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点甜》 第1章 当她是病猫? 第1章当她是病猫? 田孜在卧室里收拾行李。 不知道怎么收拾的,叮零哐啷,好像要把家拆了一样。 守在外面的那群人不由地跟着这动静呲牙咧嘴,每响一声他们的神经就跟着弹跳一下。 王家妈妈向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眉毛一竖,捋起袖子就想冲进去。 王丰林一把拽住她,低声哀求:“妈妈妈,给我留点体面。” 他心中烦躁,又不由地抱怨:“都说了多少遍,离婚我们俩个人的事,您非要来掺乎,您来就算了,还把姐姐们都带过来.......” 一言难尽的样子。 丰云,丰飞和丰枝迅速地交换了下眼神,然后默默低下头。 王妈妈一下子就爆了,一蹦三尺高:“体面?你还要体面?我早就告诉过你,这种外地的女孩子找不得的,心眼活,眼皮子浅,满心都是钱。你也不看看她什么模样,你啥模样,要不因为你是本地人,她能看上你?!” 这话忒难听,丰云第一个就不干了,这个弟弟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自小护惯了。 她立刻反驳:“丰林怎么了?要个头有个头要工作有工作!不就蔫巴一些吗?还不是被她磋磨的?” 一说这里,新仇旧恨一起往心头涌,几乎咬牙切齿。 王丰林唉声叹气:“别说了,都别说了!” “没出息!”丰枝看不惯他软塌塌的样子,“但凡你硬气点,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她飞了?” 丰飞怯生生地说:“还不是咱妈?说好的彩礼.....” 王妈妈眼睛一瞪,她立刻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心里却暗自腹诽:老妈这暴脾气不改,丰林以后只怕再难讨到这样的媳妇。可惜了了,姑娘白白净净,温柔知礼,又是名牌大学毕业,要不是老妈欺人太甚....... 她自顾在那里出神,只听哐啷一声巨响,似乎是玻璃在砸地上的声音,满屋的人都跟着一震,还没回过神,又传来嘶拉嘶拉的声音,惊天动地,像是用尽了吃奶劲儿在撕什么东西。 王妈妈蹿了起来,指着她们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叫你们来有什么用?” 丰云伸手去推卧室的门,不想里面的人正好要出来,差点撞了个满怀。 丰云憋了一肚子火,立刻发作:“田孜,你在搞什么鬼?!” 田孜正吃力地往外拖编织袋,闻言一脸惊讶:“大姐,你怎么来了?” 接着飞速扫了眼那些神态各异的脸,嘴角浮起了一丝了然的讥笑。 她不看王妈妈她们,径直对着王丰林说:“我已经收拾好了,对了,我刚把婚纱照上属于我的那部分撕下来了,你没意见吧?” 王丰林的脸涨红,囔囔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丰枝她们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卧室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里面像是刚被人抢劫过,柜门抽屉大开,一地玻璃碎片和残缺不全的婚纱照,狼藉不堪。 王妈妈浊气乱涌,指着田孜的手指直颤,半天才恨恨道:“扫把星,不把王家搅和散了你就不肯罢休?” 田孜眉梢都没动一下,笑眯眯地说:“阿姨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放心,我和丰林已经把离婚证领了,以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你们王家走你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王妈妈被她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丰飞大吃一惊,以前怎么不知道田孜的嘴巴这么厉害?果然咬人的狗不叫。但凡丰林有人家的一半心眼,也不会在这个关口说被甩就被甩了。 话说回来,结婚证都领过了,酒店也定了,有些亲朋好友的份子钱都提前送过来了,这个女人却说翻脸就翻脸,婚礼都没办就逼着丰林去领了离婚证,心可真够狠的。 妈也是,抓了一辈子鹰却被鹞子啄了眼,还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自从他俩领了结婚证后,许好的彩礼也不提了,还明里暗里挤兑人家。 有时候她都有些看不上眼,妈却自鸣得意,说:“知道什么?家务事就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敲打敲打,她以后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丰飞心下明白,还不是看人家娘家远欺负人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再说了,人家丰林都不当回事,自己何苦出这个头? 不想田孜看着默不吭声,其实性子这么烈。 她苦口婆心:“田孜,你和丰林这么多年了,难道不念一点旧情?我知道你有委屈,可咱不也折腾得差不多了,都消消气吧!” 她还试图劝和。 丰林立刻抬头看向田孜,眼中闪着乞求和挽留。 田孜却视若无睹,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对着丰飞微微一笑,说:“二姐,最后一次叫你了,我走了,你保重。” 这个家,也就丰飞像个正常人了。 她掏出一把钥匙,往王丰林眼前一放,说:“房子的钥匙给你!” 口气平淡寻常,眼睛却看都不看他。 王丰林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他知道,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 王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抄起钥匙,仔细地挨个查看,嘴里还不饶人:“谁知道你留没留备用的?” 田孜嗤一声冷笑出声,虽然没说话,轻蔑却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王丰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他忍羞含耻,痛苦而无奈地叫了一声:妈! 田孜不管他们,艰难地把两个编织袋往门口挪,她身材娇小,袋子就显得格外大,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田孜回身,又从卧室里拖出一个行李箱,呵,六年的青春,只装满了这个小小的箱子。 有个编织袋鼓鼓囊囊的,拉链没拉拢,王妈妈眼尖,看到里面有双男人的皮鞋,立刻如同饿狼看到了血腥,跳将起。 她冲过去,一把拉开拉链,编织袋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西装,领带,皮鞋,还有一个游戏手柄,脏兮兮的足球…… 王妈妈声音尖利:“看,这不都是丰林的东西?我告你,一样都不许带走! 田孜一愣,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丰林。” 王丰林的脸刷一下红了,拉着王妈妈的胳膊说:“别闹了,这都是她花钱给我买的。” 那套西装要是手工定制的,田孜下了血本,说这个钱不能省,要让他成为婚礼上最体面的男人。 想到这里,王丰林心口一阵绞痛。 王妈妈愣了一下,不依不饶地指着袋里的两盒酒说:“这个呢?这酒终归是咱家的吧?” 田孜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妈专门托人捎过来的,准备让我结婚时招待贵客的,丰林,这你应该都知道啊?” 王丰林简直如坐针毡,他霍然起身,“刷”一声把袋子拉链拉上,拎起来,对田孜说:“走,我送你下楼!” 到现在还大张旗鼓地偏帮那个女人?王妈妈的声音尖利起来:“王丰林,你敢!你只要敢出这个门,我就一头撞死在尼跟前!” 王丰林却难得固执一次,置若罔闻,埋头就往外走。 王妈冲到门口和他撕扯,王丰林不放手,几个姐姐也赶过来相劝,七嘴八舌,那叫一个闹腾。 编织袋本就不结实,哪经得起这番折腾?争执中,只听哗啦一响,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田孜怒气中烧,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立刻不动了。 她把地上的东西快速捡了起来,对王丰林说:“不用你多此一举,有人来接我。” 话音刚落,两个又黑又壮工人模样的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探头探脑,一眼就看到了田孜,立刻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田姐!” 田孜松了口气,语气不悦:“大江,刚子,怎么现在才来?” 脸上有道疤的那个说:“对不住了,这一块儿路不熟......” ”行了行了!”田孜截住他的话头:“车开过来了吗?” “就在楼下”另外一人赶紧应道。 田孜不和他们客气,说:“把这些行李搬下去,都是我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她言有所指,刀疤男立刻领会,他扫了众人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放心吧,您~” 田孜从手袋里拿出一沓收据,拍在桌子上,说:“王丰林,这是房子装修和买电器家具的费用,我算了算,一共37万5千,零头就算了,你转给我35万,咱们两清!” 什么?还要还钱?王妈像被割了块肉,嗷地一声蹦了了起来:“你做梦!” 田孜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王丰林。 王丰林也惊讶极了,刚才那点眷恋之情立刻烟消云散,她居然还留这么一手? 丰云撒泼:“这钱又不是我们逼你出的,你自愿花的!” 田孜鄙夷的看着她,老大这胡搅蛮缠劲儿和她妈简直如出一辙。 她说:“是,当初是我自愿的,想着你家出了房子,我就负责装修和家具家电。王丰林,当初我可是一心一意要和你天长地久的。” 她看着他,目光逼人,王丰林心头一跳,想说点什么,最后却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只知道她花了钱,没想到数额这么大,他哪里负担得起? 看王丰林不说话,王妈妈又得意起来:“你买的你就带走呗,我们又不稀罕,想要钱,门都没有!” 装修和家具怎么带走?明摆着欺负人! 大江的手动了一下,田孜递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突然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回身就往沙发上划了一下,她动作非常快,大家只觉眼前一花,沙发光亮润泽的皮面立刻裂开一个大口子。 大伙儿都唬了一跳,妈心疼得心肝发颤,扑过去想夺她手里的刀。 田孜拿刀在空气里比划了几下,说:“我割我自己买的沙发,我看谁敢多管闲事!” 神情冰冷,眼中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王妈愣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田孜反手又往墙壁上划了一下,精美的壁纸应声撕开,露出白色的墙壁,还有深深的刀痕,触目惊心。 她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意? 王家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了怯意。 田孜冷笑一声,又作势往电视那儿扑。 上周才送过来的松下电视,65寸高清,要小一万呢! 丰枝心惊胆战,大叫一声:“好,好,好,我们给你钱!” 田孜立刻收手,笑吟吟的看着她们。 王妈妈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说:“疯了,她疯了!” 丰云已经拿起了那一摞收据,和丰飞头碰头核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机,说:“没错,37万5千。” 田孜的手指在雪亮的刀刃上来回比划,闻言淡淡地说:“人工费我还没算进去呢。” 丰飞打圆场:“田孜,你和丰林这么多年,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这样,你说个有诚意的数,这钱我们王家出。” 王妈妈急眼了,丰枝拉拉她的衣角,她刚装修过,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吃不了亏。 田孜说:“你们想给多少?” 丰飞和丰云交换了一下眼神,说:“30万吧,丰林你知道,手上存不到钱,我们姐几个给他凑凑。” 王妈妈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王丰林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爱人与亲人转瞬间变成了仇人!他痛苦地抱着头,兀自沉默着,仿佛这样就可以看不见听不见。 田孜说:“这样,我再让一步,28万,但必须现在转账!” 大伙一愣,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丰飞说:“田孜,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总得给我们两三天挪腾一下吧!” “不行!”田孜斩钉截铁:“要么现在给钱,要么我花钱听个响,今个儿就把这屋子砸啰!” 她朝那俩位铁塔似的工人示意了一下,他俩慢慢撩开衣襟,抽出胳膊粗的铁棍,竟是有备而来。 王家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下,王丰林更是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田孜,好像从不认识她一样。 (本章完) 第2章 惊弓之鸟 第2章惊弓之鸟 破旧的面包车上,大江竖起了大拇指:“田姐,你真牛!没想到他们竟乖乖把钱转给你了。” “就是就是,刚才那么惊险,我还以为真要动手呢!” 刚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他不过空有一身膘而已。 田孜靠着椅背,轻轻一笑:“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 这么久了,她还有什么不了解的?王家这些人,个个外强中干,都是纸老虎。再说了,她们心里那把小算盘打得响着呢,出这个价钱她们只有占便宜的! 如果不是怕夜长梦多,急着从王家这个泥潭拔出脚来,她怎么会吃这个亏? 地板壁纸墙漆,家具家电,哪一样不是她田孜跑遍全城,一家家比较然后磨破嘴皮才定下来的?哪一样不是她的心血,不是她对新生活热切的向往? 田孜轻轻闭上眼睛,现在的她简直不能想这些,一想起来就心如针扎。 大江等了一会儿,看她迟迟没有动静,小心翼翼地问:“田姐,这行李给您送到哪儿去啊?” 送到哪儿?田孜蓦地睁开双眼,里面却全是迷茫,刚刚只顾卯足劲和那些魑魅魍魉斗,竟忘了这一茬。 是啊,她应该去哪儿呢?天地茫茫,这个城市这样大,竟然没有她田孜的容身之处。 大江和刚子屏声敛气,不敢催她。 好一会儿,她像是刚醒过来一样,语气虚弱地吩咐大江:“把我送到最近的垃圾场。” 大江顿了下,她问:“怎么?不知道地方?” 声音凛冽起来。 “知道知道,有导航。” 大江一扭钥匙,发动了面包车。 夏天的黄昏热烘烘的,太阳把最后一点余晖洒在车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到田孜的眼睛里,一阵酸胀。 她用额头抵住肮脏的车窗玻璃,看着周边的景物飞速后移,树冠如盖的榕树,门口的便利店,门卫熟悉的脸庞,小区高高悬起的名字:幸福里,她曾经熟悉的一切一切...... 她和王丰林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一直住在王家回迁的那套二居室里,最近张罗着结婚装修才搬了出去。 这些日子,她忙完工作就扎到装修现场,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却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想想一切都是有预兆的,王丰林对结婚装修这些事一直都不怎么起劲,其实除了追她的那半年,他好像对什么都不起劲。 他家在郊区,头几年混上拆迁,不大不小地发了一笔财,他就更加懒散,上班不过点个卯,没日没夜地由着性子玩游戏。 以前田孜说他的时候他还能收敛一下,可自从和他家人搬到同一个小区后,他气性莫名就大了起来,仿佛有了撑腰的,动不动就不耐烦。 王妈不止一次对她说:“他打小就这样一个人,你多迁就迁就,反正王家也不靠他那俩死工资。” 洋洋得意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一家子,早就从根上都烂了。 田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应该早点抽身的! 她在眷恋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她和王丰林一起耗掉的青春罢了! 其实中间她也有动摇的时候,她妈王美蓉却说:“得了,男人结婚后都一个德性,不可能总把你捧在手心的,不赌不嫖,知根知底,已经很难得了。” 田孜知道,她急着把她推出去,一日不嫁人,她都是个烫手山芋。 而她自己呢?凭良心说,也不是没有责任的。她一路颠簸流离,想要个家罢了,可太热切了,眼和心都被蒙住了。 一路上,车里安静得异常,刚子和大江在后视镜里无声地交换了个眼色。 王总突然给他们放了半天假,原来是让他们来蹚这趟浑水,这倒没什么,横竖就是壮壮胆,也不用动真刀真枪。 田小姐他们以前在车间见过,衣着光鲜,气势不凡,一群人前簇后拥,他们这些生产线上干粗活的只敢远远瞄一眼,不想凤凰也有落难的时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跟着导航,他们很快来到近郊一处垃圾场。 田孜指挥他俩把编织袋和行李箱搬下了车,正值酷暑,垃圾场苍蝇乱飞,气味刺鼻。 大江和刚子屏住呼吸,一一照办,然后一脸问号地向田孜汇报:“田小姐,好了。” 田孜一脚踢开眼前的饮料瓶,拉开编织袋掏出两瓶酒,递给他们一瓶,说:“这是正宗的茅台,一点小意思,今天辛苦你俩了!” 接着,她打开另外一瓶,毫不吝啬地把酒往两个编织袋上浇,果然是好酒,醇厚的酒香立刻扑鼻而来。 刚子看她糟蹋东西,心疼得龇牙咧嘴。 田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着火扔了过去,呼啦一声,编织袋立刻腾起一团带黑烟的火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逼得他们连退了好几步。 大江眼尖,结结巴巴地说:“田小姐,袋子里还有好东西呢,咋都烧了啊?!” “是啊,是啊,看,手表,还有平板电脑,田小姐,这样太糟蹋东西了!” 刚子也跟着着急,直咂巴嘴。 田孜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复杂。 少顷,她勾勾嘴角,笑了:“这东西的主人有传染病,不敢乱用的。” 她顿了顿,又说:“今天多亏了你们,我会交待王叔,让他额外给你们一些经济上的补助。” 她慢慢松开口袋里的手机,刚才还想立刻给他俩转五百块钱,现在心中突然警铃大响,从小她妈就教她:财不露白。 垃圾场地处荒野,四面无人,此刻暮色四合,眼前站着两个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男人,身强力壮,眼神急切,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什么大钱。 田孜后背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她刚当着他们的面接收了一笔巨款转账,这时候但凡他们动一点歪心思…… 田孜的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脸上还是镇定的,她缓缓地说:“我和王总的关系你们也知道的,你们帮我这么大个忙,我必会设法让他给你们换个清闲的肥差,走着看吧,咱们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发财不敢说,带你们奔个小康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江和刚子心思简单,立刻面露喜色,激动地搓着手向她说些没章法的感谢之辞。 田孜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一贯的矜持。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田孜接通,突然快走两步,往远处挥挥手,大声说:“看到我没有?看到了?...那太好了!多久?...五六分钟!好的,我等你!” 她挂掉电话,笑眯眯地说:“我表哥过来接我了,今天事多,改天请王总和两位大哥一起吃个便饭!” 大江满脸诚意:“我们陪你等你表哥过来再走吧!” “不用!不用!”田孜说:“喏,看到没?就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说话间就到了!这里气味难闻,你们先回吧,都自己人,别那么见外!” 他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模模糊糊好像是有那么一辆车。 暑热蒸腾,燃烧的编织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黑烟弥漫,空气愈发令人发呕,他俩也就不再推辞。 田孜看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颠簸着开出了视线,一颗心慢慢回到了原处,捏行李箱拉杆的手太用力,里面却是汗。 哪有什么表哥?不过是她紧急之下撒的一个谎,王总与她也不过是业务往来时的一点面子情。 摊牌前她心有忧虑,向顶头上司岚姐求助,岚姐是个老江湖了,立刻打电话给工厂的王总,让他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撑场面。 大江刚子不负所望,帮她打了漂亮的一仗,他们的人品底细她却一概不知。 亏得多了个心眼,不然荒天野地,她一个揣巨款的孤身弱女子,无疑于抱着金元宝在人群中穿行的小孩儿,要招祸的。 一留心,她连出租车也不敢打了,拖着行李箱磕磕巴巴往大路上的公交站台走。 十多分钟的路程仿佛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走得额头脖子上都是汗,头发黏在上面,一缕一缕的,好在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里挤满了人,叽叽喳喳各聊各的,普通话夹杂着各式方言,猛地一听,像一群蜜蜂没章法地乱飞,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田孜坐在座位上,脚踩着平放的行李箱,怀里紧紧抱着手袋,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只有这些了。 一丝夜风从窗外吹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又回到了人间,这样拥挤吵闹的地方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田孜在金碧辉煌的凯勒大酒店登记时,妆容精致的前台小姐眼中飞快闪过异样,脸露诧异。 田孜知道自己样子狼狈,脸上又是汗又是泥,黑一道白一道,就连那个名牌行李箱和手袋也物随主人形,灰头土脸,像刚从乡下赶过来一样。 好在前台小姐五星级的专业素养还在,依旧礼貌恭敬地帮她登记了一间房,接着一字一顿地提醒她住一晚上需要多少费用,讲到数字时声音放得重重的。 田孜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公司每年都在这家酒店办年会,五星级酒店的硬件和服务都很到位,体面又周到,平日她也不断在这里招待客户吃吃喝喝,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趟,住一晚上多少钱她还是有概念的。 她虽自小颠簸流离,经济拮据,她妈却一直充大头坚持对她富养,所以也算是吃过穿过见过的,但骨子里她还是个勤勉节俭的。公款怎么消费都可以,自己出钱?也就是今晚吧!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那样的身心俱疲,凄惶无助。 一关上房间的门,田孜就扔下行李箱和手袋,飞身扑到了那张柔软的床上,浑身的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崩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 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竟然是金钱。 她把脸埋在鹅毛枕头上,想起喜宝的名言:我想要很多很多爱,没有爱的话就要好多多的钱。她突然笑出声来, shit,喜宝竟然是对的。 笑着笑着,泪水突然无声地汩汩流了下来,奇怪,她不想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越流越多。 (本章完) 第3章 旖旎游泳池 第3章旖旎游泳池 酒店房间里有个很大的按摩浴缸,旁边摆着一溜儿瓶瓶罐罐。 田孜放满水,又加了玫瑰味的精油,然后整个人滑了进去。水不冷不热,她舒服得“唔”了一声,感觉人间又变得值得了。 水波荡漾,温柔地拍打按摩着她的身体,像儿时母亲的怀抱,又像情人的爱抚。田孜闭上双眼,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慢慢地,她意识朦胧起来,竟不知不觉盹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到儿时和妈妈去游乐园。游乐园里全都是人,一转眼妈妈就不见了,她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跑,一个接一个地看她们的脸,都不是妈妈!她害怕极了,却不敢哭出来,怕坏人发现了把她抱走。 正彷徨惊恐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田孜猛地张开双眼,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她披上浴袍去开门,原来她之前点的餐已经送到了。 不过稍微迷瞪了一下,她却觉得神思变得清明,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酒店大厨的手艺不错,五分熟的菲力牛排被煎成漂亮的焦棕褐色,表面浮渗著香甜的肉汁,嫩汪汪,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田孜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突然感觉到饿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瓶红酒,1996的拉菲,田孜并不懂这些,但是选贵的总是没错的。 酒足饭饱,她瘫在椅子上,生出了力气。 手机一直静音,她摸出来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大跳,整整98个未接电话,亏她打了静音。 她勾了勾嘴角,了然就笑了。上午她一时兴起,把离婚证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算是给诸多亲朋好友做一个交代。 之前很多人都接到了她的结婚请柬,有的还定了车票。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婚礼还没办她就先离婚了。 她没有力气再去一一去解释,所以直接把甩到朋友圈离婚证的照片,简单粗暴的往往是最有效的。 她划拉了几下屏幕,找了几个电话拨了回去。 第一个打给她妈,电话一通,那边就传来叽哩哇啦的叫声,非常激动的样子。 田孜把手机扔到远处,任由她发泄了一番,才慢吞吞地拿回耳边,说:“对,就是这样…不为什么…我不想谈。” 下一秒声音立刻高亢起来:“好好,对不起行了吧!对不起,给您丢脸!,对不起,让赵叔 那边的人看你的笑话了!好了,就这样,我要换电话卡了,这几天不要给我打电话,打了我也不接!” 她一把摁掉电话,手指头微微发颤。 她知道的,她知道她妈会是这个反应,还是忍不住打过去自取其辱。 也许是犯贱,自小到大,她几乎没在她妈哪儿得到过什么安慰,现在想来她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温柔了。 田孜苦笑,也许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自顾不暇。 片刻,手机又亮了,田孜看了一眼屏幕就立刻接了起来,不知不觉换了恭敬的语气:“岚姐,嗯,…是的,…我想辞职,本想处理好再告诉您的。” 岚姐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踏出校门走进这个行业就一直跟着她。 岚姐比她大十多岁,嘴毒挑剔,不知道把她骂哭过多少次,可一转身又死命提携她。田孜也上道,很快成为她的臂膀,在公司里闯出了她俩的地盘,牢不可破。 算起来已经五六年了,相爱相杀,俩人竟然处出了感情,亦师亦友。 电话那边的岚姐大吃一惊,说:“你疯了吗?为了个渣男值得吗?” 田孜弱弱地分辩:“不为谁,就想换换环境。” 她十八岁就来到这个城市,读大学,工作,恋爱,奋斗,闪电离婚…,这个城市并不肯善待她,让她伤透了心。 岚姐:“别说傻话,你好容易在这里创出点名堂,换个地方从头做起,不知道熬到哪年哪月呢!这样,放你两周假散散心,不能再多了!” 岚姐向来雷厉风行,说完就挂了,一如既往地不容反驳。 田恣看着手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有话没说呢。 下一秒电话又来了,竟然是大学室友柳丝丝,她细声细气地喂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田孜这才想起来,刚才那98个未接电话一多半都是她打过来的。 她心里立刻热乎乎的。她和柳丝丝是大学室友,当年虽形影不离,毕业后却慢慢有些淡了。 柳丝丝回到北方老家发展,前两年结婚了,听说嫁得非常好,朋友圈里晒的生活已经和她们这些苦逼的屌丝格格不入了。 生活圈子不同,硬往一起凑大家都辛苦,后来她们只是逢年过节互发个问候,不想这个时候她竟跳出来这么关心自己。 田孜清了清喉咙,说:“不好意思,手机一直静音。” 柳丝丝:“你还好吗?” “挺好!”田孜干巴巴地说。 柳丝丝在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说:“田孜,听着,我已经帮你定好了机票,明天就到我这里来吧!散散心也好,换换环境也罢了,终归是对你有益处的!” 田孜大吃一惊,她俩那点旧情打电话嘘寒问暖是有的,但远不至于雪中送炭到这种地步。 她推辞:“我没事,快别麻烦了!” 柳丝丝立刻不高兴了:“咱们之间还这么见外?我发订票信息给你,很多话想和你说,见面再详谈。” 不等田孜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田孜看着突然断线的手机,连柳丝丝也变得这么强势了?她哭笑不得,干脆直接关掉手机,把它扔得远远的。 还有半瓶红酒,她郁结难解,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慢慢竟喝完了,整个人却越喝越清醒。她叹气,她这酒量随她那个死鬼老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颊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今夜多半要失眠。 果然,她在枕头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小时,终于忍不住翻身开灯,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横竖也是睡不着,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游泳衣,是黑色的比基尼。 这还是去年她和岚姐她们出去玩,被怂恿着买下的。她们说她肤白腰细,胸是胸,屁股是屁股,不穿这个就是暴殄天物。 酒店顶楼有个温泉游泳池,二十四小时开放。 田孜自小就喜欢游泳,初中参加市里比赛还拿了银奖。那会儿她妈卯足了劲培养她,就算从牙缝里挤钱也不让自己的闺女输在起跑线。 田孜也争气,瘦瘦小小一个小姑娘胆子大得出奇,别的孩子在游泳池边狼哭鬼嚎,她扑通一声就跳进去了,第二天就学会了。 带她的教练啧啧称奇,连主教练也赶来看热闹。待她在游泳池里畅游两了个回合后,他立刻拍板,钦点她做了弟子,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她妈高兴得满脸红光,逢人就说。 训练的那三年她吃足了苦头,主教练是国家队退下来的,下手特别狠,好在她很快就有了点小成绩。可惜那会儿她妈已经和赵叔结婚并怀孕了,结婚的过程多少有些不体面,对方的爸妈赌着一口气,甩手不管。 她妈有心无力,自顾不暇,就说游泳会练粗胳膊和大腿,没个女孩子样,不让她去了。 那会儿的田孜不懂事,被教练折腾得叫苦连天,有这样的好事自然一说就应。主教练上门劝了几次都不成,惋惜了好久,说浪费了她的天分。那会儿她只顾高兴,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后来再大一点,偶尔想起这个夭折的冠军梦,田孜心里还是有点惆怅的。再上赛场是不可能了,但一有机会她就喜欢下水游几圈,不知道为什么,在水里她特别自在,仿佛前生就是一条鱼。 午夜的游泳池静悄悄的,光线微暗,田孜自由自在地游了两个来回,只觉神清气爽。 有点累了,她换了个仰泳的姿势,缓缓漂浮在水面上。游泳池是露天的,夜空如同深蓝色的天鹅绒,略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风轻拂,无比惬意。 突然,身边水花飞溅,有个暗影从她旁边的水里一蹿而过——这里还有别人。 田孜好胜心顿起,立刻加大马力去赶他,不想对方毫不示弱,田孜游到第二个来回才与他并肩。一触到池壁,俩人几乎同时反身往回游,田孜耍了个花样,灵活地一转,鱼一般地滑了出去,瞬间超过了对方。不想对方死咬不放,始终在她后面紧追不舍,田孜使出了浑身解数才领先了半个泳道。 终于,她筋疲力尽地爬出游泳池,湿淋淋地往边沿一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觉得痛快极了。 没多大会儿,那人从也水里钻了出来,径直坐在她旁边。 田孜没心思搭理她,盯着水钻一般在夜幕上闪烁的星星,悠然神往。 “你在看牛郎织女星?”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样近,仿佛贴着她的耳朵。 田孜一惊,侧头,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她那样躺在地上,紧挨着她。 两人视线相接,他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田孜移开视线,情形这么诡异,她却没有一点不安。 “喏,织女星很亮的,和附近的几颗星连在一起,像架七弦琴,牛郎星在它东边。” 他用手比划给她看,胳膊上汗毛很重,肌肉紧实,微微隆起。 田孜:“你经常游泳?” 他:“凑合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败,你不会是专业的吧?”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田孜抿嘴一笑:“你猜!” 那人用手支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光放肆。 田孜立刻感觉到了,顿时一阵燥热。之前在水里还不觉得,现在只恨比基尼布料太少,白白便宜了这个孟浪的人。 她刚想翻脸,对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肯定不是,专业的运动员可没你这么好的身材。” 他说的是大实话,可那语气腔调,不知怎地让田孜感觉被轻薄了,脸上火辣辣的。 她一声不吭,起身裹上浴巾,到休息区猛灌了一瓶水,然后躺在椅子上休息。 那人跟了过来,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他在她隔壁坐下,倒了半杯酒给她。 田孜挑眉:“你倒是挺会享受生活。” 他轻酌了一口,叹气:“人生苦短,何必自寻烦恼,自然是今宵有酒今宵醉。” “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田孜灼灼盯着他,突然发现他长得还不赖,虽然算不上英俊,但五官硬朗,自有一番粗枝大叶的倜傥。 他不说话,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都在脸上写着呢!” 田孜被触动了心事,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她晃了晃酒杯,淡淡地说:“我今天离婚了,没办婚礼就离了,大概是全中国独一份吧。” “那祝贺你啊!” 什么?田孜吃惊地盯着他看,发现他神情诚恳,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因为我想离也离不了,结婚两年,扯皮了一年半!”他倒是坦诚,“其实婚姻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还知道钱钟书?田孜忍不住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立刻感觉到了,突然凑了过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男人,他很容易想入非非的。” 他离得那么近,温热的鼻息扑到田孜的颈上,立刻酥麻了一片。 田孜有些结巴:“谢谢你的酒,我…我该走了!” 身子却动弹不得,那人突然按住了她。 他的手大而有力,隔着浴巾也能感受到手心滚烫的温度,那是属于男人的热力。 田孜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那人说:“怎么,你怕我?” 他直直地盯着她,姿态暧昧,目光炽热,写满了情欲。 田孜愣了下,突然笑了,这个笑不同之前,带着妩媚。 她坦坦荡荡地说:“还真有点怕!” “怕什么?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识过我的体力了吗?”他得寸进尺,伸手拉了拉她湿淋淋的发梢,然后顺势在她耳边轻轻摩挲,那一块皮肤细腻洁白,触手温润。 这么会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田孜心知肚明,其实这笔买卖也不错,对方并不令她反感,且多金,知情识趣,还有点文化。 大概喝了太多酒,一个疯狂而荒诞的念头突然爬上了她的心头:人生这么辛苦,快活一晌又何妨? 她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对他莞尔一笑:“我怕你有病!” 那人马上心领神会:“真巧,我刚做了体检,不如去我房间坐坐,我拿体检报告给你看看?” (本章完) 第4章 柳丝丝 第4章柳丝丝 机场里人头攒动,嘈杂喧哗,田孜却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柳丝丝 她穿了件奶白色的真丝连衣裙,长发及腰,捧着一束黄灿灿的向日葵,和读书时一样,依旧是人群里最亮的那颗星。 柳丝丝也看到了推着行李车的田孜,她眼神明亮,背挺得笔直,并没有多少颓废之色。 她们很快抱在了一起。 读大学时她们那样形影不离,毕业后却各奔东西,说起来都是狠心的人,竟一晃五六年都没再见过。 她们拥着对方,感觉熟悉又陌生,又有些唏嘘,时光都在她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田孜:”你还是那么漂亮,不,更漂亮了。” 柳丝丝笑,灿若春花,这样的赞美显然听多了,并不以为意,她说:“你终于来了,还好吗?” 田孜耸耸肩,轻描淡写:“还行,就是有些亏…她顿了下:还没结婚就变成二婚茬了!” 柳丝丝亲呢地撞了她一下:“别傻了,都什么年代了,放心,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那个王丰林……” 她皱皱鼻头:“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你,偏还没自知之明!” 田孜想起来了,王丰林当时追她时正值毕业之际,大家各忙各的,兵荒马乱的。柳丝丝虽天天见不到人影,还是特意提点过她,说:“王丰林这个性格,和你好像不是一路人啊。” 可那时候的田孜根本听不进去,她像是汪洋大海上快溺死的人,抓住王丰林这根浮木就不肯松手了。 王丰林身家清白,体贴周到,虽然内向了点,可没有花花肠子,更重要的是,对她百依百顺,好得令人发指。 田孜很知足。 柳丝丝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偶尔有些不同的看法也是半含半露的,所以拢共也就点了她一次,看她浑不在意就撂开不提了。 现在,前尘往事一下子都涌了上来,田孜觉得一颗心微微发疼。 她不愿意再提这些,转了话题:“你呢?一定过得很好吧,咳,我也就多余这么一问,都在脸上写着呢!” 柳丝丝不答话,只是含蓄地笑了笑。 刚出机场大厅,一个中年男子就迎了过来,他热情地接过田孜的行李,对着柳丝丝恭敬地叫了一声:“何太太!” 柳丝丝对田孜说:“这是接我们的王师傅。” 原来是她家的司机。 田孜暗暗想:怪不得同学们都说柳丝丝嫁得好,果然如此。不说别的,单那件奶白色的真丝裙就看得出来,最娇贵的颜色和料子,她却只是随随便便那么一穿,根本没当回事。 王师傅车开得很稳,约莫半个小时后停在一栋别墅前面,柳丝丝的家到了。 田孜有些不自在,当年挤上下铺的姐妹,现在已经天上地下了。 柳丝丝待她很是亲热,早早在二楼给她收拾好房间,房间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露台。 这栋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有面墙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几根触须调皮地伸到了露台上,清新可爱。 田孜站在露台上,看着下面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圃,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耳边隐隐有鸟鸣虫啾,真是个幽静的好住处。 柳丝丝介绍两个家政阿姨给她认识,张姨负责打扫卫生,颧骨很高,不好相与的样子;略胖的赵姨笑嘻嘻的,专门负责做饭的。 她们客客气气地和田孜打招呼,表情温顺而恭敬,看得出来被柳丝丝调教得很有规矩。 田孜问:“你老公不在吗?” 柳丝丝僵了一下,然后笑:“他呀,天天出差,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 她笑得非常勉强,脸上有掩不住的落寞。 原来如此,田孜环顾这个辉煌宽敞的屋子,突然有点理解柳丝丝为什么迫不及待地邀她过来了。除了叙旧情,只怕也是寂寞难耐,想找个说话的人吧。 咳,这也正常,古时候男人们喝酒还专门找个相公清客来取乐,贾母无聊了,也想找积古的刘姥姥来说说话。 田孜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阴暗,简直草木皆兵。不过这样也好,她紧绷的心松弛了一些,大家各取所需,才是长久之道。 柳丝丝不用工作,大把的时间无处抛撒,这下好了,整日带着田孜四处乱逛。有司机有钱有人脉,自然事事便利,并不会觉得奔波。 田孜慢慢对这个北方城市产生了好感,这个季节正逢天高气爽,垂柳袅袅,白杨笔直,空气干燥而爽利。不像南方,终日都像关在蒸笼里,永远都在出汗,黏黏的,心里潮湿得能长出青苔来。 田孜由衷地说:“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丝丝,你命真好。” 柳丝丝却垂下了眼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 她不愿说田孜也不追问,只是胡乱猜测,她竟然这样不快活,难道她老公是个秃顶大肚子的老头?那她为了这锦衣玉食付出的代价确实有点大,随后又讪讪一笑,自己的牌都打得稀巴烂,有什么资格同情她呢? 她说:“丝丝,咱们去理发吧?” 柳丝丝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美容了,又怕你觉得闷!” 她轻轻锤腿:“这几天为了哄你高兴,又是爬山又是游湖的,我一年的户外活动量都没这么大。” 田孜有些感动,轻轻抱抱她:“好了好了,待会儿我请客。” 柳丝丝自然是不用她请客的,她在那家高档的美容会所有一张金卡,这不,还没有走到门口,就有人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几个年轻男女前呼后拥着她,一口一个姐,叫得不知道有多甜蜜。 柳丝丝脸上淡淡的,很习以为常的样子,说:“我照旧护个肤做个spa就行,又指田孜:我这个姐妹要换造型,叫你们发型总监过来。” tony很快颠颠过来了,春风满面,殷勤周到,拿了一大本精致的图册给田孜介绍。 他口才极好,一连串专业名词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很快把田孜讲得迷迷瞪瞪的。她嫌麻烦,挥挥手:“剪短就行!” tony自然唯命是从,剪着剪着,他又突然建议:“姐,你气质这么好,给你烫个卷怎么样…保证不老气,韩日最流行的,对,对,…好打理,还是短发,…短发也能烫啊,姐!” 他那样的温柔小意,即便田孜知道是钱的魔力,依然觉得很是受用,她一叠声地应下,说:“烫!烫!烫!” 不一会儿,又被哄着云里雾里地挑了个浅栗色的染发剂。 她觉得自己的头像一颗土豆,在tony手里各种揉搓,偏他的动作那般轻柔,她几乎要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丝丝做完了所有的美容项目出来找她,按摩的时候太舒服了,柳丝丝迷瞪了一会儿,有些睡眼惺忪。 一看到弄完头发的田孜她立刻清醒了,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田孜有种不详的预感,哀嚎一声,赶紧去看镜子。之前那个知性干练的职业女性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她顶着一头浅栗色的小圆圈,是黑人那种螺丝卷,配着她惊愕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 tony还昧着良心在那里夸:“多好看啊,姐,你皮肤白,洋娃娃似的,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柳丝丝噗嗤笑出声来。 田孜咬牙切齿:“我都快三十了,大哥!” tony看她神情不对,赶快解释:“这真的是日韩最流行的发型,也就是你,一般人根本撑不起来。” 田孜目无表情:“你把这些小卷卷都剪了。” “剪了就成寸头了!”柳丝丝凉凉地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tony说:“别急别急,这不是还没洗吗?来我们洗一洗,吹一吹,感觉就不一样了。” 哄小孩儿一样。 果然,吹了之后,那头烫得乱七八糟的小圆圈变得松弛了一些。 田孜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实比刚才顺眼了一些,至少不像包租婆了,可她的白衬衣和筒裙像是小女孩从妈妈衣柜里偷来的一样,和发型格格不入。 柳丝丝也发现了,说:“呀,有点像以前老牌港星的味道。这样,换件波西米亚长裙,或者别致点的上衣。” 她又绕着田孜看了一圈,说:“别说,tony老师眼睛挺毒,你天天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还有这样浪漫天真的气质。” 她捂着嘴吃吃地笑。 田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浅栗色的小圈圈,圆圆的眼睛和鼻头,脸上有种忽隐忽现的哀伤,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突然凑近镜子,大叫:“丝丝,快看,我眼角有皱纹了!” 柳丝丝趴她脸上瞅了半天,说:“没事儿,这是笑纹,弄点好眼霜擦擦就没有,对了,雅诗兰黛在打折,去不去!” “去去,再买几套衣服,哎呀,怎么我还没年轻过就感觉老了啊!”田孜迫不及待,又有些惆怅! 吃喝玩乐,风花雪月,谁也比不过柳丝丝。哪家商场来了新货,哪个专卖店折扣大,她熟门熟路,手到擒来。偏她眼睛又毒,田孜眼花缭乱,感觉从来没花钱花得这么痛快过。 很快她们大包小包买了十几袋,瘫在商场的椅子上动弹不得了,王师傅去停车场开车了 柳丝丝拿着小圆镜检查自己的妆容,顺便补了补口红。她说:“田孜,多亏你来了,我好久没逛这么痛快了!” 田孜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心里有种狂欢后的空虚,刚才刷卡的兴奋和狂热已经慢慢消退。 她说:“丝丝,你别说,钱这王八蛋还真是个好东西,比男人靠谱多了!” 柳丝丝啪一声合上镜子,对着她笑:“你才知道?!” 她已经瞬间容光焕发了。 田孜不由地心生敬佩,美丽的花瓶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这得需要多强的自律啊! 柳丝丝起身,少顷端了两杯咖啡过来,递给田孜一杯,说:“你喜欢的蓝山,来,提提神!” 田孜赶快接住,笑嘻嘻地说:“丝丝,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修了你这么个好姐妹啊?” 柳丝丝似笑非笑地嗔了她一眼:“啥时候变得这么贫嘴?” 田孜笑而不语,一口一口地小酌着咖啡。 柳丝丝突然问:“说真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田孜一下子坐直了,这么多天,柳丝丝第一次和她聊这个。 她说:“不知道,休息够了再找份工作吧!” 又加一句:“你老公是不是要回来了?” 柳丝丝不高兴了:“瞧你,还是这么敏感这么多心!” 她说:“我家就是你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田孜不说话,心中着却实感激。这些日子她跟着柳丝丝没心没肺地吃喝玩乐,元气已经恢复大半,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柳丝丝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拿不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周子非也在这个城市,你们联系过吗?” 谁?谁?谁?田孜脑袋嗡地一响,那个名字在耳边飘飘忽忽,像个晴天响雷,炸得她有点晕。 “周子非!你别装傻!他头两年就从美国回来了,和人合伙开了个律师事务所,专打离婚官司,事业发展得不错,很多人抢着请他。” 柳丝丝索性把话说开了。 田孜低下头“哦”了一声。 柳丝丝看看她的脸色,说:“要不要见一面?他以前还向我打听过你!” “不见!”田孜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起身,拎起大包小包,说:丝丝,咱们该走了! (本章完) 第5章 旧情人 第5章旧情人 柳丝丝不懂田孜,王丰林白哄了她这么多年,说撂就把她撂半路了,她也不过淡淡一句“都过去了”,怎么提一提周子非的名字,她就像被戳了肺管子一样。 回去的路上,田孜把她和周子非那点子破事翻来覆去又想了一遍,其实男女之间无外乎那么一回事,只不过年少时的恩怨情仇似乎格外激烈一些。 那会儿柳丝丝是系花,但凡她俩一起出现,男生眼里都只能看到她一个,除了周子非。 田孜不知道他是那根神经不对,在她和柳丝丝身边转悠了好几个月才吞吞吐吐表白,原来喜欢的是她,连柳丝丝都吓了一跳。 周子非嘴甜幽默,学业也很优秀,和柳丝丝那些追求者相比算是佼佼者了,她不是没心动过,不想半路被田孜截胡了。 田孜也吓了一跳,她和柳丝丝走在一起向来都是陪衬角色,背后常有人劝她,说柳丝丝看似无害,其实心机重着呢,不是真心要和田孜好,只是想找个使唤丫头。 这样的话田孜听过不止一次两次,却只是一笑,照旧我行我素。 她这一路走来,得到的善意太有限了,但凡有一丝光,她都想抓住它。 其实田孜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柳丝丝为什么会选她做朋友,她那样漂亮耀眼,却又不恃靓行凶,永远柔声细气,呵气如兰。 她清楚第记得那次文艺晚会,柳丝丝一袭白衣登台,长发飘飘,轻拂古琴,连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心动,别人嫉妒她也正常。 柳丝丝的异性朋友一向很多,却没有什么同性缘。 田孜这方面的神经很粗,她并不嫉妒她。 柳丝丝虽然样样都好,但在学习上不太上心,几乎每次考试都得靠她传小抄。 田孜在学业上真的很有执念,孜孜不倦。 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原因,那时的田孜虽然清汤素面,套件帽衫就出门,但也曾被他妈使劲富养过很多年。她看得出来,柳丝丝的家境其实很一般,高档点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但她心思精巧,加点装饰,带串项链,就又像新的一样。 她那种咬紧牙根,卯足劲生活的样子和田孜妈妈像极了,让田孜莫名觉得亲切,想靠近她。 不管周子非看上她哪一点,田孜都有种灰姑娘突然穿上水晶鞋的受宠若惊。他们大二的时候在一起了,一来二去,感情越发深厚,连柳丝丝最后都酸溜溜地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合拍。” 周子非自信阳光,开朗健康,一看就是在幸福的家庭里无忧无虑地长大的。 他做事非常有冲劲,只是后力不足,容易浮躁,田孜恰恰相反,她像一脉涓涓细流,看似不起眼,却自有一股韧劲。 田孜一度觉得自己遇到对的爱情了,因为他们从彼此身上都吸取了自己需要的养分,都在成长,都越变越好。 周子非比她们高一届,一毕业就去美国攻读硕士学位,开始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田孜天天背托福单词,可没等她毕业周子非就放手了。 没有任何预兆,有次田孜胃疼得忍不住,打电话给他求安慰,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孩。 对方喂了一声,田孜就默默地把电话挂了,那时候美国正是午夜时分。 田孜等他打电话回来,解释也罢,正式说分手也行,却一直没有等到。 田孜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她也没再给他打过,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断了。 田孜后来想想,其实那段时间,周子非从来没有主动打给她过电话,都是她打过去的,原来一切早有预兆,她只是看不见罢了。 那会忙毕业论文忙找工作,田孜行尸走肉般地奔波着,日子像流水一样缓缓流过,谁都没有发现她几乎丢了半条命。 再然后王丰林出现了,他们同班同学了四年,田孜几乎没有留意过他。 王丰林沉默内向,却在快毕业的时候对她产生了热情,锲而不舍。 田孜被周子非伤透了心,像惊弓之鸟,那样的男孩子走到哪儿身边都不缺诱惑,爱得快,抽身更快。 毕业后租房子,实习,和主管斗智斗勇,王丰林始终对她不离不弃,田孜很快接受了他。 那会儿她觉得最起码她对他是有把握的。她一心一意地和他过日子,希望他可以许她安稳,庇护她,免她颠簸流离,可是时光啊,可以证明很多事情,也足以磨淡王丰林对她的热情。 他也不是不爱她了,只是还没有结婚,就进入了疲软期,加上极品的婆婆和一家子。 柳丝丝说得对,他俩自始至终不是一路人。 和他分开,田孜也痛苦,可那痛苦更多是因为没有及早抽身,虚掷了那么些光阴和热情。 可周子非不同,周子非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不能碰,一碰就寝食难安,也许是因为她对他倾尽了全力,所以恨意才那么浓烈。 她想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云淡风轻地说:“好久不见。” 好在柳丝丝也就那么一提,后来再没谈过这个话题,她向来都很有分寸,知情识趣。 这天傍晚下了点小雨,空气一下子变得寒津津的,柳丝丝突然说:“这个天气应该吃烤肉,再热乎乎地喝两口烧酒。” 田孜立刻跳了起来:走哇!我请客! 柳丝丝:“我知道一家韩国料理,五花肉烤的那叫焦黄喷香啊,对了,大酱汤也很正宗。” 田孜已经开始找手袋了:“走走走!” 虽然下着雨,这家餐厅里的人却一点也不少,柳丝丝找了大堂经理,才挪出一张桌子来。 柳丝丝对着田孜眨眨眼,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田孜口水都要出来了。 俩人好容易安顿下来,田孜迫不及待地捧着菜单点餐。 恍惚中有熟人过来和柳丝丝过来打招呼,俩人寒暄了两句。 出于礼貌,田孜抬头对来人笑了笑,却突然僵住了。 来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笑眯眯地说:“你好啊,甜滋滋!” 是周子非! 只有他知道她以前的名字叫田孜孜,小时候因为这个总被同学取笑,她哭了好几通鼻子她妈才帮她改户口,去掉了一个“孜”字。 周子非知道这个典故后乐不可支,自此天天叫她甜滋滋,她越气急败坏他越高兴——他一向有点小孩子心性。 田孜紧紧攥住菜单,几乎要捏出水了,她机械地说:“你好!” 他好像胖了点,以前又高又瘦像竹竿一样,现在刚刚好,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田孜知道他过得不错,脸上的意气风发是装不出来的。 柳丝丝悄悄打量了他俩一番,说:“都是老同学,田孜,座位这么紧张,咱们一起吧!” 田孜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说:“周先生忙,咱们别耽误他。” 周子非大大方方地拉开椅子坐下,说:“不忙,刚送走客户,这样,今天我请客!” 田孜顿时没了胃口,又不好太甩脸子,他不配! 好在柳丝丝八面玲珑,和周子非聊起他们共同认识的某个老板,热火朝天,倒把田孜晾在一边了。 他们这样若无其事,田孜倒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小家子气,好像她有多放不下似的,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在微微发颤。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味同嚼蜡,田孜心中暗恨,觉得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快朵颐的良辰美景。 终于,柳丝丝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一走,空气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周子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盯着田孜那头乱七八糟的卷发,问:“甜滋滋,你还好吗?” “好得很,刚离了婚,准备在环肥燕瘦的追求者中好好挑一挑。”她还是忍不住抢白他。 周子非愣了一下,好像有点意外。 田孜觉得痛快极了,她又飞快地加一句:“早知道你打离婚官司这么在行,早前我就该请你帮忙了,这样还能离得再理想一点!” 周子非不说话,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你什么时候口才变得这么好啊!” 田孜轻哼了一声,拿杯子往桌子上一顿:“我吃好了,谢谢周律师,我看丝丝是不会回来了,再见吧,不,再也不见吧!” 刚才柳丝丝一说出去打电话她就明白了,多老套的借口啊!也对,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她不由地对柳丝丝生出些埋怨,觉得她多事,不是每一对旧情人见面后都还能做朋友的。 田孜甩袖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周子非急急追出门口时,她正在路口拦出租车。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好像整座城市都在淌泪。 田孜一直拦不上车,冰凉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头上脸上,头发打湿后又变成了一头螺丝卷。 田孜的心情更糟了。 周子非打开伞,帮她遮住雨,说:“我送你回去吧!” 田孜看他,雨水哗哗地冲刷着他,黑发贴在额头上,浑身都湿透了。 她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突然清醒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蛮不讲理,在迁怒无辜,她自己把人生过得乱七八糟,关别人什么事呢? 或许她只是在生气,气自己没有在周子非面前衣锦还乡,气自己烫了个这么糟糕的发型见他,气他抛弃了自己后竟然过得比自己好那么多! 一路上,俩人都没怎么讲话,下车时田孜已经变得心平气和了,客客气气地和他说谢谢。 周子非却有些意外:“你住柳丝丝这里?” “对啊!”田孜不知道他为什么有些不赞同的神色。 周子非一直把她送到门口,却不肯进去。 他欲言又止,最后说:“要不,我帮你另外找一个地方? “为什么?”田孜一头雾水。 周子非:“柳丝丝一直在和她老公闹离婚,我怕你夹在里面尴尬。” 田孜大吃一惊,柳丝丝口风这么严?这么大的事她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周子非又说:“因为财产分割的事搞不定,柳丝丝找了我好几次,不过我都推了。她这个案子,嗯,有点棘手,我没把握。” (本章完) 第6章 她的男人 第6章她的男人 田孜一进门柳丝丝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凑她脸上左右端详了一番,说:“呀,这是什么表情?既没有红着眼也没有红着脸。” 田孜心里有些不痛快,又不好表现出来,说:“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柳丝丝:“咳,说了你会去吗?!” 田孜摊摊手:“所以呢?你是想撮合我们吗?还是省省吧,以前我配不上他,现在更配不上!” 那点子不满到底还是带出来了。 柳丝丝向来玲珑剔透,一下就感觉到了,她嗔怪地瞟她一眼,说:“想什么呢?人家周子非有女朋友,不过在美国还没回来。” 又苦口婆心地劝她:“亲爱的,别死心眼,做不成情人也能做朋友,他现在挺有本事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拉你一把了!” 田孜心想:有什么本事?是能帮你打官司吧? 忍了忍到底没有说出口,说出来未免太伤她们之间的那点情意。 心里到底有了些间隙,第二天田孜就开始在网上看招聘启事。 待了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个城市的,虽然位处北方,但挨着海,外贸行业还是很蓬勃发展的。 她特意查了查玻璃制品的出口贸易额,几乎占这个城市整个贸易行业的一半份额。 她更放心了,她跟着岚姐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这几年,不是白干的。 柳丝丝知道她找工作的事后颇是不有些以为意,她说:“急什么?等何川回来了让他帮你看看,他门路多。” 田孜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的老公。 她叫得那样亲呢自然,语气中满是不加掩饰的依赖,哪里像要离婚的人?田孜不禁有些疑惑了。 田孜还去看了看房子,想租个房子搬出来住,来柳丝丝这里大半个月了,一直混吃混喝的,总不是长久之计。 柳丝丝知道后反应很大,很生气的样子,说:“你该不是因为周子非的事和我怄气呢?” 田孜没想到她这么敏感,自然一口否认,并信誓旦旦找到工作之前绝不搬走,柳丝丝的脸色这才回转过来。 有天田孜出去面试,双方相谈甚欢。对方对她的履历和专业能力非常满意,可惜工资开得太低了,只有田孜以前工资的三分之一,提成方案也很不合理,摆明要先吸饱了她的血才会给她甜头。 田孜情绪有些低落,倒也不是很着急,她手上还有些积蓄,但是像柳丝丝这样黑天暗地吃喝玩乐,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她心里有些发虚。 柳丝丝笑她,说她是劳碌命。田孜没办法和她解释工作的快乐不仅仅是报酬而已。 她发现相处时间久了,她俩的差异开始显山露水。这让她有些惆怅,所以面试结束后在外面晃荡了半天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柳丝丝难得一见地在厨房忙乎,田孜大为诧异,她向来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的。 赵姨在一旁笑成了一朵菊花,对田孜说:“何先生要回来了。” 原来如此。 柳丝丝正在专心对付一只硕大的龙虾,即便是在海滨城市,这么大个的龙虾也是很难得的。 田孜一颗心提到喉咙上,生怕她扎到自己的手,没想到柳丝丝动作出乎意料地娴熟,很快把莹白的龙虾肉剥了出来,然后放到案板上细细地剁碎,一边剁一边对田孜说:“何川喜欢吃这个馅儿的饺子。” 田孜微微皱眉:“让赵姨收拾不就行了?” 柳丝丝对着她甜甜地一笑:“不行,何川可挑剔了,再说,赵姨也做不出那个味儿。” 她熟练地加调料,然后盘馅儿,田孜看得眼花缭乱,突然明白过来:柳丝丝哪里是不会啊?只是平日懒怠费这个功夫。 一会儿,柳丝丝又开始招呼赵姨:“矿泉水买了没有,他只喝依云的!张姨,楼梯扶手擦了没有?” 还真是个祖宗啊!田孜暗暗撇嘴。 王姨和赵姨被柳丝丝指使得团团转,空气里有丝莫名的紧张,田孜待不下去,借口吃过饭了就先上楼了。 柳丝丝百忙之中还不忘叮嘱她:“等下做好了你再吃点!” 田孜说:“不了不了,不打扰你们小别胜新婚!” 柳丝丝笑着啐她:“一边去!” 田孜也跟着笑,可一进自己的房间笑容就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她重重地往床上一倒,心底有种莫名的酸涩,突然前所未有地渴望搬出去了。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也是完全属于她的,想笑就笑,想拉脸就拉脸。 柳丝丝虽然待她样样都好,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尤其是听说她老公要回来了,那种熟悉的寄人篱下的窒息感就又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从少年时就一直纠缠着她,阴魂不散。赵叔对她不好也不坏,事事都有分寸,却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是一个外人,是她妈的拖油瓶。她养成了习惯,要哭要笑要说话,都要先看看大人的脸色。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她上大学。不能昧良心,那时候妹妹小妈妈走不开,是赵叔亲自扛着行李箱把她送去的,她考的大学很不错,赵叔对她更客气,无可挑剔的客气。 可是她越来越不愿意回那个家了,宁愿找个暑期工做,过年不得不回去几天,也觉得度日如秒。 她还记得那年大年三十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坐着看春晚,她出来倒水喝,满屋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就掐断了,他们小心翼翼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客人。 田孜歪在床上感伤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汽车轮胎碾压地面的沙沙声,还有几声喇叭,短促,不耐烦的——柳丝丝的老公回来了。 她有些好奇,趴在露台上往下张望。 柳丝丝和两个阿姨已经慌慌张张地迎上去了,王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行李箱,返身过来开车门,柳丝丝老公下来了。 院子里路灯有些昏暗,田孜没好意思盯着他细看,模模糊糊感觉个子挺高,身材匀称,不像想象中那样大腹便便。 田孜缩了回去,看柳丝丝这架势,怀揣着一盆火似的,哪里有半点要离婚的意思?可周子非也没有必要拿这个来骗自己。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又歪到床上拿本书来看。 那是她今天刚买的专业工具书,非常晦涩。她用功惯了,浪荡了这几日感觉心慌,浑身不自在。 周子非从柳丝丝那里拿到了田孜的电话,时不时会打给她。她却并不是太热心,她不觉得他俩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聊的,过去的时光早已凝固,经不起这样频繁的回味,所以约莫他打上三次她才会接一次。 她不太理解周子非的热情,也许是出于对他自己青春的怀念,也许对她始终残存着一点愧,可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没义务为了让他圆满无条件地配合演出。 王丰林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她,虽说打过来田孜也不会接,但不联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心底总是有些忿忿和失落的。 其实田孜现在对这些男女之事很灰心,有那功夫不如煲一锅热汤,刷一部好剧。 楼下静悄悄的,但想也能想到有多温甜蜜馨:丈夫远归,娇妻如花,桌上新煮出来的饺子热气腾腾,人间烟火,最能抚慰凡人心。 田孜慢慢地意识朦胧起来,跑了一天,着实有点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正在做一个什么梦,忽听哐啷一声巨响,是瓷器摔碎的声音,她一下子被吓醒了,一颗心砰砰乱跳。 细听听,还有嘤嘤的哭声,好像是柳丝丝在哭。 田孜瞬间折起身,刚推开房门,又有些踌躇,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她现在出现合适吗? 正巧,张姨也在对门探头探脑,俩人视线对上,她对田孜摆了摆手,田孜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楼下的动静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激烈,柳丝尖利的声音尤其有穿透力,连哭带叫,很崩溃的样子。 田孜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走来走去,只觉得百爪挠心。 间或还有男人的低吼,听得不太清楚。 田孜真心替柳丝丝难过,她像苦守寒窑的薛宝钏一样,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刚刚还雀跃得如同刚陷入热恋中的小女声,谁想竟这样收场。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男人真tmd沒一個好东西。 “砰”一声,又一件重物被推到在地,柳丝丝的声音这次清晰可闻:“打呀,打呀,你打死我啊!” 田孜心一揪,立刻箭一般地冲出房间,刚下楼梯就和摔门而出的何川打了个照面,俩人都愣了一下。 楼下大厅没有开灯,院子里的路灯投过来一丝昏黄的光,光影斑驳。田孜看不太清楚对方的模样,也顾不上细看。 她紧张地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打招呼吧时机不对,谴责他吧没有立场,到底应该说什么,怎么说。 没等她理出头绪过来,对方已经甩袖大步往外走去,恍惚间还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柳丝丝在房间一声接一声地悲啼,哭得人的一颗心都要碎了,田孜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急急推开房门,柳丝丝跪坐在一堆瓷器碎片里哀哀哭泣,绣花睡袍下面光着一双白嫩的脚。 田孜赶快给她找了一双拖鞋,半抱半扶地把她弄到床上去。 柳丝丝看到田孜就像看到了亲人,又有些无地自容,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田孜招呼张姨进来收拾了一下,又拧了一个热毛巾给她,哄她:“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柳丝丝拿毛巾捂着脸,抽抽噎噎地还是止不住。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田孜叹气:“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给他包饺子呢吗?” 柳丝丝:“他不是人,要么大半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要和我谈离婚的事!” 田孜帮她擦泪:“唉,实在不行就离了吧,你这么漂亮,哪里找不到出路?” 柳丝丝马上就不哭了,她一边用毛巾擦着眼睛,一边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们这种情况,离婚哪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什么不一样的,左右不过是钱的事情罢了!”田孜老实不客气地说。 “再美的花也得有人欣赏才会娇艳,他既然不懂你的好,你何必要委屈自己呢?!” 柳丝丝一听这话,眼泪又涌出来了,却始终不吐口,好半天只是喃喃道:“想离婚哪里那么容易?!” “你只要有这个心,我帮你!” 田孜话一出口,柳丝丝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也忘记哭了,只是盯紧了田孜追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田孜斩钉截铁地说:“明天我就去找周子丰,他不是很厉害的离婚律师吗?” 田孜话一出口就有种掉到坑里的感觉,仿佛整个晚上柳丝丝就在等这句话。 可是没关系,柳丝丝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她,她在周子非面前低个头又怎么了,说到底,自尊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柳丝丝一把抱着了她:“好妹妹!你若帮了我这次,我永远都记得你的好。” (本章完) 第7章 还能更狗血吗? 第7章还能更狗血吗? 田孜滔滔不绝,义愤填膺地讲了半天,周子非却一言不发,只管静静地看着她。 田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抹拉了一把脸,气急败坏地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周子非幽幽地叹口气,说:“你觉得你有多了解柳丝丝?” 田孜愣了一愣,这话里有话。 她立马泄了气,无精打采地用小勺搅着咖啡,好一会儿才说:“古人不都说了嘛,糊涂是福……那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她一心虚就喜欢掉书袋。 原来她心里明镜儿一样,周子非略松了口气。 田孜又追问:“这案子你到底接不接?” 周子非苦笑:“你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我不会有“半”个不字的。” 柳丝丝也知道。 田孜脸上一热,立刻转移话题:“不就接个官司嘛,要不要像割肉一样为难?” 周子非:“你不懂,这种几乎必输的案子没人会接的,尤其是我们这种上升期的事务所,几乎是自毁羽毛。” 这么严重?田孜瞪圆了双眼,心里有些踌躇,这么为难他好吗? 周子非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顶,说:“你啊,实心眼子,和读书时一模一样。” 他这爱捋毛的毛病也和读书时一模一样。田孜一下子就不好了,都有女朋友的人了,何苦再来招惹她? 她霍然起身,说:“我先走了。” 周子非不干了,他闲闲地往后一靠,交叠着两条大长腿,有点吊儿郎当地说:“你这卸磨杀驴的速度可够快的啊!” 田孜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说:“那,改天请你吃个饭。” 虽然这事儿绝对不是一顿饭可以摆平的,但聊胜于无嘛。 周子非不以为然地笑笑,突然说:“不如陪我去海边转转,你来这个城市这么久了,有个地方不知道去过没有。” 田孜刚求过别人,拒绝的话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蔫蔫地跟着他去了。 周子非带她去了一处没有开发的野海湾,蓝色的海面,白色的浪花,沙滩上零星有一两对情侣,或喁喁私语或兴高采烈地取景照相。大概都正在热恋中,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宠溺和喜悦。 田孜看着他们,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想:爱情开始时大概都一样,分分钟都妙不可言。唉,人生若只如初见! 周子非兴致很高,他指着远处的海岸线,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这个地方的地质,历史和开发前景......,他滔滔不绝地讲着,田孜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心照不宣,左右不过是些废话。 俩人慢慢往前走,后面留下一溜儿脚印,或浅或深,如同他们此时飘忽不定的心情。 突然,田孜哎呀一声,从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贝壳,足有小孩儿巴掌那么大,在夕阳的反射下微微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她蹲下来,想把它拔出来,无奈贝壳埋得比较深。 周子非从旁边找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当做铲子用,小心翼翼地帮她挖。 田孜在旁边看着他,快要落山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边。有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了下来,一直流到脖子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田孜突然一阵心烦意乱,说:“算了,算了,不要了!” 周子非看了她一眼,不理她,依旧埋头挖着,怕伤到贝壳,后面直接上了手,不一会儿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污泥。 田孜数次阻止他,可越叫他停下来他挖得越起劲儿,仿佛有种莫名的执念。 终于,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贝壳挖了出来。他在海水里清洗了一下,拿衬衣衣襟擦了擦,然后捧着,宝贝一样献给了田孜。 他那样的姿态和笑容不知怎么地深深地刺激到了田孜,她一把夺过贝壳,用尽全身力气扔进了大海里,贝壳的力量那么微弱,海面上连个涟漪都没有起。 她发火:“周子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一语未了,喉咙就被堵住了,眼眶发热。 周子非不说话,他紧盯着田孜,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说:“甜滋滋,我只想让你开心点!” “不用!”田孜断然拒绝“你不欠我什么,就算欠了那么一点,刚才你也已经偿还了。咱俩的事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我都快记不得了。你不用这么对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失控,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她心里也一样兵荒马乱。 她已经二十八了,刚刚离婚失业,生活一团糟。她消受不起他突如其来的好,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好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了。 她已经受够了教训,这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对你好,那样缥缈,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她看着周子非,说:“你听着,咱们已经两清了。”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她,连周子非都脸色大变。 正在这个时候,周子非的电话响了,他走远两步,说了一会儿又挂掉过来了。 田孜面朝大海,刚才澎湃的心情已经慢慢平息了,她平静地说:“你忙去吧!” 周子非有点懊丧,也有些狼狈,他说:“有个重要的客户突然来公司找我,这样,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田孜说:“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她顿了顿:“对不起,刚才不该乱发脾气。” 周子非欲言又止,最后说:“晚点打给你。” 周子非走后,田孜慢慢地顺着大海溜达了一会儿,正值夕阳西下,绯红的云霞铺满了半个天,海天交映,水面上好像有碎金在跳跃。 田孜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简直令人震撼,可这样的美因为没人分享又变得那么孤寂。 她慢慢走到大路上,不远处有对外国老夫妇正在和一个小贩比划着什么,大概语言不通,双方都憋得满面通红。 田孜走过去,留意听了一会儿,尝试着和外国人搭上了话,然后对小贩说:“”他们问这样的贝壳项链要十个能不能打个折扣,另外,有没有贝壳做的风铃?他们想多要一些。” 这可是大客户啊,小贩面露喜色,拜托田孜传话,很快达成了交易,双方都很满意,皆大欢喜的样子。 外国游客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而小贩非要送她一个礼物,田孜推辞不过,从他的箱子里扒拉出一个粉红色的贝壳,没有她丢的那个大,但也非常难得了。 她把贝壳放在口袋里,用手紧紧地握住,茫茫然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正在这时柳丝丝打电话过来,她在那边喜气洋洋:“田孜,你在哪里?快回来吃饭吧!” ”不了。”田孜推辞,她还想一个人待会儿。 柳丝丝不干了:“亲爱的,必须现在回来,有重要的事。” 她压低声音:“那啥,何川不知怎地反转过来了,今天特意回来给我道歉,说昨晚不知道贵客在,肯定惊吓到你了,所以要摆宴向你谢罪呢!” 什么跟什么啊?田孜一下子吓醒了,过山车也不待这么拐弯的? 柳丝丝不想和她啰嗦:“乖,就当给我个面子,我发地址给你,等下你直接过来就行。” 大概是怕田孜拒绝,她一说完就挂了。 田孜简直要原地石化,这算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柳丝丝有这么不值钱吗?虽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但她实在理解不了柳丝丝的乐趣。 田孜感觉心好累,她想,电影都不待这么演的,柳丝丝昨天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转身泪就干了?倒是把她架在这儿,又该怎么和周子非解释呢?! 即便已经在路上了,柳丝丝的催命短信还是一条接一条地发了过来,“到哪里了?”‘还有多久’’“何川都已经到了”,催得田孜直翻白眼,何川是她的活祖宗就算了,难道全天下的人都该把他供起来? 田孜赶到饭店时已经汗涔涔的了,翻白眼归翻白眼,她还是不想让柳丝丝为难。 柳丝丝一看到她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把拉住,兴致勃勃地对何川说:“来了来了!这就是我最好的闺蜜,田孜,以前可是学霸呢!” 何川正在漫不经心地划手机,闻言抬头,田孜和他的视线在空中对上,顿时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川很绅士地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说:“欢迎欢迎。” 好像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田孜木呆呆地坐下,心乱如麻,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柳丝丝看何川这么礼遇自己的朋友,高兴得满面生光,一个劲地制造话题,想让他们更热络一些。 田孜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不,做梦也不会有这么荒诞的情节! 何川却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很有礼貌地敬了她一杯酒,说:“昨天不知道贵客在场,失礼了。” 田孜直直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眼睛深处,那里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 何川一仰脖把酒喝了,豪爽极了。田孜的视线不由地落在他的喉结上,随着吞咽转动了一下,那样地性感,喉结旁边有颗小红痣,她死也不会忘记。 那晚她一时兴起,不停地摸这颗痣,惹得他几番情动........ 田孜简直不敢往下想,那些火辣辣的场面想一想都恨不得长针眼,她半辈子循规蹈矩,拢共放纵了这么一次,居然睡了自己闺蜜的男人!报应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田孜的心哆嗦起来,身体一阵热一阵凉,像得了热伤风一样。 可何川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一样,他给她斟酒布菜,客气又热情,可那客气和热情又是极有分寸的,是对待老婆闺蜜应该有的姿态。 田孜有些疑惑,又一转念,难道他没有认出自己?也有可能,这种男人在外面的乱桃花多了去了,穿比基尼喝得微醺的自己和现在正襟危坐的自己可不就判若两人?更何况还有这头该死的小卷卷。 不过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感谢这头乱七八糟的小卷卷。 一回去就立刻搬走,她暗暗下定决心。 (本章完) 第8章 都别装 第8章都别装 田孜一回去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行李箱,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出门了,自此一连好几天早出晚归,找工作的事暂且放放,当前的燃眉之急是找个房子。 可合适的房源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田孜已经把要求一降再降,连看了四五天都没个中意的,她一着急,起了一嘴的燎泡。 柳丝丝一开始在家摸不到田孜的影子也很奇怪,可转念一想她一向敏感,可能是男主人回来了不习惯,也就没太在意。 这天下午,天还没黑就先阴沉下来了,田孜出门没有带伞,紧赶慢赶才在轰轰隆隆的雷声中赶了回去。 柳丝丝正在客厅闲坐,一看到她就拉着不放。 田孜赶紧抢着说:“我有点头疼,想上去躺一会。” 柳丝丝的脸顿时沉下去了,她说:“田孜,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的事,别瞎想!”田孜把视线移开,不敢看她。 她这样躲闪,柳丝丝反倒真的生起了疑心:“难道是何川得罪你了?” 田孜像被蛰了一下,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调了:“更是胡说,我拢共就见了他那一面!” 她勉强笑着解释:“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小两口的卿卿我我嘛!” 这样啊?柳丝丝松了口气,接下来又叹气:“你不知道,那天吃过饭后他也就回来了两天,又脚底抹油不见踪影了。” 不在啊?田孜马上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 “是啊!”柳丝丝幽幽地说:“人家来去自由,从来不告诉我他的行踪,我索性也不问,都什么年代了,但凡有点本事的男人谁在外面没个花儿草儿的。” 田孜呆住了,她竟然这样想!她当年可是女神,是全校男生遥不可及的梦啊。 柳丝丝看田孜傻傻的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说:“放心,外面的就算是屎,没尝过也是新鲜的,知道回家就行。” 这话就像一个热辣辣的耳光,打得田孜直冒金花,无地自容。 她沉默了一会,说:“我还以为你真要离婚,头两天特意去拜托了周子非。” “是吗?他同意了吗?” 柳丝丝端着一杯红酒,漫不经心地摇着。 田孜点头,想起来还没有给他交代这件事,心里的烦恼就又多了一层。 柳丝丝很惊讶的样子:“他居然同意了?” 她笑,好一会儿才说:“他心里果然有你!” 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语调古古怪怪的。 田孜听着这话味不太对,却又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转了话题:“你们现在和好了,我这儿还犯愁呢,怎么去和他说呢?那会儿为了让他接下你的事颇是费了点功夫…” ”先别说!”柳丝丝赶紧阻止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用他了。” 这叫什么话,田孜吃惊地看着她,她已经有些微醺,面泛桃花,眼风乱飞。美艳不可方物。 田孜想:唉,男人真是贱骨头,守着这样的如花美眷还在外面乱搞! 全不觉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空气里一阵沉默,外面突然噼里啪啦下起雨来,先是炒黄豆一样,然后哗哗啦啦,好似千军万马。 柳丝丝突然又来了兴致,说:“这天气涮火锅正好,赵姨,你去把铜火锅找出来,烧上碳,再整点配菜。” 她朝田孜眨眼睛:“我这里有极好的雪花牛肉。” 田孜看她难得高兴,也就没有扫兴,她现在总觉得欠她的。 谁知道下一秒她就打起了电话:“何川,我们吃火锅,你回来不?” “你忙啊,那算了,…什么?都有谁?还能有谁,我和田孜呗!” 田孜猝不及防,坐在旁边,手脚都僵硬了。 柳丝丝很快把电话挂了,耸耸肩,说:“一直都这德性,叫了是白叫,算了,咱们自己乐。” 田孜点头,感觉浑身的血液又流畅起来。 热腾腾的火锅很快端上来了,一股咸辣麻香扑鼻而来,竟然是正宗的重庆底料。田孜咽了咽口水,这几日她早出晚归,天天拿路边摊塞肚子,确实有些馋了。 赵姨把碗碟摆好,油碟芝麻碟海鲜碟,一应俱全。田孜她们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谁知还没有来得及动筷,大门那里就传来了动静,何川竟然回来了。 柳丝丝高兴坏了,站起来就往外冲,想想不对,又反身取雨伞。来不及了,何川已经进来,黑衣黑裤,挟裹着一身风雨。 他一看到田孜就笑了,说:“你们倒是会偷着乐。” 柳丝丝赶快去接他的外套,娇嗔道:“谁让你不回来的?想必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呗!” 吃醋都吃得娇滴滴的。 何川哈哈大笑,径直在田孜的对面坐下了,说:“田小姐也喜欢吃火锅?” 田孜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微微点了点头,恨不得端起眼前的铜火锅往他头上泼。 柳丝丝高兴极了,一会儿给田孜夹菜,一会儿给何川倒酒,像只快活的小蝴蝶。 何川也很自然的样子,大吃大喝,啧啧称赞,只留一个田孜饱受折磨。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了,田孜觉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说:“你俩慢慢吃,我吃好了!” “再吃一点嘛!”柳丝丝劝他。 何川一挑眉:“怎么,不合田小姐胃口?” “不不不,我有点胃疼。” 田孜逃也似的上了楼。 这个地方真住不得了,她给周子非发短信,问他知不知道合适的房源。 周子非很快打了过来,说:“怎么?夹心饼的滋味不好受?” 山中一日,世间已千年,他还不知道人家小两口早已经和好了。 田孜好声好气地拜托他,周子非很爽快地答应了,问:“什么时候要?” 田孜咬牙:“越快越好!” “喔?”周子非有点意外,突然笑:“那不如先搬来和我住!” “滚!滚!滚!”田孜没心思和他开玩笑,直接把电话挂了。 外面秋雷滚滚,一声接着一声,就像炸在耳边,整个房子都似乎跟着在风雨里飘摇。 田孜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胃竟然真的疼起来了,而且越来越疼,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想去下面倒点热水喝。 一楼静悄悄的,大家都已经休息了。田孜不敢开灯,摸摸索索地来到厨房饮水机那里,按亮电源,等水开。 外面风雨依旧,哗哗啦啦的雨夹杂着电闪雷鸣,仿佛坏脾气的老天在肆意发泄。 “田小姐还没有休息?”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田孜手一哆嗦,差点把杯子掉到地上。 何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放到她面前的台子上,说:“小心!” 田孜神经质般地抓回杯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是她最后的盾牌。 何川笑笑,在旁边的高脚凳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说:“其实胃疼喝热水没有用,应该喝点红酒,暖胃。” 这话说得那样意味深长,田孜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却坦言自若,仿佛刚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田孜说硬梆梆地说:“我从来都不喝酒。” 何川“嗤”一声笑了。 饮水机的灯变绿了,田孜慌慌忙忙地接了一杯热水,转身就走。 何川:“田小姐,等一等。” 田孜心跳如鼓,还是收住了脚步,该躲的终归躲不掉。 何川悠悠地说:“我看田小姐很面熟,咱们以前见过吗?” 田孜大力地摇头:“没有,何先生认错人了。” “是吗?”何川不紧不慢地说:“应该不会,我一向记性挺好的!” 田孜不说话,暗暗握紧了水杯,杯身那样烫,她却全然不觉。 何川继续说:“对了,我城南还有一套别墅,不知道丝丝带你去过没有,那里有个游泳池,很不错的,你应该去试试!” 依旧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却听得田孜心惊肉跳,她猛一抬头,恰好一道紫色的闪电在窗外划过,把他的脸照得雪亮,那浓黑的眉毛根根刺起,不肯偃负,目光锋利,紧紧盯着她,探究的,势在必得的眼神。 瞬间,他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彼此心中已经透亮。 所有的试探,掩饰,躲闪,假装,都被接下来的一声响雷炸得荡然无存,那雷声可真大,震耳欲聋,又好像直接劈在他们的心尖上。 田孜的心反而安静下来,不像头几天那样,永远揪着一颗心,永远在等脖子上的铡刀落下来。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换了一个人。她说:“何先生,你记错了,咱们以前没有碰过面!” 她捧着水杯,与他擦肩而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像从来没有到过一样。 她只顾着想心事,冷不妨昏暗的楼梯口静静地站了一个人,唬了她一大跳。 是柳丝丝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这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田孜惊魂未定,直觉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之外。 她努力地笑了笑,说:“这么晚还不睡?吓我一跳!” 柳丝丝:“你不也没睡吗?” 不知道是不是田孜多心,那语气和平时很不一样,涩涩的,又有点阴恻恻,好像有很多言外之意一样。 她什么时候出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田孜的心一阵哆嗦,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掩饰般地举了举杯子,说:“我接了点热水,这就睡了,晚安。” 不等她说话,头一低,飞快地上楼了。 柳丝丝又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光线昏暗,谁也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本章完) 第9章 无法无天 第9章无法无天 雨过天晴,艳阳高照,前天晚上暴风雨的痕迹被一洗而空,空气里还有一丝潮意,夹杂着无名花草的香味。 田孜躲在露台上,看着何川的车慢慢驶出大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回身拿起行李,准备下楼,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又忍不住苦恼:如果柳丝丝硬要一起去看她租的房子,她该怎样婉转而坚决地拒绝。 楼下静悄悄的,只有赵姨在厨房里忙碌。她看到田孜提着行李箱下来了,非常惊讶,说:“田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田孜笑笑:“丝丝呢?” 赵姨朝卧室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一直没起床呢!” 田孜看看表,已经上午九点半了,为了保持身材和美貌,柳丝丝一向都很自律,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她轻轻地推开卧室门,小声地叫:“丝丝,丝丝。” 没有人回应,卧室里还拉着窗帘,光线很暗,大大的床上依稀有个人形。 田孜几乎一夜未眠,左思右想,好容易有了个权宜之计,这会儿急着脱身,不由地提高音量又叫了两声,自顾自说:“丝丝,我得走了,给你说一声。” 床那里有了点反应,不过是哼唧哼唧的声音,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田孜赶紧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 明亮的光线和红日一下子照了进来,非常刺眼,她不由地眯了眯眼睛,床上却依旧没有动静。 田孜定睛一看,不好,柳丝丝生病了。 她痛苦地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毛纠缠在一起,脸色苍白,嘴唇红得格外妖艳。 田孜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她急了,扶着柳丝丝的肩膀连叫了几声,她挣扎着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又闭上了,嘴里囔囔着:“水,…喝水。” 田孜赶紧端杯水喂她,她用吸管勉强喝了两口,又滑了下,浓密的黑发在枕头上散开,越发显得那张素白的小脸病态十足。 田孜慌慌张张地冲出去,对赵姨说:“快快快,快给何先生打电话,丝丝好像病得很严重。” 又咬牙切齿:“都病成这样了他还出去,什么人啊!” 赵姨有些为难,说:“何先生不喜欢我们给他打电话,之前太太也说......” 她停了一下,又为何川开脱:“何先生应该不知道太太生病,我看到他昨天睡在隔壁书房。” 田孜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想:真是忠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人,平时好像多把柳丝丝当回事似的,关键时候该抱谁的大腿心里门儿清。 她逼着她打电话,说:“你问问他顾不顾得上管她,不行我就叫救护车了。” 她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何先生给你们开工资就是来照顾何太太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板着一张脸,全不似从前。 赵姨好像被她说动了,犹犹豫豫地拨通了电话,说:“何先生,太太好像病得很严重…” “病了就去医院,打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医生!”何川不耐烦地打断她。 电话开了免提,田孜听了个正着。他的冷漠和无情一下子激怒了她,柳丝丝对他那样低身伏小,他却如此冷酷,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家里就算是养条小狗小猫也不至于如此吧? 她一把夺过手机,冷冷地说:“何先生,你不用怪赵姨,我让她打的电话。医生有医生的职责,丈夫有丈夫的责任,你别忘了,你们还没有离婚呢!” 何川冷不防,在电话那边愣了下,然后说:“田小姐吧?我这里实在脱不了身,我家有家庭医生的,你让赵姨翻一翻通讯录,打给陆医生就好。” 虽然态度略缓,但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理直气壮,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田孜冷哼一声,把电话挂了。 赵姨找了半天,终于打通了陆医生的电话。陆医生态度倒是蛮好的,说一会儿就到,又问了问症状,建议她们先帮忙降温。 田孜又和赵姨接着翻,硬是没找到退烧药。床上的柳丝丝烧得更厉害了,满脸通红,哼都不哼了,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田孜急得不行,打了一盆温水,帮她擦拭身体,又让赵姨用毛巾包了一包冰块,放在柳丝丝额头,怕把她烧糊涂了。 柳丝丝似乎舒服了一点,嘴里哼哼起来,再没有平时的风姿,像个可怜巴巴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陆医生终于来了。 他先给她打了针退烧针,听了听,又看了看舌苔,回头对田孜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内热外寒,里外夹击,一下子发作了!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上火的东西?” 田孜想起昨天的火锅,点头如捣蒜,又疑惑:“不过没有受寒啊!” 旁边的赵姨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昨晚我上厕所时恍惚看到院子里有个白衣人在淋雨,我还以为撞鬼了呢,赶紧缩床上去了,难道是太太?” “当然不是了,她又不傻,三更半夜淋什么雨?!”田孜一口否认。 陆医生收拾医药箱,说:“估计睡上一觉就能好转了,清淡饮食,加上我开的药,三天就没有大碍了。” 田孜松了一口气,又疑惑:烧这么严重就吃点药?不打针什么的吗?打点滴也行啊! 陆医生笑了:“看你年纪不大,咋这么啰嗦,像她妈似的。不用急,记得补水!” 送走了陆医生,赵姨说:“陆医生很厉害的,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先生每个月给他的费用五位数呢!” 很羡慕的口气,想来她们对这些极为敏感。 田孜放心了,回去看柳丝丝,她好像睡得安稳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田孜一摸,柳丝丝浑身都是汗,她赶紧翻出干燥柔软的睡衣帮她换上,看她嘴唇干咧又张罗着喂水,她不肯喝,田孜就用棉签沾着水帮她湿润嘴唇。 一边的赵姨由衷地说:“田小姐,你对太太真好!” 田孜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不太懂,就记得小时候我生病,我妈是这么照顾我的。” 说完心下一动,她妈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和她联系了,上次她情绪正激烈,和她妈闹了个不欢而散,不知道她的气消了没有。 现在想一想,她妈不是没对她好过,和赵叔叔结婚前一直和她相依为命。也许是她自己太自私了,只允许她做自己的妈妈,忘记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 柳丝丝安稳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到饿了,田孜赶快端过来熬好的在白粥,一勺一勺地喂她。 柳丝丝喝着喝着,眼泪噗簌噗簌落到了碗里,她说:“田孜,你对我真好!” 田孜帮她擦擦嘴角,说:“别傻了,这算什么!” 喝完粥完又伺候她喝药,哪种药一天两片,哪种药饭后吃,记得清清楚楚。 柳丝丝舒舒服服地躺了,到底还是虚弱,一会儿又烧了起来,但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烫手了。 就这样,她醒醒睡睡,田孜始终在旁边伺候着,却找不到机会说辞别的话。 晚饭时柳丝丝又睡过去了,赵姨惯常不上桌的,餐厅只有田孜一个人在吃饭。 她没有什么胃口,赵姨给她弄了个菠萝炒饭,晶莹的饭粒,翠绿的豌豆,虾仁火腿块,盛在半个挖空的菠萝里,色香味俱全。 她在厨艺方面真的很有天分。 田孜刚吃了一勺,何川就回来了,俩人打了个照面,都愣了一愣。 没有外人在场,他们把各自那一套都收了起来。 何川问:“她怎么样?” 田孜不客气:“要是等你回来也差不多该收尸了。” 她的语气那样冲,何川并却不以为忤。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田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田孜冷哼了一声,说:你应该先去房间看看自己的妻子!” ‘‘她不会有事的。’’何川气定神闲地说。 又扬声叫赵姨,说:“给我来份和她一样的。” 赵姨应声出来,赶紧钻到厨房里忙乎去了。 餐厅里顿时静悄悄的,田孜想:这样也好,刚好可以把话说清楚了。 她用勺子胡乱捣着菠萝块,说:“你回来就好,我本来打算今天搬出去的。” “我看到门口的行李了。”何川一点都不意外。 离别在即,田孜觉得有必要再交代几句。她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一天不离婚丝丝都是你的妻子。她是个好女孩,又善良又温柔,读书时很多男孩子都喜欢她的,她一向很骄傲,却对你这样的死心塌地,于情于理你都该对她再好一点。” 她这样地絮叨,说出长长的一篇话来,何川有些意外,盯牢了她看,发现她不似作假。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说:“你们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这话带点讥诮,田孜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她懒怠反驳他,心中无限烦恼,把一客菠萝饭捣得乱七八糟。 