且随时有可能出手，无形之间就给了雷格不少压力。 但他也不傻，很快又想到了： 既然主指挥从未出现，也没有出手的端倪，是不是意味着……主指挥其实正被“某件事情”拖住了？ “某件事情”或许与对方的目的有关？ “不管怎么说，对方不太可能会立刻出手，而且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也不是不能立刻逃离。” “故而，暂时先不必多虑……” 雷格缓缓压下了纷飞的念头，又看回到了有关最后一个聚居点的资料。 “夜愿……怪哉……” 雷格本以为夜愿会同双空一样，投入敌方怀抱，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 这个聚居点竟然是四个里面，唯一一个还时刻强调“中立”的聚居点。 在这个连“老大哥”都开始摇摆的时刻，其小弟竟然坚持中立，这不禁让雷格感到了一丝微妙的怪异感。 不过由此也可以见得——沼泽联盟是何等的脆弱，何等的分裂。 明明是一个统一集体，四个成员却有着四种不同的态度，简直都有点像是雷格前世的某盟，让人觉得好笑。 “安蒂，夜愿聚居点的主人是？” “雷格大人，这人您之前见过。” “哦？”，雷格回想了一下，既然是他曾见过的，那么就应该是…… “‘人血巫师’，布拉德利？” 随着安蒂赞同的一点头，雷格脑海中浮现出人血巫师的形象，心中怪异感没有减少，反而又增强了几分。 虽然这么说有些片面了，但他并不觉得——人血巫师会是什么古板的存在，坚持中立也不太可能是为了所谓的“原则”…… 安蒂也看出了雷格的困惑，试图解释： “或许，人血巫师是希望借左右摇摆，获得更多的利益？” 雷格发出了“嗯”的声音，却不是肯定，而是仍在深思。 数息之后，他忽的一笑，没再细思下去，转而开口道： “不论如何，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明了。” “沼泽联盟整体上还在坚持中立，但实际已出现偏移，只是受限于内部的复杂利益关系。” “格拉或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又或许是还有其他顾虑，并没有立刻打破原则，但又默认了一些事情的发生。” 雷格顿了顿，想到了自己与黑尔间的冲突，乃至黑尔绕入黑夜范围内一事，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格拉刚刚应该是不愿出面的，他之所以还是选择了出现……” “主要还是因为你们要求？嗯，或许还有人血巫师的几分支持……对吧？” 安蒂目光闪烁，没想到自己还未解释，雷格便看出了事情原委： “没错，的确如此。” 雷格微微颔首，而后长嗯一声道： “行吧，沼泽联盟暂时不至于站到对面去，但事态也不容小觑了。” “安蒂，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我需要独自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情了。” 雷格言语之间，已经准备为两人交流画上一个句号。 而安蒂该传达的已经传达，自然再无补充，只是礼貌地回复了一句“没了”。 语罢，安蒂悄然站起，似乎准备离去，目光却捕捉到了什么，抓住了雷格抛来一物。 “对了，这个你拿着。” 150、万用之物 摊手一看，此物安蒂非常熟悉，正是“鲜血凝萃”。 与此同时，随着此物落入掌中，星之彩与枯萎胚胎也同时有了反应。 前者流转频率加快，后者则干脆都流出了口水，显然都对鲜血凝萃有所渴望。 但实际上，经过初步探索，雷格发现： 鲜血凝萃似乎是相当万用的物质，不但对灵性生物有用，对巫师乃至骑士也都有效果。 放在巫师身上，这东西能推动精神力增长，效果只是比红月酒杯凝聚的酒液略差。 而对于骑士，则能够起到修补其身体的作用，延长其本来不多的寿命！ “两块鲜血凝萃，一块归你，一块归英迪丝。” “记得继续帮我监控沼泽联盟的动态，一旦有变化即时通知我。” “学院相关的信息，我之后会给你们一份，你们注意接收，日后也要开始相应信息的收集。” “关于聚居点与巫师塔的合作，暂时不必停下来，只要没爆发大规模正面冲突，该赚的都得继续。” “最后，祝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雷格笑着做出了最后的安排，至于鲜血凝萃自然是给对方预付的报酬，即“诚意”。 他此刻由于云鲸又收获了相当一批鲜血凝萃，总计已经过了十数，甚至言语之间都还在增加。 故而，即便他预先计划要留下一批，手上也依旧十分“充裕”，正好让两人看看——与他合作，绝对只赚不亏！ 果不其然，安蒂小心翼翼地收下一枚，而她自己的那一个立刻就喂给了枯萎胚胎。 后者吃下之后立刻发出了满意的哼唧声，身体蠕动着，似乎还想要更多。 这弄得她一阵尴尬，念头一转，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雷格大人，处理材料方面，我其实获得了一些特殊的知识。” “若是大人需要制作魔化物品，比如低等魔器……我或许可以替大人先处理一遍，效果绝对令大人满意！” 雷格闻言，嘴角多了一丝笑意，点点头。 而安蒂再无其他要说，感谢一句之后退出房间，转身沿原路离去。 背后大门悄然合拢，周遭光影变化，安蒂很快就走到了巫师塔门口。 大门提前一步打开，却走进来两人，领头的是泽雅，而后随的则是薇薇安。 巫师与灵媒相互对视了一眼，情绪有些相似，都对对方的出现有疑惑，也有好奇，甚至不乏警惕。 但两人也如雷格预料的一样，并未有激烈的碰撞，反而友善地相视一笑，各自擦肩离去。 正常，这便是巫师。 相较于无关紧要的旁人，她们更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两名新晋的一环都十分清楚——一环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她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 安蒂离开之后，雷格并未从房间中出来，反而沉吟着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本来凝聚魔化器官中出现的异变，让他有意识地准备开始探索晋升二环之中的隐秘。 但现在看来——北东沼泽的局势，似乎不太允许？ 不论对方目标之中到底包不包含他，以及对方的强者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现有的状况都让雷格无法安心下来。 雷格认为：与其立刻开始探查晋升二环的隐秘，还不如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实力。 一方面是为了稳定这边的局面，另一方面不也是为了未来更好的探查隐秘做准备？ 至于沼泽这边，雷格也不准备做缩头乌龟——他准备齐头并进，在兼顾实力的增长的同时，他也会积极应对敌方攻势。 与安蒂、英迪丝的合作，倒也无须再说，而关乎实力增长的问题…… 雷格也有了明确的目标！ 如果说什么手段能短期内提高实力，那势必是他的老本行——烙印巫术！ “正好这几年也积累了不少巫石，投入实力增长怎么都不亏。” 雷格感慨一声，心中已然定好了方案，便不再犹豫开始依次执行。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薇薇安迅速调整好心态，重新适应回了雷格助手的身份。 而阿夫拉也高效率地完成了，雷格给他安排的善后工作。 他不但将浮空船初步修复，更是亲自领队将巨大的云鲸尸体回收并拆分成材料，分类保存。 鲸虱也都送入了雷格临时扩充的养殖基地，开始尝试挖掘鲸虱的培育技术。 与此同时，为了雷格的巫术大业，大量巫师物资以及巫石都运上了这一趟准备返航的浮空船。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也为了保证这些财产不受其他巫师的觊觎，雷格深思熟虑之下，让刚适应这边环境的薇薇安，又回去了一趟。 如此一来，薇薇安便替雷格采购到了大量一环法术模型，乃至相对应的巫术资料。 这里头的一环巫术一共有十八种，雷格到手之后，借助黑色秘纹的帮助迅速将之个个烙印入意识海中。 理论上来说，这个过程结束之后，算上雷格原本就有的六种，他意识海里的法术模型将高达二十四种！ 这数量可是近乎于同级巫师黑尔的两倍！ 更别提雷格的烙印法术，那可不是只有数量。 要知道他借助黑色秘纹的帮助，烙印巫术可根本不在乎其法术模型到底有多复杂。 像污染处理领域以复杂著称的猝灭盒都不在话下，又更何况是其他？ 再加上黑色秘纹自动修正法术模型，使之达到完美品质的特性，可以说雷格的烙印巫术个个质量都会是顶尖！ 换而言之，继雷格通过魔化器官提高本质之后，这一次巫术上的巨大增长，又将给雷格带来一次实力上的飞跃。 这一方面要数雷格之前一直专注在提高本质，而忽略了巫术层面的学习。 另一方面也是得益于，雷格从黑夜学院与北东沼泽资源倒卖中赚取的大量巫石。 