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卷西山雨》 第1章 又见紫罗兰 第1章又见紫罗兰 第一节是谁送的花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的热气把车窗烘得雾蒙蒙的,车窗前的雨刷不停地刷掉玻璃上的雨水。倪紫菱坐在后排,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车窗上的雾气,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天已经快黑了,细雨轻轻地敲打着厚厚的车窗,没有一丝声响。大地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任何耕种的痕迹,只有飘落的春雨告诉人们春天的到来。春天又来了,这是带给人们期盼和希冀的季节。 “刘总,今天赶回南岭的话,恐怕也是后半夜了。这样大家太累了,要不今天在滨海市住一晚?”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杨阳回头征询刘希森的意见。 刘希森,南丽公司的副总,他带着一丝倦意,点点头说:“雨天路滑,车开得慢点,今晚就在滨海住下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很快,车驶进了滨海市。这是北方的一个地级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正是一天的下班时间,车辆行驶在极宽的马路上仍然拥挤不堪。看着依然飘落的雨,杨阳有点急躁,回头问坐在身后的刘希森:“刘总,还是住在盛阳大酒店吧?” “好,那里停车方便。”刘希森点头同意。 车穿行在华灯初上的城市,终于停了下来,雨却继续轻轻地飘着。 倪紫菱抬头看看光彩夺目的“盛阳大酒店”在雨中静立着,璀璨华丽。大家下车都活动着筋骨,已经连续跑了好几个小时了。这次去的城市地处偏僻,压根儿没有机场,只能开车去。连续一个星期,跑了几个城市,除了在市里办事和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在路上,司机也已经非常疲惫。总算可以好好吃顿饭,休息一夜了,大家都非常高兴。 这是一家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等待办好入住手续,倪紫菱拉着行李,迫不及待地来到房间。房间里的装修不像大厅那样奢华,而是别样的雅致。米白色的木地板,淡紫色的墙壁,深紫色的家具。卫生间是直接用透明的玻璃与卧室相连的,连洗手盆也是深紫色的。整个房间透着一种浪漫的香气。 倪紫菱把自己扔到铺着淡紫色床罩的大床上,一动不动。虽然有些累,但是此行事情总算圆满地解决了,这让她心里高兴。 一个小时以后,四个人坐在了二楼的餐厅里。餐厅里的座椅软软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菜很快上来了,大家都饿了。也不用太多的客气,倪紫菱却没有动筷子,三个男人都抬眼看她,她赶紧解释颠簸了一路,有些晕车,没有胃口,只想喝点水。 杨阳招手,一位服务员走过来。 “拿杯白开水吧,换掉茶水。”他说。 不久,服务员拿来大杯的热开水,用一个托盘托着的,还有两盘菜。服务员边将菜放到餐桌上,边报菜名:“红烧茄子、蚂蚁上树。” 杨阳抬头,有些疑惑:“我们没点这两道菜吧?” 服务员微笑不答,看着倪紫菱:“请问,您是倪小姐吗?” 倪紫菱微微吃了一惊,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四个人都抬头盯着服务员,寻求答案。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盯着她。 倪紫菱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问:“什么意思呀?姓倪……就赠送菜吗?”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缓和了一些,杨阳问:“到底怎么回事?” 服务员似乎等倪紫菱的答复,仍然追问了一句:“小姐是姓倪吗?” 酒店服务台完全可以查到自己的名字,她略一迟疑,微微点头:“是的。” 小伙子似乎放下心来,退了一步,解释道:“这不是酒店赠送的,是有位先生送这两道菜给倪小姐的。” “是什么人?”杨阳忙问。 “先生没有留下姓名。”服务员微笑着离开了。显然,送菜者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倪紫菱茫然地环顾四周,餐厅里虽然还有几桌客人,但是餐厅太大了,反而显得有些空旷。 杨阳开玩笑地问:“是什么人送的?老情人吧?或者是仇人?” 守着刘希森不便开玩笑,倪紫菱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不过就是酒店变着花样赠送的,先吃了再说……” “你没听见吗?单独送你的,我先替你尝尝菜有没有毒……”杨阳一本正经地边说边动筷子。 “你见谁会在五星级酒店里投毒的?快吃吧你!” 刘希森也笑了,虽然是公司的副总,但他却平易近人。 大家说说笑笑吃过饭后,刘希森说要去他的一个朋友家,已经几年不见了,本来想做东给他接风的,但是大家都觉得不认识会不自在,而且已经太疲惫,所以由司机陪他去了。 倪紫菱只想回去休息,因为不明身份人送菜的事情,杨阳也无心出门。 回到房间,倪紫菱刚换下衣服,电话铃就响了。她接起电话,是杨阳。 “想吃水果吗?晚饭你没怎么吃,我给你叫水果吧?” 她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谢谢,我不想吃。再说房间里送来的水果也就够了。我现在只想睡一会儿,明天见吧!” 有人敲门,肯定又是杨阳。倪紫菱穿上衣服,理理头发,打开门,门外却站着女服务员,怀里抱着一束花,微笑着问:“您好,是倪小姐吧?有人送您的花。” 一大束紫罗兰! 倪紫菱警觉地问:“是谁送的?” “不清楚。有人送到服务台,让我们送来的。”服务员把花捧到她的面前。 倪紫菱迟疑一下,接过花,放到桌上。白色和紫色的花朵鲜艳欲滴,芳香飘溢,悠悠的花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与紫色调的房间极为协调。 做律师这么多年,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这个行业往往无意间就会和人结怨,但是在滨海市自己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啊。不对,自己还真认识一个。两年前涉及一个刑事案子,自己来过滨海。那个犯罪嫌疑人后来因为盗窃被判了十年,要不是后来一次会见中发现他有立功情节,恐怕就不是判十年的事情了。公安机关认为他还有罪行没有交代,就没有把他立功的情节算上,后来检察院补充侦查,便从轻判决了,那人也是千恩万谢,当即表示不再上诉。可是,他正在服刑,也不可能送花呀。到底是什么人送的呢?不会是藏有什么机关吧?她把花又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卡片之类的东西。 会是谁送的呢? 第二节法律顾问 电话铃响的时候,倪紫菱才从梦中醒来,是杨阳催她起床的电话。 一夜昏昏沉沉,本来想睡个好觉,但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她在天快亮时才睡去。 “没睡好吗?昨晚没事吧?”看着倪紫菱的脸上带着疲倦,杨阳关心地问。 “还好。”倪紫菱笑着说,但是只端了一杯咖啡。身体的疲倦还让她没有胃口。 “回去以后再好好吃一顿吧,让刘总请客。”杨阳开玩笑地望着刘希森。 刘希森满脸笑意:“没问题,当然得好好请请倪律师了。” 南丽公司的前身是南岭市建筑安装厂,属于国有企业。刘希森部队转业以后一直担任厂长,经营多年。几年前厂子负债太多面临破产,市里无法解决职工的安置问题,就决定招商重组。 南子豪从美国回来投资,成立了南丽公司,吞并了这家国有企业。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扭亏为盈,迅速发展成为南岭市数一数二的集团企业。公司近年来更是投资了矿产行业,已经成功上市。 这几年的矿产行业谁都眼热,于是刘希森主动提出专门负责矿业公司,让出了总经理的位置。南子豪让他的侄子——年轻有为,又有海外留学背景的吴虎当上了总经理。而刘希森作为公司元老,却从没将吴虎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杨阳跟随刘希森多年,深得他的信任,甚至在公司重组的时候,极力要求杨阳做董事长助理,意欲在南子豪身边安插一个耳目。没想到杨阳两边不得罪,竟成了南子豪的得力助手。 吴虎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后,大刀阔斧,把全套的西方管理引进公司,触犯了公司部分老员工的利益,老员工纷纷向刘希森诉苦。刘希森不动声色,甚至吴虎换掉原来的法律顾问白素雅,他仍然按兵不动。 白素雅,南岭市著名的女律师,人情娴熟,关系网深。如今虽是徐娘半老,但是业务能力仍然是让倪紫菱这等律师望尘莫及。从在南岭市建筑安装厂的时候起,白素雅就是刘希森的律师,早听说两个人关系暧昧,白素雅后来还离了婚。 刚刚成为南丽公司新任法律顾问的倪紫菱,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如果这个案子办砸了,不但让刘希森看笑话,也会影响杨阳在公司的地位。杨阳和倪紫菱是中学同学,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到她,得知她已经做了律师,主动介绍她做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因为有杨阳的极力推荐,才让倪紫菱有了机会。 南丽矿业公司在h省完成了一项工程,对方公司负责此项目的人员频繁变动,造成了剩余的工程款多年没有追回。项目是刘希森主持的,欠款数额巨大,这直接影响了他在公司的声誉。所以他向董事会表示,他将亲自出马,保证把欠款追回。分管法务部的杨阳担心刘希森在其中捣鬼,便向董事会要求一起出马,才有了这次h省之行。 倪紫菱调查得知,对方公司是两家合伙,作为合伙人之一的香港投资方,根本不知道这笔业务。此笔业务虽是在公司上市之前,但价值几千万的工程,香港投资方竟然一无所知,其中猫腻不言而喻,拒不还款也在情理之中了。刘希森曾经多次和对方交涉,关系已经闹得非常紧张。此次之行,刘希森不便出面,只是督阵。倪紫菱直接去找了香港投资方,才让这个案子有了转机。昨天已经顺利地拿到了支票,存入银行,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吃过早饭,倪紫菱回房收拾东西,一抬头,房间里的那束紫罗兰突然让她想起昨天的事。紫罗兰,是谁送的呢? 她拿好东西,看了一眼鲜花,有些忐忑不安地下了楼。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司机把车开过来,杨阳接过倪紫菱的行李放到了车上。 “倪小姐,请等一下!”一位酒店服务员捧着一束花跑了过来,“这是有人送您的,请收好!” 又是一束紫罗兰!杨阳他们也愣住了。 倪紫菱对服务员说:“我想知道是谁送的!” 服务员没有说话,微微笑着摇头。 倪紫菱略微迟疑,拿出一张名片,交给服务员:“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请转达送花的人。”然后接过花上了车。 杨阳突然笑起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想想是谁给你送的花。”倪紫菱没有理会他,是啊,整整在外一个星期了,今天可不就是妇女节吗。 这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停车场那边停着的一辆豪车中,一位男子西装革履,深灰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面上却毫无表情。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烟雾瞬间弥漫,然后逐渐散开。烟雾后,他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旁边助理模样的男子小心地问道:“叶总,要不,我过去留住她……” 男子将手上的烟狠吸两口,然后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平静地说:“不必,我们走吧。”一行七八辆豪车相继驶出酒店的停车场。 杨阳他们随后也驶出停车场。上了高速,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太多话,可能因为送菜送花这两件事让大家都莫名其妙。倪紫菱更是一直忐忑不安,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思。 接近中午的时候,车总算平安进了南岭市。下高速的时候,倪紫菱给周文博打了一个电话,周文博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说和儿子在家等她,然后一起去吃饭,庆祝妇女节。 倪紫菱看了看放在座位旁边的花,想了一下,对杨阳说:“这花,我转送给嫂子吧,今天过节,你送给她,她肯定会很高兴。”杨阳并没有推辞,他能猜到倪紫菱不方便把花带回家。 刘希森原本想邀请倪紫菱中午一起吃饭,知道她已经有约,也就不强求了。 “先把倪律师送回家吧!”刘希森对司机说。 第三节谁在争地 倪紫菱按了自己家的门铃,周文博开了门,满脸的笑意。儿子周晨高兴地扑到了她的怀里。她惊奇地发现,茶几上也放着一大束鲜花! 周晨把花捧到她面前,说:“祝妈妈节日快乐。”倪紫菱高兴地亲亲儿子,夸奖着儿子大了,懂事了。结婚以后,周文博把一切精力放到了工作上,连结婚纪念日他都会忘记的,今天他竟会记得庆祝妇女节。 手机响了。倪紫菱接起电话,是黄笑笑的大嗓门:“紫菱,你出差回来了?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同学聚会,你一定要参加。你猜谁也参加?不告诉你,等晚上见了你就知道了。晚上六点在圣豪大酒店紫云阁,别忘了,今天可是妇女节,你要再说有事我就不高兴了,什么事今天也得放假。晚上一定来啊,不然让你后悔……” 放下电话,周晨高兴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大声说:“妈妈太辛苦了,老师让我们送给妈妈礼物。”怪不得,周文博是不会记得这些的。倪紫菱一边抚摸着儿子一边询问周晨这一周的情况,母子俩亲亲热热地说个不停。 周文博一直插不上话,他有些着急地对倪紫菱说:“一起出去吃饭吧。” 倪紫菱说:“坐车时间长了,不舒服,还是在家吃吧。” 周文博这才说道:“开利房地产公司的温总要请我们吃饭,他说有些法律上的问题需要你帮忙。”一向自负高傲的周文博现在和温如海走得很近,倪紫菱不想驳他的面子。周文博做事总是不跟她打招呼,再跟他理论已经没有意义,她也习以为常了。于是她简单地换了衣服,一家三口出门了。 温如海已经在酒店包间里等了。他身材矮胖,一说话满脸笑意,给人一副憨厚的样子,但是却精明过人。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在社会上混,开过工厂,贩卖过水果,办过公司,后来又搞起了房地产,还在南岭市东部郊区承包了几百亩果园,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而周文博的公司业务主要是进行房地产规划设计,当然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因为已经很熟,也不用客套。温如海招呼大家吃饭,周晨很快吃饱了,嚷着要出去玩。倪紫菱嘱咐他在大厅里,不可以走出去。小家伙一边答应一边跑了。 温如海这才切入正题,作为房产开发商的他,从一开始承包果园的目的就是为了果园所属的土地。本来打算和村里一起开发,可今年丽都湖周边的土地被南岭市列为重点改建工程,土地变成国有,他的果树就要被砍伐了,更重要的是这块地南岭市要招标,可就不一定落到他手里了。如果得不到这块地,几年的付出就付之东流了。 倪紫菱问:“征地手续批下来了吗?” “已经批下来了。市里正搞招标呢,听说想要这块地的人很多,外地的很多开发商都进来了呢。”温如海说。 周文博点头:“是啊,现在市里正在开发丽都湖,这片地东边沿海,西边是丽都湖,是南岭市无法复制的黄金地段。这几年房价越来越高,谁不想要这块肥肉?” 倪紫菱笑着问:“这片地在丽都湖边,既不能污染水源,又牵扯着周围好几个村,加起来接近上万亩,你能自己开发吗?” “只要我能拿到地,我就有办法开发。”温如海一副坚决的模样,“关键是怎么保住这块地。招标时间也快了,所以这回一来请周老弟帮忙,二来请弟妹帮忙做法律上的事情。当然,该付多少律师费,我照给!” “律师费哪能要,你一直照顾文博,我出点力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不行,弟妹再这么客气,我可不敢再劳驾了。”温如海拍着周文博的肩膀说:“看,这样的老婆哪里找去?老弟,你可真有福气!” 周文博笑了笑,说:“我说你倒是尽快打听清楚,到底是谁在争这块地,也好尽快想办法。” 倪紫菱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服务单位打来的,希望她下午去一趟。她看了看时间,对温如海说:“投标方面的法律问题我会帮你,今天下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会尽快和你联系的。” “哪里哪里,弟妹总是这么客气,我还得依靠周老弟帮我呢。”温如海一脸笑容地说。 倪紫菱又嘱咐周晨一番,才开车赶到服务单位。因为出差一个星期了,所以积攒的事情比较多。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黄笑笑的电话又来了:“都在等你啦,怎么还不来?” 作为倪紫菱在艺术学校的老同学,黄笑笑是和她联系最多的一位,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个。 倪紫菱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别催了!”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周文博表示歉意,周文博中午就知道了晚上她有同学聚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嘱咐她小心开车,早点回家。 第四节衣锦还乡 走进圣豪大酒店,黄笑笑正站在大厅里打电话,看见她就问:“怎么才来?” “堵车嘛,是谁来了,让你这么兴奋?”倪紫菱打趣着。 这个酒店是倪紫菱常来的,走进紫云阁,房间里已经坐了一圈人。 “大律师来了!”大家大声地打着招呼,夸张地互相拥抱。同学就是这样,年纪变大,人却还是当年的孩子气,也只有同学才可以如此放松。倪紫菱看了一下,梁红、王建波、卢一飞、曲平……虽然在一个城市,但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深蓝色的风衣,风姿绰约,浅笑嫣然…… “蓝风儿?是你吗?”倪紫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蓝风儿也笑着,高兴地拥抱她。 两个人抱着,都没有多说话。倪紫菱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流了下来。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女,当年最好的朋友,再次相见,却整整相隔了十二年!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仅仅是艺校当年留在南岭市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学艺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炙手可热,毕业后基本上都改行了。留校的只有曲平和黄笑笑两个人,后来黄笑笑也离开了南岭艺校,调到保险公司。卢一飞做了教师,王建波到南岭电视台做了记者,蓝风儿毕业后去了英国。每次同学聚会,大家都会互相询问一番,慨叹一番。现在,蓝风儿终于回来了。 王建波招呼大家落座,倪紫菱和蓝风儿坐在一起,又拉梁红坐在了蓝风儿旁边。梁红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在南岭市开有十几家服装连锁店,生意红火,成了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王建波大声喊着:“今天这个聚会,是为我们的蓝风儿接风的,当年的‘五朵花’到齐了!” “谁说到齐了?”黄笑笑大声调侃,“你光惦记蓝风儿了吧?”王建波当年追蓝风儿的事迹大家都历历在目,所以经常拿他开玩笑。 倪紫菱明白,“五朵花”还缺赵青萍!但是只要有黄笑笑在,她是不会到场的。 当年倪紫菱、蓝风儿、黄笑笑、赵青萍和梁红同在一个班,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后来毕业会演时的一支舞蹈“五色花”,不但夺得会演节目的一等奖,后来更是作为优秀节目被选送到省里和北京参加演出,那可是他们班里最值得提起的骄傲。 蓝风儿脸上带着微笑,处之泰然。 王建波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却又大声说:“姐姐,可别乱说,我们的蓝风儿现在可是衣锦还乡,那么大公司的老总,我们以后可跟她混了……” “哎,我说你还是南岭的名记呢,怎么还是这股子痞子气?动辄跟着谁混,混什么?别在外宾面前影响我们南岭市的形象!”黄笑笑大声反驳。 “你的嘴就是不饶人,我看你才应该去做律师,哎,我们的大律师呢,别光和蓝风儿说话,来,我们先为相聚干一杯!” “你急什么,还没来全呢!”曲飞笑着对王建波说。 “还有谁来?”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房门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张强! 王建波一看到张强,马上就问:“哎,赵青萍呢?”他干脆还打开门向外瞅了瞅。 “她这个周末带孩子回娘家了!”张强呵呵地笑着,边解释边和大家一一握手。倪紫菱注意到黄笑笑的脸色已经在变了。 黄笑笑和张强中学就是同学,后来一起考入南岭艺校。全校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谁知临毕业时才知道,在半年以前,张强和赵青萍已经暗度陈仓,确定了恋爱关系。赵青萍家在山区,却长得非常漂亮,当时大家都认为她是为了留在南岭市才出此计策。可是赵青萍凭借张强家的关系留在了南岭市以后,居然和张强结了婚。黄笑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每次聚会,只要有黄笑笑,都极少邀请张强夫妇,就是邀请了,他们也从不露面。今天张强居然到场了! 久别重逢,大家都喝了不少。黄笑笑一直冷嘲热讽地在和张强干杯,张强却一直好脾气地笑着。旁人不好插嘴,只有听的份儿。说是为蓝风儿接风,张强的出现却让他和黄笑笑成了当晚的主角。倪紫菱去走廊接电话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的主灯已经关闭了,房间外站了五六个服务员等候呼唤。她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悄悄跟王建波说散了吧。王建波看着大家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请大家去ktv唱歌。蓝风儿极力推辞说回去还有事情处理,并且说定下次她回请大家。于是由倪紫菱送蓝风儿回酒店,大家继续去狂欢。 第五节物是人非 来到蓝风儿下榻的酒店,倪紫菱有些惊讶,居然是总统套房!盈龙大酒店已经是南岭市为数不多的五星级酒店了,蓝风儿居然住在总统套房里! “看来你是在国外发了财,回国投资来了。”倪紫菱笑着说,“真像王建波说的,我们真的要跟你混了!” “别拿我开玩笑了,紫菱,你怎么改行做了律师呢?我还以为你成了大记者,或者成了大作家呢。那时候你的文章就写得极好,现在还写吗?” 倪紫菱笑叹着:“我现在只会写诉状和法律意见书了。唉,想想当年上学的时候,经常设想我们的将来。可有谁猜对了?我记得你想成为钢琴家,全世界巡回演出,还要我给你的钢琴演奏会写煽情介绍呢!没想到你现在成了衣锦还乡的大老板了!” “唉,真像一场梦啊!”蓝风儿感慨地说。 “哎,对了,你嫁给陈朗了吗?”蓝风儿和钢琴教师陈朗一起出国以后,开始还和他们通信联系,后来就没了消息。 蓝风儿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是一个人。” “为什么?分手了?” 蓝风儿起身倒水,然后平静地说:“他……死了。” 倪紫菱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蓝风儿递给倪紫菱一杯水,又坐回沙发。她慢慢地取出一根烟,想要递给倪紫菱,看到她摆手,就给自己点上了。烟雾缭绕,安静燃烧。倪紫菱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遥远而陌生。 蓝风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挤破头似的要出国,可国外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是干一些苦力活。陈朗不愿意做这种工作,他总觉得他的才华一直无处施展,回国更丢不起人。那时候,我们找不到工作,他叔叔也不再资助我们。为了生存下去,我只好去洗盘子、做保姆,什么活都干……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割腕自杀了,等送到医院的时候,早都没气了。我在国外举目无亲,他就是我的一切,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待下去的意义了。三年以前,我就回国了。回国以后才知道,当年自己和家里断绝关系跟他出国,母亲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也去世了……” 蓝风儿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倪紫菱体会到此时她内心的疼痛。年少时觉得爱情永远可以挥霍,多年以后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会逝去,自己也成了凄美故事里的男女主角。 倪紫菱不知不觉紧紧拉住蓝风儿的手。如果不是自己提起,她大概不会再次掀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吧。 蓝风儿拿了纸巾轻轻地拭着泪,恢复了微笑:“这次来南岭,我是请你帮忙来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可除了法律懂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懂法律就行了,需要你的时候不能推脱啊……” “你怎么说出这种话?这还是当年的蓝风儿吗?”倪紫菱笑了,“只要我能办到的,万死不辞!” 蓝风儿拍拍她的肩,高兴地说:“我看你呀,还是当年的傻丫头。哦,对了,你到底还是嫁给了周文博?” 没等倪紫菱开口,儿子周晨的电话来了。 “我不回家这小家伙是不会睡觉的,明天他就去住幼儿园了。我今天刚出差回来,若不是你回来了,我今晚肯定会陪他的。” “真羡慕你有这么幸福的家庭,快回家吧。现在联系上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蓝风儿催起了倪紫菱,“今晚光说我了,改天我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倪紫菱无奈地笑着说:“真希望我们还能像当年一样聊个通宵,那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第六节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是星期一,倪紫菱照例把周晨送到幼儿园,把带来的换洗衣物交给老师,周晨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和她说再见。由于她和周文博工作都忙,周晨一直寄宿在幼儿园。昨天自己刚刚回来,而周晨又要在幼儿园待一个星期,当然舍不得他。她的心里满是对儿子的歉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出幼儿园的大门。 倪紫菱刚走进律师所,同事们互相打了招呼。助理王小慧表情神秘地告诉她:“倪律师,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走进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一大束鲜花,又是紫罗兰! “谁送来的?”倪紫菱问她。 “一大早就送来了,是一个帅哥,长得比明星还帅呢,是你什么人啊?”王小慧一脸暧昧。 “帅哥?我哪有时间和机会去认识什么帅哥,光案子就忙得我七荤八素了。” 一回头,所里几个年轻的女律师也凑在她的办公室门口看热闹,于是她笑着说:“倒是你们这些小女孩,才有时间又有心情去追帅哥呢!”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接茬儿,也有人在调侃着王小慧,急得王小慧赶紧表明:“真的,我问过了,他确实不是送花公司的。” “那你没问他叫什么?” “我问了,他只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的,别的就不说了。” “亏你还是律师助理,这点事还问不出来?对吧,倪姐?” “倪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真是帅呆了!你不要就介绍给我呗!” 倪紫菱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些花痴啊,还是不够痴,直接去追不就知道了?姐姐我大力支持!”她接着转头对王小慧说:“以后再送花来不要签收!” “那你不在……怎么办?”王小慧瞪着她。 “谁喜欢那帅哥谁就签收!”倪紫菱回答得干脆。 女孩子们一阵欢笑,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八卦。 “对了,这一个星期有什么事情吗?”倪紫菱问。 “哦,来了几封特快,我去拿。”王小慧带着女孩子们离开了。 望着桌上的紫罗兰,紫色的花瓣上还留着清新的露珠,一股淡淡的幽香阵阵飘散。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花,突然满怀伤感。紫罗兰!那是自己最喜欢的花,除了他,谁会知道?心突然狂跳,难道是他送的?不可能!她摇了摇头,在滨海收到花,今天在南岭又收到花,显然此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对了,昨天自己送了名片,主动暴露了身份。如果是找麻烦的,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如果没有惹到什么人,为什么跟踪自己到南岭呢?究竟是什么人? 正思忖间,电话铃响了,吓了她一跳,是黄笑笑! “紫菱,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吧?再叫上蓝风儿!” 倪紫菱笑着说:“你可确实有些过分,昨晚说好是给蓝风儿接风的,倒成了你和张强的聚会了,还让一大群人陪着你们。把我们撂在一边,蓝风儿你也不管,你呀,重色轻友!是该罚你!不过我已经问过蓝风儿了,她今天没空,下午我也要开庭。改天你得好好请我们!” “没有问题,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昨天都没来得及说呢。”听得出黄笑笑挺开心的。 “什么好消息?” “南丽公司的业务我已经拿下来了。” “恭喜恭喜,那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当然得好好请你,对了,还有杨阳。你定时间吧。” “好,我会打电话给你。”黄笑笑一直想做南丽公司的保险业务,倪紫菱介绍她和杨阳认识,让杨阳帮他,没想到她真的办成了。 第七节真实的婚姻 虽然是一起普通的人身损害赔偿案,但是庭审整整开了一个下午。倪紫菱走出法院的时候,审判大楼都要关门了。 杨阳来电话,通知她明天上午来公司办理手续,这次h省之行,她有额外的风险代理费。 杨阳在中学时就仰慕倪紫菱,但是她的高傲让包括杨阳在内的男孩子们都望而却步。优异的成绩,美丽的容貌,还有住在那个县府大院里的尊贵,让她很少和同学有交流的机会。中学毕业后他们考进了南岭市不同的学校,交流也是甚少。他压根就没想过能和倪紫菱一起合作,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帮倪紫菱成为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他喜欢她,开始多少还是存在那么点非分之想。但是倪紫菱对他若即若离,他也很快明白了,他们只能是朋友,所以,他不想,也不能破坏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 倪紫菱回到家,周文博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是否还回家吃饭,倪紫菱把电话拨过去,周文博说他有事,让她自己先吃。 她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没有食欲。从当年结婚起,两个人就一直客气而冰冷,倪紫菱后来回到南岭做律师,两个人才慢慢缓和关系。再怎么粉饰婚姻的美满,也消除不了仓促结婚的隔阂。在外人面前是人人羡慕的郎才女貌、神仙眷属,可心里的伤痕只有自己清楚。 周文博永远都在忙,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家里的事从来都排在最后一位。周文博的公司最红火的时候,曾经是南岭市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可是公公周明去世以后,公司风光不再,尤其是近几年因为建筑行业竞争太大,高傲自负的他不愿意曲意逢迎,看别人的脸色。人去茶凉,想依靠周明当年的老关系去招揽业务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公司一直没有做回原来的规模。 倪紫菱昏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文博回家开灯的时候,倪紫菱醒了。 周文博关心地问:“吃晚饭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说不饿,就走进卧室想睡觉了。 “那还行,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她知道让周文博做饭是不可能的,结婚十年了,他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都不知道家里的冰箱里有什么,说做饭更是谎话。她不想和他计较什么,就想继续睡觉。几年来她一旦从半夜醒来,就难以再入睡了。 周文博推开房门,轻轻地走进来。 “我想睡觉了,出差几天一直没睡好。”倪紫菱转过身。 “我可不想睡,想了你这么久了!”周文博笑嘻嘻地脱了衣服,钻进倪紫菱的被窝…… 窗外,万家灯火,映衬得天空更加黑暗,看不到一颗星星。听着周文博的鼾声,她睡意全无,想起曾经喜欢看繁星满天的样子,现在看星星却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只有彻夜不息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她忽然伤心,泪如雨下。 第二天,倪紫菱赶到南丽公司的时候,杨阳已经通知财务把支票开好了。他笑着说:“紫菱,你该请客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得先让黄笑笑请。”倪紫菱笑着问他,“南丽公司的保险都给了她了,你可出了力了!” “我可不敢居功,我不过是帮她介绍吴虎认识,她怎么做的我可不知道。不过,你这个同学确实有两下子,能把南丽公司的保险拉过去可不是一般的水平,谁不盯着这块肥肉啊!”杨阳笑着说。 “你不是说这块业务最终得南董拍板吗?” “吴虎既然想把业务给黄笑笑,南董那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现在公司一般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杨阳说,“不过,你可要提醒黄笑笑,对吴虎可要小心点。”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猜不出来吗?那吴虎可是花心大萝卜,公司里的漂亮女孩他哪个放手过?何况你们这些来谈业务的美女!实话告诉你吧,我早看出他对你‘久怀不轨之心’,要不是有我护着,他恐怕早对你下手了!” “你护着我,你怎么护着我?”倪紫菱笑着问。 “那小子一直认为你跟我好呢,他还真的就没敢动。”杨阳得意地说。 “你少贫嘴吧。”倪紫菱笑着抬手打了他一下,“小心我向嫂子举报你。” “我为你好,你还恩将仇报。改天应该让周文博请客,我替他做‘护花使者’呢,这小子也从不觉得欠我的人情。” “他不找你算账已经便宜你了,还欠你人情?”倪紫菱笑着说,“说正事,吴总不是结婚了吗?” “当然结婚了,是他在美国读书的同学。他回国了,老婆还在国外呢,这小子可没人管了,逮着机会就放电。那个黄笑笑又一脸妩媚的样子,我看早晚得成了他的嘴中肉!” “南董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把公司交给这种人,这些事情他知道吗?”倪紫菱不解地问。 杨阳诡秘地笑了,压低声音说:“我只告诉你,你明白就行了。吴虎实际上是吴芸丽的侄子。” “吴芸丽是谁?” “南董的老婆呀,瘫在床上十多年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南董从不跟人提他家里的事情,我们不好过问的。我就见过那个吴芸丽一次,长得还蛮漂亮的,只是一直坐在轮椅上。我看南董也真够可怜的。”杨阳慨叹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叫南丽公司呢,看来,南董也是性情中人。” “所以为了老婆的面子,吴虎过分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我可真得提醒黄笑笑了。”倪紫菱笑着说。 第八节刘总失踪 电话铃响的时候,倪紫菱还没有起床。她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钟。电话是杨阳打来的,听得出杨阳的着急,说公司出事了,希望她尽快来公司。 倪紫菱赶到南丽公司的时候,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公司几乎没人,但是公司办公楼前已经停了几辆车,还有人正在赶过来。 杨阳站在会议室门口迎候大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副总和总工程师,陌生的几位面孔应该是董事会的成员。大家严阵以待,满脸严肃,气氛紧张,看来公司出了大事。 大家点头打过招呼,正互相询问,又有人迫不及待地问杨阳这是唱的哪一出时,公司董事长南子豪走了进来。 南子豪,南岭市著名的“儒商”,高高的个子,虽然是人到中年,却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依然保持着匀称的身材,脸上保养得也很好,很难让人猜出他的年龄,硬朗的面庞上带着严肃。 果然是西方的作风,没有寒暄,南子豪示意杨阳直接介绍事情经过:南丽公司所属的矿业公司已经买下了滨海市北城铁矿的开采权,设备也运过去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当地政府突然不允许开采,而南丽公司购买铁矿已经花费巨大。公司的副总兼矿业公司总经理刘希森已经和对方交涉了多次。昨天和当地的村民起了冲突,公司的设备被砸。更重要的是,刘希森突然失踪了!项目部的人说从昨天下午起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电话一直打不通,有可能是遭到绑架了。 听完杨阳的介绍,几位副总开始七嘴八舌地问:“到底是什么人绑架的?为什么要绑架他?村民的补偿不是早就已经交付了?为什么又砸了设备?刘副总他们是和什么人进行的交涉?是否已经报警?” 看到大家在讨论,杨阳解释说:“设备被砸一事已经报案,但是对于人员的‘失踪’,当地派出所说按规定没有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南丽公司是要求中层以上人员二十四小时开机的,这么久没有联系到刘希森,肯定是出事了。 南子豪冷静地一直听大家讨论,最后终于发话:“第一,要尽快查明事情原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刘副总;第二,设备被砸已经报案,人员失踪是否报案视情况决定;第三,此事知晓的范围不宜扩大,总公司现在除在座的还无人知晓,所以尽快处理,万一事情泄露,负面影响难以挽回,公司股价必然受到影响;第四,此事由吴虎全权负责,他已经从省城赶往滨海,杨主任和倪律师配合他一定先把人救出来。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倪紫菱终于明白自己也被一大早招到公司来的原因了,她这个法律顾问责无旁贷。车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了,倪紫菱和杨阳快速地上了车,赶往滨海市。 滨海市位于南岭市的北部,以著名的金山岭为界。南岭市的东南两面临海,西北两面靠山,过了金山岭就是滨海市的地盘了。所以当地有句话说:“南岭没有岭,滨海不临海。”因为滨海山区居多,储藏丰富的铁矿、锡矿,是著名的“铁都”。 北城铁矿位于滨海市西南六十多公里处,南岭市和滨海市交界的地方,是某矿业公司近年来发现的铁矿。当时探测时查明储量达到近五万吨,南丽矿业公司以两千万的价格买下了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后来再次勘探,北城铁矿的实际储量至少达到二十多万吨。这意味着公司当时以两千万购买的矿权,现在的价值已经接近一个亿。这一重大消息的结果使南丽公司的股价一路上涨,所有人的期待不言而喻。 为此公司已经投入大量资金,滨海市政府也同意开采,公司已经按规定对当地进行了补偿,并交纳了各项费用。但是滨海市政府突然又禁止开采,理由是破坏当地环境,存在安全隐患。据消息称,原来和南丽公司竞争购买北城铁矿的另一家公司,现在利用滨海市的关系,想从南丽公司手里夺走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听着杨阳一路上的介绍,倪紫菱偶尔问一两句话,她在思考从哪里着手。 杨阳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以为意地说:“北城铁矿一直是刘希森负责,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很有限。再说,有吴总在呢,先找他了解情况再说。” 倪紫菱心里不觉暗笑,看来杨阳是有意把皮球踢给了吴虎。吴虎虽然是总经理,但是矿业公司的业务一直由刘希森负责,而且杨阳监管法务部,出现这种问题原来也是由杨阳处理。此次刘希森的突然失踪,不但涉及公司的声誉,更关系到公司的股价,倪紫菱觉得压力很大。