何川看不下去了,突然伸手拿到自己跟前,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送到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说:“挺好吃的啊!” 那可是她用过的勺子,是她吃剩下的饭!田孜吓得弹跳起来,又惊恐地四下张望,唯恐给谁看了去。好在赵姨一直在厨房里忙活。 她这才松了口气,一张脸涨得通红,恨恨地把饭抢了回来,连勺子一起扔到旁边的垃圾篓里。 何川笑眯眯地看着她发作,像在纵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当她投来警告的眼神时,他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变态,无耻,不要脸,简直无法无天! 田孜一转身,噔噔噔就上楼了。 (本章完) 第10章 魔鬼 第10章魔鬼 柳丝丝靠着一个织锦的大枕头,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更衬得一双清水妙目顾盼流转。 她眨眨湿漉漉的大眼睛,细声细气地求田孜:“好田孜,不能再陪我两天吗?” 田孜不看她,慢慢地搅拌着一碗白粥,说:“我本打算昨天就走的。” 柳丝丝:“哎,昨天多亏你了!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可一难受就想抓个人在身边,说到这而,我还真有点想我爸妈了呢!” 田孜笑:“那让叔叔阿姨过来陪陪你呗!” 他们呀?柳丝丝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阴翳:“他们在这里住不惯。” 她想想,又说:“何川和他们也处不到一块儿…” 她说得犹犹豫豫的,好像有很多难言之隐。 转瞬又高兴了:“不过何川现在待我不一样了,昨天还特意回来看我了!” 她眼睛迸发出神采,熠熠生辉。 不就打了个转儿嘛!田孜暗暗吐槽,要不是看他十分钟后就走了,她也不会留下。 柳丝丝推开她喂的粥,说:“你工作都没找下,慌慌张张非要搬出去,能搬到哪里呢?” 田孜淡淡地说:“没多远,有时间咱们还能聚聚。” 柳丝丝叹气:“其实你何必固执呢?一个月赚的那几个钱还不够买个lv包包呢!” 田孜笑笑:“能糊口立命就行,我对名牌没多大执念。” 柳丝丝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摧心摧肝,几乎喘不过气来。 田孜赶快放下碗帮她拍后背,说:“怎么回事,不是都好转了吗?” 柳丝丝难受得不行,简直涕泪交加,伏在枕头上半天才缓过来。 她拉着田孜的手,眼泪汪汪:“好田孜,就再陪我两天吧!” 田孜脸上有些犹豫,她赶紧又说:“你是不是觉得何川回来了不方便?放心吧,他不在家住的,想留都留不住。” 她巴巴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向父母讨糖果的孩子。 田孜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又软了,说:“这样,医生说你三天就没大碍了,我再陪你两天吧!”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四五天,柳丝丝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太弱,小小一个风寒,好了坏,坏了好,就是一直下不了床。 田孜几次想撂手都被她满脸的挽留击败了,最后忍不住在心底叹气:算了,是我欠她的。 何川每天都回,吃个晚饭,转一圈就走,倒是知情识趣,并不多和田孜纠缠,她那根神经才算是松弛了一些。 柳丝丝不肯下床,田孜就得和何川同桌吃饭。这个时光总是难熬的,何川即便不说话,田孜也觉得他的目光无处不在,空气中似乎有股无形的压力。 有时候他也会找点话题和田孜聊聊,绅士的,彬彬有礼的,和之前的孟浪截然不同,田孜简直看不懂他。 吃完饭他去柳丝丝屋里打个旋儿就走,从不在家里留宿。 每当这个时候柳丝丝都精神百倍,喜孜孜地对田孜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了。” 田孜简直无言以对,有次,她忍无可忍,说:“丝丝,他除了有钱,到底哪里好?” “自然样样都是好的,”柳丝丝不假思索地说:“别看他现在脾气不好,刚结婚时他不这样,温柔起来简直溺死人。” 柳丝丝说着说着脸红了:“虽然他不是英俊那挂儿的,但很有男人味的。” 她凑近田孜,压低声音:“那方面也很厉害的.......” 天呢,这话简直污耳朵,加上田孜心虚,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得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何必多次一举,自此她在这方面三缄其口,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有天早上,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田孜已经起床去跑步了。 一层秋雨一层凉,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踩在脚下咔嚓一声脆响。 田孜绕着别墅跑了好几圈,微微有些出汗,感觉身体变得轻盈起来,这几日的淤塞,憋屈和无奈,仿佛都随着汗水一起被排出去了。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口哨,短促而轻浮。 她一回头,哎,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是何川。他从未在这个点儿回来过,今天不知怎么突然回来了,穿着衬衣打了领带,只是领口那里有些松,领带也歪歪斜斜的。 田孜不理他,转身继续跑,何川很快追了上来。他一边在她前面倒着跑,一边和她聊天:“嗨,知道吗?你运动的时候最性感!” 他眼神火热暧昧,毫不掩饰地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描了一遍。 贼心不死!田孜不理他,再次调转方向,加大力度往回跑。 何川穷追不舍,在一个拐弯处截住了她,他微微喘着气:“游泳我不是你对手,跑步可不一定!” 他离得那么近,亮晶晶的眼睛几乎要穿透她,男人特有的热力一阵阵往田孜身上扑。 田孜想起了以前的旖旎,恼羞成怒,说:“你有完没完?” 何川松开她的胳膊,往墙边的一棵老银杏树那儿指了指,说:“谈谈!” 谈谈就谈谈!田孜用毛巾擦了擦汗,率先走到了树荫处,那棵银杏树有年份了,枝繁叶茂。 不等何川站稳她就直不愣登地说:“谈吧!” 何川愣了下,笑了起来:“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不浪漫?谈情说爱可不能这么简单粗暴!” 田孜脸涨得通红:“谁和你谈情说爱,臭流氓!” “你说什么?”何川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往前逼了一步,气场突然变得强大起来。 田孜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又往前,一直把她逼得抵住树干动弹不得。 何川双臂撑树,把她环在怀里,恶狠狠地说:“我这几天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谁稀罕?田孜撇撇嘴,把脸别到一边。 何川握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别仗着我对你有点兴趣就和我耍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对女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目光灼灼,里面跳跃着危险的光芒。 简直有病!田孜心里有点慌,推开他就走,谁想下一秒就被他拦腰抱了回来。 他的胳膊强壮有力,铁铸的一样,田孜像一只惊恐的小鸡在他怀里扑腾,俩人却越贴越近。 何川滚烫的唇在她耳边摩擦,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田孜不敢动了,换了一副表情,央求他:“好男不和女斗,你放开我,凡事好商量。” 语音刚落,嘴唇就被吻住了,田孜身体一抖,眼睫毛乱颤,何川却轻啄一下就松开了。 他热辣辣地望着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田孜动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重重地吻了下去。 田孜在他怀里挣扎,头扭到哪里,滚烫的吻就追到哪里。他在她的唇上啃噬轻舔,又灵活地撬开她的牙齿,一双大手在她腰上大力地揉搓,那样细的腰! 他向来都是风月高手,田孜渐渐地被他摆弄得两腿发软,几乎失去了意识,直到胸口一凉,才发现他得寸进尺,竟然把魔爪伸到了那里。 她瞬间清醒,又恨又气,也不知道是恨自己还是对方。她卯足了力气推开他,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何川只当她已经情动,猝不及防,嘴角竟被打破了一块。 他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水,用手摸了摸火辣辣疼的伤口,邪魅地一笑,说:“何必呢,你明明也很喜欢!” 田孜扭头就往别墅里跑,周围的树木行人和房子都飞一般地后移,她心里好像烧着一把大火,烤得她口干舌燥。她边跑边用手背使劲擦着嘴唇,恨不得把那个魔鬼的痕迹全都擦去。 不是魔鬼是什么?明知道他是那样的渣男,明明对他避若洪水猛兽,怎么还会有瞬间的意乱情迷?! 她想:疯了疯了,何川疯了,柳丝丝疯了,自己也跟着疯了。 柳丝丝靠着床头,冷冷地看着何川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嘶嘶吸凉气。他嘴角的伤那么暧昧,依稀还沾有口红的痕迹。 她幽幽地说:“何苦这么心急,不怕打草惊蛇?” 何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依然看着镜子,不耐烦地说:“少多管闲事!” 柳丝丝不无讽刺地笑了一声:“外面的女人自然不关我事,可田孜不同。” 刚才田孜像惊慌的兔子一样从她窗边跑过,没一会儿何川就挂着彩进来了,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语出惊人,何川却没多大反应,他本来就不打算掩饰什么。 停了停,柳丝丝语调古怪地说:“真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魅力,引得你们前赴后继的!” 这话里藏着话,何川却不为所动,心中只有厌恶,以前觉得她心思玲珑,是个聪明人,现在却受够和她虚虚实实地兜圈子了。 柳丝丝却意犹未尽,她摸摸自己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自言自语:“也对,大鱼大肉吃惯了,换个新鲜小菜也是有的。” 这话不知怎地好生刺耳,何川皱皱眉,说:“管好你自己吧!” 转身就要走。 柳丝丝赶忙叫住他,问:“你今天怎么大清早就回来了?” 何川:“喝了点酒,回来补补觉。” 昨晚那样的局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坐在他怀里的女人比田孜柔软比她娇媚,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鬼使神差,天不亮他就急匆匆地往家赶,想着能招她个白眼也算啊,至少是有滋有味的。 谁知道刚好撞到她在晨曦中跑步,那样的蓬勃有生气,他越看她越觉得可爱,连她额上亮晶晶的汗水都是性感的。 酒劲儿往上一冲他就孟浪了,此刻心里不是不懊丧,偏柳丝丝又刺他。之前她从不理会这些事的,只要家用到位不提离婚,她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柳丝丝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还是换个地方补觉吧,田孜性子烈,我待会儿不一定能留住她!” 她叹气:“我精心给你筹谋了这么多机会,却被你一时冲动坏了事,也罢,我最后再努力一次吧!” 什么?何川愕然地看着她,唇红齿白,柔声细气,却云淡风轻地说着最荒诞的事。 他后背一阵发凉,觉得自己在看一个怪物。 (本章完) 第11章 菟丝花 第11章菟丝花 田孜用冷水冲澡,冰凉的水柱“哗哗哗”地冲刷着她的身体,仿佛也浇灭了体内的无名火焰。 稍顷,她用柔软的浴巾一寸寸擦干身体,还好,依旧皮紧肉滑。 她动作非常轻柔,带着莫名的痛惜,然后换衣服,吹干了头发,往日的理智和秩序又回来了,软弱和混乱只是一瞬间。 露台上的爬山虎越爬越高,刚来时只探过来一些毛茸茸的触须,现在却长成了巴掌大的叶子,碧绿可爱,丝丝缕缕的藤蔓占据了露台的一个角落。 田孜还记得她第一次站在这儿时的心情,喜悦而温暖,仿佛找到了依靠,现在却有些透不上气,像被爬山虎一圈圈缠了起来,快要窒息了。 何川的车已经不在了,在又怎样?她怕的从来都不是他,她怕的是柳丝丝——怕伤害她。 田孜提着行李悄悄下楼,赵姨正在厨房忙碌,看到她扬声就要叫。 田孜“嘘”了一声,说:“赵姨,我要走了,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您做的菠萝饭真好吃!” 她语气那样诚挚,赵姨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她用围裙擦擦手,说:“田小姐太客气了,我去叫太太。” 田孜忙说:“不用,她身体不好,以后你多照顾些,等她醒了告诉她一声就行。” “这这,…这不太好吧!” 赵姨扎着手,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妥。 田孜摆摆手,不想和她多说下去。 赵姨就抢着帮她拉行李,处了这么久了,挺温和有礼的一个人,说走就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田孜不肯,俩人正在拉扯,柳丝丝房间的门开了,柳丝丝说:“田孜,你先进来一下。” 她站在卧室门口,明艳照人,大概化了妆,越发觉得她眉目如画,与这两天病恹恹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换了件月白色的旗袍,不知道是什么名贵的布料,柔软妥帖,把袅娜的身材一寸寸都勾勒出来了,加上整套的水汪汪的翡翠耳坠和项链,温婉中透着贵气。 别说田孜了,连赵姨都看直眼了,磕磕巴巴地说:“太太,你你…你这是要出门啊?” 柳丝丝没搭话,而是温柔地对着田孜又说了一遍:“进来一下好吗?” 田孜跟着她进了房间,所有的窗帘都已经拉开,金灿灿的阳光撒满了房间,地毯厚而绵软,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不知道柳丝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靠窗的位置有一个花纹繁复的红木螺钿小几,上面放了盆不知名的兰花,风姿楚楚,暗香浮动。 旁边摆着两个很舒服的沙发,她俩一人一边坐下了。 田孜先声夺人:“丝丝,我今天必须走了,有时间会再来看你的。” 柳丝丝递了一个钧瓷盖碗过去,说:“小心烫,正宗的贵州雀舌茶叶,你尝尝。” 田孜接过来,又顺手放在桌上,等她说话。 柳丝丝慢悠悠地吹了又吹,抿了口,品品,说:“真不错,你试试呗!” 田孜心急如焚::“我向来不喜欢这个,我约了车,等下就得走了。” “去哪儿呢?”柳丝丝问:“广州你左右是不会回去了,你妈那里你又避之不及,天下之大,哪里是你的立脚之地呢?” 田孜被触动了心事,脸上闪过一丝迷惘。 柳丝丝紧接着说:“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这个城市的。” “我会看着办的!”田孜有些生硬地打断她。 她知道柳丝丝有话说,却没耐心听她在那里绕圈子。 柳丝丝也听出来了,她把茶杯放下,直直地看着她:“留下来不好吗?” 她眼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很多的东西掺杂其中,田孜孜看不懂。 “不好!”田孜非常干脆地拒绝,并没有避开她的视线。 柳丝丝似乎有点意外,顿了顿,笑了,那个笑非常轻飘,像是水中月影,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她说:“为什么?是因为我…还是…何川?” 田孜眼角一跳,她霍然起身,说:“时间不早了,你没别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受够了! 柳丝丝知道她的脾气上来了,有点急了,脱口道:“要是因为我,我可以换个地方,何川名下不止一套别墅!” 这话如一个惊天炸雷,在田孜头顶滚来滚去,震得她双耳嗡嗡直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丝丝在说什么。 她的四肢嘴唇连同脸皮都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声音都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一说开柳丝丝就变得轻松了一些,她往沙发上闲闲地一靠:“你不是都听到吗?何必还在哪里装呢,装了这么久不辛苦吗?” 田孜立刻面红耳赤,急急地解释:“丝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都没有破坏你们婚姻意思......” “我知道!”柳丝丝干脆利落地说:“可是何川鬼迷了心窍!” 她自嘲般地讪笑了一下:“也不过和你打了几个照面而已,着了魔一样!” 田孜一滞,看来她还不知道他们之前的事。 柳丝丝继续说:“不过细看看,你确实也挺有自己的味道的…”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像在掂量一件商品。 田孜有些不舒服,还在坚持解释着:“丝丝,我知道这件事让你扎心了,你放心,我现在就走,绝不会再和他见面。” “不用,我愿意成全你们!” 似乎又一道滚雷劈下,田孜震惊地瞪圆双眼,柳丝丝却一脸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你疯了吗?!”田孜忍无可忍,尖叫起来。 “不,我清醒得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何川是个浪子,没有你也会有别的女人,和外面那些狂蜂浪蝶相比,我宁愿是你!” 柳丝丝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田孜木呆呆地看着她,再三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赌气的话,而是认认真真地在考虑这件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蹿了上去。 眼前这个人似笑非笑,眼中精芒四射,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怯弱善良的柳丝丝? 她气急反笑,说:“好,好贤惠的一个媳妇!” 柳丝丝只当她有转圜的余地,迫不及待地加大筹码:“相信我,何川会是个好情人,他多情起来很浪漫体贴的。即便以后分收也绝对亏待不了你,也许不过熬个一年半载,但足够你后半生无忧了。” 她顿顿,继续说:“”别看他现在那个样子,其实他对女人很心软的。就拿我来说吧,他真想撕破脸离婚也不是不可以,他手上握着我好几个把柄呢,可你看,他到底下不了手。” 田孜看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两片薄薄的红唇一张一合,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愕,只是一颗心变得又酸又疼:她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可她当自己什么? 柳丝丝看她不说话,只当她动了心,往前走了一步,亲亲热热地握住她的手,说:“田孜,我也是为你着想,外面的世界乱哄哄的,哪儿能找到像样的男人?更何况你还是个离婚茬儿......” 她的眼珠飞快转了下:“”你不会还惦记周子非吧?咳,他现实着呢,对你可能的确有几分旧情,但肯定不会和他小女朋友分手的。那姑娘我见过,才二十一岁,美丽张扬,她爹是高官…。” 她说得又急又快,似乎想用密集的信息把田孜炸晕催眠。 田孜确实已经晕腾腾的了,她环视着这熟悉的房间和陈设,看着柳丝丝一脸的热切,感觉恍恍惚惚,依稀如梦,不对,连梦都不会有这么荒诞的情节。 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柳丝丝的手冰凉滑润,像毒蛇一样,让她恐惧,也让她恶心。 她定定地看着她,说:“丝丝,自己找份工作,干净本分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不好吗?” “呵呵,尊严?”柳丝丝像听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一边擦眼角,一边说:“尊严?尊严多少钱一斤?这房子,这家具,这首饰,还有这旗袍,缂丝的,哪一样是靠尊严得到的?” 田孜痛心疾首地看着她,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她一阵心灰意冷,不想再说下去了。 她说:“罢了,人各有志,自己保重吧!” “不,不要走!你听我说!” 一看田孜真的要走,柳丝丝有些心慌,她一把拉住田孜,眼神变得狂热偏执:“这样,你开个条件,要怎样才肯留下?” 田孜的胳膊被她拽得生疼,但都不及她的心疼。 她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说:“天下女人那么多,你找谁都行,为什么难为我呢?” 她眼眶发热,一句话含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为什么要伤了咱们之间的这份情义? 柳丝丝凄然地一笑:“我有什么办法,他那么挑!” 她改抓田孜的衣角,像溺水的人试图去抓一根稻草,可怜巴巴地说:“田孜,好田孜,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这次回来本是铁了心要和我离的,连他最喜欢的花瓶都摔了,可是他看到了你,…看到你后他就向我道歉了,还天天往家跑,还会对我笑了,…真的,田孜,我的婚姻就靠了你了!” 她已经失去了分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田孜忍不住捧着她的脸,那张美丽彷徨而又病态的脸,忍住地说:“丝丝,你病了,知道吗?醒一醒吧!听我的,离开他,离开这个家不像家的地方,你还这么年轻,还这么美,还会有人爱你的,你还会有新的快乐的。” “不不不!”柳丝丝大力地摇头:“我不要爱,我不要快乐,我只要这种人上人的生活。田孜你没受过苦,你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为了买双小白鞋要攒多久的钱,你不知道为了一支名牌口红她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些艰辛的过往都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尴尬窘迫的青春,强颜欢笑的骄傲,费尽心思的攀援,要不是何川爸妈出了车祸,临终前逼着何川结婚,要不是那些天她刚好反胃恶心,何川误会她怀孕了,她永远都还是何川众多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之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坐到这个位置,不仅锦衣玉食,珠翠围绕,还能耻高气扬,随心所欲,出门在外,谁不给何太太几分面子? 那段时间她做梦都会笑醒,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她日夜不停的祈祷了,之前的苦难突然都变得有意义了。 可好景不长,何川很快就发现她是假怀孕,脸色也跟着变了。 自此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思,百般讨好他,他却越来越厌恶她,结婚不到两年离婚都闹了一年半了,她做错什么了?! 她越想越委屈,悲从中来,竟然放声大哭起来。田孜看柳丝丝蹲在自己脚下,哭得肩膀直颤,心里万般滋味一起翻滚。 她在心底冷笑:她大概真的是没救了,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伤害了自己的朋友,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委屈。还真是:别人的事头顶过,自己的事穿心过。 田孜在柳丝丝的哭声中模模糊糊地想:原来当年她们说的都是对的,她并不是真心和自己交朋友;她们说的是对的,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怯弱无害。 她应该恨她,唾弃她,她这样真心待她,她却并不把自己当回事! 可为什么又觉得她那么可怜,她蹲在那里哭得气噎难停,像找不到路的孩子,又像菟丝花,看着轰轰烈烈,其实风一吹就倒了。 (本章完) 第12章 粗糙的爱 第12章粗糙的爱 柳丝丝的眼泪没有留住田孜,她还是走了。 临走时她突然问:“赵姨说的那个半夜淋雨的人就是你吧?你的病一直好不了也是有原因的吧?” 柳丝丝一怔,呆呆地看着她,眼睫毛上的泪珠还没有干。 不用她再说什么,田孜已经全都明白了。 虽然早有预期,但得到确认那刻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是“咔嚓”一声碎了。 柳丝丝喉咙有些沙哑,问:“你怎么知道的?” 田孜笑笑:“我只是信你,并不是傻,你忘了读书时我专业成绩每次都年级第一?” 她笑得非常苦涩,之前那些呼之欲出的细节,现在全都连起来了。 所谓灯下黑,盲区都源自于不设防,我的软肋只给你一个人看,你却一刀捅上去。 田孜拉着行李走了,外面静悄悄的,赵姨她们这些做事的最机灵不过,一听动静不对,早找地方躲起来了。 田孜走出别墅,走出院子的大门,走上下山的那条大路,感觉恍惚如梦。 夏末初秋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升到了头顶,白晃晃地照着她。路边野草丛丛,偶有不知名的小白花小紫花寂寞地开放着, 她约的车等不到她,电话也打不通,早已经走了。 此刻,她也不想坐车了,一股强烈的情绪在体内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路:憋屈,失望,痛苦,孤独…,百味翻滚。 她需要一个人慢慢消化一会儿。 田孜拖着行李在路上慢慢地走,那座别墅越来越远,等她转个弯儿,又下了个小坡,就彻底就看不见了。 田孜有瞬间的怔忪,感觉自己像聊斋里的书生,一夜醒来发现昨晚红烛高照的大宅子只是一抔黄土,所有一切不过是个悠长而荒诞的梦。 正出神,脚下几块乱石冷不防绊了她一下,行李箱和背包一下子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 田孜从地上爬起来,手心火辣辣的,好像擦伤了。 她忍不住苦笑,这狼狈的场景如此熟悉。 想起来了,和她一个月前从垃圾场走到公交站台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她以为事情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原来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个世界,她所能拥有的依然还只是一个行李箱加个背包而已。 她继续往前走,其实别墅就在山脚,但真要步行下去还是有段距离的。 秋天的骄阳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后背的汗已经把衣服黏湿了一块。 时不时有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可能路上鲜有行人,一个个开得比飞都要快。 这不,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几乎擦着她开了过去,刚好碾过一个小水坑,不偏不倚溅了她一身泥点子。 田孜忍不住骂出声来,真是祸不单行,喝口凉水都塞牙。 她翻出一包纸巾,胡乱擦着,谁知越擦越脏,田孜戾气横生,恨不得把衣服脱了甩到对方脸上。 她自顾自生着气,开车的司机却根本没留意她,早就一溜烟地开过去了。 突然,一声刺耳的急刹车,田孜回头,那辆越野车居然返回来了,正停在她身后。 车窗摇下来,周子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嘿,甜滋滋,这么巧啊!” 巧你个头啊!田孜气不打一处,原来祸害自己的是前男友。 他俩估计八字犯冲,但凡见他时田孜就没体面过,上次是落汤鸡,这次变泥猴。 周子非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说:“不说了我来接你吗?怎么不多等一会儿?” “我也说过不用了啊!” 田孜一边慢吞吞地擦着身上的泥点子,一边说。 之前她收拾行李时刚好周子非打过来,说他朋友那里有房子可以出租,但是情况比较特殊,想征求下她的意见。 田孜那会儿心乱如麻,没容他细说就截断了他的话头,说她正在收拾行李,可能不用租房了! 周子非吓了一跳,追问她怎么了,又说来接她,田孜没空敷衍他,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 没想到他还真过来了,不都说律师很忙的吗? 周子非提起她的行李箱往备箱里放,田孜筋疲力尽,不愿意再强撑,自己拉着背包往副驾驶上爬。 不知道是背包太重还是车的底盘太高,背包拽了几次都没拽上去,田孜的脾气突然来了,使劲把包掼在了地上,觉得不解恨,又狠狠地补了一脚,紧接着眼泪猝不及防地汹涌而至。 周子非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只看到田孜背过身捂着脸,身体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她的哭无声而悲恸,却更令人震撼。 周子非有些无所适从,走到旁边抽了一根烟,再回来时田孜已经好,端坐在副驾驶上,膝盖上放着那个硕大的黑色背包,面容平静,只有鼻头微微发红。 她遇到什么事了? 有一瞬间,周子非特别想冲到柳丝丝的别墅里问个清楚,却还是忍下去了。 他缓缓开动了车,田孜没有说去哪儿,他也没问。 好一会儿他才说:“”先去我那里待两天吧?” 啊?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田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又一次面临了无处可去的窘境。 她自嘲地笑笑,心想:还不错,有进步!上次坐了辆破面包车,司机是个粗鲁的陌生男人,害得她一路都在提心吊胆。这次坐越野,开车的司机不仅体面,而且信得过。 周子非被她神秘的微笑弄糊涂了,感觉受到了鼓励,热情地介绍:“我那里有俩房间,简陋是简陋了些,但收拾收拾…” “我住酒店!”田孜打断他。 关系这样暧昧,人家还有小女友,自己何苦造孽去搅和呢? 周子非还想劝劝,可一看她脸上的神色又把嘴闭上了。 田孜选了如家,经济实惠又干净。周子非欲言又止,终还是保留了意见。 他把她的行李送到房间,说:“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田孜靠着门,把他挡在外面:“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累,改天我请你?” 周子非脸上有些犹豫,他说:“租房子的事情?” “再说吧?我想先休息一下!”田孜脸上都是疲倦。 周子非只好告辞,田孜刚要把门关上他又撑住了,一脸认真地说:“你不要偷偷地走了!” 他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紧张。 田孜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笑:“好,我走的时候告诉你一声。” 周子非明显情绪骤降,忍不住抱怨:“那还是要走的意思?你说过喜欢这个城市要在这里找个工作的,你是想避开我吗?或者柳丝丝?甜滋滋,我告诉你,除非你剪了头发做姑子,这个世界你逃到那里都有烦恼,咱得打起精神,征服它!” 说到最后又不正经起来,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西装革履的人做这样幼稚的动作太滑稽了,田孜一下子被逗笑了。 她把他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知道,知道,快走吧,开车慢点!”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她拉开窗帘,外面是隔壁大楼灰秃秃的楼顶,上面横着乱七八糟的电线,还有一些垃圾,她“唰”地一声又把窗帘拉上了。 难怪柳丝丝这样走火入魔,有的时候钱还真是好东西。 手机响了,竟然是她妈,上次不欢而散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田孜立刻接通,刚叫了一声“妈”嗓子就更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王美蓉马上就感受到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却粗声粗气地说:“咋了?是不是没钱了?我早就给你说过男人靠不住的,任何时候都得留个心眼,留个心眼,咱不害人但得防人啊……” 吧啦吧啦一大堆婆婆经。 要搁以前田孜早就不耐烦地挂了,今天不知怎么地,连这番话都觉得无比顺耳。 王美蓉叽里呱啦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女儿这边没动静,赶紧叫了一声:“孜孜,你在不在?” “在!”田孜难得温顺地应了一声。 王美蓉:“你等一下啊!” 似乎换了个没人的地方,她压低了声音:“我背着你赵叔还有点私房钱,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转两万!哎,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了大学了,还这么不让我省心,我的命真苦啊.......” 田孜听得哭笑不得,说:“你留着吧,我不缺钱。” 王美蓉还想说什么,远远有人叫“妈妈”,是她妹妹赵蜜。 赵蜜今年才十三,比她整整小了十五岁,是王美蓉再婚后和赵叔生的,人如其名,自小在王美蓉和赵叔百般呵护的蜜罐中长大。 她三岁时田孜就去外地上了大学,俩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田孜听到她娇憨地说:“联系上姐姐了吗?我肚子要饿死了,我要吃广州的叉烧还有蟹黄粥.......” 田孜在这边听得一激灵,问:“妈,你们在哪儿呢?” 王美蓉眉飞色舞:“当然是在广州了!死丫头,这么久都赌气不联系妈,最近我右眼皮跳得厉害,连着做了好几个晚上噩梦,想着你妹妹暑假还有一周,索性来看看你。刚找地方住下...喂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咋,不欢迎我们吗?” 田孜扶额呻吟:“我的老妈啊,你好歹说一声啊,我早就不在广州了,......现在哪里?在大连,…干嘛?这里的外贸行业还不错,想找个工作呗,…啥?你要来?快别了,我说不定明天就走了。哎呀,不是躲你…” 可王美蓉已经激动起来了,田孜感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只好匆匆说:“你们既然去了就好好玩一玩吧,我待会发个攻略给你们!” 她挂了电话,感觉出了一身大汗。 叮铃,王美蓉又追过来一条语音信息,走苦情路线:孜孜啊,妈妈年纪大了,前段时间查出来心脏不太好,你可别满世界跑了,就老实待在大连吧,大连挺好,离咱家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以后妈想看就能看到你。 又加一条:“妈现在不求你大富大贵,不嫁人也行,守在妈能够着的地方就行。” 她难得这么放低身段和田孜说话,田孜的心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鼻子瞬间就酸了,咳,再粗糙的爱也是爱啊! 她想起周子非说的话:这世界躲到哪儿没有烦恼? 是啊,她想: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就该我满世界丧家犬似地乱窜啊? 老天爷好像有意要留她,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个外贸公司的面试通知,她上网查了查,这个公司貌似规模挺大,她的心思不由地活动起来了。 周子非再打电话过来说租房子的事时,她很爽快地应下了,心想,去看看也好,不想这一看还看出惊喜来了。 (本章完) 第13章 柳暗花明 第13章柳暗花明 周子非说的朋友其实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一个同乡,华人在海外特别抱团,安姐三十年前就去了美国,早早落地生根,安寨扎营了。 她是周子非学校的老师,虽然没有直接教过他,但还是非常照顾他们这些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的,逢年过节包个饺子啥的,周子非从来都没有缺席过,有时候还跟着大家叫她“小妈妈”。 前段时间安姐突然联系他,他才知道她在大连还有一对老父母,八十来岁了,不愿意去美国,平日全靠保姆照应着。 安姐说最近听老人言语里有些含糊,她怕天高路远的,保姆对老人不好,希望周子非有时间去照应或者震慑一下,别让保姆觉得家里没人。 周子非去了一趟,一看就乐了,田孜想租房子,这可是现成的好地方。 安家二老是某大学很早的老教授,后来返聘为专家,早年分了一个小小的院子,两层红砖小楼,前后都有个小院子。 房子虽然陈旧,但夏末秋初,院子里草木郁郁葱葱,别有一番幽静。出于直觉,周子非觉得田孜一定会非常喜欢。 安家并不缺钱,但安姐非常信任周子非,一听说他朋友可以近距离看顾老人,颇为心动,天天催周子非带她去看看房子,也试试老人的态度。 两位老人虽然已经白发苍苍,精神却很矍铄,气色也不错,大概是寂寞惯了,看到他俩非常热情。 听到来意后,他们对视了一眼,有点为难的样子,说田小姐面善,一看就知道忠厚善良,能来和他们作伴他们自然求之不得,但二楼长久没住人,乱得不像样子,怕田小姐嫌弃。 田孜就跟着上楼去瞧了瞧,楼梯是旧式的,盘旋在房子外面,倒使得一楼二楼各为一体,互不打扰。 二楼有两个房间紧锁着,是留给女儿外孙回来探亲住的,剩下的一房一厅里乱七八糟地堆着老式的家具,墙面斑驳,电线露在外面,有些地方还挂着蜘蛛网,灰尘足有两寸厚,想来二位老人腿脚不便,已经很久没有上来过了。 窗户很大,是那种旧式骨木格窗,雕花玻璃,木窗棂,田孜顺手推了一下,窗户吱吱呀呀地开了,带起一阵灰尘,在光柱里乱舞。 窗外对着一棵很粗的丁香树,一树浅紫色的花正半开半凋,浓郁的花香一下子冲进了房间, 田孜顿时就爱上了。 她问:“安爷爷,我能收拾一下,换换家具吗?” 这是愿意了?老人和周子非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安爷爷性格爽朗:“”自然要收拾了,不收拾怎么住啊?随便收拾,别把房子拆了就行。” 田孜抿嘴笑:“放心,我就刷刷墙,换换家具和窗帘。” 她指了指后院一人高的杂草,说:“我还想把这一块地方也租下来,收拾收拾,您看一共多少钱吧!” “那还要啥钱?你帮我们收拾院子,我们还得给你钱呢!” 安爷爷笑起来一脸皱纹,带着北方老人特有的宽厚和慈爱。 田孜走出房间,发现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虽然脏旧不堪,但收拾一下,还是能将就用的。 田孜有了意外之喜,当下就要给安爷爷付房租。 安爷爷不接,说不知道收多少钱,还得和女儿再商量商量。 周子非拽了拽田孜的衣服,递给她一个眼色。 回去的路上,他说:“你急什么?我之前没上去看,没想到破旧成这样,怎么住人?要不还是再看看!” “不看了!” 田孜非常笃定:“就这个了!” 选房子也要看眼缘的,这房子虽然破旧,但她看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安家二老也让她觉得非常亲切,她四五岁的时候曾被她妈丢给她姥姥姥爷带了一段时间,那里的院子,房子格局,老人说话的神态,笑容和动作,和她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惜她姥姥姥爷身体不好,她十多岁的时候就陆续去世了,她舅舅和她妈格格不入,一晃这么多年没来往了。 田孜想起来心里经常觉得非常惆怅,她在这个世上时时会觉得孤独,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 第二天,安爷爷那里就有了消息,说房子要修整的地方比较多,给了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 田孜顿时觉得天地都明亮起来,立刻打了一年的房租过去,自此兴致勃勃,一心开始筹划怎么收拾房子。 周子非听说了也非常高兴,缠着田孜请他吃饭,又说可以介绍靠谱的工人给她。 田孜特意挑了一家好馆子,为此,她还稍稍拾掇了一下,涂了点口红,前几日的颓废之气立刻一扫而空。 周子非看到她时眼前一亮,说:“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儿啊?” 田孜给他倒了一杯红酒,调侃:“当然是被人有眼无珠错过的美人儿啊!” 周子非叹气:“我真后悔死了!” 田孜把菜单递过去,说:“别贫了,尽管点贵的,今天我请客。”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突然可以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调侃过去的事了。 她想: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即便他是个渣男,也不影响他是个温暖的朋友,她一向恩怨分明。 结账的时候,周子非抢着来,说:“等你找到工作了再请!” 田孜喝得微醺,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说:“看不起人不是?” 周子非心神摇荡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田孜已经把帐结了。 九月的夜风凉凉的,夹着果香的味道,甜甜的,吹得周子非莫名地心醉,他说:“散散步再回去吧?” 田孜兴致也很高,可能刚才喝多了一些,话也变稠密了,她说:“周子非,我感觉我的霉运快到头了,…谷底了,你知道吗?从今天起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给你说,今天我真高兴!我喜欢这房子,我能把它收拾利落了,你信不?…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 她有点生气了,瞪他。 周子非赶快搀着她的胳膊:“不敢不敢,你多牛啊,不牛我当年能巴巴地追了你那么久?” 田孜愣了下,突然甩开他:“得了得了,我再牛也没有你牛,你说追就追,说甩就甩,心肠多硬啊,男人都这样,没良心!” 她身体一软,就想往地上滑。 周子非赶快扶住她,哄她:“不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田孜靠着他,突然流出两行泪:“周子非,我的霉运就是从你这里开始,不是你甩了我,我就不会跟王丰林,我不跟他,他一家就欺负不着我,我也不会没结婚就离婚,更不会稀里糊涂被柳丝丝拉下水......” 周子非听得心潮激荡,却一言不发,只是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田孜一上车就靠着座位睡着了,她双颊微红,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卷卷,仿佛还是个孩子,却活得那么辛苦——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任性。 周子非摸出一根烟,含在嘴巴里好一会儿,到底没有点火。 第二天,起床后的田孜神清气爽,拎着一大包工具就过来干活了。 安家二老终日闲着没事,都围着看热闹。 安奶奶说:“小田啊,咋不叫个工人啊?这粗活女孩子怎么能干呢?” 田孜一边麻利地戴白手套,一边说:“奶奶,叫了工人来拉垃圾,待会才到,我先把这些没用的家具啥的拾掇拾掇,爷爷,这些都不要了吧?” “不要了!不要了!” 安爷爷捂着鼻子后退一步。 田孜用报纸折了个帽子戴上,又穿了件罩衣,像模像样,她说:“您二老先下去喝个茶,我把这些不要的都清理成一堆儿,等下工人来了好搬。” 说着容易做着难,田孜很久没干过这体力活了,不过是清理下墙面,归归堆儿,就足足忙了一上午。 快中午的时候果然来了一辆卡车,跳下来俩工人,前前后后跑了十来趟,才把房间里面的东西彻底拉空了。 田孜付完钱,送走他们,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头上起不来了。安奶奶颤巍巍端来了一杯水,说:“没想到你女孩子家家的这么能干!” 田孜赶忙接过来,说:“这不算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工人干的。奶奶,我下午三点找了装修工人过来改水电,刷墙,您看时间合适不?” “合适!合适!” 安奶奶笑眯眯的:“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觉少,那会儿刚好出去遛弯啥的。” 田孜一口气喝干了水:“我让他们动作轻一点。”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快点搬过来,老住酒店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搬过来好!” 安奶奶很高兴,他们这个院子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拢共就那么一点活,工人一下午就搞定了,第二天,田孜又叫了家政阿姨来打扫卫生,稍带给木地板打了蜡。 房子铺的是八九十年代那种老式的红木地板,踩上去偶尔还会咯吱咯吱地响。可这么一打理,整个房间立刻焕然一新了,前后两个窗户大开,穿堂风呼啸而过,空气清新,宽敞明亮,只等家具入场了。 田孜本打算一鼓作气逛逛家具城,却接到了临时通知,先前那家外贸公司要她第二天去面试。 田孜脱下手套,看看自己灰扑扑的样子,决定去一趟美容院,是时候改头换面,再顺便换张电话卡,然后重新开始了。 (本章完) 第14章 面试和马桶 第14章面试和马桶 田孜应聘的公司位于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那里商场办公楼鳞次栉比,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 田孜站在入口处,从楼面的茶色玻璃里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拉直后利落的短发,白衬衣,烟灰色西装套裙,高跟鞋,中规中矩的名牌包包,无可挑剔。 正值上班高峰期,很多衣着光鲜的上班族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行色匆忙。田孜也曾是其中的一员,整整六年,每天兢兢业业,打卡上班下班,努力拉单努力升职。 那时的她也有厌烦的时候,可离开了这么久后,她居然有点怀念。这不,刚走到门口,一嗅到办公楼里熟悉的带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她的血液就开始沸腾叫嚣,仿佛老兵回到了战场 啊,有序的,扎实的,充满激情的职业生涯,她又回来! 田孜深呼吸,抬起下巴,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仿佛之前走过千万遍那样。 可能她的气势太强,门口的保安一晃神,居然放她进去了,反身拦住后面的几个小年轻,要他们登记。 田孜应聘的公司在二十八楼,她顺着标识找到了应聘等候区,小小的一个房间,已经坐了十余人了。 竞争这么激烈?她不由地轻轻皱了皱眉。 刚坐下一会儿,带着吊牌的工作人员拿表过来让大家依次登记,田孜快速扫了一眼,原来大部分是来应聘外贸业务员的,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年轻,刚出校门的样子。 那样的面孔她太熟悉了,虽然努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或者画着成熟的妆,但忐忑而雀跃的神情,明亮而迷惘的眼神,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工作人员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宣布要先进行一个笔试,半个小时后出结果,入围的再进行二轮的面试,田孜一愣,微微有点意外。 大家被领到另外一个小会议室,一人一桌一椅,发了笔和试卷,田孜的手机却剧烈震动起来了,她按掉,不到两秒又响了起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显得那么刺耳,所有的视线都射了过来。 田孜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好意思地向工作人员示意:“有点急事,我得接一下。” 打电话过来的是送马桶和面盆的师傅,他粗声粗气地说:“田小姐,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小时左右到!” “什么?”田孜大吃一惊,“我不是约的明天送吗?” “我们单子上说二十号啊?”对方窸窸窣窣地翻收据。 田孜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似乎就是定了二十号,那会儿她是在网上买的东西,还没有面试这件事,后来这一通忙乎竟然给记错了。 她压低声音:“师傅,我这会儿抽不开身,能不能改明天啊?” “明天不行,我们明天还有别的预约呢!...啥时候能行?一周之后吧!” 田孜为难了,捂着电话不说话了。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张望,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她。 师傅说:“不然我把东西送到,你随便找个人签收了,安装就再约吧!” 这本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举目无亲的田孜却为难了,她去哪里找人?安家二老?快算了吧,说好来照顾别人的,这下好了,人还没搬过去就先劳烦人家。再说了,她日夜都惦记着快把房子收拾好了住进去,这一耽误,所有的事情都得往后移。 她说:“好,我想想办法,可能会晚到一会儿。” “田小姐,我们最多等你一刻钟。” 对方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了。 田孜心烦意乱地走了进去,盯着考卷发呆,都是些最基本的知识点,大二的时候她就烂熟于心了,现在倒好,让她和一群生瓜蛋子一起考试。 她突然搁下笔,招呼工作人员。 她太疙瘩了,对方明显有些不耐烦。田孜像没有看到一样,说:“麻烦你通告下主管,我是来应聘外贸经理的,不是业务员,硬要我走这些程序没有什么意义。” 她看看表,说:“这样,就说我提出来的,我希望能直接面试,到时候这试卷上的东西随便他抽查。” 原本安静的房间一下子哗然了,田孜知道自己轻狂了,可情急之下,只能剑走偏锋。 工作人员也大吃一惊,说:“我们没有这个规矩!” 田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规矩是人定的...。”她抽出一份简历给她:“你不需要做决定,只是传报一下,我今天真的是有突发情况,拜托了。” 说到后面,又放软了声音,带点恳求的意味 她向其他应聘者满怀歉意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门外,工作人员快速地翻看她的简历,踌躇了一下,说:“你稍等!” 到底还是愿意帮她,田孜松了一口气,她不过意气用事,并没有什么把握。 过了一会儿,她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面试房间,三个面试官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炯炯有神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田孜坐在他们的对面,从容地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已经过了紧张的阶段了。 之前她也曾招过人,名校,丰富的工作经验,熟练的专业技能,自信,这些都比面试时的巧舌如簧更有说服力。 他们问了她几个例行的问题,田孜回答得轻车熟路。 坐在中间的面试官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厚厚的镜片也挡不住眼睛里的精光。 他突然把手上的资料反扣在桌上,逼视着她:“田小姐为什么这么有自信我们会破例给你面试的机会?” 田孜笑笑:“不瞒您说,来之前我也查了些资料,贵公司一向走务实果断的路线,想来不会被繁文缛节束缚住手,所以冒险试试。”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满意地发现这个马屁拍到位了。 她恳切地说:“今天我真的是有些突发情况,绝对不是不尊重贵公司的规定,或者不重视这次面试。” 她起身,转了一圈,说:“你看,我为此还特意从头买到了脚,喏,还把发型也换了,投资了这么金钱和精力,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会自毁前程的。” 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不得已”是去装马桶。 面试席上传来一声隐藏不住的轻笑,田孜知道,她又过了一关。 坐在左侧的一个女面试官拿起试卷,挑了几个刁钻的专业知识点考田孜,她自然对答如流。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那女的还在慢条斯理地翻页,想找个难点的问题。 田孜手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她突然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其实你们可以出道综合题来考我,这样不仅可以了解我的知识量,还能考核我实际操作的技能。” 她拿出纸笔,压在在手袋上匆匆写了一会儿,递给面色迥异的面试官,说:“比如这样的。” 三个面试官凑在一起,看她给自己出的题。 田孜突然说:“对了,还可以加一项,捎带考一考我税金的计算能力还有对外汇转化率的熟悉程度。” 她拿起笔,很认真地要往里面加。 中间的那个男人咳嗽了一声,说:“不用了,田小姐。” 田孜的心一下子凉了,完了,今天急躁了,犯了喧宾夺主的忌讳。 她立刻从包里翻出手提电脑:“我可以在十分钟里按题目要求做出合同和报表的,哦,对了,你们可以把数据啥的改一改,免得我有作弊嫌疑。” “真的不用了,田小姐。”中间那个面试官说:“你可以先坐回去,咱们谈一谈薪酬的问题,可以再占用你十分钟吗?” 太可以! 田孜晕乎乎的,难以置信,这是侥幸过关了?看来这里的管理人员挺有魄力,没有那么官僚,换个地方早把她当神经病轰出去了。 她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报了一个友情价,考虑到地区经济差异,在她原工资的基础上打了个七折。可好像还是报高了,面试官们对视了一下,说:“田小姐应该很了解这一行,底薪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外贸这块的收入主要是靠自己提成的。” “或者田小姐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想要靠底薪吃饭?”另一个很久没有说话的面试官凉凉地刺了她一句。 田孜并没有被激怒,她非常诚恳地说:“提成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到的?拉客户,找市场,加上同行倾轧竞争,没有半年不可能走上轨道?另外...”她看了看外头,“到时候我还要帮你们带外面那群新兵,开这个价不多吧?” 手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十万火急的样子。 田孜没有接,但眼神变得焦急起来。 中间的那个面试官说:“看来田小姐真的有急事,今天的面试基本上算结束了,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吧!” “那我是被淘汰了吗?”田孜直接了当地问。 “不!”他笑:“田小姐很有实力,性格直率,很符合我们公司的企业作风,只是薪酬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得请示一下上面。” 这样官方的答复,十有八九就是婉拒了。 田孜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是比较看好这家公司的,没想到被一个马桶耽误了。 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微笑着和面试官握手告别。 虽然心里窝火,回去的路上,田孜还是停下来买了两包烟。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工人师傅万万得罪不得,稍微给你使个绊子,你日后就得天天撅着屁股捅马桶或者满卫生间找漏点。 她把面子给到了,师傅脸上的焦急和不耐烦也收了起来,他顺顺当当地帮田孜装好了所有的东西,还交代了一些使用时的注意事项,宾主尽欢地离开了。 田孜环视房间,燕子衔泥一般,一点点成型了,她心里升起了愉悦和成就感,之前的那点挫败仿佛变得没有那么尖锐了。 工作可以再找,而家只有一个,是的,家! 以前的她太傻,以为结了婚才能有个家,其实一个人也可以给自己一个家。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辜负你,唯独努力不会,她要加油,以后买自己的房子,有房子了才会有根,自此再也不用颠簸流离,也不用寄人篱下。 田孜下楼梯时遇到了桂嫂,她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迎上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说:“田小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真精神!” 田孜客气地说:叫我田孜就行了。 她和桂嫂打过几次照面,因为之前周子非提过一嘴,她对她始终保持了一份警惕和疏离。 桂嫂是安家二老的保姆,却不住家,每天来打扫打扫卫生,做做三餐,晚上就回去了。她五十来岁,个子不高,大眼睛高颧骨,看上去非常利索精干,但那时不时忽闪探究的眼神却让田孜有些不适。 (本章完) 第15章 奴大欺主 第15章奴大欺主 田孜一连逛了好几天,买齐了所有必需的家具,其实也不过常用的那几件,但要环保,要赏心悦目,还要性价比合适,颇是费了些功夫。 好在她之前装修过婚房,事事亲力亲为,现在也算轻车熟路。 家具要实木,一律选样品,在展厅里味道就散得差不多了,有点小瑕疵也不怕,毕竟是租的房子,关键是够实惠。 桂嫂看着各色家具一件件拉回来,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围着团团转。 她一边端详一边咂嘴说:“这都不便宜吧?你看看这做工,这材料,哎呀,田小姐真是讲究人。” 她依旧固执地叫她田小姐。 安家奶奶则有些不安:“这些本应该我们来配置的。” 田孜笑嘻嘻地说:“不怕,花点钱住得舒服,我可是准备和安奶奶住到天长地久的,到时候别嫌我聒噪。” 安爷爷也跟着笑:“怎么会呢?!要是我家外孙再大几岁就好了,可以把你娶回来当孙媳妇,多能干的小姑娘啊!” 哎呦,她还是小姑娘呢! 田孜心情大好:“那就下辈子好了,我做梦都想要你们这样的爷爷奶奶呢!” 她说的是心里话,她一岁多点她妈就拖着她和她爸离婚了,她爷爷奶奶有俩小钱,重男轻女得厉害,她爸爸又是个提不起来的,唉,现在田孜都不太记得他的模样了,硬要想的话,他的面孔也是模糊的。 以前他不肯要她,拖欠赡养费,各种纠缠,等她长大有点出息了,他又往前凑,她反而不愿意见他了。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是大四上的个学期,宿管阿姨突然叫她,说楼下有人找。 她将信将疑地下去,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桂花树底下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还没等眼睛看清楚,浑身的血已经澎地一声冲到了她的头顶。 是田家的人,她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姑姑,领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她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细究起来,大概是从她爸再婚,没有力气折腾她们母女开始吧。 十多年了,脸孔还是那些脸孔,只不过都苍老了一些,堆着久违的陌生的笑。 他们对视了几秒。 她奶奶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泪水瞬间就出来了:“孜孜吧?天呢,我都不敢认了,成大姑娘了,这么水灵,和你姑姑年轻时一模一样,彩英,你看看!” 她姑姑在旁边拼命地点头,很激动的样子。 田孜的心却是木的,她异常冷静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她爸爸咳嗽一下:“孜孜,不许这么和长辈说话!大家好心好意来看看你。” 田孜的火噌就蹿上来了,他现在和自己摆谱吗?她生病的时候她伤心的时候她高考的时候她需要交学费的时候他死哪里去了? 她冷冷道:“看我什么?看我死了没有?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她言辞那样的尖锐激烈,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笑容瞬间凝固,她奶奶的泪珠还挂在腮帮,说不出的尴尬。 她爷爷说:“孩子,你误会了,不是我们不关心你,是你妈一直拦着不让我们见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对!对!对!”她那陌生的姑姑说:“孜孜啊,你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妈她一向不安分守己,在外面......” “闭嘴吧,您!”田孜彻底被激怒了,她妈纵有一千一万个不是,也轮不到她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睛里喷出火来:“栽苗浇水施肥的时候不见你们,摘果的时候跑这么快,什么好心来看我?是看我快毕业了,有用了吧?” “你!你!你!”她奶奶心脏不好,捂着胸口连退了好几步。 她爸直摇头:“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牙尖嘴利的不好,你说说你像谁啊你?” 还能像谁?但凡不好的地方,统统像她妈! 田孜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她说:“你们走吧,我不会再见你们的!这世界上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妈!”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扭头,泪珠儿迫不及待地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她一直藏着这件事,没有和她妈王美蓉说,怕她寒心。王美蓉到底还是知道了,气得跳着脚大骂。 田孜这才知道原委,原来人家一大家子在广州旅游,突发奇想,要给她那弟弟认个姐姐。 她爸二婚后终于得了个儿子,可那孩子淘气得厉害,加上一圈人娇惯着,学习一塌糊涂,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想让她这个名校的姐姐熏陶指点一下。 田孜听完后没吱声,晚上睡觉时哭湿了半个枕头,自此对那边彻底死了心。 田孜去商场买了最好的床上用品,纯白的埃及棉四百针棉纱,轻柔细密,躺在上面像躺在云朵里一样。 她还买了白色的轻纱窗帘,缀着浪漫的土耳其蕾丝边,清风一吹,帘脚飞扬,整个房间都在冒粉红色的泡泡,连空气都是草莓味的。 田孜在房间走了好几圈,摸一摸,看一看,觉得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可亲可爱,她想:这屋子里哪怕一个钉子,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最后,她兴奋地一头栽在床上,久久没有起来,原来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这么美好。 前两天逛商场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柳丝丝了。 那是一家很高档的床上用品专卖店,她正埋头挑选,突然身边一阵骚动,连服务员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田孜疑惑地抬头,刚好看到一对高挑耀眼的男女从门口一掠而过。 真正的男俊女美,穿着也时尚贵气,像是刚从时装画报上走下来一样。 虽然只看了一眼,田孜已经认出来那女的是柳丝丝。她装扮得性感张扬,笑靥如花,旁边那个却不是何川,更年轻,更英俊,像某个刚出道的男模。 田孜一下子缩了回,她还没有准备好以什么姿态与她重逢,心里却是疑惑的,何川怎么可能让她这样大摇大摆地和别的男人穿街走巷? 不过这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又过了几天,田孜从酒店搬回到了安家小楼,其实也就是两件行李而已。 她一贯是个有心人,特意给安家二老买了个水果篮,外加一大束花。 安奶奶很久都没有收过鲜花了,笑得粉红色的牙床都露出来了。 她热情地邀请田孜一起用餐,回头嘱咐桂嫂:“你再去买点好菜,好好地给小田接接风。” 桂嫂没应声,拿了块抹布,不知道在那儿忙活儿什么。 安奶奶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桂嫂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满脸不情愿地说:“我刚刚才从菜市场回来。” 安奶奶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安爷爷赶快抽出几张粉红色的钞票给她,说:“那就辛苦你再跑一趟,买点虾,买点新鲜的江团草鱼,对了,最近螃蟹也上市了,都买点,让小田尝尝咱大连的特色美食。” 他回头对田孜说:“桂嫂的厨艺很好的,开饭店都没问题。” 桂嫂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让田小姐见笑了!” 她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哐啷作响地出去了,田孜脸皮有点僵,又不好说什么,怕安家二老脸上过不去。 桂嫂的确有一手,热热闹闹地做了一桌,完了还包了鲅鱼馅儿的饺子。田孜纵然心里有些别扭,还是吃得酣畅淋漓。 安爷爷让她吃那江团草鱼,鱼肉像蒜瓣一样,洁白鲜嫩,还特别紧实,田孜还是第一次吃,吃得津津有味。 安奶奶看她吃得有趣,也跟着夹了一筷子,突然咦了一声,说:“有点咸了。” “咸了呀?”桂嫂立刻放下筷子,声音拖得长长的。 安奶奶立刻改口:“你们吃应该刚好,我口味偏淡些。” “这种鱼是得咸一点,那肉质不好入味。” 安爷爷也跟着说。 桂嫂这才拿起筷子,饭桌上的空气又流通起来。 田孜有些憋气,等桂嫂走了,问安爷爷:“桂嫂在这里干了很久了吗?” 安爷爷想一想:“总有十来年了吧!” 他轻轻叹口气:“刚来那会而她儿子还在上大学,家里眼看揭不开锅了,现在都快当奶奶啰!” 田孜欲言又止,安爷爷看看她,是了然的眼神,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轻地说:“人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有些小毛病。我和你安奶奶一把年纪了,懒得换人了,折腾不动了,凡事差不多,不出大格就行。” 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田孜却咽不下这口气,抽空和周子非说,周子非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说:“怪不得安姐不放心,以前大户人家都说奴大欺主,还真有这事。” 田孜很气愤:“拿着主家的钱还要主家看她的脸色,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我就想不通,他俩为什么那么忍她?” 周子非做这一行的,人情世故见得比她多,他说:“找个合适的保姆哪有这么容易?钱多钱少且不说,得知根知底吧。万一有传染病呢?或者手脚不干净,再或者偷奸耍滑…,不是吓唬你,摸清主家底细后勾结同乡入室抢劫的都有。他俩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折腾不起。没办法,要是子女在身边帮着把把关还好些。” 田孜听了很唏嘘:“怪不得都说不成才的孩子才是来报恩的,优秀的子女都是为国家培养的,不,他们是为美国培养的,哎,太不上算了!” 又不服气:“难道就这样看着老人忍气吞声啊?” 周子非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怕,找机会我敲打敲打她。” 他突然轻笑一声:“你呀,还跟个孩子一样!” 那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宠溺暧昧,虽然隔着电话,田孜还是脸颊一热,觉得有只小手在她心尖轻轻挠了一下。 她讪讪地把电话挂掉,在床沿上呆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去照镜子。 镜子里的她嘴角微翘,笑语盈盈。 有什么好笑的?!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赶快绷起脸来,可那笑意又跑到了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有星光在里面跳跃。 (本章完) 第16章 旧梦尚温 第16章旧梦尚温 周子非来的时候,田孜正蹲在杂草丛里辛苦奋战。 有一片空地已经被清理出来,刚翻出来的新鲜泥块随处可见,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汁液独有的味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周子非没有叫她,只是远远地看着。 她带了一顶有年代的破草帽,大概是安爷爷的,干活干得咬牙切齿,热气腾腾。 有些草已经长到齐腰深了,得先齐根切断,然后再用锹把根刨出来。 田孜专心致志,一张小脸热得通红,汗涔涔的,全然不觉有个人一直在看她。 她做事一向都这么认真,当年周子非就是被她这一点吸引的。 说起来,当初先让他起心动意的还真是柳丝丝,那样美丽出挑的女孩子,任哪个青春期男孩子都会忍不住砰然心动。 当然这一点他是打死不会承认的,尤其是在田孜面前,他的求生欲一直都在。 他不动声色地与柳丝丝制造各种邂逅,选修课,图书馆,食堂,操场,田孜却总是不识相地相伴在她的左右。 那时的田孜还像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天天清汤寡水,穿宽大的运动装,扎一个高高的马尾。 周子非嫌她碍手碍脚,却不好说出口,反而要刻意讨好她,与她搭话,巴望她能在柳丝丝那里帮他说两句好话,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慢慢偏移了。 他发现田孜属于耐看型的,皮肤雪白光洁,眼睛虽然不大,但睫毛浓密,里面总好象藏着很多故事。 而且她谈吐那么有趣,人又单纯,从来不会和男孩子耍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应该是撞见有人给她表白的那次吧。 好像是计算机学院的一个男孩子,一脸青春痘,磕磕巴巴地举着一支玫瑰在小树林那里向她表白。谁知道她比对方更紧张,支吾了两句,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了。 就是那个瞬间,她的惊惶,柔弱和娇羞一下子击中了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的心开始泛酸了,并且警铃大作,这样纯洁美好的女孩子应该属于他才对。 稍微一留意,他发现自己的生活里牵牵绊绊全是她。 每天早上她都会在湖边朗读英文,中午喜欢在二食堂吃饭,晚自习后会去操场跑几圈,她非常自律,生活作息几乎雷打不动。 周子非不敢妄动,怕重蹈覆辙,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踌躇了很久才向她告白。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的,可那一刻他突然变成了毛头小子,口角生涩,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没想到她居然点头了,夜色中,一张小脸熠熠生辉。 那几年他们特别合拍,周子非一度觉得就是她了,直到他出国了。 国外的人和事新鲜又刺激,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同时海外生活又是寂寞的,这种寂寞不是一周几个电话就能缓解的,是的,他动摇了,但他并没准备好和她说分手。 直到她突然断了联系,微微的失落之后,他竟然有松口气的感觉,他又是自由身了。 周子非知道自己挺不是东西的,可那会儿年轻气盛,百花丛中过,怎么可能片叶不沾身? 后来他交过各式各样的女朋友,娇媚的,火辣的,可爱的,也有纯情娇羞的.......。 对,是曾有过片刻的欢愉,但如蜻蜓点水一样,一掠而过。 他甚至不用善后,现在的女孩子比男生都想得开,只要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偶尔有个把传统一点的,又像温开水一样寡淡。从没有一个人像田孜一样,能让他的心瞬间安静下来,如同午后一池春水,在懒洋洋的阳光中温暖地荡漾。 他知道田孜看似温和,其实性子很烈,所以虽然会偶尔惦念她,却从不敢有什么奢望,谁知道上天眷恋,突然又把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六年了,她变化很大,不仅是外表,她眼神戒备,虽然经常微笑,但仿佛长满了刺,随时都会亮出来。 周子非心里很难过,他知道她肯定吃过生活的苦,大概过得不好。 也许是他注视的时间太长了,田孜像是有了感觉,突然抬起了头,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一碰,笑了。 她说:“啥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 周子非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说:“刚好在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安爷爷安奶奶。” 他晃晃手上的礼盒。 安爷爷已经闻声出来了,笑眯眯地说:“小周,又不是第一次上门了,怎么还这么客气?下次再这样就不许来了!” 周子非好脾气地唯唯诺诺,眼神还是管不住似地直往田孜那里溜。 安爷爷会意,说:“小田,忙活一下午了,洗洗手吃饭吧,我让桂嫂加俩菜!” 那不又得给她塞几张人民币?田孜可不想凑这热闹。 安爷爷不高兴了:“怎么?爷爷说话不好使吗?” 周子非也给她使眼色,田孜想起他“要敲打”的话,心下一动,赶忙去洗手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桂嫂这次没上桌,满屋子地东忙西忙,到处都是她的身影,不知道这个家里到底有多少活儿在等她。 周子非对田孜说:“咋不找俩园艺工人啊?这活儿哪里是女孩子干的?” 田孜:“闲着也是闲着,我先收拾出来,准备拿篱笆围出两块空地,再给丁香花垒个花池,剩下的铺上方砖,就是那种大青砖,咱们小时候常见那种,前两天我竟然寻摸到了,过两天就送过来!” 她兴致勃勃的规划着未来,浑身都洋溢着新生的喜悦。 周子非也被感染了,跟着笑:“上次面试还没信儿?” “没呢”!田孜浑不在意:“最近也没心思找,先混过这阵儿再说。” 眼角的余光瞥到桂嫂明显放慢了擦桌子的动作,竖着耳朵再听。 她突然加重声音,飞快地加了一句:“反正也不缺钱花。” 对付那些世俗的人就得用这种世俗的方法,简单粗暴但有效。 周子非低头轻笑了一下,田孜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他清清喉咙,正色道:“安爷爷,安姐,哎不,应该是小阿姨拜托了我一件事,想征求下您二老的意见。” “什么事?” 安爷爷安奶奶齐齐看了过来。 周子非硬着头皮往下编,神色却再自然不过:“她呀,担心您二老年纪大了,想给你们找个住家的保姆,桂嫂辛苦了这么多年,马上抱孙子了,不好再拖住人家不放了。” “不辛苦!不辛苦!” 桂嫂一个箭步就蹿过来了,脸上堆满了笑:“这么多年了,这都跟自家人一样了。” “这样啊......,”周子非很为难的样子:“可小阿姨的意思是老人年纪大了,晚上还是需要个人的。” 桂嫂立刻不说话了,她儿媳妇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随时会生,她还真不能住在安家。 田孜闲闲道:“现在找个好保姆可不容易啊!” “是呀!”安奶奶跟着附和,桂嫂眼中有道光一闪而过,神色紧张地看着周子非。 “这不怕!”周子非说:“我是干哪行的啊?三教九流啥人不接触?只要您二老放了话,我明天就给你们领过了一个,干得不好找我!” 他这样大包大揽,语气却平淡极了,仿佛只是小菜一碟。 安爷爷咳嗽一声,说:“吃菜吃菜,最近不着急这事儿,需要时候我再告诉你。” “对啊!”田孜跟着说:“其实桂嫂再辛苦点周到点也是一样的。” “对!对!对!”桂嫂满怀感激地看看田孜。 周子非笑而不语。安奶奶在座位上动了一下,桂嫂赶紧端了杯温水过来,亲呢地说:“是不是得吃降压药了啊?饭后一片,喏,在这儿呢!” 前所未有的殷勤小意。 田孜和周子非对望了一眼,立刻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往日的默契,他们相视一笑,打住这个话题,不再往下谈了。 何川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包装精美的茶叶,说:“火急火燎的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啊?” 朱浩宁一边给他沏咖啡一边说:“知道这点伴手礼不入你的眼,这不季度末了,给你看看账。” 何川扒拉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夹,说:“先放着吧,快年底了,到时候一起看。” 朱浩宁挑起浓眉:“这么相信哥哥我?” 何川:“不信你信谁?我撒出去那么多钱,就你这儿的回报最优厚,别说,外贸这一行还挺能赚。” 朱浩宁笑了,眼角的纹路皱了起来,说不出的慈祥,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做起生意来多狠绝,又多有手腕。 何川当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投资入股的,没想到不到五年后德宁外贸已经成了行业内的翘楚了。 朱浩宁这个人是个做大事的,每年的账目都做得一清二白,分红何川从来都是头一份。他也落得自在,都是格局远大的人,山水总会再相逢,没必要因为点子钱闹得疙里疙瘩的。 何川起身,穿上剪裁极佳的薄呢黑大衣,说:“朱哥,没事儿我就走了,不耽误你办公了,你手下那个老郭,在门口晃了好几圈了。” “急什么!” 朱浩宁赶忙把他按住,又端详了一番他的气色,说:“你嫂子惦记着叫你回家吃饭呢,她那手艺你知道的。” 何川无奈地笑:“朱哥,有话直说,你知道我不喜欢绕圈子。” 朱浩宁慢吞吞地说:“听说你到底和丝丝离了?” 何川眼角一跳:“你消息够灵通的啊!” 朱浩宁摸摸鼻子:“”还不是你嫂子那里传过来的消息?女人对这些事情总是格外敏感些,真的,晚上过来,散散心。” 何川笑了起来:“散什么心啊,该庆祝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耗了多久才离掉,当初要不是因为老爷子老太太.....咳,说这个干啥。” “喂,老郭,快进来吧,啥事情火烧尾巴了一样?” 他突然朝门口喊。郭志强犹犹豫豫地进来了,朱浩宁瞪了他一眼,说:“什么事这么沉不住气?” 郭志强递了一份文件过来:“新项目不是急着要找个业务过硬的负责人吗?我们都觉得这个还行,就是薪水开得有点高.....” 朱浩宁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她要多少?” 郭志强报了个数,确实高了点,都快赶上他这个副总了。 朱浩宁想了想:“新项目上得急,高就高点,只要能把这一摊子给我撑起来就行。” 郭志强有点为难:“可是同级的那几个经理咋办?怕是要闹意见啊!” “你是猪脑子啊!”朱浩宁骂起下属来从不嘴软:“工资开一样的,给她弄点交通福利,电话补贴啥的,凑够数就行.....” 何川没耐心听他啰嗦这些事,拔腿想走,却突然听到了下一句: “你现在就通知她,让她下周就来上班,我倒要看看她田孜值不值这个价?” “谁?”何川立刻收住脚步,随手拿过朱浩宁手里的简历翻看起来。 还真是她,简历上贴了张像模像样的红底二寸照,标准的职业微笑,牙齿洁白,弯弯的眉眼。 孽缘,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何川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朱浩宁疑惑地问:“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何川干脆利落地否认。 他嫌弃地把简历扔了回去,拍拍衣襟,说:“走了啊!” 语气里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 (本章完) 第17章 硬骨头 第17章硬骨头 田孜接到电话时很惊讶,不知道德宁外贸抽什么风,隔了这么久突然通知她去上班。 那就是答应她要求的薪水了?田孜晕晕乎乎地把电话挂了,好一会儿还感觉在做梦一样。 郭志强亲自接待了她,就是面试她的那个精瘦男子。他收起了之前的锋芒,亲自把她带到外贸部介绍给大家。 新人空降,众人自然神态各异,但还是给郭副总面子,稀稀拉拉地鼓掌表示欢迎。 田孜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里按单提成分红,个个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可不就把大家闹得像乌眼鸡似的,抖擞着后颈的毛,随时准备护食。 郭志强把她领到一个格子间,常见的办公桌椅,电脑,摆着她的名牌,以后这就是她的工位了。 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田孜用手碰了碰工位上的一小盆仙人掌,青翠可爱,给这里平添了一些人情味。 “田经理好!” 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年轻人了,有些脸熟,恍惚在面试的时候见过。 说话的是个女孩子,梳着长马尾,笑容灿烂,朝气蓬勃。旁边那个小伙子就显得腼腆了些,朝着田孜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郭志强一一介绍,女孩子叫姜璐,男孩子叫罗小虎,都是刚招来的外贸业务员,现在正在熟悉环境,还需要田孜带一带。 田孜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郭志强急着去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匆匆忙忙地把她交代给两个新人,他们上班了一段时间了,对公司的环境和工作流程都比较熟悉了。 郭志强一边走一边回头嘱咐她:“小田,明天…明天咱们碰个面讲讲新项目的事,今天让他俩带你熟悉下公司环境。” “好啊!”田孜爽快地应下,她不怕挑战,就怕无所事事。 结果上班的第一天她还真就在无所事事当中度过了,姜璐天性活泼,但毕竟对公司了解有限,叽叽喳喳一会儿就把底儿兜了个朝天。 田孜这才知道德宁外贸要上个新项目,但只有意向和计划书,连初期的产品体系都没有建出来,招他们来是开垦荒地,打江山的。 怪不得肯出那个价给她,这活儿典型地出力不讨好,一切都得从零做起。 姜璐努努嘴,示意她去看前座那位卷发美女。 她压低声音,说:“据说前期工作是琳达负责的,可她磨蹭了一个半月,零零星星的就是出不了活,公司着急,才重新招的我们。郭总让她把之前的资料提交给我们,她却一直拖拖拉拉不肯放手,占着茅坑不拉屎。” 到底年轻,说到后面气咻咻的。 田孜抿嘴一笑,轻声呵斥她:“不敢乱说!” 却突然明白如芒刺背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罗小虎话不多,但看田孜的时候好像有星星眼,他说:“”田经理,面试的时候我们已经见识过您的厉害了,太牛太豪横了,没想到真能和您一起工作” 毕恭毕敬的语气,田孜一讪,这老脸丢得,咳,见笑了。 他们三个以田孜为首,很快抱成了团。 这两周姜璐和罗小虎像是没妈的孩子,被办公室的人指使得团团转,复印订盒饭买咖啡扔垃圾.......,有用的东西却一点儿都不肯教,弄得他们灰头丧气的。 这不,田孜一来,他们立刻像被打了强心剂,士气高涨,仿佛有了主心骨。 田孜有些受宠若惊,不敢说自己泥菩萨过江呢。职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再说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第二天一上班,郭志强就把田孜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挺大,靠墙放着一个大大的样品展览架,琳琅满目都是杯子,高脚的,大肚的,笛形的郁金香形状的,玻璃的琉璃的水晶的,被雪亮的灯照着,一尘不染,晶莹剔透。 郭志强顺手拿下两个杯子,递给田孜,说:“看看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田孜看一看,掂一掂,笑:“我完全是个门外汉,看上去好像一模一样。” 她举起右手的杯子:这个似乎重一点。 郭志强露出赞许的笑:“已经很不错了。” 他接过轻杯子,又取了一支,轻轻碰了一下,“哐当”一声脆响。他说:“这是最普通的玻璃杯子,市价一美元。” 他又拿起两个较重的杯子碰了一下,响声明显沉了一些,带点回声,他说:“这是市价20美元的杯子。” 他转身,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对杯子,杯身相碰,只听叮一声轻响,仿佛有人无意中拨动了古琴的弦,响声中带着韵律,袅袅不绝,他说:这是市价200美元的杯子。 疯了,用这样的杯子喝酒,那可是2000元人民币啊?田孜忍不住咂舌。 郭志强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你觉得哪一种杯子比较有市场?” 田孜迟疑了下:“当然是第一种,受众面广,薄利多销。” “未必!”郭志强摇头:“现在不是以前的时代了,madeinchina也早不是便宜货的代名词了,咱们还是大有可为的。再说,便宜的杯子卖上一集装箱还没有几打水晶杯的利润大。” 所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田孜秒懂,试探着问:“难道.......?” “是的!”郭志强很满意田孜的敏锐,他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给她,说:“这是我们海外部同事做的市场调查,中高档酒杯这一块很有操作的空间,公司非常重视你,希望你能挑起这一摊来。” 田孜没说话,万事开头难,她现在除了俩小兵,什么资源都没有。 郭志强看出她的犹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外贸部平稳运行了这么多年,体系已经非常成熟。先来的人早就把市场分割的差不多了,北美市场,欧洲市场,亚洲市场,甚至非洲市场,都已经各有其主,就这还个个都杀红了眼,彼此虎视眈眈的。 这个时候就算把你放进去,短时间内你也未必能分得一杯羹,不如重新打江山,开头是难一点,但公司非常重视这个项目,一定会全力支持的,你熬过去了,就有自己的地盘了!” 田孜眼光闪烁,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郭志强又加了一把火:“或者你更喜欢靠底薪吃饭?” 田孜知道这是激将法,但一股好强之意还是陡然生起,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除了俩新兵什么都没有,你期待我能做出什么来?” 郭志强一听有门路,赶快说:“放心,这只是初期阶段,你们先把产品体系做出来,后期我会给你抽调骨干过去。” 他眼神炯炯:“田小姐,我对你是非常有信心的!” 被人肯定的感觉自然是好的,田孜虽然心头百念翻转,最后还是点了头。 人活着总是要有些奔头的,她父母不慈,情场失意,只能在工作这里找找寄托了。 郭志强找到琳达,当着田孜的面让她把前期的工作资料转接过去,琳达笑吟吟地应下,一出门脸就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抱了个纸箱子过来,往田孜桌子上随随便便一扔,转身就走。纸箱里的文件乱七八糟的,几张纸借着外力蹦到了地上。 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大家低下头忙碌着,耳朵却竖起来,看田孜怎么应对。 田孜抓住气愤的姜璐,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蹲下去,把文件一张张捡了起来,这个时候做这种意气之争,一点意思都没有,职场上,一切都是业绩说话。 琳达送过来的东西并不是一点有用都没有,但杂乱繁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看的他们三个大呼头疼。 夜幕不知不觉已经降临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他们三个,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田孜把手上的笔一丢,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姜璐欢呼,揉揉肚子,说:“我早就饿得不行了。” 田孜有些不好意思,难得他俩这样任劳任怨,她拿起包,说:“走,我请你们吃顿好的!” 俩小的一阵欢呼。 一出办公楼的大门,田孜就看到了周子非。 他斜斜地靠着一辆黑色的车,百无聊赖地地抽着烟,火红的烟头在夜色中时闪时暗,田孜的心顿时被它烫了一下。 周子非的脚下凌乱地扔了好几个烟头,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 田孜讪讪地,脸颊有点热,收住了脚步。 姜璐多机灵一姑娘,立刻就明白了:“田姐,男朋友来接你了吧?” 田孜唬了一跳,赶紧制止她:“别胡说,是一老同学。” 罗小虎也很有眼色:“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姜璐,今天我请客吧,就上次那家麻辣香锅。” 俩小鬼挤眉弄眼地跑了。 周子非已经丢掉半截烟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田孜轻轻皱眉,劈头就说:“你现在抽烟抽这么凶?!” “平时也不抽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 田孜一个问题接一个。 周子非并不回答,他亲呢地推着田孜的肩往前走,边走边说:“这不是为了庆祝你第一天上班嘛!昨天就想过来的,实在脱不开身。”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虽然隔着一层衣服,还是觉得掌心火热滚烫,田孜莫名有点囧。 她想:咳,上个班而已,有什么好庆祝的?小孩子似的。这么多年她独惯了,毕业过生日跨年都没人和她庆祝过,不一样挺过来了。 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眉眼间不由地染上了薄薄的笑意。 如果可以,谁不想永远都是孩子?谁又想那么快长大那么早懂事? (本章完) 第18章 兜兜转转 第18章兜兜转转 田孜他们三个卯足了劲,足足梳理了一个多星期,先从那堆乱七八糟文件扒拉出来有用信息,然后录到田孜做的一张总表上。 这活儿不仅费眼睛还费脑子,干到最后,他们眼冒金星,脑袋都要炸了。 总表打印出来的那一刻,姜璐瞬间就崩溃了,就连罗小虎都拧起了眉头,他说:“这分明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什么?那么多产品,没有一项是信息完整的,不是缺厂家,就是缺产品重量,大部分产品都没有报价,有的甚至连图片都没有。 这就是说,他们这几日废寝忘食,点灯熬油,全在白费功夫。不愿意交接就不要交接,何苦这样整人? 姜璐小脸气得通红,霍然起身:“我要找郭副总!” 田孜按住她:“别去!公司给我们发工资是让我们解决问题,不是发现问题的。” 郭志强在这个位置多少年了,什么事能逃过他的明察秋毫?说白了,领导根本不关心这些,他们只要一个结果,下属怎么斗都无所谓,有时候越斗他们越开心,便于管理,只要保持住大概的平衡就行了。 罗小虎愁眉苦脸:“田姐,这可怎么办啊,工作根本没有办法往下推进,都是些无用功。” “倒也未必完全无用,” 田孜划拉着表格上的信息:“我们对照着补齐就行了。” 姜璐和罗小虎一起抽了口凉气,这么多! 田孜笑眯眯地把资料分成了三份,把最多的那份放到自己这边,说:“这样就没那么多了。” 姜璐无奈地笑出声来:“田姐,你倒是会自己哄自己。” 田孜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天不行咱就两天,两天不行就十天,总有做完的时候。有句话说得好:不怕慢就怕站!反正公司目前对咱也没有硬性要求。” 他俩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罗小虎问:“怎么去核查产品信息。” 田孜把资料收起来,一边收一边说:“最笨的方法了,一家一家工厂去跑。” 姜璐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粗略算下来也有五六十家工厂了,有的在郊区,有的在下面的县城乡镇,腿都会跑断的,再说了,又没有业务往来,只是上门收集信息,谁鸟你啊?少不了要做冷板凳的。 田孜摊手:“不然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当然没有,再去找琳达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她要稍微有点人性就不会这么折腾他们,找郭志强压她?她死咬着已经全部交接了他们又能奈她何? 田孜找郭志强要车,说去工厂核对产品情况,捎带着“不小心”让他看到那份漏洞百出的产品总表,郭志强的脸当场就黑了。说到底内部职工怎么斗都行,但绝不能损害公司的利益,这个琳达倒好,赌着一口气,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在田孜面前却还是尽力压着,可能出于补偿心理,他给他们派了一辆好车,司机们刚好都在忙,不过不怕,陆小虎车开得还不错。 性能良好的宝马在海滨大道上飞驰,秋意渐浓,沿路随处可见斑斑红叶,西风飒飒,吹进车里,拂动着她们的头发。 姜璐开心极了,忍不住尖叫起来,随后又唱起了一首欢快的歌,连开车的罗小虎也跟着哼哼起来,哪里还有之前沮丧的样子?! 田孜忍不住微笑,年轻多好,烦恼去得那么快,而快乐又来得如此容易。 他们在车内叽叽喳喳地聊,基本上都是姜璐的声音,讲琳达的坏话,公司的八卦,自己月光的烦恼,最后钉住了田孜:“田姐,怎么最近不见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田孜扶额:“说了八百遍不是男朋!不是男朋友!” 姜璐不服:“可是你们好配啊,身高,气质,站在一块就像是一家人,发展一下呗?” 她促狭地笑。 田孜不想多聊,转了话题:“你呢?有没有男朋友?” 这下戳到了姜璐的痛处,她唉声叹气:“这世界上的好男人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信息部的小刘最近不是来找你吗?” 田孜眼睛还是雪亮的。 “他啊~” 姜璐拉着长长的声音:“咳,和我差不多,一穷二白,人家上班开奥迪他开奥托。” 田孜吃了一惊:“现在女孩子都这么现实?” 她说:“年轻人刚工作,这不很正常,只要人吃苦肯干.......” “田姐,你知道不?我宿舍一个女孩儿,一毕业就结婚了,她老公比她大十岁,事业有成,房子车子都备的好好的,她连班都不用上,妥妥的人生赢家!” 姜璐言语中满满都是羡慕。 这就是人生赢家了?田孜不说话了,现在年轻姑娘的三观和她那会儿已经截然不同了,人各有志,交浅言深,说多了伤感情。 姜璐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你男朋友,不,老同学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那种,你帮我问问他身边有没有单身的嘛!” 田孜愣了愣,笑眯眯地说:“还用去别的地方找,这前面不是有一个吗?” 他指指前面的罗小虎,罗小虎正在津津有味地听八卦,突然被点名,陡然一惊,立刻坐直了身体,半个耳朵都红了。 姜璐吃吃地笑,说:“别吓他了,人家有女朋友的,我看到过两次,哎呀,长得可真漂亮啊,你傻小子还真有福气,能找到四块五的妞!” 罗小虎嘿嘿笑了两声。 车速慢下来了,绕过一片美丽的海湾就快到了。 海面蔚蓝,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水面上一掠而过,田孜的心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她想起了周子非,想起刚来时他带她去海边,那时她对他还是戒备的排斥的,可是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永远都是微笑的,春风和熙的,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像一个最忠实不过的老朋友。他又那么聪明,进退得当,把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不给她增加一丝精神负担。 除了那个晚上,他参加一个饭局,可能喝多了些,顺着脚步拐到田孜的住处,哐哐地敲门。 田孜吓了一跳,别说晚上了,就连白天他都很少进她的房间,他一向很有绅士风度的。 她隔着门,问他什么事,劝他回去,周子非却起了拗劲儿,也不多说话,只是固执地哐哐敲门,夜深人静,那声音听得田孜心惊肉跳的。眼看楼下安爷爷那里都亮灯了,她只好开门放他进来。 周子非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看到田孜还知道龇牙一笑,很有礼貌地说:打扰了! 不容田孜说什么,他就跌跌撞撞地进来了,步履蹒跚,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不知道喝了多少。 田孜倒杯蜂蜜水给他,他却不肯喝,嚷嚷着要喝她做的醒酒汤。 很多年前,她给他做过一次,是她妈王美蓉的配方,不想他一直惦记着。 田孜眼眶有点热,恨不得给他一脚,呆立了半日,到底还是去厨房开火了。 冰箱里还有点金针菇豆腐青菜,她切碎了放进锅里,打开火,慢慢地调着水淀粉。厨房里没有开灯,火苗在夜色中跳跃,像朵蓝莲花,幽幽地舔着锅底。 田孜有些愣怔:咳,这算怎么一回事?! 正在出神,有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是周子非。 他大约真的是喝醉了,双手环着她的腰,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她的肩窝胡乱磨蹭,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狗。 田孜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他却报的更紧了,恨不得把她嵌到身体里去。 熟悉的体温,坚实的胸膛,还有这个男人特有的味道,都是久违的。田孜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落在咕咕滚开的锅里,溅起了小小的涟漪,又转瞬不见了。 她耐着性子哄他,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到了沙发上,他又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大概刚才应酬的时候太辛苦了,他开始絮絮叨叨地给她诉苦,说他有多难,那个马局长有多王八蛋,又说没背景的年轻人想做出点成绩有多难,转而又踌躇满志,他周子非不可能一辈子都屈居人下...... 田孜不和喝醉的人计较,像哄孩子一样顺着他,终于,他发泄够了,一翻身沉沉睡去了。 田孜把手轻轻地抽了出来,看着睡梦中的他,平时挺正儿八经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不知不觉,他的两眉之间添了几道深深的竖纹,人生在世,谁是容易的?他的江山是自己一脚一拳打出来的,自然更是辛苦。 田孜帮他脱了鞋,取下眼镜,忍不住附身摸摸他的脸,熟悉的眉眼,坚挺的鼻梁,柔软的唇,已经有胡茬钻了出来,短短的,扎手。 她心神恍惚,感觉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可他分明已经变了,从一个爱说爱笑锐气上扬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能抗压,能隐忍,但依然不可避免地会有软弱的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时到今日,他的情绪依旧能轻易挑起她心情的起伏。 她起身取了一床薄被给他盖上,旁边的那碗醒酒汤已经凉了,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章完) 第19章 男人的心思 第19章男人的心思 田孜心潮起伏,辗转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谁知道天刚蒙蒙亮周子非就来敲她卧室的门。 田孜吓了一跳,他已经洗漱完毕,变回清清爽爽一丝不苟的周律师了。 他向她微笑,满脸歉意,说喝多了打扰她了。 昨日软弱失态的他仿佛只是田孜的一场梦。 田孜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周子非:“老人们起床早,等下看到我了怕对你影响不好。” 田孜一愣,不亏是律师,喝醉了还能这样冷静自持。 她踢拉着拖鞋送他出门,迷迷瞪瞪,头发也睡得乱七八糟的,周子非到底没忍住,在她脑袋上捋了一把,含笑道:“我把门关上就行了,快回去吧,早晨凉气重,听话!” 田孜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摇摇晃晃回到卧室,又一头载在了床上。眼睛睁不开,她的耳朵却格外清醒,一听到周子非关门的声音,立刻一又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她扒开窗帘,从缝隙里看周子非。 他走下楼梯,来到了前院,晨光里的他衣冠楚楚,丰神俊朗,全不见昨夜的颓废之气。可能怕吵醒老人,他轻手轻脚。院门有个门栓,他越小心越打不开,别说他了,连楼上的田孜都急出了一头大汗。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安爷爷的声音:“小周啊,那门闩…,是往下拉的!” 周子非一个冷不防,脸上立刻染上了囧色,条件反射般地往田孜这个方向看。 田孜身体一缩,躲在窗帘后面,做了贼一样,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她疑心他还是看到了自己,又觉得羞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竟然被安爷爷看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夜,这下好了,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她想起晴雯临死前对贾宝玉说:早知道担了这虚名,当初还不如… 她捂着自己的脸,手指冰凉,脸颊却火烧火燎,这算怎么一回事?! 她给周子非发微信,气呼呼地,说:以后不许再到这里来找我! 加了一个可爱小人抓狂的表情。 她只是想撒个娇,周子非却很久都没有回复,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回复了,只有一个字:好! 田孜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字看了很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居然这样当真?难道这么容易就被得罪了?她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打那儿以后,周子非再没再主动联系过田孜,连个信息都没有,已经三天了。田孜也有她的自尊心,虽然免不了左思右想,柔肠寸断,但还是咬牙坚持着,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拜访厂家的过程并不顺利。 德宁外贸之前和玻璃厂家并没有任何合作关系,现在也没有拿出太大的诚意,小点的厂还会应对一下,稍微有点规模的都不愿意敷衍他们,有的甚至很不耐烦地抱怨:“之前不是已经给你们德宁外贸递交过一次资料吗?” 他们三个面面相觑,琳达是真缺德,一点风声都没露。 虽然如此,还是要对他们笑脸相迎的,不要钱的好话流水似地往外淌,晚上回招待所的时候,田孜感觉半边脸都笑木了。 姜璐往床上一躺:“天呢!这是人干的活吗?!” 罗小虎坐在桌前整理收集来的资料,也是一脸疲惫。 田孜说:“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收获?” 罗小虎:“跑了15家,有8家给了我们需要的信息!” “哇,那还不错啊!” 田孜振奋士气:“头一天,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姜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田姐,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了,”田孜说:“虽然确实挺累,也受了委屈,可想想昨天,咱们还坐在办公桌前一筹莫展呢!” 罗小虎点头:“也是,不过明天不能这么蛮干了,得想想办法。” 姜璐也来劲儿,三个人叽叽喳喳商量了半天,决定买几条烟,再买点小礼品啥的,毕竟有求与人,干巴巴递张名片确实不通。 第二天果然顺畅多了,他们士气大振,虽然晚上回来时依旧风尘仆仆,但眼神明亮,精神奕奕。 俩个女同志体力不支,倒在床上呻吟,罗小虎还强撑着核算,一会儿惊喜地叫道:“”同志们,咱们有一小半产品信息都补充完整了!” 