寻常巫师哪有本事在短时间内积累这么多财富？！ 十九种一环法术模型足以让一直待在学院的“学院派教授”倾家荡产！ “来北东沼泽果然是一次无比正确的选择。” “只要能适应这里极度恶劣的环境，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少有人开发的资源宝库！” 雷格庆幸于当初做的选择，对如今的丰硕收获更是满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大一笔开销，还是伤到了雷格钱袋子的元气。 151、实力猛涨 本来堆积得满满当当的金库，此刻再进去看，前后落差难免让人心疼。 他现在兜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千枚巫石，若是能找得到市场的话，勉强可以买下一件低等魔器，却无法再支撑后续开销。 而且，雷格赚得多，同样日常开销也不少。 剩下的巫石更像是流动资金，对维系雷格生意的运转有着重要作用。 寻常情况不能动用，否则可能导致资金链断裂，进而陷入资金的恶性循环。 “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研究，暂时可以停下。” “不过湖中仙女血脉方面的研究，节省一点，还是要继续的。” 雷格望着自己的钱袋，做出了详细地规划。 他深知什么地方该省，什么地方不该省： 像湖中仙女相关的研究，实则与他未来准备探查晋升的隐秘有关，故而再如何精简也要保证。 “本来准备以资源支持薇薇安的成长，也是给她的报酬，但现在看来……” “巫石不够的情况下，鲜血凝萃或许更好？” 雷格沉思着，不多时已经有了选择： 他本来计划是在烙印法术的空闲里，以红月酒杯配合鲜血凝萃，推动精神力的增长。 毕竟迈入成熟一环之后，精神力突破瓶颈，又获得了一段增长空间。 但现在看来，精神力增长暂时对他的帮助并不显著，相较之下没有那么紧迫。 而且鲜血凝萃对他的作用也没那么显著，反而是能不断再生的红月酒液更为好用。 这么一来，为何不将预留的一批供给薇薇安呢？ 薇薇安本质的提升，让雷格可以更为放心的将巫师塔交给她，同时鲜血凝萃本来就对血脉有轻微的活化作用，说不定还能带来一点惊喜。 至于薇薇安的忠诚性问题…… 雷格本来还有担心的，但在薇薇安借助他给的“妖精的门”晋升之后，这点担心也都没有了。 实际上，他帮助薇薇安晋升，怎么可能不收取报酬。 要知道寻常学徒若是能借此机会突破一环，只怕五年十年的奴仆契约都愿意签。 而雷格收取的“代价”，只是放在了平常看不见的方面，譬如在巫术模型中的一点“小动作”。 加上一点“小动作”，这对寻常巫师而言颇有几分挑战，但对掌握了完美法术模型的雷格而言，却是一点也不难。 而薇薇安可没有雷格的本事，发现都不一定发现得了，就更别说剔除其中的问题。 如此一来，雷格随时可以“走后门”，反制住薇薇安，又何必不放心让她掌控巫师塔呢？ 再退一步说，巫师塔的巫阵，不也是雷格亲自布置的吗？又怎么可能没有留下备用手段？ “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在此基础上可以多培养她，从而进一步提高‘产出’。” 故而在雷格的安排下，薇薇安从学院归来之后，日常工作又发生了一定的调整。 她的精力从研究中挪出来，相当一部分都投入到了精神力增长之中。 如此一来，薇薇安的实力同样开始了迅速增长，远超学院内的普通讲师…… …… 这么一晃，就是半年。 雷格此刻已经将十八个巫术都烙印入了意识海中，后者变得亮堂堂的，像是装满了璀璨的星体。 其精神、意志在共计二十四种法术模型的加持下，变得前所未有之稳定。 雷格甚至都觉得——如果再让当初“呼唤嗜生者”仪式进行一遍，哪怕是直视乌希的二环位格本质，都不一定能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雷格就不惧怕二环巫师的“巫师意志”了——乌希相较于真正的二环，明显还是有些差距的。 除了雷格的成长之外，薇薇安的实力也提高了不少。 她一方面利用半年时间，实现了寻常巫师两到三年的精神力增长，另一方面也额外烙印了两个巫术。 由此，薇薇安也或多或少有了一定战力，至少能够基本操纵起巫师塔内的巫阵，不至于连负担都负担不起。 …… 另一边，在雷格实力突飞猛进的同时，苍白王冠与朽木蜂巢也并未闲着。 他们或许是觉得，在黑尔与他爆发冲突之后，他们的布置已经泄露了马脚，又或许是时机对他们而言已经成熟。 原本暗地里进行的准备，开始转移到了明面上，动作也有所加大。 这一切对方都并未刻意遮掩，要遮掩也遮掩不住，自然在安蒂和英迪丝的调查之下，落入了雷格的监视之中。 原本分布在不同聚居点中，看似独立的巫师学徒与骑士，逐渐开始有了规律性的聚集行动。 而大型聚居点外，尤其是双空、格拉蒂亚，甚至都出现了巫师塔乃至巫师基地的雏形。 这一切都推动了双方冲突的发生，给雷格等人来到了不小的麻烦。 但麻烦也就仅止于此了，根本无法对雷格造成实质性的损伤，甚至都让他觉得好笑： “虽然模仿我建立了巫师塔，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完整的污染处理系统，又不是在聚居点这类少见的特殊地点，要不了几年就会腐朽、崩塌，到时候只怕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实际上，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故而巫师塔基本上就只有一个空壳子，一副并未用心建造的模样。 这也是无法对雷格造成实质损伤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则是——对方巫师似乎战意并不高。 一开始，雷格还会出于削弱对方的目的，对对方巫师展开猎杀。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群巫师跟个兔子似的，一见到他，甚至连抵抗都不会有，立刻就会往回窜。 这不禁让他感到了疑惑，甚至想到了可能是对方已经通报了他的存在。 然而换成薇薇安之后，情况还是这样，雷格便反应过来——他似乎想错了。 这群巫师，除了黑尔以及他身边尤为亲近的几个，其他的似乎根本不愿发生战斗…… 那这么一来，对方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还不是最让雷格感到困惑的，更让雷格迷惑之处在于—— 哪怕过了半年时间，对方的主指挥也依旧没有出现。 雷格出手猎杀，其实也有想要逼对方现身的考虑，不管对方实力如何，从暗转明对雷格都有好处。 但结果就是——所谓的“主指挥”，仿佛像是被吞没在了瘴雾之中一样，只闻其声而不见其踪……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雷格倒也没那么在意，北东沼泽大概率是不值得二环巫师出手的，最多也就是一个类似乌利亚的顶级一环。 经过了半年时间的成长，他此刻对对方也没那么惧怕了。 毋宁说，如果对方再不出现的话，那雷格也不会客气—— 曾经能与他对抗的黑尔，如今…… “我就笑纳了……” 雷格心头火热，笑着低语一声，便出了巫师塔，朝一个方向独自行去。 其行走之间，脚下阴影蠕动，让他仿佛有了缩地成寸之能，背影也迅速隐没在浓密瘴雾之中…… 152、污染之秘 夜愿作为四个大型聚居点之一，周围自然还有诸多中型、小型聚居点。 它们单个论都比较零散，毕竟污染的分布没有太大规律，但整体上还是围绕夜愿为中心。 其中一个中型聚居点名为蝶蛉，以沼泽蝶蛉与沼泽蝶蛉木为特产。 聚居点里的人，除了会外出探险外，也会参与人工林场的种植，从而获得一笔固定收入。 这收入不高，但也足以饱腹。 此时此刻，一处沼泽蝶蛉木人工林场外，正有一黑发黑眸学者，正缓步朝林场方向走来。 若是有人观之，便难免会觉得奇怪：这人怎么看着走得缓慢，却一眨眼就能跨越不短的距离？ 实际上，这属于雷格烙印的增幅类法术之一，黑夜系一环巫术——“影步”。 消耗甚小，效果丰富，适合没有坐骑情况下的长期赶路。 当然，用在跟踪、追杀、逃跑等方面，也同样不赖！ 雷格借着巫术，很快就到了一沼泽蝶蛉木旁，顿足从怀中取出了一本笔记。 稍微翻上一番，就来到了记录此类木种的资料页面： “沼泽蝶蛉木，自樟木演变而来。” “经污染育种技术处理后，剔除了原本的杀虫成分，极适合作沼泽蝶蛉的口粮，故以此命名。” “每年有三个月生产期，位于瘴退期前后，不超过五天，从播种到抽枝到成熟，一切都在三个月内完成。” “瘴涨期，蝶蛉木自然枯败，至下一次瘴退期，死而复生……” 资料非常详细，雷格也看上了几息，复习其特性之后，他心念一动，就伸手过去撕下了一块树皮。 树皮触感粗糙，但糙中带着一股坚韧感。 撕去之后，里头是乳白色的树干，一遇到空气就迅速灰败。 雷格贴近观察了一会，又思索一下，才在笔记之中又补上了几笔。 “死而复生（划掉）” “瘴涨期，蝶蛉木自然迈入静止期，类似大骑士们的冬眠状态，以更为缓慢的生命活动抵抗、清除污染，从而适应高浓度污染环境。” “注：该能力十分有限，具体可参考种植技艺篇，每两年需要播种，六年就要全部更换。” 