刚刚成为南丽公司法律顾问的她,需要一一面对众多复杂的事情。 第九节谁去谈判 不愧是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南丽矿业公司位于半山腰的基地办公室,一路上还有一些庆祝类的标语。所谓的基地就是一些平房,倒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门口是简单的铁制栅栏门,北边一溜二十几间平房,东边和西边则是钢架结构的房子。院里停着几辆车。北边平房的办公室门前挂着牌子:北城铁矿基地办公室。 看见杨阳和倪紫菱走进来,吴虎礼貌地打招呼,看得出他也是刚到。 吴虎让基地科长李鸣介绍情况。李科长说:“我和刘总昨天上午还在滨海市国土局,后来我有事提前走了,刘总说中午请国土局的人吃饭。下午他还和我通过电话,后来基地上来了二十几个人,开着六七辆车来的,把我们的设备给砸了,因为一直没开工,只有几个人在看设备,所以挡也挡不住。两个职工被打伤,昨天已经送医院了。当时我就打电话找刘总汇报,刘总竟然关机了,我就马上报了警,后来我也问过国土局那面,他们说吃过饭他们就分开了,也不知道刘总去了哪里。” “那……刘总的司机呢?他也一起失踪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让司机先走了,说是办完事情他自己回去。” “不是说刘总遭到绑架了吗?但是,我们没有接到绑匪的通知,那就不一定是绑架。”倪紫菱问,“也许他在什么地方不方便接电话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呢?” 李科长开始点头,听到倪紫菱后面的话又摇头,说:“我问过受伤的职工,他说当时砸设备的人里,为首的一个说,让我们尽快搬走,不把矿山让出来,他们还来砸。我……也是猜想刘总可能被绑架了。” “砸设备的不是当地的村民吗?是不是村民绑架的?”吴虎问。 “村民还不至于直接绑架刘总,他们可以提出条件协商嘛,派出所的人说是北城村的村民砸的,但是案子要进一步调查……” 吴虎打断道:“我们已经给他们补偿过了,为什么还不让开采?” “铁矿一旦开采,对环境肯定造成污染,村民还想要环境补偿……” “环境补偿?签订的协议怎么能反悔……”吴虎有些气愤地说,“警察说要怎么办?” “我们是经济纠纷引起的,他们说调查清楚再说。” 看见杨阳不发一言,倪紫菱知道现在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刘希森,而不是在被砸的设备上纠缠,现在可不是看吴虎笑话的时候,于是就说:“现在还是先找到刘总的下落,设备的问题肯定会有结果的,反正已经报案了。李科长熟悉这儿的情况,你认为刘总会被什么人绑架了?” “他很可能是被黑社会的人弄走了……”李鸣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有什么证据吗?”不等倪紫菱开口,杨阳接着追问。 “想让我们让出矿山来的只能是新源矿业公司……” “是和我们一起竞标的新源公司吗?他们不是退出了吗?”吴虎问。 刘科长解释:“他们是主动放弃的,我们公司才买下来。新源矿业公司是滨海市最有实力的矿业公司,公司的总经理是邵佳源,他在滨海的势力很大,据说滨海市有一半以上的洗浴城、歌厅、夜总会都是他开的。只要他想要的,别人不敢要。北城铁矿也是他们放弃以后我们才要的。但是后来又发现了更大的储量,他们才又插手的。他派人已经来这里找过刘总几次了,想和我们谈判,要我们让出矿权。我想只有他敢抢我们的铁矿……” 倪紫菱和杨阳对望一眼,这算什么绑架,纯属猜测? 吴虎倒想起刘希森确实说过有人想和南丽公司合作开矿一事,但是被南子豪直接否决了,于是问道:“你认识邵佳源吗?” “不认识。竞标的时候,我们和他们公司业务部的人打过交道。” 吴虎说:“既然是这个邵佳源干的,我们直接报警就是。” 倪紫菱看了一眼杨阳,对吴虎说:“现在报警,公安局不会立案的。刘总是不是被邵佳源绑架的还不能确定,绑架的人又没有消息或要求给我们,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刘总可能会存在人身安全危险。即使过了二十四小时,证据不足公安局也不会立案的。” “那让我们怎么找人啊?”吴虎说。 倪紫菱想了想,说:“我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邵佳源干的。他就是让我们找又找不到人,报案又没有证据。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风险,占据主动。” “那……万一不是邵佳源干的呢?哪有绑架了人还不给信儿的?这叫什么绑架啊……”杨阳终于开口。 这个问题也是可能的,吴虎一时迟疑起来。 倪紫菱略加思索,说:“那就只有主动出击,直接问问。” “问谁?我们又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的电话。”杨阳说。 “问新源公司就好了,如果是他干的,他肯定早就等着和我们谈判。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又没有妨碍他什么,他还能怎样?”倪紫菱说。 吴虎想了想,铁矿就在滨海,将来有可能和这位老大打交道,目前这种情况,也只能一试。 李鸣亲自拨通了滨海新源矿业公司业务部的电话,先摆明了身份,然后直接说南丽公司吴总经理想见邵总,有要事相商。 对方答应请示一下总经理,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来了,说邵总同意见面。 邵佳源这么干脆地同意见面,倒让大家吃惊,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杨阳第一个反对:“如果真是他们,我们直接报警就是。这帮人,什么手段都会用出来。你是总经理,可不能冒这个险……” 吴虎打断他:“也不能肯定刘总就是他们扣起来的,我不去怎么知道?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总得有人出面代表公司去谈。” 倪紫菱也劝阻道:“还是谨慎一些好,听说滨海市的黑社会势力非常猖獗,霸占矿权行业。邵佳源敢明目张胆地找人砸我们的设备,我们就这样直接跟他们谈判太冒险了,还是请示一下南董的意见,再商量别的对策吧?” “这件事情南董已经交代给我了,尽快找到刘总才是关键。不然一旦消息泄露,公司的声誉就会受损。”吴虎有些不高兴地说,“再说是不是他们干的还不一定呢,怎么向董事长请示?谈判由我去,你们留守!” 面对吴虎的坚持,杨阳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家伙,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表现,树立自己在公司的威信,可现在不是时候啊。不过,他毕竟是南子豪的侄子,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是难辞其咎的。于是劝道:“吴总,还是我去吧,我也可以代表公司呀,如果不能决定的话,再请示您和董事长嘛。” 吴虎倒是铁了心地坚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邵佳源想和我们合作也好,想要矿权也好,他总得要我们出面谈判的。” “可现在他没和我们谈判矿权啊,我们就是找人而已。” “请他找人,总得有人出面吧。”吴虎仍坚持。 “我去找他要人,您留守。”杨阳还在争取。 倪紫菱看到两个人争执不下,也明白吴虎坚持的原因,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这关了,就对杨阳说:“不管是要人还是找人,我陪吴总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来向董事长汇报。” 杨阳再坚持也没有意义,毕竟公司的总经理是吴虎,若有法律上的事情倪紫菱也比自己精通。事已至此,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倪紫菱,想不出不让她去冒险的理由。 倪紫菱悄悄地对他说:“放心吧,我会随时和你联系的,但愿刘总不是被邵佳源绑架的。” 于是杨阳代表公司去看望受伤的职工们,倪紫菱陪吴虎前去谈判。 第十节让出矿权就放人 按对方的要求,车停在了盛阳大酒店门前。倪紫菱猛然想起来,上次从h省回来就是住在这家酒店。 她赶紧打电话给杨阳汇报行踪,问他是否了解这家酒店的情况。杨阳说这是滨海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具体情况自己并不熟悉。因为北城铁矿尚未开工,公司人员包括刘希森来滨海虽也是住酒店,但是这种昂贵的大酒店还是很少来的。 从电梯里出来,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把两个人引进了酒店四楼的一间会议室,给他们泡了两杯茶就退出去了。李科长要跟着来,吴虎没让,也否决了让别人来的建议,他让司机也留在了车里。 倪紫菱打量了一下这间会议室,这应该是能容纳十几人的小会议室,中间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花篮,一色的黑色真皮座椅围了一圈,显示着它的尊贵。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紫红色的印花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倪紫菱走出会议室看了看,发现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出入。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心,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拨了杨阳的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形和自己的担心。 杨阳想了想,说:“那你说服吴虎,赶紧先撤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倪紫菱说:“我尽量去做,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走的,你还是和南董联系吧,让他来跟吴总说才行。” 杨阳答应了。 倪紫菱回到会议室,看了看吴虎,谨慎地说:“吴总,我怎么觉得不对劲,是他们约了时间和地点,本来我们就很被动,现在时间过了却没人,会不会其中有诈?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报案更好一些?” “那怎么行?既然答应他们来了,就要弄个水落石出。”吴虎平静如常地说。 “可杨主任也觉得这样太冒险……” “现在是我在处理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让他少安毋躁,等着就行了。” 手机响了,吴虎接起了电话,看得出是南子豪的电话。吴虎用一口地道的南方话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倪紫菱虽然听不懂,但她猜出吴虎不想离开,一直不停地解释。吴虎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这件事情自己能够摆平,公司里那些老家伙们也会改变对他的看法,所以他不会轻易失去这个机会的。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男子有四十岁左右,矮胖的身材,胖胖的脸上带着笑意,一进门就寒暄说“让吴总久等了,因为路上堵车,实在不好意思”之类的话。看着倪紫菱又问怎么称呼,吴虎介绍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倪律师。那人盯着倪紫菱,似乎一怔,又笑着点了点头,主动伸出了手和倪紫菱握手。 胖男人坐下以后,其余几人却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倪紫菱正在猜测他的身份,旁边的人赶紧介绍:“这是邵总,新源公司的邵总。” 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黑社会头目邵佳源,但他却是一脸憨憨的笑容,看着此人热情的样子,倪紫菱的心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邵佳源开门见山地问道:“吴总要和我谈什么?” 吴虎也不客气:“我想知道南丽公司的刘希森在哪里,早听说邵总神通广大,您应该知道吧?”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才说:“刘希森是谁?” “他是南丽公司的副总,主管北城铁矿项目,昨天在滨海失踪了,想请您帮忙找找他。” “哦,这个好说,在滨海,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邵佳源笑着说,“那我给你找了人,您也卖给我一个面子吧?” “那当然,邵总请讲。” “把北城铁矿让给我。” “什么?北城铁矿?”吴虎一怔,“邵总开玩笑了,北城铁矿是我们公司竞标得来的,怎么能拱手让人,再说,我也说了不算,得董事会决定。” “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到,我凭什么帮你找人呢?” “这是两码事情,邵总帮我找到了人,我自然好好答谢你。” “我只要北城铁矿。”邵佳源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寒意。 会议室里一时有些冷场。 倪紫菱略一思索,问了句:“北城铁矿公司的设备是邵总派人砸的吧?” 他没有否定,微微转了头,看着倪紫菱,笑了笑:“是。” “为什么?”吴虎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否认。 邵佳源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扫了吴虎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追问很可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才冷冷地说:“要你们把北城铁矿还给我!” “我们并没有从你那里抢北城铁矿,是通过竞标得来的。”吴虎不慌不忙地说,“再说你们没有权利扣留我们公司的人,这是非法拘禁,你应该知道会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早听说吴总是喝过洋墨水的,到处讲法律。可这里是滨海,我就是法律!” 看到邵佳源如此口出狂言,吴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邵佳源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倪紫菱感觉到了他狂妄下的危险。她怕吴虎发作,赶紧对邵佳源说:“矿权的问题可以再谈,现在请邵总先把刘总放了。毕竟他只是公司的人,代行公司的事务而已。” “放人可以,把矿权还给我们,我就放人。” “这可不是吴总一人说了算的问题,得由公司董事会决定。”倪紫菱继续坚持。 “吴总是公司总经理,签了协议就算。” 吴虎说:“签协议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这样我们就没有可谈的了。”邵佳源站了起来。身后的几个人突然起身抢走了倪紫菱的包,那包可是她的全部家当,她的身份证、律师执业证、钱包、手机全放在里面。吴虎的包也被抢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被掏了出来,同时被搜了身,确信没有其他东西。几个人速度很快地出去了,快得来不及让人反抗,其实反抗也无用,瘦瘦小小的吴虎和弱不禁风的倪紫菱绝不是这几个彪形大汉的对手。接着会议室的门被锁上了。 第十一节总经理也被扣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措手不及,倪紫菱马上意识到这次他们是真的以身涉险了。 明知道有危险还冒险的事情倪紫菱也偶尔为之,但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这次,她心里没底。律师这个行业,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人人艳羡的职业,可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知道其中的艰辛。如果只办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案子混口饭吃,风险会小一些,可收入也是低得可怜。如果争到大案子或者大公司的法律顾问,除了不一般的能力,更需要承担与收入相对等的风险。律师所主任陆一平每次教育刚进所的新人都是一句话:“哪个律师不是蹚着血印走过来的?想吃肉,想喝汤,自己去抢!”十足的强盗口气!可是执业这么多年,深知这句话并不夸张。 倪紫菱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看还在发愣的吴虎,她在心里发笑,这个吴虎,也不看看在和什么人讲法律,这里可是滨海,面对的又是毫不讲理的黑社会。自己也是疏忽大意,还跟着他来谈判,没想到对手是这样的方式,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看到吴虎一言不发,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吴总,看来刘总确实是他们绑架的。” 吴虎的脸色很难看:“他们根本不讲道理。我高估了他们的水平,还想和他们谈判呢。” 她微微一笑,说:“我们就是和他们谈也不会有结果的,除非达到他们的目的。再说,看他们的样子根本没有诚意。”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想谈判,既然不想谈判,让我们来干什么?”吴虎说。 倪紫菱思索着:“他们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扣住我们吧?利用这种方式造成不好的影响作为筹码,要挟公司……” 吴虎一下醒悟过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公司的副总失踪,已经让南丽公司阵脚大乱,如果知道公司的总经理也被扣,还不知成什么样子。而一旦传出去,造成的恶劣影响真的不堪设想……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没必要来了。现在连我们也被扣住了,这可怎么办?万一公司知道了……”吴虎也开始后悔起来,刚才还不如听了南董的话。 倪紫菱越想越担心,当然知道后果的严重。 “杨助理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也许会报警。”吴虎说。 倪紫菱不无担心地说:“是啊,媒体一旦报道,公司股价必受影响,那时事情就会无法挽回,不正中了邵佳源的计策吗?不过……我相信杨助理会考虑到这些的。” “那我们怎么脱身呢?”吴虎推了推会议室的门,厚重的门纹丝未动。他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好像厚厚的墙马上把他的声音吸收了似的,整个大厦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推开窗户,发现窗户外竟然是一堵墙,看来是酒店旁边连着的餐厅楼的厚墙,对外求救也很难了。 倪紫菱安慰他说:“吴总,对方的目的如果就是扣住我们,他们肯定早都选好了地方,倒不如留些力气,寻找别的机会。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吴虎对眼前的倪紫菱不由生出几分敬意,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竟能做到如此冷静。倒是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这时候反而慌了手脚。吴虎冷静下来,此次举动确实太草率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南董,公司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是自己错误的决定让自己现在无法脱身,当然这种想法在她面前不能显露出来。 他的脸色已经慢慢缓和下来,关心地问倪紫菱:“没办过这样的案子吧?” 她微微笑了一下:“被人扣住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他们扣住了我们,总得想办法收场,所以,我们没必要担心。”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吴虎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下来,的确,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没办法收场的怕是对方了。 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倪紫菱走过去打开了房间的灯,还好,灯还是亮的,房间中心的吊灯依旧展示出它的奢华。 吴虎突然问道:“黄笑笑和你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对。”倪紫菱微微一笑,看来,这吴虎真的惦记着黄笑笑呢,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虽然她出言安慰吴虎,但是存在心底的担心却让她越来越不安。早听说矿山林立的滨海市黑社会极为猖獗,中小型矿都雇了大量的打手守住各自的矿山,民风好武,政府无法根除,也就打一阵松一阵地治理了。听闻南岭市的很多律师不愿承办与滨海市有关的案子,连陆一平这类的名律师对滨海市都颇为忌惮。她没有经历过,一直觉得法治社会下的今天这种情况过于夸大。可邵佳源的表现,让她觉得危险就在面前。此次如何全身而退,她心里没底。 “听说她一直没有孩子?”吴虎似乎不经意地问。 “是啊。”倪紫菱在心里暗笑,看来是想从她这里打听黄笑笑的情况。 见她没有主动说明的意思,等待下文的吴虎只得又问:“为什么呀?” “具体我也不清楚。” 吴虎略微有些尴尬,刚要说什么,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四个人,看得出那是邵佳源的手下。其中的一个说:“邵总想请你们吃饭,已经在餐厅里等了。” 倪紫菱的心突突地跳,望了一眼吴虎,这可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吴虎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出了会议室。 很快,他们站在了餐厅的门口。倪紫菱想起来上次他们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是在二楼的餐厅,不知道四楼竟也有餐厅包间。 第十二节判若两人的邵佳源 邵佳源已经坐在包间里了,包间挺大的,能容纳十几人的餐桌只坐了他们三个人。 邵佳源出奇的热情,殷勤地招呼房间里的服务员倒水夹菜,与中午的蛮横跋扈判若两人,吴虎和倪紫菱都感到极为意外。 更诧异的是邵佳源亲自斟了酒敬二人,对自己中午的表现深深地表示歉意,让他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海涵。 倪紫菱惊讶于他的变化之快,平静地说:“邵总还是先把手机还给我们吧。” “当然可以。”邵佳源点点头,吩咐服务员赶紧照办。 邵佳源又端起酒杯:“怪我招待不周,您的司机就在楼下餐厅吃饭呢,我告诉他我们正在聊天,时间长了点。请他多等一会儿,我想他应该和公司打过招呼了。” “这样的话就感谢邵总了。” “哪里哪里,怪我今天下午临时太忙,对吴总招待不周了,我自罚一杯。”邵佳源端起酒一饮而尽。 “那刘总呢?还请邵总把人还给我们。”倪紫菱说。 “刘总可不是我扣起来的,他欠了赌场的钱,想来是让人给扣了。”邵佳源改口了。 倪紫菱看了看吴虎,后者并没有说话。 邵佳源的手下很快进来了,恭敬地把东西递上。倪紫菱面无表情地打开包,发现东西一样没少。她拿出手机,冷冷地说:“我得给公司报个平安,看是不是公司已经报警了。” 房间里就有洗手间,倪紫菱走进去,拨了杨阳的电话,马上传来杨阳焦急的声音:“你们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倪紫菱轻声说:“我和吴总就在盛阳大酒店,在和对方谈判,一直不方便接听电话,你不用着急。” “我已经在盛阳大酒店了,一下午联系不着你们,都差点报警。刚才还是吴虎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在吃饭。”杨阳说。 “如果过一会儿我们不出去的话,那就是被他们扣住了,你想办法吧。我们在四楼的餐厅包间,房间是0406。”想到杨阳并没有报警,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杨阳显然着急了。 “我们现在正谈刘总的事情,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她赶快说。 倪紫菱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邵佳源正在说刘希森在赌场的事情。 吴虎说:“欠钱是刘希森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和南丽公司联系在一起呢,这也不能成为让出矿权的条件。” 邵佳源说:“刘总已经答应把矿权让出来,现在不让,又不还钱,当然不行。所以请吴总来商量一下,还是把北城铁矿还给我们。我也知道如果这事让媒体捅出去,贵公司怕也有些麻烦。只要把矿还给我们,刘总欠的钱我们替他还了,对贵公司也没有负面影响。” 吴虎坚持自己的说法:“能不能把铁矿给你们,怎么给,必须通过公司董事会决定,你们就是把我扣在这里也没用。刘希森的事情是他个人的事情,应该找他本人。” “所以就把他留下了,这有什么不对?”邵佳源看着吴虎。 吴虎说:“刘希森做的事情公司会处理的,肯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但是现在希望邵总让我把他带走。” 邵佳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看到两个人互不相让,倪紫菱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并没有见到刘希森,他做了什么事应该经过证实。吴总已经答应会给你们答复的。再说即使他欠了钱,你们也没有权利扣住他,这是非法拘禁,包括今天下午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不管怎么说,邵总应该尽快放人,让我们见到刘希森。” 邵佳源紧盯着倪紫菱,再次上下打量她,呵呵笑了起来:“不愧是律师,我这个人是不讲法律的,但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他欠了那么多钱,就算了不成?” “他就是欠了钱,也不应该拿公司的矿权作为交换条件,矿权的事与欠钱无关。”倪紫菱毫不示弱。 吴虎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语气有些犀利。倪紫菱当然明白,现在及时脱身才是上策,可无论如何也得带走刘希森啊。既然邵佳源前倨后恭,必然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她大可一试。 “我们想带走刘希森,邵总看如何?”倪紫菱直接说。 邵佳源眨了眨他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停顿一会儿,说:“那就请倪律师留下,吴总回去召开董事会嘛,我们等着结果。” 把自己留下?对于邵佳源的这个提议,倪紫菱心里感到意外,没等她开口,吴虎一口否定:“不行!倪律师不能留在这里。” 看着他们不相信的样子,邵佳源突然又哈哈地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倪律师别当真。”他端起酒杯,“今天我赔罪,单独敬倪律师一杯酒。”说完,一口气喝完,还把空杯子展示给她,微露的笑意里带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狠意。 吴虎忙打圆场:“倪律师不会喝酒,还是我来替她。” “哎,您替算怎么回事啊!”邵佳源挡住了吴虎,“这是我敬倪律师的,喝了才有诚意要谈,怎么样?请!” 看着面前满满一大杯白酒,倪紫菱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邵总盛情,我当然领了,这次邵总能帮忙,相信以后两家公司能更好地合作,这杯酒我干了。”说完她一饮而尽。 邵佳源连连点头:“好,好,倪律师这样爽快,我就信你了!刘希森可和我没什么关系,他欠了债,有人留下了他。今天我就看倪律师的面子,替他去求情了。” 倪紫菱虽然怀疑他的话,却也没有点破:“邵总帮忙,相信吴总会给您答复的。” 看到吴虎点头附和,邵佳源笑道:“矿权的事情我会等着吴总的答复。以后和吴总还是有见面的机会,呵呵……” 吴虎和倪紫菱起身,邵佳源亲自相送。 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刘希森已经站在电梯门口了。倪紫菱看出刘希森略有些尴尬,脸色不大好看。大家互相点了点头打招呼,吴虎作为公司总经理,也表示了关心。知道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也就带领一行人离开了。 最担心的应该是杨阳了,他已经猜到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当然,即使是吴虎被扣住他也不会擅自报警的,这是南子豪的命令。当然怎么救出人来是他的事情。好在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吴虎竟然把刘希森救了出来,倒是让他惊喜加惊讶。 司机已经驾车等在酒店门口了。倪紫菱和吴虎上了车,刘希森上了杨阳的车。一直等车驶出了滨海市,倪紫菱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邵佳源前倨后恭的表现,事情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似乎顺利得太不正常了。倪紫菱平时是很少喝酒的,刚才喝了满满一杯白酒,而且一天没有怎么吃东西了,她现在开始难受了,靠在座位上没有动。 吴虎关心地问:“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倪紫菱赶紧说:“不用,还是赶快回南岭吧。” 吴虎迟疑一会儿,说道:“今天的事情倪律师受累了,公司会额外奖励的……” 倪紫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南丽公司的规定,这些工作她是应该另行收取律师费的,可是另行收费是要有理由的。今天发生的事情吴虎当然不希望被他人知晓。于是,她赶紧用诚恳中带着严肃的语气说道:“吴总客气,这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没有额外的工作,收费是不合理的。为公司保守秘密是律师的基本职业操守。” 第十三节请您做法律顾问 倪紫菱一早就来到办公室,前几天忙于南丽公司的事情,今天无论来的是谁,她一定要见见送花的人。王小慧在电话里已经跟她汇报了,每天都有人送来一束花。虽然她不再签收,但是总有人把花送到前台,说是送给倪律师的,她也没有办法。 刚坐下不久,王小慧就敲门了,压低声音地汇报:“来了,来了!哎,还是那位明星啊!” 倪紫菱忙说:“快请!”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头,青春的脸庞,米色的西装,果然十分潇洒英俊。 请他坐下,倪紫菱好奇地问:“是您派人每天都来送花吗?我们不认识吧?” 小伙子微笑着,并不回答。 倪紫菱点头:“怎么称呼您?” “哦,我是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礼貌地递过来。 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总经理助理:谢若彬。 盛阳置业?并没有打过交道啊。倪紫菱笑道:“为什么给我送花?” “想聘请您做公司的法律顾问。”谢若彬仍然礼貌地微笑。 轮到倪紫菱吃惊了,还没见过用这种方式来聘请法律顾问的。再说,都是律师通过机会去争取法律顾问的位置,这样倒过来的还没遇到过。难道自己竟然这么出名了?会让人慕名上门?当然,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她微微一笑:“您是代表公司来和我谈合作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我来谈,是我们的总经理要见您。” “总经理?贵公司的总经理怎么称呼?我认识吗?”盛阳置业的总经理?倪紫菱在脑子里搜索着记忆。 “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杜世俊想请您详谈。”谢若彬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们随时等候倪律师,您什么时间有空,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我随时给您安排。” 杜世俊,没听说过!倪紫菱转念一想,笑道:“谢谢贵公司对我的赏识,改天我一定会去拜访。” 送走谢若彬,主任陆一平已经站在门口叫她。 走进主任办公室,陆一平压低声音问她:“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怎么每天都送花来?” “主任,我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您相信吗?”倪紫菱一脸云淡风轻。 “当然……不相信!”陆一平回答得干脆,然后一脸神秘,“告诉你吧,我已经打听过了,他是盛阳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知道盛阳置业吗?南岭市最豪华的别墅小区就是这家公司开发的。虽然这家公司来南岭没几年,却是实力雄厚啊。听说南芜所一直想做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没有挤进去。南芜所呀,我们南岭市最大的律师所,都没能争到这笔业务。他怎么会天天送花给你?你还说没有关系?鬼才相信!我说,你倒是想办法通过他,把法律顾问的业务争取过来才是正事,是不是?” 倪紫菱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主任,我第一次见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哎,你别急着走啊!老大哥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啊,听到没有?” 陆一平实际上比倪紫菱大不了几岁,当年倪紫菱回到南岭市,是哥哥倪红兵介绍她进了现在的陆非律师事务所。陆一平和倪红兵关系甚好,加上倪紫菱这几年在陆非的业务也是直线上升,渐成主力。倪紫菱做事认真,案子上从不马虎。大家都愿意找她讨论案子或合作,陆一平对她更是青睐有加,曾在律师所宣称,我们陆非所要是多进几位倪律师这样的律师,我们在五年内可以开几家分所,引得陆非所的年轻律师都以倪紫菱为榜样。 第十四节竞争丽都湖的地 自从上次见了蓝风儿,她就再也不露面了,电话里总是说有事忙。所以接到她的电话,倪紫菱急忙赶到饭店。 没想到和蓝风儿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不高,精瘦干练。蓝风儿介绍说:“这是梁天龙,天龙置业公司的总经理。” 三个人坐下以后,蓝风儿才说,她现在和梁天龙一起在南岭市投资开发房地产,正竞标丽都湖边的地。 “什么?丽都湖边的地?”倪紫菱有些惊讶,很快不动声色地说,“听说很多家都在竞争呢。” “所以我要请你帮忙。现在建设局的领导都是你公公的老部下,我想建设局那边的关系请你帮我处理。另外,我想聘请你做我的律师,法律方面的事情你得帮我把关。” “关系我可以帮你介绍,但是法律方面我可帮不了你。”倪紫菱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为开利公司做法律顾问了,也是竞标公司。” “是温如海吗?”梁天龙问。 “您认识他?”这倒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南岭市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当然得‘知彼知己’了。” “看来梁总已经是稳操胜券了!”倪紫菱笑着说。 蓝风儿却有些担心,问:“那你为他们做律师,除了法律不会还有别的吧?” 倪紫菱明白她的意思,说:“我也就能为他们处理点法律上的事情,人家温总手眼通天,根本用不着我这样的小辈。不过,我可提醒你,那温如海对这块地可是志在必得。” 梁天龙不以为然地说:“哪家不是志在必得?不然投什么标啊!” “那也不要掉以轻心了。”蓝风儿打断他的话。 倪紫菱看出梁天龙对蓝风儿的殷勤,不禁在心里猜测他们的关系。 蓝风儿又说:“对于规划设计方面的事情,我正想找一家公司呢,你熟悉,帮我介绍一家呗。” “周文博的公司就是搞规划设计的,而且资质俱全。”倪紫菱笑着说,“我可是举贤不避亲啊。” “那可太好了,我当然不会舍近求远了。”蓝风儿高兴地说,“你干脆打电话给他,请他一起过来好了。” 倪紫菱忙解释说:“他出差了,后天才能回来。”然后举起杯,对着两个人说,“我在这里先谢谢蓝总和梁总了。” “倪律师真是太客气了。”梁天龙也赶紧举起杯子,“我们初来乍到,还得请您多多照顾呢。” 当倪紫菱把天龙置业公司规划设计的事情告诉周文博的时候,他却半天不说话。 倪紫菱不解地问:“怎么了?难道你们公司做不了这个方案?” “那倒不是,”他平静地说,“温如海的公司是我们做的方案,现在再给天龙公司做,不合适,他们竞争的可是同一块地。” “那样的话肯定不行,”倪紫菱点头,“上次听你说这块地的规划方案要交给别的公司做,怎么现在又是你们公司做的呢?” “哦,毕竟和老温是多年的关系了,面子上过不去。” 见他没有多说,倪紫菱也没再问。丽都湖的地不是小事,怕是温如海想利用周文博的关系,才会继续把业务交给他吧。 她笑了笑说:“蓝风儿还想请你吃饭呢,怕是想让你帮忙疏通建设局的关系。” “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插手,我可帮不了她。”周文博直接拒绝。见他微微地皱眉,倪紫菱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想到他和温如海的关系,再帮蓝风儿也不可能。 第十五节哥哥倪红兵 上次和吴虎把刘希森从滨海市接回来,南丽公司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刘希森就这样轻松过关了?临走时邵佳源可是留下话的,要吴虎让出矿权,怎么会没有声响?她私下里问杨阳,杨阳说,南丽公司已经秘密召开了几次会议,参加的人很少,秘不外宣。刘希森在滨海市的赌场输了几百万,钱倒是没有挪用公司的,只是大笔的借债,现在债主找上门了,要他还钱,也就把他扣住了。即便外人知道,也是个人借款,与公司无关。 杨阳还是一脸怀疑:“我总觉得刘希森在这里面有事,绝对不是借高利贷这么简单。” “那你的证据呢?”倪紫菱问。 “现在没有什么证据,我凭的是直觉。”他搔一搔头,仍然疑惑,“刘希森有时也爱赌钱,但是他从没玩过头,不会无缘无故欠下巨额高利贷。再说他一向谨慎,怎么会去招惹滨海市的黑社会呢?” “他一直负责北城的矿山,那是邵佳源的地盘,也许是被逼无奈上了贼船喽。”倪紫菱猜测道。 “那也有可能。不过他老谋深算,只有让别人上他的当,怎么会轻易让别人绑架了呢!” 倪紫菱想起当时邵佳源那副霸道的口气和样子,不觉笑道:“身不由己啊,黑社会什么事情干不出啊!” “对啊!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们怎么把刘希森要出来的?吴虎口风紧,我也不方便问他。” “这个呀,我还奇怪呢,邵佳源怎么那么轻松就把刘总给放了!”倪紫菱把当时的过程和杨阳略提了两句,当然吴虎被扣押的事情没有说。 杨阳皱了皱眉头:“照你这么说,邵佳源当时铁定要北城铁矿,怎么现在反而没动静了呢?” “没动静?那邵佳源可不是好惹的!绝不会就这样算了,我觉得他早晚得弄出大动静。”倪紫菱转而一笑,“恐怕早晚还是需要你去,上次可真吓了我一跳。” “北城铁矿是刘希森一手操作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这趟浑水还得他自己去蹚……” 手机响了,是哥哥倪红兵。说明天是周末,想回家看望父母,借一下她的车。倪紫菱直接说:“今晚我给你送家里吧。” 和杨阳道别后,倪紫菱先去幼儿园接儿子。 小家伙很高兴妈妈来接他,倪紫菱打了电话给周文博,他说有事不回家吃饭了。两个人从来都是各人忙各人的,倪紫菱带周晨去超市买了东西,就直奔倪红兵家。 几年以前公公周明突然去世以后,婆婆接受不了打击,见不得家里的任何东西,无奈只好去了女儿周文丽家住。周文丽在上海读的大学,后来留在了上海,当时正需要有人帮忙带孩子,婆婆也就移居上海了。所以每当忙的时候,多亏了哥哥倪红兵和嫂子,经常帮倪紫菱接送孩子,周晨在舅舅家住的时候也很多。 倪红兵在南方当兵,部队转业回南岭市进了市中级人民法院。外人以为法院的人呼风唤雨,什么都有,实际上他们平常得很,工薪阶层,每天处理堆积如山的案子,开大大小小的会议,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而且收入并不高。尤其是倪红兵这种人,谨慎正直,小心翼翼,更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就过得辛辛苦苦,除了享受法院带有福利性质的住房以外,什么也没有。嫂子王静眼看着法院的人竞相购买私家车,曾商量寻求紫菱家的帮助给自己家也添一辆。倪紫菱和周文博马上表示支持。而倪红兵却并不眼红,还对周文博夫妇说,反正你们家有两辆车,需要的时候就是我的嘛,我为什么要买? 倪紫菱提着东西走进哥哥家的时候,嫂子王静正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倪红兵却在悠闲地上网。他们的女儿倪夏珊已经上中学了,住在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所以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看着周晨脱了鞋子跑进了书房和舅舅玩电脑,倪紫菱就直接进了厨房帮忙。 王静是南方人,没有太多文化,但是带有江南女子的娴静和温柔,随倪红兵转业来南岭以后,慢慢地适应了北方的生活。虽然是姑嫂关系,但是两个人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晚餐摆上桌。王静又重提买车的事情,倪红兵又一口否决,说老人做手术不知要花多少钱,买车干脆别想。 倪紫菱看到夫妻俩的口气不对,赶紧说自己已经准备好手术费了,不需要哥哥费心。 母亲十多年前因为腿部的疾病开始卧床,年年都需要住院治疗。近几年眼睛视力下降的厉害,几乎看不见,前段时间检查后医院倒是说可以进行复明手术,不过要请京城的名医来亲自主刀,这得一大笔费用。 