太好了,田孜和姜璐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兴奋地击掌庆祝,罗小虎看着她们笑,简陋的房间里喜气洋洋,同仇敌忾共甘共苦的经历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第三天四天,他们开着车辗转在不同的工厂之间,郊区的路灰尘扑扑,他们的脸皮慢慢变厚,被怼了祖宗八辈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学会了软磨硬缠,姜璐偶尔还会向年纪大点的大叔撒个娇,别说,中年男人特别吃这一套。 到了第五天,他们看着大体补充完整的产品目录,几乎要流下热泪来。 姜璐说:“血泪啊,都是血泪史啊!” 她哀嚎:“上天啊,为啥不给我一个有钱的老爹啊,男朋友也行,可怜我拿着卖白菜的钱干着卖白粉的活儿。” 田孜和罗小虎都被逗笑了,田孜轻轻地拍拍她的脸,说:“一出生就含着银饭匙有什么好的?钱来得那么容易怎么体会咱们这种否极泰来的喜悦?” 罗小虎也在旁边点头,经过这番磋磨,他似乎沉稳了一些。 他们开车离开,那片工厂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田孜突然叫停,对罗小虎说:“我想再去达辉工厂试试。” 达辉工厂是这个行业最大的生产厂,向来不愁销路,对他们这三个虾兵蟹将冷如冰霜,他们上门几次都坐了冷板凳。 负责这一摊的赵副厂长挂着眼袋挺着个肚子,滑不溜手,丝毫不为那点小礼品所动。 罗小虎一愣:“咱都撞了好几次南墙了!” “可是有七八种产品都是他们工厂的主打,质量价位都很有竞争力,如果能补充上就好了。”田孜有些完美主义情结。 她问:“咱们买的礼品还剩点啥?” “还有两条烟。“”姜璐回答。 “都给我吧,小虎,掉头,我再试试!” 罗小虎把车停在厂门口,看着田孜一个人走了进去,她说一个人反而好办事些,不让他跟着。 黄昏中,她的背挺得直直的,带着一往直前的执拗。 姜璐昨晚没有睡好,在车上补觉,罗小虎就在厂门口转悠,不时地踮着脚往里面瞧一瞧。 大概两顿茶的功夫,田孜终于出来了,旁边是那个肥胖的赵副厂长。 俩人边走边说笑,走近点就才分辨出来,田孜是强颜欢笑,赵副厂长的笑就有些流里流气了。 走着走着的他突然亲密地把一只手搭到了田孜的肩上,田孜侧身躲过去他也不生气,过一会儿又搭上去。 他凑得近近的,鼻息都要喷到田孜的脸上了,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正经的话,罗小虎看到田孜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他毕竟年轻,一股怒火立刻从丹田之处蹿了上去,大叫了一声:“田姐!” 有外人在场,赵副厂长立刻就变了个样子,只是握手告别的时候还是借机拉着田孜的手不放。 田孜心里腻歪极了,恨不得把和他握过的手立刻剁掉。 罗小虎沉着脸,不愿意接田孜手上的资料。 田孜笑笑,说:“快点,来之不易啊!” 罗小虎不出声,皱着眉头,很生气的样子。 田孜哄他:“行了行了,又没让他占上什么便宜,就是毛手毛脚了一下,我都躲开了!” 罗小虎叹气:“何必呢?” 田孜:“山水轮流转,只要我们这个项目运行起来,不怕他不追在我们后面说好话!” 罗小虎并没有被安慰到,开车的时候一直不说话,可怜的孩子,刚刚才见识到社会的险恶。 姜璐刚睡醒,一脸懵:“这就搞定了?田姐太牛了!” 田孜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罗小虎不肯接资料,她就交给了姜璐,姜璐立刻打开手提电脑往里面录入。 车飞快地行驶在路上,车内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姜璐敲打键盘的轻微“哒哒”声。 田孜靠着车窗假寐,感觉疲惫极了,可这世间什么事情不需要付出代价呢?罗小虎还年轻,等他多跌几个跟头,多撞几次南墙,就不会这样宁折不弯了。 到市区的时候天色已暗,华灯初上,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又是那个繁华的世界。 他们先把姜璐送回去,下车的时候她问:“田姐,明天周四照常上班吗?” “上什么班啊?!”田孜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咱们累得跟狗一样,不得修整两天?”想一想不放心,交代他俩:“不敢说漏嘴了啊!郭总还以为咱们在下面奔波卖命呢!” 俩人会意,点头如捣蒜,又笑,这个田姐还挺狡猾的。 田孜终于回到了住的地方,夜晚的小区非常幽静,四周静悄悄的。 她推开院门,院子里开着一盏橘黄色的灯,桂花树下放着一张桌子,周子非正专心致志地和安爷爷下象棋,安奶奶笑嘻嘻地在旁边观战,空气里暗香浮动,不知道是什么花的甜香。 周子非一看到田孜就站了起来,亲热地给她打招呼:“你去哪儿出差了,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先发制人吗?田孜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心想:“自己道行还是不够,怎么就没办法像他那样若无其事?” 安奶奶在旁边打哈哈:“哎呀,这几天不见小田都瘦了些似的,挺辛苦吧!” 田孜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啦!” 她说:“你们下棋吧,我回去收拾一下。” 自始至终没有和周子非搭腔。 (本章完) 第20章 桃花乱 第20章桃花乱 田孜闷声往前走,周子非在后面紧紧跟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伸手帮她拿行李箱,田孜不肯松手,他却更固执。 俩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田孜没好气地撒了手。 周子非帮她把箱子提到房间门口,却不肯进去,他小心就看看她的脸色,说:“我没打招呼就来找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田孜很冷淡地说:“不是!” 周子非试探着说:“那就是因为我这么久不找你生气!” 田孜被戳中心事了,立刻恼羞成怒:“你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周子非立刻明白了,心下一松,笑眯眯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揣摩错您的旨意,争取一天来三趟,怎么样?” 谁稀罕啊?!田孜脸红了,心里的那股浊气突然就消散了。 一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仿佛可以召之即来呼之即去似的。 她努力板着脸:“其实你是对的,咱们毕竟身份敏感,保持点距离对谁都好。” 她顿一顿,到底说出了口:“免得你在美国的小女友误会!” 周子非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胡说些什么?哪里来的小女友?” “柳丝丝说的,其实也正常,只不过这个关口,我不想人家误会!” 田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子非又激动又气愤,原地团团转了几圈,说:“她说的话你也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一抬头,田孜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坚定,仿佛非要个说法不可,这样的话想必憋在她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子非突然泄气,没有办法再往下说,他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对,是有这么个人,算是小师妹,当时看她年纪小的确比较照顾她,谁知道传来传去变了味了,哎,我们都快两年没有见过面了。” “要不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他额角急出了汗。 田孜眼神闪烁,仿佛已经信了几分。 周子非不肯进她的房间,突然有点忸怩的样子,说:“那天喝断片了,可能有些唐突,你别再生气了!实在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行,别赶我走,之前你让我再也不要找你,我这心里....” 他说不下去了,耳根有些可疑的潮红。 田孜心潮澎湃,轻轻地“嗯”了一声。 都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还真是,这么小一件事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田孜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他今天在,刚才好歹也该补个口红啊,这灰头土脸的。 很久以后,每当田孜想起这一天,都不由地感慨,女人真的一恋爱智商就为零,那些异样和蛛丝马迹不是眼睛看不见,而是心不想让眼睛看见。 俩人就这样木讷讷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把年纪的人了,一动情都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很多话在舌尖上翻滚,却口角生涩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阵夜风吹过,花香在鼻尖隐隐萦绕,安家二老在院子里咳嗽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 田孜说:“我进去了,挺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子非点头,田孜正要关门,他又叮嘱她:“明天我打电话给你,一定要接啊!” 田孜抿着嘴笑,真是个大傻子。 田孜拖了好几天才把他们的劳动成果呈交上去。 即便如此,郭志强还是喜出望外,之前拖拉了两三个月都没弄好的事情,田孜来了二十来天就有了眉目,看来这高薪没白开。 他喜滋滋地拿给朱浩宁看,朱浩宁一边翻看一边点头:不错,不仅全面还非常细致,郭总这回倒真是招了个人才。 郭志强难得得他一句夸奖,激动地直搓搓手,满面生光。 何川在旁边懒懒地搭话:“哎呦,的确有点本事,真没看出来!” “怎么?你认识?”朱浩宁立刻警觉。 何川一口否定:“我怎么可能认识呢?白说一句!” 朱浩宁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对啊,你最近往我这儿跑得蛮勤快呀,不会真看上谁了吧?” “滚!”何川啐了他一口:“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老不正经!” 朱浩宁看他那欲盖弥彰的样子,一下子就乐了,对郭志强说:“这样,咱们搞个部门活动,欢迎欢迎这几个新人,把何总也给算进去.” 他促狭地朝何川眨眨眼睛,何川却并不领情,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扔,笑骂道:“不去,忙着呢!” 想想又说:“我何川真要追女人还用得着你拉皮条?” 郭志强在旁边听出一头大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就算了...”朱浩宁立刻没了兴致,吩咐他:“反正快圣诞了,到时候凑一起搞热闹点就行了。” 郭志强应下,慢慢往外走。 何川却又不干了,用眼睛斜着他,带笑不笑地说:“你这可就不对了啊!新员工立这么大功,连点奖励都没有,怎么鼓舞士气嘛!” 朱浩宁被他一噎,直接气笑了。 他想一想,对郭志强说:“瑞兴商场不是刚送过来些给客户的代金券吗?给他们几个新来的也发一发。” 郭志强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朱浩宁转身,正看到何川在那儿心满意足地笑,不禁骂道:“德性,还没怎么样呢就先护上了!” 何川但笑不语。 朱浩宁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几分,他说:“田孜我打过几次照面,正儿八经的一姑娘,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何川伸伸懒腰:“人都是会变的嘛!” 不容朱浩宁再说什么,他已经起身了,吊儿郎当地说:“走了啊!” 朱浩宁亲自把他送到电梯口,心里有点琢磨不透他,不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最近何川突然变得如此热心,他还以为他有意插手德宁这一摊,正犯愁呢,原来是为了女人。 他略带嘲讽地笑笑,没办法,世家子弟,往上数五代都是有钱人,能有什么事业心?说到到底还不是天天声色犬马,风花雪月,厮混日子呗。 倒是这个田孜,刚刚得用,希望不要那么快就被他撮哄走,不过也难说,他向来在女人那里颇有些手段。 田孜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大老板这里挂上了号,而且白白让人生出那么多绮思,此刻她正笑眯眯地看着姜璐和罗小虎在那里欢呼。 他们不过完成了本职工作,天上却突然掉了馅饼,公司给他们每人发了三千元的商场代金券。 姜璐狂热地亲了亲手里的代金券,说:“不负我的一把辛酸泪啊,今天就把你花了!” 瑞兴商场的一件风衣她看上好久了,一直下不了决心。 一转身看到咧着嘴傻笑的罗小虎,她问:“你呢?准备给你女朋友买点啥?” “我就不能给自己买点东西吗?” 罗小虎小心翼翼地把代金券往口袋里塞。 “小气鬼。当心女朋友跟人家跑了!” 姜璐嘴巴还是那么厉害。 田孜心情也很不错,感觉之前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后续的工作也要展开了,公司在阿里巴巴有个账号,他们要装修旺铺,然后把产品一一上传,又是一项浩大繁琐的工程。 不过不怕,人生在世,有点目标总是好的。 最近周子非忙得连轴转,即便如此,还是会抽空来陪她吃个午餐,有时候实在来不及了,就赶在睡觉前给她打个电话,经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田孜心疼他,几次三番地让他忙自己的事就好,周子非却不肯,他握着田孜的手,信誓旦旦:你放心,忙过这一阵儿,我一定抽时间出来放个假,好好陪陪你。 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似乎非常重要,用他的话说:弄好了他在这个行业基本就站稳脚了,如果不行,一夜打回解放前。 他压力很大,有时候斗志昂扬,有时候又患得患失,田孜总是不遗余力地鼓励她,用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慰藉着他的躁动。 田孜不懂,她说:“柳丝丝不是说你已经是很成功的律师了吗?” 周子非苦笑:“外人看着风光,可跟着别人干,吃别人吃剩下的,终是绑手绑脚!” 田孜这才知道他是想借这次的事甩了合伙人单干,年轻人有点野心总是好的,而且他干得这样热火朝天,田孜非常愿意体恤他。 这不,周末本来约好看电影,他突然又打电话取消了。 田孜听到他电话里情绪沮丧,打起性子安慰了他几句,说不打紧,可是她人已经出来了,外面正下着潇潇秋雨,细雨如丝,寒气逼人。 她退了电影票,在商场闲逛,逛到珠宝柜台的时候,突然想起包里的代金券,决定给她妈选一款金项链。 其实,她工作后每年都固定给王美蓉一笔钱,但钱最后贴到哪儿去了她还真不知道。 后来她通了些人情世故,不再给钱,转而给她买些贵重的东首饰,好歹是她自己在享用。 下雨天顾客不多,柜姐非常热情,很快帮她选了一款,柜台摆着新推出的十二生肖的挂坠,精巧可爱。 田孜踌躇了一下,想给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赵蜜也买个礼物。 虽说没多少感情,但毕竟是一个妈生的,小姑娘那天在电话里满怀期待地等姐姐带她吃叉烧的声音时不时还响在她耳边。 她心中一直过意不去,说到底,那是她的妹妹,长这么大了,她并未给她太多善意和关爱。 况且,看在礼物的份上,赵叔也能对她妈再好一些,给她妈长脸呢! 田孜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以前这些曲曲弯弯的人情世故她何曾耐烦管过? 柜姐看她买得多,喜出望外,又拿出一个粉水晶的吊坠给她看。 田孜说:“我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柜姐并不气馁,依旧热情地介绍:“粉水晶有助桃花,对单身女孩有好处的。” 田孜哭笑不得,她单身得这么明目张胆吗?到底还是没拒绝她给自己佩戴,她穿了件v领的毛衫,粉水晶刚好吊在锁骨处,确实别致。 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却突然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在背后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她身体一僵,缓缓转身,是何川。 (本章完) 第21章 香奈儿5号 第21章香奈儿5号 何川见田孜看到了他,扬起手气定神闲地“嗨”了一下,丝毫不觉得尴尬,田孜却莫名烦躁起来。 她回头,对滔滔不绝的柜姐说:“我都要了,你开票吧!” 惊喜来得这么突然,柜姐一愣,随即喜逐颜开。 田孜催她:“快一点,我还有事!” 背后何川的灼灼注视快要把她的背烧出两个窟窿来了。 柜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情绪起伏这么大,她也不关心,愿意买单就行。 她麻利地开好单据,指了指收银台的方向。 田孜起身就走,何川立刻紧随其后,毫不避嫌。 田孜见躲不过,骤然收住脚步,没好气地说:“何先生有事?” 何川很惊讶的样子,说:“打个招呼而已,田小姐要不要这么敏感?” 他煞有其事地教育她:“你这样是不行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不正经。 田孜心脏一缩,瞪圆双眼怒视着他。 那一夜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偶尔碰到时又悔又疼,恨不得跳起来给自己两耳光,他偏要挑她的痛处戳,还这样洋洋得意,简直下流! 何川看她脸色不对,赶紧收声,说:“看中了什么?我买给你啊!” “不用!”田孜硬邦邦地拒绝他,掷地有声:“我喜欢自己赚钱自己买花戴。” “有志气!” 何川挑起眉毛,半真半假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田孜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赶紧甩掉这个狗皮膏药,她朝珠宝柜台那里示意了一下,说:“现在已经打过招呼了,快回吧,你朋友还在那里等你呢!”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紧绷水滑,妆容精致,神情矜贵,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巴巴地等着何川回去。 何川“嗤”地一笑,说:“就她呀~,你若介意,我随时都可以把她打发了。” 还是那副德性!一团怒火瞬间在田孜胸口炸开,她口不择言,挖苦道:“你还真以为你自己多有魅力啊,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钱,谁会多瞅你一眼?!” 这话说重了,何川立刻变了脸色。 他眼睛狭长,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坏,一生气,眸色骤然加重,里面似有雷霆之势。 田孜想起他之前动怒时的样子,不禁有些胆怯,差点忘了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混蛋,大庭广众之下惹怒他就是引火自焚。 她眼珠飞转,瞬间放柔了声音,说:“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除了钱,你多少也是有点魅力的。” 何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怂了,脸上的怒意还没来得及收,他直直盯了她一会,眼中慢慢浮现出笑意。 田孜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急急说:“我真有事,先走了!” “好容易才碰到,再聊两句嘛!” 何川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看她刷卡买单。 田孜有些无奈,走到一个没人的楼梯口,摊摊手,说:“何先生有什么话不妨一次性说完?” 她直直地盯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何川的嘴唇动了动,那些轻佻的话到底没能再说出口,他自己也不知道,除了这些废话,他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田孜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何川却一直都没说话。 她说:“我知道你难得遇到我这么个不识抬举的,觉得挺新鲜。可咱们那点子事早就过去了,我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了。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可生活里比这有意思的事儿多了去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和柳丝丝好好过日子。” “她呀?”何川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副吊儿郎当:“早离了,你不知道吗?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离了?田孜一愣,又瞬间明白,怪不得上次看到柳丝丝和别的男人在公开场所那样地亲热。 “离了!”何川说:“她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想开了,重新报了个数,我觉得还行,就答应了。咳,她忍这么久拖这么久也着实不易,不就图个钱呗!” 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田孜还是被他提及柳丝丝时的语气伤到了,轻蔑冰冷,打发叫花子一样。刚才还说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可真厌倦的时候,一样翻脸如翻书。 她叹气,说:“但凡你对女人多那么一点尊重,她们也不会整日只知道算计你的钱了!” 这话简直一箭穿心,何川嘴角讥诮的笑瞬间凝固了。 田孜不愿意再和他待下去,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走,下一秒却触电似的弹了回来,差点和何川撞了个满怀。 她顾不上管他,扒着门上的玻璃往外面张望。 何川好奇心顿起,也凑过去一起看,顺着田孜的视线,不远处的香水柜台边上坐了一个男人,西装笔挺,温文尔雅。 柜姐正起劲地给他推荐不同的香水,他最后挑了一款,那瓶身再经典不过了,香奈儿5号。 田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先是闪过困惑,费解,转而又笑了起来,仿佛想通了什么关节,一脸甜蜜。 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何川离她那样近都不曾发觉。 他们几乎脑袋挨着脑袋,她的少许发丝轻拂在何川脸上,女人特有的体香也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 何川小腹一热,立刻想起了那一夜,她的身体抱在怀里,柔软馨香。 身不由己地,他越凑越近,微凉的唇在她耳边一擦而过。 田孜吓了一跳,立刻弹开,对他怒目而视,刚才少女怀春的娇羞已经当然无存。 她对着他,除了那一夜,向来都冷如冰霜。 何川心里不由地泛酸,问:“那男的谁呀?” “你问这个干嘛?” 田孜如临大敌,炸着毛,像展开翅膀的母鸡。 何川更不是滋味了,冷哼一声:“不就一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的!” 田孜觉得这话刺耳极了,刚想反驳他,又懒得和他纠缠,最后也只是冷笑了一声。 周子非很快挑好香水离开了,竟然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越走越近,虽然明知他看不到自己,田孜还是忍不住身体往后一缩,心如擂鼓。 她也搞不懂自己,爽约撒谎的明明是他,她却怕他难堪。 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震惊,疑惑,也很不开心,不知道他为什么骗自己说要见客户,可她马上就想通了,敢情他在悄悄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呢。 香奈儿5号香水神秘性感,杳渺飘忽,象征着永不褪色的爱情,香奈儿小姐形容它“气味香浓,强烈得像一记耳光一样令人难忘。” 当年这款香水是因为玛丽莲梦露一举成名的,有记者问她晚上睡觉时穿什么款式的睡衣,她娇媚地笑:“afewdropsofchanelno.5(不过几滴香奈儿5号)。” 那不就是裸睡?玛丽莲梦露真心会撩,这回答几乎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喷了鼻血,而女人们则疯狂地抢购香奈儿5号。 当时他们一起看到这个典故,周子非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说:“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也送你一瓶!” 他一向克制,可那会儿的眼睛里却翻滚着男人隐忍的欲望,田孜一碰上就羞得低下了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可惜他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就分手了,后来她把第一次给了王丰林,王丰林也有他的好处,那会儿对她周到体贴,却始终没有那种过电般的战栗感。 田孜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她和王丰林整整六年,可现在想起他时只觉得他是上辈子的一个故人,他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就像写在沙滩上的字,时光的浪潮一涌过来就冲平了。 周子非不同,他俩好了两三年而已,可那些点点滴滴就像用美术刀一笔一画地刻到她的心上一样,血迹斑斑却又刻骨铭心,是用什么样的橡皮擦都擦不掉的。 现在的周子非对她彬彬有礼,小心翼翼,君子得让她几度怀疑自己在自作多情,可他又天天来找她,那样的温柔小意,分明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现在他终于要送她香奈儿五号了,礼物私密而暧昧,是要表白吗? 前天通电话时,他神秘兮兮地要她务必空下下周六的晚上。田孜开始有点懵,后来一查日历,竟然是自己的生日,不由地内心一阵悸动,他对她竟然这样的用心。 不过他不说,她也不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男人留的。 她自顾自地想着心事,何川在旁边看着她,一张小脸表情变幻,眼睛眉梢都在笑,连头发丝都含春带羞的,却是因为别的男人。 他非常吃味,从来没有女人这样看过自己,不,也有,当他给她们买包时,刷卡时,送车送房时......,可毕竟缺了点什么。 他说:“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我在哪里见过似的。” 田孜不想和他鬼扯下去,一看周子非走远了立刻和他告别,说:“再见!” 顿一顿又飞快地改口:“不,还是永远不见比较好!” 何川恨得牙齿直痒痒,勾勾唇角,心想:那可未必!却没再追上去。 田孜走老远了,还觉得何川的视线粘在她在后背上,像蜘蛛网一样,无处不在。 何川的女伴左等右等,终于看到他懒洋洋地回来了。 她收起脸上的不耐烦,笑盈盈地迎上去了 何川问:选好了吗? 她拼命点头,转了个圈让他看自己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亮闪闪的,像星星一样。 何川突然没有心情,买了单送她回家。 那姑娘抱着他的胳膊磨蹭,说:不嘛,你不是说带我回家的吗? 何川厌烦她没眼力见,正要翻脸,想起田孜刚才指责他“不尊重女性”,硬生生把脾气压了下去,说:今天有事,改天吧! 偏那年轻姑娘不识趣,噘嘴撒娇: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个大姐吧? 再年轻的女孩子也有可怕的第六感,何川对田孜那样不一般,她早不知不觉把她视为竞争对手,语气不免刻薄了些。 何川一踩刹车,车嘎然而止,他粗鲁地说:下去!自己打车回去! 等年轻姑娘回过神的时候,何川和车已经一溜烟地不见了。 雨还在下,毛毛细雨瞬间濡湿了她的头发和裙子,她耳畔的钻石耳钉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像星星,又像眼泪。 她站在雨幕中,捧着何川扔给她的钞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 (本章完) 第22章 月色撩人 第22章月色撩人 十二月初,这个城市似乎一夜入冬,北风萧索,空气凛冽中带点潮意,铅灰色的天阴沉沉的,仿佛马上就要落雪。 姜璐一踏进温暖的办公室就开始打喷嚏,一个接一个,惊天动地的。 田孜皱眉头,说:“你穿得太少了!” 年轻女孩子总是爱美一些,到现在她还是一条单裤。 姜璐一边擦鼻涕一边笑道;“田姐,你不会也像我妈那样劝我穿秋裤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罗小虎在一旁凉凉地说:“过两天再试试?不冻掉你一层皮!” 姜璐吐吐舌头,开电脑干活去了。 田孜发现时间长了,这两个年轻人的真实性格都开始显山露水了。 她本来很看好姜璐,活泼开朗,又是大连外国语毕业的高材生,专业过硬,应该是搞外贸的好苗子。 罗小虎就要沉默一些,据说是从外国某个不知名的大学毕业的,这样的孩子她见多了,学习不给力,家里凑凑钱送到国外混个文凭而已。 没想到罗小虎出乎意料的能吃苦,人又稳当,学东西学得飞快,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姜璐却越来越毛糙,可能她的心并不在工作上,只想找个跳板去接触条件好的男人,吊到金龟婿后顺利上岸。 可惜她的条件高不成低不就,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又嫌弃。时间略长一点,她明显开始急躁了,几乎把所有的工资都花在名牌衣服和化妆品上,甚至还打算去整鼻子。 田孜冷眼旁观,觉得大为可惜,暗中也点拨过几句,可她猪油蒙了心似的,说轻了听不进去,说重了又伤感情。 这不,前两天她心不在焉,工作中差点出了个大纰漏。 产品还没有上传完时就有南非的客户找她咨询下单,这可是她人生的第一单,也是新项目的第一单,她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了,那两天说话走路都变了样子。 她和客户飞快地谈妥,下定,签合同的当口罗小虎发现了问题,原来姜璐上传产品时写错了单价,35美元手一抖写成了3.5美元,怪不得对方上赶着要货。 姜璐立刻就泄气了,又吓得半死,可怜巴巴地看着田孜,眼泪汪汪的。 田孜叹气,却还是帮她扛了起来,她先去领导那里好一顿自我批评,然后灰溜溜地和罗小虎帮她收拾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 经过这么一闹,姜璐似乎安静了一些,至少在工作上比以前上心了一些。 中午他们三个一起去吃快餐,姜璐突然说:“田姐,昨天我和小虎去吃大餐的时候看到你男朋友,哦,不,你老同学了。” 她压低声音,八卦:“和一个美女在一起哦!” 田孜眉头一动,淡淡地说:“他做律师的,每天都要见很多人的。” “可是......”姜璐还要说什么,罗小虎却夹了一大块五香豆腐干给她,说:“吃你的吧!” 田孜神色如常地和他们吃完了饭,心里却疙疙瘩瘩的。 最近的周子非忙得连人影都摸不着,却依旧记得睡觉前发“晚安”给她,这小小的两字简直就是她的定心丸,风筝飞得再远,线终归还是攥在她手里的,可现在她却有些不安,外面百花争艳,随时都会迷人眼。 仿佛有了感应,她这儿刚有一些动摇,周子非第二天中午就跑来和她一起吃中饭。 算起来已经四五天没见了,此刻,他们在桌子两边落座,隔着热腾腾的饭菜看着对方,感觉熟悉又陌生,莫名有些讪讪的。 田孜问:“你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周子非脸上有些志得意满,说:“差不多了,有七八成的把握。” 田孜的一颗心立刻落地了,他向来谨慎,没有一定胜算是不会把话说那么满的。 她举起酒杯,笑盈盈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祝贺你!” 周子非说:“现在为时还早。” 却也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眉宇间一团欢喜,分明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最初并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是凭着年少时的孤勇奋力一闯,亏得他之前海外读书时积累了一些人脉,当初他蓄意结交,现在大家都乐意扶他一把。 但他内心深处,依旧感觉自己像在走钢索一样,摇摇晃晃,随时会掉进万丈深渊,非得摸到对岸才算数。只不过对着田孜热切的目光,他体内的豪情一涌而上,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点本事的男人才行。 一顿饭吃得飞快,周子非又要赶着去见什么人,开车门时他踌躇了一下,突然伸手摸了摸田孜的头顶。 她刚刚到他下巴那里,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个雪白的头旋儿,头发乌黑,散发出甜橙香味,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喜欢同一款洗发水。 周子非心神动荡了一下,低叹:“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我有很多话还没找到机会给你说呢!” 这话说得暧昧黏稠,似乎有很多呼之欲出的言外之意。 田孜心跳骤快,又飞快地环视了一圈,怕被熟人看到。 他殷殷叮嘱田孜,一定记得周六和他吃饭的事,他已经在高级餐厅定好位置了。 田孜羞嗒嗒地应下了,之前那点小动摇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周子非的车走远了,田孜看看表,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就信步四处闲逛,不知不觉逛到了附近一家商场里,鬼使神差般地,她买了一瓶一模一样的香奈儿五号。 她把香水放在包里,一下午都像揣了个定时炸弹,一回到家就立刻把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她大概是疯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它拿了出来,轻轻在空气里喷几下,然后踮起脚尖在香雾里旋转,空气中先嗅到依兰与橙花的淡雅,然后是五月玫瑰和茉莉清幽的香味,又仿佛有酒味,不然她怎么会些醉意呢? 时间过得那么快又那么慢,周六很快到了。田孜换了一条美丽的长裙,擦了南瓜色口红,坐在窗户边的桌子旁静静地等周子非来接她,心情雀跃而又忐忑,仿佛初次约会的少女。 终于,周子非出现在院子里了,遥遥能听到他热络地和安家二老打招呼的声音。 田孜浑身的血立刻沸腾了,她起身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双眸含春,脸颊绯红,简直不像个样子,她拍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下楼了。 俩人在楼梯中间碰面了,一看到对方就笑了。 周子非穿了西装,打了领带,非常隆重的样子。 他眼神热烈,盯着田孜说:“你今天真漂亮。” 田孜裹着大衣,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想:等下脱了外套你才知道什么是惊艳呢,就不信你今天还能忍住。 她是个爽利人,对他们这种含含糊糊的关系早就不耐烦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餐厅是非常高档的西餐厅,音乐细细,环境清幽,食物可口,周子非提前两周才预定到。 如田孜所愿,一脱下大衣周子非的眼睛就直了,那条裙子有些小心机,腰掐得细细的,前面还好,背后却有一片镂空,肌肤雪白,一对美丽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田孜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红酒,心里有些小得意,男人到底还是男人。 周子非把晚餐安排得非常浪漫,吃着吃着就有拉小提琴的人专门过来给她拉了一曲生日快乐,还有一盒长颈玫瑰,丝绒般的花瓣娇艳新鲜,上面隐约还有露珠。 田孜晕腾腾的,做梦一样,即便知道这都是哄小女孩的把戏,她还是非常开心,有人愿意花心思哄你就要知足,何必戳破,何必苛求呢? 吃到最后,周子非推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略有点紧张地说:“田孜,生日快乐,我......” 田孜温顺地接了过来,攥在手心,等他下面的话,手机却突然响了,周子非看了眼屏幕,眉头皱了起来,还是起身去接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田孜已经默默地吃完了甜品,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气氛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田孜说:“有急事?” “没事儿。” 周子非当着她的面把手机关了,说:“今天你的事最大!” 田孜抿嘴一笑,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周子非却打住了刚才的话题,只是闲闲地和她聊一些别的事。 那是一个晴冷晴冷的夜,月色撩人。 周子非送田孜回去,夜已经深了,泼泼溅溅的银色月光把小区的路面照得似水似镜,平滑光亮。 田孜感觉好像在踏着梦走路,步步生莲,他们俩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一会儿紧紧地挨在一起,攸忽又分开了。 他们都不说话,空气微醺,这样的气氛下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院子里黑乎乎的,安家二老已经熄灯睡觉了,田孜靠着院墙仰头和周子非说再见,虽然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但这依旧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妙的夜晚。 那墙有年头了,灰黑色的墙面在月光中清冷而粗粝,越发衬得田孜小脸莹润如玉,水汪汪的眼睛,欲语还休的唇,嫣红诱人,周子非喉结不由地滚动了一下,慢慢俯下身来。 田孜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撞得胸口生疼。他越来越近,呼吸急促起来,喷到田孜的颈上,滚烫的。田孜身体瑟缩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过了很久,其实也就几秒钟时间,周子非的柔软湿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田孜睁眼,眼中有瞬间的迷乱和疑惑。 周子非一阵心悸,突然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和克制,他说:“快进去吧,外面冷!” (本章完) 第23章 分外眼红 第23章分外眼红 田孜负责的新产品陆续有客户询价了,可手头上的工作还没收尾,弄得他们又欢喜又忙乱。 但凡有人打电话过来,他们一律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流失掉潜在的客户。 这天田孜正忙得晕头转向,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她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接听,一边飞快地敲打着电脑。 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她带着职业性的礼貌微笑:“你好,这里是德宁外贸,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对方却一阵沉默,她又“喂”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正准备挂的时候,对方开口了:“是我!” 声音苦涩,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田孜的心抖了一下,这个声音她永远都忘不了。 她立刻起身,拿着手机往外面走,语气却很冷淡:“你怎么有我现在的电话?” 王丰林在那边苦笑了一下:“有心自然能找到!” 田孜紧张起来:“找我什么事?” 王丰林:“没事就不能问候一声吗?” “我在上班,没事我就挂了!”田孜不愿意和他敷衍下去。 她被他妈他姐逼到没路退的时候不见他有动静,她拉着行李到处晃荡无家可归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半点动静,现在来问候她?呵,如果她等他赶来救命,尸首怕早就凉了。 “别!别!别!” 王丰林有点急了,一叠声地在电话里叫她,说:“我这两天刚好在大连出差,见一面吧?” “没这个必要!”田孜要挂电话。 王丰林却突然说:“那啥,转过年我就要结婚了,还是见一面吧,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田孜一顿,这么快? 王丰林有点别扭的样子,说:“是我妈老家亲戚的女儿,大学刚毕业,不介意我这种情况…” 自然是不介意的,他的条件看上去花团锦簇的,等嫁过来才会吃到苦头,只怕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他还挺有本事,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田孜不耐烦起来,说:“那是你自己的事!” 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男人啊,抽身出来太容易了。 下班后到底还是去见他了,俩人约在一家咖啡馆。 王丰林已经给她点了一杯她最爱的蓝山咖啡,田孜一哂,他倒还记得。 俩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说什么呢? 拜伦说:如果再遇见你,事隔经年。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他们不过分开小半年,却觉得天地之间已经换了模样,早不是以前那个世界了。 王丰林胖了点,眼睛里也有了些生气,看来新生活不错。 田孜说:“你怎么会来大连?” 王丰林:“出差。” 田孜瞪大了眼睛,他?出差?看来是真变了,以前的他哪有半点上进心?上班不过混吃等死,不开除就好。 王丰林用手摩挲着咖啡杯,幽幽地说:“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看来你离开我是对的。” 田孜很想说“你也是,咱们可能犯冲”,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太像和他在置气了,没有这个必要。 事到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之间也只能剩下沉默了。 俩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前尘往事如同咖啡杯冒出的白气,在他俩之间静静地盘旋飞舞了一会儿,袅袅散去了。 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田孜起身,说:“就这样吧!” 或许她本就不该心软来见这一面,见了又能怎样呢?听他忏悔?他落寞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祝福他?她现在还真说不出口。 王丰林有些恋恋的,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起了身,他说:“田孜,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吧,你自己保重身体。” 六年的青春,流水般的光阴,最后却只得了这样一句官方的告别,田孜眼眶酸胀,却没有泪意。 俩人在咖啡馆门口分手,田孜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祝你新婚愉快!” 王丰林的泪突然下来了,田孜吓了一跳,他倒哭了! 王丰林也有些难为情,转身拭泪,田孜心中万般滋味,反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都会好的!” 正如她以前常做的那样,他们在一起,鼓劲儿打气抗事儿的一直都是田孜。 自小被母亲和三个姐姐护着,王丰林也习惯了遇事就往后缩,田孜曾经深恨他这一点,现在想一想,这何尝是他的错? 很多人一生下来,就事事身不由己。他虽有些软弱,始终是一个心底善良的人。 他曾经对她好过,陪她度过最难熬的时期,想到这里,那些让她灰心失望的瞬间都化作灰,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飘飘扬扬不见了。 田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前一刻她明明还是恨的,大概是因为突然彻底放下了吧,因为放下才会慈悲。 也可能是因为她成熟了,一个成熟的人往往发觉可以责怪的人越来越少,人人都有他的难处。 王丰林轻轻抱了她一下,说:“你也好好的!” 顿了顿,他说:“再找男人找个有本事点的,你一个女人,事事都往前冲不好的!” 田孜眼底痒痒的,似乎有泪在蠕动。 他终归是懂点事了,可惜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的痛苦煎熬挣扎和眼泪到底改变了他一些,但他已经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 “田孜!” 突然有人叫她,那声音又急又快,似乎还带点怒意。 田孜赶快推开王丰林,是周子非,正站在不远处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 他和几个朋友来这里喝咖啡谈事,远远就看到田孜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他本来疑心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她。 田孜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王丰林,满脸戒备。 旁边有个朋友饶有兴致地问他:“子非,这是谁呀?” “我女朋友!” 他一字一顿地回答。 田孜身体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对方也很意外,可这情形如此微妙,明显不宜久留,他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个眼色,先进去了。 女朋友?王丰林脸色一变,看着田孜。 田孜非常不安,脸上却不动声色,心想:怎么?你能结婚我还不能交个男朋友? 又很烦躁,周子非是抽什么风,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大家都尴尬。 王丰林:“田孜,不介绍下?” 田孜慢吞吞地说:“这是王丰林,来大连出差的,这是周子非......” 她打住,不知道怎么往下介绍。 话刚出口,两个男人皆同时一震,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碰面。 田孜看王丰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催他:“你不是赶飞机吗?快走吧!” 周子非却突然长臂一伸,把她搂到身边,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笑模样,说:“急什么?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咱们怎么着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这样,今天晚上我定个好馆子,和王兄好好喝一杯。” 一副主人的姿态。 王丰林没有他这好涵养,也没有他这高段位,脸色难看极了,阴沉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田孜看不过去,习惯性地替他挡:“他喝酒过敏的,丰林,我来帮你叫一辆车。” 她想去送送他,周子非却不放人,一双大手像铁铸的一样箍着她的腰,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飞了。 他这样敌意满满,王丰林怎么会感觉不到,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走了老远了,周子非还不肯放手,田孜扶额:“你今天抽什么风?” 本来她和王丰林之间可以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自此之后天高地远,各自好各自坏。 这下好了,看他那样子一准儿是误会记下仇了。 周子非皱着眉头,一脸不快:“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来干什么?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不亏是做律师的,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 田孜愣了愣,心中百念翻滚,突然一笑,略带点讽刺地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周子非冷不防被她一呛,口拙木讷,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田孜头也不回地走了,也该他周子非百爪挠心一下了。 下午上班时,田孜的手机忙坏了,电话短信轮番轰炸,先是王丰林,问:你是不是因为他才非要和我离婚的? 田孜盯着短信瞅了半天,气得吹胡子瞪眼,之前对他产生的那点儿温情和伤感立刻烟消云散。 他的第二个短信很快来了:到底是不是?你不会是不敢回答吧? 田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飞快地回他:不是!即便是你也没有立场生气,你应该像我祝福你那样祝福我们才对。 发完就给他拉黑名单了,啥也不是! 然后是周子非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气势汹汹,非要个说法不可。 以前的他忙得连轴转,偶尔打一个电话过来田孜都要美半天,现在的她却不稀罕了,眼皮都不撩一下。 周子非锲而不舍地打,不知道他突然间哪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田孜干脆也把他拉了黑名单,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低估了周子非的执着,回家的时候发现他守在院门口堵她。 田孜目不斜视,拿出钥匙开门。 周子非把吸了一半的烟一扔,抓住她的手腕:“我们谈谈!” 田孜换了一只手继续开门:“不好意思,今天没时间,再约吧!” “田孜!” 周子非提高声音喊了她一声,声音里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恳求。 田孜动作一滞,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看不得他难受。 她收回了钥匙,说:“有什么话你说吧!” 声音却依旧冷淡。 周子非打叠起万般温柔,哄她:“甜滋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好吗?” (本章完) 第24章 以吻封缄 第24章以吻封缄 周子非带田孜去了之前去过的野海湾,初冬黄昏中的大海安静而温柔,黯淡的天光在水面上闪着粼粼银光,他们顺着海岸线默默往前走,谁都不说话。 一阵海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田孜忍不住缩了一下,周子非立刻把外套脱下来往她身上披。 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田孜的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了,任他各种忙乎,像裹孩子一样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周子非忙完了才看到她盯着自己,眼神呆呆的,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说:“这下不冷了吧?!” 那亲呢的神态,宠溺的语气,情不自禁的微笑,是装不出来的,明明对她是有情的。 可为什么送她的生日礼物不是香水,不是香奈儿5号? 这几日田孜不能想这个,一想起心就直直地往下坠。 他爽约时买的香水到底送给谁了?他这样犹犹豫豫反反复复到底在权衡什么?他那些柔情蜜意到底是发自肺腑还是一种高段位的敷衍? 那晚她一回去就兴致勃勃地拆礼物的包装,没想到里面是施华洛世奇的一款手镯,名曰“跳动的心”,虽然挺别致,也很甜蜜,但不是香奈儿5号。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之前灯前月下的暧昧旖旎甜蜜仿佛化作一双双讥笑的眼睛,在半空围着她盘旋,嘲笑她的愚蠢,她的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 她和别人领过结婚证,二婚茬儿了,而他是优秀的青年才俊,未来如日中天,挣扎退缩也正常。 这几日她明显对周子非变得冷淡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周子非却似乎没有察觉。 也是,他永远都那么忙,忙得没空去察觉她微妙的变化,或者他对自己太有信心,对田孜太有把握了,没想到事情已经静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周子非踢飞脚下的一块小石头,闷闷地问:“你还没有告诉我王丰林找你干什么?是不是求你回头?你千万不要心软!他配不上你!” 田孜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又好气又好笑,说:“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 “什么叫有数啊?你就不能痛快点,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了没有?” 周子非真急了,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这件事已经折磨他整整一个下午了,一想到田孜这几日对他的若即若离,王丰林的千里追“妻”,他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田孜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子非,我年纪不小了,不喜欢暧昧!” “我知道,…对不起!” 周子非一下子泄气了,声音低低的,语气里的歉意不像是假的。 这么说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他为人察事,向来都如肚子里吃进了萤火虫,煞清煞清的,那又为什么? 他看着田孜,欲言又止,深邃的眼睛里风云变幻,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滚,最后他说:“我的心在哪儿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 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一颗心正咚咚咚跳得厉害。 田孜一使劲把手抽了出来,转头看着海面,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他们之间总像鬼打墙,转来转去又转回了死胡同。 周子非感觉到她的意兴索然,一阵心慌,眼前的她仿佛在慢慢虚化,下一秒就会化成一股青烟从他指缝间溜走......,他抓不住的。 他情难自禁,猛地从后面抱住了她,田孜的身体立刻僵住了。 周子非吻她的耳垂,然后又轻轻啃噬起来,他的唇那么烫,又微微带着颤抖。 田孜浑身犹如过了一道电流,顺着尾椎骨直蹿了上去,连头皮都是麻的。 这样是不对,什么都还是不清不楚的,残留的理智让她想推开他,力量却微乎其微。 他一路细细吻了过来,唇与唇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同时震颤了一下。 田孜忍不住偷偷睁眼看周子非,他沉醉地闭着眼睛,睫毛乱颤,一脸忘我,这样的表情是不可能作假的。 胡思乱想只是一瞬间,周子非腹内像有一团火,烧得他口干舌燥,之前的理智和克制已经荡然无存,内心的猛兽仿佛瞬间被释放出来了。 他紧紧地箍住她,如饥似渴地吸吮啃噬着她,仿佛要把她拆骨剥皮吞进去才好。 田孜慢慢不再反抗了,浑身软绵绵的,简直立不住。 好一会儿周子非才放开她,她把头埋在他胸前,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再不见半点之前的疏离。 周子非用下巴亲呢地蹭着她的头发,剧烈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他轻轻唤她:甜滋滋。 声音暗哑。 田孜仰面看他,脸颊像晚霞一样绯红,眼中波光潋滟,有着令他惊心动魄的内容。 她说:你还是要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吗? “不,不用了,我已经有答案了!” 周子非觉得安静又满足,反问:“你呢?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田孜摇头,她突然不想再提香水的事了,之前觉得惊天动地的事现在变得微不值一提,大概是因为她已经百分之百明确他的心意了,只要他眼中心中只有自己,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圆圆的太阳完全坠到地平线下了,天色暗了,海风呼啸起来,波浪一声声拍击冲刷着海岸,他们紧紧相偎,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 姜璐和罗小虎都发现田孜最近很不对劲儿,容光焕发,即便他们偶尔犯了错也是柔声细语的。 姜璐背地里和罗小虎八卦:“肯定恋爱了!你在知道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是什么吗?爱情的滋润,男人的滋润!” 罗小虎点头,女人真奇妙,前几天还像更年期一样。 不得不说,最近的田孜真的是好运连连,居然搞定了一个欧洲的客户。 订单不大不小,要八万美元的货,但对一个刚起步,甚至体系都没有健全的新项目来说,已经是突破性的胜利了。 不仅是郭志强,周边那些习惯拿余光看他们的同事也有了些笑模样,有的甚至悄悄找两个小的打听,不知道这块难啃的骨头怎么突然变成了肥肉。 就连一向视他们如空气的琳达早上迎面看到田孜也努力挤出来一个“嗨”。 俩小的乐得晕乎乎的,田孜却很淡定,给他们传经:“我说不过不用做意气之争的,记住,等你强大了,整个世界都会对你和颜悦色。” 心里却是窃喜的,当初欧洲这个客户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时想起来随时问,一会问价格,一会儿问货运费用,一会儿又问折扣。 出于职业习惯,田孜耐心地伺候着,一丝不苟,因为时差不同,有时候甚至半夜爬起来给他回复,心里却并没有抱多少希望,没想到最后居然成了。 她当着姜璐和罗小虎的面一副淡定老成的模样,见到周子非时却乐得要飞起来了。 周子非看她得意的小样,眉眼含笑,轻轻捏捏她的鼻子,说:“不错不错,今年过年的奖金有望了。” 田孜一挑眉:“奖金还在其次,关键是面子,知道吗?我现在是扬眉吐气了,公司里谁还敢用眼角看我?” 她一团欢喜,巧笑嫣然,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得像个孩子一样,哪里有平时半分稳重老练的样子? 周子非心里痒痒的,一个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怀里,一边摩挲她的头发一边夸:“对,你最牛了,你是德宁一姐。” 田孜还在兴头上,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的样子,周子非立刻就不好了,哑着嗓子说:“不许乱动!” 田孜身体一僵,立马感觉到了他的反应,他们这样擦枪走火好几次了。 周子非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虽然忍得一额头汗,嘴巴还是很硬,说:“我一定会努力,我要做个配得上你的男人。” 田孜感动,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说:“我很好养活的!” 周子非皱眉:“最起码我要比那个王丰林强吧,人家可是身家千万的拆迁户。” 语气酸酸的。 田孜好气又好笑:“你是自己打江山,更厉害!” 当时的田孜完全没觉得奇怪,周子非怎么会对王丰林的情况这样了解?几乎了如指掌。 她向来都低估了他的缜密和腹黑。 周子非并没有被安慰道,很执着的样子:“等着吧,我这个事已经七七八八了,过了年就能扬眉吐气了。” 他亲亲她:“本来想到那个时候再和你表白的,你这个磨人精。” 田孜不依,俩人一径在那里腻腻歪歪的,空气里像灌了蜜一样。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田孜的工作也大有进展,公司高层开完会后决定给她增派几个助手,有的负责跟单,有的负责报关,有的专门跑工厂,他们三个的忙乱状态立刻结束了,再也不用天天加班了。 田孜还分得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虽然只能摆下桌椅和一个小小的沙发,但毕竟是不一样了。 姜璐和罗小虎张罗着敲了她一顿,田孜痛快地应下了。 姜璐一边对着龙虾痛下狠手,一边感动得泪水涟涟:“老大,你果然还是我们的老大,我多怕你升了就不认我们了!” 田孜倒了一杯红酒给她,笑眯眯地说:“放心吃你的吧!” 罗小虎突然起身,举了一杯酒敬她,说:“田姐,我入行能碰到你真的很幸运,你从不藏私,教会我很多东西!” 然后一饮而尽。 他这样郑重其事,田孜反而不好意思了,她说:“太客气了,独木不成林,没有你们陪我,我什么都做不成,再说,这只是一个好点的开头,后面路长着呢!” 姜璐也急忙放下龙虾,举起了酒杯,说:“管它明天怎么样了,至少咱们现在是快活的,来,为咱们的快活干杯!” 又嗔怪罗小虎:“你敬酒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害得我一点准备没有。” 三个酒杯快乐地碰到一起,“哐”地一声脆响。 田孜皱皱鼻子,说:“这肯定是最便宜的那种杯子。” 姜璐和罗小虎愣了一下,齐声大笑起来,谈了恋爱的田姐突然变得好可爱啊! (本章完) 第25章 日常调戏 第25章日常调戏 第二天郭志强约见田孜,说股东们对这个新项目很感兴趣,老板索性安排了一次会议,想让田孜负责汇报情况。 他沉吟了一下,说:“到时候好几个大股东都过来,如果状况好的话,很可能会追加投资。” 他压低声音:“不瞒你说,其实咱们公司其它产品因为市场竞争已出现了萎缩趋势,我听老板的话头,以后可能会重点扶植你这个产品,到时候你可就是咱们公司的这个了!” 他竖起了大拇指。 田孜吓了一跳,赶紧推辞:“我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还是郭总去汇报吧,我把资料什么的给你收集好。” 郭志强看她上道,并不是个居功自傲的,心里大为受用,带点遗憾说:“我倒是想啊,可老板点名让你来。也是,这一块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到时候股东们有什么疑问你也应对得了。” 田孜惶惶然回去了,心里又忐忑又雀跃,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像踩着一团棉花似地。 之前上班时,公司但凡有点大场面都是岚姐挡在前面,她连大老板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股东了。 而且这事至关重要,可能关系到公司的决策,万不能有丝毫差池的,她心里直打鼓,第一反应就是推掉,但反过来想,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就太可惜了。 她和周子非商量,他反应很激烈,说:“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田孜,像咱们这样靠自己一步步往上走的人,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一两次,稍纵即逝!” “可是我...”田孜有些怯怯的。 周子非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鼓励她:“你行的,相信自己,别忘了你可是年年功课拿第一的甜滋滋啊!” 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温暖而有力量。 田孜心头一暖,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她说:“好!” 田孜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不就是把自己做的事情汇报一下吗?不就是分析下形势顺便吸引他们追资吗?她只要把自己应该做的做到极致,其它的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就好。 这一忙,连周子非都摸不到她的影子了,他忍不住苦笑:“我是不是不该鼓励你啊?怎么培养出一个工作狂来了?” 田孜“嗯嗯啊啊”地在电话里应着,眼睛却只顾盯着电脑屏幕。 周子非了解她,当年她通宵复习功课的时候就这样,简直六亲不认。 可他,不就欣赏她这一点吗? 周子非把电话挂了,点了一份夜宵给她。 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几天,召开股东会议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田孜深呼吸,挺直腰板,拿着资料去了会议室。 朱浩宁看到她挺热情的,给大家介绍:“这就是我先前说的新招的大将,别看她年轻,很能干的,肯吃苦又有想法。” 大家的眼光立刻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朱浩宁从来没这样夸奖过她,平日偶尔打个照面也只是点点下巴,田孜受宠若惊,可那些精芒四射的眼睛又让她头皮发紧。 纵使心里翻江倒海,她脸上还漾着得体的笑:“朱总过奖了。” 窗帘拉上了,室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田孜打开幻灯片,投影到屏幕上,开始了她的讲演。 这些内容她已经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只在刚开始时略紧张了一下,随后就变进入了状态,滔滔不绝起来。 那些股东们越听越认真,慢慢在黑暗中坐直了身体,炯炯有神地盯着投影的屏幕。 恍惚有人推门进来,小小喧哗了一下后找了位置坐下了。 田孜顾不上管那些,她倾尽全力,流畅而通俗地把她调查的数据,比对的形势,新项目的可行性更鲜明地呈现给各位财神爷。 室内光线很暗,只有她笼在投影的那团亮光里,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暖气太足,额角慢慢泌出汗珠来了。 她穿了一件白衬衣,胸口因为汗湿变得半透明,淡紫色文胸的蕾丝花边,慢慢隐隐可现,这在平常其实还好,在那样的光团里就有些香艳的,令人遐思的意味了。 都是些老狐狸,纵然察觉出来,也只是心照不宣地笑,默默地享受着这点儿无伤大雅的眼福。 突然有人咳嗽一声,说:“田小姐辛苦了,坐下讲吧!” 那多不礼貌,田孜推辞。 那声音突然烦躁起来了,说:“让你坐下就坐下!” 大家一愣,朱浩宁赶快打圆场:“坐着讲也一样,对着电脑就能操作。” 田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惶然坐下,身子隐在暗处,讲完了最后一部分,其实就剩个结尾了。 室内一片安静,田孜仿佛刚下了刑场,鬓角都湿了,心依旧跳得飞快。 朱浩宁示意了一下,窗帘拉开了,房间里一片光明,几个股东交头接耳,仿佛有什么想法。 田孜把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等着他们发问。 朱浩宁问:“何川,你怎么看?” 田孜的手指头一下子弹跳起来,循声望去,果然是她也认识的那个何川。 他穿了正装,却没有什么正形,斜斜地歪在椅子上,说:“老朱,你这不是笑话我吗?没看到这么多老大哥都在,哪里轮到我说话?” 一个胖胖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笑了:“得了何川,客气个啥,谁不知道你投资什么发财什么,我们都等着借你的东风呢!” 旁边也有人跟着打哈哈,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田孜晾在了一边,就连何川,自始至终也不曾多看她一眼,仿佛从不认识她一样。 田孜摊开手心,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细汗。 后面基本没她什么事了,都是些老江湖,你来我往,云里雾里,话里掖着话,笑里藏着刀,只有问到非常细节的东西时朱浩宁才让她出面解释两句,其它时间田孜都是乖乖旁听的状态。 何川虽然最年轻,却非常油滑老练,明显见惯了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的样子,旁边的人和他说话隐隐还要拿捏着分寸。 一群老狐狸在那里打了半天太极,一时好一时坏,朱浩宁不见半点急躁,和他们慢悠悠地见招拆招,完了一拍板,准备去哪家私家会所吃吃喝喝去。 田孜有些糊涂,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有人还惦记这她,大大咧咧地招呼她:“田小姐一起去?” 朱浩宁看看何川的脸色,笑:“一帮老爷们,让她去干啥?!” 他朝那人挤挤眼,意有所指:“想什么呢?田小姐可是我们的专业人士。” 何川百无聊赖地用食指旋转着一支笔,一言不发。 田孜的心一下子落地了,先前因为紧张暂时压制住的心潮开始彭湃起来,真是冤家路窄,何川竟然是这个公司的股东?难道? 不可能,工作是自己找的,再说她也不值当他花费那功夫,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那一套不可能发生在何川身上,从刚才只言片语就能看出来,一涉及到做生意他就眼神锐利,要有多精明就多精明,要多铢锱必较就多铢锱必较,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冲关一怒为红颜,那都是陈圆圆这样的绝色,她一哂,她算什么啊? 朱浩宁招呼着大家陆续离场,田孜忙着关电脑和投影,一回头,偌大的会议室就剩下何川一个,他靠着椅背,闲闲地交叠着双腿,大大咧咧地看着她忙活。 田孜挤出一个笑:“这么巧啊,何总!之前失敬了。” 何川不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充满了探究,田孜依旧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收电脑的数据线,可手脚的关节已经僵硬了。 好一会儿,他嗤地一笑,说:“听这话头,你是不打算为了避着我辞职了?” 田孜一愣,笑了起来:“何总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混口饭吃不容易?” 心里却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呸,凭什么让老娘辞职,都是我一手一脚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其实辞职避开的念头第一时间就在她脑海里闪过,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她就像被人踩在脚下的野草,好容易才活泛起来,岂能因为别人一时的兴致而自断生路? 何川突然放松下来,伸伸懒腰,变回了以前纨绔的样子:“怪谁呢?有阳关道你不走,偏偏要挤这独木桥。” “是啊,我天生就是劳碌命,福薄,经不住抬举。” 田孜笑意盈盈地自谦,不愿意和他多生枝节。 反正这股东会一年到头也就开这一半次,她也不是每次都有资格出席的,当下能打发就先把他打发了。 至于以后,哼,再见招拆招呗,她总归不会白白把自己刚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的。 何川哪里看不出她这点清浅的小心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田孜刚舒了一口气,他又回头,浓黑色眉毛虬结成一团,一脸不耐烦:“赶快穿件外套遮一遮,像个什么样子!” 田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胸前,顿时满脸通红,原来刚才让她坐下的人是他。 何川看她臊成那样,忍不住情动,脸上就浮现出了暧昧表情,说:“好看倒是是挺好看,我喜欢紫色。” 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一下,说:“那啥....形状大小,我也喜欢。” 他色气满满地笑了,一脸玩味。 田孜抄起一个笔记本就砸了过去,他一闪,稳稳地接住放在会议桌上,吹着口哨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入冬这么久了,这个城市一直没下雪,田孜一天看三回天气预报,越看越失望。 周子非觉得她越来越孩子气了,把她抱在怀里,下巴刚好抵着她的头顶,说:“这么喜欢雪?” 尾音上扬,带着化不开的宠溺。 田孜叹气:“我在南方待了这么多年,都不记得粉妆玉砌的琉璃世界是什么样了!而且…” 她神秘兮兮地说:“韩剧里说~如果初雪那天恋人在一起的话会白头偕老!” “这你也信?专门骗你们这些小傻瓜的!” 周子非捏捏她的鼻子。 太不解风情了!田孜一嘟嘴,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周子非的心都化了,温柔地从后面拥住她,哄她:“你放心,只有一下雪,我不管在哪儿一定第一时间冲到你身边,行了吧?” 田孜轻轻“嗯”了一声,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甜蜜如花。 周子非立刻在她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俩人静静地相拥着,感觉欢喜而又满足。 周子非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公司今年的年会设在哪一天啊?” 田孜想一想:“恍惚听姜璐提过一嘴,是在平安夜,搞外贸的嘛,多少都有些西洋情结。” 问这个干什么?她仰头看着他,眼中带着点疑惑。 (本章完) 第26章 灰姑娘没有水晶鞋 第26章灰姑娘没有水晶鞋 周子非神情凝重,眼神闪烁,仿佛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好一会儿,他抬手轻抚她的脸,微笑着问:“二十八号陪我参加一个商务晚宴好吗?” 啊?田孜有些意外:“商务晚宴?都什么人参加啊?你们律师圈的吗?” “不止。”他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在唇边碰了碰:“这座城市稍微有点名望的人都会去,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接到邀请。” 他眼神明亮,闪烁着野心和期待。 ''“那你的事情一定进展得很顺利吧?”田孜眼睛一亮,兴奋起来,衷心替他高兴。 这段时间他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心血,对这件事有多大的热切和渴望她比谁都清楚。 “差不多成了!”周子非说完,突然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都说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加上意中人这样与自己贴心贴肺,连头发丝都在为自己发光,周子非不禁豪情大涨,心神动荡。 也许是心情放松了一些,今天的周子非格外放肆,田孜被他撩得满身都是电花,喘得不像个样子。 周子非听不得那样的娇吟,下死劲儿揉搓着她,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 到底还是忍住了,他一边帮她整理皱巴巴的衣服,一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宝贝,咱们忍一忍,留到宴会那天晚上,好吗?” 田孜把脸埋在沙发垫里不肯抬头,这算怎么回事?好像急不可耐的是自己。 周子非费了半天劲把她扒拉出来,看她满脸红晕娇羞难抑的样子,又忍不住凑过去吻她。 好一会儿两人才撕扯开来,规规矩矩地依偎在一起聊天,田孜突然很烦恼的样子:“子非,你说那天我穿什么衣服好呢?” 周子非忍俊不禁,捏捏她的脸:“怕什么,丑媳妇总会见公婆的。” 田孜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快下班时,周子非突然快递过来一个精美的礼盒。 打开,里面是条华美的裙子,水一般丝滑的材质,扑簌作响的流苏,还没上身就已经觉得非常惊艳了。 姜璐凑上去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羡慕地说:“这牌子好贵的,你男朋友真舍得。” “他就喜欢乱花钱!”田孜抱怨道,心里却甜丝丝的。 下班后她去商场配齐了鞋子和大衣,想一想,又去美容院做了个全身护理,周子非这样春风得意,她站在他身边,也得势均力敌才行,最起码不能太掉份儿了。 千盼万盼,那个闪闪发光的晚上终于到了。 田孜挽着周子非的胳膊走进了宴会大厅,一进去就觉得暖香扑面,到处衣香鬓影,灯火辉煌。 田孜配合着周子非,在大厅里穿行,微笑,打招呼,恰到好处的寒暄,接受各种不明的,审视的目光,一圈下来腮帮子都笑酸了。 她从未见周子非那样高兴过,眉眼飞扬,穿着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在宴会的灯光下越发风度翩翩,丰神俊朗。 田孜偷偷地看他一眼,又一眼,越看越喜欢,她喜孜孜地想:要放到古代,他探花都能点得。 又一想:亏得在现在,要不早就被招去做驸马了,哪里轮得到她? 忍不住又捂脸,觉得自己不知羞。 周子非哪里猜得到她的这些小心思,他今晚着实春风得意,古人四大喜事他至少占了个两个: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走着走着,他发现田孜的脚步慢了,立刻关切地问:“是不是累了?” 田孜微微点头。 周子非就牵着她找地方休息,有个地方过道窄,人又多,他们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却依旧十指交缠。 田孜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温顺地跟在他后面,他的肩膀宽厚而结实,让她莫名地安心。 周子非突然“咦”了一声,回头说:“那个人怎么老看着我们?好像是柳丝丝的老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谁?田孜一惊,抬头望去,还真是何川,正隔着几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俩,像是见鬼了一样。 真是阴魂不散!田孜的心猛地一缩,马上收回了视线,对周子非说:“柳丝丝刚和他离婚,咱们现在不方便和他打招呼吧?哎呀,我的脚有点痛!” “快到这边坐一坐。”周子非赶紧搀扶着她,走到一个角落,安置她坐下,又蹲下帮她脱鞋检查。 田孜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往后缩脚一边说:“别人会看见的。” 周子非环顾了一圈,说:“没事儿,这个地方背,没人注意,...脚背有点红,是不是穿不惯这么高跟的鞋子啊?” 他毫不避嫌地抓住她赤裸的脚,左看右看。 “不要紧的。” 田孜想收回去,周子非却握住不放,她的脚白嫩小巧,涂着鲜红的蔻丹,莫名地诱惑。 周子非轻轻摩挲着,突然口干舌燥,他抬头,热辣辣地盯着田孜,轻轻说:“真希望晚宴快点结束。” 都是成年男女了,田孜秒懂,脸上忽地一热。 女孩子到底脸皮薄些,她一使劲抽回了脚,嗔怪道:“想什么呢,这是公共场所!” 周子非心照不宣地笑笑,小心地扶起她,说:“你的脚到底要不要紧?不然你就坐这里休息一下,我去那边晃一圈咱们就回去!” 田孜赶紧阻止他:“不急!不急!好容易来了,你好歹去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会和谁打上交道呢。” 她这样善解人意又识大体,周子非心中着实感激,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老婆,你真好!” 田孜浑身一震,叫她什么? 周子非只管笑嘻嘻地看着她,一脸促狭,咳,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样不正经的时候? 她轻轻锤了他一下,说:“疯了,你!还没喝酒就装醉!” 周子非接住她的拳头,放到唇边吻了吻,说:“我又没胡说,早晚的事嘛!” 俩人站在那里眉来眼去,一个含情脉脉,一个娇羞甜蜜,怎么看怎么登对。 正难舍难分时,一阵红色的旋风突然刮过来,带着香风阵阵,田孜还没有反应过来,右边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 那力道太大,她整张脸都被打偏过去了,瞬间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 这一巴掌动静太大了,半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了,只听周子非一声惊呼:“陈宝珠,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里透着慌乱。 田孜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个明艳的少女,约摸二十来岁,一脸娇憨跋扈,明明打人的是她,她却满脸委屈,瘪着嘴,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跺着脚哭:“子非哥哥,这个老女人是谁啊?为什么缠着你?你又为什么和她这样亲热?你之前不是说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暂时不想谈恋爱吗?” 周子非神情非常紧张:“宝珠,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陈宝珠说:“我是去了,可我想你啊,所以紧赶慢赶回来,想给你惊喜陪你跨年的,没想到你....呜呜,你骗我!” 两行晶莹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楚楚可怜。 周子非不说话,脸色难看极了,陈宝珠捂着脸:“怪不得我爸爸说你是哄我玩的,亏我还替你说了那么多好话,呜呜,我要去找我爸爸......” 她拔腿就走,来去如一阵风。 周子非明显慌了神,赶紧追了过去,在不远处的柱子旁拦住了她,急急解释着什么。 田孜捂着半边脸看着他们,像看着不相干的人,神情木木的,但全身的血都凉了。 突然胳膊一疼,有人粗鲁地拽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傻吗啊?挨了打只会站着,走,给我打回去!” 是何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脸恼火的样子。 田孜抽出胳膊,垂下眼帘,说:“我不打!” 她顿一顿:“我怕手疼。” 何川拉住她就往前走,说:“那我替你打!” 田孜踉踉跄跄地被他拽了过去,那厢陈宝珠脸上的泪珠还没干,但神情已经见缓,周子非不亏是做律师的,哄女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何川指着她对田孜说:“是她打你的吧?” 田孜不吭声,陈宝珠下巴一抬:“是又怎么样?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她精致的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何川一边在空中甩手腕一边说:“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秀气点好,太跋扈了不行!” 周子非傻眼,田孜也吓呆了,她万没想到何川会真的动手打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女孩子,哎,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混蛋! 陈宝珠自出生起就被人哄着惯着,从来没有听过一句重话,更别提挨打了,整个人瞬间就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脸跳着脚尖叫起来。 这下好了,旁边的人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了,他们这个角落立刻又变成了漩涡的中心。 周子非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手帕,捏着一个角温柔地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抚她:“嘘,不敢再闹了,再闹就不漂亮了!” 陈宝珠很吃他这一套,立刻就安静下来了,只是抽噎难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田孜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她走得又急又快,想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离开这个地方。 裙角太长了,啰里啰嗦的,几次都差点把她绊倒,周遭璀璨的灯,热闹的人群,悠扬的音乐,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走到哪儿都有人自动让出道来,然后带着同情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眼神目送她,咳,她难得拉风一次,却是悲情女主角,不,是丧家犬! 恍惚听到周子非在后面叫了她一声,就一声,不过也可能是她听错了,那时候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陈宝珠。 她那么娇弱,又金贵,得罪不得的;她不同,她扔到哪里都能活,有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温柔就一头栽进去,立刻对人掏心掏肺。 一出大门,凛冽刺骨的北风兜头就扑过来,直接呛到肺里,田孜鼻头发酸,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喉咙里却火辣辣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她模模糊糊地想:哎呀,刚买的羊绒外套忘记拿了,3800呢,明天还得记住给这里的服务员打电话。 又觉得自己好笑,她的世界都天崩地裂了,居然还惦记着这样的琐事。 十二月底的空气寒津津的,田孜的脸很快被冻麻了,一连串的喷嚏一个接一个。 突然,一件温暖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追出来的是何川。 他习惯性地皱眉:“不要命了?” 田孜朝他微微笑:“死不了。” 她皮肤白,脸上陈宝珠的五根鲜红手指印根根分明,有一处还似乎挂了彩,隐约有血痕,加上这个苍白的笑,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凉。 何川叹气:“何必为了个毛丫头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田孜:“是呀,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和小姑娘争风吃醋,传出去要笑掉别人的大牙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川胡乱拽了拽领带,有些烦躁:“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在商场我就看他眼熟,后来想起来了,是柳丝丝那个律师同学,我告诉你,律师的嘴,骗人的鬼,骗起女人来更是......” “行了,不用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我的初恋,我比你更了解他。” 田孜听着这话诛心刺耳,飞快地打断他,心想:乌鸦还笑母猪黑,你们还不是一样的货色?!转念又想,就连何川都比他强,虽然那样混蛋,还是愿意帮她出头。 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己不值,忍不住满嘴苦涩,心如刀绞。 “初恋啊...”何川一下子瘪了,嘴巴张了又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孜感觉脸上凉凉湿湿的,以为自己哭了,用手摸摸,分明又不是。 何川突然叫了起来:“下雪了,哎,终于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田孜抬头望向天空,还真是的,这个城市要么不下雪,一下就是鹅毛大雪,一片接着一片,纷纷沓沓,洁白美丽,像玉色的蝴蝶,在路灯的光团里飞舞盘旋,比韩剧里的还浪漫。 看着看着,田孜突然背过身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听说一起迎接初雪的恋人会白头偕老哦!” “只要下雪了,不管我在哪儿都会第一时间冲到你身边的。” 她的戏言,周子非的誓言,仿佛还响在耳畔,余音未消,可是,那么快,仿佛只是一瞬间,她的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田孜不懂,明明前一刻她还是公主,被他如珍似宝地捧在手心,怎么午夜十二点的钟还没响她就现出了原型? 咳,原来还是那个拿着烧火棍的灰姑娘。 也许这世界上的王子都是无情的,人鱼公主救了他,为他劈尾为腿,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他却把别人错认成她,当她为了他化成泡沫时他正和别人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他是真的认不出来吗?还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是真正的公主?简直不敢细想,往深处一想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本章完) 第27章 渣男还是渣男 第27章渣男还是渣男 何川知道田孜在哭。 她背对着他,窄窄的肩膀不停地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痛苦。 他不太懂,被当众掴耳光的时候她不哭,自己的男人不管自己死活对别的女人呵护备至时她不哭,怎么下个雪就哭成这样了?! 算起来他不懂她的地方多了去了,该温柔时候不温柔,该示弱邀宠的时候倔强得像块石头,又臭又硬,和他以前认识的女人的套路完全不同。 在此之前他还高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个段位高的,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要不然为什么一边对自己冷若冰霜一边老在自己眼皮子下晃? 后来又觉得不像,他越疑惑越想走近看清楚,直到今天晚上她和周子非成双成对地出现,他才被劈头一棒打醒了,咳,敢情人家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原来她喜欢一个人是那个样子的,百依百顺,温柔似水,他都不敢认了。 整个晚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别人,离开过他们,看他们偷偷十指交缠,看他们相视甜笑,看他们你侬我侬,心里真是万般滋味。 他不懂,田孜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除了略微平头正脸之外有什么好的? 周子非的那些气度和举止是后天努力学的,不免有些吃力,外人还罢了,在何川看来就有些乍富的穷酸相,也就拿来糊弄糊弄田孜这些傻子,更何况… 他冷笑:真是个眼睛被屎糊住的,金光灿灿的自己摆在那儿她看不见,对一个破铜烂铁柔情蜜意,有她哭的一天! 他没想到这一刻来得那么快,被打了耳光又被晾在一边的田孜脸色惨白,眼睛亮得吓人,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那会儿他又觉得她可怜,热血上冲,忍不住帮她出了头。 她倒好,不感谢他罢了,还在那里哭得他心烦意乱。 说是初恋?初恋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有似的。 何川努力想一想,自己的初恋大概是初二的时候,前桌有个扎马尾的小女孩,都不记得什么样了,笑起来甜甜的,脸盘轮廓依稀有点像田孜。 咳,男女之间,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一拍两散,他最烦这种痴男怨女,纠缠反复的关系了,都是闲得蛋疼才自讨苦吃! 他瓮声瓮气地说:“行了行了,哭两声就可以了,还没完了?” 田孜吸溜了一下鼻子,抬起衣袖擦眼泪,却碰到一溜硬梆梆的袖扣,差点硌了脸,这才想起来那是何川的外套,只好去拉裙子擦,谁知道上面密密匝匝订满了小亮片和流苏,竟然无处下手。 何川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不耐烦了,一把将衬衣衣襟从裤子里拉出来,说:“诺,用这个。” 田孜老实不客气地拉过来,低头胡乱摸拉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全蹭在了上面,把何川恶心得龇牙咧嘴的。 撩衣服的时候,她冰凉的指尖不小心在何川腹部上轻轻划了一道,痒痒的。何川立刻就有了感觉,心里暗暗骂自己:禽兽啊,这个时候还有反应? 田孜则生出了一些歉意,说:“你快进去吧!我都忘了你衣服给了我,穿得这么单薄。” 何川耸耸肩:“你这算不算卸磨杀驴啊?” 田孜瞪他:“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何川笑一笑:“你如果实在无以为报,可以考虑下以身相许啊!” 他凑近她,压低声音:“你知道忘记负心汉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就是和另外一个男人上床。” 他眼睛贼亮,闪着无耻的淫光。 田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忘占自己的便宜? 何川看她木呆呆的样子,以为有戏,赶紧加把火:“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活儿不错的,你试过的!” 他朝她眨眨眼睛,感觉自己风流倜傥。 田孜一把推开他,暴怒:“滚滚滚!离我远点。” 何川一个冷不防,踉跄了一下,叫道:“干嘛呀,不愿意就算了,动什么手啊,现在倒是有力气了,刚才咋跟个林黛玉似的?!” 田孜掉头就走,他还一边紧紧跟着一边啰嗦:“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被打得猪头三似的,哭得妆都花了,鬼似的,我不嫌弃你你就偷着笑吧,还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吗?” 田孜猛地收住脚步,回头,眼睛里喷出火来:“找你的天仙美女去,不要跟着我!” 何川讪讪地,指指她身上的外套。 田孜这才反应过来,脱下来就要摔给他。 何川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赶紧给她又裹上了,说:“行了行了,别闹了,开个玩笑都不行?” 开玩笑?田孜看着他,将信将疑,拐弯儿还拐得挺快的。她说:“我要走了,真的别跟着我了!”何川:“我送你。” 田孜马上警惕起来,横眉竖目:“不用!” 何川看她那样子,简直哭笑不得,说:“得得得,好心当成驴肝肺,那边就有出租车,您自己叫车回吧!回去记得灌上两瓶酒,一觉睡醒啥事都没有了。” 这还像句人话,田孜的脸色缓和了些,踌躇了一下,说:“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的!” 何川一个冷不防得了这么一句,立刻笑了起来,挥挥手,说:“不敢不敢。” 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田孜又叫住了他。 何川嬉皮笑脸:“怎么?改主意了,可我又没心情了,这可怎么办?” 田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种马似的,一天到晚就惦记这么点儿事,脸上却还带点笑:“能拜托你一件事儿呗?” “说!” “你待会找服务员帮我把我的大衣要回来,羊绒的,白色的,你可别用你的手直接摸,让他给你装个袋子。” 她认认真真地交待他。 啊?何川懵了。 她还在那里啰嗦:“千万别忘了,你先带回去,我回头找你拿,这里人杂,我怕回头谁给我顺走了,刚买的,3800呢!” 何川差点笑喷出来,又强忍着,点头:“好好,3800,嗯,是挺贵的。” 田孜没听出他是反话,挥挥手放他走了。 不远处停着两辆空着的出租车,田孜径直走了过去,临到的时候改了主意,没有停,擦着边儿一直往前走,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之前和何川拌嘴时还不觉得,一个人安静下来时,难以抑制的悲伤像一张无形的大网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逃无可逃,网眼勒紧,凌迟一般,把她的心勒得一格一格的,里面全都是痛苦和眼泪。 之前她日日扳着指头盼12月28日,就像盼过年一样,现在却发现今晚之前过的才是好日子,是她太贪心吗?还是上天对她太狠心? 她顺着人行道慢慢走,夜色苍茫,漫天雪花飞舞,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和她想象的一样浪漫,只是这样的世界只能站在橱窗外面看看,真走进去了,冰窖似的,冻得你的心直哆嗦。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什么消息都没有,周子非自顾不暇,哪里有机会想到她? 不远处有个空荡荡的公交站台,她走了过去,坐在等候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街上车水马龙。 偶尔也会有行人或诧异或好奇地瞄她两眼,一个满脸狼藉的,穿着长裙披着男人外套的女人,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那故事也必定是悲伤的。 田孜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完整的雪花,美丽的柱形棱角都清晰可见。不过一会儿,它就慢慢地溶解消失,除了手心的那片冰凉,好像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即便这样,也长过她的爱情。 一辆黑色的车静悄悄地停在她身边,罗小虎按下车窗,叫她:“田姐,快上车!” 田孜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越下越大,扯棉搓絮一般,她的眉毛头发都白了一层。 罗小虎打着手势催她:“先上车,上了车再说。” 田孜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这车不错啊?” 咳,罗小虎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就大众吗?” 田孜扫他一眼:“糊弄我呢?大众和大众带字母是一样的吗?” 罗小虎挠挠头:“我朋友的,我也不太懂!”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孜问。 罗小虎看她一眼,略有些不安:“本来不想来的,有个朋友非要拉我来见见世面,怕喝醉了开不了车,后来他又要和女朋友去开房间,就让我......” 田孜动作一顿,他也在刚才的晚宴?这么说他什么都看到了。 罗小虎看她脸色顿变,心下明白,安慰道:“除了我那里没有别的熟人,那啥...你不要难过,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男孩子不习惯安慰别人,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田孜却觉得一股暖流直往上涌,一直冲到眼底,马上就要化作眼泪流出来了。 她扭头看着窗外,微微仰着头,硬逼了下去。 罗小虎紧闭双唇,盯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车内一片寂静。 突然,他一踩刹车,车停在一个便利店门口,他对田孜说:“您稍等一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匆匆忙忙下车了,一会儿抱了一堆东西回来了,先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给她,然后是创可贴,消肿药膏。 他对诧异的田孜说:“”还是先涂一涂吧,在脸上,万一留疤了就不好。” 还真是个小暖男。 田孜对着车上的镜子涂药,不时地“嘶”一声,陈宝珠手上大概戴了戒指,右脸明显被刮破了一个伤口。 她贴上创可贴,关上了镜子,对罗小虎笑笑:“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罗小虎摇头,什么都没说。 田孜喝了一口热奶茶,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到胃里,浑身的力量似乎都回来了。 她说:“现在几点了?” 罗小虎看看手表:“九点半的样子。” 田孜:“玩现在还不想回去,送我去花火吧。” 花火是一间酒吧,他们平时下班后会偶尔去那里聚一聚,虽然是个清吧,但她明显精神状态不对...... 罗小虎欲言又止,但还是发动了车。 田孜用的是平日习惯的命令语气,不容他反驳。 花火酒吧很快就到了,茫茫夜色中招牌上“花火”两字闪着五彩霓虹,在盘旋飞舞的雪花中格外显眼。 罗小虎的车慢慢减速,滑行。 田孜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对罗小虎说:“今晚谢谢你了!” 罗小虎不说话,一踩油门,车突然又蹿了出去。 田孜大吃一惊,罗小虎笑笑:“这里人太杂了,我就住在附近,家里还有两瓶红酒,可以陪您喝两杯。” (本章完) 第28章 江山美人 第28章江山美人 罗小虎住十五楼,很紧凑的一室一厅,收拾得相当整洁,客厅散放着一些健身器材和一辆很专业的山地车,看得出来生活非常健康自律。 田孜一边换鞋子一边问:“蓉蓉呢?” 蓉蓉是罗小虎的女朋友,俏丽甜美,虽然没有和他们聚过,但打过好几次照面。每次她都很有礼貌,跟着罗小虎甜甜地叫她田姐,田孜和姜璐对她的印象都特别好。 罗小虎说:“她最近不在。” 田孜看他说得这么含糊,“哦”了一声,识趣没有往下追问。 踩了一晚上高跟鞋,一换上拖鞋,脚立刻恢复了知觉,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裙子长且啰嗦,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罗小虎犹豫了一下,去房间转了一圈,拿了一套带着标签的家居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新买的,你要是不介意…” “没什么可介意的,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田孜很爽快地去卫生间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随手把裙子丢进垃圾桶里,流苏相撞,细细簌簌一阵微响。 她对着镜子洗了一把脸,重新贴上创可贴,临出门时看了看垃圾桶,想了想,还是回头把衣服提溜出来装在袋子里了。 客厅里有一个很大的飘窗,丢着一个小几和几个亚麻坐垫,罗小虎正忙着往高脚杯里加冰块倒酒。 他听到响动,一抬头看到了田孜,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和平时格外不同,不由地愣了一愣。 田孜局促地拉拉衣角,说:“蓉蓉穿多大码的?这衣服怎么有点大?” 罗小虎说:“啊?那啥,这是我的...” 又赶紧说:“不过现在送给您了!” 田孜笑,这孩子水仙花似的伶俐剔透,眉毛动一动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人分坐在小几的两边,飘窗外面还在下雪,纷纷扬扬地自夜色中滑落,室内温暖如春,还有个体贴的小朋友,田孜突然觉得上天也不算亏待她,比她在垃圾场惶惶不安的时候强多了。 她举起酒杯晃一晃,问:“这是什么酒?” 罗小虎有点不好意思说:“便宜的朗姆酒,我给您兑了点可乐,别嫌弃。” 田孜小酌了一口,说:“味道挺特别的,怎么,你不来一点?” 罗小虎给自己泡了杯枸杞菊花茶,说:“我怕朋友待会儿叫我开车去接他,用这个陪您吧?” 田孜愣了愣,幽幽地叹口气,说:“很辛苦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周子非,年轻时的周子非,他大概也是这样一呼即应地侍奉着那帮富贵朋友,小心翼翼地维系人脉的吧! 这话说得秃头秃脑,罗小虎却明白她的意思,也体会到她叹息后的那丝怜惜,他沉默片刻,说:“人生在世,哪有不辛苦的?” 田孜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说出这样沧桑的话来。 罗小虎垂着眼眸,仿佛触动了心事,窗外的光投在他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忧郁,表情斑驳莫测。 俩人都不再说话,田孜一杯接一杯的喝,他们的心事都不适宜说出口,只能一杯一杯地喝酒,可是就连酒也无法融解内心的郁结。 