写完补充的内容，雷格停笔看了看，满意一点头。 这一番举动看起来像是学者在做研究，实际上正是巫师好奇心的体现。 除了自己的研究之外，雷格若是遇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也不会吝惜笔墨将之记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像之前里根聚居点获得的资料，现在就在薇薇安身上发挥作用，推动了血脉研究的进度。 收回思路，雷格正欲抬步离去，这时耳朵却微微动了动： “小子，你在做什么？” “蝶蛉木，啊，你看你做了什么！” 大声冲雷格叫唤的是一名普通林场工人，他脸上有着浓密的胡渣，身上穿着简单工装。 以其实力，放在外面是素质不弱的骑士，在这儿却只是一名普通工人。 雷格看了看这人，没有制止他的叫唤，很快就又有数人闻声赶来。 领头的是一名大骑士，他手拿长剑，虽然上面生着不少锈斑，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该死的小子，敢破坏林场木头，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看了一眼被破坏的蝶蛉木，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不少，大步朝雷格走来，长剑更是闪着寒光高高举起…… 雷格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显得格外平静，只是随意望了对方一眼。 可怖的压迫感一闪即逝，大骑士身体一下就汗湿了个通透，高高举起的长剑也跌落到了地上。 “巫……巫师大人！” 大骑士很快意识到了面前之人到底是何身份，害怕得牙关直颤。 雷格却没怎么理会，自顾自地思索了一番，忽然抬头望向其身后的工人。 他们同样是一脸恐惧，见雷格看来，双腿发软直接就跪了下去，直呼“饶命”。 而雷格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不在他们本身，而在他们身上的某些东西…… 目光流转，在这些汉子身上依次停留。 雷格注意到了这些人身上不那么“健康”的地方，或是巴掌大小的溃变脓创，或是波及一整个肢体的扭曲肉瘤。 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病变之处。 若仔细观察，其实还能发现——他们一个个眼神相较于沼泽外之人来得更为呆滞，且面容也远比同龄人来得苍老。 这种变化在普通骑士，尤其是有了一定年龄的骑士身上格外明显，而大骑士则要好很多。 这便是住在大沼泽的代价，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遭受了污染的侵蚀。 哪怕聚居点所在处污染更为轻微，且往往会有一些巫师留下的净化污染设备，也依旧无法保护住所有人。 甚至说，能得到完善保护的往往只有极少数，譬如大地骑士乃至更往上者。 而且即便如此，深入骨髓的污染也难以剔除，这也是雷格的疗养院生意一直火爆的原因： 以雷格疗养院的净化等级，可不比那些留下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古董要好得多？ 不过，虽然雷格净化污染的能力一流，却依旧有能力不及之处，譬如——沼泽内绵绵不绝之污染，到底从何而来？ 雷格思索着，无视了周围工人惊疑的目光，又开始朝前迈步。 他想到了当地人一些关于瘴雾的传闻，说是永恒不散的瘴雾给大沼泽带来了诅咒。 但雷格根据自己的亲身体会来看，更深层次的污染来源似乎并非瘴雾，而是来自地下，瘴雾只是污染的外在表现罢了。 可地下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东西，才构成了这样浓郁到无法驱散的污染呢？ “或许，可以采样不同污染浓度的土壤，从而对比分析？” “还有那群深潜者……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处理’过它们了，或许与它们也有一定的关系？” …… 雷格喃喃着，思绪流转间，已经进入了蝶蛉聚居点中，只留下背后一群人面面相觑，感慨着死里逃生。 相较于常年在林场中生活的工人，聚居点内居民的情况要好上不少。 这主要是因为聚居点内居民，以年限尚浅的新人为主。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在健康程度不可控地崩溃之前，就会选择离开。 而另一部分则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离开、无法离开、不愿离开。 这一部分往往无法继续承担住在核心区域的高昂费用，自然会退居到边缘区域，甚至无法再外出冒险，也就成了林场的工人，以保温饱。 随着雷格不断前行，开始进入聚居点核心区域，周围建筑也有变化，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娱乐场所。 153、祸从天降 它们是人九死一生之后，主要用来释放压力的场合。 除了人计划好要带出去的积蓄外，人们赚到的钱就大部分又流入了这些地方，养肥了其背后真正的主控者。 不过，这些主控者在普通人眼中算得上“大人物”，但在面临真正的变化之时，却又显得那般的脆弱…… 目光流转在一间酒吧上，雷格想到了当初的英迪丝。 她曾经也是一个酒吧的主人，但现在早已今非昔比，成了大型聚居点的两大人物之一。 相较于以往，英迪丝与安蒂现在抵抗风险的能力大为增强，甚至能参与到复杂的博弈之中斗上一斗。 不过，眼前这个叫做“果木”的酒吧，尤其是其主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听“啪”一声入耳，雷格不禁往酒吧门口望了过去。 那儿正半跪着一个男人，怀中紧紧抱着一名少女，从两人年龄来看，似乎是一父一女。 年龄较大的男人有着大地骑士的位格，身上打扮与酒吧风格高度符合，还穿着硬化果木甲，显然就是这间酒吧的主人。 而雷格也从旁人的议论声中，听到了这名大地骑士的名字——马丁。 这马丁以其实力，放在蝶蛉中型聚居点中，绝对是一流的强者了，但此刻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低着头“卑微”地半跪在另一人面前。 刚刚一声鞭挞声，正是鞭子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低贱的仆从，对我的任务也敢轻视，这是你应该有的惩罚！” 鞭挞声后，紧跟上了一道尖锐而又透着一股年迈的呵斥声。 雷格顺其望去，见到了一个年龄颇大的巫师，身上穿着没有明显特征的衣服，巫术波动却怎么都做不了假。 这是一个还未迈入成熟期的巫师，法术波动也十分明显，水平也就比薇薇安略强。 他的存在仿佛在向周围人宣告——他可是巫师大人！ 这远远地就触动了雷格，也是他往这边走来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像这人一样看似嚣张的表现才算“正常巫师”，能像雷格一样完全藏住自身波动的终究是少数。 绝大多数巫师的法术模型，都或多或少存在缺陷。 如此一来，即便是最为静止的状态，也依旧无法彻底稳定下来，还是会发出一定频率的波动，从而让旁人觉察。 这还不是吸引到雷格的关键，毕竟聚居点出现个人巫师也不是没有。 真正让雷格在意的，是老巫师法术波动给他的熟悉感——越是凑近，雷格就越是觉得，这人怎么有点像……格朗巫师？ “又是一个苍白王冠的人？” 雷格思索之间，老巫师的动作并未停止。 一鞭子之后，他神情中的轻蔑与厌恶却丝毫没有削弱，进而让他又高高举起鞭子，朝两人狠狠挥去。 看其抽打的方向，实际上并不是以马丁为目标，而是想要“惩罚”少女，只是被前者挡了下来。 不过，挡上这么一鞭子可不容易： 这根鞭子通体其实是一根脊柱，不知道是取自何种生物，来得格外细长，上面的棱棱角角十分明显，本质上就是一根天然带着利刺的长鞭。 这长鞭每抽打一下，都能破开马丁的护甲，刮擦去其身上的皮肤与血肉，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看得出来——马丁不敢得罪对方，刻意压制着身体强度，试图借助自己的惨状来让年迈的巫师消气。 但苍老的巫师，其心性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得平缓，甚至还因此变得更为尖酸刻薄。 他气在心头并未消散，反而看向了马丁怀中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狠毒，又用力猛抽了一鞭子。 马丁没有防备，还以为这与之前一样，谁料鞭子还未落在身上，就甩出了一股无形力量，隔空震开了其手臂。 