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力降十会》 第1页 《穿越之力降十会》作者:见白头 文案 亦正亦邪的铁扇公子方无妙一朝醒来变成了高一女生方无妙。 原主一缕残魂尚存,却表明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方无妙怀着超度之心道:“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妙妙道:“大侠哥哥,你能不能当个好人?” 于是方无妙成了指捏小偷、拳打流氓、脚踩虐猫犯的好人,江湖人称,社会新闻杀手。 三大要素:古穿今、男穿女、无cp 雷萌自取 内容标籤: 性别转换 平步青云 古穿今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无妙 ┃ 配角:妙妙 作品简评 亦正亦邪的铁扇公子方无妙,一朝穿越成为高中女生妙妙,原主只余一缕残魂寄居。 曾经招招见血的武林人士方无妙,在心地善良的妙妙的影响下,逐渐习惯于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被侵害的人。而曾经遭遇类似事件产生童年阴影的妙妙,也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勇气和救赎。 无关风花雪月,两个曾经受创的人因缘际会下被绑在一起,帮助对方成为一个更好更温柔的人。所谓侠骨柔情,既要有侠气,又要有柔心。本文里铁扇公子方无妙是明线上的主角,文章围绕着他为了完成原主妙妙的愿望而展开。受过创伤而封闭自我的妙妙是暗线里的主角,她不敢面对这个世界,却对世界怀抱善意。面对用自己身体继续生活的方无妙,她希望对方能替她多行善举。方无妙行事肆意,但信守承诺,为了完成妙妙的心愿,帮助了许多处于为难的人,又逐渐建立了自己的底线。在妙妙的潜移默化之下,心里也逐渐滋生了待人的柔情。这是一个温馨的故事,又是一个铲奸除恶、快意恩仇的故事。 第一章 方无妙将扇骨一合,横于红衣女子脖颈,两人对峙片刻,那女子率先垂下眼。方无妙冷眼瞧着,最终还是将扇一收。 “你走吧,我不杀女人。” 那女子垂首不语,方无妙虽说武器已收,却未将心神从她身上收回。人在江湖中,不是寻仇,便是被寻仇,他早已习惯。只不过多半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虽然愿意留她一条性命,却也不想因为大意而被暗算。 那女子跪坐在地上,十指已牢牢陷入泥地里,抬眼看他时的神情想见是将他恨到了骨子里。方无妙不知这份深仇大恨又是哪里来的,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却觉后心一凉。 他右手后摆,铁扇一开,便要将来人手骨打断,却因为突然想起可能做出这个举动的人是谁,动作顿了顿,便被匕首扎进后心。随着匕首入肉,是灵魂深处强烈的撕扯之感,这怪异而剧烈的疼痛让方无妙失去了一切阻挡的能力,全凭毅力才能立在原地而不倒下。 红衣女子笑中带嘲,上前补了一刀,边将刀插入血肉边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铁扇公子?功夫是不错,只不过小小一个美人计就能撂倒,实在是……” 实在是如何? 方无妙已经没机会再听到接下来的话了。 再醒来时,入目皆是陌生的白色。他心生警惕,却突然听见一道女声。 “大、大侠哥哥……” “谁?” 甫一开口,他内心便陷入了极度惊愕,这个声音清甜而软,绝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反倒有些像他刚刚听见的女声。 “我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听着与他同名同姓的姑娘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会儿,方无妙才有些明白现下的处境。 他试着在脑海里回復道:“也就是说,你死的时候正要魂飞魄散,我却突然来了,把你的最后一魂一魄留在了躯体里。现在你用不了这具身体,但是可以藉由我感知到外界?” 妙妙点了点头,却又反应过来他瞧不见,腼腆地“嗯”了一声。 妙妙的死因很简单,过量的酒加安眠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后万事皆空,她心里那些一直折磨着她的沉甸甸的情绪都消散了,整个人变得很轻。换言之,她并没有强烈的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大侠哥哥,这具身体给你用好不好?” 方无妙向来是处变不惊,可眼前这事到底是头一遭,他也不知该哭该笑。一体双魂,是不是真的能和平共处?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人生在世,难得煳涂。 “小姑娘,你可有什么愿望?” 听出他话中的应允之意,妙妙倒有些高兴,却又斟酌着语气,像是怕惹恼了他。 “大侠哥哥,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妈妈,然后当个好人,能解决坏蛋的那种。” 方无妙问道:“你怎么从一开始便叫我大侠哥哥,你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安静了许久,才弱弱开口:“我不是故意的,你的魂魄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和一个红衣服的姐姐打架,你要放她走,另一个黄衣服的姐姐却偷袭你。” 方无妙一下便明白了小姑娘的想法,他占了上风,却没下杀手,反而被人偷袭,自然以为他是个好人。方无妙笑道:“我被人磕过头感谢,也被人指着鼻子骂邪魔歪道,被叫大侠却是头一遭。但我这人有一个好——信守承诺,我答应你。” 这话说完,小姑娘就失去了声息,方无妙连着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方无妙也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小姑娘的身体还虚弱着,知道这里是类似医馆的地方后,他索性闭上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妙妙那一魂一魄的缘故,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将小姑娘的人生都走过一遭。十五岁,便是在他那个时代,也是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枉送了性命。 那样的人,若是栽到他的手里,他定然…… 有人进来了。 方无妙睁开了眼,那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吓人,可进来的女人却没有被吓到。她约莫不到四十的年纪,面容端庄,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轮廓,只是此时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那是方无妙的妈妈叶菁,是小姑娘心心念念的第一人。 叶菁本是在出差,收到消息后便往临城赶,尔后便是不眠不休地守在方无妙的床边,只有在寻找医生的时候才会离开片刻。若不是阴差阳错,方无妙早该见到这位母亲了。 叶菁眼眶还红着,见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看她,一下欣喜起来,侧过身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笑着走到他床头,将方无妙的手抓到手里。 这过分的亲近让方无妙很不适应,但想起小姑娘的话,犹豫了会儿,也就任由叶菁抓着。 虽然医生说方无妙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饮食和休养就好,叶菁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小女儿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样子。 叶菁张张口,想问些什么,最后只是摸了摸方无妙额边碎发道:“睡的不好吗?” 方无妙见了妙妙的生平,自然知道妙妙的死因。没有医生的处方,妙妙本不该买到安眠药,却总有些不负责的药店售卖,长期对安眠药的依赖,并没有使妙妙的状况好转,再加上常识匮乏,为了睡眠,她去尝试了酒精,却习惯性地在睡前用了安眠药。
第2页 这些有的是在梦中见到的,有的是他昏昏沉沉间听人谈论的。方无妙知道叶菁也许想责问,最后却还是尽数化为关心。 方无妙点了点头。 叶菁微仰着头眨眼,眼里的热气却止都止不住,最后埋在方无妙的被子上,身体一耸一耸的。方无妙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去,在她肩上拍了拍。 最后叶菁摸抹了抹脸,努力朝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和林叔叔他们住在一起,我不逼你,你不要住校了,我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你和妈妈一起住,好吗?” 叶菁性格绵软,和方无妙生父离婚后受了不少欺负,只为妙妙爆发过一次,尔后又变得更加忍耐起来。好在后来认识了同是离异,带着个孩子的林飞章,两人颇为投契,最后顺理成章地结了婚。林家那边的亲戚也算好相处,平素没有糟心事,像是生活对叶菁先前遇人不淑的补偿。 林飞章的儿子林靖比妙妙大两岁,正是叛逆的时候,虽然没给过叶菁好脸色,却也没有刻意针对,火气倒更像是冲着林飞章去,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将就着过。最大的问题在妙妙身上,她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 倒不是说比起林飞章,她更喜欢生父。事实上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根本没有多少印象,她只是本能地害怕着成年而又健壮的男人,无法忍受一起住在同一屋檐下。 可她又不想破坏叶菁难得的归宿,便选择了寄宿,装作开开心心的样子,迎来了糟糕的高中生活,以及,最后的死亡。 方无妙看叶菁红肿的眼眶,知道她在自责,自责自己为了所谓安稳幸福的家庭生活忽略了那一丝的不安,让一向内向到有些自闭倾向的女儿选择了寄宿。 妙妙不怪她,只想让她幸福,方无妙自然不会对着来。 他朝叶菁摇摇头,道:“妈妈,我想回家,回你和方叔叔的家。” 重组的家庭本就更脆弱,叶菁和林飞章是相互欣赏、相互喜爱的没错,可到了这把年纪,成婚更是为了相互扶持一把。若是叶菁真的搬了出来和方无妙一起住,这段婚姻只怕就岌岌可危了。 *** 方无妙又在医院躺了好些天,清汤寡水地养着,总算是可以出院了。叶菁一直在他身边陪着,见他始终没有反悔的意思,这才有些担心地把他带回了林家。方无妙躺着的这些天,他那个便宜哥哥一次都没来过,倒是叶菁现在的丈夫林飞章来过几次,三七分的头髮梳的整整齐齐,戴着副银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儒雅,还蛮可靠的样子。 出院的时候,林飞章没来,只有叶菁一人。 叶菁在前面开车,让方无妙坐在后边。虽说已经在妙妙的梦里亲身体验过这个铁傢伙,醒来后又学会了简单地使用手机和电脑,方无妙此刻还是觉得有些新奇。 叶菁见他面容红润,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刚一进门,便见林飞章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他身上还繫着叶菁的粉红色围裙,也不知是不是人气质温和的缘故,倒也不显得可笑。 “你们母女俩回来啦?妙妙,林叔叔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菜。” 难怪林飞章没有来接他出院,这几次短暂的会面里,方无妙对林飞章的印象很好,感觉他挺有风度。 方无妙还来不及应下,就听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嗤笑道:“她都胖成这样了,还吃啊?” 没错,现在的方无妙,是个大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分类里那个武侠,主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选项了,武侠至少还贴一点边。 第二章 妙妙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东西来排解,久而久之,体形自然走样。 方无妙不在乎这个,身体的胖瘦好改,根骨却难变。上一世他是凭着机敏和一股子狠劲得了师傅的赏识,师傅惊嘆于他的悟性却哀嘆他的根骨,直说他可惜了。他练功不断地遇到瓶颈,虽说凭着勤勉和悟性一次次地捱过,却越来越难,跻身一流高手后再难寸进。这次会被偷袭成功虽说有多方面的原因,却也少不了闭关多日而无所得导致的心灰意冷。 而妙妙这具身体,虽说是女子,根骨却极佳。即使她现在十五岁,正常来说对于习武有些迟了,但天赋这种东西,之所以令人羡令人憎,就在它的不公平。方无妙能感觉到,他迟早能练回从前的境界,甚至达到从前所不能。 林靖这话一出,便被林飞章说教了一番,方无妙的走神也被理解为受伤。林靖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软化,却又不愿意对林飞章服软,索性往门外跑,路过方无妙和叶菁时也不说话。 林飞章素来是好脾气,便是这种时候也没有大吼大叫,只大声了点:“马上开饭了,你去哪里?” 林靖冷笑一声,道:“反正饭也不是为我煮的,你们一家三口自己吃吧。” 说完还不忘将门关的震天响。 林飞章看着他出门,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又对方无妙两人笑笑,道:“这小子也不是头一回儿饭点出去了,不管他,我们好好吃一顿。” 叶菁有些无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方无妙主动上前,怯生生道:“林叔叔,我帮你端盘子。” 这是这个小姑娘头一回主动跟他说话,林飞章颇有些受宠若惊,虽说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有些奇怪,却确确实实冲散他心头那些郁闷。 叶菁看到这里才有些放心,知道女儿确实比从前好些了,既然她敢和林飞章说话,住在家里也会更轻松些。 这一顿饭吃的让三人都难得满足,方无妙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内向却温和好相处的小姑娘,既打消了叶菁的担心又赢得了林飞章的好感。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直不阿的人,为了达到目的,适当的圆滑和伪装是必须的。 妙妙想要妈妈幸福,而林飞章又是个可靠的人,方无妙乐意扮演一个省心甚至贴心的继女,让叶菁和林飞章的关系更稳固一些。 自从林飞章和叶菁结婚,家里便专门留了一间给妙妙准备的房间,即使她平常选择住校,假期也回外婆家,从来不到这里。方无妙知道,这是林飞章和叶菁两个人怕妙妙感觉自己是外人,才特意准备的。 方无妙和妙妙之间的羁绊,使得这种好意传递到他身上时,有种微妙又温暖的感觉。 睡前叶菁端来一杯热好的牛奶,加了一些糖,方无妙接过抿了抿,现世的牛乳也不知是怎么处理的,确实比古时好喝许多, 叶菁抚摸着他的背,有些犹豫道:“妙妙,我们不吃药了好不好?” 方无妙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安眠药,笑着点头,道:“妈,我想明天开始做运动。” 和他所处的地方相比,现世实在是太安全了,可没有功夫傍身,他心里到底不踏实,武功要尽快捡起来,才更有底气去做个所谓“好人”。 叶菁接过他喝完的杯子,问道:“妙妙,你是不是因为今天你阿靖哥哥说的话?” 方无妙摇了摇头,道:“听同学说多运动会更好睡,我不想再吃药了。”
第3页 叶菁这才放下心来,虽说方无妙住在家里,方便她监督,但她要是偷偷吃药,也是有逃过她眼睛的可能性,现在方无妙这么说,倒让她相信她是真心的了。 *** 方无妙的身体好了,自然是要重新回去上学的。小姑娘虽然不再出现,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就算妙妙将身体的使用权给了他,他也不打算把她的人生搞砸。 方无妙定好闹钟,早早地便起床了,妙妙的身体太胖了,许多动作都无法做到位,当务之急是先瘦下来,顺带提高身体素质。房子是林飞章和叶菁一起买的,林飞章出了大头,叶菁则除了剩余的房款又负责了装修的费用。小区的位置很好,设施又完善,附近还有绿道,正适合方无妙的锻鍊计划。 天还灰濛濛的,方无妙穿好运动的衣服便静悄悄地出了门。这个时间点,绿道上几乎没有锻鍊的人,方无妙跑得很肆意。他很清楚,这具身体不是他那具打熬了近十年的身体,附着在骨骼上多余的肉只是累赘,没一会儿便能让他气喘吁吁。可这里面的灵魂是他,是摸爬打滚、吃尽苦头才活下来的他。 方无妙没跑一会儿,这具身体便受不住了,火烧火燎一样,可方无妙没有停。循序渐进固然是好的,可早一日将武功练起,他心里便多一份底气,现在过急过躁带给身体的损伤可以在练武之时慢慢修復。 方无妙不知道跑了多久,出了一身汗,跟个水人似的。绿道上也渐渐出现一些早起晨练的人,方无妙在其中实在是很显眼,毕竟他现在的身形和样貌都在汗水下显得十分狼狈。方无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停下了脚步,喘着气慢慢走回家中。 他现在虽然有些基本的生活常识,但毕竟没有亲手做过,还是时不时地忘了些东西。比如出门时忘记打开热水器,此时一打开便是冷水,方无妙也只好快速地沖了个澡。他能接受冷水,却也知道冷水对女孩子不好。 洗漱过后,他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冷气,头髮还在往下滴水,用粉色的毛巾盖在头上边走边擦,撞上了刚刚起床的林靖。 方无妙现在很矮,又有着胖子通常有的笨拙和运动后的疲倦,当林靖打着哈欠出现在拐角时没能及时避开,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胸膛。这将林靖吓了一大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大团是什么东西。 直到看清是方无妙痛苦地捂着鼻子,他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昨天开始住进家里了。他“切”了一声,就像走开,目光却在方无妙湿漉漉的头髮上打了个转,然后一偏头,看见方无妙换下的运动服。 运动服便是运动,身上散发的湿漉漉的冷气使得这个运动更像是临时起意,林靖突然就想起自己昨天为了和林飞章对着干随口说的话,一时有些内疚难堪起来。 林靖和妙妙在同一所高中上课,林靖高二,妙妙上学早,现在是高一。林飞章之前与他说过,让他好好照顾这个便宜妹妹。这话是林飞章说的,林靖不去欺负妙妙就算好了,自然不可能去关照她。 林靖突然开口:“我昨天是乱说的,你不用这样。” 方无妙有些诧异,抬头看他时,他已经侧过脸走了。 林靖从来不在家吃早饭,先前方无妙又是住校,林飞章和叶菁两个人都会睡到他们去上学的时候。现在方无妙住进了家里,也没打算改变,高中上学的时间太早了,与其让叶菁早起做饭,倒不如自己出去解决。 方无妙试着用小姑娘的撒娇,在不伤害到叶菁的前提下,委婉地以她做的早饭不合胃口为理由打消了叶菁早起做饭的念头。那些软绵绵的语气他说着不太舒服,但看叶菁的样子,效果应当还不错。 方无妙吹干头髮,换好校服的时候,林靖早已经出门了。方无妙按着叶菁所带他走过的路线找到了公交车站,车站里已经有不少二中的同学在等车,车站旁边有早餐摊子。妙妙住校,一直在学校食堂吃的饭,方无妙也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吃饭好,见有同学在小摊边排队,便也跟着排了队,买了份和前面人一样的杂粮煎饼。 要等的这辆车来的班次很多,方无妙咬着煎饼一回头撞见刚好咽下最后一口煎饼的林靖,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微妙。林靖率先移开了目光,方无妙也不好多看,心里有些好奇他怎么还在这。 方无妙在车站看到了两个妙妙的同班同学,他们也看见了他,似乎有些惊奇他会在这里出现,但都没有过来与他打招唿。这点方无妙心里早有预料。 好不容易来了一班车,方无妙跟着挤上了车。车上的同学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说话,唯独方无妙身边空出了一块真空地带,谁都不想碰到他一点。若说是恶意,这似乎都是不带恶意的下意识行为,可往日里妙妙却没少为之自卑难受,好在方无妙并不在意,还乐得舒服。 但有人不这么想,也不知是撞坏了脑子,突然想做个好哥哥还是怎么,林靖迈起长腿,硬生生挤到她身边,挨着他的肩,站的极近。 方无妙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他抬头看林靖,林靖却高高昂着头,让他看不清神情。 方无妙有些想笑。 到了学校,方无妙找到妙妙的位置,一个人坐在第一排的角落,她是班上唯一没有同桌的人。 第三章 妙妙害怕成年男人,连带着对这些学校里的男孩子都有些牴触,不是很严重的反感,只是有些轻微的牴触。好在因为她臃肿的外表,也没什么男孩子靠近她,这个毛病便一直没有带来不便。不过少女妙妙也暗恋过一个男孩,被他身上太阳般的热情所吸引,又牴触又渴望过他的接近,最后因为男孩间漫不经心的玩笑而彻底封闭自己。 方无妙将书本都拿出来,准备待会儿上课。这里的知识体系对他来说很陌生,虽然在妙妙的梦境里都有了粗浅的认识,但一来妙妙本来也不是什么资优生,二来梦与现实到底有差异,想要学好这些,他还是要多下苦功。 半年多的时光使同学们都熟稔起来,但妙妙就像游离在这个班级之外的人。班级里的同学不会刻意地鄙视她或者欺负她,可心里或多或少带着些不为人知的嫌弃和避让,这种情绪发自内心,反倒难以消除。方无妙可以理解,却也心疼小姑娘。 妙妙会遭受这种待遇,虽说有自身外貌和性格的原因,更多却是因为班上一个充当着“老大”角色一样的男生的欺负。每个年级总有那么几个男生,不知道是受了电影的蛊惑还是什么,成天混在一块,打架斗殴、树立威信。妙妙班上的这位叫做高明杰。妙妙不知道他打架的功夫怎么样,但他确确实实混成了高一年级里所谓的“老大”,男生们簇拥在他身边,就算和他不亲近,也不会去对着干。 但老大也有落魄的时候,高一的“老大”难免要被高二的“老大”杀杀威风,起因是篮球场的使用权,妙妙无缘无故地被牵扯进去,用来羞辱高明杰,对方将两人凑成一对开着玩笑,高明杰不忿之下出言还击,对方先动了手。最后高明杰断了根肋骨,高二的学长赔偿了不少钱,还被通告批评。
第4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觉得太羞辱了,高明杰热衷于拿妙妙和各种男生配对作玩笑,好像这种玩笑多一点,自己身上的羞辱就少一些。 方无妙想,早晚有一天逮到机会要把他教训一顿。 高明杰爱拿妙妙取笑作乐,班上的同学会跟着起闹的不多,但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与她交好。因着这个,听着有人走到他身边,方无妙还有些纳闷。 抬头见是刘娜娜他就明白了,高明杰喜欢刘娜娜是人尽皆知,刘娜娜自然不像其他人有点忌讳。 刘娜娜鹅蛋脸,大眼睛,发尾带着点微弯,将头髮绑在脑后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刘娜娜坐在他旁边,靠的极近。方无妙虽然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现在的女子身份,可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些,和刘娜娜隔开了些距离。 好在刘娜娜也不是为了和他亲近才坐在这里,没有注意到方无妙的小动作,一脸只是单纯好奇地问道:“你认识林靖?” 方无妙认真一看,便知道刘娜娜的心思远没有面上那么淡定,他和林靖的关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大大方方地说了:“他是我哥哥。” 林靖虽然对林飞章叛逆,却没有到牺牲自己的外表来气他的地步,头髮没染什么奇奇怪怪的颜色,半长不短的头髮,又是标准的剑眉星目,有女生喜欢他倒也不奇怪。 刘娜娜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只是……呃,你们不同姓?” 方无妙无意解释重组家庭这回事,免得林靖听到炸毛,肯定道:“他是我哥哥。” 刘娜娜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冲他甜甜一笑,便又走开。 方无妙认真听课,下课的时候也不怎么起来走动,复习着书本上的内容。身后的同学也没找他说过话,直往后转聊的热火朝天。 大课间的时候没有早操,男生挤到后边闹成一团,吵得不像话。方无妙是那种再嘈杂也能静下心的人,但不包括别人打上门来的时候。 方无妙抬头,冷眼看去。被架过来的男生挣扎的面红耳赤,却还是挣不开一堆人的起闹。那个男孩子圆脸圆眼睛,看起来温和无害,正是妙妙悄悄喜欢过的吕昊俊。吕昊俊在班上的人缘极好,总是和男孩子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没少被善意而亲切的捉弄。不过这次是高明杰挑起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高明杰揽着吕昊俊的肩膀笑,一边看刘娜娜一边道:“班长,你人最好了,我上次还看你帮方无妙,你干脆跟她一起坐呗,我看挺配的。” 有高明杰带头,便有那愣头愣脑地跟风,帮着把吕昊俊压在方无妙的座位旁边。 这一把力用的太大,吕昊俊直往方无妙身上倒,也不知是不是潜力爆发,吕昊俊及时死死撑住了两边的桌子,在和方无妙有接触之前停了下来。 方无妙看了吕昊俊吃力的表情一眼,吕昊俊对上他的眼神,立马移开了。吕昊俊个子不低,此刻肃着一张脸站起来,倒有几分威吓力。 “我说过了,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不喜欢!” 先前那哄闹的气氛一下就散了,几个主力面面相觑,碍着面子没说出什么,呆呆看着吕昊俊走开。高明杰的眼神在他背影扫了扫,“切”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无妙看他一眼,心里好笑,不过是个连情敌都分不清楚的毛头小子罢了,手段也粗糙。 在场的男生也有些尴尬,就扯了两句话:“以前也不是没开玩笑,他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有人拿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自以为幽默地挤眉弄眼道:“你也不看看是和谁连到一块了,换你你乐意啊?” 方无妙目光泠泠,直盯着说话人,将人盯的闭了嘴,这一群人颇不自在地散了开来。方无妙低下头,一笔一画地练着字,他还不太习惯硬笔字呢。 有了这么一出,接下来的时间里方无妙四周都安安静静,他便一心投入学习。直到放学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在门口等他。 林靖背靠在墙上,一条腿微弯,另一条腿笔直地踢出去,低着头百无聊赖,有几个女生在角落里边看边嘀嘀咕咕。方无妙看着好笑,想起以前遇到过的初出茅庐的小剑客,在漂亮姑娘面前刻意挽着剑花的样子,不过是小男孩耍酷罢了。 “哥。” 林靖低头看了他一眼,冷着脸说:“你倒是改口的快。” 方无妙朝他笑,碍于脸上过分圆润,怎么笑也没有刘娜娜的甜美。林靖虽然话里带刺,脚步却很诚实,跟着他一起走了。方无妙这便确定了,他果然是来等他一起回家的。 两人的兄妹关系,莫名其妙的在方无妙回归校园的第一天公开了。 晚上方无妙在屋子里读书,怕闷便将门开了条缝,只是虚掩着,正好听见林靖和林飞章在客厅里争吵。犹豫了片刻,方无妙还是选择静下心来细听。 原来是林靖想要买一架自行车。 林飞章给零花钱向来大方且一视同仁,林靖和方无妙每月都有一笔不小的零花钱。林靖成天往外跑,花销肯定小不了。林飞章一开始是认为他手头还有钱,后来则是觉得他花钱太厉害了。这对父子俩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林靖对林飞章是无理也要三分吵,更何况现在这种本就容易爆发争端的问题。 林飞章到底秉性温和,不愿意伤了父子俩本就岌岌可危的情谊,准备松口,只提了一个要求:“如果给你买了车,你就带你妙妙妹妹上下学,她一个人坐公车我和你叶阿姨都不放心。” 方无妙这才有些回过味来,今天林靖只怕是特意在等他,又不想让林飞章和叶菁知道,难怪上楼的时候都叫他先上,自己又晃荡了许久才上来。 林靖自然是梗着脖子不愿意应承下来。 林飞章气极了,也侧过脸去不说话,父子俩平时一个温和一个冷傲,看着不甚相像,此刻生气的样子却像足了彼此。 叶菁平常很少插手父子俩之间的吵架,可今天两个人都梗在哪里,谁也每个台阶,她只好上前打个太极,替林飞章顺顺气道:“好了,孩子买自行车也是为了方便上学,又能锻鍊身体。这又不是什么游戏机,要不是妙妙不会骑,我也想给她买一辆呢。” 林靖看了眼叶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很想要辆自行车,抿了抿唇,没有出言反驳。 林飞章最后到底是应了下来。 方无妙见一场家庭战争消弭于无形,便将门静静合上。 林飞章给林靖买了车的第二日,她照常跑完步沖澡,等换好校服的时候林靖又先一步走了。方无妙不慌不忙地下了楼,却看见林靖坐在自行车上等着,也许是听到动静,他侧过头来看他,道:“快点过来,慢吞吞的。” 方无妙一屁股坐上林靖的后座,想着他那时候打死不应承送他上下学的事。 “你不准和我爸说,也不准和你妈说。” 方无妙装傻:“说什么?”
第5页 “说我送你上下学的事啊!你怎么这么胖,累死了。” 方无妙面不改色道:“我很快就会瘦的。” 两个大男人,他是没什么好害羞的,因为不信任少年的车技,果断地揽上了林靖的腰。倒是林靖,被这一揽顿时老实了,一个字都不往外蹦了。 第四章 方无妙每天坚持锻鍊,饮食作息又相当健康,身体一点一点地瘦了下来。他没有等到彻底瘦下来再开始练功,而是从体形对武功招式的影响没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了练习。内力这种东西不是光打坐就可以练出来来的,还需要招式的练习配合,二者缺一不可,否则有走火入魔之嫌。方无妙先前一直没有开始调息便是由于这个原因。 在一个星夜,方无妙成功感受到一股气劲在身体里流转,那股气很微弱,似有若无,完全起不到什么杀伤的作用,可是当它出现,就表示方无妙的武功成功地入了门。 方无妙先前学的功夫叫大象无形功,讲究的是一个变化与包容,是一种海纳百川的功夫。这门功夫虽说厉害,却极其晦涩难解,没有详细的框架反而让人难以习得。师傅特地给他挑了这门功夫,便是看中他的悟性,有了这门功夫,也好补足他根骨的欠缺。方无妙日夜钻研,果然不负师傅的期望,对大象无形功颇有些新奇的理解,日復一日的练习,终于跻身一流高手。其实关于后续的功法,他已有了较为成熟的理解,只是根骨有限,再难施展。 而能重来一次,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去尝试,实在是兴奋的难以自持。 与一些魔道中人常学的阴损功夫不同,大象无形功是一门正派过了头的功夫,因此修习起来很慢,但强身健体的效果却很好。自从方无妙在跑步之余加上练功,他这具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原先的校服穿在身上日渐空荡起来。 放学之后,林靖照常把方无妙送到楼下,让他先上楼。少了一身的赘肉,方无妙灵巧地跳下车,三两下便上了楼,校服轻飘飘的被风吹的鼓起一大块,林靖这才意识到他瘦了许多。仔细回想一下,方无妙现在虽说还达不到时下审美中对瘦的要求,但顶多也只能算是微胖了,白皙又圆润的脸带着点说不出的可爱,水润润的杏眼加上不够挺拔却柔美的鼻子,完全是少女味十足的相貌。他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叶阿姨长得好看,没道理她的女儿会不好看。 已经到了家的方无妙不知道林靖的想法,回房间换了睡衣。因为要等林靖一起开饭,他每次回到家都还要等一等,一般这种时候他会先做一会儿作业。这几个月他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琢磨出了一条能对小姑娘人生负责的路。 方无妙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完全霸占这个身体,即使是过的最困难的时候,长姊也教导他,做人要知恩图报。他用了她的身体,便是承了她的恩情,行事时自然也要为她顾念几分,更何况他也不讨厌这样安安稳稳的生活。 方无妙在屋里学习的时候向来不会将门关死,叶菁将门轻轻推开一点,见他在学习,便敲了敲门,道:“开饭啦。” 林飞章和叶菁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毕竟他们两个工作忙,林靖和方无妙又是学业繁重的高中生,一家人往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好好说会儿话。 叶菁看着方无妙圆润可爱的侧脸,突然道:“妙妙,妈妈周末带你去买衣服吧。” 方无妙一口饭没咽好,勐地咳嗽起来,一旁的林靖伸出手,在他背上拍着,脸却侧到天边去,看也不看他一眼。林飞章有些诧异地看了林靖一眼,在他发现之前移开目光,微微勾了勾唇。 叶菁没注意到这对父子的举动,赶忙往方无妙的汤碗里倒了勺汤,让他喝点压一压。 方无妙实在是没有防备,才落入这个窘境。虽说他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就接受了女性的身份,但是平日里偶尔还是有难言的尴尬。洗澡便不用说了,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自己的身体。而随着他身体的暴瘦,更多的尴尬又冒出了头,首当其冲的便是不合身的内衣。就算顶着张小姑娘纯洁无害的脸,对着叶菁,他也实在羞于启齿。好在叶菁心细,目测着给他准备了过渡阶段穿的小衣服。虽然尺寸不是刚好合适,穿上倒也没太大问题。现在叶菁说要带他买衣服,显然是要给他买些合身的衣物了。 方无妙实在没有办法想像自己在试衣间里调整bra的样子,虽然知道这一步是早晚的,但还是想推一推。 叶菁看方无妙都要将头埋进碗里了,声音细细软软:“妈,我还得瘦呢,过一阵子再买吧。” 林飞章以为就是单纯地买衣服,虽然也觉得方无妙现在的衣服都不合身,换一换也好,但方无妙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买了过一阵子可能还是不合身,还不如顺着他。比起买衣服,他更关心的是方无妙的身体。 “妙妙,你瘦这么快没事吧?” 方无妙确实瘦太快了,要不是叶菁盯着他,确认他没吃什么药,每天的饭也有好好吃,只怕就要带他去看医生了。 这话一问,就连林靖都悄悄分出一丝心神看他,方无妙心中一暖,笑道:“我这是运动减肥,每天饭都好好吃着,健康的很。” 叶菁见他面色红润,早就信了七八分,再加上方无妙慢慢变得开朗的表现,让她觉得确实是运动的好处,不止让方无妙更加健康,整个人也更有精神气,不像从前那么封闭自我。 这是在家里,在学校的情况也八九不离十。 前些天的期中考,方无妙拿了个不上不下的中等排名,但对比妙妙从前的成绩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其实班上老师从前对妙妙的态度也很是耐心,对她不好的成绩也没有多加指责,但对于其他同学不想和她同桌的意愿也给予了尊重。妙妙对老师没有特别的想法,方无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班主任老罗将妙妙叫来是肯定她的进步,又说了些话鼓励她再接再厉。方无妙乖巧地应下,便出了办公室,去帮老罗把下一个同学叫来。 老罗低头翻看资料,琢磨着下一个同学要怎么说,一旁的女老师注意力还在方无妙身上,道:“罗老师,那小姑娘是你们班的?长得真好看,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说的是方无妙啊?我跟你说过的,就是那个没人跟她做同桌的小姑娘,当时还有点头疼,现在看她没受影响就好。也不知道怎么打起精神的,现在人瘦了不少,成绩也上来了。” 女老师对之前的方无妙有印象,一时有些咂舌,知道她确实瘦了很多,甚至有些脱胎换骨的意味,摸了摸自己有些粗壮的手臂,甚至生了点向学生请教经验的想法。 教室里的方无妙不得不感嘆,真是冤家路窄,老罗叫他叫的下一个学生正是高明杰。高明杰脚架在桌子上,跟个大爷似的把自己塞在椅子里,和旁边的一群男生说笑。 方无妙走过去,他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将脚放下来,眼见着要绊到方无妙。方无妙瞟了一眼,右脚微微一提,稳稳的踩在了高明杰脚上,左脚离地,又迅速落地,就这么从高明杰脚上走过。方无妙有意地控制了落在高明杰脚上的力道和时间,却还是让他痛得不轻。
第6页 高明杰一下俯下身抱住脚,抬头咬牙切齿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因为少女无知又无害的洁白面庞低下头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周围的男生只看到方无妙走过来,高明杰自己突然把脚伸过去,结果不小心被方无妙踩到,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有那心思飘忽些的,甚至还注意到方无妙日渐出众的面容。 方无妙懒得理会那些打量,直接对着高明杰道:“老罗叫你去办公室找他。” 高明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一瘸一拐地起了身,往办公室走去,对其他学生再拽,在老师面前到底还是半个孩子。 期中考过后老罗找所有学生都单独谈话之后,来班里宣布了一件大事,学校下个月要办艺术文体周。所谓的艺术文体周就是艺术节和运动会的结合体,前三天是各项运动的比赛,最后一天是文化演出,中间还有些其他项目。 满打满算还有快两个月的时间,老罗的意思是鼓动大家多报运动项目,文化演出班级也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如果有意向的现在可以举手。 刘娜娜擅长舞蹈,此刻被同桌怂恿,又害羞又想尝试,还在纠结的时候见大家都齐刷刷地往边上看,不禁转头一看。 方无妙高举着手。 老罗看了方无妙一眼,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内向的小姑娘变了这么多,问道:“无妙你要表演什么?” 方无妙笑了下,字字清晰道:“功夫扇。” 第五章 表演这件事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仔细想来还是好处多多。一来藉此在班级里刷一点存在感,也好早点融入班级,二来他的功夫如今虽在自己眼里还是花拳绣腿,可用来吓唬这些同学却是足够了,最好让他们不敢再开他的玩笑。 方无妙报了一个节目之后,又去找体育委员报了许多运动项目,对着体育委员表情一言难尽的脸笑了笑,对方突然红了耳朵,默默记下她的名字,反正像这种项目也没什么女生报名。 方无妙今天可算是在班里狠狠刷了一次存在感。 本来天天见还有人意识不到他的变化,今天这一正视,倒是被他巨大的变化吓到。方无妙对这些打量的目光浑不在意,倒是刘娜娜别别扭扭地被一个女孩拉着来到他面前,方无妙对女孩子向来很有耐心,抬头等着她说话。 方无妙不记得那女孩的名字,她推了推刘娜娜,刘娜娜就是不说话,她索性自己问了:“方无妙,你的节目是个人的还是群体的?” 方无妙道:“个人。” 那女孩也不说来意,听了答案就拉着刘娜娜走,对她道:“你看,根本不冲突,你就去找老师报名呗。就算你们俩的节目有点重合了,你也可以报啊,反正班级没有限制名额,到时候年段里排节目的时候会把不好的刷掉。” 配合着语调,倒是让人一下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刘娜娜拉了拉她,示意她少说两句,方无妙听完倒是笑了笑。 趁着这个机会,方无妙总算能名正言顺地弄一把属于自己的扇子了。方无妙原先的武器便是精铁所制的摺扇,内藏玄机,八根小扇骨顶端装有暗器管道,机扩连在两根大扇骨的底部,只需手指灌以少许内力,便可发出飞针。若是再阴损些,飞针上淬毒,对付敌人效果是极好的。方无妙不喜欢毒术,多半是往飞针上浸些麻药。 如今这个世道,要弄这些并不方便,若只是收藏还好,若是用了倒有些不妥之处。方无妙索性便网购了一把纯粹的铁扇,要知道,即使没有暗器在其中,方无妙亦可凭之断骨。 对家里人,方无妙只说是表演的道具,叶菁见过他锻鍊时打的套路,倒没对他表演功夫扇一事感到惊奇,只对那扇子的重量颇有微辞,想让他换一把轻便的,可看他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刘娜娜最后报了一个群体舞蹈的节目,在班上拉了七八个女生和七八个男生,每天放学都练得热火朝天。方无妙在教室里写作业,等着林靖来叫他。刘娜娜他们在教室后面放着音乐排练,干扰到不少留在教室写作业的同学。方无妙是毫无影响,这音乐再吵他也泰然自若。坐在方无妙后面的女孩子叫叶云,方无妙依稀记得她成绩不错但脾气有些暴躁,说话时总是含胸驼背,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此刻叶云显然被这音乐吵到不行,有些学不下去了,她不停地回头怒视他们,似乎希望他们注意到,尔后收敛一些。可惜身后那群少男少女练得正开心,没人注意到她不说,此刻也不知谁开了个玩笑,正笑作一团。 这笑显然触到了叶云的某个神经,她站起来狠狠地踢了下桌子,骂道:“吵死了!” 这声音总算是引起了刘娜娜他们的注意,笑声戛然而止,一时有些尴尬。刘娜娜轻声道歉,小跑去关小音乐,早前那个来找方无妙的女孩子站在原地抱臂,嘲道:“搞的跟什么优等生似的,你学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在实验班?跑到我们这种普通班来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没被选上一起跳舞,心里不忿,这才找茬。” 叶云“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凭良心说,那小姑娘说话虽然难听,却点出了几分,叶云确实因为没被选中有些不开心,可归根究底,是他们练跳舞的打扰到人了。 如果只是小姑娘口角的纷争,方无妙是不打算插手的。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了,吕昊俊便打算出来打个圆场。偏偏高明杰见刘娜娜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跟叶云道了歉就不开心,自顾自地去将音乐开大,不顾其他做作业的人皱起的眉头,径直往叶云这边过来了。 叶云就是个小姑娘,虽然脾气爆了点,可对上这种不读书混日子的男孩子还是硬气不起来。 高明杰挑了挑眉,道:“你有意见?” 叶云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语气凶到了,还是觉得太过丢人,竟然憋红了脸,泪珠也在眼眶里打转。 方无妙将笔一放,站了起来,椅子往后滑出刺耳的声音,倒将目光都吸引到他这里来。 高明杰一看到是他眉头便先深深皱在一起,显然想起上次不好的回忆。 方无妙走到叶云和高明杰中间,反问道:“你们要练习舞蹈有很多空旷的地方,音响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教室是学习的地方,吵到了学习的人还不让人有意见?” 方无妙的话语铿锵有力,对上他一点也不害怕,明明个头很小,却比他还有气势,让高明杰尴尬不已,更何况刘娜娜还在后面看着他。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过的太像乖学生了,班上这些同学才一点都不怕他,轮番跳出来和他作对。 高明杰抬起手,故意装的兇狠道:“虽然说我不打女生……” “虽然……怎样?” 方无妙没让他装完潇洒,径直抓住了他的小臂,一点一点地用力。高明杰毫无防备地露出了吃痛的表情,尔后咬牙装作若无其事,手上却一直试图挣开方无妙。方无妙虽说才练出气劲不久,到底是和普通人有了质的区别,若是有天生神力的人,倒是能轻松脱开方无妙的桎梏。像高明杰这种只是身体素质好一些的男孩子,轻易是挣脱不得的。
第7页 高明杰挣了好一会儿,头上都流下汗来,也没能挣开。这画面在旁人眼里就有些奇怪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高明杰一米八的个头会挣不开一米六的方无妙的手,唯一的解释便是高明杰不想挣开,这就让这些少男少女的脸色古怪起来,毕竟高明杰喜欢刘娜娜是人尽皆知的事。 方无妙不想再僵持下去,否则为了脸面高明杰一定会和他死磕到底,但凡动起手来,他一定会把高明杰狠狠地揍一顿,到时候被请家长就不好了。 方无妙转身对叶云道:“走吗?” 叶云早就怔在原地,此刻见方无妙问她,连忙点头,立刻收起了书包。见她收好了,方无妙这才把高明杰的手甩开,高明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被紧箍住的地方。两人这时候离开,倒也给高明杰一个台阶下,高明杰回去,一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重新练了起来。 高明杰也没了做刘娜娜舞伴的兴奋之情,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总忍不住将长袖校服推起,看着那道青紫的痕迹发愣。 另一边叶云总是是不是地看方无妙一眼,方无妙无奈,只好问道:“有什么事吗?” 叶云摇摇头,又点点头。 方无妙停下脚步,道:“说吧。” 叶云擦了擦眼睛,低头道:“其实我喜欢高明杰,刚刚那样,很挫吧。” 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丢了脸,结果又差点被喜欢的男孩子教训,方无妙稍稍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可被抓住做了知心姐姐还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方无妙“嗯”了几句,叶云把话说完心里就舒服了,飞快地说了句:“你真好。”然后放开方无妙的手跑远了。 方无妙也没有追她的意思,按照往常的时间,林靖早来接他回家了,今天却迟迟没有出现,方无妙有些担心他,便打算去他班级问一问。 得到林靖和校外人员约架的消息后,方无妙飞快地往外跑。虽然说他的实际年龄还要长这小子几岁,可林靖平常除了臭着一张脸外,倒是于细微处给了他不少照顾,偶尔会让他想起长姊。对于这样的林靖,他还是很想蛮不讲理地护上一护的。 林靖很少在学校打架生事,但在校外就没有这么安分了,玩的很疯,有一票兄弟,听说这次也是因为在什么混混挑衅学生的事情里出头才被人盯上了。对方带了不少人,听说还有钢管,就是专门来找回场子的。这个年纪的男生容易热血上头,有不少人跟着林靖走了,就算不敢去的,也挂念着这事,不然方无妙也没那么容易打听到。 方无妙赶到的时候,两边已经打起来了。倒是没有像他们传的那么恐怖,那些社会青年手里最多拿的就是细细的木棍,虽然也能伤人,却不像钢管杀伤力那么大。 “住手!” 第六章 电视剧里的大侠总喜欢在赶到之前先喊一声“住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这狭窄的暗巷里显得十分不合时宜,成功地将一票正在干架的人吸引过来。趁着这会儿功夫,方无妙正好挡到了林靖身前。 林靖没有时间呵斥他,一把抓住他的肩,想将他藏到身后,谁知道方无妙纹丝不动。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还是对面先回过神来,挥了挥手中的棒子想调笑两句,还没来得及实行便被方无妙一个高踢腿踢中下颔,一瞬间头晕脑胀顺着那股力往一边倒去。 直到对面的人都躺在地上了,林靖这边的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这些天一直有在锻鍊,但和人实打实地打架还是不一样的,方无妙难得有把筋骨活动开的感觉。他忍不住踢踢腿、揉揉手腕,现在的他对上这么一群人还是有点太勉强了,虽然说把对方都干倒了,自己浑身也软绵绵的无力,如果不是撑面子,他此刻是站也站不住的。 方无妙还在这里反省自己实力不足,那边林靖的朋友何所思早已经目瞪口呆地反应过来。他还记得小姑娘刚刚跑过来第一个挡在了林靖前面,撞了撞林靖的肩膀,奇道:“这谁啊?够厉害的啊,简直夸张。” 林靖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我妹。” 林靖有个重组家庭的事他是知道的,林靖的胖妹妹他也是见过的,何所思实在无法把那个胖墩墩的小姑娘和眼前这个圆脸小姑娘联繫在一起。 方无妙无意让那些小青年太丢脸,便没有再上去放狠话,免得激起了对方的血性,到时候又要捲土重来。 方无妙来之前他们已经打一会儿了,林靖身上有不少淤青,脸上也有道刮痕,方无妙走到他跟前,大大方方道:“没力气了,你背我。” 林靖此刻心情复杂得很,看着他不说话,何所思见小姑娘伸出了手没回应,索性凑上前去,道:“来来来,你哥哥不背我背。” 林靖立马微蹲,使了一把力将方无妙背起。 何所思无语地看着林靖,招唿着其他几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走了。 方无妙惬意地趴在林靖背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那些人还会来找你吗?” 林靖道:“打之前就说好了,如果他们赢了,我们就道歉,我们赢了,他们就不准再找麻烦。今天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就算有人不服气,也不好意思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地带这么多人。 方无妙“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来嘱咐道:“今天的事不准和我妈妈还有林叔叔讲。” 林靖顿了顿道:“你怎么回事?你一直都这样吗?” 叶菁和林飞章是在林靖高一的时候正式在一起的,那时候方无妙一直住在外婆家,后来又住校。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全都来自于叶菁和林飞章的闲话,以为她是胆小又自闭的性格,现在慢慢的相处中却又将这种标籤全数推翻。 方无妙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告诉你,反正我帮了你,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林靖一时无语。 *** 方无妙是有真功夫的,虽说现在还达不到飞檐走壁的地步,几个空翻还是信手拈来,这些花哨的动作在外行人眼里便是极其厉害了,与他相同的节目是一个没有,自然也没有被淘汰的风险,便一路走到了最后,确认上了表演的名单。 连着几次彩排,他都是最稳的一个,因为他的节目只需要他一个人的表演,表演的内容又是他最熟稔的几个招式,打的是又漂亮又霸气。那把扇子重归重,开扇合扇做噼做刺都是铿锵有声,一套招式打下来,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眼看到了艺术文体周前夕,方无妙连脸上的圆润都消下去了,浑身上下骨肉匀停,静静站在那里便满足了人们对少女两个字产生的全部联想。 因为这些活动的准备,方无妙要和不少人进行交接,彼此之间也就逐渐熟稔起来。在班上的时候,叶云也时不时地和他说话,力图将方无妙拉入自己的小团体。方无妙对和小姑娘打成一片这种事敬谢不敏,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对方的好意,好歹和几人都成了说的上话的关系。
第8页 教室外的林靖敲了敲窗,窗边的刘娜娜便配合地过来叫了方无妙。叶云一见刘娜娜便背过身去,摆出明晃晃的不喜,刘娜娜尴尬地咬了咬下唇。方无妙快步朝林靖走去,没顾上刘娜娜在一旁试图亲近他的话语,只“嗯”了几句聊作回答。 明天就要开运动会,今天放学大家都要把自己的桌椅搬到看台去,两人说好在操场见,方无妙不知道林靖现在过来干什么。他探头一看,何所思也在,勾着林靖的肩,一见他便笑得露出八颗牙齿,道:“妹妹好!” 被林靖一巴掌扣在后脑勺上,委屈巴巴。 方无妙笑了下,看向林靖道:“怎么了?” 林靖道:“不是要搬桌椅吗?我帮你。” 方无妙道:“你们忘了我力气有多大吗?” 何所思立马想起方无妙那天徒手断木棍的英姿,缩了缩脖子,又强撑道:“力气再怎么大,这种活也要给哥哥做啊,不然他都没有存在感了。” 方无妙眼尖地发现林靖给了他一脚,有些好笑,也不再歪缠,直接进去把自己的东西借放在叶云的桌上,将自己的椅子倒扣在桌子上,一起搬到教室外。方无妙拍了拍林靖的手臂,爽朗道:“那就交给你了。” 这种大哥交代小弟的语气让何所思发出杀猪般的笑声,被林靖狠狠瞪了一眼才收敛起来,耸了耸肩,和林靖一起把方无妙的桌椅架在自己的桌椅上,搬着下楼。 方无妙看了眼两人累的不行还要逞强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笑。 今天轮到方无妙做卫生,为了不让林靖多等,他尽量加快了速度,可等到弄完的时候,除了其他两个负责卫生的人,就只剩下刘娜娜一个人,其他地方的桌椅都搬空了。 方无妙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她却觉得无比尴尬,也不再等待别人主动提出帮她,自己搬起桌椅就往外走。 往日类似的事情高明杰都会帮她做好,今天高明杰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连他自己的桌子都是别人帮他搬的。刘娜娜自己不说,自然没有人想到要帮她做这件事。其实一套桌椅说重自然是重的,但没有到搬不动的地步,便是力气再小的姑娘,路上多歇几次也能搬完。 方无妙收拾完东西下楼,看见刘娜娜搬着桌椅艰难地移动着,那速度实在是让人看着难受。刘娜娜的脸都憋红了,微弯的马尾一盪一盪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方无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桌椅。 刘娜娜惊唿了一声。 方无妙不打算多说,道:“行了,我帮你拿,你走前面。” 方无妙的头髮很长,好在发质好,不是纯正的黑色,却又不会过分的发黄,在阳光下会显出好看的色泽,不同于刘娜娜是发尾微弯,方无妙整头长髮带着自然的弧度,微小却又恰到好处。叶云最喜欢他的头髮,坐在他后面总是忍不住拿出小梳子架在他头髮上,看着梳子延柔顺的头髮滑动,开玩笑撺掇他去拍洗髮水的广告。 和所有的女生一样,方无妙也绑了个马尾,只是没用那么多小女生的心思,只用了最简单的黑色皮筋。刘娜娜看着她柔和的侧脸,不得不承认,瘦下来的方无妙是真的很好看,还有种的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帅气性格,矛盾而吸引人。 方无妙帮刘娜娜将桌子搬到指定的地点就跑去找林靖了,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看着他发红的脸颊。 艺体周的前三天都是运动会,方无妙和林靖都是各班的主力,何所思拿着个相机到处跑,说要拍下他兄妹二人的英姿。 林靖懒得搭理他,方无妙倒是沖他笑了笑,他对这种单纯又充满热情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轻微的一声,是相机定格画面的声音。 何所思低头察看,忍不住发出惊嘆:“林靖,我们妹妹这张照得真好看。” 林靖一听这小子又乱叫,轻轻踢了他一下,却还是走过去挨着他的头一起看。方无妙也有些好奇,拉了拉何所思的袖子,没办法,他现在实在是太矮了,和这两个瘦高个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何所思贴心地把相机递给他,方无妙看了看这张照片,为了运动,少女没穿长袖外套,只套了件短袖的白色校服,耳边碎发被风吹起一些,圆圆的杏眼微弯,鼻头小巧玲珑,笑的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实在是有些,萌化了。 方无妙不得不感嘆,妙妙这具身体确实是具美人胚子,只可惜他摸得着看不见,只有照镜子时才能好好欣赏。 第七章 方无妙报了三个项目:400米、800米、2000米障碍跑。 400米虽然路程短,但全程都要保持冲刺,还有初赛和复赛,实在是很累人的比赛。800米则是女生最害怕的耐力跑。而2000米障碍跑比较特殊,是两男两女一起参加的比赛,中间有障碍物,最后要四个人手拉着手冲过终点线。是运动会的重头戏,往年里是高潮迭出。有女生跑不动,被男生直接背起来跑的,过障碍时也有女生爬不上障碍木,男生半跪着充当脚凳的。总而言之,是一场充满了看点的比赛。 而方无妙报了这些项目,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班级里刷点存在感,好融入班级,做一个普通同学罢了。 2000米障碍跑在最后一天,其他两个都是第一天的比赛。 听到检录通知,方无妙便要过去,却被刘娜娜叫住,小姑娘手上是一张写了号码的纸,还有几个别针,软绵绵地和他说话:“妙妙,号码牌还没有别呢。” 方无妙回头看一眼,道:“那你帮我别一下。” 刘娜娜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号码牌别上,生怕别针会刺到她。方无妙感受到她的小心,便没有出声催她,听着广播台的催促,确定她别好之后便往检录的地方跑过去,回头朝她挥挥手表示谢意。 刘娜娜看他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一下。 方无妙现在的体质,各方面素质都有所增长,比如力气、比如速度。上次能把那一群人打趴下,主要靠的还是技巧而非蛮力,但他现在跟女孩子赛跑简直像是在欺负人,跟男孩子比可能对方还有一拼之力,为了不太过显眼,他是做好放水准备的。 方无妙紧盯着跑第一的女生,全然不知自己这种紧跟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压力,仿佛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甩开身后的人。眼见着终点就在前方了,方无妙也不再忍耐,加快了速度超越过去。 叶云和林靖他们都来看她比赛,此刻小姑娘激动的不像话,递给了他水之后,还在一边夸他:“妙妙,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和那个第二名是初中同学,她以前一直拿第一的,没想到你跑的比她还快。” 林靖也揉了揉他的头。 反倒是何所思在旁边念念有词:“我就知道,她打架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跑不快啊?” 叶云狐疑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林靖踹了何所思一脚。 何所思立马笑出一口白牙,端起相机朝叶云拍了一张,叶云一下忘记刚刚听到的话,张牙舞爪地要抢过相机。何所思扭头就跑,叶云跟着他跑得不见人影。
第9页 林靖低头看方无妙,方无妙身上甚至连汗都没有,拿着瓶水有些无聊,便拧开喝了一口。 “简直是怪物,拜託你也装的累一点吧,看起来都不像女孩子了。” 方无妙无语地看他一眼,把手搭上他的腰。 林靖唬了一跳:“你干吗?” 方无妙懒洋洋道:“装娇弱啊,就当是我靠着你呗。” 林靖黑着一张脸把他送回他们班后就去找何所思了。 方无妙一坐下,刘娜娜就坐到他旁边。看台上的人早就玩疯了,位置都是随便坐的。方无妙看了她一眼,见她没说话也便不说话,闭上眼装作是小憩,其实是在调动内息的运转。他以前练功勤奋到一定地步,无需调动,内力都在不停运转积累。虽然这种方式下内力增长的速度不及特地静坐运功来的快,但日积月累,也是不容小觑的。方无妙精神上习惯了这种内力运转,无奈换了具新身体,还没产生这种本能反应。他现在想起来的时候就去调动内息,以期什么时候身体习惯了,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 接下来无论是四百米的复赛还是一次解决的八百米,方无妙都稳稳的拿了第一。有些人看了比赛,忍不住要来夸赞一下他的厉害。方无妙面部红气不喘的,笑着回道:“我不止跑得快,力气也大,你们可不要欺负我哦,我会还手的。” 旁人以为他在开玩笑,还跟着笑了两句。 到了最后的2000米障碍赛时,高明杰臭着一张脸走到他跟前。这种比赛一个班要出四个人,两男两女,按照往年,一般是一个男生带着一个女生跑,在途中负责帮女生过障碍,如果最后女生跑不动,可能还要扶着背着,总之要把女生带到终点。 他们班另外两个人是吕昊俊和前天800米拿了第五的姑娘,细腰长腿,看着倒像是个跑得快的,高明杰则和方无妙被分到了一组。方无妙不管高明杰是怎么应下的,反正他不至于沦落到要高明杰帮助着才能完成两千米。 这种比赛的结果往往是由女生的速度决定的,背着跑什么的只是噱头罢了,不管男生体力上有多少优势,背着个人註定无法跑出太快的速度。 高明杰都做好准备按着方无妙的速度跑了,却发现方无妙也看着他,两人一时面面相觑。方无妙道:“看什么看,跑啊!” 高明杰被他这么一呵斥,有些没面子,有心想给他点苦头吃,便按着正常的速度跑了起来,想说等他追不上来了再放慢速度等他。谁知道方无妙轻轻松松地就跟了上来,一脸正直地看向前方。 高明杰总想着再跑一会儿她就该体力不支了,谁知道就这么盯着跑完一圈了,方无妙还是一脸淡定。他还指望着过障碍木的时候对方能服一下软,谁知道方无妙翻起来贼利索,动作还好看,一点没有小短腿的困窘,反倒衬得他这个大长腿有些粗苯起来。 看台上的林靖看着他们两个远超其他组,再看看男生的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简直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他这个妹妹也是能跑能跳。 方无妙和高明杰两人刚刚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他们和自己组的另外两个人套圈了。他们的跑道是三百米的,也就是说2000米要跑近七圈。高明杰和方无妙的赛程已经要进入尾声了,另一边吕昊俊两人却是落后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班级虽然没有方无妙他们那么快,但两对实力相当,四个人在剩下的人里领先。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班是赢不了的。 跑到现在,方无妙总算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反应了,面色白里透红,额上也出了汗,可和旁边大汗淋漓湿透了的高明杰比,他就像个小仙女一样。这也不怪高明杰,他这是正常反应,在他看来,像方无妙这样的才不正常呢。 方无妙有些嫌弃高明杰的不中用,想了想对他道:“你自个慢慢跑,我去帮他们。” 高明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道:“你说什么?” 方无妙没有再回他,朝前面刚过去的吕昊俊两人跑去。 吕昊俊扶着的那个女生面色苍白,想来是没多少气力了,在吕昊俊的扶持下勉强维持着一定的速度。可眼看前面就是障碍物,她实在是爬不动了。 吕昊俊想要把她抱上障碍木,她却不想要,坚持要自己爬。男女有别,对方拒绝了,吕昊俊也不好直接上手。方无妙对吕昊俊道:“你先过去。” 吕昊俊也不知方无妙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自己怎么愣愣地就听了她的话,方无妙一把将长腿姑娘抱起。那姑娘惊唿一声,伸手抱住方无妙的脖子,呆呆地看他对她安抚一笑,然后感到自己被放在了障碍木上。围观的人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唿,鬼吼鬼叫着。这个赛事例来是最有看点的,本来没到最后关头,没出现背着跑的画面,大家已经等很久了,没想到第一个看点还是这种爆炸性的。甚至有人开始打听起方无妙的名字了。 “坐稳了。”这是对长腿姑娘说的。 方无妙又转向吕昊俊,发号施令道:“扶她下去。” 长腿姑娘回过神来,在吕昊俊的帮助下下了障碍木。至于方无妙自己,过障碍木再来几次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过了障碍木吕昊俊才想起来发问:“你怎么来了?” 方无妙道:“你们太慢了,我们要超过前面那六个人才能拿第一。” 长腿姑娘咬了咬唇,想跑得再快些,却实在是跑不动了。 方无妙想了想长腿姑娘不愿意让吕昊俊抱,想来也不会愿意让吕昊俊背,再者,吕昊俊要是背了个人,未必会跑的有多快。 方无妙当机立断,一把将长腿姑娘背了起来。 周围的群众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奇葩的场面,顿时叫的更欢了。吕昊俊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却发现方无妙没有一点为难的表情,反而跑得快而稳健,居然还完成了反超。 被反超的几组人也极为诧异,有的人也有样学样,将女孩背起,结果只提了一时的速度,没多久反而又慢了下来,只能震惊地看着方无妙三人远去。 最后,高明杰用一脸□□的表情牵住了方无妙的手,长腿姑娘主动地牵住了方无妙的右手,吕昊俊则站在另一边,四个人一起冲过了终点。 第八章 一越过终点,一堆人过来扶刚刚跑完步的几个。方无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刘娜娜才刚递一瓶水过来,叶云便挽住了方无妙另一边的手,将她拉远了。 方无妙对这些小姑娘向来是心思坦荡,毫无猥亵之意,自己现在又是女儿身,时间一长,在对方不反感的情况下,对这些肢体接触接受良好。 方无妙听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崇拜之情,不经意抬头看见林靖一脸无语。方无妙不以为意,还十分潇洒地朝他挥挥手。 林靖肝疼。 方无妙回家便邀功似的和叶菁说了自己运动会的成果,叶菁十分惊喜,得奖不得奖的其实不重要,只是能看方无妙这么正常地融入校园生活,她心里便十分欣慰了。 林靖看叶菁那样子就很想吐槽,方无妙的校园生活才不是像她想像的那么正常。随着两人的愈发熟稔,林靖很难做到在家里与他保持陌生状态,总是忍不住就有了交流。久而久之也就自暴自弃起来,毫不掩饰两人的亲近,装作看不到林飞章令人讨厌的欣慰眼神。
第10页 方无妙在运动会的表现虽然抢眼,但到底看到的人不多,只在小范围内流传,还没让林靖那么苦恼。最后演出那一天,可就不一样了。 三个年段的人都坐在舞台下面,舞台上表演什么的都有,唱歌、跳舞、相声、乐器独奏,这些都是经典而保守的节目,也不乏精彩之处。 直到方无妙上了舞台。 方无妙这个演出服是在负责的老师的建议下去买的,说是为了舞台效果,方无妙自是无可无不可。他也不讲究什么太极、长拳之类有没有分别,直接选了套黑色的劲装。作为一个白到反光的少女,他穿上收腰的黑色武术服,站在舞台中间又和平常亭亭玉立的模样不同,有种如松如竹的挺拔感。 颜控还来不及沉迷美色,便在骤起的音乐中感到面前画风一变。 这音乐是方无妙找的一段纯音乐,意境背景是风雨交加之夜。方无妙将摺扇收于手臂内侧,拳出腿收,几个翻身之间正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将风雨的轻盈飘逸之感表现得淋漓尽致。随着音乐旋律的加快,风更浓、雨愈重,方无妙旋身而起的速度越发的快了,只见他俯身勾首,勐地一出扇,正如雷电惊响。 众人才恍然想起他表演的主角是扇。 这一出扇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开扇、合扇,以扇为剑旋身而刺,以扇作刀俯身而噼,这把黑色的铁扇成为了绝对的主角,其上所带的力度与锋面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这完全可以是一把杀人用的神兵。 风雨交加,雷电频出,萧萧马蹄,天地远去。 直到方无妙收扇拱手,还有人没反应过来这盪气迴肠的功夫已经结束。 有了第一个鼓掌的人,接下来的鼓掌声便如潮水般涌来。方无妙脸上有些运动过后的热气,他眨了眨眼,又向台下一个鞠躬,这才小跑退场。 人总是崇拜武力值高的人,就算有很多人自认为理智,觉得方无妙会的只是武术套路,仍然为他的风姿所倾倒。而有些练过武术套路的,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方无妙的招式和现在常见的武术套路有明显的区别,很多动作的难度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他们没有脑洞大到觉得方无妙是个真的高手,却比一般人更为肯定他的能力。 虽说没有夸张到多了一众追捧者或者情书之类,但方无妙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了不少人心中“厉害”两个字的代名词。 林靖是愈发的无语,听着何所思播报那些小女生的讨论,方无妙居然成了某些女孩子心中最有男友力的人。比起学校里乱七八糟的事,林靖对方无妙这一身武术套路是哪里学来的比较感兴趣。学校的人以为他是从小学的,叶菁又以为他是在学校里学的,方无妙又是个守口如瓶的,他不想说,林靖是怎么也套不出话来,只好被自己的好奇心憋死。 成功地在班里以及学校里刷了一回儿存在感后,方无妙就把这些事抛在脑后了。他求的不是多么出众,只要不要过于边缘化让人好拿捏就好了,因此也不用后续再做什么来巩固。文体周结束后,方无妙又回归到学习和练功的路上。 他先前成绩能提的那么快,是因为排名在后边的学生一般都没怎么学,他这样好好打了些基础的很快就能提上来。可到了中游之后就没那么简单了,要提升名次需要花费更大的功夫。 方无妙向来是个力争上游的人,更不用说这些新奇的知识对他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 倒是叶菁见他学的认真,主动提出送他去补习班的事。方无妙想了想,觉得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师补习也挺不错,他的基础不好,光听现在课堂上的新知识,吸收起来也有些困难,就像凭空建楼阁一样,多少有些不靠谱。 方无妙要去,叶菁自然也会一视同仁地询问林靖,林靖对这种事敬谢不敏。没了林靖这个免费劳力,又捨不得使唤叶菁,方无妙只好自己搭公车去。 平日出门除了上课便是锻鍊,方无妙只在第一天坐了公交,对这东西还带着点新鲜感,上车之后不免四处打量。这一打量可不得了,这一班车是往购物中心那一块去的,车上人多,人多的地方,有时候就会有扒手。 那是个相貌普通的小平头,普通到过目即忘的地步,在方无妙看来,说的难听些,天生就是干这行的长相。他的手很灵活,不知从哪掏出了个刀片,三下五除二便要去刮开前面那个女人的包。 若不是方无妙眼尖,他这一番动作颇为流畅隐秘,只怕不好被人发现。刀片再小也是利器,为免伤人,方无妙不敢打草惊蛇,口中说着“借过”往车厢后挤去,让那小偷收敛了些。待挤到小偷身后,方无妙也不再掩饰,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 小偷心生不妙,怕方无妙大声嚷嚷,一边想挣脱她的手一边用兇狠的目光瞪着方无妙。可方无妙既有把握出手,又怎么可能让他挣脱半分?那洁白如玉的小手漂亮极了,可抓着人的时候就像铁钳一样,让人动弹不得。 眼见着有人注意到这边了,那男人一下急起来,露出了手中的刀片,妄图吓退方无妙。周边人注意到这点寒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割破包的女人转过身看到这幅场景,摸了摸包被割破的地方,又看了看男人手中的刀片,忍不住瑟缩着后退。 那小偷脸上一瞬间有些洋洋得意,底气也愈发的壮了,道:“还不快放手?” 有那血气足一些的青壮年就要过来,却见方无妙冷笑一声道:“做小偷还有理有胆了?” 他手快的看不清动作,不知怎地就将男人手中的刀片夺来,随手扔进了车上的垃圾桶里。方无妙下手毫不客气,正好周围人空出一圈给了他施展余地,三拳两脚便将男人打趴下,尔后迅速将男人双手反剪在身后。周围的人早就看呆了,正好公交到了停靠站,方无妙像拎小鸡一样,一手拎着男人的后衣领,一手将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束缚住,将人拎下了公交站。 有那目睹了全程的热心大叔跟着他下车,道:“妹子,你这是要干吗?” 方无妙想了想,道:“把他送去警察局。” 大叔见他娇娇弱弱的样子,虽说亲眼看见他把人打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帮你吧?” 方无妙摇了摇头,看那小偷手指的灵活程度,想来是个惯偷了。干他们这一行的,胆大、心细缺一不可,若是让他跑了就不好了。都说送佛送到西,他既然抓到人了,就要负责把人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大叔见他拎起人毫不费力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惊嘆,不再多言,只打算陪他走一趟,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帮一把。 等三人到了警察局门口,方无妙反倒将人交给大叔。 大叔有些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方无妙不想进警察局,他不清楚这些流程,也懒得沾上这些麻烦事,便藉口道:“我刚刚为了制服他不是打了他一顿吗,我怕要做笔录什么的,我还赶着上课呢。” 大叔听着这理由还想给他解释一番,谁知道方无妙扭头就跑,叫也叫不住,手下的小偷逮着机会就想跑。那大叔心神全放在抓紧小偷上,一个晃神方无妙便没影了。
第11页 第九章 林飞章在厨房里滷鸡翅,方无妙进去偷拿了一个试吃。林飞章看她这样子好笑,道:“问问阿靖要不要也来一个。” 方无妙嘴里塞着鸡翅不方便说话,只用左手摆出一个“ok”的手势,这算是他学的一个最常用的手势了。 林靖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方无妙手里拿着鸡翅,只好用脚勾了勾他小腿。林靖不耐烦地看他一眼,突然怔住,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 方无妙啃着鸡翅的肉,朝他走去,林靖伸手按着他的头,将他按到胸口边,示意他看手机屏幕。林靖的速度和力气都构不成威胁,方无妙也就懒洋洋地任由他动作,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新闻。 那是一条社会新闻,说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好心人公车上将小偷打趴的事,新闻里着重强调了好心人是一个看起来学生长相,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动起手来十分利落,最后还配了一张图。那张图是隔着公交玻璃拍的,正是方无妙将人带下车后一手将人双手反剪,一手拎着人后领子的画面。 不去学校的日子方无妙嫌麻烦都不扎头髮,画面上她低着头看小偷,两边的头髮垂下来将脸挡个严实,倒是省了马赛克的功夫。 方无妙无心去看低下的评论,咬着个鸡翅看林靖。 林靖道:“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老实交代,是不是你?” 方无妙摇头,打死不承认。 林靖道:“我问阿姨去。” 方无妙伸出油腻腻的手捂住他的嘴,林靖一下炸毛了,从沙发上弹起来,兄妹两人追打起来。林飞章听到动静从厨房探了个脑袋,见是两人在追追打打,又放心地缩了回去。林靖和方无妙没少这么玩过,反正小姑娘不会吃亏,他也就不插手了。 直到林靖跑趴下了,方无妙才蹲在他旁边大发慈悲道:“是我没错,保密啊。” 林靖看他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只得双目无神地感嘆:“变态,你果然是个变态。” 方无妙轻轻踢了他一脚,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只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群天真的孩子中间,连着自己也变得孩子气起来。 因为现在的通讯软体自带新闻弹窗,除了林靖之外,叶云和刘娜娜竟然也问了他相同的问题。好在两人对他到底不如林靖熟悉,他只态度坚决地否认了两次她们也便相信了。 虽说这件事认下也没什么影响,但方无妙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还是予以了否认。 在方无妙的同意下,叶菁给他报了两个补习班,补的是英语和数学,在同一个机构,一个是下午的课,一个是晚上的课。方无妙一去,便看见了老熟人,高明杰。高明杰见了他,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兇巴巴地威胁他不准到处乱说,大概是不想给人留下高一的老大也会像乖孩子一样补习的印象。 也许是照顾到大家的程度,这里的老师讲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对现在的方无妙来说刚刚好,正是他所欠缺的。 这课上完是九点钟,因为离家只有五个公交站的距离,方无妙和叶菁说好了自己回去。机构在的地方不算太偏僻,只是要经过一段黑暗的小巷子,之后便都是又亮堂人又多的街道。方无妙收拾好东西之后顺便把教室的灯也关了,走的时候看到高明杰在等他,想他无非又是要强调不能乱说话一类的事。 高明杰果然没超出他的想像。 方无妙漫不经心地应着,两人走到那昏暗的小巷子里,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安静的巷子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高明杰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和少年不符的尖细叫声。方无妙默默无语地停下了脚步,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见前方墙脚下趴着个什么。 高明杰自觉丢了脸,强忍着害怕,跟在方无妙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近墙角。那是一只小猫,看不清毛色,浑身上下都是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刻意打成这样的,悽惨极了。高明杰见多了这种事,一下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刚刚的害怕一下就消散了不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气,他骂了句脏话,忿忿不平道:“别让我知道是哪个败类。” 他俯下身想把小猫抱起来,却被方无妙抓住了手。 他不满地瞪向少女,像是在质问她的举动。 方无妙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有些物伤其类,简单解释道:“它现在只是动不了,防备心其实更强了,别被抓到了。脱件衣服给我,我来。” 高明杰半信半疑地把外套脱给了他。 方无妙用外套先将小猫的脚包住了,小猫果然挣扎着挥舞四肢,可是没有一点用。小猫顿时叫的更悽惨了,这叫声因为没有力气显得轻而无力。方无妙小心翼翼地将小猫用外套裹起来抱在了怀里。 高明杰突然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他之前撞见过有人虐猫,多半是些平日里怂头怂脑的人,受了气不敢直接怼回去,只憋在心里对不能反击的小动物加倍发泄。高明杰长得高壮,阻止过几次,那些小动物受了点伤,却还能行动,一熘烟地跑了。运气不好的时候,他也碰到过流浪猫狗被虐待致死的尸体,除了在心里默念几句,也实在做不了什么。 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 方无妙道:“去宠物医院吧。” 高明杰眉头微皱,迟疑道:“那要很多钱的。” 他家并不是很富裕。 方无妙边走边道:“你放心,我有。” 很多时候善心是不够的,还要有能支撑的能力和财力,很幸运的是,现在的他,两样都有,所以不用再被逼着走上从前的道路。 两人抱着只受伤的小猫,很是掩饰了一番才打到了车,好在这个时间点宠物医院还开着。将小猫送进去后方无妙便打了电话给林靖,他身上的现金不够,叫林靖给他送钱来。小猫伤的实在严重,拖不得,方无妙身上的钱不多,先做了能做的处理。 高明杰和方无妙一起坐在外面等着,往日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难得有这种风平浪静的时候。 高明杰点了根烟,这是跟那些大人们学的。 方无妙从他指中抢过,掐灭,又丢回他怀中。他对别人的生活方式不干预太多,但是菸草这种东西,他不喜欢,高明杰抽可以,在他面前就算了。 高明杰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东西收起来了。 方无妙问道:“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高明杰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道:“碰见过几次,都是些人渣,一般流浪的猫狗最没有保障,很容易被看作是目标。” 方无妙摸了摸手指。 “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高明杰低头看他。少女靠近他的侧面背着光,眼里有着分不清的喜怒。 林靖来的很快,他本来就在外面和一堆男男女女玩,身上带了很多现金还有卡。方无妙不是找他要钱,是找他借钱,难得显得有几分急迫,他自然不可能不来。来了的后果便是和方无妙一起等在了医院外头,连带着方无妙班上的臭小子。