虽然掺了可乐,田孜还是很快感觉有些轻飘飘的了,眼眶慢慢发热,很多情绪在体内不停地的翻滚,好像马上就要冲出来。 罗小虎看看她的脸色,说:“田姐,差不多了,咱休息休息再喝吧!” 田孜用用手指点着他乱晃:“还差点儿火候,再稍稍喝这么一点我就能睡着了。” 她比划着。 罗小虎还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一边接一边“”啊啊嗯”,眼睛却看着田孜,有些为难的样子。 虽然有些醉意,田孜心里还是一片清明,她起身,拎着包摇摇晃晃要走,说:“不用管我,尽管忙你的去!” 大概起身太猛了,酒劲儿上头,整个人直往前栽。 罗小虎赶紧掐了电话接住她,把她扶到沙发上歪着。 他想了想,拿了一串钥匙给她,说:“田姐,要不这样,不嫌弃的话您就这儿休息一夜,我这一出去一时半时回不来的,索性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钥匙放在这里,您放心住!” 田孜笑,眼神迷离:“小虎,你真周到,可惜我能量有限,在工作上能照顾到你的地方太少了。” 醉了心里也是门儿清的,可惜她一生的理智都抵不过一个周子非。 “咳,不说那个,咱们这不也算是朋友嘛!” 罗小虎应对得滴水不漏。 他去卧室拿了一床薄被出来,又把酒瓶和杯子收了起来,说:“差不多了,今天就喝到这里吧!” 田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和他夺酒瓶,说:“不要这么小气,这半瓶我还是可以的。” 罗小虎非常坚决,男人,不管多大岁数,在体力上总是可以很轻松碾压女性的。 田孜抢了几次都扑了个空,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坐在沙发上赌气不说话,眼圈都红了,泫然欲滴。 罗小虎的心软了一软,给她倒了大半杯,多多地加了冰块和可乐,说:“最后一杯啊!” 然后把酒锁到一个柜子里,田孜看着他认真地拔下柜子上的小钥匙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又好笑又好气。 罗小虎出门后,她踉踉跄跄地把门反锁上,然后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热辣辣的液体很快流到了胃里,却什么愁都解不了,田孜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了。 其实酒不酒的无所谓,她怕的是一个人待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田孜看着屏幕上周子非三个字,不动不响。 现在才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太晚了? 电话断了又响,响了又断,反复了好几次,田孜突然伸手,把它关机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田孜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了周子非的车,不知道在那里停了多久,上面厚厚地覆着一层白雪。 周子非不耐烦地在旁边踱步,嘴里衔着烟,挂着眼袋,一脸颓败,和昨夜的春风得意截然不同。 田孜的心微微疼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脚步。 周子非看到她,眼睛一亮,大跨步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你昨晚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多着急?” 田孜避开他的眼睛,沉默。 周子非打量着她,疑惑中带着嫉恨:“这是何川的衣服?你昨晚不会和他一起走了吧?” 他的声音不由地高亢起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像被刀割了一样。 “你想多了。”田孜推开他,淡淡地说。 “那他昨天为什么为你出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周子非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咄咄逼人。 田孜猛地抬头看他,眼神如火炬,熊熊燃烧着:“是啊,昨晚为我出头的为什么是他?” 周子非心虚,被她这眼神一逼,不由地后退一步,眼中浮现出痛苦,他说:“田孜,对不起,我以为咱们是自己人,什么事都可以回来慢慢说的,我.....” 他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田孜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说:“你这又何必?” 周子非:“我一宿没合眼,在这儿等了你一夜,越想越对不住你,我甚至还不如何川…” 田孜的泪一下子涌出来了。 周子非心痛如绞,伸手去拉她,田孜却一闪身躲开了。 她扭过头,梗着脖子平复了一下情绪,对他说:“我给你讲过我不喜欢暧昧的,我年纪大了,经不住你再次这么一抛,骨头架子会散的,当年你就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她讲不下去了,语带更咽。 周子非急急辩解:“你信我,我对你从头至尾都是真心的,陈宝珠...,她不过是小女孩一厢情愿,我拒绝过她的。” “是,你拒绝过,可你又给她留有希望,因为这样就可以利用她对你的暧昧发展你的人脉,我说得对不对?” 田孜难得在他面前思维清晰,说话刀刀见血,周子非顿时语塞。 看来自己的猜测全都是真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田孜还是觉得痛苦得无法呼吸,这痛苦即是因为事实铁证如山,也是因为对他的失望。 她说:“你走吧,我不会妨碍你的锦绣前程的!” “田孜!” 他紧紧拉住她的胳膊:“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喜欢的是你,可这个节骨眼上我真的不能得罪她!” 田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事业有成就那么重要吗?” 周子非突然爆发,他叫:“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我?我走到这一步是踩着多少人才上来的!所谓成王败寇,我成功了便罢,他们自然不敢反弹,可但凡我有点不测,必然是墙倒众人推,个个都来痛打落水狗,还说什么功成名就?到时候我在这一行就臭了,待不下去的,你知道吗?” 他激动地摇晃着她:“田孜,你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能心疼我一点,一点儿就好?” 他喘着粗气,双目赤红,胡子拉碴,分明被无法言明的痛苦驱赶煎熬着。 田孜看着他面目全非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她放柔语气,说:“你确实也难,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这样,咱们都冷静一下吧,你回吧,我很累了。” 周子非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声音里的冷静让他更加的恐慌。 他不肯放手,痉挛般地抓得更紧了,他说:“你什么意思,要和我分手吗?” 分手二字一出,俩人都哆嗦了一下,这句话就像把尖刃,同时把他俩扎了个透心凉。 田孜嘴唇蠕动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周子非的手机响了。 他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却突然变了。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田孜的胳膊,走到旁边接电话,声音变得低沉而柔和:“没有,别胡思乱想,…嗯…我晚点去接你!” 等他终于结束了陈宝珠的纠缠时,田孜已经不在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院子里去了,院门紧闭,门框上的积雪扑扑簌簌地往下直掉,她并没走远,周子非却没有勇气再追进去了。 (本章完) 第29章 谁人问你粥可温? 第29章谁人问你粥可温? 田孜病倒了。 她一向皮实,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孤苦无靠,平时格外注意身体,时时提着一口气,连病都不敢生。 这一倒下,病魔立刻轰轰烈烈缠了上来,浑身滚烫,除了挣扎着请了假,她一直都在黑甜梦乡里沉浮。 幸好后面连着元旦假期,她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却完全没有胃口,醒来时喝点水就又睡过去了。 可能内心深处她不愿意醒过来,现实这样残酷,她如同一个满心欢喜的小女孩不小心踩上玻璃碴子,痛来得突然而又尖锐,远不如梦里的世界温馨可爱。 田孜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躺着,外面光线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在外面”哐哐哐”地砸门。 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虚弱地问:“谁?” 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喉咙干涩发疼,声音嘶哑,低不可闻 对方显然没有听到,继续在那里“哐哐”砸门。 田孜头疼得要裂开了,挣扎着下床去开门,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差点摔了一跤。 好容易摸索着打开了门,还没定神,何川不耐烦的脸裹着风雪一起冲了进来,外面的雪断断续续的,竟然还没有停。 田孜瞪圆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川已经熟门熟路地进来关上门了。 他一边脱大衣一边抱怨:“这个城市这么大,哪里不能住人?你干嘛住在这种地方?天,这是什么?打我上小学起已经再没见过这么古老的取暖方式了。” 安爷爷这房子老旧,冬天在客厅中央摆了个火炉一样的东西,一根类似烟囱的管子直接伸到外面去,整套房间都靠这个取暖。 田孜懒得搭理他,摇摇晃晃地裹着毯子倒在沙发上,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在公司人事处一查家庭住址不就知道了吗?” 何川一屁股坐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好奇地翻翻炉子沿儿上放的一溜儿小蜜橘,被烘得时间久了,一个个热乎乎的,难怪屋子里一股清香。 他大大咧咧剥了一个,往嘴巴里一丢,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烫得,立刻龇牙咧嘴。 田孜强撑着问:“你来干什么?” 他举起手边的袋子:“给你送大衣啊,三千八呢,不得赶紧给您送过来?你看仔细啰,我可没敢用手摸!” 田孜一想,还真是,一生病把这茬儿都忘了。 她有气无力地指指入户的衣架,说:“喏,那是你的外套,你直接拿走吧,记得把门给我带上。” 何川不干了:“有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田孜脖子软软的,简直撑不住脑袋,她把头搁在沙发背上,粗重急促地呼吸着热气,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凡她有点力气,早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了。 何川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儿,脸蛋酡红,精神萎靡,昏昏沉沉的。 他走过去蹲下,用手轻轻拍下她的脸,说:“你没事儿吧?” 触手滚烫,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把何川唬了一跳。 田孜迷迷糊糊地,只觉他的手清凉舒适,忍不住赶着把脸依偎了过去。 何川突然见她这样温顺,像小时候养过的小猫一样,心尖儿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一时之间竟丢不开手,转而又着急起来:“操,这得烧到多少度啊?” 他慢慢地把她挪在沙发上,念叨着要打120,又团团转想先找个温度计,一会儿踢倒了凳子,一会儿又碰掉一本书,丁零咣啷一阵乱响。 田孜虽然睁不开眼皮,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说:“别忙了,先倒杯水给我!” 何川像是得了圣旨,赶紧照办,转了两圈才看到热水瓶,等他找到杯子倒了水回来时,田孜又昏睡过去了。 他轻轻拍她的脸,说:“水来了,水来了。” 田孜勉强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下一秒却立刻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全喷在他的胸口。 她说:“你是人吗?给病人喝这么烫的水?!” 何川眉毛一拧,简直想揍她,自小到大他何曾干过这伺候人的活儿? 到底还是忍住了,他从厨房拿出两个瓷碗,忍气吞声地把开水依次从一个碗倒到另一个碗里,小时候他妈就是这么帮他凉开水的。 想起去世的妈妈,他脸上的怒容慢慢消散了,变得柔和起来了。 田孜咕嘟咕嘟灌下去一杯水,如饥似渴,好像在喝什么琼汁玉液。 何川惊讶得半天都合不上嘴:“乖乖啊,这是多久没有喝水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田孜略微有了点力气,微闭着眼睛低声吩咐他:“不用去医院,卧室五斗橱第三个抽屉里有个医药盒,你帮我找出来。” 何川乒乒乓乓一阵乱翻,药盒没翻出来,先翻出了她之前藏的香奈儿五号,他“咦”了一声,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说:“原来那会儿姓周的是给你买的,挺会哄女人的吗?怪不得弄得你这样神魂颠倒。” 田孜一阵刺心,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井下石,揭人伤疤的,可惜手脚绵软,使不上力气,怒气蒸腾了半天,嘴里才发出一个音节:“药!” 何川终于找到了退烧药,送到田孜嘴边喂她吃,田孜却移开了脑袋,说:“你看看说明书?” 何川:“我看过了?” 田孜:“我不放心,再看看,剂量对不对?” 何川恼羞成怒:“我还能把你毒死了?!”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说明给她念了三遍,田孜这才放心吞了下去。 何川刚才还翻出了几个退热贴,不由分说在她额头,脑海,后脖子处歪七扭八贴了好几个,田孜这才感觉热烘烘的脑袋清凉了一些,理智慢慢回来了,她说:“这两天陈宝珠没找你麻烦吧?” 啊?何川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 田孜说:“我这两天回过神来,一直惦记着提醒你一下,陈宝珠家里能量挺大的,你大庭广众下打了她一耳光,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何川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田孜轻闭双眼,说:“怎么,后悔了?对不住了,都是受我连累。” “得了吧,管好你自己吧,你以为每个人都跟周子非似的!” 何川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 “他要是能像你们那样,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田孜强撑着为周子非辩解,事到如今,她还是见不得有人用这样轻蔑的语气说他。 何川嗤地一声笑了,说:“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就是到工地上扛水泥包也不会像他那样吃软饭!”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田孜的心,她的五脏六腑顿时像浸泡在黄连汤里一样,连舌根都在隐隐发苦,满腹委屈,却说不出口,一时气急,咳嗽起来,一阵惊天动地。 何川不耐烦起来:“来来,我扶你床上躺着去吧,大小姐!” 他把田孜扶到床边,盖上被子,把脖子那里掖得紧紧的,一丝风都不透,他妈以前就是这样,捂汗。 田孜觉得他可能想要谋杀自己,掖得那么紧了,简直透不过气来,心里却领了他这一番好意。 她眨着眼睛向他道谢:“今天亏得你来了,辛苦了,我已经吃过药了,你快回吧!” 何川叹气。 田孜奇道:“你叹什么气?” 何川一本正经地说:“钱老爷子不是说了吗?男女之间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我寻思着咱这互换衣服,也是这么个道理。可你久久没动静,只好自己热烘烘地送上了门,结果屁都没捞着,反倒尽伺候病人了。你又这么没良心,用完了就赶我走,太不上算了。” 他说的是大实话,他在心里琢磨这事儿足足两天了。 田孜的衣服就挂在他卧室的衣架上,一睁眼就能看到,越看越像她故意抛给他的媚眼。可田孜哪儿却连个信儿都没有,打过去,电话关机,好容易打听到地址摸上门了,却被指使着干这干那,弄得他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一点桃色绮思? 田孜看他灰头土脸,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一个忍不住笑了,苍白的小脸忽而变得生动起来,她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只看过《围城》这一本书啊?” 她想起初见时他说婚姻是围城的比喻,让她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身上并不都是铜臭味,结果他食髓知味,现在又在她面前来这一套。 几乎同时,何川也想起了那一夜,不过他想到的却是些不一样的东西,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他说:“我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一晚的......” 他凑过来,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不正经的笑意:“我也时时回味呢!” 那张脸突然又变得人神共憎起来,田孜无语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声:“滚!” 何川嘻嘻一笑,并不生气。 他坐在她床沿上,说:“你睡吧,睡着了我就走,万一不退烧了还得送你去医院。” 田孜没有力气再和他掰扯,药劲儿已经上来了,她犹自口齿不清地交待他:“出去给我带上门,看到楼下的就打个招呼,问起来就说是我同事,免得人家误会......” 话没说利索就迷糊过去了,奇怪,她在他面前有种奇怪的安全感,并不怕他趁乱揩油。 何川胡乱地翻着手机,找出个游戏来玩,慢慢地歪在她的旁边,这丫头挺会享受,被褥这样的柔软舒适,他躺下就不想起来。 他扭头看看旁边的田孜,这会儿她已经睡得比较安稳了,小脸恬静,呼吸也均匀起来了。 他坏笑了一下,如果她知道自己就躺在他身边,肯定一脚就把他踢下去了,她有这股狠劲。 何川枕着胳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又想到了“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老话,心里甜丝丝的,一不留意,也慢慢阖上眼皮,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30章 雪夜围炉 第30章雪夜围炉 这两日,田孜虽然一直昏睡,却并不安稳,直到这会儿才算真的睡熟了,可能吃了退烧药的缘故,她出了一身大汗,背上黏黏的,一觉醒来明显神清气爽起来。 她伸伸懒腰,手突然碰到了一张温热的脸,唬得她立刻坐起身来。 定睛一看,何川正恬不知耻地枕着她的靠枕睡得香甜。 田孜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粉蓝色的睡衣虽然被汗塌湿了,还算完整如初,再去看看他的,也是全尾全须。 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恶向胆边生,咚咚两脚把何川踹醒了。 想当初,周子非很长时间都不好意思进她的卧室,他倒好,第一次来就自觉地爬到她床上了,还假惺惺地说什么“等你睡着了我就走”的鬼话。 何川睡得正香,模模糊糊有些感觉,一把抓住田孜作乱的脚不肯放。 田孜挣扎了两下,气急败坏地叫:“放开我!” 何川倒也听话,立刻松开她的脚,却一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 他的脑袋落在她的颈边的枕头上,犹自鼻息沉重。 田孜气得鼻子都歪了,这是明目张胆地装疯卖傻耍流氓吗? 她用力推他,他重得像座山一样,不仅纹丝不动,还微微打起酣来,不是装的是什么? 田孜灵机一动,捏住他的鼻子,不许他呼吸,何川撑不住了,哈哈笑着翻到一边去了。 田孜横眉冷对,不依不饶地用脚踹他,不许他躺在自己床上。 何川有点恼了,攥住她的腿,威胁道:“再闹,再闹我就真把你办了!” 田孜一僵,不敢动了,他虎起脸的时候是另外一个样子,眉头紧皱,目光冷厉,挺吓人的,加上他一贯那么混账,她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何川这才笑起来,说:“女人嘛,还是温柔一点才讨人喜欢,再说了,咱又不是没睡过,弄得这么冰清玉洁给谁看呢?” 话音未落,一个大枕头就砸了过来,然后是田孜气急败坏之下的一连串咳嗽。 何川看她真恼了,赶紧下床穿鞋,讨饶:“好了好了,我不敢了,行了吧?我又不是故意睡你床的。” 说到后面自己还委屈上了。 田孜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咳得泪水涟涟地,还不忘记赶他走:“你快走吧你!” 何川摸摸肚子:“不行,饿得不行了,反正你这会儿也不发烧了,起来弄点东西给我吃吧!” 一贯的大爷口气。 田孜简直无语:“我不会做饭,你出去吃去!” 何川看看手表:“再有一个小时就跨年了,去哪里吃去?你凑合给我整点呗,我又不挑!” 你还不挑?田孜想起柳丝丝给他剔龙虾肉包饺子的情景,冷哼了一声。 下一秒却跳了起来:“跨年?现在是几号?” 她是真的病得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何川:“哎,一群朋友等着我去狂欢,不知道约多少软妹子,可怜我送上门来给你做牛做马,到头来连口饭都混不上,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田孜不想听他再罗嗦下去,掀开被子就去厨房,脚刚着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站不稳了。 何川叹气,说:“哎,风一吹就倒,还是算了吧!” 田孜强撑着,说:“没事儿,很简单的,我说你做就行。” 厨房太小了,何川在门口放了一把椅子,田孜坐在那里指挥他洗米煮粥,然后洗菜心切火腿。 何川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被田孜念叨得头都大了,数度要甩手不干,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瞪,又唉声叹气地干下去了。 田孜看折腾的差不多了,就把他赶了出去,挽起袖子烧了个冬瓜火腿,薄薄的金华火腿切得像纸片一样,瘦肉鲜明似火,肥肉依稀透明;外加一盘翠绿的广东菜心,早前买的平遥牛肉浅浅切了一碟,配上之前糟的莴笋和千张结,满满地摆了一桌。 怕他一个大男人喝粥吃不饱,田孜又煎了个流黄的太阳蛋,烤了几片焦黄的馒头片,撒了点粗盐。 都是些家常便饭,可何川实在饿急了,肚子早就咕噜噜叫起来了,吃得风卷云残,津津有味。 田孜慢慢陪着喝了点小米粥,夹了两筷子菜,她刚好一点儿,不敢吃太多。 何川看她像吃猫食一样,皱起了眉:“吃点肉呗,怕什么?!” 田孜摇头:“刚好一点,肠胃虚弱着呢,消化不动。” 何川一脸不以为然,田孜却并不为所动,她习惯了克制自己,没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早习惯了自己给自己留后路。 吃饱喝足了,何川往沙发上一瘫,舒服地打了个嗝,却突然发现田孜在那里瞅他,那眼神瞅得他心里发毛,忍不住弹跳起来:“你不会要我去洗碗吧?” 田孜看他一副见鬼的样子,莞尔,“说:放心吧,我还怕你把我的碗碟给打了呢!我是觉得你真该走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让人说闲话。” 何川看看表,说:“就剩一分钟了,都是可怜人,咱们一起搭个伴跨个年再走呗!” 话音刚落,窗外砰一声巨响,一大朵烟花在夜空炸开了,五颜六色,流光璀璨,美得摄人呼吸,他俩都看住了,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一朵,油一朵,再一朵,烟花划破了夜空的凄凉,拼尽全身绽放出瞬间的绚烂,却又很快陨落。 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顶风作案,偷偷在什么地方放烟花。 田孜心里暗暗惆怅,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以前这个时候她总是踌躇满志,觉得日子终归会越来越好,可今年的她却这样流年不利。 何川回过神,看了她一眼,问:“你许了什么愿望吗?” 田孜怆然一笑,说:“我没有愿望。” 最想实现的那个愿望永远都实现不了,其它都是画蛇添足。 何川摇头:“年纪轻轻,何必把话说这么死呢?这世界上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到处都是?” 田孜勾勾嘴角,笑容还没展现就又消失了,是的,全世界好男人多得是,但都不是周子非。 她叹口气,什么都没说,说了何川也不懂,他的世界花团锦簇,任性妄为,与她的截然不同。 何川走后,同样的房间突然变得空旷和冷清起来,田孜把手机充上电,心里默数六十秒后按开了电源。 屏幕上显示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周子非前天打的,最近两天他大概狠下心了,也可能是灰心了。 田孜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里,失落又解脱,他不来纠缠最好,否则备不住什么时候她就心软了,可他真的不来时她又像走路时一脚踏空,怅然若失。 他对她的耐心已经到此为止了吗?不然他能怎么办?其实田孜也不知道她想他怎样,这事儿就一盘无解的局,她明白的,比谁都明白,可心里还是舍不下他,舍不下...... 第二天是元旦,辞旧迎新之际,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田孜却感觉钝钝的。 她去超市里大采购,她想花钱让自己开心一点,但那些她曾经爱吃的,向往的,想买又舍不得的东西突然间都变得灰扑扑的,没有吸引力了,连天地万物也似乎失去了光彩。 走在拥挤的人潮里,她的眼睛总会不经意看到一对对情侣,笑意盈盈的,拌嘴的,撒娇的......,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是孤独的,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突然害怕起来,如果碰到周子非和陈宝珠怎么办?周子非在陈宝珠面前的温柔和殷勤必然会像一颗钉子,直直钉进她的眼睛里。 她草草结账,匆匆往家里赶,仿佛只要看不到,那一切都不会存在。 一开院门安爷爷就迎了出来,说:“小田啊,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啊?你奶奶让桂婶备了一大桌好菜,就等你过节呢?” “不用了安爷爷,你看我也买了很多东西!” 田孜举起袋子给他看。 “那怎么能行?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儿,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没个亲人在身边,你来了才热闹啊!” 安爷爷真心实意地邀请她。 盛情难却,田孜应下,说:“我先把东西放下,洗个手就下来。” 她来到楼上,挑出几样时鲜水果,还有一个慕斯蛋糕,权当礼物。老人家虽然不会介意,该尽的礼数却一项都不能少,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安爷爷的屋子老旧,光线比较暗,田孜进门,眼睛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浑身的血就“澎”地一声全部冲向了头顶。 周子非来了,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田孜的心像被蛰了一下,一阵刺痛,安奶奶已经迎了过来,笑眯眯地把她让到周子非旁边,都是他们坐惯了的位置。 田孜木呆呆地坐下,脑子里如火山喷出的岩浆一样翻滚,耳边有人营营嘈嘈地在说话,却什么都听不清楚,神奇的是她还能凭借着惯性和他们应对,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子非就坐在她的旁边,他的衣襟甚至飘拂在她的膝盖上,可是又像在千里之外。 刚才虽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但明显看得出来他收拾过自己,着装整洁,也刮了胡子,但意气消沉,虽然在笑,但那笑意总是到不了眼底。 他坐在她的身边,和安家二老像往常那样唠家常,她却觉得他身体紧绷,比自己还紧张。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度秒如年。 终于,他们双双向老人家告辞,像往常那样,可分明又有些不一样。 一转身周子非就收起了脸上的笑,田孜也紧闭双唇,他们之间的空气变得肃穆而压抑。 (本章完) 第31章 相濡以沫vs相忘于江湖 第31章相濡以沫vs相忘于江湖 这场雪下得真大啊,地上厚厚地积了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要搁以前,田孜不知道得乐成什么样子。 她曾孩子气地天天盼雪,那些音容笑貌尚在周子非眼前,可真的下雪了,她却变得这样沉默和忧郁。 仿佛这场雪,飘飘扬扬,全下到她心里去了。 周子非知道自己搞砸了,田孜是个很执拗的女孩子,温顺的时候像水,可碰到她的底线时她会不惜玉石俱焚。 他以前特别欣赏她这点纯粹和独特,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她能柔软一点,圆融一点,只要那么一点点儿,他们这一关就能过去了。 周子非悲伤而无奈,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可他还是搞砸了,这一点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却又那么不甘心。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气氛沉闷而萧索,与欢天喜地过元旦的路人格格不入。 好一会儿,周子非说:“你瘦了。” 是吗?田孜不自觉地摸摸脸,不过几天功夫,脸确实小了一圈,其实他的形容也有些清减,为甚消得人憔悴?他们彼此心中透亮,却又无可奈何。 田孜等着他说别的话,他却又陷入了沉默,田孜的心慢慢凉了,看样子她是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那他又何必来找她? 周子非突然指着不远处一棵青松示意她看,寒冬腊月的松树一副颓败之相,松针暗绿,上面压着一层白雪,并没什么看头。 他说:“小时候我住的家属大院里就有两棵这样的树。” 田孜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周子非神色怅惘,仿佛陷入回忆中:“我从小在学校的家属区长大,我爸妈都是高中老师。你知道的,那会儿大家都差不多,物质虽然算富裕,但也过得去,没有比较就不知道自己缺什么,现在想想,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那段时间了.......” 是啊,最无忧无虑的就是孩提时期了,玩泥巴折树枝看蚂蚁就能让他们快活很久,长大后欲望就多了,想要名牌包包,想住豪宅,想开好车,想要社会地位,想要权势...... 周子非对着田孜微笑:“你知道吗?从小我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律,爱学习,懂事,不让父母多操一点闲心。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挺优秀的,直到上大学到了广州,后来又去了美国,都说繁华迷人眼,还真是,那会儿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只是个井底之蛙,啥也不是。很多人都说:有些你出生时无法拥有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的,可是我不信邪,田孜,我想折腾折腾!” 周子非激动起来,直直地盯着她,眼神执拗而热烈:“我曾经和你一样,有气节有信仰有原则,到现在我也很欣赏你这一点。可是出来做事这样行不通的,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有很多灰色地带的,你知道吗?田孜,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可是我想你懂我,哪怕只有你懂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内心深处呐喊出来的一样,因为不确信她会懂,所以格外激烈。 田孜大为动容,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我懂,我也心疼你......” 她顿一顿:“所以我放你走,即便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我也绝不做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周子非一下子绝望了,说了这么久,她还是这么固执。 他苦笑:“没有你我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田孜一针见血:“周子非,你不能这么贪心,不能什么都要!” 周子非的脑袋“轰”了一声,失望和愤怒一下子攫取了他,他看着田孜,眼神绝望,还带点恨意:“甜滋滋,你为什么要这样顽固不化?!我只要你稍稍让一点点步而已,这么难吗? 我和那个陈宝珠不会有什么的!不怕你笑话,她爸哪里看上我这样没权没势的小子?只不过她正叛逆不好管教,让我哄她两年而已。等她后面见得人多了,眼界开阔了,自然把我丢开了。 其实之前我已经把她哄到美国去了,过了圣诞假期,她自然还是要回去的,你只要再等我一下,只要我的事稳妥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他们纠缠在一起了,你信我,好吗?” 他声音热切,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田孜心如刀割,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只不过是人家姑娘青春期过渡的一个工具,有必要这么没尊严吗?偏他还上赶着,这个世界怎么了?大家都疯了吗?! 她摇头,缓慢但坚决。 周子非一下子就不好了,他双手插到头发里,原地转了两圈,心肝俱裂:“你好狠心啊,田孜,好狠心!我都这样求你了,你都不愿意迁就我一下吗?!” 他一向自制,在她面前素来注重形象,从未这样失态过。 田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起团痛得无法呼吸,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慢慢蒙上了一层泪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迁就一点,她在很多事情很多人那里都可以迁就,唯独周子非这里,她无法苟且,allornothing(要么全部,要么不要)! 也许是她不够爱他?圣经不是说吗?爱是牺牲,爱是包容,爱是恒久忍耐,难道是自己太自私了吗?... 她这里才略微有点动摇,周子非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收起了那些激烈的情绪,走到旁边接电话,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 他走过来,看看她的脸色,说:“是一个客户。” 田孜的心“咔嚓”一声碎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小心翼翼,也从来没有因为接电话向她解释过,她亦从未一看他接电话就这样心神不宁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之间的确已经出现了裂缝,而且会越来越大,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泪眼朦胧中,田孜似乎看到了他们悲惨的未来。现在放弃了也好,至少留个体面和回忆,总比日后一天天消耗怨怼甚至反目成仇的好。 她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语气平平地说:“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保重!” 说完转身就走了,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周子非站在原地,目送她越走越远,却一动都不动,他的自尊只允许他求她这么一次。 元旦假期结束了,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雪也终于彻底停了。 田孜浑身懒懒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更别说上班了。 她续了假,却又百无聊赖,这不,大清早的睡不着也不愿意起床,蓬头垢面地拥被坐在床头往外面看。 今天的外面的温度一定又创了新低,窗户玻璃被室内的热气氤氲得一片模糊。 她用手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画着,脑袋里蒙蒙的,什么都装不进去。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分个手而已,还是自己提出的,怎么就突然矫情起来了? 窗户上不知不觉被她写了一连串歪歪斜斜的字,定睛一看,都是“周子非”三个字,像一只只忧郁的眼睛在无声地看着她。 田孜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擦掉,窗玻璃触手冰凉,她也瞬间清醒过来了,不能再这么放任自己下去了。 玻璃的一角被她擦得透亮,从那里望出去,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圆圆的红太阳蹦将出来了,映着雪白的积雪,红光万丈,煞是好看。 院子里出现一个蹒跚的身影,是安爷爷,他正吃力地用铁锹扫把清扫积雪,大概时间还早,桂婶还没有来。 田孜一阵惭愧,赶紧穿戴整齐冲了下去,安爷爷都八十岁的人了,真摔上一跤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爷爷被田孜气急败坏地批评了几句,并不生气,乐呵呵地把工具交给她,进屋了。 田孜很久没有铲过雪了,倒也觉得新鲜有趣,前院并不大,要先把大点的雪块铲到那棵桂花树下,再用扫帚把地面的碎雪清扫干净。 两个老人家都年纪大了,田孜担心结冰路滑,干得格外卖力,很快浑身就热气腾腾了。 她褪下手套,脱掉羽绒服,顺手挂在院门上,继续埋头苦干。 她心想:怪不得说劳动使人快乐,出出汗,看着院子里逐渐清爽起来,突然感觉那些低迷的情绪如同清晨的轻雾,很快就消散了。 人生在世,可亲可爱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能被一个“情”字困住呢? 正干得起劲,头顶突然飘来一道略带讽刺的声音:“哎呦,田经理这么能干啊?我还以为你卧床起不来了呢! 一抬头,何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隔着半人高的院墙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看起来格外刺眼。” 田孜一愣:“衣服不是已经还我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被这样明晃晃地嫌弃,何川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关心关心员工不行吗?你都能干这活了,为什么还不上班?” “你管得着啊,我休的是自己的年假。” 田孜没好气地呛他。 何川推开院门走进了,顺手把门上挂的羽绒服取下来扔给她:“别显摆了,刚好一点儿,出了热汗风一吹,又得躺下了。” 一阵寒风应景似地吹了过来,依旧冰冷刺骨,田孜打了个寒噤,赶紧把衣服穿上了,那种昏昏沉沉全身骨头疼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试了。 她一边穿一边说:“就会说便宜话,这点活儿我不干谁干?难道让八十多岁的老人干吗?”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不然你来干?” 何川:“呸,坏脑筋竟然动到我身上了,你使唤我使唤惯了吧!” 田孜抿嘴一笑:“没办法,谁让你送上门来?” 何川:”我是上门催债的,好不好?” 田孜:“你这个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何川一边自然而然地把铁锹从她手里接过来,一边说:“黄世仁就黄世仁,只要你是喜儿,我愿意当黄世仁,把你抢回来当小老婆暖暖床还是挺划算的。” 他笑得贱模贱样的。 田孜想都没想,抓起一把雪就撒了他满脸,让他占她便宜! 何川猝不及防,只觉脸上脖子一片冰凉,激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的狗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眉毛一竖,眼看就要翻脸。 (本章完) 第32章 瞬间翻车 第32章瞬间翻车 田孜多伶俐一个人,一看他要炸毛,赶紧帮他拍身上的雪,一边拍一边笑着嗔怪他:“你咋跟个木头似的,都不知道躲一躲啊?” 何川难得见她这样娇笑软语,心里大为受用,刚才横生的戾气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他呆呆地站着,任她接着拍雪的名义狠狠打了自己好几下,恨得牙根直痒痒,心想:真是个狠心不识好歹的丫头,跟老子玩笑里藏刀这一套,有机会一定得把她拉上床去,欺负得她哭爹叫娘,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咬完牙还是得铲雪。 他明显没做过这样的体力活,动作笨拙,但毕竟年轻,很快就把院子里的积雪铲成一大堆。 干着干着何川玩心大起,把那一堆儿雪左拍右打,慢慢变成了雪人的身体,胖胖圆圆,煞是可爱。 田孜也跟着起了兴致,滚圆了一个雪团,准备做雪人的脑袋,何川嫌她笨手笨脚,自己亲自上手,很快就像模像样了。 田孜闲着,就去后院找了两颗圆溜溜的黑色鹅卵石做眼睛,又扒出一根之前埋在泥土里的胡萝卜做嘴巴,想一想,意犹未尽,把安爷爷那顶落满雪的破草帽抖落了几下,也给雪人戴上去了。 这么一打扮,一个憨态可掬的雪宝宝顿时就成型了。 田孜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忽听轻微的“咔嚓”一声,何川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田孜不干,说:“哎呀,你怎么能偷拍我呢!” “谁偷拍你呢?我是拍雪人呢,你挡住我的镜头我还没说你呢!” 何川理直气壮地狡辩。 田孜轻轻哼一声,放弃了和他争辩的想法,反正每次争到后面都是以他的胡搅蛮缠结束。 她叹气:“太可惜了,这么好的雪人太阳一晒就会化成一滩水,然后变成水汽蒸发,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怪不得白居易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何川不明白她的情绪怎么能起伏这么大,反正失恋和热恋中的女人都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他说:“那可不一定,你看看你,头两天还奄奄一息的,现在不照样生龙活虎?说实在的,我都佩服你这生命力,比小强还顽强。” “是吗?” 田孜喃喃道,声音飘渺,如空中悬浮的蜘蛛网,有种说不出的怀疑和悲伤。 阴晴不定,她也感觉得自己快抑郁了。 何川心里很不爽,什么人啊,说变脸就变脸,姓周那样的货色,值得她这样吗? 他放好铁锹,一边穿外套一边说:“行了,差不多就上班吧!又不是纯情少女了,还在那里伤春悲秋的!要我说,放不下就去抢,抢不过就认栽,爽爽利利的,不好吗?” 田孜瞪他一眼,心想:你懂个屁! 嘴巴很硬:“你怎知道我抢不过?我不过是缺个有钱的爹罢了。” 真的,这几日她常想,如果她也有个罩得住的爸爸该多了,至少周子非就不用受那种闲气,也不用为难成那个样子。 可惜她命不好,别说有钱的爸爸了,连个正常的爸爸都没有。 何川动作顿了一下,说:“怎么,那小子又回头来找你了?” 田孜低头,用脚蹭着地上的残雪,不说话,心想: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何川以为她默认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心想:难怪她突然来了精神! 他这里还在疙疙瘩瘩地不爽,田孜又火上浇油,说:“哎,你以后别来这里找我了!” “为什么?” 何川的声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怒气。 田孜浑然不觉,继续下逐客令:“让人家看见了说闲话。” 何川眉头一皱,脸顿时拉了下来,刚想说什么,桂婶推门进来了。 她笑眯眯地和田孜打招呼:“田小姐早上好,哎呀,今天下雪路滑,骑不了自行车,来晚了,让您受累扫院子了。” “不累,跟玩似的。” 田孜和她客气着。 桂婶的视线已经被何川吸引了,她滴溜溜地把何川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说:“哟,这位先生脸生啊,第一次来吧?” 田孜看她八卦十足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淡淡地说:“是我们公司的同事。” “同事啊~” 桂嫂拉长声音,将信将疑的样子。 目光快速在他俩之间转了一圈,似乎想要捕捉什么蛛丝马迹 她说:“别说,我那么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周律师呢!” 何川和田孜闻言都一僵,她绝对是故意的,知道刀往哪里捅着疼。 田孜不耐烦起来,说:“安爷爷他们还在屋里等你呢,这么晚了,不知道吃早餐了没有?” 抓痛脚谁不会? 桂嫂这才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慌慌张张进去了。 她一进去,何川的脸就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田孜莫名其妙。 “这地方姓周的能来我来不得吗?!” 什么?田孜简直觉得他幼稚,他和周子非有可比性吗? 这个意思她虽没有说出口,何川却敏感地接收到了,加上之前的憋闷,顿时胸口气血乱涌, 他绕着院子暴走了一圈,突然飞起一脚,把雪人的脑袋直接踹到了地上去了。 那脑袋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在田孜脚下安静下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无辜看着她。 田孜惊呆了,不知道他这大爷脾气是从哪里来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何川不容她开口,转身就走了。院门被狠狠地摔上,又反弹了一下,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留下田孜目瞪口呆,久久气噎难平。 第二天,田孜去上班了,成年人的痛苦都是无声无息的,她已经够任性了。 公司里一切照旧,气派的办公楼,整洁的格子间,客气尽责的门卫,礼貌而疏离的同事和上司,他们只当她休了一个短暂的小长假,只有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了。 以前她偶然一半天来不了时,手下那几个人能把她的电话打爆了,这次却很意外,这么久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 她本来还在暗自庆幸,以为年末工作量不大,等来了之后才知道,乱七八糟积压了这么多事。 她坐在办公桌翻看那些等待她指示和签字的文件,姜璐怯怯地站在旁边等着,她有点惶恐,说:“都是小虎拦着,不许我们打电话给你,可有些事情他也没有权限做主,就都堆积在这里了。” 田孜心里一暖,罗小虎倒是个有肩膀的,嘴上却淡淡的,说:“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你把最紧急那几件事整理一下先拿过来。” 她一忙起来就连轴转,简直脱不了身了,中午的时候罗小虎来敲门,说:“田姐,我和姜璐去吃饭,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不用,一起吧!今天我请客。” 田孜爽快地把文件夹合上,拿起了座位上的手袋。 他们去吃铜火锅,热腾腾的白气在他们之间飘来荡去,很快消解了他们几日不见的生疏感,姜璐乖巧地给调了一个油碟给她递过去,田孜问:“放耗油没有?” “放了,就是您以前的口味。” 姜璐连说带笑的。 田孜摆手,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现在要忌口。” 她让她看自己脸上的抓伤,结痂已经掉了一大半了,留了个不太明显的白印子。 姜璐问:“这是猫抓的吧?家猫还是野猫?伤口这么深,要是野猫可得打狂犬疫苗啊?” 田孜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说:“可不就是一只野猫嘛,张牙舞爪的,防不胜防!” 隔着热气,她看见罗小虎快速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收住了。 田孜心想:小样,我还以为你多能装呢! 上午他看到她,若无其事,像往常那样沉默而恭敬,田孜简直要怀疑那个晚上她撞见的不是他。 小小年纪,就这样能沉得住气,她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下午的时候,她把罗小虎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个文件夹,说:“这个客户你跟的不错,以后就划到你名下,继续跟吧!” 罗小虎打开看了一下,又飞快还了回去:“姐,这不合规矩,之前都是你沟通的,客户已经下了五万美元的单,应该归您拿提成的。” 田孜站起来,把文件夹塞给他:“我说给你就给你,我手上还在谈一个意大利的客户,一时半会儿分不出精力,再说了,你不自己跟个全单怎么能历练出来?” “另外,”她沉吟了一下:“这个事情我只给你透个底儿,姜璐那里你先别说的,那家伙嘴巴快,我们转过年会去德国参加一个贸易展会,经费有限,郭总让我从你们当中选上三个骨干,我想带上你和姜璐,完了再从新来的那些人里面选一个。” 一丝喜色从从罗小虎脸上快速掠过,这可是难得的实战机会,不是谁都有资格去的。 田孜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说:“你去忙吧,有机会学两句日常德语打打底儿。” 罗小虎谢过她,抱着文件夹出去了,一出门脸就沉下来了:田孜这摆明是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梨,和他一笔勾销了。 她不动声色地给他这些好处,可能是回报他那夜的收留之恩,或许也有奖励他守口如瓶的意思,自此两清。 这本是好事,罗小虎内心深处却非常不舒服,他当时出手帮她,并没有这样赤裸裸的企图。 不管她是回报他也好,封他的嘴也罢了,或者纯粹是出于一片好意,他都不喜欢这种你来我就往的形式,好像他们之间只有冷冰冰的职场关系。 随即他又一哂,不然还能怎样呢?难道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望和期待吗? (本章完) 第33章 这夜多寂寥 第33章这夜多寂寥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年关了,田孜公司大年二十八就放假了,放假前把员工的奖金分红提成一股脑都发了下去。 老板朱浩宁一向出手大方,就连他们这些刚进公司半年的新人也得到了一笔超出意料的奖励,不由地个个眉开眼笑。 吃散伙饭的时候,姜璐兴致高昂,说:“太好了,下个月的花呗有着落了。” 她一向是月光女神,寅支卯粮,拆了东墙补西墙。 罗小虎摇头:“买那么多漂亮衣服,才放十天假,穿得过来吗?” 姜璐鼻子一皱:“你呀,懂不懂有个词叫衣锦还乡,现在就连亲戚之间都是先敬衣裳后敬人,难道都像你,钱放在衣兜里还没暖热就存起来呀?!” 罗小虎被抢白了,却一点都不生气,还是一笑了之。 他从来没有谈过家里的情况,偶尔提及到,也是含糊带过,不过看得出来经济比较拮据。他日常很少有大的开销,除了见客户的那身正装,衣服换来换去是总是那么几件,姜璐平时颇有些看不上他。 田孜却有不同的看法,俗话说莫欺少年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罗小虎将来未必起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勤勉克制的罗小虎时,她都感觉分外亲切,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周子非,俩人咬着腮帮子努力的那股劲儿特别像。 所以,有意无意的,她都会不动声色的偏向或者多提携罗小虎一些,不过也是因为他懂事识趣,一呼即应,他俩之间逐渐有了一份姜璐没有察觉到的默契。 有时候田孜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这些日子,她笑意盈盈地工作,生活,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遇到什么人,都会拐上十八个弯最后拐到周子非身上:这种款式西装还是他穿比较有型,这家店的黄豆炖猪蹄他肯定喜欢,就连罗小虎,也被她硬生生看出了周子非的影子来了。 田孜一出神就没有听到姜璐问她的话,不由地“啊”了一声。 罗小虎说:“她问你回老家的票抢到了没有?” “抢到了,抢到了!” 田孜赶紧敷衍她,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也浮出了水面,今年去哪里过年?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了。 上次她寄了首饰回去后,王美蓉乐得嘴都合不上,穿毛衣也把金链子戴在外面,逢人就显摆她女儿现在多出息,多孝顺。 就连她那同母异父的妹妹赵蜜,也细声细气地打电话给她,要姐姐过年回家,说她都快记不得姐姐的模样了。 田孜并不想回去,她们待她越亲热她越不想回去,既有长期生疏后乍然亲密的别扭,也有一些近乡情怯的因素。 她想:还不如一个人自在些,反正假期不过那么几天,吃吃睡睡也就过去了。 虽然这么决定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散伙之后她直接去银行给王美蓉转了五千块钱。 不一会儿她妈就把电话打过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苦情路线,说她年纪大了花不了那么多钱,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又威胁她要敢不回去她就带着赵蜜到大连找她去,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弄得田孜的脑袋都要炸了。 彼时她还在出租车上,手机不太隔音,王美蓉嘹亮的嗓门,嘤嘤的哭泣,在封闭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害得出租车师傅都不能专心开车了,偷偷摸摸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回。 田孜觉得尴尬,赶紧三言两语搪塞了王她,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挂了,心里暗自摇头:一个电话她已经吃不消了,真要见了人,她妈还不知道把自己揉搓成什么样呢?说不定会把王丰林的旧账翻出来,捎带给自己安排几场相亲什么的...... 光想一想,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好容易回到住处,却依旧不得清净。 安家的女儿几天前从美国回来过年了,携带着自己的丈夫,一儿一女,滴溜溜的一大家子,高兴得两位老人家红光满面,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 安姐五十出头,却保养得格外年轻,身材依旧匀称有致,皮肤白嫩,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有种常年养尊处优的温婉和天真。 她待人极为亲热,一见到田孜就拉住她的手不放,不住口地感谢她对两位老人的照顾,还给她带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化妆品。 田孜感觉受之有愧,推了又推,最后还是收下了。 安姐的老公泰德是美国人,两个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活泼可爱,一律的热情直率,终日都能听到她们的嬉闹声和爽朗的笑声。 他们格外体恤田孜,可有时候这种体恤对她来讲是一种负担,比如今天的晚饭,安家二老和安姐轮流上来叫她,她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席了人家的家宴。 主人个顶个的热情好客,不断地给她夹菜找话题,她却如坐针毡,感觉自己是那首热闹乐曲中最不合时宜的音符,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安姐很快留意到了,说:“小田,你千万别见外啊,女孩子家的多吃一点,别学人家减肥,有点肉肉才好看呢。” 田孜笑着应下,说:“不减肥。” 安姐又说:“之前小周给我介绍你的情况时我就很喜欢你,这次更是一见如故,他没说错,你啊,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田孜的心像被突然蛰了一下,一阵刺痛,她说的是周子非。 安姐继续说:“小周最近是不是挺忙的?我叫他来吃饭结果几次都没空。” 田孜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拿不住筷子,她索性放下,脸上还是很坦然自若的样子,说:“可能吧,我们最近都忙,没顾上联系,我也不太清楚他那边的情况。” 她的语气生疏而客气,仿佛周子非只是她一个不熟的朋友,安姐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却识趣地打住这个话题不再往下说了。 田孜又耐着性子数了一阵儿饭粒,掐着时间起身告辞,一家子热情洋溢地挽留她,撕扯了半天才脱了身。 一出门,田孜就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这样的饭局简直吃不消。 她独自待在楼上,楼下的欢声笑语并着电视里喜气洋洋的新年歌曲,一波接着一波,就像海浪一样冲击着她的房间,她的房间变成了一叶扁舟,也跟着摇摆起来。 只是这楼上,只得一室清冷和寂寥。 田孜枯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下去了,看看时间尚早,穿上大衣,拿起手袋,出门了。 快过年了,这个城市的晚上流光溢彩,空气却是寒丝丝的,田孜在马路沿上漫无目的走着,路上的行人,这世间的一草一木节日,都有自己的归宿,只有她永远都在游荡,尤其在这个节日气氛浓厚的晚上,越发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孤寂凄凉。 她裹紧大衣,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她一直兢兢业业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老天却并不肯眷顾她。 慢慢走了一会儿,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花火酒吧,最近她往那里去得越来越频繁了。 一进门,调酒师就对着她笑,说:“还是玛格丽特?” 田孜点点头,熟练地把包放在台子上,坐到高脚凳上。 调酒师动作娴熟,他先取一个鸡尾酒碟,将杯沿用柠檬片蘸湿,在细盐上抹一下,沾上一层“盐霜”,然后将一些配料加冰块后倒入摇杯内摇匀,还不忘对着田孜耍了个酷酷的花样,然后倒入鸡尾酒碟后推给了她。 田孜对着他礼貌地笑一笑,一低头笑容就收起来了。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错,口感浓郁,酸酸甜甜,带有清鲜的果香和龙舌兰酒的特殊香味,非常清爽。 要过年了,酒吧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客人,dj在放一首慢摇滚,歌手嗓音低沉忧郁,浅吟低唱,田孜有点醉意,用手托着头静静地听,听着听着,一颗心像慢慢沉入湖底,有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寂寥。 一杯酒很快喝完了,田孜看看表,才九点钟,时间过得那样的缓慢,她向调酒师示意,要他再来一杯,不喝到微醺今晚怕是很难入眠了。 门口的风铃突然一响,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进来了,田孜一抬头,正对上何川,收拾得人模狗样,胳膊里还挎着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姑娘。 田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何川看到她时表情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又像被捉奸在场,何必呢?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田孜不想让他尴尬,所以并没有打招呼,可没一会儿,何川自己讪讪地过来了,他摇着酒杯,做出流里流气的样子,说:“美女,一个人啊?” 田孜眼角都不瞟他一下,拽拽地说:“怎么可能?我男朋友很快就到,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何川并不生气,笑眯眯地坐在她旁边,说:“这不是还没来吗?我先插个队。” 又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哎呀,今晚朋友非要拉我来,但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没意思透了。” 这话听着有些撇清和解释的意思。 爱咋咋地,和自己解释得着吗?田孜勾勾嘴角,没有搭话。 (本章完) 第34章 伴君如伴虎 第34章伴君如伴虎 何川问:“你的周大律师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啊?” 田孜把酒杯往吧台上“啪”地一放,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 这话等于已经给了何川答案,但凡她春风得意一些,都不会是这副鬼样子。 他咧嘴一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俩一样,都是爷不疼娘不爱的。” 田孜往他那堆儿朋友那里看看,语带讥诮:“你这不是挺受欢迎的吗?” “咳,”何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我的钱受欢迎,都等着我买单呢!” 心里门儿清,偏还和他们混在一起,大概也是因为寂寞吧。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抽了一张卡给他们,那些人立刻嘻嘻地起身离开。 经过田孜身边时下有人下死劲儿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不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 何川又过来了,田孜皱起眉来:“这是干嘛呢?” 何川说:“我看你挺介意的,索性把他们打发走了!” 他又找服务员要了一瓶酒,很贵的样子,殷勤地给她倒了半杯:“今天咱俩好好喝两杯。” 田孜赶紧用手捂住杯子口,说:“别介,我可不敢喝你的酒!” 何川一扬眉:“怎么?怕我给你下药?我要是那样的人还能留你到现在?” 田孜想一想,还真是,别人是伪君子,他是坦荡荡的真小人。 何川拿过杯子给她倒上,说:“放心喝吧,王师傅在外面等着呢,待会肯定让他全尾全须地把你送回去。” 见田孜还有点将信将疑,他恼火了:“我他妈的想找人上床还轮得到你?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脖子上都有纹了。” 田孜脸色突变,赶紧拿出镜子来照。 何川边喝酒边坏坏地笑,说:“逗你玩的,放心,没那么容易老,不过两三年后就难说了,所以说呀,有花堪折直须折,今朝有酒今朝醉......” 田孜“啪”一声合上镜子,气得直磨牙。 何川说:“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田孜慢悠悠地说:“我这不是伴君如伴虎吗?万一那一句话不对了,我怕你把我的脑袋拧下去当球踢!” 哎哟,挺记仇啊,雪人的仇。 何川被戳到短处,脸皮有点发热,说:“行了行了,别揪着那点破事不放了,讲真的,都放假了你咋还不回老家过年呀?” 一句话正问在田孜的心坎上,大概是憋得不行了,就连何川也变成了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了。 田孜叹气:“想回倒是想回,只是那个家早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回去也是给人家添堵,还不如识趣一点..” 何川“哦”了一声,她欲语还休,感觉很多故事的样子。 田孜一肚子苦水,趁着酒劲儿,很是倾诉了一番,最后口齿不清地说:“不瞒你说,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也呆不住了,人家好好一锅粥,团团圆圆,齐齐整整的,快被我这颗老鼠屎搅坏了!” 何川笑了,这是酒上头了,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他一本正经地给建议:“那你就回老家看看呗,不行再回来,反正也没多远,你刚说多远车程来着?” 田孜举起手指,一个一个地数:“开车三个半小时,高铁差不多俩小时,可你让我现在去哪里抢票去?我倒是真想回去瞅瞅,小时候我们过年家家户户都会炸黄花鱼,刀鱼段、小偏口,小棒鱼......,刚出锅时那个酥香焦黄啊,想起来都流口水,外面卖的根本不是那个味! 我们那里还有一处野莽岭,风景宜人,过年时候可以在那儿光明正大地放烟火鞭炮…我真想玩那个摔炮啊,一扔一个响,小时候大院的男孩子们老拿这个吓唬我,讨厌死了…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玩啊,你说人干嘛长大了,长大后全他妈的都是糟心事.....” 她喋喋不休,所有的煎熬抑郁不开心都化作最后那句脏话迸了出来了。 何川大手一挥,说:“这还不简单,咱明个一早就回,我有车,咱开车回!” 田孜愣住,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他了:“真的假的,你不和家人过年吗?” 何川叹气:“你也知道的,我爸妈几年前就没了,我现在是赤条条一个人,孤家寡人最怕什么你知道吗?最怕过年了!” 说到后面言语萧索,田孜深有同感,那落寞的眼神和表情骗不了人,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样。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是与自己心境最相通的人。 田孜趁着几分醉意,拍板:就这么定了,万一那里不好玩咱们立刻就开车回! “好嘞!就这么定了!” 何川兴高采烈就举起酒瓶,和她的杯子“哐啷”碰了一下。 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会把醉话当真,田孜不过借此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反正何川也是个没心的,把他当树洞倒倒垃圾情绪也好。 趁着微醺的那股劲儿,田孜一回去就栽倒在床,一晚上净做梦了,各种光怪陆离:年少委屈无措的自己,年富力强骂起人来叉腰跳脚的妈妈,甚至已经记不得全貌的死鬼老爹,都化成光影片段交替着在她梦里出现,跑马灯似的…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大概真的是有些想家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算睡踏实了一些,似乎刚刚合上眼,外面就传来了刺耳的车喇叭声,一声长两声短的,不知道是那个促狭鬼,大过节的扰人清梦。 田孜翻了个身,用枕头压住耳朵,偏那刺耳的喇叭声不依不饶,连绵不绝,她听到楼下有了动静,恍惚是安姐的老公泰德,一边开门一边不满地用英文骂人:“whatareyoufuckingdoing?” 车喇叭声并没有停,反而示威似地拉得更响了,大有不把整个家属区吵醒不罢休的势头。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突然蹿进了脑子里,田孜瞬间清醒。 她一骨碌爬起来,扯开窗帘往外看,天,在院门口停着的正是何川的大奔,他闲闲地靠着车窗,把胳膊伸进去,一声声地按着喇叭,肆无忌惮。 天呢,田孜呻吟了一声,这个没素质的,大清早扰民的混账竟然是她招来的?! 她立刻打开手机,打给他:“你在搞什么鬼?” “你醒了?”何川心情很好的样子,朝窗户这里挥挥手:“怎么现在才开手机,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 田孜一阵紧张。 “收拾好回老家啊,你昨天不是说要穿上你三千八的大衣,拎着你的lv,衣锦还乡的吗?” 天呢?自己居然说过这样粗鄙肤浅的话。 田孜一阵脸红,嘴巴还是很硬:“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呦,人家是提上裤子不认账,你这是睡一觉就不认了呀!” 何川比她还粗鄙,又说:“昨晚不是你苦苦哀求我当你的司机的吗?还约了我早上六点半来接你,现在是想赖账吗?!” “这~” 田孜一下子噎住了,又将信将疑,昨天她虽喝多了点,但远没到断片的程度,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何川感觉到她的迟疑,当机立断:“我给你十五分钟,要是还不下来我就继续拉笛,直到你下来为止。” 说完就挂了。 田孜懵了几秒钟,立刻飞快地洗漱收拾东西装行李,这个狗东西,什么混账事都做得出来,她可不想成为这小区的名人和罪人! 心一横,反而感觉解脱了。 之前她一直在回与不回之间摇摆挣扎,左右拿不定主意,现在有人突然推她一把,断了她的后路,倒也痛快。 田孜赶在最后一秒,气喘吁吁地拎着包小跑到何川跟前,何川慢慢收回按着车喇叭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嗯,还不错,效率挺高,就是这个妆啊~” 他比划了一下:“稍微潦草了一些。” 田孜哼了一下声,他倒是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乍一看,清清爽爽,一表人才。 她把包扔到后面的座位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何川看她这么上道,高兴极了,一扭钥匙,兴高采烈地说:“出发了!” 田孜冷眼看他,那个兴奋劲头就像一个盼望春游的孩子终于逮到了机会,根本不care(在乎)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车猛地往前一蹿,又瞬间减速,田孜差点一头栽在前车窗上,她赶紧抓住上面的拉手,冲他嚷嚷:“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何川笑一笑,云淡风轻地说:“这几年都是老王开车,我确实有段时间没摸方向盘了。” 他找了找感觉,一踩油门,车又呼啸而驰。 田孜简直想吐血:“你这个混蛋,就这水平还想上高速?!” 何川伤自尊了,嘴硬:“我水平怎么了?头几年我还玩过赛车呢!” 果然,一上高速,车速立刻飙到了最高,风驰电掣地往前冲,不,是往前飘。 田孜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就没下来过,脸白得像张纸一样,眼睛都不敢睁开。 此时的何川紧抿双唇,耳根子硬得很,越让他慢点他开得越快,整个一叛逆少年。 (本章完) 第35章 初恋这件小事 第35章初恋这件小事 何川开着车在高速上狂飙,一路超车,喇叭按得山响,好容易遥遥看到了一个服务站,田孜像看到救星一样,哆哆嗦嗦地求他,说自己要上厕所。 何川正在兴头上,不免觉得她太扫兴,看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放慢车速开了下去。 时间还早,不过早上七八点钟,服务站的工作人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卖些豆浆油条茶叶蛋,看到他们来了也只是懒懒地抬抬眼皮,并不怎么热络。 田孜去卫生间,指使何川去买早餐,他们出门仓促,什么吃的都没带。 何川买完早餐后,抱着一大堆东西,在卫生间门口左等右等不见田孜的影子,最后转到车那儿一看,嘿,她正排排场场地坐在驾驶座上呢! 田孜一看到他走近,满脸戒备,用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带点挑衅看着他。 何川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像只护食的小猫,一下子乐了:“至于吗?” 他举起手上的纸袋子:“先下来吃点东西吧?” “我就在这里吃。” 田孜寸土不让。 何川无奈,摇着头上了副驾驶,俩人都有些饿了,各自埋头一顿狂嚼猛咽。 何川先吃完,盯着田孜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露出一个鄙夷的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不要吃得这么豪迈?” 田孜毫不在意:“我就这德性,你又不是第一天见。” 何川有点失落的样子:“你在周子非跟前可不这样,可见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田孜一口油条差点噎在喉咙里,何川赶快递了豆浆过去,好一会儿她才顺过来,瞟他一眼:“你又何曾对我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见了个新鲜玩意儿罢了!” 他拿她作解闷的玩意儿,她也拿他作排遣的工具,大家心里都透亮,横竖谁都不吃亏。 田孜夺回操控权,自己开车上路后,心情慢慢平和起来,走着走着,又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来。 路上的车辆并不算多,可能该回去的都回得差不多了,偶尔会经过一些荒山野岭,山顶还残留着一些白雪,远远看上去,像带了顶帽子一样,其它裸露的地方却是些灰暗冰冷的泥土或乱石,光秃秃的树丛杂乱无章,颇有点万物不生的荒凉。 大概大城市待久了,连这都感觉出一些野趣来了。 何川躺在副驾驶上,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心情很好的样子,没办法,人家天生就是大爷,享受的命。 田孜有些不平衡,说:“待会儿油钱我不出了啊!” “切,谁让你出油钱了?!” 何川嗤之以鼻。 田孜慢吞吞地说:“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你送我回家,我给你出油钱,我回家过年,你找个地方解闷,咱们两不相欠。既然现在我变成司机了,服务费就和油钱相抵了。” “做人不能这么斤斤计较,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何川伸伸懒腰,闲闲地说。 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折起身问:“到了我住哪儿啊?不会跟你一个房间吧?” 他挤眉弄眼地笑,一会儿不逗她他就皮痒。 田孜冷哼一声:“我都不一定有地方住,还安排你?你自然是住我们这个小县城最高级的酒店了,反正你有得是钱。” “切!那多不好玩儿!” 何川有些失望。 “是你上赶着来体验民间疾苦的,要不给你安排个窑洞啥的?” 田孜抢白他,心里其实也在打鼓。 之前她一直坚决拒绝王美蓉让她回家过年的邀请,颇是费了点劲儿才掐灭了她不屈不饶的小火苗,现在又一声不吭突然回去了,不知道带给她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快中午的时候,车终于下了高速,熟悉的路标和建筑铺面而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田孜没有办法描述自己那种微妙复杂的心情,当初她拼了命的读书考学,就是想永远离开这个让她痛苦和憋屈的地方,没想到她在外面飘荡了一圈,最让她有归属感,熟悉安心的,居然还是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几年来县城的变化并不大,主干道拓宽了,起了几幢高楼,依稀看着像是新开的商场。 从广州来到大连,再从大连来到这小县城,田孜不由地觉得它有些灰扑扑的拿不出手,就像一个不争气的童年伙伴,外面的世界早就日新月异翻天覆地了,他却甘愿蹲在家门口傻呵呵地混吃等死,任由岁月给他脸上添上风霜,让人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田孜一伸手把导航关了,何川看她一眼,说:“这么久没回来了,还能找到路?” “开玩笑,闭着眼睛我也能找到。” 这一点自信田孜还是有的,小城里道路纵横,没什么章法,但她早已烂熟于心。 车经过一座学校的时候,速度不由地慢了下来,何川看她一直往外面瞅,问:“这是你的学校?” 田孜点头,心潮汹涌起伏,陪她度过年少时光,流血溜汗的那个地方,依旧矗立在那里,几乎没什么改变。 何川立刻解开安全带:“停车,咱们去看一看。” “不好吧?” 田孜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下次再回来这学校都不一定在了,快,别磨磨蹭蹭的!” 何川作势要推车门。 “乌鸦嘴,我们高中可是市重点呢,哪里那么容易倒闭?” 田孜一边和他拌嘴,一边在路边找位置停下来了,小城市就这点好,不用满世界找车位。 学校大门口还是那两扇大大的铁栏门,因为要放假了,上面挂了一把冷冰冰的大锁,最上面挑着俩红灯笼,稍稍带了点喜庆的味道。 他俩一人扒拉一扇门,透过缝隙往里面张望。 放假的校园空旷冷清,北风卷着枯叶和树枝在光秃秃的地面上翻滚,看上去格外萧索。 田孜有点可惜,说:“只能这么凭吊一下了,本来还打算带你看看我的教室呢!” 何川没说话,顺着旁边的围墙走了一段,那里比较偏僻,杂乱地扔着一些饮料瓶废纸团,田孜皱眉:“”去那里干什么?脏兮兮的。” 何川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田孜走近一看,乐了:“你不会是想翻墙进去吧?” 何川理直气壮:“这里堆了这么多砖块,肯定经常有人翻的,来来,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一把!” “不好吧~” 田孜嘴上迟疑,心里却跃跃欲试。 何川已经一跃而上,他用手勾着墙头,双脚轮番往墙面上一点,三下两下就上去了,身手相当敏捷。 他像只威风凛凛的黑豹一样蹲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兴奋,仿佛在玩一个再刺激不过的游戏。 田孜却迟迟不敢动。 他突然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怕你3800的大衣弄脏了吧,来,我先帮你拿着。” 田孜气得直跺脚,这个梗还没过去呢? 到底还是把大衣脱了先递给他,何川把衣服挂在脖子上,伸手去拉她。 田孜把砖块垒得高高的,站在上面,用脚踩着墙上微凸的地方,抓住何川的手,一使劲也上去了。 何川一边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体,一边夸她:“不错,身手矫健!” 田孜遥遥看着地面,有些心慌,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何川说:“我数123,咱们一起往下跳! “我不行的。” 田孜一阵哆嗦。 何川轻蔑地看着她:“瞧你这怂样,之前和我抢方向盘的劲头哪儿去了?” 他纵身一跳,轻松落地,转而向她张开双臂,说:“下来,我接着你!” 田孜慢慢地坐在墙头,放下两条腿,不停地叮嘱他:“一定要接住我啊!” “放心吧,哥哥的胸膛结实着呢!” 何川逗她。 田孜没心思搭理他,眼睛一闭就跳了下来,何川正好把她抱了个满怀,只觉温香软玉,馨香扑鼻,一时舍不得放手。 田孜的心砰砰乱跳,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何川正抱着她一脸享受,她一把推开他,说:“走吧!” 何川并不勉强,俩人肩并肩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晃荡,冬天的学校实在没有什么好景致,枯藤秃枝,灰扑扑的教学楼,像个沧桑的老人,忠诚地矗立在原来的位置。 田孜饶有兴致地转到自己那栋教学楼,指给何川看,高三时她一直坐在三楼的窗边,窗外有看累时,一抬头就能看到一树新绿,细细的叶子像翡翠,又像女人的耳坠,微风一吹,摇摇晃晃,似乎在琳琅作响,给她枯燥压抑的年少岁月多了一抹柔情的颜色 他们又去操场,上面铺了新的塑胶跑道,可能长久没人打理了,缝隙里钻出来一些枯黄的杂草。 田孜一一走过,一一看过,觉得所有的东西都那样的可亲可爱。 操场边的那块巨石还在,以前她经常躲在后面背书,有时候会碰到早恋约会的小情侣。 她把这些津津有味地讲给何川听,何川非常有耐心,听着听着就微笑起来,眼睛里跳跃着温柔的星光。 他很难想象她读书时的模样,按她来说,又瘦又小,终日用橡皮筋随随便绑个马尾,毫不起眼。 何川说:“我不信,那会儿肯定有傻小子偷偷喜欢你?” 有吗?田孜侧头想一想,笑了:“好像是有一个,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比我还瘦小,豆芽菜一样,架着一个大大的眼眼镜。大家都说他喜欢我,对了,他还给我写过一封情书呢,当时把我吓得啊,像接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直接就交给班主任了!” “不会吧?这么不解风情?” 何川骇然。 田孜斜他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开窍那么早。” 突然又笑出声来:“后来他恼了,每次看到我都一脸哀怨,最后化悲愤为力量,考上了武汉大学!” 何川一脸可惜:“瞧瞧,好好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 “那怎么能算初恋呢?”田孜急了:“我大学才开始谈的恋爱,是和周子非......” 话未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又提到他了。 何川以前挺喜欢拿周子非的事逗她的,这会儿却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刺耳得不行,不愿意再继续往下说,他转了话题,说:“附近有什么吃的吗?我这会儿感觉有点饿了。” 田孜一看表,都下午两点多了,可不就该饿了? 她说:“以前学校附近有家鸡汤米线,我们经常去吃的,不知道现在关门没有,咱们先去垫吧垫吧!” (本章完) 第36章 旧恨心魔 第36章旧恨心魔 一回生,二回熟,出门再翻墙时田孜就顺利多了。 她一边从何川那里拿回大衣,一边笑:“我都被你带坏了!” 何川轻佻地朝她眨眼睛:“还有更坏的,要不要试试?” 田孜轻轻啐了他一口,就知道他没有什么好话等着她。 那家鸡汤米线的老店已经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酱肉店,现在却紧闭大门,上面写着关门大吉的告示。 田孜在前面站了一会儿,颇是有些失落,仿佛一起遗失的还有她的某一块记忆碎片。 小城市过年气氛比较浓厚,大年二十九,大多数店铺都休业了,有的正在乒乒乓乓地收拾桌子板凳,准备关门,都是小本生意,起早贪黑了一整年了,是时候歇一歇了。 他们开车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找到一个家饺子馆,双下巴的胖老板笑呵呵的,操着方言说:“都卖的差不多了,就剩了点包给自家吃的鲅鱼馅的饺子,新鲜是新鲜,就是有点贵。” 田孜一口应下,又让他凉拌了个黄瓜,爆了个花生米,切了碟猪头肉,最后还现做了个皮蛋豆腐。 她笑嘻嘻地对何川说:“这顿我来请,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瞧瞧,这咋地也四菜一汤了,以后别挑我理啊!” 何川无语,这种厚脸皮的话亏她能说出口,他问:“四菜算是勉强有了,汤呢?” 田孜指指饺子面汤,他顿时笑出声来,说:“好好好,算你有诚意!” 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老板手艺真不错,俩人吃得心满意足,田孜发现何川果然挑食,那盘猪头肉和凉拌黄瓜一筷子都没动。 她问:“不合胃口?” “不是,”何川用纸巾轻轻沾沾嘴角,那动作与这个略显简陋的饺子馆有点格格不入,突然有了些清贵的气质。 “我不喜欢吃内脏那些。” “那黄瓜呢?” 田孜追问。 他皱起眉头:“他放了姜末。” 好吧,田孜放弃了,吃饱就行。 俩人付完钱出门,何川坚持要自己开车,田孜拗不过他,说:“你这又是怎么了?”他笑:“好歹给你家人留个好印象呗,说起来是你一女的开车把我大老远带过来的,怪没面子的!” 哎呦,现在知道要脸了,田孜笑笑,随他去,其实不过跑来玩上一趟,打个照面,印象不印象的有什么关系呢? 田孜以前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路程,顶着田孜忧心忡忡的目光,何川收敛起他的狂性,车开得非常稳重。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了,田孜的心也越跳越快,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王美蓉他们住在红光机械厂的老家属区里,这曾是这个小城最早最好的一批宿舍楼,现在却在时光和风雨的侵蚀下变得格外沧桑,和外面崭新气派的高楼大厦完全不是一个年代的。 当年的红光机械厂是这个县城最好的企业,员工的福利待遇也是首屈一指,能进去做个保安打扫下卫生都得有过硬的关系。 赵叔当年管着厂子的食堂,有一千来号人在他眼皮子下吃饭,颇是威风了好几年,要不然王美蓉也不会看上他,然后横刀夺爱,他长得干瘪,黑瘦黑瘦。 赵叔之前在老家是有老婆的,对他颇有些敬畏,只要他拿钱回家,保得住名份,随他怎么花天海地,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是赵国强碰到了她妈王美蓉,那时的王美蓉漂亮,时髦,泼辣,不知怎地把他拿住了。 赵国强要死要活,非得和他乡下的婆娘离婚不可。 这桩桃色事件当年在这个小城闹得鸡飞狗跳,导致田孜长到很大了,出门都是溜着墙根儿走路,到处都是对她指指点点的手,还有隐隐约约的声音:“看呢,看呢,这就是她,那个拖油瓶。” 王美蓉不管这些,反正她最后赢得了战争,如愿以偿地结了婚,大摇大摆地搬进了这个金光闪闪的高档小区,捎带着灰溜溜的田孜。 即便结婚后,赵叔乡下的前妻还是时不时拖着儿子来这里要钱闹事,一看到王美蓉就两眼充血,不要钱的污言秽语漫天飞舞,次次都惊天震地,一向泼辣的王美蓉也有些招架不住,听到点动静就赶紧溜了。 她溜走了,那个疯女人就逮到田孜,抓住她细小的胳膊,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骂,挨个问候她的祖宗八代。田孜到现在还记得她肮脏的指甲掐进她胳膊皮肉时尖锐的疼痛,还有那种又羞又窘,脸皮发烫的耻辱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赵国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弹压住她了,也可能是给了一大笔钱,她再也没有来了。 儿子是判给赵叔的,她却扣着不放,那边的爷爷奶奶也一味地庇护着他们娘儿俩,对这边横眉冷对。王美蓉颇是过了几年艰难的日子,直到生下赵蜜,两边的关系才慢慢破冰,不过那个时候田孜已经高中住校了,对这些破事向来是不管不问,有多远离得多远、 听说后来赵叔的风光很快就过去了,市场经济的浪潮强烈冲击着这个小县城,连他所在的红光机械厂也开始走向了衰败,厂里的效益急剧下滑,不停地裁人再裁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 赵叔虽然勉强保住了工作,但只是头衔好听,其实就是一个工厂食堂搞采购的,时不时还要亲自去市场买菜。 王美蓉说起来恨得咬牙切齿,大呼小叫,哭诉自己命不好。田孜通常都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这样肮脏混乱的世界,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她还是回来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不免凄凉,这个世界这样大,兜兜转转,她还是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何川很快把车开到了家属大院,还没有停稳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一群人围了个半圈,好像在看什么热闹,隐隐传来吵架的声音。 田孜心一紧,她眼睛尖,已经看到了王美蓉。 像是一种本能反应,她立刻解开安全带,从还在缓慢移动的车上跳了下去。 何川的车都没有停稳,在后面“哎哎”叫了她半天,她像是没听到一样,炮弹一样扎进了人群。 王美蓉摊上麻烦了。 准确来说,是赵国强摊上麻烦了。 这几年厂子的效益越来越差,有时候工资都发不下来,有点血性的人早就自谋生路去了,只有一些老弱病残还有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在那儿混日子。 李豁子就是厂里最有名的地痞流氓,年轻时接他爸的班,却并不实干,之前领导念着老员工情面对他一再容忍,没想到纵得他无法无天,平日里偷鸡摸狗,拍领导桌子,砸大姑娘家小媳妇家的窗玻璃.......,,谁提起来都头疼。 厂里几次裁员都有他的名字,他却胡搅蛮缠,耍赖装死,硬是赖到现在。 今年换了新厂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开了李豁子,他不依不饶,说在厂里吃饭食物中毒,非要领导给个说法。 新厂长早有准备,前脚开除了他,后脚就带着全家去三亚过年去了。 李豁子气势汹汹而来,几次都扑了个空,气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转而把火力对准了赵国强,天天找他索赔。 可怜赵国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不,李豁子带了俩吊儿郎当的男人,又在院门口堵住了悄悄溜出去备年货的赵叔,哭爹叫娘地闹了好一阵儿了。 田孜站在人群里听了半天,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妈王美蓉,五十多岁的人了,还那么爱漂亮,穿着一件荧黄色亮漆皮的羽绒服,两鬓剃得短短的,头顶揪了一个小辫,跟宋丹丹似地。就她这个范儿,别说在这小地方了,放到大连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时髦老太太。 可惜她这会儿气焰全无,和赵国强一起对着李豁子作揖弓腰,希望他冤有头债有主,放她们一家人过个好年,细看看,脸上的皱纹粉已经遮不住了,腰也挺不直,到底是老了。 她身后藏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惶恐,两只手揪着她妈后面的衣服,一脸窘迫羞惭,是赵蜜。 田孜心尖像被针扎了一样,仿佛看到当年绝望无助的自己。 她叫了一声“妈”,走到前面去。 王美蓉乍一看到她,眼睛都亮了,惊喜交加,转而又着急起来:“你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听听,这叫什么话,要是搁在以前,敏感的田孜转身就走了,现在的她却不一样了。 她对着李豁子笑了笑:“李叔,大过年的您怎么这副模样啊?” 李豁子一愣,眯着眼睛认了她半天,说:“哎呀,这不是老赵家那个拖油瓶吗?现在出落得这么齐整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包衣服鞋子,一看就是大牌子,他兴奋起来,赵国强的家底他知道,他本来只想出出气稍带敲点闲钱过个年,这下好了,要发财了。 田孜不亢不卑,说:“李叔,刚才我也听了一嘴,您下岗了心里不痛快大家都能理解,可这和我赵叔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就是就是”,“这不是捡软柿子捏吗” 围观的人小声议论起来,都是邻居,对这件事情门儿清。 “怎么打不着,我在他管的食堂里食物中毒了,他就得赔钱,哎呦,我的肚子,又疼起来了!”李豁子倒在一辆肮脏的人力三轮车上,按着肚子叫唤起来。 “对,赔钱。” 他带的那两个打手也咄咄逼人。 田孜笑吟吟地说:“您要是中毒的话赶快去医院看看,晚了就危险了。这样,我这里有三千块钱,别嫌弃,就当侄女给您买的营养品。” 田孜从钱夹子里掏出一沓钱,大过年的,何必和傻子论长短,能打发就打发了吧。 李豁子一下子坐起身来,浑浊的眼珠子放射出贪婪的光芒,刚要伸手去接,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他心领神会,立刻又滚倒在三轮车上,叫唤:“三千块钱够干嘛的,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啊!” “不要算了,我打110。” 田孜非常利落地把钱放回去了。 “你这个臭婊子,耍我,” 李豁子恼羞成怒。 王美蓉不干了,嗷一声跳了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敢骂我女儿?你配吗?” “我有啥不敢的?我还敢骂你呢,呸,破鞋,母女俩一个德性!你当年的烂事以为我不知道?就骂了,一对臭婊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从李豁子那张嘴里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田孜身子一晃,两耳嗡嗡作响,多年前被羞辱的噩梦像一条熟悉的毒蛇,又静悄悄地缠了上来。 恍惚中,有人在尖叫,然后“哐当”一声巨响,人群快速散开,李豁子躺着的那辆三轮车像离弦之箭一样被人踹了出去,直直地撞到远处的院墙上,又被剧烈地反弹回来。 李豁子不堪入耳的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吓得屁滚尿流,紧紧抓住车的扶手,脸都白了。 大家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杀气腾腾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面带煞气,眼神犀利,死死盯着李豁子,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正是随后赶过来的何川。 (本章完) 第37章 登堂入室 第37章登堂入室 李豁子带来的两个打手愣了一愣,赶快跑上前把他从车上架了下来,李豁子捂着头嗷嗷地哭喊,这次是真疼,额头那里都见血了。 李豁子朝着何川吼:“你他妈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话音刚落,何川一个大耳光子抡过去,扇得他足足转了一圈,眼前直冒金花。 何川抽出一块手帕擦手,一边擦一边冷笑:“跟爷说话放尊重点,跟女人说话嘴巴更得干净!” “我操你妈!” 李豁子双眼猩红,突然抽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直直地朝着何川冲了过去。 田孜尖叫起来,心缩成了一团。 何川冷哼了一声,轻巧地一闪,李豁子没有收住蛮力,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栽,周围的人赶紧一哄而散。 何川瞅准机会,照他屁股上就是一脚,他立即摔了狗啃屎,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有人拍起来手,这个流氓在厂里横行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吃瘪的时候。 李豁子一骨碌爬起来,捏着匕首,再次像疯牛一样冲了过来,眼睛都红了。 何川把田孜往旁边一推,没完全避开,胳膊上被拉了一个浅浅的血口子,人群里惊呼连连,赵国强赶紧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拨110。 何川吃痛,顿时瞳仁紧缩,戾气横生。 他慢慢从后腰抽出个高尔夫球杆,刚下车的时候顺手别上的。 他环视周围,说:“大家做个证,我这可属于正当防卫!” 话音刚落,一棍子抡下去,仿佛闪电一般,只听一声惨叫,李豁子捂住腿坐在地上哀嚎起来,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 一看对方是个硬茬子,他的那两个酒肉朋友也失去了刚才的气势,脸色突变,哆嗦着直往后退。 “站住!” 何川叫住他们,却又不说话,只是拿着高尔夫棍轻轻地击打着另一只手掌,空气一下子安静了,闹哄哄的现场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他朝田孜点点头,说:“把拿三千块钱给他,权当医药费。” 李豁子一愣,他的同伴已经忙不迭地接上了钱,点头哈腰地向何川致谢。 何川眼神阴冷:“你谢不着我,要谢就谢这位女士。” “对对对!” 他们转过来对田孜着赔笑,前倨后恭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田孜别过头去,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他们把李豁子扶上三轮车,推着准备离开,何川突然又叫住了他们。 他用高尔夫球棍遥遥地指着李豁子,傲慢地说:“我这张脸你可看清楚了,你以后找岔子子冲爷来,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川,你去大连随便打听打听,有没听过我名字的兄弟你告我一声! 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李豁子如同一个瘪了气的皮球,脸色灰败,哼都不敢再哼一声。 没有热闹看了,人群很快就散了,有个别好事的上下打量着何川,悄悄问赵国强:“这是你家大女婿吗?” 赵叔心中正惊涛骇浪,唯唯诺诺应了几句,却让田孜听了个满耳,涨红了一张俏脸。 忽听小姑娘一声惊呼:“血,血,何大哥流血了!” 是赵蜜惊慌失措的声音。 田孜一看,哎呀,何川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把衬衣的袖子都染红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神色紧张:“快快,去医院!” “不用” 何川轻描淡写:“只是划破点皮,我心里有数。”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争勇好斗的,什么架没打过,这只是小场面,不值一提。 “那回家,快回家,家里有医药箱!” 事情发生的这样快,王美蓉简直受到了海啸般的冲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他们。 三楼的客厅里,一群人紧紧地围着何川,就像围绕着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 田孜帮他把胳膊清洗干净,消毒,撒上止血粉,然后用纱布一层一层地往上缠,伤口虽然不深,但流了那么多血,看上去一样触目惊心。 田孜想起他一向养尊处优,皮肉金贵,是为了她才受了这无妄之灾,不禁心生温柔,动作格外地轻巧。 何川立刻感觉到了,火辣辣的伤口顿时没那么疼了。 一切就绪,大家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这才开始叙家常。 王美蓉翻出家里最好的一套茶杯,泡了一直没舍得喝的顶级毛尖,小心翼翼地给给他端过来,说:“小心烫。” 何川赶紧站起来,伸出双手去接。 王美蓉一闪身,说:“不用不用,你快坐下,烫!” 她把茶放到离他最近的位置,笑眯眯地看着他,越看越喜欢。 田孜简直受不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王美蓉依旧瞟都不瞟她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川,问:”何先生多大了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你和我家田孜是怎么认识的啊?” 田孜霍然起身,拖着长长的声音叫道:“妈~” 王美蓉骤然醒了过来,一拍额头,说:“看我,就是嘴碎的,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 赵国强人老了很多,两鬓斑白,更加干瘦了,佝偻着腰,几乎是个小老头了。 他拿出一盒烟,非常客气地让何川。 何川坐在那里,后背笔挺,说:“叔叔,我不吸烟的!” “啊?不吸烟?那好啊,现在年轻人很少有不吸烟的,真是难得啊。” 说完,他的眼光飞快地在田孜脸上转了一圈,带着怯怯的讨好之意。 田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赵叔不用客气了,何川是我的同事,顺路把我捎回来的。待会吃完饭就去酒店了。” 啊?赵叔显然有些意外,面上浮出了迷惑的表情。 “那怎么能行呢?!” 王美蓉像是长了顺风耳,立刻从厨房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芹菜:“大过年的住在酒店多冷清啊,就住咱家!何先生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咱们还没报答他呢!” 田孜:“咱家哪里有地方住啊?” 他们住的还是赵叔早年间分的二室二厅,晚上她还要和赵蜜挤一挤呢,更何况何川? “有地方!有地方!” 赵蜜对这个勇敢的大哥哥很有好感,迫不及待地跑到阳台,把窗帘一拉,又跑到客厅拉了一个布帘子,麻利地摊开一个折叠床,嘿,还真挤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来。 她洋洋得意,说:“以前家里来客人都是这么住的!” 田孜看她像变魔术一样,哭笑不得,何川这样的贵公子怎么可能蜗居在如此憋屈的地方? 她偷眼看看何川,他也是一样的目瞪口呆,像被雷击了似的,脸色变来变去,非常复杂,好半天才艰难地憋出来一句:“挺好,挺好!” 他脑子坏掉了吗?田孜被他的反应雷倒了,扶额长叹。 王美蓉高兴坏了:“我这就去把被子抱到阳台上晒晒,这会儿太阳还不错,何先生别嫌弃,都是新裱新里新棉花,没上过身的,那会儿准备给田孜当嫁妆的....” 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话太多了,赶紧借着忙活跑开了,赶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何川趁乱向田孜眨了眨眼睛,田孜悄悄说:“你疯了吗?大酒店不比这小旮旯香吗?” 何川指指胳膊:“我是病号,需要人照顾,要不你陪我住酒店去?!” 他双眼熠熠生辉,充满了向往。 田孜暗自咬牙切齿,在他那个好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没用,硬邦邦的腱子肉。 王美蓉和老赵在厨房里一通忙乎,整了一大桌子硬菜,满满当当的,很多都是当地的特色菜。 田孜眼睛都直了,在外面漂了这么久,做梦都在想念这些熟悉的味道。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何川来,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惯。 她偏头去看他,发现他意外地斯文,和之前和她在一起风卷云残的样子格外不同。 赵叔郑重地给他倒了杯酒,何川赶快放下筷子,双手接住。 赵叔提杯,对何川说了一堆感谢之辞,然后一饮而尽。 何川恭恭敬敬地陪了三杯,推说酒量浅,不肯再端。 赵叔有了酒劲儿,颧骨处微红,还要硬劝。 王美蓉瞪他:“差不多算了,让孩子吃点菜填填肚子。” 赵叔一下子瘪了气,讪讪地往下坐,田孜不忍心,端起一杯,说:“赵叔,我来陪您喝一个吧,这些年我不在,我妈多亏您照顾了!” 赵叔非常意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一仰脖,合着酒一起咽下去了。 他非常激动,说:“好孩子,以前赵叔没照顾到的地方你担待点。” 田孜的嗓子顿时更住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过往的恩怨情仇都换做了酒液,热辣辣地顺着喉咙下去了。 赵蜜最开心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不免时时感觉寂寞,突然回来一个又香又好看的大姐姐,还有个英勇神武的大哥哥,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有停嘴,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王美蓉嫌她话多,田孜却护着她,她打心眼地喜欢这个妹妹,怎么着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以前赵蜜小她还不觉得,现在发现她们眉眼之间隐隐有些相似之处,那种天然的亲切和熟悉是挡也挡不住的。 那边赵国强试图和何川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何川含糊地说:“不一定,看什么赚钱就做一做。” 他是搞投资的,瞅准了这里参一股,那里插一脚,真还没个固定的工作。 那就是没有正经工作了?王美蓉和赵叔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有点失望。 