紧接着，鞭子就落在了毫无防御的少女身上，顿时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再一看去，其背上已经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年迈的巫师也露出了满意之色。 周围旁观之人，见之无不叹息、感慨： 无论是马丁，还是他的女儿，平日口碑都是甚好，以至于果木酒吧日夜不断，生意十分火爆。 但这般火爆的生意，却也引来了巫师的注意，如此……祸从天降！ 一路人低声叹了口气，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这巫师大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惩罚他们呢？” 顺着声音看去，是个大沼泽不常见的学者，身穿长袍、手拿笔记，脸上带着学者的气质，没有巫师的高傲。 “啧，你竟然不知道？” “巫师大人在他们这儿下了一个委托，要他们在一周之内搜查有关一个……什么小镇的情报。” “喏，看到了吗？就是大人手里那一叠。” “结果似乎没让巫师大人满意，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可怜啊……” 雷格“嗯”了一声，顺着也叹了一口气，却是在思索这人言语的内容。 在他的记忆之中，大沼泽里头的“什么”小镇，还能吸引到巫师的注意，似乎也就只有…… “你说的是印斯茅斯小镇？” 路人眼前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 “也不知道有什么神秘的，竟然还值得巫师大人亲自动手……” “哎哎，你要干什么，你可千万别上去，别给自己找罪受啊！” 那路人忽然见到雷格凑上前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连忙小声惊呼起来，还想要制止雷格。 但到了后面见制止不住，也不敢跟上了，只能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雷格的背影，似乎已经毋定了他悲惨的命运。 而雷格却丝毫没有理会，目光流转之间，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老巫师手中的一叠资料上。 “印斯茅斯，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两年多前吧……” …… 在雷格了解情况的同时，另一边也未停止。 少女遭受鞭挞的惨叫声，深深刺痛了马丁骑士的内心。 女儿的鲜血打湿了他的衣物，是那般的滚烫，甚至点燃了他的内心，仇恨地情绪不断翻涌，难以遏制。 他此刻还低着脑海，但眼睛却已经控制不住地向巫师怒目望去，仿佛要将其面容牢记在心底。 但这样的举动有些明显了——老巫师一下就注意到了马丁仇恨的目光，刚消了三分的气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眼底再次闪过狠毒之色，冷笑起来： “卑贱的仆从，烂泥的脏货，竟然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154、蛊惑 话音落下，只见他面色一沉，精神力透体而出，吸引来能量粒子于鞭子上流转。 后者构成无形之力，再次要将马丁推开，但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马丁身子热得发烫，肌肉紧紧绷着，竟然抵抗住了无形力量，牢牢抱紧了少女。 紧随而来的鞭挞落在其身上，也未留下任何伤口—— 实际上这才正常，在不完整使用一环巫术的情况下，老巫师光凭一些小技巧，以其肉身之苍老不堪，哪里能伤害到大地骑士。 后者好歹也到了一环之下的极限。 甚至说，这么近的距离……他若是能突然暴起，伤到老巫师也不是不可能。 但马丁的血性终究是差了一分，或者说对巫师的恐惧还是压过了冲动。 他没敢暴起伤人，只是任凭老巫师发怒。 但一环巫师真正动怒，又如何是大地骑士所能对抗的？巫术波动震荡，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老巫师，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若是他现在再不出手，只怕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一环巫术落实了，足以将他与女儿同时击杀！ 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刻，他目光之中还在闪烁犹豫，在他看来—— 老巫师真的敢当中杀人吗？他可是大地骑士，就不怕同级的其他几个联手，群起而攻之吗？沼泽联盟也不会轻易放过吧！ 这时，却有一声轻微呢喃，随风送入了马丁耳中，似是嘲讽： “你想太多了，这个时候还在寄希望于对方不敢动手吗？” “再不血性一回，命都要葬送了，还在等什么？” 下一刻，一股力量勾动了他的情绪，他的理性再也压不住怒火，大地骑士力量瞬间爆发了出来。 只见他他脖子上青筋暴起，迅速放下少女，钢铁大剑飞速出鞘，就猛然朝老巫师劈砍了过去！ 老巫师本就是因为认知中的“卑贱的仆从胆敢抵抗”而发火，哪里想得到马丁竟然主动攻击过来？ 一时不察之下，精神力在准备法术，身体又过于苍老而反击不及，一下就被劈中胸膛，倒飞了出去。 “咯——！” 老巫师跌落在地上，大口咳出了一滩鲜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他一手摸上了自己的伤口，痛苦的感觉让他眼中几乎都要燃起火焰： 对方只是个仆从级别的存在，怎么敢……怎么敢攻击高高在上的他？！ “低贱东西，给我去死！” 他怒吼一声，法术模型猛然一颤，终于彻底完成。 能量粒子顿时凝聚，凭空化作一柄白色巨锤，就要往下砸落，目标却不是马丁，而是躺在地上的少女！ “敢伤到我，我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老巫师恶毒地嘶吼着，马丁面色也是瞬间变幻。 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也已经没时间思考，他现在面临的是生死抉择： 他死女儿活，还是……？ 马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须多想就抽身回挡了过去，将大剑高高举起，挡在了少女面前，化作血肉作的铜墙铁壁。 此刻，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他看着身下女儿，眼中有复杂情绪流转： 遗憾、留恋、绝望、茫然…… 然而，情绪飞速闪过之后，设想中将要砸下的巨锤却未落下，身上依旧轻飘飘的。 “难道……我已经死了？”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悄然转过头去，见到的却是老巫师凝滞的神情。 对方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空空的，资料不知何时落入了一青年手中。 “你……” 老巫师发出了木木的声音，转头望向黑发青年，后者见他望来，抬头一笑，露出了满口大白牙，显得阳光爽朗： “印斯茅斯的资料，我在这儿就谢过你了。” 老巫师依旧愣愣的，一息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怒火一下就炸开，几乎完全席卷了其内心： “卑贱东西，我的东西你也敢动！”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不是说了谢谢嘛……” 雷格话还没说完，老巫师就怒极反笑起来，猛然一挥手，凝滞在半空中的白色巨锤将势头一转，砸在了雷格身上。 “砰”——鲜血四溅！ 雷格完好地站在原地，一个阴影组成的披风轻易就挡住了白色巨锤，任凭后者如何发力都巍然不动。 与此同时，其手中也忽然多出了一柄半透明淡红色长剑，剑刃上正滴落着鲜血，而其下方则落着一根齐根而断的手臂。 鲜血自右肩豁口处流淌，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这并非某种法术效果，而是场面太过惊骇，几乎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之前回答雷格问题之人，现在更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愣在了原地。 “你……你也是巫师？！” “你说呢？” 雷格笑着，大白牙依旧衬得他阳光而又爽朗。 但所有人的心态，此刻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但不觉得雷格爽朗，反而觉得血腥残肢与洁白牙齿格外相冲，显得画面无比诡异。 “给你个提示，趁着我现在心情好，你现在还可以跑，否则……嗯？” 雷格笑吟吟地“提示”着，话还没说完，老巫师就做出了反应。 意识海中法术模型猛然一转，落在地上的右臂就瞬间朝雷格脖子处抓取。 这架势无比猛烈，却半途中就被一道寒光贯穿，斩成了切口光滑的两半…… “原来这玩意算是苍白王冠的标配吗？” “你们怎么就喜欢鼓捣这恶心玩意呢？” 雷格低头望着跌落的两半右臂，吐槽完再一抬眼，老巫师已经飞窜出了百米距离。 看得出来，这老巫师刚刚显得嚣张，实际上胆子很小。 除了右臂巫术之外，他仅有的一个烙印巫术便是逃跑类的。 然而…… 雷格远远看着，并没有追击的打算，却是嘲讽似的一笑： “你还少了一个防御类的呐——” “致命丝子！” 话音落下，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老巫师突然跌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放过我吧——” “怎么能放过你呢？蚊子再小也是肉呀。” 他早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往其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 现在，随着意识海中“致命丝子”法术模型运转，种子受到鼓动，迅速生根发芽。 根系深深插入了老巫师躯体，很快就遍布了内脏器官，而外在的藤蔓、枝叶受到滋养，显得格外饱满肥硕。 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嗜血感冲入雷格心头，后者意志并未受其影响，却还是默默一点头。 下一刻，外形可怖的星之精霍然出现在了老巫师头上，触手牢牢吸附住其头颅，口器一下就对准了老巫师的嘴…… “啊——，呜呜呜……” 发声口被堵住，老巫师声音一下就衰弱了下去，随着星之精贪婪的吮吸，生命力也迅速流逝…… “你反应得太慢了，要知道你的同伴反应得可都跟个兔子似的呢。” 雷格感慨了一声，实际上他也知道： 曾经猎杀敌巫失败的原因，主要是他目的不在敌巫，而在引诱出所谓的“主指挥”上。 现在目标改变，他收敛住波动，而后突然爆发，这才一下将之击杀。 当然，马丁吸引了不少老巫师的注意力，这也是成功击杀的原因之一。 一想到这，雷格不禁将目光回望向了马丁。 后者似乎感受到了其目光，同样侧头望来，目光碰撞之中，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巫师大人……” 155、巫师的自由 马丁看着黑发巫师，眼中闪过一抹更深的恐惧。 他连原本的老巫师都惧怕，又更何况是眼前之人？ 经过刚刚事变，他此刻也已经明白过来——刚刚那股让他突然出手的冲动，应该就是自己受到了对方的影响。 但马丁对此丝毫不敢多想，一点也不敢产生多余情绪，只是目光闪烁之后，躲闪开雷格的视线，低下了头颅。 他一声不敢吭，周围人同样也是如此。 各个安静如鸡，缩着脑袋，生怕被“嗜血残暴”的巫师大人给盯上。 在他们眼中，老巫师好歹还只是欺负大地骑士，这新来的巫师倒好，一出手直接就将另一名巫师碾死了。 这哪里不叫人惧怕？再加上老巫师堪称凄惨的死法，简直是怕得要死！ 故而，偌大一片区域鸦雀无声，只听得到星之精咕噜咕噜的吸血声，更让人胆颤。 “你叫马丁是吧，过来。” 雷格朝大地骑士挥了挥手，后者心中一紧，望了女儿一眼，才将牙一咬凑到了雷格面前。 雷格自然不在乎对方的小动作，只是兀自晃了晃手中资料： “这东西还有吗？印斯茅斯的资料。” 马丁心弦一下绷得更紧了，没注意到自己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只是颤抖着摇了摇头，本能地脱口而出道： “巫师大人，这就是我们能找得到的所有资料了。” 话才刚出口，马丁就后悔了： 这的确是马丁能找到的所有资料，但他话也没说全。 实际上他怀中还有一件与之相关之物。 也正是这个物件，才使得他的女儿在与老巫师的交谈之中，稍微显露出了几分异样——这才让老巫师认为他们敷衍了事，进而大发怒火。 而此刻，他本想要交出这麻烦之物的，谁料惊惧交加之下，本能地就说出了掩藏之话。 现在话都已经说出了口，若是临时改变，那不等于戏弄对方吗？ 一想到这，马丁不由得更加害怕，不敢想象眼前巫师发怒的模样，只得暗自一咬牙…… “没有了嘛，那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黑发巫师的态度，比他想象的更为随意，甚至都没再询问。 他连忙抬头看去，又惊又喜——黑发巫师竟然真不在乎，直接就转身离去。 他内心的担忧像是落在了空处，一片空落落的，反而让他心境变得复杂起来。 想起刚刚巫师的“帮助”，他心思变得格外犹豫。 他也明白“巫师大人”并非刻意将他二人救下，仅仅是目标之外的“随手为之”，但对他而言却意义重大。 同时，他对怀中物件的麻烦，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 这还没拿到好处就如此麻烦，真要根据传闻去探索所谓的“巨大秘密”，以他的能力真有办法解决伴随的问题吗？ 换而言之，这东西在他手中只怕发挥不了其作用，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麻烦，但落到了黑发巫师手中，只怕结果会完全不同…… 念头在马丁脑海中起伏，他转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一息之后，他闷着头猛然站起。 一手抱起女儿，另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悄然握紧的里头东西，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 另一边，雷格一边前行，手上动作也未停止。 星之精很快就吸干了老巫师的血，也为他产出了一枚鲜血凝萃。 同时，致命丝子也已经完成了整个开花结果的过程，长出的果子同斩成两半的手臂一起，被星之精卷起送到了雷格手中。 至于印斯茅斯的资料…… 别看老巫师逼迫得那么紧，看起来好似有多么珍贵、重要似的，实际上雷格稍微一分析，便没了多少在乎。 毕竟连大地骑士都能搞到手的资料，他没有理由搞不到手。 这般情况下，与其从自己不信任的家伙手中拿资料，还不如让自己更为信任的，比如英迪丝等人，去获得更为深入、详细、可靠的内容。 至于手头上这些？稍微翻阅一下，了解个基本情况就好。 而且，他心思敏锐，马丁又受恐惧影响藏不住情绪——他如何看不出来，对方有所隐瞒？ 只是他并不在乎。 他少有地对马丁有一丝好感，或许是从他身上看见了巫师界罕见的东西，故而有了一种“不想破坏”的想法。 这种想法很淡，毕竟他是巫师，最重要的肯定是自己的目标——如果马丁隐瞒的是对他来说重要的信息，他也不会介意“赏”对方一发巫术！ 但面对一个价值普通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价值比单纯的物质更高。 若说雷格成为巫师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其中一点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无须考虑那么多”的自由，不是吗？ 雷格边走思维也一边发散，由此想到了敌方巫师学院始终没有暴露的目标，也想到了乌利亚第一次进入北东沼泽就遇到了印斯茅斯小镇之事…… 还没想出什么结果，低垂的目光就忽然见到了一级台阶。 他顿时收回心神，抬头望去，见到了一小段台阶，以及台阶所对应的敞亮大门。 “吉龙酒店” 雷格一边念着酒店的名字，一边悄然走上了台阶。 吉龙酒店正是他这次的目标所在。 在此次出发之前，他就与人血巫术布拉德利约定好在此处见面。 主要目的也不复杂——他想要拉拢这个沼泽联盟剩下的唯一一个“中立成员”。 即便不能将对方拉拢到自己这边阵营，也要保证对方依旧维持中立，如此才能在沼泽联盟中形成平衡，不至于敌方学院与之强强联手。 不过，这并不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原本雷格与布拉德利约定好的，是在对方巫师塔外见面。 这样一来，布拉德利与雷格的差距便可以被近在咫尺的巫师塔抹去，从而让对方安心下来进行友善的交流。 但之后，布拉德利又或许是有了其他的考量，临时变更，将“在他的巫师塔外”改成了“吉龙酒店顶层贵宾室”。 这对雷格而言，当然没太所谓——布拉德利只是一个刚迈入成熟期的巫师，与他还有着相当大的实力差距。 只要对方能够安心下来交流，雷格这边反而不会怎么担心。 别说吉龙酒店了，即便是对方的巫师塔，只要雷格自己不犯傻，对方也就仅是能自保罢了，想要反杀可没那么容易。 这还只是考虑了雷格的成熟一环位格，没有考虑其烙印巫术带来的实力飞跃上…… 如果将后者也考虑进去，只怕巫师塔也不一定挡得住雷格！ 雷格微微一笑，就走到了大门面前，显得颇为悠闲。 