倪红兵脸色有些阴沉,王静却笑盈盈地说:“总是让你们掏钱,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倪紫菱轻轻一笑,赶紧解释:“本来就是我妈手术,我有能力就应该掏钱的,这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倪红兵皱了皱眉头,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合格呀。” 倪紫菱笑着说:“哪有?就是因为你的洁身自好才是我的大哥呢,嫂子也是因为这个才嫁给你的,是不是?”倪紫菱笑望着王静。 “可不是嘛!人家在法院的,谁家都买房买车了,还出国旅游,他倒好,除了那点工资,什么都没有。”王静把倪紫菱的话岔到了相反的方向,又白了倪红兵一眼,嗔怪地说:“跟着他吃苦受累也没什么,就是太懒了,家里什么都不动,油瓶倒了也不扶。一母同胞,怎么生出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反而是妹妹家里家外一把手,事业有成,家务活也没落下。” 倪紫菱笑着说:“还不是你把他惯坏了,一手包揽家务,现在我哥成这样可是你的责任啊,这样下去,就差你以后喂他了。” “舅舅这么大了,还要喂吗?”周晨刚从电脑前跑过来,有些惊讶地问。 大家都笑了起来。倪紫菱告诉哥嫂,给父母买的房子已经交房了。这次他们回去先给父母做做工作,应该搬到南岭来了。父母一直住在云州市,虽然不远,但是还是不太方便。自从倪红兵转业以后,兄妹俩就想把父母接到南岭来。可是父亲觉得儿子刚转业,女儿也在创业,就屡次推辞,说住在小城市更好,物价低,空气好。一直到去年,倪紫菱出钱交了首付,才在法院对面的小区给父母买了房子。当时因为倪红兵住的房子太小,正好法院也集资盖房,他就把钱都交了新房子的首付了,所以倪红兵总觉得作为长子,反而让妹妹出钱给父母买房,心里别别扭扭的,就坚持贷款由自己还。倪紫菱知道,就哥哥的那点工资,还两套房子的贷款,全家人吃饭的钱怕都不够。即使还有王静的收入,可他们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孩子呢,于是说房子贷款要由自己还,说这样自己才拥有完整的产权呢。倪红兵知道她的好意,也就没再多说。可这次母亲的手术费全部要妹妹掏,他觉得实在说不过去了。 “这次的手术费还是我来拿吧,不能总是让你掏钱。”倪红兵说。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小气起来,还要和我分出你我来了。”倪紫菱含了笑意,偏头问王静,“嫂子,你教的?” 王静笑道:“那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我可教不了!” “那好,”倪紫菱一本正经地说,“哥,房子的装修你们还要出力呢,我实在没时间,还需要您把握大局呢!” “那没问题。”没等倪红兵开口,王静抢先说道,“我上班自由些,我来看着,他哪有时间啊!” “当然好了,你们的新房也分下来了,一直没有装修,不如这次一块儿装得了,装修费都由我出……” “那绝对不行!”没等她说完,倪红兵坚决反对,“装修房子的钱我们还有,你不用惦记太多了。天天在外面跑,孩子这么小就送到全托幼儿园,一星期才接一次,多可怜!再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了,少跑一些案子,别太累着自己!” “所以,我才想赶紧装修好房子。爸妈不是一直想带孩子吗?等他们来了,周晨就不用全托了,再请个保姆,让他们带不就行了?”倪紫菱忙笑着说。 “就是,我也可以帮着接孩子。爸妈就在我们对面住,照顾起来也方便。”王静扬声说。 “所以,我拿装修费怎么了,哥哥变得越来越小气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过饭,周文博开车来接倪紫菱母子回家。倪紫菱向哥哥交代给父母买的东西直接放车上了,就把车钥匙交给哥哥,三人坐周文博的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倪紫菱接了蓝风儿的电话,说是想请她一家吃饭。倪紫菱笑着问周文博的意见。 周文博微微蹙眉,说:“她不是已经通过你们那个同学张强找了张学亮了吗?哪用得着我们?投标还没有开始,不会是想从我们这里知道温如海公司的标底吧?你和她来往可要小心些!” “我怎么会告诉她这些?”倪紫菱思忖片刻,“只是觉得她刚回南岭,这次咱们应该帮忙的,却什么也没帮上,有点过意不去。再说,温如海自己也开发不了这么一大片地啊,反正要找人合作,为什么不和蓝风儿合作呢?” 周文博心中一动,他当然清楚温如海的实力不足:“合作倒也是一个办法,老温一直有合作的想法。只是你同学那边同意吗?怎么合作?用一家公司的名义竞标吗?这块地的保证金就得好几百万呢,还有后边要交的出让金。老温光为了保证金现在就到处融资呢,吞下这块地,真不是那么容易。市政府还不肯分割拍卖,这也无形中把实力小的竞标公司给淘汰了。老温正犯愁呢……” “所以啊,让他们合作开发,不是更有实力吗?”倪紫菱更来了兴致,“我先问蓝风儿的意思,若是有意,再请他们两家坐下来谈谈,不是皆大欢喜吗?” 夫妻一路说着,孩子却早入了梦乡。 第十六节黄笑笑的爱 第二天,倪紫菱约了蓝风儿和黄笑笑吃饭,顺便提了可以和温如海合作的想法。蓝风儿大感兴趣,当即打电话给梁天龙,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告诉倪紫菱等回信儿。 看着蓝风儿匆匆离去,黄笑笑轻轻摇头,感慨地说:“真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啊!” 倪紫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还说人家呢,你不是也重色轻友吗?上次和张强拼酒,结果如何?” 黄笑笑叹着气,道:“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了,心里一直对他恨恨的,可一见到他的时候,想恨也恨不起来,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倪紫菱笑着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爱还在,空余恨。” “什么呀!”黄笑笑轻嗤一声,“爱不在,也无恨!我对他已经没有当年的感觉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还争什么气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另当别论,你现在对人家一点儿感觉都没了,还要怎样?再说,赵青萍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可不是嘛!要是当年是我嫁给了他,现在受苦的可就是我了!”黄笑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上次同学聚会之后才知道,张强利用他在市建设局当副局长的叔叔张学亮,承揽了不少工程,现在可是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了。听说在外边有了女人,还生了孩子,夫妻俩正在闹离婚呢。 倪紫菱想起黄笑笑在南丽公司的业务,笑着说道:“你的能力很强啊,能把南丽公司的业务拉到手,不简单呢。” 黄笑笑爽快地说:“倒也没费太多力气。我发现越是实力强的大公司,真正做起业务来,反而更容易呢。” “吴虎这人怎么样?”倪紫菱抬眼看着她。 黄笑笑托腮笑道:“还不错啊!不愧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做事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不像别的公司,业务还得提成什么的。再就是,学问也好……” “还有呢?”看她微微沉吟,一脸仰慕的样子,倪紫菱不觉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嗯,有点儿!”黄笑笑一本正经地点头。 “什么?”倪紫菱为黄笑笑的态度吃惊,旋即劝道:“别怨我没告诉你啊,他可是很花心的,别上了他的当!” “是杨阳说的吧?”她一脸的不在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他对你就一直暧昧不断,倒是你要小心他,周文博可不是好惹的!” “难道你家老于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啊?不要欺人太甚!”倪紫菱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杨阳毕竟更了解他。他老婆在美国没有回来,他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可千万小心,业务归业务,不要掺进什么感情去。” “好了,你放心好了!”黄笑笑轻盈一笑,“你是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倪紫菱,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倒让我想起来了,上次同学聚会,我听梁红说,她认识一位老中医,专治不孕的,听说水平很高,哪天去看看吧……” “再说吧。我现在也不着急了,趁着年轻,不要孩子也好。” 黄笑笑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两口子几乎看过了多家知名大医院,也用了很多偏方,就是不见动静。除了两家的父母着急,几个知心的朋友也时刻为她留意哪儿有好医生,希望她尽快能有孩子。也许有了孩子,才能真正地让她稳定下来吧。 第十七节两家合作 在周文博两口子的撮合下,蓝风儿和温如海两家公司同意合作。温如海听闻蓝风儿在省城有关系,更是信心百倍。而蓝梁二人也想利用温如海坐地户的本事,那块地上的拆迁才是最关键的事情——有了温如海,阻力会小很多。于是两家商量后决定,由蓝风儿的公司进行投标,募集资金,然后由两家公司共同开发。自然,双方签订合作协议。 本来皆大欢喜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倪紫菱感觉有些不舒服——代表蓝风儿公司来签协议的律师是白素雅。蓝风儿解释说,她并不熟悉白素雅,只是别人推荐的罢了。 就在两家公司精诚合作之际,盛阳置业公司的谢若彬却来了电话,请倪紫菱到公司去洽谈法律顾问的事情。 自从知道是盛阳公司送的花以后,倪紫菱悬着的一颗心早已经放下来了。虽然盛阳置业抛出了橄榄枝,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连南芜律师所都入不了法眼,怎么会找上自己这么一个小律师?所以,很可能那公司的总经理在什么时候见过自己,想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而已。这样的事情原来也有过,只要严词拒绝,一般都会知难而退。 倒是陆一平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昨天她一进律师所,陆一平正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和新来的几位年轻律师口若悬河,看到倪紫菱就招呼她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大大咧咧地问:“你怎么还没去盛阳置业?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天天给你送花!这是律师所,影响不好,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兵哥交代?” 她笑道:“我想这家公司是提前支付律师费吧,还让我们律师所增添点花香,有什么不好?” “你少和我开玩笑,我和你说的是正事,这送花都送了一个多月了,整栋大楼没有不知道的。法律战线就这么大,传到兵哥那里还好说,要是妹夫知道了,我怎么交代?”他一本正经地说。 倪紫菱轻盈一笑:“主任,要不然咱打个官司怎样?委托您就行……” “别和我嘻嘻哈哈,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关系到家庭的稳定。”略停片刻,他突然一改严肃的模样,笑吟吟道:“听说盛阳置业公司今年又吞下几块地,你一定想办法把业务拉过来呀,这才是重要的!” 能不能做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倪紫菱倒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一直这么送花确实不是回事。她原本想查一查这盛阳公司的底细,再去找那送花的总经理谈一谈,让那总经理死心。不过从网上却查不到这杜世俊的任何讯息。 今天陆一平再次过问,她于是问道:“主任,这盛阳置业什么来头,怎么能一下中标几块黄金地段的土地,还能同时开发?” 陆一平不相信地盯了她几眼:“你真的不知道盛阳置业?滨海市最大的集团公司在我们南岭设立的子公司,就是为了进军房地产。这几年房地产形势大好,看来这盛阳公司是赶上这股东风了……” 滨海盛阳集团?难道真的和滨海市有关系吗?想到每天莫名其妙送来的花,倪紫菱突然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于是起身就走:“主任,那我赶紧联系业务去!” 陆一平在后面无奈地说:“你这丫头,要着急就急成这样……” 第十八节他是总经理 第二天,她应邀赶往盛阳置业公司。一进门,公司的装修和气派让她微微吃惊。一个外地入驻南岭不久的房地产企业,却像是经营很多年的样子,井然有序,仅仅那栋办公楼就足以显示出公司的实力绝非一般的小公司可比。而蓝风儿的公司还租住在酒店里办公呢,就算是温如海,也只是租了一个院落,根本没有盛阳公司的气魄和朝气。 前台人员联系了谢若彬,并把倪紫菱领进电梯。谢若彬早已站在十层电梯门口等她了,寒暄后直接把她领进总经理办公室。 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身材伟岸的年轻人面对着窗外打电话。他听到敲门声转过身来,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两个人等着他接完电话,谢若彬赶紧介绍这就是盛阳置业公司总经理杜总。 倪紫菱早已经吃惊地瞪大眼睛:高高的个子,俊朗的脸型,浓密的眉,高挺的鼻,乌黑深邃的眼眸,尤其是他嘴唇的弧角让整张脸更具欧化,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一直以为总经理是个老头,没想到不但如此年轻,而且如此英俊。那曾经出入律师所的谢若彬已经让王小慧那帮女孩惊叹“帅死了”,而面前的这位总经理更是英气逼人,想来那帮女孩子们该是惊为天人了。看到对方热情地伸手让座,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杜总微微一笑,灿烂的笑容又一次晃了倪紫菱的眼睛:“倪律师太忙了,约到你可真不容易。” “哪儿呀,我再忙,不还是我主动上门吗?真正忙的可是杜总。”倪紫菱笑道,“贵公司规模很大呀!” “公司这几年也开发了几处楼盘,不过那是严总负责的。我才过来不久,摸不着头绪,才请倪律师帮我,不知肯不肯给我面子。”杜世俊笑着,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谢若彬送来了两杯咖啡就退出去了。 倪紫菱笑道:“盛阳集团这么大,怎么会缺了律师呢,谢谢杜总给我机会,不过我自知自己的能力,就怕帮不了您什么。” 杜世俊并不在意她的推辞:“可我们南岭置业公司需要律师呀,毕竟这是南岭,集团公司的律师虽有,但是来往不方便。现在公司法律事务越来越多,我当然希望你能来帮我。” 倪紫菱笑道:“南岭市有的是能力强、经验丰富的律师,而我确实能力有限,杜总还是另请高明吧。还有,谢谢贵公司的盛情,送了这么久的花,无功不受禄,希望不要再送了。” 杜世俊上下打量她一番,微微一笑:“倪律师毕业于yy政法学院,南岭市第一起打赢市政府的案子是你办的吧?还有南平湖的拆迁案是省法院督办的案子,不也是倪律师解决的吗?我们盛阳置业不会随便请律师的,倪律师又何必过于自谦呢?哦,当然律师费我们按照规定支付……” 为大公司提供法律服务她当然愿意,但是依据盛阳置业的实力,多少有名的律师都未必挤得进来,绝不是自己办的几个案子就能让这么大的公司慕名来请,必定还有自己不能知道的原因。 倪紫菱脑筋一转,笑道:“杜总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的呢?可以告诉我推荐人是谁吗?不然,我确实不敢接这份工作。” 他突然笑了,灿如繁星,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倪律师喜欢紫罗兰花?” 这样的话题让倪紫菱警觉起来:“请律师……和喜欢什么花也有关系吗?” “只要你喜欢,花会继续送的!”他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还是微微的笑意,“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虚席以待倪律师,我随时等你的答复。这是我的电话,你也可以联系谢助理,直接签合同。” 他干脆直接的态度让倪紫菱有些心惊,看来是轻敌了。自己对面前的杜总一无所知,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于是答应回去考虑,便告辞了。 第十九节谁是推荐人 回到办公室,正好陆一平也在,急忙问她有没有拿下盛阳置业的可能。倪紫菱想了想,说:“主任手眼通天,能帮我查一查盛阳置业具体的情况吗?包括公司总经理的个人情况,当然,越详细越好!” 陆一平眨眨眼:“看来有希望?” “知己知彼,才可能取胜嘛!” “没问题,这事情交给曹律师去办,绝对妥当。”陆一平拿起了电话,联系人称“神探律师”的曹子建。 很快,信息传回来。 杜世俊,盛阳置业公司总经理,毕业于美国华盛顿大学,原来在盛阳集团公司总部,去年才接管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担任总经理,所以相关资料极少。而盛阳集团公司的资料也不多:总部设立在滨海市,集团下属十几家企业,两家上市公司,业务涉及进出口贸易、工业、金融、建筑、房地产等行业。近年来开发的房地产遍布全省,当然也包括南岭市。南岭盛阳置业公司就是盛阳集团的子公司,已经在两年内开发了香颂湾、盛达广场等几处楼盘…… 倪紫菱是越看越有些发慌,如此强大的公司怎么会追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做法律顾问?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看到倪紫菱的眉头微皱,曹子建疑惑道:“怎么,哪儿出了问题?” 倪紫菱抬头,问道:“老曹,如果盛阳置业公司请你去做法律顾问,你去吗?” “当然去啊!还用说吗!”曹子建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么有实力的大公司如果非要请你去,你就不怀疑什么?” 曹子建毕业于某政法学院,不单消息灵通,文采极高,年轻有为的他大有赶超老谋深算的陆一平之势,所以直接在自己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字,和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重名了。虽然不是一所大学毕业的,他和倪紫菱也是互相很看得起。 “怎么了?盛阳置业有意要请你做律师?”曹子建瞪大了眼睛。 倪紫菱点点头:“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我和这家公司的人并不熟悉,又没人推荐,非要请我,你说怎么办?” 曹子建神秘地眨眨眼:“那公司的总经理看上你了吧?你可是我们南岭律师圈的第一美女啊!” 倪紫菱“嗤”地一笑,说:“你不是查不到杜世俊的照片吗?那杜世俊顶多三十岁,长得跟明星似的,高大英俊,又是美国毕业回来的,你觉得你的猜测成立吗?” “哦?还有比我‘神探曹’更英俊有为的?你夸张了吧?”曹子建不相信地摇头。 倪紫菱急忙笑着说:“当然,曹八斗的文才无人能及,所以才让你帮我分析一下,南岭市律师多得是,杜世俊为什么要用我呢?” 听完倪紫菱的担心,曹子建挠挠头,试探地说:“既然从滨海市开始送花的,盛阳集团的总部就在滨海,那可能是滨海的什么人推荐你吧?” 倪紫菱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会有什么人选,心中却不觉担心起来。 第二十节是谁要见我 时光荏苒,春风再度,就如不经意间漫过唐宋旧时风月,忽然就到了春暖花开、云淡风轻的季节。这座城市早已浸染了春天的颜色,在明媚的阳光下,自由绽放。温暖清新的阳光毫无顾忌地驻足人间,风从指间滑过,握在手中,是一段柔软的时光。 早晨,来送花的竟然是谢若彬,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王小慧那帮女孩经常来问倪紫菱关于他的情况,当然她的回答不能让她们满意。 王小慧接过花,满眼含笑地把他领进倪紫菱的办公室,殷勤地倒了水,迟迟不肯离去。倪紫菱使眼色让她离开,然后客气地让座:“怎么会麻烦谢助理亲自来送花呢?” “倪律师,我今天是来送法律顾问合同的,杜总请您过目,上面的价格可以向上浮动百分之十,再多,就要请示董事会了。”谢若彬边说边把合同递给她。 倪紫菱接过合同并没有打开,随手放在桌上,直接问道:“谢助理能告诉我,为什么贵公司一定要让我来做法律顾问吗?” 谢若彬仿佛没听见,微微地笑着,递给倪紫菱一张卡片,答非所问地说:“有人想见你,这是他的地址。” 倪紫菱看了看卡片:晚上六点,甘蓝堡二楼咖啡厅。她仔细地辨认了字迹,自己并不熟悉。 “能告诉我是谁要见我吗?”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礼貌地告辞。 倪紫菱走进甘蓝堡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这家老板真是善于经营,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把一家一百多平方米的餐厅发展成了现在五层楼的酒店。物是人非,岁月流年,装修也换了风格。身着粉绿色服装的服务员把她引进二楼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不是很多。宽大的座椅,华贵的餐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束鲜花。 她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左边靠窗的一张桌上单独插着一大束紫罗兰,非常惹眼!一个男人望着窗外,坐在桌边抽烟。 倪紫菱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了桌前。那个男人觉察到有人来,把头转向她。 深邃的目光,轮廓分明的五官,白皙的脸庞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掐灭了烟,抬头看她…… 倪紫菱感觉脑子“轰”的一片空白,浑身无力,几乎站不住。 那男人看到倪紫菱要倒下去,急忙站了起来,要来扶她,可倪紫菱已经两手按住桌子,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让她曾经痛不欲生,十年的思念让她甚至忘记了他的模样。每天都在呼喊的那个名字,每次心痛时在心里默念的那个名字,如果预知当年的选择要让自己接受如此折磨,她肯定会选择另外的一条路。面前的这个人,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十年里没有任何消息,似乎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今天的相逢是真的吗?有一次在梦中相见,那是一个大大的礼堂,她分明看到他站在远远的讲台上和老师说话,倪紫菱坐在台下的座位上,心里非常紧张,终于和他相逢了。她甚至留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正好穿的是一套白衣服,他说过喜欢她穿白色的衣服。她想,一会儿他肯定会找自己的。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他却不见了!她急忙追到礼堂的后面,竟然发现礼堂还有一个门,他早不见了!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主动拉住他,为什么还等他来找自己?梦醒以后,她更是深深地后悔,如果还做同样的梦,自己一定会拉住他。 倪紫菱掐了一下自己的腿,疼,看来是真的。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想起好多次梦中相见,其实都是这个动作,可每次醒来都是梦…… 倪紫菱脸色煞白,目光游离,身体微微发抖,她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严重失态。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却是呛了一下,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他拿了餐巾纸递给倪紫菱,叫服务员端来热咖啡,又在咖啡里加了糖,搅好了推到她面前。 倪紫菱神情恍惚地端起杯子,仍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她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喝,别再呛着了!”他微微地笑了。 倪紫菱的思绪慢慢地回到现实,她这才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个人——叶西飞。他变了,和梦中的他截然不同!宽宽的额头上有了细细的皱纹,明亮的眼睛显得深邃,得体的西装透出一股儒雅和沉着。是啊,十年的光阴改变了每个人的容貌。他,已经很难寻到当年的影子了! 一直慢慢地把一整杯热热的咖啡喝完,似乎才让她身上有了点热气。曾经设想过多少次的相逢,可真的相见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似乎还在梦中,幽幽地问:“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我就在滨海啊!”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你们公司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倪紫菱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们公司”,也早已经是十年前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叶西飞笑笑:“我是去了美国,一年以后就回国了,一直在滨海市。” 真是咫尺天涯,相逢靠缘啊。两个城市并不太远,却让自己在十年里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第二十一节久别重逢 沉默许久,倪紫菱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她已经方寸大乱。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叶西飞的声音有些苍老,却也打破了尴尬沉闷的气氛。 倪紫菱别过头看着窗外,夜幕初上,灯火阑珊,这城市依旧繁华。怎么会忘记呢,他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很多年前,青春年少,月明风清,觉得世间所有的繁华都能握住。可光阴似水,除了心底的伤痛,所有的一切都了无痕迹。 她轻轻地笑笑,再一次反问:“你……就在滨海市?” 叶西飞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点点头说:“那次在盛阳大酒店,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站在大厅里。我还担心自己会认错人呢,没想到你成了律师……” 盛阳大酒店?倪紫菱突然想起来,是的,只有他还记得自己最喜欢什么菜,喜欢什么花……她微微叹息:“那些花都是你送的吧?” 叶西飞没有否认,端起酒杯,笑了笑:“来,庆祝我们的重逢。”然后一饮而尽。 倪紫菱以咖啡代酒,喝了一口。她这才注意到桌上摆了一打啤酒,瓶子基本都空了,看来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 倪紫菱终于恢复了常态,她笑着说:“今天我是东道主,当然是我请客。” 她叫来服务员,点了菜。 叶西飞又端起酒一饮而尽。 “哦,看来你过得不错,已经成了大律师了!”叶西飞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那也是无可奈何混饭吃的一种职业罢了,我还能干什么?”倪紫菱淡然地回答。 他眼睛里带了一丝柔情,微笑着说:“你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没变。” “谁都变了,我也变老了!” “你是说我老了呗!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菜上来的时候,倪紫菱盛了一碗汤,递到叶西飞面前:“我记得你原来不抽烟,也很少喝酒,怎么现在这么能喝。” 叶西飞笑着说:“已经养成习惯了。” 倪紫菱一时无言。一阵风吹过来,春天的风带着温润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 叶西飞望着面前的杯子,向她举了举,又是一饮而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相顾无言,叶西飞自斟自饮,不时深深地盯着她看。 倪紫菱有些慌乱,夹了菜放到他的盘子里:“你吃些菜吧,别再喝酒了。” 看到叶西飞没有停杯的意思,她不得不把他的酒杯拿过来,说:“我不想让你再喝了。” 他没有再坚持。她把汤碗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叶西飞突然握住了倪紫菱的手,她吃了一惊,赶紧把手往回收,叶西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了手。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倪紫菱这才想起来,她不知道叶西飞住在哪里。 叶西飞摇摇头,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回去。” “你喝成这样,怎么回去呀?” 叶西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然后带着醉意看着她:“我要送你回家!” 倪紫菱心里发慌,赶紧说:“不用,我开着车,很安全的。” 很快,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倪紫菱认出了他,是谢若彬,他微笑着对她点头打了招呼。 “我要送倪律师回家,”叶西飞显然是喝多了。 在甘蓝堡门前,叶西飞脚步踉跄地非要坐上倪紫菱的车。倪紫菱无奈,对着谢若彬说:“他在哪里住?我把他送回去!” 叶西飞半躺在后座上还在坚持:“我要送倪律师!” 谢若彬略微犹豫,然后就拨通了手机,说了几句,才走过来笑着对倪紫菱说:“那就麻烦倪律师把叶总送回去吧。” 说完,自己坐上副驾驶座。一路指引,车停在了盈龙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随后跟着的几辆豪车中相继下来几个大汉,随着谢若彬的指挥,七手八脚地把烂醉如泥的叶西飞抬出了车,走向直通顶楼的电梯,自然避免了从酒店大厅进入的尴尬。 见此情景,倪紫菱不放心地问:“叶总……你们住在这里吗?” “是的,顶楼的两层都是我们公司的,叶总就住在这里。您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他……” 这倒让倪紫菱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时也这么能喝吗?” “叶总能喝,但不经常这样,除非特殊情况。” 谢若彬仍是一脸笑容:“我送倪律师回去吧?这可是叶总交代的……” 倪紫菱摇头,微笑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你还是赶紧上去照顾叶总吧!” 挥手告别,控制住自己的笑容,倪紫菱赶紧开车离开了。 (本章完) 第2章 往事不可追 第2章往事不可追 第二十二节曾经的离别 就是这个街口,倪紫菱和叶西飞分手的地方,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在这里。每次经过这里,都会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一下。她不敢停留,都会尽快离开。 已经很多年了吗?在火车站的第一次相遇,在这个街口的最后分别。今天她突然发现,过了那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直还站在原地,就站在这个分手的街口! 想起在每个没有他的日子里,等待成为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思念就像锋利的刀口划过肌肤,看不到伤口,却在鲜血渐渐滴落时疼得那样清晰而残忍。多少次总是提醒自己挺住,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就像每次她无论对他说出怎样绝情的话,过几天他照样会带着满脸的笑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已经十年了!今天的重逢猛然让时光一下拉长了距离。霓虹灯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呛人的烧烤味不时地飘过来。那时没有人来人往的繁华,没有整夜不停地烧烤,没有周围的高楼林立……就像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就那么久了?自己期盼的又是什么呢? 一切已经不在了啊!坐在车里,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当晚,倪紫菱高烧不退。第二天烧得更加厉害,她勉强爬起来,往办公室打了电话,就下楼打出租前往医院。周文博不在家,她自己开不了车。 正在迷迷糊糊打着点滴时,黄笑笑打来电话,听到她严重的鼻音,关心地问起她的情况,她只好承认自己正躺在医院里。黄笑笑吓了一跳,收起电话急忙赶了过来。 黄笑笑一边忙着照顾她,一边埋怨:“你呀,连车都开不了还是一个人硬撑,用用周文博又怎么啦?” 倪紫菱无力地笑着:“他出差了,不是有你吗?习惯你来照顾我了!” 黄笑笑白了她一眼:“怎么会烧成这样?闹矛盾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倪紫菱无力地说:“就是累了,想歇歇。” 自从回到南岭,只要生病住院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周文博偶尔出现,也是电话不断,皱着眉头熬时间。所以后来她索性不再通知他,反正他总是忙,倒是黄笑笑每次都来照顾她。 她闭着眼睛,浑身酸软无力,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高烧的折磨使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黄笑笑忙前忙后,一会儿找护士,一会儿去拿药,一会儿给她倒水,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又开始给她削水果。 “他回来了!”终于,倪紫菱期期艾艾地说。 “谁?” 倪紫菱转过头:“叶西飞!” 黄笑笑醒悟过来:“你是说……叶西飞?” 黄笑笑深知,也只有叶西飞才会让这个精明干练不知疲倦的女人倒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见到他了?”黄笑笑一脸好奇。 看到倪紫菱半天没动静,黄笑笑一边削苹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回来就回来呗,当年分手又不是你的错,你情我愿,你还担心他来捣乱吗?” 倪紫菱笑笑,答应和周文博结婚的时候,她每天都在担心,担心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出现,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跟着他离开,那样的话,所有人的脸面都会丢尽的!直到结婚当天她穿上礼服,更是紧张地一趟一趟跑卫生间,黄笑笑只好一遍一遍地帮她提衣服。 最终,他没有出现。她把心放下来的同时也有那么一丝失望。 想起昨天的相见,她轻声地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 “看来你这场病是因为他了!这么多年是你自己放不下,人家说不定早不记得有这回事呢!” 倪紫菱虚弱地笑着说:“但愿如此才好,我才不要像你那样,一边恨着一边爱着……” “病成这样,你还有精神调侃我?嗯……看来是退烧了……”黄笑笑用手摸了摸倪紫菱的额头。 第二十三节起诉滨海市政府 倪紫菱走到窗边,高高的办公楼下是南岭的早晨。红灯前排了长长的车辆,随着红绿灯的不停变换,按喇叭的声音此起彼伏。 想想十年前的蓝风儿,黄笑笑,还有自己,都经过了年轻的时候认为不可能熬过去的创伤,在俗世中渐渐成熟。随着一天一天不经意间流逝的时光,依然在红尘中前行。红尘若梦,还有多少岁月可以奢侈? 多少年了,她又见到了紫罗兰!能够送这种花的,除了叶西飞还会有谁?在盛阳大酒店看到紫罗兰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可能是他,直到盛阳置业公司抛来了橄榄枝才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到头来竟然还是他! 曹子建的电话打进来,即使在最短的时间内,他的调查从来不会无功而返:叶寒,滨海市盛阳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裁,滨海市人大代表,滨海市十大杰出青年,中国民间基金会理事长…… 叶寒!从唯一的一张杰出青年授予大会上的照片她已经确认,叶寒就是叶西飞,他已经改名字了! 茫茫人海中,相遇是缘起,那么分别十年后的重逢又是怎样的缘分啊! 结婚一年后,已经成为yy政法学院学生的倪紫菱,心像脱笼的鸟儿一样,就想尽快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已经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找遍了能找的所有地方,她去找过叶西飞原来的同事,他们只知道他去了美国,再没回来。她也打听到了他的家,但房子已经卖给他人,听说叶家老人早就去省城了,地址不知道。多方打听后才知道一个电话号码,但是号码已经打不通。失望的她后来假期只要回到南岭,她都会继续再一次寻找。 如今,他回来了!却已经和他遥不可及! 倪紫菱正在恍惚,杨阳的电话来了,说刘希森又失踪了。 没办法,倪紫菱急忙赶往南丽公司。 进了杨阳的办公室,她不禁埋怨:“我现在做的可是警察的工作,负责查找失踪人口呢!” 杨阳止不住笑道:“别着急呀,这次是他自己失踪的!” “什么意思?自己失踪?”倪紫菱一时没有明白状况。 “手机不开,还以为他又被人绑架了,后来家属打来电话,说他病了,抢救呢!” 倪紫菱放心地坐在椅子上:“什么病?这么严重?” 杨阳微微一笑,颇有些神秘地说道:“我去医院看他了,应该是装病,所以我说这次是他自己玩失踪。”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真的又出事了呢!” “不这样说,你能来得这么快吗?”杨阳得意地笑着,随即压低声音,“这次,可真有更棘手的事情。” 他拿出一摞资料递给倪紫菱:“北城铁矿上次设备被砸,公安局以村民闹事为由,把两个带头的村民拘留了十五天,罚了点钱了事。公司本来想着,还要在当地继续开矿,应该搞好当地的关系,也就把事情大事化小了。没想到,这次是滨海市政府出面,说开矿污染环境,禁止开矿。” “那,现在公司打算怎样?” “公司股价已经受了影响,吴虎几次协商不成,打算起诉滨海市政府,这不请你过来商量吗?” 倪紫菱翻看了资料,说:“从材料上看,我们已经取得铁矿的开采权,进行了一系列补偿,又经过滨海市政府同意,开采铁矿是正常的。市政府突然又不允许开采,但是没有给我们公司正式的文件或命令,我们起诉谁?没有被告啊!” “那现在怎么办?” “让滨海市政府给我们出具证据啊——不允许开采的命令或指令,才能名正言顺!”倪紫菱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材料,然后合上文件夹,说道,“不过即使拿到了证据,我们到滨海法院告滨海市政府,恐怕案子都立不上。嗯……南丽公司主动起诉,公司股价不会受影响吗?难道只有诉讼这一条路吗?” “除了诉讼,还会有别的办法吗?”杨阳略微停顿,压低声音,“其实,这次要起诉是南董的意思。” “为什么?”倪紫菱略微吃惊,她知道,这么长时间了,邵佳源没有得到铁矿,采用这种不让开采的办法将吴虎一军也是可能的。而吴虎上次在邵佳源那里吃了一个暗亏,依照他一意孤行的性格,这次借机起诉滨海市政府也算报了一箭之仇。可是如果这是南子豪力主的,她还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杨阳一脸无奈的神色:“南董主动要起诉的,具体的原因我猜不透,应该是以退为进吧,不然董事会不会通过的。” “既然这样,就请贵公司先拿到不让开采铁矿的命令吧!”倪紫菱干脆地回答。 这种案子根本难以立案,就是立了案胜诉的把握也很小。好吧,既然是改变不了南子豪的决定,就让他拿到可以起诉的证据。不过,要想让滨海市政府出具这种出尔反尔的指令,恐怕“难于上青天”吧! 第二十四节光阴已逝 走出电梯,倪紫菱就看到叶西飞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她的心怦然震动,表情和身体瞬间僵化。似乎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或者是下班的时候,或者是某个街口,常常是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迎着他微笑的眼神或是看到他咧嘴笑的样子,那种被他等待的惊喜,迅速地传递到心底,泛起幸福的喜悦。那样的时光曾经是她最美的年华啊! 看到停下脚步的她,叶西飞朝她笑笑:“下班了?” 倪紫菱微微点点头。 “我找你有事,走吧。”叶西飞说。 还是那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倪紫菱稍微迟疑了一下,就随他走出了办公楼。 两个人一路无话。车子平稳地行驶,倪紫菱看着窗外的天空,时近黄昏,云彩低垂,镶着华美的金边。 这是南岭市一家设在顶层的旋转餐厅,坐观光电梯到三十五层,整个南岭市尽收眼底。在餐厅的任何一个位置上都足以让人俯瞰整个南岭市。 餐厅里潺潺的流水,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虽然是人造的,但是让这个宽阔的大厅显得有一丝休闲的味道。尤其是餐厅的西北角放着一架白色的卧式钢琴,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正在弹奏齐秦的那首《花祭》: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 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 留下来,留下来…… 歌曲依然如旧,带着当年的那一丝淡淡的凄楚和无奈。