转而又振奋起来,赵国强试图安慰他:“年轻人嘛,不怕不怕,只要肯干,早晚会有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什么都会有的,我年轻的时候啊......” 这是被歧视了吗?田孜努力压着笑。 何川一口气憋在那里,欲语还休,脸上表情变幻,精彩极了。 (本章完) 第38章 偷香 第38章偷香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赵叔喝高了,早早被赶到卧室里睡觉去了。 田孜想帮忙收拾碗碟,王美蓉坚决不肯,让赵蜜带他俩去她房间看一看。 赵蜜的房间不大,几乎一目了然,却布置得非常温馨可爱,最打眼的是那个粉红色的高低床,上面印着冰雪女王的头像,童趣十足。 田孜摸了摸床帮,说:“什么时候换了个这样的床啊?” “好几年了,” 赵蜜说:“妈妈说换个高低床姐姐回家就有地方住了,她还说你大我小,你回来的时候我得睡上铺,可惜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田孜的喉咙一下子被棉花堵住了,她万没有想到这个局促的家里还有她的一个床位。 赵蜜突然跪在地上,从床底下吃力地拖一个大箱子。 何川赶快帮忙拖出来,箱子外面蒙了一层油布,打开,里面琳琅满目,都是田孜以前的东西:一个头发快被揪光的洋娃娃,各种贴着明星大头照的摘抄本,从小到大的奖状收在一个文件夹里,一瓶五颜六色的幸运星,千纸鹤,都藏着小女孩当年的无限心事...... 田孜饶有兴致地翻捡着,岁月的灰尘好像呛到了鼻子里,酸酸的。 何川翻她的各种奖状,目不暇接,说:“哎呦,咱这还是个小学霸呢!” “那是!” 赵蜜一脸骄傲:“我们学校的宣传册里现在还有我姐的照片和成绩呢!” “了不起!” 何川看着田孜笑,半真半假地竖起大拇指。 田孜抿嘴一笑,不理他的调侃。 赵蜜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我妈经常要我向我姐学习呢,说有次下雨家客人多,姐姐打把伞去顶楼背英语,一背就俩小时……” “这么刻苦?”何川吃惊地看看田孜。 有这样的事?田孜想一想,太遥远了,依稀有点影子。 突然,何川扒拉出一个册子,认真地翻看起来,田孜凑过去一看,脸顿时涨得通红,急忙伸手去抢。 何川多机灵,立刻躲开了,把它举得高高的。 田孜不依不饶地伸手去够,何川仗着身高优势,一会儿换到左手一会儿换到右手,笑嘻嘻地逗她,就像逗一只小猫。 田孜突然就被得罪了,蹲下去不理他。 何川觉得有些无趣,拿给她看:“不就是一个相册吗?这么小气!” “就是,姐姐太小气了!” 赵蜜朝她刮脸皮,小没良心的,胳膊肘往外拐! 田孜:“好好好,看吧看吧!” 何川一页页地翻,一边看一边笑,小时候的田孜扎着俩羊角辫,涂着两团红红的胭脂,翘着嘴,每张照片都没有笑模样,一看就是被逼营业。 后来的照片慢慢有点少女清秀的样子了,眼神却一直是忧郁的,小小年纪就很有心事的样子,翻到上大学那几张才开朗一些...... 田孜不搭理他,爱咋咋地吧,不就几张照片嘛,谁还没有糗的时候? 突然,何川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也跟着凝固了,赵蜜凑过去瞅瞅:“妈妈说,这是姐姐大学时的男朋友!” “什么?” 田孜一下子跳起来,一把夺过何川手中的相册,还真有一张她和周子非的合影,在学校综合楼前的蔷薇花墙前面,头碰着头,笑得甜蜜蜜的。 王美蓉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田孜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划过他们年轻朝气蓬勃的脸庞,那时候的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眼神热烈明亮,根本没有料到后来会有这么多折磨和纠缠。 何川紧紧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赵蜜有些奇怪,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好奇怪啊! “蜜蜜~” 王美蓉突然在厨房叫她:“过来给妈妈帮个忙!” “来了!” 赵蜜立刻落荒而逃,凭直觉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田孜想把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时间久了,照片几乎黏在那层塑料薄膜上了。 抽了一半她又放回去了,算了,过去的人和事还是待在它应该待的地方好了。 何川非常不爽,一把拿回相册,粗鲁地往箱子里一扔,说:“快帮我铺床,我要睡觉了!” 田孜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她帮何川在阳台上铺床,拿湿抹布一遍遍地擦那个小床,让他睡这样的地方,的确是委屈了。 何川躺在旁边的竹躺椅上,看她像只小蝴蝶一样扑来扑去,一会儿装被套,一会儿铺床单,为他辛苦为他忙,刚才那点郁闷慢慢消减了一些,呼吸又顺畅了。 田孜把枕头拍松,说:“可以了,去洗漱吧,卫生间有套干净的睡衣,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 何川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遐思翩翩。 突然,他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若能共你同鸳帐,怎舍得让你叠被铺床?” 田孜一顿,狠狠地剜了得意忘形的何川一眼,说:“哎哟,小看你了,《西厢记》都看过?” 何川翘起二郎腿:“不敢,只粗略翻了翻最香艳的那部分。” 他咂巴咂巴嘴,无限回味的样子。 田孜啐他一口:“一天到晚都没个整形!” 夜深了,大家陆续洗漱后都睡了,田孜留到最后一个洗澡。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何川那边的小床突然传来嘎吱嘎吱几声响,田孜收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她轻轻拉开布帘,何川枕着双臂,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灿若寒星,正对着她微微笑。 她也不由地跟着笑,说:“是不是不习惯?” 毕竟是贵公子流落民间的第一夜。 何川还真有些不习惯,以前他觉得田孜租住地方就够简陋的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更简陋的住处。 好在被褥被田孜她妈晒得喷香松软,又是经田孜的手一样一样给给他铺好的,他躺在摇摇晃晃的床上,别有一种新鲜的滋味。 窗帘和客厅那道布帘子都拉上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里面只放着他的床,还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现在田孜过来了,这个小的空间便有了一种甜蜜亲热的氛围。 田孜看他只笑不说话,叹口气,说:“你暂且忍一忍,明天就送你去酒店,我们这个地方虽然小,但还有一家四星级的大饭店呢。” 何川用身体在床上弹了两下,说:''“这床挺好的!咳,就是没有什么夜生活,这么早哪里睡得着?喂,你陪我聊聊呗!” 田孜点头,反正她头发还没干,聊会儿也行,她起身去找小板凳。 何川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微微一用力,她就跌坐在床沿上了。 何川说:“坐这儿就挺好!” 田孜无可无不可,解开头上缠着的毛巾擦头发。 她刚洗过澡,一张小脸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热烘烘的气体并着无名的幽香从她睡衣的领口悠悠飘了出来,何川一阵心神动荡。 田孜一边擦头发稍上的水珠儿一边说:“聊什么呢?” 她微侧着头,举着胳膊,胸部轮廓鲜明而美好,纤细的脖颈线条修长,在夜色中格外性感。 她的睡衣是v领的,有颗水珠从头发稍坠落到脖子上,又从那里直直往下滑落,顺着领口裸露的那块雪白的皮肤一直往下滑,最后落入隐隐约约的丘壑之间。 她里面肯定没有穿内衣。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何川喉头发紧,全身血脉贲张。 田孜犹自在说:“想想这跟场梦一样,又像个荒唐的闹剧,昨天咱们还在拌嘴,早上还在大连睡觉,这会儿竟然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心平气和地聊天.....咦,你怎么不说话?” 何川喉结动了一下,指指布帘子的侧上方,田孜顺着看过去,嘀咕道:“怎么了?不会有飞虫吧,这个地方是经常有那种小飞蛾的......” 话音未落,何川折起身,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田孜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唇又贴到她唇上了,滚烫,颤抖,且炽热。 田孜挣扎,他早有准备,用大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温柔地吸吮她的唇瓣,又用舌尖霸道地撬开了她的牙齿......他没有刮胡子,扎得她微微生疼。 夜那么静,只听到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挣脱开的田孜娇喘吁吁,眼中泪光点点,小脸微微发红,何川恨不得把她箍在怀里再狠狠揉搓一番,可是她的眼里已经先喷出火来了。 她不敢大声,恨恨地颤声道:“你你你,你这个衣冠禽兽!” 枉她最近刚刚对他有些改观,放松了警戒。 何川耸耸肩:“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吗?你不会真以为我跟着你跋山涉水,是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吧?” 田孜一下子被他噎住了。 何川觉得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可爱极了,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颤抖的唇瓣,暧昧地说:“你刚才明明也挺享受的。” 有吗?田孜立刻使劲儿用手背擦自己的嘴,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皮都擦掉了。 何川立刻沉下脸,眸色骤深,说:“你这是给谁守身如玉呢?” 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悦。 田孜一滞,谁?周子非吗?刚才那么一秒她竟然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她原来这么水性杨花吗?疑惑和惊惶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何川不容她细想,往床上一躺,把被子拉到下巴处,赶她走:“我要睡觉了,你快走吧!” 看田孜还呆呆地不动,他一挑眉:“你想一起睡也行,可我怕这床声音太大,吵着两位老人家就不好了。” 田孜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真是个流氓! 田孜走后,何川翻了个身,懒懒地回味着刚才的旖旎,只觉意犹未尽。 他用手摸摸嘴,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温软甜香,下一次,他想:下一次一定不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本章完) 第39章 情迷野莽岭 第39章情迷野莽岭 何川一夜好梦,田孜却辗转反侧了半宿,何川不是什么君子她早知道的,但他一直还算坦荡,从不强人所难,所以她慢慢有些放松,竟忘记了他的狼性。 她以为他们之间有某种不需言喻的默契,彼此的底线都心知肚明,没想到男人和女人想的始终还是不一样的,男人永远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田孜一直翻腾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睛,房间里已经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难得的一个冬日晴天。 田孜迷瞪了半天,梦里不知身是客,好一会儿才知道身在何处。 赵蜜已经不在了,门外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田孜抱头呻吟,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起床的。 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悄悄开门,迎面正对上咧着大白牙笑得璀璨的何川。 他穿着王美蓉连夜给他洗净烘干的白衬衣,挽着袖子,露出半截古铜色的胳膊,神采奕奕地对着她说:“嗨!” 不亏是海王,收放自如,昨晚的事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田孜脸一僵,刚要说什么,王美蓉闻声过来了:“”哎呀,你可算起床了,厨房里有早餐,还热着呢,你快去吃吧!我和你赵叔蜜蜜再出去买点硬菜,今天大年三十呢,何先生难得来一次,咱们得把规格再提一提,好好热闹热闹!” 田孜赶紧说:“不用,不用,他等下就要去......” 何川截住她的话头,飞快地说:“那啥,阿姨,田孜等下要带我去野莽岭转转,我们回来可能就下午了。” 田孜瞪他一眼,不是说好去酒店吗?她什么时候说过带他去野莽岭了? 何川脸皮够厚,神色如常,就像没有看到她的警告一样。 “那敢情好啊!” 王美蓉笑吟吟的:“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地方,就那里还值得转转,田孜以前就经常往那里跑,有一次啊......咳,算了,不提陈年旧事了。” 她殷切地叮嘱他们,说:“去吧去吧,山上冷,穿厚点,带上围巾。那啥,年夜饭开饭早,记得早点回来啊!” 女儿年纪大了,她看谁都觉得是好的结婚对象。 “好嘞~” 何川赶紧应下了,声音拉得长长的,洋溢着发自肺腑的愉悦。 野莽岭其实是一处山丘,海拨不高,但连绵不绝,夏日的时候草木葱茏,漫山遍野都是浓绿,虽然名头不响,但离市中心不过十多里路,当地人闲暇之余都热衷于往那里跑。 冬天的野莽岭是另外一种景象,草木萧条,空气寒冷,虽然赶上了个大晴天,金黄的阳光照着,迎面吹来的山风还是有些割耳朵。 俩人踩着上山的羊肠小道的默默走着,一时都没说话。 田孜心里还有些别扭,如果之前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自欺欺人的话,昨夜突如其来吻彻底把它击了个粉碎,他们之间再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了。 何川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心头萦绕,他有什么企图她难道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样地明晃晃。 她又不是情窦未开的少女,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时候,神情,姿态,说话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田孜有些羞惭,在她被周子非重创的时候,在她伤痕累累的时候,在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她顺势纵容了何川的强势,也许是因为她需要这么一点点男人的温情,也许是因为何川能排遣她的寂寞,也许是因为他也有他自己的魅力,但无论如何,她只想这段关系点到即止。 但昨晚危险的何川让她陡然醒悟,他绝对不是她能掌控的男人,他的隐忍蛰伏,只为后面的势在必得。 她和何川?柳丝丝的前夫?想一想都有些乱伦的羞耻感。 何川浑然不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边的冬日山景,一蓬蓬乱芦苇,叶子枯黄的竹林,背阴处的积雪,还有在树梢上一点即飞的小鸟,充满了野趣。 男人和女人来自不同的星球,一个吻而已,之前又不是没亲过,他早就不当一回事儿了,万没想到田孜还在为此翻山倒海。 山上空气清冽,田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少女时期的自己,一受委屈就蹬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往这里奔,爬爬山,出一身汗,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嘶吼几声,又有力气与那个让她喘不过气的世界抗衡了。 印象最深的那一次是她妈刚结婚那年,赵国强的儿子来了,王美蓉为了讨好他,特意买了小城难得一见的时鲜水果——芒果,一共买了五个,那孩子一口气吃了四个。等田孜回来的时候,王美蓉到处找最后一个给她,却遍寻不见,最后发现赵国强锁在自己的抽屉里了,想等他孩子下次来的时候再吃。 在田孜的印象中,这是王美蓉第一次和赵国强翻脸,俩人吵得声嘶力竭,把杯碟碗筷都砸了。 田孜瑟缩在自己的床上,蒙着毯子,出了一身大汗也不敢吱声。 事后王美蓉还数落她,说她不机灵,不会讨人喜欢。 那时她上初一还是初二,自尊心正强,蹬着那辆自行车一口气跑到这里来,她坐在山顶,看着空空的山谷,觉得众生皆苦,数次有跳下去的冲动。 等她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家里的大人为了找她闹翻天了,王美蓉看到她时的表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一把抱着她哇哇大哭,手掌举得高高的,到底没有落下去。 事后赵国强特意买了一小袋芒果放在她的房间里,出于一种奇异的自尊心,她一直没动,一日日看着它们变软,溃烂,最后被王美蓉悄悄扔了出去。 田孜看看何川,如果是以前,她早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了,凭感觉她知道他愿意听的,倾诉有时候也是一种治愈和释怀,但现在...... 他们爬到一处陡峭的山坡,小路湿滑,上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平台,栽种着几棵苍翠的松柏。何川三步并作两步蹿了上去,很自然地回身伸手拉田孜。 田孜却意外地避开了,她垂下眼帘,倔强地说:“不用!” 何川一愣,这才咂摸出她一路的沉默不仅仅是害羞,还有强烈的拒绝意味,不由地生出些不快来。 坡上砂石滑脚,田孜只顾逞强,身子一晃,眼看就要往下坠。 何川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一使劲把她硬拽了上来。 力道太大,没有收住,田孜直接扑到他怀里去了。 她脸的正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铿锵有力地心跳声,仿佛响在耳边的鼓点,急促而混乱。 田孜赶紧起身,何川却不放,就势把她搂得紧紧地,然后附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你今天在闹什么别扭?” 说完忍不住轻轻咬了下她小巧白皙的耳朵。 田孜全身像过电了一样,一激灵,赶紧使出浑身力量挣脱开来。 她看着何川,何川也在看着她,目光灼灼,里面翻滚着复杂隐晦的东西,简直摄人心魄。 田孜不敢与他对视,移开了视线。 何川用手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正视自己,一字一顿地问:“我哪里不好?” 他受够了和她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耳边的山风呼啸有声,哨子一样尖利,由远及近反复盘旋。 “我哪里不好?”这句话好像有回声,一遍遍在田孜耳边响起。 她的心不由地狂跳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的眼眸黑沉,热烈而执拗,仿佛一定要个答案不可。 “何川,咱们不是一类人,你这里...” 田孜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胸口,说:“没心的。” “谁说的?!” 何川一把捉住她要逃跑的小手,另外一只手胡乱地撕扯着胸膛的衣物,急不可耐的样子。一层又一层,他赤裸的胸膛很快暴露在凛冽的空气里,他把她冰凉的小手直接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说:“你再感受看看!” 田孜的脸红了。 何川的胸膛毛茸茸的,他体毛一直旺盛,田孜还记得那个晚上,他腹部下方的黑毛顺着人鱼线蜿蜒向下,那样地性感......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她说不出话来,眼神摇晃,小手无意识地在他胸膛摩挲着,勾得何川口干舌燥,欲火大盛。 他一向凭直觉行事,当下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来,往旁边一棵老松树后面走去。 那松树有点年头了,足有碗口那么粗,却经不住似的,只见一阵剧烈的枝摇叶晃,掺杂着田孜小声的抗议,“哎呀,你怎么又发疯” “别碰那里” “呜...” 嘴巴好像被堵住了,只听得男人粗重的喘气声,窸窸窣窣的暧昧声,突然何川“哎哟”了一声,叫道:“你属狗的?怎么咬人啊?!” 田孜不理她,背过身收拾自己的衣服,手指头一个劲儿地颤抖,半天系不上扣子。 光天化日的,何川那股劲儿上来跟禽兽似的,在她全身胡摸乱捏,撩得她滚烫发烧,膝盖发软,几乎把持不住,最后狠狠咬了他一口才得以脱身。 何川从后面抱住她,滚烫的鼻息喷在她耳边,轻声哀求她:“好田孜,我难受得很,咱们去酒店好吗?” 他紧紧贴着她磨蹭,下面硬梆梆地顶着她的后背,明显欲求不满。 田孜甩开他,正色道:“何川,咱们这样是不对的!” “怎么就不对了?” 何川的浓眉拧成一团,眼里直冒火:“你单身,我也单身,碍着谁了?” 就这他还是讲究的了,以前结婚时他还不照样跟着感觉走,随心所欲。 田孜看他,眼神恢复了清明:“原因你知道的,何川,我喜欢的是周子非。至于你,” 她顿一顿:“对我也是欲望多过感情。”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瞬间把何川泼清醒了。 他很不耐烦,说:“你们女人怎么磨磨唧唧这么麻烦,这些事情能分那么清楚吗?我对你有感觉你对我有感觉,想在一起睡,这不就万事大吉了?!” 田孜哭笑不得,简直有点同情他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呀,是真的不懂!” 夏虫不可以语冰,不是一个世界的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说多了都是对牛弹琴。 何川也是个骄傲的男人,他在女人那里向来往来不利,哪里这么啰嗦过? 是,田孜是有些不一样,可他也花费了最大的精力和耐心了,最后却只得了一句“你不懂”,心里不免即委屈又愤懑,在他看来,男女之间只要有原始冲动就够了,分那么细有什么意思呢?! 田孜也很烦恼,她和何川之间如同脱缰的野马,失控到让她心烦意乱,她知道他在闹脾气,可是今天这番话早晚都要点透的。 (本章完) 第40章 孤男寡女 第40章孤男寡女 俩人都不说话,下山时的路程就显得漫长而压抑,快到山脚的时候,田孜突然“咦”了一声,翻了翻双肩包,拿出一袋烟花炮竹,说:“这个都忘记放了!” 明显想缓和气氛。 何川懒懒地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 田孜又去翻打火机,他不说话,指指不远处的标语:预防森林火灾,人人有责。 田孜立刻顿住了,讪讪的,觉得自己成了没素质的那一个。 俩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走到了山下的主干道上,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因为是大年三十,这里的习俗是年夜饭要早,所以好几处都冒起了白色的袅袅炊烟,间或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倍觉喜庆和热闹。 田孜看看何川,他耷头塌肩,还是一副意兴阑珊万念俱灰的模样,她心里倒是不落忍了。 他虽然胡闹鲁莽,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这件事说到底她也有责任,隐隐约约让他看到希望,又让他失望。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指着远处说:“哎呀,那边野草丛里好像蹿过来一只野兔。” “哪里?” 何川抬头望去,只见风吹草动。 一回身,隔田孜了一段路莫名其妙对着他笑。 何川不明就里,大步走向她,说:“搞什么鬼......” 一语未落,脚下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走到哪里炸到哪里,步步生莲似的,何川猝不及防,这一通上蹿下跳。 田孜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捂着嘴笑弯了腰。 何川追过去,抓住她的后脖颈提溜起来,好气又好笑:“让你这么淘气?” 田孜忙不迭地献宝,递上那一大包烟花炮竹,说:“大王,小的再也不敢了,请笑纳!” 一脸讨好,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俩人站在田野的路边乒乒乓乓地把那袋子烟花炮仗全放完了,噼里啪啦的,好不痛快,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微微呛鼻。 何川隔着淡淡的烟雾看她,心情也回转过来了,他恨恨地想:她说不行就行吗?老子偏不信这个邪,等我找机会把她摁床上了,看她还有这么多没用的屁话没有?! 这么给自己一打气,刚才的颓唐之态就去了大半。 田孜逮着机会也悄悄看他,发现他铁板似的脸上依稀有点笑模样了,一直悬浮着的心才算回到了原处,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太少了,如果有可能,她谁也不想伤害。 田孜和何川各自藏好心事,貌似都后退了一步,作出平时和谐共处的样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王美蓉忙乎着在厨房里下饺子,里面白气腾腾,跟仙境似的。 田孜赶快洗洗手过去帮忙,王美蓉碰碰她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山爬得怎么样?感情培养出来没有?” “说什么呢?” 田孜的脸微微红了,她顶受不了王美蓉挤眉弄眼硬要和她做知心姐妹。 王美蓉嘿嘿一笑,说:“我看小伙子挺有男人味的,虽然现在工作不固定,但还年轻,你不要太死板了.....” “我把饺子捞到这些碟子里面吧!” 田孜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婆婆经。 王美蓉已经习惯了,这个大女儿简直是个白眼狼,她往前走一步她就会退一丈,永远都暖不热。好在她终于肯回家了,说话做事也不像之前那样尖锐戳人心,说到底还是长大了几岁,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她又欣慰起来。 年夜饭比昨天那顿还要丰盛,几乎搬出了这个家所有的家底,盘子摞着碟子,把一张圆桌摆得满满当当,花团锦簇的。伴着电视里喜气洋洋的春节歌曲,他们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田孜和她妈一起洗碗,一个冲洗,一个用干净的抹布擦干,非常默契。 这活儿田孜有些年没做了,干着干着又想起了她俩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虽然颠沛流离,但母女俩的心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她们的间隙应该源自于王美蓉嫁给赵国强,王美蓉赢得了战争,得意洋洋,然后又自顾不暇,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小女孩不知不觉变得异常地沉默,她眼神乖巧,所有的怨恨都收在心里。 王美蓉说:“等下我和老赵蜜蜜得去一下乡下她爷爷那里,每年大年三十都得过去陪陪再吃一茬年夜饭,捎带给她奶奶上个坟。” “哦。”田孜应下,心里有点不安。 肯定是为了招待她和何川才吃了两次年夜饭!她应该感动的,却只是不安,觉得自己扰乱了别人的生活节奏。 王美蓉完全没有察觉她微妙的心理变化,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干净毛巾上擦了擦,拿起水池边的护手霜细细地涂了起来,她爱美这一点大概要至死方休。 她一边涂一边还不忘交待:“没多远,十多公里的路程,我们差不多十点回,你们先看看春晚,太好了,今年终于可以和你一起熬福了。” 她们老家的规矩,大年三十的晚上熬得越晚越有福气,小时候的田孜争强好胜,每每眼皮子都睁不动了还不肯上床,几乎都要哭闹一场,气得王美蓉直咬牙,说大过年的不吉利。 少顷,他们一家三口穿戴齐整出门了,王美蓉不放心,临走还在唠唠叨叨:开心果瓜子在茶几的第二个抽屉里,点心是一整盒的,拆开就能吃,里面有田孜最喜欢的凤梨莲蓉馅...... 田孜喏喏应着,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 门一关,何川和田孜面面相觑,莫名都有点尴尬,小小的空间突然变得空旷起来。 田孜打开电视,春节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倒计时的采访一个接一个,镜头里的全国人民都在喜气洋洋地辞旧迎新。 何川往沙发上大刀阔马地一坐,拍拍旁边的位置,对田孜说:“过来一起看春晚!” 田孜赶紧说:“我去给你准备点零食。” 然后小鸟一般地飞走了,何川在后面无声地冷笑:小样儿,我还能把你吃了? 田孜拿了一个八宝攒盒,往不同的格子里装蜜饯坚果点心和糖果,心里面直打鼓,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送了过去。 何川心知肚明地看着她笑,笑得她发毛。 他说:“你就乖乖坐这儿看吧,法治社会,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了?” 田孜被戳穿了心事,讪讪地坐下了,顺手拿了个靠枕横在他俩之间。 今年春晚换了几个新面孔,一开场载歌载舞,欢呼震天,颇有些普天欢庆的味道。 田孜好多年没有完整看过春晚了,其实春晚是真的越来越没意思了,现在看大都是因为小时候的那点儿情怀。 家里没有人,何川慢慢有点放肆了,他歪在沙发上,双脚大咧咧地架在前面的茶几上,身边放了个碟子,边吃零嘴边点评。 田孜慢慢也看进去了,很多他们童年的男神女神还活跃在舞台,但明显见老态,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俩人一起唏嘘了几句,之前的那点子局促不知不觉散了些。 田孜眼角的余光留意到何川不停地用手摸胳膊上的纱布,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何川赶紧把受伤的那种胳膊往身后藏,说:“没事!”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田孜瞪他一眼,把医药箱拿过来,一圈一圈把他胳膊上的纱布解开了。 伤口果然裂开了,流出来的血把最里面的那两层纱布都粘住了,田孜稍微一动他就龇牙咧嘴,不知道怎么忍了这么久。 田孜用毛巾沾了点热水贴上去,一点点给他揭下来了,何川额头直冒汗,却咬着牙一声都没哼。 换好了药,充满包了纱布,田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啰嗦:“”以后一定要小心这个胳膊,不能再使劲了,你说你怎么会碰到那里.......”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后面的话立刻就咽下去了。 何川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你倒是说说看,我这是怎么弄的?还不是你,跟个小野猫一样,手脚一起扑腾,喏,我脖子里这里还被抓了两道呢!” 他凑过来让她看,男人的气息热烘烘地扑了过来。 “讨厌!” 田孜似恼非恼地瞋了他一眼,扭身就走,何川的心里立刻又痒痒的了。 他紧跟在后面,说:“你说说你,就亲一亲怎么了,闹什么别扭?” 田孜没有到这个问题又绕回来了,瞪他:“你说怎么了?” 何川看她又要翻脸,赶紧举双手投降,说:“看电视,看电视!” 春晚刚好演到蔡明的小品,她小嘴一向伶俐,说话跟咯嘣豆似地,俩人都乐起来了,刚才那点暧昧的空气很快风流云散了。 看着看着,何川毛茸茸的脑袋就靠了过来,田孜挪一寸他就跟一寸,最后索性枕在她的腿上。他仰面看着她撒娇:“我胳膊受的伤好像蔓延了,现在脖子都疼了,你帮我揉揉!” 他涎着脸,眼睛里含着笑,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 田孜眉毛一竖,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她想起身,何川却抱着她的腿不放,突然变成了一个耍赖的孩子。 田孜又好气又好笑,手机铃声催命似的,继续聒噪地响着,她只好就地接了。 是王美蓉,惯常的大嗓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大意是赵蜜他爷爷一高兴高血压犯了,刚晕过去了,才醒过来,今天晚上离不了人,就不回去了。 田孜嗯嗯啊啊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半天怔怔地不说话。 何川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下兴奋起来了,问她:“怎么了?怎么了?” 田孜看他一脸狡猾地笑,就知道他把刚才的话全听到耳朵里去了, 她说:“想啥呢你?” 还能想点啥?何川高兴得恨不得在狭窄的沙发上打个滚,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可以发生很多故事的。 田孜好气又好笑,假装打个哈欠,挪开他的大脑袋,说:“我要进房间睡觉了。” “别介啊,这才几点啊?!” 何川大惊小怪。 他看看田孜的脸色,又变了说辞:“大不了我离你远点,咱们规规矩矩地看次春晚不好吗?我一次都完整的都没看过呢!” 说着一跃而起,坐得板板正正的,胳膊不疼了,脖子也不疼了。 田孜脸色缓了缓,他这人虽然口舌轻薄,但一般不出大格,横竖把今天晚上糊弄过去,大不了回到大连大家再一拍两散。 (本章完) 第41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第41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大年三十的夜晚似乎格外长,当电视上的戏剧名角开始咿咿呀呀吊嗓子的时候,何川一抬手把音量调到了最低,转身对田孜说:“太无聊了,整点酒呗!” 田孜立刻警惕,警告他:“别做梦啊!” 何川看她滴水不漏,觉得无趣极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硬币来,说:“那玩个游戏呗!” “变魔术?” 田孜问。 何川摇头,说:“不,那多老套!” 他把硬币往空中一抛,赶在落地前捂住了它,神秘地说:“猜猜是不是正面朝上?” 切,田孜撇嘴,这不是更老套吗? 她问:“如果正面朝上怎么样?” 何川说:“那咱俩今晚就一起睡!” “啊呸!” 田孜立刻暴起,啐他:“贼心不死!” “好了好了,”何川赶快按住她:“开个玩笑还不行?” 他瞬间换了个表情,一脸正色:“说真的,如果硬币是正面,咱俩就处处试试呗,那啥,先不睡也行!” 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提出一个自认为让了很大一步的方案。 田孜很意外,看他,他郑重其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同,浓黑英挺的眉,狭长的眼睛深邃多情,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还有一丝紧张一掠而过,田孜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如果反面朝上呢?” 她不由地主地问。 “那就把它翻过来!” 何川飞快地回答,不假思索,势在必得。 田孜被这个霸气十足的答案雷到了,怔了一会儿,嘴唇翕动,刚说了个“我”字,手机突然响了。 这电话来得太及时了,简直就是来救场的,她赶紧接起来,对方轻轻地“喂”了一声,她立刻坐直了身体,刚才的意乱情迷瞬间烟消云散。 她迟疑地问:“子非吗?” 刚刚过了午夜十二点,他倒是有心。 “甜滋滋,他在那边叫她:新…新年快乐!” 他有点大舌头,应该是喝多了,要不是喝多了他也不会打给她。 这么久没有联系了,她以为他已经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消失了。 田孜的鼻子有些泛酸,迅速起身,走到阳台那里去。 “新年快乐!” 她低低地说,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好像也只能说这句话了。 何川看她那副样子,立刻明白这电话是谁打来了,一颗心顿时变得酸涩无比。 他塌肩垂眸,用手指怜惜地抚摸了一下硬币,突然抓起来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意犹未尽似的,又飞起一脚,把垃圾桶踢得滴溜溜转,瓜子皮果核散了一地。 田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她的心思全部扑在电话那端的周子非身上。 她说:“你喝多了吧?” “喝了一点点,”周子非含糊着说:“甜滋滋,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温柔缠绵,田孜的心顿时酸软一片。 她用手指勾着阳台窗帘上的流苏,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一会儿才说:“别说傻话了!” “真的,甜滋滋,我现在就要见你,你在哪里?” 周子非的声音迫切起来。 田孜说:“我在老家呢,听话,快点睡吧,明早起床酒醒了,你就不这样想了。” 泪水好像在眼底蠕动,痒痒的。 周子非说:“甜滋滋,我真的后悔了,这几天我过得好难受啊,我真的很不开心。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只要你一句话,你说句话好吗?我立刻放弃这边的一切去找你!” 田孜一顿,热烘烘的身子顿时凉了,她冷静起来:“不,子非,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我不想你以后但凡有丁点儿不如意就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这句话,咱们各自好好的吧!” 不等对方回话,她迅速挂掉了电话,对着窗外出了半天神。 他们终究还是更爱自己。 电话没有再响,田孜紧紧攥着手机,手心都出汗了。真没用,他不过趁着酒劲说些胡话,却轻易就让自己乱了阵脚。 “谁啊?” 何川突然问道。 “哦,一个朋友。” 田孜吓了一跳,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大活人,她敷衍地说。 何川冷哼一声,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田孜想:干嘛呢?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急急冲到卫生间洗脸去了,再慢点眼泪就出来了。 卫生间水龙头开得哗哗作响,间或还有擤鼻涕的声音,何川知道她肯定在哭,不由地恨她不争气,又恨那个姓周的纠缠不断,几乎咬断一口钢牙。 田孜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还是周子非。 何川看看卫生间那边,水还在哗哗流着,她显然没有听到。 犹豫了几秒钟而已,何川接起了电话,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对面的周子非立刻清醒了:“你是谁?为什么接田孜的电话?” “你找田孜啊~” 何川慢条斯理地说:“她刚才洗澡去了,你听......” 他把手机贴近卫生间方向,哗哗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周子非脸色突变:“你怎么会在她家?你们什么关系?”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何川语带暧昧。 周子非一下子不说话了。 何川傲慢地说:“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下次老子可没有这么客气了!” 他“啪”一声按掉电话,要是周子非在眼前,他非一拳打他脸上不可。 周子非的酒瞬间醒了,冷酷的现实仿佛一桶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跌坐在沙发上,泥塑般地僵了好一会儿,拨通了一个电话,说:“李师傅,你不用过来了,我这会儿不用车了!” 对方有点恼火:“这怎么说的?我都上路了,大半夜的,咋想一出是一出啊?” 要不是看在高额酬金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大年三十一呼即应呢。 周子非有些不耐烦:“行了,别啰嗦了,钱照付!” 他挂掉电话,胸口绞痛,一颗心仿佛裂成了无数个小碎片,亏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肝肠寸断,亏他热血上涌,半夜三更想连夜去见她,亏他那样的爱她...... 终是错付了 一颗硕大的泪珠顺着他的面颊静悄悄地流下来了,瞬间就变得冰凉。 大年初一早上,王美蓉一家三口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老爷子病情稳定住了,算是又过了一关,老人年纪大了,每次过年都像是在闯关。 田孜和何川又出去玩了一天,这次去了后山。 那里常年不见太阳,依旧是一个银白的世界,他们看到了美丽晶莹的冰挂和雾凇,踩着山路上咯吱咯吱的积雪,恍若置身于童话世界,感觉整个天地都是他们的。 两人虽然各揣心事,但一个有心弥补,一个退步迁就,所以还算笑语晏晏,和睦愉快。 战火是大年初二的上午爆出来的,王美蓉一家去串亲戚,剩下他俩待在家里不愿出门。 这两天爬山爬得骨头疼,他们各自懒洋洋地守着沙发的一端,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突然,田孜像见鬼了一样突然折起身,脸色都变了。 何川说:“怎么了这是?一出一出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里似乎能飞出刀子来,嘴唇颤抖了半天才问出声:“三十晚上你接我电话了?” “接了!” 何川愣了一下,干脆爽利地应下了。 田孜一下子就不好了,瞬间跳了起来:“你凭什么接我的电话?你是我什么人啊?谁允许你接我的电话!” 她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张脸涨得通红。 原来周子非又打了一次电话,如果不是翻手机记录她根本就不知道。 通话时间是两分零六秒,在这两分零六秒里,何川不知道说了什么。 不,他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大年三十,深更半夜,一个男人能接自己的电话,这对周子非来讲已经够暴击了。 周子非会怎么想自己,水性杨花?装腔作势?怪不得后来他一直没有动静,可怜她还保留着一点儿最卑微的期待。 一想到这里,她胸口就满当当的,感觉马上就要爆炸。 何川冷冷地看着她发疯,表情莫测,又大言不惭地重复了一遍:“我接了,怎么着吧?!” 怎么着? 田孜简直要疯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耻?这样理直气壮?她在屋子里暴走,恨不得找个称手的家伙砸在他头上。 何川说:“你搞搞清楚,你俩早分手了,现在是我陪在在你身边,你要恪守妇道!” 我去,一个满世界风流的人要自己恪守妇道,田孜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气极反笑,恶毒的话不假思索地冲了出来:“你咋不先照照镜子啊?自己跟种马似的,是个女的都不放过,还有脸指责我?!” 何川脑袋轰地一响,感觉万箭攒心,他自认对她够上心了,没想到在她眼里竟这样一钱不值。 熊熊怒火呼地蹿了上来,他把后牙根咬得咯吱吱响,好一会儿才恨恨道:”你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抬举你都不知道?你满世界打听去,以前超过二十五岁的妹子我看过一眼吗?” “哈,天,终于露出你的渣男本性了,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装得够辛苦的吧?!” 田孜怪笑,只想往他痛处捅。 何川不及她牙尖嘴利,一肚子委屈和愤懑在胸口胡乱翻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气得手指微颤,脸色铁青,抄起眼前的茶壶就往地上撞。 “哐啷”一声巨响,茶壶的陶瓷碎片和茶水一起飞溅。 俩人都不由地一震,田孜立刻想起之前他和柳丝丝吵架,也是卒瓦了一个陶瓷花瓶,绝情冷酷如阎罗,这几日她大概昏了头,居然忘记他的德性了,禀性果然难移,她半截身子都凉了。 何川则清醒了一些,他说:“田孜,你和不和我在一起不要紧,不要和再周子非搅合在一起了,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很多事你不知道.......” “他怎么样不需要你告诉我!” 田孜冷冷地说:“与你相比,我更相信他的人品,他比你有追求,比你更努力,只是比你少了个有钱的爹而已!” 这话尖酸刻薄,彻底把何川惹毛了,他一把拽住田孜的胳膊,手指像铁耙一样刚劲有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田孜明显感到他的手,胳膊,乃至全身都在微微发颤,不由后知后觉地生出些怯意。 何川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眼神似乎要杀人,田孜觉得他随时会一拳打下去,可是他没有。 他不知怎地慢慢平静下来,突然古怪地一笑,说:“田孜,多余的我不想再说,我是个男人,喜欢明刀明枪地来,不屑于在背后说别人的是非。但你记住,别把人想太好了,周子非也一样,这世上的每个灵魂都是半人半鬼,经不住凑近细看的。” 这话里明显有话,田孜心里一凛,先信了六分。 周子非难道有什么龌龊事?何川虽然胡闹,但向来不会空穴来风。 她尚在那里发呆,何川已经弯身抄起了自己的钥匙包,穿上大衣就开门往外走。 田孜这才意识到他动了真气了,不由地问了一声:“你干嘛去?” “回大连,难道继续杵在这里讨人嫌吗?!”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平静的语气里透着决绝。 田孜的嘴张了又合,还没发出声来,大门已经被摔上了,整个楼板都跟着一震。 (本章完) 第42章 急转弯 第42章急转弯 田孜赶紧扑到阳台那里,看到何川气呼呼地下了楼,直奔停在院子里的车而去。 他是真生气了,两条大长腿走的又快又急,大衣的下摆在空气里猎猎生风。 田孜看到他对准车按了一下钥匙,“啾”地一响,然后伸手去拉开车门。 田孜想起他胳膊上没有拆的纱布,还有能把心肝肺颠出来的开车风格,百爪挠心,终于“哎”地一声叫出来了。 她遥遥地喊他:“何川!” 何川身形一顿,回头望了过来,隔那么远也能看出他一脸不爽。 田孜说:“你真的要走啊?” 他点头,不打算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她是块石头也该被他暖热了,整个一喂不熟的。 他以为田孜会说几句软话,没想到她下一句就是:“要走可以,把你落我家的东西都带走!” 语气比他还生硬。 何川憋着一口气,刷刷刷走了上去,一开门,田孜已经收拾齐整,穿好羽绒服,提着行李,分明是要和他一起走的意思。 他僵硬的脸皮略缓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哼了一声转身就下去了。 田孜紧跟其后,上车时略争执了一下,说:“我来开!” 何川并没有勉强,但绕到后面去坐了。 气性这么大!田孜心想:至于吗? 她给她妈留了言,说工作那边有点急事,来不及当面告别,让她妈有时间带赵蜜去大连找她玩。 这样的话她以前从来不说的,以前的她,和这个家,和这家里的人,能撇清就尽量撇清。 这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窝浅了不说,心也软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变老了,让她年少时的委屈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说话时,她的心像打翻了调味架,五味陈杂。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能摸索到和他们相处的方式,之前中间隔着一个何川,很多事情都可以含糊过去,真让她和他们单独坦诚相待了,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况且,何川负气而走是因为她的口不择言,他胳膊带伤则是因为她家的破事儿,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她都于心不忍。 一件事归一件事,她虽然不愿意陪他胡闹下去,但何川对她和她家人的迁就和善意她心知肚明,都这么大的人了,没办法像年轻人那样嫉恶如仇,也没办法黑白分明,你来我往,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何川往后座一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帽子扣在脸上装睡,摆明不愿意搭理田孜。 田孜并不强求,她打开车载音乐,想一想,又开了暖气,万一他真睡着了呢?最后一踩油门,车在欢天喜地的新年歌曲中上路了。与来时的欢声笑语相比,回去的路程就要沉闷多了。何川摆明了不搭理她,田孜也憋着一口气,俩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 在某个服务区休息完后,何川自己坐到驾驶座上了,田孜也不勉强,学他的样子去后座睡觉去了。 睡是肯定睡不着的,她的心里像烧开了一锅滚水,各种沸腾嚣叫。 她并没打算和周子非重续前缘,事实就摆在那里,铁铸的一样。可就算是分手,她也希望两人都是安好的,没有怨怼和愤怒,偏偏何川插进来一脚! 他总是这样,大少爷脾气,只凭自己的直觉行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越想越生气,自己不过略抱怨他几句,他就像被触到逆鳞了一样,一蹦几丈高,至于吗?! 何川的火也在逐渐酝酿,并且越来越旺,他以为她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好歹能像以前那样哄上一哄,没想到她脸拉得比自己都长,简直蹬鼻子上脸,哼,都是那个周子非,碰上他的事她就不再是她了。 何川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嫉妒,他自小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年少时也会先喜欢几个姑娘,可但凡他略微示好,她们立刻颠颠地缠上来了,从来没有见过像田孜这样难啃的骨头。 难啃就不啃了,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何川决定晾晾她,免得把自己的门牙啃崩了,心里也着实受伤,他一直觉得田孜只是嘴硬,自己还是有些魅力的,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这样的不堪,和周子非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他有一种强烈的耻辱感。 车里的空气安静而压抑,俩人各有委屈,全程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何川一鼓作气把车开到了目的地,一踩刹车,车停在家属区门口了。 田孜愣了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不肯送她进去了?这男人的心胸,怕是还没针眼那么大! 稀罕! 她一推车门,气呼呼地跳下车,连再见都懒得和他说。 何川猛地一踩油门,她还没在站稳,车已经飞蹿出去了,浓烈呛鼻的汽油味喷了她满脸,气得她直跳脚。 田孜忍气吞声地提着行李往她租住的地方走,还没到院门口就觉得事情不对。 大门两侧贴了副白色的对联,原本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走近点,一只黑色的大鸟嘎地一声从老树枯枝上飞起,划过铁灰色的冬日天空,说不出的凄凉。 田孜一惊,手上的行李“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安爷爷去世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享年八十二。 他没受什么罪,算是溘然长眠,躺在躺椅上和满堂子孙看春晚,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即便如此,丧亲之痛还是折磨着安家的人,安姐的眼睛红肿如桃,刚握住田孜的手嗓子就更咽了。 田孜抱了抱她,轻抚她的后背,自己尚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安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向健康,前几日还能抄起铁锹铲雪,被她数落了也乐呵呵的。 他的音容相貌仿佛还在她眼前,可不过几天功夫,就变成一抔骨灰了。 田孜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平生第一次离生死之事如此近。 她像安家的家人一样参与进来,袖子上缝了一块黑纱,帮忙设置灵堂,购买香烛纸钱,招待来宾,安抚安奶奶...... 安姐看她毫不避忌,一片赤诚,大为感动,几乎把她视为亲人。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客人前来祭奠,田孜站在二楼窗前,从一群人里轻而易举地认出了周子非,他脸色肃穆,黑衣黑裤,头发往后梳,整个人看上去一丝不苟,格外地打眼。 像是有心电感应,他突然抬头,与二楼田孜的视线相接,却又漠然地移开了,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 田孜呼吸骤停,心中大恸,只那一眼,她已经感受到他的冷漠和恨意。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周子非和其他客人都退了出来,安姐夫妇亲自送他们到院门口,周子非自始至终都没再往这个方向瞟一眼,田孜躲在窗帘后面,感觉一颗心如坠冰窖,天昏地暗。 又过了两日,安爷爷的丧事办得差不多了,安姐约田孜出去喝咖啡,顺便谈点事情。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剪裁简单利落,领口别了一个晶莹的钻石胸针,脸庞似乎添了几道细纹,悲伤而美丽。 她握着咖啡杯,欲言又止。 田孜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她才说:”田小姐,咱们的缘分怕是要结束了?” 什么意思?田孜的眼角一跳,慢慢放下下手中的咖啡,洗耳恭听。 安姐说:“你也看到了,我父亲走得突然,我母亲也跟着半条命也没有了...” 这是真的,少时夫妻老来伴,安奶奶这几日一直卧床不起,几乎汤水不进,一家大小轮番劝慰,她只是一声不作。 安姐继续说:“我们那边的休假要结束了,她这种状态无论任何是不能一个人留在国内的,所以我们决定把她一起带过去。” 啊?田孜有点意外,又觉得合情合理,她说:“只怕老人家恋着故土不肯去。” “没错!”安姐说:“我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点了头。” 答应了就好,田孜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突然又提上去了,安姐下面还有话。 果然,安姐继续说:“我们已经定了机票,其它该安置的都安置了,就是这房子......” 她笑一笑:“这房子本来闲着也是闲着,给你白住都没问题,但这么大一个地方,又刚有人去世,怕是不适合你一个孤身女子独居。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们合同签了一年,而且你前期费了这么多心思,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见,如果愿意住就随你便,想退租的话我们也欣然接受。” 田孜默然,她话说得婉转,逐客之意却跃然而上,再一转念,他们一走,偌大的院落只有自己和安爷爷的鬼魂相伴,想一想确实挺瘆得慌的。 打定主意后,她点头,说:“好的,我找地方搬,不过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那是肯定的!”看到田孜这么配合,安姐的神情放松下来,“我们会留一把钥匙给你,你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什么时候搬,不过有一点......” 她沉吟了一下:“老人家头七马上到了,我怕你一个人....” “别急别急!”她看到田孜脸色都白了,赶紧安慰她说:“我没有吓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会尽快的。” 田孜飞快地说。 可三四天时间,又在春节假期,找房子哪里那么容易? 之前也是遍寻不见,还是周子非帮她介绍的安家。 那会儿她对这里一见钟情,那么欢喜,天真地以为可以就此扎根稳定,岁月绵长,没想到她和安家的缘分,和周子非分缘分,都这么浅! 她心急如焚,愁得头发都掉了一把,没想到一转身就遇到了契机。 (本章完) 第43章 山不转水转 第43章山不转水转 大年初六是公司报到聚餐的时间,田孜顺口提起找房子的事,姜璐立刻跳起来,说:“搬到我那里去啊!三室一厅,我那俩室友刚退了租,我正发愁呢!” “真的吗?” 田孜惊喜交加,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旁边的罗小虎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璐。 “当然是真的了,田姐,这就是咱们的缘分啊!” 姜璐夸张地叫。 声音太大了,周围有同事往这边看,田孜赶紧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可我这里很急啊,两三天就得搬出来。” “没问题,”姜璐拍胸脯:“你直接住进来就行,那个最大的主卧有阳台有独立的卫生间,刚好归你,就是贵了点...” 她说了个数字,田孜心里咯噔一下,确实不便宜。 姜璐很兴奋,一转头看到了看热闹的罗小虎,招呼他:“小虎,还多了个小房间,要不你也搬进来吧,省得再进来一个陌生人,怪别扭的,你之前不是说你的房东苛刻又挑剔,过了年还要涨价吗?” “我?” 罗小虎一愣:“异性合租,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姜璐快人快语:“我和田姐啥时候把你当男的看过。” 一句话把罗小虎说蔫吧了,他摸摸鼻子,想一想,说:“先去看看房吧!” 第二日他们相约着去看了房,田孜发现租金贵是有道理的,房子的位置非常好,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出门走几步就是地铁口,坐地铁去公司不过十五分钟,姜璐说骑自行车更方便,最多二十分钟。 房子在十五层,装修得简洁大方,空出来的那个房间足有二十多平方,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独立的卫生间,门一关,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更重要的是:随时可以搬进来。 田孜一下子心动了,先前那点小疙瘩一下子消失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每每走到绝处时,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又去看那个空着的小房间,确实小,只有七八个平方,罗小虎在里面打了个圈就出来了。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田孜立刻知道他没有看中。 他那套小公寓她只去过一次,但明显看出来他是对生活质量有要求的人。 他婉转地拒绝,说其实自己住的地方离这儿就两站路,就不麻烦了,又问田孜看得怎么样了,如果要搬家他可以帮忙。 姜璐也非常热情,充满期待地看着田孜。 但凡有一点办法,田孜都不愿意和自己的下属下班后还搅在一起,但事出有急,她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沉吟了一下,说:“姜璐,你和房东商量一下,我想用自己的家具可以吗?” 啊?姜璐很意外,田孜那间房虽然租金贵,但一分价钱一分货,家具明显比她屋里的高几个档次,就这田孜还看不中? 她高兴地说:“那还不简单,把那些家具挪到我房间就行。” 当时她图便宜,租了小房间,里面的家具都是自己东拼西凑的,现在刚好,捡了个漏,这下算是皆大欢喜,四角俱全。 田孜一拍板,第二天就开始着手搬家的事。 搬家向来都是件凄惶混乱的事情,尤其是对半年前才燕子垒巢般安置下的田孜来说。 联系搬家公司,请家政工人打扫新房子,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件件收进了大纸箱里,打上标签,田孜没有丝毫乔迁新居的欣喜,反而情绪低迷。 一起打包装进箱子里的,还有她这段时间的回忆,一样样添置时的雀跃,有地方可住的安心,周子非留下的痕迹,这座房子里隐隐回响的欢声笑语,那么短暂,却又那么难忘。 安家的人也在马不停蹄地收拾,上上下下,一片兵荒马乱。 田孜抽空和安奶奶告别,她颤抖着握住田孜的手,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 这段时间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眼角鲜红,微微有点烂了。 田孜打叠起百般温柔安慰她,她却摇头:“我这一去,回来可能只是一坛骨灰了。” 田孜心里一震,虽然是事实,但由她亲口说出来不免让人心惊肉跳,也让人觉得凄凉。 她强笑:“胡说!您在美国好好的,过段时间我出差,还要去看您老人家呢!” 安姐亲自把她送出门,眼中满含歉意,下定决心退房租的时候在经济上好好补偿她。 所有的东西都装好车时,桂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呐呐地和田孜说保重。 田孜大为动容,她一直不喜欢桂嫂的,她的八卦和市侩经常让田孜绕着她走,桂嫂也应该知道,可她还是来和她说再见了。 田孜看她情绪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有戚戚焉,桂嫂仿佛是这个宅子的见证人:眼看它起高楼,眼见它宴宾客,眼见它楼塌了,曾在这里欢声笑语抱团取暖的人,马上就各奔天涯了。 田孜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院落,那天日光暗淡,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衰败凄凉,前院的老树和后院的丁香树藤都沉默着,仿佛已经看惯了这人间的兴荣衰败,悲欢离合。 时间仓促,田孜只有一天时间收拾搬家,第二天就开工了。 姜璐在她房间转了一圈,又艳羡又惊叹,说:“难怪田姐不要这里的家具,原来有更好的啊,啧啧,这得花多少钱啊?!” 田孜淡淡地说:“没多少钱,哎,这一番折腾,连它们也灰头土脸的了,看来自己买房才是王道啊,搬来搬去的,太伤神了。” 罗小虎在旁边给她打气:“田姐这么能干,很快就可以实现愿望的。” 姜璐噘嘴:“自己买房也太辛苦了吧,要我说,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个给力的老公,咱们赚的那点钱,买点胭脂水粉就差不多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田孜和罗小虎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下面的话咽下去了。 罗小虎跑前跑后没少帮忙,姜璐更是一大功臣,田孜本来张罗着出去吃一顿的,无奈一天下来大家都累得直不起腰了,最后点了一家知名酒楼的外卖,三个人像模像样地在客厅吃了一顿,捎带着暖房了。 姜璐意难平,又叨叨着说罗小虎不肯住进来,要不天天都能过这种大团圆的日子。 田孜却不这样认为,人和人之间永远都是远的香近的臭,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细小的摩擦和矛盾很快就会争先恐后地蹦出来的。 趁着大家有兴致,她和姜璐商量了一下合租公约,两个底线:一是下班不谈工作,二是不能留另一半在这里过夜,至于公共区域的卫生清洁问题,她俩也头碰头制定了个细则和值日表出来了。 姜璐虽然配合,但颇有些不以为意,说:“咱们这关系,真不用这么见外!” “这不是见外,”田孜正色道:“这是咱们的长久相处之道。” 罗小虎虽然在旁边默然不语,但看得出来他也是赞许的态度。 田孜的人生又有了一个新转折,尽管这个弯儿来得这么急这么陡,但她总算平安着陆了。 田孜提了一杯,和他俩碰了碰,感叹:“至少这一年不用折腾了,还得谢谢你俩!” 说完一饮而尽。 姜璐他们毕竟年轻,换个环境只当是一种新鲜的体验,无法理解田孜的这种疲惫。她就像一只没有脚的鸟,在天空一直飞一直飞,却总找不到可以停下来歇脚的地方。 姜璐说:“咱们的新生活肯定是美好的,希望后面来的那个租客也能和咱们合得来。” 田孜幽幽地叹气:“最好永远别来!” 她身心憔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对一个陌生人。 罗小虎惯例做她们的背景,默默地倒酒递纸巾。 他心思敏锐,田孜刚露出点倦色就立刻起身告辞了,她俩也没有强留,这一天负荷满满,她们只想扑倒在床上一头睡过去,况且田孜还有那么多纸箱子没有拆呢。 罗小虎非常贴心,把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收拾,捎带着把垃圾提了下去。 春节结束了,忙碌有序的生活开始了,田孜白天上班,回到家里就收拾房间,归置东西,洗洗涮涮,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三月份了,初春的风变得柔和起来,有些地方的小草已经忍不住迸出了青色。 姜璐很快发现田孜并不愿意和她做亲密无间的姐妹,她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那条无形线就画在那里,她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不由地有些失落。 田孜是个很自律的人,平时的作息几乎雷打不动,和姜璐试着拼了两次车上班后俩人都各自叫苦不迭,随即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了。 姜璐是个重度拖延症患者,永远都要赶在最后一分钟出门,然后在出租车上潦草地涂口红。 君子之交淡如水,刚开始姜璐有点不适,但时间久了发现这也是种相处之道。平日彼此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偶尔拉上罗小虎聚个餐,侃侃大山相互打趣,日子也自有它的滋味。 田孜就像一个动了大手术的病人,忙碌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她的麻药,当生活有序起来之后,麻药的那股劲儿就散了,她的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了,各种烦恼像潮水一样一层层淹上来,又一层层退去,只剩下一片狼藉需要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慢慢收拾。 周子非那里再也没有消息,她每每想起心里总像坠了一大块铅,数次想拿起电话打给他解释下,还没接通又悄悄按了,这种事哪里是可以解释清楚的?那样微妙,只会越描越黑。 其实反正要分手,这样反而更利落一些,没有留恋就不会频频回头看。 可分明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之前分手田孜总有些舍身取义的大义凛然,虽然苦痛,但有一盏幽幽的圣洁之光笼着她,让她觉得她的牺牲是伟大的神圣的,值得周子非后半生惦念的。 现在倒好,人在家中坐,平白背了一个大锅,偏还解释不清楚,不由地百爪挠心,把何川也记恨上了。 何川也挺有骨气,这么久了,连个消息都没有,田孜暗暗冷笑,他的耐心也就这么多了。 (本章完) 第44章 平地起风波 第44章平地起风波 田孜平时都坐地铁上班,春意越来越浓的时候她有些心动,尝试着骑了一次公共自行车,发现除了需要带双高跟鞋外,意外地惬意和便捷。 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有一条贯穿千米的洋槐大道,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树叶已经星星点点开始绽出碧玉般的嫩芽,清晨空气微凉,阳光温柔,缓缓骑行,实在是一种享受。 有次田孜出门早,一边慢悠悠地骑车一边欣赏这个逐渐复苏的城市,槐影蔽日,阳光斑驳,胡同悠长,像极了文人笔下细碎的悲欢。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叫她。 她身体一晃,赶快用脚搭地,回头。 是罗小虎。 他骑的车可就酷炫多了,一看就非常专业,他笑着把头盔取下来,阳光的碎片好像跳进他含笑的眼睛里,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说:“田姐,我远远看着像你,怎么,你现在也骑车上班啊?” 田孜有点不好意思,说:“刚骑了两天,看着空气挺清新的,就当锻炼了。咳,我这就是个交通工具,和你们比不了。” 罗小虎说:“春天骑骑车挺好的,还能捎带改善下心情啥的。” 田孜脸上的笑一僵,心想:嘛意思?我的坏心情是有多明显啊? 罗小虎马上发现自己说话造次了,换了话题,说:“你要喜欢骑车的话,不如买一辆轻便的,现在有很多折叠的钛合金自行车非常方便,你可以放在电梯里带回家的。” 田孜有点心动:“贵不贵?” “不贵。”罗小虎笑:“我有认识的老板,保准给你个最低折扣。” 田孜点头:“那敢情好,我考虑考虑。” “咳,就田姐你这实力,买个自行车还考虑啥啊,就这么定了,下班后我等你啊!” 罗小虎难得独断专行一次,说完就骑上自行车,说:“我先行一步了!” 他像条鱼一样,车尾一摆,汇入了人群的海洋里。 田孜在后面吭哧吭哧地蹬着笨重的公共自行车,心想:买就买,老娘上不需要赡养老人,下不需要抚养孩子,为啥不能任性一点? 下班后罗小虎带她去了一家很专业的自行车专卖店,店面并不大,开在一家巷子口,里面却琳琅满目,有些自行车直接挂在了墙上了,各种头盔,尾灯,刹车等配件摆得满满当当的。 田孜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用了。 店老板也是个年轻小伙,穿得很潮的样子。 他看到罗小虎非常高兴,招呼他:“小虎,有时间没来了,昨天刚到了新货,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罗小虎摆摆手,说:“这次来是帮朋友选个轻巧点的车,日常骑的,不用太高端的,你推荐个性价比好点的。” “那还用说,包在我身上。” 年轻的老板拍着胸脯。 他招呼一个伙计过来,带着田孜去看车了。 罗小虎被他拦在这里,只好目送他们先过去了。 店老板看他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用胳膊亲密地捣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怎么?又换人了?” “别瞎说,让人家听了多不好!” 罗小虎赶紧捂他的嘴。 “蓉蓉呢?有日子没见她了。” 对方问。 “她呀,” 罗小虎淡淡地说:“年前就去法国了,去学设计了。” “你们分了?” 对方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关你屁事!” 罗小虎忍不住用手巴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随后幽幽地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的。” 他语气沧桑,像个看尽人间炎凉的老人。 “你呀,现在跟转了个性子一样,伯父最近的身体....” “嘘~” 罗小虎没有让他说完,因为田孜已经和店员转过来了。 她看中一辆小巧的银色折叠自行车,刚才试了试,非常省力。 店老板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拿起计算器鼓捣了几下,让田孜看价格。 田孜小小地抽了一口凉气,3888,一个自行车而已。 罗小虎马上看出来了,他说:“这个牌子是贵一点,不过大刘已经给了最低折扣了,田姐不用着急做决定,可以先上网查查了解一下行情。” 正说着,一个穿着自行车骑士服装的人冲了进来,满脸兴奋,说:“大刘,门口那辆车是谁的,我靠,全是最顶级的装备啊,有些配件都没在你家店见过!” 店老板大刘朝罗小虎努努嘴,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来人紧紧握住罗小虎的手,亲热地说:“兄弟啊,你真有门道!钛制框架、碳纤维车轮、皮革包制的把手和车鞍,rohloff14速轮毂变速系统,这一套下来咋也得十来万吧?” 啊?田孜听傻了眼、 罗小虎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淡淡地说:“您才是专家啊,这是我一有钱哥们闲置的,我都不懂这些。” “是吗?” 来人一脸可惜,大有明珠暗投的遗憾。 罗小虎回身对田孜说:“田姐,要不咱们回头再来?” “不用!” 田孜说:“今天就买下吧!” 被来人这么一刺激,田孜觉得三千多也不算个啥,像样点的名牌包都买不到,上次买件大衣都花了3800......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好一阵不自在,搬家收拾的时候她特意把那件衣服塞到了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一看到它就会想到何川拿这件衣服打趣她的样子,嬉皮笑脸,让人心烦。 田孜谢过罗小虎,兴冲冲地蹬着新买的自行车回家了,感觉身轻如燕,钱真是个好东西,她想,随时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快乐,比男人可靠多了。 这个月公司的业务开始忙起来了,田孜负责的这个新项目有了些眉目,新来的几个助手都是公司的老人了,看准了这块肥肉,明里暗里地各种争夺,别的不说,告到田孜这里的官司就有好几宗,弄得她一阵头疼,不仅要跟进业务,还要调解人事纠纷。 这日郭志强找她开会,说德国贸易展的入场名额公司已经搞定了,除了他们这一摊,还有另外两个产品也要去参展,让那个她把这组要去的骨干人员定一下。 田孜毫不犹疑地把姜璐,罗小虎还有那个最踏实能干的张辉报了上去,郭志强沉吟了一下,说:“两个新人都去,会不会...?” 田孜明白,这是嫌弃他们资历浅,立刻护短,说:“姜璐专业扎实,人外向爽朗,最适合这种展会;罗小虎踏实能干,是我们这组除了我之外订单最多的,我觉得他们完全可以胜任这次的工作。” 郭志强镜片后面的眼里精光一闪,到底给了她面子,说:“那就暂时这么定了吧!” 姜璐不知道在哪里听了风声,说同组新来的王飞虹找郭志强去闹,说田孜处事不公,偏心自己人,气得小脸涨红,恨恨道:“她不就仗着自己早来公司几年吗?卷舌音都说不清楚,闹了多少笑话了?要不是大老板宽厚,她早就被开除了,现在竟然和我抢!” 她咬牙切齿,一阵风地刮到郭志强的办公室,田孜拉都拉不住,只能扶额长叹。 这些办公室战争啊!要是大家匀出些勾心斗角的劲头放到业务上,多少的提成拿不了啊? 姜璐在郭志强办公室待了半晌,颇是豁得出去,使出十八般武艺,最后哭得梨花春带雨。 年轻女孩泪珠满面的样子自然是楚楚动人的,郭志强招架不住,本来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并不想因为这个得罪田孜的,当下就顺手推舟定了姜璐。 于是他们开始风风火火地忙签证的事,又得亲自去工厂选参展的产品,形状,重量,透明度,都得优中挑优,一丝不能马虎,田孜忙得热火朝天,一晃半个多月又过去了。 她喜欢这样脚不沾地的生活,可以忘记很多琐碎的烦恼,可再忙碌也有安静的时刻,每当那个时候,熟悉的忧伤就又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田孜觉得自己大概年纪大了,变得有些婆婆妈妈,那些扰人心绪的情绪怎么总是挥之不去? 或许姜璐说得是对的:忘记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句话何川也说过类似的版本,只不过比较污,说“和别的男人睡一觉就会好了!” 田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拐了个弯又想到了他,他已经如断了线的风筝再无音讯,想一想,他就贪玩的孩子,突然闯进她的生活,搅皱一池春水,然后拍拍衣襟就走,不带走一点尘埃。 这种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功夫,田孜永远都学不会。 这天下班后,田孜发现罗小虎骑在自行车上,长腿搭地,在必经之路等她,非常诧异。 他们虽然都骑车上下班,但并不能天天都碰到,毕竟各有各自固定的生活作息,偶尔碰到面了,也不过“嗨”一声,然后各走各路。 罗小虎是专业骑手,田孜不想拖累人家,罗小虎也不愿意让她觉得有负担,说到底,君子之交更长久。 那是个晚晴天,红彤彤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罗小虎看着田孜从微红的霞光中缓缓走来,心里有种宁静的满足。 田孜好像心情不错,笑盈盈地说:“什么事?怎么不在公司里说?” 罗小虎踌躇了一下,说:“还记得我有个有钱的朋友吧?” “怎么了?” 田孜一脸雾水。 罗小虎咬咬牙:“他说周律师要订婚了,和那个陈宝珠,这个周末办订婚宴。” (本章完) 第45章 爱情电影 第45章爱情电影 田孜像被大棒子劈头重击了一下,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罗小虎很不落忍,暗暗有点后悔,他本不是多事的人,但事关田孜他总忍不住越界。 他说:“周律师要和陈宝珠订婚了,差不多半个城市有点脸面的人都收到了邀请,我朋友也收到了。我想了又想,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呢?” 田孜脸色苍白,却还在逞强。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没有陈宝珠还有李宝珠,赵宝珠,王宝珠,她明白的,可为什么心还撕裂一般地疼?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陈宝珠,那个当众羞辱她打她一个耳光的陈宝珠,天下有本事的大小姐都死光了吗?非娶她不可? 哦,对了,周子非之前说陈宝珠的爸爸根本看不上他,估计能娶她已经是他祖宗十八代坟上冒了青烟了,哪里还敢挑剔? 田孜觉得自己像个小人,竟然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她曾经装在心尖尖上的那个男人,那个清风朗月一样儒雅的男人。 可怪她吗?不多久他还半夜打电话给她,一副没她就生无可恋的样子,那会儿她虽然用理智管住了自己,但一颗心还浸在他那几句缠绵的话里。 现在他说翻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了,比翻书还快! 她脸色变了又变,阵红阵白,突然问:“小虎,你能想办法带我进去吗?” 啊?罗小虎意外:何必呢? 他劝她:“田姐,我今天多这一嘴也是想你往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知道,” 田孜点头:“我就是想亲眼看一看。” 声音低低的,飘忽不定。 罗小虎脸上有些为难。 田孜突然清醒过来了,心想,咳,他也难做,何必难为人家呢?! 她说:“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说完翻身上车就走,可她的车像喝醉了一样,刚走一小段,就连扭了好几下,差点撞到绿化带上。 罗小虎出了一头冷汗,赶紧追过去,说:“田姐,你别着急,我来想想办法。” 田孜用脚点着地,看着他,眼中焕发出异样的光芒。 她笑一笑,说:“小虎,谢谢你,这件事姐记心里了。放心,我静静地去,悄悄地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她语气里的平静让罗小虎心惊,不由地嘟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句话在在三月的风飘来荡去,田孜却没有听到,她已经骑着车走了,背挺得直直的,力量仿佛又回到了她娇弱的身体里。 有时候罗小虎会忍不住纳闷,她一个弱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劲儿对抗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 周子非的订婚宴会办得非常隆重,陈宝珠她爸不好出面,由她一个做生意的表哥帮着张罗。 场地布置酒宴都是最顶级最奢华的,各行各业有点脸面的人都来了,拱着手道贺,把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喜气洋洋。 周子非穿着笔挺的西装,春风满面,器宇轩昂。 陈宝珠盘了个低低的发髻,穿着红色的丝绒旗袍,下摆停在膝盖那里,是一种新中式设计,女人的柔美里带着青春的气息。 此刻她正一脸娇羞地依偎在周子非旁边,完全不见当日的跋扈。 俩人站在台上,怎么看怎么是一对璧人,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周子非这下算是一步登天了,至少比别人少奋斗二十年。 台下酸溜溜的人不计其数,却都只能摁在心里,一律对他笑脸相迎,今非昔比,这个人他们再得罪不起。 新人致感谢辞,有人起哄让他们亲一个,台下的人鼓掌起哄,气氛异常热烈。 周子非浅浅地笑,眼神温柔,一眨不眨看着陈宝珠,就像在看世上最稀有的珍宝。 陈宝珠不好意思地垂下粉颈,他慢慢地附身过去。 下面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还有更响的掌声,差点把屋檐给掀翻了。 何川“哐”一声扔下酒杯,莫名一阵烦躁。 陈宝珠记仇着呢,他并没有接到邀请,但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他还是想办法来了。 周子非台上柔情款款的样子让他有些作呕,又替田孜不值,多亏她不在现场,要不就她那脾气,得气晕过去。 田孜旁边的罗小虎也有些坐立不安,田孜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看上去异常的平静。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他俩曾经目中无人的浓情蜜意,罗小虎还以为这个事儿在她心里已经过去了。 田孜的手指不停地颤抖,忍不住握成拳头,放到桌布下的膝盖上。 有些事情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则是另外一种热辣辣的刺激。 醉后打电话给她的那个周子非和台上那个温柔多情的男人仿佛不是一个人,以前的事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视幻听,在这场荒唐的爱情电影里,她还没有出场就输了,连名字都不配有。 何川发脾气:“我点的鲅鱼馅饺子怎么还没到?” 旁边的小陈赶紧弹起来:“我去催催,老大,人家菜单里没这个,现做可不就费点劲儿。” 他像踩着风火轮一样急急而去,唯恐晚一点这个阎王把桌子掀了,他那一张脸已经阴得都能拧出水来了。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何川的肩上,旁边的长发美女娇滴滴地说:“何大哥今天心情不好吗?我陪你喝一个!” 她举起杯子送到何川唇边,何川似有若无地沾了沾,突发奇想,问道:“你觉得台上那男的帅不?和我比怎样?” 美女还没说话,旁边有兄弟“嗤”地一笑:“谁敢拿他和你相提并论啊,一个吃软饭的!” 语气傲慢而轻蔑。 说话人是他的发小,身家雄厚,自小和何川厮混。 何川皱眉:“你说说,要不是因为咱老爹,咱其实样样都不如他呀?” “不会吧,”大哥,对方很诧异:“你吃错什么药了?这样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何川幽幽地长叹一声,仿佛有说不出的烦恼。 何川有心事了,大家面面相觑,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饺子端过来了,小陈一边捏耳朵一边说:“小心,烫着呢!” 何川懒懒地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嚼嚼,又立刻吐在碟子里,说:“什么味呀?就还五星级酒店呢!” 小陈赶紧尝一口:“还行啊!老大,你这嘴也忒刁钻了吧,还是你在哪里吃过更好吃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 何川拿起洁白的餐巾在嘴角按了按,笑得暧昧而神秘,缓过劲之后,那个地方那个人,回想起来,都别有一番滋味。 突然,他不动了,视线紧紧黏在一个角落里,那儿坐着一个穿黑色小礼裙的女人,裙子是那种微微反光的缎面的材质,越发衬得她那张小脸晶莹雪白。 她双眼异常明亮,一眨不眨就盯台上的主角。 何川霍然起身,田孜居然来了! 真是个受虐狂! 旁边的人不明就里,跟着看了过去,说:“哥,你不是换口味了,现在喜欢这么素的?” 他发小也跟着看了看,轻佻地说:“不是年轻姑娘了,不过倒也有些白净动人之处,哥,我给你说,这种女人上了床才销魂呢,脱了衣服,一身雪白的皮子,又滑又腻......” “闭上你的臭嘴吧!” 何川暴喝一声,把餐巾往他脸上兜头一扔,大踏步走了过去。 罗小虎被朋友叫走了,田孜独自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些,这样也好,免得他如坐针毡,一秒钟看一次她的脸色,小虎这小伙子倒是挺实心的。 田孜很奇怪,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她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才有那么一瞬她连呼吸都上不来了,现在却还一样端端正正坐在这里,偶尔还可以和旁边的人微笑一下,礼貌而优雅,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早就成了破烂不堪的棉絮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干又涩,奇怪,连眼泪都没有。 台上好像有什么节目,周围的人潮水一样涌过去看热闹,改日出去交际,都是新鲜的说辞,值得说嘴和夸耀的。 田孜孤独地坐在原地,仿佛退潮后遗留在沙滩上的一个小贝壳,形影相吊,找不到回去的路。 突然,头顶笼上一团阴影,她抬头,看到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刀砍斧凿一般立体冷峻的轮廓,竟是许久没见的何川。 她笑了,慢悠悠地说:“陈宝珠心够大的,连你都请!” 何川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说:“那也没有周子非心大,前不久还在电话里难舍难分的前女友也敢请来观礼,不怕砸场子?” 他还是一贯的不饶人。 田孜木呆呆地说:“没有人邀请我,我是自己来的,可能那一巴掌不扇到脸上就永远不知道疼。” 她突然自嘲起来,何川一个冷不防,顿时语塞。 其实他大可以说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鸡汤,但看着田孜那张脸,他突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对她来说有多无力和苍白。 很多时候道理是道理,痛苦是痛苦,不搭嘎的。 田孜的语气忽而尖锐起来:“这下你那口气出尽了吧?高兴了吧?还专门跑过来,看笑话不嫌热闹大!你说得没错,是我不自量力,是我愚蠢.......” 她的情绪突然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 何川意外地平静,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突然来了一句:“你想哭就哭出来,没什么丢人的。” 田孜说:“谁说我想哭的,我......” 她突然更住了,用一张纸巾捂住脸,肩膀微颤,不一会儿纸巾就被濡湿了一大半。 杭州灵隐寺有副对联: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也许是她贪心了,虽然心里都明白,情感上还是霸住不属于她的东西不肯放手。 田孜很快平静下来,用纸巾捂着响亮地擤了一下鼻涕,问他:“我妆花了吗?” 出于女人微妙的心理,出门前她对镜贴了半天花黄,来了现场才知道什么是“萤火之光,岂可与星月争辉”,。 家一对佳人站在台上熠熠生辉,连看都顾不上看她一眼,连她的悲伤都是孤独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何川凑过去细看了一番,说:“嗯,洗洗还能用。” 田孜看到他嘴角的笑,竟然有点温柔的意味,心下一动,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她眼波一转,问:“还记得你上次说的话吗?” “什么话,老子的金句多了去了!” 何川顺着杆子往上爬。 田孜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何川身体一震,目瞪口呆,像看到鬼一样瞪着她。 田孜不催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火苗。 好一会儿,何川傲娇地说:“切!老子也是有尊严的好不?” 田孜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何川赶快起身跟着:“你说真的还是耍我?” “哎,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技术挺好的啊?” 他隐隐有点小得意。 田孜不理她,急急地穿过人群往外走。 何川有点急了,大声说:“喂,喂,我能改主意吗?” 田孜猛回头,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嫣然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真的改主意了?” 何川身上的血一阵沸腾燥热,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突然泄了气,说:“假的!” (本章完) 第46章 少年情怀总是诗 第46章少年情怀总是诗 田孜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川,像不认识他一样,下一秒转身就走,又急又快。 她心里充满了挫败和屈辱感,靠,现在连他都嫌弃自己! 身后的何川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这个时候装什么贞洁圣男?!又怕她冲动胡乱找了别人,“哎,哎”地叫着追在后面,嘴里胡乱地说:“你千万别冲动啊,别的男人还不如我呢,不干净。”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有几个人挡了路,等他再看到她时,她身边已经多了个年轻的男性,俩人交谈了几句,一晃不见了。 何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发狠,直接拨开眼前的人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门口,才遥遥看到那个男的帮她叫了辆出租车,殷勤地打开车门,田孜一个人坐了进去。 何川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田孜推门进去的时候姜璐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王牌对王牌,她穿着印有皮卡丘图案的睡衣,看得咯咯直笑,客厅橙黄色的落地灯暖暖地笼着她,有种家的温馨。 姜璐看到她回来,冲她笑一笑,说:“这么早就散了?” 她之前谎称去参加老同学聚会。 田孜那颗凄惶无依的心一下子着地了,她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秩序井然,并没有因为谁而支零破碎。 她如往常那样和姜璐聊了几句,然后找了个借口进房间了。 门一关,她的心又开始疼了,原来成年人的痛苦是间歇性发作的。 她没有开灯,摸黑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拿出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恭喜! 然后默默地把它拉到黑名单里,又把微信和其它任何一个可以联系到方式都拉黑了。 田孜知道这样很小气,显得她格局很小,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才够格调,才算潇洒。可真爱过怎么可能云淡风轻?一个眼神就会崩溃。 这几天,何川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安家找田孜。 一路上他连导航都没开,通往她家的那条路早就烂熟于心,仿佛已经在潜意识里去过很多遍了。 他一路上心心念念,盘算着各种版本的开场白,却没想到那里早就人去楼空。 院门上挂着硕大的铁锁,还有一副斑驳的白色对联,从缝隙里往里面张望,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春草疯长,一片荒凉。 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这里已经完全换了模样。 何川莫名有点心慌,在他缺席的时候安家发生了什么事,田孜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总不能离开这个城市了吧?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给朱浩宁,顾不得绕弯子,第一句话就是:“田孜辞职了?” “辞什么职?”朱浩宁轻笑:“不是去德国参展了吗?怎么,她不接你电话?” 看来小情侣之间在耍花枪。 何川有点讪讪的,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说:“没有的事!” 朱浩宁坐正了身体,说:“不对啊,老弟,你这次好像来真的啊!” “什么么蒸的煮的,挂了!” 何川被戳了心,不愿和他啰嗦,“啪”就把电话挂了。 随后又释然:还有心情去出差,估计没多大问题。 田孜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终于坐上了飞往柏林的飞机,几乎占了大半个机舱。 罗小虎本来挨着郭志强坐的,等他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发现姜璐占了他的座位,正和郭志强聊得眉开眼笑,热火朝天。 看到罗小虎后,姜璐遥遥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和田孜坐。 罗小虎会意,平时姜璐空有一颗争荣夸耀之心,却并没有接触上层领导的机会,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必定是要好好施展一下她的社交手腕的。 再看那郭志强,脸上挂着矜持愉悦的笑,对小女生的崇拜和讨好很是受用。 他走到田孜旁边坐下,她正盯着窗外出神,只能看到一个侧脸。 罗小虎默默看了她两眼,没有出声。 她额头饱满,鼻子小巧坚挺,嘴唇如菱角,带着难以言喻的美丽和哀愁。 罗小虎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笔应该就能把这个侧脸画出来。 田孜发现罗小虎的时候吓了一跳,说:“姜璐呢?” 随即就看到了侧前方和郭志强聊得正入巷的姜璐,不由地笑了笑,果然是姜璐一贯的做派,目标明确,不遮不掩。 罗小虎说:“那天......你提前走了,没事吧?” “哪天啊?” 田孜挑挑眉。 罗小虎立刻发现自己失言了,听她这话音儿,那个姓周的已经在她心里一笔勾销了。 田孜问他:“你以前在国外读书,去过德国吗?” “假期去玩过一趟,了解不多。” 罗小虎老老实实地回答。 田孜和他聊了一会儿他国外求学的趣事,话题一直在她自己外绕圈,罗小虎略有些失落,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和他之间的那条线,依然跨不过去。 他默默带上耳机听起了音乐,田孜好奇地问他听什么,他很自然地分了一个耳机给她,铿铿锵锵的,竟然是古典音乐。 罗小虎对着她笑,说:“是舒伯特d.958。” 田孜尴尬地哦了一声,又默默地把耳机还给他了,这品味,够阳春白雪的。 还耳机时她的手指不经意划过他的耳廓,指尖柔软而冰凉,她浑不在意,罗小虎的耳根却一片潮红。 到达柏林机场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大家累得东倒西歪,顾不上体验什么异国风情,匆匆分了房间就倒头大睡了,明天一大早就得去布置展会,根本没时间让他们倒时差。 田孜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姜璐还是精神奕奕,亢奋地和她分享着郭志强的轶事:“哎呀郭总原来这么幽默和蔼,以前我都不敢和他打招呼。” “田姐田姐,你知道吗,郭经理那个年代的高材生比我们这会儿含金量高多了。” “对了,郭总夸我天生就是搞外贸的好苗子,你说他说真的还是客气一下?” 田孜有点不耐烦了,横空来了一句:“姜璐,人家四十多了,有老婆的!” 一语致命,姜璐立刻哑了,然后气急败坏:“我又没那个意思!哎呀,田姐,你太坏了!” 田孜闭着眼睛勾勾嘴角,说:“关灯,睡觉!” 光线暗了,漆黑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他们一早就抖擞精神出发了,酒店就在菩提树大街上,所以一出门就看到了高大威严的勃兰登堡门,在晨曦和金色的阳光中闪闪发光,大家都不由地“哇”了一声。 那是一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砂岩建筑,远远可以看到墙面用浮雕刻画的罗马神话中的经典人物,有人指着最高处的自由女神说:“快看那个标志,是nike的对勾。” 一群人立刻哗啦啦都往那里看。 田孜也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她去过欧洲的一些城市,那里小巧精致的居多,来了柏林会恍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要大一号,连咖啡店的橱窗都特别高。 他们只有一天布展的时间,所以这些城市光影只能惊鸿一瞥,并没有时间和精力仔细观赏。 他们公司共有三个展位,田孜他们是新产品,占了个不甚起眼的位置,人手也最紧,只有四个人。 幸亏大家心齐:搭架子,开箱,摆放产品,张贴宣传图片……,一忙起来就停不住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他们才吃上了饭,是张辉从街头买回来的d?nerkebap,其实就是将分量十足的烤肉夹进新出炉的面饼中,再佐以酱汁,配上新鲜的菜叶、西红柿片、黄瓜丁、洋葱粒。 因为太饿了,大家顾不上挑剔,埋头大嚼,只有姜璐眉头轻皱,说:“这不跟咱的肉夹馍似的。” 大家都笑了,罗小虎说:“忍一忍,忙完了咱们去吃德式炖猪肘,那可是德国名菜,配土豆泥和德式酸菜,肥而不腻,咸香逼人。” 张辉赶紧加一句:“还要配德国白啤。” 田孜说:“德国香肠也很出名,尤其是咖喱香肠,听说已经成为德国的文化符了,还有一座专门的德国香肠博物馆呢!” 他们一边吃着肉夹馍就矿泉水,一边兴致勃勃地画饼充饥,虽然劳累,依然觉得充实而愉悦,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生命力吧。 吃完又开始干活了,罗小虎特别给力,虽然自己干自己的,但一双眼睛总是抽空跟着田孜,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但凡田孜需要帮助,他立刻就伸出援手,每次都恰到其分。 第二天是正日子,所有的人都得正装上阵,女士们化精致的妆,一律白衬衣浅灰色的筒裙。 别人尚可,田孜就显得格外窈窕,姜璐羡慕死了,说:“田姐,你这肉咋长的?全长在该长的地方了,平时也不见你锻炼啊,屁股咋这么翘,这腰,两只手就能全握住......” 她嫌自己干瘪,年轻女孩子嘛,总是骨感比较多。 田孜不好意思了,轻轻呵斥她:“别瞎说!” “这有什么,小虎又不是外人!” 姜璐满不在乎。 罗小虎默默地把视线移开,正落在田孜裙子下面光着的腿上,又细又直,白得发光,他轻轻咳嗽一下,有些口干舌燥。 客户潮水一般地涌来了,闹哄哄的,跟春运的火车站似的:有看热闹的,询价比较的,也有的确有诚意的......,参差不齐。 他们四人不敢怠慢,全都伺候大爷一样伺候着,偶尔得一点喘息的空儿,田孜赶紧又把她打印的专业术语资料翻出来默记。 姜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喘气,说:“田姐,我真佩服你啊,一点光阴都不浪费。” 张辉也说:“田姐,歇歇呗,又不在这一会儿。” “马上就好。” 田孜头都不抬:“刚才有个参数的翻译我突然忘了。” 怎么会没区别?这个时候你的应对越专业越详细对方越信任你。 罗小虎没有说话,拧开一瓶矿泉水,默默地递了过去,田孜无意识地接过来,刚送到唇边,马上又放到桌上,笔直地站了起来,一脸笑——有两个客户进来了。 姜璐自愧不如,田孜身上仿佛装了弹簧,又好像是橡皮人,永远都不知疲惫。 回到酒店的田孜立刻现出原形,一进门就把高跟鞋踢了,脚后跟火辣辣地疼,已经擦掉了一层皮。 她熟练地从包里翻出一个创可贴,贴在了上面,多亏有备而来。 几个年轻的同事精力旺盛,相约着去打牙祭,捎带看看柏林的夜景。 田孜一口拒绝了,姜璐央求她:“去吧去吧,郭总那么大年纪还不一样去?!” 田孜倒在床上,感觉骨头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她说:“你们玩得开心点。” 门被轻轻带上了,田孜摸出手机,打开微信,那个熟悉的头像已经躺在黑名单里了,可她总习惯性地,一得空就拿出来刷一下,条件反射一样。 这次居然刷到何川的留言,第一条: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可以谈谈你上次的提议。 第二条:啥意思,撩完老子就跑?配了一个喷火发狂的小人表情。 第三条:一溜儿的喷火愤怒小人。 (本章完) 第47章 浪漫柏林墙 第47章浪漫柏林墙 田孜看着那一溜儿喷火小人,仿佛看到了气急败坏的何川,这个表情简直就是专门为他设计的。 她无声无息地笑了,打了一行字过去:不好意思,有效期已过。 当时的那股疯狂劲儿早就过去了。 下一秒何川的信息就过来了:哼,这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田孜笑笑,伸手按掉手机的电源,靠着枕头慢慢闭上了眼睛了。 刚刚眯一会儿就有服务员敲门,她订的意面套餐送过来了。 温热的食物和液体塞满了空空的胃,田孜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她懒懒地靠着床头,就着枕边灯翻一本书。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这次是罗小虎。 田孜很意外:“你们不是聚餐去了吗?” 他举起手中的袋子:“路边看到有人卖咖喱香肠的双人套餐,和你分享一下,不打扰你吧?” 田孜赶紧把他让进来,随手把房间的灯打开,说:“你快吃吧,我吃了点东西,不过还可以再尝尝。” 罗小虎,钦佩地说:“田姐,你真勤奋,不过展会上的客户一般都能用英语交流。” “我知道。” 田孜麻利地把热乎乎的食物一一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小桌上,用眼神示意他快吃,一边说:“我只学点皮毛,比如gutentag(你好)之类的,不管他会不会说英语,在人家地盘上用德语打个招呼,不也能增加点亲切感不是?别小看细节,当大家实力差不多的时候,细节就是成败的关键了。” 罗小虎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 会展又持续了几日,直到第五天上午才算收尾,大部分客户都撤了,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零散客户在那里晃荡。 田孜他们趁着空儿抓紧时间整理客户的资料,田孜耐心地教导他们怎么区分潜在客户和重点客户,又有哪些是来闲磕牙的,虽然一样忙碌,但空气中有压不住的喜气洋洋,连轴转超负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公司非常人性化,给他们定的机票是第二天早上的,下午和晚上就是他们难得的狂欢和shopping时间,早两天那些小年轻就跃跃欲试了,山高水长地来这一趟,总得不负韶光才对。 中午郭志强组织大家一起吃了顿大餐,这次他带队出行,一颗心总在空中悬着,现在总算顺利结束了。他向来都不是激进型的领导,订单多少且不论,不出大乱子他就功德圆满了。 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微醺之下个个笑容满面。异国他乡,比肩奋战,之前那些微妙的勾心斗角突然都消失了,他们变成了相亲相爱,勾肩搭背的同胞。 聚餐完毕,他们兵分几路,有经济实力的想去亚历山大广场逛逛,那里大牌云集,折扣很大,说不准能捡个漏;有的相约去博物馆岛,它位于施普雷河的两条河道的汇合处,由一系列博物馆和国家画廊组成,文化氛围浓厚;更多第一次来柏林的则兴致勃勃地要去柏林墙看看,田孜他们就是其中一员。 他们一行六七个人结伴坐地铁出行了,一到柏林墙公园就傻眼了,那里还有跳蚤市场和露天卡拉ok,人潮如海,不是找不见这个,就是走丢了那个,后来干脆相约不集体行动了,万一走散了,各自坐地铁回酒店就是。 田孜姜璐罗小虎郭志强他们四个本来是抱成团的,可一转眼,连姜璐和郭志强也看不见人影了,田孜有点心急,叫道:“哎呀,怎么回事?刚才还看到他们在这里呢?” 罗小虎拽拽她的袖子,说:“随他们去吧。” 田孜是灯下黑,一路上他俩不知道多少次想甩掉他们,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罢,田孜索性和罗小虎一起优哉优哉地逛了起来,他俩都比较随性,没有赶下一场的压力,反而体会到了难得的休闲和快乐。 路边有卖冰淇淋的,童趣可爱的招牌惹得田孜看了又看,罗小虎以为她想吃,赶紧跑过去买,下一秒又跑了回来,说:“忘了问你了,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跑得太快了,微微有些喘气。 田孜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太阳的余晖在他乌黑的头发,宽阔的肩膀上描了个金边,他却浑然不觉,笑吟吟地看着她,像孩子一样开心。 