他正准备推门入内，鼻子却忽然抽了抽，发出了一声惊疑： “嗯？” 156、人血味道 雷格此刻正站在吉龙酒店门前。 这儿理论上来说，是蝶蛉中型聚居点最高档的酒店，没有之一。 本身也是最为顶级的娱乐场所，绝大多数其他地方能提供的享乐项目，这儿也都是一应俱全。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在外头花钱都享受不到，可谓身份之象征。 聚居点内更有传闻，酒店幕后真正的老板就是聚居点主人，乃共同注资成立，才让这样一座本质非法的酒店摆到了明面上来。 雷格对此倒是没太大兴趣，这酒店无论怎么神秘和他都不在一个层级，过来也仅仅是因为布拉德利要求罢了。 但现在…… 雷格朝四周扫视了一眼，本来还没注意，现在却发现了其中的古怪。 比如，本该站在门前迎接贵客的侍从，竟然一个都没有，连安保人员都悄然不见。 同时，大门看似敞亮、紧紧闭合，实际只是虚掩着，还露出了一条缝隙，隐隐能窥见里头的昏暗…… 更让雷格在意的，是从门缝中渗出，一直萦绕在他鼻尖的味道。 血淋淋的，似乎代表着新鲜的伤口，乃至碎块断肢，正如他布袋中的断手一样…… 雷格感官捕捉到的一切信号，似乎都暗示了里头的危险，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然而深吸一口气后，他神情却忽然一变，脸上凝重阴沉之色忽然散去，转而变成了一抹干净的微笑。 他没再犹豫，悄然推开大门，内里画面映入眼帘，让他瞳孔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缩。 但他动作却并未停歇，甚至连顿上一下都没有，就这么兀自走了进去。 “哒、哒、哒……” 随着几声踩水声响过，雷格的背影也彻底隐没在昏暗之中。 …… 雷格走后没过多久，吉龙酒店前就又出现了一人。 这人身材壮硕魁梧，身上还有不少干涸的血迹，正是大地骑士马丁。 他此刻已经安置好了女儿，马不停蹄就循着雷格踪迹而来，怀中的东西已经到了他手中，准备亲自交给黑发巫师。 若是巫师大人因为他的“欺骗之举”而惩戒于他，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甘愿承担下来。 “呼，呼——”，马丁喘了几口气。 他刚刚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巫师停在门口前的背影，便是一路狂奔。 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即时赶到，黑发巫师此刻已经进去了酒店里头。 “吉龙酒店……” 马丁呢喃一遍，对这儿十分熟悉的他，自然不敢多怠慢。 深呼吸数次平缓气息之后，他才凑了上前去准备进入其中。 然而，还没等走到里头，甚至都还没走完台阶，他一个抬头看去——脚就悬在了半空之中。 里头画面倒影在他的眼睛上，中央瞳孔情不自禁地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冷汗自额头处渗出，从脸庞往下滑落，“啪嗒”一声滴在了地上。 马丁觉得周围好似变得一片死寂，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这儿明明是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也拥有着最高的守护力量，甚至长期有一名大地骑士驻扎其中。 后者作为酒店的主人，日常不参与巡逻，但一旦发生安保问题，也可以立刻出手。 配合上精心训练的卫队，以及酒店墙体、地板下的布置，这儿可谓聚居点内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 然而此时此刻，最安全、最应该金碧辉煌、最应该酒醉金迷的地方……里头却倒处是都是尸体！ 地上、墙上、天花板上……真正含义上的到处都是。 从残肢碎块上遗留的痕迹来看，里头有侍从、卫队成员、乃至酒店的顾客…… 一条条本该鲜活的生命，此刻都变成了恶心的秽物。 “难道是黑发巫师……他屠杀了里头的所有人？” 一个念头很快就蹿出了马丁的脑海，让他无法遏制地打起了寒颤。 寒意也从尾椎一直窜到了头皮，让他头皮发麻。 但念头闪过之后，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立刻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巫师大人杀的。” 冷静下来之后，马丁也看得出来： 这儿血液的气味给人的感觉“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并不是那么“新鲜”。 甚至说仔细观察之下，落在地上的血液也都能见到出现了相应改变，渗出了一圈透明泛黄的血清。 这意味着——这群人不是刚死的，而是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捉摸着…… 应该是他触怒老巫师的前后！ 马丁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头绝对存在问题，甚至都不用多想——肯定是有人在针对黑发巫师！ “这里头只怕有着某种陷阱……” 一想到这，他本能地就产生了畏惧心理，出于自保的考虑，想要抽身离去。 然而……“唉，晚了——” 马丁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畏惧心理消散，转而变成了深深的无奈。 他毫不怀疑，观察到此种情景的他，已经落入了幕后之人的视线之中。 但凡对方有一点多余的心思，以他们能屠杀整个酒店的本事，他都见不到任何一丝活下来的可能。 更别说，对方疑似与黑发巫师处在一个水平，甚至更高！ 故而，此刻抽身离去已经没有含义了。 相反，如果继续深入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马丁回想起了黑发巫师的模样，心头也冒出了一点点微弱的期望： “‘巫师大人’既然敢进来，应该是有准备吧？” “既然如此……” 他霍然紧了紧手中雕像，不再犹豫，同样深入了进去。 只是相较于前头淡定的黑发巫师，他进入的姿态则要小心翼翼得多，紧跟着地上的血脚印，一步跟着一步，生怕碰到不该触碰的东西。 就这样，大地骑士缓缓跟上了巫师的脚步…… …… “怎么样了，雷格进来了吗？” 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这儿位于吉龙酒店地下。 此刻一个面部轮廓略显怪异的巫师，正在朝另一位身材稍矮者发问。 157、铅白铠甲 被问话的巫师，眉尾处有虫子啃咬的痕迹，正是科尔伯特，而发问之人自然是黑尔。 黑尔的问话并未立刻得到回复，只见科尔伯特连忙往其余负责的巫师处跑了一遍，将信息整理归纳之后，才凑到其身边道： “黑尔大人，目标已经进来了，正在往顶层房间走去。” “后面还跟着一只大地骑士跟屁虫，需要处理掉吗？” 科尔伯特小心的咨询声落入黑尔耳中，并未掀起涟漪。 在黑尔眼中，大地骑士只是仆从而已，甚至只算是普通的高级货，还都不算是顶尖的那种，自然不值得关注。 相较之下，他此刻的计划与目标重要了不知道多少！ “跟屁虫……他跟进来了吗？那就随他跟着就好，算不上什么麻烦。” “万一料理他的过程让雷格发现了异样，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科尔伯特立刻点头，连忙安排了下去。 他是朽木蜂巢派来联合苍白王冠的主要负责人，实力逊色于黑尔一个层级，故而在许多方面需要以更低的姿态让黑尔配合。 不过，合作上这么一段时间，他大致也了解到黑尔的确有几分能耐，进而放低姿态也变得更为自然： 在他看来，黑尔不只是有实力，连心性也颇有值得说道之处。 相较于学院派巫师，黑尔在大沼泽中生活十数年，自然会有颇多独到经验。 譬如今日的布置，便是出自黑尔之手： 对雷格来说，“人血巫师”是沼泽联盟中唯一一名中立巫师，也是唯一个还可以争取的关键人物。 如果“人血巫师”也向黑尔倾斜，势必就会改变联盟的中立特征——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必然要与之接触，甚至主动拉拢。 然而…… 人血巫师，真的是中立吗？ “不，恰恰相反！” 科尔伯特在心中惊叹一声，这便是黑尔布局的关键点之一： 人血巫师非但不是雷格想象中的“中立”，反而是完全偏向于他们学院这边之人。 没错，比另外两名天空骑士还要来得纯粹，就是“完全”。 人血巫师之所以表现出“中立”的态度，倒不是为了雷格，而是黑尔在这儿生活十多年，深知沼泽联盟的特性。 这个由四大聚居点构成的联盟，同时存在两股力量，一者主导分裂，乃各自利益所致，一者主导凝聚，乃生死攸关之处。 两种力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平衡，看似不够稳定，实则外部实力无法轻易将之搅动。 