第12页 高明杰平常高调得很,林靖自然不可能不认识他,此刻眼神不住地打量着高明杰,弄得人心里瘆得慌。 方无妙被他这幅情态搞的莫名其妙,小声问道:“你搞什么?” 林靖把他拉到一边咬耳朵,道:“你和这傢伙单独出来玩?” 方无妙一瞬间理解了林靖脑袋里面在想什么,道:“我和某人不一样,是要上课的。” 林靖这才停止了他荒谬的想法。三人等到很迟,才等到了小猫出来。为了处理伤口,小猫身上的毛被剃得差不多了,只有脸上还有些毛髮,可以看出是一只白猫。林靖被这只小猫丑到了,忍不住后退一步。 听医生说手术成功,只要按时换药慢慢就会好转后,方无妙和高明杰都送了一口气。 林靖看了看,突然生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不会想养吧。” 小猫突然微弱地“喵”了一声。 方无妙抬头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问题,杏眼有些水润润的,跟怀里那只看脸还挺好看的小猫如出一辙。 林靖突然就心软了。 方无妙是真觉得与这只小猫投缘,叶菁那边他倒是不担心,主要还是担心林飞章,他不想和这个继父起冲突。 林靖知道叶菁对这个女儿有多好,方无妙之所以犹豫只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他索性问道:“你担心我爸不同意?” 方无妙点头。 林靖笨拙地摸了摸小猫,见它没有反抗,心愈发地软了,下了决定,道:“养就养吧,我跟他说。” 方无妙克制着欣喜道:“林叔叔不开心怎么办?” 林靖嘟哝道:“他不开心我才高兴呢。” 下了要领养的决定后,索性又给小猫打了疫苗,还打算等它伤好后再来做绝育手术。 第十章 “布丁,布丁。” 方无妙看着林靖趴在地上逗猫,一脸沉迷吸猫不可自拔的样子,无语地摇了摇头。布丁是只浑身雪白的公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过伤又被救回来,和普通的猫咪比起来,布丁要更黏人一些。 林靖拿着玩具逗它,它也配合着一声声喵喵叫着。在方无妙看来,不像是林靖在逗猫,倒像是布丁在逗林靖。 养布丁这事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林飞章确实不想在家中养宠物,虽然说最后也没管住林靖,但对布丁的存在一直很不满,始终保持无视状态。直到某一天家里只剩他和小猫,布丁爬上男人的膝盖睡了一下午,从此以后,林飞章便不再排斥布丁的存在,有时候还会和林靖争抢撸猫的权利。 方无妙在布丁身上摸了摸,便背起包往外走。 林靖一边撸猫一边问道:“大晚上的你去哪?” 他自己才是成天晚上往外跑,方无妙在心中腹诽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你又忘了,我的补习班,每周六晚上都要去的。” 依稀听林靖嘟哝了句“好学生”,方无妙便急匆匆地往车站去。 他没说谎,晚上确实有补习班的课,但下课之后,他可还有狩猎的活动。 高明杰说了,流浪猫狗愈多的地方,愈有可能碰到这种变态。而这几个地方,他是了如指掌,听方无妙问了,也就顺嘴回答了。 方无妙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他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地断人生死。可是有些惩戒,他有能力而不为,他练这身功夫还有什么意思? 守株待兔或许是很笨的方法,但往往也是管用的方法。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像是上班族,下了班脱掉了西装放在臂弯处,衬衫贴的极紧,领带也打得跟卡着脖子似的,看起来便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红通通的,又好像在憋着什么怒气。 年轻男人背着小巷子里的光,面部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照理说旁人是看不清他的神情的。可方无妙不一样,他的大象无形功初入门之后,五感有所加强,更不用说他早早就等在这里,双眼早就适应了黑暗。年轻男人的神情在他眼里是一览无余,他亲眼看见男人原先带着点弱懦、憋气的表情是如何一点一点转化为暴怒、凶戾的。 男人走向墙角趴着的一只流浪狗,脚步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轻,完全没有惊动这只沉眠的小可怜,好像曾经试过千百次一样,脸上那些外放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仿佛要享用一顿大餐的期待之色,混杂着得意之情。 方无妙被他脸上的神情所深深噁心,在男子伸脚碰到小狗之前踹断了他作恶的腿。 男子发出一声哀嚎,动物不能还手给他带来的勇气一下消失殆尽,他又变回走进巷子之前那个处处受气的男人,惊恐道:“谁?是谁?” 方无妙没有出声,利用黑暗和角度巧妙地将自己隐藏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方无妙不想杀人,手下自然留情,却还是将男人一顿好揍,只能躺在地上呻吟。他的手和脚都骨折了,虽然不算太严重,到医院医治后好好休息还能復原,但此刻的疼痛却是毋庸置疑的。直到方无妙走了,男人连他的背影都没能看到一眼,完全不知道打他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于,是人是鬼。 方无妙没有好心帮他叫救护车的打算,他下手有分寸,痛归痛,男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自然有过路的好心人帮忙报警叫救护车。方无妙倒要看看男人要怎么说,一不小心调查得多了,往日的行径会暴露出来也不一定。不过不管怎么样,伤成这个样子,男人有一段时间不能行兇了。 方无妙想做的,可不止是让他一个人不敢再动手。 方无妙回到家的时候,有些迟了。叶菁过来帮她拿包,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迟?” 方无妙纯洁无害地笑了笑,道:“等公交一直没等到,干脆就直接走回来了,累死了。” 五个站,那可不是一段小距离,叶菁连忙把人带进来,催他去洗漱,出来把牛奶给喝了就睡觉。 方无妙应下,顺带去林靖房里跟布丁打招唿。 布丁湛蓝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今天去做什么了,“喵”的一声从林靖臂弯中蹦到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甚至还伸出小舌头来在方无妙手上舔了舔。 本来在打游戏的林靖怀中一空,转过来看到这幅画面嫉妒的眼睛都红了,酸熘熘地说:“小没良心的,爷对你这么好,你还是喜欢漂亮姑娘。” 方无妙踹了他一脚:“你跟谁爷啊爷的,再这样我揍你啊。谁说我们布丁没良心了,它这是有良心才这样的。是不是啊,我们布丁。” 布丁适时地“喵”了一声,好像在应和方无妙的话一样。 林靖顿时化身为一个猪队友,撇下游戏的队友不管,上前就要捉方无妙。方无妙一个闪身便躲开林靖笨重的攻击,抱着布丁就朝客厅跑去,扯着嗓子喊:“林叔叔,林靖他又欺负我!” 林靖的一句“叫哥!”还没出来,就见猫也被截胡了,方无妙人也跑林飞章身后了,一肚子气没出发,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13页 倒是林飞章看着两人若有所思,深夜的时候和叶菁讨论起了林靖的未来。林飞章和林靖的母亲不是和平分手,是对方出轨在先,最后闹了一场,两人把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才离了婚,决定老死不相往来。那时候林靖还很小,不记事,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着想,林飞章没有告诉他真实的离婚理由,只说和他妈妈性格不合,两人和平分手。 林靖小时候很乖,问过两三次为什么妈妈不来看他之后就不问了,好像知道这个问题会让爸爸为难一样。 林飞章一个离异男人带着个小男孩很不容易,本来就会一些的厨艺和家务活也越做越顺手。林靖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那只手更是只拿画笔的手,从小学便开始练习的绘画,到初三时已经能画出颇为惊艷的水粉画了。高一的时候,林靖突然知道了父母离婚的真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真相刺激,加上叛逆期的到来,原本最乖的孩子一下变得最叛逆。成绩一落千丈不说,成天不着家,凡事都要跟林飞章对着来,也不知道到底对林飞章有什么不满。从最开始的试图谈心到现在,林飞章已经放弃了,只是想着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生怕他到时候连大学都不能好好读。 躲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林靖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迎来被迫留级的宿命。 *** 对于那些虐待小猫小狗的变态,方无妙向来是不容情的。对象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或许是对于虐待小动物有着天生变态的欲望,有的人则是看重小动物没有反抗的能力,前者固然噁心,后者更加可怕。现在是小动物,等到他们能力增长、经验丰富,亦或者是胆量提升,接下来犯案的对象可能就是无辜幼童、稚嫩少女。 方无妙并不去刻意区分两者,两者共通的从虐待中获得快感的行为已经足够令人作呕。也许人人都有恶念,有的人将之紧紧关在心里,有的人溢于言表,方无妙想做的,便是将那些恶念关回笼子里,让他们不敢再犯才好。 方无妙白日里没有落下一点功课,夜晚有空便占着轻功已有小成偷跑,在外头踩点了许久,抓到几个在城市的角落里行兇的傢伙。这里面也有女子,妆容精緻,双脚上的高跟鞋美丽却更危险,尖尖的鞋跟本该是美丽的设计,却被充作是虐待的武器。方无妙不杀女人,但遇见这种心狠的也一样是收拾一顿,反正不伤及性命。 这时间久了,难免就有人撞破。撞破的不是什么高中女生伤人事件,而是最近频出的深巷受害人都是虐待动物者这个事实。那些虐待的人虽说寻了隐蔽的地方,但顶多只是个心理变态些的普通人,没有方无妙灵敏的五感,沉迷施虐的快感中时很容易忽略环境,被人看去也没什么奇怪。只不过大部分发现的人没有阻止的勇气,可心里也是牴触与厌恶的,最终就将事情给揭发出来。 这个传言让大家痛快叫好,也让那些施虐者心中一惊,大多数施虐者本就是生活中的失败者,将郁气都掩藏在心底,最终发泄在无辜的动物身上,听了这个传言倒有不少收敛了起来,这正是方无妙想要的效果。 警察那边就算心里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该调查的案子还是要好好调查的,可因为没有一点可靠线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第十一章 “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方无妙从高明杰身边走过时,听到少年仿佛鼓足勇气说出的话。方无妙面色不动,只微微皱眉,像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高明杰见状面生疑虑,问道:“暗巷那个,咳,是你吧?” 方无妙笑出声,道:“你想像力真丰富,就因为我多问了一句?我只是想帮着安置一些流浪的猫狗,把它们送到专门的地方去。” 高明杰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方无妙却已经不甚在乎地耸了耸肩,转身离开。见方无妙没有一点紧张,高明杰有些泄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有些害羞。方无妙却想着,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看高明杰的样子也是支持这种行为的,更何况,他不是一上来就说了吗?要为他保守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无妙啃书啃得更疯狂了,因为要期末考试了,而且高一的期末考试,还象徵着一个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算是决定命运的事,那便是文理分科。 在炎热的夏季,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八百多个人的年级,方无妙考了两百多名,对于方无妙来说,这实在是个很好的成绩。老罗只可惜他发力太晚,不然指不定年段里设的两个理科实验班他也有机会进一进。 是的,方无妙选择了理科,比起文科那种对他来说答案带有太多不确定性的科目,理科对他来说好像目标还更明确一些。从他考试的成绩来说,也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实验班学生的选取自然是看考试排名,只取语数英三门和理综三门的成绩排名,方无妙期末的理科成绩还是很有看头的。只可惜实验班取了期中和期末的加权,方无妙期中的成绩实在不够看,自然与师资力量更好的实验班无缘了。 方无妙的心态自然不会失衡,没能得到最好的资源这件事,他从很久以前就习惯了。文理分科以后就要重新分班,大家这个刚组成一年的班集体又要分散,一直都很严肃的老师们好像也换了个人似的,连试卷都不讲评了,还给大家放起了电影。 因着是非正式的上课,叶云索性搬了东西往前挪了个位置,直接坐到方无妙的旁边。她看会儿电影,又抬头看他,眨巴眨巴眼,又去看电影,周而復始。方无妙对着小姑娘耐性一向出奇的好,也不恼,只懒洋洋道:“你看什么呢。” 方无妙这样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最迷人,带着点洒脱和漫不经心,和十六七岁男孩子刻意耍帅的样子相比不知要高出几个台阶去。叶云捂了捂脸不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个头来,压低声音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秘密这两个字有些戳到方无妙的神经,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左手撑住脑袋,道:“哦?” 叶云似乎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高明杰这件事,一脸八卦道:“我就说怎么没人来追你,我昨天看见高明杰威胁来偷看你的男孩子了,那些喜欢你的人肯定都被他赶跑了,他这么凶,谁敢明着跟他对着来啊?” 在方无妙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叶云突然想起来,委屈道:“哦,除了一个你嘛。” 方无妙为自己刚刚的多心感嘆,再一次地发现自己果然和这些真正的少男少女不同,他们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可他却是全然的无心风月。 叶云细细观察了一番,道:“你怎么没反应啊?高明杰好像喜欢你啊,刘娜娜肯定气死了。” 方无妙知道叶云和刘娜娜不对付,起初以为是因为高明杰,没想到现在叶云都不喜欢高明杰了,还记着不待见刘娜娜,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是难琢磨。方无妙和叶云熟稔一些,但也不讨厌刘娜娜,毕竟两个都是风华正茂又没坏心的小姑娘,看着都让人心里舒坦。想到这里,他不免为刘娜娜说一句话:“有什么好气的,人家又不喜欢高明杰。”
第14页 叶云摇头晃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在意不在意又是另一回事。” 事实上,两人都说对了一部分。刘娜娜确实不喜欢高明杰,有时候也为高明杰的过分高调而苦恼,但不可否认,高明杰确确实实帮了她很多,无论是搬重物、做值日还是跑腿买课间餐。当这种喜欢一下消失的时候,她不可否认地,令她自己都感到卑劣地,感到了失落。这种失落在她发现高明杰有了新的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是方无妙时,达到了高峰,又降至了低谷。 如果是方无妙的话…… 方无妙对少男少女的情感实在是堪称驽钝,但若是确定了这种感情的存在,他也不会给人希望。 放学的时候,方无妙便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高明杰身前。 在班级里日常装大佬的高明杰一下把腿收好,抬头看他。 方无妙道:“我有话说。” 高明杰就这么傻愣愣地跟着走了,到了地方还总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头髮。在一众混日子的男生里,他的小平头格外清爽,似乎是因为他爸是刑警的缘故,高明杰在外面打架斗殴,回家就得被揍一顿,父子俩闹得不可开交,但到底是管着他不至于太过出格。 看着他这样,方无妙生了点不忍之心,却也只有一点点,不然怎样?难道还要他和小男生谈场恋爱,或者是放任他继续这种无望的感情? “我听说,有喜欢我的男生都被你赶跑了?” 高明杰一下有些窘迫,站姿格外古怪,像是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一样,颠三倒四地解释道:“我不是……我是赶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无妙却朝他笑了笑,一脸感激的样子。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来谢谢你的。我没有恋爱的想法,只想好好学习。到了上大学之前,我绝对不会考虑恋爱,而且我也不喜欢同龄人,我只可能喜欢年龄差超过五岁的。学校里的男孩子我一个都不会考虑,如果他们向我告白或者试图追求我的话,会让我很困扰,还好你拦住了。” 所以你也就不用想了。 方无妙之所以限定了个上大学之前,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所谓的年龄差也是为了让高明杰明确自己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喜欢他。这样一来,算是委婉地断了高明杰的念头。 方无妙觉得高明杰应该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少年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准一个假期回来,他喜欢的就是别的正正经经的小姑娘了。 将高明杰抛之脑后,方无妙很快投入了漫长的暑假。 夏日三宝,空调、西瓜和wifi,如果不是方无妙意志坚定,只怕很快就被这些东西腐蚀了意志,天天躺在沙发上边挖西瓜边玩游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都还坚持着学习和练功。他的这种行为在林靖眼里简直是罪大恶极,用他的话来说,是对暑假的不尊重。 对暑假很尊重的林靖很快就遭到了报应,林飞章和他说了要让他留级的决定。对林靖这种喜欢和林飞章对着干,无事也要挑三分的人来说,这个消息让他彻底炸了。父子两这一次吵得厉害,双方火气都上来了,林飞章脾气这么温和的人都砸了东西,林靖更是摔门而走,方无妙母女俩完全插不上话。 直到人走了小一会儿了,见林飞章冷静了些,叶菁才示意方无妙打电话找找林靖,自己则是去安慰林飞章。 方无妙打了电话,见林靖不接,干脆便跑了出去。两人这半年吵吵闹闹,关系却着实不错,林靖常去的几个地方,方无妙没有不知道的。见他不接电话,干脆就一个个找过去,最后果然在黑网吧找见了人。方无妙就搁林靖旁边蹲着,看起来莫名其妙又可怜兮兮。林靖开着游戏却没有玩,一个人捂着脸,此刻看见方无妙,骂了句脏话,带着点哭音,从指缝里露出通红的眼眶。 “你来干吗啊?” 方无妙不说话,就蹲着看他。林靖受不了,又骂了句脏话。他平时很礼貌,虽说一起玩的什么人都有,难免沾上一些不好的口癖,但林靖在家人面前一向很克制,今天也许是情绪不好,有些憋不住了。 可就算这样,他最后还是选择拉起方无妙的手腕,把人拉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两个人在路边就坐下了,搞的跟乞丐兄妹一样。 林靖吸着鼻子抽着气,很明显不想让方无妙看见他哭的样子。 方无妙突然道:“所以你为什么突然叛逆,听林叔叔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靖的眼睛还有些肿,他看了方无妙一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要不然你先说说你以前是怎么回事?” 方无妙是不介意啊,可很多事是妙妙的隐私,也是妙妙的痛处。 就在这时,一个久违的声音却在方无妙脑海里响起。 “大侠哥哥,你跟林哥哥说吧。” 第十二章 听见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听到的声音,方无妙顿时顾不上林靖了。在心里默念着话语,和妙妙说着话。 “你之前怎么了?” 妙妙的声音里还带着点虚弱。 “我的魂体太虚弱了,没办法长时间清醒,昏睡了好久。如果我又突然没有回应了,你不要担心,我只是睡过去了。” 小姑娘不再多话,似乎是想要保存体力。 林靖见方无妙沉默许久,不知他是在和体内的妙妙说话,只以为先前的话有什么不妥,别别扭扭道:“我没有非要知道的意思,不好说就别说了。” 方无妙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事实上,就算妙妙愿意让他说,他也不想在妙妙清醒的情况下和别人说什么她父母早年离异,被陌生男人猥亵,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却留下了心理阴影。对成年男子的恐惧使她在生活中愈发的内向,暴饮暴食式的排解忧伤法让她的体形走样,又反过来因为体形遭受了无形的冷暴力。 方无妙掐头去尾,一笔带过了最重要的部分,林靖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却也知道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反倒不像最开始的时候说话夹枪带棒。 方无妙看出他态度的软化,又问了一遍:“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靖看着他,眼里还有股热气,这个卑劣的理由他谁都没有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此刻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不知道我爸和那个生我的女人为什么离婚吧?” 方无妙从他的称唿上隐约感到了什么,尔后便从林靖的描述里得到了证实。他的生母几乎没有尽过抚养他的责任,也许再长大一点,林靖可以更平淡地对待这件事,可至少现在,他连妈妈这个称唿都叫不出口。 但方无妙也有些好奇,道:“你如果是怨恨你的母亲,我可以理解,可你看起来好像是对林叔叔更不满的样子。” 林靖摇了摇头,埋在双膝之间,声音小到方无妙一不认真就会错过一段。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怨恨他……我是害怕。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是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的孩子,他真的会一直爱我吗?又或者说,当他有更好的,他就不会要我了?知道这件事没多久,他认识了叶阿姨。”
第15页 林靖的目光转向方无妙,道:“也就是你妈妈。” “一个比起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更值得去爱的女人。如果她成了他的妻子,他是不是会有新的孩子,一个流着他和他爱的女人血液的孩子。” 方无妙突然明白了林靖的心情,握住了他的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林靖看了他一眼,道:“最开始,我只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如果我不是那么优秀,不是那么听话,他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疼我。到了后来,习惯了那种放浪的生活,我好像都忘了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 方无妙看着他直笑,道:“他到底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已经知道了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藏在那数不清的日夜里的一点一滴。 林靖从未停下来好好思考过,今天这一场争执过后,又被方无妙拉着吹冷风,被迫回忆从前,说着说着他便懂了。 他使劲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把头髮揉的乱七八糟才住了手,笑道:“要是早一点和你们成为家人就好了,我这两年,就不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了。” 他说家人。 看在他这么说的份上,方无妙决定勉为其难地再叫他几声哥哥。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林靖的手要他站起来。 “哥,回家吧。” *** 林靖九月开学重读高二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靖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学习建筑,从前作为优等生,选择一直是富有余地的,如今却不好说。要说基础,林靖比方无妙不知道扎实多少,还有两年的时间未必不能上个一流的学校。可林靖的绘画功底摆在那里,走艺术生的路子也不失为一条道路。林飞章想了几天也下不了决定,最后就让林靖自己选择。 林靖到底是荒废了最黄金的学习时间,比起全靠文化课的考试,他还是觉得艺考要更有把握一些,毕竟就算是叛逆的时间里,他也没停止过绘画。 林飞章拜託了人,将两兄妹分到一个班。现在没开学,两人还不知道这个,方无妙在家里做作业的时候,林靖也开始好好学习了,林飞章给他报了专门的培训。虽然林靖绘画的底子打的很好,可兴趣学习到底和针对考试的培训有所不同。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以后要走的路,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 林靖成天泡在画室,只有晚上回家吃饭。方无妙更是一天到晚泡在书桌前,连看电视都不看。叶菁和林飞章看在眼里,最终决定在暑假结束前让两人去玩一趟。 叶菁和林飞章的工作走不开,没法一家四口一起出游。方无妙虽然年纪小一些,但林靖已经十七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不是小孩子了。林飞章对两人还算放心,徵求了两人的意见后,最终决定让两人跟团去玩,选的是有“人间仙境”之称的瑶城。 这个决定一下,林靖立马打电话给何所思,想叫他一块去旅游。方无妙就没他这个劲头了,他现在叫男孩子也不合适,叫女孩子他心里觉得别扭,干脆就不唿朋唤友了。 也许是因为何所思是男孩子,父母更放心一点,他马上又要迎接最艰苦的高三,何家父母很快就同意了,最后三个人一起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一个学年就要分开的缘故,何所思对林靖格外黏煳,林靖虽然一脸受不了,却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踹他几脚。方无妙在一旁看的连连摇头,不予评价。 旅行团里有十多个人,除去他们几人外还有两个家庭、两对情侣和几个假期出行的大学生。 方无妙虽然对飞机闻名已久,坐上还是头一回儿,心里既有不安又有兴奋。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使他和平日里的淡定从容有所出入。 三人坐在同一排,方无妙和林靖在一块,何所思和两人隔了个走道。 何所思正在看相机里的已拍的照片,抬头见方无妙的模样忍不住对着来了一张,方无妙敏锐地捕捉到相机,意识到是何所思后皱起的眉头一瞬间松开。可何所思的手很快,定格住了方无妙皱眉的一瞬,那双圆熘熘的杏眼看起来不再是可爱可亲的,仿佛透过镜头紧紧盯住了相机背后的他。何所思看着这张照片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他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想了想,没给方无妙看,怕小姑娘看了要他删掉。 方无妙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颇不以为意,戴上眼罩对林靖嘟哝道:“何所思怎么成天拿着个相机,你说要是你和相机同时掉河里,他会救谁?” 林靖作势抬手要吓唬他,“臭丫头”还没说出口,便听旁边整理着相机照片的何所思头也不抬地说:“相机。” 方无妙笑出声。 林靖则是看两个人都不顺眼起来,苦于在飞机上无法报仇,只好也将眼罩戴好,眼不见为净。 方无妙看似是睡觉,其实是在运转体内的功法,他日夜不辍地练功,如今已有小成。这具身体本身就根骨奇佳,又加上他前世已将这功法啃得烂熟,修炼起来是事半功倍,如今已算是江湖中三流高手了。而在这武术没落的时代,他行走在外,只怕寻常遇不到敌手。 一旦沉迷在练功中,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待到飞机到达瑶城,方无妙还是一副精神充沛的模样,林靖和何所思却是睡了一路,此时有些头轻脚重。旅行团的一众人上了大巴,也许是刚刚睡了一路的缘故,不少人上了车又继续闭眼小憩。分配到的导游是一名皮肤微黑的青年人,见状此时也没有什么活跃气氛的心思,关了车内的灯,让大家好好的休息。 车厢内格外的安静,正是因为这样,孩子的哭闹声便显得格外闹人、 方无妙细细一听,似乎是父母都是小学老师的那一家,那家有一个女儿,此刻小姑娘正撕心裂肺地嚎着,她父母小心翼翼地哄着,哄了半天才将将让她的情绪安定一点,哭嚎声小了一点。 这声音确实算不上顺耳,车里又黑漆漆的,虽然外面有些光透进来,但谁也看不清别人的神情,突然就冒出个烦躁不堪的女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方无妙听出来了,这是那个女大学生陈丽珍的声音。 女孩的父母连声道歉,可小姑娘似乎是被这声音吓到了,哭声陡然放大。陈丽珍骂了句颇不堪入耳的话,踹了前面空置的软椅一脚。 方无妙皱了眉,翻了翻包,拿出个东西朝那一家人走去。 第十三章 林靖被他惊动,拉住他手腕道:“你去干什么?” 方无妙道:“就看一看。” 直到方无妙走到那一家人旁边,还能感受到林靖盯着他的目光,这次单独出行,倒是让林靖身为哥哥的保护欲又膨胀了几分。 有了陈丽珍在前,方无妙一走过去,吴智便将妻女挡了挡,率先道歉几句。 方无妙道:“没事的,我是想问一下,小姑娘哭成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莉又拍拍女儿的背,苦笑道:“我们也不知道,问了也不说,就是哭。”
第16页 方无妙递过一包去核腌好的蜜饯,道:“说不定是晕车,含一颗说不定就好了。” 吴智推却道:“不用了,谢谢你啊小姑娘。” 方无妙却执意要给,想了想哭的嗓子都哑的女儿,王莉还是决定接了过来,向方无妙道谢后便拿小零嘴逗着女儿。 方无妙道:“看她哭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装作不经意地拉了拉小姑娘的手腕,小孩子气旺,有时气走岔了,难免哭闹,大人又不懂,只能安慰,最后往往要等那股气散了小孩子才能平静下来。方无妙撞见过这样的小姑娘,此刻再看见类似的情况难免有猜想,便想上前一试。方无妙按着小姑娘的脉,注入一道温和又微弱的气,果然找到了她体内乱窜的气。孩子的气再活跃也难以与习武之人的气相提并论,在方无妙那股气的引导下,那股调皮的气息很快就变得乖顺起来。 小姑娘的哭声渐止,王莉还以为是她拿出来放在她嘴边的蜜饯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又往她嘴里顶了一顶。 身体没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唇上的触感所吸引,张开嘴将蜜饯含了。睫毛上的泪水还没有干,含着蜜饯的小姑娘已经忘记刚才为什么哭泣,车厢一下又恢復了平静。 王莉感激地看向方无妙,吴智又道谢几遍,方无妙只笑笑,又回到林靖身边。林靖敏锐地感到他心情很好,有些好奇地小声道:“你喜欢小孩子?” 毕竟他平常的形象看起来可不是这样。 方无妙也小小声地回他:“没到那个程度,只是不讨厌罢了。” 林靖倒觉得他对软绵绵的小朋友的容忍度要高很多,对他这个“只是不讨厌”的回答不置可否。 方无妙也知道现在社会对幼童的忍耐度不比从前,很多理由他也认可,他之所以能比别人有更高的接受度,只是因为很多状况在他看来是他能解决、掌控的罢了。换而言之,他不怕熊孩子,也治得了熊孩子,所以不会轻易地将小朋友的哭闹上升到一个高度。 到了宾馆,方无妙和陈丽珍是一间标间。先前没有好好看,只有粗浅印象,如今坐下来,方无妙才有功夫打量对方。陈丽珍一头披肩捲髮,面容干净秀丽,和她先前显露出来的性格不大相符。 被叶云半年来动不动的拉手、拥抱彻底磨练的心如止水的方无妙,对于自己和陌生女性共用一个房间表现出了良好的适应。反倒是陈丽珍似乎对这件事颇为不耐,但凡目光扫过方无妙时眼神都微微上挑,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不屑。 方无妙对女性的容忍度一向很高,全然没有探究对方心思的打算,见她不像要洗漱的样子,径直去了浴室。今天一天都在赶路,现在已经是深夜,虽然方无妙不累,但也受不了浑身是灰的感觉,能沖个澡是最好的了。 热水一放,精神上的倦意也一点一点散去。要说方无妙有什么地方感觉格外对不起妙妙的,大概就是他减肥减成了贫乳,虽说不是完全平板,勉强也能说上小巧可爱,可和妙妙从前对比,莫名地就生出一股歉意。 大抵是这歉意太过无稽,一直默默隐藏在身体里的妙妙忍不住笑出声来,尔后又因为说话太浪费神魂之力而紧紧闭嘴。方无妙怎么逗她都不愿再出声,只好作罢道:“好了好了,你就好好将养吧,好一点了再和我说话。” 方无妙换上短袖短裤的睡衣后用内力将头髮烘得半干,才慢悠悠地拿起洗漱台边的吹风机将头髮彻底吹干。 吹风机的声音一停,他便隐约听到些声音。方无妙眉头一皱,立马打开厕所的门冲出去,只见和陈丽珍在一起的另外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都聚在了这里。这个四人小团体里有一对似乎是情侣,两个人紧贴着坐在一起。另外一个男生坐在情侣中女生的一边,隔着一掌的距离,陈丽珍正亲亲热热地和他说话。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坐的是方无妙的床。 方无妙的领地意识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皱着眉走了过去。 陈丽珍看到他,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似的,朝他挥挥手道:“小妹妹,我床还没收拾,借你的床坐一坐啊。” 陈绮、林朗、陈志远三人也跟着笑道:“麻烦啦。” 方无妙看了看白白的被子,愈发觉得糟心,耿直道:“我不想借。” 陈丽珍一哽,小情侣中的那个姑娘陈绮还是笑眯眯道:“我们就再坐一会儿,我和林朗房里的空调坏了,现在宾馆的人在修呢,志远又是和导游一间,我们过去不方便。小妹妹你不是和哥哥一起来的吗,实在不行你看看能不能先去你哥哥那里待一会儿。求求你啦。” 方无妙以男人的眼光来看,陈绮无疑是那种艷光四射的大美女,这种美对男女都有吸引力,此刻陈绮朝他撒娇,他却毫无波动。毕竟当年他也是出了名的六根清净,不是和尚胜似和尚,年年都有小道消息说铁扇公子不举,最后的死法却别误解成中了美人计,实在让他有些憋屈。 方无妙很是奇妙地打量着他们,道:“这种话是要我主动提出来才对,你们主动说,未免脸皮太厚。” 陈绮没有料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无妙的反应还是这么强硬,一时有些尴尬。四人刚刚愉快的气氛早就散了,她此时也有些提不起兴致,但被方无妙这样说了一句,她也没有台阶下。 林朗见女友这样尴尬,忍不住要护上一护,道:“小妹妹,做人要识趣一点,你这样小心以后不合群。” 方无妙有些无语,打算直接把两个男人从他床上拎起来,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陈丽珍几个人全都聚在这里,按门铃的多半是来找方无妙的。方无妙只好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先去开了门。 林靖顶着头湿答答的头髮站在门口,时不时用搭在肩头的白色毛巾擦水。 方无妙疑问地看了他一眼。 林靖指了指头髮,道:“我房间的吹风机坏了,借你们的用一下。” 厕所就在门口旁边,方无妙指了指,示意他自便。林靖刚进去吹头髮,方无妙就看见跟在林靖身后的何所思,他的头髮虽然也是湿的,可那小平头看起来实在没有吹的必要。 方无妙道:“……你也来吹头髮?” 何所思愣了一下,摸了摸头,道:“呃……如果可以的话?” 方无妙翻了个白眼,头往右一歪,示意他厕所在右边。何所思看了眼林靖正在吹头髮,吹风机离耳朵很近,想来很难听到外界的声音,便凑到方无妙旁边咬耳朵道:“阿靖担心你和那个小姐姐处不惯啊,想找个藉口过来看你,我们的吹风机好着呢。” 方无妙被他唇齿间唿出的热气吹的耳朵痒,嫌弃地跳后一步,一边觉得自己该无奈,一边却忍不住笑了。 何所思这才注意到方无妙的房间还有好几个声音,他越过方无妙朝房间里走去,见到那几个男男女女时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却听到方无妙道:“你们还不从我床上起来吗?”
第17页 何所思这才意识到这可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搭着方无妙的肩问了句:“怎么回事啊?” 方无妙一板一眼地将刚刚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吹完头髮走过来的林靖听个正着,整个眉头都拧成一团了,看起来有些兇相。 林靖走到那四个人面前,道:“我妹妹让你们起来,你们还不起来吗?” 林靖是做惯不良少年的,善于挑起人的怒气,即使他本来只是在陈述事实,林朗和陈志远脸色还是难看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站了起来。 瞧见这气氛,何所思立马站到林靖旁边,形成了一个二对二的架势。林靖和何所思都是大高个,比林朗和陈志远还要高上五公分,但他们俩的身材到底单薄了些,看起来没有太强的压迫感。 方无妙嘆了口气,见两人终于站起来了,便径直走上前,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人拉到陈丽珍的床边,掂起脚在两人肩上一按,林朗和陈志远不自觉地就坐下了。陈丽珍的东西摆了一床,眼见着自己的化妆品被坐到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第十四章 本来就是他们没理,再加上刚刚方无妙的举动,让他们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诡异。若只是力气大的话,林朗两人未必不能接受,可刚刚的感觉就像是鬼上身一样,没有感到什么推拉的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紧接着就在陈丽珍的床上坐了下来。坚定了二十多年无鬼神论的两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方无妙要是知道的话只会一笑而过,他不过是点住了两人的经脉,这才让他们产生了僵硬的感觉,浑身不受控制,剩下的则是两人紧张之下过分夸张的感受。 反正此刻林朗和陈志远只想先离开这里,他们对视一眼,得出了相同的选择。两人站起来,林朗过去将女友陈绮拉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空调应该修好了。” 陈绮还有些怔愣,不自觉地去看陈志远,陈志远也道:“我们就先回去吧。” 陈丽珍脸上倒有不舍之色,她拉了拉陈志远的手,陈志远神色平淡地将她的手拿下,道:“我先回去了。” 那边林朗把陈绮半抱在怀里带了出去,陈志远紧跟其后,就留陈丽珍一个在这里生着闷气,她瞪了方无妙一眼,又回自己的床上整理东西去了。陈丽珍抬头看了看林靖和何所思,道:“要玩就到你哥房间玩去,我要换衣服。” 这显然是对方无妙赶走了她朋友的报復,方无妙倒无所谓,两人共用的房间本就是要尊重对方的意愿为好,今晚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时候才有规矩可说。 方无妙起身把林靖和何所思送出去,自己回来盖上被子就打算睡了,临睡之前他不免回想了下陈绮三人走时的情状,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瑶城其实是个不大的城镇,但周围可以游玩的地方却出奇的多。 昨天几乎是一路睡过来的,像是为了今天的活动养精蓄锐。今天他们要去爬着名的干山。这山又高又险峻,本来是很危险的,可经歷了那么多年的开发,早就规划出一条适合游客的道路,只要游客自己乖乖守着规矩,还是很安全的。 来的路上不同于以往的沉默,年轻的导游使劲浑身解数地逗乐大家,别的不说,至少让彼此熟识了起来,不同于先前只是简单地交换姓名。 有些人是方无妙先前已经接触过的,比如王莉夫妇和哭泣的小姑娘吴亦可,又或者是陈丽珍四人。 这里还有另一家,父亲钱兆是建筑设计师,母亲林琳是全职太太,儿子钱明志比吴亦可大一岁。钱兆平常工作繁忙,很难抽出时间陪伴家人,这次是特地请了假一家三口出来游玩。因着职业的关系,林靖倒是很喜欢和钱兆搭话,对方作为父亲时十分严肃,但很乐意给年轻人一些建议。 旅行团里还有两对情侣,一对甜甜蜜蜜,说是快要结婚了,另一对却是貌合神离,常常看见他们俩坐在一起却都拿着个手机,不与对方交谈。 导游一边讲解一边带着众人上山,因着不是旺季的缘故,景区里没有太多拥挤的人潮。上山的路时宽时窄,宽的时候可以三四个人一起前行,窄的时候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林靖总是要她走在他们俩内侧,亦或者是前面。方无妙能理解他们俩作为大哥哥的心理,但苦恼的是,这件事也是他想对他俩做的。纠结再三,他觉得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应当还是反应的过来,便不再纠缠。 爬山很累,但一边收进眼里的风景却很好,云雾飘渺下是重峦叠嶂。以前也不是没爬过山,只是那时赶路、逃命居多,没有现在这份闲情逸緻欣赏美景。 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情景无论何时都能激起人的雄心壮志,方无妙却相反,他喜欢于细微处做到优秀,却不是个有多大野心的人,看见此情此景,想的尽是别的东西:无论如何,能来到这个时代,真是太好了。 虽然也有伤害,也有恶棍,也有不安稳,但和他从前经歷过的相比,实在是太好了。 爬到一半的时候导游招唿大家休息一下,格外强调不要到处乱跑,要注意安全。 这里是难得的平台,很大,就好像山到了这里被砍平了一样,有亭子不说,方无妙还看见了几家小卖铺,更不用说挑着许多手工艺制品来回走的小贩。 也许是旅行团里只有两个小朋友的缘故,吴亦可和钱志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玩到一块去了,两个孩子在一起,更容易被那些小玩意吸引。好在王莉和林琳都在一边看着,干脆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买小玩意。 方无妙在那里看景,突然那对热恋小情侣找到了他。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和善可亲,扎着两个马尾的张念云朝他笑了笑,问道:“小妹妹,你能不能帮我们俩照相?” 方无妙看了眼远处的何所思,他说什么要找个最好的构图角度,在拍景呢。好在他脑子还在,知道要选一个安全的地方保护自己。 方无妙对张念云点点头,跟林靖道:“我就在这里帮人拍照,你去看看何所思,别让他不小心掉下去了。” 林靖看了看何所思拍照的姿势,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方无妙对张念云道:“姐姐,我不会用,你能先跟我说一下怎么用吗?” 张念云见她答应很是欣喜,耐心地跟他讲了一下相机的几个按钮,见方无妙点头她又走回黄文清旁边,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摆好了第一个姿势。 方无妙有些陌生地摆弄着相机,看着两人都在镜头里甜甜笑着,按下了快门。无论看几次还是有些神奇,这么小小的一个盒子能将人的影像永远留住。 张念云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脑子里似乎有数不清的想法,也亏得黄文清耐性好,顶着大太阳配合地做出举动。 两个人似乎是从高中时代开始的情侣,经歷了异地之后又重新来到同一个城市定居,如今工作稳定,见过家长,这一次旅游回去就要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情了。 等这一系列照片拍完之后,张念云脸上已经有许多细汗了,黄文清拿出面巾纸给她细细擦了,她才小跑到方无妙面前道谢。虽然说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老夫老妻,这样大庭广众下的秀恩爱还是让张念云有些不好意思,她到方无妙面前时面色微红,低垂着眼跟他道谢。
第18页 方无妙笑笑不说话,将相机递给她,张念云随便翻看了几张,面露喜色,道:“你照的真好看。” 方无妙难得生起调侃人的心思,头一歪,笑道:“是你们两个恩爱照起来才好看。” 张念云笑着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王莉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跑到丈夫身边,说着什么。方无妙见是有事发生,也赶快跟了过去,原来是两个孩子出了事。 这一片再平,到底还是山上的一处,边缘的地方自然还是陡峭的,开发的人将边上用警戒线围了起来,禁止游客通行。可孩子顽皮,又不像成年人一样有准确的判别力,两位母亲一边看着小朋友在旁边玩买来的手工艺制品一边搭话,不过是一个疏忽间,两人便从警戒线下钻出去,到了边上。等两人发现的时候,两个小孩正好爬下去,看见这一幕两位母亲都不禁发出尖叫,直接越过警戒线跑了过去,头探了出去才发现低下有个小平台。 那个平台极小,容纳了两个小朋友之后只有一点富余,极难再站一个成年人。起初的兴奋过后,年纪更小又是女孩的吴亦可开始感到害怕,哭了起来。这哭声让小男孩又烦躁又害怕,他大声道:“你别哭了。” 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钱志明来来回回地走,烦躁不堪的时候还跺了跺脚。林琳再上面看的胆战心惊,大声道:“你们俩都别动,给我好好站着!钱志明!你再不听话,妈妈就叫爸爸揍你了。” 钱志明嘟着嘴看了眼妈妈,才安静下来。 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体重不轻,两个女人虽然平时还是能抱动他们,此时却不敢轻举妄动。林琳在这里看着小孩,王莉负责去把两个男人叫来。 小姑娘还在哭,男孩子实在是受不了了,板着张脸又往下爬了格,他的动作极快,林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下去了,此刻一口气堵在她嗓子眼,简直要厥过去了。 低下的平台更小,可钱志明一点都不害怕,蹲在那里还在跟母亲置气。 王莉带着两个男人来了,吴智看见自家女儿在那么危险的位置吓得半死,跪在地上伸手去够她:“小宝贝,别哭啊,过来爸爸抱。” 王莉在后面压着吴智,生怕他伸的太出去,整个人也跟着翻出去。小姑娘边哭边靠近爸爸的手,吴智不停往外探,好不容易够到女儿腋下,一用力将人抬了上来。 第十五章 小姑娘即使被拉上来也还是后怕不已,在父亲怀中哭的不成样子。钱兆和林琳那里就没那么幸运了,钱志明躲在那个小平台下面的一个平台生闷气,两个人怎么叫都不动弹。第一个平台很小,钱兆若是下去,站倒是能站住,要想做一两个动作就难了。 眼见着钱志明不听话,两人愈发心焦,即使这样做很危险,也未必有成效,作为父亲的责任感还是让钱兆想试上一试。 方无妙搞懂了目前的情况,便打算直接出手了,事先说明只会让他们不信任他而已,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方无妙将两人往后拉了一拉,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灵巧地落到平台上。她身量娇小,在平台上不会像大块头的人一样显得岌岌可危,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过分淘气的男孩,这个探出身子的姿势本来会失去平衡,导致两个人一起摔下去。可旁人也不知道这个白白净净的姑娘是怎么做到的,两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下盘稳的不像话,将小男孩举起来的动作就像行云流水一样。 林琳作为母亲反应最快,眼见方无妙将钱志明举起来了,立刻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一边的钱兆倒是记得想来拉小姑娘一把,却见方无妙干脆利落地翻身上来了。 方无妙从以前开始,就没少做这种事,自然知道他现在做什么最重要。 方无妙对夫妻俩点点头,说不上冷淡,但很沉静的样子。 “我学过一点功夫,这种事情普通人来做太危险了。” 方无妙这张脸其实是很没说服力的,一个太漂亮的小姑娘,长相又是那么的温和无害。即使他把小男孩救了上来,也难免会让人产生不信任,觉得他这是侥倖成功,紧接着去想他要是失败了会怎么样,最后产生微妙的埋怨心理。 方无妙才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这种时候,姿态摆的越高,反而越有人信服。 正如此时钱兆夫妻俩的心情。如果旁人说什么武术这种扯蛋的事,他们俩是不会信的。可眼前的小姑娘在他们面前轻而易举地将孩子救了上来不说,此刻看起来又和平常温和的样子截然相反,很有一点隐藏在民间的高人暴露身份后的样子。 直到方无妙走了,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钱兆最先反应过来,把钱志明教训了一顿。这个男孩实在是太调皮了,如果不是他到处乱跑,两个小孩子不会陷入危险。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危险的意识,才会在母亲着急的情况下仍然做出危险的举动。钱兆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教他,免得哪天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两家人教训孩子的事多少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问起来的时候几人难免看了眼方无妙,见小姑娘闭着眼一脸惬意,完全没有掺和进来的打算,相当默契地隐去了那一段。 等他们登上山顶时,已经是中午了。再美的美景在飢肠辘辘的情形下也毫无意义。午餐是自由烧烤的形式,当然,考虑到大家登山之后的状态,现场也提供了很多的熟食,好让大家先垫垫肚子。 方无妙对这个时代的食物还是很满意的,不同于古时候调味料匮乏,现在各种调味从某个意义来说算是应有尽有,食物的烹饪手法也更加多样。方无妙站在熟食旁边就挪不开脚步了,林靖路过的时候感慨道:“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方无妙不慌不忙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回道:“当然是因为消耗的更多了。” 林靖不自觉地回想起她的怪力,浑身难受地抖了抖,道:“要开始烧烤了,一起来吧。” 方无妙对烧烤这种事很难有兴趣,毕竟从前赶路经常露宿荒郊野外,想要填饱肚子就不得不动动脑筋和手。烧烤是一件做的烂熟的事情,虽然现在有了更多的工具和材料,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方无妙颇有些敬谢不敏。 林靖无奈,只好自己过去了。 方无妙远远看着,刚刚被狠狠揍了一顿的男孩已经不哭了,好像忘了有那么一回事似的,在爸爸的手把手带领下烤着什么。 那对冷淡的小情侣还是一样的奇怪,男人一声不吭地烤着东西,女人在一旁刷油,配合得很是默契,只是气氛实在古怪。他们两个站在那里,就连烧烤架的热气都要冷上几分。 方无妙不再多看。 何所思烤了几个鸡翅,给了林靖一个后乐颠颠地跑到方无妙面前献宝。方无妙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孜然的香味。自从开始练功之后,他的食量就有了增长。虽然吃少一点也饿不死,但能填饱肚子还是更幸福的。 方无妙咬了第一口,也许是刷了很多油的缘故,里面的鸡肉又嫩又滑,方无妙便又咬了一口,看见了里面的血丝。
第19页 何所思:“……你听我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技艺不娴熟罢了。这一点点夹生还在方无妙的接受范围内,但看何所思这个表情,好像他继续吃也很奇怪。方无妙嘆了一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去干活。 方无妙走向了烧烤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炭火,但不过稍稍试了试就大概掌握了技巧。同样是烤翅根,他拿着刀划了几道,这些刀具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灵巧,好像本身没有一点重量又紧紧服帖在手掌上一样。 方无妙在炭火上转着手中的东西,和何所思说着一面要停多久,转的时候又要转多少角度。他说的太详细,连一边烤着自己手中东西的林靖也被吸引过来听了一耳朵。 最后烤好时,方无妙给何所思和林靖一人嘴里塞了一个。 何所思瞪大了眼,不顾满嘴流油,啃了好几口。倒不是说方无妙烤的有多好吃,事实上不过是知名快餐店都能做出的水准。但是这种水准出现在业余爱者的烧烤中时,便显得有些惊艷了。这种油腻腻的、不健康的食物,却往往能让人心情愉悦。 他们旁边的烧烤架是那四个大学生的。除了陈丽珍以外,另外三个人都有一点避着方无妙,这种不统一的态度,让方无妙心里有点可怜陈丽珍。他看了看几人的神色,作为一个旁观者清的男人,他能清楚看出陈志远的感情,作为一个天天听女高中生分析他人情感问题的伪·女高中生,他又似乎能明白点陈丽珍的心情。 他看着林朗一边烧烤一边和陈绮说笑,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玩闹着。陈志远在一边沉默地烧烤,将烤好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他往往将盘子先往陈绮两人那边探,等他们拿完后才放到陈丽珍那边。陈丽珍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开开心心地在旁边帮他做着准备工作,并为这样的配合红了脸。 方无妙不想对别人的感情做太多的评判,心里虽然有些怜悯的情绪,却不足以让他做什么。何所思搭上他的肩,他抬头,见何所思也在看那个方向。 何所思低头朝他笑,道:“很复杂是不是?” 方无妙有些不确定他在说什么,何所思像林靖一样,喜欢将他的头髮揉乱,此刻也是。 “不懂就算啦,小孩子,不要像这些大人一样。” 这回方无妙确定了,再看看一心向烧烤,全然没有心思关注外界的林靖,他不得不承认,何所思其实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人。 中午饱餐一顿又休整了以后,一行人总算下山。 这一天的行程简直要将人累死,一回到宾馆陈丽珍就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她哀嚎了一声问方无妙:“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方无妙喝了口水道:“你先吧。” 陈丽珍也不跟他客气,拿好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跟陈丽珍相处倒也不难,她脾气不好,但直来直往,有的事方无妙会让一步,有的事方无妙只要坚决不同意,她再生气也只能气鼓鼓地憋着,两人竟也相安无事。 方无妙和那种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真千金小姐相处过,倒也不觉得她的骄矜有多难处理。 等方无妙也洗好澡出来时,却看见她换上一套保守又清新的睡衣,正对着镜子化妆。大抵是这个场面太具矛盾意味,方无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陈丽珍有点不高兴了,朝她翻了个白眼,道:“干什么?没看过人化妆啊。” 方无妙耸耸肩,到一边坐下,发现床头放了些水果,道:“这是什么?” 陈丽珍对着镜子化妆,道:“刚刚出去买了点水果,分你一点,不吃还我。” 方无妙笑了声,突然问道:“你喜欢那个叫陈志远的?” 大抵是这句话太突然了,画着眼线的陈丽珍用笔戳到了自己,她惊唿一声。方无妙也被这可怕的场景吓到了,连忙走上前,掀起一点她的眼皮察看着。 第十六章 陈丽珍叫着疼,方无妙却一眼看出她并无大碍,松开了手。方无妙承认现在梳妆技术的精妙,但有时见这些柔弱的女孩可以面不改色地带着笔在自己眼睛周围戳着画着时还是感到惊恐。 陈丽珍在他突然上前捧着她的脸时感到一丝唐突,紧接着又因为他这个确认她没事的举动软化。好半晌,她只是瞪着他,却和以往的瞪视有点不同,带着点微妙的亲近。 “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没化过妆啊?” 方无妙自然地摇头。 陈丽珍起身,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方无妙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要给他化妆。 在被化妆和再一次惹恼陈丽珍之中,方无妙毫无节操地选择了前者。反正自从活成一个女高中生之后,他已经做了很多女孩子才做的事,也不差这么一件。惹恼陈丽珍虽不是什么大事,到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定主意后,方无妙就对陈丽珍的行为看开了。 陈丽珍看了看他又白皙又水润的肌肤,忍不住狠狠搓了几把,颇有些嫉妒道:“皮肤果然是好啊。” 确认了方无妙的好气色不是化出来的之后,陈丽珍给他涂了一层乳液状的东西。方无妙不知道那是什么,也颇无所谓。 陈丽珍的粉底色号和方无妙不匹配,纠结再三干脆不给他打了,开始着眼于别的地方。 陈丽珍的动作很娴熟,方无妙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再睁开眼时,好像一切就已经好了。陈丽珍得意洋洋地看着镜子中的他,期待着他的表现。 方无妙端详了片刻,疑惑道:“你化了什么?” 这大概就是直男审美吧,对于微妙的变化,方无妙几乎体会不到。 陈丽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将他推到镜子前,示意他看加深的眼线,带着点闪润光泽的眼皮,还有提亮了的唇色等等。直到陈丽珍一个个提出来,方无妙才惊讶地“哦”了一声。陈丽珍向来以能将妆容画的不着痕迹又确确实实为人增色而自豪,此刻却气得半死。 方无妙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现在是要化妆去见人?” 陈丽珍一下扭捏起来,道:“说好了到陈绮的房间打扑克。” 方无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些好感,这种好感足以让他当个讨厌的八卦者。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陈志远的话,友情提醒,我觉得他并不喜欢你。” 陈丽珍又变得不好说话了,她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把还没修完的妆容修完,然后拿着手机出去了。 方无妙有些无奈,他躺到床上,玩着手机。白日里忙着欣赏风景,他都没有空回復朋友们的消息。不到假期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受欢迎的人,似乎总有人找他有事,哪怕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回復着。 叶云是雷打不动地每天都与他说话,刘娜娜也时不时地发些小女孩的玩意儿。方无妙只觉被她们带着,自己的内心也要有些女性化了。 但他又不自觉地纵容着这种变化。 陈丽珍回来的时候方无妙正在打坐,开门的声音让他警觉地变换了姿势,他下意识看了下手机,这个时间对陈丽珍他们来说应该还早。
第20页 陈丽珍到桌前用什么东西擦着脸,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方无妙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却被陈丽珍从镜子中看到,她开口道:“呀,你都不卸妆就睡觉的吗?” 见方无妙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苦笑道:“我忘了,你不会。” 陈丽珍朝他招招手,方无妙走过去,也不知道她拿了个什么棉一样的东西,沾了水一样的东西,在他脸上搓着。这个过程重复了好几遍,陈丽珍才停了手,在她停手的一瞬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人伤心的事,勐地哭了起来。 方无妙几乎是手足无措了。 陈丽珍突然抱着他,将脸埋在他小腹上呜咽着,像只受伤的小兽。方无妙只能一下又一下啊僵硬地拍着她的背。 方无妙有点记不清她最后是怎么结束哭泣的了,只记得最后他们一起倒在床上,陈丽珍红着眼眶向他倾诉。 不管是从方无妙的内里,一个二十多岁的江湖人士来看,还是从方无妙的外表,一个十五六岁的女高中生来看,他都不是一个适合的倾诉对象。可陈丽珍也许是感情受到了冲击,碰上了那个崩溃的点,面前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她急切地像抓浮木一样捕捉着方无妙。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 这句话成为了漫长倾诉中的第一句。 “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总是向我发出邀请,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唱歌、登山,甚至是一起来旅游呢?可当我以为他喜欢我的时候,他又总要在我面前展现一下他的漫不经心。如果他和我一起吃了饭,他的朋友圈里永远只有精緻的摆盘没有我。如果他和我一起去看了电影,就算晒了两张票根,我的出现形式也只是他回答朋友的‘随便拉了一个人看’。明明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在一起,我在他的社交圈里仍然是透明的。他让我捉摸不透,让我辗转反侧,让我甜蜜又让我痛苦。” 陈丽珍在方无妙的眼中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姑娘,他突如其来的善心让他的怜悯几乎要溢于言表。 陈丽珍看见他的表情,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僵硬着扯扯脸,似乎有些不愿意面对。 方无妙却还是开口了:“为什么都这么明显了,你还是不愿意确认呢?找你吃饭看电影只是因为你是方便的、随叫随到的、不会拒绝的,在朋友圈里从来没有完整地晒出你的存在是因为没必要,你是没必要被他社交圈所承认的人,不管是作为喜欢的人还是作为朋友。如果一个人让你反反覆覆煎熬思考,他到底喜不喜欢你,那请你相信,答案永远是否定的。他为什么忽冷忽热,为什么又让你觉得暧昧不堪,请你记住,那是因为对他来说,你太方便了。” 方无妙此刻的话刻薄又理性,就像是一个标准的直男,他似乎一时忘了如何委婉地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陈丽珍还想辩解什么,可她嘴唇颤了颤,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方无妙看她又开始哭泣,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套上外套出去。 陈丽珍不知道他去哪了,她此刻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毕竟从喜欢上陈志远起,她就很艰难地在主动与自尊之间徘徊,又在他的亲近和冷淡之间游移。如今有人将这一切打破,她一时很难接受。 眼泪总有流干的时候,陈丽珍眼睛肿的都要挣不开了,她勉强走到水龙头前沖了沖脸。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过的地方皮肤会比较敏感,她现在就连洗脸都觉得疼。 陈丽珍自己也知道自己脾气沖,很不能体谅别人,有着诸多的缺点,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希望有个人陪。方无妙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想见陈绮,至于旅行团里的其他的女性,别说关系亲近的了,没被她得罪过就算好了。 陈丽珍实在打不起精神,扑回床上时却听到方无妙回来了。她立马坐起来,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等他,赶快躺下,由于动作太激烈鼻子撞到了床,一时有些鼻酸。 方无妙一回来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陈丽珍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不说,手还捂着鼻子,一副没有哭够的样子。方无妙端着手里的托盘,放到了两人床头共用的柜子上,上面是一杯热牛奶,花了他不少功夫。 他想,这个或许会让她好受一点。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这杯热牛奶似乎吸引了陈丽珍全部的注意力,比起思考陈志远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对方无妙怎么弄到这杯热牛奶更有兴趣一点。 可她的嗓子也很疼,她不想再说话了,只是接过那杯热牛奶。那种热度从玻璃杯传递到她手心里,好像给了她一点力量。她立马喝了一口,微烫的牛奶从食道滚过的时候其实有些烫到她了,可那种热度沿着器官好像传到了四肢百骸去,让她不自觉地浑身颤了一下。等喝完了这杯牛奶,陈丽珍将自己藏进被子里。 方无妙将灯关了,他犹豫了会儿,心想,或许一句晚安能让她好受一些? “……晚安?” 陈丽珍的嗓子太疼了,她没有办法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心里为这样的关心感到一阵轻松。她开始认同方无妙的话,虽然她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倖,但最起码,从明天开始,她不会再那么方便了。 陈丽珍所想的明天到来时,她远不能做到那么潇洒,因为她生病了。 大哭一场后低热也是正常,方无妙见她症状不算严重便没太担心。但总要有人留下来照顾她,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旅行中才认识的方无妙。 在陈绮两人的示意下,陈志远留了下来。 第十七章 玩了一天回来的方无妙打算好好探望一下他的临时室友。 陈丽珍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陈志远已经不在了,她看起来还算有精神。听见开门声,陈丽珍朝方无妙看来。方无妙晃了晃手里的粥,道:“我给你带了粥,当然,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自己也能解决掉。要知道,我胃口相当大。” 陈丽珍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像经过昨天晚上以后,这个颇为自我的女孩对他就变得格外好脾气。她朝他招手,道:“我饿了。” 方无妙把东西递给她,可能是出于奇妙的怜悯心理,问道:“今天过的好吗?” 陈丽珍看了他一眼,确认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道:“还行吧,或许你是对的,不,你肯定是对的。我还是喜欢他,但努力让自己变得有尊严一点,而不是像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傻瓜。” 知道自己的室友已经恢復精神以后,方无妙便没有多做评论。他有一瞬间迟疑是否要告诉她陈志远和陈绮之间的情愫,但看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又觉得把她拖回浑水之中太过残忍。他没有对这件事再投以过多关注。 接下来的行程里,陈丽珍脱离了那三人,成天和方无妙黏在一块。林靖虽然乐于方无妙有个女性的同伴,但对于他和陈丽珍是怎么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毫无头绪。这让几个人刚在一起相处时有些尴尬,但陈丽珍这种大开大合的性格,对了她的胃口便不算难相处。 这天晚上是自由行动,年轻的导游暗示了附近有很多好玩的酒吧。
第21页 带着小孩的两家人显然是不会去了,他们更倾向于利用这个时间在附近走一走,瑶城的街道很美,停下来好好欣赏未必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那两对反差巨大的情侣倒是说的来话,已经说好晚上要一起出发了。之前的几天陈绮来找过陈丽珍几次,被接连拒绝后也有些恼羞成怒,她们现在已经不说话了。看陈绮在林朗和陈志远两人之间笑的花枝招展,陈丽珍撑着脸颊问道:“我们也去玩吧?” 林靖和何所思对视一眼,两个十七岁的男孩都有些燥热,林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方无妙敏锐地眯起眼,怀疑大男孩们脑子里有什么构想。 林靖脸微微发热,试图让自己想想后果,对陈丽珍道:“我们未满十八岁,你知道的吧?” 陈丽珍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小朋友,我们要去的是清吧,不查身份证的。快吧不适合你们这些小朋友,尤其是我们妙妙,虽然说比你们想像的有秩序很多,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方无妙正在喝椰汁,被陈丽珍揽着脖子一拉差点将饮料洒出来。好在他是方无妙,方无妙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放下椰汁,一种很符合他外表,却不符合他内里灵魂的小可爱饮料。 “丽珍姐说的对。” 这是陈丽珍坚持的称唿,方无妙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自从来到现世,他被占了不少这样的便宜。 “清吧是什么样的?”何所思通过快速发问来掩饰尴尬。 陈丽珍无聊地玩弄着指甲,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家都这样,我去过的里面,多半是昏暗的环境,舒服的灯光,一点酒精或者不含酒精的饮料,一堆朋友们可以坐下来说说话、玩玩游戏之类的。” “听起来有点无趣。”林靖嘟哝着,何所思朝他悄悄点头,以为别人都看不到似的。 陈丽珍挑挑眉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看看他们三个人,一个成年已久的女大学生,两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他们选择去他们眼中无趣的清吧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这个十五岁的女高中生。方无妙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真的去了,他会是最安全的一个,但考虑到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分的主,清吧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陈丽珍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即使只是要去一个她眼中没什么意思的清吧,和三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她对着镜子贴着方无妙不太了解的东西,也许是双眼皮贴之类的,毕竟和她住了几天,他认识了不少新名词。 等陈丽珍处理好了自己,她回头看着穿着白裙子的方无妙一时有些大惊小怪起来。事实上方无妙的行礼都是叶菁收拾的,等他发现多半是裙子的时候,他只微微挣扎了一下便接受了这个设定,大部分情况下,裙子既凉快又方便。 陈丽珍朝她翻个白眼,道:“我知道你只是个小姑娘,但偶尔你也可以打扮的成熟一点。清吧也是酒吧,你别穿的跟个小天使似的走进去,那会让人胃不舒服。” 方无妙对某些词彙有些不确定道:“成熟?” 陈丽珍的翻白眼技术是他见过最优美而娴熟的。 “得了吧,成熟不总意味着低俗的性感,过来我帮你。” 陈丽珍兴致勃勃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适合方无妙的衣服,又打理着他的头髮。当她们一起出现时,何所思吹了个口哨,被林靖踹了一脚后解释道:“我一直觉得妙妙是我们中间最可靠的,今天这样穿,那种感觉更强烈了,我的那声‘姐姐’总算好意思叫出口了。” 方无妙不甚擅长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惹得林靖两人哈哈大笑。 陈丽珍带着三人走到那个清吧时,方无妙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小心机,那个清吧旁边就是最热闹的快吧,人们说酒吧时通常意义上指代的那种。 方无妙注意到,两家似乎是同一个老闆,中间的那堵墙并非完全封死,要是愿意的话,你可以通过那条小道熘到另一边。 陈丽珍注意到方无妙的眼神,朝他吐了吐舌,方无妙决定原谅她。 两个男孩也为这个发现而暗自兴奋着,目光不止一次往那里打量,方无妙嘆口气,决定待会多花一些精力来盯住他们。 陈丽珍轻车熟路地点了一大扎黑加仑味的酒精饮料,又单独给方无妙点了杯橙汁,四人寻了个安静的半封闭角落坐了下来。方无妙对现代的酒精还是蛮好奇的,记忆里妙妙只喝过一次,偏偏就让她送了命,叶菁一直很避讳这件事,家里自然也不会有。 陈丽珍见他好奇,给他倒了浅浅的一点,道:“其实没什么酒精的味道,果汁的味道还多一些。” 方无妙一喝果然是这样,酸酸甜甜的,女孩子兴许还喜欢一些,到底只是含酒精饮料。陈丽珍教他们玩骰子,等着几人上手后,她便一杯一杯地喝罚酒。虽然酒精含量不多,到底经不起这么喝,这样十几轮下来,陈丽珍的脸就红了,她举手投降,示意自己去上个厕所。 陈丽珍一走,三人坐在原地休息,何所思暗戳戳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林靖,两人眉来眼去。何所思道:“我也去。” 方无妙眼尖,瞧见何所思拉了拉林靖,林靖犹豫着看了四周,见清吧里的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说有的神情暧昧,但方无妙周围倒是一片清静。 想着陈丽珍应该也快回来了,林靖一咬牙道:“走走走,我也去,妙妙看包。” 方无妙还能不知道这两个毛头小子的小九九?他一手撑着脸颊,一手往外挥挥做出赶人的手势,只打算多分几分心神在他们身上,省得他们年轻气壮的惹了什么事。 厕所在两个酒吧的交界处,方无妙觉得站在那条界线上应该挺有趣的,一边是动,一边是静,一边是光线纵横交错的群魔乱舞,一边是昏暗中的轻歌曼语。 他看着陈丽珍走了出来,却被一只手拉住。 方无妙只一眼便认出了手的主人,陈志远。他往日里不太瞧得上这人,觉得他和别人女友勾勾缠缠,对着陈丽珍又颇有几分看不上眼又撒不开手的假清高。可在灯影下,这人的卖相却是极不错的,鼻樑高挺,眼睛深邃,看人的时候眼神容易让小女生误以为所谓深情。 陈丽珍站在清吧的一边,陈志远站在快吧的一边,两人面对面说话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不知道光影下陈丽珍此时的脸是不是也像电影女主角一样美丽,让人心荡神摇。陈志远突然捧住了陈丽珍的脸,低下了头。 方无妙移开了眼,非礼勿视。 林靖与何所思早就混到了人群里,手忙脚乱的样子和其他人游刃有余的样子大相迳庭,可总有那口味清奇的,倒是对他二人颇感兴趣,上前不过几句话便将两人撩的面红耳赤。方无妙摇摇头,没出息。 倒是他俩十米旁那桌人吸引了方无妙一些注意,正是旅行团里另两对小情侣,一对甜甜蜜蜜,一对冷冷冰冰,也不知怎么就投了缘。 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桌边和张念云不知说些什么,言语间手势动作颇大,黄文清马上挡在了女友面前,紧接着邓明也站了出去。几人的神情让方无妙颇感不妙,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第22页 第十八章 黄文清挡在女友身前,试图讲些道理。对面的那群男人却笑了,谁是来和他们讲道理的?带头的男人抬手打了黄文清的头一下,颇为侮辱的举动。 黄文清被打的狠狠晃了一下脑袋,怒气丛生,脑子却还清醒着,对方人多势众,而且看起来不像游客,倒像是本地人,动起手来后患无穷。他强压着,道:“这位兄弟,这歉我们也道了,就到此为止吧。” 张念云看着男友被打,呜咽了一声,又恨又怕,方才他们几人聊天聊的好好的,明明是那伙人自己过来撞了她一下,却反过来诬是她撞了人。现在男友被打了还不得不忍气吞声,替她道这个莫须有的歉。 那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闻言大笑不说,领头的那个又举起了手,竟是要再打一次。 黄文清勐地抬起头,兇巴巴的眼神盯着人,也不知道这一次是要忍还是要发作。 黄文清怎么想别人不知道,邓明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抓住了那老大的手,将他狠狠甩开,叫周晴吓一跳,邓明、周晴正是那对古里古怪的小情侣。 这一下子是捅着马蜂窝了,见他们反抗,那几人更是来劲,竟直接动起手来。黄文清这里是两个男人两个姑娘,那伙子流氓却足足有七个人,这一来别说反抗了,连两个姑娘都护不住。两个大男人被一阵乱打乱踢不说,两个姑娘家也挨了拳脚,还有那趁乱揩油的。张念云和周晴一边哭一边失声尖叫。 突然,黄文清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紧接着拳脚越来越少,突然就从被包围着的昏暗变回了熟悉的刺眼光线。 周围人的惊嘆仍是让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他挣开红肿的双眼,只见到团里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们,脚边倒了一圈捂着肚子的大汉,正是刚刚找他们麻烦的傢伙。 膛目结舌的又何止他一个?不远处的林靖才是此刻心最慌的。刚刚黄文清躲着拳脚还来不及,自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林靖可是看了全场。他从看到方无妙时就在往前沖了,可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他根本挤不过去,也不知道方无妙是怎么跑到最里边的。 只见方无妙人虽小小一只,力气却实在是世所罕见,玉手搭上打的最凶的那人后心,用力一拽,七尺大汉便倒在地上,尔后方无妙又对着那人小腹上一处狠狠一踩,那人便失了战斗能力,在地上不住打滚哀叫。接下来几人方无妙也是如法炮制,说来慢,可当时算起来也不过几个眨眼,方无妙来来回回也不过两个动作,这一群人竟都满地打滚去了,倒让人怀疑刚刚这伙子流氓和被打的几个是在做戏。 何所思在旁边看呆了,想的又有些不同:好在无妙妹妹踩的是小腹,不然那准度和力道,只怕在场的男士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黄文清伤的最重的样子,方无妙眉头一皱,便在他身上摸了起来,倒把黄文清臊着了,扭着身子想要躲开他的手,不知道碰到哪处,又叫一声。方无妙这才反应过来,无奈,只得先从姑娘家开始检查。张念云和周晴被两个大男人护在中间,虽说没护严实,但看起来终归要齐整许多。 方无妙不是大夫,自然不会什么望闻问切,但对外伤还是颇有些久病成良医的意思在里头。他避开了些过于敏感的地方,将两人身上的骨头摸了一遍,道:“你俩骨头没有大问题。” 经那么一场,方无妙在四人眼里就跟主心骨似的,自然是他说什么算什么,此刻大家也看出来他这是在做什么,方无妙再摸黄文清和邓明时两人也不再乱躲。 邓明没什么大问题,方无妙倒是在黄文清的肋骨处顿了顿,让黄文清一下觉得那处生痛起来。最后方无妙道:“行了,没断,就是有点危险,动作的时候小心点。你们几个人都是,虽说看起来没有特别严重的,但保不齐有没有内伤,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眼见着方无妙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林靖也成功挤了进去,一把拉过方无妙,把他护在怀里,粗声粗气地挤开人群。方无妙的脸被迫埋在林靖胸膛上,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也没挣扎,任着林靖把他带出去。 这一来倒是何所思这个单个人的跑得快些,早早地便在外面等着。他机灵些,见方无妙憋得脸颊通红,将头上的鸭舌帽扣到方无妙头上,倒是将他从林靖怀里解救出来。 方无妙朝他一笑,几人便回酒店了。刚刚林靖是想起来从前那个公交车视频事件了,才想给方无妙遮脸,要是要跑,方无妙多的是法子,但他不想拒了林靖的好意。 何所思则是在一边不停按着关键词搜索,等几人回到酒店的时候,何所思“嗷”的叫了一声。 他拿着手机凑到了方无妙和林靖跟前,眼前赫然是一个视频。林靖一下有了想法,抢过手机,果然是刚刚的片段,好在视频抖得厉害,人的面目模煳不清,尤其方无妙从头到尾只贡献了一个后脑勺,最多有一点侧面,实在难以辨认。今天陈丽珍又给她打扮了一番,让人难以将视频中人和公交车上的高中少女联繫在一起。视频的最后,林靖还贡献了个出场,他将少女抱在怀中挤出去的动作帅气极了。 这个视频倒没有上热搜,只不过何所思心思多,按着关键词搜了搜,找了好久,果然是有人刚刚上传了视频。底下也有一点转发和评论,骂流氓的有,夸林靖的居然也有,当然最多的还是在夸方无妙的。 林靖看完有些气闷,道:“刚刚没人上去帮忙,拍视频倒是一个比一个热心。” 方无妙倒是不在意,他对被拍视频这件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又不是用了什么特异功能,据他了解,现今虽然武术微末,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继承者的。他现在的水平兴许能算个中流,再加上和普通人对战难以显现实力,实在不用太过担心。见林靖气愤难当的样子,他还不咸不淡地安慰了一句:“有视频总比没视频好啊,上去帮忙是有风险的,为自己着想也没什么错,倒是这个视频,必要时候多少能当个证据。” 何所思在旁边好奇道:“当什么证据?” 方无妙道:“我哪知道?” 何所思撇撇嘴。 那天晚上,张念云几人如何去医院不提,倒是被方无妙给忘了的陈丽珍回来的有些迟,眉眼间还带着些春意。 方无妙想起了那一个他未亲眼见证的吻,不免多看了她几眼,也没说什么。 倒是陈丽珍注意到了,不知怎地,便脱口而出:“我和他接吻了。” 方无妙有些惊讶于她会将这些告诉自己,斟酌片刻,“嗯”了一声。 陈丽珍见此反倒打开了话匣子,她神色里带着些忍不住的期待和一丝得意之情,道:“他就在隔壁那块,我上完洗手间出来正好碰到他,本来我是不想和他说话的,可是他主动来拉我的手,又和我搭话。我不好甩开他,便和他随便聊了几句,没想到他就亲下来了。我们认识那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主动,之前一起走时不过偶尔怕旁人撞到我时才虚扶一下我的肩膀。”
第23页 少女情怀,总归是诗。他两人这么反反覆覆,倒叫方无妙这个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有些看不清了。 陈丽珍却话锋一转,道:“可我还是觉得你说的对,如果一句表明心意的话都没有,无论他是与我牵手还是亲吻,都未必是喜欢,兴许只是时机正好,兴许只是场景适合,又或者只是,他想做便做了。” 说到最后,陈丽珍咬着下唇,神色里颇有几分难堪,任谁刚刚被撩拨春心又不得不做这种最坏打算,心里都有几分不堪。 方无妙不知怎地,竟有一种欣慰的感觉。许是陈丽珍比他前世年纪小,他平日里对她多有忍让,后来又有些教导之意,如今见她吃了教训,便有些大家长的心态在里面。 在他看来,陈丽珍此刻虽然还未彻底放下陈志远,但却不如从前那样一味贴着,最后不管两人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对陈丽珍都是件好事。 *** 第二日的行程便缺了张念云几人,似乎还是去医院了。方无妙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可等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消息,邓明叫人给捅了。听说是在晚上回来的时候,被人暗摸摸地给捅了,没声没息的。 邓明现在正躺在医院,已经做过了手术,说是没有生命危险。周晴在医院照顾他,倒是张念云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念了几句,说一定是昨天那伙人报復,叫方无妙也小心些。 第十九章 这件事出了,旅游团里的气氛一下降到最低,但这件事没几个人想掺和进去,倒还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林靖颇有些担心方无妙,却不知道方无妙非但不怕,还琢磨着要主动找到那伙人。酒吧闹事的那天晚上几人便报了警,谁知道警察那边还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出来,邓明又被人拿刀捅了。虽说这件事也告诉了警察,可现在还是那边还是有诸多推诿。本来在异乡遭遇这种事就让人无助又慌乱,警方的不作为更让周晴对瑶城的警察也产生了疑虑。 在各种怀疑和不安下,周晴和张念云拍摄了一段视频。 *** 何所思来敲门的时候,陈丽珍还在和方无妙讲述她的“战绩”,不外乎又是什么她和陈志远之间的博弈。只要陈志远不提出要求,她就不会主动靠近他,陈志远便是提了,她也要考虑考虑称不称心。称心便答应,不称心便拒绝。方无妙看她越来越游刃有余,失笑,起身去给何所思开门。 何所思一进来便道:“你们快来看,念云姐和周晴姐上热搜了!” 方无妙凑过去,张念云和周晴发的那条微博有了巨大的转发量和留言条数,他还没看过这视频,立马点开。 视频的一开头是两人的自述,张念云本来是一个很漂亮乐观的姑娘,可她此刻站在镜头前,身上还贴着些纱布,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我叫张念云,是a省海城人,这次是和男朋友一起来旅行的。我们决定结婚了,就在这次旅行之后,本来是想在彼此的身份变成丈夫和妻子之前再留下最后一次美好回忆。可是……” 然后她便讲述起了酒吧那晚的事情,以及瑶城警方的不作为,还放了许多身上瘀伤、擦伤的照片。 接下来出来的是周晴,因为周晴和邓明成天不说话,只冷冰冰地腻在一块,方无妙对这个姑娘不算了解。她不算太漂亮,脸色有些苍白,头髮又极黑,身材又高又瘦,倒是很有气质。 她一开口,声音便显得很吸引人:“我叫周晴,是b省西城人,我也是和男朋友一起来旅行的。和念云不同,这是我们的分手旅行。我们从高中开始恋爱,后来又异地了九年,总共是十二年,因为没有办法协调以后的发展城市,我们决定分手。可是,我们在酒吧被那群流氓刻意找茬之后,他们还不放过我们,拿刀捅了我男朋友,他现在还在昏迷。警方一直支支吾吾,很敷衍我们。我发现我实在没办法面对他受伤这个消息,我不能离开他。我还是很爱他,我选择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帮他讨回公道,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事情。” 镜头一转又是还在输液的邓明,还有医院出示的各种证明。 这个视频里两个姑娘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有的证据也一一列出,还打了感情牌,传播起来果然是快了很多。 方无妙却想到了别的,两人说警方刻意不力的时候,他倒是没有怀疑,毕竟这种事从前也不少见。他从前虽说不至于讨厌捕快一流,但作为江湖人士,对吃官粮的傢伙天生也没多少好感。上次将贼抓到警察局不过是因为方便罢了,毕竟现在没有什么江湖,法制也大有不同。 他一直想自己把那伙人找到,可那些人如泥牛入海,哪有这么容易?现在却是个机会,两个姑娘发了这种视频,保不齐对方还会来捣乱。 方无妙索性逃了一天的游玩,暗中保护周晴几人去了。林靖显然是领会到他谎称病的原由,纠结再三还是没有阻拦他。 周晴一直在医院照顾邓明,直到饭点时才出医院去买粥,医生说邓明随时会醒,她不想他醒来的时候饿肚子。 张念云、黄文清两人和周晴这对也是共患难了,加上黄文清有点骨裂,也在医院修养,此刻周晴出去了,张念云两人便帮她照看邓明。大医院,人多、秩序也严一些,方无妙倒是可以稍稍放心,他转身跟在了周晴身后。 方无妙此刻戴着何所思的鸭舌帽,还戴了个黑色口罩,好在街上这个打扮的女生不少,她在其中也不显眼。如果说那伙流氓和当地的警方可能有联繫,事情便牵扯到拿官粮的那些人,出于江湖人的天性,方无妙难免自发地谨慎起来。 瑶城的天黑的早,此时不过五六点,天便昏昏暗了。这里的小巷子又多,周晴提了碗热粥,显然也是有些害怕,走起路时有点缩着身子。方无妙看着四周的地形,心里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他往远处看去,果然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只怕便是那伙流氓,尾随着周晴,想找个好地方动手。 当周晴走到一个人流颇少的巷子时,那一伙人也不怕被她听到声响了,跑了起来,想将她围堵起来。周晴听到声响也不回头看,立马往前拼命地跑了起来,可她的体力到底不如这些流氓,没一会便被堵上了。 这次的人比酒吧里的还多,方无妙粗粗一数,有十来个。手里还拿着棍子,却在这里围堵一个弱小的女子,想做一些下流事来威胁对方封口,虽不是他生平所见最龌龊之人,却也不远矣。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把捅邓明的人卖了个干净。方无妙扔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头,正中一人命门,虽说他有意克制了力道,绝不致死,但那人仍是飞快倒下,面色苍白。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口,周晴当机立断地又跑了起来,见她头也不回,方无妙才果断从墙上一跃而下。他待会要做的事,并不适合有目击证人。 那天晚上的七个人全来了,方无妙虽然蒙了脸,可那天晚上他们倒下的太快,又光顾着痛,本就没看清他的脸,倒是对他的身形有了不好的猜测。 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有哪一个是他不通不晓?