田孜心想:有个这样年轻给力的弟弟真好,还能给自己跑腿买冰淇淋吃,又一转念,自己其实有亲弟弟的,只是大学见过一次后再也没打过照面,算起来他年纪和罗小虎差不太多,最多小他两三岁。 她这么一瞎捉摸。眼光停留在罗小虎脸上的时间就久了点。 那眼光仿佛有重量,立刻让罗小虎有些不自在,他挠挠头,说:“要不买草莓味的?女孩子都喜欢草莓味。” 田孜赶紧跟过去,说:“我来看看。” 她果然选了草莓味,罗小虎选了香草的,付钱的时候起了点争执,田孜坚持不肯让他请客,说:“上次咖哩香肠就是你买单的,这次无论如何轮到我了,怎么说我也是姐姐呢!” 罗小虎这次意外地固执,脸涨得通红,说:“也就大了三岁四个月而已” 田孜一惊,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记得这么清楚,有整有零儿的。 老板帮他们解了围,一边收了罗小虎的钱一边说了一大堆德语,大意是给美丽的女士买单是男人的义务和荣幸。 田孜大学那会儿选修的二外是法语,德语底子薄得很,听得似懂非懂的,罗小虎却非常流利地回了一段话感谢他。 田孜很意外,说:“原来你德语这么好!” 罗小虎有点不好意思,说:“咳,也只懂点最基本的日常交际用语。” 俩人一人拿了一个甜筒,顺着五彩缤纷的柏林涂鸦墙边走边吃,还不忘慢悠悠地四处张望,慢悠悠地晒着逐渐落山的太阳。 战争的苦难凝结在墙上,而他们,只有岁月静好。 罗小虎后来常常想起来这一刻,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之一。 前面突然围了一群人,他们对视一下,很有默契地挤了进去,原来走到了著名的“兄弟之吻”,这是柏林墙最经典的拍照留念点。 罗小虎看了田孜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有跃跃欲试。 田孜笑:“不好吧,合影的好像都是情侣。” 话音刚落,一个留着胡子的小贩就忽闪着一张照片跑过来了,他把照片展示给他们看,比划着要钱。 田孜看一看,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国外景点也流行这个。 先偷拍抓拍,然后快速冲洗出来找游客要钱。 罗小虎已经把照片接在手里细细端详了,相纸虽然不好,像素也不高,但将坠未坠的夕阳,迷离的光影,彩色的柏林墙,拿着甜筒笑盈盈看着对方的他们两个,全都捕捉到了,有种明信片里特有的温馨浪漫氛围。 他立刻抓出一把零钱,数都不数直接塞给了小贩。 小贩喜出望外,双手合十,对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德语就跑开了。 田孜立刻“哎”出声来,对罗小虎说:“你怎么不讲讲价啊?给多了!” 实在不符合他一贯谨慎节俭的风格。 罗小虎眼睛还在照片上,心不在焉地哼哈了两句。 田孜好奇,问:“他刚才一连串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罗小虎的耳根子又红了,说:“就是感谢啥的。” “那也不能说这么长啊!” 田孜自言自语。 “哎,看那边是什么啊?” 罗小虎赶紧岔开话题,小贩说的当然不仅仅是感谢之词,但叫他怎么翻译给她听呢?他把他俩误认作情侣,祝他们爱情甜蜜,百年好合。 罗小虎独自揣着这个秘密,一路上晕晕陶陶的,就像一个贪吃的孩子,偷偷在舌底藏了一颗糖,时不时会涌上来一股甜意。 哪怕他知道这样不健康,早晚会蛀了牙,但这片刻的欢愉依然像鸦片一样难以抗拒。 回国转机的时候,田孜遇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柳丝丝。 她一贯打扮得明艳照人,七彩条纹的针织衫松松垮垮,露出一边光洁性感的肩膀,细细的黑色吊带,身材窈窕动人 她身边依然伴着一个帅气的年轻男子,但绝对不是田孜之前见过的那个,这个明显喜欢健身,薄薄的t恤下面胸肌发达,胳膊肌肉高高隆起。 他俩人旁若无人地走在候机大厅里,就像在t台走秀一样,每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们一眼,疑心是哪个七八线的小明星。 田孜也不例外,可她一抬头就认出了柳丝丝。 她像被烫了一下,急忙撤回视线,但已经太晚了,突然转过来的柳丝丝把她逮了个正着。 她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隔着机场络绎不绝的人流,时间好像凝固了,过往的恩怨情仇走马灯似地在她们之间盘旋。 田孜先移开视线,她想起自己和何川尴尬的关系,不知怎地有些心虚。 柳丝丝却直接走了过来,一双杏目雾蒙蒙地盯着她,说话还是一贯地柔声细气:“田孜,好久不见,赶时间吗?” 田孜并不赶时间,离下一趟飞机起飞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一堆人正无聊地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柳丝丝微微一笑,还是那么的美艳动人,不,比以前更明媚了,眉宇间的阴郁早就一扫而空了。 她说:“咱们去那边喝一杯咖啡吧!” 田孜回过神的时候,她们已经在咖啡馆面对面落座了,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 (本章完) 第48章 烂到肚子里的秘密 第48章烂到肚子里的秘密 柳丝丝帮田孜点了一杯蓝山咖啡,这些细节上的温存她总是做得很到位。 田孜垂下眼眸,轻轻咬了咬嘴唇,她们之间并不是没有过好时光。 她问:“那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谁啊?”柳丝丝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突然反应过来了:“咳,你说外面那个吧,什么男朋友啊,一个玩伴而已!” 田孜一愣,直直地看着她,她现在已经放飞自我到这种地步了? 柳丝丝虽然一脸玩世不恭,可被田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看立刻烦躁起来,那里面有惊讶,有纯净,还有些丝丝缕缕的怜惜,都是她不愿也不敢面对的。 她打开手包,拿出一支细长的烟,衔到嘴里才想起这里不能吸。 她改用手指夹着摩挲,一边摩挲一边幽幽地叹气:“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天真?我有什么可让你可怜的?我现在的的日子花正好月正圆,要钱有钱要小狼狗有小狼狗,不喜欢了就换个小奶狗…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算了,你这样认死理的人永远都想象不到萧亚轩的快乐。” 田孜轻轻说:“你开心就好,不过傍身的钱还是要留的,小心晚年凄凉!” 话虽不好听,关切之意却溢于言表。 柳丝丝的动作一顿,心里翻腾了一会儿,道歉的话冲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她不耐烦地说:“得了,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一点心眼都没有还来教我,但凡你有点手段,就不能被周子非白白涮了!” 田孜眉梢一跳,吃惊地看着她。 柳丝丝得意起来了:“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咳,这个城市就这么大,很难有什么秘密的,不光周子非的事我知道,你和何川那点子暧昧我也听说了一些。” 田孜一惊,手里的小茶匙立刻落在了咖啡杯里,铛一声脆响,咖啡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飞快地说:”我和他没什么的!” 柳丝丝眯着眼睛笑了:“有什么没什么的其实都和我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田孜又垂下眼帘盯着咖啡出神。 柳丝丝把那支烟横起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看他是对你真上心!从没有见过他对谁的热情持续这么长时间的,也许这就是你们的缘分,该抓就抓住,别傻不拉唧地便宜别人。” “你一点都不介意?” 田孜被她的毫无芥蒂弄懵了。 柳丝丝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当初要不是我用了点手段......算了,就算这样他也没有亏待我,说实话,转了一圈,我才发现就他还像个男人样,风流是风流了点,不过这不是之前还没碰到你吗?” 田孜觉得这个世界好不荒诞,柳丝丝竟然成了他的说客。 她说:“你真不用给我灌迷魂汤,自己几斤几俩我心里还是有数的。算起来这辈子我就谈了两段恋爱,本来要娶我的王丰林娶了别人,至于周子非…” 她顿了一下:“我本以为兜兜转转,最后能和他有个结果,可他还是和别的女人订婚了,我现在啊,对这些事挺心灰意冷的…” 说到后面语气萧索。 大概是因为柳丝丝知根知底,也可能是因为她憋了太久需要倾诉,田孜不知不觉坦露了心迹。 柳丝丝马上同仇敌忾:“这个周子非的确不是个东西,既然负不了责任,那会儿何苦又招惹你?!” 田孜马上又护着他:“他也不想的,男人总是事业心重点。虽然分了,我也不想恨他,毕竟当初他曾对我照顾有加,教我人情世故,护我天真快活,所以纵使现在一拍两散,我也希望他前程似锦,岁岁平安。 我恨只恨我福薄命贱,配不上他!” 柳丝丝听她哀哀怨怨地念了一大篇,立刻柳眉倒竖,恨铁不成钢地说:“别傻了,他算什么玩意儿,你还配不上他了?” 她气得笑了起来。 田孜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柳丝丝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如果你俩最后成了,下面这话我打算永远烂到肚子里的,但现在他负了你,你还对他恋恋不舍,我就不吐不快了。当初上大学那会儿,周子非刚开始想追的是我,你还记得吗?” 田孜心呼吸一滞,看着她点头,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柳丝丝说:“当然他后来选择了你,你俩又那么要好,我也按下不提了,直到后来我们在大连又碰到,他变得春风得意,我恰好想找个可靠的人帮我打离婚官司,我就......” “你就怎样?”田孜艰难地挤出这句话,舌头几乎要黏在口腔里。 柳丝丝妩媚地一笑;“还能怎么样?我就小小地撩了他一下,就一下,他马上就上钩了,床也上了,觉也睡了了,可他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账了,连我的电话都不肯再接,直到你出现。” “哼”,她冷笑起来:“我纵横情场这么久,再没见过这样翻脸无情又心硬面冷的男人。” 对于那次滑铁卢她一直耿耿于怀。 田孜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 如果是真的,她怎么会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每次提起柳丝丝周子非一丝异样都没有,就像提起一个关系一般的老同学。 柳丝丝”嗤”地笑出声了:“随便你,你俩都分了,我还拿这事儿挑拨你们干嘛?想来我对你也就这么一点子真心了,你居然不信!” 她自嘲地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个事何川也知道。那会儿我们闹离婚闹得正厉害,他找私人侦探偷拍我,刚好拍到了,当然也拍到了我和私教之间的那点事儿。不过何川都压下了,还给了我很大一笔钱,从这点讲周子非真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何川也知道? 田孜的脑袋被这一波又一波的信息轰炸着,两耳嗡嗡作响,几乎不能呼吸。 柳丝丝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点怜悯,有点嫉妒,又有些说不道不明情绪。她这辈子拢共就田孜这么一个半真半假的朋友了,虽然把她弄丢了,旧情总还有几分。 田孜回过神的时候,柳丝丝已经走了,空气弥留着属于她的冷香,桌上那只细长的香烟已经被揉得粉碎。她克服了执念,冲出樊笼,选择了任性恣睢的人生,快活的同时也有她的纠结和羁绊。 没办法,世间安得两全法?! 田孜恍恍惚惚跟着大部队上了飞机,一路靠着机窗假寐。 姜璐以为她累坏了,并不去烦她,她像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一会找这个逗趣,一会儿找那个聊天,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精力,昨晚田孜睡着了她还没回房。 田孜闭着双眼,脑子却像被炮弹轰炸过,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遍布疮痍,片甲不留。 柳丝丝的话给她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原来周子非放弃她并不完全是因为“不得已”,他身上还有她没看到的阴暗面,也许之前不是她看不到,而是她拒绝去看。 loveisblind(爱情是盲目的),她也不例外。 她又忍不住反过来想,也许是柳丝丝骗她的,她以前就是这样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的。 可像她说的,她编出这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为了给她添堵? 她说何川拍到过周子非和她的亲密照,也许是真的。难怪何川每次提起周子非就有种不加掩饰的鄙夷,她还以为是嫉妒呢。 细想想,大年三十周子非打电话过来时何川反应确实大得不正常,吵架时他还警告过她:每个灵魂都经不住细看,周子非也不例外。 他数次咬牙切齿地想说又恶狠狠咽下去的难道就是这个烂事?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宁可和自己翻脸都不愿说出来? 田孜越想头越大,恨不得立刻把何川抓过来问个一清二楚。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曹操来得速度都没有何川这么快,他们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接机人群里的何川。 他打扮得非常浮夸,梳了个油头,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田孜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何川一眼就看到了田孜,她好像瘦了点,穿了条藕荷色的轻纱连衣裙,温婉可人,和他印象中张牙舞爪骂人的样子格外不同。 何川热血一涌,单手撑着栏杆,一下子跳到了她的跟前,笑眯眯地把那一大捧花往她手上塞。 田孜的同事们一愣,不知道谁“哇”了一声,一起鼓掌叫起好来。 田孜在公司里向来稳重低调,难得让他们看到这样的免费好戏。 田孜恨不得把手上的花砸到何川的狗头上去,他这样兴师动众,摆明是让她在公司无法做人,这下好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何川不容她动作,一伸胳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跟我走,要不我就当着你领导和同事的面吻你!” 田孜身体一僵,他马上加了一句:“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田孜当然不敢试,大家的议论和取笑声越来越大,这条路已经出现了堵塞。 她死命地掐了他一下,脸上笑眯眯地:“你看你,弄得这么夸张,影响多不好!郭经理,这是我一个朋友,最喜欢恶作剧了!” 郭志强当然知道他是谁了,心中虽然波浪狂翻,脸上却一派慈祥了然的笑,说:“快去吧,人家一番心意,我们就不拖你的后腿了。” 他再不融通也知道这个时候和何川相认是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索性装糊涂。 其他人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跟看猴子似的。 田孜的脸火烧火燎,简直不敢回头看他们的表情,拽着何川的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剩下的一干人等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坐进了一辆鲜红色的跑车里,马达一阵轰鸣,箭一般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不由地艳羡不已,平日只知道田孜拼,不想她还有这样的背景。 姜璐的眼睛都直了,她对罗小虎说:“乖乖哟,怪不得田姐和周律师分了也不见怎么伤心,敢情这里有更好的呢!小虎,你说说,她桃花运怎么这么好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 罗小虎依旧不说话,他垂着眼眸,出奇地沉默,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姜璐还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发现他周身散发出一种陌生的凛冽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她不知不觉把调笑的话咽了下去,转身和其他人八卦去了。 (本章完) 第49章 调戏和反调戏 第49章调戏和反调戏 何川的跑车呼啸着在路上飞驰,两侧的树木建筑都变成了一道道影子,在眼前一闪就不见了,田孜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何川奇怪极了,难道她被自己的排场征服了?又觉得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 田孜一直憋着气,直到何川的车停到了一栋老房子前。 那房子是真的古旧,远远看过去灰扑扑的,好像上个世纪的那种老洋房,和柳丝丝住的地方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推开大门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院子虽小,但山石流水回廊皆有,加上花草树木的映衬,颇有苏州园林的风韵。 何川看她四处打量,说:“这是我家老宅,我奶奶是南方人。” 田孜“哦”了一声,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干嘛。 人前的何川大胆孟浪,只剩下他俩时反而腼腆起来了,只觉腿长胳膊也长,怎么摆放都不合适。 他俩推门进去,屋里的家具都是旧式的,却精美气派,经过时光的抚摸,一律泛着温润的光。 餐桌上放着几碟饭菜,还在冒热气。 何川解释说:“我让阿姨掐点做的,她现在已经回去了。” 田孜又”哦”了一声。 何川被她不阴不阳的样子弄得没脾气了,说:“你是不是生气呢?生气就揍我两下,别客气,朝这儿来。” 他指着自己的侧脸,嬉皮笑脸。 田孜说:“先不说这个,吃饭,吃完饭我有正事问你!” “什么正事?” 何川有些忐忑,但很快被田孜的眼神摁回去了。 田孜长途跋涉,并没有多少胃口,只舀了一碗汤喝,刚喝了一口,马上“唔”出声来,说:“这阿姨也是南方人吧?” “是的。” 何川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茶树菇无花果老鸭汤是广州最出名的靓汤,一般北方人做不出这个味道。” 何川有点不安,他今天强势出击,已经做好了承接田孜怒火的准备,谁想她竟然如此平静地与他桑麻话家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忍不住惴惴起来,总觉得背后有把隐形的狗头铡,随时都会落到他的脖子上。 吃饱喝足了,田孜突然问他:“家里有红酒吗?开一瓶!” 何川不肯动,老老实实地说:“你先说你要说的正事是什么。” 田孜语气非常平淡,就像问“今天下雨吗”一样,她问:“你抓到过周子非和柳丝丝上床吗?” 何川立刻弹起来:“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周子非告诉你的?!攀了高枝怕你纠缠他吧!操,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劣根性啊!” “不是,” 田孜平平地说:“是你的前妻柳丝丝。” “谁...谁...谁?” 何川激烈的情绪一下子被噎在喉咙里了,转而结巴起来:“什么前妻,我可没什么前妻,以前的事你也知道,我完全是被骗了.......” 田孜笑了笑:“瞧你这点儿心胸,人家可夸了你的,说转了一圈就你最男人,比周子非有品多了。” “那当然,”何川得意起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所以他俩真有那一档事?” 田孜突然盯着他,咄咄逼人起来。 何川一下子泄了气,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提它干嘛?” 那就是真的了!” 田孜半截身子都凉了,一直在脑子里唧唧喳喳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有种四大皆空的寂寥。 她沉默了一下,问:“我们吵架那会儿你是不是就想说这事?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咳,” 何川摸摸后脑勺:“君子背后不言人,况且事关两个人的体面。再说那会儿你已经那样了,我说出来,怕你现场吐血。行了行了,有些事还是糊涂点好,糊涂是福嘛,” 他打哈哈,试图和稀泥。 田孜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原来她在感情上一直就是个糊涂人,她说何川没心,可就连他都比自己强。 何川一看她泫然欲滴的样子就心慌,到处找纸巾。 田孜霍然起身,说:“不用了,我去下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水哗哗地流了快半我个小时了,何川在门口急得百爪挠心,上次哭一哭就差不多了,这次怎么这么久?不会做什么傻事了吧,毕竟是双重打击啊,而且是直接摧毁三观的那种。 想到这里,何川的心一揪,赶紧砰砰砰地敲门,水声停止了,田孜说:“等一下!” 声音倒是正常,没有什么鼻音。 何川正在暗自揣测,门突然开了,正对上田孜湿淋淋的脸。 她穿着白色的浴袍,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本来想洗把脸的,这个喷头太好用了,水温也刚好,忍不住洗了个澡,你不介意吧?” “不,不,不介意,”何川有点结巴:原来是在洗澡啊,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在哭?或者自杀?” 田孜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何川被她这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心痒痒的,痞气又冒出来了,他用手撑着门框,歪头看着她坏笑:“没事儿就好,那咱们好好聊聊上次那件事!” “有什么好聊的,” 田孜推开他出去找吹风机:“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嘛!” “别介,我那不是不想乘人之危嘛!” 何川紧跟在她后面,有点急了。 田孜不理他,东看看西看看:“吹风机呢?” “在卧室,上次我用完放抽屉里了。” 何川进去帮她找,一回身她就站在他后面,不由地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进来了?” 田孜看看旁边那张舒适的大床上,说:“你刚才说的事在这里谈比较合适。” 何川一哆嗦,差点没拿住吹风机。 田孜难得看他紧张,突然调皮地朝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软绵绵地:“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怂了?” 这叫什么话?! 何川把吹风机往桌子上一扔,作势解衬衣的扣子,说:“谁怂谁是孙子!” “是吗?” 田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解扣子的手:“你倒是快点啊,要不我来帮帮你?” 她柔软无骨的手搭了过去,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何川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扣子一个接一个慢慢被解开,露出坚实温热的胸膛,田孜的手突然滑了进去,何川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抓住她乱动的小手,说:“操,你不会像上次那样,把我当成报复他们的工具吧!” 田孜一顿,看向他:“有区别吗?” “当然有,” 何川咬牙切齿:“老子也是有骨气的好吗?” “那就算了!”田孜一转身,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吹头发。 她头发长了些,已经到肩膀那里了。 何川被晾在那里,像个下不了台的孩子,怔怔的。 田孜只管吹她的头发,镜子里刚洗过澡的她一张脸白里透红,眼睛湿漉漉的,和往常有些不同。 何川不知不觉走了过去,接了吹风机帮她吹,田孜意外地温顺,一动不动地让他忙乎。 何川轻柔地把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头发里,动作很轻很轻,仿佛她是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田孜很受用,微微闭着眼睛,一股睡意席卷而来。 头发差不多干了,何川放下吹风机。田孜后颈的浴袍松了,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还有些许毛茸茸的碎发。 他不知不觉把手放了上去,触手细腻温润,他像着了魔,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她的脖子。 田孜依旧一动不动,他只要再往前轻轻移动一下,只要一下,就能把手探进浴袍里了,她刚洗过澡,什么都没穿。 一想到这里,何川汗毛都炸起来了,浑身发麻。 鼻子里痒痒的,好像有东西流了出来,他用手背随便一揩,靠,竟然是鼻血。 他一阵发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耳边传来“噗嗤”一声娇笑,田孜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镜子里狼狈的他。 何川觉得没面子极了,声音粗嘎地训她:“笑什么笑?!” 田孜一看大爷面子挂不住了,非常识趣,掩嘴打了个哈欠,说:“介意我在这里睡一会儿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熟门熟路地往床上一躺,拉过薄被,一会儿就微微打起酣来。 何川气得七窍生烟,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待会儿不教训教训她,她就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田孜这一觉睡得香甜而又绵长,连个梦都没有做一个,虽然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却毫无忌惮,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舒展自在,身边那个凶巴巴的浪荡子,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何川正侧躺在她旁边,用手支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目光和神情不知怎么有些肉麻。 田孜一激灵,摸了摸嘴角,说:“我流口水了吗?” 何川叹气:“你还是睡着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田孜难以置信就看看窗外,说:我不会一觉睡到晚上了吧? “没有,外面要雨了。” 仿佛要印证何川这句话,一个惊雷劈头盖脸地在外面炸开了,然后是哗啦啦的下雨声,又急又快。 田孜不由地在被子里瑟缩了一下。 何川问:“害怕吗?” “不,我最喜欢雷雨天窝在家里了,外面越是电闪雷鸣,我越觉得安全和温暖。” 田孜说。 “而且,”她眼波流转,欲言欲止, “而且什么?” 何川追问。 “而且雷雨天最适合做爱了!” 操,何川差点掉到床底下去,这还是他认识的田孜吗? 田孜无辜地眨眨眼睛:“我说错了吗?你干嘛这种眼神?饱暖思淫欲,人之常情嘛。” 何川喉咙发干:“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说话要检点一些。” “是吗?” 田孜抬抬她精致的下巴,带着明显的挑衅: “我还以为你喜欢......” 话没有说完何川就用温热的唇噙住了她的下巴,俩人很快在床上纠缠成一团,像干柴烈火,又像饥渴了很久的小兽,疯狂且不知疲惫。 田孜趁空喘息着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你的骨气呢?” “去它妈的骨气,我首先是个男人!” 何川声音暗哑,却依旧理直气壮。 他哄她:“乖,别乱动,让我碰一下,就一下。” 田孜的身体在他怀里化成了一滩春水,他们之间是有电流的,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那种吸引,不然酒店那一夜,她也不会贸然随了他。 她闭上双眼,心一横,管它呢,管它外面刮风下雨,管它什么良俗公序,管他是不是花花公子,管公司的那些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既然诸生皆苦,她能快活一刻是一刻,一切的一切,晚点再清算。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昏天暗地,就像有无数个鞭子在暴虐地抽打着大地,雪亮的闪电时不时划过室内的大床,又瞬间恢复黑暗,仿佛连它都不好意思直视那一床狼藉和香艳。 (本章完) 第50章 不欢而散 第50章不欢而散 何川把田孜送到楼下,恋恋地搂着她的腰不肯松手,说:“我帮你把行李箱提上去,保证不进门。” 田孜从鼻子里哼笑了一下,说:“得了,得了,都一块儿待这么久了,差不多就行了。” 何川凑了过去,说:“那你亲我一下!” 田孜推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嗔道:“一把年纪的人了,宗没个正形,也不怕别人看见?!” 她拉着行李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潦草地向何川挥了挥手。 何川看着电梯关上门然后往上行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脸上却不由地浮出了笑容。 被暴雨洗刷过的城市湿漉漉的,空气久违地清新,天地都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何川转身往他停车的地方走,脚步轻浮,依旧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田孜小心翼翼地推门,开灯,怕吵到了姜璐,又在心里想出一篇话来,万一她喋喋不休追问今天的事好有个应答。 一下飞机被个男人大张旗鼓地接走,厮混到现在才回,可以生出很多故事来的。 没想到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姜璐一向晚睡,不可能这么早休息的,田孜忍不住提高音量叫了她两声,没有人应。 田孜的心顿时落地了,原来她回来得更晚。 手机“叮”地一声响,何川发过来了信息:明天下班后我去公司接你! 田孜后颈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立刻把电话打过去,警告他:“以后不许在我同事和领导面前出现!” “为什么?” 何川反应激烈:“我拿不出手?”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田孜比他还凶。 何川立刻让步:“好,好,好,不去不去。” 这个时候她要星星他也会搬个梯子往天上爬。 他又不甘心:“那我去哪儿找你,家也不让进,公司也不让去,难道骑匹马在半路打劫?” 田孜被他的问题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该干嘛就干嘛呗,我刚参加完展会,最近忙着呢!” 听听,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种无情的渣话以前可是何川的台词,现在却要反过来乖乖听别人拿它敷衍自己。 他真的生气了,电话里一阵沉默。 田孜立刻感觉到了,放柔口气,说:“这样吧,我看看周末有没有时间,平时是肯定不行的。” 她打了个哈欠 “我好累,要睡觉了。” 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何川捏着手机干磨牙了一会儿,刚才那种醉醺醺晕陶陶的感觉突然消褪了,敢情他只得到了人还没得到心啊。 第二天一大早,田孜和姜璐在卫生间相遇了,俩人看着对方,莫名都有些气虚,脸上都讪讪的。 她们一边洗漱,一边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仿佛有默契似地,都绝口不提昨天的事。 何川大概憋久了,折腾得田孜浑身酸疼,早上她又起晚了一些,索性和姜璐一起拼车去公司。 刚进门,就看到了早早就位的罗小虎。 他一看到她们眼睛立刻亮了,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探究的目光在她俩脸上飞快地一扫而过。 田孜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看人家年轻小伙儿,跟没事儿人似的,多精神!” 旁边的人也跟着打趣,笑。 罗小虎现在却特别不爱听她这样居高临下地和自己说话,他打了个哈哈,貌似不经意地问:“田姐今天怎么和姜璐一起来了,没骑车?” 田孜敲敲自己的肩膀,说:“还骑车呢,走路都觉得小腿肚直抽筋,得几天才能缓过来呢。” 和姜璐一起来好,说明昨晚没留在别处,小虎根本没在意她的回答,只是轻飘飘地笑笑,带着点自欺欺人的如释重负。 忙忙碌碌的日子很快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似乎和之前都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有天快下班的时候姜璐给大家展示她新买的lv包包,说是在德国买的。 有懂货的达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啧啧称叹,说这一款可不便宜呢,没想到小姜小小年纪这么有实力! 姜璐眉眼之间都是自得的笑,却作出轻描淡写的样子:“男朋友非转账过来让我买,其实我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旁边正在和张辉核对订单的田孜一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姜璐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壕的男朋友?难怪最近她变得格外光彩照人,一张接一张地贴面膜,连洗漱都哼着小曲,爱情的魔力真的是无穷大。 田孜一留意,发现姜璐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了。 年轻男女,情到浓时,其实都能理解,但姜璐从不在田孜面前提这事,田孜也装作不知道,彼此都方便。 何川每天都打电话缠着要见她,田孜却一直躲躲闪闪,缓过那股劲儿后,她心里不是没有一丝丝懊悔的。 不管不顾的暴风骤雨虽然痛快淋漓,但收拾后面的狼藉时,总会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田孜一遍遍拒绝何川,何川一遍遍地重振旗鼓,孜孜不倦,终于在周五的傍晚截住了她。 彼时他大大咧咧地抱着着一捧花,坐在田孜一楼大厅外面的栏杆上等她,两条大长腿晃荡晃荡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简直惨不忍睹。每个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他却浑不在乎。 下班回来的田孜一看到这情形脑子就炸了,赶紧拽着他往人少的地方钻,嫌那玫瑰太刺眼,从包里翻出一个超大的购物袋兜头就把花蒙上了。 何川气得直抽抽,骂她不知好歹。 田孜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看着他:“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不许这样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见我,这都五六天了。” 何川一脸哀怨:“你不会提起裤子不认账了吧?” “成年男女不就那点事儿吗?认什么账啊!” 田孜强撑着作出凶悍相,脸上却微微有些红了。 何川不干了,把双手往裤袋里一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这话头可不对啊!” 田孜心虚,转身就要走,何川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胳膊一伸,熟门熟路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附在她耳边私语:“我不信你没有想我,我可想你想得不行了,不信你感受一下。” 声音黏稠而暧昧。 田孜的膝盖一软,立刻又清醒了,挣扎:“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是干什么呢?” “那你和我走,我带你吃好吃的,你同意我就立刻松手。” 何川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田孜要拉副驾驶的门,何川阻止了她说:“先到后面来,有东西给你。” 田孜拉开车门,座位上却空空的。 何川说:“你先上去,在里面呢?” 田孜刚坐上去,他就追了过来,门一关,整个人就热烘烘地扑了上来。 田孜被他一阵揉搓,气都喘不匀了,趁空拿拳头捶他:“一天到晚就惦记这点事,瞧你那出息。” 何川眼睛都充血了,说:“你这个坏东西,都憋了我好几天了,快爆炸了,要不你摸摸。” 拉着田孜的手就往不该去的地方拉。 光天化日之下,车外还不时有人走动经过,田孜何曾遇过这样大胆无耻的人,立刻闹了个大红脸。 何川看她娇羞躲闪的样子,心里更痒了,说:“瞧你这小样儿,那天勾引我的劲头哪里去了?我不管,你得对我负责。” 田孜拉拉皱巴巴的衣服,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瞪他:“怎么负责?我还能把你娶了不成?” 何川身体一震,迟疑着问:“你想结婚?” “呸,我疯了,和你结婚,我难道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一着急,田孜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何川这才呼出一口长气,抚着胸口说:“那就好,吓我一跳,我这才从火坑里爬出来......” 说了一半发现田孜的脸色不对,求生欲立刻回来了,马上转话风:“当然,如果你真有这想法......” 有点勉强的样子。 “行了吧你,放一百个心,全天下男人都死了,我对你也没这想法!” 田孜虽没和他喜结连理的打算,还是被他的语气冒犯了,立刻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讥。 却不知情侣之间很多话都是真假混杂的,你试试我,我探探你,糖果里混着玻璃渣,一不小心就有人被扎了。 何川立刻沉默了,一张脸拉得老长,搞了半天他在她这里还是一钱不值。 车内的气压一下子变得很低,简直无法呼吸。 田孜推门就要下去,却被何川拽了回去,说:“你还没看礼物呢?” 虽然有意缓解气氛,声音依旧是硬邦邦的。 田孜的心软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话确实急躁了一些。 何川摸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宝光璀璨的项链,田孜说:“这太贵重了,我不.......” 话没说完就被何川警告的眼神逼了回去。 他说:“你再蹬鼻上脸试试?” 自己放下身段一再示好,却一再被她泼冷水,划界限,他本来就不多的耐性已经达到了极限。 田孜看看他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那你帮我戴上吧!” 何川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他一边温柔地给她戴,一边教育她:“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伤人心的话了啊。” 他动作娴熟,很快就戴好了,然后端详了一番,赞道:“果然衬你,我眼光不错吧?!” 田孜笑笑,心想那是当然,女人堆儿里打过滚的,经验不丰富才怪。 何川哪里体会得到她这种微妙的小心思,对着她左看右看,越看越顺眼,觉得她身上已经盖上了自己的的戳儿,再也跑不掉的。 俩人腻歪了一会儿,何川坚持要带田孜去吃饭,田孜拒绝,说:“今天真不去了,累得很。” 何川兴致勃勃:“怕什么,不会让你出一分力的。” 他轻佻地朝她眨眨眼睛,说:“你只要在床上躺着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我!” 一脸洋洋得意。 这种带点荤的话在亲密时刻说说倒也罢,但对此时此刻的田孜来讲却是一种强烈的刺激。 当理智恢复,疯狂退潮时,她对那日的沉沦和疯狂不是没有悔意,尤其是看到何川浪荡不羁的样子,更是隐隐后悔自己的任性放纵,也难怪别人这样随便地对待自己! 她用手摸摸项链,平平地说:“今天就不去了,我生理期来了!” 不会吧?何川一愣,眼里炙热的光立刻熄灭了,失望显而易见地挂在他的脸上。 他的反应太明显了,田孜的心一阵刺痛。 她飞快地把项链摘下来,往他手上一塞,略带讽刺地说:“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无功不受禄,这个还你,去送给今天方便的女人吧。” 她难受的时候也绝对不让他好受,什么扎心说什么,哪怕明知故犯地糟践他的心意,捎带作践自己。 何川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 好一会儿,他从牙缝里恨恨地挤了两个字:“下车!” 田孜绷着脸,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两人不欢而散。 俩人气性都大,这一闹就僵了四五天。 (本章完) 第51章 意外连着意外 第51章意外连着意外 何川大概动了真气,倔起来狗脾气又臭又硬,一连好几天都音讯全无。 田孜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说话尖刻了点,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何川前面总有种小女孩子的刁蛮,可这种懊悔的情绪往往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她就开始冷笑,瞎操什么心,他现在不一定搂着哪个年轻姑娘happy呢。 到了第五天,何川终于打了电话过来,田孜死死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不动,真会卡时间,这是算着自己的生理期差不多结束了吧! 她一伸手,把电话挂断了,何川又打,她直接把他拉到黑名单了。 这天午饭后,她躲在办公室里补妆,等下有个客户上来谈事。 起先是阿里巴巴上一个南非的顾客,拉七杂八地和她聊了好一阵儿了,完了说他们在这个城市有个合作方,先派人过来实地考察一下。 田孜自然严阵以待,工作是她的衣食父母,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 刚拿起口红对着镜子描了两下,外面就有人敲门,田孜慌慌张张地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站了起来,没想到进来的是罗小虎。 田孜绷着的劲儿一下子松了,问:“什么事?” “客户来了,我把他领到小会议室了。” “好的。” 田孜赶快抱起桌上的资料,吩咐他:“待会把我之前说的样品送进去,哦,对了,沏两杯咖啡!” “好的。” 罗小虎垂着眼皮,一一应下。 田孜赶紧往外走,还是太慌张,高跟鞋一崴,差点摔了。 罗小虎眼疾手快,稳稳地托着她的胳膊,说:“没事儿吧?” 田孜试了试,笑道:“没事,看来我还是修炼不够,有点心浮气躁。” 她起身要走,罗小虎突然叫住了她,指指脸上,说:“田姐,这里.......” “怎么了?” 田孜胡乱用手背擦了一下。 “不是那里,” 罗小虎突然伸出手,用指腹在她嘴角那里轻轻擦了一下,说:“好像是口红。” 一切发生得太快,田孜虽觉得他行为有点唐突,但也来不及品味,她掏出镜子飞快照了照就出去了。 罗小虎在原地待了一小会儿,擦过她柔软唇角的手指还有点麻酥,蜷缩在拳心里,鼻尖仿佛还弥留着一霎那的芳香,她用的口红有甜橙的味道。 田孜一进门就看到了来客,三十来岁,微胖,圆圆的脸庞挡不住他眼中偶尔一闪的精光。 田孜进来时他并没有起身,只是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朝她点点头,礼节虽在,但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傲慢。 罗小虎敲门,送来了咖啡和样品。 田孜自我介绍了一番,请教对方怎么称呼。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说:“大家都叫我大陈。” “哦,陈总您好!” 田孜依旧热情洋溢,并未流露出一丝不悦,顾客永远都是上帝。 她打开文件夹,推给他:“这是我们能给的最低折扣,您也可以先看看产品。” 大陈说:“那就先介绍下你们的产品吧” 田孜小心地打开包装,眼前是一对郁金香形状的水晶杯,造价不菲,她戴上手套,把它托起来,详细地给大陈介绍。 大陈好像在听,眼睛却飘飘忽忽,只上下在田孜身上打量。 田孜突然停住了,把杯子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淡淡的。 大陈一愣:“什么意思?” 田孜还带点笑模样:“陈总您贵人事忙,既然并没有诚意,咱们不如下次再合作?” 大陈很意外,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诚意。” 田孜:“我们这一行干久了,是会有那么点第六感的。” 云里雾里地瞎扯,谁不会呢? 大陈笑了,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笑,一张脸马上变得喜气洋洋,没有那么凶狠了。 田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却还是非常沉得住气,只是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大陈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来看你的,不是产品。” “我们应该没见过面。” 田孜不动声色地说。 “的确没有,只是最近听我朋友提你的次数多了些,有点好奇。” “谁啊?” 田孜还在笑,眼睛里却浮出紧张的神色。 “何川!”大陈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的眼睛。 “他呀~” 田孜声音拉得长长的,却没有下文。 大陈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最近因为你挺苦恼的,偏又拉不下面子,我就托大,想着能不能做个鲁仲连......” 田孜已经起身了,说:“我在公司不谈私事的。” 大陈脸上有点挂不住,心想难怪何川吃闷亏,眼前这个女人收放自如,陪得了小心又拉得下脸,确实不是一般人。 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自己给自己解围:“看来我这个面子不够大呀!” 田孜笑:“您客气了,有机会请您吃饭。” 大陈摆摆手:“不敢不敢,和你吃饭容易噎着。” 要出门了,他突然回头,说:“之前谈好的订单你直接安排上吧,我下午就让秘书给你打款。” 田孜很意外:“没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大陈牛哄哄的:“不能白耽误你这么久,咱可不是没事儿耍人玩的主儿,你打听打听,何川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的,我往谁身上多瞅一眼了?” 田孜忍不住抿嘴笑,这是给何川加分呢还是捅他刀子呢? 大陈看她露出点笑模样,心思活泛起来,赶紧说:“我就带句话,就一句。何川他奶奶这次病得挺严重的,他前几天就去新加坡去了。之前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守着老人家,没顾上联系你,再联系时你可能误会了,把他拉黑了,他这一郁闷,喝醉酒了就找我撒酒疯,弄得我都不敢接他电话了......” 田孜显然很意外,表情怔怔的,大陈看她并不是对何川一点都不上心,又赶紧加把火:“我俩打小一起长大的,再了解他不过。他这人脸硬心软,要是他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多包涵包涵。他奶奶这次看着够呛,他拢共也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就算是一般朋友,您也别这段时间和他闹别扭呀......” 田孜打开会议室的门,说:“陈总,您慢走!” 大陈耸耸肩,自己的话确实有点多了,不过看她的表情,这些话应该不会白说。 田孜亲自把大陈送到电梯口,买卖在不在仁义在,山水轮流转,不一定什么时候又见面了。 大陈暗中观察,对她更添了几分满意,明明心里有数却面不改色,不卑不亢,难怪把何川吃得死死的。 田孜目送陈总坐电梯下去,刚好旁边另外一架电梯叮一声响了。 门一开,一小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直扑公司而去,凭直觉,来势不善。 田孜赶快跟进去,刚进门,就看到领头戴墨镜的中年贵妇在空气中一比划,问:“谁是姜璐?” 乱哄哄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 姜璐怯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谁找我!” “就是你啊?” 那妇人走上前,摘下墨镜,前前后后绕着她看了几圈,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起脸来,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动作太快,大伙儿吓了一大跳,有人出言呵斥:“干什么呢,放手!有没有王法了?!” 姜璐吃痛,眼泪都要下来了,说:“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得罪过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妇人哈哈大笑,从皮包里拿出一大把照片往人群里一撒:“错了?大家帮我看看认错了没有?” 有一张照片飘到了田孜身上,她接住一看,是姜璐和一个男人手挽手在商场购物的亲密照,那男的只拍了个侧影,但依稀有点眼熟。 田孜还在辨认,已经有人叫出来:“是郭总!” 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田孜赶紧去看其它照片,有正面的,也更亲密不堪的,不用说,前来闹事的正是郭志强的太太。 人群一阵哗然,被甩在一边的姜璐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眼中噙着泪花,却一言不发。 郭太太看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更来气,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小小年纪不学好,骚狐狸,贱人,你妈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出来卖的?” 姜璐捂住脸低下头,郭太太意犹未足,还要动手,田孜一个箭步挡在了中间,说:“郭太太,有事好商量,这里是公司。” 又吩咐罗小虎:“快去楼上通知郭总下来处理家事。” “不用白费功夫了!”郭太太冷笑一声:“如果我能找到他就不会来这儿闹了,一对狗男女!可怜我熬了小半辈子,偏碰到这个陈世美…” 她捶胸顿足,悲从中来。 她身后一起来的几个男男女女立刻同仇敌忾,摩拳擦掌。 旁边有个女的又矮又胖,声音尖利,说:“表姐,别和这小婊子废话,咱今天直接挠花她的脸,再剥了她的衣服,看她还敢不敢出来卖骚了?” 姜璐尖叫了一声,紧紧拽着田孜的衣服,瑟瑟发抖。 “你们敢?”田孜感觉一股浊气直接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把姜璐护在后面,急急地说:“郭太太,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你算哪根葱,趁早给我滚一边去!” 那个矮胖的女的伸手就扒拉她,还没碰到,就被一只钳子似的大手抓住了手腕,是罗小虎。 他阴着脸,眼神狠厉,一字一顿地说:“把你的脏手拿开!” “就是,公司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张辉也跟着帮腔。 “快走,不然就报警了!” “保安马上就上来。” 越来越多的同事开始发声,虽然他们并不见得喜欢姜璐,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未免欺人太甚。 对方有备而来,拌了几句嘴后,立刻开始推推搡搡起来,公司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田孜像护小鸡一样紧紧地把姜璐护在背后,罗小虎则警觉地守在她的身旁,眼看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触即发,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这是在干什么?” 朱浩宁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保安,还有灰头土脸的郭志强。 (本章完) 第5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52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浩宁长居上位,积威极盛,一个眼神扫过去,员工们立刻鸟兽散,迅速回到自己工位上去了。 郭太太终于看到郭志强现身,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扑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朱浩宁对张牙舞爪的她说:“去去去,去打他,把肠子都打出来,反正你也不打算和他过了!” 郭太太一滞,沸腾的怒气瞬间转成了哭腔:“朱总,你要为我做主啊!” 朱浩宁看她有消停的势头,挥挥手,说:“你俩跟我到楼上办公室去,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事不能关上门好好谈!” 他又看看哭得浑身乱颤的姜璐,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不耐烦地对田孜说:“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把她送回去,明天不用来了!” 这是被开除了?姜璐的哭声马上停了,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田孜。 田孜热血一冲,说:“朱总的意思是先给你放个长假,是吧朱总?” 朱浩宁哼了一声,她倒是挺会打哈哈,不过还是给了她面子,没再多说什么。 保安押着那几个闹事的人先撤了,郭氏夫妇被朱浩宁提溜到办公室去了。 郭志强跟了朱浩宁十几年了,从一个不够十人的外贸公司做到现在这个规模,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他虽能力有限,小聪明还是有的,主要胜在赤诚一片,朱浩宁亦没有亏待他,否则怎么会放着公司一大摊子事亲自处理他这些破事? 朱浩宁盯着对面垂头丧气的郭志强,心里颇有些看不上他。 外面混的男人有几个不花花的?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窝囊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就算吃那俩长耳朵也得竖着啊,他倒好,一逮一个准,还闹得这样难看。 郭太太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求他做主,他心里有些搓火,什么年代了,他还能代表组织毙了他不成。 他对着郭志强说:“老郭,你也别老低着头了,给句话,这个事你准备怎么办?” 郭志强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是她先主动的。” 郭太太“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她主动,你是死人吗?你也不想想你都四十几的人了,她图你啥啊?不就你的钱吗?我的天呢,我才查到消费记录,小几万的包包你买给她眼皮都不眨一下呀!” 她絮絮叨叨,越说越委屈越哭声音越大。 朱浩宁听得头疼,一声暴喝:“行了,说正事,老郭,你表个态!” 他递眼色给他,好歹先过了这一关。 偏偏郭志强之前的机灵劲儿不知道哪儿去了,说:“我肯定是不会离婚的,文娟和我这么多年了,就怕姜璐不会善罢甘休......” “她敢?!” 郭太太一听丈夫还是向着自己的,精神气马上高扬,声音也洪亮起来,咬牙切齿地说:“看我不治死她个小婊子!” 杀气腾腾,仿佛马上就能提刀砍人。 朱浩宁快速地看了一眼郭志强,心里倒真有点可怜他了,身边伴着这么个凶悍的母老虎。 这厢田孜把姜璐拉到了她的办公室,罗小虎跟在后面锁上门,拉上了百叶窗。 田孜一转身就数落她:“你疯了吗?郭志强多大年纪了?你多大年纪?他要是生孩子生得早都能当你爹了?” 人前虽然护着她,心里还是恨铁不成钢的。 姜璐捂着脸哭,不说话。 罗小虎赶紧递杯水过来,田孜刚好渴了,接过来咕嘟嘟喝了一大半,一喝完,罗小虎就自然而然地把杯子接走了。 田孜在办公室暴走了一圈,回头继续训她:“不就是个lv包吗?凭你的资质,好好干,不用两三年就能买了,稀罕他的干嘛?” 姜璐突然抬头,泪水浸泡的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田姐,我不像你,我挨穷挨太久了,我一刻也等不及受不住了!” “穷?什么是穷,什么是富,你羡慕人家拿lv的,拿lv的又羡慕那些开私人飞机的,这东西有尽头吗?” 田孜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了。 姜璐突然凄然地一笑,说:“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穷吗,田姐?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小虎笑话我。 我老家在山西的穷山沟里,上高中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县城里。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缴了一个学期的学费我家就不管我了,是真管不了,我下面还有个弟弟,要不是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我连大学都念不完。 我那些同学室友讲的化妆品名牌我都不懂,那会儿我只想吃饱肚子,天天盘算着下个学期的住宿费还差多少,我连回家的车费都不敢浪费,一年只回一次。 一件t恤我从大一穿到大三,大四在地摊上买了件冒牌的阿迪达斯短袖,回头就有人去辅导员那里举报我,说我奢侈消费,差点把助学金取消了......” 她触动了伤心事,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田孜和罗小虎都听呆了,都新时代了,咱们国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她平时那样活泼开朗,一点都看不出来。 好一会儿,田孜才艰难地开口,劝她:“姜璐,你确实受苦了,可越这样咱们越得有骨气才行啊,不要去觊觎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只要努力,面包牛奶都会有的。” “是吗?” 姜璐突然冷笑:“田姐,你是我见过最拼的人,可不还和我一样在租房住?不一样被有钱的女孩子抢走了周律师?不一样和一个开跑车的男人纠缠不清吗?” 她的话如利箭,支支都射在田孜的心窝里,她不由地身体一晃。 罗小虎不高兴了,说:“姜璐,你这就过分了,田姐不都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好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璐的锋芒一晃就不见了,又开始凄凄惨惨地哭了,哭得人心都碎了,她说:“田姐,我的好田姐,事到如今,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什么事,说!” 田孜非常干脆地应下来。 姜璐看看罗小虎。 田孜会意,说:“他不是外人!” 罗小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里热乎乎又甜丝丝的。 姜璐叹气:“也罢,我也就你们两个信得过的朋友了,我......”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大胆地说出来了:“我怀孕了!” 什么?田孜和罗小虎一起弹跳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的肚子。 姜璐倒是平静下来了,说:“刚怀上,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我已经去医院确认过了。” 田孜惊恐不定,没有了刚才的沉着,这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姜璐说:“这个消息我怕是没办法亲自传递过去了,他老婆那个凶悍的样子你们都看到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但我也不能吃这个闷亏,田姐,我想你帮我去谈谈,不能就让他这么把我踹了!” 她脸上流露出和她年轻不符的狠劲儿。 田孜有点结巴:“我,我,我怎么谈啊?” “他们不是还在楼上吗?你去把这个事情当众戳破了,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回来告诉我就行了。” 姜璐有条不紊地教她。 田孜“哦”了一声,做梦似地开门出去了,罗小虎紧跟其后,拦住她,说:“田姐,你最好不要掺和这种破事儿,我觉得她在利用你。” 田孜看他,他眼神坚决,很有主意的样子。 田孜叹气:“她也是真可怜,总不能堕胎费都自己出吧,我就传个话。” 罗小虎突然拉住她的手,说:“人生在世谁不苦,可不是个个都活成她那样的,比如你!” 田孜猝不及防得了罗小虎的表扬,有点受宠若惊,她说:“小虎啊,家里就是养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个一直在眼前晃的大活人,利用就利用吧,就算我对她尽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她挣脱了罗小虎的手,却第一次发现他的手宽厚而结实,像个真正的男人的手。 田孜还是去多管闲事了,僵着脸噼里啪啦说完就走。 她把门轻轻带上,留下了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 姜璐不上班了,却开始早出晚归,田孜担心她的身体,又怕她在郭太太手下吃亏,可几次开了话头姜璐都避开了,看那她那神色,仿佛很后悔告诉了田孜那么多私密一样。 田孜轻轻叹气,人各有命,暂时把这个事情丢一边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深夜,她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她一连喂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反应,挂的时候,那边似乎有心电感应,说:“别挂!” 声音低沉。 田孜的心一颤,是何川。 她顿时觉得喉咙那里像被堵了一样,要说话先得清清嗓子。 她说:“这么晚了有事吗?” 语气依旧僵硬。 何川说:“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田孜马上发现他语气不对,立刻坐了起来,紧张地问:“你奶奶没事吧!” 电话里一阵可怕的沉默,田孜的心砰砰乱跳,几乎不能呼吸。 何川说:“她走了,两个小时之前。” 他声音很轻很轻,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悲凉和凄惶,就像一个被大人永远遗弃的孩子。 田孜鼻头一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沉默中突然传来一声啜泣,然后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本章完) 第53章 离场 第53章离场 田孜耐心地拨何川打过来的电话号码,每五分钟拨一次,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多少次后,电话终于通了。 何川刚喂了一声,她就温柔地说:“你不要怕。” “你才怕了呢!”何川粗声粗气地说。 “好好好,我怕,行了吧?” 田孜好脾气地笑。 稍顿了顿,她说:“奶奶算是高寿了,又有你们围在身边,已经很有福气了。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早晚都有这么一遭的,你好好的,她会走得更安心!” 何川那边没有声音,但田孜知道他在听。 她继续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浅有深,如果这辈子不够,你们来生还会再相遇的......” 何川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说:“切,小小年纪,整得跟个神婆一样。” 田孜的神经一下子松了,熟悉的何川又回来了。 她说:“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 何川“嗯”了一声,出乎意料地温顺。 一晃好几天又过去了,这天田孜下班回家,一推门吓了一跳,姜璐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等她,身边放着两个行李箱。 姜璐看她回来了,朝她微微一笑,说:''“田姐,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啊?你这身子......” 田孜担心地瞄瞄她的肚子。 姜璐会意,说:“不用担心,有人照顾我和孩子。” “你要生下来?”田孜大感意外,说:“你才二十三啊,单身妈妈不是你想当就当的,而且对孩子来说也不公平......” 她难得这么激动,说话像打机关枪一样,一串一串的。 姜璐站起身,对她点点头,说:“田姐,你是个好人,我遇到这么多人当中数你心最善,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我走了,你要保重!” 语气非常坚决,不容置喙,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田孜呆呆的,千言万语都噎了回去。 姜璐看看她的表情,有些动容,忍不住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孩子会父母双全的。” “郭志强决定离婚了?” 田孜脱口而问。 “怎么可能?不过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交给他们夫妇,那个女人长期不孕,他们想要孩子都想疯了。” 姜璐说,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可这话对田孜的冲击力不啻于原子弹,她懵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为什么?” 姜璐嘴角往上勾了一勾,仿佛在嘲笑她的幼稚,她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等价交换了,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了。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他们在楼下等我,我没让他们上来,你也千万别送我,免得大家都尴尬。” 田孜还是把她送到了电梯口,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说:“再见,保重!” 彼此心里都明白,以后估计很难再见了,谁愿意在奔赴新生活的时候时时被提醒自己曾有多不堪? 电梯门眼看要合上了,姜璐突然用手撑住,对田孜说:“对了,房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听房东说已经有人租下了,那个小房间其实也早被租下了,好像还是同一个人,但对方最近不在大连,你还能清静一段时间。” 田孜愣了愣,点头,事情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想到这里。姜璐走了,田孜从阳台上遥遥看到楼下有两个小黑点,急急地扑过去接她,即便看得不是很不清楚,那副关怀备至的姿态也是呼之欲出,姜璐这段日子想必能过得扬眉吐气,颐指气使。 以后呢?其实也用不着她操心,现在的女孩子都比她精明能干多了,她必定是和他们谈了一个好的价钱,也许是一大笔钱,也许是出国深造的机会,也许是房子车子。 姜璐这样的女孩子,放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不像她,虚长她好几年,在情感方面还混混沌沌像个小女孩,她的杀伐力断全用在工作上了。 田孜的公司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动,郭志强离职了。 之前的事闹成那样,满城风雨的,他实在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每个人看他都像看马戏团的猴子一样,怎么开展工作? 事发突然,一时也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朱浩宁就找田孜谈话,想让她暂时接手郭志强的这摊工作。 田孜有点懵,万万没想到这个大饼会砸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为了鼓励她,朱浩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目前还是新人,直接提上去了难以服众,等她做出成绩来了,一切都好说。 田孜精神大振,她在事业上向来都争强好胜,以前虽然有岚姐罩着,但也同样压着她,就像一层无形的玻璃天花板,她永远都越不过去。 她很唏嘘,人的际遇真的很难说,她狼狈离开广州,不过想在这里混口饭吃,却阴差阳错有了这样的机会。 刹那间,这几日她压抑的情绪如同清晨的薄雾,太阳一照立刻烟消云散,很是有些意气风发。 田孜强压喜悦,轻轻关上朱浩宁办公室的门,一扭身就看到了几天没见的罗小虎。 他神色很不对,沉默且萧索,她的视线落到他袖子上的黑纱上,心里一凛。 罗小虎勉强对着她笑了笑,嘴角还没勾上去就落了下来。 田孜说:“朱总现在有事,你先跟我来。” 她把罗小虎领到天台上,那是一个阴天,西风呼呼地刮着,把他们的头发衣襟卷起来又放下来,说话要提高音量才行。 田孜关切地问:“我看你请了好几天假,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罗小虎立刻转多身去,可就连他的背影也充满了悲伤的味道,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父亲过世了!” 田孜一震,最近流年大凶吗?一个接一个的。 她默默地走过去,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罗小虎回头,虚弱地笑笑,说:“没事儿,他病了这么久,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田孜诚挚说:“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罗小虎摇头:“不用,都安排好了,我今天来是找朱总辞职的。” 田孜大感意外:“为什么?你的工作刚有起色,这样,我帮你争取长一点的假期。” 罗小虎:“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田孜“哦”了一声,神情有点怅惘,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身边这些刚让她感觉到生命温度的人,一个两个商量好似地都离开了她。 她与他们之间虽不能说有多深厚的感情,但终归会有些怅然若失。 她把姜璐的事情告诉了罗小虎,他并没有太惊讶,反倒说:“田姐,这样的事儿其实多了去了,还有比这更肮脏的,您是眼睛太干净了,所以看不到这些。” 田孜怔住了,罗小虎看她的神情就像沧桑的老人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 罗小虎的视线和田孜一碰就移开了,他轻咳了一声,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在这里和你告个别吧,有时间再找你出来吃饭。” 田孜机械地说:“保重!”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一直在说这两个字,每次说的时候夹杂着无以名状的伤感,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多么害怕寂寞的人。 田孜目送罗小虎离开,刚才兴高采烈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只觉得空落落的。 当何川打电话给她,强势地要求她去机场接自己的时候,她鬼谁神差般地答应了。 拥挤的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何川,白衬衣黑裤子,神色肃穆,收起那些玩世不恭后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何川一看到她就不由地眉开眼笑,他朝着她快走了两步,然后把行李箱往她面前一推,毫不客气地说:“拿着!” 田孜抿嘴一笑,惯着他,拉着箱子在他后面小媳妇似地亦步亦趋。 俩人又回到了老宅。 不知道为什么,田孜和这个地方的气场非常合,虽只来了一次,却觉得一草一木每样东西都那么可爱亲切。 一进门何川就往沙发上一坐,拿手在脸上胡乱地摸拉了一把,说:“你过来坐!” 还是一贯的大爷语气。 田孜在他旁边坐下,何川一伸胳膊就把她捞到怀里,搂得紧紧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用下巴反复摩挲着她的头顶,就像一只大猫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俩人都不说话,空气安静而甜蜜,能听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不需要再说,那一刻心是相通的。 温存了好一会儿,何川摸出一个古朴的首饰盒,拿出个戒指,不由分说地往田孜手指上套,嘿,居然刚刚好。 田孜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黑了脸,威胁道:“你给我取下来试试!” 田孜把手举到阳光下面仔细看,那是一颗圆形的红宝石,周边密密麻麻地镶嵌了一圈水滴形的小钻,戒托和镶爪是老式黄金的,雕着复古华丽的花纹,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她不由地赞叹:“真漂亮!” “那是!” 何川骄傲地说:“这是老太太的压箱宝,特意留给我的,其它珠宝都给我姑姑了,不过老宅子留给我了。” 田孜垂着眼帘用手摸了摸冰凉的宝石,说:“我哪里受得起这个?” “不要说废话!” 何川伸伸懒腰,下命令:“去翻翻冰箱,给我下一碗面吃,上次你给我烤得那种焦黄的馍片我也要,好几天吃不下饭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 田孜抿嘴一笑,说:“这要求也忒低了吧,我还以为你要我以身相许呢!” 何川气得直磨牙:“每次都这样,明明都是你先撩逗我的,最后都变成了我的罪名!” 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又心有余悸的样子。 田孜静悄悄地一笑,哼着小曲去厨房忙活了,之前的不愉快他们谁都没提,也不需要再提,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揭过去了。 (本章完) 第54章 亮牌 第54章亮牌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田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罗小虎要请她吃饭。 掐指一算,从他离职到现在,已经大半个多月了,田孜爽快地应下了,他们相识于微时,一直相处默契,她对他不是没有惦记的。 罗小虎找了一家非常高档的餐厅,环境幽静雅致,饶是田孜见过点世面,菜单上的价格还是让她心惊肉跳。 她“啪”一声合上菜单,凑近他,悄悄地说:“换一家吧,太贵了!” 罗小虎笑一笑,说:“没关系的,你尽管点!” 田孜左右看一看,压低声音说:“要不我查查美团上有没有优惠券?” 罗小虎不理她,招手叫来了服务员,刷刷刷点了几道招牌菜,最后又给她加了一例169块的木瓜雪蛤。 田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是她认识的罗小虎吗?以前他们中午出去吃工作餐,经常点十几块钱的盖浇饭或牛肉面,偶尔凑份子吃顿麻辣香锅,已经极其奢侈了。 罗小虎面不改色地顶住她的目光,很随意地笑一笑,示意她快吃。 好好一顿饭田孜吃得忐忑不安,一根神经一直绷着,预防他会突然提出个她招架不住的要求。 罗小虎却只是云淡风轻地扯一些闲话,问问她的现状,谈谈公司的风云变幻,捎带吐槽一下这家的特色菜不够地道。 田孜被他绕得云里雾里的,回过神的时候俩人已经从餐厅出来往停车场走了。 田孜收住脚步,说:“不对啊,小虎,你这次下这么大血本应该有所求才对呀!” 罗小虎笑一笑,整张脸如沐春风,变得无比柔和,他指了指灯火辉煌的餐厅和紧挨着它的一溜旺铺,说:“田姐,这一排铺子都是我们罗家的。” 啊?田孜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那样子要多傻就有多傻。 罗小虎又指指不远处两栋直插云霄的大厦,说:“这两栋写字楼也是我家的,对了,我爸爸去世前还在上海拍了一块地,山西那里有两个矿......”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对同行的小伙伴说“我书包里有一块巧克力,还有半瓶果汁软糖......”,可田孜的眼珠子足足有一分钟都不能转动了。 完了他对着她歉意地笑,说:“对不起,之前各种原因我有意无意隐瞒了这些。” 田孜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微微刺痛的羞恼之意,那是任何一个被亲信的人愚弄后都会有的自然反应,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了,说:“没关系,你并没有义务向我交代这些。” 话里明显带着疏离之意,罗小虎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其实它们很快就不姓罗了,不怕你笑话,我现在被辖制得只能领点生活费了。” 俗套的豪门恩怨?田孜疑惑地看着他。 罗小虎慢慢把家里的事情讲给她听,他爸罗正国很早就入了商界,很有些时运和天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却把他养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他苦笑:“我爸老年得子,一味地纵容我。我大学专业是研究黑格尔哲学的,没事儿就登雪山开滑翔机做各种极限运动,心无旁骛地玩。他总觉得他罩得住,可以让我随心所欲,不想年纪不饶人,一次脑梗后就躺床上动弹不得了。我妈也被他惯坏了,只会购物美容打麻将,出了事六神无主,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舅舅打理。 我舅年富力强,还算撑得住,可撑着撑着就想当家做主了,我爸手下的干将几乎全都被换了,这两年要不是我爸还有一口气吊着,这些东西早就改姓了。现在我爸没了,我家很快就变天了!” 田孜听得一颗心浮浮沉沉,电视里才有的情节就这样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做梦一样,听到后面又替他揪心,不由地问道:“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罗小虎不知不觉换了神色,眼中闪烁着狼性的凶光,冷笑道:“一忍再忍,无须再忍,他以为我依旧在国外吃玩乐,我偏要打他个措手不及,罗家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抢走。只是......” 他声音低下来:“整个人荒废了这么久,我对做生意的事真的一无所知,亏得跟在你身边多少学了点,但......” 不不不,田孜受宠若惊地赶快摆手,她哪里有本事教他们这样的人物? 罗小虎继续说:“公司内部还有些我爸的老部下,这几年也被排挤的不行了,趁着参加葬礼的时候一起来找我商谈,终归是要斗上一斗的。” “哦。”田孜茫然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隐私的事。 罗小虎看着她,目光诚挚:“田姐,你考虑过到我这边工作吗?我现在急需一个得力的自己人,你的能力和人品我完全信得过,至于待遇什么的,你放心,尽管提就是了。” 原来如此,田孜如醍醐灌顶,事情兜兜转转,落脚点原来在这里。 她刚要开口,罗小虎一伸手阻止了她,他说:“事情来得突然,你不用着急答复我。” 事到如今,他还是那样的细致体贴,恍惚还有田孜认识的那个罗小虎的影子。 田孜回去后认真考量了两天,还是拒绝了。倒不是觉得罗小虎开的条件不够吸引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单从经济收益上讲,他那边自然能给予她更多的东西,但她并不是贪心的人,那些复杂诡谲的斗争,汹涌的暗流,还有城府深沉善恶莫辨的罗小虎,想一想就让人头大,她不由地却步了。 罗小虎自然很失望,低落的语气藏都藏不住,好在他风度还在,表示完全理解和尊重她的决定。田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 有时候她也会反过来想想,罗小虎涉世未深就陷入这种局面,孤单伶仃,确实为难,只是这种为难离她太远,不像之前漏单或者报价出错,是她无力解救的。 何川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对田孜工作上的事从不过问,田孜也一样,只知道他在不停地投资,哪里赚钱往哪里扔钱,有时候赚有时候赔,总体算下来失手的次数还是比较少的。 他以前就是学金融的,加上人脉资源充足,这么多年下来练得眼光毒辣,不仅自己能赚,还颇有一些跟风拥护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何川开始带田孜去应酬,赴局,聚餐,搓麻将,有时候还去一些私人会所。 田孜本来很抗拒,经不住何川一再揉搓,肉麻兮兮地威胁她:“外面那些外七八糟的小妖精多着呢,你就不怕我被她们勾走了?” 田孜正专心致志地翻着一本专业书,闻言从鼻子里冷哼了一下,说:“你真当自己是块唐僧肉啊?” 何川双手交叠,懒洋洋地压在后脑勺下,说:“我才不像唐僧那么傻呢,白白放走了国色天香的女儿国国王,还有那些如花似玉的万千后宫,哇~” 他夸张地喟叹了一声,无限向往的样子。 田孜又轻哼了一声,稳稳地翻了一页继续看。 何川觉得无趣,抱怨:“人家的女朋友都是又温柔又浪漫又会吃醋,我却找了个书呆子,真是可怜!” 田孜放下书,摸摸他被发蜡固定得硬邦邦的头发,说:“还真是,打扮得跟花蝴蝶一样,却跑到我这里枯坐,的确有些锦衣夜行的味道。” “说谁花蝴蝶呢?” 何川突然一伸胳膊,把她的脑袋拉了下来,深深地吻了上去。 田孜不是没陪他应酬过,只是那个环境与她,总是有些格格不入。她不耐烦听那些虚头巴脑的废话,看那些或明或暗的眼神,更别说去揣度那些意味深长的笑,让人没来由地心累,但她还是极力撑着,不能给何川拖后腿不是? 何川不同,他自小混迹在这样的场合,早就练得一副如鱼得水的本领,很多有用的资讯和人脉都是在这些场合有意无意间获取的,但他还是很快发现田孜经常眼神飘忽,心不在焉。 他是个有心人,嘴上虽然不饶人,还是慢慢减少了很多不是那么急迫的活动。 发小的聚会他是一定要带她出席的,光明正大地腻歪着,带点显摆的意味。 田孜一转身他们都骂他,说他狗窝里放不住剩馍馍,他好脾气地笑,一脸得瑟。 这个城市的交际圈其实并不大,有次田孜就撞上了周子非,就在隔壁桌,俩人眼神一晃就对上了,瞬间都凝固了脸上的表情。 不过短短几个月,曾经亲密如斯的他们,身边都坐了原本不相干的人,他们之间虽然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却像隔了天涯海角。 田孜率先撤回了视线,心里却如海啸澎湃,一波又一波,冲击得她头昏脑胀,连动作都变得木木呆呆的。 何川剥了一个芙蓉虾给她,她机械地放到嘴巴里,嚼一嚼,感觉像在吃纸,没有任何味道。 何川正在和对面一个老江湖你来我往地过招,俩人都笑眯眯的,可每句话里都含着骨头,有数不尽的言外之意——他最擅长这样的套路。 田孜觉得后脖梗有点僵,对着周子非桌子的半个身子都是麻的,那一侧的脸也变得火烧滚烫,全身的细胞都在蠢蠢欲动。 终于,她慌乱中用余光快速瞄了一眼,周子非正和对面的人谈笑风生,脸上沉着冷静,没事人一样,咳,没出息的只有她一个。 她刚要收回视线,却被周子非猛一抬头逮了个正着,他的神态和眼神瞬间变了变,又仿佛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本章完) 第55章 醋海翻波 第55章醋海翻波 何川还在哼笑着和对方你来我往,但基本可以收尾了。 对方的一个破绽已经被他敏锐地抓住了,之前故弄玄虚的迷障散了,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软肋和真实意图,整个人从容放松起来,剩下的都是些敷衍的废话。 田孜以前对何川应酬的节奏和战术饶有兴致,时间长了,单从他某个吐字的方式,呼吸的深浅,甚至一个挑眉,她就能判断他是要鸣鼓收兵还是趁胜直追。很多个无聊的饭局上,何川沉迷于这种你退我进的社交游戏,她则沉迷于研究何川。 可现在不一样了,何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飘来荡去,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的眼睛不受控制一样,偷偷地,不由自主地,找各种借口地,痉挛似地想往某个方向溜。 她不觉得自己对周子非还有任何的留恋,她恨他还来不及,但只要他们在同一个空间,他对她的冲击力还在,不算大,但足以搅得她心神不宁。 等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转头时,一只大手突然牢牢地握住她的后脖颈,不容她有丝毫动弹。 何川脸上还在笑,娴熟地和对方相互调侃着,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情侣之间亲呢的小动作,只有田孜知道,那只大手里传递出来的力量和怒气。 她的心猿意马他竟都知道。 田孜安静了,有种做贼被现场抓住的羞惭和心虚,她不知道何川为什么不动声色地忍她这么久,这不是他的脾气,可能她还不够懂他。 何川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温顺,可心里沸腾的怒意丝毫未减。 他根本不用特别留意,一抹余光他就发现了她的异常,等捕捉到不远处的周子非时,他浑身的血瞬间就凝结起来了,要咬紧后牙跟才能若无其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理,在暗处冷冷地看她坐立不安,看他们眉目传情,如一对苦命鸳鸯。 他以为她只是波动一下,没想到她愈演愈烈,如果不是他及时提醒,恐怕整张桌子的人都会看他们的笑话。 除了愤怒,难堪,吃醋,何川还觉得无比的失望,这么久了,他还是比不上一个渣男对她的影响。 他慢慢放松手指的力度,在田孜后脖子那里摩挲了几下,突然温柔地问:“要不要去下卫生间?” 田孜一惊,抬头看他,他眼光凌厉如剑,又如闪电,能照到她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田孜摇头,他却坚持:“去一下!” 田孜以为他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起身离开,他却岿然不动,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目送着她。 她瞬间明白了,他是给她机会与周子非交割干净,不容商量的那种。 田孜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哆嗦,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大力地把冰凉的水往脸上泼,慌乱逐渐退潮。 果然,她一出门就看到周子非靠着墙等她,嘴里衔着一支烟,似吸非吸。 田孜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过来,他们之间虽然已经天翻地覆,可最后一次见面说分手的时候心里都还揣着对方。 田孜的嘴唇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声音在嗓子眼里左冲右突,却发不出来。 周子非把烟掐了,凉凉地一笑,说:“你果然跟了他!怎么样?柳丝丝不要的二手货对你好吗?” 言辞像刀片一样锋利,从没见过他说话这么毒辣过。 田孜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笑,说:“自然很好,再不好也比吃软饭看人脸色的好。” 周子非直起背,紧抿着嘴唇,眼里飞出冰霜做的小刀,挟裹着受伤和恨意。 田孜毫不示弱地瞪着他,眼睛中有玉石俱焚的决绝,来呀,相互伤害呀! 他们之间有过的暧昧,缠绵,甜蜜都化成了恨意,浓烈的黑色的恨意,不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恨意。 好一会儿,周子非颤声道:“好,好,很好,算我白认识你一场。” 他倒成了委屈的一方。 田孜有心把柳丝丝的事拿出来往他致命的地方再狠刺一刀,一转念,何必呢?到时候疼的又不是他一个,旧疮疤揭起的时候连血带肉,倒把自己赔上了,罢了罢了,反正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她一泄劲儿,那死寂一般的心灰意冷立刻传到周子非那里,比恨他更让他难受。 条件反射一般,他一把抓住田孜擦肩而过的胳膊,手指陷进她温润富有弹性的肉里,可她并不感觉疼。 他俩僵在原地,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又像被定格了。 他留她干什么?既然彼此憎恶到这种地步,放手不更好吗?周子非自己也被自己弄糊涂了,伸出手只是一种本能,真拉住她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道影子突然闪过,周子非“哎哟”叫了一声,一记勾拳把他打倒在地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何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他,转向田孜,一字一顿地说:“你走不走?” 田孜立刻说:“走!”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何川把她的手塞在自己胳膊弯里,一起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周子非像只猛虎一样从后面扑了过来,何川猝不及防,被冲了一个踉跄。 田孜被甩到一边,两个人红着眼睛缠打在一起。 他们实力均等,轮番被对方压制在地上,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拳拳见肉,虎虎生风,体面不要了,顾忌不见了,他们失去了理智,成了最原始的野兽。 田孜完全近不了身,只剩下尖叫了,很快有人围了上来,双方的朋友认出了他们,都被他们的失态吓了一大跳,齐心协力把他们撕扯开来,谁都没有讨到好处,挂彩,鼻血,青黑,仿佛成了他们的勋章。 他们意犹未尽,虽被各自的朋友困缚着,却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恨不得把他撕得粉碎,敌意那么浓,浓到什么话都不用说,却比说了还清楚。 王师傅自顾自在前面开车,快且稳,做他们这一行的人人都知道那保命的八字箴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后排一阵压抑的沉默,只能听到何川粗重的呼吸声,他仰头靠着座位,左鼻孔滑稽地塞着一团卫生纸,上面血迹斑斑。 他不说话,田孜也不吭声,年轻时都没遇到的荒唐事现在出现了,一把年纪了还有两个老男人不顾身份地为她争风吃醋,打得死去活来,够抬举她了,她却手脚冰凉,脑子里一团浆糊。 何川打架没占到多少便宜,心浮气躁,有心拿她来撒气,偏她小脸煞白,摇摇欲坠,他那口恶气转了几个弯又自己咽下去,最后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老宅里,田孜默默为他擦药包扎。 她屏气敛息,手脚轻柔,还要容忍他偶尔的吸气和不耐烦,她知道他有满腔的火要撒,以他的脾气,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周子非现在哪里?有没有人帮他擦药?陈宝珠知不知道他做的蠢事?他有没有为他的冲动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些已经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了,她管不着。 她看着何川蹙着眉头横躺在沙发上,眼睛虚虚地闭着,明显不愿意看到她。 她几不可闻地叹气,屋里的低气压让她无法呼吸,她抓起手边的包准备离开,何川的眼睛睁开了,闪电一样射了过来,说:“你去哪儿?” 田孜:“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何川哼一声:“不是去找老情人?” 来了,终于忍不住了,田孜深呼吸:“你不要不讲道理!” 谁不讲道理? 何川腾一声折起身来:“是,我是个粗人,比不得他斯文有魅力,一个眼神就勾得你魂都没有了!” 田孜整张脸火辣辣地烧着,一丝理智管住了她的舌头,只淡淡回了一句:“别说傻话了,休息吧!” 她还是要走。 在何川看来她这就是明晃晃的心虚,以前的她嘴尖舌利,什么时候饶过他一句?! 汹涌的嫉恨瞬间把他淹没了,他不由地刻薄起来:“你不用费心思再琢磨了,他那样的人如果要你,就不会等到现在了!你拿什么和人家陈宝珠比?” 田孜被揭了最痛的伤疤,瞬间恼羞成怒,眉毛都竖起来了:“何川,你够了,我忍你忍到现在了,但凡你成熟一点儿,今天的事就不会发展到这种丢人显眼的地步!” 嗬,何川冷笑:“终于说实话了,是怪我打了你的心上人吧?你趁早警告他,以后走路避着我一些,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以前那股子跋扈劲儿全出来了,和陈宝珠打她耳光时的嚣张一模一样。 田孜心里一阵刺疼,他们终究是他们,有钱有势的,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容不得一点忤逆的他们。 她和周子非才是一类人,可怜人,以为终于可以和他们齐肩并站了,其实依旧是他们的小玩意儿,心情好的时候逗猫似地逗着,百般宠溺,一旦你真把他抓疼了,他立刻就现出了盛气凌人的原型。 她咬着嘴唇,拼命压住眼泪,直直往外面冲。 何川急了,在后面各种咒骂威胁,让她走了以后就别再进这个门,嗬,她是有多稀罕? 她学着他的样子摔门,震天响,把让她心烦意乱的一切都隔绝在后面。 田孜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上班回家这一条直线的生活。 姜璐和罗小虎离开后,她连聚餐的朋友都没有了。 其实她坐上郭志强那个位置后想与她交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她已经不能像对他俩那样敞开心扉了,人在其位要谋其事,威严得有,套路得会,注定不可能走得太近。 熟悉的孤独和寂寞再次缠绕上来。 何川不肯找她,她也不愿再去迁就。 他就像罂粟,带给她的快活只是暂时的,仿佛饮鸩止渴,让她越快活越绝望,心是悬的,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等这一天终于来临时她反而放松了,就像终于等到楼上另一只鞋落下来一样。 至于周子非,她从没期待他会再来找她。她太了解他了,一时热血冲动闯下的烂摊子就足够他收拾好一阵了。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很快就会恢复理智,然后懊丧自己瞬间的愚蠢。 他和她之间的缘分,终于用他挂彩流的那点血勉强画了个悲壮浪漫的句号。 她已经知足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向来都是有深有浅的,人生在世,底色一律是悲凉苦涩的,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吮到一点儿甜味,却又转瞬即逝。 这天她正忙得团团转,有人敲她办公室的门,助理脸色很奇怪地说她有访客,非得现在见她不可。 田孜耐着性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匆匆地来到会客室,一进门脑袋地“轰”地一响,那黑瘦的,惴惴不安的干瘪老头,竟是她这么多年都未再见的亲生父亲——田存旺。 (本章完) 第56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56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田孜怔怔地看着田存旺,上次他俩见面还是她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他试图摆家长的威风,她直接把他顶了个人仰马翻。 其实算算中间也没有隔几年,他怎么老成那个样子了? 轮廓还是那个轮廓,可像缩水了一样,头发白了一多半,脸上皱纹沟壑,明明六十刚出头可说他七十多都有人信。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那个宽敞华丽的会客室里,处处格格不入,寒酸的不仅是他的穿着,还有脸上的谨小慎微。 他甚至第一眼都没认出她来,门口那个气势十足的女子和他以前爱哭拖着鼻涕的女儿实在相差太大,等他终于认出来的时候,手中的纸杯立刻变得烫手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来。 半杯水全撒在他的裤子上了,他却视若无睹,只顾堆满笑,磕磕巴巴地说:“孜孜…是孜孜吧?” 田孜眼中浮现出憎恶和不耐,这个只贡献了一颗精子的父亲一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姿态,能有什么好事?可她内心又是复杂的,记忆中的他家境殷实,过得滋润而神气,是什么让他变得这样落魄? 她淡淡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出息了,之前别人和我讲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孜孜,你妈把你培养得很好,我…我对不起你!” 他又激动又羞愧。 田孜并没有被他的温情打动半分,她眼睛冷硬,说:“我很忙,有事快说。” 田存旺有些难堪,虽然来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难堪。 眼看田孜频繁抬手看表,脸上越来越不耐烦,他赶紧开口:“也没什么事,主要是看看你。” “我很好,不劳你费心,没事你走吧,以后不要来公司,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田孜毫不客气地起身要走。 “孜孜~” 田存旺叫住她,顿了顿,说:“我病了,可能没几年活头了。” 田孜晃了一下:“所以呢?临终来找我赎罪吗?用不着!” 她依旧毫不客气。 田存旺忍羞含耻,说:“我知道你很好,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弟弟......” 一想起儿子,他又生出了说下去的勇气:“我把他惯坏了,大学毕业快两年了,一直晃荡没个正经工作,交了一堆吃喝嫖赌的朋友,怎么劝都不听。唉,我死就死了,反正也活得差不多了,就想求你拉他一把,毕竟他还年轻…他本质不坏的,孜孜啊,就看在你们身上流着相同血的份儿上,拉他一把吧,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呵!”田孜忍不住笑出声,猛一转头盯着他,眼神却是冰冷的:“现在知道我和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了?把我们母女赶出门的时候呢?我高烧快晕厥的时候呢?我大学学费凑不齐的时候呢?我被人欺负骂野孩子的时候呢?那些时候你在哪里?” 她越说越激动,眼中燃烧着火苗,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 田存旺连退两步,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小声囔囔道:“好孩子,别那么记仇,你过得这么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听听,这是人话吗?田孜一阵气噎,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 她换了一副淡淡的声气,说:“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来我也不会见你的。” 田存旺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知道她自小心硬主意正,可自己都快死了,她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 田孜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临走扔给他一句话:“快走吧,五分钟内你不离开保安就上来了。” 田孜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往下看,她已经换了一个更宽敞的办公室,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咬着后牙槽一样一样挣来的,凭什么分给别人一杯羹?还劝她不要那么计较,她是圣母白莲花吗?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凉爽舒适,外面的太阳却白花花的,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刻,楼下的树叶草木都被晒得蔫蔫巴巴的,更何况一个重病的老人? 她的手指头痉挛似地跳动了一下,又一下,最后还是拨通了公司赵师傅的电话,平时工作上有些什么事都是他开车接送。 田孜这样那样吩咐了一番,让他做出好心人偶遇的样子,好歹送他一程。 老赵这一行干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一点就通,更何况田孜是公司的红人,他巴结还来不及,自然满口允诺。 田孜这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头,久久难以平静。 随后的日子里,她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担心田存旺会像幽灵一样突然从什么地方跳到她面前。 好在一切如初,他像一颗小石子,在她的生活里溅出涟漪后很快就沉寂无声了。 田孜的心情却很难恢复如初,过去的恩怨情仇又被她拉出来在心里咀嚼回味了一遍。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欠他们任何东西,是田家欠自己的,却终是不能心安。 这天,她找了个借口打给王美蓉,好久电话才接通。 王美蓉有些气喘吁吁,说:“我在广场跳舞呢?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问问你最近好不好!” 田孜满腔的话顿时被封印了,她所企求的妈妈和现实中的王美蓉并不是同一个人。 王美蓉走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捂着一只耳朵,大声地说:“你轻易不打电话,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是和何川闹掰了吗?” 她一直认死理,觉得他俩就是一对儿。 田孜心烦意乱起来,她就知道打给她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徒添别的烦恼。 她没什么好气地说:“挂了!”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挂线的嘟嘟声,王美蓉对着电话生气,这死丫头,脾气总是那么古怪。 情绪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就有人远远催她快来排练,她一直站方阵的c位,没她不行。 她欢快地应了一声,把手机和女儿的心事一起揣进了口袋里。 周末下班后,田孜决定去商场逛逛,她刚拿下一个不错的单子,算算提成,应该有五位数了。 提成其实是小事,关键是彩头,她坐在这个摇摇欲坠的位置上这么久了,终于扬眉吐气地证明了自己一把。 田孜在光鲜明亮的商场闲转,事业上的进展并没能填上她心里的空缺,自怜身世的哀怨雪上加霜,愈发让她不愿意回那个空荡荡的家。 逛到一家奢侈品牌店时,她突然止住了脚步,生活既然这么苦,那就自己手动甜一下。 她决定买点什么东西犒劳一下自己,流血流汗赚来的辛苦钱,没道理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外面下着雨,店里几乎没有客人,描眉抹眼的店员殷勤中带着矜持,她吃不准田孜的身份,浑身上下虽没什么特别值钱的装饰,但走在这样金灿灿的店里神情自若,让人不敢小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热情地给田孜推荐最近有折扣的几款商品,田孜的视线却落在一袭白裙上,云朵一样轻盈柔软的面料,设计华美却不繁琐,是很多“成年小女孩”的梦。 