故而，黑尔明白——一旦人血巫师表现出明确的偏向，原本还偏向于他们的格拉与蒂亚，就会立刻改变态度。 如此一正一负，立刻又会形成新的平衡。 换而言之，暴露布拉德利的偏向，对黑尔等人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还会牺牲一颗好不容易埋下的棋子。 也正因为如此，布拉德利才一直坚持“中立”。 但此刻，情况却有所变化。 一方面时机正好成熟，黑尔也到了要推进计划的时刻。 另一方面，布拉德利也正好能起到引诱雷格的作用。 尤其是后者，黑尔认为——如果操作得当，甚至有可能将之一举拿下！ 这可是一个成熟一环巫师，如果不出所料，就是黑夜冠冕能派往这儿的最强力量。 虽然不知道对方学院为何要派来雷格，也不知道其原因与自己一方是否一致，但这些黑尔都不在乎。 黑尔真正在乎的是他自己的利益——一旦将雷格吃下，他能从上头获得多少都不用不说，光是食其血啖其肉都足够他消化上好长一段时间。 再配合上其他的布置，他安心一路潜修到一环巅峰都不是不可能。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原因： 黑尔通过之前对雷格的试探，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能力水平。 只要不出现太大意外，巫阵联合他的下属，乃至一直待命的布拉德利，他完全可以以极小的代价将之拿下！ 一想到这，黑尔就兴奋得微微颤抖起来，火热的情绪怎么都平静不下去。 他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转头望向科尔伯特，问道： “怎么样，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科尔伯特自然不会看错黑尔目光中的期待，将身子稍微压低，便微笑道： “黑尔大人计划如此完整，又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那血淋淋的一幕，乍一看的确冲击力十足，但是设身处地思考一下，却又显得颇为‘正常’。” “如果我是雷格，肯定也会以为——这是布拉德利身为‘弱者’，提前做的自保之举。” “毕竟，布拉德利虽然有名，但也只是沼泽联盟内而已，实际与雷格还是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如此情况下，布拉德利选择提前布置人血巫阵，来增强自己平等对话的底气，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如果比作一杆天平，雷格这边砝码多得太明显，布拉德利稍微往他自己这边加上一些，使之达到平衡，又有什么不可容忍的呢？” “要知道，雷格本来过来就是为了释放善意的，是吧，黑尔大人？” 黑尔嘴角咧了起来，对科尔伯特高段位的吹捧，显得颇为满意： “没错，设身处地，雷格的确应该如此思考。” “但他这么思考，必然就落入了我们的设计。” “布拉德利的‘人血巫阵’的确只是一枚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砝码’，却能掩藏住我们在背后真正做的准备。” “这又要涉及到雷格的另一个思维误区了。” “他肯定认为——布拉德利临时调整地点，最多也就能布置下人血巫阵，不能再多了。” “然而实际上，吉龙酒店是我们的据点之一，运行了相当之久，一直都有巫阵方面的准备。”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隐秘性，我们更是选择将之‘冷启动’，虽然会需要更多时间启动，却也能最大程度掩盖其波动。” “再配合上‘人血巫阵’的掩饰，等雷格真正发现之时……嘿嘿，就晚了！” 这便是黑尔真正的计划： 光凭他的实力，即便再配合布拉德利，也还不足以“低代价”地杀死雷格。 但是如果有了吉龙据点提前准备的巫阵加持，那可就不一样了！ “完整的‘铅白铠甲’巫阵，需要五名一环巫师主持，一旦完全展开运行，黑尔大人便能得到大幅度加持。” “骤时，我们就能期待黑尔大人的好消息了！” 158、突变! 黑尔闻言，得意地大笑了两声： “那是当然，雷格终究是太年轻，经验太少了。” “好了，时间也快到了，你快去巫阵就位，计划要准备开始了。” “如您所愿，黑尔大人。” 科尔伯特行了一礼，转身准备就位，这时却有一个巫师学徒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他刚一进入密室，目光就左右打量，立刻定位在了科尔伯特身上，慌忙凑到了他面前： “科尔伯特大人，不好了！” “慌张什么，黑尔大人在这呢，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科尔伯特呵斥了一声，显得颇为镇定，从容不迫。 而那学徒闻言，小心翼翼地瞥了黑尔一眼，咽下一口唾沫，勉强也镇定下来道： “大人……雷格他……他与布拉德利大人起冲突了！” 黑尔一直也在关注这边，闻言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安。 他连忙也凑近过来，凝重问道： “起冲突了，怎么会？他应该要向布拉德利传递善意才对。” “快点，快把具体事情给我说来！” 学徒被挤在两名巫师之间，心脏砰砰直跳，又紧张又忐忑。 他想要将事情原委托出，却显得格外磕巴，言语也反而变得更为混乱。 正当黑尔心中不安越来越浓，望向学徒的目光也变得越发不善之时…… 忽然一阵微弱的巫术波动掠过，触动了两名巫师。 黑尔脸色顿时一变，心道一声“不妙”，霍然向科尔伯特望去。 后者同样反应过来，知道这巫术波动意味着“布拉德利正面临生死之危”！ 换而言之——雷格这哪里是与之起了“冲突”？分明是有了杀人之心！ 这显然出乎了两人的预料，科尔伯特也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面对黑尔质问一般的目光，显得颇为躲闪。 而黑尔心中的不安再也抑制不住，一下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他面色阴沉下来，随手一甩，就将学徒击得吐血倒地： “废物玩意，要你何用？” “科尔伯特你赶紧就位，至于布拉德利那边……我亲自去处理！” “我倒要看看，是雷格反应得更快，还是巫阵启动得更快！” 黑尔话还没说完，人影就消失在了密室之中，沿途密道被暴力打开，只留得巫师学徒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科尔伯特望着对方原本站立之处，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不敢迟疑就跑到了自己应该处的位置。 他深吸数口气，一边呢喃着“黑尔大人已经出手，应该没有问题”，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内心。 精神力平复之下，开始点亮巫阵节点，其他四名巫师受到信号，也开始一同发力。 但明明“铅白铠甲”已经进入冷启动程度，而黑尔也已经亲自出手，科尔伯特心中的古怪感却依旧没有消散。 他一边操控着巫阵开启，一边念头纷乱，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东西…… 可是任凭他如何思考，纷乱的念头就是想不起来。 无人发现之处，黑尔暴力打开的通道中，已然有两只无形生物悄然钻了进来。 潜行状态的它们，若是没有成熟一环巫师在，可没有谁能发现其存在。 而它们也知道这一点，越过乱糟糟的巫师学徒们，即便口器蠕动着，唾液已经填满了整个口腔，也没有贸然“下口”。 它们闻着来自更深处的鲜血芳香，知道只要再忍耐上一会，嗜血渴望就会得到更好的满足…… …… 时间回到数分钟之前，雷格进了吉龙酒店之后，便径直找到了上楼的楼梯。 一脚踩在绵软的红毯上，每一下都能听见细微的“噗叽”声，更有血液从红毯上冒出。 血腥味充斥了整个酒店，四周一点人声都没有，却并未影响到雷格稳定向上的脚步。 酒店占地面积大，但却也不会像前世一样动辄几十上百层，一共也只有四楼。 他很快就到了约定的顶楼，见到了大门紧闭的贵宾室。 到了这儿，人血巫阵的痕迹已经变得十分明显，阵阵巫阵波动，像是略显嘈杂的背景噪音。 雷格只是稍微看了一阵，便如“某些人”想象的一样，“自信”地走到了门前推开。 第一眼见到的，是两个颤颤巍巍的侍从。 他们脸上写满了害怕，似乎是少数的幸存者。 一见到雷格出现，就连忙凑了过去，用手臂上搭着的白巾，一人替雷格擦拭双手，一人则擦干净鞋子。 等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之后，雷格才被两名侍从迎入了内室。 站在门口，视野中央是坐着的布拉德利，正对视着雷格。 “布拉德利，有名的人血巫师……” “雷格巫师，我等你好久了。” 布拉德利端着一杯鲜红的葡萄酒，杯子中的液体显得格外粘滞，不像是酒液反而像是血液。 