第24页 原本迫于资质有限,他用尽了一切努力去提升自己的能力,倒是让今生如鱼得水起来。方无妙一人对战十几人不落于下风也就罢了,还有些信手拈来的感觉。他脚下的步伐是跟着奇门遁甲所走,这几人看得见他却摸不着他,有些胆小的已经感觉撞邪了。 他随手扣着一人手腕,便扭转便将人扯到身前来,那人嗷嗷叫唤着被甩到地上。方无妙口中念念有词:“新面孔,在我这里算是初犯。” 他一脚踩在此人下腹的穴道上,这个穴道一伤,他们若是安安分分好好休养就罢,时间久了什么事都不会有,若是动辄打打杀杀,留下什么不举之类的后遗症都是轻的。这也是他那天晚上拿来对付那群人的招数。 招不在老,好用就行。处理好一个,他便随手又拈来一个,这次倒是熟人,将人撂倒后卸了他的关节。方无妙知道,凭现在的医术,这要接起来也不难,但短时间内是能让他们吃够苦头了。 不到一刻钟,人便躺一片了,只剩下那个捅刀子的傢伙,他眼见着跑不掉了,心里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想法,以为大不了就和大家一样被卸个关节一类,却见方无妙从倒下的人身边捡起了一把他们掉下的刀。 那人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跑,哪怕感觉他一下就能追上,还是拼了老命地跑。方无妙不过一皱眉,便追了上去。他足尖用力一点地,便能飞出去三四米,那人哪里跑得过他?眼见着要被抓到了,却突然从外边飞进来个东西。 那力道和速度,方无妙第一反应是暗器。侧身一避,转过头来那人已经跑出去了,倒有另一男子从巷口进来,正对上他。 这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眉清目秀,还驾了副无框眼镜,留着中分的刘海,一副俊秀斯文的样子。可无论是他的站姿,还是他手上和刚刚暗器同样的东西,都标志着来者不善。 方无妙不想放跑了那人,他现在的轻功踩上两米的高墙不是难事,腾身而起、四处借力,便想越过这男子,却被对方扣住脚踝。方无妙回身一踢,带了十成十的力道,对方似乎信心满满,只用手简单格挡,方无妙一击即中,将男子踢的退了一步。可那男子的手还紧紧扣着他左脚腕,眼见着人是追不到了,方无妙难免对眼前人怒目而视。 他抓着他不放,那他也不急着挣脱。方无妙被扣住的那只脚索性踩在那人胸膛上,双手展开维持平衡,另一只脚勐地踏起男子胸肋处。那男子被他踏的不轻,却还站得住,铁手一箍,竟将他另一只脚也紧紧抓住。 吴越咽下嘴里的血腥气,惊奇道:“好俊的身手!” 方无妙一旋身,竟挣不开他的手,面前这个男子看着不显,功夫却很扎实。他估摸了一番,只怕是在他之上。 第二十章 方无妙双脚被他缚于胸前,无法长久保持平衡,又见他出手间颇为正派,索性卸下力道往他肩上倒去。 吴越见面前少女身子一软便要往他身后倒,落实摔实了只怕要砸破脑袋,连忙松开双手,转而拦腰抱住他。 方无妙没什么不能让人碰的臭毛病,见他是好心也没费力去躲,便被他打横抱起稳住身形。方无妙从吴越臂弯中一跃而起,右脚微微后移,起了个势,却是要再打一场的意思。 对方实力在他之上不假,却不如从前的他,要对付他,方无妙有的是办法。刚刚失手被擒一来是因为方无妙心神都在跑了的人身上,二来也是因为之前对付的都是普通人,失了警惕心。 吴越却苦笑道:“你又打不过我,怎么还打呢?” 方无妙不语,一拳已向吴越面门而来。因着刚刚已经起了势让对方做准备,此刻倒也不算偷袭。明明是最简单、最横冲直撞的一拳,没有任何诡谲多变的招式,吴越却从中看出了雷霆万钧,他不敢托大,凝住心神接了一式。 他心中暗惊,这姑娘虽说看不见脸,但年纪应当不大,刚刚和他之间还有明显差距,现在却好像又有了新的领悟。要知道吴家是武术世家里的领头羊,他是从小打熬的筋骨,花费了多少药材才有今日的功力,虽说不是小辈中最厉害的那个,但也是相当出色了,不知道眼前人是什么来歷。他回想了一下白家、何家,都想不出哪个女孩和眼前人对得上。 方无妙这回也算因祸得福,他虽然一直练功勤快,但自个与自个拆招和实战到底是不同的,有很多他上辈子设想过,苦于身体素质无法完成的东西,在和吴越的对战中一点一点被实践。 大象无形,什么东西最适合用来领悟这门功法?是自然。 他收手出招时如风,有时是以快制人,有时却是以自然之形达到“隐”的效果,让人忽略他的招式。 有时又像雨,擦过肌肤时几尽无感,突然变换时对方再无力反抗。 吴越不懂这些,只觉得奇怪,对方的招式之间似乎带有独特的韵律,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却比那些奇诡的招式更蛊惑人心,让他难以判断,甚至在某些时候生了疲于奔命的想法。好在方无妙才刚领悟,有些地方到底是生涩的,让吴越不至于真的被打趴。 吴越心生不妙,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不然等到对方的动作熟练起来,只怕他真的要束手就擒了。 吴越后退一步收了手,急声道:“你听我一言。” 方无妙打的正起劲,见他如此眉头一皱,但看在刚刚和他那场架打的欢畅淋漓的份上,他打算给他些时间。 吴越道:“我见你身手不凡,可否告知是哪位家族中人?” 方无妙冷冷道:“我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 吴越越想越奇怪,若不是大家族的人,只怕没有那个财力去洗筋伐髓,便是从小练起,也难以达到这个程度,莫非是天资过人?也不知道对方和自家大哥,谁要更有天赋一些。出于对天才的好感,他有心想引对方上正道,继续说道:“那请问师从何人?” 方无妙想到了他师傅,心情倒好上了一点:“家师难捨人,已仙逝多年。” 吴越面色古怪,面前这女子年纪看上去不大的样子,功夫又好,不是大家族的人就罢了,又说自己师傅死了很久,莫非她年岁远比他想像的大,口罩下是一张很老的脸?他被自己的想像吓得浑身一哆嗦,道:“好教你知道,吴家是如今的领头人,像你这样会点功夫就胡作非为的都归我们管,今天你被我拦住了,没有动手伤人,我便放你一马,以后若是再被我看到,我定要将你捉拿归案。” 这熟悉的措辞一下让方无妙想起老对头,神色冰冷起来,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耐烦,挑衅道:“什么拦住了?你与我来。” 吴越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迷魂药,对方让他去,他还真就跟着去了。他跟着方无妙沿着小巷子拐过了弯,心里一直警惕着对方只是打了个幌子来偷袭他。却没想到听到了些唉唉叫唤的声音,这些声音有气无力的,光是听着便痛极了,他连忙寻着声源而去,之间十几条汉子躺在地上,有的疼得打滚,有的姿态诡异,显然是被人卸了关节。
第25页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这小姑娘武功虽好,行事却太过放肆,滥用功夫伤及常人,实在罪无可恕。可他毕竟不是那种完全没脑子的人,一个小姑娘好端端的来打十几个大男人做什么?再仔细看,躺着的这些倒像是街头常见的流氓混混。 吴越又想起最开始对方手里拿的小刀,面前人都没有创口,在和他对战时对方也收起了刀,也没用利器,想来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我不想妄自评判,或许你愿意和我说一下缘由?” 方无妙打量了他几眼,倒是很痛快地说了,只不过隐去了自己在事件中的作用,尽数归纳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吴越听完也觉得面前人可憎,但觉方无妙下手还是太重,不是说这些人不值得这些惩罚,而是这些惩罚不应该由个人来完成,他很认真道:“我知道你可能这些年来自由自在惯了,习惯于自己出手惩罚那些看不惯的人。但个人不能凌驾于司法之上,这些事应该交由专门的机构来做。” 方无妙佯作发怒,道:“若不是受害者报警无门,我又何必来做那个替天行道的人?” 吴越抿了抿唇,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但是你不能再这样私自执刑,不然我会抓捕你的。” 方无妙一笑,道:“你抓的着我吗?” 吴越想起刚刚那场打斗中对方进步神速,一时有些心虚,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出那个答案,只好强硬道:“我吴家人多,就算我不行,我大哥也一定行,你打不过他。” 说到后半句时,吴越的神情是十足的骄傲和信任,显然对这个事实无比坚定,就算刚刚方无妙才让他大吃一惊也不会动摇他的想法。看来他口中的大哥确实实力不俗,套出了点情报之后方无妙便不再纠缠,道:“你们吴家不是很厉害吗?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自己来。” 说完他足尖一点,便凌空而起,在墙上一个借力便没了身影。 吴越看着他的背影愈发好奇,若说他俩打斗还是有来有往,在轻功上就有些让他望尘莫及了。方无妙若是想跑,他拦也拦不住。虽然嘴上说着大话,但若是真要抓捕这个不知道长相和姓名的女子,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方无妙又回到医院,看到周晴已经平安回到医院,对着张念云等人也没有提刚刚发生过的事,强颜欢笑着。刚刚他是故意与吴越说的话,打从吴越让他想起从前的死对头时,他就萌生了这个想法。吴越显然是和官家有关系的,还带着天真的傻气,他一个人找人太难,倒不如借吴越的手来完成这件事。 方无妙心头有微微得意。守了周晴他们一天,眼见着他们是打算睡在医院,他才回了宾馆,却发现宾馆里有很多人,看起来像是当地的警察或者搜救队之类的。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林靖两人,见他们神色怆然,心头也勐地跳了几下。 “这是怎么了?” 林靖抬头看他一眼,道:“丽珍姐失足掉下山崖了,我们报了警,搜救队已经在找,一直没有消息,这里警力不够,天又黑了,一些由当地人自发构成的队伍先回来了。” 方无妙觉得嗓子眼又干又涩,上前一步道:“你再说一遍?” 林靖将他拉到身边坐下,拦住他的肩膀,道:“我们本来是和丽珍姐一起上的山,但中间那个陈志远来找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就跟他们走了。刚刚警察来问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了。他们说是因为陈志远帮陈绮买了瓶水,丽珍姐就生气了,不听导游的话,自己一个人往往那种很危险的地方走。陈志远他们不放心,跟着去找她,想把她带回来,谁知道她在气头上,看到他们去找她反而往更危险的地方跑,结果被石头绊倒,失足摔下去了。” 说到后面,林靖的声音越来越轻,毕竟因为争风吃醋却把自己陷到这种境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陈志远和警察说的话确实很像是陈丽珍的所作所为,只怕就连她的父母听了也不会有什么疑问。方无妙却冷笑了一声,陈志远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可能是偏见吧,他总觉得,已经想着改变并着手去做的陈丽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怕是陈志远想要遮掩什么提出的说辞。 第二十一章 “丽珍姐在什么地方掉下去的?” 林靖抓住他的胳膊,严肃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都不要想。” 方无妙不想花时间说服他,起身便要去问那些搜救队的人,林靖一直知道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可方无妙很少将这股怪力用在他身上,这让他被拉起来的时候有些歇斯底里。 “我知道你有些不一样,比很多人都厉害,可你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女生,你甚至连高二都没读,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就不可能放你去做这种事。你看看这些本地人,他们是成年男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搜救,你凭什么?” 何所思在一旁吶吶无言,似乎想劝架,又不知如何开口。 方无妙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指如闪电,点上了林靖一处。何所思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了方无妙做了什么举动,但林靖突然闭上眼软软倒下这件事让他确定了。 何所思连忙从后面接住林靖,好让对方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不至于在大厅里突然倒下引人注目。何所思对着方无妙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方无妙抹了把脸,苦笑道:“证明我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能力,却什么都不做的话……” 何所思打断了他的话,道:“好了,你赶快去吧,林靖这边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哥哥睡在大厅的地板上的。” 方无妙怔怔地看着他。 何所思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负责的大哥哥,你要是出事了,我会被骂死的,你悠着点,不过你这么强硬,这傢伙醒来怕是要发疯。” 方无妙从刚刚起一直低落的心情难得轻松了下,他说了声谢谢,便转身朝搜救队那边跑去。 何所思站在原地看着他和人攀谈不久后便离去,嘆了口气,道:“要是有事我真是罪大恶极……真是,忘了问这傢伙什么时候会醒了。” 他知道方无妙从来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就算亲眼见过的尚在常人能勉强理解的范围,但当对方说自己有超过这许多的能力时,他竟然深信不疑。 ***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方无妙也不是逼那个大叔带他去,只是问几句话的事,对方倒是配合的很,将位置什么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深夜里,景区早已关闭,但是这对方无妙根本算不上阻碍。 和吴越的一战,使他突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关隘,现在对身体的操控更为轻巧,这一点在他的轻功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在夜色的衬托下,方无妙细瘦的身影形同鬼魅。 习武之人体魄强健,耐力也比常人强上不少,他奔波了一天,此刻也只是微有疲倦之意,还不至于影响他前进的速度。搜救队边走边搜查,到了后半夜又累又困,走的极慢。最后竟是让方无妙赶上了。
第26页 这一波警察人不少,此刻天黑个个都拿着专用的手电筒探查。突然有一个人的暗了,听他骂了句:“靠,没电了。” 也许是累了一天,心里攒了不少怨气,这个手电筒突然的熄灭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队长,你说这都什么事儿?成天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就叫我们干,他们呢,尽收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我呸。” “快给老子闭嘴,就你这样,早晚有天被你这张破嘴害死。” 那人听完不情不愿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喊叫,寄希望于受困者如果听到能给予回应。大概是喊了一天,那人嗓子都哑了,此刻还扯着嗓子喊。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工作了,虽然每次找不到的时候都暗恨那些游客不长脑子、不注意自己的安全,但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得到好消息。 方无妙正打算越过他们到前面去看时,却听到有人喊了句:“队长!这里好像有人!” 他心神一动,跳到那个方向的枝干上,他落的平稳,那枝头只微微一晃,树叶和树叶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没有人抬头,只有那个被称为队长的男人敏锐地朝这里投来一眼。 对方似乎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但这锐利的一眼却让方无妙惊讶了,没想到这群看似普通的人里,也有这般有眼力的存在。 方无妙没有机会多想,就听到底下的警察低声道:“队长,这好像……是死了。” 这绝不是方无妙看见的第一个死人,第一个是他姐姐。 可这是他来到这个全新的、不同的世界里,第一个,在他身边死去的人。方无妙没有想到顾忌那个观感过分敏锐的警察,他在枝头换了个角度,以便于透过树叶的缝隙再看她一眼。 那个人果然是陈丽珍,她现在的样子可不太美妙,脖子扭曲着,似乎是摔下来时撞到哪里,扭断了脖子。难怪警察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她已赴黄泉。就算忽略那扭曲的脖颈,光看脸也不好受,脸上被碎石一类颳了几道,狼狈而可怖。 这绝不是那个爱漂亮的小姑娘想要的结局。 方无妙出了会儿神,以至于当他发现那个队长朝这个方向接近时已经无法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而脱身,他索性足尖一点,朝林间奔去。这动静虽大了些,耐不住他动作快,兔起鹘落间,便隐于漆黑的林间,失去了踪迹。对方甚至连他的身形都看不清。 等到方无妙终于回到酒店时,他难得感到精疲力尽。 将自己摔到床上时,他想起了自己姐姐,血淋淋的、悽惨的模样。明明是不相干的人,遭遇的事也大不相同,他却一遍一遍地想起,心里的愤郁不甘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方无妙强行遏止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将自己压入沉郁的梦境。 陈丽珍的死讯在第二天传到众人耳朵里,本来该踏上回程的众人被迫停留了。好几个急着回去,第二天还有工作的人焦心不已,即使为那个年轻的姑娘哀悼了一会儿,又很快地担心起了自己的计划。 林靖本来在和他生气,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做到了他旁边紧贴着他,仍是板着一张脸,盯着警察。 虽说报案时说的是失足,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他们照例还是来盘问各方。方无妙被询问时,强调了许多遍,他不认为陈丽珍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觉得陈丽珍和他说过的话只是小女生的情感问题,将这些话一一复述,试图通过陈丽珍感情上的转变来证实陈志远话中的不足。 从警察面无表情的脸上,方无妙看不出自己做的如何,但在随后警察对陈志远加强盘问的做法中,他知道自己做的不错。 也许这让陈志远有些暴躁了,好不容易接受完盘问的他在走道里抽菸,陈绮在他一边也不说话,两人就沉默地坐在边上。方无妙不过是路过,陈志远便突然站起来挡住了他的路。陈绮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却没有成功阻止他。 陈志远两侧咬合肌鼓起,显然是在控制怒气,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丽珍明明就是自己失足,你和警察乱说了什么?” 他不是傻子,那个警察本来问的都是些很普通的问题,也没有对他穷追不捨的意思,却在问完方无妙后对他多加盘问,问题出现在哪里已经是不言而喻。 方无妙看了他一眼,在陈志远看来过分轻蔑了,这让他忍不住前进了一步。 “说的好像丽珍姐的死真的和你没有关系似的。” 这句话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步,陈志远很惊讶地看向他,尔后脸上又露出懊悔加伤痛的表情,低声道:“我知道,如果她不喜欢我,不胡乱吃醋的话,她现在肯定还好好的。她的死确实和我有关。” 方无妙从他身边走过,擦肩的一瞬间,他盯着陈绮,却对陈志远轻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关系,更像是,推手一类的。” 方无妙仔细想过,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情感纠葛也不严重。如果是陈志远死了,他倒可能怀疑一下陈丽珍有动机,但反过来却相反。方无妙更倾向于是争吵之后的失手,此时不过是一句试探。 陈志远面色不改,没有丝毫破绽,只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倒是陈绮脸色一变,带着些心虚的神色。这种心虚不是杀人后的心虚,倒像是目睹了什么,被迫封口,帮忙掩饰的心虚。 方无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再逗留,往前直走拐过弯,又偷偷回身,见陈志远正抓着陈绮两只胳膊,极用力的样子。陈绮似乎受不住,又有些害怕他,不敢挣开。陈志远朝她说了几句话,面色狰狞,直到陈绮点头才松开手。陈志远率先转身,陈绮握住自己被掐疼的两臂,一句话不敢多说,默默地跟上。 如果警察查不出他想要的真相,他就自己来。 第二十二章 山上没有监控,尸体上又没有不正常的痕迹,再加上众人的口供中也没有决定性证据,这桩案件最后还是定性为意外。其他人被平白耽搁了行程,好不容易被允许离开,自然是片刻都不想停留。这一次旅游出了不少事,虽然面上不说,不好少人心里还是觉得颇不吉利。 陈志远几人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导游是本地人,早在事情结束的时候离开了,陈志远一个人住。 宾馆的走廊里有许多摄像头,方无妙在深夜的时候往墙外攀爬。他身形灵活,两人的房间隔得不算太远,不过一会儿便找到了。这一面上只有窗户,陈志远将它关的死死的。方无妙用了内劲,生生将窗户给弄开了。方无妙和陈丽珍身形相仿,此刻穿着陈丽珍借给他的那套衣服。他穿完后拿去洗了,便想到竟是没机会还给她了,现在披头散髮的样子倒是很像她,尤其在看不到脸的情况下。 而只要方无妙想,陈志远就看不到他的脸。 他曾想过如何让陈志远充满痛苦地死去,在他脸上留下和陈丽珍一样的伤痕,让他感受脖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时会如何痛苦。这个对他来说不算困难,可在准备实施的时候,他却突然明白,这样做对陈丽珍并没有任何告慰。她仍然要背负着那种可笑的理由意外身亡,她的父母会为她的死痛苦万分,甚至可能生出恨来,恨她因为这么蠢的原因葬送大好年华。
第27页 而陈志远虽说死了,却成为永远无辜的受害者、被害人,认识他的人会怀着无限爱意缅怀他。 方无妙不喜欢这个结局。 兴许陈志远是谋杀,兴许只是失手,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杀人犯的名头是他的跑不掉。 方无妙挂在横樑上,两手夹着,脚只贴着墙壁借了点力,没有碰到床沿一点,整个人上半身看起来就像贴在天花板上,下半身又悬浮着,诡异极了。他的黑髮垂下,本就看不清脸,又和陈志远呈相反的方向,陈志远只能倒着看他的脸。此刻是深夜,唯一的光源是一点点透过厚重窗帘的光。陈志远只能察觉到有人却看不清的明亮程度。 方无妙轻轻开口:“陈志远。” 赫然是陈丽珍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是变声的把戏罢了,方无妙学了是为了好玩,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 这光线能阻了陈志远,却阻不了方无妙,他将陈志远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他本就皱着眉头,双唇紧抿,颇为挣扎的样子,显然不是在做什么好梦。兴许他也没有面上那么淡定,对陈丽珍的死,他远远做不到释怀。 方无妙加大了音量,一声声地唤着他。 “陈志远。” “陈志远” “陈志远。” “谁!” 陈志远喘着粗气从梦中醒来,梦里陈丽珍缠上他的身体,抱着他,要亲吻他,他被她缠的透不过气来,便低下了头,谁知道陈丽珍的脖子发出了声响,整个头扭到了一边去,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那吓人的声音似乎也随着梦境的醒来而消散,陈志远擦了额头一把细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浑身都湿透了,可没法这样继续睡。陈志远开始脱身上的睡衣,脱到一半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你抬头看看我。” *** 第一个警察上班时,发现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陈志远,他身上还贴了张纸条,写着“杀人兇手”。 那人叫来值班人员,却发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对这么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竟没有一丝头绪,显然昨晚他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几人又去调摄像头,到了某个时间点便没有了,又发现几个摄像头看起来完好无损,微微一碰就成了一堆废渣,完全看不出来是用什么工具毁坏的。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被扔在这里的这个人。 那天搜救时被称作队长的男人,正是陈丽珍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李岩,他来的早,那几人正在给陈志远松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法,绑的紧实不说,他们好几个大男人要解开竟也不容易,若不是绳子紧贴着皮肉,怕伤到人,有那耐不住性子的就要拿工具来开了。 李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警员便给他一一道来,李岩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上前帮着解绳子。他自然是认识陈志远的,说句实话,凭着老警察的直觉,他仍然觉得他和被害人的死脱不开干系,可是没有证据,规定就是规定,他不能扣着人不放,虽说心里有点疙瘩,但做这行的,他早就习惯了。 李岩的力气比较大,有他加入总算是帮忙解开了,只是陈志远的手腕子上不可避免地磨破一大片皮,看起来就火辣辣的疼。李岩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无厘头的想法,好像绑着他的人就是为了让他吃这苦头才这样绑似的。 这痛感总算是让陈志远醒来了,他睁大眼,眼神涣散,揪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要不是几个警察都见过缉毒组的工作,只怕是要对他有什么误会了。 有人给他餵了杯水,见他稍微冷静了点,才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被谁带到了这里吗?” 陈志远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这一打量却看到了自己身边的纸条,他捡起来一看,便看到上面硕大的四个字“杀人兇手”。这字迹他在她给的情书、贺卡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登时发起疯来,双手护住头部,脚死命地蹬着,喃喃道:“是她、是她,真的是她,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愿意招供,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李岩皱起了眉。 原来昨晚,方无妙将陈志远吓唬了一番后,又带着他到了窗边,道:“要么,你还我真相,要么,你陪我去死。” 在方无妙在他屋子里飞来飞去,又用瘦弱的单手将他拎起时,他便真觉见鬼了。多日来本就苦苦捱着,守着真相到几近崩溃,此刻一下便要大喊自首。 可方无妙没给他这个机会,两手抓着他的臂膀,好像铁爪要嵌下去一样,生生带着他从楼上跳了下去。 陈志远惊吓到失声,似乎能看到自己血肉模煳的样子,晕了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再看周围是警察局,心中便明白,这是陈丽珍给他最后的机会。 听着陈志远语无伦次地招供,李岩勉强还原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陈志远一直喜欢陈绮,陈绮也知道这一点,就算有男友时两人勾勾缠缠从来没有断干净过。后来陈绮碰到了现在的男友林朗,想和陈志远断了,又怕他闹开了,不断,又怕他纠缠,。陈绮发现陈丽珍喜欢陈志远后,便借陈丽珍绊住陈志远,期间还捞了陈丽珍不少好处。而现在陈丽珍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远了他们几个。那天陈志远趁林朗和陈丽珍不在,在树林里和陈绮搂抱在一起亲吻,却被突然回来的陈丽珍看见。 陈丽珍一下将以前想不通的事也串了起来,一件一件地反问核实,还说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林朗。陈绮这便慌了手脚,沖陈志远喊着要他阻止。陈志远手足无措下便将陈丽珍抱住,往深处拖,便到了崖边上。 两人本来是想好好和陈丽珍说的,可陈丽珍暴脾气上来了,将两人骂的极为难听,可能是因为曾经迷恋过陈志远,对陈志远的怨气要远远大于陈绮,说了许多轻蔑又鄙夷的话。陈志远一股血直往脑上涌,陈丽珍被放开了也不走,对陈志远拳打脚踢的,说他无耻,还说要把事情发到校内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对狗男女。 最后这点触动了他的神经,恶从胆边生,竟将陈丽珍活生生地推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害怕陈丽珍被救上来乱说话,一直让陈绮闭嘴,迟迟不叫人搜救,等林朗找来时,两人慌了神,他嘴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套说辞,正是后来对警察所用的那套。 那些警员听完不得不感嘆,果然大部分的兇杀案,起因都不是太大的事,一时激动下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倒是有人质疑道:“我看他情绪不太对,有点惊吓过度的样子,他现在说的,能算数吗?” 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例子,律师硬生生地用这些点把本来他们以为的囊中之物救走。 李岩道:“不是还有另一个人证吗?把那个叫陈绮的带来问问。那边要是合上了,那便没问题了。” 这里陈志远说的如果是实话,有了这些资料,陈绮的话实在是再好盘问不过了,她在这个案件里只是提供了假口供,比陈志远的罪要轻很多,没必要在陈志远开口的情况下还死死守着。
第28页 而且他看那小姑娘的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要不是陈志远一直威逼着,只怕早就要坦白了。 第二十三章 因为行程被迫取消, 旅行中又发生了诸多意外,何所思和父母通过电话,他父母不放心,索性来接他,顺带着说把方无妙兄妹二人一起接回去。 因为何父何母来接的缘故,他们到还能在这里多待一两天, 慢慢收拾东西。 这真好对上了方无妙的心思, 他还想留下来看一下事情的发展。 好在瑶城的警方没有彻底让他失望。 陈绮招供了, 陈志远也被抓了起来, 周晴几人的案子也有人出来接手了。方无妙想到那天那个功夫不错的傢伙, 觉得还是越早离开越好。好在何家父母来的及时, 几人在事情明朗起来的第二天便离开了瑶城, 结束了这趟多灾多难的旅行。 *** 吴越拍了拍李岩的肩,道:“这次多谢李队了, 要不是有你的帮忙, 肯定没那么快找到那几个混蛋。” 李岩苦笑一下。 吴越见他神色也明白他们局里现在的勾当, 道:“你放心, 我跟老头子说过了,他会跟上面的领导打招唿, 你不会被为难的。” 李岩心里知道不完全是这回事,局里有人跟当地的那伙势力勾搭在一起, 也有清清白白的,不过从前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做了这件事,就是明明白白地站队了, 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可反过来想,未必不是机会,又搭上了吴家人的线,以后查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憋屈。想到这里,他眉眼倒是松了些,想起前些天那桩案子,与吴越道:“我从前是不信那些个功夫的,是见了小兄弟你,才信的。没想到我们国家里还有这么一批能人异士,我前些天那个案子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位。” 吴越一听,也来了精神,他全国各地的到处跑,虽说是为了游玩,可明面上也是用了寻找武林中人的名头。他前些天便碰到了一个,只可惜被人绕了进去,平白做了苦工,现在却看不到人影。 李岩见吴越有兴趣,便说的愈发详细起来。 吴越听他说了那人形如鬼魅,站过的树枝上几乎看不出折损,虽说是夜晚,可在几十个警察面前从容脱身,竟然连个高矮胖瘦都看不出来。 李岩只在最后不确定道:“我觉得好似是个女人,但我也不太确定,那一下实在太快了,甩的可能是长长的头髮,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不敢肯定。只是直觉上,我觉得那是个女人。” 这句话一下让吴越联想到他碰到的那个高手,兴趣更加浓厚,如果是对方的话,为什么要掺和到这个案子里?把兇手绑到警察局的应当也是那个人……吴越打定主意要从李岩这里挖出所有疑似高手的人。 *** 高二开学,方无妙一走到班里,便对上了几张熟悉的脸。 总是一脸老好人的班长吕昊俊,敲着桌子想和他做同桌的叶云,莫名一脸期期艾艾的刘娜娜,以及臭着一张脸的林靖。 他们俩直到开学才被告知,林靖将会和他一个班级。 方无妙是无可无不可,林靖却是生无可恋。 旅游的时候两人闹了别扭,或者说是林靖单方面地和他展开了冷战,因为他擅自行动的事。不过冷战没两天,林靖就自己想通了,又别别扭扭地来求和。 方无妙还记得他时候说的话呢。 “我想了很多,如果我有这样的能力,我身边的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我不会希望有人阻止我去做你做的那些事。” 他都猜到了,方无妙想,不过也是,他又不是傻子。 “我不能接受的原因大概是,我真的想当你的哥哥。可谁家妹妹像你这样的,生龙活虎、钢筋铁骨、百毒不侵……想做大英雄,你真是为难死我了。我会努力改变吧,这次就和好?” 不得不说,兄妹两人因为这次的事情变得更加亲密起来,可再怎么亲密,林靖仍然为自己留级后和方无妙一个班级感到极度崩溃。 方无妙轻笑了一声,坐到叶云身边,不去看林靖那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方无妙的新班主任仍是老罗,高二分班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身边许多都是熟悉的人。 如果少了谁的话……方无妙往门口看去,微微发呆,看到高明杰探头探脑,对上他的目光后又勐地一缩。 大概就是这个说开了之后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的傢伙吧。 方无妙笑着微微摇头,将这事轻轻一拂,也就忘在脑后了。 新的班级,位置仍是按身高排的。方无妙空有一米八的气场,却只有将将一米六的身高。叶云站在他前面,想着待会就能和她同桌,谁知道却和再前面的一个女生凑了一对,方无妙则是和身后的刘娜娜成了同桌,好在定下来的位置中,叶云就在他前桌,倒也便利。 可叶云显然很不满意,自从发现他和刘娜娜同桌便怏怏不乐。 方无妙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见刘娜娜笔袋里放了枝纸玫瑰,便向她学了。趁着第一天没上课只是交代事情,用作业纸折了好几朵指甲盖大小的花。 刘娜娜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道:“你怎么做到的?” 虽说她教了他折法,可是这么小的,她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他又是怎么准确折出来的呢? 方无妙玩笑道:“无他,手巧耳。” 刘娜娜垂下眼,道:“能不能送我一朵?” 方无妙点头,轻轻推去了一朵小巧可爱的玫瑰。他其实有些好奇,刘娜娜的性子似乎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大相迳庭,不是那种小太阳一样的性格,反而有些文静又相当容易满足。有时候他甚至担心说话太大声会将她惊着了。可看她和别人说话,又是活泼自然的样子,让他有些迷惑。不过无论怎么表现,都是刘娜娜的自由,他好奇归好奇,却没想过干涉。 方无妙一口气折满了九朵,又折了个小盒子,将小玫瑰都放进去,戳了戳叶云。方无妙就在叶云身后,刚刚和刘娜娜的对话都是小声进行的,叶云听不见具体内容,却知道他们聊得挺开心的,不高兴极了。此刻转过来时便摆着一张臭脸,似乎不想听他说话。 方无妙将小盒子往前推了推,成功地引起了叶云的好奇心。 她挑了挑眉,疑问这是什么。 方无妙又推了推,示意她拿走。 叶云抿了抿唇,将盒子拿过去,一打开,发现里面是那种从未见过的小玫瑰。她当然见过纸玫瑰,可从未见过这么小又这么精緻的,显得这么特别。 叶云一下就笑开了,转身趴在方无妙桌子上,抬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方无妙看着好笑,倒有些像自己布丁讨食的样子,可能因为受过伤,布丁是一只特别黏人的猫咪,生怕方无妙哪天不要它了。 方无妙伸出手摸了摸叶云的头。 台上讲话的老罗用力咳嗽了几声,示意台下干自己事情的都不要太过分,重点警告地看了方无妙一眼,他要是个男生,只怕就要上了老罗的重点注意名单。
第29页 叶云喜欢那些小玫瑰,但她更喜欢的是方无妙对她的上心。她转身时看见刘娜娜的笔袋边也有一只小玫瑰,顿了顿,却又告诉自己,她只有一个,自己可是有九个呢。 在方无妙不知道的时候,一场隐形的风波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老罗把男生都叫去搬书,让女生留下来打扫卫生。偏偏林靖这个傢伙路过方无妙时把他拽了起来,生生要将人拖出门去。 方无妙要真不想动,三个林靖也拉不动,他只是懒得动弹,倒要看看林靖在搞什么鬼。 方无妙没有反应,老罗和吕昊俊却同时喊了句:“你干什么?” 林靖朝方无妙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可以啊。” 方无妙站稳身形,把握好力度踢了他一脚。林靖登时蹲下捂住小腿,“嘶”了几声后对老罗道:“老师,这傢伙力气可大了,不去搬书太可惜了。” 方无妙转念一想,要么搬书要么打扫卫生,他还是喜欢力气活一点,便兴高采烈地应下:“是的,老师,我力气可大了。” 说完还不忘再踹林靖一脚。 “走前面,带路。” 看两人这么打打闹闹地走了,众人总算是对两人的兄妹关系有了具体的想像。 全班同学这个学期要用的书可真不少,再加上数不清的本子,便是全班男生都来了,每个人要分担的任务也不少。 作为唯一的一个女生,吕昊俊倒是想让方无妙去做清点的工作,这样就不用做力气活了。刚刚简单地投票确立班委,这傢伙又是班长,方无妙则是在林靖的带头起闹下变成了体育委员。 想到这里,方无妙看了眼林靖,林靖正看着吕昊俊,不能理解他放着这么好的一个苦力不用。方无妙眼珠子一转道:“这里有人比我更弱,就让林靖同学清点吧。” 说完把吕昊俊已经清点好的本子抱起,那本子厚厚一摞,方无妙抱起来却没有任何吃力的感觉,将旁边的人都衬托得有些傻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轻松离去。 第二十四章 等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搬回教室时, 教室已经被打扫了一遍,叶云拿着满满的垃圾桶正要下去倒。那垃圾桶差不多有一人合抱那么大,又很满,叶云提也不是,抱也不是,拿的很是艰难。 方无妙连忙把手里的最后一摞书放到讲台下边, 过去帮叶云提起了一边的耳, 让叶云只要拿另一边就可以了。 叶云还没来得及朝他笑上一笑, 林靖便过来接手了叶云这边的耳, 嬉皮笑脸道:“我俩帮你去倒垃圾。” 方无妙朝叶云挥挥手, 示意她休息去。 叶云无奈, 过去的半年里, 她已经充分地习惯了自己的好朋友被林靖抢走。 这时候楼道里人不多,偶尔三三两两地路过, 方无妙道:“说罢, 你有什么事?” 林靖没有再跟他打马虎眼, 道:“我看到你画的画了。” 凭良心说, 方无妙的画实在是不堪入目,可是当你真心将一个人的模样刻入脑海里时, 你或许画的不美,却不会画的不像。 林靖看到了陈丽珍, 那个暴脾气,有时讨人厌,却也有时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方无妙确实仍然想起她。 林靖道:“我才十七岁, 我不知道什么关于生死的大道理和你讲。但我想,这种事总是在发生,人心是不可控的,不管是罪恶的人心,还是偶尔犯错的人心,总有无辜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我比你想像的更清楚这一点。” 在那个时代,他见多了,也杀多了。 “但是时代总是在进步的,你看看史书,再看看现在,或许有一天,法律、文明,总总东西足以进步到消灭这些。” 他是那么理想主义。 但方无妙知道,时代确实进步了。自从陈丽珍的事情以来,他一直在想,如何去做一个好人。他想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可最后却觉得始终只是一时的痛快,这个时代显然有更适合的办法。可他到底是个“古人”,偶尔违反那么一点点,大概也是个老古董思维僵化会犯的错吧。 林靖结束了他那没有多成功的谈心后,将自行车让给了方无妙。从今天起他俩就不能一起回家了,林靖每天晚上都要先去画室待三个小时,然后再回家写作业。 学校的校服是男女统一的短袖加长裤,方无妙并不用担心骑自行车的不方便。林靖与他说好,他写完的作业要放到他桌上供他写完对答案。今天没有上课,自然也没有作业,这一条倒是没什么用处。 林靖的画室就在学校旁边,可从学校回家还有好一段路,没有车也不方便,今天他不赶着回家做作业倒还好,平常还是要辆车的。方无妙琢磨着回家求叶菁也给他买一辆,兄妹俩一人一辆就方便了。林靖这辆太高,他虽然能骑,骑着却不太舒服。 *** 高一时大部分人还浑浑噩噩的,到了高二就开始出现分别。也许是因为文理正式分科,每一次的考试都拟着高考的形制来,每一个细分的排名都清清楚楚的印刷成榜单,打消了人得过且过的念头。 方无妙倒从平静的学习生活里觉出些乐趣,越学越疯魔,让林靖大唿变态。方无妙第一次考进年级前一百的时候,叶菁给他买了台新电脑。林靖在旁边看得心头火热,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动林飞章也给他买一台。 虽说在方无妙的对比下,林靖的进步显得极细微,但林飞章已经相当满意。林靖在画室的表现一直很好,文化课的成绩虽然波动很小,但也是进步。林飞章不给他奖励的唯一原因,是怕他再次沉迷游戏。 林靖不知道林飞章的想法,心里颇为郁闷,平时课间若是方无妙在写作业,他也绝不会跑出去玩,颇有些暗中较劲的意味。结果方无妙每节课间都在做作业,中午回家也不午休,下午放学更是要留下来写会作业,直到天黑了才走。 林靖一开始是咬着牙坚持,心里暗骂方无妙无数次,但习惯了以后,却发现省了不少时间,每天去完画室回家完成作业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今天也是一样,方无妙和他的两个小女朋友坐在前面写作业,林靖在后面写作业。碰到一题实在想不出的,林靖忍不住想要去问方无妙,却发现有人在方无妙旁边的走廊晃来晃去。 方无妙自然也知道,毕竟那光影太过明显,可他仍然一副不被打扰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学习,倒是叶云转过来揶揄道:“外面的那些人一定是来看你们两个的。” 其实她只是想说方无妙一个人,可她和刘娜娜偶尔也说话,在方无妙面前时也像好朋友一样相处。 方无妙眉头一皱,想出了题目的解法才慢悠悠道:“有什么好看的。” 刘娜娜转头看他,方无妙背着光,柔顺的头髮边缘带着些微黄的光,皮肤白皙又透着健康的红,喃喃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方无妙失笑,他虽然没有这种少男少女的烦恼,但也不太讨厌这群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方无妙转头,对上那三两个特意在他班级旁来回晃荡的男孩,这么直视了一会儿。也许是没想过会发生对视,领头的那个显得尤为紧张,拉着人就走了。
第30页 叶云笑出声道:“你们看到了吗?他绝对是同手同脚了。” 方无妙不与她一起取笑,看了眼时间道:“走吧,收拾东西,送你回家。” 叶云应下,飞快地收起东西。 方无妙朝教室后面喊了声:“林靖,收东西。” 随后又低下头,问刘娜娜道:“你呢?也是一起下去吗?” 刘娜娜点头,道:“我爸妈都是这个时间来接我。” 他们今天不是班级里最后走的人,自然不要负责关灯关门。叶云和刘娜娜一个站在方无妙左边,一个站在他右边,林靖便跟在他身后,下楼时撑住他肩膀,凑到他耳边道:“你天天送叶云回家,你们俩谈恋爱呢?” 方无妙准确地后踢击中,林靖嗷嗷叫唤,嘟哝道:“说一句也不行?早晚有天被你踢残。” 林靖在刘娜娜心中的形象早就淡了许多,现在日常相处下来更是碎的连渣都不剩,见他抱着腿乱叫唤的样子也没有天崩地裂,反而微微弯唇笑了。 叶云的家离学校不远,两人又顺路,方无妙干脆就将她捎上。方无妙的个子虽然矮,比例却好,显得腿长,此刻一只腿稳稳的撑着,就等叶云坐上后座。方无妙这车后面有块铁格子板,能坐人却不太舒服。叶云坐了两天不知去哪里买了块蓝色的软垫子,绑在上面刚好,坐起来又软。叶云抱着方无妙的腰,靠在他背上,一路开着玩笑:“我真的还是有点怕坐别人自行车后座,有种肾上激素飙升的感觉,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 “嗯?” “没有,就是多坐几次我可能要爱上你啦!” 说完,叶云自己便先笑了。 *** 这条路的路灯间隔的很远,她走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一个人。虽然这是自己每天都走过的路,之前每一次也都平安地回到了家,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发毛,这个时间点本就容易让人想到一些恐怖的事。 路灯和路灯的最中,是最昏暗的地方,两边是逐渐亮起的光线,她却站在了最昏暗的地方。 她尚且还为这种寒毛直竖的感觉而不舒服,突然不知从哪里蹿出了一个人,站在她身后。她不敢回头,就算只是误会,还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听着自己高跟鞋的声音在这里迴荡,逐渐走向下一个路灯,看见一个影子紧紧地缀在她的影子边。 她尖叫出声,一双粗糙的手捂上她的嘴,让她尖利的叫声尽数化为沉闷的挣扎。她用手肘去攻击他柔软的腹部,用尖利鞋跟去踩他的脚,用尽一切努力去挣扎,去攻击身后的男人。 她险些就要逃脱了。 可她没有,她被拉到阴暗的小巷子里,外面照进的一点光,让她看见了他的脸,她的心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 *** “早上好。” “早上好,怎么没精打采的?” 刘娜娜神色很不好看,方无妙抬头与她打招唿时看到了,实在不能忽略。 刘娜娜凑近他道:“我家附近昨天半夜来警车了。” “怎么回事?” 刘娜娜其实没有看到,半夜的警笛声将她惊醒,爸妈却不让她出去看,家里的灯都打开了,听着隔壁出去看了的人说了许多。 “好像是有人死了,他们说是个女孩子,被强姦了……然后被割喉了。那个地方流了一大滩血,而且警察来了也没有捉到人。你说那个兇手会不会就住在我家附近?我觉得好可怕。” 有很多事情光是在电视上看到就觉得毛骨悚然,更不用说直接发生在自己身边,刘娜娜现在脑子里都是各种可怕幻想,直到来了学校才平息一些。 第二十五章 这是这个月的第二起兇案。 案发地点离上次的那个差了两个街区。受害者受到了性侵, 喉管被割开,与上一个不同的是,她的套装被整理得十分整齐,头髮也有条不紊地垂落,若不是喉管上明显的伤口,她躺在地上的样子就像在拍一支睡美人的广告。 警察不会将案件的内容公布, 以免造成恐慌, 可这种发生在市民身边的兇案, 是无法遮挡的密不透风的。不过一两天, 几乎是全城人都知道了。 便是校园里的学生也不能免俗。 受害者都是女性, 且女生天性里便更悲天悯人一些, 此刻又是害怕又是同情受害者。男生则不一样, 不是说他们不同情受害者或者不害怕那样凶暴之人,可在教室里一次又一次重复所有传言中案件细节的, 也多半是这些男孩子。 叶云听了一耳朵, 转过来对方无妙道:“虽然现在没确定, 但大家都觉得这两个案件是同一个人做的, 这是不是就是连环杀人犯?” 方无妙知道叶云喜欢看电视剧,尤其是刑侦推理类, 其中连环杀人犯总是逃不脱的篇章。 见刘娜娜看了她一眼,显然对这个话题有兴趣, 叶云再接再厉道:“连环杀人犯往往是随机选取目标,这种选取可能有一些模式,但是他们和受害者往往并不是熟人。所以和普通的刑事案件比起来, 连环杀人犯更难捕捉,警察没有办法通过受害者的亲朋关系去锁定嫌疑人。” 刘娜娜压低声音道:“也就是说,大街上和你擦肩而过的人,就有可能是这个连环杀人犯?” 叶云道:“没错,你要尤其小心。因为他可能离你家很近。” 这正是刘娜娜一直害怕的事情,叶云还在这里有理有据地加强分析:“现在我们假设,这两个案件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也就是说,真的存在这么一个连环杀人犯。而你家附近那起案子,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第一次动手,肯定会选取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可能就住在你家附近。” 刘娜娜的脸都白了,方无妙问道:“那要怎么才能抓住他?” 叶云一时语塞,她虽然看多了有关侧写的剧和小说,可这种技术到底有没有书中那么准确她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掌握了。但她不想让方无妙失望,只能尽可能说些自己能想到的。 “我想不到关于犯人的更多信息,但我觉得,他变得更熟练、更有自信了。他选了更远的地方,而且事后还有心情慢吞吞地为死者整理衣着。他以后的作案地点、作案时间可能会更倾向于他原先陌生又缺少把握的选择。换一句话来说,他更不害怕动手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他的作案可能越来越频繁,如果警察不能快点捉到他的话,会有更多受害者。” 说完这句话,两个姑娘背上都一阵寒颤。就算是叶云自己说出口的话,她也仍然为想像中的结果感到害怕。 方无妙突然问道:“那你知道他对潜在目标的挑选有什么偏好吗?” 叶云回想着听到的那些信息。 26岁、白领、相貌出众、21岁、大学生、面容姣好…… “我们能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也许他和受害者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联繫,有更深刻的原因。但目前来看,他对年龄和职业没有什么偏好,似乎对那些特别漂亮的姑娘情有独钟。”
第31页 方无妙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窗子,虽然这样说有点古怪,但他觉得自己应当是相当漂亮了。 叶云最后为自己的一番推测做了总结:“业余人士,刚刚的一切纯属胡扯,你们听过且过。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士,这个变态杀人犯一定可以被抓住的。” 方无妙轻声笑道:“反正你比我靠谱。” “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方无妙微微一愣,妙妙头一次这样突然开口,他还惦记着她魂魄不稳的事。 “先别说这个,方大哥,你真的愿意去当诱饵?” 方无妙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考虑妙妙的心情,因为那段过往,或许她并不愿意自己用她的身体做这种事情。 “你误会了,事实上,我很开心你愿意这么做。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本可以不管的。我从前是很胆小,可自从有了你,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哦?”方无妙突然有些开心了。 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了很多人,可他心底始终有一丝孤独,这种孤独在知道他所有的妙妙面前才能得到缓解。小姑娘也好像愿意维持他和原先世界的联繫一样,一直“大侠哥哥”、“方大哥”的轮着喊,此刻又这样依赖着他,肯定着他的存在。 “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还可以去帮别的被欺负的人。但现在这样也好,我能看你做这些事。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方无妙有些想笑,他怎么会害怕?尔后又明白,小姑娘在以自己的标准衡量着他,心里悄然而生一点温情。 *** 方无妙对着衣柜许久,拿出了一条短裙,那是叶菁买给他的,在膝上十公分左右,算不得太短,露出了一双又直又白的腿,配着小短袖显得清纯又美丽。 他讨厌这种梳妆打扮的感觉,但还是希望自己的费尽心思能收到回报。方无妙日常装睡将门锁上,从窗户下去,不过往常都是穿着裤子,今天穿这种小女生的裙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在刘娜娜家附近守株待兔,试图能引起犯人的注意。叶云根据电视剧推断出来的那一切或许都不准确,可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方无妙一脸试了几天,连环杀人犯没有找到,倒是教训了几个变态,好叫他们以后看到柔弱的小姑娘都不敢再胡乱动手动脚。 那个连环杀人犯又犯案了,这次的地方一下跨了城区,离刘娜娜家隔了好远,正如叶云所说,那个变态此刻自信心暴涨,狂妄又失控。 方无妙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力。他从前不是没有行侠仗义过,只是总能刚好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顺手而为,或者等到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有人将之作为谈资,他听过道一句“可怜”全了此事。不像现在,理论上能够阻止,却连个切实的办法都没有。 沮丧归沮丧,事情还是要做的,方无妙又一次套上小裙子,到刘娜娜家附近等待。 他今天打算待久一些,毕竟他就算熬夜一次两次也不会精神不济,说不上是往好处想还是往坏处想,就算他碰不到出门的兇手,兴许他能碰到回来的呢? 在方无妙最后一次看表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方无妙惊异于对方的悄无声息,却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在诧异上,几乎是本能地出腿,力气极大,虽不至于踹他的脖子,踏实了也就绝了他的战斗力。 却被熟悉的人接住了这一脚。 吴越如当初一样握住他的脚踝,可这一会儿差点摔倒不说,刚握住便甩开了手。吴越“嗷”了一声,甩着手,感觉被伤到了。他惊讶道:“不是吧?这才几个月,你又进步了?” 方无妙收手,道:“你是那个连环杀人犯?” 吴越道:“我当然不是。倒是你,你是不是练了什么邪功?怎么突飞勐进的?” 方无妙不想和他多言,转头就要走,吴越伸手来拦,两人手上便对起招来。这一照面,吴越才真正看清他的脸,这次方无妙没有带口罩,整张清丽绝伦的脸便露了出来。吴越很是为他的美貌感嘆了一番,但手上功夫一点没松懈。他先前只是觉得身形像他,上来动了手便从功夫里确认,容貌于他来说倒没那么重要。 方无妙这次对上吴越显然游刃有余起来,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吴越道:“我是为了你啊,要不是中间有事耽搁了,应该来的更早。陈志远是你绑到警局的吧?” 方无妙手下的动作一下快起来,颇有些狂风暴雨的气势,让吴越应接不暇。 “我说不是,你信吗?” 吴越手上撑的艰难,咬牙道:“不信,所以我才来了。撞上市里的案子,调监控的时候发现,有个小姑娘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晃荡,我觉得很眼熟,所以主动提出要帮忙。” 方无妙突然停手,吴越收势不住,却被方无妙以一记温柔掌风拂下。 “你有话对我说?” 吴越道:“只是一个想法,你是想抓住那个变态杀人犯吗?” 方无妙看了他一会儿,想起他算是半个官家人,点了点头。 “那比起这种大海捞针的方法,我有更好的建议,你愿意听吗?” 方无妙点头,示意他继续。 吴越道:“现在太迟了,我明天再找你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方无妙无语,道:“明天中午来二中找我。” 吴越大惊失色,道:“你还是个学生?我以为你只是长得显小。” 方无妙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第二十六章 “昨晚, 是个平安夜。” 有男生模仿着狼人杀里的上帝,拿捏着强调播报了昨晚的情况。 方无妙讨厌这种愚蠢的行为,但对里面透露的信息尚算满意。 他收拾好东西,在林靖发觉之前偷偷地熘了。他和叶菁说的理由是要留在学校做作业,林靖肯定不会拆穿他,而是事后再来问他, 这点时间已经够他想出个不坏的理由了。 如果说吴越算半个纨绔子弟, 那半个就算在了“吃”这个字上面, 可以说是老饕一个。方无妙对于饭桌上谈事这件事颇为适应, 要是再添点酒, 就更为熟悉了。 饭菜都点好了, 还未上桌, 正是说话的好时候,方无妙等着吴越开口, 却见他颇为纠结。 “怎么, 你改主意了?” 吴越也是无奈, 他本来稿子都打好了, 事到临头告诉他眼前是个未成年人。可对方功夫好,天赋也惊人, 他实在是捨不得放过,纠结再三, 干脆把顾虑全说出来,让对方自己思考。 方无妙倒真没想到是年龄的问题,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虽然没到十八岁,但我满十六岁了。你有什么打算也可以慢慢来,我现在可以先帮忙,就当是热心市民自愿为我市安全做出贡献。不过我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可要给我扫尾。” 吴越明白他这是愿意先出力,再将其他事情压一压从长计议,想起出来时老头子叫他找个地方定一下,便决定留在临城了,笑道:“你可不要太过分,你上大学之前,我应该都会留在临城。”
第32页 方无妙颇惊讶,道:“你是本来就留在这里,还是因为我?” 如果是后者,那所谋可能比他想的要大一些。 吴越道:“自然是因为有求于你,要做出一点努力,至于是什么请求,还不是说的时候。” 他和方无妙算是不打不相识,觉得以对方的性格,藏着掖着目的不是什么好办法,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有求于人。 果然方无妙听完不过耸耸肩,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吴越显然和警局的人颇为熟稔,有他在,他能少了很多麻烦。 “那我们现在能谈这起案子了吗?” 吴越点头。 这三起案子已经合併处理,而且因为带来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特地从别的地方请来了专家。如果叶云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极其兴奋,虽然不如电视剧里多少带着点艺术夸张,但确实有人在做着侧写的工作。目前为止有三个受害者,警方多少归纳出了一些犯人确定目标的模式,也得到了一些和犯人有关的信息。 犯罪嫌疑人的居住地以及接下来的可能作案地点都被确定,警方打算双管齐下,一边逐个排查,一边採取鱼饵式做法。 局里的女警不多,适合的更少。以吴越的眼光来看,方无妙绝对是最适合的那一个,无论是从武力值来看,还是从美貌值来看。可方无妙只有一个,他问道:“这几个地方,你要去哪一个?” 方无妙想了想,还是决定待在刘娜娜家附近,虽然他去了好几天,一点收穫都没有。但还是这块地碰到犯人的概率最大,而且警方也觉得犯人此刻自信高涨,行事越来越游刃有余。这说明但对方碰到计划外的目标时,也有很大机率动手。方无妙想成为那个计划外的目标。 吴越选的地方果然是好吃得不得了,方无妙虽不重口腹之慾,美食一餐也是身心愉悦。趁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便提出要带他去买衣服。 吃饱喝足的方无妙也有心情玩笑了,道:“你提出买衣服这件事就有点像变态了。” 吴越一边结帐一边无语道:“怎么就变态了?” 方无妙毫不羞愧地指指自己,道:“十六岁青春美少女。” 又指指吴越,一时卡了壳,道:“不好意思,您贵庚?” 吴越笑不出来,道:“……二十六岁。” 他明明是再年轻阳光不过了,却被方无妙硬生生地衬出沧桑猥琐之感,好像是为了诱拐小姑娘才特意带人去看衣服的样子。 “快上车,不然你会迟到。” 吴越做不出光天化日之下捂住小姑娘的嘴,把小姑娘强行带走这种更显得古怪的事,只好岔开话题。 所谓衣服自然是为了做饵准备的行头。 兇手对于清纯型的女子有偏好,吴越虽是个男人,却从三任前女友身上多多少少练出了点看衣服的眼光。他也不是搞设计,自然不会用些不常见的款式来打造清纯感,挑的都是最保险的颜色和款式。 可惜白裙子在晚上有时会过于吓人,反倒喧宾夺主。吴越退而求其次地选了裸粉色,方无妙皮肤白皙有光泽,被柔和的裸粉色衬得十分好看。吴越给他挑了几件款式、颜色上略有差别的,让他试过没有大问题后一起拿去结了帐。 收银台的小姐打量了他两人好几眼,吴越下意识地想起方无妙刚刚的调侃,浑身不自在,方无妙却开口了:“小舅舅,快点。” 吴越顿时觉得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少了,他心头一松,又带方无妙去买了鞋。 方无妙穿着鞋照着镜子,不禁感嘆道:“黑长直,浅色连衣裙,同色运动鞋,想想都觉得喜欢这样打扮的男人是变态了,而且变态程度和年龄成正相关。要是和你一个年纪,就是小变态,要是比你再大几轮,那就比你更噁心了。” 除了第一个受害者脚下穿了双粗跟的鞋,其他两个都是运动鞋。考虑到第一次动手时,兇手心里紧张,为了安全又蜷缩在熟悉的区域,在受害人的选取上可能存在妥协的部分,后两个受害者的类型有时更具有参考性。 成功被打成老男人的吴越有点郁闷,又想起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老,到时候应当还是喜欢年轻小姑娘,好像一下被方无妙这句话从二十六岁骂到一百岁,难免问道:“为什么?” 方无妙走了几步,脚上的鞋还算舒适。多亏兇手喜欢的不是高跟鞋,虽然他也能勉强自己去适应,可到底没有穿着运动鞋好动手抓人。方无妙一边感受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真爱除外,我是说,假如有的话。其他的情况下,年老的肉体对于年轻肉体的过度垂涎,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一种对生命力的摄取和亵渎。反正,我不喜欢。” 吴越试图反驳一点,道:“可是很多有一定年龄差的人在一起也很幸福啊,没你说的那么猥琐。” 方无妙道:“适当即可,我不反对。” 两人把该买的都买了之后,方无妙把所有东西都放到了吴越的后备箱,道:“行了,先送我回学校吧,晚上约个时间。” 吴越道:“好,我晚上会通知你的。东西也先放我这吧,免得太招眼了。” 方无妙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上课,班里没有一个人,他拿起作业做了起来,心里也编好了搪塞林靖的藉口。 到了晚上就更简单了,林靖待在画室,不到十点回不来,那时候方无妙早就熄灯锁门装作睡觉了。 有吴越的接应,方无妙比以往更早到那附近。有专门的人员缩小范围后,方无妙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反而更有针对性地绕着圈。 头两次仍然像是以前一样一无所获,唯一的好消息是也没有再发现新的受害人。 今天却不一样。 方无妙绕第二圈的时候,就有了很不一样的感觉,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他实在是熟悉的不得了,毕竟从前他也算一号人物,想杀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一种久违的兴奋从方无妙心头燃起。某种意义上,他大概也是个变态,和身后这个不同的大概在于,身后之人通过杀死无辜少女来宣洩,来获得快感。而他,通过把这些将他看作猎物的人反杀,来获得心理上那种高高在上的快感与掌控感。 吴越虽说答应帮他收拾烂摊子,却也警告过千万不能过界,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一切都好说。他只好按捺下沸腾的血液,吴越不在这里,去保护实力最弱的女警了,现场的警察面前,他最好还是收敛点,最多暗地里动点手脚。 方无妙身形一顿,装作害怕的样子加快速度往前走,好像失了理智的小姑娘,竟一头撞进了昏暗的小巷子里。 随着方无妙的便衣位置不近,太近的话害怕兇手不敢现身,此刻看见一个身影缀着小姑娘进了巷子,暗唿不妙。巷子视野不好,他们看不清情况,先前再三叮嘱过的注意事项,也许是紧张,小姑娘竟然全都忘了。 方无妙是吴越找来的人,上面的人也发话了,他们虽然颇有异议,却也没法反抗,对于此刻的情景,心里多少有点预料。
第33页 第二十七章 来到此间后, 方无妙不是没和人对打过,但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的感受。盯着他的人杀机毕露,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比起淫慾更像是在欣赏一幅作品的原材料。方无妙不喜欢这种仿佛把他扒光的眼神,一个后勾腿正中对方的作案工具。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这么快准狠地踢了一脚,就算胡用对抗的技巧再娴熟, 此刻也不得不瑟缩一下。没有立马弓下身子呻吟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了不起了, 胡用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纵使对猎物恋恋不捨, 也不愿再耽搁半分, 转身就打算逃跑。 可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主场了, 想跑?也要问问方无妙同不同意。 方无妙知道自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负责保护他的便衣随时可能赶到,他按住胡用周身大穴, 让胡用没法随心动弹, 紧接着于他脐下推了一掌, 在他喉管处注入一团内劲。这些动作掩藏在对胡用普通的拳打脚踢之中, 加之不会立马发作,便是胡用本人都没有察觉到方无妙动的小手脚。 方无妙动的拳脚都刻意收了力, 看起来除了力气大些没有太多独特之处,还有些歪打正着的感觉在里头。 一堆警察赶到这个小巷口时, 便看见穿着裙装的少女将一个男人踩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 胡用一直是个很儒雅的男人,就连出来狩猎, 他也不会简单地穿上便于活动的衣服,一定是要好好装扮一番的。因此,就算碰见他出门,他的邻居也从不会将他和什么变态杀人犯联繫在一起,只会笑眯眯地道一句:“胡先生,晚上又有约会呀?” 胡用还会微笑着点点头,风度翩翩的样子。 胡用一直在警察的调查名单上,但不是重点怀疑对象,甚至进不了前三。如果今晚方无妙没有成功,只怕等查到胡用时,已经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了。 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才发现这几起案件不是胡用犯下的第一次罪行,他还和这几年的几桩少女失踪案有关。胡用三十出头,几年前第一次犯案是二十七岁。他相貌出众,身上的气质又满足了少女对所谓“大叔”的幻想,很容易便勾搭上了那些本质纯情的失足少女,骗心骗身后便将人杀了,以满足自己内心变态的欲望。直到今年,这种哄骗后慢条斯理的虐杀对他已经没有太大难度,相应的,也就变得不再有趣,他开始尝试新的、更具刺激感的狩猎方式。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案件时他的手法还能看出慌张,后来却立马进步神速,他早就习惯了谋杀,不习惯的,只是场地而已。 至于胡用为什么会有这种反社会人格…… 方无妙朝吴越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这个只要你们研究犯罪心理学的知道就好,有助于你们更好地抓到犯人。对我这种人来说,我只知道许多被他害死的人都是无辜的,和他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没有理由被这样伤害。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变态,只可惜不能亲自送他下地狱的那种。” 吴越揽着他的肩,道:“小小年纪,杀气不要那么重。” 方无妙嗤笑一声。 吴越凑到他耳边道:“我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方无妙也没想瞒他,只道:“你要把我抓起来吗?” 吴越摇摇头道:“我不能做,但你可以,你是编外人员嘛。顺便,咳咳,做得好。” 吴越松开方无妙,自个走到了前面去。方无妙看着吴越浪荡的背影,以及那个悄悄比出的大拇指,笑了一下。 *** 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了扰动人心的变态杀人犯,方无妙又重新变成学习生活分外忙碌的女高中生。 学校从高一便开始组织数学、物理、化学三门的兴趣小组,主要是为了参加全国竞赛后可以争取a大、b大的加分。 方无妙自然没有参加,现在老罗却跃跃欲试,想让他去参加数学和物理的两门课。学校的这种课外拓展课都开在自习课的时间,显然要占用他们许多做作业的时间。如果不是觉得他学有余力,老罗是不会让他去的。 看方无妙还有时间去抓变态杀人犯就知道了,他现在确实不那么困难了。没有了令人苦恼的文科,要学的科目一下变成六科,其中数学和物理一旦上手后,老师再教的新的内容也不再让他头疼。方无妙不打算让老罗失望,虽说落了一年的课,但现在学有余力,可以试着自己去补起来。 一周里有四天晚上的自习课方无妙会消失,虽说自习课本也是用来学习写作业的课,可没有老师在上面看着,叶云写作业写累了,偶尔也会转过来和方无妙说句小话,现在可不习惯了。 所以在仅有的一天里,方无妙好端端地写着作业,却不得不接受来自叶云和刘娜娜目光的洗礼。 他嘆口气,放下笔,道:“又怎么了?” 叶云笑嘻嘻道:“毕竟难得见你。” 她到底只是贫嘴,跟他开了几句玩笑过足了瘾,便转过去写作业。方无妙只得看向剩下的那一个,刘娜娜,她才是最古怪的。这几天刘娜娜没少盯着他发呆,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想注意不到都难,可等了几日还是等不到对方开口,只好自己发问了。 “你呢?又是出什么事了?” 刘娜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凑到他耳边,用极小的音量道:“那天,你捉那个变态杀人犯,我看到了。” 方无妙真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他仔细一想,那地点在刘娜娜家附近,她若是往窗口外一看,没准还真能看的清清楚楚。这件事太过巧合,以至于方无妙都没想过。但终归他做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小巷子又很暗,刘娜娜说是看到了整个过程,对于细节只怕也不了解,不怎么打紧。这样一想,方无妙就放松下来了,笑着回道:“不过是帮个小忙罢了,为民除害,人人有责。不过替我保个密,毕竟我还是想度过一个朴实无华的高中生活。” 他说的话欠打,说话的腔调也欠打,可偏偏刘娜娜吃他这一套,带着点兴奋劲重重点头。 解决了单纯的未成年少女后,方无妙又全身心投入了学习大业中。 他买到了兴趣小组指定的教材后,便开始了自学,这里面用了很多案例,其中许多解决的方法是之前闻所未闻的,对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来说都显得新奇晦涩的东西,对方无妙这个老古董来说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虽说在不需要给吴越帮忙的日子里每天还是保持着健康的作息,但在此外的一切时间里,他都在尽可能地消化吸收着这些知识。 兴趣小组里的学生都已经一起上了一年的课,很多又都是实验班的学生,彼此熟稔。方无妙作为一个外来者、一个新人,虽说没有遭到排挤,受到冷待却是十分正常。方无妙也不在意这个,他每次都随便挑个位置坐下,反正他耳聪目明,又有十分专注,外界环境对他的影响几乎为零。 如果说前面几节课他还有些听不懂的地方,当他慢慢将错过的知识点补起来时,后面也就愈发的如鱼得水。可能因为从前读书机会难得,方无妙现在特别的尊师重教,加上他脸皮厚,老师提问的时候永远都会回答。不像是有些孩子,就算知道答案也不敢说出口。两门课的老师渐渐地记住了他这张生面孔,偶尔还会提问。方无妙不总能答上来,但十次里也能对个七八次,循环往復之下,愈发成了老师御用的答题小能手。