店员很快发现了,笑道:“您眼光真好,这是最新款,一个尺寸只有一件,特别适合您这种清冷又文雅的气质。” 我吗?田孜暗自好笑地从镜子里瞥了一眼自己,清冷寂寞是有,文雅在哪里? 她没和她纠缠这个,都是为了吃碗饭,何必那么较真? 她去更衣室换裙子,果然衬她。 头发已经长了,她随手挽了个低低的发髻,露出了修长的脖子,白皙的皮肤,玲珑的曲线,淡淡的忧郁,都在这条仙气飘飘的裙子里活过来了,连她清冷的眼眸都焕发出了光华。 田孜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忽听旁边有人大发娇嗔:“哎呀,不好,我最近又长胖了点。” “怎么会?!您这肉可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了,是这件衣服的码子偏小,我帮您换一件。” 是另外一个店员小心恭维的声音。 隔壁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子嘟嘟囔囔着走了出来,一看到田孜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说:“她这件我穿应该刚刚好!” 跟着她的店员长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她上下打量了田孜一下,笑道:“别说,你们眉眼还真有点像,您穿肯定好看!” 像吗?田孜看看她,恍惚是有那么一点神似,可她那样年轻,脸庞饱满,皮肤紧绷光洁,比不了的。 狐狸眼店员走了过来,对田孜说:“您买不买?不买就脱下来吧,这个尺码我们只有一件!” 话说得非常不客气,熟客和生客,有钱人和咬牙奢侈一次的主儿,她们一眼搭过去心中就透亮,很是知道该得罪谁。 田孜很不高兴,眉头皱了起来。 看她迟疑着不动,年轻女孩子的神色刻薄起来,说:“大姐,这衣服挑人的,您就算一咬牙真买了,回去穿着挤地铁赶公交,别人也觉得是冒牌货,不如到淘宝上搜一搜,现在很多高仿质量也不错的!” 旁边两个店员垂着手,一声不吭,眼睛里却含着类似的笑,含讽带刺。 田孜感到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马上掏出信用卡拍在桌上,给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记热辣辣的耳光。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早就过了斗气的年纪了,何必给这样的人增加业绩呢? 她一言不发,转身去更衣室把裙子脱了下来,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店员就迫不及待地进来把裙子拿走,献宝似地捧给了那个年轻的女孩。 更衣室里的田孜满脸涨红,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若无其事地推门出去。 女孩正穿着裙子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店员们众星拱月似地围着她,把她夸成了一朵花。 女孩子欢喜极了,招呼她的男伴:“亲爱的,别翻杂志了,你看看这裙子怎么样?” 田孜这才留意到店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人,他懒懒地靠着沙发背,手里的一本财经杂志挡住了他的脸。 女孩子没有叫动他,跺着脚发嗲,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放下杂志,一抬头,先对上了田孜的视线,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是何川。 (本章完) 第57章 这就是爱吗? 第57章这就是爱吗? 视线一碰,田孜像被雷击了一样,连呼吸都停止了。 无法掩饰的失望,痛苦和心碎在她眼中一划而过,转瞬就恢复了平静和冷漠。 她像没有看到何川一样,抓起包,抬起下巴就往外走,步子有点轻浮,她努力控制着,要不徐不疾,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何川坐在原地不动,手脚关节却僵硬了。 刚才女人之间那点暗搓搓的较量他都听到耳朵里去了,却根本没当回事,可一发现被挤兑的人是田孜时,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年轻的女伴浑然不觉,在镜子前旋转了几圈,兴冲冲地对他说:“何哥,你说好看不好看嘛?” 何川“啊”了一声,灵魂这才算归窍。 女孩以为他喜欢,高兴极了,美滋滋地对店员说:“直接把吊牌剪了,我就穿这个和他去吃西餐。” “好嘞!” 店员欢快地应下,忙了这么久就等这句话呢。 她小跑着把吊牌送到了收银处,扫码,说:“美女,一共7888,你看用什么方式支付?” 女孩顿了下,看看沉默的何川,叫了一声:“何哥?” 用眼睛示意他去买单。 何川却像突然醒过来一样,拔腿就走,一屋子的人都被他弄懵了,这是什么神操作?! 女孩在后面焦急地叫:“何哥,何哥,还没买单呢! “买单?”何川收住脚步。 “对,对,对!”女孩拼命点头,心里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何川收住脚步,环顾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你买裙子为什么要我买单?!”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年轻姑娘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又羞又窘,眼睛里几乎要汪出泪来了。 何川轻蔑地冷哼了一下,如果不是赶时间,他还有一百种羞辱她的方法,敢挤兑他何川的人,怕是吃了豹子胆了? 混不吝如他完全忘了当初是自己主动招惹人家的,只因为她身上有那么点田孜的影子。 刚才那一瞬,仿佛有人点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他突然明白了,田孜吸引他的绝对不是她的皮相,不然他为何对那个比她年轻比她腿长比她肤白貌美的女孩只剩下满心厌恶了? 他站在电梯口发呆,田孜已经不知去向,刚才她一闪而过的受伤表情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在他心尖上划了一道,疼得他浑身发颤。 有个穿黄马甲的快递小哥迎面朝他走来,迟疑着问:“是何川先生吗?” 何川点头。 对方递给他一个小纸袋,说:“刚才楼下一位女士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我找你要五十块的跑腿费。” 说到后面不由地有点心虚,声音低了下来。 刚才他被拦下的时候,还以为对方在恶作剧,但她态度坚决,不过一层楼而已,他想,试试就试试,可这位先生的表情怎么这么吓人? 正瞎琢磨,一张粉红色的钞票递到了他的眼前,何川说:“不用找了!” 快递小哥受宠若惊,这钱来得太容易了,不由地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何川随意地摆摆手,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小纸袋,里面硬邦邦的,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一股寒意突然顺着他的脊梁骨直往上蹿,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真把事情搞砸了。 田孜游荡在细雨纷飞的街上,冰凉的雨丝濡湿了她的发梢,地上的水洼里映着五颜六色的霓虹,一晃就碎了,不知道哪家店铺里飘出了缠绵的情歌,勾得她三魂七魄都少了一缕。 她捂着胸口,那里有个位置好疼好疼,仿佛裂成了碎片。她以为自己已身经百战,可一样不长记性,一路走一路防备,到底还是伤在这个浪荡子手里。 她不知道自己的警戒线什么时候软化的,刚开始只是想和他抱团取暖,可他那样认真,认真得她以为她可以改变他,就连那天她气得摔门而出,事后想想心里也是甜的,他肯为她动手,终归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她的位置吧,可他一转身..... 怪他吗?当然不,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软弱,太轻易依赖,太难以自控....... 她想了又想,把他俩的事想得脉络清晰,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一脸的泪,为她对何川刚萌生出来就夭折的感情。 成年人的失魂落魄只在晚上,第二天起床的田孜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她端正地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扑粉,勾眼线,抿口红,又是一张无懈可击的脸。 情场失意的人往往会职场得意,不仅仅是因为运势的平衡,更重要的是她把全部精力都投掷在另外一个地方。 田孜做了新的人生规划,也制定了一个小目标,明年这个时间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其实忙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碌碌无为,田孜庆幸有份工作支持着她,虽然会疲惫会抓狂会崩溃,但它忠实可靠的,而且讲道理,所有的努力都会陆陆续续有回报。 有一天她正忙得焦头烂额,朱浩宁突然打电话让她去他办公室一趟,语气非常急促。 田孜赶快放下手上的工作上去,刚急急推开门,又立刻关上退了出去。 朱浩宁追出来,笑吟吟地说:“你这丫头,何必呢?” 他从没用这么亲近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田孜直剌剌地看着他,严肃地说:“老板,我最讨厌公私不分!” “知道!知道!”朱浩宁难得如此迁就她,一张脸笑得像朵盛放的菊花。 田孜还要说什么,他并不给她机会,直接推着她的肩膀往办公室里走,带点诱哄的语气:“就这一次,一次,当给我一个面子,下不为例。” 田孜回头,他赶紧举起一只手做起誓状。 田孜暗自叹气,罢了,毕竟是老板,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把他得罪太狠了。 朱浩宁把她推进办公室,自己却没有进去,而是反手把门关上了。 田孜冷冷地站在那里,如同冰做的雕塑,浑身上下都在冒寒气。 何川叹气:“咱们有那么大的仇那么大的怨吗? 田孜说:“你这样做没任何意义,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再一意孤行我只有换工作,不行就离开这个城市,反正我来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 声音平平,语气却非常决绝。 何川一震,脸色立刻就变了,说:“别,田孜,我给你道歉,我回去想想,你说得都对,我确实感情上不够成熟。” 田孜梗着脖子不看他,说:“也不用这样委屈你自己,其实谁都没错,咱们只是不合适而已。” “怎么不合适?我怎么觉得咱们再合适不过了?!” 何川走近想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扑棱甩开了。 何川低三下四:“好了,姑奶奶,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给你写保证书怎么样?” 田孜不说话。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红宝石戒指,拉着她急急地往手指上面套,田孜并不怎么挣扎,但一滴温热的泪珠突然“啪”地一声滴下来了,正滴在何川的手上,他立刻感觉像被烟头烫了一样,再也没有办法嬉皮笑脸下去。 田孜扭头揩泪,低声央求他:“何川,求你了,别这样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感情的事不是过家家,一会儿闹一会儿好的,我经不起这样反复的揉搓了!” “你什么意思?!” 何川耐心耗尽,开始烦躁。 田孜说:“什么意思?自然是一拍两散的意思!咱们试过,也都努力过,不行就是不行,不是一条路的人硬往一块儿凑大家都辛苦。” 话里话外竟然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何川一下子就不好了,他说:“怎么不是一路人了?你是不是介意那天遇见的那个女的?咳,她不过是个玩意儿,连你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当时我不过是...是......咳,我和她真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说不下去了,那时他气不过,随便抓了一个和她有两三分相像的人,心想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她这样不知好歹,我何必单恋她一枝花,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原来她就是那么了不起,他很快发现别的女人和她根本不是一回事,三两句话就让他心里起腻,他终于还是认输了,心甘情愿回到她身边低三下四,可她已经不愿多瞧他一眼了。 想起这些日子他各种低身伏小地花样求和,却一遍遍被她冷冰冰地拒绝,简直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他一个大男人鼻子里居然有些酸胀,凭什么,就凭他爱她吗? 他被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这个“爱”字吓到了,原来这就是别人说的“爱”! 他仿佛被雷电突然击中,一股猝不及防的酸楚伴随着甜蜜像电流一样在他浑身胡乱蹿,整个人口齿木讷,纵使心中万千缠绵,口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田孜已经转身走了,她一旦狠下心来,比谁都可怕。 大陈他们笑话何川,一把年纪学人家年轻人闹失恋,何川灌了一杯酒,说:“你们懂个屁!” 酒液顺着喉咙热辣辣地流下去了,烦恼却更添了一层,他说:“你们说说这女人狠起心来怎么这么难搞?” 俩小的背着他挤眉弄眼就笑,被大陈照着后脑勺巴了一下,回头对他说:“该!你也不想想你以前造了多少孽!” 何川往沙发上一靠,呼出一口浓烈地酒气,呻吟:“大陈啊,这次我是真没办法了,死活不让我近身,多找她两趟就冷着脸威胁我要辞职离开,我现在他妈的跟捧了个烫手山药一样,丢吧舍不得,拿又拿不住!” 旁边有个粗鲁的小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说:“哥,废话少说,把她往床上一按可劲造一顿,保准就服服帖帖了。” “放屁!”何川操起一个垫子就往他脸上砸:“以后再提你嫂子嘴巴放干净点。”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脖子一缩,相互交换了个眼风,诚不欺我,老男人动了心还真的跟老房子着火一样! 何川不知道田孜已经开始考虑相亲了。 黄姐是她经常合作的那间工厂的副厂长,泼辣能干,和她打了几次交道后不知怎地动了心思,死活要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她。 据她说男方条件好得不得了,海归,某三甲医院的主刀大夫,大她三岁,成熟稳重,就是工作太忙又有些挑剔,慢慢蹉跎下来了。 田孜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推辞:“黄姐,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黄姐大手一挥,把这事定下了。 (本章完) 第58章 相亲对象 第58章相亲对象 田孜有些哭笑不得,又一转念,见见也好。 上天折腾了她这么久,也许真会派个良人给她,不需要心动不需要狂喜,不需要激烈的情绪起落,俩人眼睛一对,就知道彼此都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 慢慢地小家建了起来,生个孩子,凡事有商有量,你敬重我,我礼让你,让人间烟火抚慰彼此疮痍密布的心,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黄任智长得斯斯文文的,架了一副眼镜,猛一看像中配的周子非,可一开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说话冷静平淡,简洁有力,不亏是经常握手术刀见惯生死的人。 田孜第一次相亲,还以为两人会冷场尴尬,其实完全不,黄任智郑重而严肃,像对待一项政治任务。 田孜进来时他镜片后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显然她的外貌气质超越了他的心理预期。 可也不过是亮了一下而下,他单刀直入,谈了谈自己对未来妻子的期待:孝顺有文化,最好再有点情趣,可以有自己的事业但不能耽搁家庭,他想尽快有个孩子,因为从生理角度讲年纪越大孕育和抚养孩子就越力不从心。 至于经济方面,他没有任何要求,他个人收入先不谈,家里做着点小生意,早就给他备好了房车,经济上没有后顾之忧。 田孜挂着面对客户时的职业笑容,唯唯诺诺,不停地点头。 轮到她时不知怎地有点紧张,干巴巴地说:“我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黄任智飞快地笑了一下,像鼓励一个紧张的病人,他放柔声音:“没关系,想一想再说。” 田孜认真想一想,说:“人品好,可靠,顾家就行。” 黄任智点头,说:“那我应该没问题的。” 他看着田孜,好像在等她回应什么,田孜也看着他,脸上的笑僵得快挂不住了。 黄任智“噗嗤”笑出声来,说:“看来你真是第一次相亲,那我就直说了,到目前为止我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 田孜不假思索地说,这样的相亲对象真心没什么好挑剔的。 “那就好。” 黄任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点点头,说:“那我们可以安排进一步接触,周末看个电影怎么样?” “好啊,去看。” 田孜机械地说,像个牵线木偶。 黄任智刚想进一步确认一下时间和地点,电话响了,他嗯嗯啊啊了两句,快速地起身,对田孜说:“抱歉,有台手术非我不可,晚点联系你。” “路上小心点。”田孜不由地放柔声音,做出温婉体贴状。 黄任智背影一消失她就伏在了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了,竟微微有些酸疼。 她万万没想到相亲居然是个力气活。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抬头,竟是很久没见的罗小虎。 他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说:“很辛苦吗?” 田孜老脸红了红,叹气:“你说说,谈恋爱累人,相亲怎么也这么累啊!” 罗小虎拉开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坐下来,说:“那就一个人呗!” 田孜叹了一口更长的气:“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啊!” 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罗小虎:“朋友爽约,刚好免费观看了你的相亲直播。” 田孜拢了拢头发:“亏得你已经不在公司了,否则我都不好意思上班了,怎么样?你最近还好吗?” 不容他回答,她又盯着他细看了一番:“应该不错,都在脸上写着呢!” 罗小虎招手叫来服务员,给她点了一份舒芙蕾作甜点,很早以前他们出去腐败的时候她点过,赞不绝口,没想到他还记得。 挺长一段时间没见,他还是那个样子,却又有些不一样,气质变得不同了,更沉静内敛,举手投足有些上位者的果断。 他笑:“哪里那么容易?好在我爸旧部下给力,又出其不意,算是从我舅舅那里硬夺了半壁江山,他现在全面戒备,随时会反扑,我这边也不敢妄动,大家一时僵在那儿,反倒难得和平了几天。” 虽然淡淡几句,但不难听出里面的惊心动魄。 田孜带点歉意:“之前帮不了你,不好意思,有时候想想还挺担心你的,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担心我吗?” 罗小虎脸上不由地露出点高兴的模样,恍惚还有些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稚气。 田孜心中暗自叹气,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谁都不容易。 罗小虎拉回话题:“你准备和他去看电影吗?” 田孜一愣,瞋了他一眼:“你这个都听到了?真是看戏看全套啊!” 罗小虎突然正色道:“不要去!” “为什么?” 田孜一愣。 罗小虎双手紧握,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好一会儿才说:“他配不上你。” 田孜哑然失笑:“你以为你田姐有多优秀啊,大龄剩女一枚,遇上这种条件的应该偷笑才对。过日子嘛,不就是你迁就迁就我,我迁就迁就你?说到底,只要心不乱动就不会伤筋动骨。” 她大概憋坏了,竟然和罗小虎交起心来。 罗小虎直直地盯着她:“田姐,别人可能行,你真不行,你不是那种能迁就的人。” 田孜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 罗小虎但笑不语,招呼她吃甜点,收住这个话题不提。 田孜还是和黄仁智出去了几趟,看了电影,吃了大餐,还去周边海滩转了转。 熟男熟女,俩人都有心迁就,所以相处还算和睦愉快,可也只限于“请,谢谢,不好意思,你没事吧”等相敬如宾的地步,恍恍惚惚,总是有层无形的纸隔膜在他们之间。 有次黄仁智送田孜到楼下,告诉她自己周末要去北京会诊,会有几天见不到面,然后他定定地看着她,张开双臂说:“来,抱一下!” 田孜汗毛一凛,本能地想后退一步,一咬牙又忍住了,不就是抱一下嘛。 她虚虚地抱了他一下,轻声说:“一路顺风!” 黄仁智却突然收紧胳膊,一股陌生的男人气息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真香!” 声音暗哑。 田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日他表现得像个教导处主任,她差点忘了他也有男人的七情六欲。 她一使劲,挣脱了,面上有点讪讪的。 黄仁智并不强求,又变回以前冷静自持的模样,淡淡一笑,说:“走了,回来再找你。” 田孜点头,呆呆地目送他离开。 黄仁智以为她对自己恋恋不舍,心里颇有些得意,回头又朝她大力挥挥手。 田孜一激灵,醒了过来,也跟着挥挥手。 好容易送走了他,田孜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了。 刚要转身,一股强劲的力量像龙卷风一样把她拽到了一边。 是何川,一段时间不见他看上去狼狈且憔悴,似乎瘦了一些,更觉得五官棱角分明。 此刻他咬牙切齿,颇有些凶煞之气。 他说:“你他妈的干什么呢?!” 田孜脸一变,甩开他的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川恶狠狠地盯着她,双眼猩红:“老子给你时间是消气的,不是让你找野男人,你找也找个好点的,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田孜拉拉皱巴的衣袖,慢条斯理地说:“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呢!” 何川一下子泄气了,怔了半天,说:“你是来真的?” 语气无奈而酸楚,铁铮铮一条汉子,第一次流露出恐惧和软弱。 田孜的心被什么扯动了一下,却依旧硬着声音说:“是!” 何川送开她的胳膊,慢慢地说:“好!你走!” 田孜立刻转身上楼,可那双痛苦的眼睛一直钉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在为她受苦受折磨。 终于轮到他了,田孜也算赢了一次,可为什么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鼻子像是被人揍了一拳,酸酸的,连眼眶也跟着一阵发胀发热。 黄仁智并没有按期返回,说是有个国际研讨会,直接从北京飞英国了。 田孜发信息祝他一路顺风,黄仁智回了个小人送飞吻的表情。 难得他这么活泼,田孜却“啪”地一声把手机反扣了,一阵心烦意乱。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黄仁智是专业精英,谦和有礼又不粘人,简直就是为她精心打造的理想丈夫人选。 这段时间初步相处,彼此也觉得还算愉悦,但也仅限于此,每当他想再进一步时她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从他现在暧昧的态度来看,这次回来必定是要再进一步的。 男女处对象,这都是自然而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她自己,田孜心里明白。 她依旧和他不咸不淡地聊着,不愿意轻易放走这个合乎理想的结婚对象,好在对方日理万机,很久才找她一次,应对起来并不吃力。 她有时候甚至想:找个医生做丈夫挺好,别的不说,家人生病也有个照应,然后又猛一激灵,她有什么家人生病了?唉,怎么又想到那个老头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干瘦的佝偻的身影逮住空就会浮现在她脑海里,搅得她心神不宁,却又挥之不去。 仿佛心电感应,没过几天田存旺竟然又出现了,这次还带了个憔悴的小老太太,要不是眉间那颗红痣,田孜简直不敢认她。 她叫王二莲,是田孜的继母,小时候田孜讨要抚养费时见过她几面,那时的她丰腴艳丽,看人时撇着嘴,似笑非笑,比打骂还让人难受。 可现在的她像换了个人,愁眉苦脸地跟在田存旺后面,俩人一模一样地苦大仇深。 田孜非常震撼,不知道田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同时压弯了他俩的腰。 他们在小区门口拦住了田孜,看她时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眼里几乎要发出绿光。 田孜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约了罗小虎在门口递交文件,一会儿他就到了。 自从上次碰面后,罗小虎恢复了和她的联系,时不时在网上问一些关于外贸的问题,他手里现在也有一家外贸公司,专门做美容器械,田孜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昨晚他突然说有份重要的合同想拿给她把把关,俩人约好下班后在田孜小区门口见,谁知道突然杀出两只拦路虎。 (本章完) 第59章 心乱如麻 第59章心乱如麻 罗小虎车还没开到田孜小区就遥遥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他的心莫名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再近一点就看到了满脸烦躁的田孜,被两个憔悴的老人一前一后纠缠着,焦急而无奈。 那俩人虽是祈求的姿态,但看阵势是绝不容她轻易脱身的。 旁边围观指点的人越来越多,田孜浑身一阵燥热,后背都塌湿了,偏那两位不肯放手,满口“求求你了”,“毕竟是你亲弟弟”,“要不我给你跪下”...... 又可怜又卑微。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纷纷议论,说现在年轻人真自私,又说做长辈的求到这地步还不松口心可够硬的… 田孜一脑门汗,衣襟却被王二莲紧紧攥着,甩都甩不掉。 其实丢人就丢人呗,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她,最多添点茶余饭后的嚼头,可她特别害怕熟人看到,尤其是罗小虎,她丢不起这个人。 一想到满心敬重她的小虎随时会到,目睹自己的狼狈和不堪,田孜就感觉浑身的血都滚烫了,仿佛立刻就会冲破皮肤喷出去。 罗小虎看着频频地往自己这边张望的田孜,推车门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他垂眸静思了一会儿,暗暗庆幸今天仓促中开了辆公司的车。 他一打方向盘,悄悄掉头走了。 田孜的手机响了,她立刻捂着一边耳朵接了起来,一颗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该怎么和罗小虎解释这摊烂事儿。 田存旺和王二莲住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她打电话。 罗小虎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田姐,今天有点事绊住脚了,只能改天再找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田孜的语气急切,却带着隐藏不住的轻松。 她挂了电话,胸腔里那颗活蹦乱跳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还没容她说话,王二莲迫不及待地说:“孜孜啊,是不是你朋友啊?你体面的朋友那么多,勾勾小手指就能把你弟的事安排了…” 田孜掰开她拽自己衣服的手指,冷冷地说:“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有赡养弟弟的义务了?!” 王二莲一愣,不知道刚才那个软弱慌乱的田孜为什么突然强硬起来了。 她慌忙把田存旺拽到跟前,说:“行!你可以不管自己的弟弟,亲爹不能不管吧?大家说是不是?天理难容呀!” 当年的泼辣劲儿还在。 田存旺羸弱的身体被她晃得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却始终勾着头,一言不发。 田孜的心不由地跟着一颤,从鼻子里笑了一下:“行啊,你让他把我从小到大的抚养费和教育费结一下,我就赡养他。” 王二莲一愣。 田孜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不会算不要紧,你们可以起诉我,让政府帮你们算,帮你们做主。” 还当她是以前那个眼风扫过来就面红耳赤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吗?! 田存旺还有最后一丝羞耻心,拉着王二莲就走。 王二莲混浊的眼睛里浮出了绝望和疯狂,突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紧紧抱住田孜的大腿,哭诉:“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你弟弟吧,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哭声无比惨烈,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围立刻一阵哗然。 田孜又气又囧,整张脸涨得通红,几次拔腿都拔不动,不由地悲从中来,泪珠顺着面颊滚滚而下:“我拿什么去救他?我不一样租房子挤地铁辛辛苦苦挣钱糊口吗?你以为我的日子是有多好过,我连个为了我奔波的人都没有,我不比他更可怜吗?!” 田存旺浑身一震,赶紧去拽王二莲,她却抱住田孜的腿不放,仿佛快淹死的人抓住了浮木。 正闹做一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有人拎着王二莲后背的衣服把她腾空揪了起来,老鹰抓小鸡一样。 何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黑丧着脸要把王二莲往地上扔,田孜赶紧“哎”了一声,他才略减了力道,饶是如此,王二莲还是跌在地上大哭起来。 何川一言不发,揽着田孜的肩就往外走,他浑身自带煞气,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道。 仿佛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田孜木呆呆地坐在车里,脸上泪痕未干,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何川抽出几张纸,胡乱往她脸上擦,田孜躲到那儿他追到那儿,她终于恼了,大叫:“疼!” “该!” 何川笑了,动作却明显温柔起来,完了还帮她擤了擤鼻涕,像对待孩子一样。 田孜长长地叹口气。 何川说:“看吧,你离不开我的,一没我你就出事!” 田孜还沉浸在刚才剧烈的痛苦和窘迫里,没力气和他拌嘴。 何川一拧钥匙,车开动了。 田孜一慌:“去哪儿?” “开到偏远山区把你卖给光棍汉做小媳妇去!” 何川的嘴巴一如既往地不饶人。 田孜板着脸:“我不去你家老宅!” “为什么?是怕勾起什么回忆吗?” 何川凑近,暧昧地挑挑眉,表情贱嗖嗖的。 “怕我相亲对象误会。” 田孜慢条斯理地说,却一招致命,何川的嘴巴立刻闭上了,后牙槽咬得太紧,腮帮子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何川把田孜送到一家酒店,帮她办理好了所有的入住手续。 田孜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看他扑来扑去,背影高大,肩膀厚实,恍惚是可依靠的样子,转瞬她又一个激灵清醒了,难道自己那点子妄想还没死? 应该是没死个透,依旧无处不在,在她眼里、唇上,还有无端的笑和惆怅中。 她暗暗下决心,绝不能重蹈覆辙,继续以前的轮回。 田孜堵住房间门口不让何川进去,他咬牙切齿:“你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田孜微微一笑:“你要愿意当驴我也不勉强。” 何川看她脸上缓过来一些,心下松了松,叹气:“你这总躲着不是事呀,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有什么犯难的事告诉我,我帮你搞定!” 田孜脸上淡淡的:“不用,我家这些烂事你掺和得越少越好!” 何川欲言又止,想想她强烈的自尊心,只得作罢! 田孜说:“我在这里住上几天,他们守不到我自然散了,他们可能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好拿捏,这次碰了壁会识趣的。如果他们敢再找上来,哼,只有告诉我妈了!” 她不怀好意地一笑,王美蓉爆表的战斗力够他俩喝一壶的。 田孜躲了一个星期,头两天还有人看到老两口在她小区门口出现,后来就只有王二莲幽魂似地在周边游荡,不肯死心的样子。 公司大厦的保安田孜交待过,他们是绝对进不去的,这么僵持了几天后,他们到底还是回去了。 田孜并不意外,混到他们这一步,大连的食宿费就能把他们压垮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黯然神伤,幽幽地叹气,颇有些恨其不争之意。 这两天田孜抽空和和罗小虎在外面碰了个头,咖啡馆里冷气很足,音乐缥缈,她哗哗地翻着他拿过来的文件,认真而专注,罗小虎却只顾盯着她看。 她来得急,额角有些冒汗,却依旧美丽沉着,从容自若,完全看不到那天的无助和狼狈。 一出神,田孜说了句什么他完全没听到,不由地“啊”了一声。 田孜笑:“咋回事?大白天想啥呢?” 她不过随口调侃一句,罗小虎却一下子腼腆起来,耳根都有些泛红了,好一会儿才讷讷说:“你接着说。” 田孜双手交叉放在合同上,说:“没什么太大问题,你们公司的人可比我专业严谨多了。” “那就好!” 罗小虎嘘出一口气:“这个团队是新来的,得先找自己人把把关才知道能不能用他们。” 听上去步步惊心的样子。 田孜叹气,问:“很辛苦吧?” 罗小虎被她怜惜的目光笼着,突然有点鼻酸,世人都羡他锦衣玉食或敬他少年老成或怕他手腕强硬,只有她可怜他,问他辛不辛苦。 他把那股强烈的情感压了下去,换了话题,说:“你呢?最近好吗?” 田孜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转而阳光明媚,笑:“很好啊!” 罗小虎不说话,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滴水不漏,或者是因为她的心门从未向他打开过。 他说:“你的相亲对象呢,处得怎么样啊?” 田孜伸伸懒腰,笑:“就那么回事,处处看呗!” 罗小虎放在桌子上的手一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掌心微烫。 田孜吓了一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罗小虎的眼角跳了一下,却很自然地把她的手翻了过来,说:“我帮你看看感情线。” 田孜笑:“你还会这个?…怎么样,挺乱吧?” 罗小虎煞有其事地看了会儿,说:“嗯~,上面说这个不是好姻缘,你的良人且在后面呢,不要心急!” “开什么玩笑呢” 田孜抽出手来:“我都多大了,还等?再往后谁还要我呀?” “我要!” 马上就脱口而出的话被罗小虎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只是笃定地一笑,说:“你信我一回。” 没过几天田孜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何川:“我身份证是不是在你那儿?”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找找看。” 何川装模作样地说,脸上却无声地笑开了花,他等这个电话等很久了。 田孜屏住呼吸听他窸窸窣窣地找,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昨天她发现身份证不见后差点把家翻了个底朝天,今天早上灵光突然一闪:不会在何川那里吧?那天是他帮忙办的酒店入住手续。 现在这社会,略动弹一下就得身份证,找不到太麻烦了,重新补办油要等很长时间。 大概过了一分钟,何川假模假样地惊喜道:“哎呀,怎么回事?还真在我这里!” 田孜:“装,装得再像一些!” 何川用手指旋转着身份证,说:“怎么地?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来办公室取?” “我去取吧,刚好在附近办事!” 田孜说。 (本章完) 第60章 原来如此 第60章原来如此 田孜很快来到了何川的办公室,以前他带她来过几次,中间并没隔多长时间,布局陈设还是熟悉的模样,可已经物是人非了。 何川看到田孜很高兴,招呼她坐下,熟门熟路地问:“还是蓝山咖啡?” 田孜绷着一张脸,声音有点硬:“不用了,我还有事,你把身份证给我就行了。” “那可不行,来的都是客,咱不能不礼貌不是?” 何川嬉皮笑脸。 田孜不想和他做无谓地周旋,说:“甭废话,快给我!” “哎哟~”何川往椅背上重重地一靠,“你这是什么态度?” 田孜看他猫戏老鼠似的表情,心下了然,牙一咬,脚一跺:“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补办吧!” 转身就要走。 “别介!” 何川慌了,赶紧拦住她,按着她的肩膀往椅子上坐:“啥脾气啊你?总得容我找找吧!” 他装模做样地拉拉抽屉,又翻翻包,很忙碌的样子。 田孜冷眼看他在那里装腔作势,一言不发。 眼看撑不下去了,何川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是他助理的声音:“何总不在,你们这样不行,我会叫保安的!” “别骗我了,我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呢,亲眼看他走进来的。” 一个苍老的女声,带点方言的普通话,辨识度很高。 田孜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和慌乱,居然是王二莲的声音,她是魔鬼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何川从未见过她这样恐惧脆弱,眼中暗光一闪。 他反身拉开一个隐形门,把她往里推,说:“不要出声,我来处理,你信我!” 他眼神坚定,充满力量,田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何川刚把门关上,王二莲就拽着田存旺硬闯进来了,助理在后面扎着手,紧张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何总,我没拦住...” 何川挥挥手让他出去,助理这才松了一口气,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何川坐在座位上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眼光威严,充满了压迫感,他说:“我倒是小看你们了,怎么?想讹诈我啊,没关系,我律师随时等你们的传票。” 田存旺和王二莲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有些自惭形秽。 到底还残存着那股泼辣劲,王二莲开口:“何先生,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什么意思?” 何川一挑眉,严厉地看着他们。 王二莲拉了拉田存旺的衣角,可他像根木头一样沉默不语,气得她在心里狠狠飚了句脏话,然后不管不顾地说:“何总,我们知道你是孜孜的好朋友,平时很照顾她,今天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这么冒昧找上门!” 到底还有点羞耻心,知道自己师出无名强人所难,说到后面呐呐的。 “孜孜?”何川对她自己人的亲热语气大感意外:“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她的父母!” 王二莲大言不惭。 “胡说!”何川把笔往桌上使劲一掷:“我忙着呢,你要么说实话要么给我出去!” 俩人一颤,田存旺开口了,声音干涸:“没说谎,我是他亲生父亲,不过有些缘故......” 田家那点破事慢慢摊在何川眼前了。 尽管王二莲已经尽量文过饰非,从滤镜的角度讲这些事,什么当年离婚是因为田孜母亲不安分和自己没关系了,什么他们一直有心去看望田孜但被阻拦了,什么凭田孜现在的条件也用不着他们牵挂之类的,但生而不养,多年漠不关心,现在擎等着摘果的事实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 何川越听脸色越难看,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他们终于住口了,何川缓缓握紧拳头,说:“所以呢?你们现在找上来的目的是什么?” “没别的,她爸生病不能赚钱了,弟弟又小,想让她帮衬一下。” 王二莲迫不及待地说。 “怎么帮衬法?帮他出学费吗?他现在读高中还是大学?” 何川压着脾气问。 “那倒不是。” 王二莲支支吾吾:“他大学毕业两年了...他之前读的大学还是很不错的,本科,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他的工作。所以想拜托您看在孜孜的面子上......!” 脸可真大!贴着门板偷听的田孜恨得眼睛里都快滴出血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和绝望毒蛇一样爬上她的心头,摊上这样的长辈,她再要强又有什么用? “知道了,”何川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那你们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王二莲得了这一句,眼睛骤然一亮:“我们要求不高的,清闲点,工资高点,要是提供住处配个车什么的就更好了,我儿子很能干的,当年......” 又陷入慈母情绪里夸个不停。 田存旺都听不下去了,打断他:“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何先生,别听这些妇道之言,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要您帮忙找个固定的工作,管理严格点,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已经很感谢了。” 何川听着这话里有缝,诈他:“这个简单,不过有些事你得提前给我交个底,不然来了还得让他走,咱们彼此得有最基本的诚信嘛!” “没,没,没什么问题。” 田存旺目光闪烁。 “小王!”何川突然对着门口暴喝一声,助理立刻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等着吩咐。 “送客!” 何川毫不客气地下命令。 “别,别,别!” 王二莲哆嗦起来:“我说,我说,你拉我干什么?何总又不是外人。” 何川使了个眼色,小王出去了。 王二莲艰难地开口:“其实大学毕业后,振飞还是好好工作过的,只是遇到了坏朋友,勾搭着他泡酒吧夜不归宿,再往后,就...就跟着他们溜冰......” “吸毒?” 何川一震。 门后也传来“哐啷”一声响,显然田孜也被惊着。 她顺着门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原来如此!终于知道他们的家底哪里去了,敢情惯着他吸干了家里的血,榨取了父母最后一点能量,现在又缠上她了? 何川拍案而起:“你们还真好意思,不赶紧把他送到戒毒所找什么工作呀!” “他是溜冰,一点点剂量,不算吸毒!” 王二莲挺起胸脯,习惯性地护短。 田存旺突然泪水涟涟,声音发颤:“你还护着他?要是早点送他去戒毒哪有后面这么多事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又不是没送过?孩子遭多大罪你没看到吗?他从小到大连一巴掌都没挨过啊,你怎么忍心让他那么痛苦?” 王二莲反应激烈,两人为这个起争执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川内心一阵厌恶,如此拎不清且自私的继母,当年的田孜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冷冷道:“要吵出去吵去,这个忙我帮不了,以后别再来了!” “别呀何总,你刚才明明答应我的,这样,只要你帮我们一把,我们一定答应孜孜和你的事,我们会努力成全你的!” 王二莲一听话头不对,急疯了。 “你谁啊你,我用得着你成全!”何川毫不客气地挖苦她。 “是是,我说话不管用,可他爹总是亲爹,这丫头心软着呢,只要多磨她几次,肯定能答应的。再说您条件这么好,谁不上赶着?对了,您不会有家室吧,这个也不要紧的,我们长辈不介意的!” 王二莲语无伦次,越说越不像话! “闭嘴!” 何川脸色铁青,和田存旺一起呵斥她。 何川打个电话,说:“保安上来一趟,这里有两个疯子!” 他无情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个微不足道的臭虫,傲慢地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我和田孜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有些手段我使出来怕你们这两把老骨头受不住,就连你们的宝贝儿子,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脸色黑沉,目光凌厉,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田存旺心都乱了,抓住他的衣袖,叫:“何总,你听我说......” “何总是你叫的?”何川一使劲把他甩了一个踉跄,他身体弱,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简直摧心裂肺,连气都喘不上来。 保安进来了,何川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厌恶地挥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死一般地寂静,何川足足有两三分钟没敢开那个门,田孜也在里面沉默,彼此心潮澎湃,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 终于,田孜推门出来了,摇摇晃晃,面如土色,看都不看何川一眼,直直地往外走。 何川忍不住哎了一声,说:“你的身份证?” 田孜摆摆手,一言不发地晃了出去,什么身份证不身份证,现在都是身外之物。 何川没敢追,他总觉得自己刚才有什么地方没处理妥当,却又说不上来。 他明明替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套出话后痛打落水狗,说实话,要不是看他俩年纪大,以他的脾气,拳头都上去了,可她却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啊。 一想她摊上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家庭和奇葩的父亲,他的心又忍不住隐隐作痛,恨不得穿越回去,早认识她十几二十年,也能帮那时她遮点风避避雨,同时又心生敬佩,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坚韧顽强的,她不仅自己给自己挣出一片天,而且依然保持着纯粹和赤子之心。 自那以后,田存旺两口子彻底从田孜的生活里消失了,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悲凉,厌恶鄙视中隐隐还有丝丝怜悯,她自己也很难解释这种复杂矛盾的情绪。 她不肯接何川的电话,有天朱浩宁叫住她,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她的身份证。 过了两天,黄任智回来了,风尘仆仆地来见她,给她从国外带了一份礼物,价格不高也不低,送她刚刚好。 田孜心不在焉,却还是努力笑着谢他,说:“没想到你还挺会买礼物的,这个最近很火。” “我帮你带上!” 黄任智小心翼翼地给她带上项链,吊坠是个展翅欲飞的蝴蝶,刚刚垂在她的锁骨处,性感而精致。 项链带好了,黄任智的手却停在她白皙的脖子那里不动了。 (本章完) 第61章 峰回路转 第61章峰回路转 田孜立刻不动了,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黄任智多聪明一个人,马上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说:“去吃饭吧?” “好啊,我来请客。” 田孜迫不及待地说,带点讨好的意味,弥补她对他的生理抗拒。 他们去吃韩式烤肉,黄任智外科大夫的手指修长白皙,灵活有力,总能把肉和时蔬烤得焦嫩可口,然后恰如其分地放到田孜的盘子里。 田孜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殷勤地帮他递纸巾倒饮料,并时不时投以崇拜的眼神,俩人的相处愉快而融洽,和任何刚陷入恋爱的情侣一样。 黄任智谈起了去开会的事,宣读了什么样的论文,临床研究有什么突破,一连串专业术语流水一样从他嘴里冒出来,听得田孜一愣一愣的,感觉他身后缓缓升起了光环。 黄任智淡淡地一笑,颇是享受她的星星眼。 俩人回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初秋的风凉凉的,翻卷着他们的衣角,一会儿拍打在一起,一会儿又各自往反方向翻卷。 黄任智在楼下收住了脚步,含笑道:“什么时候我能上去坐坐喝杯茶?” “今天没准备,家里乱七八糟的,下次吧!” 田孜含糊地推辞着。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啊?!” 黄任智开玩笑地叹气,眼中却有些不一样的内容。 田孜受不住他这么一看,咬咬牙,说:“那周末吧,我准备点食材,到时候做点家乡的饭菜给你尝尝!” “一言为定!” 黄任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用殷殷的目光送她进去,一副称职男朋友的姿态。 田孜被他这样看着,步子都有点浮了,转过拐角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像个坏女人,又像得了分裂症,有另外一个自己悬浮在半空冷冷地看自己和黄任智过招演戏,她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为什么感觉不到平安喜乐,只有无尽的疲惫? 可能罗小虎说得对:“还不如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至少混一个自在。” 她想,自己要想想清楚了,想好了和他好好谈谈,不然对他不公平。 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田孜看到她门口直直地站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说:“小虎,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过来的?” 昏黄的走廊灯下罗小虎目光幽深,他扯扯嘴角,古怪地笑了下,说:“本来在楼下等你,怕你不方便就先上来了。” 田孜“哦”了一声,脸没来由地热了一下。 她问:“找我找得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罗小虎不回答,反而突兀地提高了音量:“你怎么还和这个人在一起?!” 这话来得又急又冒失,愤懑而委屈,完全不是平常的罗小虎会说的话。 田孜大吃一惊,就着灯光细细地看了看他,说:“你喝酒了吗?” 他脸色苍白,眼眶微红,略略靠近就能闻到浓烈的酒味。 罗小虎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说:“喝了一点点。” 理智又瞬间回来的样子。 田孜开门,说:“进来坐坐,我给你冲杯蜂蜜水。” “不太好吧!” 罗小虎努力想避嫌,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跟了进去。 他熟门熟路地往沙发上一坐,酒劲往上冲,一颗头又沉又重,不由地歪在了靠枕上。 田孜赶快放下包,快手快脚地用温水冲了一杯蜂蜜水送了过来,罗小虎不睁眼,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依旧挣扎着说:“谢谢!” 田孜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五味陈杂,他向来进退有度,这必定是碰到什么难关了。 罗小虎不说话,她也不问,反身去房间拿了个薄毯子给他搭上,自己在旁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敲击键盘“哒哒哒”的声音,还有悠长沉重的鼻息,他睡着了。 孤男寡女,大晚上的身处一室,却没有一丝尴尬和不适,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他们甚至连句话都不用说,就这么静悄悄的各忙各的,安心而静谧。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罗小虎那里有了动静,田孜抬头看过去,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眼镜,眼睛却是笑的。 她说:“你醒了,好点没有?” “好多了!” 清醒后的罗小虎立刻发现自己造次了,急急起身,说:“我该走了!” 田孜并不留他,把他送到门口,交待:“你不要开车。” “知道!” 罗小虎笑一笑:“司机一直在下面等着呢!” 他不说为什么来,田孜也不问,他们之间向来是水自东流舟自横。 罗小虎转身要走的时候田孜突然小声说:“加油,都会过去的!” 罗小虎的身形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最近田孜遇到了神秘事件,几乎每次回家时门卫都会递给她一个饭盒,有时候是炖好的靓汤,有时候是费功夫的硬菜,有时候是时鲜的蔬果。 她警铃大作,可门卫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快递小哥送过来的,什么时候送过来?时间并不固定。 田孜尝尝,味道居然都不错,仿佛专门合着她的口味做的。 她旁敲侧击过黄任智,很快就排除了他的嫌疑,他要示好完全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 难道是何川?一闪而过的念头让田孜一阵心悸,但很快又被自己否认了,何川做事情向来是暴风骤雨,提刀上马横冲直撞的,这样迂回曲折的事情,除非他变性,或者太阳从西边出来。 算起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消息了,这本是好事,田孜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生活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可为什么他消失后她的日子依旧疙疙瘩瘩不舒展呢?她不禁陷入了思考。 周末很快到了,田孜一想到要和黄任智摊牌就心烦意乱,她好像一个自信满满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到处都是重雾迷障,前所未有的惊惶混乱。 这天她留了意,特地请假蹲守,终于把送饭的幕后主谋逮了个现行,还真是个年轻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带着口罩。 她抓住他的胳膊不放,非要他摘下口罩,看看是何方神圣。 对方非常无奈,又不敢十分挣扎,只好露出了一张脸,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对着她紧张地笑了笑。 田孜沉着脸,问:“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意思?谁派你来的!” 对方嘴角动了动,突然叫了一声:“姐,我是振飞!” 什么?田孜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身体一震,手松开了。 田振飞反而镇定下来,说:“没别的意思,爸说你一个人可怜,让我送点吃的给你,你放心,食材都是干净新鲜的,我妈做了好久。” 田孜一阵头疼,这一家三口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轮番上阵,三打白骨精似地。 她一脸警惕:“我可没钱,你们别浪费时间了!” 田振飞到底年轻,脸皮红了红,说:“没那个意思,你放心吧!” 他顿了顿:“我明天就去戒毒所了,其实我瘾并不大,只是不愿意在家待着,现在都想通了。你放心,等我出来了一定好好做人!” 怎么突然就峰回路转了? 田孜将信将疑。 田振飞自嘲地笑笑,说:“以后可能是爸给你送这些了。他找了一份看仓库的工作,申请了大病补助,有靠谱的医生给他持续用药,最近身体已经好转了。我妈也留在了大连,找了个帮厨的工作,她手脚麻利,待遇很不错的。” “哦!”田孜无意识地应了一下,感觉云里雾里的,一转眼所有的事都顺了? 田振飞已经走了,这种叛逆堕落的年轻男孩子说拽就被拽回了正轨,谁这么有能量? 田孜轻飘飘地往家走,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饭盒,里面不知道是鸡汤还是糯米排骨,反正都合她的口味,太阳出来了,光线温暖而明媚,原来转眼已经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了。 田孜首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地温柔可爱,可又不敢发出幸福的感叹,怕命运听到,因为每次只要她稍松一口气,新的幺蛾子就会出现,如履薄冰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常态。 她疑心是何川帮的忙,却也不想说破,说破之后呢?难道要她以身相许?那她之前这番折腾又是为了什么呢?她想,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她得把一切都理清楚。 周末的时候,黄任智兴冲冲地打电话询问他的浪漫晚餐,田孜期期艾艾地说她搞砸了,还是得请他在外面吃。 黄任智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大度地说没关系,刚好有个新开的馆子他想去试试。 田孜下了决心,黄任智虽然十全十美,但她实在找不到感觉。 虽然她已经非常惜福非常努力了,可两人的相处还是让她觉得味同嚼蜡,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有残余的人和感情没有剔除干净,这样耗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黄任智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正处于被分手的边缘,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次的相亲对象还是相当满意的,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性格柔顺,很理想的妻子人选。 他是个很克制的人,到了这个年龄了,对感情上的付出也非常吝啬,但他现在愿意试一试。 新馆子开在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飞檐粉墙,挑着大红灯笼,摆着花开富贵的屏风,古色古香。 馆子主推私房菜,味道怎么样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调和氛围。 俩人找位置坐定,田孜一抬头就看到了何川,正和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面走,好像都是有点分量的生意伙伴,其中一个是她的老板朱浩宁。 躲是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六目一对,都僵住了。 (本章完) 第62章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第62章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愣怔只是一瞬间,何川他们脚步不停,很快就走了过去,仿佛刮过一阵风,刚才片刻的震撼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黄任智毫无察觉,依旧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菜单,田孜跟着“嗯嗯啊啊”,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连原先打好的腹稿也跟着乱了。 空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根本刚才的狭路相逢只是一场幻觉,这简直不是何川的性格,或者他已经放弃了,也是应该的,断没有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么久的。 想到这里,田孜心下释然了些,把心思转到了黄任智身上,想着怎么把话说透又不会让他觉得难堪。 可今天的黄任智出乎意料地热心体贴,给她剥虾让菜倒饮料,一举一动都透着以前没有的亲近,他这边刚刚渐入佳境。 田孜一直在留意,却总找不到开口的契机,她觉得自己有点残忍,给了别人希望又要亲手终结这一切。 黄任智侃侃而谈,话题已经延展到什么时候去他家坐坐,他家离这里并不远,父母问了好几次了。 田孜终于鼓起勇气,问:“你真觉得咱们合适?” “什么意思?”黄任智的弦立刻绷紧了。 “我......” 田孜正要往下说,何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直直冲了过来,后面跟着紧皱眉头的朱浩宁。 她的心一揪,有种不详的预感。 何川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喷着酒气,醉醺醺地说:“来,田孜,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甜蜜恩爱,白头到老!” 这话像淬了毒的尖刃,一刀刀割着他的心,也折磨着田孜。 她的脸立刻苍白起来,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汪上了泪水,摇摇欲坠。 黄任智有点懵,但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何川催她:“磨蹭什么?!提酒杯啊!” 又转向黄任智,说:“这位兄弟也是,恭喜你抱得佳人归,来,咱们喝一个!” 朱浩宁赶快打圆场:“不好意思,他喝醉了,认错人了!” 刚才擦肩而过时他本担心何川现场发作,可他竟不动声色。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田孜在何川这儿已经是过去式了,却发现席间的他出奇地沉默,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怕是不妙,果然都在这里等着呢。 他揽住何川的肩膀就走,痴男怨女的事本和他无关,他也不耐烦管,但一个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一个是他的得力干将,没碰到便罢,碰到了于情于理都得救个场。 “什么认错人了?” 何川一把甩开他,晃悠悠地用手指着田孜,说:“你是说她吗?我告诉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烧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他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 田孜的泪都浮成了光,光圈里只有何川因为愤怒变形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淡虚成模糊的影。 何川意犹未足,撕扯着衣服对朱浩宁说:“老朱,不怕你笑话,我只差把心扒拉出来了,估计扒拉出来她也不稀罕,人家嫌腥!” 他呼呼喘着粗气,眼中透出一种可怕的神气。 田孜眼睫毛一眨,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静静地流下来了。 何川一下子哑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说:“罢罢罢,爱咋咋地吧,老朱,走,喝酒去!” 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无法抑制的哀凉。 他说走就走,来去如风,剩下一个烂摊子等着田孜收拾。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眼前,她接过来按在眼睛上,简直不敢看黄任智的脸。 黄任智语气淡淡的:“前任?” 田孜抽了一下鼻子,低下头,说:“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没关系!” 黄任智耸耸肩:“感情的事勉强不得的,不如你们再好好谈一谈?” 他们爱恨纠缠哪里是谈一谈就能理清的?可田孜和他解释不着,人家正正经经一个人,认认真真来找老婆结婚的,没义务做她的情绪垃圾桶。 黄任智已经起身了,说:“不急,你整理好心情通知我一声就行,突然想起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一步了!” 田孜“嗯”了一声,他已经非常有风度了,只是她的万千歉意都被封在口里,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黄任智走了,一面走一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动感情,他一直以为田孜是个慢热理智的人,原来不是,只是没碰到对的人。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个闹事的男人差,可她看到他时眼睛是活的,血是热的,情感是沸腾且难以自抑的。 男女之间的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月老早早把红线都拴好了,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后来者,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不过白添烦恼而已。 这样的事搁早十年前他可能还会热血上涌争上一争,可现在的他早褪去了激情,只想过点平和安稳的日子。 田孜明白,她已经失去了这个优质的相亲对象,连她那一肚子措辞委婉的话也一并省了。 这本是她想要的,但被何川这么一打岔,又完全不是那个滋味了。 第二天她去上班,朱浩宁特意抽空往她身边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看看她,最后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下了去。 何川后来怎么样?回去后有没有继续撒酒疯,有没有在生意伙伴面前落下什么笑柄? 不管脑子里怎么乱,田孜依旧努力管住自己,若无其事地工作生活,一个字都没问,只是那双充满血丝痛苦的眼睛总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心烦意乱。 田存旺还是隔段时间给她送点东西,可能和保安混熟了,每次都能混进来把东西挂在她的门把手上。 田孜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心里五味陈杂,她缺失的父爱居然在她修炼得钢铁不入时姗姗来迟了。 后来有一次她在家,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刷”地一声拉开了门,田存旺一抖,无所适从地看着她,好像做贼被抓了个现行。 田孜硬梆梆地说:“进来吧!” 田存旺“哎”了一声,扎着手说:“不用麻烦,我还得回去工作......” “让你进来就进来!” 田孜加重了语气。 田存旺在门口磨蹭,说:“算了,我鞋子脏......” 田孜低头一看,鼻子立刻像呛到了冷空气,酸胀起来。 他穿了双老式的黑皮鞋,灰尘扑扑,鞋头绽着几道裂纹,垃圾桶里扔的都比这个强。 她恨恨道:“你怎么混到了这种地步?!” 稀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一向家庭殷实,又爱漂亮,喜欢把钱花在衣服穿戴上,在小女孩的眼中父亲就是个衣着光鲜又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在却从神龛上重重地跌落下来,跌得这样狼狈。 都是报应! 她应该觉得痛快的,可心里怎么枝枝蔓蔓地那样不舒服? 田存旺叹气:“一把年纪的人了,只要你们好就够了。我以前重男轻女只惯着你弟弟,你妈不许我看你我也就顺势算了,现在想想真是没脸见你啊,对不住啊,姑娘......” 说着说着老泪纵横起来,到底年纪大了,眼窝子这么浅。 田孜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粗声粗气地说:“行了行了,不进来就不进来,以后别送东西了,我不缺你这一口!” 顿一顿,发狠说:“我缺的时候你又不在,现在何苦做些亡羊补牢的无用功?!” 田存旺低头,用脚蹭着地:“振飞的事多亏了你朋友帮忙,不知道怎地这死小子就服他,说的话比圣旨还灵些。我们工作治病都是他帮忙安排的,要不然咱们田家早崩了,人不能没良心,就算你恨我,我还是要来谢谢你的。” “哪个朋友?” 田孜后颈的汗毛一竖。 田存旺摇头:“我也没见过本人,他派了两个人帮忙安顿我们,也拒绝我们上门致谢,说有这精神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女儿,尽尽父亲的责任,孜孜啊,我真的很惭愧......”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田孜不想听他啰里吧嗦的忏悔,赶他走,又交待:“好好养你的病吧,不要老往这里跑!” 第二天就去商场买了两双斯凯奇的老人鞋,放在门卫那里,让他转交。 就这样,他们冰冻三尺的父女之情,居然歪打正着慢慢解封了,虽然来得这样迟,但也聊胜于无。 她不由地开始念何川的好,掐指一算,能摆平这摊破事,又愿意帮她的也只有他了。 何川那边并没有消息,可能觉得她正在和黄任智卿卿我如胶似漆,田孜踌躇着什么时候打个电话谢谢他,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有一天,在电脑前忙碌的她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语气焦急,劈头就问:“何川是不是在你那里?” 田孜立刻坐直了身体,说:“没有!” 又飞快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对方叹了口气,说:“是我,大陈,咱们打过照面的。何川最近喝酒喝成了胃穿孔,好容易才把他带到医院治疗,刚输了一天液就自己拔掉管子溜了,现在医院到处在找他。” 田孜不说话,电话里的呼吸却急促起来。 大陈说:“妹妹啊,你给他吃点苦头我也是赞成的,可别弄出人命来呀!算了算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我还得满世界找他去!唉,我也是摊上了,我不管他谁管?没爹没妈,孤魂野鬼似的一个人!” 田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电话挂上的,下一秒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抓起包交代助理帮自己代办请假手续,她顿了顿,说:“请一周吧!” 小助理愣了愣,田孜是公司出名的工作狂,到现在为止没有休过一天假。 田孜看她惊讶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我得照顾病人。” 她打了个车,直奔何川的老宅而去,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地方。 院门虚掩着,她心里一喜,果然在这里。 秋意微凉,院子里的树叶草藤由绿转黄,转红,斑斓可爱,她却顾不上驻足,一口气冲进屋里。 何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脸色颓败疲倦,桌上有几个歪三倒四的空酒瓶。 田孜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本章完) 第63章 咱们结婚吧 第63章咱们结婚吧 田孜放下包,熟门熟路地到卫生间拧了一个热毛巾,不由分说地捂在何川脸上。 何川一惊,立刻弹跳起来,张嘴就想骂人,一看是她瞬间被定住了,一脸懵,像看到外星人一样。 下一秒就又直直躺下了,把毛巾往地上一扒拉,说:“谁让你来的?走!” 田孜不和他一般见识,默默地捡起毛巾,说:“收拾收拾,咱们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 何川发脾气:“我怎么着还轮不到你管!” 田孜并不生气,转身去卧室收拾了一个包出来,说:“车钥匙呢?我送你去!” “说不去就不去,你烦不烦?!” 何川闭着眼睛,继续发小孩子脾气:“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声音嘶哑,叫起来并没什么威力,像个被拔光牙的老虎。 田孜盯着他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糟蹋起自己来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她不由地蹲下,用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胡子了,扎手。 她说:“听话,啊!” 哄孩子的语调。 何川偏过头,声音小了下来,却透着怨怼和委屈:“您可千万别再折腾我了,这一冷一热地我心脏受不了。” 田孜起身,提高音量:“你要真不去我就销假了啊,公司那么忙,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周假!”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还没有按亮屏幕,何川就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他二话不说,扯了一件薄外套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先说好,我可不吃医院的饭,猪食一样!” “好,我做!” 田孜抿着嘴笑。 “医院阴气重,我晚上要人陪夜的!” “陪!” “走快点,磨磨蹭蹭,还不如一个病人!” “来嘞!” 田孜小媳妇一样,听话地走快了两步。 生病的何川脾气不是一般地坏,一会儿嫌输液速度太慢,一会儿嫌护士扎针时手重了,一会儿嫌弃田孜聒噪,她出病房接电话时,他又扯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唯恐她突然消失不见。 亏他住的是单人病房,可即便如此,没过两天所有的护士都知道这里有个难惹的主,换药时推推搡搡都不愿来。 那是一个晚上,何川还有半瓶的药水没有吊完,田孜坐在床前陪着。 碰巧公司有点棘手的事,她的微信一直没消停,刚回了几条,何川就不耐烦了,说:“走吧走吧,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我都替你难受!” 他以为她在和黄任智隔空传情打情骂俏。 田孜放下手机,有心想告诉他那一段已经掐断了,又觉得这个话说出口有暗搓搓求复合的意思,不免有些踌躇。 她和何川之间,实在太一言难尽了,杂乱无章,暗流汹涌,越心悸越不敢随意踏进同一条河流。 何川看她不说话,以为她默认,心中一阵烦躁,折身坐起来就要拔针。 田孜吓坏了,赶紧抓住他的手,轻声呵斥道:“再闹脾气我真走了!” 何川动作顿住了,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内容复杂且难以言喻。 田孜扶他躺下,把他输液的那个胳膊放平顺了,轻声说:“是公司的事,他们刚接手,弄不清楚。” 何川不答话,但整个人明显放松了。 田孜索性在他面前打了个电话,一项两项三项,交待得清楚又利索,挂掉时何川突然扯扯嘴角笑了,说:“你工作的时候真威风!” “那也不及你何总威风!” 田孜笑盈盈地打趣他。 刚才滞涩的空气又开始流通了。 何川拍拍身边的空位,说:“忙一天了,躺一躺!” “不好吧?” 田孜为难地看着被他占据得只剩窄窄一溜儿的病床,说:“护士会批评的。” “甭废话!” 何川挪动了一下身体,其实就是意思意思,用眼神催促她。 田孜像是着了魔,鬼使神差般地躺了上去,居然刚刚好。 何川一伸胳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密而契合。 身体远比人更诚实,那种久违而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俩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喟叹了一声,一时之间谁都不想说话。 白晃晃的日光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床头一盏夜灯,夜深人静,月隐虫眠,窗户半开着,凉凉的夜风一阵阵袭来,带着莫名的花香,也可能是田孜头发上的甜橙味,熟悉的让人忍不住落泪的味道。 何川凑到她额角吻了吻,声音温柔而酸楚:“乖,别再闹了好吗?” 田孜不说话,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我已经被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 田孜一动不动,感受着他的心跳,咚咚咚咚,正坚定有节奏地击打着她的手掌。 她不禁把半张脸依偎过去,那是温热而坚实的胸膛,万千柔情争先恐后地在她心里滋生,此起彼伏。 过了三天何川就出院了,又是活蹦乱跳铁铮铮一条汉子,中间大陈他们来看他,受不得他小人得志贱嗖嗖的模样,背着田孜打趣他:“瞧你这点出息!” 何川咧着一嘴大白牙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大陈不放心,说:“差不多就结婚吧,好一阵歹一阵的,整得我们也跟走钢索似地。” 何川得意洋洋:“还用你教?!” 又挠挠头:“这事急不得,别把她吓走了,容我好好策划策划。” 大陈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哎哟,长本事了,以前心眼儿全放生意上了,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耐烦过?” 田孜忙里忙外地帮何川收拾出院的东西,衣服饭盒水杯,一件件都妥帖地收到了包里,还不忘嘱咐:“最起码三个月内吃饭都得清淡,烟酒是一下都不能沾的,你傻笑什么?记住了!” 何川耍赖:“记住是记住了,可我自制力不行啊,需要人监督。” 他腆着脸凑近,说:“不如你好人帮到底,搬过来一起住?” 田孜横他一眼,他立刻怂了:“不搬过来也行,” 他话锋一转:“我搬到你那里去?” 顶着她的目光,他小声地地做最后的努力:“方便你照顾病人嘛!” 田孜噌一声拉上包的拉链,说:“你已经不是病人了,注意饮食就行了。” 何川没再提黄任智,田孜也没有问他出手帮田存旺的事情,有些事似乎不用说,一切都在不言中。 生活恢复了正常,天地之间似乎都骤然一亮,田孜觉得所有的事一夜之间都顺了。 父亲迟到的关爱,她与何川的解冻,越来越上手的工作,都让她心旷神怡,虽然是秋天,她却总是春风满面,每天忙得风风火火,甚至开始考虑看房。 她算了算,100平房子的首付她这里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担心月供有压力,准备先看着,过年拿提成后多付一点,这样后面才会从容些。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何川,不用说她都可以想象他的反应:买什么买?老何家还能没有你住的地方? 他向她提过结婚的事,当时把她惊着了,忍不住说:“你疯了,又往火坑里跳?!” 何川一讪,这是拿他之前的无心之语堵他呢,女人啊,就是爱记仇。 脸上又有些下不来,一上午都耷拉着脸,戒指他都准备好了,揣在胸口的口袋里烟头一样火烫。 好在田孜后来让他下台,说:“来日方长,急什么?” 眼波一闪,亦瞋亦娇。 何川心里痒痒的,得寸进尺:“那你得弥补我,今晚不许回去!” 田孜刚要开口,就被他一个虎扑压倒在身下,一顿揉搓,到后面俩人都大汗淋淋,气喘吁吁。 何川很得意,摸摸她汗湿的鬓角,说:“别挣扎了,你离不开我的,咱们都不小了,快点把事办了要个孩子,我喜欢儿子,女儿也不错,肯定像你!” 语气中充满了憧憬。 田孜心里一荡,浪子居然开始规划未来了,心底第一次涌出了岁月绵长现世安稳的幸福感。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要什么孩子啊?你自己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何川一听这话头不对,急了,立刻捧着她的脸逼她对着自己,说:“我早就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你信我,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迫切过。 在他热烈的眼神下田孜的心微微发颤,差点不由自主地点头了, 到底还是忍住了。 结婚是件大事,生孩子更甚,尤其是和浪荡惯了的何川,纵使她爱他,也不得不逼着自己踩下急刹车。 何川并没有太受打击,能和田孜破冰对他来讲已经是从地狱到天堂的飞跃了。其它的并不急,好女怕缠男,该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 田孜到处看房的事何川还不知道罗小虎先得到消息了,急吼吼地来找她,说:“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弄个内部折扣。” 田孜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阵感动,半真半假地说:“这样的小事哪里敢惊动小罗总啊?!” 罗小虎脸红一红:“别打趣我了,走,今天刚好有空,我带你去朋友那里看看,他刚开了个新盘。” 事实证明小罗总现在真的忙得密不透风,短短一段路程接了十多个电话,有些田孜能听懂,约摸猜测到几分,有的完全就是云缭雾罩,不知道是哪一门子官司,只见他的脸越来越难看,生出了威严和阴冷。 她找个空,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不着急的,要不改天吧?” “就今天,择日不如撞日。” 罗小虎一伸手把手机电源关了,冲她笑笑,温暖和熙,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 (本章完) 第64章 豪横 第64章豪横 罗小虎的朋友很给力,直接给了个八五折。 新楼盘位置非常便捷,紧挨公园和地铁,单价自然不菲,而且是精装修,这一折扣下来直接省了近二十万。 田孜受宠若惊,罗小虎却不知足,说:“不是有个小面积的楼王单元没卖出去吗?” 对方一愣,有丝为难一闪而过,田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刚才那个九十五平的房子就不错,朝向格局都很好。” 罗小虎端起茶吹了吹,慢悠悠地说:‘没关系,我们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刘总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罗氏的,是不是?’ 刘总被他一逼,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咬牙道:“这还用说,只是那个面积稍微大了点,118平,所以先前没提,要不咱们现在看看去?” 罗小虎:“那倒不用,让他们拿合同过来直接签就行,田姐,今天你出来的急,我先帮你把钱交了,你回头再慢慢还我。” 田孜一下子站起身来,连说了好几个:“不用!不用!不用!” 整个人晕腾腾的,这就定下了?买房跟买菜似地。 刘总非常识趣,说:“你们先聊,我出去看一看,怕他们不妥当。” 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田孜一眼,不年轻了,气质是有些,但并不算貌美,不知道和这小煞星是什么关系,心里顿时生起百般猜测。 他一走田孜端着的劲儿就松了,说:“小虎,好像不太合适,感觉他挺为难的。” 罗小虎笑起来了,嘴角眉眼一起上扬,刚才的冷淡矜贵一扫而空,他说:“田姐,你还是这么天真,放心,来日方长,他自然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的。” 田孜有些不安:“别!别因为我这样小的事让你欠人家那么大人情。” 罗小虎安慰她:“没事,之前他和我舅沆瀣一气,不知道坑了罗氏多少钱,现在那间建材公司被我拿回来了,他要还想和我们合作就得多多少少吐出来一点,这点事儿不算什么的。” 田孜不说话了,现在的罗小虎是陌生的,虽然年纪还轻,但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远胜过很多老油条,又深谙其中的游戏规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付款时她坚决拒绝了罗小虎的提议,把几张卡上的钱整合整合,凑够了房款的百分之四十五,后面月供算了算,以她现在的收入和公积金,并没有太大压力,只比房租略高了一些。 房子已经在收尾,加上装修的时间,明年这个时间就可以入住了。 田孜一步腿一软地离开售房中心,恍恍惚惚,感觉像做梦一样,满足又失落。 罗小虎还有点遗憾的样子:“其实可以再买大一点的,好像还有140平和150平的。” 田孜对着他笑笑:“不用那么大,以后结婚也不会住那里,我只是给自己备个“娘家”而已。” “结婚?” 罗小虎身体一震,声音不由地高亢起来:“和谁结婚?之前相亲那男的?” “不是......” 田孜莫名有点忸怩,其实和何川结婚的事她一直没有吐口,总觉得需要从长计议,可刚才不知怎地嘴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仿佛已经在潜意识里应了千遍万遍一样。 罗小虎眼神急切起来,刚要说什么,他的司机远远地举着一部手机跑了过来,神情焦灼,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罗小虎沉着脸训斥他:“慌什么,没看到我正在和田小姐说话?!” 司机声音有点哆嗦:“罗总,真的出大事了,他们打不通您的电话,给我打了好多次,您出来就好了,我正发愁去哪里找您呢!” 罗小虎脸面色一变,急忙接过他的电话“喂”了一声。 对方声音慌乱,说:“罗总,老太太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什么?” 罗小虎吓了一大跳:“人要不要紧?” “轻微脑震荡,医生让留院观察,罗总,我们查过了,是叶总哪里搞的鬼。调监控时发现那辆面包车早几天就在您家门口转悠了,老太太一出门就盯上了。” 一股寒意顺着罗小虎的脊背往上蹿,他咬牙切齿地说:“他真是猪油蒙了心,自己亲姐姐都敢下手。” “他留了一线,没下毒手,估计就是为了警告警告你。” “知道,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他用了多少次了?!之前但凡我重用或者稍稍青眼相待的人,哪个他不插一杆子搞人家?生意上拿捏不住我,就搞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早晚我让他加倍奉还!” 罗小虎冷笑。 接下来心中百念轮转,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派个妥当的人在医院守着老太太,她没大碍的话订后天去加拿大的机票,去我二姑那里躲几天清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语调:“小虎,你是要大开杀戒吧?想好了吗?这条路一踏上去就很难抽身了。” 想来是个非常熟稔亲密的人,这个时候突然不叫他罗总了。 罗小虎斩钉截铁:“不用再想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这都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他眉头紧蹙,眼神阴厉,让人心惊肉跳。 田孜离得远,但也隐约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了,罗小虎的表情不对,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的,最后简直黑云密布。 罗小虎挂了电话走过来,还是对着她扯了个勉强的笑容。 田孜赶紧说:“你有事赶紧去忙,我也要回公司了。” “好!” 罗小虎回答得出乎意料地利落。 田孜转身就走,唯恐耽误他的大事,罗小虎却突然叫住了她。 田孜回头,正逢夕阳西下,绯红色的霞光笼着他的脸,他的两眉之间不知不觉添了几道深深的竖纹,早就没有之前罗小虎的痕迹了。 此刻,他脸上正浮现着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夹杂着隐隐的痛苦,仿佛有什么激烈而矛盾的情绪在他心里撕扯。 田孜被他的眼神震撼了,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被扯了一下。 罗小虎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大手握着她的双肩,说:“我最近有些忙,可能顾不上找你,但你记住,不要随随便便和别人结婚!” 他的表情那样奇怪,严肃而郑重,仿佛临终托孤一样,田孜不由地“啊”了一声。 罗小虎的手使了点劲儿,力气越来越大,似乎所有强烈压抑且无法诉说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个动作里,田孜不敢吭声,任由肩膀一阵阵生疼。 罗小虎突然醒了过来,掉头就走。 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就连地上的影子看上去也那么地孤寂和悲壮,田孜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惆怅和忧伤。 何川还是辗转知道田孜买房的事了,田孜屏气敛息,等着他发作,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从鼻子里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就这一声已经够她百爪挠心好几天了。 随后的日子何川一如既往地平静,弄得田孜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她可不觉得他的狗脾气这么快就改了,隐隐中总觉得有什么事在等着自己。 果然没过几天,何川就急吼吼来找她,一来门就大爷似地往沙发上一靠,大模大样地吩咐她:“泡壶好茶来,就上次的那个毛尖。” “好嘞!” 田孜看他声气不对,估摸着要秋后算账了,非常地知情识趣。 她小心地奉上沏好的茶,又讨好地帮他捏捏肩膀,说:“大爷,这力度可还行吧?” “可以再重一点。” 何川闭着眼睛,舒服地哼唧了几声,突然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田孜:“什么啊? “小费!” 她打开看了眼,立刻“啪”一声扔到茶几上,烫手似地,说:“你疯了,拿这个瞎较什么劲啊?” 又忍不住疑惑:“你是怎么办下来的?身份证什么的都在我这儿!” 何川伸伸懒腰,说:“自然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办法,怎么,不喜欢?” 他紧紧盯着她,随时要翻脸的样子。 田孜叹气:“我有什么不喜欢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哭着喊着求我收房收车,肥皂剧里的情节到我这儿都成真了,我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这还差不多!” 何川明显放松下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以后凡是我的都有你田孜的一份。” 田孜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一本大红的房产证,房子就在她刚买的那个小区,158平,屋主的姓名是田孜。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吃醋的方式都这么豪横别致。 她虽然不说话,何川却非常明白她的心情,说:“放心收着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最近哥哥运气不错,买的那个几支股票一路飘红!” 田孜很惊讶,想必是赚大发了,以前他从没这样喜形于色过。 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她说:“见好就收啊!” “别瞎操心了!” 何川得她这句,眉开眼笑,拽拽她的发梢,叮嘱道:“以后有事找川哥,肯定比别人给力,那个罗小虎,哼,自己还顾不过来自己呢?!” “什么意思?” 田孜心里一紧。 “没什么!”何川再傻也不愿意向她透漏情敌的信息,转而朝她挤挤眼:“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反正这房子也只有你一人住。” 田孜慢吞吞地说:“可是我来例假了…” “那又怎么样?你把哥当成什么人了?” 何川眉毛倒竖,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他俩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这个,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所以就算有点失望也不敢往嘴上挂了。 田孜听着这话肉麻,不由地抿嘴一笑,薄薄的房产证拿在手里就像定时炸弹,放在哪里都不合适,现在还给他简直是自寻死路,罢,只当他暂时存在这里吧。 她一边打开抽屉往里面放,一面说:“说来也奇怪,姜璐走了这么久了,新租客还没有来,倒是白白便宜我了!” “那不更好!” 何川不以为意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帮我放点热水,我要泡泡澡。” 这几天他憋着劲要在她这里争个脸,各种繁琐麻烦,现在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舒口气了。 不知怎地,看她很随意地把房产证收起来时,他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了地,越发待她亲近随意,使唤她像使唤自己多年的老婆一样。 65.都是月亮惹的祸 何川第一次在田孜这里留宿,虽然不能做什么坏事,但两人亲亲热热地头并着头躺在一起,也有一种异样的满足。 那晚夜凉如水,却有很好的月亮,月华如白练,又似水银,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他们的床头,恍惚有种千里共婵娟的美好。 田孜来例假的第二天,肚子有点酸疼,何川就搓热了手帮她捂着,别说,男人阳气的确足,手心滚烫熨帖,比热水袋还舒服。 田孜在夜色中忽闪忽闪眼睛,突然问:“你憋得难受不?要不要......” “得了,顾好你自己吧,女人家家的,怎么一脑子不纯洁的念头?!” 何川粗声粗气地给她一个脑瓜崩,把被子的一角掖了掖,说:“睡觉!” 田孜被裹得密不透风,只剩下小小一张脸,她慢吞吞地说:“想什么呢?我只是问问你要不要把窗户开个缝儿!” “真的?” 何川揶揄地笑。 “你说呢?!” 田孜皱着鼻头,在月光中笑得像个小狐狸,一脸狡黠。 何川心一动,忍不住在她额角上吻了一下,说:“田孜,咱们结婚吧,每天都这样睡觉,好吗?” 他那样地诚挚和温柔,田孜几乎要点头了,突然哼起一首老情歌:“...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让我霎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何川瞬间放开她滚到一边去了,呻吟道:“你这是第一百零一次花式拒绝吗?” 田孜赶紧黏过去,一边轻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一边柔声说:“人家古人都说了:不要在深夜冲动的时候做决定,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咱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吗?!” 何川无奈地叹气:“那个古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你真是理智地可怕!” 结果第二天的太阳还没有等到,他们先被田孜她妈王美蓉堵了个正着。 王美蓉来得突然,按门铃的时候田孜在卫生间刷牙,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睡得迷迷糊糊的何川就把门打开了,然后彼此都受到了极度惊吓,王美蓉的尖叫快把田孜的耳膜刺穿了。 田孜牙膏沫子还没吐干净就一头冲了出去,这下好了,捉奸成双,两个衣冠不整的人被逮了个正着。 饶是厚脸皮如何川,老脸也红了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阿...阿姨,你先坐。” 差点咬到舌头直接叫“妈”了。 然后箭一般地扎回房间穿衣服去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都还没有从惊吓中苏醒过来。 最后还是田孜先开口:“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卫没有拦你?” “拦我?” 王美蓉得意洋洋地一笑,把小坤包往沙发上一甩,人也跟着坐下了:“随便聊两句他就找不到北了,再说了,我是住户的妈,拦我干嘛?!。” “妈!” 田孜忍不住长长地叫了她一声。 田孜简直替她尴尬,一把年纪了说话做事还是这么热辣辣大咧咧的,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再看她今天的打扮,长风衣,短皮裙,豹纹高跟鞋,简直就是她这个年龄段的范冰冰,随随便便送个眼风过去,再说两句软话,五十多岁的保安哪里吃得消? 田孜转身帮她倒了一杯茶,顺便拢了拢头发,拉了拉睡衣的领口,问:“怎么突然跑来了?电话也不打一个,有什么急事吗?” 王美蓉往卧室那边努努嘴,说:“先别说这个,你们这算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一回事!” 田孜的脸飞红了。 “哎呦,这有什么?”王美蓉看不得她又羞又窘的样子,浑不在意地说:“熟男熟女了,睡个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你们回去过年我就看你们不对劲,你还死活不松口!” 她凑近她,压低声音:“他说没说娶你的事,这种事情拖久了,终归是女孩子吃亏些的.....” “妈!” 田孜无奈地又叫了一声,她实在没办法和自己的母亲落落大方地讨论这些男女之事。 恰好何川穿戴整齐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明显整理过,自然而亲热,大大方方说:“阿姨,我先去上班,你和孜孜聊着,晚上我定个好饭馆,一起去吃饭。” “好!好!好!” 王美蓉笑眯眯地一叠声应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何川背过脸朝田孜挤挤眼,意思是天意如此,我看你还怎么拒绝我。 田孜心里有点乱,却还是把他送到门口,低声警告他:“你尽管忙你的,别裹乱!” 何川不理她,把头伸进客厅,大声地和王美蓉说再见,又悄悄给田孜送了一个飞吻,甜蜜蜜地说:“孜孜,晚上见啊!” 门一关,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了,王美蓉拍拍身边的沙发,对田孜说:“你坐下,我给你说件事!” 田孜坐在略远一点的靠椅上,先发制人:“你别多想,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他向我求过几次婚了,我只是想慎重点,考虑得周全一些。” 王美蓉“嗤”地笑出声来:“等你考虑好了黄花菜都凉了,没听人说吗?结婚就靠冲动。” 田孜不愿意听她这些婆婆经,截断她的话头,问:“你火急火燎地来肯定有事,快说吧?” 王美蓉倒是难得地踌躇了一下,说:“你也知道的,赵蜜读书不行,脑子远不及你灵光,没考上好初中,我索性把她送到一家比较有名的私立学校了,贵点就贵点,人家师资力量在那里摆着呢,全封闭管理,一个月回家一次......” “到底什么事?缺钱吗?” 田孜心里像烧了一把火,她这么远赶过来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家常闲话。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王美蓉白了她一眼,说:“听我说完。” “说,说,说!” 田孜立刻投降。 王美蓉意犹未尽,继续:“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性子太倔,不过看到今天这个情形倒是放心了一些,何川这小伙子不错,相信我,你妈看男人的眼光比你准!” 田孜越听心越往下沉,几乎坐不住了,催她:“说重点!” “那啥......” 王美蓉清了清喉咙,到底还是有点扭捏,说:“我认识了别的男人,准备和你赵叔离婚,先和你说一声!” “离婚?” 田孜一个冷不防,手里的杯子哐啷掉地上了,热水泼到脚上都不觉得,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说:“你疯了吗?一定是疯了!你都多大岁数了?...赵蜜她...我...”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王美蓉倒是大方起来,等田孜在房间里暴走了几圈后,幽幽地说:“你也不要这么激动,我并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只是告诉你一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别拦,拦不住的!” “妈!” 田孜悲愤交加地大叫了一声,新仇旧恨一起在胸口乱涌:“都是当妈的,拜托你不要活得这么自私,不要这么自我好不好?!你说离就离,说结就结,然后再离,再结,你这一辈子只顾自己痛快,你考虑过赵叔的感受吗?考虑过我和赵蜜的感受吗?我们也有血有肉的人呢,不是一个物件,随便你带来带去,随便你往什么地方一扔就行!” 激动到了极点,说到后面声音都劈叉了。 王美蓉的笑立刻凝固在脸上,她万没想到田孜会有这么大反应,她一向对她的事冷淡而理智的,这次却这样歇斯底里。 王美蓉突然懂了:她哪里是在为赵国强和赵蜜讨公道,分明是在为当年的小田孜讨公道! 她艰难地说:“孜孜,当年妈确实忽略了你,总觉得你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一想起来......” “行了行了,但凡你有点悔意,你就不会再来这么一出!说实话,赵叔哪里对不住你了?不就是落魄了,没有当年的风光了!过年那会我就看出来了,你现在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已经够忍气吞声了,你依旧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狠?!” 田孜句句如刀,毫不留情。 王美蓉古怪地一笑:“我没良心?你知这些日子我怎么熬过来的?他落魄就落魄呗,我不怕穷,我就怕他没志气不像个男人。这么多年我不是没鼓励过他,一次次扶持他帮他收拾烂摊子,可他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不是我后来开了家服装店,靠他那俩死工资,早就饿死我们娘俩了!早十年他就没了血性,天天就指着那二两二锅头,越喝越像一滩鼻涕,我简直不敢看见他......” 她一脸嫌弃和厌恶,看来她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田孜突然泄气,不想和她吵下去了,她冷冷地说:“你爱干嘛干嘛,想嫁哪个老头就嫁哪个老头,何必告诉我呢?反正你的字典里只有“快活”二字,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你反正只活你自己!” 这话太扎心了,王美蓉的两行泪突然直直地下来了,粉扑太多了,冲出两道长长的印子,把田孜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她已经钢铁不入了。 王美蓉背过身胡乱擦了擦,说:“你说得对,我只知道活自己,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我只恨我没有早点下这个决心,白白熬了这么多年。”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口:“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去年我得了场大病,折腾了大半年,好一点才去广州找你。那会儿本来想告诉你的,结果你丢魂落魄地跑到大连,我就忍不住没说,过年那会儿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大家都高兴,也没说。 不过现在你也该知道了,我生的病不好,化疗后暂时压住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卷土重来了,我的生命现在是以半年为计量单位的,在死神找上我之前,我想随心所欲地过点自己想过的生活,就这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吗?!” “什么?” 