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曾经的美好,曾经的忧伤,那时的一切,却在多年以后才明白,不管是怎样的时光都不会再回来。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充满了眼眶。 倪紫菱掩饰地转过头,环顾四周,餐厅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客人。 天渐渐黑下来,纷纷亮起的万家灯火隔了厚厚的玻璃,像极了天边颗颗明亮的星星,那么遥不可及。分别多年,以为在刀光剑影里的拼杀已经足以让自己在任何时候都平静如常。可是,再次与他相对,自己竟然仍是呼吸急促,不能自持。 她端起咖啡,轻轻地啜了一口,掩饰起自己的失态。 叶西飞动作熟练地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有些探究式地看着她:“今天下午你忙什么了?我在楼下看到你三点进的办公室啊。” “什么?一下午你都在大厅里吗?”倪紫菱感到吃惊。 他微微一笑,含着一缕平静的笑意:“知道你就在楼上,等你,觉得很安心。” 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心有戚戚,无话可答。 她不安地问:“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自己傻傻地等呢?”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里有回忆的微光:“等了十年了,再等,也就一小会儿。” 倪紫菱微微坐正身体,忽然有些心酸的感慨。时过境迁,现在他这样明显的表白是想表明什么呢? 她不想冷场,又不知如何接茬儿,于是笑道:“这是一家怀旧餐厅吗?还有这种老掉牙的歌?” 叶西飞抬头,略微迟疑:“嗯?这歌已经老了吗?我以为你还是最喜欢齐秦的这首歌呢!” 倪紫菱怔在当场。原本以为是无意间听到这首歌,没想到竟是他的刻意。当然,现在的他包下一层餐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无处可逃。略一思忖,她故意问道:“你在滨海……现在你都在做什么呢?” “像你一样,混饭吃呗。”他笑了笑,忽然脸色郑重:“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啊!”她迅速地回答。 这个回答,干脆得让人听起来有些伤感和无奈。叶西飞慢慢地吐出一口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又无迹可寻,忽然说:“你还是当年的样子。” 她侧首,避开他的眼光,淡淡地说:“看你现在,倒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从哪里看出来的?”他的嘴边带了一丝笑意。 “开着名车,说明你经济还不错;每天都送鲜花,说明你还有一份不错的心情。”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种神情却含了明显的落寞:“判断得很准!”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黯淡下来,骤然目光逼视她:“我过得好不好,你还在意吗?” 他的话让她猝不及防,无言以对。倪紫菱别过脸,望着窗外的星空,繁星点点,恰如此刻纷杂的心情,她不敢回答,怕一不小心会击碎心里的某个地方,让她无法自拔。如果你爱着一个人,根本无从掩饰。 “怎么,不敢回答?”他轻柔的语气中透着凌厉。 “当然不是。”倪紫菱突然笑了,她才不要回答这种语气的质问。抿抿嘴角,正色道,“我一直希望你幸福美满。朋友之间多年不见,关心也是正常的。” “朋友?”他突然咧嘴笑了,“你……和我?” 倪紫菱心里一惊,转头观察他的表情,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里,深不见底。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着听着,微微地皱了皱眉。挂了电话,他突然歉意地说道:“紫菱,先陪我去应付一个场,好不好?” “什么意思?”倪紫菱不解。 “一个饭局我需要去,可我不想耽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所以,陪我去,应该一会儿就好,我想和你谈谈。”他诚恳地看着她。 逃离现在这尴尬的场面,是倪紫菱目前最需要的。于是她笑道:“既然你有事,我自己回去好了!” “不,陪我去!”叶西飞起身,拉起她就走。 倪紫菱挣脱开他一直拽着的手,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下楼走进停车场,被他拽上了车。 第二十五节神秘的客人 车很快开进了盈龙大酒店的停车场。这家酒店可是南岭市最高档的酒店,餐饮、洗浴、歌厅、茶室,无一不全。 大厅门口站着的正是谢若彬和几位西装革履的人,远远看见叶西飞和倪紫菱进了酒店,赶紧迎了上来。 他们在前面边走边小声说话,倪紫菱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是隐约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严总已经在陪客人了,今天的场合您必须出面,后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进了包间,精心雕刻的屏风后是一株造型别致的大树,树下一位衣袂飘飘的美丽女子正在弹古琴,琴声委婉悠长。旁边一张偌大的古树茶几旁,身着中式服装的茶艺师正在泡茶。围绕着茶几而坐的三个人正在品茶。 看到叶西飞他们进来,纷纷起身相迎,互相介绍。 严中健,南岭市盛阳置业副总经理,不到四十岁,个子虽然不高,俊朗的脸庞上透着精明。早听说他是盛阳公司在南岭的实际掌权人,那是南岭房产界的名人。 让倪紫菱感到意外的是另外两位她都认识:一位是南岭市建设局副局长张学亮,张学亮当年可是由周明一手提拔的,可是随着周明的去世,他和周文博关系紧张,后来两家视同水火,断绝往来。 另一位她也认识,确切地说应该是经常在媒体上见到,竟然是南岭市副市长沈备生!作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出现在这里,等着和叶西飞共进晚餐,看来叶西飞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年了! 倪紫菱在胡思乱想,所以叶西飞在介绍她的时候说“这是我的律师——倪律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本来就是五星级的酒店,奢侈和豪华自不必言。转过更加豪华的另一架屏风,则是精致的餐桌。 叶西飞真的变了,虽然他是做业务出身,但是看他在酒桌上的镇定和娴熟,言行举止间透着一种大气和自然,让人不得不佩服,实在大大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酒桌上的气氛很好,张学亮对倪紫菱客客气气,热情自然,丝毫显不出任何的恩怨。堂堂盛阳集团公司的总裁能让倪紫菱出席这种私密的场合,也让张学亮颇有些惊讶。 可是倪紫菱是被叶西飞临时拉来的,她只好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她深知,这种场合,不适合随便说话。于是只顾低头吃东西,又觉得会让这些人物以为她就是一个“吃货”,吃货就吃货吧,总比干坐着冷场要好得多,也就随着他们时不时评价一下菜的味道。 谈话间才知道,沈备生和张学亮原来是大学同学,想起这两位平时在电视上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难以仰视,倪紫菱简直难以把他们现在恭恭敬敬地和自己碰杯的样子联系起来。倒是严中健说的一番话,让她多少能够猜测出,他们请沈市长的原因,是想在南岭市开发房地产上能够得到市政府的优惠政策。沈备生依然沉着地举杯,张学亮则满口答应。 叶西飞莫名其妙拉自己参加这样的饭局,而且涉及一些机密,倪紫菱开始如坐针毡,她并不想知道这些人物之间的交易和纠葛。 叶西飞有意无意扫过她不安的眼神,很快举杯表示歉意,嘱咐严中健好好招待沈市长和张局长,就带着倪紫菱告辞了。虽然倪紫菱感觉到了张学亮狐疑的眼光,她也顾不得了,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直到站在了酒店的走廊上,倪紫菱才稍稍吐出一口气,这种酒局让人窒息。看来房间里的人都对自己的身份误会了,自己和身边这个身价不菲的男人没有什么关系,即使他介绍自己的身份是律师,也无可厚非,只是不是他的律师而已。 “上楼去喝杯茶吧!”他亲切地发出了邀请,语气让人感到温暖。 “太晚了!”倪紫菱摇头拒绝,上楼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清楚。这种成功男人都想做的事情,她在职业生涯中已经见得够多,那些女人的结局让她早已把以后会发生的事情看明白。 “谢谢叶总的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了……” 倪紫菱一脸客气疏远的表情正在上演,忽然有只手牢牢地将她扳住,然后她的嘴被他封上,紧紧地封上,一刹那间,连眼睛都被那张脸压迫得只能闭起来。黑暗中,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困住,她努力地想将他挡在外面,但他的舌尖,温柔而执拗地吸啜着,令她几乎无处可逃。 她曾经是多么渴望并贪恋这种感觉啊,可是理智让她用尽力气,重重地推开了他,转身而逃,留下叶西飞愣在原地。 坐上出租车,穿行在夜幕下的南岭市,倪紫菱的心仍然是碰撞着。这些年来,对他的思念越来越烈,心底的痛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经常像剥洋葱一样层层撕裂。就这样乍然重逢,过往的一切让她意乱情迷,不知不觉被他带进了罗网。而自己呢,竟对他的这种状态听之任之,这可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 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中提醒她时光深远,无限年华已流逝。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 第二十六节机缘巧合的立案 南子豪亲自出马,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拿到了滨海市政府要求南丽公司短期内停止开采北城铁矿的文件。倪紫菱颇有些吃惊,没想到南子豪的本事还真不小。看到文件上的理由是开采北城铁矿不在今年市政府的规划内。这让倪紫菱有些不解,今年不开发,明年可以列入计划,对南丽公司来说,不过是推迟时间,承担一些经济上的压力而已。南子豪为什么非要起诉呢? 杨阳解释说:“滨海市政府今年不让开采,明年再找理由,这样下去,公司也就没有机会开采了。” 滨海市政府对北城铁矿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能看出其内部政治权力的斗争。不管如何,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她责无旁贷,看来诉讼是势在必行了。倪紫菱知道立案是关键,只要立案,就能加重一方的筹码。虽然这不在自己考虑的范围内,不过有了这具体的文件,起诉就名正言顺了。 临行前,意外的是南子豪要求和律师见面,杨阳急忙安排。 南子豪高高的个子,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他询问了案子的一些情况,转而微笑道:“公司起诉是必然的,北城铁矿价值巨大,公司既然已经买了矿权,怎么会不开采呢?我明白,这件案子重在立案,倪律师尽管去做,有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或者找杨主任。” 果然不出所料,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不受理告市政府的案子。 好在倪紫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找到立案庭庭长王福根——倪红兵的战友。当年倪紫菱住在部队苦读法律的时候,还常常去他家。他转业后,回了老家滨海市,进了法院,现在已经是滨海中级人民法院立案庭庭长。 王福根颇有些问难:“手续齐备,是可以立案,不过行政诉讼必须得主管院长同意才能立案。” “主管院长?还有什么办法吗?” 王福根想了想,给了倪紫菱一个建议。现任法院副院长韩应声是国内著名的政法学院毕业,科班出身,讲究依法办案,可以直接去找他说不定能行。 “什么?他也是yy政法学院毕业的?那和我是校友呢!”倪紫菱似乎看到了曙光。 “对啊!你找他可能更合适。” 想了片刻,她又问:“韩院长有多大年纪?” “四十多岁,那是我们滨海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 倪紫菱很清楚法院存在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学院派”和“转业派”斗争激烈,哪一个学校毕业的都有明显的差异。那么滨海市的法院也不会跑出这个法律圈规则。 和王福根告别,回到宾馆,倪紫菱打电话找了她的大学老师——现任yy政法学院教授黄志强。黄志强是倪紫菱上大学时的辅导员,对倪紫菱颇为赏识,毕业时劝她留下来做律师。可是因为公公周明去世,她回了南岭,但是两个人一直保持往来。每次出差到yy,她必去看望老师。黄志强年轻有为,笔锋犀利,在当今法律界颇有些名声。他和韩应声年龄相仿,可能会认识。 听了倪紫菱介绍案情,黄志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我们俩是同班同学,怎么在你们那里这样的事情还得院长审批?还要法律干什么?” 倪紫菱在电话里除了嘘寒问暖,又说了自己遇到的行政干涉法律的案例,希望老师继续大力呼吁司法独立,等等,一直打了两个多小时才放下电话。 有了老师的帮忙,倪紫菱顺利地见到了韩应声。这位年轻的副院长对她蛮热情:“我们还是校友呢!你是哪一级的?黄志强在学校教你们什么?” 倪紫菱一一回答,两个人又说起学院的教授姜坤宁和汪智贤,那可是法律界的泰斗,当年都曾经给他们授课和现在的近况等。这自然拉近了距离,直到倪紫菱拿出材料,韩应声大体浏览一下,仍然笑道:“黄志强一直躲在学校里,怎么知道我们具体办案的苦衷呢!好了,你可以去立案,不过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解决问题。告市政府,就是判决了,能执行吗?” 倪紫菱微微一笑:“若真胜诉,那是法律的胜诉;不能执行,那是行政的不能。只管尽职就行了。” 韩应声上下打量了她半天,笑道:“像是咱们yy学院的人!更像黄志强的学生!” 没想到就这样顺利地立案了。 听到立案的消息,正在北城铁矿的杨阳非常高兴。随即又略带焦急地说:“北城铁矿又被人偷了。” 上次设备被砸以后,公司加强人手看护,由于滨海市政府下达了禁止开采的决议,公司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开采,撤回一部分人,没想到,这次设备被偷了。 “那我现在赶过去吗?”刘希森“一病”,想到杨阳现在担起刘希森的担子,肯定有些忙不过来。 “不用了,天色已经晚了。基地这里不安全,你帮我们在市里宾馆订两个房间吧,我们今天也回不了南岭了。” 第二十七节婚后生活 倪紫菱正打算到宾馆服务台,手机响了,显示的号码是叶西飞!倪紫菱顿觉血液突涌,迟疑半天,接通电话。 “什么?你就在滨海?”从电话里就能听出他的惊喜,“你在哪里?等着我,不要离开!” 倪紫菱坐在宾馆的大厅里,她不知道怎么办。 叶西飞正在来的路上,可她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自从上次叶西飞的非常举动之后她一直有些担心,好在他并没有再联系她。她当然是不敢主动找他的,躲他还来不及。她害怕,害怕他知道自己一直对他的感情,更怕他知道,掀开美满婚姻一角的下面,是斑驳不堪的现状。她放不下那段感情,万一泄露,徒添笑料而已,却会伤到自己最隐秘的心事,所以,掩埋,深藏,是她必须掌握的方法。 当年,她和周文博结婚以后,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像大家期待的那样发展,只要结了婚,双方就会幸福美满地过日子。虽然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但是她做不到,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思念,她再也没有心情写诗,她已经无力,也无心再去做这些事。 结婚不久她就到云州照顾母亲,一直到母亲康复,她才回到南岭。周文博也发现并不是结了婚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倪紫菱就像丢了魂,少言寡语,他开始愤怒,开始生气,他接受不了妻子现在的样子,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喜欢另一个男人! 周文博本来就忙,现在更是成了他的理由。即使不出差的日子,都是很晚回家,两个人很少交流。倪紫菱开始的时候还在意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慢慢她就不再问了,好像与她无关。她也很少出门,不再和同学交往,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甚至整夜整夜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者不停地来来回回就听一首歌或者弹一首曲子。周文博有时控制不住发脾气,她就开始流泪,一言不发。周文博又心软了,自己原来从没有高声对她说过话啊,可现在两个人的样子他实在接受不了,他甚至后悔,是不是自己的婚姻真的错了,或许应该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即使知道婚姻是个错误,他也不会让她去嫁给别人,落得他人的耻笑,因为在他的亲朋好友之间,几年来大家都知道倪紫菱是他的未婚妻,怎可让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倪紫菱和周文博每次回到周家,都是配合默契,只是回到云州妈妈身边,妈妈隐隐感觉到女儿过得并不幸福。面对母亲的关心她总是一句话带过,她不想再让父母担心,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应当承担起责任。 不久,哥哥倪红兵写信来,希望妈妈和妹妹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倪紫菱结婚时,部队当时正有任务,哥哥没有回来。周文博也支持倪紫菱去散散心,所以她陪着母亲前往哥哥的部队。 倪紫菱除了帮助嫂子王静照顾母亲和小侄女倪夏珊,每天无所事事,不爱出门,倒是对哥哥书房里的法律书籍产生了浓厚兴趣。倪红兵为了将来的转业,课余正在自学法律,只是时间紧,买来的一大堆法律书一直束之高阁。看到妹妹每天苦读法律,就鼓励她去考政法学院。 当年yy政法学院扩大招生,非应届生也可以报考,倪红兵通过关系帮她报名,没想到,顺利录取,倪紫菱重回学校成了一名学生。 周文博没有反对,起码倪紫菱在倪红兵身边,让他放心,再说,远离南岭,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也好。而对倪紫菱,却是一种逃开牢笼似的轻松。除了寒暑假,她很少回南岭,一来路途遥远,二来远离周文博。倒是周文博过段时间就来看她,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总是客气而疏远。 大学校园里,因为经历婚姻显得成熟的她成为众多追求者的目标。其中不乏也有知道她已经结婚的,仍然苦苦追求。淡然的她除了精于学业,学校的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低调地把自己隐藏起来。 即便如此,周文博却从不着急。他知道,倪紫菱的心里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走进去。有时,他倒希望倪紫菱能喜欢上谁,那么她心里的位置还能让出来,但是没有,反而让他有些失望。 第二十八节重回南岭 快乐而喧嚣的大学生活激活了倪紫菱的心,深谙法律的她也明白自己应该如何选择,放弃这段婚姻只是早晚的问题。 临近毕业时,许多已经考取律师资格的同学都各有打算,倪紫菱也有意留在yy市,一直对她青睐有加的老师黄志强推荐她进全国著名的天一律师事务所。 正当她打算如何与周文博解除婚姻关系,而且还不背负“忘恩负义”骂名的时候,事情随着周明的突然去世发生了变化。 时任南岭市建委主任的周明突发心机梗死病逝在工作岗位上。中午打电话回家时还好好的,下午大家赶到病房的时候,老人已经去世,没有留下一句话,这让所有的人都没有思想准备。 葬礼过后,周文博性情大变,寡言少语,公司的业务也一落千丈。时间一长,公司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朝不保夕。更糟糕的是周母接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需要有人日夜照顾。无奈,周文博的姐姐周文丽只好暂时放下工作,专程从上海回来照顾母亲。 面对这些,怎么再开口提离婚呢?倪紫菱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身为周家的儿媳妇,自己为周家做了什么?周家没有欠自己的,而自己呢?周文博又有何过错?婚姻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应当承担义务。纵有万种理由,在此时离开周文博,可真的是忘恩负义,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最终她果断地决定回南岭。 当周文博一身疲惫回到家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饭菜早都摆上桌。倪紫菱跑前跑后地把母亲也照顾得妥妥当当。从来没有过的暖意漫上他的心头,他终于感到一丝家的味道。 结婚几年,他依然过着单身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回父母家吃饭。他不愿意回自己那个冰冷的家。偶尔躺在家里宽大的沙发上,一眼瞥见那架钢琴,恍惚中还是身着白衣的倪紫菱专心弹琴,回眸的瞬间,还是当年浅笑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起身,掀起已经生尘的盖布,却一下想起婚后的妻子平静忧郁的日夜弹响忧伤的曲子。静下来的他也常常在想,自己的婚姻可能真的错了,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强求又有何用? 父亲的去世、母亲的疯癫、妻子的冷淡、公司的解体,事事不顺,他已经心力交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无心处理公司的业务。世界末日来临也就是这样子吧。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也没必要坚持一段无望的婚姻,让两个人都生活在痛苦里,不如放开她,让倪紫菱寻找她的幸福去吧,不应该拖累她。他打算放手了。 当倪紫菱辞掉工作,再次返回南岭,尤其是倪紫菱的转变,反而让他觉得不真实,他担心这瞬间的温暖很快就会消逝,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日渐消沉。自己还有家,还有责任! 每天回家见到她忙碌的身影,他的心就温柔起来。他还是爱她的,从心里。他希望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定格,不再有任何变化。他变得喜欢回家,喜欢看她把家里收拾得整洁清爽,喜欢母亲离不开她的样子,一呼唤她的名字,她总会像小鹿一样跑过去哄她,看到母亲天真而满足的样子,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久,倪紫菱怀孕了,这更加让他欣喜若狂。他要做爸爸了!母亲的精神也在慢慢好转,随着儿子周晨的出世,这个家开始有了笑声。他的公司也渐渐回到原来的轨道。 第二十九节谁忘记了诺言 倪紫菱坐在酒店大厅里出神的时候,叶西飞的电话又来了:“我派人去接你,就在酒店门口,你快点过来,我等你!”一副不容拒绝的口气。 倪紫菱收起不安的情绪,极力思考。随着手机铃声的再次响起,她只好起身,快步走出酒店。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微笑着已经从白色的越野车上下来,为她打开了车门。他中等身材,皮肤较黑,眉宇间透出一股真诚。 “我叫谢若峰,是叶总让我来接您的。” 倪紫菱望着他,觉得有些面熟,脱口而出:“您……和谢若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弟弟。”他微笑着解释。 车在繁华的街上穿行,夜色就像饱蘸浓墨的笔在清水里搅动了一下,拖出深深的墨色。日落处,刚才还有明亮的霞色,就在一瞬间,隐藏得不知去向,暮色已经深深地笼罩。 车开进了一所隐蔽的高档会所。穿行在湖边,夜灯初上,虽不清晰,仍能看清湖边上的木桥、凉亭和满园花草。会所全是实木构造的房子,或依湖而建,或建在亭边,或直接建在湖上。穿花渡柳间,车已经停在一栋小楼前。早有保安紧跑过来开车门。 走进去,临窗而望,微风吹过,淡白色的花朵乱落如雨,铺满长长的走廊,满地都卧着温柔的能发出叹息的落花。倪紫菱一瞬间有些恍惚,当年常常在紫花满地的树下等他,有一次远远地见他过来,她悄悄地躲进花丛里,看他焦急等待的样子,她就憋不住地轻笑。 时光很久远了吧,直到叶西飞招呼她落座,她仍嘴角含笑。自己应该是被眼前这个人催眠了,愿意见他,又害怕见他。 “你来滨海,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明显地感觉他口气中的不满,倪紫菱坦然说道:“知道你很忙,就没敢打扰。” 叶西飞轻嗤一声,笑道:“再忙,也应该给我机会尽尽地主之谊吧!” “那就多谢了!希望不要耽误你的时间!”她微笑得客气而得体。 叶西飞轻轻摇头,似乎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气氛略显得有些尴尬,有两位服务小姐送来茶水、点心、鲜榨的荔枝汁和几瓶红酒。 她朝向他,脱口而出:“这么多酒?喝酒伤身,不要喝了吧!” 他不说话,直到服务小姐出去,他才盯住她的眼,他的眼中,深深的,像看不见底的潭:“见了你,不喝酒说不出话来了。” “喝了酒,那就是酒话了。” 他望着她,点头:“酒话也算数的!” 风吹着身旁的花枝,落花纷纷,她避开他的眼睛,以沉默作答。其实自己还是喜欢看他的样子啊,她明白自己的贪心。好吧,就这一次,让自己再和他见一次,然后全身而退,她在心里为自己辩护。 叶西飞看她一眼,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从口里落到空空的肚子中,火烧火燎,他微微皱了皱眉。 几杯过后,倪紫菱就有些心慌,说道:“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 叶西飞缓缓地点上一支烟,烟草的味道呛得她轻咳两声,他苦笑一声,又把烟掐灭:“看,你已经不适应我了。” “当年的你可没有抽烟的习惯。” “是的,现在的我已经变了很多,很多习惯也是原来从没有的,你已经接受不了我了。” “每个人都不会一成不变,就像我,也变了很多。再说,朋友之间还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 “朋友?”他眉头一挑,轻轻哼了一声,“我可不想和你成为朋友!” 一句话让倪紫菱不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笑着顶了回去:“今日君为座上客,呼酒满樽为君开!富贵忘友,也是自然的!” 叶西飞嘴角扬起笑意,却明显地含了冰冷的狠意:“忘友?忘记自己承诺的到底是谁?” 倪紫菱听得这话不禁发怔,是的,他是怨自己的!他一直对当年自己的“背叛”耿耿于怀! 第三十节相识纪念日 屋里的空气骤然沉闷而紧张,而且是那样静,倪紫菱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正不知怎样开口,“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后,谢若峰进来走到叶西飞身边,低声问道:“叶总,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叶西飞似乎才想起来什么,点点头。 随着谢若峰拍手示意的声音,房间里一下进来了五六个人,一色的黑色燕尾服、白领结,手里的乐器显示出他们的音乐师身份。紧跟着灯光突然暗下来,音乐声起。小提琴的声音柔和亮丽,正是那首《流浪的风》!那首倪紫菱写的曲子,后来她填上了歌词,送给了叶西飞。 你说你是风 驰你永无终点的历程 却把掠过夏季的所有细节 失落于我的诗集 我知道你不会停驻于一座峰岭 等到满山枫叶燃烧 而那片绿荫的色调 已经流行了我的一生 在你经过的每一段流程 筑好每一道旅行去向的据点 等你再从此掠过 搁浅你肩上的行囊 …… 凉爽的微风掺杂着花香轻轻吹过湖面,拂过雕梁的花窗,拂过心中模糊的记忆。那曾经是多么灿烂华美的时光啊,在多年后的夜晚听来,就像展开记忆的画卷,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窗外的花枝横逸轻曳,不知今夕何夕,在小提琴的婉转音色里,她已经落下泪来。 一曲终了,倪紫菱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辆堆满紫罗兰的花车被两个女孩轻轻地推进来,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蛋糕。在烛光的摇曳里,倪紫菱忽然觉得,浮生一梦,繁花似锦,也就如此吧。 叶西飞带着醉意笑着催促道:“许个愿,吹蜡烛吧!” 倪紫菱微微发愣,也罢,让自己再奢侈一回这美丽的梦境,哪怕梦后面是怎样的陷阱,那也是后话。环视众人,心中默念,然后蜡烛灭,灯光起。一室的锦绣灿烂皆尽,还是红尘世界里的繁华。 “叶总,今天是这位姐姐的生日吧!”一位女孩笑着问道。 “不许瞎问,忘了规矩了!”谢若峰轻声呵斥道。 “猜错了!”叶西飞并没有生气,顿一下,又微笑着朗声说道,“今天是我和妻子的相识纪念日!” 妻子!倪紫菱心头一紧,显然房间里的众人也都吃惊得面面相觑。 叶西飞笑道:“今天我请大家吃蛋糕!” 谢若峰指挥两个年轻的服务员开始切蛋糕,每一个人都接在手上吃。看着那个小提琴手着燕尾服吃蛋糕的样子,倪紫菱有些好笑,忽然又有些担心,她从叶西飞眼里看到强悍的意味,明显感觉到了他那股咄咄逼人的凉气。 叶西飞挥挥手:“分给大家吃啊!”众人很快退出去了,房间又恢复了平静。 第三十一节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无人开口。 冷冷的气氛让倪紫菱陡觉刚才真的是芳华刹那,繁华如梦。为了再次唤起自己背叛的记忆,他倒是费了一番心机。 叶西飞自斟自饮,一杯一杯地把酒灌进去。倪紫菱也只好无语地看着他自己灌醉自己,看着他把每个瓶子里的酒喝光。 重逢的惊喜固然让她迷恋,但是时过境迁,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知道他安好,也就够了!让他怨恨自己当年的不坚定也好,至少这样就可以保留最后一点自尊和心底最深处对他的爱,等待时间再去疗愈。念及此,她的心不由得坚定起来。 倪紫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静地说道:“你喝得够多了,我喝吧!”说完,一气喝干,却又呛得咳起来。 叶西飞盯着她,也跟着将杯中的酒喝光。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诚恳地说:“西飞,每次见到你都是不停地喝酒,这是伤身体的。当年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在再追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也就安心了。” “不追究?为什么不追究?”叶西飞醉眼蒙眬地看着她,语气中带了犀利的怨气,“你一句话就把过去都翻篇了?” “还能怎么样呢?这么多年,早该忘了!” “忘了?你忘得也太快了!”叶西飞终于发泄出来,他的语气冷冷的,足以冷却这个初夏的夜晚,“忘得转身就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忘了我们要一起去美国,忘了你曾经答应嫁给我,哼,你恐怕也忘了今天的日子了吧?” 她不敢看他,只觉悲从心底升起。忘记?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痛彻心扉,身体都还在痛,心又怎能忘记。十二年前的今天,他们第一次相识在南岭的火车站。这么多年,她又何曾忘记这个日子,何曾忘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是她青春记忆里唯一可以回忆的东西。所以,多年来,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除了重新检阅隐藏在心底的伤痛,她还能干什么呢。甚至在忙碌的白天,往往看到某一件东西,或者路过熟悉的街道,她也常常走神,陷进往事里去。今天她工作完成,即使晚些也可以赶回南岭,纷杂的记忆让她停住脚步,她喜欢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出神,放松自己,可在内心里,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而让她愿意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呢。 倪紫菱心底发酸,眼泪就要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地将眼泪逼回去,涩涩地一笑:“该忘记的就忘掉吧!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你要回哪儿去?”叶西飞醉意茫然地看着她半天,神色有些复杂,“这么多年,你怎么补偿我?” 倪紫菱愕然,自嘲地一笑:“我补偿你什么?我还能给你什么?现在的你什么要不到?” 他突然站起身,狠狠盯住她:“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问问你,当年是谁承诺等我,却另嫁他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手握机票,却找不到人!” 机票?是的,曾经答应和他一起远走高飞,曾经一起设想未来,曾经承诺等他回来!曾经的一切在流年的时光里,蜕变成了回忆。今夜在他咄咄逼人的口气里,一下变得如此清晰。诺言犹在,许诺的人却再无机会,如果时光能倒流,定不负君意啊! 倪紫菱无言以对,抬眸望向他,心荡起汹涌的狂潮,一波一波激荡在心头酸楚难言,酸楚之后,只觉得胸口发闷,终于吐出一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要走了!” “别动!坐下!”他的声音不高,冰冷而凌厉,即将起身的倪紫菱只好缓缓地坐回方才的窗下。 “那,你想要怎样?” 叶西飞长出一口气,语气低沉而坚决:“我要周文博滚出南岭市,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绝对不可能!”倪紫菱身子一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可能?我都会变成可能的!”他微笑着,嘴角微翘的样子明显带了“猫戏老鼠”的味道。 这才是他的目的吧,在他功成名就的今天,戏弄曾经背叛他的人?报复曾经伤害他的人?两个人目光相遇,他脸上的笑意更深,而她,则努力让自己的眼中充满杀气。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诗情画意的女孩子,职业的本能使她面对劣势,表现却更为强悍。她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如果你敢伤害他,我,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当年对周文博说过的话,今天却是为了维护他,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恨着也好,说明你还忘不了我!”他竟然略显轻佻地说。 她横一横心,口气如寒冰,继续说:“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时光不会再回来,我们之间再没有可能。当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我的生活。现在的你已非昔日,我遥不可攀。请不要再打扰我!” 叶西飞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是你又闯进我的生活,我当然就得接住,错过就真的后悔一辈子了!” 看来他是不肯放过自己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在发抖,反击才是她职业的强项。她努力着,让自己镇定得不露声色:“当年你不声不响地离开,又何曾想着什么诺言?” 果然,叶西飞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却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语气强硬,咄咄逼人:“既然是你情我愿地分开,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所以,不要再打搅我,因为,我也不想走进你的生活!”倪紫菱站起身,准备离开。命运就是这样,安排好了他们何时相逢,却忽略了两个人已经在不同的方向走得太远。 “还有!”倪紫菱又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不要再送花了,我已经不再喜欢!” 看到倪紫菱即将离开,叶西飞猛然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差点把椅子碰倒。倪紫菱本能地想去扶。突然,他转过脸,扳住倪紫菱的脸,欲俯身吻下来。倪紫菱怒气冲冲,慌乱中伸手一推,把醉意深重的叶西飞推倒在地。 第三十二节爱恨两重重 看着软软倒在地上的叶西飞,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想起刚才谢若峰按墙上的铃,于是赶紧过去按了一下。 很快,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谢若峰带着两个人应声而进,看到倒地的叶西飞,赶紧跑过来。 “他,喝多了……”倪紫菱脸色有些不自然。 “哦,没事的。”谢若峰反倒是安慰她。 谢若峰和另外两个人把叶西飞小心翼翼地扶起来,打开右侧的边门,里面竟然是精巧别致的一间卧室。他指挥着把已经无法走路的叶西飞抬到了床上。 谢若峰又拿起电话,吩咐了几句,听出是准备醒酒汤之类的。倪紫菱手足无措,只好看着他们在忙活。 终于忙完,谢若峰开口了:“倪律师想回去,我会派车送您的。”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叶西飞,倪紫菱一时有些担心:“那……这里怎么办呢?” “他总是这样喝酒。”谢若峰无奈地笑笑,“您放心,我会派人照顾好叶总的。” 倪紫菱略一思忖,还是不放心。躺在床上的叶西飞眉头紧皱,呼吸粗重而压抑,刚才对他的强硬已经无影无踪,她听见自己说道:“那……我来照顾他吧!” “也好,如果有任何问题,您可以随时叫我,按铃就行了。”谢若峰竟然毫不推辞。 有人送来了醒酒汤,倪紫菱帮着谢若峰扶起叶西飞的身子,但是却灌不进去。 “那就先放着吧,一会儿再给他喝。”谢若峰起身,微笑道,“看来,今晚得辛苦您了。” 看着醉倒在床上的叶西飞,她想起他们庆祝一周年相识的纪念日,他曾经发誓,要和她每年都庆祝这个特别的日子。可是承诺总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悄悄地在时光里溜走。 月色空蒙,清风拂过,花影轻摇,惆怅而又悲凉。 叶西飞开始呕吐,倪紫菱赶紧去拿卫生桶,已经晚了,叶西飞一侧身,不但吐到了床单上,他自己的衬衣上也留下了呕吐物。倪紫菱一手尽力扛起他的半个身子,一手拿着盆子,等着他把胃里的东西一一吐尽。她起身倒了杯水,强行让他漱口,叶西飞歪歪斜斜地把漱口水也吐在了衬衣上。 倪紫菱麻利地帮他脱下上衣,又把弄脏的床单扯掉,她打开衣橱,发现里面有干净的床单和睡衣。她把干净的床单铺在床上,索性又把他的裤子脱掉,好不容易帮他换上睡衣。 看他沉沉地睡去,倪紫菱拿了他的衬衣到卫生间洗干净挂起来,又把所有的地方打扫干净。屋里还是一股酒气,她又把外间的紫罗兰花抱进来,房间里的空气渐渐清新起来。 夜已经深了,倪紫菱坐在床边,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眉毛轻挑。她蓦然明白,不管如何挣扎,在这场游戏里自己终究处于弱势。爱着他这件事情,足以抵消自己所有的强悍。 那青春里的相遇,可是她今生唯一的慰藉啊。 第三十三节最美的相遇 初夏。天已经有些热了,倪紫菱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手里是一本席慕蓉的诗集。倪紫菱喜欢她的诗,读她的诗就仿佛走进了一个清净而优雅的园林,似乎坐在繁花盛开的树下,又像坐在荷花飘香的池塘边,悠然地漫步,静静地回忆。她喜欢这种读诗的感觉。虽然中午的候车室里热浪逼人,可她依然觉得心情凉爽。 扩音器里广播开往云州的列车很快就要进站了,倪紫菱才把书放进包里,检票进站。这趟列车是慢车,车厢里人不算多,还没坐满一半。她挑了一个临窗座位坐下,继续拿出了诗集。陆陆续续上车的人都在往车厢里走。火车启动以后,嘈杂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倪紫菱瞟了她一眼,又沉浸在书里了。车厢过道的一边是两个年轻人,一直大声地说笑着。 车开十几分钟后,列车员验票了,先验的是对面女人的票。列车员看过后,告诉她坐错了车,她的车票是应该往相反方向去的。那妇女是南方人,听不懂普通话,开始叽里呱啦地解释,着急地一直打着手势。列车员皱着眉头,倪紫菱也无助地看着她。女人明白了列车员听不懂她的话,更加激动起来。 这时坐在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已经停下了说笑,其中一个走过来,听了一会儿,对着列车员翻译:她是去北城走亲戚的,刚刚和父亲走散了。列车员想了一下,让年轻人帮他向妇女翻译,她必须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再坐相反方向的车到北城。年轻人两边翻译,女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最后列车员答应送她下车,带着女人离开了。 车厢又恢复了安静,倪紫菱这才收回目光回到书上。那年轻人没有回他的座位,而是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那女人刚才的位置。然后微笑着问倪紫菱:“看的是什么书?” 倪紫菱不喜欢陌生人的搭讪,但年轻人刚才的热情相助,让倪紫菱对他有一丝好感,不便拒绝,便把书合上,让他看书的封面。 年轻人把书拿过去:“是席慕蓉的诗集?她的《七里香》我读过。” “是吗?”倪紫菱开口了。她一直想买《七里香》,跑遍了南岭市的大小书店,却一无所获。她这才打量起年轻人,高高的个子,有些瘦,宽宽的额头,一张青春的脸庞,透着自信、精明,又有一丝让人亲切的感觉。 “你是在哪里买的《七里香》?”她忍不住问。 “哦,是从厦门捎回来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买。”年轻人很热情地说着,还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倪紫菱迟疑了一下,接过笔,在书的最后一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倪紫菱。 年轻人读了一遍,微笑着说:“很诗意的名字!” 他在她的名字旁边写下:叶西飞,然后笑着说:“这是我的名字。” “为什么叫这个怪名字?是希望你往西边飞吗?”倪紫菱的好奇让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的父母没有那么多想象力,因为我出生在西北,正好我父亲在飞机厂工作,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叶西飞的热情和阳光感染了她。短短的一路,倪紫菱知道叶西飞在南岭市工作,此次是和同事去省城。叶西飞也知道了倪紫菱在南岭艺校上学,今年夏天就要毕业。 列车很快到了云州。倪紫菱要下车了,叶西飞和她告别,她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认识多年,依旧不能交心,而有些人一见面就像认识了好久。 第三十四节订婚仪式 回到家,倪紫菱惊讶地发现周文博就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他正负责完成公司在云州的一个项目,自然就成了倪家的座上客。 让她意外的是家里除了周文博,还有他的父母和父亲的几位老战友。周伯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极力夸她越长越漂亮。面对长辈们的一声声夸赞,她隐隐感觉到今天不同寻常。 妈妈已经能从床上起来了,这让倪紫菱非常高兴。妈妈自从三年前患病,卧床的时候多,即使能下床,也不能做家务。家里不但要承担不菲的医药费,所有的家务也都成了爸爸的工作。虽然还没有退休,但是因为妈妈,爸爸明显老了很多。成绩优异的倪紫菱当年无奈地放弃通过高考读大学的理想,选择了考进南岭艺校,就是为了毕业以后早些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 上次回家倪紫菱就表达了毕业后想回云州照顾母亲的想法,但是父亲坚决不同意。他坚持自己一个人就能行,紫菱应该留在南岭这种更大的城市里。 听着父亲和客人们在客厅回忆他俩小时候的样子,话题慢慢涉及她的毕业去向。周伯母很自豪地表明,自己儿子是如何优秀,在大学的时候拒绝了多少人的求婚,现在更是上门提亲的把她都搞烦了。但是儿子中意的只有紫菱,等紫菱毕业也够了结婚的年龄了,应该考虑结婚了。 倪紫菱终于明白今天特殊的原因,她是喜欢周文博,他总是像哥哥一样关心她,甚至都胜过亲哥哥倪红兵。有时候她也暗地里想过,自己是他的妻子会怎么样,但是她总觉得缺少什么,总有一些不甘心。所以周文博每次找她,她也仍然像小时候一样坦然,可现在两家父母公然挑明,却让她丝毫没有思想准备。 妈妈把她叫进房间,告诉她今天两家在一起吃顿饭就算订婚了。周家本来还想举行隆重的订婚仪式,是爸爸说现在你和文博都忙,一切从简,把要好的老战友请来聚一聚也就是了,酒店都已经订好了。 倪紫菱大吃一惊,急忙对妈妈说:“你们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谁说我要嫁给周文博了?” “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妈妈理所当然地说,“文博也喜欢你,人家孩子都没有留在上海,一毕业就回了南岭,还不是为了你?现在你也要毕业了,要为以后做打算,当然要留在南岭了。” “可我对他不是那种喜欢,我不想嫁给他!” “那你想嫁给谁?文博有哪点不好?学问、长相、脾气,还有谁能比得上?”妈妈说,“他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可是,”倪紫菱找理由地说,“我觉得自己还小,还不想那么早结婚!” “你现在也不够结婚的年龄啊,当然不能结婚了。现在也只是定下来,你毕业分配的问题周家就应该管了……” “那我宁愿不要去报社,我还想回来照顾你们,我不想你和爸爸这么累!”倪紫菱明白了,她要留在南岭报社的话,自然而然要成为周家的儿媳。 “我们受点累也是应该的,只要你能幸福……”妈妈边说边咳嗽不停。 周文博走进来,母女俩的谈话也就停止了。他笑着告诉倪妈妈,时间已经到了,该去酒店了。又和倪妈妈说他的工程一结束就回南岭,回去就和紫菱去买钢琴,毕业后也得接着练啊。倪紫菱喜欢钢琴,家里是没有条件再添钢琴的,当然周文博能买得起。听着妈妈夸周文博,倪紫菱转身走出了房门。 周文博看出她并不高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跟出来问她怎么了。 能进南岭报社是倪紫菱梦寐以求的,可是如果以嫁给周文博为代价绝非所愿,于是对他说:“我还是想回云州照顾我妈,我不想留在南岭。” 周文博以为她是为父母担忧,就说:“哦,你不用担心他们。等倪叔叔退休以后,把他们也接来南岭,我们一起照顾他们。” 倪紫菱心底发慌,虽然她还并不懂得爱情是什么,但是她从未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文博哥有过生活在一起的念头。难道自己将来真的要做他的妻子吗?俊朗优秀的他似乎也没有让人拒绝的理由。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局促地说:“我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有什么突然的?”他笑笑说,“这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可,可是我们之间不合适。”她的声音低下来,“我还不想结婚!” “你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恋,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也会好好照顾倪叔叔他们。” 她有些感动。他连自己的父母也要一起照顾,而这,正是倪紫菱最牵挂的。倪紫菱微微叹口气,沉默了。 自己真的值得周文博如此付出吗?她知道周文博在大学期间,有一位家势显赫的女同学对他情有独钟,死缠烂打,她看过那女孩给周文博写的情书,足足有几百封。但是周文博大学毕业后直接回了南岭,眼看其他的同学都相继结婚成家了,他依然等着她毕业,等着倪紫菱做他的新娘。 两家就这么定下了婚事。有些人一生都没有遇到刻骨铭心的爱人,就如懵懂年龄里的倪紫菱,以为爱情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来临,一段无风无浪的恋情过后,就是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可是命运常常另行安排,爱情也是一种意外,在看似无意的冥冥之中遇上他。 第三十五节第一次约会 毕业汇演历来是南岭艺校最隆重的演出。三年的学习即将结束,所有的人为了毕业会演都在紧张地排练。同学们都特别勤奋,可能是即将面临离别,未来一片迷茫。风华正茂的同学都将天各一方了,大家都想把毕业演出当作一次完美的谢幕。倪紫菱和蓝风儿又是班里的台柱子,她们编排的舞蹈“五色花”成为班级准备拿名次的节目。 有同学跑进排练室,告诉倪紫菱校门口有人找。是周文博回来了吗?她简单地穿了一件外套,跑到校门口。 看清不是周文博,倪紫菱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叶西飞!站在校门口的竟然是叶西飞! 叶西飞笑吟吟地看着她,热情地伸出了手:“你好!” 倪紫菱没有反应过来,被动地慢慢伸出手,叶西飞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倪紫菱的脸红了,她感到自己的手心里有些湿漉漉的,急忙抽出了手。 “你们这校门真不好进呢!”叶西飞笑着说。 近来因为面临毕业汇演,学校规定没有特殊事情不准离校,校外的人没有批准不许进入。 倪紫菱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会是你!”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叶西飞从身后的自行车上拿出一捆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倪紫菱没有接:“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他鼓励地说。 倪紫菱迟疑着,慢慢打开了牛皮纸的包装,是一摞书!全是席慕蓉的诗集和散文集!《七里香》《写给幸福》《无怨的青春》《河流之歌》《时光九篇》《在那遥远的地方》……整整十二本! 她惊讶地叫出声来:“你从哪儿买到的?” “飞着到处买的呗!”叶西飞开玩笑地看着她,倪紫菱也笑了。 “我给你买了书,你请我吃顿饭吧?”他笑着说。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我们排练非常紧张,没有时间,等汇演结束吧!”倪紫菱信以为真。 “那怎么行,就今天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一会儿就回来,不会耽误你排练的。”叶西飞热切地看着她。 倪紫菱想了想,答应了:“那你等我一下!” 倪紫菱回到排练室,把蓝风儿拉到走廊上,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需要出门,让她带大家一起先练,如果老师问起的话,随便找个理由。 蓝风儿笑着问是不是周文博来了,嘱咐她快回来。倪紫菱没有答话,跑回宿舍换下练功服,稍稍梳洗,赶紧跑出校门。 当倪紫菱犹豫了一会儿,坐上叶西飞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她的心情也跟着那张青春的脸一起张扬起来。一向高傲谨慎的倪紫菱甚至没问他会带她去哪儿,只是冥冥中感觉对他的一种信赖。 大片墨绿色的林荫遮掩了少许斜洒的夕阳,地面看似忽暗忽明,乍然交错,原来夏季早已悄然而至。那天,他们一起去吃烧烤,一起无拘无束地谈话。对陌生的叶西飞,倪紫菱感觉似乎已经相识多年。 叶西飞告诉她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叫叶北航,当时他父亲在北方航空学院工作。姐姐叫叶雪莹,是父亲调到东北工作的时候取的名字。 倪紫菱开心地笑了,突然想起上次车上他说取名字的事,打趣地说:“那你就是你爸在西方飞机厂工作的时候取的名字。” “当然!”叶西飞爽朗地哈哈大笑。他说哥哥姐姐都不在身边,只能自己回南岭照顾父母了,所以去年大学毕业分配回南岭外贸公司工作。 倪紫菱惦记着排练,吃过饭叶西飞就把她送回学校。看着倪紫菱兴奋得有些绯红的脸,蓝风儿猜测和倪紫菱一起吃饭的绝不是周文博。 第三十六节真情表白 在以后的日子里,叶西飞占据了她的所有空余时间,倪紫菱也忘记了周文博的存在。他们一起骑车去吃饭,去买齐秦的盒带,去看早场的电影……叶西飞也参加了倪紫菱的毕业汇演,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清秀脱俗、才华横溢的女孩。 直到周文博完成在云州的工程回到南岭,倪紫菱才回到现实,自己应该是周家的儿媳,将来是周文博的妻子,而她这段时间做得似乎太过分了。 周文博来找她,告诉她,工作问题已经解决了,她可以直接到报社去实习。他还想请倪紫菱到周家去,父母也想见她。倪紫菱推辞说,明天学校开会,应该分配实习单位了。 周文博没有强求,好脾气地笑着,说等实习的时候直接回家住就行了。 倪紫菱说可能单位不让,再说吧。 自己真的只能选择周文博吗?从小倪紫菱就是同学朋友羡慕的对象,虽然有很多男孩喜欢她,但是倪紫菱从没觉得自己会选择他们,也没有任何一个男孩会比周文博更优秀。周文博高大英俊,成绩优秀,家世也好,对她一往情深。她想来想去,似乎自己在感情上没有选择过。周文博一直待在那里等着自己,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但是周文博的归来还是提醒她现在的身份,她开始刻意回避叶西飞。 叶西飞找了她几次,倪紫菱都不在。写信,她也不回。叶西飞出差回来找到学校,更是人去楼空。传达室看门的老大爷毫不客气地说:“整个年级都不在,都去实习了。”叶西飞明显感觉到了倪紫菱的变化…… 倪紫菱实习的报社是南岭市的机关报社,能进报社的大都是依靠关系。她知道实习非常关键,这也决定自己会不会直接留在报社,成为正式的一员。她坚信父亲的话“人过留名”,想在报社好好干,为了自己从小的梦想——成为一名记者,也为了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 其实倪紫菱的工作并不多,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扫卫生、收发信件等杂活。后来主编发现这个漂亮的女孩并不是仅仅依靠关系,她思路敏捷,文笔清新流畅,就开始让她编写稿件。他哪里知道,倪紫菱在上学期间就自学中文,已经拿到中文专业的文凭了。 这段时间倪紫菱一直住在报社提供的宿舍里,虽然周家的条件更好,但是看到她的坚持,周文博也只好作罢。他现在一直在忙,因为他已经和原单位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所以反而很少有时间能来她这里。 下班后,倪紫菱就是回宿舍看书、写诗,很少外出。她的心里一直在犹豫,在期盼,她把自己的情绪、思念都写进了诗里。有时候也会到蓝风儿那里去,蓝风儿和赵青萍都在一所学校实习。 这天走出报社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了叶西飞。他就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如一尊孤独的雕像,很是颓丧。 她的心里酸酸的,迟疑着要不要过去。 他的目光扫过来,发现面前竟然是倪紫菱,憔悴的一双眼睛猛然一亮,站起来冲她挥手,温煦的笑容很快在脸上绽放开来。 叶西飞推过身后的自行车,深情地盯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倪紫菱:“走吧!” 倪紫菱不自觉地又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任他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当两个人坐在甘蓝堡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他看也没看菜单,就直接给她点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茄子、蚂蚁上树和荔枝汁。 菜上来的时候,他帮她把菜夹到盘里,怜惜地看着她说:“快吃吧!” 倪紫菱心里忐忑不安,早就在心里想过无数解释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一直躲着我?”叶西飞追问她。 倪紫菱的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晃。 “快吃呀。”叶西飞看到她没有动筷子,边吃边微笑着催她,“先吃饱了才会有力气哭!” 当听完倪紫菱的解释,叶西飞如释重负地笑了,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你呀,真是个傻丫头,就因为这个呀?” 他的眼里闪过坚毅,郑重地说:“紫菱,从我在候车室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你了。当时在拥挤的车站里我一眼看到了你,就好像已经找了你很多年。我就想,如果我要和她坐一趟车的话,就是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决不放过。看来是老天让我们相遇,我们真的是坐同一趟车。说实话,那次是我跟在你的后面上了车,可我故意大声说话丝毫没有引起你的注意,我正犯愁呢,老天又给了我很好的机会去认识你,所以你不用再逃避,我更不会放弃。现在早就不是指腹为婚的年代了,更没有包办婚姻一说。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正是谈恋爱的时候,凭什么就一定嫁给他?只要你没有登记结婚,你就是自由的,谁都可以追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泪仍然留在脸上。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想告诉你,你应该是我的妻子,因为我爱你!” 倪紫菱的眼泪落了下来。爱情就像是一场拉锯战,时进时退,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和自己作战。 第三十七节难以抉择 周文博开车来接她的时候,倪紫菱刚和叶西飞分开,绯红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周文博从没见她这样高兴过。 周文博说送她一件礼物,坚持要求她跟他回家。倪紫菱的心里却不是滋味,最怕周文博送她什么礼物了。 可是她自从到了报社,还没去过周家呢,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只好坐上了他的车。 走进周家宽敞的客厅,倪紫菱看到了一架钢琴,纯白色的施特劳斯,那可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小的时候她曾经跟邻居王老师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王老师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大学生,非常喜欢她,说她是学琴的料。王老师搬家后,倪紫菱直到进了南岭艺校才可以随心所欲地弹钢琴。她喜欢钢琴那种极负穿透力的音色。 周文博注意到倪紫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兴奋。在周文博的一再要求下,她弹奏了一曲《致爱丽丝》。周文博轻轻地握起倪紫菱的手,她却迅速地抽开了。他微微地笑了,每次都是这样,但是他喜欢她的羞涩。从他懂事起就喜欢这个女孩,她不像大院里别的女孩子,大声咋呼,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说话不多,那么清纯单一,那么一尘不染,总有一种让人想要了解她的欲望。她现在正在实习,时间比原来自由多了,自己反而很少陪她,他觉得心里有种愧疚感。 倪紫菱说还有一篇稿子需要今天赶出来,想回去。周文博只好把她送回报社。 周文博的公司刚起步不久,事务繁忙,倪紫菱几乎很少和他见面了。反而是叶西飞,他在外贸公司做业务,自由的时间多一些,虽然需要经常出差,但是只要回到南岭市,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倪紫菱。每次出差回来,他总是给她带回席慕蓉的作品集和齐秦的盒带,也不管是不是已经买过的。倪紫菱跟他说过哪些是重复的,太浪费了,叶西飞就开心地笑着:“只要你喜欢就行!再说,万一你丢了哪一本,不是还有备用的吗?” 风轻花落定,时光踏下轻盈的足迹,或许最美的事不是留住时光,而是留住记忆,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笑容,便是生命中最怀念的故事。叶西飞似乎永远都知道倪紫菱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们有时去海边,一起坐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有时去北部的山上,捡回好看的石头和落叶。倪紫菱还在每一片叶子上题上诗,每一首诗都让他觉得疯狂,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离开她了。每到周末,叶西飞就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吹着口哨,带着她去丽都湖边。站在广阔的田野上,望着蓝蓝的天空和变幻莫测的白云,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还有田野里那些她最喜欢的紫罗兰花,很快就让窒息和烦闷一扫而光。她会跟着他一起疯狂,一起快乐。她觉得和他在一起,自己就似乎变了一个人。 在他每个出差的日子里,倪紫菱都在分分秒秒地数日子,她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喜欢他的细心,喜欢他的自信,喜欢他咧嘴笑的样子。但是只要回到周文博身边,她自然又成了那个端庄沉默的女孩,而这样的变化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叶西飞当然感觉到了倪紫菱一直在摇摆不定。每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倪紫菱很开心,但是一回去,就找借口不愿意再出来,甚至每次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叶西飞开始担心和忧虑,有时他会莫名的烦躁。这个女孩让自己没有那么自信了。 第三十八节横刀夺爱 实习即将结束的时候,黄笑笑突然来找倪紫菱,她显得很憔悴,说自己要死了。倪紫菱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告诉倪紫菱,张强变心了。 “你知道他和谁好了吗?” “是谁?” “是赵青萍!”黄笑笑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会是她?”倪紫菱也感到出乎意料。她们同住一间宿舍,关系非同一般,三年里不分彼此,真是“有饭同吃,有衣同穿”。 黄笑笑边哭边告诉倪紫菱,张强已经向她提出分手了,半年以前他就和赵青萍好了,只瞒着她而已。 “怎么大家都看不出一点变化?”倪紫菱还是有些不相信。 黄笑笑说,其实自己已经感到张强变了。自从赵青萍帮自己给张强代写情书以后,张强就慢慢地变了。 “你怎么会让赵青萍帮你写情书?这下好了,红娘倒成了莺莺的情敌。”倪紫菱递给黄笑笑一张纸。 黄笑笑拿纸擦眼泪,同时白了她一眼:“人家把烦心事告诉你,你还来取笑。” 倪紫菱满有信心地安慰黄笑笑,会找赵青萍好好谈谈,凭她们三个人的感情,赵青萍不会这么绝情的,也许就是一场误会。 当倪紫菱找到赵青萍的时候,她竟然出奇的平静,她主动告诉倪紫菱,她和张强早就好了,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依靠张强要留在南岭,如果想找依靠的话,早找别人了。她是真心地喜欢张强,张强也喜欢她,张强和黄笑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那是黄笑笑的一厢情愿,她不抢,张强早晚会被别人抢走的。 “那也不应该你来抢!”倪紫菱有些生气,虽然她知道感情这东西是无法控制的,但是赵青萍辜负了黄笑笑对她的信任,她不应该利用帮她写情书的机会横刀夺爱。 这一次的谈话让倪紫菱和赵青萍的关系也起了变化。赵青萍一意孤行,自然视所有支持黄笑笑的人为敌人,倪紫菱知道她俩之间的友谊结束了。 黄笑笑像变了一个人,一向喜欢疯闹的她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倪紫菱和蓝风儿经常轮流看着她,怕她出什么事。两个人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黄笑笑终于肯出门了,但是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大家很少能见到她。 实习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返校等待工作的分配。虽然又见面了,但是而后将是毕业离别。那时候倪紫菱和赵青萍关系疏远,黄笑笑精神恍惚,只有蓝风儿和她依然如故,互诉衷肠。 倪紫菱和叶西飞相爱的日子里,都陆陆续续和蓝风儿诉说。蓝风儿知道他们如何相遇、相恋,既被他们的相爱感动,又因她拥有的浪漫爱情而羡慕。 她笑着说:“我们学校的男孩子们都知道自己比不上周文博优秀,才一个个老老实实追都不敢追你,如果知道你被一个外人抢走了,还不都后悔死。” 蓝风儿喜欢她们的钢琴老师陈朗,长发飘飘、才华横溢的陈朗一直是校内许多女生爱慕的对象。她悄悄地告诉倪紫菱,毕业以后两个人想一起出国,因为陈朗的叔叔在英国。 “可你妈妈会同意吗?”倪紫菱问。 蓝风儿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是母亲抚养她和妹妹蓝眉。后来母亲改嫁,开始继父对她们还可以,但是随着姐妹二人渐渐长大,都出落得花朵一样,继父便虎视眈眈,母亲无奈就离了婚。家里就等着蓝风儿毕业以后养家呢。 “我还没有告诉她,但是出国才能挣更多的钱,我也想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她为我们姐妹俩付出的太多了。” “如果你妈不同意呢?”倪紫菱担心地问。 “那我也要走,总比留在这里当一个音乐教师强。” 转眼间,青春岁月如同手中紧抓的沙子,无声无息地流失,永远无法回头再来。毕业以后,倪紫菱顺利地进了报社,赵青萍进了学校当音乐老师。黄笑笑出人意料地留在了南岭艺校,而梁红则直接去了北京进修服装设计专业,“五朵花”各奔东西。 第三十九节决定分手 倪紫菱进了南岭日报社以后,工作还算顺利。周文博的公司也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他的许多同事也纷纷下海,加入他成立的公司。业务的繁忙自然也搁浅了两个人的婚期,倪紫菱甚至两三个星期都看不到他的影子。倒是周文博的父母着急,因为周文博的同学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有的甚至连孩子也都好几岁了。但是对周文博而言,现在正是事业发展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事业是永远放在第一位的。 倪紫菱毕业后的这段时间过得多姿多彩,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叶西飞待在一起。每天下班以后,叶西飞都要看倪紫菱写的诗。他喜欢这个诗意的女孩,喜欢她用浪漫的笔描述夏天的风、秋天的枫叶、冬天的白雪。 冬天来临的时候,黄笑笑带来一个消息,她要结婚了,是和南岭艺校校长的儿子于风亭。这让倪紫菱都感到吃惊,因为大家都知道校长的儿子不但长得难看,而且非常木讷。虽然于校长屡次以留校为条件,想从美女如云的学生中挑一个儿媳妇,但是总碰一鼻子灰,没有哪一级的女生肯留下。甚至平时女孩子之间发誓的时候,总是拿他作赌咒,经常说“如果我没办到的话,就让我嫁给于校长的儿子”,没想到黄笑笑竟然真的嫁给了他。 黄笑笑是毕业后班里第一个结婚的,所以来的同学很多,大家虽然只是几个月没有见面,但是好像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叽叽喳喳地诉说别后的情形,简直成了同学大聚会。 倪紫菱看得出黄笑笑有些夸张地在炫耀她的幸福。当然张强和赵青萍并没有到场。就在圣诞节前夕,蓝风儿也如愿去了英国。 很晚倪紫菱才回到报社,叶西飞依旧在冷冷的寒风中等着她。看着她兴奋的脸庞,叶西飞动情地拥住她,说:“我们也结婚吧。” 倪紫菱有些猝不及防,她没有想过这么快和叶西飞结婚,总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重要的是还有周文博。周文博已经很久没来了。 倪紫菱一夜无眠,周末她主动来到周家。难得的是周明也在家,夫妇俩自然是非常高兴,周妈妈说文博一直在赶工期,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又兴高采烈地拉着她看准备结婚的东西。倪紫菱就怕来周家会是这种情形,但是要想解除婚约,她必须得过这一关。 面对周家的热情,倪紫菱只好说:“文博哥的公司正是刚起步的时候,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周明赞许地说:“还是紫菱懂事,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不过,文博年龄大了,你也已经工作了,先成家再立业也好。” 倪紫菱反而盼着周文博早些回来,她觉得应该和他说清楚了。 春节假期,倪紫菱回了云州,这次哥哥倪红兵带着妻子女儿也回来了。倪红兵已经几年没有回过家了,他当兵后考了军校,整齐威严的军装让他很有父亲当年的影子。 父亲很高兴,在他眼里,不当兵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倪紫菱从小身体弱,他还想让女儿也去当兵呢。 当然周文博也来了,倪家夫妇热情招待。他歉意地说一直到年三十才从外地赶回来,揽下的工程急于赶进度,可能还需要忙一段时间。看着周文博和父亲哥哥高兴地对饮,倪紫菱实在没法和周文博摊牌,她不想破坏节日的气氛。 第四十节离开报社 春节假期结束,回到报社上班的当天,叶西飞就来了,他想带倪紫菱去见他的家人。他说他的哥哥姐姐难得回来,想见一见她。倪紫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自己和周文博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怎么能见他的家人? 叶西飞可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他早受不了这么不明不白的交往,他要堂堂正正地娶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所以他或者登门求亲,或者和周文博谈一谈。但是倪紫菱坚决地拒绝,她了解周文博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无法想象会是什么结果,而且他的傲气也绝对接受不了这个男人直接找到他当面谈。所以还是得自己跟他说清楚。叶西飞只好无奈地点头同意。 如倪紫菱所料,当她提出和周文博分手的时候,他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他认为她在和他开玩笑。周文博确实后悔自己这一段时间对她关心太少了,他赶紧向她道歉,说以后会抽时间陪她。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话。 春天来了,又是紫罗兰花开的季节。周文博虽然一直很忙,但是只要有时间就会陪她去看电影或者买东西。让周文博陪着逛商场是对他极大的惩罚,看着他为了讨好自己宁愿陪着她,倪紫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不应该再对不起他。所以,她每次都无奈而顺从地去参加,但是常常都是电影结束的时候,被周文博推醒。 叶西飞打来的所有电话,她都拒绝接听。只有这样做才会让他死心。 她回避着叶西飞,但无法回避难熬的思念。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开始写诗,把思念都写进诗里。 叶西飞不再来电话了,也不再来找她。她开始有种失落感,有时候电话铃响的时候,她第一个冲过去接起来,盼着是他又害怕是他,可每一次都是失望。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叶西飞了。 有一天,她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惊呆了。除了一束盛开的紫罗兰外,其余全是叶西飞的信,从日期看,有时候一天两封或者三封,最多的时候是六封信,也就是说他一天到晚都在给她写信! 倪紫菱一一打开读着信,流着泪,自己却也清晰了起来:感情是没有公式,没有原则的,更没有道理可循,她爱他,无法遏制地爱他,而她和周文博之间绝不是这种感情,那么自己为什么要舍弃这样的感情? 当叶西飞再次出现的时候,当他问她是否还选择他的时候,她没有再说什么,她拿出了为他写的诗,整整一大本!分别的两个月,两个人都是度日如年! 倪紫菱决定离开报社,进南岭日报社让她觉得一直在接受周家的帮助,只有自己离开,才能摆脱周家的影响,这是唯一的办法。 当她递交辞职报告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周文博知道倪紫菱辞职的消息,就直接找来了。他非常生气,他不能理解这个一直温顺的女孩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看倪紫菱难以改变决定,他虽无可奈何,但是他猜测她的变化一定有原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紫菱已经工作,如此出众的女孩难免会有别人追求的,再说她太单纯了,太容易受人欺骗了,万一…… 倪紫菱搬出了报社的单身公寓,租了一间小屋。她不再理会父母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包括周家她也不再去。她应聘到一家进出口公司工作,进出口公司的业务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但是有叶西飞的帮忙,她很快地适应了。在叶西飞的建议下,她报考了海关报关员的考试。叶西飞帮她买了书,还在每一本书上都写下她的名字。 每天下班以后,她经常会看到一束紫罗兰摆在桌子上。她喜欢那种紫色,高贵而不炫耀,纯洁而不单调。倪紫菱嗔怪地让他少来打搅她,因为她准备考试了,他只好每天帮她买好她爱吃的面包才走。和叶西飞在一起的日子让她觉得很充实,很快乐…… 第四十一节两家求婚 周文博来找倪紫菱,说:“我们结婚吧。” 面对他的求婚,倪紫菱再次清楚地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 “你和那个穷小子就是爱情吗?”周文博不屑一顾地问。这段时间他已经打听了,追倪紫菱的是外贸公司跑业务的叶西飞。 她没有否认,他终于知道了。 “你不要上了他的当!”周文博愤怒地说,“这种挖人墙脚、卑鄙无耻的人,只会花言巧语地骗你这种没有社会经验的女孩子,他有什么资格和你谈恋爱?他能给你什么?” “那你能给我什么?”倪紫菱冷静地问。 “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幸福。”他抓住她的手,“紫菱,嫁给我,我会一直对你好……” 她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不适合结婚,还是分手吧。” 周文博暴怒:“不适合结婚?我们不适合还有谁适合?再说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没有说过不适合?” “我根本没有机会说,你们都不给我机会说……”她争辩着。 “谁没有给你机会?明明是你答应的!” “我答应什么了?订婚的事情我回到家才知道,你给过我什么时间解释?” 他咄咄逼人地盯着她:“没有时间?我给了你二十年的时间!你从来没有说过你不喜欢我……” 二十年!那可是出生就注定了要嫁给他,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涌出来:“可我不爱你……” “不,你爱我,你一直就爱我,我也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定要嫁给我!”他突然抱住她,更咽着。这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吗?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她。 倪紫菱的眼泪止不住,自己真的不想伤害他。 第二天,周文博就把未来的岳父从云州接过来了。父亲并没有过多地责备女儿,只是说她擅自辞职大家都能理解,只要你还想回去上班,周伯伯可以再找领导谈谈,女孩子有个事业单位的工作多好,别人都羡慕不来,你倒轻易放弃。 “可我觉得接受周伯伯的安排,总是欠了人家什么,我想趁年轻自己闯一闯也好。” “想依靠自己闯,爸爸支持你。但是,就是不接受周家的安排,咱们也是还不起人家的情啊,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啊。”父亲语重心长地劝她。 “知恩图报?周伯伯对爸爸的救命之恩,难道要靠嫁女儿来偿还?”一向温顺的倪紫菱不禁反驳。 父亲出奇地冷静:“救命之恩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情,并不需要你来还。我和你妈是想看着你选个适合自己的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我不想嫁给他,我觉得他和大哥一样对我好,但是我知道这不是爱情!” “爱情?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就是那个什么叶西飞?”父亲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选人最重要的是看人品,我看他人品就不怎么样。你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他还不放手,还挑唆你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这种人,离他越远越好……” “爸爸,你根本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要离开报社,和他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不是因为他你会辞职吗?”父亲生气地说,“听了别人的几句话就草率地做决定,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现在又要退婚,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放?怎么面对周家?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死!” “那你们就不考虑我的幸福了吗?” “就是为你考虑,才不会让你做傻事,”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快打消别的念头,赶紧和文博结婚!” 倪紫菱把父亲来云州的事情告诉了叶西飞。他自信地笑了,说这些问题早该面对。他会找她的父亲去坦白,去求亲,他一定会让她的父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倪紫菱却在担心,因为她知道父亲的脾气,让他在众人面前丢掉面子,还不如杀了他。 “你放心吧,我会尽一切努力,只要你能等我!”他自信满满。 叶西飞终于在和倪紫菱交往一年以后第一次走进倪家的大门。紫菱父亲非常冷静地打量着这个小伙子,虽然恼怒是他让女儿一时鬼迷心窍,放弃了得之不易的工作,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真诚。唉,谁没有年轻过呢? 他平静地说:“紫菱从小让我们把她惯坏了,我们只想看到她平平安安地待在我们身边。她和文博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嫁给文博我们放心。” “可是你们体会紫菱的心情吗,体会她的感受吗?知道她爱的是谁吗?”叶西飞有些激动。 “紫菱是我的女儿,我们不了解她吗?我会不为她着想吗?”紫菱父亲有些愠怒,“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我也知道你喜欢紫菱,但是你别口口声声说爱,爱有很多种,放弃也是一种爱。紫菱从小就喜欢安静,可是她认识了你就变得有些疯狂,你不适合她,所以,放弃紫菱吧,让她平平静静地去生活。” “可是,叔叔,我保证会让紫菱幸福。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紫菱父亲坚决地说:“紫菱已经订婚了,让我们倪家悔婚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小伙子,不要再缠着紫菱了。她从小听话,可是现在变了,是你让她变得不再孝顺父母,我们怎么会接受你呢?放弃吧!” 叶西飞无话可说了,走出倪家,他有些疑惑,自己真的不适合紫菱吗? 第四十二节西飞被打 倪紫菱又开始回避他了,打电话到公司,说她出门了。到她住的小屋,也总看不到她。 叶西飞觉得自己又开始重复原来的日子,每天在等待里煎熬,跟着倪紫菱的摇摆不定痛苦,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知道他们又给她施加压力了,在这时候他不能放弃。找不到她,他就每天在倪紫菱住得小屋旁边的街道等待。 天已经黑透了,雨也飘起来了,他没有觉察。当他终于看到倪紫菱远远地走过来时,突然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他极力控制住,就等她慢慢走近,一把拽住了她。倪紫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当她的嘴唇被他火热地捉住,她已经无力反抗。他狠狠地吻她,然后狠狠地盯着她:“你不要太残忍,为什么又躲着我?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为什么又来折磨我……” 她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忽闪着盈盈的眼睛:“我没有躲你呀?不要冤枉人好不好?” “那你去哪儿了?”他急切地问。 倪紫菱笑了:“雨下这么大,先进屋来再说吧。” 关上小屋的房门,他迫不及待地再次拥住她,用手掠去她头发上的雨珠:“紫菱,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怎么会问这种话?我出差了,那里打电话不方便。可我还是找机会打电话找过你,可你不在公司呀!今天这不是刚回来吗?”倪紫菱解释着。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不是在躲我?”他仍然不敢相信。 “当然。”她真诚地说,“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哪怕父母不同意。” “对不起。”他有些沮丧地说,“我,我没能让二老答应我的求婚,我会继续努力的,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被我的真诚感动的……” 倪紫菱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微笑地看着他:“我会和你一起努力,一起坚持!”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她深信,他们只要共同面对,总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 眼泪顿时浸湿了他的眼角,只觉得幸福在胸口荡漾。为了她,做什么都让他觉得值。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那种拥有以及被拥有的甜蜜,总会在光阴里悄悄绽放。 可是有一天晚上,叶西飞离开倪紫菱的小屋以后,就被一伙人揍了一顿。他当然知道那是谁干的。他怕父母担心,托同事告诉父母,就说自己出差了,倪紫菱也接到了同样的电话。 叶西飞住进了医院,同事轮流照顾他,直到姐姐叶雪莹的到来。叶雪莹比他大几岁,对这个弟弟的爱护超过了母亲。他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都是姐姐照顾他,所以姐弟两个的感情甚于母子。