第34页 这里的课也是要做作业的,写了半年多的字,方无妙现在的字要说大家风范扯不上,但大开大合带点气场,与其说美,不如说独特。方无妙那张卷子压在桌上,等着有人收的时候交,自个出去拿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这个小班负责收作业的那位正站在他桌子旁。 方无妙道:“我卷子放在桌上了,你直接拿吧。” 白彬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细框眼镜,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最后一题有点疑问,想借你的卷子看一看,可是你不在。”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等在他旁边的原因,其实卷子最后都是会交到白彬那边的,他想看随时都可以看,之所以会等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想徵得他的同意。方无妙对他这样的举动充满好感,大大方方地借了卷子,还补充道:“以后我压在桌子上的卷子,你要是想看就直接拿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就行。” 斯斯文文的小男生红了耳朵,“嗯”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方无妙看着白彬通红的耳朵微愣,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又高又瘦的男孩,见他神色清明,才确定对方只是过于腼腆,才礼貌性红了红耳朵。 这超过普通社交的打量显然让对方有些受不住了,方无妙大大方方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哈,走神了。” 白彬见他移开了目光, 心下松了一口气, 点了点头离开, 两人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却不知道刚刚那幅场景落到别人眼里就全然变了幅模样。 兴趣小组的课结束后, 方无妙匆匆收拾了东西, 赶着回教室招唿叶云一起回家。两人现在养成了习惯, 方无妙骑车先送叶云回家,然后再赶回家。小姑娘一开始还有些害怕, 后来发现行人再怎么乱窜, 方无妙也把车把得稳稳的, 几次惊心动魄最后都化险为夷, 竟也没心没肺起来,随意拽着方无妙校服的一角, 在他背后笑的乱抖。 叶云家门前有个小巷子,方无妙也不嫌麻烦, 回回都骑进那弯弯绕绕的地方。今天也是一样,到了地方,叶云往下一蹦, 又拽住了方无妙的书包带,道:“妙妙,你等我一下!” 临城的人叫人不爱带姓,名字若是两个字的还好,只能连名带姓叫,若是三个字,甭管熟不熟,为表亲切,统一只叫后两个字。叶云平常也是“无妙”“无妙”的乱叫一通,但是有时候撒起娇来就“妙妙”“妙妙”的叫个不听。 可怜方无妙从前觉得自己名字颇有禅意,如今却只剩下甜意了。 他一只脚在地上撑着,看着叶云冲进家门,又飞快地拿着什么东西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中年女人。那妇女个子不高,微胖,和叶菁相比,年纪大一些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极为相似,那是母亲看着子女的神情。 叶云手里提了个小礼品袋,她笑嘻嘻道:“里面是我妈妈做的月饼,我妈的手艺可好啦,你拿回家吃。” 方无妙一怔,竟是快到中秋节了……他少时也是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懵懵懂懂时似是看过一家人团圆的模样。后来长姐带着他讨生活,两个人的日子过的紧巴巴,只有在少数的几个节日,长姐才捨得给他买些甜嘴的东西。中秋是一个这样的节日,长姐总是怀念着盼望着,但他年纪小,不懂长姐话中含义,只偷偷惦念她难得花钱买的糕点。再后来,他便是孑然一身,渐渐长大,才懂了每年中秋时长姐想的念的到底是什么。 叶云妈妈见他发愣,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接,道:“你就是无妙吧?天天送我们叶云回来真的是太麻烦你了,阿姨的手艺也不算顶好,就是想谢谢你,你快收下吧。” 方无妙回过神来,见叶云妈妈颇为殷切的眼神,笑了笑,接过那个典型叶云审美的小袋子,道:“谢谢阿姨,谢谢我们叶云。” 叶云边笑边朝他挥手,道:“你快回家吧,晚了你妈妈要着急的。” 方无妙朝她点头,跟两人道了别,骑着车离开。 他刚刚才发现,现在的日子太过惬意,他享受了太多,却忘了妙妙最初的心愿是照顾好妈妈,然后才是做个好人。他享受着叶菁甚至林飞章对他的好,沉迷在家人的关怀中,却忘了反馈。 方无妙回到家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叶菁和林飞章都有工作,下班也不早,但两人紧赶慢赶,回回都能在方无妙回来的这个点把饭做好。 叶菁听到开门声,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妙妙回来啦?” 往常方无妙总是点着头“嗯”一声,今天却突然笑了,道:“我回来啦。” 他想,回家的时候喊一句“我回来了”,离开的时候说一声“我出门了”,不是多么大的难事。 叶菁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忙着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同,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摇摇头又招唿着方无妙来坐下。 林家的饭桌不兴食不言这一套,往日里林飞章和叶菁也总说些生活上的事。方无妙亮了手上的小袋子,叶菁问道:“这是什么?” 方无妙打开袋子,发现叶云妈妈用专门包食物的纸包着一个个小月饼,看起来漂亮极了。他放到餐桌上,道:“叶云妈妈给我的,好像是她自己做的月饼。” 叶菁对这个来过家里的小姑娘有印象,方无妙从前没什么朋友,难得现在有了能邀请来家里的玩伴,叶菁对叶云好感颇高,闻言便拿了一个。那月饼小小巧巧,看着别致有趣,女人对外形可爱的食物多半难以抗拒,叶菁也不例外。她咬了一小口,觉得甜而不腻,口感绵软,倒是十分合她胃口。 方无妙看叶菁一脸满足的样子,心中好笑,道:“好吃吗?” 叶菁给他和林飞章一人递了一个,道:“果然比外面卖的好吃,我想想给人家回什么礼才好。” 方无妙不好甜口,虽也觉得不腻人,倒不如叶菁那么喜欢,林飞章却是难得喜欢,他和叶菁本就是口味相近,能吃到一块去,最后才吃成了一家人。 方无妙撑着脸,笑嘻嘻地看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吃的飞快,道:“不给林靖留几块?” 叶菁和林飞章对视一眼,尴尬地停手,林飞章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道:“吃饭吃饭。” 这顿饭吃的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只方无妙的话比以往多了起来,饭后又与叶菁一同挤到厨房。 今天轮到叶菁洗碗,她眼睛看着手里的碗,问道:“你挤在厨房里做什么呢?想吃水果的话拿来我帮你削。” 方无妙道:“妈,我帮你洗碗吧。” 叶菁停下来看他,脱了手套,把厨房的门关上了,道:“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 虽说方无妙现在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今天也一直是带着笑的模样,但看他今日比往常还要话多,现在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菁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方无妙没想到叶菁误会,几次想要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上前抱住叶菁,将下巴架在她肩上,这样就不用对着叶菁的脸。叶菁一愣,更担心了,却听方无妙开口道:“我只是想说……”
第35页 见方无妙一直没能开口,许久不曾开口的妙妙突然道:妈妈,我爱你。 方无妙老脸一红,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道:“妈,我爱你。” 在叶菁继续胡思乱想之前,方无妙迅速地补充道:“林叔叔是个好人,我和林靖处的也好,在这个家里,我很开心。” 前后两辈子没说过肉麻话的方无妙,闹了个大红脸,避开叶菁的目光,便往自己房里跑了,整个晚上都不敢在客厅有动静的时候出房门。 第二天早上和林靖一起出门时,方无妙还有些躲躲闪闪,不敢看叶菁。叶菁嘴角含笑,也不拿话来逗她,只拿了个保鲜盒给她,里面是滷好的鹌鹑蛋。 林靖挑了挑眉,问道:“妈,我没有吗?” 方无妙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林靖还管叶菁叫着阿姨,后来心结一解,他改口便改得飞快。他生母离开的时候他年纪太小,母亲的角色常年空白,如今有人填补,最初的不适过后他倒是最开心的一个。 叶菁看着他笑,道:“今天这盒不是给你们俩的,是给妙妙她同学的,你们要想吃我今天再卤。” 林靖看了那食盒一眼,嘆了一声。 叶菁被他贪食的样子逗乐,方无妙看着他摇头,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林靖朝他呲呲牙,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方无妙到学校的时候,刘娜娜和叶云都到了,他从包里拿出食盒递给叶云。叶云接了一看,道:“这是鹌鹑蛋?” 方无妙道:“回礼,你妈妈做的月饼很好吃,我妈可喜欢了,又不知道回什么好,就滷了点鹌鹑蛋,你带回去吃。” 叶云早把盒子打开了,笑眯眯道:“我先尝一个。” 叶菁虽不会做糕点,但寻常的吃食做的还不错,这个卤鹌鹑蛋又不难,叶云吃了一个眼睛就亮了。 方无妙见她喜欢,便放下心了,刘娜娜在一旁似是有些尴尬,方无妙起先没注意到,后来发现了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拿捏不清这些女孩心思。 倒是叶云一连吃了几个才把住自己的嘴,道:“对了,我刚刚听见几个实验班的人说竞赛的事,好像学期末有物理和数学的竞赛,你会去吗?” 方无妙没听见风声,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比赛,道:“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叶云嘟了嘟嘴,不大高兴的样子,嘟哝道:“你这么聪明,要是去比赛一定能拿一个好结果。” 方无妙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问道:“怎么了吗?” 叶云憋了憋气,还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实验班的人优越感太强,很不舒服,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方无妙顿了顿,道:“有优越感很正常,适度就好,你会不舒服也是正常,别放在心上。” 叶云有气无力地应下了。 第二十九章 林靖觉得方无妙最近越来越肉麻了, 成天巴结着上头两位,他有些郁闷地看着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叠东西的方无妙,问道:“你是不是闯祸了?” 方无妙眼都不抬,道:“怎么说?” 林靖转了转手中铅笔,道:“你成天巴结着老林他们,不就是想多拿点零花钱吗?你要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哥哥我可以考虑友情贊助你一点。” 方无妙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 凑近林靖, 严肃道:“你有多少?” 林靖跟着一肃, 把左手边的抽屉打开, 里面是一沓钱, 道:“真出事了?给我留点买颜料的钱就行。” 方无妙拿了一张红票子, 凑到他耳边道:“屁事没有,我那不是讨好, 叫孝顺, 傻逼。” 林靖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无妙早跑了, 只剩下几堆叠好的衣服放他床上, 林靖气的脑仁突突疼。他现在待在画室的时间越来越长,还怪想家里人的, 结果好不容易一见面,兄妹俩又作上了, 现在要是让他逮着方无妙,两人定要大战三百回合。 方无妙出了门,甩了甩手上的百元大钞, 眼里满是笑意,他不缺林靖这一百块,但是捉弄林靖实在让他心情愉悦。 他出门是为了见吴越,这傢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要请他吃饭,不过这段时间下来,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方无妙不打算下他的面子。 和吴越这个人约饭还有一个好处,他定的馆子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方无妙被领到包厢,门一打开,便见一双白玉一样的手打来,那动作极精妙,一霎那时间仿若静止,千百只手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令人不知哪只是真,哪只又是假。方无妙心下一凛,却知万变不离其宗,这幻影打得再多,也逃不脱密度最高的位置,否则凭吴越的能力,是来不及造出这么多幻影的。 方无妙心思一定,细长的手指轻轻一点,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模样,吴越那些小花招却勐地停下,一个大男人抱着手掌哀嚎起来。方无妙怕他丢人,把包厢的门一关,静静地听他嚎叫,道:“该。” 吴越面上浮夸,心内却为方无妙的进步暗嘆,少女才十六的年纪,真真是后生可畏。方无妙往桌边一坐,吴越摇摇头,跟了上去。 见吴越没有开门见山的样子,方无妙就配合着他的讲解把桌上的饭菜都吃了遍,果然不负所望,接下来就不愿多搭理吴越了,自个吃的无比开心。吴越看他没心没肺,吃的开心,心中腹诽,最后还是忍不住咳了咳,以获取他注意力。 方无妙腮帮子鼓着,颇不耐烦地看着吴越。 吴越失笑,道:“你这小傢伙,我最近郁闷得很,还想找你开解开解。” 方无妙咽下饭菜,气定神闲道:“说吧。” 吴越一噎,先是嘆口气,道:“最近市里有小孩失踪,一点线索都没有,警局找到我们这里,我也是毫无头绪。” 方无妙道:“要我帮忙吗?” 吴越道:“这又不是捉拿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人贩子的事情我和警察比你经验丰富多了,这些人贩子老道的很,滑不熘秋的,一旦逃脱极难再次掌握行踪。这种事我也见多了,只是看见小孩家长那样实在难受。” 在贩卖人口合法的那个年代,长姊为了他把自己卖了,方无妙体会过那样的痛,他重复道:“让我帮忙吧。” 吴越见他神色,心中一动,有些迟疑地探出手。 方无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吴越有些怕这小祖宗对他动手,但还是虎着胆子将手放上了方无妙头顶。少女的发质极好,摸起来清爽又柔顺,吴越揉了揉,道:“你这傢伙,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总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很看好你的能力。但我只是想拉拢你,等你长大了再帮着承担些武林中人的社会责任,不是叫你放弃你的青春校园时光,现在就开始见识这些东西。” 吴越想到了什么,抽出一根烟来,朝他笑笑道:“介意么?” 这是吴越第一次在方无妙面前拿出烟支,方无妙看了会儿,缓慢摇头。吴越点了烟,他沉默的侧脸让方无妙一下觉得陌生起来,好像原来那个嬉皮笑脸的吴越,只是面前人很小的一部分。
第36页 吴越抽了一口,笑。 “老头子不让抽这玩意儿,说是会影响身体素质,影响练武。我以前讨厌死练武了,成天偷奸耍滑,后来意识到练武有多重要,但还是难以赶上那些又有天资又努力到变态的傢伙。” 他说话絮絮叨叨的,和之前讲的话题没什么关系,方无妙也不在意,就仔细的听,倒是发现吴越和他大哥吴起感情很好,虽然吴越总是用“变态”、“冷血”、“神经病”来代指对方。 吴越说着说着,突然勐吸了一口,吐出一个个烟圈。那烟圈吐得很有艺术感,方无妙懂了,吴越并不是如他所想只是偶尔抽抽,那样寂寞的侧脸,只怕出现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我没什么文学艺术上的造诣,但我听过一句话。”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还小,最大的忧虑应该是如何上一所好的大学,别总主动卷进这些事里来。如果没有快乐的回忆,以后要怎么当一个好人?” 方无妙想,吴越一定也曾失去过什么人,就像他失去他的姐姐一样。被陈丽珍的死亡唤醒的那些东西,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久了,竟被吴越所安抚,他不打算辜负吴越的一番好意。方无妙点头,道:“我知道了,但如果你有需要,我还是愿意帮你的。” 吴越失笑,这事算是过去了,但气氛难以回到之前的轻松。还是吴越先掐灭了菸头,一弹指间,又变回了那个眉眼带笑的大家公子,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道:“都怪我,把这顿饭吃成这样,本来是想和你交代下,我这段时间会离开临城,你要是碰到什么事出了手,自己要有分寸,我没法在后面给你收拾尾巴。” 方无妙手一顿,道:“还回来吗?” 吴越嘻嘻笑道:“知道哥哥的好处了?” 方无妙眉目收敛,正经道:“是叔叔。” 方无妙内心知道这么算还是自己吃了亏,但一抬眼见吴越吃瘪的样子,唇角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吴越道:“当然回来了,这次是被老头子抓回去相亲,等我把锅推到我哥身上,祸水东引成功,我就立马回来。” 方无妙没有再多探听吴家的事,知道对方还会回来就已足够。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也算是宾主尽欢,吴越送方无妙回家,方无妙站在门口等他开车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回头,却只有几个陌生面孔。 吴越的车开到眼前,降下车窗,露出半张脸,问道:“怎么了?” 方无妙摇摇头,如果只是看看的话,又不会少块肉,没什么好计较的。想他前世,那幅姿容,走到哪都是独一份的,哪少那几眼了? *** 分班后的这学期过的很快,方无妙的成绩就和他的人一样抢眼,在平行班里的一个小姑娘,成绩硬是压了大半个实验班一截,俨然和前面几名平起平坐。老罗每每提到方无妙,那是笑的合不拢嘴,家长会的时候也没少将人少夸。林靖的进步也不少,画室那里老师很满意,文化课和往年的分数线相比,上那几所顶尖的美院还是很有希望的,而且离高考还有一年半多,在半年之前,林飞章是想都不敢想。 做父母的两个,是心宽体胖。做学生的两个,林靖是累瘦了,方无妙是练功的缘故,吃的多,身材却纤纤如也,倒是让夫妇两个有些发愁,一心想要将人养胖。 方无妙日常拿出叶菁专门给他们俩准备的加餐,叶云在前面看的馋,却不开口要,只可怜巴巴的。方无妙夹了一筷子给她,她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方无妙便自己吃了,叶云的眼神更哀怨了……方无妙又夹了一筷子给她。 林靖刚结束一次集训,难得来学校上课,路过他俩,勐地摩挲起胳膊来,好像在抖掉下的鸡皮疙瘩。 “辣眼睛。” 方无妙眯了眯眼,道:“找我大嫂去啊?” 林靖惊道:“你大嫂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方无妙道:“何所思呗。” 林靖怒道:“屁!” 方无妙嘻嘻笑道:“那你找谁?” 林靖:“……何所思。” 怼跑了林靖,方无妙又专心于投餵大业,叶云捂住脸嚎了一声:“我真的不能再吃了,我这个月胖了三斤啊三斤!我看你吃这么欢却一点都没胖,以为我每天蹭那么一点不会胖,结果事实是悲惨的,我就是个喝水都能胖的身材!” 方无妙笑出声,换来叶云悲愤的目光。 刚刚被他俩你侬我侬腻歪跑的刘娜娜,突然跑了回来,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方无妙。 第三十章 方无妙逗完了叶云, 道:“怎么了?你每次这个表情……” 刘娜娜轻轻拍了拍方无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同桌面前就变得过分娇嗔,但见他总爱开玩笑,还是忍不住轻轻打他一下。 “我有正经事要说。” 方无妙头一歪,道:“嗯?” 刘娜娜凑近方无妙和叶云, 小声道:“有人在传你坏话。” 方无妙:“……” 这大概就是闻名已久的传小话? 方无妙还没说什么, 叶云就来劲了, 道:“怎么回事?” 刘娜娜道:“李菲菲她们几个说无妙谈了个校外男朋友, 还说……” 被恋爱的方无妙:“……” 叶云急道:“还说啥了?” 刘娜娜做贼一样看了旁边一圈, 小声道:“还说看见他们两个开房。” 被开房的方无妙:“……” 这个指控在高中里可以说是既严重又下流了, 比起面色淡定的方无妙, 叶云跟被点着了一样,气得直哆嗦。 “她们几个成天打扮得流里流气的, 跟些男生混在一起, 我们都没有传她们小话, 她们倒好, 来说我妙妙!” 刘娜娜在一旁十分认同地点头,还补充道:“李菲菲不是和那谁在一起吗, 我听人说,上学期高三考完了以后, 楼上的教室不是空出来了吗?有人说上去的时候撞见李菲菲和她男朋友在教室里面那个……” 叶云一脸嫌弃道:“真的假的啊,在学校诶,有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啊……而且她那个时候才高一吧?” 刘娜娜皱了皱鼻子, 道:“对啊,我之前还觉得不可置信,现在倒觉得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被完全无视的方无妙觉得不能再放任两个姑娘说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不问问我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吗?” 两个姑娘同时看向他,道:“怎么可能有?” 方无妙很感激她们这么信任他,道:“好吧,确实没有这么回事,不过你俩就别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不然和你们口中的李菲菲不就同流合污了?”
第37页 叶云长了张嘴,最后又合上了,有点委屈,道:“八卦是天性嘛,这件事比较敏感,我们之前也没乱往外说呢。” 刘娜娜也看着他。 方无妙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姑娘的头髮揉的乱糟糟的,这才心满意足道:“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不过别为这事脏了自己的嘴,我会解决的。” 现在是大课间,手脚利落点的话完全来得及,方无妙极潇洒地站起,一甩头往教室外走去,走到了门口又突然扭回来道:“你们说的那什么李菲菲,是几班的?” 还有点小难过的刘娜娜一下笑了出来,眨眨眼道:“你猜?” *** 方无妙对流言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作为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最少不了的就是争议。那群无聊的武林人士,简直能以方无妙能不能算是一个侠义人物作为命题开一场辩论会。比起一般的正邪中间人,他的情况还更严重一点,作为一个过分洁身自好的俊俏郎君,他都快要被打上“不举”的标籤了…… 饱受流言迫害的方无妙只觉迫害着迫害着也就习惯了,他向来是懒得分辨的。可妙妙是他想好好保护的小姑娘,即使她只是一缕倚靠着他才能勉强安身的游魂,他也不想让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方无妙对这些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是不会做什么的,他最多就是顺着李菲菲这条线把说闲话的人摸索上一遍,凶一凶,搞清楚情况再洗白一下自己。 方无妙的想法很好,他才甫一上楼,就听见咚咚的跑步声,有人正从楼上往下跑,还不止一个。他打算让一让,却眼尖地看见带头的女孩一脚踩空就要跌下来。这个高度肯定死不了人,但也得重重地摔上一摔。 方无妙心里还没做出打算,手已经下意识地伸了出去,意识到这点,他微讶,自己竟真成了个好人了? 方无妙的手臂看着纤弱,伸手去拦时看起来好像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冲击力,可却实实在在地接住了人,他顺势扣上小姑娘的腿弯,将人牢牢地横抱在怀中,再无后顾之忧。 李菲菲脚下一空,下意识地扑腾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护住头脸,便被一只手揽住了肩。这凌空状况下的唯一接触让她的心稍稍定了点,紧接着又有一只手扣住她的腿弯,整个人被紧紧抱在怀中。依靠着的温暖躯体让她一瞬有些恍惚,她抬头,看见一张白玉一样的脸,几缕黑髮在两颊飘飘荡荡,他看她一眼,她的世界就安静了。 刚刚追着李菲菲跑的捲毛男孩子早惊呆了,方无妙看清对方没有再跌跌撞撞地往下跑,便将怀中人放了下来,这一放才发现,对方足足比他高了十多公分,想想也知道刚才的画面有多好笑。 上辈子是个一米八大汉的方无妙默默悲伤了一下,就打算绕开两人继续往上走。 李菲菲一把抓住了方无妙的校服袖子。 方无妙疑惑道:“有事?” 李菲菲感觉自己跟着了魔似的,问道:“你叫什么?” “方无妙。” 他不打算多做纠缠,认真回答完问题又要往上走。 李菲菲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之前很出名的漂亮姑娘,她一直没见到真人,最近还听到了有关对方的流言…… 方无妙见对方还是拉着他的袖子,虽然他轻而易举就能抽出来一走了之,还是有些无奈道:“我找人有事,先走了。” 李菲菲懵懂点头,跟在了他身后。那小捲毛看着自己女朋友跟丢魂似的有些稀奇,走到李菲菲旁边揽着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把打开。虽说两人平常也打打闹闹的,可架不住这一下来的莫名其妙,小捲毛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问道:“这么回事啊你。” 李菲菲也说不上来,就是那一下不乐意被他揽着,匆匆道了个歉,又跟在了方无妙身后。小捲毛看着两人的背影,呸了句:“毛病。” 李菲菲看着方无妙径直往自己班级走去,挑了挑眉,上前搭话道:“你找谁啊?我是这个班的,我去帮你叫。” 方无妙脚步一顿,点点头,道:“我找李菲菲,麻烦你帮我叫一下。” 李菲菲:“……嗯?” 方无妙:“……不能叫吗?” 李菲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空空如也的大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方无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捞一个准,就把这李菲菲小姑娘给捞到了怀中。李菲菲显然想到了他是因为什么来兴师问罪,道了歉不说,还主动带着他去找了给她传谣言的的人对质。 李菲菲高高瘦瘦留着短髮,眉眼间颇有些大开大合的感觉,精緻说不上,却长得很有味道,天生一副模特身材,这样的人敛着眉眼不笑的样子,很有几分兇相。 方无妙就看着李菲菲是如何以娴熟的不良少女姿态一个个传流言的傢伙往上找,替他澄清了流言。搞清楚对方只是扩散的一个环节后,方无妙的努力本就散了几分,这一来,倒只剩下几分哭笑不得来。 他亲眼见证了这传言是如何在流传的过程中失了真,原来刚开始传的不过是他和吴越的那场饭局,怀疑吴越是他的男朋友,兼之对方像是社会人士罢了。听到这里,方无妙自觉洗白的差不多了,也失了兴趣,可李菲菲却拉着他要找那个源头,按她的话来讲便是:“不找到那个源头来个杀鸡儆猴,别人还是会在背后碎嘴你的,就算最开始这个说法没有后来那么过分,你又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恶意?” 她讲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固执,不像是在替他做主,倒像是在……替她自己做主。方无妙发觉,他是越来越容易心软了。方无妙点了头,便和李菲菲一路摩挲到了实验班门口,李菲菲道:“我就知道这里面也不都是好人。” 方无妙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仔细想了想,是高明杰。 李菲菲道:“真巧,嘿,老高,你在这里做什么?” 高明杰皱着眉转过来,露出一个白着脸的小姑娘来。 李菲菲啧啧道:“靠,壁咚。” “壁咚你个头。” 下意识回完了,高明杰才看见李菲菲旁边的方无妙,一下就站直了,愣是让人看出点拘谨的味道。 方无妙对上高明杰的眼睛,高明杰怔了怔,垂下眼,朝他点点头,便走了。 李菲菲念叨道:“怪里怪气的。” 方无妙看了看表,提醒道:“要找人快点了,要上课了。” 李菲菲连忙点头,却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刚刚那个和高明杰在一起的女生,道:“就是她,都怪高明杰,我刚都没反应过来。” 方无妙看着这个紧张得不得了的女孩子,想起来那天的回头里,有这么一张脸,果然是她没错了。他当时看着她觉得陌生,可又上了好几周的课,他怎么会不认得眼前人是兴趣小组一起上课的人呢。 “那个传言是你开始说的吧,我是来跟你澄清的。首先,对方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没有、也不会有男朋友这种存在。其次,我不喜欢被人拿来嚼舌根,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第38页 她的头埋的低低的,声音也细细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三十一章 那传言也就这么过去了, 李菲菲也没来特地找过他,但是路上碰着了,总要特激动地跟他打招唿。方无妙的名气在年段里又响了些,他仔细想想,现在这情况换成前世,大概就等同于黑白分明的武林里横空出世个不知名的小子, 悟性根骨俱佳, 身负高强武功, 和正道头头谈笑风生, 与和反道分子策马同游。这样一想, 引人注目点也是应当的。 他朝自己点点头, 说服了自己, 也就无视了那些目光。 林靖在画室画一天,回来还要补文化课, 忙的跟死狗一样, 没功夫理会他的交友情况, 不然搞不好是要被打小报告的。 那天被揪出来的女孩叫张冰洁, 两人一同在兴趣小组的补习课上上课。刚开始对方见到他还会有些尴尬羞涩,见方无妙神色坦荡, 不像要继续计较的样子,才逐渐正常起来。 方无妙于物理一面只是优秀, 对于数学却好像格外出挑一些。班里能跟上他思路的主要就是白彬,其他人他也不怎么熟。 他坐在这里等着老师来的那几分钟,白彬跑到他旁边悄声问道:“那个比赛你去吗?” 白彬说的是那个全国数学竞赛, 老罗之前也找他谈过,说是学有余力的情况下来兴趣小组,就是为了准备这个竞赛和物理竞赛。如果能拿省一以上的奖,a大的自主招生就比较有希望了。 这一次比赛,主要是面向高三的同学,但老师有意向让他们几个也去感受一下比赛的氛围,争取明年能拿个好成绩。 兴趣小组的同学里,有些人已经跟不上了,自然不愿意花这个时间去比赛,有些人则是犹豫不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方无妙想起了叶云那时候说的话,他觉得优越感是难以避免的,适当的情况下甚至是可以谅解的,人总是为了自己的优秀而沾沾自喜,难以自控,纵使让其他人微妙不适,却未必心怀恶意。可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很愿意满足小姑娘的愿望的。 方无妙朝白彬点点头,道:“我会去,物理和数学的我应该都会参加。” 白彬推了推眼镜,文文气气的样子,朝他笑了笑。 *** 这比赛由高三年级组的老师带队,到南城参赛。 这次来的学生里,大多是高三的学姐学长,高二年的只有五个人,女生里只有方无妙和张冰洁。两人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同一间房,张冰洁看着他有些尴尬,方无妙不擅长和这种心思细腻的女孩相处,只好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反而让张冰洁松了口气。 他们都请了周五半天的假,坐车来南城,现在是晚上晚饭刚过的时间,老师让大家自己休息,准备明天的竞赛。 晚饭后张冰洁便出去了,方无妙则是走到阳台,给吴越打了个电话。 吴家便是在南城。 吴越这傢伙说着很快回临城,却已经走了两个月,若不是对方偶尔还给他打电话,方无妙只怕要猜测他已经遭遇不测。 方无妙和吴越算是微妙的朋友关系,这微妙二字主要应在了二者的年龄差上。虽说真实年龄上两人相差无几,但方无妙的外表使得吴越不好意思将他踏踏实实地定位为朋友,护着的小辈反倒合适些。方无妙顶着这么张脸,做什么都没用,只好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你到底怎么回事?相亲相两个月?” “……” 吴越是真的有苦说不出,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会嫌弃相亲吗?他不会。能跟那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姐姐们吃上一顿美味的饭,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 “我被老头子骗了,他喊我回来相亲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心,让我以为只是普通程度的不痛快,于是我就会在他的声泪俱下之下乖乖回家。结果一把我骗回来,他就天天让我哥揍我,还软禁我,妙妙救我!” 吴越的声音大的很,让方无妙这种耳聪目明的人很是受不了,忍不住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吴越还在控诉吴起是如何如何的冷酷无情,突然就噤了声。 方无妙扬了扬眉,意识到什么,道:“您好?” 电话那头换了个稍低沉些的男声。 “你好,是方小姐吗?” 方小姐这个称唿对方无妙来说,还真是黄花大闺女上轿——头一遭。吴家大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让方无妙噎了一噎。 方无妙只能低低的嗯了一声。 “关于吴越的行为,我和我父亲都感到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方无妙想了想,吴起大概说的是吴越曾经暗示过的,有求于他的事。那时候他俩还不熟,吴越对他的了解局限于他的功夫上,想来要求的事也是和他这身功夫有关的。以他俩现在的关系,方无妙还是很愿意帮上一帮的,便认真道:“不用道歉,我是自愿帮他的。” 对面的唿吸一沉,方无妙就听吴起颇为痛心疾首地问道:“他是不是用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你了?你才十六岁,见识的人太少,不知道男人说起谎来是什么样的。就算想要谈恋爱,也找身边那些同龄的男孩为妙,他太老了。” 方无妙:“……” 吴越你在你哥心里是什么形象啊?怕是畜生不如吧。 方无妙试图为吴越挽回一点颜面,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算是忘年交吧……” 吴起沉默了一下,声音又恢復成最开始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哦,这样看来他就是没把事情跟你说全,只是简单提了一嘴。” 这倒是事实,但吴越大概只是想等两人混熟了好说话的时候再提,被吴起这么一讲,却搞的好像是吴越故意坑蒙拐骗一样。 有这么一个致力于洗黑弟弟的哥哥,方无妙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是很为难,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的立场,结果便成了吴起眼中的冥顽不灵。 对方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小姑娘家家参与进来真的不好。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能来我家作客一次吗?” 方无妙道:“事实上,我现在就在南城。” 吴起问道:“你不是在临城上学吗?” 方无妙道:“我来南城参加个竞赛。” 吴起更心痛了。 “还是个优等生!” 方无妙发誓,他听见了对方踹了什么的声音,然后吴越嘴里仿佛被塞了东西所以含煳不清的嚎叫了声。 吴起文雅道:“那等你比赛完我去接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麻烦了。” 方无妙有些惆怅地挂了电话,他发现对方是死心塌地地坚信着,他对吴越情根深种。与其说是对弟弟有着品行不端的误解,倒更像是对弟弟撩妹能力的肯定吧……这对兄弟到底经歷了什么啊。 被吴家两兄弟弄得头昏脑胀的方无妙打算下楼买点水果吃,换换脑子。
第39页 酒店给的房间安排比较集中,都在四楼,唯独有一间在五楼。高三组的老师和学生都在四楼,方便他们联繫,剩下的人里三个男生要挤一间大床房,方无妙和张冰洁怀着看热闹的心思,便挑了五楼的双人标间。 这酒店不算豪华,但胜在正规,连锁店开的到处都是,老师也比较放心他们自由活动。方无妙拎着袋水果,跟在一个穿裸粉色套装的小姐姐身后进了电梯。这小姐姐的腿很好看,又细又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方无妙不能免俗地快速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她的脸。对方脸上带一点妆,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正低头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方无妙打量的目光。方无妙自觉失礼,不再打量。 两人住在同一层,电梯里只按了个五。 可刚到二层,电梯又停了下来,进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两个男人似乎互不相识,既不看对方,也不和对方说话。看他们两个却很有志一同地看都不看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方无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也没认真思考。 五楼很快就到了,方无妙率先踏出了电梯,他的房间就在离电梯间最近的地方,掏出房卡时他下意识注意着身后的脚步声。 一、二、三。 电梯里走出了三个人。 方无妙进屋缓缓关上门,看见那两个男人不远不近地缀在那个姑娘身后。他的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又被稳稳地停住了,他走了出去,将门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 粉衣女子在走廊较里侧,她低头找房卡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她心下一惊,勐地挣扎起来,用包包死命砸身后人的脑袋,却又看见另一个男人站在她跟前。 她的拳脚不要命地舒展着,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也许是上天垂怜,她真的挣脱了出来,脚上的高跟鞋有八厘米,她甚至来不及脱,她知道自己跑不远,现在应该求救。她扑到了旁边的门上按着门铃,疯狂地敲着门,喊着:“救命!” 可那扇门死死地关着。 她知道里面有人。 她崩溃地滑在地上。 她想,这也怪不了别人,毕竟那里面,也只是两个小女生啊。 第三十二章 方无妙先前没过脑子, 刷卡开房门的时候却福至心灵,他佯装进门,果然看见那两个男人跟着先前的粉衣女子。也许是位置的原因,方无妙离电梯间和楼梯间都近,粉衣女子却远,如果对方无妙下手, 粉衣女子势必会看到, 反过来则不然。是以, 方无妙进房门之前, 两人还规规矩矩, 方无妙一进屋, 他们便快步朝粉衣女子走去。 方无妙一出来便看见那个胖一点的男人死死捂着女子的嘴, 浑身的肥肉都贴在那姑娘背上了,他怒从心起, 手边又没有趁手的东西, 便掏出两个冬枣扔了过去。那两颗冬枣正中两人太阳穴, 那姑娘又在拼命挣扎, 一下就把半昏过去的两人挣脱开来,连滚带爬地跑到旁边的房间门前, 又是按门铃又是敲门地求助。 门始终没开,兴许是没人吧, 可姑娘绝望着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于心不忍。 方无妙刚刚那两颗枣没控制好力道,若是换在从前,他是不会管这两个人的死活的, 可现在……他有些担心自己失手将人打死。 他过去探了探两人鼻息,发现虽然微弱,但还有很鲜明的气息,只是昏倒罢了。倒是那两颗冬枣,本来圆滚滚的,青翠喜人,现在被砸烂,还出了汁。大概真是祸害遗千年,砸过来时,刚好是核周围那一圈撞上了太阳穴,所以人只是昏倒。如果是两边的核尖尖,可就不好说了。 他抬头看了看走廊里的摄像头和地上的冬枣,有些苦恼如何处理现场,转念想到晚上通话的那个人。吴越这么擅长收尾,他哥应该也不差吧? 在摄像头底下特地把兇器,也就是两颗冬枣收起来实在是太显眼了,还是装作失手吧。方无妙淡定地从两个躺尸的人身边走过,走到粉衣女子的身边,有些迟疑地搭上对方的肩。 感受到手下的躯体在不自觉地颤抖,方无妙忍不住心生怜惜,有些生涩地弯下身子抱住对方,温柔安抚道:“别怕,坏人晕倒了,没事了啊。” 她只感到自己脖子都是僵硬的,这个好像突然出现的女孩子的声音从她一只耳朵穿进,一直耳朵穿出,唯独没有穿过脑子,使得她不知作何反应。 方无妙的一只手扶在她一侧脸颊,温柔地推着她转头,看着那两个大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最大的危险已经消失了,她现在是安全的…… 这个被他从背后抱住的女孩崩溃地大哭起来,方无妙没有经验,只能像安抚布丁一样安抚着对方。他穿到女孩身前的手被对方紧紧抱住,感受到那股绵软方无妙实在尴尬,可他只要略一抽手,对方就会害怕似的更紧的抱住,连哭声也变得大了些。他只好强忍着尴尬,把女孩抱在怀里安慰。 方无妙本想着,酒店的工作人员监控到不对,应该很快就会上来处理,可直到张冰洁回来了,他才有机会摆脱这样的尴尬。 张冰洁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脸上红通通的,像是热的,又像是刚运动过的样子。她看见方无妙抱着个哭的要断气的大姐姐,显然吃了一惊。 方无妙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妥了,他淡定地对张冰洁道:“麻烦帮我把手机拿来一下,我要报警。” 张冰洁膛目结舌。 *** 方无妙首先打的是吴越的电话,不出所料,对面是吴起。他将事情快速说了一遍,等着对面反应。 吴起:“……我有点相信你们是朋友了,你放心吧。” 虽说找了关系,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方无妙带着这个险些被打包带走的姑娘一起去了躺警察局。哭了一晚上,对方的情绪似乎终于稳定下来,能够冷静清晰地做着笔录。方无妙没有受到为难,他按着吴起教的台词说着,还作出了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负责跟她沟通的是个女警,对方给他倒了杯热水,还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很了不起,别怕啊,乖。” 方无妙受之有愧,但还是乖乖地喝了热水。 方无妙和吴起的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在这里。他坐在昏黄的灯下,活像犯了错的不良少年,而吴起穿着身西装,沉着脸走进来的样子则像是来领人的家长。吴起和吴越长得有五分相似,吴越那张脸招桃花些,吴起这张脸则有威严些。 有点让方无妙联想起老对头,却是头一次不感到讨厌,吴起讨喜多了,嗯。 吴起看向他,感嘆道:“一看到你,我还是觉得他是禽兽。” 方无妙:“……” 笑了声。 这种拙劣的逗人开心的方式。 方无妙道:“那伙人是这么回事啊?” 明明那边警察还在调查,他却笃定眼前人已经得到更准确的消息了。 吴起也不隐瞒,道:“这伙人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收买了那个时段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你们那一层楼的监控画面是静止的。”
第40页 也就是说没人看到他的出手。 吴起突然放轻了声音,道:“你准头很好,功力确实不薄。” 方无妙想起自己遗漏在现场的两颗枣,早知道监控是坏的,他就捡起来扔了。 “也很有创意。” 方无妙看着吴起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实在是乐得慌。 吴起却好像过足了瘾的样子,又开始说正事了。 “现在活捉了他们三个人,这条线要顺着查下去就比较容易,你放心吧,我的收尾水平可不是吴越那半吊子能比的。你那点小尾巴不用担心,这个案子也不用担心。你明天还有比赛,我现在送你回去。” 方无妙看了看还在录口供的姑娘,道:“等那小姑娘好了一起走吧。” 吴起道:“你那么迟睡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吗?” 方无妙道:“不影响。” 吴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若有所思道:“我发现你对辈分不是很敏感,那姑娘对我来说是小姑娘,你应该叫姐姐。” 方无妙想,他又在敲打他。 “今天晚上的事,谢谢吴先生。” 虽说他和吴越很熟,可跟吴起确实是素未谋面,吴起今晚也很是雪中送炭了一番,他很应当真情实感地道谢一句。 “叫叔叔。” “……” “吴越只比我小三岁,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叔,便也当叫他一声叔叔。” 方无妙心想,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弟弟啊。 等吴起开车将两人送回酒店时,已经很迟了,待方无妙下车时,吴起提醒了一句:“明天你考完试,我来酒店接你。” 方无妙点头。 那姑娘已经和他道过很多次谢了,此时两人默默无言,直到方无妙要进自己房间时,那姑娘才一把抱住方无妙,哽咽道:“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对我意味着什么,真的,真的太感谢你了。不止是感谢你让我免于为难,更是因为你,我才知道,我不是孤立无援的,不然,就算侥倖得救,我也会一辈子活在那样的阴影下,谢谢你。” 方无妙被埋胸了,他狠狠地抿着嘴,最后自暴自弃地放弃挣扎,大概妙妙的身高,就註定了他难以逃脱这样尴尬的境地。一旦放弃纠结这个,他就极为洒脱地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背,就像今晚的每一次安慰一样。 *** 她今天穿的是天蓝色的套装,仍然是自信而美丽的样子,好像昨晚发生的事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似的。她心里清楚事实不是这样的,可救命恩人的存在确实让她迅速地镇定下来,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她等在酒店,却一直没看到小姑娘回来,只看到小姑娘的室友收拾东西,要和一班人一起离开,她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小姑娘,你室友呢?” 张冰洁回头看,认出是昨晚那个十分狼狈的大姐姐。她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很清楚,只隐约从旁人的议论中听出了一些,道:“方无妙她早上和老师请过假了,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女子想起昨晚送她们回酒店的男子,记得他们似乎下午有约,心里虽然遗憾无法再见一面,却很快地打起了精神,她还要收拾东西去赶飞机呢。 等她收完东西下楼时,却看见刚刚还在脑海里想过的人正将车停在底下,皱着眉头等人的样子,她欣喜地上前,问道:“请问方无妙在吗?” 吴起循声看去,微微颔首,礼貌道:“你好,我还在等她。” 对方有些纠结道:“她快来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见她一面。” 吴起也有些苦恼,方无妙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还以为是小姑娘贪玩,跟同学在一起,可两个人的信息这么一互通,便都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险些被拐走的姑娘要更敏感些,觉得人怕是丢了。 第三十三章 上午是物理竞赛, 让方无妙有些头疼。吴越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没怎么接触到案件,只好把精力都花在学习上。虽说理智告诉他要各科平衡,可难免还是有所偏科。像物理的部分,他只把老师教过的内容吃透,数学的倒是将那本教学用的小黑书都翻了个遍, 学过的没学过的心里都有了点谱。 题目不算多, 写了没多少剩下的便有些没思路了, 方无妙咬唇皱眉, 愣是要把空白的答卷都填上点东西才作数。他盘算了一下, 自己的能力在物理这方面对付高考还好, 于竞赛上实在没有天赋。 头晕脑胀地交了卷子, 一行人一起去吃了饭,高三组的人对着答案, 方无妙静悄悄地听了一耳朵, 估摸着自己只能拿一个安慰奖一样的省二。他和白彬、张冰洁坐在一块儿, 张冰洁看了他俩一眼, 小声问道:“我觉得好难啊,你们感觉怎么样?” 白彬推了一下眼镜, 道:“确实很难,很多地方我们都还没学, 我稍稍预习了一下,不过肯定不如高三的学姐学长掌握的好。” 认识了一段时间,方无妙对白彬还算了解, 知道他不爱夸耀,但也不会过分谦虚,既然这样说了,应该就是省一往上走,运气好的话能拿个国二也说不定。 方无妙道:“我不行,应该就是安慰奖的命了,感觉再学一年,明年也最多拿个省一。” 白彬道:“那你还学吗?” 听他这个语气,倒有可能放弃物理这个兴趣班的课,专攻数学去了。这个想法在方无妙脑子里一转,想了想还是摇头,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努力出一个省一也是增加砝码的事,再说了…… “闲着也是闲着,还是接着努力吧。” 白彬笑:“就你觉得时间够用了。” 方无妙想,大概是他精力充沛,睡的少的缘故吧。 张冰洁默默吃着东西,不再说话。 白彬又问:“下午考完数学,要不要一起逛一逛?” 张冰洁提醒道:“我们要跟大部队一起走的,到时候可能不能乱走。” 白彬摸了摸脑袋,道:“难得出来一趟,明天又是周日,要是想留在这里,跟老师商量一下说不定可以?” 方无妙道:“别傻了,老师带队是要负责你们安全的,我感觉不能答应。不过我有事要留在这里,得找他说一声。” 白彬奇道:“你不是说他不会准的吗?” 方无妙道:“我和你这种贪玩的小鬼不一样,我这可是有正事的,还有大人在这呢,让他和老师说去。” 白彬道:“什么亲戚啊?” 方无妙顿了顿,微妙道:“我叔叔。” 几人胡侃着吃完了饭,午休过后,又去考了数学。和物理时的憋屈不同,考起数学,方无妙颇有些如鱼得水之感,一路喜滋滋地往下写,就算在最后一题上卡着了也不着急,慢慢地磨着。最后一题眼见着是做不出来了,他把能体现思路的式子写了几行,发起了呆。 请假的事情还得让吴起作为长辈帮着请一下,难得来南城一趟,可以在吴起来接人之前去买点纪念品给父母还有林靖他们。
第41页 他不在南城过夜,只是去吴家作客一回,晚上之前便能回去,打电话给家里说买东西耽搁了点时间就行。 交卷之后,方无妙先找老师成功把假给请了,获得了自由活动的能力,又不到吴起约好来接的时间,正是去买纪念品的好时候。 他身上不缺钱,叶菁和林飞章两人给的零花钱不说,作为编外人员,吴越是给他发工资的,比起同龄人,他在金钱方面可以说是相当富余了。 方无妙对手信不太擅长,逛了好几个地方都不知道买什么。步行街人流最多,可一晃到背面,人就勐地少了下来,此时却好像有什么大戏再上演一样,为数不多的人都挤到一块去了。 方无妙也生了些好奇,却懒得去挤,正要走的时候却听到女子的哭嚎。他脚步一顿,还是上前去看了。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什么情况?” 站在他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方无妙没有贴到人身上,伸着脖子去看,只是站在附近问了一下。 那妇女头也没回,牢牢盯着场中,兴奋道:“好像是在打小三。” 小三,有些像是原先的姬妾,只不过姬妾是合法的关系,小三却不是。姬妾合法的时候,主母要处置也是不容外人置喙的,现在这小三偏偏又是独立的人格。这中间孰是孰非说不清楚,方无妙不大想搅这趟浑水。他还没来得及走,面前的人便散开了些,让他正对上了这个画面。 是三个女子在撕打,准确地说,是两个中年女子在打一个年轻姑娘。那个年轻姑娘一头漂亮的长捲髮此刻被人拽在手里,那个胖一些的中年女子一边抓着她的头髮不让她跑,一边撕她的衣服,另一个中年女人则是帮着对那姑娘拳打脚踢。 那姑娘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此刻被人边打边骂:“我在家吃的喝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他在那里给你买名牌!小三,贱人,不要脸的东西!” 那姑娘试图打回去,却因为衣服被撕开愈发地捉襟见肘,只能团成一片,减少走光,因此被踢打的更多了,人也有些昏昏沉沉。 她一直说着:“我不是小三,我真的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们两个,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她被推到了人群的一角,忍不住伸出手去抓围观人群的脚踝,求人救她。那些人却退避三舍地散开了,露出了本来想走的方无妙。方无妙看着对方眼里的光一瞬间湮灭,他上前了一步。 就在这时,倒有个中年汉子上前来拽开那个没抓着年轻姑娘头髮的女人,道:“好了,人都打成这样了,不要再动手了,再动手我报警了啊。” 那女人骂骂咧咧道:“我帮我姐打小三,关你屁事!” 那汉子也来了火气:“你嘴巴放干净点啊。” 那女人看了眼大汉的体格,有些悻悻道:“这狐狸精闹得我姐和姐夫都要离婚了,教训她一顿怎么了?” 周围不少中年妇女帮腔起闹。 蜷缩在地上的姑娘虚弱道:“我真的不是,我没有,她们找错人了!” 她的衣服都被撕坏了,露出了雪白的背部和黑色的扣带,只能死死地用布片捂住胸前,看起来可怜极了。方无妙注意到有男人不住打量的目光,心里一阵噁心,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上前将人包了起来。 旁边人一看,一个初高中样子的小姑娘上前把人包住,突然有点尴尬起来,逐渐有人出声道:“大姐,你看都教训成这样了,要不然就算了吧,不然人家报警了也不好收场。” 那中年女人似乎在犹豫,第一个出来帮忙的大汉皱着眉道:“就算是小三你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啊。” 有人嗤笑出声,但那妇女也许是解了气,没再抓着不放,只是又踢了一脚,念叨道:“你别再被我抓到!” 那姑娘哭的脸都花了,道:“我要报警抓你们!” 旁边人既觉得小三可恨,看她被打成这样又觉得可怜,见原配走了,摇摇头也就散了。还是那个大汉好心,留下来把人扶了起来,问道:“小姐,你怎么样?” 那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方无妙给她的外套裹紧了,恨恨道:“我要去报警!” 她脑子昏昏沉沉,哭的眼睛都模煳了。大汉看她这样颇为苦恼,道:“也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再回来,不然我给你打个的去警察局吧?” 姑娘被打的太惨,脑子都不能思考了,她想找自己的包拿手机,却发现手提包也在刚刚那场厮打中不知道丢哪去了,刚刚把她从中年妇女手下解救出来的大汉就是主心骨,对方说什么她都拼命点头,连声道:“太谢谢你了。” 姑娘的腿都是软的,大汉把她扶起来,她半个身子都瘫在对方身上。方无妙跟在两人身后,那大汉走了几步,转过来看他:“小姑娘怎么了?你也快回家吧。” 方无妙道:“我看她上车再走。” 大汉笑容更热情了,道:“走吧走吧。” 也许是为了避开步行街拥挤的人潮,大汉特地选了一条偏僻安静的路。 方无妙看见有一辆面包车等在那里。 刚刚一切违和的、让他无法放下心一走了之的东西都水落石出了。他现在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把这些人留下来,顺藤摸瓜地查肯定是可以的。可吴越也说了,这样的人贩子狡猾得很,想要由一只小虾米吊出大鱼简直是难之又难,要花的人力物力也是翻倍增长。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潜进去的话…… 可这样做的话,父母会担心不说,也可能会惹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对妙妙的事,方无妙向来珍而重之,难以定夺。 第三十四章 察觉到了他的犹疑不决, 鲜少开口的妙妙倒是果断的很:“方大哥,我想去。虽然这期间可能会让爸爸妈妈担心,可我知道有你在,终归是虚惊一场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已经死了,可在你帮了那些人的时候, 我从未感觉自己像这样有活着的感觉。” 方无妙心中软的不像话, 把手伸进口袋里, 琢磨着盲打着给吴越发了条信息, 说自己干活去了, 请他向自己父母代为解释。 要是吴越到时候能配合他来个里应外合最好, 不能的话他自己想办法也没关系, 方无妙倒没太在意这个。 大汉扶着人到白色面包车前,那姑娘也有些晃过神来了, 问道:“我、我要去打的。” 大汉道:“我有车, 我送你。” 刚刚被陌生人当成小三打了一顿, 那姑娘已成惊弓之鸟, 即使面前人刚刚获得了她的信任,这下又重新怀疑起来, 她哆嗦着腿想跑,却被人牢牢把住往车上塞。 方无妙早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却没有做出反应,直到身后人手里拿着什么来捂他口鼻时,他才闭气装作昏倒。 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也往那逼仄的车上塞,被强行带上车的姑娘还在哭叫,那车却已经发动了。 “杨哥,要不然给她也用点药?哭的人心烦。”
第42页 方无妙闭着眼,耳朵却灵的很,这是“原配的妹妹”。 “用什么药,药不要钱啊?拿个什么东西堵上嘴就是了。” 这是那个大汉。 那姑娘哭个不停,也许是挣扎的厉害,被打了一巴掌,缚住手脚后拿东西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含煳不清的呜咽。 “杨哥,那边那个是什么情况?咋绑了两个回来?” 这是“原配”。 将人一一对上后,方无妙大概也知道了这是个团伙,两个力气大的女性先挑势单力薄的年轻女性下手,用小三的名义让周围人不愿出手相助。把人打的惊慌失措了,再来个男人扮白脸,受害者六神无主之下便被骗走了。说是简单粗暴,又巧妙地利用了大众心理。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小姑娘碰上,实在很难破解。 杨哥道:“也是巧了,这么个小姑娘,非要跟着,那细胳膊细腿的,嫩的慌,我们这次怕是能搭上那边的线了。” “真的?要是能搭上邢哥的线那就发大财了。成天往那山坳坳里跑,一路上还那么麻烦,一趟就挣那几万十几万的,我都要腻歪了。” 这是那个“妹妹”。 另一个声音嘶哑些,道:“嫌麻烦那你就别做,我还能多分些钱。” 看来这两人演的是姐妹,关系却不算太好,隐隐以那个杨哥为头目。看来这伙人是做惯了这种事的,先前似乎是把人拐了卖到偏远小山村去,现在又说要和什么叫邢哥的人搭线。 而且他们言行之中都将被拐卖的受害者当成货物谈论,那个叫邢哥要的,无疑就是所谓的上等货色。背后的龌蹉方无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其中多少透露出一些信息,方无妙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听,又觉得光听他们说话时间难挨,便在体内运转着内力修炼。 *** 上车没多久,那几人就极有经验地给两人戴上了眼罩,方无妙不知道他们最后将车开到了哪里,被粗暴地扯下车,只能根据走动的感觉猜测是被关进了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将人关在这里后,他们便去吃饭了,直到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走远了,方无妙才开始有所动作。他反手摸了摸捆住手腕的绳结,这种绳结挣开容易,但过会儿还得原模原样地捆回来就得花些心思先琢磨一下。 他不是没想过将那几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但想到他们之前所说的邢哥,倒不如先让他们搭上这条线,背后还能扯出些大鱼来。 方无妙好不容易将绳子毫髮无损地解开,便立马解下了眼罩,站起身来环视了四周。这个房间不大,只有了一盏微黄的灯,明明是暖色调的光,却让人觉得散发着无限冷意,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那种微妙的酸腐气味造成的。 墙角里有一闪而过的光,方无妙悚然一惊,他虽然时常提醒自己这个世界有着不同于前世的科技,但是还是会有疏漏的时候。他迅速走到那里,心下一松,只是个金属材质的纽扣罢了,不是他所想到的摄像头。想来也是,那伙人虽然谨慎得很,但本质上还是偏向老一套的物理管理方式。 方无妙拿起那枚纽扣,看着上面刻着几个字母:ljy,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曾经被关在地下室的姑娘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他犹豫了会儿,出于谨慎,没有将这枚扣子收走,仍是放回原处。 一同被绑来的那个姑娘还在地上躺着,她身上还穿着方无妙给她披上的外套,因为挣扎得厉害,被结结实实地捆了几圈,又惊又倦之下,已经睡着了。 方无妙拿开姑娘头上戴着的眼罩和堵着嘴的布条,发现她的眼睛红肿得可怜,他拍拍对方的脸,小声地喊她醒来。 对方迷迷煳煳地醒转过来,看见他捧着她的脸也不知道作何反应,竟是又要流泪的样子。方无妙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项、项雨歌。” 她说话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方无妙主要是看项雨歌挣扎的太用力了,怕时机到来之前她就先把自己玩崩了,打算现在先和她通个气,让她心里有底一些。 项雨歌听方无妙说了那么多,还是有些怀疑,道:“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合起来骗我?” 倒也不怪项雨歌会想到这个,毕竟之前那个男人便和那两个女人合起来演了一出大戏,方无妙这个看似帮过她的人,未必不是想从她这里图谋更多。 方无妙有些无奈,道:“反正我也不需要你配合我做什么,只要别闹得过分了伤到自己就好,你再等等,到时候了我就救你出去。” 项雨歌仍是半信半疑,疑惑道:“你这细胳膊细腿要怎么救我……” 方无妙知道自己这外表不靠谱,仍是好声好气道:“我厉害得很呢,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一说,项雨歌总算不再多说了,默默点头打算先按方无妙说的做。 方无妙记挂着那出去的三个人,道:“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劳烦你受点委屈,还得装作他们走时的样子。” 方无妙才把那布条重新堵上她的嘴,项雨歌又开始掉眼泪了,她本性是有些泼辣的人,但这一天下来实在是受尽委屈,又有些惊吓过度,这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方无妙拿女孩子的眼泪没办法,将手往身上抹了抹,也不敢碰到她眼睛,就着通红的眼圈把泪珠子给抹了。 也许是哭多了,眼周的肌肤娇嫩得很,项雨歌疼得直眯眼,方无妙的动作只好轻了又轻,软绵绵的,倒是将项雨歌给安抚了下来。 将眼罩给项雨歌重新戴上,方无妙走回自己的位置,把眼罩戴上,利索地拿绳子把自己给捆了起来。若是项雨歌能看见,也许对他的话会更信任一些。 这一等又是许久,那几人回来,主动把方无妙两人的眼罩拿下。方无妙戏多得很,眯了眯眼做出久未见光的样子。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手里拿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另外一个女人,示意她去给项雨歌餵水,自己则是过来给方无妙餵水。听着响,那水是刚开的,方无妙顺从地喝了,她倒多少,他便喝多少,也不说话,不挣扎,乖巧得不像话。 项雨歌则不然,她虽听了方无妙一番话,可本身还是将信将疑,再加上看见那女人,心里又恨又怕,倒是很有骨气的撇开了头,让那女人的水倒了个空,全淋到她身上去了。 那女人脾气也不好,刚要发作又换了笑脸,对另一个道:“刘姐,要不还是你来餵吧,你餵水的功夫好些,你看看,你餵的小姑娘多乖啊,我做不来这个。” 刘姐看她一眼,没有发怒,走到项雨歌身边,钳住她腮帮子处的关隘,逼得她不得不张嘴,直接将水往里灌。项雨歌不想呛到,只好喝了几口。 杨哥道:“你们都听话一点,不要吵,也不要想着逃,不然抓到了就是一顿打,知道了没?” 方无妙低头做怯生生状,项雨歌倒是板着张脸,可眼圈还红着,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有力气折腾的样子。杨哥心里满意了,便带着两人出去,从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他们自然是不打算给方无妙二人吃饭的,一来吃了饭怕他们就有力气折腾了,二来也是嫌要伺候他们拉撒麻烦。这一两天的只餵水两人死不了,又能少许多麻烦。
第43页 第三十五章 方无妙不知道杨哥背后又走了多少关系, 才终于能让那个叫邢哥的人来看一眼,为了这个他们还颇做了些准备。 妙妙生的白净又柔弱,他们便弄来了个铁笼子,方无妙还得了个洗漱的机会。洗的白白净净后,手脚上的身子也换成细细的链子,将人锁在了笼子里。方无妙垂眼,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样子, 听着那些人说话。这两天下来, 他多多少少也对这三人有些了解, 男的姓杨, 女的里年纪大一些的姓刘, 小一点的姓王。三人都是做惯了这活的, 南城只是他们惯常下手的地方之一。这几人狡猾得很,像那种小城市, 多了伙外地人都是比较显眼的, 特地选了几个人流量多的大城市下手。他们也不贪多, 一击得手就往那些做熟了的穷乡僻壤里带, 买卖人口的事干系大得很,两边的嘴都严严实实的, 只要看住了那些卖去的小媳妇和小孩子,便再无后顾之忧。 但穷乡僻壤到底是穷乡僻壤, 他们这些人,做惯了一笔几万十几万的生意,胃口也就大了起来, 自然想再往上通通路子。 像这种事情,中间流转的人越少越安全,把他们几个攥在手里,下线的几个地方也不愁找不到。方无妙想好了,一旦让他们打通上线,就把人解决了。 杨哥看着关在笼子里的方无妙,满意地抽了口烟。他眼光长远得很,手头那几个村子这几年陆陆续续也卖了不少人,现在不像以前那么赚了,不像邢哥那边,只要货色好,想卖多少,就能卖多少。他之前也试过这条线,但邢哥没看上眼,为防人情用光,他后来便不贸贸然尝试,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 刘姐看着旁边的项雨歌,问道:“杨哥,这个怎么办?就在旁边搁着?” 杨哥在项雨歌哭花的小脸上一转,记得她的模样也不错,想了想,道:“也带去洗洗。” 如果单把这个带给邢哥看肯定是不够,但现在有了笼子里这个,把这个做添头卖了,也能挣一大笔呢。 项雨歌听他们把两人做货物讨论,心里又惊又怒,但见方无妙一如既往的淡定,心里又生出些信赖与期待来。这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只被餵了水,她是一点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在确切的知道自己逃不走后,她便开始期待方无妙曾经说过的帮助。 方无妙没有看错,从他们拐人的方式来看,这个叫杨哥的确实有几分手段,而这个在他们嘴里很有些势力的邢哥,也真的来挑货了。 邢哥三十出头近四十的年纪,腆着个小肚子,长得倒是普通,但那双眼睛利得很,上下打量人的时候能把人的肉挂下来一层。方无妙被他看的不舒服,但心里算有些保障了,这个邢哥在这拐卖人口的网中绝对算头大鱼,这一趟不亏。 听着几人谈上价格,方无妙知道这件事差不多是定了。邢哥不打算现在把人带走,而是让他们明天把人送过去,也是在暗示以后要和杨哥做长久生意。 方无妙冷眼看着姓杨的三人笑的一幅朴实的样子,再次感嘆这才是人不可貌相。 送走邢哥以后,三人喜不自胜,把地下室从外面锁上,几人点了一桌的菜正吃着。往常外头只是一把大锁,方无妙听着今日变成了两把。想想也是,毕竟他听着两人一来一往定下的价格,也觉得自个是个摇钱树,哪能轻忽对待? 他还需要三人把他送到邢哥那里,不能现在就下手,但现在把项雨歌放走却是刚好。就算他们发现跑了一个项雨歌,最重要的也是先把他送到邢哥那里去然后跑路,而不是立马开始处理项雨歌的事。对于项雨歌这种柔弱的小姑娘,方无妙不敢抱太多她能在这几个老油条追击下直接跑掉的希望,只能多做一点铺垫。 也许是看他们乖顺得很,这里又是隔音颇佳的地下室,那些人没有再把项雨歌的嘴堵上眼遮上,更不用说刚刚就负责美美美的方无妙了。方无妙手上的链子虽也能起到禁锢的作用,但活动范围要比绳子大许多,他找到锁眼,用了股内劲便将锁打开了。项雨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随意脱下手鍊和脚链,然后又如法炮制地打开了笼子的门。 虽然说她一直在期待方无妙帮她出去,但她以为对方会这么说是指有人接应,没想到竟是这样…… 方无妙出了笼子便先活动活动手脚,他饿了两天,拳脚也不如之前有力,往常一拳就能收拾了杨哥这种体格,现下要三四拳也说不准,更别说那些真少女了,可见这些人贩子做事老到的很。 方无妙没直接把绳子解开,想了想,将内力凝于指尖,却不过分集中,在绳结上来回地划,做出一副被磨断的样子。项雨歌一感到手上脚上的束缚松了,便欣喜地想要站起来,谁知道脚一软便要跌倒,还好被方无妙一把揽在了怀里。 方无妙道:“你怎么样?现在还能走吗?” 项雨歌小声道:“手脚都有点麻,身上也没力气,过一会儿应该会好一点。” 方无妙扶她坐下,道:“那你坐一会儿,等血液流通起来应该就好了,我去看看锁。” 他走到门前认真看了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用的是最原始的方式,从外面把杆插上,又套了两把铜锁。看起来是不好解决,可只要能把杆弄断,门自然就能开了。不过要如何才能合理点呢? 方无妙想着想着便蹲了下来。 项雨歌好不容易恢復过来,便看见方无妙颓丧地蹲在门前,过来问道:“……还是打不开吗?” 方无妙摇摇头道:“不,是我饿了。” 他果断站起来,想着,出去再说,先把这个小姑娘送走。方无妙的身子挡在要动手脚的缝隙前,项雨歌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知道那门突然就开了。对逃出生天的嚮往盖过了她的好奇心,她甚至没细想方无妙是如何做到的。 方无妙自然而然地带着她往上走去。杨哥几人吃的很欢,但是没有酒,因为怕喝酒误事,这种关头,杨哥向来是不喝酒的。 “他们都在这儿,我们怎么办?” 项雨歌紧张地拉着方无妙的袖子。 方无妙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经过刚刚那一出,项雨歌对他自是言听计从,也不怕了,只站在他身后露出张小脸来。 杨哥和刘姐背对着他们,王姐则是正对的,方无妙飞快地看了一眼,确定了王姐的位置。他回头看了一眼,看中了项雨歌衣服上的拉链头,轻声道:“这个给我?” 项雨歌不明所以,但还是利落点头。方无妙攥着那个拉链头,一用力,便拽了下来,他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按着估算的方向扔了出去。 听到女人的惨叫,方无妙一探头见自己似乎是砸到了那女人的鼻樑,她捂着脸倒下,另外两人凑到她跟前,正好是背对他们的姿势。方无妙闪身上前,拿起菜碟子便往三人头上砸。控制着力道和位置,虽说将人都砸晕过去了,却无性命之忧。毕竟他还不能让邢哥感受到什么不对劲。 项雨歌见人都倒下了,上前一人补了好几脚。她拉着方无妙的手道:“我们快走,报警来抓他们!”