她的话像焦雷打在田孜耳旁,震得她头晕目眩,几乎要栽到地上。 “大病,化疗,死亡........”,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田孜想问问她,嘴唇却只顾发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美蓉轻轻地说:“孜孜,你别怕,我现在是健康的,没事儿,妈妈能抗住。” 田孜眼睛发直,机械地说:“我不怕。” 然后又说:“我去下卫生间。” 她摇摇晃晃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中全是惊恐,难怪王美蓉让她别怕,她怎么能不怕?她妈还不到六十呢! 一股强烈的悲伤突然席卷而来,眼泪泉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赶紧拿着毛巾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她咬紧牙关,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又像在打摆子,怎么都止不住。 (本章完) 第65章 破冰 第65章破冰 田孜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鼻头红红的,眼睛并不看王美蓉,只是僵硬地说:“我去收拾下,咱们今天就坐飞机去北京!” “去北京干什么?”王美蓉吓了一跳。“当然是去看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田孜抽了抽鼻子。“咳,我还以为干嘛呢,不用去!我刚回来,之前也是在北京治疗的。我告诉你,我这次复查指标全都正常!” 王美蓉拍拍胸脯:“至少这半年我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大胆地活着了,半年后再去闯一次鬼门关!”很庆幸自豪的样子。田孜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从没见过谁会因为多活半年这样兴高采烈!她是王美蓉啊,彪悍美艳强势,风风火火的王美蓉,可在命运面前依然不得不屈服,得这么一点小恩惠就如此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她一阵心酸,久久不语。王美蓉看出来了,心中又安慰又难过,不由地抓住了她的手,说:“孜孜,不怕的,妈身体底子好,能抗住。过了五年没事儿妈就算是痊愈了,癌症现在没那么可怕,世界卫生组织都把它视为慢性病了,真的,别怕!”田孜眼中蓄满的泪一晃就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脆弱啊?我还以为你多坚强呢!”王美蓉慌忙扯纸巾帮她擦,心里却热乎乎的,这个一向疏离冷淡的女儿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田孜没收住,狠狠地哭了一场。 王美蓉刚开始还劝,最后索性让她哭了个痛快,等她哭不动了,拧了个热毛巾给她,一边看她擦脸,一边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孜孜,还没到需要哭的时候,等我真走了你再哭,不要透支悲伤,现在开心一天赚一天,我越开心痊愈的机率越大。”田孜身体一僵,不动了,她没到王美蓉活得如此通透坚强,咳,她妈永远都是她妈。她躲在毛巾后面,瓮声瓮气地问:“那个老头知道你这个情况吗?”“哪个老头?”王美蓉一愣。“就是要和你结婚的那个!”田孜拿下毛巾,看着她。“知道,我们就是在病友群里认识的。他是群里的抗癌英雄,已经熬过五年了,人又幽默又豁达,每次和他在一起我都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浑身都是劲儿!”王美蓉兴致勃勃地说。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多大年纪,提起自己崇拜的男人立刻就容光焕发。田孜略略放心了一些,突然又想起来:“赵叔怎么办?他同意吗?”“他有什么不同意的,现在的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只要我不分他的房子不带走他的闺女,他巴不得!哼,实话告诉你,我对他寒心就是这次生病,你不知道.......,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王美蓉有点伤感。“赵蜜那里怎么说?她还那么小!”田孜忧心忡忡地问,简直操碎了心。“当然得瞒着她,生病离婚的事情都不能说。反正她一个月回来一次,她回来我就回家住,都和老赵商量好了!哎呀,你少操点心吧,有这精神头不如想想你和那小伙子的事,既然人家那么有诚意,你就别再犹犹豫豫的了,好男人稍纵即逝,抢手得很!”王美蓉简直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有些害怕...”田孜咬咬嘴唇,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敞开了心扉:“我怕我选错人,走错路,我在感情上一直不顺,看人看不准。”“咳,那有什么啊?选错了就甩了他重新找呗,有啥大不了的!”王美蓉爽朗地说。田孜心神一震,被这句话击中了,是啊,她怕什么?选错就重来呗,选谁能保证一定不会错呢?!王美蓉看她有些触动的样子,又加了一把火:“孜孜,学习和工作上你那么强势主动,怎么在感情上这么怯懦呢?简直不像我的女儿!别犹豫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瞻前顾后的,什么时候都不会开心!”田孜忍不住笑了,这场病把她妈变成了哲学家。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她在感情方面的彪悍和无所畏惧让她自愧不如。年少时的怨气遮蔽了她的双眼,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她以为她在用冷淡惩罚母亲,何尝不是在惩罚自己?好在老天还给她留了最后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抓住,去享受体会母女之间的默契,关爱和幸福。心态一变,晚上和何川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流露出来了。她羞嗒嗒地坐在旁边专心地数米粒,任何川和王美蓉聊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王美蓉差点把何川的祖宗八代都问出来,越问越心花怒放,敢情这是个钻石王老五啊,田孜这孩子感情上不开窍的,运气倒还是不错,聊到最后恨不得现场把田孜打包送到何川家去。何川更是眉开眼笑,就差没直接改口叫“妈”了,他明显感觉到今天田孜的态度软化了好多,简直就是默许,他应该早点走丈母娘路线的。王美蓉在大连待了三天,刚好是个周末,田孜又请了一天假,两人美美地玩了几天。骤然亲密的母女关系一开始确实有些别扭,她俩就像赤脚过河的人,得慢慢地,吃力地摸索和试探,但也不乏愉悦。换了视角之后,田孜觉得她妈活得比她有滋味多了。一把年纪了照样热爱美食,喜欢看帅哥,乐于尝试一切新鲜的食物,就连过山车都要非拉田孜上去试试,田孜下来的时候头发都竖起来了,膝盖发软,差点走不成路。她一面摇头一面嘟囔:“疯了,疯了,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王美蓉大笑:“人生得意需尽欢,你妈我现在得争分夺秒地享受人生,这样才够本!”田孜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王美蓉反过来教育她:“和你妈好好学着些,人生短短几十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快活一刻是一刻.....” “好了,好了,你这是受万叔叔的影响吧?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出口成章。”田孜忍不住打趣她。“还真是,别说,几天不见挺想这老头的,明天我就回了。”王美蓉一点都不扭捏。下午她们去逛商场,何川非得跟着,田孜趁王美蓉上厕所的空儿嗔道:“你不请她吃过饭了吗?又来干嘛!”“那能一样吗?那是接风宴,这个叫送别席!”何川一本正经地和她逗闷子。开玩笑,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个准丈母娘供起来。她说话不要太管用,这两天的田孜就像被春风吹化的冰川一样,柔软了很多,再不像以前那样总隐隐绷着一根弦,又像容易受惊的兔子,时刻竖着耳朵,一听到点动静就准备撒腿跑,弄得他也跟着紧张兮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弄丢了。田孜带王美蓉去逛gi店,这是王美蓉第一次逛奢侈品店,她的时髦和眼界只局限在小县城的广场舞群里。 即便如此,这样赫赫大名的品牌她还是知道的。她倒也不扭捏,一进店眼睛就开始发光,东瞅西看,对田孜说:“哎呀,我这也算是逛过奢侈品专卖店了,回去够给她们吹几天的了。” 看看令人咂舌的价格,又凑近田孜说:“天,一个包在咱老家都能买个小卫生间了!”田孜淡淡地一笑,说:“你挑一个,我买给你!”“疯了,有这钱不如攒着买房子呢!”王美蓉虽然虚荣爱面子,脑壳还没有烧坏。田孜说:“房子已经买了,你就挑一个吧,不然你走了我就随便买一个寄回去。”“啊?”王美蓉又惊又喜,自己的女儿居然这么能干?她眼珠子一转,瞟了瞟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等待的何川,低声说:“你俩谁出的钱多些?写没写你的名字?谈恋爱归谈恋爱,钱财上你可不能糊涂。”田孜哭笑不得,推她去挑包,说:“和他没有关系,我自己买的。”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分期付款,放心,月供没多少,送个包给你还是可以的。妈,好包包能用很久的。”王美蓉被她劝得心动了,选了一款最经典的酒神包,价格一万刚刚出头一些,田孜毫不犹豫地拿卡去刷,何川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是个有心人,貌似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耳朵却比什么都灵光。田孜不肯,拿眼睛瞪他,瞪得他讪讪地,摸着后脑勺说:“好歹让我表示一下心意嘛!”最后到底是田孜付了钱,王美蓉小心翼翼地把包抱在怀里,像抱了个定时炸弹,走出店门了还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她由衷地说:“啧啧,我这辈子不白活啊,半个卫生间都背肩上了。”又鸡蛋里挑骨头:“就是不实用,花了这么多钱装不了多少东西。”田孜抿着嘴笑:“你还想拿去买菜不成?”“那可不行,我现在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王美蓉大大方方地打趣自己,表情生动活泼,田孜和何川都不由地跟着笑,如沐春风。第二天一大早何川开车开送王美蓉,先从副驾驶拿起一个lv的包包递给她,说:“阿姨,这个包容量大,可以背着买菜的。”王美蓉受宠若惊,说:“一个就够了,怎么又来一个?哎呀呀,不好叫你这么破费的!”一双眼睛到处找田孜,何川也跟着看她,都有点紧张的样子。田孜不动声色,很平淡地说:“妈,送你就收下,人家也是一片心意。”“这,这,这,太破费了!”王美蓉爱不释手拿着包左看右看,整张脸都在发光。何川非常意外,以田孜以前那种生硬爱撇清的性格,他以为十有八九会被打枪呢。送完王美蓉回来的路上,他慢慢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嘴角不由地浮出了笑容,笑意逐渐蔓延,整张脸都沐浴在愉悦的阳光中。他对田孜说:“走,我帮你选个更好的包去。” 喜气洋洋的样子。“你可收着点吧,日子长着呢!”田孜斜他一眼,不客气地说,可后视镜里的她分明也在笑,眉眼弯弯,自在又舒展。 (本章完) 第66章 谁是吃素的? 第66章谁是吃素的? 秋天在北方是最舒服的一个季节,天高气爽,心旷神怡,何川和田孜的感情也随之进入最平稳甜美的阶段。 俩人都没再提结婚的事,但那份笃定和默契时刻都会从彼此眉眼之间洋溢出来。 他们看到了对方的真心,摸透了对方的性格,知道了彼此的底线,也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好事成双,这段时间也是他们事业上最有收获的季节。 田孜因为业绩漂亮,毫无争议地坐稳了原先郭副总的位置,中间自然也有何川的面子,否则再能干老板也不会提拔得如此快。 田孜心里都清楚,因此更加发奋地证明自己,朱浩宁一一看在眼里,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慢慢把她作为臂膀培养,公司很多重要决策都点名让她参与,田孜亦努力不让他失望。 何川却有些膨胀,他最近炒的股票简直坐了穿天箭,一路飙升,收钱收得自己都有些手软,前前后后送了田孜好几个名贵的铂金包。 田孜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她虽不懂金融投资这些东西,却也知道月盈则亏的道理,暗暗劝了何川好几次。 何川每次都应得好好的,一回头却自有主意。钱来得这样快,他投资的份额也越来越大,连带着身边以大陈为首的朋友也暗暗眼红,跟着他下注,不多不少都尝到了甜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天何川带田孜去一家私人会所和朋友吃饭,两人都盛装出席。 田孜跟着他也算见过些世面,来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咂舌,环境幽静私密,奢华又不浮夸,正是有钱人喜欢扎堆的地方。 吃完饭大家开了一桌麻将,一边哗啦啦地搓牌,一边真真假假地亲热打趣着,心里都憋着劲,想从对方嘴里套取有用的情报,同时也盘算着抛什么样的诱饵比较上算。 几乎每个男人身边都伴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或妩媚或清纯或风情万种。在这里她们变成了可以炫耀的物件,就像男人腕上戴的手表,桌上放的车钥匙,是身份,地位,财力和品味的象征。 此刻她们附在各自男人身边,看牌,娇笑,凑趣,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田孜和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也不爱打麻将,却不想扫何川的兴致,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顺手从包里掏了本厚厚的书看。 何川并不勉强她,只是聊得再热闹也不忘用余光扫她一眼,看她自得其乐,就放心地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儿,包厢门一开,又来了一位。 他看田孜在这样喧闹的背景下捧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呆了呆,在她旁边坐下,问:“嫂子,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田孜赶紧把书合上,笑道:“言情小说,打发时间。” “是吗?” 来人将信将疑,一个冷不防把书抢了过去,田孜“哎哎”了两声,他已经念出声来:“百年孤独,还是英文版!” 他盯着她,眼神都变了,啧啧称奇:“你这逼格可够高的,怪不得川哥对你死心塌地的。” “别胡说!” 田孜把书拿了回来,若无其事地说:“你川哥明明是看上我的美貌了。” 对方一愣,不远处的何川已经“噗嗤”笑出声来,招呼他:“一鸣,快过来替我一把,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何川坐到田孜身旁,递给她一罐饮料,说:“再忍一忍,很快就散了。” 田孜说:“没事儿,你该干啥干啥去。” “这么体贴!” 何川忍不住勾勾她的下巴。 田孜一偏头躲开了,眼睛快速地看了那群人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 何川往后一靠,揉揉两眉之间,说:“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习惯这种生活了,等这把收了就退休。” 他这次炒的是期货,下了血本,应酬这些人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到最好的出手时机。 钱赚到一定程度对他来说已经是数字了,他投资的乐趣变成了每次冒险刺激带来的心跳,还有最后一刻全身而退的酸爽和痛快淋漓。 前面他连赢了几把,但失误了一次,损失不算大,但他的好胜心充分被激起,誓要扳回最后一局。 田孜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也不打算强拦,人各有志。 俩人正头碰头说着话,门口突然响起一串笑声,又甜又滑,一个女人娇嗲的声音:“今个儿来得这么齐全,大家都约好的吗?” 所有的人都不由地抬起头来,被来人的美貌和风情震慑了几秒。 她身段婀娜风流,穿一袭宽松别致的白裙,踢踏着缀绿色孔雀毛的高跟拖鞋,披着一头似卷非卷的长发。 那头发乌黑浓密,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宝光璀璨,眼波流转,转到谁那里谁都不由地呼吸一滞,生出些自惭形秽来。 愣怔片刻,立刻有人从桌边站起身来,打趣道:“哎哟,老板娘大驾光临,是谁这么大的面子啊?!” “当然是王总您了!” 美女莲步轻移,八面玲珑地和牌桌上的男人打招呼,又呵气如兰地嘘寒问暖,这里都是这个城市数得着的人物,谁都不能落下。 至于那些或艳羡或嫉妒地看她的姑娘们,她完全视若无睹,带着隐隐的傲慢。 大家热闹了一阵,又各就各位,田孜看看何川,他一直都没有讲话,忍不住问:“这谁呀?这么大派头!” 何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说:“白静,这家会所的老板娘。” “哦,确实是个人物。” 田孜客观地评价,从外貌到气度到手段,都配得上“老板娘”这三个字。 何川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自在,却什么都没说,白静已经过来了,人还没到,先带来一阵香风。 她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何川,说:“何大少可是稀客啊!” 瞟都不瞟田孜一眼。 何川清了清喉咙,说:“刘太太这一向可好啊?” “好…好得很…”白静用手指缠着胸前一缕卷发,一匝又一匝,语气是幽怨的:“咱们多久没见过了,哎呀,你现在都改口了,叫人家刘太太,那会儿......” 余音袅袅,很多故事的样子。 何川的汗都快下来了,飞快地看了一眼田孜,田孜眼观鼻鼻观心,对他的风流债视若无睹。 他说:“您贵人事忙,该忙就忙去吧,不耽误您时间了。” 哎哟,这是要撵人? 白静很意外,忍不住多看了田孜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啊,要不要怕成这样? 她大摇大摆地往田孜身边一坐,好像刚看到她一样,笑眯眯地说:“这位妹妹面生得很,你还没有给我介绍呢!” 何川的肝一颤,硬着头皮说:“这是我未婚妻,田孜。孜孜,这是会所老板娘,白静。” “你好,你好!” 白静热情洋溢地和田孜握手,可那只冷香无骨的手只潦草地握了握她的指尖就松开了,转而自上而下地打量起她来。 前些时候听说何川和柳丝丝离婚了,她一点都不意外,可这个未婚妻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样子完全不是道上的人,怎么比柳丝丝还厉害些? 揣测打量的目光有无形的压力,既不礼貌也不友好,何川眉头一拧,刚要说什么,田孜就开口了:“刘太太保养得真好,有机会给我们传授下秘诀呗,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奔五十的人!” 她这话就有些挤兑人了,白静也不过长了何川三四岁,算虚岁也没沾到四十呢。 当年何川看她勾人,确实和她有些荒唐事,多多少少也上了点心,可她嫁给老刘后,他立马就和她断了,都是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怕麻烦。 掐指算算俩人足有三四年没见了,以他风流的个性,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不想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白静这里明摆着还有些牵牵绊绊,不然也不会找田孜的麻烦。 何川心急如焚,怕田孜看出些什么,又怕白静拿捏欺负田孜,恨不得赶紧带她离开这里,不想田孜也不是省油的灯。 白静倒吸了一口气,胸口有些疼,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本以为脸皮薄得很,没想到软刀子递得这么顺手。 她勾勾嘴角:“好说,好说,不过有些事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一不小心就东施效颦了!” 她用手捂着嘴轻笑,眼睛却紧紧盯着田孜。 田孜眉毛稍都不动一下,说:“姐姐说得对,是什么身份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太出格了不仅给别人添堵自己也难堪。” 白静脸色变一变,笑:“这位妹妹说话好有趣啊,怪不得能入了何大少的眼。” “不,是他入了我的眼,不过这是现在,以后嘛…就不好说了!” 田孜瞟了瞟坐立不安的何川,目光中带着警告,嘴里依旧寸步不让,空气立刻变得热辣辣的。 白静的笑再也撑不下去了,霍然起身,说:“好大的口气啊,不过妹妹得去补补妆了,口红都脱了,残花败柳,男人看了会倒胃口的!” 田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他这人不知怎地养下个贾宝玉的坏毛病,背着人就喜欢胡闹,说喜欢这款口红的味道,补都补不过来,真拿他没办法!” 她宠溺地捏了捏何川的鼻子,何川跟着尬笑了两声。 田孜又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错了姐姐您可千万别生气,这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不见得好的。” 白静一愣。 田孜轻笑出声,说:“哎呀,不好意思,您是不是没听懂啊?看来保养之余还得翻翻书才行,喏,出自史记,翻到《吕不韦列传》那块儿就看到了。” 白静面色突变,她本想找个软柿子捏的,却踢到了铁板。旁边的人虽然在打牌,但耳朵都竖着呢,怕是早给他们看了笑话去了。 她心里又囧又恼,不愿意再恋战,勉强笑了笑,说:“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让他们送两瓶香槟过来。” 回去的路上,何川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扭头看她,一眼又一眼。 田孜说:“看路!” 何川乖乖地“哎”了一声,等她秋后算账,田孜却一直没再提这事。 他非常忐忑,忍不住开口:“其实我和她……” 田孜嘘了一声,说:“你看外面的月亮。” 私人会所在半山腰上,那是个满月夜,灰蓝色的夜空挂着金黄色的圆月,两侧黑黢黢的丛林树木被月色勾勒出剪影,隐隐可闻虫鸣鸟啾,别有一番野趣。 山上赏月自有城市里没有的妙处。 车沉默地顺着山路开了一程,田孜突然说:“这把你收手后咱们结婚吧!” (本章完) 第67章 天崩地裂 第67章天崩地裂 何川心神激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才说:“以前的事你问都不问?” “不问!” 田孜回答得非常利落:“以前的你和我没关系,我也管不着,至于以后......” 她看看他:“我对你有信心!” 何川方向盘一抖,车立刻在路上拐了个s形,响起一阵刺耳的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不知怎地眼眶有点热,嘴里却在抱怨:“下次说这种肉麻话的时候预告一下,我这小心脏被你虐惯了,一下子有点受不了!” 田孜抿着嘴笑,沉默了一会儿,何川突然说:“你变了!” 田孜明知故问:“怎么变了!” 何川:“说不上来,变得...嗯...有点霸道总裁了。” “我喜欢!”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田孜打开车窗,烈烈的山风立刻灌了进来,撩起她的长发,就像情人温柔的手。 她是变了,白静那样美艳不可方物的人她都没放在眼里,这个底气既是何川给的,也是受她妈启发:我要我就争,不要就丢,何苦缩手缩脚,瞻前顾后? 何川把她送到楼下,叮嘱道:“你把户口本准备好,明早我接你去民政局!” 田孜轻轻瞟他一眼,说:“要不要这么性急?仪式感!仪式感!” 何川挠头,也是,好歹也得弄个求婚仪式啥的。 他说:“咳,我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嘛!” 田孜嗔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没用!”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心甜蜜,带点蛮横,是被偏爱时的有恃无恐,不想竟一语成谶。 没过多久,何川去美国出差,走之前还和她在那里腻腻歪歪,你侬我侬,说一回来就去领证,田孜和他淘气,说:“那可不一定,哪天下雪就哪天去领证。” 她对初雪的那点子浪漫的执念还没过去。 何川起急了,摁着她不放,一直到她松口求饶才放了她一马。 田孜温柔地帮他擦热气腾腾的额头,说:“至于吗?” 何川累得眼皮都不想撩,从鼻子里喷出一口长气,说:“至于!” 昨日种种,犹在眼前,可去了美国的何川突然失联了。 开始田孜还浑不在意,以为他工作忙,到了第五天才回过味来,一定出大事了。 她疯狂地给他打电话,通过各种途径在网上给他留言,却都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她慌乱起来,心里像有团火在烧,立刻开车去了他的老宅,熟悉的两扇大门关得紧紧的,从门缝依稀能看到一院子的枯枝落叶,随着秋风在地面上胡乱翻滚——人并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给大陈,还有她知道的几个何川的死党,却一直打不通,事情这样异常,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心惊胆战的一周过去,她直接瘦了五斤,还在强撑着上班,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她甚至开始留意空难的消息,又考虑去报警,但人在国外肯定行不通,那是不是要找大使馆?......。 正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非常简短的电子邮件:田孜,对不起,恐怕娶不了你了! 没有署名,但分明是何川。 她的眼泪立刻滚滚而下,一颗颗滴到键盘上,晕染了一大片。 她狠狠地发了两个字过去:“混蛋!” 全世界都在找何川,股市崩盘了,每个人都面如土色,就连朱浩宁都找她打听消息,她只能机械地摇头,摇头再摇头。 她那个岁月静好的世界如同一场梦,黄粱还没有熟就天崩地裂了。 “他不是很有钱吗?” 她咬着后牙槽问朱浩宁。 朱浩宁搓搓手,脸色凝重:“一个股市,一个赌场,再多的钱一夜之间都能散尽。” “散尽就散尽,他不是还有其它投资吗?总能混口饭吃吧?” 田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闪着最后一丝希冀。 哪里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朱浩宁不说话,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说:“我也是刚知道,他这次麻烦大了,自己赔个底朝天不说,还把客户的投资弄得血本无归。他呀,还是太自信,之前和他们签了个什么协议,人家现在告到他坐牢都是有可能的。 听说他最近到处拆东墙补西墙,偏偏又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把他的要变现的股份房子使劲往死里压价,真是墙倒众人推......” 他无限唏嘘,田孜越听心越凉,到最后如坠冰窖,她无法想象骄傲狂妄如他一夜之间落魄是什么样的滋味,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又是什么样的滋味,想一想心都像被剜了一块儿一样疼。 沉默了片刻,她艰难地问:“这么说他已经回国了?” “回国?” 朱浩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他一直都没有出去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怕你担心撒了谎。其实刚开始都以为是小问题,大不了断尾求生,谁知道多诺米骨牌似地,一碰全都崩了,摧枯拉朽,哗啦啦大厦就倒了,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 现在他能变卖的都卖了,窟窿还是补不上,就剩个老宅了,他发了狠话,宁可破产坐牢都不卖!......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咳,我这里不是还有点他的股份吗?这两天他联系我想让我吃下,我要有这能力,还用他开口?先前跟着他投资,我也是赔得一夜回到解放前,现在手上那点流动资金,还不够公司三个月运转的。 怎么办?只能往外转,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时候,肯定是白菜价,白白便宜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 说到后面咬牙切齿,颇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这倒是真的,公司是他一手带大的,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 田孜反而平静下来了,问:“他那点股份能卖多少钱?” “操,这两天有人来谈,居然压到两百三十万,以前至少五百万起,就这还跩得跟二五八万似地。何川发话了,这个价也让我往外抛,虎落平阳被犬欺,我tmd的简直想杀人......” 朱浩宁额头青筋直跳,第一次这么失态。 “那你卖给我吧!” 田孜突然说:“给我一周时间,我手上还有两套房,凑凑应该差不太多。” “什么?” “你买它干啥?这么着急房子能出手吗?” 朱浩宁一脸怀疑。 “我去找朋友想想办法,说不定能行,不说了,我现在就去!” 田孜抓起包就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他:“何川爱面子,您千万别说漏了,等这个事平复下来我再缓缓给他讲。” 朱浩宁应了一声,突然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最风光的时候不见你往前凑,怎么现在......” 朱浩宁眼中闪着疑惑。 田孜笑一笑,说:“因为我对他有信心!” 田孜风风火火地走了,朱浩宁在后面幽幽地叹了一声,何川倒是个有福气的,没看走眼。 田孜去找罗小虎,今非昔比,现在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从保安到秘书连闯了好几关,还在会客室巴巴坐了很久冷板凳,半个小时后才被请到了办公室。 罗小虎冷着脸挥挥手,等秘书退出去后亲自把门锁了,又拉下百叶窗,再看田孜时整张脸柔和了很多。 他说:“对不住了,最近我舅那边闹腾得厉害,外面那些人说不清哪个是眼线,不得不掩着些,你快坐!” 他的头发全梳了上去,露出宽宽的额头,虽然在笑,却有些不怒而威的架势,看着比他的实际年纪最少要大个四五岁,忧思催人老啊! 田孜心急如焚,并不绕弯子,从包里拿出两个红色的房产证放到桌上,说:“小虎,我遇到麻烦了,你人脉广,看能不能帮我找到买家,这两套房子的位置格局都是最好的,应该不难卖。” 罗小虎沉默了,看看房产证又抬头看看她,目光来回了好几次,田孜不明就里,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生怕他不应。 好一会儿他说:“值得吗?” 啊? 田孜愣了一下。 罗小虎索性挑破:“为了何川值得吗?” 他竟然都知道。 田孜的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值得,我要给他留个东山再起的念想。” 罗小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世界上没有谁比他了解她,了解她是怎样一口面包一口矿泉水地做成订单,然后靠一单一单微薄的提成攒齐的首付;了解她是怎样咬紧牙根摇摇晃晃在生活的重击下站起来,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了解她好不容易过了两天舒心的日子,刚展开笑颜又瞬间被灾难选中...... 他都知道的,她低头时藏好的眼泪,她咬牙迸发出的力量,她最近的春风得意,她和何川的越行越近,...... 他俩都不受上天的待见,在各自命运的乱流里挣扎,很多次他觉得他们已经很近很近了,近得他可以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别怕,我在呢,可马上又一个巨浪打过来,把他们远远地冲开了。 他看着她不服输地抗争,自救,仿佛看到了灯塔发出的光,幽幽的,摇曳的,却永不熄灭,仿佛也给他灌注了直面惨淡人生的力量。 她好不容易上岸了,却又要为个不靠谱的男人倾其所有,值得吗? 当然不,她值得更好的!只是现在的他被舅舅逼到角落里,自顾不暇,连说这样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罗小虎暗自咬牙,压下心里澎湃激荡的情绪,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这两套房子救不了他的。” “小虎,你别管,帮我尽快联系卖家好吗?便宜点也行!” 田孜非常固执,一脸迫切。 罗小虎忍不住叹气:“没用的,何川明摆是被人下了套。炒期货嘛,亏就亏了,哪会有这么大动静?再说了,他搞投资这么多年,不会头脑发热到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这一环接一环的,肯定是得罪人了,要致他于死地才罢休的那种。” 原来如此,田孜的心顿时变得哇凉哇凉的,连眼睛都呆滞了。 罗小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微微痉挛。 他心里大为不忍,劝道:“放弃他吧,田孜,你需要一个能帮你挡风遮雨的男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乌黑的瞳仁里燃烧着炽热的火苗,“等我”两个字涌上舌尖又咽了下去。 田孜抽出手,站起身,表情还有点恍惚,眼神却是坚定的,她说:“小虎,你不要劝我了,我心已决,就算他坐牢我也会等他出来的,房子的事就麻烦你了,我等你的消息。” 摇摇晃晃地要往外走。 罗小虎大为震动,又非常无奈,看她弱不禁风如同一缕幽魂的样子,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他叫住她,却不说话,两只手在膝盖上紧紧握成了拳头,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田孜虽然不明状况,却出奇地有耐心,只管灼灼地盯着他,等他说话。 终于,罗小虎开口了:“或许,你可以找周子非谈谈,恍惚听说陈宝珠有插手这件事。” (本章完) 第68章 幕后之手 第68章幕后之手 田孜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见到了陈宝珠,她好像专门在等这一天似地。 陈宝珠胖了,巴掌大的脸圆了一圈不止,皮肤温润白皙,以前单薄的眉眼在这样一张脸上也柔顺起来,不见当初的尖锐和蛮横。 她静静坐在那里,双手一直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整个人笼在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温柔中。 田孜马上发现她找错人了,但来都来了,她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 陈宝珠也在打量田孜,她以为她会六神无主,形容憔悴,不想竟这样地沉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眼睛里不见痛苦和煎熬,反有种洞察一切的敏锐和智慧。 她们只打过一次照面,不甚愉快的一面。陈宝珠觉得她赢了,理所当然地赢了,美貌,年轻,财富,权势,是个男人都会选她,周子非也不例外。 婚后周子非待她极好,无微不至,永远温熙如春风,身边的朋友都羡慕她,就连最初反对强烈的父亲也转变了态度,开始重用他。 陈宝珠虽然天真,但并不傻。她丈夫心中始终揣着另一个女人,虽然他已经尽力掩饰了,但那无端的惆怅,偶尔的出神,莫名奇妙的微笑,都让她心惊肉跳,更别说那次著名的打架斗殴事件。 多事的朋友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了很多不同的版本,但无外乎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反倒周子非紧闭双唇,一字不提,借口出差,把脸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才回来。 陈宝珠当没事发生一样,问都没问,她妈说得对,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添堵,反正他始终在她身边,掌上明珠一样捧着她。 谁年少时没点故事?时间早晚会冲淡一切,况且她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俩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和美,她很知足,虽然心底偶尔有点刺痛,但很快就过去了。 她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前段时间他突然对她说要为她报仇,报何川当年打她一记耳光的仇。 陈宝珠已经快忘记何川是谁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也瞬间明白:他哪里是要为自己报仇,他是要为自己报仇! 听说那个女人最后和何川走到了一起,她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更好,免得她回头搅乱自己的生活。 陈宝珠不愿多生枝节,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满意得不得了,但她丈夫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双眼熠熠生光,充满了热切和渴望,他等这一刻,筹谋这一刻绝对不是一天半天了,鬼使神差般地,陈宝珠点头了。 周子非很久没这么激动过了,破天荒地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急匆匆地出门了。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却知道他出手必是打着自己的旗号。 女人的小心眼,记仇,胡闹以及背后的权势足以掩盖男人那点龌龊隐秘的小心思,在大家眼里,他依旧是清风霁月,风度翩翩的君子。 陈宝珠无所谓,只要他开心,只要他们小家安稳,其他人等对她来说都是草芥。 她没有要故意作践谁,从她出生她就习惯了自己是宇宙中心,这小半辈子只有周子非让她感觉到了疼痛和无奈,可越这样她越离不开他,越想讨好他,仿佛有点受虐的倾向。 田孜终于找上门了,这一两年里陈宝珠其实对她充满了好奇,所以很爽快地见了她,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想欣赏一下手下败将的狼狈,看看她匍匐在自己脚下低三下四的样子,可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对面的女人仿佛狂风里摇摆的野草,随之折腰,凌乱,紧贴泥土,但很快又直起身来。 陈宝珠突然意识到她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恍惚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什么撂不开她,她有种不动声色的坚韧和生命力,即便丢在荒漠里也能自得其乐。 田孜不愿意浪费时间和她打眉眼官司,单刀直入:“我今天来是想恳求你放何川一马,有什么条件可以和我提。” 陈宝珠嘴角一勾:“这位姐姐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听不懂?” 田孜有些不耐,却极力压制:“那会儿何川替我出头打了你一巴掌,你记恨在心也能理解,但不用这么赶尽杀绝,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就此收手吧,逼得太急了,大家都捞不到好处。其实我们这边无所谓了,已经这样了,可你不一样,你是细瓷器,没必要和我们鱼死网破,况且.....” 她顿一顿,目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说:“也得为孩子积点德不是,老天都在上面看着呢!” 她细声细气,堂而皇之地说着软硬夹杂的话,陈宝珠的脸色跟着一变,不由地护住了肚子。 自她怀孕后,荷尔蒙让她情绪跌宕不定,对玄幻之事也略信一二,田孜最后那句话简直说到她心坎上了。 田孜静静地看着她脸色变幻,心里暗自猜测这件事她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宝珠,怎么不打招呼就跑出来了?” 一道身影突然闪了进来,来人体贴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用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说:“怎么样,今天吃饭还恶心不恶心了?” 是很久不见的周子非,衣着考究,五官清朗,满脸柔情,俨然一副再体贴不过的样子。 他一进来陈宝珠就看不到别人了,她娇怯地仰头看着他,眼里都是光,她说:“早起又吐了一次,中午还行,就像吃点酸酸的东西!” 带着撒娇的口吻。 “我让朱姨给你熬了酸笋鸡皮汤,油全撇出去了,快回去趁热喝点,乖!” 他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外送,仿佛没有看到田孜一样。 “可是田小姐......” 陈宝珠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往外走两步,突然想起来,回头为难地看着她。 “田小姐的事情我来处理,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心静养才是最重要的,听话!” 周子非宠溺地摸摸她的脸颊,陈宝珠立刻笑了,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周子非一阵风似地把她撮哄到外面的车上,还不放心地把头伸进车窗,叮嘱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俩人一起笑了起来,眉眼上扬,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田孜隔着落地玻璃看了一会儿,默默地低下了头,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但周子非一定会回来的,猎人怎么会舍得放过欣赏猎物的机会呢? 她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周子非才姗姗来迟,拉开她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下了。 田孜抬头看他,他也正看过来,俩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彼此心中透亮。 他变了,如他所愿,沉稳,有分量,站在了社会阶层的金字塔尖上,现在的他即便踢拉着拖鞋走在路上也没人敢小看,那份慑人的气势是日积月累身居高位才会有的,又坐拥娇妻爱子,事事如意,何苦挤兑何川和自己呢? 周子非看看手表,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不要麻烦我的妻子,她现在不能有一点闪失。” 一副应付外人常见的腔调。 田孜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面上还是诚恳的,说:“我为什么来你应该很清楚,无非是求你放他一马!” 周子非不妨她这么直白,他本来还打算和她迂回寒暄叙叙旧情,慢慢欣赏她的挣扎,煎熬,懊丧和卑微,可被她那双熟悉的清凌凌的眼睛一逼,那些说惯了的套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点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一团浓浓的白烟,然后往后闲闲一靠,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对面的田孜。 她瘦了些,还是不太通达人情世故,嘴角眉梢染着最后的倔强,哪里是求人的姿态? 他自顾自吞云吐雾了一番,田孜也不说话,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给一个说法。 他到底被看得烦躁起来,胡乱把吸了一半的烟掐了,说:“他让你来找我的?” 田孜摇头:“他失踪了,一直没有消息,是我自己......” “是吗?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一定会应你?” 他眼中挂着明晃晃的嘲讽,嘲讽她不自量力,嘲讽她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田孜脸皮发热,强烈的羞耻心兜头兜脑地把她包裹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压下去。 她说:“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搞这么多事无非是出口恶气。何川技不如人,栽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眼中突然浮现出乞求的水光,一字一顿地说:“你放他一马,也放我们一马。” “说什么呢?我又不懂投资,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周子非避开她的眼睛,用手指轻轻敲着桌上的烟盒,避嫌避得娴熟又滴水不漏,不亏是学法律出身。 田孜知道他在和她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却也非常无奈,这方面她向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索性摊牌:“今天只说怎么摆平这事,这个能力我相信你还是有的......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或者当你偿还你对我的亏欠。” 说到后面语句艰涩,有些忍羞含耻的意味。 周子非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了,顿时冷笑出声:“我亏欠你,哈,我亏欠你......” 他用手指着她,微颤:“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当时若不是你迫不及待地攀了高枝…我俩分手还没分干净就让那个男人登堂入室......可怜我一直没舍得碰你一指头,怕委屈了你,你却这么迫不及待..迫不及待....” 说到后面,恨意浓到无法成句。 田孜有些意外,坦荡地接住他受伤混乱的目光,说:“那是一场误会,那会儿我俩是清白的,信不信由你!其实,如果不是你订婚了,我和他之间本来没什么机会的.....” 她有些急躁了,没兴趣和他清算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现在什么事都比不过何川重要,她发狠:“绕来绕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你给句痛快话,我求你的事到底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就给何川请律师打官司,官司输了我等他坐完牢出来,没什么大不起的!”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周子非一怔,喃喃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都落魄成这样了你还忠心耿耿的。可见那会儿你说爱我全是哄人的,我不过让你等一下,等我处理好和陈宝珠的关系你都不肯......” 一副意难平的样子,无论他现在有多辉煌,当年那根刺一直都在,一直介怀。 田孜有些意外,声音不由地放缓了:“子非,其实你并不懂我。我只想要份完整的感情,你给不了的,你心里装到东西太多,要点也太多。…子非,咱们的缘分就那么多了,不要钻牛角尖,不要为难不相干的人了,好吗?” 说着说着,情绪激烈起来,眼底浮现出一层泪意。 周子非被这两句“子非”叫得心里酸软一片,双手紧紧地交叉握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执拗和不甘又回来了,他阴沉地笑:“甜滋滋,你还是那样天真,如果何川的经济诈骗罪成立了,就不光是坐几年牢的问题了。他出狱后连进金融行业的资格都没有了,男人的尊严会被碾得粉碎。 是,你情比金坚,不离不弃,可他这样好面子的男人会留你在身边看他落魄吗?......其实你心里也知道答案,不是吗?” 这话简直一箭穿心,田孜立刻僵在原地不动了。 (本章完) 第69章 第一场雪 第69章第一场雪 周子非心满意足地看着田孜的坚强裂开了一道缝,她眼中闪现出惊惶,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得连腮红都压不住。 周子非知道他击中了她的软肋,刚有些得意胸口又一阵酸涩,她的软肋居然是何川,那个没正形的男人,他配吗? 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无意让她痛苦,他只想她后悔,后悔自己有眼无珠选错了人。 他苦心谋划了很久,要钻法律的漏洞,要不留痕迹地把那些环节连起来,要威逼利诱涉事的人屈服配合,前前后后不知道浪费了他多少脑细胞,尤其前几天,几乎夜夜难眠,可越是样他越兴奋,仿佛嗜血的猎人嗅到了猎物靠近的味道。 他要让那个优越感满满的男人跌入地狱,他要让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痛哭流涕,他要让他们看看人性被考验的时候,哪个不是丑恶? 这个疯狂的执念变成了他隐忍生活中的秘密乐趣,他知道自己病态,可他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他知道田孜会怎么在心里骂自己,阴沉,狠毒,没有人性...,随便,他不在乎,骂他也比看不到他强。 其实他未必有多爱田孜,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先转身。 他向来心硬,交友做事都存着目的,只毫无缘由地对她动过情,却被满不在乎地丢弃了,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也怜惜自己。 田孜的眼睛喷出火来,说:“周子非,你到底想怎样?” 周子非笑了,那是收网前志得意满的笑,他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卡,往她眼前一递,说:“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如果你还想再深入聊聊,不妨在这里等我。” 田孜不由自主地接过来,那是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房卡。 她望向他,他并不躲避,依旧俊朗而得体地笑着,眼睛却是冷的,带点讥讽,仿佛在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田孜握紧那张房卡,手心被割得生疼,沉默了几秒钟后,她说:“好!” 周子非耸耸肩,仿佛并不意外,他拿起大衣就走,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晚上八点半,不见不散。” 他现在学会了用香水,冷冽清苦,像热带某种草木味道,并不难闻,田孜却皱起了眉头,嫌恶和排斥全写在脸上。 周子非看在眼里,心脏一阵绞痛,伴随着某种恶意的愉悦,他突然拉了她一把,田孜猝不及防,跌倒了他的怀里,曾经熟悉而温暖的胸膛,现在却让她避之不及。 田孜头一歪,别开了脸,周子非的唇从她的鬓角擦过,落在了耳边,轻柔而滚烫,他低语,宛若梦呓:“床上有件黑色的吊带真丝睡裙,记得换上,我喜欢!” 田孜身体一震,一把推开了他,眼中满是惊愕和失望,她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周子非无所谓地笑笑,穿上大衣,整了整衣领,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没有人看到他心中左冲右突的强烈情绪,他如愿以偿地胜利了,却并不像预期中那样愉悦,可这条路他已经踏上去了,就必须要走到头。 田孜找到何川的时候他正在工地上干活,初冬的天气,空气凛冽,他却干得热气腾腾。 外套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袖口挽的高高的,胳膊上肌肉虬结,一看就不是健身房里练出的那种线条。 看来他躲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怪不得满世界找不到他。 田孜在混乱肮脏的工地上俏生生地一杵,马上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雄性目光:热烈的,好奇的,不怀好意的…,难怪,工地向来都是个和尚庙,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人物? 她乌鸦鸦的头发梳成一个发髻,小脸白白的,胸脯鼓鼓的,小腰细细的,踩着一双高跟鞋,好半天才在碎瓦乱砖堆里找了个立脚之处。 再细细看看,嘿,这不是哥们能肖想的女人,再不识货也看得出她身上那件大衣价值不菲,轻,薄,暖,设计别致,两个月的工钱都不一定能买上。 田孜不管那些,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何川,他黑了,瘦了,却壮实了,只顾埋头一铲接一铲地铲那些水泥沙土。 他干得又快又好,简直抵得上一个熟练工,眉头还是习惯性地拧着,垂着眼帘,仿佛这个世界只有那些灰色的泥沙才值得他注意。 她盯着他时间长了,目光又那样的含情脉脉,大伙儿都看出了门道,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朝何川后脖子梗就是一巴掌:“老何,那娘儿们是找你的吧?” “靠,轻点不行!” 何川不耐烦地把铁锹往水泥堆上一插,抬起头来,两眉之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脾气还是那么坏,田孜勾勾嘴角,想笑,眼泪却出来了。 何川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眼神有瞬间的慌乱,立刻又冷硬起来,他站在原地不动,依旧握着铁锹的木柄,冷淡说:“回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田孜说:“我来接你!” “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别废话,快走!” 他又埋头开始铲沙子,后牙槽咬得紧紧的,腮帮子都鼓了出来。 田孜非常固执,标枪一样直直地杵在那里,眼睛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看不够似地。 何川不再理睬她,但干活的节奏明显乱了——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简直无处不在。 他们还没怎样,旁边的人先受不了这苦情的戏码了,络腮胡大哥一把夺过何川手里的铁锹,骂道:“磨磨唧唧地干啥,娘们似地,行不行给个痛快话,不待这么晾着人家的!去去,宿舍里没人,你们好好谈谈去,我给你请假!” 何川被抢走了工具,却还站在原地不肯动,泥塑一样,不知道那个看不惯,突然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幸好田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何川却像被烫了一样,赶紧抽回了胳膊。 后面立刻响起来一阵哄笑,接下来飞过来一串钥匙,何川接了个正着。 有个穿件破烂蓝色秋衣的大哥看着他们笑,说:“老何,骑着我的自行车回吧,好好谈!” “就是,老何,千万别着急,我们晚上才能回宿舍,时间充足得很!” 有人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大家心领神会,都粗俗而豪放地笑了起来。 田孜脸一下子红了,直接红到了耳朵根,火烧火燎。 何川知道工友们没有恶意,却还是恨不得捂上田孜的耳朵。 那辆自行车真破旧得可以,骑起来叮呤哐啷地乱响,何川吃力地蹬着脚踏,路不平,一会儿一颠。 坐在后座的田孜环住何川的腰,心中涌出了久违的柔情和甜蜜。 何川身体一抖,不自在地避了一下,说:“放手!” 又忍不住加一句:“当心把你衣服弄脏了!” 田孜不理他,兀自把他的腰箍得紧紧,又忍不住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眼泪默默流出来了,多好,她终于找到了他,全须全尾的他。 何川的身体一僵,自行车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要不是他一脚撑住了地,俩人立刻就摔下去了。 田孜忍不住大笑起来,何川气急败坏:“还笑?你还笑?!” 田孜笑得更厉害了,笑声爽朗清脆,仿佛这辈子都没这样舒心愉悦过。 宿舍离工地还有一段距离,转了个弯,后面的路开始平坦起来,田孜却一直紧紧抱着他的腰,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 突然,脸上凉凉的,她抬头一看,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何川,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真的下雪了,铅灰色的天空下,洁白的雪花如同圣洁美丽的精灵,飘飘扬扬,盘旋舞动,落在他们头上,眉梢,脸颊,瞬间就融化了。 只是若隐若现的一点小雪。 田孜却想起之前她说的话:“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咱们就去领结婚证!” 上天怜她! 何川也同一时间想起来了,却默不作声,只是蹬车蹬得更大力了,哐啷哐啷,好像他们此刻激烈而无法与外人道的情绪,在各自心里默默起伏激荡。 田孜简直要担心自行车会当场散架,好在工人宿舍很快到了。 那是集装箱搭建的临时宿舍,田孜一踏进去就从浓烈的汗酸味里,杂乱无章的晾晒衣服空隙中找到了何川的床,蓝格子床单铺得纤尘不染,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一样。 何川随手收起两个大咧咧晾在眼前的男士内裤,招呼她坐在自己的床上,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坐了。 床板很硬,大概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何川有些渴了,在一个掉瓷的大茶缸里倒了点开水,一仰脖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喉结跟着一动一动的,他剃了个寸头,粗硬的头发茬桀骜不驯地竖着,看得田孜满心酸楚。 这是何川啊,锦衣玉食长大,只喝顶级毛尖,吃饺子要用龙虾肉剁馅儿的何川。 她说:“回吧,没事了,老宅也在,都会好的!” 何川用手胡乱抹了抹嘴,说:“我知道!” 他看着她,田孜来了这么久了,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悸。 好一会儿,他移开了视线,声音生硬:“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来了,也别劝我!我喜欢这个地方,精疲力尽地出身大汗,晚上倒头一睡,不知道多痛快!” 他眼中浮现出自嘲的神色:“也捎带反省下自我。” 他神色那样地坚决,田孜眼中的光一下子灭了。 她心绪激荡,一把握住他的手,厚实的带点薄茧的手。 何川不肯,使劲往外抽,田孜不放,执拗而热烈,仿佛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他怕弄伤她,不敢太使劲,俩人就这样无声而激烈地厮缠着。 不知怎地,田孜跑到了他的身上,搂紧了他的脖子,把满脸泪痕的一张脸紧紧地贴着他,何川被压在床上,手脚僵硬,只能呵斥她:“快下来,像个什么样子?!” (本章完) 第70章 小两口 第70章小两口 何川身上有汗味,并着熟悉的男人荷尔蒙的味道,一下子包裹了田孜,她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是性感的味道。 何川有点懵,咬着牙威胁她:“快下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 田孜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眼睛里跳跃着狂热和挑衅,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何川衣服的下摆就钻了进去。 何川一抖,身体立刻起了反应。 他又气又急,用了点力气,想把紧紧巴着他的田孜扒拉下去。 田孜却像扭股麻糖一样缠着他,一使蛮劲又把他的脑袋按到了枕头上,火热的唇跟着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和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同,是疯狂而滚烫的,重重的啃噬,杂乱无章的试探…牙齿碰到了牙齿,舌头缠绵在了一起…… 何川一阵眩晕,熟悉的热流自小腹腾起,电流一般蔓延到全身。 他忍不住箍紧了她细小的腰肢,她软绵绵的胸脯在他坚硬的胸膛揉搓,一路都是火花,烧掉了他的理智,烧掉了他的决心,把他自以为纪律森严,秩序井然的世界烧得一塌糊涂。 零零星星的雪花慢悠悠地划过小小的玻璃窗,窗帘还没来得及拉上,高低床吱吱呀呀响着,一开始带着韵律和节奏,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混杂着暧昧的声息,下一秒就要散架一样。 他们疯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天地之间似乎只剩这方小小的房间,只剩最原始的欲望,欲望其实是最诚实,最直白,最能说明一切的。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疲惫不堪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激情过后只剩下兵荒马乱。 田孜要起身,何川不放,她现在才知道难为情,说:“当心他们回来。” “不会回来的!” 他用被子裹住她,又往怀里揽紧了一些。 “今天下雪了,收工早了怎么办?” 田孜的理智回来了,忧心忡忡。 何川轻笑起来:“你刚才那股生猛混不吝的劲儿哪去了?” 田孜不依,红透了脸往他怀里钻,何川大笑起来,那样洪亮畅快,胸腔一震一震的。 他摸摸她的头发,说:“放心,这里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有家属来访,就算外面下冰雹他们都不会回来的。” 那就是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田孜臊得不行,整张脸火烧一样,愈发白里透红,勾人魂魄。 何川越看越爱,满头满脸地亲了过来,眼睛,眉毛,鼻尖,下巴…,一处都不肯放过,暴风骤雨似地。 眼看又要失控,田孜赶紧叫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下就和我一起回去。” “不回!” 何川一下子躺回去了,脑袋枕在胳膊上,立场依旧坚定。 田孜不干了,趴在他胸口直勾勾地看他:“你这是提起裤子不认账了吗?” 一脸严肃的何川瞬间被逗笑了,捏捏她的鼻子:“你这乱七八糟和谁学的?” 田孜摩挲着他的胸口:“我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要孩子就太晚了,你要再不娶我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你敢?!” 何川眼睛一瞪,条件反射般地呵斥道,转瞬又泄气了:“实在要嫁人也找个靠谱点的,看来看去也就罗小虎还行,只是年纪小点,不知道定性了没有。” “你......” 田孜霍然坐起,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眼圈都红了。 何川赶紧拿被子把她裹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亲,说:“逗你的,我怎么舍得?” “讨厌!”田孜一拳飞过去,含着泪笑了:“小虎比我小那么多,亏你想得出来!” 何川笑而不语,接住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反复揉捏了一会儿,突然说:“跟着现在的我太委屈你了!” “我不怕,跟着你我心里踏实,就算在工地搬砖你也会是搬得最多的那个。再说了,哪至于到这一步了啊?你干嘛这样虐待自己......” 她的声音更咽起来。 何川叹气:“确实没到这一步,但天塌下来的时候躲在这里最有安全感。真的,搬一块砖是一块砖的钱,拉一车水泥是一车水泥的钱,简单明了,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 我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体力活,来这儿的第一天就磨了两手血泡,可越疼我心里越痛快。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我这心…,这次我确实激进了些,投的钱比较多,但远不至一溃千里。 那些以前追在我屁股后求我帮忙的朋友,听到点风声就翻脸,就差把我逼跳楼了,其实缓缓都能缓过来的。 我是真想不通,你说我何川平时识人做事是有多失败啊?就这儿还仗着点运势自鸣得意,现在想想都脸红,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的,还随时有牢狱之灾,你说我有什么脸见你?!” 他以手覆面,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说到后面呼吸急促沉重,明显被痛苦折磨着。 田孜心中五味陈杂,有心说是小人作祟,不是你的问题,又咽下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知道实情,以何川的个性,必会没完没了,走火入魔的。 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朵,柔声道:“都过去了,会好的。我信你,真的,跟着你要饭我都觉得安心,因为你会把稠的给我自己喝稀的。” “而且......” 她顿了顿:“我对你有信心,你绝对不会要一辈子饭的!” 话音未落她就被紧紧抱在了怀里,那么紧,几乎不能呼吸,她的泪水默默流到了嘴角,甜的。 何川还是没有跟田孜回去,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行车的后座,擦得闪闪发亮,似乎没有看到田孜疑惑的目光。 “好了!”他拍拍后座:“我送你去大路口打车!” 田孜拽着后座不放,一副不给个说法就不撒手的架势。 何川看她执拗,无奈地笑笑,说:“好歹等我拿到工资,干了这么久了,白干呀?!” 田孜一下子破涕为笑,问:“什么时候放假?” “腊月二十八,领到钱就给你买两尺红头绳过年!” 他笑眯眯地逗她。 “少占我便宜!”田孜白他一眼,心里却美滋滋的,有他这句话就好,也算守得云开见明月了。 何川说话算话,腊月二十八准时回来了,一推开老宅大门就看到田孜正满院飞地忙乎,拾掇残花败枝,捞水池里的垃圾…… 铺着青石板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有点未干的水痕,厨房冒着腾腾白汽,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是他最爱的沙虫瑶柱白果粥,何川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田孜才看到他,立刻扫帚一丢,欢天喜地迎了上去。 她双眼闪闪发亮,问:“回来了?累不累,快去洗手,马上就吃饭了!” 又有些扭捏:“我们公司昨天才放假,这里太久没住人了,收拾到现在才凑合有点眉目,你别嫌弃啊!” 何川没说话,把肩上的包裹卷往她手上一塞,抄起镰刀就去割那些枯死的藤蔓干枝,满身劲儿没处使的样子。 午饭很丰盛,四菜一汤,田孜忙乎了一上午,手指还被烫了个泡。 何川要拉过去看,她不肯,急急往后缩,何川急眼了,使劲一瞪,她立马就老实了,嘴里哼哼唧唧地说:“不要紧的,已经涂过药膏了!” 何川拉过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突然用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田孜的手心一阵湿热,他流泪了。 田孜心里潮乎乎的,绕过去拿纸巾给他,又识趣地去卫生间待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何川已经面色如常了,小两口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何川争着去洗碗,田孜并不拦着,倚在厨房门口和他扯家常,何川现在练出来了,活儿干得有模有样,俨然一个五好模范丈夫。 田孜说:“待会儿咱们得去置办点年货,冰箱里啥都没有,没一点年味。” “必须的!” 何川擦擦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给她,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收着,老公赚的,过年了,去买件新衣服啊!” “好啊!” 田孜不客气,笑眯眯地把那沓软绵绵的钱数了一遍,说:“哎呦,不少挣啊,那我还要买双靴子!” “买买买!” 何川一叠声地应着:“可着劲儿花吧,明年更多!” “还去工地搬砖呀?” 田孜漫不经心地问,身体却是紧绷的。 “不去了,辛苦钱不好挣,投入与产出不成比例,不划算!” 他刮刮她的鼻子:“别管了,反正饿不着你!” “其实,你在德宁外贸的股份还在,老板也说想请你回去帮忙......” 田孜吞吞吐吐地说。 何川愣了愣,立刻拒绝:“暂时还用不着在他下巴下求食,我有别的的计划。” 声音发僵,还是有些意难平的样子。 田孜并不深劝,以前是朱浩宁追着何川说好话,现在反过来让何川在他手下打工,一时之间怕是抹不下这个脸,也罢,来日方长。 俩人高高兴兴地出门,何川去卧室换衣服,一进门就怔住了,说:“这是什么意思?你搬过来了?”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可不就得省着点过?我已经把那边的房子退了。” 田孜理直气壮地说。 她眼光有些闪烁,没说她退房时遇到了稀罕事。 房东一直拖着不肯露面和她交接,逼急了突然在电话上说:“其实田小姐大可不必着急,即便遇到困难了也可以一直住下去,什么时候缓过来什么时候交房租,都能商量的。” 田孜听着这话蹊跷,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百般套话才知道这房子早被人高价从房东手上买走了。 房东吞吞吐吐:“没见过面,派下属来交接的,…非常爽快,房价远远超出市场行情,就一个要求,让我一直把房东的角色扮演下去,这样您才能住得安心。” 田孜不说话了,心里如同万马奔腾。 房东是个很感性的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小说看过了,突然很有感触的样子:“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的,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男人在默默地,深沉地爱着你,真让人羡慕!” 田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上电话的,整个人稀里糊涂的,喝醉了一样。 她无意识地点开通讯录,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快接通的时候突然醒过来,一把掐掉了。 有些窗户纸,还是不捅破的好,捅破了不过徒增烦恼。 (本章完) 第71章 静极生变 第71章静极生变 何川和田孜扎扎实实地过了个好年。 运势已经低到了谷底,脚落在地面上反而不惊惶了。 他们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张罗美食,拾掇院子,亲亲热热去超市大采购,挤在人潮里看花灯,甘之若饴。 人间烟火,最抚慰凡人心。 回来的路上何川十块钱给田孜买了个发光的兔子耳朵发箍,田孜美滋滋地戴上,摇头晃脑,很得意的样子。 何川没忍住,勾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口,田孜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也白看,我亲自己的老婆还得他们批准?” 何川满不在乎,他那点子猖狂劲儿还在。 过了大年初五田孜就上班了,何川也开始忙碌起来,不知道在忙什么,起早贪黑的,有一天突然开了辆破面包车回来。 田孜五味陈杂就看他拉开车门乐呵呵地跳了下来,暮色中一口大白牙闪闪发亮,还是那样地英俊。 何川用她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没头没尾地说:事情有点眉目了。 “那就好!”田孜并不追问,端了一碗打卤面出来,说:“今天我加班回来晚了,凑合吃点。” 何川顺手接过来,三口两口就扒拉完了,然后一头扎在了电脑上,不知在捣鼓什么。 夜深了,电脑屏幕的微光打在他专注凝重的脸上,黑的眉毛,高的鼻梁,紧抿的唇,忙碌的他自有一份别样的魅力,依然让田孜心折。 她倒了一杯茶端过去,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何川并没有抬头,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吻了下,说:“今天我得熬夜,你先睡!” 田孜不肯,也不说话,就在他后背磨蹭,何川心痒痒的,照她屁股上抓了一把,又虎起脸:“快睡,别耽误老爷们干正事!” 田孜挺吃他这一套的,哼哼唧唧地去睡了。 有一天朱浩宁问她何川的情况,皱着眉头说:“现在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公司也不来,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田孜含含糊糊地说:“咳,他还没缓过来,自己和自己瞎较劲呢,甭理他!” 一副家长护短的架势。 朱浩宁问:“他到底忙啥事业呢,这么神秘?” 田孜被问倒了,说:“我还真不知道,反正都是些小打小闹,随他,只当体验生活了!” “是吗~?” 朱浩宁声音拉得长长的,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她,一副小两口合伙瞒他的样子。 他说:“他那本事,该到大江大河里扑腾才对,说起就起来了,闹那些零哩巴碎的东西,可惜了了。” 田孜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何川缺的不是能力,也不是机会,他缺的是人生的方向和信仰。 这一跤彻底把他摔懵了,他首次对自己生来就拥有且习以为常的东西,对自己三十余年的行事规则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开始生出新的触角,去试探体验人生其它的可能。 这个过程是痛苦也是愉悦的,他逐渐褪去了傲慢和浮躁,真正成熟起来,身段也变得柔软。 其实,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强大。 骑着丁零当啷的破自行车载着田孜吹风,吃十块钱一份儿的街头小吃,干完活后从额头滑落的汗珠,都让他咂摸出人生的甜来。 别人可怜唏嘘他贵公子落难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幸运。 田孜看不到这些复杂微妙的变化,只是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暗自侥幸——何川跌了这个跟头后她才觉得他是属于自己的。 以前的何川情话讲得再甜蜜,行动再有诚意她都惴惴不安,这个不安一方面因为她自己缺乏安全感,一方面来自女人的直觉。 何川身边诱惑太多,诱惑多了就很难有宽容和耐心,他当下对自己的感情自然是真的,她从不怀疑这点,但她不知道这热情和新鲜感能持续多久,说不准哪一天,他说走就走了。 所以她越心动就越胆战心惊,整个人是撕裂的。 有时候她想: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香港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何川这个跟头是不是老天有意成全她的? 她为此迸发出母性和力量,在为他奔波周旋的过程中愈发坚定她是有资格有能力获得爱,保卫爱的,这个领悟让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所以看似落魄寒酸的新生活并没有吓退他们,反倒如同无形的胶水,把他们牢牢粘在一起,让他们前所未有地亲密和默契。 当然这话不能多说,说多了别人会觉得他们在强颜欢笑,他们也不愿意说,生活嘛,说到底是自己在过,要那么多不相干的认同和理解干嘛? 这天何川突然问:“咱们手上还有多少钱?” 田孜打开手机银行给他看,德宁外贸过年时的分红微薄,现在还有两万多。 何川挠挠头皮,明显是不够。 田孜体贴入微:“是不是要进货啊?我这里还有点儿。” 他跑了很久市场,一门心思要做跨境电商。 “不用,我有办法!” 何川再落魄也没到花女人钱的地步。 隔天他就拿回来一笔钱,当了他爷爷留下的两幅画。 钱是到手了,他表情却有些低落,到底做了数典卖宗的不肖子孙。 田孜安慰他:“又没有当死,赚了钱马上赎回来就是了。” “也对!” 何川振作起精神,搓搓脸出去了。 他小试牛刀,做的是中国传统手工艺品的出口,进了八万块钱的货,最后收回来13万。 田孜简直难以置信,他一个门外汉人居然把这件事捣鼓成了?! 何川矜持而自得地笑,“刷”地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把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粉红色钞票全倒了出来,很豪迈的样子。 以前这点儿钱还不够他给女伴买个好包的,可现在不同了,每一张钞票上都沾着他的血汗,每一张都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成就感和喜悦。 他现在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幸运,还以为自己做生意多有天分呢,其实钱生钱是最便捷的。 白手起家的残酷和压力他是第一次体会到,却越战越勇。 他财大气粗把一堆钱往田孜面前一推,说:“拿去花!” 他终于知道暴发户为什么喜欢把现金全部提取出来了,那种扎实的豪横的快乐太鲜活刺激了。 田孜抿着嘴笑,摸摸他冒着青黑胡茬的下巴,说:“我的男人这么能干呀!” 眼睛里全都是星星。 何川非常受用,拉她到怀里,亲亲她的头顶,突然叹气:“现在才知道赚钱这么不容易,看来注定我该跌这么一个跟头,以前太不惜福了!” “去把爷爷的画赎回来吧!” 田孜岔开话题。 何川沉吟了一下,说:“不急,后面还会有别的订单,周转开了再说。” 他又说:“祖宗的钱就是给后代救急用的,只要我争气,比把那两幅画摆在储物间生灰招虫有意义多了。” “哎呦,这么快就转过弯儿了?” 田孜心中大感欣慰,他终于不那么拧巴了。 她赶紧表态:“我也不花,你拿去周转,等你赚够十万了给我买个礼物!” “什么礼物?” 何川眼神一肃,认真了,田孜从没主动索要过什么东西。 田孜不说话了,在阳光中张开一只手,手指纤细娇嫩,根根都像葱管一般。 她在他眼前晃晃,说:“戒指啊~,哼,臭流氓,光谈恋爱不结婚!” 气鼓鼓的样子。 何川眸子一暗,心潮暗涌,却轻描淡写地说:“想嫁给我呀?那还得看看你以后的表现。” 田孜知道他在逗自己,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一翻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何川去扳她的身体,柔声哄道:“好歹让我挣够彩礼钱啊,不然怎么和你父母交待?难道两手空空地把人家的宝贝女儿娶回来啊?!” “那有什么?!都是繁文缛节,我不在乎!” 田孜说真的。 “可是我在乎!”何川也来真的。 空气僵了一会儿,何川终是忍不住,伸出胳膊去搂她。 田孜不高兴,像刚出水的鱼一样在他怀里剧烈地扑棱着。 何川发狠,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嘴唇在她耳边磨蹭,气音如丝:“就这么想当何太太?乖,我不是怕委屈你嘛?!” 硬汉柔情起来缠绵得可怕,他的吻雨点一样落在田孜的耳侧,鼻尖,唇角,吻得她渐渐软化了。 她轻叹:“你过虑了,我妈早就恨不得把我打包倒贴钱送过来了,至于我父亲……” 她摸摸他棱角分明的脸,眼中都是柔情和感激:“…他简直把你视为救命恩人!不是你,他们一家子还在泥坑里打滚呢!这么久了,这个“谢”字我一直没说出口,因为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单薄了,你又何必这么见外呢?” 什么?何川脸上的笑凝固了,连身体都有些僵硬。 田孜并没有发觉,她还沉浸在刚才蓬勃的情绪里,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可靠男人,她往他脖颈处偎了偎,贪恋着那里的一点儿温热。 温存了好一会儿,何川突然问:“你们老家彩礼一般多少啊?” “啊?” 田孜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含糊说:“这个不一定啊,三万五万的有,十万八万的也有,哎,你咋老纠结这个啊?” 何川不说话,只是反复摩挲着她的头发,仿佛在思量着什么,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再干一单,不,两单,凑够了十万我就去提亲。委屈是委屈你了,以后再补偿也一样,你说得对,咱们年纪都不小了。” 抽什么风呢? 田孜坐起身来,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一会儿一变,想一出是一出?!” “咳,哥哥我刚才细端详了下,发现你这小娘子细皮嫩肉怪动人的,万一被人截胡了就不划算啰!” 何川笑眯眯地捏捏她的下巴,还是那副没整形的浪荡模样。 (本章完) 第72章 各就各位 第72章各就各位 很玄妙,生意场和麻将台都对新人格外友好,第一把通常都会旺,至于后面?那就得自求多福了。 何川也一样,第一炮是响了,后面却哑了。 不是订单太小,就是工厂不靠谱,还被退过两次货,弄得他焦头烂额,赚大钱娶媳妇儿的梦想只能一搁再搁。 直到四月份他的运势才转过来,当然也是因为他的百般努力,付出总是会有收获的,意大利那里突然来了个5万美元的单子,成了的话利润对半,彩礼钱妥妥的了。 何川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贼亮,天天往工厂里跑,紧盯样品的赶制,务必要精益求精,弄得那些老师傅们看见他就怕。 亏他现在颇会转圜,派烟买酒,软硬兼施,眼看就要圆满出货了,意大利那边等得不耐烦了,给了一个deadline(最后期限),必须下周见到样品。 当下已经是周五清晨了,何川一激灵,掀开被子就跳了下去。 还没睡醒的田孜被唬了一跳,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何川飞快地亲亲她,说:“你再睡一会儿,闹钟还没响呢!” 然后一阵风似地开着他的破面包车去工厂了。 快中午的时候田孜突然接到他十万火急的电话,外面下了雨,面包车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可他必须要在十二点之前发货,急得嗓子都哑了。 田孜也跟着上火,突然灵机一动,问他:“货多不多?要不用自行车载过去吧?反正离码头没多远了,总比死等强。” 何川:“多是不多,一个大纸箱子,但哪里去找自行车啊?” “我有啊,就在公司,骑过去不到十分钟,等我!” 她挂下电话就往外跑,朱浩宁叫住她:“干嘛呢?干嘛呢?何川一打电话你就没魂了,这不正开会呢?” 田孜一边穿外套一边和他嬉皮笑脸:“老板,咱讨论得差不多了,收尾的活儿我就不参与了。那啥,就一个小时的假,救场如救火!” 混熟了,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介意。 果然,朱浩宁无奈地摇头,说:“真败给你们两口子了,你告诉那个家伙,德宁外贸的门永远都向他敞开着,别折腾那些没用的。” “有用,怎么会没用呢,谢谢老板,回见!” 田孜胆子越来越肥了,朝他眨眨眼睛,龙卷风一样冲了出去。 天桥那一块儿果然堵得严严实实,车队排了两三里路,没一个小时是挪不动的, 田孜在细密如丝的雨幕里奋力蹬着自行车,脸颊寒津津的,背上却出了一身大汗,好在很快找到了何川的破面包车。 他大概心里着急,卷着袖子站在车门外前后张望着,看到田孜时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俩人顾不上不说话,配合默契,一个抱箱子,一个拿绳子,自行车后座太小,箱子太大,捆得摇摇欲坠。 田孜说:“这样不行,你把面包车开到马路牙子上,别挡道,我和你一起去码头,我在后面扶着!” 何川犹豫了一下,很快同意了,这距离就算步行十五分钟也能赶到码头,时间绰绰有余。 他们配合默契,左冲右突,终于在人行道里挤出一条路来,雨下得大了点,再大也还是毛毛雨,只是稠密了一些,慢慢濡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 何川时不时回头,看到田孜踩着三寸高跟鞋埋头帮他推车,心里一阵发酸,又热烘烘的,忍不住逗她:“哎哟,这次表现得不错,哥哥记下了,等这单生意下来,一定娶你回家!” 田孜大大方方地冲他一笑,说:“谢主隆恩!” 手上一使劲,何川猝不及防,箱子歪了歪,口没有封严实,几个样品立刻骨碌碌滚了出来。 田孜叫了一声,立马跳着脚去追,何川推着车不能撒手,在后叫她:“别急,慢点!” 恰巧是个红灯,他把自行车扎在路边,俩人像孩子一样笑嘻嘻地在街口追他们的样品。 何川捡起一个手工编织的斗笠,顺手扣在了田孜的头上,田孜说:“别!要卖钱的!” 何川哈哈大笑:“钱是什么王八蛋玩意儿?哪有我媳妇儿重要?!” 田孜心里一甜,也捡起一顶戴在他头上,说:“那你也来一顶,情侣斗笠!” 何川忍不住刮刮她的脸颊。 田孜仰面看他,压得低低的斗笠帽檐下眉眼乌黑,湿漉漉的睫毛,五官硬朗,笑容放肆不羁,依旧让她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俩人在雨中忘我地甜蜜凝望,完全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异样的风景。 绿灯亮了,他们梦醒一般瞬间分开,急急收拾样品,重新打包捆绑,不免就耽搁了一会儿。 后面宝马车上的司机眉头一皱,伸手去按喇叭。 “小赵,不要催,掉头换条路!” 车厢宽敞,冷气丝丝,坐在后面的周子非开口制止他,声音低沉威严,听不出其它的情绪。 司机一愣:“可是太太马上就要生了,现在绕路不合适吧?” 他有些迟疑,也有些疑惑。 “她才开了两指,我心中有数。” 周子非淡淡地说,语气却不容反驳。 出门打工的,自然老板指哪儿打哪儿,小赵虽然满心不解,还是一打方向盘,掉了个头。 他是真不懂: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自己老婆生孩子还重要? 他不知道,等红灯的那一分半钟,他老板的眼珠子都红了,心里密密麻麻扎满了刺。 他们亲呢的场景,雨中狼狈的欢笑声,眉眼间的甜蜜和放肆,重重地冲击着他。 事到如今,他本应该高高在上地坐在宝马车里可怜他们——混得那样狼狈和落魄,可为什么他心里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呢? 他的双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指甲一向修剪得整洁圆润,可还是掐进了肉里,生疼,可再疼也不及他的心疼。 那是个周末的晚上,何川和田孜难得都有空,吃饱喝足后窝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放本地台的一个新闻节目,看着看着,田孜突然绷直了身体,眼神也不对了。 何川很奇怪:“怎么了?” 田孜指指电视,声音是哑的:“罗氏出事了.....” “什么?” 何川没有反应过来。 “小虎出事了,嘘,别说话!” 田孜不耐烦起来,一脸焦灼。 新闻正播报到尾声,罗氏内讧,罗小虎的舅舅叶腾枫占用公款,经济诈骗,威胁他人人身安全,数罪并罚,判了十五年。罗小虎不正当竞争,伤害他人,判了三年,算是两败俱伤。罗氏股价迅速下跌,一片惨烈,连何川都看呆住了。 新闻迅速跳到了下一条,他俩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回荡着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更觉得房间安静得可怕。 沉默片刻后,何川感叹:“这是要玉石俱焚啊,罗小虎到底年轻,不过年轻也有年轻的好,有血性!” 语气里竟首次流露出淡淡的欣赏。 田孜心乱如麻,这两天一直在拨电话,却总也打不通,罗氏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了罗小虎的助理。 他以前和条子打过照面,知道她对罗小虎来说不同与常人。 田孜托他给监狱中的罗小虎带话,想去探监,助理面色迟疑,最后还是答应试试看,第二天就有了消息,说罗小虎刚好也想见她,安排了周三探监。 田孜长这么大第一次踏入这样森严肃静的地方,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好在罗小虎安排了一位律师陪同,他到这个时候还是这样的体贴入微,田孜想起来胸口又是一阵酸楚。 罗小虎比她镇定多了,脸明显清瘦了些,头发剃得短短的,几乎能看到青白色的头皮。 他穿着黄色的囚衣,戴着手铐,眼角眉梢却宁静而平和,笑着对田孜说:“你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语调和之前每次和她说话时一模一样,温暖又有力量。 现在想想,她很多难过的关卡都是这个声音陪伴着闯过的,只是她一直后知后觉罢了。 想他小小年纪,一直过得这么隐忍深沉,表面上花团锦簇轰轰烈烈的,其实从未舒展放肆过,无形的枝蔓一直争先恐后地束缚着他的手脚,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田孜喉咙被棉花堵住了,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她什么都没说,可罗小虎全都懂了,他要得不多,得她这么一眼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一会儿田孜才咽下了所有的情绪,说:“你怎么这么傻?你是细瓷器,他是破瓦片,何苦…?” 罗小虎淡淡地笑,说:“我受够了这种尔虞我诈,你拿捏我一下我捅你一刀的日子了。说实话,这么久了,我几乎没睡过囫囵觉,头发都白一了半,真不想耗下去了,索性来个同归于尽。我比他年轻,也比他罪轻,在里面好好表现,算上减刑,也许一两年就出来了,他就不一样了…划算的。” 想必他早就把利弊在心里掂量了无数遍了,所以才这么从容,田孜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小虎垂下眼帘,慢慢地说:“你和他过得那样好,我很放心的。” 田孜心一跳。 他语气中有种彻悟的宽容和慈悲,是“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让你往更好的地方飞去”的成全,这里面的挣扎,微妙和痛苦放在以前田孜是听不出来的,现在的她却心如刀割,恍恍惚惚地想:我何德何能啊? 罗小虎还在那里说话:“其实今天见你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田孜收拾起情绪,迫不及待地说。 罗小虎反而停下来了,他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笃笃笃,仿佛在整理等下的措辞。 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瞒你说,这一仗虽然惨烈,但我也算是赢了,出狱后的罗氏肯定大不如初,但终归是姓罗的。我进来前已经做了安排,但还是需要个自己人坐阵,我想请您那位出山,他那本事小打小闹太浪费了......也算是双赢......” “他不会去的。”田孜毫不犹疑地替何川拒绝了,朱浩宁那里他都拉不下脸,更何况罗小虎这儿? 他对罗小虎隐隐的戒备和敌意田孜心里一清二楚。 “你还没问他呢?”罗小虎很意外。 “不用问,我太了解他了,我倒是希望他去,但......”田孜轻叹, 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罗小虎很意外,她在德宁贸易刚刚坐稳,深得老板厚爱,前途无限,当年她还没名堂的时候就拒绝过他的邀请,更何况现在?他连想都没敢想过。 田孜说:“我虽然能力有限,但看看账,把把关还是可以的。” 罗小虎只觉一股热流直直冲了上来,冲到了眼底,眼眶微微发胀,他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这么大的事,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和他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田孜一锤定音,又笑:“可是有一点,待遇太低可不行哦!” 手铐一阵乱响,罗小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双唇微微发颤,好半天才说了两个字:“田孜!”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短短的两个字里有太多炽热,颤抖和情动,田孜直直地看着他,俩人目光在空气里相接,像一道闪电劈过,把所有惊心动魄的心事和秘密都照得雪亮,却永远都止于此刻。 罗小虎率先撤下目光,不敢再去看她的眉目笑语,眼前这个人曾经让他大病一场,现在热势褪尽,又还了他寂寞的健康。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日子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还是在永远烂在心里比较有意义。 何川对田孜的自作主张大发雷霆,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在房间了走来走去,田孜却神情轻松,浑不在意,笑嘻嘻地说:“不然你去?’” “我去?!”何川被气笑了,似乎听到了天下最荒谬的笑话,一句脏话含在嘴边,随时要飙出去。 “喏,瞧,是你自己不去的,又不是我抢你的活儿,生什么气呢?” 田孜抱着他的腰,仰着头软声娇语朝他笑。 何川被她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剩鼻孔里呼哧呼哧的粗气了。 田孜踮起脚尖,亲亲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是不是怕了?要是怕了咱们就先把证领了,彩礼不彩礼的,随后再说。” “我怕?我怕什么?!”何川哪里经得起她这么一激?立刻重重地把她压在了床上,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说:“倒是你,别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码归一码,你懂的。” 田孜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我不懂,也不想懂!” 何川发狠把她的睡袍一撕,俩人滚到了床上。 事后他一脸懊丧:“又上你这个小妖精的当了,怎么,这事就算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不然你想怎样?” 田孜用手摸着他喉结下方的小红痣,一脸娇憨。 何川一口浊气,在胸口喉咙里千旋百转,最后还是乖乖压下去了。 田孜在罗氏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罗小虎已经安排了人手协助她,但初来乍到,总有个适应融入的过程,管理方面要学的地方又太多,每天下班后电话还叮铃铃响个不停,一来二去,人明显憔悴了一些。 何川心疼,暗暗把那罗小虎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又做出柔情款款的样子帮她按太阳穴,按着按着她居然睡着了,睡也睡得不安稳,睫毛乱动,呼吸沉重,小嘴微张,那样子要多傻就有多傻,就这还冲锋陷阵逞英雄呢! 何川无奈地叹口气,起身调暗了落地灯,帮她盖上薄痰,又顺手拿起了她手边的财务报表,上面花花绿绿的数字映入眼帘,如同熟悉的老朋友,更像他驾驭惯了的千军万马,让他体内热血瞬间沸腾起来,如同归田的将军重回了战场。 夜深了,万籁俱寂,能听到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疏雨潇潇,不知道是敲着芭蕉还是打着梧桐,老宅子是他爷爷给他奶奶筑的梦,关于烟雨江南的梦,老一辈的浪漫总是那么动人。 何川非常欣慰,他虽不争气,到底还是留住了这个梦,并将会在里面开花结果,延续生命,何其幸运! 他看看灯下甜睡的田孜,心里满满的,何家祖上修了什么样的福泽才让他遇到她? 他给她掖掖毯子角,爱怜地摸摸她的脸,心里宁静而满足。 (完结) (本章完) 第73章 番外 第73章番外 周子非 那个晚上,周子非其实来了。 他来的时候田孜已经睡着了,小小一个人蜷缩在宽大的床上,呼吸均匀,面容恬静,和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她大概是太累了,这个时候居然可以睡得这么沉。 周子非在床边坐下,忍不住地伸手轻抚她的头发。 她头发一向乌黑浓密,读书的时候喜欢扎个高高的马尾,一走一晃,晃得他的心都乱了,那个时候的她,看他时眼睛里有光。 现在的她已经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 他缓缓描画着她的眉眼,银色的月华笼在上面,有种渺茫的美。她瘦了,本来就小的脸现在一个巴掌就能盖住,胳膊细细的,是他折磨了她。 他是爱她的,单是轻念她的名字已足以让他呼吸疼痛,他这辈子可能就动这一次心了,太伤筋动骨了,其实他怪不着别人,是他自己把她弄丢了的,而且不止一次。 他都明白的,可他就是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她可以为那个男人献身却不愿意等自己处理好和陈宝珠的关系,他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他始终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错,没什么道理可言。 周子非凝视着田孜,现在他们之间隔着时光,隔着山南水北,隔着人来人往,那些美好缱绻的过往,该掩于岁月,止于怀念了。 他明白,再执拗下去,只会面目全非,连心底唯一那点可回味的东西都留不住了。 想着想着,一滴悲伤的眼泪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他没有离开,坐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怕她不喜欢烟味,他打开了阳台的窗户,夜凉如水,他却有种自虐的快感,这是他陪伴她的最后一个夜晚。 一直到鱼肚泛白,他才起身,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离开了。 他缓缓把门关上,也给他和她的故事落下了帷幕。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像所有人的故事一样,开始两相欢喜,最后遗憾收场。 罗小虎 很早的时候罗小虎就听过这样一句话:人生在世不能事事占全,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那会儿他不懂,直到他爸爸轰然倒下,他才开始知道什么叫诸生皆苦。 其实刚开始他还不觉得,亲娘舅帮他撑着他父亲留下的那一摊儿,劳心劳力,鞠躬尽瘁,他一边对他感激涕零一边领着绰绰有余的生活费,理直气壮地继续着公子哥的生活。 可贪心不足蛇吞象,越来越多的人找他告状,说罗氏已经悄悄改姓了。他并不傻,略试了试就知道了深浅,一颗心顿时像坠入了冰窖,哇凉哇凉到。 对方正年富力强,他却乳臭未干,连财政报表都不会看,他再傻也知道不是硬刚的时候。 他舅舅却越发肆无忌惮,几笔大点的开支都被无理由地驳回了,连他妈领生活费都得先听他一通物价飞涨的说教,唯唯诺诺。 他蛰伏的血性沸腾起来,借口出国求学找了家公司埋头学习起来,可职场如战场,他像小兵一样被指使得团团转,什么硬货都没有学到,当他开始怀疑自己在浪费时间准备放弃时,田孜来了。 她如一团耀眼的阳光,自信霸气,所向披靡,对他们毫不藏私,让他不由地想靠近。 她好像打开了他身上某个开关,让他如同海绵遇到了水,拼命地学职场经验,学眉眼高低,学你来我往…… 可他很快发现她光鲜下的辛苦和挣扎,眼泪她也是有的,只是一扭头就看不见了;崩溃和脆弱她也是有的,隔天早上就又意气风发了;她咬紧牙关努力生活的样子,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那个时候他也只是把她作为前辈尊重的吧,心动是什么时候?应该是那次宴会,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脆弱和眼泪。 那是他扩展人脉的大好机会,好不容易才进去了,他却毫不犹豫地离场了。 他在雪花飘飘的的街头看到了游荡的她,那样凄惶无依,他不愿意节外生枝的,但还是身不由己地把她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穿着他的家居服晃着红酒杯对他笑时,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咯嘣响了一声,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好了。 他立刻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危机四伏,强敌四环,这绝不是他动情的好时机,况且她的眼泪是为另外一个男人流的。 可男人一旦动了情原来这么可怕,眼睛嘴巴完全不是听使唤,他一度离她那么近,可以看到她耳畔毛绒绒的碎发,还有嫣红的唇,到处都是诱惑。 他们曾经肩并肩在柏林墙边晃荡边吃冰淇淋,那天的夕阳真好,他们被小贩当做情侣偷拍,那张照片一直藏在他钱包的最里层,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拿出来端详,就像他对她的感情,永远不敢放在太阳底下的,整个人如同浸泡在夹杂着甜蜜的痛苦里,心总是酸软的。 那时的他自身难保,也怕吓走她。 她并没有闲着,身边的男人来来往往,夹缠不休的,相亲的,统统都不如他。 他开始急躁,一急躁就被他舅舅抓住了痛脚,逼到了墙角,但凡和他亲近一点的人都被清算了,亏得他妈妈早早被送去了国外。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奈,命运的洪流挟裹着他,把他冲到离她越来越远的地方,他只能默默地为她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买下她租的房子,抚平她无处可栖的凄惶;帮她拿最大的折扣,看她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和喜悦;安置让她焦头烂额的家人,顾全她的体面,那次很是费了些了功夫,但他甘之若饴。 他终于看到了她的笑容,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越来越靠谱,他曾遥遥看他们相视而笑,眼睛里有光,还有彼此。 只有彼此,他永远都是这部爱情电影里不配有名字的那一位。 偶尔他也会喝醉,指着不相干的事情嚎啕落泪,可即便喝醉他的神经也不敢放松,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叫着她的名字痛哭一场,他的爱情和他的人生一样,隐忍而憋屈! 后来他想通了,爱到极致了,不是占有,是放手。 以前他读泰戈尔,有句话一直在脑海里萦绕:如果你爱她,就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给她自由。 他几乎要被自己感动了,直到何川翻车,诧异之余,他内心萌生出一点隐秘的窃喜,像小小的火苗,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势,那几天他总不由地微笑,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也许,他想,也许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 可惜他卑微的期许很快被踩碎了,田孜来找他,眼中的坚定和决绝让他瞬间绝望,现在的她是他拼尽全力也拽不回来的了,罢了罢了,此生大概无缘了。 他给她指了一条路,反身到自己的战场厮杀,他突然变得没有耐性对恃下去了。天长日久,他会被这些勾心斗角消耗得面目全非,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从未说出口的爱情,还有那个鲜活的自己。 他选择了两败俱伤,他不怕坐牢,他只怕他妈妈的眼泪,还有她的目光,惊愕的,鄙视的目光——小虎,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经不住她轻轻地这么一问。 可是没有,她迫不及待地来看他,眼圈红红的,里面都是对他的怜爱,她懂他轰轰烈烈下面的憋屈和痛苦,她甚至懂了他压抑的情感。 再后来她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帮他看顾公司时,他的眼眶湿了,情难自禁地抓住她的手。 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而是了然地看着他,眼中都是慈悲,因为懂得所以怜悯,所以慈悲。 他彻底释然了,他滚烫的,岩浆一般在火山底下翻腾的情感,终不算错付。 那一刻他通体舒泰,他这一生,够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