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弟弟,叶雪莹又恨又气。 叶雪莹找到倪紫菱。她平静地告诉她,叶西飞被人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 倪紫菱惊讶得不知所措。 叶雪莹长着一张秀气的脸庞,白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坚毅的神情。 她冷静地说:“放过西飞吧,别再害他了!” “什么意思?”倪紫菱一时不明白。 “是谁打的你应该很清楚。”她冷冷地说,“选择嫁给谁是你的权利,但是不要因为你,让别人受伤害。” 倪紫菱已经顾不上叶雪莹的指责了,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叶西飞,她的眼泪早已止不住。看到伤心的倪紫菱,叶西飞埋怨姐姐告诉了她。 叶雪莹对倪紫菱很是不满,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她也实在不明白一直桀骜不驯的弟弟竟然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顾,还坚决拒绝报案。 倪紫菱每天都来医院,细心地照顾叶西飞。他在病床上笑着说:“真是因祸得福啊!如果每天都让你这样照顾我,我宁愿在床上躺一辈子。” “别胡说八道了,你想累死我呀!”倪紫菱毫不客气地说,“赶快好起来,我要你照顾我!” “我会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他捉住她的手,“嫁给我好不好?” 倪紫菱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这件事情,谢谢你,没有报案。”她声音有些迟疑。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这是我该受的,与你无关。你毕竟和他订了婚,这是我欠他的。” “对不起……” “你替他说对不起吗?”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脸色有些难看,“你是站在他那边和我说话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操心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既然已经挑明了,我会解决好。” “可是,我……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 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恋:“放心,我呀,从小什么都不让别人,动不动就跟人动刀子,为这个,姐姐跟着不知赔了多少不是,操了多少心呢。自从遇到你,都变得不像我了。现在呢,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不离开我。”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叶西飞认真地说:“我们一起出国吧,公司里有一个出国学习的机会,我正在争取。我已经让我哥请朋友帮忙,也给你办去美国的手续,你可以去读书。” “去美国读书?那得需要一大笔钱吧?可我……”去美国读书那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微笑着说:“你放心,费用的问题你不要管。我哥哥最好的同学就在美国,公司开得也很大,他已经答应帮忙给你找学校了。你尽管放心好了,只要我们想去,姐姐会处理好的。” 倪紫菱望着他,和他一起出国,就可以摆脱这儿的一切,再也没有周文博,没有周家带给她的烦恼,没有父母对她的压力……尤其是叶西飞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了解疾恶如仇的周文博不会放过他,如果不离开,指不定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不管伤害到哪一方,她都会愧疚的。 第四十三节最终抉择 倪紫菱打电话给周文博,他开着车高兴地来到她的小屋。她开门见山地质问:“叶西飞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他没有否认,反而反问她:“怎么了?”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要是报案的话,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报案?我会怕他报案?”周文博不以为然地说,“哼,他再缠着你的话,就没有现在这么幸运了。” “你把人打成那样,还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你想怎么样。他横刀夺爱,卑鄙无耻,不该受到惩罚吗?”周文博狠狠地说,“你已经是有夫之妇,还去跟那小子谈情说爱,你反过来还要质问我!” “你,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妻子了?”倪紫菱觉得“有夫之妇”这个词让她听着很刺耳。 周文博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倪紫菱要崩溃了,她始终觉得和周文博沟通起来特别难,他已经认定她是他的妻子,不管是不是有法律这道程序。 “你这么做,周伯伯也不会同意的。”倪紫菱生气地说。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他突然语气冷到极点,“夺妻之恨,我饶不了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看着他眼里露出的凶光,她的心揪了起来。周文博,曾经是一个多么潇洒温柔的男孩子呀,记忆中他只会对着自己笑,可现在却也学会了凶狠,学会了以暴力达到目的。是因为自己吗?她并不想伤害他的,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倪紫菱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周文博看到她的样子,心软了,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紫菱,你让我等了这么多年,谁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现在你说要分手,你还让我活吗?你为我想过吗?你真的从没有喜欢过我?你别再折磨我了,嫁给我吧!” “你只是让我嫁给你而已,可我,可我的心不在你这里!”她哭着说。 “那也要嫁给我。”他表情骤变,猛地站起来,“我不会输的!只要我们结了婚,我可以放过那个小子,不然我绝不放过他!” 倪紫菱一时无言。她了解他的性格,他不会放过叶西飞,很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周文博近来和黑社会的人走得很近,如果伤害到叶西飞……看来,只有离开这个地方了,和叶西飞离开这里! 听到倪紫菱同意和他一起远走美国,叶西飞高兴得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但是,万一紫菱的家人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紫菱的父母并没有答应他的求婚,他什么都不是,却要和订了婚的紫菱远走高飞,也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自己的父母也已经年老,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当年毕业的时候,是他在哥哥姐姐面前许诺要照顾父母。可是现在却是哥哥托国外的朋友帮他出国,姐姐帮他从银行贷款解决出国的费用。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豁出去了。先办好出国手续,再去摊牌也许会有转机。 倪紫菱这段时间更是惶恐不安,父母已经年龄大了,母亲又卧病在床,哥哥也不在身边,自己怎能不告而别?她一直犹豫着什么时候告诉父母,这时,父亲突然来南岭了,而他这次来却是和周家商量结婚的日期。 她虽然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她还是不死心,对父亲说:“爸爸,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也知道您不能没有面子,但是,我还是不会嫁给周文博的。” 父亲反而没有生气,他说:“前两天我听你周伯母说了,文博现在和一些黑社会的人经常在一起。那种人躲他们还来不及呢,文博和他们在一起早晚要出事。我知道这和你有关系,你还和那个姓叶的来往的话,文博一旦出了事,我们两家可就都没法过了。所以,孩子,听爸爸的一句话,和那个叶西飞断了吧,和文博结了婚好好地过日子。” “爸爸,被打的是叶西飞,他才是受害者。这件事情明明是周文博的不对,是他做错了,你们还要赖在叶西飞头上,不但不觉得内疚,反而觉得打人有理……” “文博虽然有点过分,但也是事出有因。所以还是赶紧结婚吧,不要再节外生枝,弄出什么篓子才好。这不我才来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倪紫菱不能再辩驳了,她乞求地说:“可是爸爸,您为我将来的幸福考虑一下吧,我真正爱的是叶西飞……” “一个女孩子家,张口闭口就是爱,一点也不知道害臊。不用多说了,今天就搬回周家去住,让周伯伯好放心。他已经另外为你们收拾好了新房,等结婚以后再搬进去,现在先和周伯伯他们住一起吧。结婚前几天再回家,我总得从家里嫁女儿吧……” 看来如果留在南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嫁给周文博。倪紫菱都没有听到父亲在说些什么,她心里盘算着:怎么能瞒着家人和西飞远走高飞,是留下一封信,还是托付别人呢?她想到了最好的朋友黄笑笑。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黄笑笑的时候,她吃惊得无以复加:“你疯了!跟着他去美国,别忘了你还有婚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件事情,就不会让你干傻事!” 倪紫菱忽略了,当年张强的背叛,对性格直爽的黄笑笑来说,她已经视一切背叛者为敌人,当然,也包括即将背叛婚姻的倪紫菱。 倪紫菱和别的男人要私奔到美国的消息对两家无疑是晴天霹雳。父亲暴跳如雷,当场病倒,住进医院,母亲也病情加重,心力交瘁的倪紫菱顿时焦头烂额。 周文博放下工作,像女婿一样忙前忙后,竟然再没提结婚的事情。可是当母亲在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劝她的时候,倪紫菱突然明白了:婚姻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她只有一种选择,就是成为周文博的妻子,才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怕周文博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如果叶西飞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可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这时的叶西飞也面临着抉择。伤好以后刚刚回到单位,领导就找他谈话,说有人举报他破坏别人的婚姻,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本来要派他出国的事情只能换别人,希望他好自为之,不然工作都可能丢掉。 叶西飞懒得辩驳解释,第二天就递交了辞职报告。他早知道,想和倪紫菱在一起,终究是要付出代价。只是他却没有觉察,命运总会安排好一切,在你觉得前途光明的时候却又刻意错开,终归是另一种结局。 面对结婚,周文博却出乎意料地提出,要亲眼看见倪紫菱和叶西飞分手。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在倪紫菱的记忆中,那天的太阳太过刺眼,但是关于叶西飞的印象已渐渐模糊。 接到她的电话,叶西飞兴冲冲地赶来,一脸的阳光,兴奋地告诉她,他们的签证很快就要下来了。 就在他们常常见面的街口,她要说出她最不愿说的话。倪紫菱精神有些恍惚,轻轻摇头,说道:“我们分手吧……” 叶西飞的脸突然从阳光变成了黑暗,他愣在那里,紧皱着眉,双眼深深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当然他没有看到等候在车里的周文博及时下车,扶住了面色苍白几乎晕倒的倪紫菱。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四十四节叶总没有结婚 当太阳的曙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倪紫菱醒来,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怔忪间,满屋的花香提醒她昨夜的事情,昨夜她身心俱疲地一直胡思乱想,就倚在窗下的榻前睡着了。 她看了看身上多出的一条毛毯,回首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叶西飞不知去哪儿了。她起身按了墙上的铃,不久,谢若峰敲门了。 “叶总有事情离开了,嘱咐我好好招待您。这样,二十分钟后早餐会送到。” “不用,”倪紫菱急忙说,“我回宾馆就行了。” 微笑在他的脸上绽开,比弟弟多了一丝稳重:“如果您这样离开,我没法向叶总交代的……” 早饭后,谢若峰亲自驾车送她回去,边开车边笑着说:“麻烦您昨晚照顾叶总,他怕是又吐得乱七八糟吧?您肯定没有休息好。” “也眯了一会儿。他经常这样喝酒吗?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其实叶总在场合上很少喝多的,倒是一个人的时候每喝必醉。”谢若峰有些担心地说,“这样喝酒他的身体肯定受不了,希望您多劝劝他,或许他能听进您的话。” “他怎么会听我的话?” 谢若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眼睛里含了深意:“我跟着叶总也好几年了,一直给他做助理,说实话,没见过叶总对什么人这么在乎,除了您……所以我觉得您多体谅他吧,他,其实很不容易。” 倪紫菱转过头:“他有家有业,用我体谅他什么?” “家?叶总没有结婚,哪里有人照顾他啊!”他略带惊讶地说,“他每天忙得很,在这里还行,离开滨海,我也照顾不上他。” 网络上无法查到关于叶寒的任何私人消息,谢若峰轻描淡写的回答,却深深地击中了倪紫菱。 他还没有结婚! 倪紫菱心中五味杂陈,用力捏着自己的手,用很大的力气,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 一种深深的自责感溢上心头。想起重逢后他的样子,他说的每一句话,无不是在怨恨自己,即使事隔多年,那道伤痕还是那么深地刻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自己还是辜负了他啊! 倪紫菱迟疑半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常:“那他,为什么不结婚呢?” 他耸了耸肩,嘴角扯着笑,轻轻摇头:“只有叶总自己知道吧。” 然后就是沉默。本来倪紫菱还想问些什么,却感觉疲惫不堪,怅然若失。 倪紫菱只好继续望向车窗外滨海的清晨,繁华喧闹,已是非常热闹。流光溢彩的橱窗,金碧辉煌的店堂,印着女明星灿烂笑容的广告,五彩缤纷穿梭不停的公交车……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着她,生活依旧是绚丽多姿,自己何必为过去伤怀…… (本章完) 第3章 都是为了争 第3章都是为了争 第四十五节他这是报复 北城铁矿顺利立案,南子豪很是满意。杨阳把消息带给倪紫菱的时候,也是带着满脸的笑意。 可是当倪紫菱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却高兴不起来了。 黄笑笑正坐在律所的会议室里,看到倪紫菱来了,才匆匆走了出来。 “怎么不到我的办公室等?”黄笑笑是律师所的常客,和她的同事都认识,和王小慧更是熟悉。 “未经倪律师的许可,怎敢进去呢?”黄笑笑带着意味深长的神情。 倪紫菱赶紧亲自开门,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进!” 一屋子的紫罗兰花,紫的、白的,放得到处都是。办公桌上堆满了,又放到了地上,一捧一捧的,满屋的花香呛得人有些窒息。 “这哪是办公室啊,不是花店吗?”黄笑笑夸张地叫着。 王小慧赶紧走过来解释:“前天突然送来了十二束花,我就给您打过电话,打了好几次,您没接。昨天又是十二束,我没敢给您扔了。怕是今天的也就要送来了……” 想想这两天在滨海的遭遇,倪紫菱迅速掩饰好神色,说:“赶紧把这些花清理掉,记得用黑色的袋子装,免得扎眼。今天的花如果送来,直接处理掉!不要放进来了!” 黄笑笑端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两个人收拾花束。直到收拾完,倪紫菱关上门,她才幽幽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招惹了什么人物,这么下血本啊!” 倪紫菱瞥她一眼,想起陆一平也用了“招惹”这个词,笑着说:“我敢招惹吗?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少废话,老实交代!”黄笑笑一副毫不客气的口气,“不是我今天到办公室找你,还不知道这事呢,王小慧说,是什么房产公司的老总送的,送了几个月了。” 倪紫菱不回答,慢慢地冲了两杯咖啡,递给黄笑笑一杯,才面色平静地说道:“叶西飞送的!” “什么?叶西飞?”黄笑笑的声音很大,差点把咖啡喷到身上,“他什么意思,显摆炫富啊?” “别的意思不知道,我想倒是有报复的意思。”随即简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黄笑笑。 “什么?他还没结婚?”黄笑笑一脸惊讶,认真地想了半天,才说,“看来真是有点麻烦,他这样送花明摆着是想挑起家庭矛盾嘛!当年两个人一拍两散,谁也怨不着谁,他没结婚是他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想到那天晚上叶西飞的话,倪紫菱涩涩地笑笑:“如果他这么想就行了,他怨我没有等他,拿着去美国的机票找我,我却嫁人了。” 黄笑笑长叹一声,突然换了语气,有些歉疚地说:“是啊,当年如果我没有阻拦你,也许你现在就不是这样了。当时觉得是为你好,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这么多年看着你的婚姻,我有时候也觉得后悔……” 倪紫菱微笑:“你后悔什么呀!怎么能怨你呢?如果当年我真是跟他走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的,倒是你提醒了我没做傻事。再说选择和谁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和谁都没有关系。” 黄笑笑却摇摇头,一脸认真:“我还是能体会到叶西飞的感受,被骗的感受。” “你怎么站到他那边去了?”倪紫菱轻笑了一声。 黄笑笑仍是一脸郑重:“恨一个人,又从心里舍不得,这种感受,你不懂。” 看着倪紫菱盯着自己,黄笑笑继续说:“尤其是自己付出了全部,对方却毫不在乎。不过,我觉得叶西飞还是幸运的,起码他爱的人也一直爱着他,从没有改变……” 听黄笑笑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倪紫菱笑道:“怎么感觉你这么深沉起来,看来你和张强的关系没缓和啊!” 黄笑笑轻轻地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放不下他,现在才发现,我不是放不下,而是根本就不再喜欢他了,这倒让我有些害怕。原来觉得放弃他都不可能,现在竟然不爱他了!” 会有那一天吗?自己也会忘记他,忘记他很久,在以后某一个平凡的时刻,不经提醒都想不起来。她在心底笑笑,怎么可能呢?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已经贯穿了自己的一生,无法忘怀的一生。每个人就像被命运这只无形的手抓住,向前推动着,没有退路,更无权说后悔。 黄笑笑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副思索的样子:“以送花的名义,搅乱你的家庭,真是‘用心良苦’啊!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让你帮忙想办法嘛!” 黄笑笑认真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去跟他解释,当年你们的事情是我告诉了周文博,又和周文博合伙欺骗了他,也不算欺骗,只是一个小小的计谋而已。与你没有关系,你压根就不知道,他怎么能怨你呢?” “不行!”倪紫菱赶紧打断她:“不能告诉他,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伤害文博。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牵扯到你们!” 如果叶西飞知道了真相,他会放过周文博吗?上次他恶狠狠地声称要周文博滚出南岭市,已经让她心惊。至于自己,即使他再恨她,也就这样了。再说,误会就误会吧,再去解释也没用,她还想要她的家庭,而于他,不过是时过境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而已。 黄笑笑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呀,就是这个命。等他这么多年,现在他回来了,又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真矫情!那就和周文博好好过吧!” “我今天是来找你商量的,你知道蓝风儿找了张强的叔叔,想通过张学亮弄到地皮的事吗?” 倪紫菱倒是颇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张强告诉你的?” “那个张学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想让你提醒蓝风儿,别上了他的当!”黄笑笑一脸鄙夷。 “蓝风儿没那么傻,光靠张学亮的本事,得到地皮还是很难的。我看蓝风儿是胸有成竹。我会找她谈谈,哎,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啊?” “当然了,我们什么关系啊,实话告诉你吧,还是张强透漏给我的,那个张局长光顾着收钱了,很可能答应了不止她一家,让蓝风儿小心点。靠着这些本事,这些年也不知贪污了多少呢。” “这,也是张强告诉你的?”倪紫菱笑道。 “明摆着的嘛!他只说好几家公司都找过他叔叔!对于这种反复无常的人,还是谨慎些好!” 黄笑笑的性格与周文博一样,疾恶如仇,当年因为倪紫菱的“背叛”,两个人站在一条战线上。黄笑笑恨死张强,周文博也和张学亮反目成仇。 对于蓝风儿能不能拍到土地,倪紫菱确实有些放不下心,但还是安慰黄笑笑:“你不用担心了,我会找她的。” 送走黄笑笑,倪紫菱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法律顾问合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职业的本能告诉她如此。 第四十六节可以做您的律师 倪紫菱坐在云梦大酒店的餐厅里。云梦大酒店也是五星级的酒店,收费昂贵排在南岭市酒店的前列。这家餐厅是她定的,房间弥漫着舒缓的轻音乐,一张古朴雕花的屏风将房间隔开,屏风旁边摆着碧绿色的瓷缸,大朵的荷花开得正盛,栗色的地毯衬托得整个房间优雅古典。 杜世俊进来的时候,倪紫菱起身站起来,盈盈笑道:“请杜总吃饭真是不容易!” 杜世俊穿了一身白色,浅白色的衬衣,米白色的衣裤,黄色的皮鞋,却愈发显得他英气逼人。他爽朗地笑笑:“倪律师请吃饭,再忙我也要赶过来。只是觉得劳您破费,实在不安,还是我请您吧。” “杜总给我送了几个月的花了,我早该表示感谢了。您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太不懂事了!”倪紫菱笑道。 他竟然像一个大男孩一样,微笑着轻轻地摇头:“说不过您!” 倪紫菱也笑了:“杜总这段时间每天都是十二束花,太破费了,我在想,您还是折成现金给我得了,省下来,我好请您吃饭。” 杜世俊“嗤”地一笑,语气中带了赞赏:“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所以啊,今天请您来一起商量商量!” 杜世俊含了一丝清浅的笑:“您说怎么办好?” “花以后不用送了,把每天的买花钱给我,一个月结算一次,怎么样?”倪紫菱一副认真的样子,“开支票也行!” 杜世俊放下杯子,正色地说:“知道倪律师答应要做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我才特意赶来。您要是为送花的事情,我可不敢答应您。” 倪紫菱想了想,终于问道:“盛阳集团这么大,怎么会缺律师呢!这是叶西飞的想法吧?” 杜世俊眨了眨眼睛,无奈地摊了摊手,他那有些欧化的脸庞上笑容却绽放开来。 她明白,叶西飞让她做盛阳置业公司的法律顾问,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报复。与其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还不如就答应他,静观其变。况且即便不接受,他还会有别的方式,所以才主动邀请杜世俊共进晚餐。 “我可以做你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她笑了一下,随即故意摆出一副谈判的语气,“如果您答应了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杜世俊开心地笑着,一双眼睛亮得像天空的星星。 “第一,不要再给我送花了;第二,如果盛阳置业打算参与竞买丽都湖的土地,我不参与。” 倪紫菱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决。 “竞买土地的法律事务已经有集团派过来的律师在做了,您当然不必参与,不过,您为什么不参与土地拍卖的事情呢?” “因为我给另一家公司做法律顾问,他们这次参与拍卖这块地,难道盛阳置业也想参与竞买?” “当然!我志在必得!” 自从上次跟叶西飞参加临时酒局,倪紫菱已经猜到盛阳集团可能参与对这块地的竞标,但是当她从杜世俊口中得到确定的时候,还是感到有些吃惊。既然现在答应了做盛阳置业公司的法律顾问,无论哪一家取得这块地的使用权,她的身份都会让她尴尬。 她微微地一笑:“杜总初出茅庐,手笔很大呀,丽都湖的地可是接近万亩啊!” 杜世俊盯着她轻笑:“倪律师怀疑我们盛阳的实力吗?” 倪紫菱赶紧摇头,笑道:“盛阳公司的实力当然有目共睹,只是这片地的拆迁将来也是大问题啊!” “所以才会请倪律师帮忙啊,有了您,我们的工作就好办了!”杜世俊非常轻松地回答,“不过,这送花的事情,倒是有些问难……” 倪紫菱早知这个条件恐怕得叶西飞才能说了算,自己这样提出来,原本也没想让他答应,不过是想通过他转达给叶西飞而已。 杜世俊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解决。” “什么办法?”倪紫菱倒是有些好奇了。 看着她的目光,他笑着:“我会在公司给您安排一间办公室,您每天到公司办公,我让他们把花送到这间办公室,您看怎样?” 那我还不如直接进南岭置业公司好了,自己别的律师业务也不用做了,倪紫菱在心里反驳着,脸上却咯咯一笑,点头同意:“杜总真是天才!就这么办!不过……每周我只能去一天还可以,我,小律师,还得做些别的业务养家糊口呢……” 杜世俊一脸认真:“您可以成为我们公司的专职法律顾问,不需要再做别的业务,至于薪金,相信应该不会低于你在律师所的收入……” “别,别介……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多拿了钱,又办不成事情,我做不出来的。”倪紫菱赶紧推辞。 杜世俊并不强求,倪紫菱也并没有觉得拘束,两个人相谈甚欢。 “可以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杜世俊忽然有些好奇的神色。 “什么问题?”倪紫菱笑道,“做法律顾问还要调查私人问题吗?” “这倒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杜世俊微笑,“能告诉我您和叶总之间的故事吗?如果您觉得方便的话。” 倪紫菱轻松地笑笑:“听说杜总自小生活在美国,难道美国人民也爱八卦吗?” 他眉毛轻挑,爽朗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认识您已经很久了,虽然您根本不认识我。我可是了解一些您和三哥之间的事情。” “三哥?”倪紫菱疑惑不解。 “西飞哥排行老三,在家里我都是叫他三哥。”杜世俊笑道:“三哥去美国那年我已经十六岁,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看过您的照片,那时候我就认识您了。” 他的直接让倪紫菱觉得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她和叶西飞之间的感情竟然被一些陌生人知晓。尤其是自己还在一本正经地和杜世俊谈生意,没想到人家已经把你的情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就像一直羞于开口的心事突然被人曝光,让她猝不及防。 她端起水杯大口地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您不是在美国读书的吗,怎么会和他很熟?”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随即而逝,笑着说:“我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也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不过回国就到他的公司了,一直跟着他,我当然和他很熟。几个月前,三哥突然来到南岭,我就猜到是为了您。因为我们盛阳公司在南岭投资以来,他从没有露过面。我当时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让他这样,除非是您……” “见面不如闻名,很让您失望吧?”倪紫菱含笑道。 杜世俊轻轻地摇头,略带研究地说:“我终于理解三哥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了,中国的那句古话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说的就是您了。” “没想到您还是一个中国通呢。”倪紫菱略显尴尬,“您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两个人边吃边聊,倒是难得的投机。 当晚,温如海也在云梦大酒店,当看见倪紫菱身边的杜世俊的时候,他把扬起打招呼的手放了下来。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杜世俊的身份,只是和大厅里的人一样,被这对俊男靓女晃了一下眼睛,才注意到了倪紫菱。随即他打听那位俊男的身份,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盛阳置业公司的总经理。 第四十七节北城铁矿必须开采 倪紫菱如约每周都要到盛阳置业待上一天处理公司的法律事务。虽然还有两位法务人员帮她,但她还是非常忙碌。有时公司有临时需要处理的问题,她也要随时赶到公司,渐渐地和公司的人也熟了起来。虽然杜世俊在公司露面的时候不多,但是从小接受美国教育的杜世俊,总是给人一种自信。和倪紫菱之间渐渐直呼其名,两个人的关系迅速拉近了。 公司副总兼总工程师严中健全盘掌握公司,他虽然年龄和叶西飞差不多大,却长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成熟稳健,倒也很好相处。最让倪紫菱感到欣慰的是,终于解除了往办公室送花的危机,不知道杜世俊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律师所每天没有了鲜花的打扰,让她放下心来。 眼看土地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倪紫菱却见不到蓝风儿。她着急,不知道蓝风儿都忙些什么,是否知情她有强大的对手。她不方便把盛阳公司参与竞标的事情直接告知温如海,更不可能和梁天龙或白素雅联系。所以只能在电话里告诉了蓝风儿,盛阳公司也参与投标,可蓝风儿在电话里却胸有成竹,告诉她不用担心。 土地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倪紫菱正在北城铁矿,她当然没有见到那天的激烈场面。不过,那天的她也够焦头烂额了。当地的老百姓打着“还我矿山,禁止开采”的条幅在滨海市政府门前静坐,当倪紫菱和杨阳他们赶到的时候,市政府门前已经站了几十个特警维持秩序。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每个人都嗅到了那股浓浓的剑拔弩张的味道。 双方的对峙还在持续中,滨海市政府的副市长赵冠雄紧急主持召开了临时会议。赵副市长一一部署,维稳是第一位的,今天务必不要把事情闹大,必须让老百姓解散。当然,他希望南丽公司明确态度,不要再继续开采矿山。同时也表示了市政府的难处,并不是干涉南丽公司的开采权,而是老百姓闹得没有办法了。倪紫菱清楚,滨海市政府虽然下达了目前禁止开采的决定,但是矿权仍然属于南丽公司,看赵副市长的意思是要他们直接放弃北城矿权。他没有把下边的话说出来而已,南丽公司还把滨海市政府告了,更是毫无理由了,好吧,你们来收场吧。 杨阳思考片刻,说道:“不开采是不可能的。老百姓闹事,无非是想再要些补偿费。我们公司可以对他们多补偿一部分。” “怕不仅仅是补偿这么简单吧!” “上次村民到我们基地去闹过,就是要求增加补偿费。当时我不能做主,现在公司已经同意,可以多补偿一部分。”杨阳急忙说道。 赵副市长稳如泰山,陈明利害。杨阳坚持自行和村民谈判,倪紫菱暗赞杨阳的老谋深算。 “那就和他们的代表谈谈吧!”赵副市长不冷不热。 谈判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村民代表提出开采矿山破坏了当地的植被,而当地距离南部风景区仅仅几十公里,市里已经打算规划我们北城山作为风景区的一部分了,如果开采铁矿,破坏了植被,我们就没有成为旅游区的可能了。 “可滨海市政府并没有这项规划啊,如果打算划归旅游区,就不会出卖矿权了。”杨阳不慌不忙,看来和这些村民打交道不是一次了,“我们开采矿山也是合法取得的权利,你们却是根据一个捕风捉影的谣传。再说了,我们公司已经给你们进行了补偿,如果不开采,你们是需要把补偿费退回来的!” 谈判似乎有了转机,几位村民代表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倪紫菱顺势请他们回去征求大家的意见。统一意见后,公司会对大家增加补偿费!部分村民代表认同了她的建议,但是另有部分却阻拦,这样代表们反而吵了起来。 她看了看杨阳,杨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如果今天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签协议,对大家补偿增加一倍!” 显然,这次他的肯定性的答复起了作用。钱,有时候也是攻城略地的有力武器。终于,部分村民代表同意增加一倍的补偿费作为协议达成的条件,并负责回去做工作,希望更多的村民明天上午能签订合同。 还有村民代表在阻挠,大声喊叫,不过人群最终还是散开了。 赵副市长虽然无话可说,但是明显对此事的处理结果不满意,对南丽公司提出了非常严厉的要求。不管怎样,危机暂时解除了。 一天都在不停地解释、谈判的杨阳仍然十分兴奋,说只要协议签订,就要求滨海市政府解除禁令。只要村民不再闹事,禁止开采北城铁矿也就没有理由了,意味着南丽公司诉滨海市政府的行政案件可以撤诉了。 倪紫菱微微摇头:“我觉得事情也太顺利了,就像上次刘希森的事情一样,哪能都这么顺利呢?” “是你想多了,事情早些解决不好吗?最好是等吴虎从美国回来之前,一切都解决了!”杨阳有时在倪紫菱面前喜怒于色,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 “南董怎么会同意增加一倍的土地补偿金呢,再说,董事会会通过吗?这对公司应该是很吃亏啊,问题还不一定能解决。”倪紫菱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实话,南董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杨阳轻轻地摇头,“看出南董绝对不会放弃北城铁矿!从他亲自出马,在省城多方活动才拿到那份禁止开采的命令,就能看出来了,他在较真!” 晚饭后,倪紫菱忙着和杨阳起草协议。虽然在滨海,她已经通过《滨海快报》得知,丽都湖的土地由盛阳置业公司以两个亿的价格中标。她不知道蓝风儿和温如海是什么状况。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惊讶,从上次叶西飞带她参加宴会,她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第四十八节风儿已逝去 大雨在这个盛夏的季节常常会不期而至。雨停了,被大雨冲刷过的树叶,尚有几滴残存的雨不停地落下来,山上的绿色更重了,空气也清新了很多。车飞快地行驶在回南岭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经过几天的努力,南丽公司终于和部分村民签订了合同,这也意味着北城铁矿的开采有了可能性。反对者们在昨天再次大打出手,也就影响到了合同的签订。不管如何,总是有部分村民产生了动摇。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话那端竟然是王建波。一听王建波的声音不同于平时,倪紫菱的心就“咯噔”一下。 “你快回来吧,蓝风儿出事了!” 当倪紫菱看到蓝风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无声无息,看到医生无奈地摇头,她虽然一时回不过神来,但还是扶住了旁边快要瘫倒的黄笑笑。 车祸?蓝风儿,就这样走了?! 蓝风儿的葬礼很简单,唯一的妹妹蓝眉从省城赶回来,王建波和倪紫菱等几个同学帮着处理蓝风儿的后事。蓝风儿回国后虽在省城,但是蓝眉说还是把她葬在南岭吧,毕竟她们的家在南岭。 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几个同学,就是蓝风儿公司的人。几天来,梁天龙眉头紧锁,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倪紫菱不禁恻然,不管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毕竟共事已久。只是想到几个月前和蓝风儿刚刚重逢,还没来得及好好相聚,却已经是阴阳相隔,真的像一场梦啊! 倪紫菱私下再问王建波,蓝风儿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建波说:“那天土地拍卖会我就在现场,本来是想给她的公司宣传一下,没想到是盛阳置业拍到了地。当时我看到蓝风儿脸色很难看,人太多,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离开了,后来就没有再看见她。两天以后我接到梁天龙的电话,说蓝风儿在高速路上出车祸了,才急忙赶过去。听说她是从南岭回省城的路上,遇到大雨车翻了。” “风儿不是有司机吗?怎么会自己驾车?而且是下着大雨?”倪紫菱有些疑惑。 “是啊。”王建波似乎醒悟过来,赞同地点点头,“对啊,他的司机没有在车上,她怎么会自己驾车?” “车祸的地点在哪里?” “就在滨南高速上,刚离开南岭六十多公里。” “那怎么知道蓝风儿一定是去省城呢?” 倪紫菱思量许久,终究还是委婉地问了梁天龙当时的情况,梁天龙还是一副悲伤的样子,他只是说,蓝风儿有事要回省城,自己驾车走的。 王建波说:“你这是职业病吧,动不动就怀疑一切。” 倪紫菱点点头:“可能是吧。” 葬礼结束,大家纷纷散去,倪紫菱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蓝眉的电话,她说想跟倪紫菱私下聊聊。 倪紫菱二话没说,驱车赶过去,蓝眉已经坐在咖啡厅等她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让她显得有些憔悴,在倪紫菱的记忆中,她还是那个扎着“两把刷子”的小姑娘,常常到她们宿舍来,那时她还上中学呢。蓝眉和姐姐眉眼长得很相似,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蓝风儿优雅如风中百合,漂亮得让人看一眼就难忘,蓝眉却柔柔弱弱,透着一股秀气。 刚一落座,蓝眉就迫不及待地说:“紫菱姐,只有你能帮我了!” “怎么回事?” 蓝眉警觉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怀疑姐姐的死另有原因!” 倪紫菱心中一颤,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怀疑什么?” “就在几天前,姐姐突然打电话,让我租房子搬家。我想姐姐在省城有房子,为什么还要租房子呢?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还嘱咐我出门要小心一点。我想,这里肯定有原因的。” “你怀疑什么?”倪紫菱问。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觉得姐姐肯定要出事……” 倪紫菱终于问道:“梁天龙和你姐是什么关系呢?” “姐姐回国后不久认识了梁天龙,那时梁天龙已经在省城开发房地产了,后来姐姐投资,他们合伙成立了房产公司,合作得还不错。我一直在省城的公司,并不清楚南岭这边的情况。看得出来梁天龙很喜欢姐姐,姐姐也不讨厌他,可是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情人。” “你和姐姐不在一起住吗?” “我们没在一起住,我整天在公司,姐姐在公司的时候很少,她主要处理公司的各种关系,很少到公司的。” “那你怀疑谁呢?”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姐姐似乎感觉出些什么,才会给我打电话,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就……” 看到蓝眉擦眼泪,原本跟着伤心的倪紫菱急忙收起神色,劝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帮你的,但是我们得有证据。你先不要着急,现在尽力找到些证据,我们才好走下一步。” 第四十九节谁输谁赢不一定 土地拍卖失败的阴影随着蓝风儿的离世暂停了,丧事已毕,自然重新回到视野。这天,周文博醉意熏熏地回到家,倪紫菱微微蹙眉:“怎么又喝了这么多!” 周文博没有说话,脸色平静,也不接她递过来的水。倪紫菱心下一沉,问:“和谁喝的?每次都不听劝。” 周文博良久不答话,突然问道:“你认识盛阳公司的杜世俊吧?” 