第44页 方无妙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我还有任务在身。” 项雨歌道:“可是,可是……” 方无妙细看她一眼,没料她还颇有义气,心里有三分好笑,突然便想到一个主意,道:“你若想帮我,便回南城替我找人报信。” 项雨歌眼神一亮,道:“谁?” 方无妙道:“那人叫吴越,你到警察局去,应当会有人认识。” 项雨歌微讶,道:“练武术的那个吴家阿越么?” 方无妙没想到他们竟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这下便更放心了,道:“你们既然熟识那就更好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去报警我也不放心,你现在尽管回南城,把事情都跟吴越说了,就算帮我大忙了。” 项雨歌点头。 方无妙在三人身上翻了翻,翻出些证件和钱来,还从刘姐身上掏出个手机,交给项雨歌,道:“你现在没有证件,拿钱去汽车站买车票,有这些人的证件和手机,他们要查起来也方便些。” 方无妙猜想这间房子是他们用来关人的一个据点,房子外面应当没什么监控,不然就他们这行踪鬼祟的样子,应当瞒不了多久。目送着项雨歌走远了,方无妙才开始收拾残局。他费了老大劲,才把门栓又重新捏合到一起,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古怪,他又把锁打开,这门倒是不用重新关上。 方无妙走回笼子里,把锁合上,又将脚链、手鍊一一套回手上,闭目修炼起来。 第三十六章 等杨哥三人自然醒来, 已是大半夜了,方无妙靠在笼子上,一副没有进食导致的恹恹模样,心中估算,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项雨歌应当已经在车上行了几个小时。 杨哥几人一醒, 便看见那大开的门户, 心中一惊, 跑下来察看。方无妙就做出没力气的样子, 只撩一撩眼皮子, 算是对几人的到来做了点反应。 昨天收拾人的时候他特别注意过了, 没被一个人看到身影, 现在他们能知道的就是项雨歌跑了,至于是有人来救还是她自己跑了, 那都和方无妙无关。 项雨歌跑得莫名其妙的, 杨哥心里有点慌, 这生意做了这么多年, 他多少也有些对危险的感知。他不懂这危险来自何处,只强压着自己冷静想了想。他浑身上下被人掏了一遍, 好在笼子的钥匙他多长了个心眼藏了起来,现在虽说跑了一个, 还暴露了个据点,可只要把这个上等货色紧紧交到邢哥那边,再跑远点避避风头, 也就没什么大事了,毕竟这房子买的时候也是经了好几道手。 因为不知道项雨歌跑了多久,报警了没有,杨哥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立时要把方无妙送到邢哥那里。方无妙任他们摆布,蒙着眼又上了车,再见天日时,已经不是那个逼仄的地下室了。 这里有点像会所,宽敞得很,来来往往的像服务员一样存在的姑娘,长相至少是中上。暗红色的旗袍上有精緻的盘扣,裙边开衩开到大腿根,走起来摇曳生姿,又露出白晃晃的大长腿。 这事自然不至于在大堂里谈,照旧是个小包厢,有人说去通报,现下几人都团在这里等邢哥来。方无妙被放在角落里,手上脚上的链子还没拆,他将手脚在背后收拢些,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只还虚虚拢着。杨哥几人紧张着,没工夫打量他,自然不会发现他在隐蔽地环视四周。 这大手笔到底是大手笔,光是这个小包厢里,便有两个摄像头,想必外面也有不少。方无妙掂了掂刚撤下来的铁链子,觉得应当还算趁手。 几乎是邢哥一进来,他便先解决了两个摄像头。 杨哥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邢哥便先感觉到不对,从怀里掏出了个黑色的玩意儿,是枪。 在吴越的帮助和邀请下,方无妙参与过几次犯人的捕捉,对于警察手里的枪枝很有兴趣。他记得自己问过吴越:“是枪快还是我们快?” 吴越告诉他:“枪快。” 他又问:“那是枪厉害,还是我们厉害?” 吴越还是说:“枪厉害。” 方无妙笑:“那你们吴家还天天练武做什么,造枪去得了。” 吴越无奈:“小姑奶奶哦,说话小心些。” 但现在,方无妙懂了,单论速度和火力,他是不及枪,可邢哥有这功夫掏枪,他早杀到背后了。方无妙看起来像是从身后抱住邢哥,其实一只手制着他的脖颈,一只手则把着对方拿枪的手,将枪口调转,对着邢哥心脏的位置,道:“想杀我?你朝这里开一枪,可能可以穿过你的身体,打到我,你要不要试试看?” 邢哥做的是倒卖人口外加拉皮条的活,和那些刀口舔血的不一样,这样的人,对别人的命漠视得很,对自己的小命却要紧的不得了。 邢哥被方无妙钳制着动都动不了,后脖子上的那双手感觉随时能扭断他的脖子,右手更是被带着使枪口紧紧顶着自己的心脏。邢哥的手抖得不像话,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小心走火,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慢慢协商。” 他心里后悔极了,杨四那一趟他本不用亲自去的,但是对于杨四这个人他有些印象,现在手里那几个人用的不是很顺,他有心想发展新的手下,这才施恩一样的亲自走了一趟。这一次亲自验货则是因为对这个货的成色很满意,颇为郑重。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何至于被擒在手? 这事情说来长,实际也就短短几秒罢了。方无妙正正堵在门上,杨哥三人也没有逃跑的余地。 方无妙笑了声,道:“说什么都有的商量?” 邢哥感受到手腕上的压力稍稍小了些,立刻动了心思,表面上笑道:“什么都有的商量。” 实际偷偷动了动手腕和没被钳制的左手,下一秒,便被脖子和手腕传来的剧痛给弄得呻吟出声。 方无妙一把揪住他的左手往背后押,也不管这个角度是不是把人给弄骨折了,道:“我给你点选择的余地,是因为你好用。可我这人脾气不好,一个生气,把你弄死了,找别人做事也不是不行。” 像邢哥这样的人物,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疼痛还未散去,便立马谄媚道:“您说的是,您有什么要求?” 方无妙盯着杨哥几人突然笑了。 杨哥只觉毛骨悚然,便听这好听的女声漫不经心道:“那几个,就是你的枪靶子,我要你留他们性命,又让他们没有行动之力,你做不做得到?” 方无妙一边说一边移动着他的手腕子,话音刚落,邢哥便不假思索地开了两枪,杨哥登时便跪了下来,脚上两个窟窿淌了一地血。 这枪是他自己平日防身用的,自然是备了□□。邢哥心内暗恨,那枪口也就漂了漂,像是要装作不经意。 方无妙道:“这几人要是死了一个,我的任务就不算圆满完成。如果不能圆满完成,那少你一个也不少了。”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误杀。 邢哥枪口微微一压,又在杨哥两个手腕上开了枪。
第45页 两个女人早就尖叫出声。可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他们专门建造了让人一逞性慾的地方,别的不敢说,隔音效果那是一等一的。就算泄了点音,那又如何,不过是最常见的,女人的尖叫罢了。 昔日的保护伞,今日的催命符。 邢哥的枪法还算不错,毕竟曾经是保命的傢伙,多少也费了点力气去训练。方无妙借他的手给了这几人痛快,想来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吴越要给他扫尾也容易些。方无妙笑嘻嘻地想,自己骨子里到底是冷的,看着这些傢伙的血,还是一点不害怕。 一连扫了三人,邢哥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方无妙道:“有没有客户名单还有人员名单之类的东西?” 邢哥微微沉默,道:“我要是把这些东西交出去了,一样是个死字。” 方无妙也不为难,道:“那我便先送你一程,我自个去找也好。” 邢哥脸色微变,道:“我带你去。” 方无妙一招分筋错骨,便捻着衣袖将枪收到了自己手中,他的手穿进邢哥的外套里,枪顶在他后背上,另一只手缠着他左手,半靠在他身上。 邢哥冷汗都要下来了,方无妙还道:“我对枪不熟悉,若是不小心送你上了黄泉,可千万不要怪我啊,待会走快点,做小动作的话,就不能怪我,擦枪走火啊。” 两人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邢哥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方无妙的枪总是顶的恰到好处,让他心头的火生了又灭,灭了又生,却始终没能成功下点暗示。 方无妙也不知邢哥最后给的那些表格是真是假,他对邢哥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如法炮制,但知道监控的人早晚会发现不对。邢哥早被他踩地上了,他将那些纸质材料都收到身上,道:“对不住啊,我改主意了,这么大的地方,若是闹个大动静,应该也很有趣吧?” 邢哥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方无妙弄晕了,他一点不客气地给他卸了关节,省得过会儿醒了给他添麻烦。 被饿了两天,方无妙有些累了,想叫吴越来干活了,可是邢哥已经被他干脆利落地弄倒了。他蹲下身,从这傢伙身上摸出两部手机来,用邢哥的手指一个个试过去,指纹解锁了一部,下意识开了通讯录,空荡荡的,似乎是私人手机,想了想,他把另一部手机也收起来了。方无妙和吴越不知通了多少话,虽然没有刻意记过手机号码,架不住他记性好,对那串数字多少有些印象,试了两次便打通了。 “……妙妙?” 方无妙愣了愣,想,兴许是项雨歌联繫上他了。他对这个地址敏感,这便猜了出来,于是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是我,你能给这个手机定个位吗?” 吴越激动道:“当然能,我们现在就在江市,你在那里等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啊!” “……也行。” 不要轻举妄动……不下杀手应该就不算吧? 方无妙将邢哥踢到桌子底下,朝门外看,确定外面的气氛还正常后,走了出去,在长廊拐角处掳了个衣着正常的侍者。 第三十七章 方无妙是如何作乱的不谈, 等吴起和吴越赶到的时候,会所这一层的工作人员收拾的收拾,被捆的被捆,只剩下一个飢肠辘辘的方无妙在那里喘着气。 这会所面上也是做正经生意的,按道理不能说闯就闯,就算是查案, 也得有个名头。方无妙走的这一步, 最好的地方便是将自己送进了这个破地方。别的东西吴越不敢说一定能找到, 方无妙这么个大活人, 就是最好的由头。 更何况这次是吴起带的队, 在刑事上面, 吴起的能耐可比他大多了。 这会所上面都正经的不得了, 还颇惊动了几位大人物,吴越心急如焚, 吴起倒还耐得住性子周旋一二。地下几层不是那么好找的, 但甭管吴起用了什么手段, 到底还是找到了方无妙。 方无妙见到了人, 刚站起身便晕了过去。 方无妙再睁眼的时候,吴越在他床边玩手机, 他嗓子干的很,也懒得说话, 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来。 吴越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想搭理他,但想了想还是让人带了碗粥过来。 方无妙见这里是医院, 也有些莫名其妙,道:“我受伤了?” 吴越冷笑道:“受个屁伤,你是饿晕了,吊葡萄糖了不起了。” 在会所他乍见方无妙倒下时也是吓得不行,后来听了医生的话又转变成气的不行,但到底还是在这里看着人。 方无妙一噎,他还真忘了吃饭这回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还真是饿得慌,他失笑。 吴越见他还有脸笑,砸了个手机到他枕头上。 方无妙一接,居然是他那个被三人组搜走的手机,感嘆道:“这都能被你找到,吴家人真厉害。” 吴越翻了个白眼,道:“快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吧,你爸妈都要担心死了。” 方无妙一下紧张起来,问道:“你怎么跟我爸妈说的啊?” 吴越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啊,我被老爷子剥夺了乱说话的能力,这事是我哥出面办的,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 方无妙脸刚黑,便见吴越话锋一转:“我哥轻易不撒谎,撒起谎来那叫一个经典。我苦苦哀求,他也只给了三天的时间,三天过了要是还没有你的消息,他就要告诉你爸妈这个消息。要不是项家那小妞及时来报了信,你就要在你爸妈面前暴露了。” 和方无妙认识时间不短,吴越自然知道这小姑奶奶在他爹妈面前捂身份捂得严实,平时做点好人好事也是绝不留名的。 虽然说方无妙发了信息让他们知道他是主动被拐,但该担的心还是一点没少担。虽说告知方无妙的父母于事无补,但吴起认为对方有知情权。若不是吴越对方无妙有几分信心,替方无妙求情,现在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方无妙面上转喜,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吴越嘿嘿笑道:“现在我可是你师傅,你这些天是有奇遇,拜入我吴家门下,才耽搁了这些时间。现在我正式收你为徒,你倒是可以归家了。” 方无妙勉强弄清了怎么回事,嫌弃道:“你当我师傅?就算是名义上的,你害不害臊啊?” 已经打不过方无妙的吴越:“……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快打电话吧。” 方无妙点点头,打开手机,发现他的通讯工具上多了不少和父母以及林靖的对方,他朝吴越挑挑眉,吴越道:“这不是为了帮你掩饰吗?” 他一笑,打了叶菁的电话。 吴起找了个叶菁夫妇上级一样的人物做中间人谈话,没让对方觉得他们是骗子,方无妙和叶菁说了会话,安了她的心。在叶菁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的时候,抬眼看了吴越一眼。吴越想了想,轻声道:“后天就能回家吧。” 方无妙也不问为什么要后天,原样告诉了叶菁。借着叶菁的手机,又和林靖说了两句,事情算是交代的差不多了,突发奇想,也要求着和林飞章道了个平安。挂了电话后,方无妙靠在吴越给他调起的病床上。
第46页 吴越主动解释道:“我们现在还在江市,晚上回南城,明天在我家待一天,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临城,怎么样?” 方无妙点头,突然往身上摸了摸。 “找什么呢?那些名单、手机?” 听吴越这么问,方无妙便知道这些东西他们应当已经看到了,道:“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说到这个,吴越吐槽道:“你说说你,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这么虎。那一层的人都给你收拾了,你图啥啊?” 方无妙总不能说那会儿是饿傻了吧,脑子里也没个章程,便怎么痛快怎么来了,细想竟有点走火入魔之感。还好穿到妙妙身上之后便不再动手杀人,关键时刻还算是灵台清明。 吴越又提:“绑你的那几个,要不是有人给止了血,怕是撑不到我们去抓人。不过这会算是抓出了把柄,有你在,那几个人贩子是人赃俱获,你怀里那把枪我哥拿去验了下,是个不小的管事,叫邢路安。有了枪枝这个名头,这个人是抓定了,后续也可以在他身上下功夫。这会所早有人想查了,可里面来往的人也厉害得很,不好下手。这次多亏你了,不管那份名单是真是假,你这次是打了个缺口,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补不上。” 吴越没说出口的是,小姑娘胡来的那一招把整层的人都收拾了,倒保住了邢路安的命,现在也成了他们破案的一大线索人物。 提到杨哥他们几个,方无妙连忙开口道:“我对枪这玩意儿又不熟悉,没想到出血量这么严重,后来就回去做了点补救的措施,而且枪也不是我开的,是邢路安开的。怎么样,我这次没给你添麻烦吧?” 吴越嘆气道:“你本人就是个天大的麻烦了。” 两人如何斗嘴不提,吴越开车将人连夜带回了南城,方无妙在吴家大宅里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而起,穿上了吴越叫人准备的衣裙。 方无妙洗漱后一下楼便看到吴越瘫在沙发上懒散的模样,目光微微一动,就看见旁边有个容光焕发的中年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因为气血通畅所以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 方无妙猜想他便是吴越的父亲了。 吴父朝他招招手,笑道:“小姑娘这么早就起了啊,让阿越陪你去吃点早饭,吃完陪伯父说会儿话。” 吴越从沙发上一跳而起,有气无力道:“快点,等你好久了。” 吴家一向起得早,早起练完功后一起吃早饭是规矩。吴越在外头爱怎么浪怎么浪,回家是要守规矩的,就算做完倒腾到深夜,一大早还是早早的起了。不过考虑到有外客,但身为长辈的特特等一个小辈也不好,吴父便和吴起先用了饭,让吴越等方无妙一同用饭。吴越倒是不愿意,可无论是他哥还是他爸,都没有他说话的地,只好乖乖听了。 两人用完饭便到吴父身边,吴父首要提的,便是收徒之事。 这事本是吴起用来搪塞方无妙父母的藉口,但经了这么件事,吴父也起了爱才之心,又听吴越再三强调,方无妙的天赋比吴起还要高些,有心想收个关门弟子。 刚请了人帮忙,转头又要拒绝人,就算是方无妙,也会有些不好意思的,他眨眨眼道:“吴伯父,实在对不住,我是有师傅的,恕不能师从二人。” 吴父倒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吴越吐吐舌,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吹嘘方无妙的禀赋了,竟忘了提这一嘴。 吴父虽觉得有些可惜,倒也不勉强,反而说起了吴起一直想和方无妙好好说的事。 “那小丫头,你知道阿越想找你帮的是什么忙了吗?” 方无妙看了一眼吴越,对方朝他撇撇嘴,吴越本是不想那么早说的,奈何知道方无妙是个小姑娘后,长兄和老夫都觉得他这事做的不地道,是在诓骗小朋友。 看方无妙表情,吴父还有什么不懂,他谈了口气,道:“教子无方啊。” 这事……其实也挺无厘头的。现在的武术世家不多了,但仍有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决定的便是谁来当这个领头羊,外加一点无伤大雅的赌注。 吴越道:“哪里无伤大雅了?输了你会把大哥拿去入赘吗?妥妥的是我啊!” 吴父仍是淡定道:“人家要是能打赢你,你入赘了也很好啊。” 方无妙哭笑不得,道:“现在这个年代,也会有这样的赌注?那你们三年一届,嫁娶的小儿女哪够啊?” 吴越悲愤道:“这就是龚家针对我们家!我爹个禁不起激的性子,话赶话之下就答应了!” 方无妙再看吴父,仍然是一副精神抖擞笑眯眯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个会中激将法的性子。 吴父感受到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当时觉得有我在,断不会叫阿越卖了身去,又不想让龚家的难堪,便应了下来。” 吴越在一旁暗戳戳地念叨:“骗子!骗子!” 吴父手如疾电,在他脑门子上杵了几下,又继续笑眯眯道:“只可惜膝盖上挨了几个枪子,战力大减,只能在家里逗逗儿孙啦。” 方无妙脸上洋洋笑意一怔,才注意到吴父一直坐在沙发上,未在他面前站起来过。 第三十八章 这武林大会的参与者, 天南地北也有数十家人参与。胜者便是如今武林的领头人,许多官面上的事情都由他们来接手,便像现在的吴家。可这当权也不全是好事,要不然偌大的吴家何至于子孙凋零至今日,吴父的腿也不会不能行走。 吴父倒是想得开,呵呵笑了两声:“轮到龚家做也好, 我们吴家担了这么多年的责, 也享了多年的福, 是时候修身养息了。” 吴越道:“呸!我看再晚三年也不迟, 反正我不嫁, 谁爱嫁谁嫁。” 吴父道:“我也不想的嘛, 可是现在你大哥虽说小辈里无敌手, 可比我们这一辈的,还差点火候。我就算要替你嫁, 人家也不要的, 就算人家要, 我也不能对不起你妈妈, 你说是不是?至于你大哥,我是没意见的, 可你要敢表露出这意思,只怕今晚就要被你哥绑了送到龚家去。” 吴越道:“离大会还有快两年呢, 不说大哥此间长进如何,我跟你说,妙妙这傢伙, 绝对有希望打败其他人。” 话没说多久,方无妙便知道吴越最开始想找他帮的忙是什么了,此刻吴越算是说明白了,是想请他站在吴家的立场上出席两年后的大会。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父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小丫头,我观你行动,确实别有一处底蕴在,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不必捲入这浑水中来。凡事涉及到钱权的,你不在意,别人未必不在意,一旦过于执着,就不能保证手段光明正大,你这种没有经验的小姑娘,还是远着些好。” 方无妙心中微微一暖,算是明白为何吴起非要他来吴家一趟。吴父虽没说什么,却再三点明了这背后涉及到了权力更迭,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月霁,也点明了吴家有心退出之意,让他不用将这场胜负看的过重。
第47页 不过,他们还真是担心吴越便坑蒙拐骗小朋友啊,吴越会想请他做这件事,应该是对他的能力过分信任了吧? 方无妙笑道:“伯父,我还是想参加,毕竟少年人就要锐意进取,试试自己有个几斤几两,才不枉少年意气一场。若是一开始就畏畏缩缩,以后只怕也难大成。” 吴父微顿,细看他眼里笑意温暖,全无一点不情不愿的迟疑,想了半刻,也跟着笑开,道:“吴越交了你这个小友,是他的福分。你既想下场试一试,也不必担了那名头,倒时便做了我家的小辈,去场上玩一玩好了。” 这是不让他做箭靶子,要护他周全的意思,方无妙领了这份好意。 吴父见他骨秀,越看越喜,道:“可惜你伯母不在家,她是最喜欢你这样灵巧的小女孩的,明天就要回临城了是吗?” 方无妙点头。 吴父道:“那下次你伯母在家的时候,让阿越再带你来家里玩。陪我这老骨头说了那么久话了,你们两个小孩子快自个找乐子去吧。” 方无妙还不好意思走,吴越便拉着他出去了。 吴越靠在他肩上,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感谢忘年交救我于水火之中。” 方无妙笑道:“若是不救,你就乖乖入赘去?” 吴越道:“……可不止是这么回事儿,那位置,我不想让给龚家。” 这话的内容看起来十分野心勃勃,可从吴越嘴里说出来,却不是那个味道。方无妙敏感道:“有什么隐情?” 吴越苦笑一下,道:“也说不上,我瞎猜的罢了,我哥说没有证据。我爹那腿出事的时候,好像有点猫腻。我哥要是证明了不是龚家动的手脚,我肯定没有二话,可就算是我哥,也证明不了。而且在这个位置上,还有点查出来的可能性,不在的话,人家小手一抹,就更干净了。” 吴越一转头,看着方无妙的小脸也跟着肃穆起来,不禁一笑,转口道:“当然了,我的婚事也是极重要的。” 方无妙看他又变成惯常嬉皮笑脸的样子,眉目怔松,转开话题道:“你大哥呢?我还想着能见上一面呢。” “本来他是打算留下来跟你好好谈谈再去江市的,可早上那边打了电话,他又赶过去了,这次怕是见不到了,下次吧,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去了。” “你怎么也这么说?伯父那样说我是不好意思煞风景,你也跟着瞎起闹,我没事跑南城来做什么。” 方无妙眼珠子一转,觉得吴越又藏着什么事没告诉他,右手肘往他胸膛撞了一下。 吴越捂着胸膛假咳,道:“我看你挺喜欢我爸的。” 方无妙确实觉得吴父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难捨人脾性古怪,虽然对他颇为亲厚,但不像长辈,林飞章对他也好,但要说像父亲一样的感觉,还是吴父给他的感觉最像。他这一生,对于缺失的东西向来是又怕又盼,难免流露于言表。面对吴越随口的一句话,他没说什么。 吴越摸摸他的头,道:“趁现在多叫两句叔叔,以后怕是要平辈啦。” 吴越带着他在南城里转了又转,知道他本想买些纪念品,还特意陪他一起挑选了好玩的物件儿。不过要说特别,还属带他去医院探病这个行程规划最为特别。 看的也是个小熟人,正是一起被绑架的项雨歌。 项家和吴家算不上世交,但也有些交情。吴越和项雨歌还能说的上话,但他这人就是改不了幸灾乐祸的性格,知道项雨歌没什么大碍,看她被绑成一幅木乃伊样子就想笑。 “项小姐,以后还是跟你哥哥学几手吧,不然怎么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这话是有些报復意味在里面的,小时候大家辛辛苦苦练武过招时,不想练武便不用练武的项大小姐没少在他们面前拉仇恨。 项雨歌也没生气,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一看见方无妙便勐地亮了起来。 方无妙听吴越意思,项家也是有些功夫的,问道:“项家也是武道世家?” 吴越还没开口,项雨歌便道:“是的是的,我们项家不比他吴家差!” 这话是纯粹给自己涨威势。 方无妙却笑眯眯听了,他一看这架势便知是这小姐姐想见她,央了吴越带他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对姑娘一向是有耐心的。 项雨歌躺在床上,她受的伤主要是被那两个妇女做戏时打的,因为考虑到还要将她买个好价钱,都没往脆弱的地方打,说严重也不算严重,但还是要养一养。忽略那些包扎的纱布,她还是那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 项雨歌道:“嗨呀,我听说你不是南城人,今天就要走了?” 方无妙有些晃神,南城的姑娘讲话都这么细细软软的吗?他微微一笑,道:“是呀。” 项雨歌又深深看他一眼,道:“我其实就想当面跟你道个谢。其实应该我提着礼物亲自上门的,可现在这样,又被家人关在医院里头,你又走的急,实在是没什么准备,还要劳烦你亲自来看我,真对不起。” 这样正儿八经的道谢还是头一遭,方无妙挺开心的。吴越开车和他一起回临城,他盖着块毯子在后座上睡着了。梦里是项雨歌躺在床上的样子,很快那脸又变成了别人,先是他姐姐,后来又变成陈丽珍,再后来又是许多他连名字都记不得,只模模煳煳见过的女子,那些人沖他微微一笑,尔后又一起道了声:“谢谢。” 方无妙闭着眼,也跟着笑,眼角掉下一滴泪来。 *** 方无妙回家以后好像又便成了六岁孩童,被全家人要求着表演武术,直把一流高手方无妙逼得头大如斗。 是的,一流高手。方无妙和吴越刚认识的时候,不过是三流高手水准,如今却已经踏入一流高手门槛。这其中有许多原因,一是他的大象无形功精妙非常,二是他前世对其领悟极深,可以说在一流之前的所有弯路都可避免,完全是条康庄大道,剩下的不过水磨功夫罢了。这也是吴越对他信心非常的原因之一。 不过一流后期之后的路要怎么走,方无妙还要从头试验,他上辈子虽然有很多想法,但碍于身体都不能实现。妙妙的身体根骨绝佳,怎么走都行,但既能重新选择,自然要谨慎地挑条格外出挑的路来走。 方无妙在家里练功算是走了明路,林靖这小子则是啧啧称奇,盯了他好几天,像是想通了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奇特的实力。少年缠着他要学武功,奈何根骨不佳,又没耐心打根基,没多久又把难得挤出来的时间打篮球去了。 叶菁在家里如何不靠谱不说,在学校方面还是靠谱的,给方无妙请的是病假。否则,等方无妙回校,只怕迎接他的就不是小姑娘们的关心,而是数不清的麻烦了。 第三十九章 方无妙一回到学校, 便面对着大家的嘘寒问暖,好不容易回归到正常生活,自然是急着把功课补起来。 正巧碰上叶云生理痛,他便帮她把收齐的英语作业送到办公室去,那一大摞作业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唯一麻烦的是挡着了视线。缺了一周的课, 就算是方无妙, 也是抓紧时间补的, 他一心三用, 边拿作业边走路, 心里嘴里还不忘背着单词, 就这样东倒西歪地绕过了许多横冲直撞的人, 却被突然冒出来的李菲菲吓了一跳。
第48页 李菲菲头上顶着个本子,不知道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干什么, 看到他兴奋了一下, 上前便抢走了一半的作业本。 “我帮你!” 她跑得快, 头上的小本子自然掉了下来, 方无妙看着她兴沖沖的模样,心内暗嘆:怎么就这么瞻前不顾后呢? 李菲菲吐吐舌, 抱着一摞作业蹲下,捡起了小本子放在最上面。 方无妙也不赶她, 还和她聊了起来:“你一个人在走廊做什么呢?头上还顶着个小本子,倒像在练铁头功。” 李菲菲道:“我在背单词呢,我现在有在好好学习的, 不过从前落下太多了,好难啊。” 说罢,她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 方无妙眨巴眨巴眼,不懂她的暗示,果断无视了她。 李菲菲嘴一撅,道:“你就不夸夸我?” 方无妙微微一顿,觉得自己这种性格若想为人师表只怕有些困难,让他正经说一句夸赞,倒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酝酿了片刻,好歹是说出来了,李菲菲笑嘻嘻地看着他。 办公室没多远,一到办公室门口,李菲菲便把手里的作业本全都还给方无妙,道:“小的就送到这了,我可不想进去见老师。” 前半句还掐着嗓子作怪,后半句便恢復了正常。 方无妙转头看了眼她横冲直撞的背影,倒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 临城的冬天一点点冷了下去,要说南方就是这点讨厌,又湿又阴,冷的刺骨,家家户户也没有统一的暖气。方无妙家中还好,装的是既能制冷又能制热的空调。可叶云家里就没有,方无妙在她家里待了一个下午,饶是真气护体,也觉得手指有些凉。更不用说叶云了,小姑娘一个下午便是摆弄她的电热水袋捂手捂脚,恨不得钻到被窝里去再不出来。 方无妙出来骑的是自行车,这会儿正赶上那冷风颳得狠,让人忍不住闭眼睛,骑着车实在不舒服。再加上他体内真气转了一下午,现在实在是饿得慌了,方无妙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现在去吃碗小馄饨,丝毫不会影响晚饭的胃口,便乐滋滋地找了条小巷拐进去。 这巷子有些乱,但还算干净,那店铺的小馄饨肉馅是老闆自己剁的,估计没加硼酸一类的东西,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肉馅松松散散,完全没有普通小店里的那种微弹的口感和嚼劲。可吃了一次后,便有些念念不忘,总能想起口齿间淡淡的肉味,香而不腻,方无妙都要怀疑老闆往里面加些使人成瘾的物质了。他还是以小人之心偷看了一回儿人家包馄饨才放下心来,从此以后便常来加餐,就算不说那肉馅,那从早上起便熬着的高汤也是极好的。 方无妙坐在店里,老闆都和他相熟了,听他笑眯眯地喊道:“老闆,一碗馄饨……再加根香肠。” 一坐在店里他就更饿了,刚刚觉得一碗小馄饨能暂时填上的肚子,现在不行了。 老闆是个圆脸的中年人,做惯生意,见人带笑,也眯着眼回他一句:“好叻。” 方无妙兜里掏出了零钱,数出正好的放在桌上。他有次粗心,吃完没付钱就走了,这家店生意好,老闆也没注意到他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好在他走到一半就想起来,又绕了回来付钱。要是那一回儿真就走了,下一回来还了钱他未必还好意思在这儿吃。从那以后他便养成了桌上放零钱的习惯,老闆一上菜他便递过去。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说话啊!” 方无妙隐约听到有人在争执,他耳朵动了动,又好像能闻到汤的鲜味,屁股挪了挪,没动。 “陈哥问你话呢姐姐。” 还不止一个人。 方无妙来的时间正好,汤正滚着,小馄饨下了没多久,便浮了起来,老闆从另一个锅子里舀了一大勺白白的汤,撒了点葱末和一小撮黄金的芝麻。哦对了,还有一根从滷汁里夹出来的香肠,肉糯皮薄,单放在小盘子里,省得篡位。 方无妙都能嗅到香了。 “你又是哪根葱?” 这说话的声音含煳不清,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似的。方无妙若是有机会,便想劝劝她,力不如人的时候,女孩子家家还是服服软吧。 他嘆了口气,又是熟人。 小馄饨刚放上桌,方无妙便道:“老闆,我出去一下,馄饨给我留着啊。” 老闆愣了愣,便见他一熘烟地跑了出去。 方无妙在店里捂得脸红红的,这埋头就往小巷子里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姑娘在哭呢。巷子里围着七八个人,脱下校服,有的已经是大人模样了。李菲菲高高瘦瘦的一个,杵在中间,脸上表情傲慢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带头欺负人的那个,谁知道她是一个人被围起来修理了? 李菲菲脸肿了,捂着脸也要梗着脖子鄙视人,眼珠子转个不停,从这个看到那个,从那个看到这个,本来是要吓唬人,谁知道一不留神就扫到了方无妙。她愣了愣,拼命挑了挑眉,示意他离开。 方无妙看见她捂着脸时就有些不开心了,虽然刚虐完那些拐卖人口的坏傢伙,回来就打同龄人总有些欺负人的感觉,但面前这些也算是“小坏傢伙”了,趁心性还未定时敲打敲打也好,扶正一个算一个。 李菲菲看着方无妙非但没走远,还越靠越近,也有些急了。她这一急,便让人看出端倪来。其中唯二的女生转过头来,指着他朝一个高个子男生道:“陈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你前女友的心上人?” 方无妙先看了所谓陈哥一眼,依稀记得是李菲菲的小男友,现在听意思是前男友了,至于心上人,那又是什么鬼? 那男孩子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方无妙给看乐了。 那小姑娘一头黄毛,又凑到他眼前道:“姐姐,你是菲菲姐的新女友吗?” 方无妙想着他那碗小馄饨,他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动手呢?盼着对方动手,他便冷淡回道:“不是。” 小姑娘又问:“那你是她喜欢的人吗?” 对同性之前的感情还不是接受得很好的方无妙一哽,心想,问的都是什么狗屁问题,李姑娘不是交着男朋友吗?就算分手了,那也是交过啊? “不是。” 小姑娘看着他,竟沖他甜甜笑了下。 莫名其妙,方无妙给出评价。 陈小哥没再看方无妙,转向李菲菲,道:“你是真的……” “是。” “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 “你是骗我的吧?” “对不起,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姓陈的小哥每问一个问题,还来不及说完便被李菲菲快速截断,看起来极有默契又有种别样的残忍。一场让方无妙心心念念想要快速结束的战斗始终没有来,那小哥问完问题便极失落地走了,连着周围那一群人都跟着走了,只有黄毛小姑娘回眸看了一眼,很是意味不明。
第49页 人都走了,方无妙才反应过来,道:“你脸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打你了,我去帮你揍人吧。” 李菲菲白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就想着打打杀杀,到底我是不良少女还是你是不良少女啊?” 不良少女不敢担,最多就个不良少男吧。 方无妙觉得有点尴尬的时候,想起了他那碗不知道热气还腾不腾的小馄饨,眼睛一亮,道:“走吧,我请你吃东西。” 重回到温暖的店,白蒙蒙的蒸气在两人脸间升起。方无妙觉得老闆真是个好人,见他冲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拿了个碗给他盖住,现在还给他重新加了勺热汤,喝下去只觉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 就一个感觉:舒服。 李菲菲满足地嘬着汤,小声抱怨道:“真小气,请人吃这些。” 他给李菲菲加了根肠,还加了个荷包蛋,此刻李菲菲正要去戳那根肠,被方无妙一筷子夹住。 “小气的人请你吃馄饨是不给加滷料的。” 两人闹了闹才吃了这顿加餐。 李菲菲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会儿,突然摸了摸脸,道:“脸呢,是前男友打的,不过也不能怪他。换我经歷了这事,我肯定比他更折腾。” 方无妙不是个爱听八卦的,但他此刻静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是一个包容的姿态,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愿闻其详。 第四十章 李菲菲见他捧着个脸, 眯着眼睛,跟冬天里吃饱喝足晒太阳的猫咪一样,笑了一下,道:“你之前有听说过什么我的传言吗?” 方无妙不觉得之前那些传言是一个女孩子真心想听的,但见她问了,还是如实说了, 只最后补了一句:“不过传言这件事, 不可尽信, 毕竟我也经歷过。” 李菲菲道:“不过你听说的这些, 基本都是真的。” 方无妙微讶, 睁大了眼。 李菲菲还是朝他笑, 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教室那个, 也是真的哦。” 于这方面,方无妙可以说是相当纯情了, 李菲菲这么一说, 他有些不自在。 李菲菲看他微微僵硬的身体, 头一歪, 说道:“不过没有什么路过的人偶然看到,那是他们瞎说的, 这事是我前男友拿去和别人吹嘘的时候传出去的。我当时觉得我的人生都完了,可后来发现也不会怎么样,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那些人背地里把我传的像个荡妇,但是当着我的面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方无妙只以为会听到小儿女之间的风花雪月, 哪能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尴尬的一档子事,已经后悔在李菲菲提起话茬时没有跑了。 李菲菲的谈性正浓,道:“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分手了,而且我真的非常讨厌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本来就很讨厌,只是我以为我爱他,我可以忍,可当我觉得我不爱的时候,我想起来就想吐。” 或许是时代的原因,又或许是性格的原因,李菲菲是方无妙认识的第一个,这么直白谈论这些私密话题的女孩。很难说是欣赏或者讨厌,方无妙只是无法在她述说自己的时候抛下她离开。 “不过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只要他还喜欢我,我就找不到新的男朋友,最后在那些朋友的撮合下,我们又在一起了,我给他开了个条件,复合可以,上床不行。” 李菲菲看了方无妙一眼,道:“你看看我做的这些事,早恋,开房。虽然不是个乖女孩,但看起来像是个正常女孩对不对?我也这么以为,我以为我跟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孩一样,对异性有着天生的渴望,直到我真正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她的头髮又长又直,皮肤又白又软,乌沉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戳到人心里去。” 她停顿了下,看了看方无妙,见方无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只是认真地等着下文时,就算心里早有准备,心还是微微一沉。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吶。 “按道理,这种长得就乖乖牌的女孩子,应该是我这种坏女生又讨厌又嫉恨的才对,可是我看她的第一眼,就心动了,不讲道理的心动。从此以后,过往种种,都是笑话。在这种异性恋才是正常的环境下长大,在那些所谓‘不正常的取向’被人掩盖不愿提及的情况下,我竟然以为找到陪伴的感觉就是喜欢了,甚至把它抽象成爱。” 李菲菲现在的笑,带点不符合年纪的世故,方无妙觉得,就算往她手指里插根菸草,也毫无违和感,全无小孩偷穿大人新衣的滑稽。 “我没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成天傻乐傻乐的,当我刚发现的时候,我很害怕,甚至有点埋怨她。这条路太难走了,我甚至不敢告诉父母。可后来啊,我又觉得,能碰到她真是太幸运了,能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能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下定决心不再与不想与之厮混的人厮混……这一切,都太棒了。我发自内心地感谢,能够与她相遇。” 那天真的很冷,方无妙送李菲菲回家的时候,她一个劲挽着他的手,说是贴在一起才能暖和一些。方无妙也就随她去了,在她家门口时,还被高个子少女俯下身抱了下。 “那些人还会再找你麻烦吗?要不要我帮忙。” 李菲菲笑的眼睛都眯上了,摇摇头,道:“谢谢你。” 方无妙失笑,谢什么呢?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先前虽没见过女子和女子在一起,但磨镜之好还是听过一些的,初时的惊讶后也就抛在了一边。 此后,方无妙碰见李菲菲的时候愈发少了,偶然路过她的班级想起来时,不过转头看一眼,见她是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倒也替她开心。学校里的其他人还是老样子,不断提供惊喜的是吴起那边。他接手了拐卖人口的案子后,在能透露的范围里倒不时地向方无妙提供了些进度,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半个受害者呢。 那份名单果然是假的,几页长的名字里,只有三四个是真的和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有关系的。就算吴起心思缜密,查的时候也得罪了不少人,还打草惊蛇,但邢路安现在在警局手里,也算是掌握了一份主动权。吴起有的是耐心,慢慢抓,已经抓出了不少肥鱼,更不用说救出的那些女人孩子了。 方无妙听的高兴,学习上投入了更多心神。 在进入复习周的时候,竞赛的成绩出了。方无妙考试时的感觉大体都是准的,物理他感觉一般般,果然是个安慰奖一样的省二,几乎像是为了确保参与者人人有奖的存在。但数学这一科就不同了,虽然最后一题没解出来,但他感觉还不错,最后竟拿了个国二。除却高三年段里有两个拿了国一的大佬,他这在高二年段里算是独一份了,另一个出挑些的是白彬,数学和物理都拿了省一。可这种时候,发展的比较全面的人物比起方无妙这种某一方面特别出挑的,就显得有些吃亏,风头几乎都让方无妙给抢尽了。 老罗成天一看到他就笑开了花,嘴上虽然不说,表现出来却像是老母鸡呵护着自己窝里最有潜力上a大、b大的小鸡。
第50页 班里的同学也是极高兴的,虽说拿奖的是方无妙,但个个与有荣焉,与人争执时也难免带上一嘴,强调平行班的人资质也不比实验班差到哪里去。就算教学资源没有倾斜,照样能出厉害人物。 方无妙从前也是个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人物,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安逸日子过惯了,被大傢伙这么过渡关注吹捧了几下,都要烦死了。 好在复习周繁重的课业很快就让大家安静下来,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都纷纷投入了书海。等到期末考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随着人群一起挤回自己的教室,方无妙都能感受到从喧譁声中透露出的同学们由衷的喜悦。这种心态很容易感染人,他被叶云扯着对着答案,竟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朝走廊外的天空看了一眼,他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年关,马上就要到了啊。 *** 听白彬抱怨实验班的寒假只有二十天,要比大家提早开学回去补课后,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的方无妙心情大好。虽然说他的寒假不过多了八天,作业量也没少到哪里去,但这种残酷的对比总是有效提高人的幸福感。 方无妙的期末成绩相当亮眼,被叶菁夫妇大力表扬过后,夫妻俩的火力都集中到林靖身上去了。虽然林靖现在的状态也不错,但艺考既要考艺术又要考文化,分成两块让人担足了心。他的成绩又不像方无妙那样稳中有升,而是忽上忽下,吓死个人。 林靖对于方无妙扔他一个人在战场的行为十分愤怒,方无妙也只能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他平日里练练功、做做作业,闲暇时间颇多,于是又发展了一项新的爱好——做饭。这最开始他主要是看冬天洗菜太痛苦,想要帮林飞章和叶菁减轻点负担。虽说水龙头本应该出热水,可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最后出来的水半温不热的,洗了一会儿就有些冻手。这菜洗着洗着,便升级到掌厨了。 方无妙对于能依葫芦画瓢做的事都不虚,很快便上了手,对于调味虽然不如两人精纯,但大体的味道还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为了给两个高中生补身体,家里隔三差五就要炖些瓦罐汤来喝,今天炖的是当归牛肉,还有些海鲜菜,由方无妙掌厨,林飞章在旁边给他打下手。两人是半路父女,这一路相处下来却有几分其乐融融。林飞章手下刀不停,装作很自然地问道:“妙妙,过年的话,和叔叔回叔叔老家过年好吗?” 对于重组家庭来说,过年时孩子的归属可能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可对于方无妙来说,却没有诸多顾忌,妙妙有记忆来,就没怎么接触过她生父那边的亲戚。叶菁倒不是拦着她不让她见,而是他生父没管过这个女儿,妙妙碰到难关时,叶菁求上门去那边的亲戚也没帮一把,最后冷了心,自然就远了。 林飞章拿他当作自己的小女儿养,这才小心翼翼地来徵求他的意见。 方无妙笑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和舍友讨论了一下,我们都觉得撇开肉体谈灵魂有点耍流氓,比较支持人会喜欢特定性别的说法。感觉“我爱的是你的灵魂,只是你刚好是同性”这种说法有点歧视同性恋的味道……搞的好像同性恋不正常一样。当然了,这个只是一家之见,大家意见不同的话不要生气不要上火哈哈。 所以关于李菲菲小姑娘,绝对不是被妙哥掰弯了,只是因为之前的教育环境让她意识不到女孩子对她的吸引力是怎么回事,因为对妙哥真正动心,那种有冲击力的东西一下子就让她觉醒了性向意识。 叶云和娜娜也会“争风吃醋”,有些不着痕迹的眉眼官司,但都是对很喜欢的女性朋友产生的微妙占有欲,和李菲菲有鲜明的不同。 最后,李菲菲挺喜欢妙哥的,但也没有多么夸张,就是初恋的感觉。她试探了妙哥,发现妙哥铁直(外表意义上),抱了抱就释然啦,毕竟曾经是做大姐大的人,看起来傻白甜其实还是很坚强的。 解释这么多是因为我不想在正文里细写,又怕大家骂我哈哈,爱你们! 第四十一章 林飞章的父母并不住在临城市区, 而是在乡下,倒不是说林飞章和几个兄弟姐妹不愿意将父母接来城里,而是老人家年纪大了,难离故土,宁愿重新盖个大房子在乡下舒舒坦坦地住,也不想搬到城里逼仄的小公寓里头。 除夕的前一天, 叶菁开车带着一家人回去, 老家离他们住的地方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林飞章坐在副驾驶和叶菁说着方向, 兄妹两个坐在后排。 林靖听着林飞章讲路忍不住吐槽道:“爸你怎么不开, 妈又没去过, 非叫人开, 懒得你。” 林飞章转过头来道:“知道你妈没去过,这不是叫你妈认认路吗?” 林飞章转回去的时候正对上方无妙的视线, 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方无妙莞尔。 叶菁听他们父子俩斗嘴也跟着抿了抿唇, 道:“飞章, 这路好不好走啊?” 林飞章道:“前几年这条路没修好的时候只能往前广走,刚出市区还好, 快到我家那里路破得不行,可折腾人了。现在路基本修好了, 只有一小段太绕,可能不太舒服,后面就好了。” 叶菁道:“那妙妙和阿靖会不会晕车呀?” 这倒不能怪叶菁不够关心两个孩子, 实在是出发的时候手忙脚乱,她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妙妙的外公外婆都在临城,她们往年出行的时候也很少自驾,对这种汽车上的长途旅行没有经验。 林飞章问了问两个孩子。 方无妙摇头,他可是在空中自旋转落地都不会晕的男人。 林靖一脸菜色地点了头。 林飞章才想起来往年的惨痛经歷来,道:“没办法,好像说练练就好了,感觉他比以前好多了,而且路又基本修好了,不用走以前那条路,应该不会太严重了。” 叶菁一听就想扶额,果然是父子俩相依为命的结果,日子过的就是糙,道:“你也不早说,阿靖要是晕的厉害,我就给他准备点晕车药。虽然说这药不能多吃,但难受得紧了吃一点,人也少遭点罪,你说是不是?” 林靖道:“还有药可以治的吗?” 他几乎是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林飞章了。 叶菁纠正道:“不能治,是有点像预防的作用,而且听说吃多了会变傻,偶尔吃还行,别太频繁服用。” 林飞章还在说着让林靖高考完去学开车,学会开车就不会晕车的话,方无妙已经闭着眼睛靠在林靖肩上了,还抓着林靖的手。 林靖以为他是困了,还从一边拿了个抱枕塞他怀里,省得他睡着了觉得冷。方无妙抓着抱枕,心想,就当是他孝敬他的啦。他的真气在体内源源不断地流转起来,顺着他搭在林靖脉上的手指游走进林靖的身体,在林靖的身体游转一圈后又重新回到方无妙体内。他这一年来从未停止过修炼,大象无形功讲究的又是厚积薄发,他体内的真气颇有些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意味在里头。
第51页 林靖的身体虽然在方无妙的面前不够快,但比起一般的小伙子也称得上是健壮了,方无妙的这缕真气不强,完全在林靖的身体能接受的范围内,微弱地帮着他一遍遍洗筋伐髓,固本培元。要说有天大的好处那不至于,但帮他免去晕车的苦痛却是手到擒来。 *** 虽说因为路上碰到赶集堵了好一会儿,方无妙一家人还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目的地。林靖在那里惊奇于自己这次抗晕能力大增,居然一点不舒服都没有。方无妙则是打量了一下林靖的爷爷家,这房子是真大,好几层高,比起吴家别墅还高许多,居然一整栋都是林靖爷爷家的,这还有一个小小的车库,林飞章指挥着叶菁将车停了进去。 下了车方无妙才发现,这附近都是类似的小楼,不过有的只建好了一半,有的要小一些,林家这栋楼是它们中间最大最漂亮的一个,但也没有多么鹤立鸡群。想来是老人们辛苦了半生,就在呆惯了的地方建这么个大房子,住着又舒服,在乡里又有面子,果真比去城里自在的多。 林靖的爷爷是个瘦高个,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奶奶个子小,是个圆润的身材,见人带笑,看着十分可亲。 林飞章是家里老四,上头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小妹,除了他以外每一个都成家立业,日子不说过的红红火火,至少看起来也圆圆满满。就他一个,媳妇跟人跑了,带着个男孩,父子两老爷们孤苦伶仃地过日子。他自个傻呵呵的,做父母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能不着急啊?林飞章都十六七了,他可算是找了个媳妇,虽说对方也是离异带娃,可只要品貌不是太差,林爷爷和林奶奶都没有不满意的道理。 这次看林飞章带着老婆和人家的小姑娘一起回来,小姑娘长得好看不说,见人也欢欢喜喜,礼貌全足,和林靖关系又好,便知林飞章小家庭磨合得不错,林爷爷和林奶奶的心也就放了一半了。这一来,两人看方无妙又添几分欢喜,盖因林家孙辈都是男孩,这样一个玉人一样的小姑娘,就算不是亲生的,现下两家合作一家,心上也就多疼几分。 他们不是回来的最早的,林靖的大伯现下定居在北方,回来一趟不容易,今年是回不来了,二伯倒是最近的,就在镇上的卫生局里当干部,今天一大早就到家了。剩下的人要等除夕白日才能到,倒也给了方无妙一个记人的机会,礼多人不怪这个道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适用的。 方无妙跟着林靖叫人,把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堂哥叫了个遍,倒是让看到的叶菁心里又酸又软。妙妙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接触过她生父那边的亲戚,别人叫腻的称唿,她是连个叫的对象都没有,现在才算是补全了缺失的遗憾。 林靖的爷爷奶奶住在一楼,林飞章和他三哥共用三楼,右边三间房是他们家的,正好令林飞章和叶菁一个,方无妙也得到了一个卧式,林靖被安排在书房的那张床上睡。林靖也不觉得委屈,反正床都一样大,叶菁又给他铺好了床,他是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老家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无线网络,林飞章和叶菁在底下和林爷爷、林奶奶以及二伯一家聊天,三个小的却是因为没有娱乐早早就睡了。 方无妙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除夕这一天,农村里过节的氛围便勐地浓了起来,他推开窗子,外面的冷空气一下打在脸上,总觉得这条街道都比昨天要热闹拥挤一些,现在可才六点多。 方无妙洗漱后下楼,林奶奶看到他愣了愣,毕竟家里的几个小辈都起的晚,说什么要睡到自然醒,怎么叫都不肯起的。他们年纪大的,早饭都吃的早,倒没想到能碰到个早起的小孩。林奶奶一愣后便笑开,她已经快七十的年纪了,但在老奶奶里,也是美的端庄的一个。她伸手揽过方无妙,道:“真是好孩子,你平时也起得这么早?” 方无妙点点头,有些脸红,他平常为了练功只有更早的道理,现在这个点起床实在是放假后有些懈怠了。 林奶奶道:“想吃什么?早上只有稀饭、鸡蛋和几个小菜,你要是想吃肉包小馄饨之类的,奶奶去给你买,正好奶奶要去集市买东西,靖哥儿昨晚还叨叨着想吃芋饺了,我去给他买点。” 虽然喝粥不顶饿,但有鸡蛋啊,可方无妙颳了刮脸颊,想起拥挤的街道,鬼使神差道:“要不然我陪您去吧。” 两人的年龄差了好几轮,可林奶奶是个能说会道的,全然不用方无妙绞尽脑汁的哄,两人一来一回竟也说的热火朝天。今天的市场其实不算热闹,昨天赶集那才叫一个热闹,现下来摆摊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好在方无妙运道好,小馄饨和肉包子都有,这都是做早点生意的,早点出来卖完回去,完全不影响和家人团聚。小馄饨和肉包子的味道都不错,一碗馄饨两个肉包子下去,方无妙才感觉肚子稍微填上一些,林奶奶见吃饭香的孩子就喜欢,倒不觉得他吃的多。 过年的鸡鸭鱼肉林奶奶早就屯好了,菜的话常用的自家后院那一小块地各种都种了些,要用随时能用,林奶奶今天来集市本就不是冲着买菜来的。但林靖心心念念的芋饺可不好找,方无妙揽着林奶奶走了好久,才撞见有人卖,剩的还没多少,肯定不够一大家子人吃,最多就是尝尝味道。又是年关,在这里又少见,这芋饺卖的死贵,林奶奶虽说手里不缺钱,可操持惯家里的人,到底还是肉疼了一下才买下来。 等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林靖的三伯和小姑两家都到了。 第四十二章 两人这一来一去也花了快两个小时, 虽说方无妙陪着林奶奶,走的不快,但也着实走了不少路。方无妙是个习武之人,脸不红气不喘倒没什么好说,可林奶奶都快七十的年纪了,因为平常闲不下来, 自己收拾菜地和鸡鸭, 身体倒也康健得很, 走得面色红润。 林小姑的婆家离娘家近得很, 她就先来娘家坐一坐, 下午就要立时赶回婆家干活的。这时间紧得很, 方无妙只跟着林飞章叫了叫人, 便被放去玩了。林靖这懒惫货,日上三桿了才迟迟起床。等林小姑走了, 大人们纷纷动了起来。 除夕这天家里是很忙的, 女人们要准备饭菜, 男人们要打白果, 都是体力活,对小孩子们倒没什么要求。可家里没有无线网络, 林靖和他二堂哥、三堂哥玩一会儿手机也就腻了,倒想下来跟着一起打白果。方无妙见状, 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这打白果用的是刚煮好的米,这米和电饭煲里压出来的不同,是用大大的木桶放在大锅里蒸出来的, 细细地嚼便能嚼出股不太一样的香来。 捣白果用的那东西有点像捣蒜用的碗状,但要大上许多,有方无妙一手合抱那么大,似是大理石的材质。林二伯在它壁上摸了些油,这是怕一会儿打好的白果黏在壁上,随后将一桶刚煮好的饭倒了进去。兄弟里林飞章年纪最小,最先开始做这力气活,他扛了个木锤,那锤头和容器是配套的大小。他扛起来往下砸,一下一下,那饱满的米粒被砸成一片米煳,渐渐有了点一团白果的样子。为了减小体力的消耗,打白果都是以固定的频率捶打着,三伯在旁边端着碗水,还要看准时间沾点水在锤头上抹一下。
第52页 方无妙仔细总结了一下,就是眼要准、手要快、力气要大,他倒是完全可以胜任嘛。林飞章捣累了,刚要换林三伯来,林靖便跳出来道:“爸,我来试试!” 林三伯笑:“行,那我就给你抹水。” 倒是林飞章道:“别砸到你三伯的手。” 方无妙见状,道:“爸,我来抹吧。” 自从林靖改口叫叶菁妈以后,方无妙也迅速改了口,不愿意做家里破坏气氛的那个。 林飞章看着他有些为难,他是不想打击方无妙积极性的,但又怕林靖手没轻没重的,小姑娘又把握不好时机,受伤了就不好了。 方无妙却笑着比划了一套手上动作,道:“我师傅教我的掌法我练的还不错,手快得很,爸你放心吧。” 旁人看的云里雾里,林飞章和林靖却来了兴趣。 “你俩先打一遍我看看,要是行就给你们打一会儿。” 有方无妙出手,这波自然是稳了。几个大人见他们配合默契,玩的也开心,倒也放着他们去了,毕竟家里的活多的很,几个小孩在这打一会儿,他们就先去厨房帮着干点活,过会儿再来接手。 打白果实实在在是个力气活,林靖虽然年轻,但他个子蹿得太快,显得人有点瘦长,身上肉不够多,打了好一阵,到底还是累了。好在二堂哥、三堂哥也在旁边看着,见他累了便来接班。方无妙则是坐稳了抹水的位置。 几个人年纪相差不算太大,又一起干活,很快就说到了一起去。 二堂哥、三堂哥跟着林靖一起叫他妙妙,他只得板着个脸受了,好在方无妙这张脸好看,就算是严肃着也只让人觉得是在做事过分认真的缘故。 二堂哥年纪最大,已经快要大学毕业,问道:“阿靖,妙妙,你们想考什么学校啊?” 林靖道:“现在还不确定啊,可以的话,当然是最好的那四所美院,哪所都行。” 方无妙其实是奔着a大、b大去的,但要是考不上他也不会太在意,只不过这话不好说,他模煳道:“我高三再看看吧。” 二堂哥只以为他是成绩不好,也不重提,只道:“选专业也很重要,我当年不懂事,选了个看起来高大上的专业,现在快毕业了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诶。你们还有机会选,一定要慎重啊。” 三堂哥是学金融的,闻言在一旁推了推眼镜,苦笑道:“是要好好选。” 眼下金融说是热门,可是竞争压力也大得很,但凡是个大学,必然要设个金融,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 林靖是打定主意要学建筑设计的,方无妙则不然,他心里有个模煳的想法,便是当老师。这倒不是因为他多好为人师,而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职业环境单纯,比较适合妙妙,而且好像现下这个社会,觉得老师这个职业比较宜室宜家? 林靖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就你这样的去当老师?学生都要被你打击的没自信了吧?” 方无妙微微眯眼,从二堂哥手里夺过木锤,佯装要砸林靖,把他吓得立马跳了起来,双手高举道:“有话好好说!” 方无妙当手便把锤子抗在肩上,指着他,又指指那碗水,林靖屈于淫威,只能捧起那碗水。 二堂哥和三堂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无妙转过脸淡定地朝他俩点点头,道:“我力气比较大。” 方无妙不知道,他在人家心里从青春美少女一下就便成了怪力萝莉。 方无妙对自己手上力道控制是有绝对把握的,就算林靖这手伸的不是时候,也不会伤到他一点半点,可看他小心翼翼又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就不想提醒他,乐得慌。 林飞章想着他们一群小孩子,没有个把子力气,玩腻了应该就懒得做了,打算过来把白果拾掇完,结果就看见方无妙抡着个大锤子打的正欢。 他脚步一顿,走上前去一看,别说,打的还挺好…… 除夕的午餐不算特别丰盛,好菜都在晚上等着呢。吃过饭后,几个小的便用模具压白果,或者是搓小糰子,总之是边聊天边干活,一下午就过去了,很快便迎来最丰盛的除夕饭。 这桌上是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汤也做了两三种,白果子更是每人都要吃一个的。方无妙仔细一看,还在桌上看到了一盘芋饺,想来是早上陪林奶奶去买的。林奶奶过来,二话不说便往几个小的碗里一人夹了两个芋饺,剩下孤零零的几个芋饺躺在盘子里,让大家想吃的自己夹。 方无妙没想到自己也有,愣了愣,沖林奶奶笑了笑。 方无妙对于这种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的场景不太适应,但又出奇地沉浸其中,到吃完的时候,居然出乎意料的吃撑了。要知道,凭他的食量,往常只有克制自己免得吓到叶菁,哪有吃撑过?他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倒有了点十六岁少女的样子。林靖拉着他坐到沙发上,等着春晚,和二堂哥、三堂哥一起打牌。大人们自己也开了两桌,打八十分。 春晚其实也不是很好看,但大家好像约定俗成一样坐在了这里,有的边打牌边听,听到感兴趣的便看一眼,有的边玩手机边看。林靖那张嘴根本停不下来,从头到尾吐槽着,偏他最毒,俏皮话也多,饶是方无妙也被他逗笑好几次。冬天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就容易冷,林靖在沙发上窝着有些冻了,便扯了条厚被子来盖,还不忘分给方无妙一些。方无妙不冷,但也随他去,结果被他被子这么一盖,倒是有了困意,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迷迷煳煳之间,还听见春晚的节目声、大人们的打牌声和两个堂哥的说笑声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最让人安心的声音。 家人的声音。 方无妙是在快要倒数的时候被林靖叫醒的,他之前跟他说过想倒数来着,他低头看了眼,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端庄大方,笑着开始倒数。 方无妙在心里默默跟着念:五、四、三、二、一。 辞旧迎新。 林靖伸展了一下身体,跟方无妙道:“去放烟花吧?” 这是林家的传统,看完春晚后,几个孩子是要去天台上放烟花的。 方无妙点头,就跟着几个男孩子上了顶楼,上面果然已经放了许多烟花。林靖拿出了打火机,方无妙眼睛微眯,林靖冤枉道:“这不是我的啊,前面你睡着的时候我找三伯借的。” 若是没见识到方无妙的怪力,二堂哥、三堂哥看见这兄妹俩仿佛倒过来的情形只会笑,现下却有些可怜林靖。 林靖给他挑了个女孩子喜欢的,长条形的烟花,让他举着一端,烟花便从另一头冲出来,蹿到天上去,炸出一片花来。方无妙握着烟花的手心热热的,林靖几个男孩子在一旁玩些他们口中刺激的,他抬头看着烟花,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孤独。 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很好,可他却清晰地认知到,这不是他的。 “方大哥,这一切,是你的,也是我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但是,我永远是你的妙妙,你永远是我的方大哥啊。”
第5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会觉得穿越在某种意义上对原身和穿越者都是挺有悲剧色彩的事,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让妙妙消失,妙妙和妙哥不是cp,但是对对方都是特别的,大概是那种——“因为有你,所以‘我’才存在,你是‘我’唯一真正拥有” 第四十三章 凌晨钟声已过, 这便是新的一年了。 妙妙难得和方无妙说上那么多话。 “方大哥,你总觉得有一天我会回来,可是我很明白,不会啦。我死的时候还太懵懂,这一年来跟着你才渐渐体会了许多美好的事情。我只想你顺着心意活,你开心了, 便是我开心了, 那些世人眼中的好与坏, 对于我来说, 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方无妙虽说没有多少老气横秋, 但被一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小姑娘开解了, 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又深知妙妙切中了要点, 亦是真心希望他真真实实地活下去。 “你年纪不过一点大,倒比别人都体贴。那你说, 我以后做些什么好呢?” 方无妙是混惯江湖的, 可这不代表, 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有能力, 路遇不平亦会拔刀相助,可他自觉心思不够坚定敞正, 若久陷于其中,绝非好事。倒是吴越给他安的个编外人员的名头最为合适, 既能奉献点微薄之力,又不会影响心境,走火入魔。 “方大哥, 你有喜欢的事吗?我是说在很久以前,你还没有成为那个铁扇公子之前。” 妙妙看了方无妙不少记忆,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大概就是她了。若妙妙不提,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名号。初来乍到时,方无妙还给自己弄了把小扇子防身,但后来见携带不方便,平常赤手空拳亦足以对付大多数人,竟渐渐给忘了。 “我学武后一心只想武功大成后报仇雪恨,学武前……最大的梦不过是和阿姐一起过上天天都吃得饱的日子罢了。” 一下失去怎么样比较适合妙妙这个目标后,方无妙头一次迷茫了。 妙妙倒不着急,她像这个年龄段大多数的少男少女一样,对未来怀着盲目的乐观。 “还有一年半才高考呢,不着急,你肯定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相信,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方无妙手里的烟花早凉了,但夜空上仍有许多烟花在绽放,这世上,并不止他一人啊。 “嗯,我相信你。” *** 方无妙的这个年节过的很开心,解了一桩心事后,接到了吴父的邀请,竟是又认了份干亲。 自上次后,他又去过吴家两次,总算是见着了吴越的母亲和大哥。吴母看起来比吴父要小上许多,一方面是两人确实有七八岁的年龄差,另一方也是她保养得当的缘故。吴母五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不过四十几,看见小姑娘的时候眼睛都带着笑。 吴父是最了解吴母的人,他一眼见到方无妙,便觉得会合吴母的眼缘。上回说了让方无妙以吴家小辈的身份去参加大会,吴父便起了认个干亲的心思,但觉得还是要吴母见过才能决定。而吴母见了方无妙果然欢喜,她人到中年,愈发喜欢这种白白嫩嫩圆脸蛋的小姑娘,觉得又好看又有福气。听丈夫说了干亲一事后是毫无意见,她生了两个儿子,常常也想小的那个要是个丫头就好,能凑个儿女双全,现在得了个有眼缘的丫头做干女儿,心里也欢喜。 吴家这干亲不是单方面说说的,吴父吴母亲自找叶菁夫妇说了,还像模像样地弄了个拜干亲的仪式,以后是要当作方无妙一家正经的亲戚来走动的。叶菁虽然不知道方无妙不过是拜个师傅,怎么最后又拜上了干亲,但她知道这不是坏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在方无妙的事上,林飞章会提供建议,但不会越俎代庖地下决定,叶菁同意后他也没有别的意见。 认了干亲以后两家的走动也稍微多了点,但毕竟一个在临城,一个在南城,见面还是不太方便。倒是吴越,身在临城,便上林家上的多了,方无妙看他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蹭饭,虽然时常拿话挤兑他,但也没赶他走。 这倒是让叶菁的心稍微放了点,虽说觉得认上这门干亲对方无妙是好事,但是两家差距太大,还是会让她担心。现在看方无妙和吴越关系好,吴越对他们这小门小户也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情绪,叶菁才更觉是一件好事。 高二下学期过的飞快,对方无妙来说,说白了便是往死里学,偶尔看他学有余力,还要被吴越抓个差,去对付些难对付的嫌疑人。林靖更是被关在画室里画的昏天黑地,画完了还要补文化课,更是一重精神摧残。方无妙和林靖的作息差开了些,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偶然碰到一次,方无妙便见他面黄肌瘦,再无风靡少女的容颜,林靖恰相反,见他面色莹润,连黑眼圈都不带便悲中心来。 叶菁和林飞章则是深感家里两个小的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是越吃越多了。林靖是因为待在画室耗神,补文化课又费脑,最倒霉的是没想到自己都十七八了,还在蹿个,身体的营养实在跟不上了,饭量越来越大。方无妙则是终于不用怕吓到叶菁了,也敞开了肚子吃,一时间去外面加餐的事倒少了很多回,成天搁家里便能吃个九分饱。 林飞章目瞪口呆:“咱家这两个正常吗?” 甭管正常不正常,反正两人鸡飞狗跳的下学期过得飞快,还都拿了个相当抢眼的成绩。这暑假还没开始放呢,吴越便找上了门来。 “看见你就烦!” 吴越道:“跟哥哥怎么说话呢?你要有侠义之心,做事情不能嫌累的。” 明知道他是故意招人讨厌,方无妙还是被他这句话气的够呛,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吴越面色变换,既想说他没大没小,又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最后还是全都憋在肚子里。无他,现在方无妙的功夫越来越强,上次他撞见方无妙和大哥切磋,两人拆了数百招,最后他大哥先停了手。 凭吴越的眼力,竟分不出两人谁更高一筹,亦或是不相上下。但反正,方无妙现在要收拾他,只怕就像吴起收拾他一样容易。 吴越道:“这次的事不算难,还很解气,我是看你快高三了,带你散散心。怎么样,干不干?” 方无妙一盘算,暑假八月份要提早开始补课,实际上放一个月左右,林靖要去集训,他自个待在家里除了作业也没什么事可做,去帮忙也不是不行。 方无妙就这么被吴越拐上了贼船。 不过吴越倒没坑大,这次的事确实不算难,也确实很解气。上次方无妙引出的拐卖人口大案是吴起负责的,他们查了半年多,顺藤摸瓜也清理了不少村庄。但因为涉及到的地方不止他们这个省,很多地方的清理是交由地方警力处理的。一般来说,案件处理到这里就行了,警方也不会再耗费更多的警力在这个案件上了。 对村里的买卖,许多地方官面上是知晓的,所以这次寻人,被拐的人到底都救出来没有,是个问题。明面上搜查队不能再搜查,而单人又太多危险,也只有吴越和方无妙这种艺高人胆大的,敢这么孤身赴会了。
第54页 吴越本质上不是警察,自然不用跟着那个上班制度,他抽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方无妙觉得这是为了压榨他的劳动力。 如果不论目的地的话,两个人看起来倒像是自驾游,只不过随着到的地方越多,两个人就越沉默。 方无妙开了车窗,任风吹乱额边碎发,心情才好上一些,突然问道:“吴起都说了,这案子结案了,你却还要继续往下查,就是因为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这一查,又查出不少漏网之鱼,都不知道是怎么避过的搜查,总归逃不出人与人的那点关系。 吴越道:“我哥那位置,做事追求的是效益,不能尽善尽美,要合理调配警力。可我就是个自由身,我知道这里可能还有人,不来看一遍良心不安啊。” 陌生人进这种足够偏僻的村子是很危险的,全村的人都会提高警惕,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未尝没有与世隔绝后占着人多欺生的原因在里头。 可像方无妙和吴越,他们俩就算把整个村子的墙角都听一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来过。唯一的问题便在,并不是总能听到有关的信息。很多时候,他们很难判断一个人是正正经经的村里人,还是被拐后逐渐同化成现在这样的。 吴越到底是经验丰富些,竟被他硬生生看出了些疑点,又在查证坐实后救出了人,交给了当地的警局,点明了要上报,让人不敢不妥善处理。方无妙不问他的经验直觉从哪里来,总归不是什么好经歷了。 两人这回到的村庄,是偏中之偏,名字倒好听,叫杏园村。 第四十四章 杏园村穷是真的穷, 房子还是砖瓦式的,方无妙和吴越就趴在房顶上,把瓦片搬开一点点,偷听。 方无妙许久不做樑上活,倒有点怀旧的感觉。 低下这户倒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家,眼见人家要开始些夫妻日常了, 方无妙便将瓦片给盖上了。他转身想到下一户去, 却被吴越拉住了。 方无妙朝吴越挑挑眉, 却发现吴越正专心致志地听着什么, 他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 刻意提高专注力去听远处的虫鸣声, 看起来倒像错过了什么。方无妙尝试去听房中声音, 却又赶上女方又是啜泣又是喘息,面上虽还镇定着, 耳后却全红了。方无妙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远方, 心中打定主意, 要听便交给吴越去听吧, 他倒要看看,吴越能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待吴越听完这场情事后, 两人三两下做贼一样跳到个小林子里去。 方无妙还没问呢,吴越便先开口道:“这回好运, 撞上个大的。这些人真是胆大的很,这片才查完,就有人冲着灯下黑来了。” “你是说现在还有人在倒卖人口?” 吴越沖他点头, 道:“你注意到没有?刚刚那户人家只有夫妻两个并两个老人,那对夫妻年纪三十出头的样子,家里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像这种,自己生不出来,就很有可能会找渠道联繫上那些人贩子。”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见到小孩全是女娃的,也可以多关注一下。” 在方无妙那个时代,子嗣是极为重要的,只有男子才被看作香火的延续,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了,仍然如此。 “我看你们这较千年前有诸多不同,以为全是一番新模样,没想到还是相同。” 吴越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倒没在意他话中稀奇古怪的地方,他见得愈多,愈心惊,愈无能为力。 “刚刚他们在那什么的时候,讨论的是孩子的事,说是家中长辈要让他们买个男娃来养。那做媳妇的谨慎些,说先前在抓这个,觉得现在可能联繫不到。那汉子说他娘已经给他联繫上了,就是要趁刚抓完这阵买一个才安全,而且他们现在算顶风作案,忙着出货,倒是能便宜些。” 方无妙问道:“他们这动作是瞒不过别人的,那些买了孩子被查的人看见他们现在买,不会去偷偷上报吗?” 方无妙没少见些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况,对村里头这种互相隐瞒的行为很不能理解。 吴越冷笑道:“断人子嗣的事,谁敢做?便是有深仇大恨,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别人看了也不是不能放过你的。更何况,他们也给自己留着条后路呢,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就是自己要买个媳妇、买个儿子来给自己养老送终。” 两人将剩下的人家一一排查后,便专心致志地守着这户人家。 第三天的时候,便见到了那个疑似人贩子的女人。方无妙曾经疑惑过,那些男子买卖女子,怎么女子自己也不互相扶持,反而助纣为虐。虽说现在仍是没有得到答案,但他已经失去了兴趣,或许有些时候,人一旦踏出了底线,便无须再用衡量常人的属性来衡量他们了。 那女人晒得很黑,抱着孩子哄着的样子很温柔,走在村子里的样子就像本来就是村中的一部分,若不是方无妙和吴越早听到那么一番对话,也不会第一眼就怀疑上她。 方无妙他们不打算节外生枝,官面上对人贩子的态度分明,但对买方的态度一直很模煳,与其等他们做成了生意再把两方都拘起来,倒不如先顺着这女人的线索摸下去。 方无妙把人捆起来扔到后排的动作堪称一气呵成,左手抱着个小娃娃,右手便将人扔到后座,那女人吭都来不及吭一声,便被堵住了嘴。 吴越对方无妙这轻功是嘆为观止,对方一手提着个成年女人,一手抱着个奶娃娃,飞起来竟让他一阵好追。为了隐蔽,吴越的车停得不算近,好一会才算是到了。 那女人先是被拎在空中飞了一阵,现在又被捆了起来,显然是吓破了胆子。可不过一会儿,眼珠子又滴熘熘地转了起来,竟是已经恢復了过来。 方无妙对于精明人没有意见,但他讨厌充满着算计的人,反正有吴越在,他便只专心哄着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吴越见状也不在意,再他看来将人晾一晾也好,越沉默越容易多想,越多想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容易招供。 吴越没有开车出山的意思,反倒往那深山老林里拐了拐,方便审问,省得先被别人误会成拐子了。 可吴越这车还没开出多少里,方无妙便发现了个严峻的问题:“吴越,这孩子吃什么?” 他们车上是有些垫肚子的东西,可这些东西这么大点的孩子能吃吗? 吴越犯难了……这孩子看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大了,他是不敢乱餵的。倒是后排的女人勐地动作起来,发出了一点声响,似乎是想要说话。吴越将车停在路边,转过身去把她嘴里堵着的东西拔了出来。 那女人道:“我身上有餵的东西……让我来餵吧?” 吴越没有应承,反而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人愣了愣,道:“李秀兰。” “李秀兰女士,你手上还有多少孩子?” 李秀兰脸微微一僵,但见他们出手诡异,虽没下狠手,却又不走报警的路子,看起来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她不敢乱说话,只胡乱试探道:“两位是想买孩子?我这不是专门做这营生的,只是我们村有个小姑娘未婚先孕,生了这孩子不想要,我想反正也是要给孩子找个好人家,便做主帮她送来了杏园村。”