空气中弥漫的甜美酒香却证明这就是酒，反应着布拉德利欢迎的态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和谐…… “雷格巫师……就不好奇这是什么味道的吗？” 布拉德利见雷格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入内。 于是，他也没多想，微微一笑主动站起，端起了另一杯早就准备好的红酒，向雷格走去。 他一边走，嘴唇也没有停，似乎在表达其善意，然而…… 雷格却是一笑，并未在乎对方说了什么，其耳中只有对方“砰砰砰”的心跳声，如此的鲜活…… “好奇嘛……实际上我还真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你说，如果我穿透了你的心脏，你还能控制住身体的血液……活下去吗？” 雷格说这话的时候，同样带着友善的笑容，仿佛只是在闲聊。 但布拉德利也不傻，从其言语之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顿时将脚步一顿，身上精神力绷紧，凝视向雷格： “雷格，你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就瞬间一变，瞳孔之中倒影出了一个飞跃过来的黑影。 这黑影隐约可见人的模样，但却来得更为扭曲，四肢并用就朝他扑来，口中更是突出了一根利刃，就直接朝其胸膛刺来。 目标，正是他的心脏！ “你疯了，雷格！” 布拉德利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尖叫，完全无法理解雷格暴起攻击的举动。 计划之中，雷格不应该要主动向他释放善意的吗？这算怎么回事？！ 159、碾压! 想不清楚也没时间再去想了，布拉德利望着扑过来的黑影，立刻触发了意识海中的烙印巫术。 随着法术模型运转，能量粒子聚拢后瞬间插入两名侍从体内，以极快地速度抽取了大量鲜血，化作两道匹练朝雷格冲去。 而他自己则猛然一咬牙，随着口里一颗微弱魔化牙齿崩碎，里头储备的压缩血液瞬间释放出来。 远超牙齿体积的鲜血从其口中涌出，在巫术牵引下化作一扇圆盾挡在了其面前。 鲜血圆盾顿时挡住了布拉德利的视野，也隔开了他与黑影，让其稍微得了一丝心安。 他正要张口呵斥雷格，还欲重新将事态牵回到“正常轨迹”，谁料…… 乌拉尔之仆的利刃猛然扬起，形态瞬息变化，化作一柄巨大镰刀后落下，将鲜血巨盾斩了个粉碎！ 布拉德利见状，刚得到的一丝心安就立刻消失不见。 他瞳孔瞬间收缩，脱口而出骂道：“该死的疯子！” “黑尔怎么敢让我一个人对上这种疯子！” 布拉德利在内心疯狂呐喊，对现状却没有任何改变， 视野中的黑色镰刀再次变化，变成了一杆长枪朝他刺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巫术，他曾经在格拉出手之前，见过雷格与黑尔的争斗。 当时远远看着，他还觉得寻常，反正怎么都伤不到黑尔。 但是一落到了布拉德利自己身上…… 好家伙，原来这才是成熟一环巫师的力量吗？ 轻易就能破开自己的防御，剩下的力量依旧不是自己所能抵抗？ 他念头飞转，紧咬住牙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之压力。 但紧接着，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这股压力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突然产生了质变。 压力瞬间变得浓郁，好似浓郁到要滴出来一样，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像是穿上了一身铅衣，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发出了“嗬嗬”的喘息声，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脖子。 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其内心深处涌现，像是一杆冰冷的棍子捅入了他的脑浆，还恶狠狠地搅了几下，使之变得一片混乱。 他再也无法做出恰当的反应，乌拉尔之仆势如破竹朝他冲来。 他现在的希望只剩下了之前朝雷格瞬发的巫术——双镰合击，勉强扭过了目光朝雷格望去。 可惜…… 雷格冲他爽朗一笑，一口白牙破碎了其最后的一丝希望。 环绕在其周围的星耀，轻而易举将鲜血双镰挡下，甚至都没有掀起多少涟漪。 ——雷格对其早有准备，以未凝聚魔化器官的人血巫师之能力，哪怕是其作为底牌的烙印巫术，都根本构不成威胁。 布拉德利也瞬间明白了这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而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变得简单了。 受恐惧影响的布拉德利根本无法做出恰当的应对，几次躲闪之后，落到了半空之中。 这种状态下，他再也无法借力，一下就被乌拉尔之仆捅穿了胸膛。 正如雷格期待的一样，黑影刺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自胸口处流淌出来，滑落到了一只怪物的嘴里。 星之精贪婪的蠕动着它的口器，毫不客气地吞噬着布拉德利的鲜血。 若是星之精能说话，它指不定要感慨——人血巫师果然不同寻常，较寻常巫师来得“美味”得多！ 不过，即便星之精无法言说，它的动作也反应了出来： 只见其触手挥舞数下，整个就扑到了布拉德利胸口之上，大口大口地开始吮吸其血液。 与此同时，惩驯之视的效果渐渐淡去，布拉德利勉强提神，触发了手掌中的一个微弱魔化物品。 下一刻，星之精舞动触手，将其手中物品打落，但还是稍微晚了一步，该传递出去的信号已经被传递了出去。 对此，雷格却没什么反应，或者说他的反应已经提前一步做好了，只待对方的出现…… 雷格眼底闪过一丝期待，意识海中二十四个巫术模型蠢蠢欲动，都想要第一时间糊到敌人的脸上，但此刻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咳咳，雷格……看看你在做什么？！” “我可是沼泽联盟的成员，咳咳……你这样只会给你自己招致毁灭！” “到时候格拉大人与黑尔联手，一定会给你好看，咳咳……” 布拉德利一边咯血，一边坚持着以“中立”身份怒斥着，仿佛雷格是一个看不清情况的痴愚之人。 而雷格听之，只是语气古怪地“嗯”了一声，望向布拉德利似笑非笑： “是嘛，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刚刚一下冲动，忘了你是沼泽联盟的巫师。” “哦对了，我才记起来你似乎是唯一中立的那个。” 布拉德利似乎精神变得有些模糊了，没能听出其语气中的古怪，依旧在坚持表面上的身份道： “既然你想起来了，还不放手！” “咳咳，你现在道歉，我还可以原谅你。” 雷格听后，随即就笑出了声： 这般明显的阴阳怪气都听不出来吗？ 看来心脏被捅穿之后，虽然还能保持一定的“活力”，暂时不至于立刻死去，却也无法满足大脑的供血，精神都变得不太清晰了？ 雷格嗤笑着，摇了摇头，咧嘴一笑： “谁管你是不是沼泽联盟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杀了也就杀了！” 布拉德利微微颤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认识到了雷格的态度： “你……你这个疯子！” 下一刻，他却突然屏住呼吸，目光一凝，脑海中最中央处的巫术模型也随之猛然一颤。 然而，精神力牵引能量粒子流转之后……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体内的魔化血液，本来是可以操控的，这也是他绝地反转的杀招之一，但是此时此刻…… 他眼中惊惧交加，血液仿佛落入了黑洞一般，空洞洞地毫无回响，根本无法操控！ 随即，他目光一颤，连忙低头朝胸口处的怪物望去，声音都已经变了腔调： “这是什么东西？！” 雷格始终嘴角带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语气显得颇为轻蔑： “你的手段似乎……没什么用呢？” 看得出来，星之精对人血巫术似乎有着某种克制，以至于抑制住了布拉德利的操控。 这超出了后者的想象，同样也没在雷格的预料之中。 不过实际上，无论有没有这一个意外，雷格都能稳稳拿捏住布拉德利，根本不怕对方做些小动作。 如果要真正影响到雷格，恐怕也只有黑尔能做到了…… 正当雷格思索至此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入了雷格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