倪紫菱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说:“认识,我还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呢!” “哦?听说盛阳置业实力很大,这次是通过省里的关系拍到了土地,不简单呢!能做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可不容易,谁给你介绍的?”周文博虽然喝了酒,思路却极为清晰。 “不过是大学的同学介绍的,”倪紫菱微微一笑,知道他的疑心,索性说道,“温如海不会猜测是我透漏的标底吧?自从两家公司合作,蓝风儿的律师是白素雅,我再也没有插手公司的事情,她们的标底连我都不知道。再说,竞标土地怎么是单单一个标底就能决定的?连你都知道盛阳公司在省城有关系。可是蓝风儿不也在省城有很硬的关系吗?怎么还会输给盛阳公司?”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周文博脸色冰冷,顾左右而言他,“老温正打算上访呢!” “上访?为什么?” 周文博冷冷地笑道:“你知道盛阳置业靠什么拿到的这块地吗?盐碱地!什么盐碱地,这是基本农田,肥沃的基本农田!什么招标?市政府以盐碱地的名义对外招标,早就违反了国家政策。” “什么?盐碱地?市里真的是以盐碱地的名义招标的?那老温不也早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次如果能争到土地,也就算了,既然归了盛阳置业,那还客气什么?” 倪紫菱略一沉吟,问道:“这次投标,你是不是也有股份?” 周文博晃了晃头,大大咧咧的样子:“老温和梁天龙合作,他拿的多。我……和老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帮他一把而已。” “你真的有投资?”倪紫菱紧追着问道。她有些生气,他总是这样,做事从来不和她商量,如果她提前知道的话,她绝对会阻止的。从那次参加叶西飞的私宴,她就已经猜到盛阳置业胜券在握,而周文博和他多年前的恩怨终将会再次展开,她怎么会让周文博身涉险境呢?现在叶西飞亦非昨日,想要报复他们易如反掌,远离他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投资和他竞买一块土地,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周文博没有说话,他正奇怪,多少年来两个人就像偶尔有交集的两个圈,互不过问,她怎么这次这么着急呢? 倪紫菱不再追问,转身走进卧室。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婚姻。 自从成为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叶西飞虽然没有再找过她,但是她却无端地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丽都湖的拆迁公告一出,村民就极力反对。虽然由市政府出面,但是最终还是由开发商和村民签订合同,所以拆迁工作进展缓慢。当然,倪紫菱知道,有温如海在,阻力重重。虽然杜世俊答应她只负责法律事务,她也是暗暗替他们着急。 第五十节风儿的足迹 没过多久,蓝眉来找倪紫菱,还带来了一包东西。她说:“这是在省城姐姐的住处找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一个精致的大盒子,发出淡淡的木香味道,里面应该是蓝风儿珍藏的宝贝了。一本泛黄的影集,看着上面少女时代的蓝风儿和陈朗,是那么年轻,让人觉得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倪紫菱默然心中酸楚,那是她们最美的年华啊。 这个盒子里应该是她所有不愿意轻易示人的回忆吧,现在也随着蓝风儿的离开,永远成为回忆。岁月总在感慨中消散相处时的恬淡或惊喜,留给人们回忆时的感伤。 倪紫菱一一翻捡着盒子里的东西,突然,她发现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年轻人的照片,宽宽的额头,俊朗的眉目,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确定这绝不是陈朗。会是谁呢?自己竟然想不起来。 心里一动,于是说道:“你去过你姐姐在南岭的住处吗?会不会也能找到一些可用的东西?” 蓝眉摇头:“姐姐一直住在宾馆,她的东西不多。还是宾馆打电话让我去拿回姐姐的东西,我已经去过了……” 倪紫菱赶紧站起身:“走,我们再去看看!” 蓝风儿来南岭的时间并不长,她一直住在宾馆里,自她去世后,宾馆的房间早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倪紫菱找到专门负责打扫的服务员,了解蓝风儿住在宾馆都和什么人打交道。那服务员吞吞吐吐一句都不肯多说。蓝眉着急,倪紫菱却释然地拉着她离开。 她俩又赶到蓝风儿的办公室。梁天龙并不在,看到蓝眉,公司的人也没有阻止,就打开了蓝风儿的办公室。 说起来,这还是倪紫菱第一次正式踏进她的办公室。她和蓝风儿的见面多是在外面,尤其是后来两家公司合作竞标,她心知早晚叶西飞可能会带给她麻烦,所以她一直故意避开。 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引起了倪紫菱的好奇。蓝风儿喜欢音乐,尤其擅长钢琴,在当年的同学中那是首屈一指的。可是她并不擅长书法,也并不喜欢书法。难道是喜好有了变化?倪紫菱仔细地辨认着面前的这幅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李商隐的诗自己也喜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字的署名是“子墨”,倪紫菱并不熟悉。 翻遍了蓝风儿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思忖片刻,倪紫菱突然问道:“蓝风儿的手机在你这里吗?” “没有,我没有见到姐姐的手机。我问过梁天龙,他也说没见到,应该是车翻以后,手机掉到悬崖下了。” 倪紫菱的眼睛闪过精光:“手机上肯定有我们想知道的东西,起码也会为我们提供一些蛛丝马迹。我们应该把手机找回来。梁天龙呢?” “他回省城了。”蓝眉迟疑一下,才说道:“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为什么?你是在怀疑他吗?”倪紫菱试探性地问道。 蓝眉犹豫半天,说道:“我也没有证据,只是不敢相信别人。紫菱姐,我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倪紫菱轻轻地拢住她的肩,这哪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啊,一个人一辈子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一些黯然神伤的事情,独自面对孤独和悲伤,可是命运对蓝眉又是特别不留情,世事变迁,世上没有了唯一的亲人,真不知道万一蓝风儿死的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这对于蓝眉会是怎样的巨变。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要还蓝眉一个真相。 那真相对她同样重要,蓝风儿是她的好朋友。 倪紫菱思虑半天,找到王建波,说明了蓝眉的怀疑。王建波显然吃惊:“不可能吧?谁会杀害蓝风儿呢?我和梁天龙打过交道,会是他吗?真看不出来啊!” “那你怎么解释蓝风儿手机不见的事情?” “当时我赶到了出事地点,就没发现手机,当时警察还问过呢,说是不是开车打手机出的车祸。可能真是掉到悬崖下了呢,我们去找!” 王建波真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找了专业的搜救队伍,到出车祸的地方找寻手机。一天下来,一无所获。 看到王建波失望的样子,倪紫菱却说:“很好,没有找到,说明蓝风儿的死确实存在疑点,有人故意拿走了手机,而手机上应该有我们需要的信息。” 听到倪紫菱的分析,王建波深表赞同,马上来了精神:“你说,还需要我去做什么?” 倪紫菱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蓝风儿出车祸的地方既没有摄像头,现场又没有人看见,我们没有证据。”她想了想,“我知道你是真的要帮蓝风儿,你应该和蓝眉谈一谈,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王建波点点头,一脸庄重:“如果蓝风儿是被害死的,我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第五十一节绝不让步 北城铁矿的案子迟迟不能开庭,倪紫菱正着急呢,倪红兵却打来了电话:“滨海市那个行政诉讼的案子你最好别管了。” 倪紫菱问:“为什么?”兄妹俩虽然一个是法官,一个是律师,但是倪紫菱从未因为案子的事情麻烦到哥哥,倪红兵也从不过问她的案子。 “老王今天打电话,这个案子牵扯到滨海市政府,院长虽然同意立了案,但是不会开庭。你还是和单位说说,撤了吧,也别给自己找麻烦。”倪红兵说。 倪紫菱着实吃了一惊,怪不得案子一直没有排期开庭呢。她说:“撤不撤诉,也不是我说了算。已经立上的案子法院会不开庭?我还没听说过呢!” “这个案子很特殊,你最好还是别找麻烦。老王说,他们的韩院长被领导约谈了,因为你的案子受到了批评,可能很快就找你撤案了。” “不就是告市政府吗?有什么特殊的?大不了法院判我们败诉就是,至于非得要我们撤诉吗?韩院长并没有找我,等找我的时候再说吧。” “你别乱来,老王特意打电话嘱咐我,我知道他是为你好。”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哥哥严肃地说:“我想他也并不太清楚其中的内幕,你还是小心一点。” 韩院长力排众议,依法立案,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如果因为这件事给他招来麻烦可不是倪紫菱的本意。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不放心,她决定找杨阳商量。 杨阳的消息更是让人吃惊。南丽公司和村民的协议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进行,因为滨海市政府的态度非常明确,南丽公司必须撤诉,否则村民再出任何乱子,全部由南丽公司负责。杨阳说,南丽公司内部关系错综复杂,现在董事会意见不一致,南子豪骑虎难下。 倪紫菱想了想:“为什么总是盯着滨海市政府呢?我们公司不是和新源矿业争铁矿吗?只要两家公司和解,滨海市政府也管不着啊!” “表面上看是两家公司竞争,但是牵扯着滨海市政府的内部关系,上次我们见的赵副市长就支持新源矿业,他又是主管能源的,当然就顶上了。” “难道和新源矿业就没有讲和的余地吗?” 杨阳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什么,南董和新源矿业像有什么仇恨似的,一点不让,这也不太像他平时的作风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反正这案子目前是不可能讲和了。” 倪紫菱调侃地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吴虎从美国回来,一直也在忙这件事情。南董似乎不愿意让大家知道这件事,都是自己在忙呢,只和吴虎商量。”他微微地皱着眉头。 “管他呢!公司的董事长又不是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倪紫菱笑着。 杨阳却有些担心:“北城的案子迟迟不开庭,如果双方达不成协议,怎么办?” 倪紫菱笑了:“案子总会开庭的,否则就是法律程序违法了。滨海市政府不想出面的话,法院也必定主持双方调解,大不了就判决。” 第五十二节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黄笑笑来找倪紫菱的时候,面容有些憔悴,问她什么原因也不说,非要拉着她去喝酒唱歌,倪紫菱无奈只好作陪。 黄笑笑定了ktv包间,几个要好的同学陆续也到场了。很快,震天响的音乐响起,光怪陆离的灯光闪烁,大家在吼声中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唱歌对音乐专业的他们原本是轻松而拿手的事情,可是蓝风儿突然离世,大家都感叹人生无常,于是不停地吼着流行歌曲,一杯一杯地把啤酒灌进肚子里。 倪紫菱走出包间,坐在大厅里歇歇就要震聋的耳朵,王建波提了两瓶水也跟了出来,随手递给她一瓶。 “你知道蓝眉来了南岭工作吗?”王建波问。 倪紫菱点头:“我就是那天提了那么一句,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往心里去了,她非要来和梁天龙共事,说总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担心她这样一意孤行,会出什么事情。” 倪紫菱也有些担心,如果蓝风儿的死确实有问题,她这样追查下去,难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嘱咐王建波多关注她。 王建波咕咚咕咚地灌水:“黄笑笑今天怎么了?跟疯了似的!” “蓝风儿走了这么久,大家一直憋着,你没见大家都疯了吗?不过就是想发泄一下。”倪紫菱轻轻地带过。 吴虎已经从美国回来了,经常向她汇报情况的黄笑笑却闭口不提,今天的表现应该也和吴虎有关系吧。 深夜,大家散场。倪紫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打开灯,吓了她一跳:周文博就坐在客厅里! “干吗不开灯啊!吓人一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倪紫菱扔下包,开始换鞋子。 “知道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口气中带了一丝不满,倪紫菱听得出来。 “同学聚会嘛,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倪紫菱回头,“蓝风儿走了,大家发泄一下而已。” “聚会也得有个限度,这么晚不是让人担心吗?”虽然是关心,却依然带了冰冷的感觉。 很久没有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他几乎从不过问自己的行踪。一来他知道自己工作忙,二来不是特殊情况,倪紫菱本来很少晚上出去应酬。这么晚回家也确实极少,不过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了。 倪紫菱换衣服,然后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还坐在沙发上。她察觉出异样,边擦头发边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是谁介绍你去盛阳置业做法律顾问的?” 倪紫菱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问:“这,很重要吗?” “当然!”他的口气坚决。 “是叶西飞!”吐出这三个字,倪紫菱的心忽然轻松一些,有些事情,既然躲不掉,倒是不如大大方方地面对。 “我说呢,这样的送花,不是他还会有谁?”周文博的嘴角露出微笑,黝黑的眸子紧了紧,眼底有磅礴的怒气:“为什么对我撒谎?还说是同学介绍的?” 倪紫菱语气平静:“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他送的花,又担心你误会,就没告诉你。” “误会?我们会有什么误会?”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过倪紫菱手里的毛巾,帮她擦干头发,那动作显得笨拙。笨拙是因为他从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知道是他,为什么还要去做他们的法律顾问?” 倪紫菱抿了抿嘴唇,脑子转得飞快,总不能把叶西飞的话告诉他吧,于是清淡一笑:“盛阳置业的杜世俊极力要我做他们的法律顾问,我也就答应了,后来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签了一年的合同,我总不能毁约吧!再说,他是老板又能怎么样,我做我的业务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周文博半天没说话,忽然语气轻柔:“吹干头发快去睡吧,太晚了!” 倪紫菱微微吃惊,一场暴风骤雨难道化于无形?叶西飞就是深深扎在周文博心底的刺,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不安还是划过了她的心头。 第五十三节吴虎的妻子 第二天,倪紫菱见到了吴虎从美国来的妻子。典型的南方人,娇小俏丽,一身时尚的装扮,携了一双儿女正要离开。当时倪紫菱的车刚到南丽公司办公楼下,她索性没有下车,远远地看着,吴虎亲自送到楼下,把一双儿女抱到车上,一脸亲昵的神情就已经猜出了这家人的身份。果然,到了杨阳的办公室就得到了证实。 “刚才楼下什么情况啊?” 杨阳撇撇嘴:“吴总的老婆啊?本来是过一段时间就走的,听说现在去给孩子找学校呢,看来要常住在南岭啦!” “为什么?” “看来是对吴虎不放心,听了什么风声才来的吧。”杨阳压低声音,“那女人看起来一脸和气,你那同学恐怕不是对手。” 想到昨天黄笑笑的样子,倪紫菱笑着问:“不远万里追踪而来,不是你透出去的消息吧?” “还用我透漏吗?公司谁不知道?再说你以为吴虎就她一个啊?你那同学别太痴情了啊!” 闲言之后切入正题,公司已经接到滨海市法院传票,开庭在即,商量出庭方案。 北城铁矿的案子终于开庭了,让倪紫菱没有想到的是南子豪亲临法庭旁听。她自然全力表现,刀光剑影里更带了几分凌厉。对方出庭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律师,虽然经验极为丰富,却也有些招架不住倪紫菱的攻击。 开庭结束,南子豪显然很满意,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带了司机去省城。杨阳也很高兴:“看来这个案子,我们应该有胜算了。” 倪紫菱微笑一下:“一切都很难说呢。”她知道,庭开得再好,案件的胜负在翻云覆雨的行政权力下摇摆难定。 倪紫菱去滨海的事情让周文博大发雷霆,她解释去滨海是为了南丽公司的案子开庭。这段时间尽管她总是小心翼翼,但是周文博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她不闻不问,反而非常在乎她的行踪。 黄笑笑找她的时候,她正在烦恼。黄笑笑点点头表示理解:“你现在是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经常和叶西飞见面,难免他会起疑心。” 倪紫菱苦笑:“我根本就没有在公司见过他。” 日子在一天天消逝,自从重逢,总共就见过三次。他的忙碌,不是她能设想的。只是心里那种难以克制的思念不断地萌芽滋长,哪怕知道他现在心怀怨恨,她的心也依然牵挂。怨恨也好,报复也罢,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只要能看到他,对她来说就是奢侈。所以,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更是怕他知晓自己对他的牵挂。 两个人说起吴虎妻儿的事情,黄笑笑倒看得开,她轻轻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第五十四节双方较量 周文博看了看面前的大楼,微微冷笑,转过身对温如海说道:“你们别动,我先进去。” “我和你一起吧,”温如海说。 “不用。”周文博摆摆手,笑了,“你坐镇指挥,我做先锋。” 大厅里的值班经理礼貌地拦住了他:“先生,请问您找谁?” “叶西飞。”周文博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停,直奔电梯。两个保安已经跑过来拦住了他。 周文博见状,停住脚步笑道:“我是来找叶总的,你告诉他,我叫周文博。” 盛阳置业自从在南岭开业就设置了董事长办公室,但是叶西飞从来没用过,偶尔来一次也是直接在杜世俊的办公室坐坐就走,今天他当然也在杜世俊的办公室里。听到值班经理的汇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杜世俊说道:“今天我要在这里谈事情,无论房间里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听见了吗?” 杜世俊有些诧异,没有领会叶西飞话的意思,笑道:“三哥,刚才是谁要见您?” “周文博!”他的声音低沉而阴冷。 周文博!在杜世俊的记忆里,这个名字他已经很熟悉了。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看来今天两个人要刀兵相见了,怎么办?得尽快通知倪紫菱啊。 谁知值班经理突然转回,刚要在他耳边耳语,叶西飞见状问道:“怎么了?不是让你把人带进来吗?” “门卫打电话说,大楼外面来了不少人,看来是丽都湖拆迁的村民,还,还打着横幅呢……” 叶西飞微微思忖,冷冷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公司的人谁都不许动,更不许报警,阿俊你去盯着!” 值班经理回到大厅,挥手叫保安走开,礼貌地把周文博引到总经理办公室。 当倪紫菱赶到盛阳置业公司的时候,公司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村民,电话里她已经知道了是被征地的农民不同意拆迁才聚到公司门前。“还我土地,还我生存权”的醒目横幅下,公司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她刚停下车,温如海就跑过来,焦急地说道:“弟妹,你可来了,文博进去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情况怎样,我现在正没辙呢!就怕他出什么事啊!” “我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这是你组织的吧?”倪紫菱瞟了一眼人群。 “不是我,他们村民自己搞的,我也不知道文博怎么了,非要进去和他们谈谈,我也拦不住啊!”温如海一脸的无辜。 倪紫菱转身欲走,又停住,她对温如海说道:“你最好劝他们赶紧离开吧!” “你看这形势,我能劝得了吗?”温如海着急地说。 “记住,劝他们千万别动,如果冲进去,那就成刑事案件了。” 她快步走进公司大门,显然是杜世俊和保安打过招呼,她挤进公司大门,随后大门又紧紧地合拢了。 杜世俊正在大厅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倪紫菱,急忙过来,声音很低:“三哥把门从里面反锁了,我进不去,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我担心会出事。” 倪紫菱心知不好,她急忙随着杜世俊奔到总经理室,屋里已经传出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的心一紧,杜世俊急忙敲门:“三哥,倪律师来了!” 仍然没有开门的迹象,倪紫菱着急起来,一边拍门一边喊:“叶西飞,你快开门!” 她的心已经纠结在了一起,无论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倪紫菱身体发冷有些站不住,杜世俊轻轻地扶了她一下,她醒悟过来,说道:“阿俊,把门踹开!” 杜世俊稍有迟疑,刚要指挥人动手,门突然打开,叶西飞出现在面前。他的嘴角带了一丝血迹,衬衣上的扣子也开了两个,正冷眼看着她。 倪紫菱担心地抬手就要去擦他嘴角的血迹:“你怎么……”蓦然警醒,她赶紧收回手,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周文博,急忙奔过去:“文博!” 周文博的衣服上满是血,倪紫菱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拿出手机想要拨电话,杜世俊急忙说:“我派车送他去医院!”说完,回头叫走廊上的谢若彬,叮嘱几句。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有几个人竟然抬了担架过来。倪紫菱正惊讶间,谢若彬已经指挥他们把仍在挣扎的周文博按在担架上,杜世俊悄悄叮嘱:“走直梯,从公司后门出去……” 叶西飞用纸擦了擦手上流出的血,抬头看到倪紫菱和杜世俊在走廊上悄悄说了几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回首看他一眼,他感觉到了她眼中复杂的神情。 杜世俊赶紧过来亲自检视叶西飞的伤情,然后劝道:“三哥,伤口有些深,去医院吧。” “没事,我不去!” “您去吧,这里由我来负责。倪律师说此事不宜张扬,门口外边还有那么多村民呢,要是闹起来,影响不好,您快走吧!我把这里收拾干净,怕是一会儿警察就来啦!” 叶西飞不动声色,突然冷笑:“你去把公司大门打开,告诉村民,我们公司不会有任何让步!” “可是,这样的话,怕是他们会冲进来的……” “冲进来才好,要的就是这个!”叶西飞的笑容里含了一丝狡黠,“听我的,快去!” 说着,他突然将面前的茶杯扔在了地上,“嘭”的一声,碎片让整个办公室更加狼藉一片。他的脸上慢慢浮上笑容,似乎在欣赏一段好戏的开始。 第五十五节村民被抓 直到医生说完检查的结果倪紫菱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有骨折,只是皮外伤,额头撞到了茶几,出了血才把衣服染成红色。但是医生还是给他头上缝了几针,周文博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倪紫菱把谢若彬打发了回去,等把一切安顿好,她的心却依旧悬着,她不知道叶西飞那边怎么样了,奇怪的是杜世俊一直没有打来电话。 周文博早忍不住了,头上的伤口刚刚处理完,他就不顾医生的嘱咐,拨电话给温如海,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倪紫菱问道。自从她听到周文博找叶西飞闹事,她的心一下就沉到了湖底,不管她如何刻意隐瞒,他终究还是要和他刀兵相见的,他竟然无所顾忌地直接去盛阳公司找叶西飞,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来跟他们说吧。”周文博把电话递给了她。 电话里传来了温如海焦急的声音:“弟妹,我在派出所呢,盛阳公司报了案,抓了七个村民,正在里面审呢,你说怎么办?” 倪紫菱一惊:“你们做什么了,怎么会进了派出所?”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小徐和老格带着村民冲进了公司,双方打起来了,他们公司报了警。派出所和公安局的都来了,现在把人抓了,你说怎么办呢?” “我不是让你千万别叫人冲进去吗?其他村民呢?” “有些回去了,很多都跟着我呢。” “你还是先让人都散了吧,不然,你现在就得进去,文博受了点伤,在医院呢!” “什么,文博被打了吗?伤得厉害吗?是他们公司打的吗?我们也有人受伤,必须告诉警察,不能光让他们告我们的状……” “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你先不要惹事了,等我问问派出所怎么回事,你千万别再轻举妄动。” “好吧。”温如海关心地说,“我一会儿就去看文博!” 倪紫菱联系上了杜世俊,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三哥这次看来生气了,他不听我劝,那些村民冲进了公司,我也控制不住局面了。” “那,他的伤,怎样?”倪紫菱急忙问。 “开始三哥没在乎,可后来他一直恶心呕吐,我有些担心,才找了医生,现在医生正在给他做全面检查呢!” “这样啊。”倪紫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思忖片刻,“他的检查结果一出来你就告诉我,我抽空赶过去。” 温如海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周文博的情绪明显好起来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大概介绍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温如海问道:“现在小徐、老格和张果他们都在派出所呢,弟妹,你看今天他们能出来吗?” “今天他们是不会放出来的,你还是赶紧通知他们的家人做好心理准备。冲进公司,毁坏公司财物,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了。只怕他们的口供万一不利,对你也不好,你也做好准备吧……” “没有,没有,弟妹放心,这事我和文博都没有参与。是那些村民自己组织的,我也是拆迁补偿的成员啊,也就跟着来了,绝对没我们什么事。奇怪的是,盛阳公司的保安都怎么了,看着村民冲进去,他们都不管,我就不明白了……”温如海一脸疑惑。 “不是村民冲进去打砸抢吗?” “哪有啊?他们公司不打开门,村民能冲进去吗?他们如果派人谈谈,也不会发生这事,他们公司愣是一口拒绝,大伙能不冲进去吗?” 倪紫菱微微皱了一下眉,她突然意识到,这事有些蹊跷。叶西飞深居简出,更是极少来南岭,今天村民冲击公司恰巧他在。这是巧合或者有人透漏了他的行踪?看来这些村民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而盛阳置业早有意在拆迁上提高补偿标准和村民达成协议,应该不会采取如此蛮横的态度。今天发生这种情况,看来是叶西飞故意放他们进去,杜世俊才控制不了局面的。她轻吸一口冷气,猜不透叶西飞的意思。 倪紫菱不放心叶西飞的伤势,说:“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文博的伤没有什么大碍,打完针麻烦温总把他送回去。我现在需要去了解一下案情……” “反正今天人也不会放出来,还有什么好了解的。”一直没开口的周文博突然冷冷地说。 “也对。”温如海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急忙打圆场,“弟妹还是先陪文博吧,我去通知他们,还要商量一下救人的办法。” 倪紫菱的心骤然一紧,她当然明白周文博不让她去的原因,她不好发作,若无其事地把这帮人送出来。温如海在走廊上悄声说道:“弟妹是盛阳公司的法律顾问,一定让杜总手下留情啊……” 倪紫菱自嘲地说:“温总倒是什么都清楚,法律顾问可掌控不了杜总,再说这件事就怕是杜总也无法控制啊……” “盛阳公司是咱们南岭市房地产的老大,弟妹能当上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那得是不一般的能力,放心吧,不会牵扯进周老弟的。”温如海挥挥手,带了人下楼去了。 倪紫菱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可是,他哪知道这其中的复杂,想来周文博并没有告诉他们叶西飞和他之间的事情,他那么高傲,怎么会让人知道这些事。 第五十六节我等着接招 等周文博打完点滴回到家,倪紫菱亲自熬了粥,放到他的面前。周文博表情轻松地拿起了筷子,看了看倪紫菱,问道:“你也忙了一天了,怎么不吃啊?” “我现在没有胃口,一会儿再吃,你先吃吧,我想歇会儿。”说完,倪紫菱走进了卧室。 她不知道今天周文博和叶西飞在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事,周文博不说,自己也没法问。叶西飞此次杀气腾腾回南岭,两个男人的见面必定是没有好结果,动手也是正常的。 “怎么了,担心谁呢?”卧室门被推开,周文博走了进来。 见他毫不顾忌地问了出来,倪紫菱索性说道:“你今天去盛阳公司干什么?打架吗?” “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我还忍气吞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谁欺负你了?”倪紫菱脱口问出。 “谁?”周文博冷笑了一下,“叶西飞用非法的手段把丽都湖的土地拍了去,还不是在向我示威?” “丽都湖的土地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倪紫菱闻言一怔,“难道你真的在里面有投资?投了多少?” 周文博皱了皱眉头:“我把公司的资金全投进去了,我投资……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倪紫菱想说什么突然又止住,告诉他叶西飞原本就来者不善当然不妥,他一贯多疑,可能适得其反,再说自己又如何知道,更是难以解释清楚。想了半天说:“竞争这块地的公司多了去了,盛阳置业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和蓝风儿合作,怎么会是向你示威?你投资竞拍土地,总应该让我知道吧?多一个人商量也好。怕是温如海拉你的吧?” “这片地老温盯了多少年了,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仍然冷冷的语气,“你做盛阳公司的法律顾问,当然清楚叶西飞的实力和手段了……” 听他说得不雅,倪紫菱打断他:“我虽然做盛阳的法律顾问,但是土地的事情我压根就没有参与过,你不要乱说。” “你敢说他回来你没有见过他?”他盯着面前的那盏淡黄色台灯,根本没有看她,温暖的黄色灯光却让她感到了冰凉的寒意,“往你的办公室送了几个月的花了,还不是向我示威吗?” 倪紫菱无话可说,叶西飞送花的目的达到了。 看到她无言以对,周文博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人:“盛阳置业那么大的公司,那么多人都盯着,哪能轮到你去做他们的法律顾问呢?他不是故意的吗?你就这么高兴地跑到他身边去?” 倪紫菱看了看他有些发红的眼睛,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伤感,但是,她抿抿嘴角,轻轻地摘去他头上纱布的一根线头,微微一笑:“真想听我讲吗?” “我等着呢!”他一动没动,紧盯着她。 “好吧,我都告诉你。”倪紫菱坐在了他的对面,“其一,我只是今年春天偶然碰到他,并没有和他来往;其二,他不停地往我的办公室送花,每天一大把,你想想,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干吗还这么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那他什么意思?” 倪紫菱笑了笑说:“不过就想炫耀他的成功罢了,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为什么做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周文博紧追不放。 倪紫菱自嘲地笑笑:“本来想做了法律顾问,他就不用再往办公室送花了,这样也免得让你有什么误会。再说,我也想增加点收入……” “我们家不缺这点钱。”周文博打断她,“赶紧辞掉!既然你和他没有什么,那么就离他远远的。今天我已经明白地告诉他了,现在我就想要你一个态度……” 倪紫菱略微停顿:“合同签了一年,现在解除的话,所里要赔偿一笔不少的违约金,陆一平肯定不同意。这样吧,我会让别人去处理盛阳置业的业务。不过,他这样做不就是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吗?你就这样上当了?” “我不想你和他再有任何关系,我等着接招呢!他这次回来,不就是想来报复我吗?”他轻笑着,口气中却露出一股狠意。 倪紫菱的心猛然锁紧,十年前的景象难道要再次重演?她平静地说:“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样,他报复你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报复我,难道他告诉你了吗?”周文博咄咄逼人。 倪紫菱轻叹一声:“夫妻间需要的是互相信任,难道因为别人的一些行为就互相猜忌?文博,这时候我需要你信任我!” 周文博显然愣了一下,刚才的怒气早已消失大半,他在咀嚼这几句话。是的,这时候夫妻同心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太敏感于他们的那段感情了。他轻轻地把妻子揽住,十年的时间,难道自己还是这么没有胜算的把握? 第五十七节他要承担刑事责任 温如海和周文博都被请到公安局问话,但是,温如海回来了,周文博却被扣在了刑警队。倪紫菱接到公安局通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做了手脚。 “什么罪名?” “故意伤害致人重伤。” “谁?重伤?”倪紫菱一时没明白。 “周文博把盛阳集团的董事长叶寒打伤了,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你来领通知吧。” 负责办案的人员虽然和她并不相熟,但是看到她专业的询问,只好拿出伤情鉴定报告。 倪紫菱愣了,重伤?叶西飞受了重伤?前天杜世俊只说他的伤需要进一步检查,并没有说他受了重伤。当然,这次的事件对叶西飞来说,可是一次难得的修理周文博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走出公安局,她拨通了杜世俊的电话:“叶总受伤了?他那天不是没什么问题吗?” “是的,三哥受了内伤,现在正在手术呢!” 倪紫菱的手一抖,电话差点接不住。这种伤情她见过,越是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反而伤得更重。她顾不上多想,开车直奔医院。 除了杜世俊,谢若峰竟然也在。 倪紫菱着急地说:“他到底伤哪儿了?” “三哥当时没看出什么问题,可他一直发烧,检查结果是外伤致使脾破裂,我忙着联系医生过来手术,就忘了通知你了。” “手术怎么还没结束啊!”倪紫菱望了望手术室紧闭的门,一脸担忧的神色。 杜世俊不停地安慰她,又使眼色,两个人走到一边,避开走廊上站着的十几个盛阳公司的人。 杜世俊压低声音:“公安局的人昨天来过这里,说是询问案情,我一直挡着,说病人现在不适合讲话。他们拿了三哥的检查结果就走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 “当然有问题,法医已经鉴定西飞的伤情是重伤,周文博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什么?这么严重?” “是严重,我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倪紫菱苦笑了一下,心头沉甸甸的。 手术终于结束了,叶西飞被送到高级病房,麻药还让他昏迷着。倪紫菱望着病床上叶西飞苍白的脸,觉得心口好像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只是轻轻地呼吸都会觉得很疼。这个人就像是刻刀一样刻进了她的生命里。十年前的一幕又回到记忆里,那时候周文博就已经欠了他一次,而这次,周文博授人以柄,看来他此次是在劫难逃了。而就在刚才,自己还怀疑他,怀疑他用假病情陷害周文博。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醒过来的叶西飞,向他乞求放过她的丈夫?还是接受他可能提出的条件?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谢若峰就在门外,她说:“醒了给他喂点小米粥就好,他的胃不好,千万不要再让他喝酒。” 谢若峰微笑:“倪律师放心,我会守着叶总的。您已经在这里一天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亲眼看过病床上的叶西飞,又亲自看过法医鉴定报告,倪紫菱反而不着急了。温如海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弟妹,你快给文博办取保候审啊,像他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办吧?” 找了刑侦队的顾队长,他一口回绝:“倪律师,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领导不批准。周文博还牵扯进扰乱公司秩序罪,现在正在侦查中,是不能给他办取保候审的。” “周文博和那些村民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涉嫌聚众扰乱公司秩序罪呢?” “这是您这么认为的,我们正在侦查,需要您的配合。” 第五十八节他逃脱不了 倪红兵也托了人帮忙,谁知大家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怎么回事?这叶西飞想干什么?非得抓住文博不放吗?”倪红兵颇有怒气,他也知道一些周文博当年的事情。 倪紫菱一脸平静:“文博毕竟把人打成重伤,现在授人以柄,我也没有办法,再说这件事情打了人总该承担责任的,怎么能怨别人?” “打人是不对,也得看什么原因嘛,那姓叶的挑衅,天天给你送花,文博的脾气哪能受得了?” “他擅自跑到公司去闹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倪紫菱一时气恼,冲口而出。 “怎么没关系?这事不还是你引起的吗?” 倪紫菱一时气怔:“你这是明显的偏袒,叶西飞还躺在病床上呢,就是找他,也得缓一缓才行。” “是啊,正是这样。本来一个故意伤害罪,取得受害人的谅解,再做做工作,撤案也是可以的,但是他打伤的人偏偏是叶西飞。正好村民又去闹事,我最担心的是万一认定两罪并罚,文博肯定判刑。”倪红兵轻叹一声,紧接着又说,“想想有什么证据可能对文博不利,该做的做到前头。” 兄妹俩之间有时为了案子的看法不同,常常争论,因为都是法律出身,有时倒是无须解释就能心领神会。 看到哥哥着急的样子,倪紫菱反倒安慰他:“我已经想过了,公安局无非能从两个方面突破:第一,文博是否在温如海的公司有股份,如果有股份,温如海的公司也是补偿人之一,文博参与这次案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第二,他率先闯入公司,动手打人,致人重伤,他就是组织领导者之一,这两条足以认定他的罪名了。不过我已经查过了,工商局的登记并没有他的股份,而且温如海的证词对他有利,他说是为了丽都湖的地,借了文博的钱,并不是合伙关系。” “嗯,很好,但愿文博在公安人员面前别胡说八道,现在能进看守所的只有你,你还是进去看看他,他从小也没吃过这个亏啊。”倪红兵又补了一句,“你尽快找找那个叶西飞,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太过分了。这事千万别让爸妈知道了,更不能让周伯母知道。” 找找叶西飞?哥哥的话也太容易了!倪紫菱感到心里堵着一块东西,却只能忍住。 温如海对周文博的事情非常着急,事情的发展超过了他的预期。周文博进了看守所已经让他措手不及,办不出取保候审更让他觉得吃惊。尤其是这本来是他的事情,现在反而让周文博进去了。 温如海打电话给倪紫菱,说为村民请了律师,律师已经会见了被抓的村民,不知道他们的证词是不是对文博有利,希望能见面商谈一下。倪紫菱当然想知道律师会见村民的结果是什么,但是一听说律师是白素雅,于是说道:“你问问律师会见的结果就行了。” 她是曾经告诉温如海可以另行聘请律师,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同时为周文博和村民辩护是不合规定的,本来想找律师所的同事,可觉得办案子就可能涉及自己的过往,这段时间因为送花的事情律师所里的同事已经议论纷纷。于是建议他们另行聘请律师,没想到他请的是白素雅。 白素雅离开以后,倪紫菱不放心,还是找了温如海了解律师会见的情况。