第55页 方无妙挑挑眉道:“顺便要了人五万八千?” 李秀兰一听他连数字都说的精确,连忙又补充道:“小姑娘伤了身子,反正这个孩子是不要了,自然要点钱来补贴一下,我只是个中介,虽说能拿上那么一点钱。可那都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李秀兰做事颇有章法,一看便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小山村里又哪来那么多自己生了男娃不想要的未婚姑娘?方无妙并不信她的胡咧咧,也不愿多听,对吴越道:“你来审,我下车走走。” 说完便抱着孩子下车了。 “喂,我算半个公务人员,不好滥用私刑的!” 只见方无妙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吴越看了眼面色微微发白的李秀兰,心中嘀咕,没义气的丫头。 李秀兰虽说人还算机灵,但这些年来富贵后就没怎么吃过苦,套话还好说,若是要让她吃苦头,她是受不住的。 等方无妙回来的时候,李秀兰的嘴已经被撬开了,方无妙一看她毫髮无损却又大汗淋漓唇色苍白的样子,就知道吴越多半是挑些让人疼痛难忍的穴位下手。 李秀兰开口说了个地点,接着便再也不肯开口了。吴越倒是还能撬撬,但他到底还记得自己这半个警务人员的身份,况且有具体的地点接下来就好办了。他倒是不怕那边是对方的老本营,往好里想,那就可以一锅端了。吴越没有意识到,自从认识了方无妙,他的做事方式就跟着方无妙一起简单粗暴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李秀兰自从能开口说话了,就时不时地开口说些什么。明明手脚还被人绑着,面上却一派自如,仿佛只是一场误会一样,时不时还打些感情牌。 方无妙听烦了,他向来对这些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问道:“你都卖过什么样的孩子?” 李秀兰懵了一下,迴避了这个话题,她不觉得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 方无妙也不恼,一个个道:“一定是男孩子卖的比较多吧?但女孩子应该也有不少,能卖给真正想养的人家的没几个,有许多就被你卖给了那些看着就不是正经的地方去吧。” 在说到那些女孩的去向时,方无妙发现李秀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又没有反驳,他心里一动,问道:“你有个女儿?” 李秀兰眼睛一垂,道:“我无儿无女。” 吴越道:“也是,有儿女的人,要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容易。” 方无妙看了看李秀兰,发现她虽然皮肤黝黑,五官却很耐看,道:“你如果有女儿的话,应当长得很好看。好在你没有,不然若是碰上像你这样的人,她该怎么办?” 一直表现得毫无攻击力的李秀兰勐地往前扑,要拿脑袋撞方无妙的嘴,方无妙心知刚刚的话惹恼了她,他一只手制住了李秀兰,问道:“你这么激动,看来你不止有个女儿,你女儿还出事了,也是被人拐走了?” 李秀兰眼睛都红了,愣是没有说一个字,后半程便一直安静了下去。 方无妙和吴越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可做文章。 第四十五章 孩子饿的直哭, 方无妙和吴越怕李秀兰随身带着的东西有安眠的药物,不敢给孩子吃,只好尽快往城镇里赶。好不容易孩子哭累了,昏睡过去,方无妙也没再去和李秀兰说话,却和吴越不紧不慢地聊着天。 说的内容也简单, 不过是这一次都救了什么人, 他们受了什么样的苦, 父母又苦寻了多久。这其中不夸大任何一点苦难, 说的平实无比, 可一桩桩都是触目惊心。便是寻常人听了也要动容, 听在李秀兰耳朵里, 却是把她的伤疤都戳烂了。 李秀兰原本是个小学老师,她和丈夫只有一个独生女, 生的白净匀称。这么个小姑娘说是她的眼珠子也不为过, 成天打扮的漂漂亮亮, 乖巧地在她手心里长大。别人家的孩子迎来了青春期, 又是闹腾又是早恋不爱学习,可她的女儿还是那么听她的话, 又体贴父母,眼见着前途光明。 女儿没有照常回来的那一天, 她的心便狂跳着,打遍了所有女儿朋友的电话,也没能得知女儿的一点下落。那一天本该是她爸去接她放学, 可她爸酒喝多了,没有去,女儿自己回家了,在路上,就这么丢了。 她报了警,和丈夫撕破了脸。一天,两天,还有亲戚安慰着她,日子久了以后,旁人也不愿来了,她和丈夫也离了婚,父母都不能理解她。她丢了工作,自己租了个廉租房,成天到警局里问有没有女儿的下落。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变的呢?大概是在她发现丈夫另结新欢,新欢肚里还有个娃的时候吧。她盯着新欢圆圆的肚子,心里那个恶毒的想法突然就压都压不下去:女儿明明是因为丈夫才丢的,他的生活却能够继续,那如果现在这个也丢了呢?他还会这样平静吗? 李秀兰的生活重心变了,她不再成天到警察局去,而是找了份超市收银的工作维持生计,算着日子,等丈夫的新孩子出世。她从不出现在丈夫和新欢面前,就好像忘掉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一样,直到新欢生了。 那是她拐走的第一个孩子,她慌张又兴奋,她将孩子卖掉了,是个男孩,很好卖。李秀兰得了一大笔钱,可这钱给她带来的兴趣寥寥,还不如品味丈夫的痛苦来的有意思。可看多了,她又在想,失去了女儿的时候不见他像她一样崩溃,现在却表现的这么痛快,难道只因为这是个男孩? 李秀兰不痛快了,而她也发现了,要弥补这种缺失的痛,便要看其他人和她一起在痛苦里沉沦。 她变成一个精于此道的夫人,过去文雅的面容也晒得黝黑,看起来是个再朴实不过的农村妇人,面上带着甜蜜的微笑,却能用最简单的手段拐走别人的孩子,将他们卖到偏僻的村庄里去吃苦。 被方无妙和吴越两人这么刺激着,她才恍然想起,最初,她只是想要她的女儿回来而已。李秀兰在后座突然呜咽出声,起先这哭泣是压抑的,在寂静的车厢里却又发酵成毫无掩饰的大哭。 方无妙捂住了怀中小孩的耳朵,用真气安抚着孩子的气,怕他受了惊扰又哭闹起来。但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刺激李秀兰的话,反而是等着她慢慢缓过来。 待李秀兰缓过来,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可以帮我找女儿吗?我什么都可以帮你们做。” 她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罪行,也没有用线索来换任何减刑,她只想找到那个丢了很久的,乖乖巧巧的女儿。想知道她在哪里,想知道她受了多少苦,想听她再叫她一声妈妈。 为表诚意,李秀兰做的第一件事是坦诚了自己的真名和其他信息。李秀兰,原名李文竹,j省姚城人。吴越打了个电话,请人帮忙查了下信息,确实有这么人,细看长相也是对得上的。最重要的是,李文竹确实报过案,十六岁少女刘霁月的走失案,至今未能破获。 李秀兰将她还记得的曾经做过的拐卖人口的事都说了出来,算是提供了很多线索,有了这些线索,要将人找到,送回原来的地方就会轻松很多。
第56页 吴越忙着将这些线索报给现在能处理的人,方无妙却在一旁沉思,刘霁月这个名字总让有些联想…… 见吴越打完了电话,方无妙问道:“上次查那个会所的时候,抓我的人贩子招的被拐的人里,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吗?” 吴越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一下,苦恼道:“那么多人,我没什么印象,可能还得让我哥去翻翻卷宗才行。” 方无妙点头。 等他们到了城镇,在李文竹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窝点之后,才从吴起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被救出的女孩子里没有叫刘霁月的。 李文竹几乎提供了所有线索,她起初还想着留一些底牌让方无妙两人更积极地帮她找女儿,可随着对罪行的供认不讳,就好像久违的良知被唤醒了一样。连自己的生死她都不在乎,更何况其他人贩子的呢? 方无妙看着她饱含希翼的眼神,还是开口了。 “你会给女儿弄定制的小纽扣吗?” 人海茫茫,要查一个特定走失的人,可以说是大海捞针。可方无妙觉得自己似乎撞见了个巧合,若是核实了,那线索就在眼前。 李文竹寄希望于他们,是因为自己背负着太疲倦了,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女儿的消息了! 女儿走丢之前,他们的小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她什么都想给女儿最好的。李文竹打小和母亲学的裁缝,平常也会自己给女儿做衣服,有一次看到那种可以刻名字缩写的小纽扣,便弄了许多。女儿走丢的那一天,身上穿的衬衫和毛背心便是她给做的。 方无妙再一次确认道:“纽扣上面刻的是大写的ljy?” 李文竹频频点头。 方无妙心中一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可还是要查个清楚,不管怎么样,也算给李文竹一个交代吧。 吴越听了方无妙的话,也感嘆这个世界之小,但效率扔在。抓方无妙的那一伙人早被关了起来,现在要再审也不难。 若说名字,这几个人是没有印象的,可有了照片便好认的很。那小团伙三个人早闹翻了,一看见那个少女,那年纪轻一点的妇人便开始指认了。 原来当初拐走了刘霁月之后,那汉子见她水嫩就没少动手动脚,虽说还想着卖个好价钱没做到最后一步,可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这一切已经是不能承受的了。刘霁月本就是在母亲过度的约束和关心下长大的,对这种事又惊又怕,总觉得自己不管能不能得救都是骯脏的,居然趁他们疏忽自杀了。这些人虽然一直做着倒卖人口的生意,可见血还是头一遭,因着这件事,那汉子后来的手脚就干净了很多,省得赚不到钱还沾了一手腥。 方无妙听完后,嘆了一声,对吴越道:“给她个交代吧。” 李文竹听过后满脸麻木,不喜也不悲,就连那些人已经服刑的消息都没能惊动她一分,只有在那个白净的少女又出现在她脑海里,对她甜甜一笑的时候,她才无声地哭泣起来。她知道,她身上也有许多罪要赎。 *** 暑假和吴越这么走了一遭,方无妙的心情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总之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一个月的时间太少,没能走遍所有要走的地方,吴越打算将她送回临城后自己再去一趟。 方无妙斜睨他一眼,道:“自己能做的事,非要动用我这个非法僱工。” 吴越笑嘻嘻道:“这不是一个人做事太憋屈了吗?更何况你武功比我高,有你在,我的人身安全才有保障啊。” 方无妙见他开起了玩笑,摇摇头,不跟他玩闹,示意他认真开车。 回程的路倒是十分平静,倒是吴越在最后一站住宿的时候见到了认识的人。 认真说起来,倒是方无妙先注意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相貌如何不是吸引方无妙的原因,而是那通身的兵气。 吴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男人,笑道:“你喜欢那款的?要不要哥哥我给你介绍?” 方无妙问道:“这是谁?” 吴越一奇,方无妙居然没有生气,他便认真介绍了一下,道:“这是成唐纪家的人,叫纪往。纪家也是老牌的武林世家,但这些年来有些淡出,他们走的是从政的路线,和我们的路子不太一样,平常往来不算多。这个纪往,是他们这一辈唯一还在练武的,不过都不跟我们交手,我也不太清楚他武功怎么样。” 方无妙轻笑,道:“反正他打一个你没问题。” 吴越不服气道:“你不要因为你能打得过我就小瞧我啊,我还是很厉害的。” 方无妙问道:“你知道兵人吗?” 第四十六章 吴越还真不太清楚, 一来是兵人少见,纵使古籍曾有记载,实例到底是少,久而久之也就被大多数人给忘了;二来吴二少是个跳脱性子,吴家就算有这么些相关的书,他也懒惫去读。因此对兵人一词, 吴越是真的一窍不通。 方无妙轻笑, 科普道:“兵人是对一类人的代称, 这类人天赋异禀, 体内经脉天生便是通的, 不须像常人一样花费数十年的功力去打通, 因此修炼起来是事半功倍。正因如此, 成功活下来的那些,往往能修炼到真气伤人的程度, 不需要运功, 不需要特定招式, 只需将真气外放, 便有如其他武者飞花摘叶伤人,实在是防不胜防, 因此被称作兵人。” 方无妙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与之相对的, 这种体质也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痛苦,真气在体内流转的时候,便会伤害他们自己的身体。因此, 但凡身为兵人,只有两条路,要么神功大成天下无敌,要么体内凌迟、经脉尽断而死。” 吴越听了身上一凉,看了眼远处的纪往,道:“那小子怎么样?他不会出事吧?” 方无妙道:“你就不用担心他了,他虽然比上不足,但真气外放,伤的也不是他自己,到底是比下有余了,未来宽广着呢。” 吴越道:“你的意思是,他会伤到身边的人?” 方无妙摇头,道:“体内经脉脆弱,那兵气虽然微弱,但长年累月与体内流转仍是伤人,但外放出来便不足畏惧。你观他兵气在体外流转得怡然自得,他这是练出了不伤经脉的修炼法子,与身边人无碍。” 吴越道:“你怎么这么了解兵人?” 方无妙一撇嘴,因为他见过啊。当年的武林盟主便是兵人,因着这个体质惨遭灭门,被个大魔头带回去要养成真正的人武,结果被反杀。同是兵人,武林盟主已经修炼到完全看不出兵气的境界。对于武林盟主是如何将兵气养在体内又不伤经脉,方无妙当年想了好久,才想到了一个可能的法子,这个法子要求有强大的内力和精准的控制力。可见武林盟主不知悟性不下方无妙,根骨又更甚,是少数方无妙心服口服之人。 和武林盟主一比,纪家这小子锋芒毕露,到底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方无妙倒是想到了点别的,道:“纪往,倒像是寄望,又像是继往开来的继往。只要他练功不出差错,不出一年,你大哥便不是他的对手了。若有奇遇,功力暴涨亦不是不可能。而且他这身兵气你们没经验的都认不出来,若是作为突发的招式,倒是比暗器还隐蔽好用,要暗算功夫更高深的人也有希望。种种合论,应当是你们这辈的第一人了。”
第57页 吴越一愣,道:“可这纪家一点风声都没有,谁家有个青年才俊不让子侄们互相熟识的?” 方无妙想的多一些,道:“我见过的这种作风,一般是想偷偷摸摸的阴人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一起去了,纪家从政,当初要下手也容易,纪家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小子又无人知晓,就算吴家有所怀疑,怀疑的对象也不会是纪家。若是运气好,吴家和龚家对上了,纪往出头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不过说的再怎么顺畅,到底是没证据的事。吴越盯着纪往也没做什么,方无妙更不会为了将来可能有的一战,现在就对一个好苗子下手。 他心里其实一直想和武林盟主一战,但内力上便败之太多,根本不入人眼。现在有这么个根骨奇佳的身体,虽然不如兵人之体,却又有重来一世的好处在里头,他对纪往的体质丝毫不惧,还有些跃跃欲试。 纪往的事对方无妙来说终究只是个插曲,他回到家里,叶菁直说他黑了瘦了,问他练功累不累。吴越接她去干活的名头是集训,武术集训。叶菁对武术也没什么了解,觉得就是体育运动的一种,想方无妙他们学习累,能多运动运动也好,这便让他去了。 可怜方无妙回来还没挺尸几天,便又开学了。就算是铁打的方无妙,也难得在开学的时候显出了颓态,倒和旁边的同学们难得神态一致起来。 八月份,只有高三和其他年段的实验班提前开学了,走在校园里都觉得比往日空旷许多。老罗照常给大家灌鸡汤,但今天在灌鸡汤之余还不往让大家注意身体健康。 “咳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很多人说呢,高三是在熬身体,光想学是没用的,身体要是跟不上,根本学不进去。说这个呢,不是叫你们天天食补药补各种补,饭是要吃饱,但运动也很重要,你看看你们成天上个六楼就大喘气的样子,早读的时候一个个趴在桌上没精打采的,都是不运动的原因。从今天开始,放学以后都给我跑几圈再说。” 老罗这话说完,倒是有不少同学放学后去操场跑完圈了才回家,但这才没多久,学校就开始改造操场了,暂时停用。 刚刚养成跑步习惯的叶云趴在桌子上抱怨道:“这算什么啊,我们这一届是拆迁队吗?走到哪里哪里就要拆了重建,搞得我们活动范围大大减小,每次建完了我们又毕业了。回回都是福没享到,麻烦却受了一大堆。” 刘娜娜听了也跟着开始抱怨,两人把从小学到高中的各种拆迁经歷说了一遍,最后手握着手开始狂点头,从认同感中升华,恨不得将对方引为知己。 话说回来,叶云苦恼道:“不过我觉得老罗说的挺对的,是要锻鍊锻鍊,我感觉自己学的都快虚脱了,学校这操场不能用,我们去哪里跑啊?” 刘娜娜道:“好像绿道那里很多人夜跑,要不然我们晚上去跑步吧?” 叶云想了想,慢吞吞道:“山上会不会很黑啊,我有点怕。” 刘娜娜道:“我妈经常晚上和几个阿姨去那里散步,说路上都有装路灯的,没有全黑的路段,但是确实不算太亮,有的路段灯比较少,会显得暗一点。” 这一说叶云就更纠结了,一会儿想说服自己去跑,一会儿又害怕。 方无妙见她这样便拍板决定了,道:“行吧,要跑的话我陪你们跑。” 绿道在刘娜娜家和叶云家中间的位置,离方无妙家稍远一些,但骑车要到也方便。叶云一听方无妙要跑便笑弯了眼睛,有方无妙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啦。 因为放学晚,饭后又不能马上运动,三人约定好每天九点去绿道跑上三十分钟。方无妙去绿道的路上会经过叶云家,便顺带将叶云接过去,刘娜娜是被妈妈送来的。因为夏天天气热,两个小姑娘都穿着方便运动的短裤短袖,露出少女嫩生生的腿,方无妙是个寒暑不侵的,套了个长裤也不觉得热。 考虑到叶云和刘娜娜的体质,方无妙跑的不快,正好是两人勉强能坚持下来的速度。考虑到下山的时候跑步比较危险又伤膝盖,如果上山上的深了,下山光走路又要花很多时间。他们没选择上山的路,只在山脚下绕圈跑。 跑一半的时候,叶云和刘娜娜便出了一身汗,叶云还嚷嚷着“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可到底是叉着腰坚持了下来,到最后小脸都白了,只差没有闭着眼皮直接倒下来。 绿道上散步的人挺多,夜跑的也不少,几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几个才上山的,直到再往前走才渐渐没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三个女孩势单力薄,长得又好看,没走多久,就有两个走在后面的小混混凑过来开玩笑。 刘娜娜和叶云都朝方无妙靠近了点,有些害怕。方无妙往前走了一步,将两个小姑娘挡在身后。 那小混混像是喝了点酒,说话还喷着酒气,方无妙眉头一皱。 “几个小姑娘是学跳舞的?啧,这腿真好看。” 刘娜娜脸一白,整个人都站到方无妙身后去,挡住了自己没穿长裤的腿。叶云气的脸都红了,但又有些害怕,不敢出口回击。 另一个小混混笑道:“你这么穿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怕什么呀。” 方无妙心中越烦,面上神色越柔,道:“我拉个腿给你们看好不好?” 两人确实是醉了,分不清好赖话,叫着好还鼓着掌。方无妙一下便将腿举过头顶,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往下噼了两下将人给噼晕了。 叶云和刘娜娜目瞪口呆,就听方无妙道:“行了,把人扔这里死不了。” 两人就这么跟着方无妙下山了。 再后来,两个小姑娘便换了长裤来跑步,方无妙看了一眼,却是道:“是那两个傻逼的错,你们不用太在意,但想要安全一点也没错,怎么穿都好。反正有我在,我不会让这种傻逼影响你们的。” 方无妙很少这么字正腔圆地叫人傻逼,倒把两个心情不好的小姑娘给逗笑了。 第四十七章 夜跑的习惯就这么一直延续了下来, 给几人紧张的高三生活添了一丝放松。叶云是三个人里体力最不好的,可慢慢坚持下来后,也喜欢上了这项活动。跑起来的时候脑子是放空的,生活里积攒起来的压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平日里由于时间有限,他们只跑半个小时,所以只在山下那条路跑。难得碰上周六晚上, 第二天有一整天的假期, 刘娜娜提议道:“我们往山上跑吧, 要是跑够时间了就走上去再下来, 我还没有把绿道都走一遍呢。” 他们在绿道下端也算混了个纯熟, 除了第一次倒霉碰上喝醉了的小混混, 后来数次都是平安无事, 再加上当时有方无妙及时出手,本来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刘娜娜此刻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叶云道:“妙妙去我就去。” 方无妙看了眼绿道, 坡度不算大, 想来身边两个姑娘是可以坚持下来的, 便也点了头。三人便往山上跑,这夜跑本就是为了适当锻鍊, 几人跑的很慢,完全是说着话都不会岔气的速度。
第58页 叶云的成绩不如方无妙, 但在平行班也算比较拔尖的范畴,考个一本是没问题,要再往前一点就比较难了。平日里对高考之后的事都不敢多想, 只敢埋头去学,生怕自己想了以后那股气就散了。可也许是今天的月色太好,叶云情不自禁地问道:“你们以后会去什么地方呀?” 方无妙道:“北方吧。” 这样他可以带那个出生在南城,从未见过雪的小姑娘去外面熘达一圈,见见雪,最后再回到南方,在她熟悉的地方扎根。 叶云羡慕地看了他一眼,也是,很多高等学府都在北方呢。 刘娜娜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的学校,不过我想跳舞。” 方无妙想了想刘娜娜跳舞的样子,道:“你跳的很好看。” 刘娜娜看了他一眼,双眼亮晶晶的。 叶云嘆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妈想让我当老师,可我当了这么多年学生,想一想都觉得当老师又累又辛苦,我才不要。” 方无妙笑而不语,他自己的想法都没理顺,怎么去帮别人? 叶云也不用人操心,碎碎念了一会儿,想着自己的优点,勐地就冒出了个新想法,道:“要不然我去学语言做翻译吧?感觉这个比较好玩。” 方无妙见她找到目标自然不会打击她,笑道:“挺好的。” 叶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几人说说笑笑间也就跑满了半个小时,不过今天走的是上山的路,打算权当散步把这一拳走完。刘娜娜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让妈妈晚点来接。方无妙心想还是女孩心细,有样学样,也给叶菁发了条简讯,说自己晚点回去。 像他们平时那样只在山脚下跑的人很少,大部分人还是沿着上山的路散步锻鍊,但多半不会上到山顶,而是在山腰就折返。叶云走到山腰已经有些累了,方无妙见她还不想休息,便扶着她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绿道上的人肉眼可见地少了下来,昏黄的路灯把他们三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倒显出些情调来。绿道上唯一不好的,便是有些路段灯立得少,看起来便昏暗了。 方无妙的脚都抬起来一半了,被叶云拽住袖子又放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叶云有点近视,看近处还好,看远处的东西便有些模煳,从她的角度看,正好能看到路尽头边上有一团黑影,她指着那个方向问方无妙:“妙妙,那是什么东西?” 方无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发现是一个人正伏在另一个人身上,好像在做什么的样子,他瞳孔一缩,推开了叶云的手便往前沖,回头吼道:“你俩先别过来!” 叶云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无助地看向刘娜娜,刘娜娜的视力虽好,但不如方无妙看的仔细,可她心细,竟也猜出几分来,紧紧抓着叶云的手不敢上前。 方无妙这一吼便惊动了那个男人,他回头一见有人,也不留恋,拔腿就跑,速度极快。可再快也快不过方无妙随手扔出的石子,那一下打在他的脚腕上,一阵剧痛过后,男人竟无法用左脚施力了。 这时方无妙哪怕是再扔一枚石子也能让那个男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可他没有。倒不是方无妙心软,而是他终于知道刚刚那个男人在干什么。这个姑娘浑身的衣服早被撕烂了,身上都是挣扎过后被殴打,被往地上磨蹭挂出的伤口,满是不堪入目的痕迹。受了这样的暴行还不算,一逞性慾过后,那人竟往她脖子上割了一道。血像开了水龙头一样往外涌,她大口大口唿吸着,被割断的喉管像是破了的风箱,发出极难听的声响。 方无妙看着她的眉眼慌了神,喃喃道:“姐姐。” 他按着她的脉,一股一股真气往里送。这别的地方流血还有穴道可点,稍稍减缓出血的态势,这脖子上的方无妙却是毫无办法。他自诩通晓奇经八脉,可到底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不是救人的东西,没了过去的经验,只能一手呆呆地按着她的伤口,一手真气不要钱地送。 血很快便将他的手染红了。 方无妙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不停地叫着喊着。 他在说什么? 他在求长姊。 求她不要死。 按不住的伤口,血把他的手都染红了。方无妙再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倒在了他跟前,旁边是满脸惊恐的叶云和刘娜娜。原来男人坏了一只脚踝后跑不远,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想回来把方无妙给解决了。 他没看到稍远处的刘娜娜和叶云,反倒被她们识破意图。叶云怕的直哆嗦,摸遍浑身上下也只摸到了手机,冲上去便拿手机拼命砸他的后脑勺。也许是身高的原因,也许是太害怕了,叶云对准他脑干附近砸了很多下,见他软软倒在地上了还是砸个不停。直到刘娜娜打完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过来抱着她,她才停下来。 见方无妙满脸是泪地看向她,叶云才晃过神来,跟着崩溃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是极为混乱的,好像大家到了那部分的记忆都不清晰起来。救护车来的时候,方无妙跟着一起上了车,他一直抓着那个女孩的手叫着姐姐,倒让急救人员误以为他们是姐妹。 方无妙抓着她的手送着真气,想要死死护住她心脉上的最后一口气,医务人员也争分夺秒地做着处理,可女孩挣扎的表情渐渐定格,那口气最后还是没护住。 武功是杀人的利器,可功夫再深,仍不是仙家手段,起死回生,更是永恆的难题。 “你不要死……求求你……姐姐……你不要死……” 方无妙痛哭出声,那只曾用来捂住女孩脖子的手死死地盖在脸上,半张脸都沾上了血迹变得通红。 *** 当那个姑娘被整理好遗容,重新安安静静睡着一样的时候,其实不大像方无忧。可她们痛苦挣扎时的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方无妙病了,连烧了四五日,吓得叶菁送他住了院,生怕他烧出个肺炎来。叶菁以为他是受惊的缘故,一直宽慰着他,他只能装作睏倦的样子才能少听一些。 就连吴越也被惊动,难得正正经经带了个果篮来医院看他。吴越见方无妙面色苍白,这才真的担心起来,本来只是发烧他是没那么担心的,可习武之人面色康健,少有这么孱弱的样子。 吴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烧成这样。” 方无妙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半晌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走火入魔了,调几天气就完了。” 吴越:“……” 走火入魔,还没什么大事?他也是服了方无妙了。 吴越见方无妙不愿意和他多说,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烦他,默默坐在旁边给他削了个梨,见他吃完了才离开。虽然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的愁肠百结,还能走火入魔,但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想开了才行,不然别人开解再多都没有用。 方无妙倒也不是在纠结什么,只是有些心灰意懒。无忧是死在他眼前的,在年幼的他心里埋下一颗一定要变变强的种子,只要想一想长姐,他习武时吃再多的苦都不怕。因为他总喜欢不断地假设,假设那时候他武功高强,便能护住长姐,两个人便是凭着那身功夫去占山为王,日子也是自在逍遥。
第59页 可现在他知道了,便是有一身功夫,也是抓不住人命的。 方无妙看着窗外,有许多人来来往往。那些穿着白色病服的人多半愁容满面,前途未卜,但偶尔也有人好像看穿天命,一脸怅然若失地笑着。而那些穿着白大褂走来走去的医生,好像是这些被写好的生死簿上唯一的变数。 第四十八章 方无妙病好了以后便和家里郑重地提了。 “我决定了, 以后学医。” 方无妙和林靖都高三了,叶菁和林飞章两人平日里也没少讨论专业的事。林靖那边倒是比较好确定,他学美术,专业里面林飞章觉得对男孩子来说比较靠谱的,也就是建筑设计那一块了,正好这也是林靖自己喜欢的。 方无妙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成绩好, 到时候选学校和专业, 相对的选择就比较多。不过因为是女孩子, 父母在考虑专业的时候又会不自觉地去掉一些太累人的领域, 又希望他未来能养活自己, 挑挑拣拣, 最后都希望他去金融领域。 方无妙原先没有想法,便听听就过, 现在却是下定了决心。 林飞章既担心他女孩子家家吃不了那份日熬夜熬的苦, 又打从心底觉得学医比学金融靠谱许多, 虽说敲打了他几句, 但总体还是比较支持他的想法的。 倒是叶菁看多了患者家属伤医的新闻,不太想让他学医。但想着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 也没有强硬反对,只是偶尔看见了有关新闻便让他来看, 到底是没改变方无妙的主意。 倒是林靖难得摸了空,和方无妙说话。 夜跑割喉事件传的沸沸扬扬,虽说那个犯人已经伏法, 但现在绿道上都没什么人去了,估计要等大家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才能恢復往日的人流。也许因为方无妙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以妹妹的角色在林靖的人生中下了定义,不管方无妙表现出怎样的坚强和武力值,林靖总是对他抱有一份怜惜和保护欲。 见他在割喉事件后坚定要学医,林靖觉得应当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说不上是好是坏。 林靖进来的时候方无妙正在写作业,他摸了摸方无妙的头,问道:“为什么想学医?” 方无妙把笔一放,挑眉看他:“老妈派来的说客?” 林靖摇头,笑。 比起方无妙只有一场高考要准备,林靖就惨多了,高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就有各种美术专业的考试要参加。看在这份上,方无妙就接受了他的关心,道:“你们不是常常说理想么,我从前没有,但现在觉得,理想这个东西吧,可以这样理解:理想是你生活的必须品,是你觉得未来的人生里如果没有这样东西,百年或是眨眼,于你没有意义。如果存在这样的东西,那对我来说,便是理想了。所以我想学医,不是因为我想拯救什么,而是因为我需要它。” 林靖听完就笑,揽着他的肩道:“其实呢,我是怕你想说什么要救人啊,所以要学医。” 方无妙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林靖解释道:“因为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呀,我怕你以后伤心。” 方无妙这些日子难得重展笑颜。 “你这人,笨的时候很笨,聪明的时候倒也很聪明。” 这次谈话过后,兄妹俩的关系又好上不少,虽说因为学业的缘故,两人平常也没什么好好说话的机会,但肉眼可见的好气氛倒是让叶菁和林飞章心生感慨。 方无妙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事实上,那天晚上刘娜娜和叶云也受了不少惊吓。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直面受害者和兇手,还用手机撂倒了对方,除了第一天晚上噩梦连连,之后慢慢地也就过去了。叶云还得到了一部新手机,让她重新又开开心心起来。 高三一整年都是在复习高一高二学过的内容,最多是在题目的训练上串连更多章节的内容,出些综合性的东西。方无妙很多内容是在高一下学期到高二慢慢补起来的,因此旁人觉得已经忘光的东西,对他来说才学没多久,竟又是一分优势。 他现在的成绩已经很稳定了,基本在年级前二十里。方无妙也不打算再冲击个前三之类,一来是学习确实也分天赋,二来是他已经把一部分精力分给了医学。既然打定主意要学医,方无妙便不会只把希望寄託于考上医科,能准备的自然要早早准备。 方无妙读书读的跟狗一样的时候,接到了何所思的电话。 两人虽说互留了联繫方式,但何所思从来没有越过林靖直接联繫过他,方无妙觉得有些新鲜。 林靖留级以后,和何所思的联繫就比以前少了,虽然两人还是好的跟什么似的,但是物理上的距离不是有心就能跨越的。而且何所思毕业以后就被家里送出国,现在应该在国外上学才对。方无妙看了看那手机号,心想难道是跑回来了? “你好。” “方妹妹呀,记得你所思哥不?” “这么油腔滑调的,我也只认识你一个啊。” 把何所思哽个够呛以后方无妙才正经道:“你不是在国外吗,我看号码怎么是回来了?” 方无妙没出过国,也不知道国内的号码到了国外还能不能打回来。 何所思道:“我爸妈想我了,反正我课少,我就回来一趟呗。” 方无妙乐了,道:“你家真有钱,打飞的回来啊这是。” 何所思嘻嘻笑着认了,道:“你哥是不是又去集训了,我给他打电话都没人接。” 方无妙说呢,何所思怎么直接给他打电话,原来是找不见林靖人了,便帮着解释道:“他艺考在即,努力准备着呢,别说你了,我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一个月都见不着几回。你有什么要跟他说的?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何所思道:“嗯……其实我是有事要和你说,我大学是摄影系的,然后最近有个摄影作品的比赛。你知道我以前经常拍一些人啊物啊,然后这次要挑几张作品,我选了好几张新拍的,但是感觉都不如以前拍的一张好。” 方无妙奇道:“你和我讲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拍的是我吗?” 他本是开玩笑,何所思却大叫道:“对呀!拍的就是你!我是来徵求你的允许的……我能用那张照片参赛不?” 方无妙其实是不怎么在乎的,何所思特地来徵求他的同意这件事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但出于走过场,他还是提了句:“那你让我看看那张照片吧。” 何所思一听有戏,高兴道:“那是应该的,你等着啊,我传你号上。” 方无妙乐了,两人还加了通讯工具的好友呢,因为一直没联繫,他都忘了这件事。方无妙趴在床上等着何所思给他传照片,布丁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轻盈地跳到他床上。这只被殴打伤害过的小猫,现在长得十分漂亮,靠着浑身雪白的皮毛征服了一度很抗拒宠物的林飞章,也征服了方无妙。鼎鼎有名的铁扇公子,在布丁跳到他背上的时候,愣是一动不动,生怕晃着小猫了,心里的柔情满的要溢出来。
第60页 “你竟有空来粘我了?” 布丁平日里最粘林飞章,方无妙这话说出来醋意十足,把他自己给逗乐了。布丁好像能听懂一样,柔柔地“喵”了一声。 它这一声唤完,何所思的照片也传过来了,方无妙歪头一看,这是一张他的正脸照,似乎是高一那年旅游的时候拍的。 十五岁的少女脸上还有婴儿肥,杏眼水润,最是温和无害的长相。可她眉心微蹙,那圆润的眼直盯着看着照片的人,像是锁定了猎物。这张人像的比例一塌煳涂,和学术上规定的黄金分割没有半分关系。可是模特的眼神太过生动,摄影师的时间抓的又太准,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人工作品,而有几分上帝馈赠的意味在里头,让人怀疑这个摄影师是不是已经成为照片中人的囊中之物。 布丁看见照片又喵喵叫了几声,从方无妙背上跳下,挤到他胸前,有些害怕的样子。方无妙点点它的脑袋,道:“你倒是乖觉,还知道害怕。” 他自己看着照片也喜欢得紧,原来他用妙妙的脸,是这个样子。 得了方无妙的允许后,何所思便拿这张照片和其他几张一起参了赛。他这人得失心不强,但对美有些执着,想用这张作品参赛不是有多想拿奖,而是想给最好的作品一个展现在大众眼前的机会。 方无妙做出允诺后便没有再关注后续,还是何所思主动告诉她,说他凭那张照片拿了奖。摄影比赛毕竟还是相对封闭的比赛,没有人特地做些宣传的话,即使是些比较高级的摄影比赛,大众也不会去关心。 这件事对方无妙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他只在听了何所思的话以后去查了查这个比赛,发现这个比赛在业内还是比较厉害的,挺为何所思高兴。 细细想来,在这个人生的转折点上,他和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努力奋斗着。 方无妙翻开有关人体力学的教材,便是这书本厚厚一摞,也没能阻挡他的好心情。 第四十九章 方无妙和白彬算不上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在兴趣小组的班里当了一年多的同学,怎么说也比别人谈得来一些。偶尔路上撞见了,还会一起说会儿话。 修了几个月的操场从夏天修到了冬天,总算是修好了,方无妙和白彬穿过操场时,看见有人在操场上训练。 方无妙定睛一看, 在练跑步的那个是李菲菲, 想起来她说过现在是体育特长生这件事。见李菲菲的爆发力和耐力都不错, 训练的也很认真, 方无妙没有去打扰她。倒是移开视线时, 撞见一个正看着他这方向的人。 高明杰也是体育特长生, 如往常一样在这里训练, 见方无妙朝他看过来,他装作十分自然地垂下头, 尔后又抬头, 却发现方无妙还看着他, 还朝他点了点头。高明杰看着方无妙和他身边的白彬抱着书站在一起的样子, 心情复杂,默默挥了挥手便背过身去活动了。 方无妙眨了眨眼。 白彬问道:“你们认识啊?” 方无妙一边走一边道:“高一同学。” 白彬和高明杰不是一挂人, 平常毫无来往,只听说过一点高明杰过去的光辉事迹, 但他这人教养好,向来不背后说人是非,只笑道:“大家都很努力呢。” 方无妙点点头。 白彬问道:“听冰洁说你想学医?” 都是一起上课的, 张冰洁问起的时候,方无妙也没有隐瞒,便直接说了,见白彬问了,他也点头。 白彬道:“看来我们以后不能继续做同学了,感觉有点可惜啊。” 白彬的志向很明确,就是a大,a大的医学虽然也很好,但医学最出名的还是医科大。他有自信自己能考上理想学校,也觉得像方无妙这样的人,要学一定就要学最好的。 白彬很少这样把自信的模样明明白白地摆出来,方无妙见了有些好笑。 白彬会突然这么问也是因为几天后的竞赛,如果说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只是去体验气氛,不需要太紧张,今年就要把这个比赛当作攸关自主招生的人生大事了。 他们这样的学生,在这个阶段好像都是极度自负又极度自卑的,即笃定着自己一定会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光辉未来,又觉得每一个通向理想院校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如果只凭藉高考便可能一败涂地。 方无妙高二时便拿了数学竞赛的国二,有这个奖项保底,他这次的压力比白彬少很多,白彬赛前那几天拿了许多题目来与他讨论,直到要去比赛的那个周五才消停下来。 方无妙照旧是痛痛快快地写了数学的卷子,尔后磨磨蹭蹭憋出了份物理的答卷。他对物理的掌握只限于课本要求,一到这种综合性极强的竞赛时,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天分,只能把勤勉所得的东西写多少是多少。 高三开始考试便逐渐繁重起来,无所谓什么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事实上是每周都要考一次,考的人心生疲倦乃至麻木,成绩起起落落总有弧度。方无妙规划了一下,这一整年最重要的不过就是这场竞赛、质检、自主招生以及最后的高考。 所以竞赛考完,即使后面还有个期末考,大多数人都把提着的那口气给松了,方无妙也不例外。林靖这段时间到处跑,去考美术,家里的气氛紧张得很,他这边竞赛考完了也是个好消息,让大人们的神经放松放松。 这一放松就放松到了期末,方无妙的竞赛成绩和林靖的艺考成绩先后出了。方无妙的物理差点又成陪考,但这次好歹拿了个省一,面上过得去些,至于数学,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拿了个国一。从往届的经验来看,有了这个奖项,自主招生降个五十分还是很有希望的。叶菁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呢,林靖那边又出了好消息。虽说方无妙不大了解艺考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看见学校一进门那块的电子屏挂上了林靖的大名和省第九的成绩,也知道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了。 林飞章乐得喝了几回酒,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老人,大晚上抱着一只猫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把林靖逗笑了,笑完又跟着一起红了眼睛。 叶菁在一旁抱怨这两个父子,用热毛巾给大的那个擦完脸又给小的那个擦,还不忘叮嘱方无妙不准跟着学。方无妙在一旁搭把手,将两个老爷们给抬到屋里去,心里也有些感慨,一转眼,也做了这么久的一家人啊。 家里两个高考生,寒假的时间又都很短,叶菁和林飞章已经决定好,这次过年不回老家,就在临城过,省得林靖和方无妙两个四处奔波。即使是在临城过,叶菁也是打定主意要让两个高考生过个热热闹闹的好年。 假期只有二十天,作业照旧是语数英加理综各一本卷子,平均下来一天要做完高考两天的量才能做完。方无妙每天早上八点起来写,写了一个白天后晚上就躺在沙发上休息,倒被叶菁以劳逸结合为藉口抓了差。 这差使也不是别的,就是包饺子。北方人过年似乎是一定要吃饺子的,南方则不一样,全看个人习惯,甚至还有吃汤圆的。方无妙记忆里,往年也没有特地吃水饺,问了才知道是叶菁和叶云妈妈学的,就想在过年的时候露一手。
第61页 林靖上学期憋狠了,自打开始放假就没有读书了,成天打游戏打到天昏地暗。林飞章几次想把他揪出来教训一顿,又想到他辛苦考了个好成绩,最后下定决心放他过个好年,过了初七就要让他重新好好读书。 直到林靖这会儿又在打游戏,方无妙便去把人拽到厨房,兄妹之间,自然有福未必同享,有难必然同担。可怜林靖也曾经是个暴脾气,愣是被方无妙收拾到没脾气,只好乖乖洗了手帮忙。 饺子皮都是现成的,主要就是做陷和包的过程。叶菁已经做好了一大份陷,他们两个只要包就好了。叶菁见方无妙把林靖拉出了房间,忍不住笑,拿了点面粉给他们拍拍手,省得黏上。 叶菁拿了张饺子皮放在手心里,道:“你们跟着我做啊。” 这是韭菜猪肉馅的,叶菁舀了一勺肉馅放在饺子皮上,占了一大块位置,又是刚好可以包起来的份量,她用两指将皮从左到右一一捏合,最后将头尾捏到一块去,一个圆嘟嘟胖滚滚的饺子就包好了。 方无妙和林靖手都巧,看了一遍也就像模像样地做了出来,虽然不如叶菁包的饱满,但至少肉馅都乖乖地待在皮里。叶菁见他们包起来了,又去拿肉和菜,要包的量很大,剁肉馅又是苦力活,她干脆分了几次来做,每次做不同的陷。 叶菁一出厨房,林靖就开始捉弄方无妙,面上看起来诚挚无比地对方无妙道:“妙妙,你脸上沾上面粉了,别动,我给你擦了。” 方无妙挑了挑眉,没动,仍由林靖在他脸上抹了几下,还十分感动道:“你也是,我也帮你擦。” 林靖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方无妙用力抹了几下,脸上火辣辣的。他有点憋屈,想去看看自己脸上是不是也被抹上了面粉,但看方无妙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又觉得他应当没发现,刚刚也不是报復。 等叶菁拿着肉和白菜回来的时候,便对上一双小花猫一样的儿女,乌熘熘的眼睛看着她。 叶菁:“……” 诶,都快成年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叶菁嫌绞肉机清洗起来麻烦,家里没备,又嫌超市的不干净,买的时候没让人直接绞了。现在自己打起陷来费劲的不得了,方无妙问了她还嘴硬道:“你不懂,自己打出来的肉馅才最筋道。” 方无妙看她没切一会儿就手酸的样子嘆气,道:“行了,妈,我来吧。” 叶菁道:“你会吗?别切到自己手了。” 方无妙乐,拿什么切也不会拿刀切到自己手啊,要不是怕吓到叶菁,他还想在叶菁眼前划个刀花呢。 “你就放心吧,我这肉馅保准打的比你还好。” 叶菁推到一旁去包饺子,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方无妙的刀,生怕他切到自己。叶菁是打算先将肉切成粒再剁,现下才刚刚将肉块切成了细长条,方无妙便顺着她的方法将长条聚到一块,统一切出粒来。 方无妙下刀又快又准,看的人也舒心,不会跟着提心弔胆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动作这么快,没多久案板上便是切好的肉粒了。方无妙用刀将肉粒往中间挤,用刀锋从左到右地打,又从右往左,来来回回地打,肉粒被打的扁扁的,煳成一片,在案板上摊开。方无妙将肉馅重新聚拢到中间,换个方向又拍打起来,直到最后看不出肉粒的样子,只有细细软软的肉馅。 方无妙将刀一放,大功告成。 转头对上叶菁和林靖吃惊的脸,方无妙带着微妙的得意,问道:“怎么样?” 叶菁道:“冰箱里还有几块肉……” 林靖侧过脸,笑出声来。 第五十章 叶菁本是开玩笑, 但方无妙最后还是把所有肉馅都给剁了,那天出动了一家人包饺子,就连加班回来的林飞章都没被放过,关在厨房里和三人一起包。直到把猪肉白菜、猪肉玉米、猪肉泡菜的馅都给包完了,这次包饺子大事才算是圆满结束。 叶菁把这些包好的饺子分成了好多袋,有些是要拿去给邻居的, 有些是要放在冷冻层里存着, 等过年期间直接煮的。 当晚叶菁便一样煮了一碗, 一家人靠着热腾腾的饺子填满了肚子。 叶菁家的许多亲戚都是临城本地人, 她堂姐的女儿要在年前办婚礼, 让她把一家子都带上过去喝喜酒。叶菁和堂姐的关系挺好, 有些意动, 便问了几人意见。婚期在年前那几天的一个周末,林飞章正是最忙的时候, 没法出席, 又不想让叶菁孤零零的, 显得没有夫家人陪伴, 便推了林靖去。林靖一看躲不掉,便立马拉上了方无妙, 振振有词道:“我和那边的亲戚不熟,妈你到时候肯定要和亲戚寒暄, 让妙妙一起去,才有人陪我。” 方无妙还没见过现代的婚礼,倒也不反感。叶菁看他表情便知道是愿意去的意思, 便想着带着一双儿女去沾点喜气是再好不过。 参加婚礼前还闹了个小插曲,叶菁和堂姐去逛了回儿街,回来便问方无妙要不要当伴娘。方无妙默默查了一下伴娘是做什么的,林飞章则是轻声道:“你这不是胡闹吗,她小孩子家家做什么伴娘,而且人家这些都是有定数的,早该准备好了。” 叶菁解释道:“前面我和堂姐逛街的时候,她给我看挑的那些衣服,我看着伴娘的小礼裙也很好看就夸了句。她就说我们妙妙长得好看,和芊芊又是姐妹,也让她去凑个伴娘呢。” 林飞章道:“行了,你别凑这个热闹啊,人家就是顺嘴一说。哪有让小孩子当伴娘的,人家伴娘还要帮忙挡酒的,你捨得?” 叶菁本来也是脑子一热,现在冷静下来便知道只是开个玩笑,虽然林飞章语气很好,但被当面数落了一通,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来。方无妙见状便凑过去,道:“我作业多着呢,参加婚礼吃吃饭还好,当伴娘听起来就很麻烦,我不要。” 叶菁顺势道:“好,不要就不要。” 方无妙道:“妈,你给我看看那裙子长什么样,把你都迷住了。” 叶菁便给他找照片去了,林飞章见这事解决了,他们母女俩又腻在一起,便去厨房洗水果去了。 因着这么个插曲,方无妙和叶菁到婚礼的时候,下意识地打量起了那些青春貌美的伴娘。方无妙和新娘子的关系捋起来有些麻烦,叶菁就让他直接叫“芊芊表姐”,方无妙便乖乖地叫了,得了新娘子一个大大的笑容。表姐今年二十五岁,伴娘大多是同事和熟悉的表姐妹,年纪与她相仿,正是魅力成熟时。伴娘一排过去穿着香槟色的小礼服,露出圆润的肩、瘦削的锁骨和光洁的小腿,各个看起来都漂亮的很。 林靖注意到他的目光,取笑道:“你这贪花好色之徒。” 方无妙本来只是正常的打量,被他说的跟什么似的,不着痕迹的踢了他一脚。林靖的五官瞬间皱成一团,好半晌才缓过来,不敢再特意说什么招他。 婚礼上放了很多新人的照片,还弄了许多小活动。新郎官相貌平平,但块头很大,和表姐站在一起也算郎才女貌。
第62页 舞台上的小活动把气氛吵得正热,方无妙看到有个伴娘一直被拉来扯去,眉头皱到一半又很快维持起笑容。方无妙觉得不大舒服,戳了戳林靖,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林靖抬头看了眼,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可能是闹伴娘吧?我不怎么参加婚礼,不太清楚。” 不过好在这个活动很快就结束了,到了新人出来敬酒的环节,对于他们这些被带来的孩子来说,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好好吃菜了。 林靖主要替林飞章来的,唯一的指望便是有些好菜,让他好好吃一顿。方无妙见他吃的欢快,也跟着吃了起来,叶菁光顾着和旁边许久没见的亲戚谈笑,就没好好吃几口。 这顿宴席上有许多汤菜都做的极好,方无妙这个喝一碗,那个喝一碗,一下就把肚子填满了。他看了下聊得正开心,无暇顾及他的叶菁,还是凑到林靖耳边道:“我去一下厕所,一会儿回来。” 林靖嘴里都是菜,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办婚宴的大厅很大,方无妙摸到一边的门口问了人才找到厕所,刚进去便看到表姐的一位伴娘正在这里补妆。对方刚抿完口红,余光瞥见人影,转过来笑眯眯道:“你是芊芊的表妹吧?” 方无妙见她面色微醺,显然是有些醉了,点了点头。 对方夸道:“真漂亮。” 说完以后就朝他挥了挥手,要出去。 方无妙眼尖,发现她背后拉链附近开线了,微微露出点肌肤来,连忙叫住她:“你好,你衣服好像开线了。” 伴娘回头想要看,但是由于角度不能成功,便站到镜子前,扭头去看镜子。方无妙见她实在艰难,便道:“你有带手机吗?我拍一张给你看吧。” 伴娘带着手包,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方无妙迅速地拍了一张给她。其实开线的地方坏的不多,但就怕到时候勾到什么东西,顺着开了。方无妙看这小礼服做工还算精美的样子,没想到坏的这么快,满打满算也就开场了几个小时。他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了刚刚那几个男人拉拉扯扯伴娘的样子,心想搞不好是被扯坏的。 伴娘看了照片脸色变得不是很好,又有些急,她还得给芊芊帮忙,总不能一晚上就待在这里了,可现在这个样子直接出去被人看见了也不太好。 “小妹妹,你去和你表姐说一下,问她有没有别针之类能帮我固定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方无妙就想起来了,他身上倒有一件能用的东西。 因为是要参加婚宴,叶菁特意给他搭了一身嫩黄色的小裙子,既不跟新娘撞色,也不会过分夺人眼球。只不过这裙子是纯色的,比较单调,她还给他配了个白天鹅的小胸针。方无妙不知道这胸针是什么材质,但透明的金属在光下闪闪发亮,配上香槟色也很适合。 他将胸针取下,问道:“用这个怎么样?” 伴娘一愣,道:“可以吗?太谢谢你了,我就暂时借用一下,婚礼结束就还给你,好吗?” 方无妙点头,主动站到她身后帮她。伴娘本身挺高,又穿了小高跟,方无妙要微仰头帮她弄,心里有点囧,但很快还是弄好了。这小礼裙背开的不算太低,但又能露出点蝴蝶骨,胸针别在这儿倒也不难看,还挺别致。 伴娘和他说好了待会把胸针还他,便先出去帮忙挡酒了,方无妙解决完以后又回到了宴席。这回他学乖了,不一个劲的喝汤喝饮料,而是跟着林靖一个劲吃肉。毕竟叶菁带着他们两个来,包了很大一个红包,虽说不是要吃回本的意思,但多吃一点总是好的嘛。 敬酒轮到这桌的时候,方无妙和林靖两个也被起闹着倒了半杯酒,林靖其实偷偷喝过,酒量还行,方无妙这辈子是没喝过的,因为妙妙不喜欢。但在这个情景之下也不好拒绝,方无妙到底是跟着一起喝了,却很快又用内力逼了出来。倒不是说这具身体不经醉,只是在有办法的时候,他还是想让妙妙怎么开心怎么来。 妙妙当初因为混吃感冒药和酒精住院,叶菁还记得这件事,在别人给方无妙倒酒的时候想拒绝,可见方无妙痛痛快快的喝了,也没想起什么不好事情的样子,叶菁便放心了。 后半程大家都喝高了,谈笑声越来越大不说,还很有兴致地拍起了合照。方无妙此时倒很感激林靖的出席,不然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清醒着,实在是太痛苦了。好不容易熬到散席,叶菁已经醉了,虽然总说着自己没醉,但话变多了许多,碎碎念个不停,和平常大相迳庭。 林靖道:“叫老爸开车来接吧。” 方无妙点头,两人便一左一右扶着叶菁,坐在门边上等林飞章的车。方无妙也顺便等等那个伴娘姑娘,倒不是有多看重胸针,只是说好了,就顺带等上一等。 方无妙见路边停了俩车,便多看了两眼。那个位置离路灯比较远,常人是看不清车内的,可方无妙的夜视能力极佳,清清楚楚地看见婚礼上的两个伴郎把那个借胸针的伴娘挤在后座,前面还坐了两个伴郎。 方无妙对林靖道:“你扶好妈妈,我去看看。” 第五十一章 林靖连忙问道:“那边怎么了?” 方无妙没说话, 迅速走了过去。坐在驾驶座的那个伴郎脸红的很,似乎是喝酒喝上头了,不过看他们样子也没有要开车的打算,似乎只是借着这个密闭空间行些不轨之事。 在方无妙几人出来之前,伴娘林晓刚出来了几分钟,她还记得要还小姑娘胸针, 打算门口等着人出来。她是方无妙表姐的高中同学, 和男方不太熟, 所以对那些伴郎也是一个都不认识。见他们在远处打招唿时, 林晓本来想装作没看见, 但对方实在太锲而不捨, 她也不想闹得尴尬, 便走了过去。 首先说话的是一个国字脸的男人,他灌了林晓好几回酒, 在那里乐呵呵地问她:“你家住哪?我们几个送你回去, 车上刚好还有一个位置。” 林晓一看车上四个男人, 都有些上头的样子, 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我家很近, 我自己回去就好。” 国字脸凑近了些,道:“怎么了啊, 美女,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不想坐我们的车啊?” 林晓很反感对方的靠近, 后退了些,强笑道:“我家真的很近,我看你们也喝了不少,开车太不安全了,还是叫个代驾吧?算上代驾,你们五个人就刚好,加我一个太麻烦了,我先走了。” 林晓说完便转身要走,被国字脸一把抓住手臂。她顿觉不妙,使劲挣扎想要逃跑,却又被另一只手钳制。林晓大惊失色,回头一看,原本在车里的另一个伴郎也出来了,两个男人一起抓着她,硬是把人塞进了后座。林晓大叫着救命,可没有人路过,待她被两人夹在中间关在车里时,那声音就更传不出去了。坐在副驾驶的那位解了领带堵住她的嘴,她左右两边的伴郎摸上她的身体,要去解她的衣服。 林晓的动作愈发激烈起来,用长长的指甲去挠他们的脸,被打了一巴掌后无力地垂下头,发出小声的呜咽,感觉他们的手在肆意地侵犯,泪水流到一半,耳边的声音突然空了。
第63页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见那个漂亮小姑娘问她:“有力气自己出来吗?” 林晓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到小姑娘眉目淡然,似乎又是安全可靠的样子。对方皱了皱眉,似乎是因为她没有回答,林晓很害怕,刚想回答,就听见方无妙低声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方无妙习以为常地将人打横抱起,林晓惊唿一声,抱住他的脖子,抬起泪眼。 方无妙将人抱到林靖那里,自个又走回那辆车。林靖一看方无妙抱回来个衣衫不整的大姐姐,自个又往车那边走,心里就慌了,大喊道:“妙妙!方无妙!老大!你别乱来啊。” 林靖倒是想跟过去,但身边一个漂亮大姐姐还在抽抽搭搭地哭,妈妈又醉的不轻,闭着眼睛碎碎念。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林飞章到了。 林靖一看到他的车便大喊道:“爸,快来帮忙!” 林飞章车刚停稳,就听见儿子在那里大唿小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马下车,结果看见三人排排坐在楼梯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林飞章再定睛一看,最旁边那个不是自家小姑娘,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靖朝林飞章招手,道:“爸,妈喝醉了,你过来扶一下。这个是……呃妙妙表姐的伴娘,你在这里站会儿!” 林飞章还没来得及问话,就看林靖飞一样地跑到前面,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方无妙刚刚随手将人敲晕,把林晓带出来以后,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些人渣。四个大男人把一个女孩强关在车里猥亵,方无妙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的意图,并且为这样的意图感到噁心。 方无妙这边把人一个个抬出来扔到地上,虽说注意了点没让后脑勺先着地,但也觉得不会让人好受。这几人本就是被敲晕的,这会儿砸在地上又被疼醒了,迷迷煳煳睁开眼,便见一个小姑娘正站在他们跟前。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又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跑过来抱住小姑娘,嘴里还说着什么:“你冷静一点!” 然后那个小姑娘就一脚踩了上来。 “操!” 个子最壮的那个被这一脚踩出了火气,从地上爬起来,刚举起拳头,就被一个小小的拳头击中了腹部,这一下竟打的他连站都站不住,又跪回了地上。 接下来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方无妙嫌林靖束手束脚,在他身后抱住他的手,不让他动手,方无妙索性把林靖背起来,用脚照样把这四个处理的鼻青脸肿。林靖被背在背上的那一刻,羞耻感达到了巅峰,可方无妙早没功夫搭理他了,固定着他两只腿的手箍鎝死紧。林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在他心如死灰的那一刻,对上了林飞章三观尽碎的表情。林靖伸出手,虚弱道:“爸,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要方无妙举高高才过来的……” 这场闹剧在方无妙痛快地将人收拾一顿以后落下帷幕,林靖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来做那个阻拦方无妙发疯的人。 林飞章是看到这里在打架才过来的,他将叶菁扶进了车后座,本来也想让林晓上车,但看林晓执意要过来也没阻拦。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继女,练了武以后是这么厉害……不过这架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作为大人,他首先想到了善后的问题,顿时有些头疼。 躺在地上的那几个被打怕了,但心里又沤不下这口气,带头的那个喊道:“你把我们打成这样,我们去报案的!” 方无妙冷淡道:“我是未成年,还是见义勇为。” 林晓则是站了出来,看见这四个人被收拾得这么惨,那些惧怕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说道:“你们要报警的话,我会先报警,告你们强姦未遂!” 若是她已经被欺负了,即使恨得咬牙切齿,可能也没勇气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可她现在得到了及时的援救,反倒是这些败类,被打的落花流水。便是发出了新闻,只怕也少有人再拿受害者有罪论伤害受害者。想到这一切,林晓自然不会放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他们刁难,主动站了出来。 这话说的几人低下头了,唯独有一个,眼睛一抽,还是说道:“我们只是在闹伴娘,使你自己脑补过度了,谁要强姦你啊?” 林晓一听这么不要脸的话,恨不得也上去踢一脚。 可那人自己知道这胡搅蛮缠的话可信度不高,本来也只是说出来强撑场面的。 最后那一伙人互相扶着走远了,林飞章开车先把林晓给送到了家,他们一行人才回的家,叶菁就一直醉着,直到第二天才清醒过来。 结果醒来没多久,就发出了一声惊唿。 方无妙在隔壁屋学习,听见声音便跑了过来,问道:“妈,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因着叶菁喝醉了,今天的早饭是林飞章做的,方无妙早早就起床做作业,此刻只有林靖和叶菁还睡着。听见叶菁的声音,方无妙还以为她是宿醉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呢。 “天哪,你表姐回了娘家!这怎么回事,说什么伴娘和伴郎起了冲突,把你表姐和新郎官也卷了进来,昨天晚上婚宴回去新郎新娘打了一架,你表姐现在回家了,正在哭呢。好好一场婚事,又是大过年的,闹成这样。” 方无妙眉头一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妈,你再说细一点。” 叶菁道:“再细的我也不知道,我先吃个饭,待会跟你堂姨打个电话,这打字说不清楚。” 等叶菁通完电话后,才跟方无妙说了事情的始末。当然,这个始末是叶菁堂姐眼中的始末。那几个伴郎回去以后可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就打电话给新郎官,胡编乱造了些东西。他们几个彼此是同事,几个人特地说了,新郎官也不好装作没这回事,便问了新娘,新娘又去问了林晓。叶菁堂姐说是伴娘在煽风点火,搞的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和新郎官闹翻了。方无妙却想,林晓本就受了委屈,现在又被人泼脏水,自然是气不过,想来是说了真相。表姐看来是站在自个朋友这边,兴许又因为这件事发现两人三观不合,这才闹这么大。 叶菁听了堂姐的话,也跟着数落了伴娘两句,方无妙有些不高兴,道:“妈,这件事我也有参与。” 叶菁嘴唇微张,惊讶地看着他,正打算发问。 方无妙继续道:“不是说那些伴郎被打了吗?就是我打的。” 第五十二章 叶菁一度陷入反思, 妙妙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变成这样的?倒不是说不好,只是这变化太大,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情突然就复杂起来。 叶菁这边异常沉默,方无妙只以为她是因为他给亲戚添麻烦生气了,虽然有些失望, 但还是坚定自己的选择, 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 他一样会出手。 倒是林飞章回来的时候, 看见家里气氛不寻常, 多问了两句。叶菁没有搭理他, 方无妙倒是实话实说了。他和叶菁不会像寻常母女一样三天两头拌嘴, 但他心大,又过分独立, 很多时候惹叶菁伤心了都不知道, 多亏有林飞章从中调节, 方无妙也习惯了惹叶菁不开心的时候找林飞章帮忙, 这次也不例外。
第64页 林飞章听完倒是没急着去找叶菁,反而拍拍方无妙的肩, 让他坐下来说话。 “妙妙,我不知道你妈妈是在生什么闷气, 这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方无妙双眼一亮。 便见林飞章笑呵呵道:“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我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江湖梦。只可惜啊, 我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可你说人吧,可以没有强大的武力,但心中是要有点侠气的。没了那点侠气,就容易失去骨气,你说那样活着,是不是没有现在有意思?” 方无妙点头。 林飞章道:“这件事你做的没错,换了林靖,换了我在那里,也会去帮那个小姑娘的。对你妈妈有点信心,你觉得你妈妈那么善良的人,真的会因为你帮了受迫害的女孩子而生气吗?” 林飞章这么一说,方无妙便觉得自己错想叶菁了,但还是站到林飞章身后给他捶背,略带讨好道:“那您帮我探探到底是为什么?” 林飞章笑道:“你啊你,成,你再给我捶会儿我就去。” 方无妙按足了力道,把林飞章按的高高兴兴,果然要去帮他解决问题了,他就跟在身后,打算听个墙角,学习学习。两人才刚走到卧式门口,便听见叶菁在打电话,情绪颇为激烈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人也很激动,声音大的他们两个都能模煳听到些。 他们两人不厚道地听了会儿,发现是叶菁堂姐,她好像听见方无妙表姐和林晓的对话,知道方无妙揍了那几个人。也不懂她知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便在这里朝叶菁发火。还说了方无妙些不好听的,方无妙倒不生气,像这样的人,他连计较的心都生不起来。 方无妙只觉得,今天要哄好叶菁,怕是难了。 林飞章看他哭丧着脸,轻声道:“你怕什么?你以为你妈妈最看重什么?你才是她最重要的宝贝。” 果然,林飞章话音刚落,叶菁便发火了。她先前再怎么被指责,也一直好声好气地说着话,虽然很不贊同自家堂姐的一些观点,但也没去顶撞她。可对方好端端地骂起了方无妙,叶菁便受不住了。 “堂姐,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啊?我们妙妙怎么了?啊?你再说一遍啊?我们妙妙是帮忙的,是救人的。好好一个闺女,要是我们妙妙不出手,不就毁在那些禽兽手里了?你自己也是女人,你自己也有女儿,怎么就不能将心比心一下?如果这次被他们得逞了,下次指不定还会有谁遭殃。芊芊是个好孩子,我不会拿话咒她,你自己好好想想。芊芊又不是不讲道理,为什么会和新郎官吵成这样,才刚结的婚就要离了,和那样的朋友混在一起,新郎官也未必是个好人。” 叶菁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气势汹汹的,把她堂姐气的说不出话来。叶菁喝了口水,都不停下好好喘一口气,便又继续噼里啪啦地数落起堂姐来,直把对方说的丢盔卸甲,率先挂了电话为止。 方无妙和林飞章在外面相视而笑。 叶菁心里的想法,方无妙已经听了个完整,早上的郁气也散了。但林飞章可不白收报酬,方无妙既然给他锤了背,他就要做事。先把打完电话气的心肝脾肺都疼的叶菁给安抚好了,再循循套话,最后给了母女俩一个谈心的机会。 方无妙坐在叶菁跟前,笑嘻嘻道:“妈,你骂人可真厉害。” 叶菁眼睛一瞪,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方无妙抱着叶菁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叶菁的心一下就软了。 方无妙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生我的气呢,我以为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叶菁将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说:“妈妈只是……孩子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长大了许多,做妈妈的感觉好失职。但你能变成现在这样坚强又善良的人,我好开心。” *** 初一一大早,方无妙就把林靖从被窝里揪出来,到门口贴对联。方无妙早早搬好了椅子,此刻站上去,将双面胶都在对联背后贴好了,只要将对联对上就好。林靖在底下耸耷着脑袋,用手把眼皮撑开,似睡非睡地帮他看着方向。 “左边。” “哎太左了,再右一点。” “上面点。” “不不不再下面点。” “左右好像有点歪?” 方无妙转过身看着林靖,温柔问道:“要不要我用胶帮你把眼皮撑开?” 委屈巴巴的林靖不敢再戏弄暴脾气妙妙,好好给指了一回儿,林靖一不捣乱,这活做的就飞快。方无妙从椅子上跳下来,读了一遍对联,见没有大问题,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林靖立马爬回房间,还不忘抱怨道:“贴个春联,有必要那么早吗?” 方无妙淡定道:“老妈叫的。” 林靖又问:“所以妈为什么那么早叫我们去贴春联?” 贴都贴了,方无妙懒得搭理他,开始练功,林靖在被子里迷瞪了会儿,又渐渐地要睡过去。楼道里突然响起震天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没完,困的要死的林靖硬生生给吵醒了。他起床气颇重,在床上踢被子,鬼吼鬼叫,然而都没有鞭炮声来的大,最后败在了锲而不捨的鞭炮声中,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方无妙笑出声,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楼上住的夫妇年纪颇大,平日里对习俗也看的比较重。虽然说在楼道里放那种大串鞭炮好像是不被允许的,但作为邻居,谁好意思去说呢?叶菁大概也是听了一耳朵,才叫他们早早贴了春联,省得到时候出去吃一嘴灰。 林靖痛苦道:“我第一次觉得我们房子的隔音跟死了一样,爸呢,醒了没有。” 林飞章也是很嗜睡的人,每天早上都睡到能睡的最后一分钟,紧赶慢赶在最后几分钟到办公室。一到周末,这两人就比谁起的迟。林靖被吵醒后,唯一的希望便是林飞章也被吵醒了。 方无妙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嘲笑道:“你的房间离门最近,主卧远着呢,我看老爸不会醒的。” 林靖顿时感觉更痛苦了。 大年初一是最清闲的日子,不用忙忙碌碌地准备大餐,也不用走亲戚,一家人就这么安安闲闲地过了一天,直到开始走亲戚以后,才又繁忙起来。 林家的亲戚不在临城,所以这些天往来的主要还是叶菁那边的人。因着叶菁和她堂姐闹翻了,叶菁当时便做好心理准备,今年对方是不会上门了。然而叶菁堂姐没上门,她们家却来了一个,正是芊芊。 方无妙开门看见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表姐也有些惊讶,不过没把人堵在门口,还是先将人迎了进来。 方无妙在旁边作陪,看芊芊和叶菁聊的开心,也听出对方隐晦的歉意。直到叶菁去厨房忙乎,两人才正经说上了话。 “妙妙,林晓让我帮她正式谢谢你,真的是多亏有你了。” 方无妙看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受闹离婚这件事的影响,心里也有些惊奇,但却很喜欢她,道:“我没做什么,只是顺手,表姐,你今天怎么会来啊?”
第65页 芊芊耸耸肩道:“在家里都要被烦死了,来你们家避避难,顺便替我妈跟堂姨道个歉,他们那天吵架我也听到了。” 她一说吵架,方无妙便想起来她的婚事,想问近况,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倒是芊芊主动开口道:“其实这件事现在发生倒是件好事。我跟他本来就是相亲认识,要说多深的感情不至于,主要是冲着有共同的价值观和目标规划去的。还好是婚礼当天就发现了三观不合,不然要是等我怀孕了,有了孩子才发现,那就太可怕了。你看我现在孑然一身,想要离婚都那么难,要是真到了那种境地,发现他是渣男有什么用?搞不好我妈还要劝我忍一忍。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姐姐给你个忠告,不要为了别人去将就你的人生。” 方无妙看她满是乐观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寒假很短, 转眼便过完了。林靖已经不用再去画室,现在开始专攻文化课,但他不大跟得上学校的进度,考试照常去考,平常则是和一起艺考的同学报了专门的补课班。补课班就在学校附近,方无妙和林靖一起骑车出门, 林靖先一步到。 “你别到处乱跑, 我中午去找你。” 林靖现在时间紧迫, 中午也不回家了, 干脆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对付过去, 然后就找地方继续读书。方无妙见他用功, 干脆便陪他一起, 有人做伴,林飞章他们也更放心一些。 方无妙朝他挥挥手, 道:“知道了, 你快进去吧。” 目送着林靖走进那栋有些旧的建筑, 方无妙将车停了。从刚刚开始他便觉得有人在监视, 现在一停下来,那目光更是肆无忌惮, 看的他后心都要烧起来了。 方无妙很不开心,他现在做事比以前细心些, 先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然后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巷子里。丰富的经验让他轻而易举地将人拐了进来,还不止一个, 方无妙三下五除二将人收拾了。那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私家侦探,但手里拿着相机,方无妙翻了翻,拍的是他从家里出来一路到这里的画面。 方无妙蹲下,拿相机顶着两人的脖子,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变态吗?” 说完他就反省了一下自己,跟吴越相处的太多,弄得他自己也有些流里流气了。 那两人本来不觉得这是多难的任务,或者说没人想到这个任务会有难度,才派了他们两个来查。两人虽然被方无妙这一手打懵了,但还记得不能暴露自己家门,有一个呆些的,虽然不能理解方无妙的冷幽默,却怔怔地点了头,道:“我们是变态。” 另一个闻言嘴角一抽,踹了他一脚。 方无妙也愣了,哪来的两个活宝啊?对方这样,他也不好发火,只把记忆卡销毁,道:“不管你们是想干什么,我劝你们不要再做了,这一次,精神损失费就是这张记忆卡,下一次,可能就要点你们身上的物件了。” 两个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物件的意思,有些害怕的样子。看他们这幅模样,方无妙心里就有点数了,怎么看也像是懂些规矩的人,那这件事交给吴越就没错了。 武林大会只剩下半年不到,正是高考后的那段时间。方无妙把这件事託付给吴越,吴越说会尽快查一下是不是那几家派的人,毕竟吴家突然收了个干女儿,对于有志于做领头羊的那几家,调查一下方无妙这个干亲的底细也很正常。 方无妙本以为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了,却发现对方收到警告后没有收敛,还是纠缠不休。方无妙虽说在吴越的薰陶下,还谨记着法治,但也有些恼火了,时时提醒自己注意分寸着将人收拾了一顿。看着两个人又哭又叫,方无妙心生一计,在两人体内按入一股作乱的内劲。这内劲不强,但却干扰了人体气息的正常流转,自然会使人时时刻刻不舒坦,时间久了亦会引发其他问题。不过方无妙这内劲松散,坚持不了那么久,让人不舒坦个两三天也就自然消散。 他这份回礼倒不是说如何折磨人,而是小小的体现了自己的实力。这小股内劲看起来只是捉弄人的恶作剧,但要弄起来,不是对自己内息运转炉火纯青之人是做不到的。方无妙不在乎对方是想测试他的实力还是做什么,他讨厌被人窥探打扰。 也不知道是方无妙这份回礼起了作用,还是吴越那边大张旗鼓的探查让人意识到露了行迹,总之方无妙这边跟踪他的人算是消停了。 *** 昏暗的书房里只有檯灯发出的光是亮的,纪殷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的资料,其中有一张相片。相片里的女孩直直地盯着前方,好像和正看着照片的纪殷对视,纪殷为那样的眼神深深颤动着。 突然有人敲了门。 纪殷推了推眼镜,道:“谁?” “小叔叔,是我。” 纪殷听到是纪往的声音,便让人进来了。纪往是被纪殷叫来的,他也不往纪殷跟前凑,而是坐的稍微远了些。倒不是说纪往跟纪殷关系不好,事实上,纪往就这个性格,对谁都淡淡的,但总能保持面上的礼貌。纪往这一挪,不过是因为纪殷身体不好,受不住他的兵气罢了。 方无妙曾与吴越说过,纪往外放的兵气微弱,对他身边的人产生不了什么损害,但那说的是身体康健的普通人。纪殷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从小练武才将身体捶打的结实了些,后来因为事故双腿不能使用,心性大变不说,胎里带来的不足也全部爆发出来。不用到阴雨天,但凡天气不那么晴朗,纪殷浑身都会酸痛难耐,像他这样敏感的人,是不能跟纪往靠太近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敏感,他开发了纪往。纪往这种兵人体质使他练武后频频发作,纪家人本来以为他是天生不能习武的体质,都已经让他放弃学武了。是纪殷察觉到自己每每和这个侄子在一起时都会不舒服,最终一步步查到这个几近于失传的想法。 可以说纪往能有几天,纪殷为他提供了很多理论基础。但叔侄两个的关系并不亲密,可能因为两人都是相当冷淡的人。 纪殷道:“你看了这些资料吗?” 纪往知道他说的是有关吴家收的那个干女儿,摇了摇头。纪家对吴家现在所处的位置颇为垂涎,先前是有心无力,自打出了个纪往,纪殷便为纪家细细筹谋起来,如今似乎已有大把握。纪往日常只练武,对这些事物是充耳不闻的。 纪殷道:“你过来看一下。” 纪往犹豫了一下,过去将东西迅速拿回位置上,抬头见纪殷唇色不如刚刚好看,但眉目自然,好像没有一点不舒服,心知他不愿在小辈面前表现狼狈,便装作不知。文字资料主要是方无妙的一些基本资料,包括了父母亲人一类,但后头还重点详述了他对付派去之人的手段,将他说的颇为不凡。纪往对这部分挺感兴趣,细细看了几遍,想了下如果是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纪殷见他目光专注在最后一页,问道:“怎么样?如果是你的话,能做到吗?” 纪往实话实说道:“别的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一团真气,我有点想不明白。换做是我,也能做到在人体内注入内劲,捣乱人原本的气血循环,但那是因为我的气息特殊,也就是你查出来的兵气一说,如兵刃一般的真气。如果她和我不是同一种体质的话,她的功夫可能在我之上。”
第66页 纪殷道:“你的体质万中无一,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她应当是有些别的手段。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未必就是比你武功更高,说不定只是擅长用内息做些小技巧罢了。更何况,就算她比你武功高,你也有一样她没有的,兵气是你最大的武器。” 纪往不太喜欢这种说话,但说话的人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小叔叔,他还是点了点头。 纪殷又道:“底下还有一张照片,你也看看吧。” 纪往不太明白纪殷的用意,但还是拿出了那张照片,几乎是第一眼,纪往就明白了。纪殷让他看照片,自然不是因为对方是个漂亮女孩,让他提前看了省得掉以轻心沉迷美色。那女孩的眼睛太亮了,盯人的时候让人立刻便竖起了汗毛。 纪往的第一个念头是,危险。这个女孩相当的危险,好像刚刚从尸山血海里走来,为面前的人将通往阎府的大门打开。 纪往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地向武,以至于很多时候显得不近人情。于是他在这种时候也比其他任何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敏锐,其他的人虽然感受到了危险,却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嗅到了血的味道。 若是他现在再见方无妙,可能不会有那种感受,时光已经温柔地磨去了方无妙血淋淋的稜角,不再像刚刚来的此世时,还带着点江湖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残忍。 纪殷的声音打断了纪往的联想。 “怎么样,是很漂亮的眼神吧?” 纪往不太确定漂亮的定义,迟疑地应了一声。 纪殷的声音转瞬变低,道:“看来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啊,这样的眼神很好,我很喜欢,可我不喜欢这种漂亮的眼神出现在旁人身上。大会不能出意外,你亲自走一趟,去试试这个小姑娘功夫如何。如果对方的功夫没什么惊艷的地方,你就回来,不要露了行迹;如果很有天赋,不要给她成长的机会。” 纪往不知道什么是非对错,但他并不喜欢做这样的事,道:“可是……” 纪殷强硬打断道:“没有可是,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纪往摇摇头。 “那就出去吧,把先前叫你做的事先做了,之后再去。” 第五十四章 好不容易捱到了周末, 高三的学生们不敢有一点放松,马上就是第一次市质检,排位多少能看出一点高考的排名。是理想有望,还是面对现实,可以说决定性的时刻就在眼前了。 叶云最近熬夜看书,读的都快上火了, 周日还不忘约方无妙去图书馆接着学习, 美名其曰互相监督。 方无妙知道她是怕没人约就起不来床, 想一想去图书馆也挺好的, 便应了约。两人从早上八点学到晚上八点, 还是考虑到第二天要考试, 才早早散了, 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可他这一出图书馆,就发现跟踪他的人又捲土重来了, 这一回比上次还过分。上次对方是因为漫不经心, 所以行迹十分明显, 这一次, 对方明显就是刻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好像存心看他能不能发现。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方无妙心知他们这没完没了的, 不一次弄个清楚,即使装作没发现, 对方也会出别的招,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纪往从不低估对手,尤其是这个只看过一张相片的少女, 她比那些内力更为雄厚的长辈都让人忌惮。纪殷曾经说过,他如果刻意加强这一身兵气,五感敏锐的人是能感知他的存在的,只不过他们认不出这是什么,只会以为是自己警觉。 纪殷让他做的事,说直接点便是偷袭试探。纪往不能当面顶撞,也不能明着阴奉阳违,这周围还有纪殷让他带的所谓帮手。 他只能竭尽所能地放出兵气,以期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方无妙如纪殷所说,天赋卓群,那么他会按纪殷的安排,亲手摺断雏鹰的翅膀。 正是因为纪往的毫不松懈,在方无妙突如其来的翻身凌空外加侧手横踢下,纪往没有一个不注意被打下墙头。因为天生兵气的缘故,纪往没有学任何依靠武器的招式,赤手空拳最能降低他人的警戒心,也最适合兵气的发挥。他先是使了个分花拂柳的掌法,看似轻柔却在中途变招,勐然给人泰山压顶之势。 方无妙腰肢一沉,整个人向后仰去,避开了这一掌,右脚足尖点地,左脚如戏弄情人一般在纪往胸膛顺着脉络轻点。他这一招如足下生风,每每一点都轻的不足以带来反响,是以每每在纪往捉住他之前便能逃往下一个地方。 纪往不曾交往过女人,倒没被他如何撩拨,只觉晃得人心烦,颇为华而不实,想着一掌力破之。可他一提气,感到运气有一瞬的凝滞,那点凝滞极轻,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纪往立刻觉得不对了,他手中动作一停。方无妙却没有放过他,他刚刚在他胸膛点的那几下,便是挑了些会让人气血麻痹的穴道而点,争取的便是现在这个时间。 纪往在武学上确实有天分,再加上想起先前看的资料,想到了方无妙会在内劲上下手。如果现在不能解决气劲上的这点凝滞,接下来只怕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捉襟见肘,再也提不起气来。他硬挨了方无妙一掌,胸中气血翻涌,径直吐了口血出来。纪往突然浑身一震,大喝一声,将兵气往体内一收。这兵气霸道至极,虽说使得体内的经脉受了些微刺激,但一下把凝滞的气血打散,又重回正常。纪往一别重新外放兵气,一边拆着招,以挨一掌为代价,将方无妙埋下的小炸弹给拆除了。 两人便在这方寸之间拆了数千招,纪殷派来的另一个人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以他的眼力,只觉两人势均力敌,你来我往之间有雷霆万钧之势。 打了这么久,方无妙这边算是将纪往的情况给摸了个透彻。这小子果然如他所想进步神速,看他内息绵长,可见这段时间又大有进益。他走的是刚勐迅烈的路子,若是关键时刻将兵气用作杀招,可作胜负手。不过他对敌经验远逊方无妙,方无妙层出不穷的花招让他防不胜防,分了心神之下战力更弱。虽说纪往反应的很快,有些应对也相当漂亮,但经了这一晚,再对上方无妙,他难免有些下意识的疲倦之感。 方无妙这么拆了一番,已经不想再手下留情,只想速战速决。感受到他的意图,纪往竟开始出杀招,招招阴损。方无妙细观他神情,既没有小人的阴险狠意,亦没有伪君子的道貌岸然,只是专心致志地使用着阴损的招式,好像只是因为这样最有杀人的效率一样。 方无妙觉得他像杀手,像死士,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是忠实地贯彻着别人的命令亦或者是某种信仰。起先那种对后辈的好奇已经消失了,身为兵人之体,却让自己彻底沦为兵器一样的存在,纪往难以和武林盟主相提并论,方无妙那种想要等对方成长后再一决高下的心情也消失了。拿对方做武林盟主的代替品,不是在消遣别人,是在消遣方无妙自己。有些遗憾,就让他永远遗憾吧。 大象无形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第67页 方无妙亦不知,他只知他此时像是风,穿梭于无形,又像是雨,润物于无声,又或者是雾,惑人于无息。纪往突然便捕捉不到方无妙了,他明明就在他眼前的方寸之地,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他的耳边,手边,胸膛边。可直到他倒下,他也没能明白方无妙到底去哪了。 不能就这样倒下,纪往想,小叔要他毁了这个人。 眼前是看不清的,耳边也是听不清的,纪往只能跟着永远的直觉伸出手,用最朴素的动作抓住了方无妙。 方无妙略微惊讶地看向他,这种惊讶让纪往心满意足,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他将外放的兵气尽数收回,又像压缩的气团一样全部顺着抓着方无妙经脉的手压进去。 结束了,纪往想。 这样做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他一阵阵地吐血,像是被人按压后呕出的积血,胸膛一跳一跳的,看起来怪可笑。 预想中方无妙倒下,小叔叔派来的人把他扶起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方无妙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纪往勉强撑住厚重的眼皮,疑惑道:“你……” 方无妙曾想过千百种化解兵气的方法,却一直没有尝试的条件,只好自己用内劲一遍遍模拟,但不是兵气想要模拟出兵气的效果还是太为难人了。纪往推出兵气的一瞬间,方无妙还没来得及思考,体内真气便已像数千次模拟时那样习惯性地席捲上去,将之分解吞噬,散入丹田。方无妙想,若不是有大象无形功积累出来的深厚内力打底,他现在难免会被兵气所伤,筋脉受损。 看着纪往倒下,方无妙却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纪殷派来的人便不敢上前。方无妙早发现墙角有一只小猫躲着,见他乖觉,也没有上前处置的打算。他蹲下身,问纪往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纪往胸肺受创,此时不住地咳嗽着,唇边又洇出些血来,还认真道:“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废你经脉。” 方无妙看他稀奇,最后道:“成王败寇你总知道吧?” 纪往道:“你胜了我,那你做什么都应当。” 方无妙道:“那你寻仇吗?” 纪往道:“没有什么寻仇不寻仇,若是还需要向你下手,我便会再向你下手。” 方无妙对纪往这人,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既对他无话可说,又觉得他可怜,只道:“无所谓你怎么想,既然你是想废我经脉,那我便给你找点麻烦吧。” 纪往是兵人之体,和寻常人修炼内功不同,方无妙没法废了他的武功,也不知道如何毁了兵人之体,便在他被兵气沖刷的本就脆弱的经脉上做了点手脚。 “九曲十八弯,你有空便慢慢解吧,若是还能练功,那就是福气,别再做损阴德的事了。” 纪往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解,甚至带些茫然。方无妙见他鼻子、眼周、颧骨处都有微妙的痕迹,知道他是做了易容,仔细想想,确实是不太像他当初惊鸿一瞥下的容貌。只可惜方无妙认的不是脸,是他万中无一的兵人之体。他不会杀了纪往,那便没必要揭露这点,省得打草惊蛇。 方无妙突然想做个大度的人,点道:“能做人,为什么要做别人手里一把刀?” 纪往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方无妙见他懵懵懂懂,也只能言尽于此,他轻轻松松将纪往这个大个子抗在肩上,举止间颇为粗鲁,全然不顾对方肚子顶在肩上后又痛苦地呕了一口血。方无妙几步便走到那小猫面前,将纪往扔给他,也不看对方惊恐万分的样子,警告道:“我给了他点教训,你们消停点别来了,我还要准备质检。” 等方无妙走远了,纪往突然问道:“质检……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方无妙在纪往面前要多毫髮无损, 就有多毫髮无损。可实际上方无妙现在也不太妙,为了化解暴烈的兵气,他一下子抽空了真气。他的身体就像是习惯了高速运转的机器,现在被抽干了机油,机器依着惯性仍然运转,却没有与之相应量的机油, 迅速地消耗了最后一点元气。 这过分的消耗主要表现在了困上。 为了防止还有人后续跟踪, 方无妙一直装作神采奕奕的样子回了家, 叶菁一开门, 他便完全展现了强弩之末应有的样子。好在他还记得喊了声“困”, 昏昏倒地的样子才没让人误会成是出什么事了, 被好端端地塞进了被窝里。 这一次性抽干的真气好好修养几天便能养回来, 但第二天远不能恢復成平时的水准。便是定了闹铃,方无妙仍然大有一睡不醒的架势, 最后还是同样要参加考试的林靖把他硬生生叫醒。 一家人从未见过他这么睏倦的样子, 因为练功, 方无妙大多时候都是精力充沛的模样, 一时间让人担心了起来。 叶菁转向林飞章道:“你说好端端的,妙妙怎么突然这样?” 林飞章道:“你说这是不是嗜睡症啊?” 叶菁不了解嗜睡症, 但一听是个病名,立刻紧张起来了, 道:“平常一直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病了?” 林飞章道:“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毕竟是高三。再看两天,如果还是这样, 就带妙妙去医院看看。” 林靖对林飞章的理论嗤之以鼻,林飞章现在是看见什么都能扯到高三压力大上去,他摸了摸方无妙的额头,也没发烧,有点想不通他怎么突然这么睏倦。但林靖转念一想,他也有熬夜后第二天困的不想上学的时候,指不定方无妙昨天夜里干什么了,倒不必太担心。不过今天考试那么重要,还是得把他叫醒了。 林靖揉了揉方无妙的脸,道:“待会要考试,你快醒醒。” 方无妙也很想睁开厚重的眼帘,但身体机能不允许,咬着牙坚持,到底是迷迷煳煳睁开眼,对上叶菁担心的神情,硬是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 林靖对林飞章道:“爸,你今天开车送我们一次吧,妙妙这样也没法骑车。” 林飞章点头。 方无妙上了车,和林靖坐在后座,靠在林靖身上又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努力调着内息,希望加快真气积累的速度,早日摆脱这种睏倦的状态。 直到坐上了考场,方无妙仍然是迷迷煳煳。放在最开始,方无妙对考试并没有多么看重,但也许是做的越来越好的缘故,他已经习惯将这件事做好。面对现在这种,很有可能做不好的情况,方无妙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恐慌。 他咬着牙努力集中精神写着卷子,做到文言文阅读时感觉精神上轻松许多,可最后还是沦陷在作文上,直到最后交卷了,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写完了没有。 下午的考试也没好上一点,一直到第二天结束了,方无妙这眼皮子才算能控制自如,可是颇为重要的质检也彻彻底底结束了。 回想起考试时努力撑着眼皮子,想要好好做完的紧张心情,方无妙竟觉得有些新奇,还有些有趣。 叶菁本来都打算带他去医院了,见他恢復过来还解释了睏倦的原因,这才打消念头。
第68页 方无妙道:“对了,我这次考试可能考的很不好,实在是太困了。” 叶菁是见识了他考试期间状态的,自然不会对这次考试成绩有什么期待,方无妙身体健康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家里没出问题,学校倒出了大问题。排名出来以后,方无妙无论是单科排名还是综合排名都是一落千丈,远远超出了正常的幅度范围,一向很看好他的老罗更是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面谈。 方无妙见老罗特地放缓了语气,一副怕吓到他的样子,心里好笑。 老罗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方无妙也不侷促,立马坐下了。老罗还整了个一次性水杯,给他倒了温水。方无妙乐呵呵地接过来喝了。老罗本来还在想他状态怎么会下滑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怎么问才能委婉些。现在看方无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想着怕伤害他感情了,直接道:“你这次考试怎么回事啊?” 方无妙没好意思,又笑了下,道:“睡着了。” 老罗惊讶道:“什么?” 方无妙道:“我说,我考试的时候太困了,实在集中不了精力,睡着了,两天都是。” 老罗问道:“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方无妙道:“没有,就那两天没休息好,以后不会了。” 听见不是持续性的病症,老罗便放心了,面上还装作生气的样子,道:“我教书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考试睡着所以考砸的,你给我注意点啊。” 方无妙连连点头。 老罗又一次确认道:“是因为考试太紧张前一天晚上失眠了,考试的时候才睡着的吗?” 方无妙摸了摸耳朵,道:“也不算……老师你放心吧,我发誓,以后真的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要是哪天考试前,又有人来找他麻烦,他就不想着摸清根底这回事了,直接把人收拾了,省得浪费体力和精力,带累自己都不能专心考试。 老罗似信非信,还带点疑虑,但看那成绩,怎么都不像是方无妙正常状态下考出来的,不然以方无妙的水准,再怎么下滑也该有个限度才对。他决定暂时相信方无妙,这段时间好好观察一下他的学习状态再说,想到这里,老罗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把那几份卷子重新做一遍,自己估一下大概能考个什么水平,然后来跟我说。” 现在答案都已经发下来了,要毫无影响是不可能的,老罗就是想心里有个底,方无妙这么一想便应了下来。 方无妙一走出教室,老罗便开始在办公室里跟人大声抱怨道:“气死我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在考场上睡着了,还不是一场,每场都睡。真的是教书那么多年,头一回见。” 立马便有人接话:“怎么回事啊,哪个学生啊?” 老罗一边掩住面上的笑意,一边道:“还能有谁,就我们班那个第一名,她成绩一直很稳定,排名也很靠前。我说她这次怎么排名掉得那么厉害,像我们教了那么多年,都有经验,像他们这样的尖子生,就算成绩有起伏,也不可能是这种程度的波动。刚刚把他叫过来谈话,才说是睡着了,好像是因为紧张失眠了。” “我班上的学生也说有失眠的毛病,每次到了高三都有同学会失眠,我把偏方都查了一遍了,感觉好像没什么用。跟他们说了很多次,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可是也没办法解决。” 接下来的话题就拐到了学生们的心理问题上,但老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班上出了一个方无妙,可以说每次考试都会出大风头,尤其是上次竞赛成绩一出。实验班的陈老师还跟他说什么方无妙可惜了,没有进实验班,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展现优越感,但还是把老罗给气坏了,平日里更加不留余力地炫耀起自己这个好学生。 所以这回成绩一出,天天都有人来问他他们班的第一名是怎么回事,刚刚老罗借着发牢骚的形式,可算是找补回来一点。 方无妙都走远了,还能听到一些,又觉得有些好笑,回到了班里,又要面对同样的问题。每次考完试,排名都张贴在班里,方无妙回回都是最上面的一个,在年段里的排名和第二名是天差地别。是以这次加上了市排名后,本来想看看方无妙在市里是什么水准的同学们,惊奇地发现方无妙从班级第一名径直往下掉,一掉不可收拾。 对于众人或关心或幸灾乐祸的发问,方无妙统一作出了回覆:睡着了,一切都是因为睡着了。说完也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他作了回復,别人也就没有理由来打扰他了。叶云和刘娜娜倒是好好的关心了他一番,确认了睡着这个理由后,便担心起他的身体,还怕他以后考试再犯。 回到家里,林靖三人更是只口不提这次质检,生怕戳到他的伤心处。还是方无妙想关心林靖这次的成绩,才率先提了质检,见他不在乎,叶菁几人才好好讨论了一下林靖这个排名。 这一次乌龙,虽说让方无妙身边的人咋咋唿唿地大惊小怪了一番,但对方无妙来说,倒是妙趣横生。不过这种像惊吓一样的事件,为了身边的人考虑,果然还是不要再有了比较好。 第五十六章 离高考也就最后两个月的时间了, 方无妙打算把其他事情整理一下,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就专心致志地准备考试。为此,他特地把吴越约出来见面。 因为不打算浪费时间在吴越那些精緻的饭馆上,方无妙随便找了个奶茶店,惹得吴越一进来就感嘆道:“你这样搞的我们像是在恋爱的小情侣。” 方无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着重道:“叔叔自重。” 吴越鬼叫道:“你这是什么颇辈分。” 方无妙也不拿当初和吴起玩的梗来哽吴越, 开门见山道:“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 这段时间你尽量别打扰我。” 吴越被说的很委屈, 但细想一下, 方无妙说的情况确实频频发生, 只好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我还以为你铁人呢, 没想到你也有忙不过来的一天, 是我错啦。” 方无妙点头,继续道:“还有纪家那边, 你们查的紧一点, 让他们不要老做一些小动作, 怪烦人的。” 吴越道:“这件事大哥亲自在跟, 你放心吧,对了你上次说你给纪往找了点小麻烦, 那到时候大会的时候,他还能打吗?” 方无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吴越一点也不憷他的打量,他就指望着纪往不能打了。虽说方无妙给他们详细地讲解过兵人之体,但他们到底没有亲自见识过, 吴越对纪往还是颇为忌惮的。 方无妙道:“干爸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吴越道:“之前一直是查龚家才什么都没查到,听你的换了纪家查以后,查到点痕迹,虽然说不能作为证据,但是这件事和纪家脱不了关系。” 方无妙促狭道:“既然这件事不是龚家做的,干爸又有退位让贤的意思,这次大会论武的结果不是那么重要了吧?让龚家赢也挺好的,正好吴家也能休生养息。”
第69页 吴越一下呆了,他之前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龚家不是幕后黑手,对他们家来说,最好的选择确实是急流勇退。但是两家人打的那个赌又怎么办?虽说未必是认真的,但对方要认真了,他爹铁定会把他送出去啊。吴越看方无妙满脸笑容,知道他肯定是想到这点了,才特意点出来看他笑话。但吴越别的不行,服软是一级快,立马道:“好妹妹,你有办法对不对?” 方无妙心里是有些成算的,但就不打算告诉吴越,笑嘻嘻道:“我还挺想看你入赘的。” 吴越纠正道:“那不是入赘,最多就是联姻。” 方无妙上下打量他几眼,漫不经心道:“哦,联姻。” 吴越压下那口气,道:“你不替我着想,也要替龚家小姐着想啊。我这么个不着调的,天生就不适合成婚的,如果有女人嫁了我,那是多么不幸啊。” 方无妙听他上上下下把自己数落了一遍,说的上天入地天下第一渣的模样,心里算是痛快了,看够了笑话才道:“行了,我会看着办的。” 吴越道:“看着办是帮还是不帮啊?” 方无妙道:“就是可能帮,也可能不帮。” 眼看着吴越就要拍案而起,方无妙立马岔开话题道:“当然,如果要帮的话,你还要先帮我做一件事。” 吴越一听有希望,立马又坐下道:“什么事?” 方无妙道:“帮我做一把扇子。” 赤手空拳太久,他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号,铁扇公子,可不是白叫的。 等方无妙走了,吴越还在想他的那些要求。精铁所铸,扇骨要能挡住刀剑合击,开合之间不可有凝滞之感,若是扇骨之间能暗藏兵刃更佳。看方无妙说的头头是道,好像真的有这么把扇子似的,而且“精铁所铸”,正常人哪个会这样讲话啊? 刚刚被方无妙耍了一通,吴越借着扇子在心里编排了他一番,总算是找回一点场子。 *** 把所有杂事都嘱託给吴越后,方无妙便再无后顾之忧,全身心投入了学海之中。 除了第一次市质检搞砸外,接下来的考试,无论是学校组织的每周一次的小考,还是几个学校的连考,还是高考前最最重要的省质检,方无妙是一路高歌勐进。老罗每每看到他,都笑的合不拢嘴,还有心思跟他闲聊几句,算是别人远远没有的待遇。 省质检的排名可以说相当有参考意义了。每年高考后学校都会发一本选专业的参考指南,林靖找以前的同学,也就是方无妙上一届的学长拿了一本。虽说上面的信息对他们来说是两年前的了,但作为参考,还是很好的。 方无妙对着医科大录取的分数线估计了一下,感觉自己这一波还是比较稳的,而且高考结束后还有一个自主招生可以努力,这样一想也就放开了。林靖这边也比较乐观,他美术成绩考的好,只要文化课不拖后腿,选择的余地就很大。这次看他成绩,就算最好的那所美院有点险,另外几所也很好的还是很有希望的。 两个人的成绩都那么好,作为大家长的林飞章和叶菁自然是最开心的,在别的家长天天忧愁孩子出路的时候,这两人走路的带风的。要不是他俩都不是高调的性子,从来不主动炫耀,怕是要遭人嫉恨。 最近叶菁和林飞章变着法的给两人补身体,林靖终于不堪重负,在某天和方无妙吃午饭的时候突然两孔流血,把方无妙吓了一跳。 当天回去,一家人讨论了一番,最终敲定是补太过了,连带着方无妙的份也被取消了。虽说方无妙现在好好的,看着活蹦乱跳的,但叶菁一想到林靖鼻血流的止不住的样子,就觉得再补下去方无妙也吃不消。事实上方无妙可吃得消了,他身体运功之下消耗本来就大,虽说有真气自给自足,但再多好东西吞下肚里,也只有更好,没有更坏的道理。要不然怎么说穷文富武呢?练武的身体多少是用好东西打熬出来的。 不好意思直接张口要的方无妙,只能把这份遗憾记在林靖身上,看着林靖那瘦长的身板,幽幽的嘆息。直把林靖看的瘆得慌,对方无妙那种看小鸡仔的眼神十分不满。最近的考试越来越多,林靖也跟着方无妙天天都到学校去,埋头于题型的练习。 高三的夏天是那样的,烦闷的很,因为怕学生着凉,空调的电源被整个切断,整个高三年段的教室里都是老风扇咿呀咿呀运转的声音。若是碰上哪个风扇运转着运转着就要罢工,那风扇下方一块的学生,便能感受到夏天的威力,在包住整只腿的校服里,又热又腻的仿佛要化过去。 那段时光单单想起来也觉得害怕,感觉如果重来一次,人是绝对撑过不去的。但是处在其中的人们,好像死气沉沉又朝气蓬髮地活着,一不眨眼,便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地过去了。 桌面上的那叠卷子一张张地做完了,直到最后一天,老师说出了解散,那些放在教室里的厚重的资料,被大家分几次带回了家,今天下午是最后一次。方无妙收拾完东西,回头再看教室,已经空了。 他们学校也是考场之一。 叶云是今天做卫生的人之一,她正好负责去倒垃圾。方无妙看着她一个人提着垃圾桶的样子,觉得时光好像被拨回了两年半前,其他人站在那头,而他站在这头。 “还是我帮你吧?” 方无妙正对着光,对叶云微微笑着。 叶云抬头看见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点了点头。 *** 高考的影响是广泛的,不仅仅是学生。学校的老师这几天都穿的一身红,走在学校里跟红灯似的,一个比一个惹眼。学校周围的路段被限时段通行了,因为害怕车辆的鸣笛声会影响考试。计程车司机则是免费接送学生前往考场,当然从考场出来后打的还是照常算钱。 这点特殊的人情味让方无妙这个考生颇为受用。 方无妙是个心大的,但在考试时也感受到了既兴奋又平淡的奇异情绪。有很多人都在考试前夜失眠了,但怀抱着满打满算就两天,就算失眠也能精神地撑完两天的想法,大家都成功地存活了下来。 考试期间对答案是绝对禁止的事件,谁要是说了就要被暴打一顿。 高考总共两天,第二天考完的晚上是全班同学的毕业聚餐。叶菁比他还激动,捣鼓着他穿什么衣服才好。方无妙跟个大爷似的,倒在沙发上啃苹果,道:“妈,随便穿一件就好了。” 叶菁道:“你懂什么,这搞不好就是你们班同学最后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聚会了,当然要漂漂亮亮地去,多拍点照片留念。” 方无妙道:“你跟林靖比较有共同语言,可以帮他挑衣服。” 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林靖大叫道:“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方无妙笑,最后还是被叶菁折腾服了。 第五十七章 说服方无妙的不是别的什么, 而是叶菁的一番话:“你现在年纪小,和同学们朝夕相处,所以总觉得这些是很近的人,不在别处,就在你眼前。可是以后,天南地北, 有的人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着了。是有那些所谓同学聚会啦, 但是这次你有事, 下次他有事, 再下一次, 可能就是天人永隔。很多时候生活不会按照你所想的轨迹前进, 像什么这么年轻的人不会早早去世, 那么恩爱的情侣不可能反目成仇,这些都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不是命运。要珍惜当下每一次见面的机会啊。”
第70页 方无妙难得又穿上了连衣裙, 上一次穿还是为了吸引变态嫌疑人, 这一次, 大概是为了在别人的记忆里,呈现出他们觉得最好的样子吧。 他长长的头髮随意地放下, 披在肩头温柔的样子,叶菁走到他身后, 从左边撩起一小绺头髮。方无妙略带疑惑地抬头,叶菁朝他笑笑,道:“妈妈给你绑头髮, 好久没有给你绑头髮了,上一次,好像还是你七八岁的时候。自从你学会自己扎头髮,就再也没要妈妈给你绑过了。” 方无妙安静地垂下脑袋,任由叶菁为他编了两个小辫子,又在脑后合成一股,从散下的头髮中抓出一把,将合起来的鞭子掩盖住,只剩下两个从额边延伸出的小辫子。林靖在房间里捣鼓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看见方无妙愣了愣,道:“还是妈手巧,你闭着嘴不说话、不动手动脚的样子真像小公主。” 方无妙听着他明夸暗贬的话颇为不爽,认真打量了一下他的造型,道:“丑。” 这话倒不是单纯为了气林靖,不知道林靖怎么想的,偷用了林飞章的髮胶,把刘海全梳上去,做了个大背头。虽说他脸长得好看,但这样子实在是土得掉渣。 叶菁看了直笑,道:“阿靖,你去把头髮洗了。” 见叶菁也这么说了,林靖再看镜子时,自己也觉得无法忍受这个造型,便乖乖去洗了。男孩子的头髮很短,一下子便洗好了。高三学校不怎么管仪容仪表,林靖原先的小寸头也长长了许多,刘海湿答答地垂在额头上。 叶菁拿了吹风机过来,招唿林靖在沙发上坐下,道:“过来,我给你吹头髮。” 林靖愣了一下,有点侷促,但还是走了过来,叶菁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头髮。方无妙认真看了眼,林靖僵着身体不敢动,居然害羞了。方无妙偷偷抿了抿嘴,别开了脸。 叶菁给他吹头髮的时候,把他刘海分开了些,最后吹完的时候,倒是一个很好看的中分,刘海略微蓬松地散在两边。林靖对着镜子重新看了看,觉得虽然不是很有男人味,但还蛮好看的。方无妙看他一眼,打算还是不告诉他叶菁是按着电视剧男主髮型给他吹的好了。 叶菁开车把互相嫌弃的兄妹俩送到了聚会的餐厅,在俩人下车的时候叫住林靖,把相机递给他,道:“差点忘了这个,你们今天晚上多拍点照片啊。” 林靖把相机挂脖子上,朝叶菁挥挥手。 聚会负责人把这里包了场,大厅里一桌桌坐的全是他们的同学,林靖和方无妙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同学了。明显大家都是特意打扮过的,乍一眼望去花花绿绿,都有些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到了聚餐的时候,便不像上课那样男女分的那么清楚,男孩女孩们多有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叶云和刘娜娜已经等在那里了,方无妙便拉着林靖过去坐下。今晚的聚餐倒没有多大的约束,没有人特意主持个流程出来,就让大家随便吃随便聊。 大家吃吃喝喝,又在席间走来走去。 刘娜娜提议道:“我们去老师那里敬个酒吧。” 方无妙点头,他们喝的只是啤酒,但对大多数同学来说,已经足够新奇了。老师们坐成了一桌,一直有同学络绎不绝地过来敬酒,面上满是笑容。方无妙几人过去的时候,和每个老师一一敬了过去,教了大家两年,就算班里学生多,老师对每个人都说了句话,最后大家把酒喝下,也算是对两年来的一个正式告别。方无妙突然觉得叶菁说的没错,除了这一个机会,可能以后再也不能有这样正式的、完整的聚会了。和这里的某一人,可能会匆匆的相遇,又匆匆的分别,就好像彼此生命的过客。 有一个人向老师敬酒,接下来便会有一群人轮着去敬酒,再接下来,便是同学们彼此和关系要好的喝上一两杯。 虽然说许多内敛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往往要和全班同学都象徵性地碰碰杯,才会来到心之所向之人面前。但火眼金睛如叶云,多少还是看出来端倪。在方无妙不知道多少次和人合照完回来后,叶云趴在她肩上,嘻嘻笑道:“林靖怎么偏偏是你哥哥,你们俩看起来最登对了,如果你们俩是一对,我打赌,今晚这里起码可以冷情一半。” 方无妙细看她脸上红晕,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拍了几下,向刘娜娜道:“这傢伙是喝醉了?” 刘娜娜迟疑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想了想叶云刚刚喝了多少,愈发地纠结起来,道:“应该是吧,可她才喝多少啊,我一直以为喝啤酒只能饱腹,是不能喝醉的。” 方无妙嘆气道:“是啊,这世上还有叶云这样的人啊。” 看她醉得不轻的样子,方无妙都能想像她第二天起来后悔的神情了。 方无妙笑道:“林靖那傢伙呢,跑哪里去了?” 刘娜娜朝旁边努努嘴。 方无妙转头一看,那傢伙正被小姑娘围着合照呢,一个照完了还有下一个,看来是暂时不得闲了。 方无妙奇道:“他为什么这么招小姑娘喜欢?明明在画室待的时间比在学校待的时间还多,哪有那么深的同学情啊?” 刘娜娜不确定道:“大概是长得好看吧,你要知道美是很强大的,甚至有人是颜性恋呢。” 在刘娜娜和叶云面前,方无妙就像是个老古板一样,什么都不懂,只好虚心求教道:“什么是颜性恋?” 刘娜娜轻声道:“就是不拘男女,长得好看的就能喜欢,这种取向就叫颜性恋。比如说你长得好看,我就喜欢你。” 本质上还是个大老爷们的方无妙,对美丽少女的“我喜欢你”不会有半点惊慌。反倒是开了个玩笑的刘娜娜,没见到预期中的惊慌失措,很是失望,吐吐舌头道:“开玩笑啦。” 叶云躺在方无妙左边肩头,面上是喝醉的红晕,眼睛一闭睡的正香;刘娜娜则因为开玩笑凑到他耳边。林靖好不容易和热情的女同学们拍完合照,一回头便看到这一幕,一边摇头一边拍下照片。林靖事后整理照片的时候看到这张,灵机一动,发了微博,附上名字:我妹妹的后宫。 这条微博被小轮了一次,方无妙看见的时候差点没揍哭他。 当然,此刻的方无妙不知道,见林靖拍照,也只以为是为了叶菁的嘱咐,懒洋洋地和他打了个招唿。方无妙是不会醉的,但在这种醺醺然的气氛里,他似乎在精神上也醉了些。 那一天的聚餐乱糟糟的结束了,属于高三生的狂欢正式开始的,在成绩出来之前,他们都可以心无挂碍地玩耍着,反倒是父母们翻着那本参考操碎了心。 但是这种愉悦和方无妙无关,他还有一个自主招生要准备。 方无妙有些微的苦恼,之前也有上一届的学长去实验班介绍过经验,白彬好心通知他,让他过去跟着听了一耳朵。他光记着学长物理竞赛拿了国一,在自主招生里获得了a大五十分的降分,却刚刚才知道,这降分准确来说是a大物理系五十分降分。方无妙要考医科大,想学的自然是八年制本硕连读的临床医学,那他拿个数学竞赛的奖去有帮助吗?
第71页 彻底玩疯了的林靖就没有这个苦恼,还对方无妙的苦恼嗤之以鼻,道:“有总比没有好啊,反正你那么厉害,展现出来你的优秀,就没问题了。” 方无妙这才觉得,成天和高中女生待在一起,他也变得小女生了起来,实在是相当危险。对于点醒他的林靖,方无妙难得给了个好脸色。高考后没多久,网上便发了参考答案,方无妙估了分,成绩是相当不错,这个自主招生,就当是锦上添花好了。 方无妙的自主招生出乎意料的顺利,对方面试的时候并没有考“井盖为什么是圆”的这种自圆其说大法好一类问题,似乎对他笔试成绩和奖项都很满意,在初步讨论了一下对专业的想法后便愉快地结束了会面。 等方无妙接到通知时,已经是签合同的时候了,方无妙看着条款上答应的降分,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五十八章 高考成绩出来后, 老罗乐呵呵地给方无妙打了电话。 先前要出成绩时,他便把方无妙叫到了学校,和a大、b大的老师聊了聊。每年出成绩的时候,a大、b大总会派人到各个学校争取尖子生,第一时间拿到每个省前一百名的成绩。方无妙和老罗说过志愿,医科大的临床医学是相当顶尖的专业, 但学校本身比起a大、b大还是稍弱一些, 老罗对方无妙颇有信心, 当时便将人叫了去。方无妙也争气, 拿了七十七名, 别的不说, 至少可以从a大的老师那里提前得知排名, 不用去挤爆了的网站上一遍遍刷着成绩。 出了成绩,方无妙本身的意愿也相当坚定, 老罗没有再劝说, 只是告诉他他这个成绩报医科大的临床医学是很稳的, 填志愿的时候要认真, 不要出错。 方无妙谢过了老罗,也没提自己还有自主招生时候加分的事, 他这边是前途已定,林靖也去了心仪的美院, 家里没有任何烦心之事。所以在吴越打电话来的时候,方无妙很痛快地说服了父母,说要去吴家小住一段时间。 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 这个有点像是换届, 可在彻底换届之前,所有的事情还是要由吴家准备。吴越为了准备这个跑上跑下,累的跟死狗一样,方无妙却只要舒舒服服地在家练功就行,嫉妒的吴越眼睛都绿了。 方无妙当初拜託吴越打的扇子早就打好了,材质和他想的不大一样,不过也是他当初想当然了。在他那个时候,精铁所铸的武器便是上乘利兵,可现在时代变了,真正的利器倒少有铁器。如果真按方无妙说的去做,那扇子也只能做个观赏道具了。 这扇子拿在手里很轻,却又足够坚硬,扇骨中安了机关,却不是为了偷袭而设,更像是为了方便随身携带做的刀鞘设计,要颇为繁复的摆弄一番,才有兵刃冒出。不过这比武和平常对敌又有不同,虽说明面上是生死不论,但出手还是要光明正大才能令人心服,这样设计也好。 方无妙拿了扇子便和吴起来了几场,吴父吴母也在一旁跟着看了一下午。吴家人是用剑的,虽说平常不会携带武器,但练剑法出身,拿着剑的时候,才是最厉害的时候。吴起一直是小辈中的佼佼者,现在正值壮年,吴父那一辈的有几个内功深厚,但年纪大了,腿脚上难免有所下降。吴起若真要和那些长辈打,胜负在三七之间,而且多半是细磨功夫,对方会利用内力深厚这个优势将吴起磨的耗光元气而胜。 方无妙则不同,他有着年轻人的绝对优势,对上吴起,场面打的十分好看。吴母不练武,虽说看了这么多年,也只能算半个内行人。她只觉得两人你来我往,出招又快,挡招亦快,比电视剧里设计的那些武打动作不知好看到哪里去,看的目不暇接。吴父则不一样,虽说膝盖伤了之后,平常只能练练手上功夫,但一直未曾松懈过,一眼便看出了不同。 方无妙的身体比吴起更加年轻柔韧,力量上本应有所不足,可看两人出招都极为快速。这里的快速是由方无妙主导的,吴起被迫跟着快了起来,速度一快他本身势大力沉的优势便难以发挥,方无妙气力不足的缺点便给速度补足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起的反应速度有所下降,这一方面是由于体力的消耗,另一方面则是内力的消耗。与此相比,方无妙甚至还在提速。 吴起不是方无妙的对手,这个小姑娘,既有深厚的内力,亦有年轻人的身体,实在是难得一见。 见他们两人打了个痛快,吴父朝方无妙招了招手。 方无妙拿毛巾擦了擦汗,便轻快地走了过去。 吴父道:“你可愿与我对一掌?” 他这是想探一探方无妙内力深浅,吴父算是他这一辈最杰出的人物,只可惜膝盖受伤以后,他四体的经脉坏死,虽说有多年内力傍身,但是再难修炼,只能练练把式了。 方无妙心知吴父这是要比拼内力的意思,点了点头,稍一运功,一起势,却是与刚刚全然不同的感觉。吴起力量刚勐,又稳扎稳打,方无妙在对付他的时候,多用疾风之意。但现在要拼内力,最适合的便是地的意向。 体内真远源源不断地聚集在掌心,和吴父掌风相对。 这股真气端庄而不霸道,源源不断,息息自生,刚开始时不免被吴父刚勐的内力所吞噬,但渐渐也有了自己一席之地,明明落于下风,却无狼狈之感。 直到两人都觉得体内略有空虚,才支会一声互相收回内力。吴父率先夸奖道:“好掌风,正是一个,君子以厚德载物之理。” 方无妙从前剑走偏锋多了,本身的路子轻飘邪逸,上一世便一直练不好地这一势。这一世也不知是心境改变的缘故,还是根骨带来的好处,借“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理成功修成了地势。这一势最有君子之风,在单纯比拼内力之时也最有优势。吴父一眼点出,倒让方无妙有得遇知音之感,作了一揖。 吴父感慨道:“真是人才辈出啊,若是能再给你十年,不,或许五年就够,你应当便是这武林里,数一数二的那一个。” 吴起和方无妙打了一下午,是真的累坏了,难得不顾形象地躺在练功房的地板上休息。吴父和方无妙互拼内力的时候,他也在旁看着,现在听吴父这么一评价,不免问道:“爸,你的意思是,无妙对上那几位世叔,会落败?” 吴父道:“这胜负未必是由内力深浅而定,但妙妙的内力不及那几位是事实。我身负残疾以来,体内功力郁积难解,不若当年鼎盛时期,尚能胜过无妙,那几位这几年应当仍有精进,内力暂且是妙妙所难企及。” 吴起在吴越面前是个沉稳可靠的大哥,但在父亲面前也不过是会苦恼的毛头小子罢了,苦笑道:“难不成今年真要嫁弟弟了?” 吴父道:“实在不行,就耍耍赖吧,龚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如果他们今年能得魁首,未必会在这件事上咄咄逼人。” 方无妙举手道:“我有话要说。” *** 南城多园林,而吴家有个别庄,设计的更是别致,最最特别的,便是别庄正中心的那个露天演武场。这别庄举办了好多年的武林大会,这一次也是相同,不禁吴家人操持惯了,有理可循,便是与会者亦习惯了这份便利。
第72页 吴起对了参会名单,除了往年的几大世家外,亦添了些新的人员。往年也有这种情况,得了机缘,孤家寡人踏入这武林的,通过大会扬名,与某些世家交好,代代相传,成了新的世家。若不是与吴家有一层干亲,只要能有些门道知道这个大会,方无妙亦可以自身的名义参赛。 方无妙在吴起一旁看了参会名单,发现上面罗列的世家他多半不识,听过名号的只有龚家,交过手的只有纪家,结识过人的,便是项家。 吴起指着项家道:“雨歌这小丫头也来了,你上次救了她,可还有印象?” 方无妙想起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苍白着脸和他道谢的姑娘,笑着点点头,道:“她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也来了这里。” 吴起道:“她和你不一样,不是来干正经事的,是拿我们这些比武之人消遣来了。不过她很喜欢你,想让我把她的房间安排到你旁边。” 房间安排自然是一家子住在一块,方无妙代表吴家,自然会与吴家人住得相近。项雨歌再怎么不练武,代表的也是项家人。再者虽说比武比的是武力,但也不能排除别人私下的小动作。方无妙虽不觉得项雨歌会做什么,但也不能排除项家人会不会将项雨歌当枪使,他看向吴起,让吴起决定。 吴起知道他处事一向有几分艺高人胆大,没想到这次会思考的那么缜密,再反过来一想,还不是为了帮吴家的忙?心里便有几分暖意,笑道:“没事,项家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至于其他人,我会处理好的。” 这比武也有几分门道在里面,世家是主导,最初制定的规则自然也有利于世家。每家每户只能出五人,打的是车轮战,谁家的人能站到最后,那便是谁赢了。想那种单枪匹马来的,想赢到最后几乎是不可能,大部分所求不过扬名一场。 吴家本家人丁凋敝,算上方无妙,也不过三人,但旁支还是有能力不错的子弟,又出两人。旁支虽说对方无妙这个外姓人代替吴家出战颇有微辞,但本家积威已久,再不满也只敢酸熘熘的说上一句:“到底是本家,就是干女儿,也比我们这些旁支的贵重些。” 方无妙与这些人又不熟,便权当没听见了。 第五十九章 最初几天, 场上都是那些实力稍弱的后生晚辈,但对于外行来说,看个热闹也是极好的。 项雨歌别的不行,装作温柔贤淑还是很有一套的,坐在方无妙旁边,是最最端庄的一个。方无妙看她那样, 倒想起偶然施救过的官家千金, 芊芊素指将帘子掀开一点, 不敢露出面颊半点, 大抵就是她如今这样吧。 可端庄的项雨歌却一点也不安静, 不停提着问:“为什么要设车轮战?像那种淘汰赛不也很好吗, 还公平一些。” 吴越坐在方无妙的另一头, 凑过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项平?” 项平是项雨歌的堂哥,他这次也有上场。 项雨歌跟吴越有些犯沖, 虽说没吵过架, 但撞见时斗斗嘴还是有的。两人之前不算太熟, 还是因为方无妙交际才又多了起来, 项雨歌乐道:“因为我喜欢。” 吴越慢条斯理道:“那就对了,为什么办车轮战?因为我们喜欢。” “你!” 方无妙见两人跟小孩子一样, 便出来打了个圆场道:“武林大会决定的是由哪个家族来带领并且规范武林的发展,比起个人的出挑能力, 可能一个家族的综合能力会更重要一些。如果是两两对决的话可能就难以体现这点。而且车轮战的形式会让大家的安排倾向于将能力相近的人安排在一起比武,这样的话也给那些后生晚辈一个出头的机会。若是两两对决的淘汰形式,有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来不及发光便被淘汰了, 对武林来说也是一场憾事。” 项雨歌听完若有所思,最后又笑道:“你一本正经的说武林这个词,怪中二的。” 方无妙对“中二”一词也有所耳闻,虽不知自己怎么就中二了,但也不恼,道:“哦,还有一点个人猜想,你想不想听?” 项雨歌立马收了笑,端庄地点了点头。 方无妙道:“可能因为还有些长辈,上了岁数,觉得和小辈动手有失身份。如果是车轮战的话,他们这些内功深厚的大家,自然是要垫底的,也就减少了和那些小朋友动手的机会了,体面。而且越是前头上场的,要打的越多。” 项雨歌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个理,大方道:“你说的对,我家老爷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项家派了四个青壮年小伙,最后一个则是项家的家主,项雨歌的父亲,项天恆。 吴越看她这么肆无忌惮地吐槽自己爹,感慨道:“我要是个女儿多好。” 方无妙明知他是羡慕项雨歌不用被逼着学武,还受宠爱,却故意曲解道:“龚家有某个得你青眼的才俊不成?” 项雨歌对吴龚两家的赌约也有所耳闻,此刻幸灾乐祸道:“是哪个,龚钰山?龚钰河?还是龚钰明?” 这是龚家家主的三个儿子,能力都相当出众,这次都会下场比武。 方无妙一念他们的名字,笑道:“山河日月,看来小儿子着实是心头肉。” 吴越幸灾乐祸道:“得了吧,什么心头肉,这傢伙和我一样没地位的。他妈怀他的时候做了个胎梦,梦见观音娘娘抱了个女娃娃给她,和龚叔叔一说,龚叔叔就定了明这个字。后来产检一看,还是个男孩,纠结了好久才把这个名字给他呢。而且后来龚叔叔又生了个闺女,这小子连最小的孩子都不是了,童年可谓相当悽惨。” 方无妙很快就见识到了所谓的悽惨,龚家第一个出场的,赫然就是这位龚钰明。再看看旁人家出场的多半是旁支,龚钰明一个主家公子混在其中,是显得有些凄凉了。 方无妙瞥了吴越一眼,前段时间还在怀疑龚家人动了手脚,现在听起来,和人关系很不错嘛。 吴越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心虚,他和龚家的几个小子关系确实还不错,不然龚叔叔也不会有抓他做女婿的想法。他不如吴起思维缜密,怀疑起人来也是头脑简单,只觉龚家是最大的得利者,便怀疑上了,还很是中二了一阵。因为他突然的疏远,龚钰明还以为他是嫌弃他妹妹呢。 提起龚家小姐,项雨歌便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提前帮你把龚晴晴约出来培养一下感情?” 吴家家主膝盖受伤之后,武林诸世家的局面便发生了改变,项天恆在家中也分析过现在的局面,认为没有意外的话,权力便会从吴家转向龚家。项家倒不是没有野心,只是这野心相当平和,没打算豁出命去挣,若是有机会的话,捡个漏是无妨的。但在现在的局面下,尽力展现项家的能力便可以了。 许多世家都和项家抱着相同的想法,明知道对那个位置没有一争之力也年年参加大会,便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毕竟在领头之下,各世家间仍有高低之分。 吴越瞥了她一眼道:“不劳您了。”
第73页 项雨歌没得到预期的效果,悻悻收回往吴越那探的身子,转而对方无妙道:“无妙,你是不是也要去比武啊?” 这也不是秘密,方无妙便点了点头。 项雨歌道:“你是第几个?我帮你看看你可能和我哪个哥哥打。” 吴越道:“说出来吓死你。” 项雨歌笑道:“总不能是断后的那个吧?” 方无妙微笑。 吴越道:“对啊,妙妙可是我们吴家的杀手锏。” 吴家上上下下都已经准备好输给龚家了,吴越心理也有准备,但是这会说的像模像样的,好像方无妙真的能赢一样。 项雨歌是真的有些吃惊,面上一时没有收住,吴越立马道:“看你和妙妙是朋友,我才告诉你的,你可不准回去告诉你爸爸哥哥们,不然就是背信弃义。” 项雨歌道:“小气鬼!我们又不和你们争第一,有什么不能说的。” 吴越乐了:“算你有自知之明。” 项雨歌气的想打人,方无妙将食指竖于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成功阻止了一场闹剧发生。 这场盛世总体是车轮战,细节上则是两两之前打一场,最后根据积分淘汰。还好武林人士就这些,否则不知要比到猴年马月去。 演武场大的很,底下好几场赛事在同时进行,方无妙将全场都看了一遍,在心里默默记住了比较有实力的几家。如今武林没落,一个世家能有一两种上乘功法便很是不错,是以一个家族的子弟往往使的是同一种功夫,用的是同一种武器。 吴家剑、龚家刀、项家枪、柳家棍、陈家拳、纪家掌。 那几个不用兵器的看起来是吃亏,实际上为了表示公平,其他几家人撞见他们,都会特地调换兵刃,免得于武器上占了便宜。 连看了几日,终于轮到吴越下场了。好几家都出到第四个人了,甚至第五个人的也有,更体现了吴家积年的底蕴。就算是旁支,总体来说也是更强的。习武讲究的是悟性和身子骨,所以不是年龄大便有优势,许多人修炼的慢,到老了好不容易内功强些了,身子骨又弱了。是以,真正有战力的那几位,还是在世家里头。目前场上还是以年轻人为主,纪家现在也是个年轻小子,似乎是第三顺位,如今正和吴越打着。 方无妙突然对身边的吴起问道:“当初为什么提议不告诉他?” 在吴父和吴起忧心吴越婚事的时候,方无妙明明白白的说了,他未必会输,虽然内功上有所不足,但在招式、经验和根骨上,他有绝对的优势。吴家不打算再接管武林,所以这场比赛不能赢,但是也不能输,这种程度的话,方无妙还是有把握的。 吴起认真看着吴越的比赛,道:“你不是也不打算告诉他?” 方无妙诚恳道:“我是想看他笑话。” 吴起失笑,想起当初还怀疑过两人的清白,一不小心竟呛了一下,好不容易平復下来,才道:“我只是想激发他的潜力,你看看他,打的多好,平常哪有这水准。” 方无妙夸赞道:“好哥哥。” 这种情况了,也不忘榨干弟弟的最后一滴血汗。 吴起欣然接受他的夸奖,反问道:“想好怎么对付纪家小子了吗?” 方无妙笑:“纪往不是我的目标,龚家家主才是,纪往还不值得我苦恼。” 吴起知道了兵人之体的事,也知道方无妙和纪往交过手,闻言道:“你上次下了重手?”纪家呈上来的名单上,纪往仍然是最后一位,足见纪家对他的期望。如果纪往重伤未愈,或者并未进益的话,这个安排着实有些奇怪了。 方无妙道:“重手是下了,但是重伤未必。你不要太小瞧兵人之体,他们总有些常人想不到的法子解决问题。” “那你还这么漫不经心?” 方无妙一笑:“不是漫不经心,我前前后后思考过了,觉得我有能力解决他一次,就有能力解决他第二次。” 吴起看了看他,蓦然笑道:“我向来欣赏你这份狂气。” 第六十章 吴越最后下来的时候是被抬下来的, 一副断了肋骨的样子。吴越下了场,吴起便要上了,见吴越负伤,吴起迟疑了下,转向方无妙道:“还请你帮我去看看那不成器的。” 方无妙摆摆手,示意他放心去, 自个转去看吴越了。现场自然是有医护人员的, 便是以前的武林大会, 都会有一把大夫在旁边候着, 吴起他们自然不会疏忽了这点。 方无妙到的时候, 吴越身边有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青年, 看着有些面熟, 方无妙多打量了他几眼,见实在想不起来, 便略过了这件事。方无妙径直走到吴越跟前, 见他身上已经被初步打理好了, 问道:“怎么样?断了几根骨头?” 这话问的, 活像在问:“你好,你死了没?” 金丝青年颇为惊奇, 吴越却是习以为常,道:“没断没断。” 金丝青年补充道:“没骨折, 但有骨裂。” 方无妙以为金丝青年是这里的医生,朝他点了点头致意,上前把起吴越的脉来。方无妙的把脉和中医把脉不同, 不过是用内力去探吴越的内息。 金丝青年不知,转向吴越道:“还是个医疗兵?” 方无妙正认真探着吴越体内气息流转情况,无暇顾及两人对话。 吴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龚二,你在这里正好,我这妹妹,上了医科大的临床医学。她以后肯定是个好医生,我看在和你交情好的份上,推荐她毕业去你们医院,你要不要?” 龚钰河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明明是求人走后门,这傢伙怎么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呢?他也没明着拒绝,只道:“说的跟医院是我的一样,我只是里面的医生。” 吴越坐起来想说他不地道,结果动到伤处,倒吸一口凉气后又倒下,好半天才缓过来,道:“你爹的不就是你的?人家还叫你一句少东家呢,你以为我没听见?” 熟人医院好办事,龚家在南城和临城几个地方都有产业,没疏远之前,吴越每次出了什么事,都是去的他们家医院。 龚钰河被他闹的好气又好笑,道:“吴二,我还没跟你追究之前的事呢,你就在这里给我耍赖皮?要走后门可以,你先跟我说说清楚了,之前突然一副要断了联繫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龚钰河虽是医生,却不是吴家人安排的医疗人员,刚刚跟吴越打的是他大哥龚钰山。因着心里有点间隙,龚钰山下了狠手,他和吴越的这场又都是两人这一轮的最后一场,都放开了手脚。 龚钰山到底功夫强些,虽说脸上也挂了彩,但一眼看过去就是皮外伤,倒是吴越看起来伤的不清。龚钰河知道他哥脾气暴,虽说也对吴越有气,但到底还是过来给他哥收拾残局。虽说小辈之间心有间隙,但吴龚两家又没有闹翻的意思,还是和气些好。
第74页 龚钰河这里摆了个笑脸,吴越这个臭不要脸的立刻就顺杆而上,也跟着嬉皮笑脸,好像没过龌龊一样。饶是龚钰河个好性的,也都要撕掳开来问问他情况了。 吴越不好直接说,哦,我爸先前出事,除了我们家就你们家最有希望管这些事了,所以我怀疑是你们干的。这话要是说了,发小情谊是真没法描补了。就在吴越苦恼之时,方无妙即使岔开了话题。 “受了点内伤,体内真气乱窜,你坐起来,我给你调息。” 吴越立马精神道:“好嘞。” 龚钰河见是问不出来了,那股气也消了,嘆了口气,到底是帮了把手,将吴越好生扶了起来。 吴越便乐呵呵地瞧着他,顺带问道:“我好像没看到你上场?” 龚钰河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架子,道:“你看看我这手。” 他举着那双修长的手在吴越面前翻了翻,正面看完看背面。 吴越道:“看啥?好看的跟女人似的。” 龚钰河的手是有些秀气了,但不小家子气,吴越就是故意磕碜他。 龚钰河字正腔圆地“呸”了一声,回答道:“这是医生的手,打什么架?不打。” 吴越扭头想看一眼酷爱打架的未来医生方无妙,被正在给他调理内息的方无妙察觉意图,呵斥道:“别乱动!” 吴越感到贴在他背后的掌心一下传来一股极灼热的感觉,烫的人受不住,知道方无妙是在警告他,只好乖乖地继续和龚钰河说话。 “龚叔叔没说你?” 龚钰河淡定道:“说了,差点把我从医院赶出去,不过后来没熬过我,还是答应了。” 这会功夫,方无妙也收了手,道:“行了,你自己调气感觉一下,有没有舒服点。” 吴越光顾着和龚钰河搭话了,都没注意到方无妙这边,听他说了,便试着运了下功。先前和龚钰山打出了点火气,两人下手都重,但他不知道是内力出了岔子还是怎么,一运功丹田便疼的慌。方无妙给他这么一梳理,现下却是都好了。 吴越这么一运气,舒服的不得了,看向方无妙道:“不得了,我们小医生现在就这么厉害?” 方无妙对他的调侃淡定的很,眼皮子都不带一撩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回事,运起功打人都还在行,像这种用内功帮其他人调理的事,是一丁点都不会。方无妙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他们现在习武都不带研究人体脉络和穴位,这才连帮人调息都不会。 龚钰河其实对方无妙这一手相当感兴趣,但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道:“你俩不会是串通起来演了一场戏吧,真有那么有效?” 可能因为吴越老想叫龚钰河给开后门,龚钰河对方无妙本身的能力是带些质疑的,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怎么中听。 方无妙理解归理解,但还是微微一笑,道:“不然我先打你一掌,让你内力紊乱,再帮你调息,你好亲自试一试?” 吴越一听便知道方无妙不大高兴,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吴越也是看到龚钰河才临时起的这个打算,方无妙虽然没有这个想法,但在外人面前不会去拆吴越的台。可正是因为方无妙自己没有这个想法,平白被龚钰河这么质疑了一番,他素来不委屈自己,说话便夹枪带棒起来。 吴越对龚钰河道:“行了行了,不求你了,就妙妙这手,我也不担心她找不到好工作,先前不是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吗。” 吴家自己不涉及医疗产业,做医院的里面,最亲近的就是龚家了。 吴越对龚钰河交代完了,又转向方无妙道:“姑奶奶,我错了,我是想当医生是很忙的,如果你还是先前打算的话,到普通医院就职可能不太方便。” 先前打算指的是时不时的出躺任务,这是方无妙与吴越说好的,他自己也不愿这一身功夫无用武之地。 方无妙道:“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另一边龚钰河听完了,却没生气,反而站到方无妙跟前,道:“好,你打我一掌。” 方无妙:“……” 吴越:“……” 得了,忘了龚二是个钻牛角尖的。 方无妙道:“你要我轻轻的打,还是重重的打。” 龚钰河道:“哦,你看着打吧,效果好就行。” 吴越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方无妙出手打了一掌,当了医生以后疏于练武的脆皮龚钰河立马弯下了腰,如实道:“疼。” 方无妙将人拉起来,丹田运气,两掌贴在龚钰河后心,将他刚刚被打乱的真气重新疏导。 连着给两人调了气,中间还给了人一掌,方无妙体内真气一下矮了一截,也稍稍有些累了。吴越见状让他坐到床边上休息,问道:“我才想起来,你这样乱消耗内力,会不会影响到时候发挥啊?” 方无妙道:“还早着很呢,吴起哥还能撑上几天,到时候早养回来了。” 和纪往那一战,他也不是没有好处,真气彻底耗空之后,再重新恢復过来时浩浩荡荡是原先两倍有余。方无妙怎么想都觉得是合上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此后练功更是有意识地消耗再积累,果然比从前效率更高。 吴越听他话里话外嫌弃他不能打,连忙为自己正名道:“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了,要不是我在前头打基础,大哥哪有这么轻松的?” 因着前头都是些毛头小子,各家也不愿一场场看,往往是好几场对决同时进行,大家自个寻要看的看。可到了后头,都是些世家里瞩目的人,这比赛也就正式起来,一场一场的比划,给比武的人喘息的余地也就大了。归根到底,还是方无妙说的那两个字,体面。 龚钰河本来还在回味,方无妙那一手果真漂亮,结果一听他们谈话,顿感不对,疑惑道:“什么情况,你们家让这个小姑娘最后一个上?” 吴越笑嘻嘻道:“你刚刚被这个小姑娘打了一掌。” 龚钰河一时哑口无言。 第六十一章 方无妙没想过会在赛前撞见纪往, 吴起利用安排场地之便,把吴家和纪家排的远远的,省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大会开始这么多天,倒是头一遭碰见。 纪往此刻身边还有两人,一人毕恭毕敬地推着轮椅,轮椅上的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快四十的年纪, 方无妙对上他的眼神, 感觉像是被爬行类生物盯着, 不太舒坦。 方无妙还记着上一次纪往是易了容的, 想来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他便没多看纪往, 只想常人一样, 多看了轮椅上的人一样。 方无妙收回眼神,就要往前走, 纪往却突然出声:“你好, 我……” 方无妙眼里带出些讶异, 看向纪往。轮椅上的纪殷开了口:“小往。” 纪往攥紧了拳头, 低下了头,轻声叫道:“小叔叔。” 纪殷朝方无妙点点头, 对纪往道:“我不太舒服,你快陪我回去吧。”
第75页 纪往沉默了片刻, 便没再说什么了。他不能离纪殷太近,纪殷却偏偏点名要和他出来走走,那个被抓来推轮椅的小伙子夹在这种怪异气氛中早就受不了了, 只能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方无妙只朝几人点点头,就像一个没有过多好奇心的人一样,和他们擦肩而过。 确实不用太担心纪家,纪家刚好是世家中比较有出息的,但又不是那么有出息。否则不至于连吴越的怀疑名单都进不了,先前能翻出风浪,倚仗的是信息不对称。现在杀手锏被方无妙看的透彻,纪家也被吴起盯得死死的,只要纪往翻不出方无妙的手掌心,纪家又要如何翻出吴家的手掌心呢? 吴起是和纪家家主一起下场的,两人这场打出了真火,最后算是两败俱伤。看的旁观者是一头雾水,这大会虽说定的是生死不论,可这些年下来,除了那些有私仇的,大部分都还算是点到为止。伤筋动骨的有,但像吴起和纪家主这样的,实在是少见。有人说吴起不敬长辈,明明力有不逮,却还见缝插针地出招,没有风度。也有人说纪家家主不恤后辈,面对青年俊杰,出手过去狠辣,想要毁了人根基。 但最多的,还是说纪家和吴家怕是结了仇,便是没结,这一战下来,也差不多了。至于站纪家还是站吴家,自然要看看这一届过后形势如何。 吴起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一回下来,少了颗后槽牙,疼得他脸直抽抽,更不用说断的骨头和受的内伤了。整个人蜷缩在担架上,但见了父母兄弟,平日里老稳重的一个人,笑的跟孩子一样,道:“痛快。” 吴越看他这样,哪还有不懂的?吴起则是确定了是纪家下的手。他气的直哆嗦,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找纪家人再打一架。 方无妙见吴起还想说什么,抓着他的手给他调息,却被吴起反抓住了手,道:“你这一两天便要上了,不要浪费内力,我……” 他还话还没说完,便勐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咳完了,剩下的几个字才说出了口:“好着呢。” 吴起说完,自己也无奈地笑了笑。 见吴越还想说话,吴起道:“那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了,没法放到檯面上说,我今天试探了一下,不过是出手时又乱又重了些,看起来像被怒气沖昏了头脑。纪老头一下便做贼心虚起来,立马招招不留后手,大概是打着毁了一个算一个的念头。我可是能和无妙练大半个下午的俊才,硬是把他也打的够呛,得了个平局,我厉不厉害?” 方无妙算是知道了,吴越那个得瑟劲原来是一脉相承下来的,吴起不让他消耗内力为他疗伤,他也不勉强,只道:“行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吧,你好好养伤。” 吴母在一旁摸着吴起的脸掉眼泪,虽说从练武起,便习惯了他们这么摔摔打打的,但吴起争气惯了,这是头一遭伤的这么重。吴母哪受得了,好在有吴父在一旁,还算是有个主心骨。 见方无妙要去演武场边候着了,吴起最后拉了他一下,宽慰道:“我今天这潜力爆发,虽说是平局,那老傢伙也跟我一样,是不能打了。吴家这口气算是出了,你量力而为便好。” 吴父亦是这个态度,受了伤之后他也曾一蹶不振,但天性宽厚,最后还是想开了。可在知道这事还有幕后黑手之后,吴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出来,最后也没向吴起、吴越兄弟俩说什么。 现在看见大的这个伤成这样,他心里那口气早就散了,只盼着家中小辈都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轮到方无妙的时候,很多世家都已经被淘汰了,还剩下的不过五家而已。吴家出的是方无妙,龚家出的是龚家家主龚钊,纪家出的是纪往,项家出的是项家家主项天恆,柳家出的是柳家家主柳长发。 这里面年纪最小的是方无妙,才十七岁,年纪最大的是柳长发,已有七十岁高龄。每两个人之间都要打上一场,这一轮才算是打完,按着胜绩排。若是胜绩相同,那便按两人的比赛结果定高下。这样一来,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功法相剋带来的不公。 因着大部分人动手的时候都会根据对手对自己的武器做调整,以示公平,方无妙便做了件大事。第一个和纪往比试的,是项家家主项天恆,因着项雨歌的关系,方无妙也算是对方的子侄辈,便大大方方地找上门去,在众人面前做了提醒。 “项世叔,不知你可听过兵人体质?” 项天恆自然是没听过的,那些围观的人也没听过,在方无妙解释的时候,各个都拉长了耳朵。 方无妙细细讲解过后,才道:“纪家纪往便是万中无一的兵人之体,虽说纪家修的是掌法,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赤手空拳,您在挑选武器的时候还是应当慎重些为上。” 这话说到项天恆心坎上去了,对上修拳法、掌法的,他们这些修兵器的总是有些为难,若是全然不带兵器,那是以己之短,攻子之长。若是带了兵器,又要避开那些厉害的,免得被说倚仗兵器之利。本来见纪家小子年纪轻轻,他还有心弃了武器,现在立马惊醒了。 方无妙将话点透,其他人是感激他了,但纪家人算是将他恨惨了。那些袖手旁观的世家这次更肯定了,吴家和纪家果然是有私仇。 方无妙偶然对上纪家人的眼神,轮椅上的那位目光更淬了毒一样,倒是纪往,看他的样子还带几分纯粹。方无妙难免在心里感嘆一番,果然是有些可惜了。 方无妙自己也每天都有一场比试,按着顺序分别是:柳长发、项天恆、纪往和龚钊。 方无妙最怕的,却是和柳长发动手,对手都古稀之年了,他要怎么动手才能显得尊老一些? 最后方无妙打的主意是,多用地这一势,吴越便有幸看了一场令他目瞪口呆的赛事。吴起伤的不轻,只能住院修养,吴母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大会现场不能无人坐镇,吴父便接管起了所有事物,吴越则是跟着方无妙,在一旁看他比试。他和方无妙比的多了,自然知道他的功夫以飘逸为主,虽说偶有雷霆之击,但总归走的不是厚重的路子。 吴越给病床上的吴起现场直播着,还不忘发问:“妙妙想什么呢?这种功夫可不是她最擅长的。” 吴起看了一会儿,却是心情大好,道:“她这么做了,定然是有把握。而且……这样不止是要赢,更是要赢的漂亮。” 要说了解方无妙平日习性的,是吴越,但大事上能捕捉到方无妙心思的,还是更为沉稳的吴起。 柳长发是位老前辈了,柳家以棍法闻名,柳长发鼎盛之时,走的是迅勐的路子,但现在只剩下内力浑厚和预判精准了。柳家底蕴稍薄些,柳长发先前便已上场,很是做了一番消耗,他本以为对付个小丫头,以自己的判断力不算是太难的事。可方无妙好像比他还有经验似的,每每都让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好在小丫头直来直往,路子也是平和中正,倒没让他老人家生了被戏弄的感觉。 最后败下阵时,柳长发虽有些怔怔的,但还不算太难受,只是不住感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这些老头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第76页 方无妙一战成名。 之前对这个黄毛丫头心存轻视的人,这会儿可算是闭上了嘴,柳老的实力放在那里,这丫头才几岁?就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么。 众人悄然之间又换了种说话:虽说是过了明路的干亲,可到底不是吴家人,若是小丫头赢了,接下来三年还是吴家做主不成? 大部分都不认为方无妙能赢下去,但比起一把年纪的项天恆、龚钊,大家又总对方无妙和纪往这样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更有兴趣,难免有人提出这个假设。大家面上都附和着这事不可能发生,心里又琢磨着,如果真发生了,他们定是要闹一闹的,反正小丫头不姓吴,这件事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方无妙不知道场下的风浪,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归根结底,他又没打算赢。 他休息了一晚,便又对上项雨歌的父亲,项天恆。他昨日提醒了项天恆兵气一事,倒不是觉得这么一说,不能出人意料之后,兵人之体的威力就会大大减弱。只是不想看别人因着这个受了暗算,他到时候也好光明正大地用上最趁手的武器,不会被人说以兵器之利压人。而项天恆昨天和纪往的一战,是输了的。 倒不是说项天恆实力真的不如纪往,只是项天恆作为家主,养尊处优惯了,内力再深,行事间也有顾忌,对上纪往这么个不要命的,便软了三分。而且即使有了方无妙的提醒,没真正对上过兵气的人,对那种由真气化为的攻击,还是挺防不胜防的。项天恆接连中了几招,想着自己还有三战要打,与其第一天就闹的鱼死网破,还不若痛快些认输,接下来几场也能打的好看些。 于是利弊权衡之下,项天恆便体体面面地认了输,今天还算精神完足地站在了方无妙面前。 项家人用的是枪,要方无妙说,枪法最适合的地方是战场,到了单打独斗就有些弱了。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就是枪法,总不能叫人弃了枪练别的去吧? 况且再怎么说,枪也是利器。 在两人互相行礼之前,方无妙道:“世叔,还请稍等。” 项天恆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 方无妙便当着众人的面在那扇子上捣鼓了几下,掩藏于扇骨中的兵刃便脱弹而出。倒将众人的目光又吸引到他的扇子上去。毕竟大家刀剑一类的武器见多了,还是头一回见人用扇子。昨日和柳老打的时候,方无妙手里这把扇子,自始自终都只是把光秃秃的扇子,不像今天这样,还多了几片刃。 项天恆玩笑道:“你这是觉得我比柳老难对付?” 项天恆本没有恶意,但这话方无妙可不能应承下来,不然把柳老置于何地啊?方无妙恭谦道:“柳老用的是棍法,虽有有兵器在手,但到底不是带刃的玩意,我又怎好以兵刃相见?” 项天恆也注意到自己失言了,昨日那事他还撑着方无妙的情呢,便不再出言相逼,只痛快道:“那便站吧。” 方无妙起了个势,他年纪轻,若是让项天恆先出手,倒像是侮辱人了,便率先出了招。 项天恆昨天痛快认输,便是想到后边还有三场。如无意外,龚钊他是打不过的,柳长发他是打的过的,方无妙不过一个小姑娘,他也应当能胜。这样一算,便是两胜两负,成绩也不算难看了,总好过第一场赢了,后面三场都输。 可打着打着项天恆觉得不对,这小姑娘怎么也强的可怕? 第六十二章 这回儿要玩脱了。 这是项天恆心里头一个想法。可他转念一想, 输了个二三十岁的小子就够丢人了,再输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老龚又他有十之八九是打不过的,到头来只能打赢柳老,这不是欺老怕幼是什么?这想法让项天恆一哆嗦,也不去想下面的比赛了, 只想着这一场无论如何都要赢下来才是。 这大概便是缘法了, 一向最多出八分力, 力图体面的项天恆, 对上看的颇为顺眼的方无妙, 竟不知不觉使出了十成本领。 方无妙压力倍增。 别看项天恆看起来挺不靠谱, 能在世家中排到前头几位, 他还是相当有实力的,只是大部分时候, 他都不会将实力完全展现, 因为知道赢不了, 用尽全力也只是输的难看些。可方无妙在他眼里, 到底还是用尽全力就能赢下来的小娃娃。 对上这些前辈,方无妙最大的不足便是内力稍显单薄, 虽说在他的突飞勐进之下,差距已经没有多大, 但弱势仍然是弱势。 但对上项天恆,方无妙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他跟枪打的交道,搞不好比这里的人加起来都多, 这都是拜那个老对头所赐。 他一个官府中人,总跟他这个江湖中人过不去也就算了,还格外特立独行。别人家的捕头,用些刀剑,就他,枪和箭都用,唯独不碰刀剑。枪和箭听起来便不像是单打独斗所用,老对头也确实不爱单枪匹马而来,最喜欢的,便是暗戳戳布置好枪阵、箭阵,等着犯人往里钻。 方无妙有幸从他阵下死里逃生两回,便被这个小心眼的给记住了。 方无妙回想起那段灰头土脸的日子,还是狠得咬牙切齿,行动力便带出了几分不客气。 项天恆这边将枪使得虎虎生风,在他看来可谓是疏而不漏,无懈可击。可方无妙的动作比他想像的更快,无论他这枪是收是出,方无妙总是站在他的枪上,而非他的枪前。不知道的人,看了可不会觉得他们是在比武,只以为方无妙在他的枪上翩翩起舞呢。 项天恆气的够呛,内力于枪身一震,誓要将方无妙从他枪身上震下去。可方无妙跟一阵风似的,轻飘飘的一起避开了,又轻飘飘地落回了项天恆枪上。项天恆心乱了,动作之间也失了精准。就在他横冲直撞,挫败于始终找不到目标的时候,一丝寒芒从他眼前闪过,方无妙的扇子全开,扇骨尖上的刀刃已抵在他咽喉下。 项天恆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一把年纪了,平时信奉着中庸之道,但骨子里也觉得自己的实力是颇为不俗的,今日用尽全力了,却败在了一个黄毛小丫头手下。 “你是如何找到攻击的机会的?” 因着方无妙一直是躲避着他的攻击,看起来颇有些应接不暇的样子,项天恆没料到对方的出手会那样迅疾,还一击而中。 方无妙一时有些哑然,他总不能说,先前不是找不到机会攻击,而是忘了吧……老对头贼精,每次出现都是带着人摆着阵,他能躲开逃命就不错了,反击就别想了。好不容易单独出现的时候,他便是看老对头不顺眼,也不敢对他下手,到底是朝廷的人呢。 方无妙只道:“项叔叔,你功夫在我之上,但这枪,实在不适合单打独斗,便是从前,枪也是用来保家卫国合适些的。” 方无妙给了项天恆一个台阶上,项天恆到底没继续纠结。方无妙和项天恆打了这一场,消耗颇大,这份消耗不在内力上,旁人看来他在枪尖起舞十分优美,却不知是花了多少心力计算出的结果,可以说是费神极了。 而纪往今日的对手,是五人里实力最弱的柳老。
第77页 方无妙这一夜没有练功,而是难得睡了一天一夜,把吴越吓得不轻。见惯了方无妙跟夜猫子似的,运一夜的功,一刻不睡也能精神奕奕的样子;乍一见他跟死了一样睡熟的模样,吴越都想替他弃赛了。 吴越昨日看了方无妙和项天恆的比赛,只觉对方无妙来说似乎赢的不算艰难,对他能胜过龚钊报了一丝希望,现在已经把这希望打消,只盼着他别好端端的睡过去,怪吓人的。 方无妙在下午的比试前慢悠悠地醒了,看着吴越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只直接道:“我饿。” 吴越给小祖宗张罗了一顿午饭,顺带问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方无妙道:“哦,没事,就是心力太损。” 吴越道:“……你说啥?” 方无妙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鄙视他没文化,但到底换了个说法:“类似用脑过度吧。” 吴越更懵了,道:“你打个架,你用脑过度?” 方无妙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带脑子的吗?所以你才打的不好。” 吴越在那里“你你你我我我”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弃去争那口气,转而说起纪往来:“纪往的前两场我都看了,这小子好像又进步了,反正不是我的水平能分辨的。” 方无妙道:“说了是兵人之体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我进益大,还是他进益大。” 吴越看方无妙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感慨道:“战斗狂就是战斗狂。” 他们在这里脑海里排练了百八十种可能的情况,万万没想到纪往一站上演武场便道:“我认输。” 举众譁然。 方无妙见惯大风大浪,对纪往这行为也很是摸不清头脑。他转头看了看这些天老是阴恻恻盯着他的纪殷,发现对方也很是惊讶,仍然是要吃人的眼神,可这回儿要吃的不是他,是他对面的纪往。 方无妙主动开口道:“你认什么输?” 纪往道:“我们曾经打过一场,我不如你,与其今天斗个死去活来,倒不如让你以现在的状态去打最后一场。” 方无妙在众人面前点出兵人之事时,纪殷和纪往便知道,方无妙早就认出纪往来了。 方无妙看他诚挚的神情,知道他不是通晓了人情世故,只是单纯觉得,碰上龚钊这样的对手,不能全力以赴的话很可惜。方无妙想,他上次说的话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纪往现在就在以自己的意志行事。 方无妙多多少少算半个武痴,见他这样,没理会台下激动的吴越,转而问道:“你不想跟我打?” 怎么会不想呢? 上次方无妙将他打成那样,还扰乱了他的经脉。换做常人,不将方无妙恨之入骨,也想寻个机会报仇雪恨的。纪往不是常人,他不记恨方无妙,但这段时间进展神速,便愈发心痒,想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胜过方无妙。 他是极想打这一场的,可他不想遂了小叔叔的意,他想以后做更多,属于自己的选择。 方无妙道:“想打便打吧,点到即止便可。” 纪往眼睛一亮,是了,点到即止明显是不符合纪殷期望的,但能过手,彼此间的高下多少能分辨出来。 旁边的人听的云里雾里,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两人打过了,方无妙更胜一筹,现在说来说去,还是要再打一场。那怎么办?就好好看呗。 对着纪往,方无妙倒是能摆出点长辈的架子了,起好势只等纪往出招。纪往也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率先出了一拳。这一拳直冲方无妙面门而来,带着点燃烧的热意。方无妙双眼一睁,满是惊喜。虽说他心里明白,兵人之体肯定能给他带来些惊喜,但惊喜真的出现的时候,还是无法表现的淡定自若。 方无妙一边还着手,一边惊喜道:“你这是让兵气燃烧起来了?” 纪往应了一声。 这是一条和武林盟主全然不同的道路,在纪往之前无人走过,兵气本就是颇为霸道的东西,这下更好像炽热的火焰一样围绕在纪往的拳掌之间,所过之处热气汹涌。方无妙一时想不明白他是如何保护自身不受兵火之害,但心里明白自己是轻易沾不得这玩意的。 方无妙不再借用风势,风催火长,这时候借用风势非但对付不了纪往,只能催生他身上的兵火。他改而借用雨势,浑身上下散发着冰泠泠的气息,和纪往对上,分毫不让。 吴越在底下看的目瞪口呆,还不忘吐槽道:“真行,还打出特效了是吧……” 但他吐槽归吐槽,眼珠子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画面。 借用雨势的方无妙和燃烧兵气的纪往打的不相上下,若只拼内力的话,出手之间方无妙已经有了把握,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方无妙不甘心只用水磨功夫取胜,纪往在支撑之时亦在想着突破的方法。 两人频频试探彼此的出招,倒算是想到一块去了。方无妙最后一想,富贵险中求,要想闹明白这兵气,还是得试一试。 方无妙撤去冰寒内力模拟出的雨势,光手这么一撩,立刻感受到了烧灼,那兵气霸道极了,不过一撩之下便钻进了经脉撕扯着。方无妙对付这种兵气虽有经验,到底是分神了一瞬,纪往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一矮身闪现在方无妙身后。 方无妙刚刚那一撩也不是全无收穫,在兵气之下感受到了一股护体真气,看来那燃烧的兵气,对纪往也有伤害,才迫使他不得不分出一层真气护住自身。 方无妙一转身,使出了如雷如霆的一掌,与纪往左手摩擦而过,仿佛带起了一丛火焰。 “抓住你了。” 纪往捂着左手倒下,忍着疼痛抬头看他。 如果说风催火长,是一种飘忽的催生,尚在纪往的承受范围内,只会反过来伤到方无妙的话,那么雷暴击上兵气后毫无疑问能引发足以率先毁掉纪往自己的真气混乱。 方无妙用大量内力和迅疾的出招方式模拟雷霆之形,在纪往过于活跃的兵气之上摩擦而过,使得躁动的真元之间混在一起,最终引起纪往体内真气混乱。 方无妙没有再乘胜追击,他已经找到了求胜的法门,刚刚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两人说好了点到为止,那就是点到为止。 纪往破天荒地朝他一笑,道:“和你打真的很有意思。” 方无妙回去又睡了个昏天黑地。鑑于这不是第一次了,吴越这次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把东西都打点好了等他醒来。 第二天的赛程是纪往和龚钊,要到第三天才能轮到方无妙和龚钊。等方无妙又一次醒来的时候,纪往和龚钊都打完了。 吴越看他困成这样,也觉得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每回打完都得睡上一场啊?” 方无妙淡定道:“这不是现在有条件吗?” 游戏里把休息设置为一键恢復气血蓝条的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于他这种体内无时无刻不运着功的人来说,休息确实很管用。
第78页 虽说不休息他也能恢復,但现在又不是当年被追杀的时候,有个风吹草动都要时刻准备着出手。比赛时间明明白白写在那里,他就好好休息休息呗。 吴越道:“不按时吃饭不会坏了身体吗?” 方无妙道:“最后一次了,不碍事。” 吴越道:“行吧,反正你总是有道理的。爸妈来看过你两回了,回回都在睡,懒婆娘。” 方无妙果断踹了他一脚,顺便问道:“纪往和龚钊这一场怎么样?” 纪往自然是输了,方无妙和他打完睡了一天一夜,他那边的情况只有更坏,没有更好。这样状态的纪往,对上刚休整完的龚钊,自然是毫无胜算。 纪往和方无妙比试的那天,龚钊没有比赛。这一回他是抱着夺魁的想法来的,自然不会作大,即使接下来是和两个小辈比试,也还是来观摩了这场比试。这一看倒真让龚钊对两人刮目相看,都不是好啃的对手。 他本来对纪往的兴趣更大一些,毕竟兵人之体难见,更难解。可方无妙那一手破的漂亮,想法也十分新颖。龚钊和大多数人一样,内功练归练,但用起来粗暴的很,主要功夫还是在招式上。不过他练了积年,一见方无妙那手内功化无形为有形,心里便有了些念头,自个也试了试,虽说比不上方无妙的纯熟,但自得其乐是够了。对付纪往的时候,他也试了下方无妙的方法,虽然他手上那招半生不熟,但此时的纪往也只有原先一半战力,倒是轻轻松松取了胜。 是以,龚钊和方无妙对战时,龚钊的神色十分之好,甚至道:“方小友,老夫对你是神交已久啊。” 方无妙本来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但一打起来,他便知道了。 因为龚钊是个兜不住话的,边打边夸他在和纪往一战中的表现。龚家是用刀的,刀者,霸道也。方无妙听他说了那么多,对他的脾性也有了一点了解,倒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和吴父打了这个赌。 龚钊这人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但这样的人,要打动也相对容易,难怪吴父能说出耍耍赖也许就被放过的话。 龚钊这把刀烈性的很,几次从方无妙身边擦过,方无妙将扇子一收,数刃合一,以身作刺,朝龚钊射去。龚钊急速收回大刀挡在身前,扇刃和刀身之间划过长长一道,发出刺耳的声音,对于五感灵敏的两人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但两人连眉头都未一皱,很快又投入新的出招拆招之中。 龚钊很欣赏小朋友的负隅顽抗,他很清楚,以两人内力之差,最终动作先慢下来的会是谁。但方无妙直来直往的作风很让他很喜欢。 突然,龚钊眼前一亮。 方无妙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他袭来,龚钊勐地一提内力,堪堪挡下这一击。然而,这只是个开始,龚钊发现方无妙这样的灵光一闪勐然多了起来,他开始难以捕捉到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方无妙似乎总能有各种令他意想不到的举动,逼得他不得不调动内力来勉强提升自己捕捉他的行迹。 龚钊心里突然生了点不妙的感觉,这样下去不妙。 按理说,方无妙会先力竭,他承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计算,也没有这么多的内力可供消耗。但方无妙面上的坚韧以及愈发密集的攻击,只会让被攻击的人心烦意乱。 龚钊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将内力尽数灌于手中之刀,打算破开眼前局面。可一把扇子却后发先至,上面的兵刃带着令人生寒的气息,直直刺往胸膛。 龚钊浑身的内力急速运转着,眼看就要躲不开了,龚钊得出最后结论:来得及! 先挥出这刀,他仍然来得及躲开! 然而那扇子却自己收了回去,龚钊惊讶地朝方无妙看去,见他为了收回扇子和他的刀,整个人往后退去,已经下了台子。 下了台子,便是认输了。 方无妙站在台下,脸上满是沉默。 龚钊想,他是以为他躲不开了,一时半会又收不住手,才后退的,没想到这一退,便成了放弃。 龚钊倒想说服自己,就算对方不退,他一样能躲开并且噼下那一刀,到时候结果还和现在一样。可看着这个判断力不及自己精准的小年轻,他倒是心生暖意,再怎么想,也是怕伤及人命啊。 他刚想说再来一场,方无妙便干脆利落地认了输,道:“是我技不如人,我刚刚想明白了,龚世叔是能躲开的,刚刚是我自己作怪了。” 龚钊连忙道:“我看算个平局也是蛮好的。” 方无妙摇头,道:“输了就是输了。” 这一场大会最终是以龚家夺魁落下帷幕,但吴龚两家的赌约却被龚钊有意忽略了。毕竟在龚钊心里,到底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夺魁,看吴家也没有联姻意向,也不好拿个未完成的赌约说事。 吴越事后想了好久,才突然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方无妙略无辜地看着他。 “嗯?” 吴越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的时候,方无妙忽然沖他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明天还有一个番外! 顺便放个新文预收哈,下篇不是无cp,是言情啦 《我眼前的白月光》 所谓白月光就是,千锤百鍊,朝思暮想,你却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在次次被迫回到过去某个时间节点后,赵安之对何泽生的印象分为五个阶段:白月光、白饭粒、麻烦精、眼前人和心上人。 “所有意外,尽是我通向你的路。” 雷萌自取: 类似蝴蝶效应的重生流 中期含女追男情节 第六十三章 番外 沈长林在这医院待了五年, 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不说,还总能听见些碎嘴的。 其实她也能理解,他们这些医生平常要受主任医师的气,但护士又要受医生的气,加上工作强度又大,有闲暇的时候便会凑在一起八卦。 “心外科的那个好像今天回来了。” “真是羡慕不来啊, 其他医生哪有她那么悠闲, 想来就来, 不想来就不来?偏偏人家待遇还特别高, 果然上面有人就是好。” 沈长林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心脏外科的方无妙。她比方无妙早三年入职, 但现在对方已经是让她仰望的存在。当年一个个科室轮转的时候, 方无妙的表现就异常抢眼, 最后被心胸外科的主任给抢了过去。如果对方只是按部就班地优秀下去,不会招来那么多的闲言碎语。非要说有什么, 大概是方无妙的待遇好到招摇了。不用像普通的医生一样没日没夜地待在医院里, 薪资待遇又高, 和医院的少东又颇为熟识的样子。要不是他经手过的手术都漂漂亮亮, 压的人说不话来,现在可能就不止是闲言碎语了。 一般来说, 对这样的女性,就算再欣赏, 伴生些适度的嫉妒情绪也是人之常情。可沈长林却是方无妙切切实实的脑残粉,无他,主要是因为对方太帅了。 她丈夫和方无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事, 虽然透露的东西很少,但沈长林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事,想来方无妙今天也不是刚休完假来上班,而是刚出完任务就来医院了。
第79页 想到这里,沈长林走上前敲了敲护士面前的桌子,道:“没事干的就勤快点查房,别在这里叽叽喳喳的。” 那些护士一下有些尴尬,道:“知道了,沈医生。” 沈长林点点头,没有再纠缠不休,往办公室走去。 待她走远了,有个小护士抱怨道:“你看看她抬下巴的样子,跟方无妙简直一模一样,在这里抱人家大腿,人家就会帮她说好话吗?” “行了少说两句吧你,我不可不想再被骂了,我要去查房了。” “我跟你一起去。” “你们两个!” 另一边方无妙刚回来便有一场手术,他年纪轻,按道理是不能当主刀的,但因缘际会之下有了这个资格,他自忖能力尚足,便没推辞。 方无妙手里的刀本来是杀人用的,可现在救人的时候又显得那么精准有力。他在护士那里的风评虽然算不上太好,但在医生那里却很吃得开。毕竟大家都是一起做过手术的,方无妙虽是女性,但体力能把一整个科室的人都熬完,虽然不如老医生有经验,但他的刀在年轻一届里是最稳最准的。既然方无妙的实力是实打实地超出了他们一截,再跳脚只是枉做小人了。 方无妙手上的这个病人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的手术,能够越快完成对他的康復越有利。他之前做过几例类似的,心里也有个谱。主刀的思路清晰,一刀、二刀听着指令就好行事。全程注意力集中对体力消耗是很大的,最后这个手术做完的时候,有个昨晚熬了一宿手术的男医师一头细汗擦了又冒,冒了又擦,最后出门的时候腿一软,好在被方无妙给提住了。 他抬头便看见方无妙姣好的眉眼,额间虽也有细细的汗,却风度翩翩。方无妙见他站稳,朝他点点头,松开了手。 年青医师感嘆道:“不愧是钻石啊。” 钻石是他们背地里给方无妙起的诨号,说的是他这个人脾气硬,体力硬,手上功夫硬,偏偏还长得好看。这些年来凡心不知动了几何,可都在这闪闪发光的钻石面前撞的头破血流,现在就算有动心的,也没人有胆子去摘这朵高岭之花。 方无妙的相貌在医院里是数一数二,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年已三十的人看起来还和刚毕业的小姑娘一样。偏偏他婚恋史清白,虽说和医院少东是朋友,但往来之间也全无暧昧,整个人跟要出家一样。还有那说话俏皮的,说他是一心向道,要证得医仙,先是把大家都逗笑了,回过头看他容颜不老,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一个男医师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方老大你也敢议论,快趁没人去休息下吧。” 方老大这个梗说的又是当年值夜班的事了,夜班人手一向紧张,那次偏偏又碰上小混混群殴入院,一言不合在医院又闹了起来,严重影响了其他病人的休息。那群小混混被方无妙一个人给收拾了,方无妙在心胸外科一战成名。只不过这事说起来离奇,方无妙又低调,最后就变成了心胸外科不外传的八卦。 两个人在这里谈的高兴,方无妙早走远了,和病人家属交代完注意事项后,他便往妇产科走去。 他和沈长林的丈夫张巍关系还行,这次张巍休不了假,托他带了点东西给沈长林,刚好他也有事要求沈长林。 妇产科是最闹的科室之一,还很容易发生矛盾,从沈长林选择了妇产科就可以看出来她骨子里有些倔,若不是那点韧性,和张巍聚少离多,她也很难坚持下来。 “方医生。” 有个小护士甜甜的和他打了个招唿,看起来有些面生,方无妙朝她点点头,道:“看见沈医生了吗?” 小护士道:“有一家闹着一定要今天生,说是日子吉利,沈医生好像是负责那个孕妇的,现在应该没有空。” 方无妙看了下时间,他倒是还有空,问道:“她进去多久了?” 小护士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方无妙眉头微皱,又松开,道:“好,谢谢你,你先忙去吧。” 方无妙想了想,决定到沈长林的办公室等一会儿。 方无妙刚帮吴越解决了一个案子,回来便是一个十分耗神的手术,这会儿也有些倦了。他坐在待客的小沙发上,插了个耳机放音乐,闭目养神。体内真气浩浩,正在运转,一点一点消除着疲惫,返元养神,眼前白光点点,耳边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正在他进入那个玄之又玄的状态时,有人推门进来。 方无妙勐地张开眼,回头看去,倒把正要进门的沈长林吓一跳。 方无妙一愣,倒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医生,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沈长林拍了拍胸口,平復了惊意后朝他一笑,拿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递给方无妙,道:“方医生,你怎么来了?” 方无妙掏了个小盒子出来,里面是一条手鍊,推到沈长林面前,解释道:“张巍他只有一天假,赶不回来,正好那里玉石卖的多,他给你买了条链子,让我带回来。” 沈长林又惊又喜,想着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面上跟着眉飞色舞起来。 方无妙问道:“你手上那个孕妇是怎么回事?现在是生了?” 沈长林道:“没有,生不出来。简直是胡闹,说什么算好了今天是吉日,破腹产也要把小孩生出来。你说这预产期要是差的不多也就算了,可他这日子差远了,我刚给她查了一遍,不行,今天生不了。” 方无妙听了也知她为难,就算明摆着不靠谱的事,病人和家属死死要求了,他们也得给看看可能性,这么白累了一场。沈长林坐在椅子上,极累的样子,也就和方无妙抱怨一下。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沈长林越想越好笑,道:“这世道真是变了。从前生孩子那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要几时发动,你就得几时生。现在倒好了,医疗水平上去了,就想着动歪脑筋,人为控制孩子的出生时间,只为求个吉利。你说说,这是脱离迷信,还是回归迷信呢?” 方无妙点点头,想起自己还要求她办件事,开口道:“对了,我来还有一件事。我有个朋友怀孕了,这是第二胎,想跟你预约个手术,到时候找你帮忙接生。” 这个朋友便是叶云了,她当年读了法语,读着读着觉得工作不好找,又辅修了经管的双学位。结果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做了翻译的工作。两人这些年来就没断过联繫,后来到了同一个城市工作,方无妙习惯性地照顾着她。怀孕这事也是,虽然说叶云不是头胎了,但她现在都三十一了,还是稳妥些好。 方无妙看沈长林的手稳,也算有经验,想提前预约好,也省得到时候叶云慌慌乱乱的。 沈长林爽快道:“行啊,看来是你很好的朋友?” 方无妙在医院的时间和别人不一样,因此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交情最深的大概就是沈长林了。沈长林没见他为别人这样操心,才这样打趣了一句。
第80页 方无妙微微一笑,点头。就在这时,外面突起喧譁。方无妙迅速起身,开门去看。医院里虽说有时也很闹,但一般出现这个动静都是有事发生。 沈长林也跟着出来。 走廊里全是尖叫声,有个男人正在殴打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眼见着拿出刀了,旁边的人躲得躲、散得散。 那男人拿着刀没有立时去捅,而是比划着名威胁道:“我跟你说了,我的孩子要今天生,你到底给不给生?!” 那个女医生嘴角上有血,被打的有些意识模煳,看见了沈长林后,无意识道:“沈医生……” 沈长林脸色一白,认出了那个男人,那是刚刚那个要求今天生的孕妇家属,倒在地上的女医生是她手下带的新人。这个场景一看便是家属在闹,看男人神智不清发狠的样子,沈长林想躲,可看见年轻的女医生倒在地上眼睛要闭过去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男人看见沈长林,显然认出了她,立马抛弃倒在地上的女医生,要朝她走来。旁边桌下躲着的护士看见这个场景惊叫起来,沈长林寒毛直竖,转眼间便看见方无妙不知何时到了男人身后。 沈长林想喊小心,恍惚中却想起自己丈夫曾经开玩笑过,如果有人医闹的话,就往方无妙身边跑,那一定是医院里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一个晃神,方无妙已经一脚踩在男人后心,从后边顺着男人两条臂膀将人分筋错骨,那看起来亮晃晃的刀尖,一点也不惊险地就到了方无妙手里。妇产科的男医师少,走廊里都是护士、女医师,还有些孕妇和家属。这男人一出来,场面便乱了,有人跑去找别的科室的男医师来帮忙,现在才有人赶到。 方无妙见来了个男人,便把刀递给他,道:“拿远点。” 那医生呆愣愣的,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乖乖听话,拿着刀走远了些。一看利器被卸了,旁人也没那么惊慌了。 方无妙将男人放倒以后,没有立马将人绑起来,而是就势又在关节处踩了几脚。刚来的男医生没见到刚才的场面,见方无妙这样,迟疑道:“方医生,这样不好吧,我把他抓起来就是了。” 方无妙一脸冷淡道:“他刚刚暴起吓到我了,我现在有点狂躁,对不起。” 男医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满脸冷淡地暴躁着,将人的关节准确地卸下后才从已经痛晕过去的男人身上跳下。 “好了,你把他绑起来等警察吧。” 男医师吶吶道:“哦……好。” 方无妙回头道:“对了,你手上那个刀是兇器,到时候一起拿给警察。” 他朝躺在地上的女医师走去,见她似乎还有意识,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问道:“你现在还清醒吗?” 等到确定的回答后,开始询问伤处,为她做基本的检查和处理。女医师才来医院没多久,她在妇产科学习,也不参与手术,没想到只是跟沈长林一起出现,就被孕妇家属拿来出气,现在又怕又委屈,身上还疼得厉害。好像只有方无妙握着她手的地方,有一股热流传来,流遍全身,减缓她的痛苦。 方无妙发现她的内脏好像有受伤,不好直接移动她,在等担架。小姑娘握着他的手委屈地直哭,他只好轻声安抚着,直到担架来了,由另外的人接手了。 沈长林心有余悸,可刚刚那一出,惊到了不少孕妇,妇产科医师就这么多,一时间处理不过来。她差点就成了受害者,可一转头还是得去处理其他病人,临走的时候苦笑了一下,道:“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方无妙说不出话来。 沈长林也没指望他回答,道:“你别回去了,在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待会警察来了可能还得找你,跑来跑去多累啊。” 方无妙点头,朝她办公室走去。等他走了以后,前台负责谘询的两个护士才刚说话。 “刚刚好吓人啊。” “对啊,我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小林医生被一个男人突然就揪住了,然后那个男人还掏了刀子,我还以为今天要见血了!” “不过方医生真的是没想到啊……你觉不觉得方医生刚刚很帅啊?” 这个护士上午还在背后八卦过方无妙,可此时此刻也无法违心地说他不好,反而放开道:“是真的好帅,我都吓得不敢动了,她一下就冲上去抢刀子,还揍了那个男人一顿,太解气了!我们这些医务人员每天辛辛苦苦,还要收家属的气,现在还搞起了医闹的风气,就是要这样整治一番才好!” “我之前就听说过方医生很厉害,还以为是在讽刺她……” 两个护士聊了没几句,就又有人来谘询,便停下聊天回到工作中。 警察来的时候已经五点了,有护士来通知方无妙,方无妙便过去帮忙。出队的还是个老同学。高明杰看见方无妙一愣,很快笑着点了点头,他第一次看见方无妙的时候,才是受到惊吓呢,现在看到这种程度的案件,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高明杰最后还是子承父业,当了刑警。年少时候是问题少年,但长大了反而变成一个正直的人。那股热血一直在骨子里,却不再冲着弱小,而是转向了犯罪者。 高明杰早已成家立业,再见方无妙已经没有那种淡淡的悸动,反而还可以自然地说上几句话。 “这个又是你的杰作?” 事情的经过高明杰已经先行了解过了,现在不过是老同学间的打趣罢了。 方无妙点头,道:“你知道的,在遇到威胁的时候,我有时候有间接性的狂躁,下手可能重了点,但应该还在正当防卫范畴内,不行的话我愿意交适当的罚金。” 高明杰觉得方无妙这是打人打出经验来了,面前这个男人持刀行兇,方无妙虽说下手狠了点,但没伤及要害,你非要跟他扯的话,他现在就能把人关节给装回来,实在算不上防卫过当。 他道:“行了行了,不跟你胡咧咧,没别的事的话,去做个口供。” 方无妙点头,熟门熟路地做了口供。这一闹就拖到了六点多,他到食堂把饭吃了,还得回去把班给值了。一直到九点多了,才有空看手机,发现许多未接来电。 方无妙一看,先给叶菁回了个电话。 “妈,怎么了?” “妙妙,我刚刚看到新闻,说你们医院有人持刀行兇,你没事吧?” 方无妙这就懂了,难怪这么多未接来电,应该都是看到了新闻,打来慰问的。 “妈,你还不了解我吗?放心吧,我没事。” “那你们医院有没有人出事啊?” “一个小姑娘受了点伤,现在在住院。” “诶……作孽啊这些人,现在当医生真的是,又累又不讨好。” 方无妙耐心地听着叶菁絮絮叨叨,把她给哄高兴了,她才问道:“你明天能回来吃个午饭吗?你哥和你嫂子,还有嘉嘉也回来。”
第81页 方无妙算了下,他明天没有手术,下午开始值班,值到晚上。早上起早点的话,还是可以挤出个吃午饭的时间的。 “行,那妈你早点煮啊,我下午还要值班。” 叶菁开心了,连连应了几声。 方无妙和叶菁打着电话,走着路,他在医院附近买了间公寓。等通完话后,人也回到了家里。 方无妙挂了电话后给打来电话的人一一回了消息,解释了今天下午的医闹,然后去洗了澡。他再出来查消息时,只有刘娜娜还锲而不捨地回了简讯,问道:“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面?” 刘娜娜现在在做的工作和最开始的梦想有些偏差,但还是一脉相承,她做了舞蹈老师。过去穿着宽大的校服还能遮掩些身段气质,现在穿着柔软贴身的衣服,刘娜娜浑身的气质就显了出来。方无妙实在太忙,只好拒绝了见面,怕她不开心,点进她的朋友圈,给最上面的一张自拍点了贊,回復道:好看。 方无妙正想退出,突然心中一动,划了一下,刷新出一张合照。 左边的这个,是李菲菲,她现在当了平面模特,虽然在主要媒体上没什么知名度,但在校友群里算是个大红人。她正式跟父母出柜后,交了挺多女朋友,但兜兜转转到最后一起过日子的,竟是个老熟人。方无妙认真看着那两张挨在一起的脸,即使换了髮型,他还是认得,右边那个正是当初找李菲菲麻烦的小黄毛。方无妙失笑,给她点了个贊后退出,将自己深深埋在床里。 *** 铁打的方无妙如今越来越像个凡人,睡到了十点多才起床,开车去买了点水果和鲜花。水果自然是挑着他们爱吃的多买了些,鲜花则是用来讨好叶菁的。他的婚事一直让叶菁耿耿于怀,虽然说过了很多次他是不婚主义,但叶菁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不常明着与他说什么,但每次都暗自忧心忡忡。方无妙便想着每次见面都让她开心些,也尽量展现自己活得充实自在的一面,总归要叫她放下心来。 方无妙大包小包提了许多东西上楼,懒得把东西放下掏钥匙,便在门口喊道:“妈,我回来了!” “来了来了!” 方无妙听见叶菁喊道,结果门一开开,老妈没见着,一个小傢伙扑上他的腿,抱着不放。 叶菁见了,笑的直不起腰,道:“嘉嘉你快下来,累着你小姑了!” 嫂子过来沖他一笑,弯腰要把嘉树抱起,嘉树抱的紧紧的就是不松,道:“不要!小姑好久没来看我了。” 林靖过来替他接过手里的东西,但却没有抱走儿子的打算,笑道:“嘉树说的没错,谁叫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们?你侄子想你了,你就让他抱着呗。” 方无妙啐他:“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个正经。” 不过好歹林靖帮他把手给空出来了,他自个弯腰把嘉树给抱了起来,见是小姑姑要抱,林嘉树这才把手松开。 嫂子在一旁道:“妹,你不用惯着他,这么大个小子了,抱着多累啊。” 方无妙笑,道:“别说嘉树才几岁,就是几十岁我也抱得动。” 林嘉树是林靖的儿子,今年才五岁,方无妙看他根骨还行,年纪又小,便有心让他习武,不求飞檐走壁,只求养身健体。可即使如此,嘉树还是算他半个弟子,不仅仅是侄子这一层关系。像方无妙这样不打算成婚的,弟子亦是半子了,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方无妙自然不吝于在他身上多花心血。 方无妙道:“师傅前段时间出任务去了,接下来这个月都会在,你记得来练功。” 一听练功,林嘉树的眼睛便亮了,心情好了便不再腻在大人身上,跳了下来自个坐到沙发上去。 家里人都知道方无妙有两份工作,倒是叶菁一听,道:“你说说你,找的两个工作都那么累,还有风险,我成天在家里给你提心弔胆,又觉得你一个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方无妙一见这个触到了叶菁的点,眼见着就要扯到婚姻大事上,立马站起来,举起林靖帮他放到一边的小捧花,道:“妈,你看,我给你买花了。你不是觉得满天星好看吗,我让老闆多插了点,喜欢吗?” 叶菁道:“你每次都拿花来堵我的嘴……” 方无妙见她态度有所软化,立马再接再厉道:“你看看喜不喜欢再说,不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换几种。” 叶菁看着花,到底还是喜欢的,只还嘴硬道:“每次都花这个钱。” 方无妙一看话题转移成功,立马便笑了,和她闲扯着些别的。叶菁年轻的时候都没受到过这么多鲜花攻势,哪受得住方无妙这一波波的攻势,到底是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毕竟方无妙和林靖独立了,一家人难得有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机会。 方无妙的饭少吃些,叶菁便担心他食欲不振,吃多些,叶菁又觉得他是上班太辛苦了。这数十次怎么都不对下来,方无妙也有了经验,吃饭的时候总抛些要紧的事出来,让叶菁去想,就无暇顾及到他了。正好这事也是他早就想说的,只不过之前总是忘记提,现在提出来正好。 “干爸干妈他们最近来了临城玩,吴越说下午让他们顺便来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叶菁道:“怎么了?你干爸干妈他们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无妙咽下一口饭道:“没,就是年纪大了,定期检查一下身体比较保险。” 林飞章道:“说的也是,年纪大了,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查一下也比较好。” 方无妙道:“对吧?所以我想,你们有空也来医院体检吧,女儿在医院,做这些多方便,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行吗?” 叶菁有点讳疾忌医,总觉得本来好好的,要是查出点小病,也会因为害怕变成大病,身体没什么大的不舒服的时候,是不愿意去医院的。 叶菁果然想推辞,林飞章却开口了:“妙妙也是一片好心,人啊,要服老,年纪大了,按时体检对身体有好处的。而且妙妙医术那么好,有什么小问题也能很快给你解决的,家里有这么个懂医的,到时候看着报告给你讲的清清楚楚的,有什么好害怕的?” 林靖也在一旁劝他们两个去做个检查,叶菁想了想,最后还是应下了,抱怨道:“成天就知道拿东西堵我的嘴,还让你妈做不想做的事。” 方无妙吃着饭,憋着笑。 叶菁抱怨归抱怨,方无妙走了以后又抱着那花重新插到花瓶里。林飞章见了笑话她,道:“我看你啊,就是个花痴。” 叶菁道:“你懂什么,这是女儿孝敬的我。你以为我真的被花迷得晕头转向,小丫头说两句话我就忘了本来想说什么啊?还不是不想她为难。我看她是真的不想结婚,从以前到现在,也没有恋爱的心思,强逼她低头她就能开心吗?可我也是真的担心,她老了以后无依无靠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又走在前头,到时候谁照顾她呢?”
第82页 林飞章也愁啊,但他做继父的,更不能强硬地说什么做什么,只好安慰道:“没事,他们兄妹关系那么好,嘉嘉和妙妙的感情也好,就算我俩走了,那也算不得无依无靠。” 叶菁嘆口气,又想开了些,道:“当父母的,就是这点不好,恨不能事事周全,却总不能替他们把一切都做好规划好。往好里想,我女儿这么好,哪有不把日子过好的道理?” 林飞章笑道:“是这个道理啊。” *** 另一边方无妙一进医院便受到了大家目光的洗礼,方无妙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面上毫无变化,又淡定无比地踩了下去。昨天那场闹剧不比之前夜班那次,正好是白天,现在网络媒体又发达,起初只是有人正好在现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一下就变成了当地的新闻。现在好了,只怕全医院都知道他的壮举了。 等方无妙在办公室见到吴越的时候,吴越脸上满是揶揄,道:“不亏是方无妙,到底还是名扬医院了。” 方无妙懒得理他,坐下来翻了翻资料,问道:“干爸干妈那里怎么样?” 吴越一跟他说,他便跟几个科室的医生打好招唿了,看吴越这个样子,两位应该已经去检查了。 吴越道:“在拍片呢,我过来看一下你来了没有。” 方无妙道:“记得最后来我这里,报告都拿上,我再给干爸干妈查一下身体。” 吴越知道方无妙的真气探体厉害,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有些现有医学没法查的东西,是可以用真气检测到的。吴母还好一些,吴父身上有许多早年留下的暗伤,这几年也被方无妙慢慢养着,好了许多,不再一到阴雨天便疼得人发颤。所以这回两人定了来临城小住后,吴越便让他们来方无妙所在的医院检查。 吴越见他忙,也不打算多呆,随意问了句:“在龚家的医院待得怎么样?要是有不顺心的哥哥帮你打电话骂他?” 方无妙道:“得了吧,你看看人家现在还会不会听你的话?不过龚二做事可以说是很地道了,给了很多方便,你就别操心啦。” 吴越比了个ok的手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突然又探了个身子进来,问道:“对了,真的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方无妙抄起个夹子就朝他扔过去,好在是手下留情了,吴越一闪脑袋算是躲了过去,还有些惊魂未定,道:“我也是好心啊。” 一看方无妙伸手要拿东西的样子,吴越立刻帮他把门掩好。 方无妙心里唾弃了吴越这个叛徒。当初两个人都是明晃晃的不婚主义,共同担着来自父母的压力,还有个垫背的。结果吴越这个傢伙去了一趟显城,回来就说坠入爱河,火速地结了婚,过上正常家庭生活。方无妙一下少了个举例子的对象不说,吴越这傢伙还反过来劝他,觉得他到了年纪,就会嚮往正常的家庭生活,不如趁着年纪还轻的时候,赶快找个优质一些的男人。 方无妙听到找男人的时候就想把吴越吊起来打了,最后念在他新婚,看在他小娇妻面上才放他一马。 吴越一走,方无妙又忙了起来,这个班是要值到晚上十二点的。等他终于挨上床的时候,困到了极点,却没有睡意。 “嘿,妙妙。” “方大哥。” “你在啊。” “你怎么跟喝醉了似的?” 方无妙失笑,这一瞬间的感觉,可能是类似孤独吧。但他不想为此凑合找人过日子,而布丁去世后,养小动物这个选择也被划去了,每隔十多年就要失去一次,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每天都见很多人,大多数时候都在人群里感到拥挤,只有偶然的深夜,会有一点点孤独。 但那点孤独,总是在少女的声音中淹没。 “妙妙,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你叫我的时候,我就在。”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篇文的初衷,是因为看到很多女孩子被伤害的新闻,希望这种事越来越少,小姐姐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着,大家有缘再见,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