温如海有些担忧地说:“几个村民倒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只说认识周文博。” “认识又怎样?除非这件事情他们指认是周文博参与策划的。”倪紫菱说。 “当然不是他策划的。”温如海急忙说,“小徐、老格他们不会乱说的,我有数。” “你有数?”倪紫菱心里乱糟糟的,于是问道:“老温你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没弄明白。你也知道,文博这次凶多吉少,我如果不了解所有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帮他。咱们都是关起门来说话,你今天必须跟我说实话。这件事情是你组织策划的吧?” 温如海吞吞吐吐地说:“事情我确实参与了。我为这块地投入的不少,盛阳置业神不知鬼不觉把土地抢了去,我损失够惨的。” “文博到底给了你多少钱?是合伙还是借款?” “一共两百多万。原来是借款,后来因为这块地,我的资金不够,就想让他参股,他也没有反对。” “两百多万通过什么方式入了你的账户?有借条吗?说是合伙,有协议吗?” “当然有借条,分几次借的,这个你应该清楚吧。周老弟不会不跟你说吧?” “有借条就好,你和他合作我就不知道了。”倪紫菱不动声色,这些借款周文博从来没有说起过。两个人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已经是结婚后的惯例了。 “为了投标这块地,我不只是借了文博的钱,还有几位朋友,我都借遍了。我当时都跟他们说入股一起开发,因为和梁天龙的公司合作,所以等征下地来,再谈合作。” 倪紫菱抬眼看了看他:“既然没有合作协议,那就是借款性质。你们怎么策划的?倒把周文博送进去了?” 温如海挠了挠头,说:“弟妹,这次我没想让文博去,是他主动要去的,还说要跟盛阳的老总谈谈。我想你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文博当然就和他们认识,也不知道怎么打起来了。” “你跟公安局的人是这样说的吗?” “我哪能跟他们说这些,我只说是借了文博的钱,公司有账目可查呢。” 倪紫菱稍稍放心,只要周文博不涉及投资温如海的公司,他去盛阳公司的行为就是他和叶西飞的事情了。可是,周文博并没有让关系不错的温如海知道他和叶西飞的过去,足见他的心思。也是,他怎么可能让人知道他是为了当年的事情而动手打人的呢,尤其是现在的叶西飞是公众人物,周文博是不会说出打人的真正原因的,那么认定他的打人动机就只有是对土地征用的不满,这样,他还是逃脱不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又不安起来。 倪红兵打电话来,他的话更是让倪紫菱有些恐慌:“那些村民的口供对文博非常不利,有一个竟然说文博在温如海的公司有投资,这件事情是温如海和周文博组织的。” “怎么会?”倪紫菱吃了一惊,“可是温如海说他们只是认识周文博,并没有指认是他策划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倪红兵沉声说:“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来源绝对可靠。只有温如海的证词没有用,恐怕他自身也难保了。现在就是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除了找叶西飞,还能有什么办法?倪紫菱一直矛盾,怎么跟他开口啊。有时候她真的看不清楚自己,怕见到他,又那么渴望见到他,哪怕明知他不怀好意地对待自己,也在心里无时无刻地牵挂着他。 第五十九节你可以去找他 倪紫菱站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有些发愣,前两天还是熙熙攘攘的病房已经空无一人。叶西飞呢?他去哪儿了? 杜世俊在电话里并没有多说,只是说他转院了。倪紫菱的心猛地一沉,转院?病情加重了吗?各种不放心,她直接到办公室找杜世俊。 杜世俊注视着略显疲倦的倪紫菱,安慰她:“三哥病情还算稳定。当时为了尽快手术,才从省城请来的医生,现在手术顺利结束,已经转院到滨海了。” “他的病情不适合移动,为什么这么着急转院?” 杜世俊沉默片刻,哑声说:“雪莹姐知道了这件事情,很生气,我看报案的事情也是她做的吧!” “叶雪莹?” 看到他点头,倪紫菱的神思有些恍惚,那个坚毅果敢、雷厉风行的女人,原本就对自己极为排斥,现在要想得到她的原谅太难了,看来周文博难逃此劫了。 看守所里的周文博见到倪紫菱的时候,竟然咧开嘴笑了,就像小时候不小心做了件错事,又不好承认,只好灿烂地笑。倪紫菱稍微放心,自己一直担心他的情绪会再次爆发,他明亮的笑容反而让倪紫菱不好再说什么,简单地嘱咐几句,就出来了,因为有公安局的侦查人员在场,她不能涉及太多案情。 上个月,父母已经从云州搬来南岭市,周晨不用再上寄宿制幼儿园,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幼儿园,每天由父亲接送。倪紫菱又找了小时工,每天照顾父母的生活起居。倪红兵夫妻下班也常常过去,一家人其乐融融,父母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对倪紫菱来说,她没有了后顾之忧。更重要的是,不用在每个周一,为了把儿子送进幼儿园,看他可怜的样子了。 可现在周文博人在看守所,倪紫菱每天的工作就是千方百计地隐瞒父母,然后主动打电话给婆婆,告诉她文博出差或者一直在忙,不方便接听电话,总之各种谎言,倪紫菱觉得自己都快崩溃了。 她把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敲上然后又一一删除,犹豫很久,终于第一次拨通了叶西飞的电话,无人接听,心底的恐慌再一次漫上心头。 他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的病情,每天在担心和牵挂中生活,心只是发疯似的剧痛。她思忖良久,除了去找杜世俊,她别无办法。 杜世俊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叹了一口气,开始打电话。等到他声音低沉地放下电话,倪紫菱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这是地址,你可以去找他。” 倪紫菱接过纸片,深深吸了一口气,表达了谢意,转身离开。 “等一等,你先去找谢若峰,或许他能帮你。”杜世俊的声音平静,挺拔的背影里似乎带着一丝落寞,倪紫菱突然这样感觉。 第六十节你不会再见到他 这是一片高档私人疗养区,沿着盘桓的山路,右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挺拔的苍松整齐地排列在左边的山峰上。出租车司机一听地址,不停地说只有他这样的老司机才认得路,但是也只送到门口,矗立的铁门告诉他们不能再往里走了。 下了车,倪紫菱穿过铁门旁边仅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菱形的边门走进去。路依然是上坡,开始还好,越走里面越深,似乎没有尽头。成片的葱茏的竹子高大茂密,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把小路遮挡起来,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屋顶”,浓烈的阳光和夏末炙人的热气就这样被隔绝在外了。穿过翠绿高大的竹林,是很大的一个湖。湖水很清,沿湖的斜坡上是砌得整齐的台阶。 沿着湖边的小路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幽静的山林尽头,一些木制的小巧别墅映入眼帘,尖尖的绛红色的屋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每栋别墅旁边是很大的花坛,里面除了种了各种花,还有迂回的回廊,回廊上爬满了葡萄藤,一串串半紫半绿的葡萄垂下来,倒是呈现一种乡村风情的生活格调。继续往里走则是高大的别墅主楼,雄伟壮观。“干什么的?” 倪紫菱吓了一跳,两个年轻人站在面前,一身黑色的衣裤。 “问你呢?你怎么进来的?”很不客气的语气。 倪紫菱赶紧解释:“我是来找谢助理的,谢若峰。” 按要求站在院中等待,很久谢若峰从另一栋楼里走出来,打过招呼把她领进另一栋楼。看来这是主楼,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西飞在这里养病吗?”刚一落座,倪紫菱就问。 谢若峰并不着急,一边亲自动手泡茶,一边答非所问:“这是叶家自己的度假区,没有特许进不来,难怪他们见到您会惊讶,他们不认识您,请您多担待吧。您一路走过来,没人发现吗?” “我从山上的小路走过来,没发现有什么人啊。”她明白了,是出租车司机绕路走的山上的小门。 “哦,那您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从山下的正门进来,会有人接待您的,我已经嘱咐好了。”边说边递给她茶水。 “他的病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他吗?” 谢若峰不慌不忙地说道:“叶总手术后身体很虚弱,现在正在午休。这样,您远道而来,先去休息一下,我再带您去见他。”说完,吩咐人带着倪紫菱去吃饭休息。 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落在房间里,倪紫菱确实已经非常累,应该好好睡一觉,然后什么事情都会过去,可脑子却又清醒得厉害。曾经那样决绝,现在怎么去面对他?他会不会嘲笑自己的反复无常?让他放过周文博,他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一件件往事如潮水一般袭来,让她心里毫无主意。 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近来精神太紧张了,很久没这样睡着了。倪紫菱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洗了洗脸,自己清醒了很多。 走出门,空气中飘着一股甜烂的清香,不知道谢若峰在哪里,她索性自己去找叶西飞。 向北穿过门廊,是很大的门厅向北舒展,金碧辉煌的客厅,水晶吊灯映着光折射着说不出的奢华。 接待她的陈小姐已经追了上来:“倪律师,您需要什么?” 倪紫菱回首微笑:“叶总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吧!” “他不在这里!”一个不大的声音响起,却是冷冽而干脆,“西飞需要休息,谁都不能见!” 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的正是叶雪莹!虽然是十年未见,但是一身得体昂贵的白色套装,把她衬得成熟而年轻,身上虽没有任何珠宝,却已经难掩其芳华! 她慢慢地走下楼梯,脸色铁青,眼神冰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你是来求西飞的吧?让他放过你的丈夫?” 倪紫菱紧紧地咬了一下嘴唇,因为过于用力,原本嫣红的嘴唇微微泛着白色,一如她没有血色的脸。她尽量露出得体的微笑:“是我丈夫把他打伤了,我来看看他的病情……” 叶雪莹冷冷一笑,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她的对面:“你还知道是你丈夫打伤了他,很好!打伤了人应该承担什么责任,你做律师的比我清楚,那就请回吧!西飞还活着,用不着你来看他!” 倪紫菱感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自然清楚,看望受害人也是我们的义务,我应该履行。” 叶雪莹依旧是微微的冷笑:“你仅仅是看望他吗?好啊!你到了这里也算履行了你的义务,你可以离开了!” 倪紫菱淡然一笑:“我没有恶意,看他一眼我就走!” 谢若峰这时已经冲进客厅,只一眼,就明白了双方的情形,看到叶雪莹发怒的脸,默然垂手站在一旁。 “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克星!”叶雪莹皱了皱眉头,挥手叫人。 谢若峰赶紧回答:“叶总并不知道倪律师来了,我这就安排她下山。” 倪紫菱被激怒了,她想发火又觉得没有理由。于是她毫不示弱,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淡定得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既然这样,那请向叶总转达我的歉意!” 她优雅地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大厅,才发现自己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她是强忍着,才没有失态而已。她的心并没有那么平静,她还是很介意叶雪莹的态度,叶雪莹的话已经深深地击中了她的自尊心。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像现在无比压抑的心情,怎么都舒展不开。积蓄在眼里的泪终究在黑夜中落了下来。 第六十一节他希望我来吗 倪紫菱脚步匆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夜色已凉,冰水一般的寒意从她的心上流淌而过,冷得她忍不住微微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胳膊。一颗一颗硕大的眼泪,滴落在手臂上,她伸手去擦,但它们仍然不停地流淌着。 黑暗中,有人追上来,是谢若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倪律师,请稍等一下,我安排车送您下山。当然,您最好留下来住一晚,明天,明天我再想办法,您能见到叶总的……” 倪紫菱停住脚步,面向他摇头:“已经麻烦您太多,知道他现在恢复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谢若峰竟然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头:“叶总恢复得并不好,实话告诉您吧,今天医生正给他进行第二次手术,我怕您担心才没告诉您……没想到,二姐今天下午突然过来了,不然,你们不会遇到的……” “第二次手术?为什么?难道第一次手术有什么问题吗?”倪紫菱的心突然紧张。 谢若峰摇头,神情略显疲惫:“叶总的病不是一次手术就能成功的,但愿这次能够彻底治好……不过,您不用担心,这次是国内最好的医生在为他手术……” “那,现在结果怎么样?”倪紫菱心里着急,“他……是因为这次受伤才造成的吗?” “叶总身体透支得厉害,每天至少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加上抽烟喝酒,这次又受了伤,看来他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倪紫菱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还在手术床上,自己和他近在咫尺,却不能陪伴他。心中五味杂陈,留下来,不合适,还是得离开。她知道谢若峰对她解释得这么清楚,只是要宽她的心。于是说道:“这样……就请您多照顾他吧!谢谢您这么帮我……” 谢若峰却是微微摇头:“我不是在帮您,是我必须这么做。我知道您在叶总心里的位置,如果他知道您来看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想起叶西飞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样子,倪紫菱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他希望我来吗?” “当然。”谢若峰若有所思,“我还记得叶总第一次在滨海遇到您的样子,当时我就在他旁边。我跟了他快十年了,从没见过他那么失魂落魄,那天晚上他抽了一夜的烟,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目送您上车……” 夜色朦胧,倪紫菱只是愣愣地盯着他,好在夜色掩盖了她吃惊的神色。 他继续讲:“这几个月来,只要忙完了工作,叶总都兴高采烈地去南岭,说是去见您。可能您没有见到他,很多时候他都是跟在您的身后,见一见您就离开。所以,我的工作里多了一项:要知道您哪一天要在哪里开庭,或者在什么地方会见客户……” 倪紫菱这会儿已经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隐忍好久的泪水突然失去了控制,汹涌地流了出来,灯光都变得模糊一片。 “二姐是太心疼叶总了,当年叶总从美国回来创业,她当即就辞掉了在银行的工作,全力帮他。所以……请您谅解她的心情。” 倪紫菱擦了擦眼泪,已经无法再掩饰,也就坦然起来:“我从来没有怨过她。西飞能有这样疼他的姐姐,是他的福气。好吧,请安排车送我下山吧!” 谢若峰微笑:“我会告诉叶总您来过的。” 第六十二节为什么给杜世俊打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倪紫菱更加忙碌。她把干净衣服送到看守所,嘱咐周文博少说或不说;然后就是和那些冲击盛阳置业的村民见面,和他们一一核实当时的状况;又到温如海的公司查询周文博的借款情况……每天马不停蹄地奔走。倪紫菱静下心来,该还的就得还,该承担的责任也应该承担,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就是偶然独自驾车在路上飞驰的时候,看着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莫名就心疼起来,不知道叶西飞的病情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周文博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曾经的种种过往和无法预知的未来,让她的心中突然有了宿命的感觉。 倪红兵看到她安于天命的样子,也知道她尽了全力,只好和她一起针对案情商量解决的办法。 秋风已起,微见凉意。倪紫菱这才惊觉已经是初秋的时节了,森绿的树叶都悄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心里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数月前,和蓝风儿、叶西飞多年后重逢,仅仅几个月,蓝风儿突然离世,再无把酒夜谈的知己。而叶西飞呢,更是难以面对的未来。思来想去,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汇成了一股绵长忧伤的洪流,不知不觉走到“甘蓝堡”,于是打了电话给黄笑笑。 精神焕发满眼含笑的黄笑笑见到倪紫菱的时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憔悴?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黄笑笑摇摇头,说:“可怜的紫菱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你应该和叶西飞讲清楚当年的事情。” 倪紫菱坚决地摇头:“这不是火上浇油嘛,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就会更恨文博了。再说我去主动求他这事要是让文博知道,我们的婚姻也可能到头了,他本来就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黄笑笑无奈地摇头,“如果叶西飞知道你这些年的遭遇,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是你甩了他,他会怎么样?猜猜,嗯?他现在可是单身呢!” 倪紫菱感慨道:“时过境迁,谁都不是当年了,既然爱已经变成了爱过,那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重蹈覆辙呢?再说,他若有心,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现在大家都变了,只是暂时放不下那段回忆而已。就说你吧,当年为了张强要死要活的,现在让你回头,你肯吗?” “哎,别拿我说事,说你呢。”黄笑笑打断了倪紫菱的话,“也不能让他一直误会你啊,他确实来找过你。当时我最恨那种横刀夺爱的人了,怎么会告诉他你的地址?就骗他说,你已经去美国了,我就想让他死心。当时,我告诉他你已经结婚的时候他怎么都不相信,还是我拿出了你的婚礼照片他才肯离去。后来那些年,你又到处找他。你们就是姻缘错过,没这个缘分。” 倪紫菱笑了笑,岁月无法覆盖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和那些匆匆铸成的哀伤。她端起酒,惆怅满怀:“今天陪我一醉方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珍惜眼前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和蓝风儿一起喝酒唱歌了,错过了那么多机会,总觉得还有的是时间,却在失去之后才明白哪一次的相聚也许就是最后一次……” 提起蓝风儿,黄笑笑也感慨万千,憋了好久的情绪不觉涌上来。当时觉得平常的事情,多年以后回首时,却发现那是多么奢侈的时光啊! 两个女人频频举杯,醉酒当歌,说着当年的趣事和糟心的事,把自己灌得烂醉。她知道喝醉不好,但是除了喝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管有什么事情,就让自己醉一回吧! 第二天倪紫菱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是和黄笑笑躺在酒店的房间里。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她心情不好,然后跑去喝酒,然后…… 找来服务员,才知道昨晚两个人醉倒在“甘蓝堡”,是杜世俊派人把她和黄笑笑送到酒店的房间。 黄笑笑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问:“杜世俊……就是那个英俊潇洒的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吧?你怎么会打电话给他?是不是喜欢他?” 倪紫菱也觉得不可思议,醉了的自己怎么会给杜世俊打电话呢。她斜眼看着黄笑笑:“多亏你不是我的丈夫,不然就这醋劲,谁受得了!想想你家老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黄笑笑撇撇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个喝醉酒的人通常会给什么人打电话呢?最想见的人!这可是心理学家研究的结果……”她歪头想了想,“我想见见这个杜世俊,把电话和地址告诉我!” “你不说我还忘了,那吴虎的老婆听说要常住在南岭了,你也该醒醒了。”倪紫菱想起杨阳的话,故意提醒她。 “你呀,先顾好你自己吧。”黄笑笑抿嘴笑着说。 第六十三节我们可以合作 果然不出所料,温如海在公安局的人再次找他谈话的时候也进了看守所。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一件是顺利的。既怕父母知道周文博进了看守所,又要应付温如海的家人。老温的妻子这段时间是每天几个电话地找她,商量解决的办法。 电话响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倪紫菱不愿意睁开眼,因为睁开眼就有那么多的烦心事等着她。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是最棘手的案子,她都会精神抖擞地去处理。可现在她最怕的是每天睁开眼睛。 打电话来的是杜世俊,听他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高兴事,很兴奋的语气:“你快来公司,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你说吧!”倪紫菱还是懒洋洋的。 “是有关周文博的事情,我在公司等你。”他开始催她了。 见到杜世俊,他一脸笑意,招呼她坐下,说道:“事情有转机了。昨天三哥亲自打电话给公安局的人,说明了情况。今天还要我直接去找市公安局的江局长,我当然要找你来商量了。” 倪紫菱一时没明白:“找江局长?” “找他帮忙,把周文博放了!” “怎么可能?他涉嫌两个罪名,怎么能放?” “这就看你想怎么办了。三哥已经找关系打了招呼,具体的事情就得你和我一起去办了。” 倪紫菱有些不相信,她迟疑地问:“这件事情,他……他不想追究了?” 杜世俊含笑点头:“看来是这意思。周文博打人这件事情一出,三哥就让人封锁消息,更没有媒体参与,所以事情好办得多。你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当然应该由你去办了。” 秋天的阳光依旧灿烂,透过窗户洒满半个办公室。倪紫菱还没醒过来:“是你说服他的?” 杜世俊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这个不重要,我们商量怎么处理吧。” 给周文博办了取保候审,与他有关联的温如海随着周文博的案子当然也就释放了。本来做好最坏的准备了,现在突然的转机让温如海莫名其妙。 倪紫菱解释说:“这是盛阳公司的杜世俊帮忙。” 温如海千恩万谢,亲自登门感谢。杜世俊轻描淡写地说:“温总在南岭是有相当的实力,和有实力的公司合作才能双赢。盛阳公司现在想和您合作,可以吗?” 温如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么好的事情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自己头上?能得到块地就行,没敢奢想能和盛阳公司合作。他有些结巴地说:“杜总的意思……是……我们两家合作?” “是啊,温总有意吗?丽都湖的地太大,公司本来也要分期开发。如果我们合作,可以把其中的一块直接交给贵公司开发……” 没等杜世俊说完,温如海的手已经伸过来了,高兴地答应:“我愿意和杜总合作!” 温如海在南岭市最大的酒店设宴请杜世俊,当然还有周文博夫妇。毕竟是杜世俊帮忙把周文博从看守所放出来的,虽然他是盛阳公司的人,但是周文博也到场了。席间,听到温如海要和盛阳公司合作,别说是周文博的脸黑了下来,就连倪紫菱也暗吃一惊。 事后,倪紫菱问杜世俊:“这是谁的主意?” “反正我们公司要和人合作,和谁都一样。再说他的公司不是还有你家周文博的股份吗?” “是温如海告诉你的吧?他们只是借贷关系,并不是股份投资。”倪紫菱心知不妙,温如海为了更好地拉近和盛阳的关系,自然恨不得能牵扯进周文博。 杜世俊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倪紫菱突然醒悟:“应该是叶西飞的主意吧?” 杜世俊摊开双手,还是没有回答。倪紫菱不觉惊讶于叶西飞的诡谲。原本盛阳置业和村民签订拆迁合同一事已经处于胶着状态,无法再有进展,他利用村民闯入公司的机会,峰回路转。盛阳置业原来打算要在补偿上做出较大的让步,而现在有了温如海,自然由他去搞定了,土地上的拆迁也不用费力。况且,他知道了周文博在温如海公司的投资,这样一来,周文博必定退出。好厉害的一石三鸟之计啊! 温如海不知道里面的缘故,高兴地和盛阳公司的人谈合作事项。看到周文博坚决反对和盛阳公司合作,温如海实在不能理解:“我们做了这么多工作,就是想得到一块地,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放过呢?老弟,也许这是我们两个因祸得福,才有了这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周文博坚决地说:“如果合作,我就撤出股份。” 温如海愣住了,这又是哪一出? 第六十四节你到底是谁 接到杜世俊在电话里的邀请,倪紫菱急忙赶到公司。敲门走进杜世俊的办公室,刚要打招呼,却发现坐在总经理位置上的竟然是叶西飞!她猝不及防,愣在当场,又不能退出,只好低声说道:“杜总呢?是他找我……” 叶西飞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洋溢着阳光的美丽脸庞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突然黯淡,就像准确的节气,刚到立秋,突然就有了凉意。他的心一紧,脸上却是柔和地含了笑意:“阿俊在会议室开会呢,是我找你。” 倪紫菱微微扬了扬下巴,她把包放到沙发上,坐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看到他迟迟没开口,她轻轻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叶西飞笑笑:“还好吧。”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然后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倪紫菱平静地走过去,把烟从他的手里拿过来,掐灭,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下。 沉默。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落地的豪华大钟正滴滴答答地提醒着她。他脸色苍白,瘦了好多,身体应该还没恢复吧,纵使百般牵挂也不好说出口,想想自己曾经在静寂的夜里,孤独压抑地独坐在电脑前,在网页搜索栏上键入他的名字,渴望知道他的近况,或者键入公司的名字,盼望能通过公司知道他的一点信息,可是当这个人坐在面前的时候,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她实在忍不住了,站了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先走了!” “嘘。”叶西飞用动作阻止了她说话,朝她挥挥手,微笑着说,“你过来,快看!” 她站在原地不动,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叶西飞微笑,似乎没有看到她的愠怒,把她拉到窗前。 窗外,正是彩霞满天。她从小喜欢落日,常常一个人坐在校园的操场上,就那么坐着,直到黑暗吸收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亮色,她才会起身。 “看!那朵云像什么?”他的语气轻柔,就像窗外灿烂的彩霞一样让人迷恋欲醉。 正是夕阳西下时,满天的彩霞变化着无穷的瑰奇的神秘色彩:有的像百合色的团团棉花,有的灿烂如一抹半灰半红的胭脂,有的像金色的波浪,或如一朵朵紫檀色的鸡冠花……色彩缤纷的天空,变化无穷的云霞,可以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那一年,他经常陪她度过夕阳西下的时光。只有他,记得她喜欢的一切。 她的眼睛发涩,悄悄地别过头去,掩饰模糊了双眼的泪水。 叶西飞轻轻地说:“我只想和你享受平静的片刻,不要那么视死如归好不好?我愿意做那个‘斜倚窗前看彩霞,同数星星共明月’的人。” 她有着惊奇,更多的是感动,心底酸酸的,泪再也止不住,簌簌地流下来,所有的精心防护在这一刻突然瓦解。她抬眼看他,疑惑迷离地问:“你……到底是谁?” 叶西飞的笑容慢慢绽开,眼睛里蹦出火烧云似的惊喜,拥住了她。她没有躲开他的手,就这样任他拉着。记忆中,很遥远的事情,却又仿似昨日。 两个人安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和甜蜜。 手术后的叶西飞并没有恢复好,汗珠伴随着轻咳流下来。 倪紫菱慌忙扶他坐下,刚要想联系杜世俊。他制止了她:“你送我回去就行。” 倪紫菱一边拿了手包扶他走,一边含着关心埋怨道:“明明还没好,现在就跑来做什么!跟着你的那些人呢?他们怎么不照顾你?” “我不需要他们。”他低低的语气如温柔明亮的光线,咳嗽声让他断断续续,“我病了这段时间……你不来看我,也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只接到你七个字的短信,你既然不去……那我就来找你吧……” 倪紫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明明每天都在牵挂,却一句问候的话都不曾说过。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自己只是关心案子的进展,忙着给周文博取保候审,甚至还要杜世俊联系他,让他给某些部门疏通。倪紫菱几乎在恨自己了。 倪紫菱开了车把他拉回酒店,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发现那些前呼后拥的车。倪紫菱笑道:“你还没有恢复好,既然不能久坐,那就回滨海好好休养吧,等身体完全恢复再工作也不迟啊。” “你陪我回去吗?”他含了一丝温柔。 倪紫菱含笑说:“你明明知道现在我陪你去不合适,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叶西飞拉住忙着倒水的她,让她坐在身旁,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紫菱,你知道吗?自从再次遇到你,我一直不敢太接近你,怕这么多年的时间让我们变得陌生了。直到我读了你博客里的所有文章,我知道你都是写给我的。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在那里等我,我只是又出差几天而已,一切都没有变……” 博客?那是她写给自己的东西,鲜有人知道。“斜倚窗前看彩霞,同数星星共明月”是自己对爱人的奢望期待,也只放在博客里而已。 倪紫菱不敢直视他热情温柔的目光,心里的温暖却像初春的雪轻轻地化开,不着一丝痕迹。她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博客?是黄笑笑告诉你的吧?” “你应该早告诉我当年是怎么回事。”他依然微笑,却掩饰不住遗憾的神色,“那年我回到南岭,也又找过黄笑笑,她可真会演戏,说你就在美国,只是和你没有联系了。我到大使馆打听你的入境情况,还托人在美国的每个大学打听你的名字。没有你的任何消息,那种恐慌没人能体会,我只能提醒自己,咬牙挺住!” 倪紫菱的心一震,这又何尝不是她这些年熬过来的理由呢。她用手轻轻地拂过他微皱的眉头:“现在能和你一起看夕阳彩霞,让我觉得这是在梦里了……” 叶西飞微微蹙眉,一下攥住她的手:“我不会再让自己失去机会,我们已经失去了十年的时光。我就想和你共度余生,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心念激荡,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的企盼,要的就是余生的相守。这样恍惚的瞬间,所有的悲欢、辛酸、惊喜、失落和着少女时代的深切期许一起涌上心头。可是时间的手让我们已经错过了,到如今,还能更改吗?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运,错过了时间,就只能遗憾终身。听着他的询问,倪紫菱突然感到更加彷徨和悲伤。 她不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我写的那些东西,只是放到博客里让自己看的,没有几个人知道。是黄笑笑告诉你的吗?她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呢……” “倪律师,能不查案子吗?”紧接着,她就被拉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他低下头本能地找到她的嘴唇,狠狠地吻下去,仿佛要把她吸入他体内。就让自己靠近他这一次吧,别管明天,别管以后,就当是他对这十年的补偿。 倪紫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理智终究回归大脑,她拨开他的手,坚定地对他摇摇头说:“不!不行!” “你怎么了?”他的表情黯淡下来。 她摇了摇头,含笑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我担心你会有性命之忧,那我会构成什么罪名呢?” “谋杀亲夫!”他竟然冲口而出,刚才的沉稳和黯淡褪得无影无踪,脸上带着孩子似的天真。 “主体不符合,构不成这项罪名……”她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意思?什么主体?我不明白……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然后是一阵不停地咳嗽,头上还渗出了汗珠。 倪紫菱劝他:“你还是赶紧回滨海吧,我看你的身体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正说着,电话有信息进来。倪紫菱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心里却紧张起来:倪律师您好!叶总的身体并没有恢复,他急于到南岭见您,而且不要大家跟随,请您劝劝他。谢若峰。 看来谢若峰知道他们在一起。于是回道:你在哪? “我在南岭。” 怪不得看不到那些跟随他的人呢!转念一想,不禁对叶西飞一笑:“到底黄笑笑跟你说什么了?她怎么找到你的?” “她告诉我当年的一些事情,让我去看你写的那些文章。我一夜没睡,连夜看完,那篇《寻人启事》也只有你才能写出来,我知道你肯定费了很多力气找我,也吃了很多苦。于是今天一早我就迫不及待来告诉你,你找到我了……” 怪不得他会这样拖着病体急不可待地来南岭,倪紫菱不知道是怨自己还是怨黄笑笑。正不知怎样劝他,叶西飞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用力的指尖透出他的坚决。他的眼中,荡漾着期盼。 对上他明亮真诚的眸子,倪紫菱不敢直视,百转千回地,想找句话来说说,却发现自己毫无主张。 突然,一阵急咳让叶西飞的脸渐渐变红,倪紫菱赶紧端了水让他慢慢地喝,并微笑着劝道:“你回去吧,先把身体养好,以后有的是时间……” “我不回去!”叶西飞坚决地摇头。 倪紫菱想了想,回眸一笑:“我陪你回滨海,可好?” 叶西飞惊喜又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却又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到南岭来,害得我担心,所以……”倪紫菱一副思考的样子,“我只能送你到滨海,不能留下来陪你,除非,你让自己好起来……” 叶西飞笑了,这个鬼丫头的话他当然明白,即使他想把她留在滨海也不可能,叶雪莹那一关总是要过的。而这,需要时间。 第六十五节周文博要撤资 叶西飞的身体恢复得并不快,被强制留在滨海静养。倪紫菱知道自己去滨海并不合适,而且一向不关心她的周文博每天都询问她的行踪,这让她更是烦恼。于是电话成了他们唯一交流的工具,当她每次看到叶西飞的来电,她的心依然跳动得厉害。心意经常有一刹那的虚空,连自己也不能把握。如果电话一时没有接通,他总会在第一时间给她留言,然后打过来。 她知道自己的心逃不掉,有时不禁苦笑。自从十多年前认识他,自己一直生活在犹豫和矛盾中,分别十年,再次重逢,却是重复原来的心路。十年的婚姻,自己一直觉得可以随时离开,当这种时刻来临时,她看看周文博,自己真的与他毫无感情吗?平淡的婚姻里,虽然隔阂仍在,但是相濡以沫的默契让他们走过了十年。该怎么面对以后的日子,她无法预知,心里的忧伤竟让她有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倪红兵很快就给她敲起了警钟。他隐隐担心:“文博近来情绪很不好,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忽略了他的感受?” 倪紫菱偏着头:“他来你这里告状了?” “他才不会告你的状。我想文博的案子能有这样的结果,那个叶西飞肯定做了不少工作吧?这件案子就是公事公办,文博也得进去蹲几年。他带领丽都湖边的村民冲进盛阳置业公司,最终带头闹事的三位村民都被判了刑,而唯独文博只被行政处罚,能不让人议论吗?” “那要我怎么样?他在里边的时候大家都着急,让他出来我还做错了?你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倪紫菱淡淡横他一眼。 倪红兵表情严肃:“文博这件事情已经让人议论猜测,你又担任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南岭市的法律圈子就这么大,你还要闹得满城风雨吗?” “满城风雨?我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吧?”倪紫菱不屑地说。 倪红兵目光深沉而明了:“我是提醒你注意,你想想,盛阳集团是多少有名的律师都挤不进去的,何必要你来做法律顾问?你还是避开的好,这些流言蜚语迟早会影响你的。听说叶西飞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呢……” “他结不结婚与我有什么关系?” 倪红兵思虑着说:“你们原来就曾经有一段过去,这就具备了一定的条件,谁都会猜测……” 倪紫菱扑哧一笑:“别人猜测什么是他们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那你总得顾及文博的感受吧。情场对阵,文博做的没错。你已经结婚这么些年了,有丈夫,有儿子,做什么都要考虑影响……” “要不是顾及这些,我可能早和他离婚了。” “离婚?你还真有这种想法?看来给你打预防针就对了。”倪红兵讶然,“那个叶西飞真的就这么好?我们和他不一样,现在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可别上当……” 倪紫菱眼角轻扬,笑道:“谢谢提醒!” “我没和你开玩笑,文博的脾气我可很清楚,他绝不会同意离婚。你怎么离?诉讼离婚吗?那可就真的成了笑话了。要听话,好不好?” 就是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才会投石问路,哥哥的态度让她泄气。她默默想了想,不好再说什么。 温如海却着急地来找她,说:“弟妹,你好好劝劝文博吧,他要撤资。原来公司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想要撤资,现在我们和盛阳公司合作,谁不抢着入股?这时候他还要撤出,不是亏大了吗?” 倪紫菱淡然地说:“你还是听他的,他想撤就撤吧。” 第六十六节你又高升了 倪紫菱不能跟周文博解释为什么他会如此轻判,她了解他的感受,他可以忍受身在看守所里和她一起并肩作战,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自己去求叶西飞。她无法跟他争吵,私下向杜世俊提出了辞去法律顾问的想法。 杜世俊了解她的难处,想了想说:“解除合同这事得叶总说了算,不然你还是派那位曹律师来也行,这段时间你可以不用来公司,有什么需要我再联系你吧。”倪紫菱感激他的细心和体谅,对杜世俊的好感与日俱增。 纵然倪紫菱如何周全,如何忍耐,周文博的脾气却是越来越坏。倪紫菱终于忍不住了:“南丽公司的案子就在滨海,我总要做业务吧?不相信你去问杨阳好了。” 杨阳很快就找了倪紫菱,他可不是因为周文博,而是因为刘希森。南子豪此次从省城归来,已经向董事会提议要杨阳做公司的副总经理,接管刘希森原来主管的矿业公司。 “那刘希森呢?” “调任他去负责南丽公司的另一家公司做总经理。” “这是好事啊,你又高升了。”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才来跟你商量。”杨阳有些担忧地说,“前段时间他一直称病,可也从来没有耽误矿业公司的工作,北城铁矿只是暂时由我负责而已。现在由我全权负责北城铁矿,和邵佳源那样的人打交道,我倒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担心刘希森会给我使什么绊子,这一提升副总,他恨不得吃了我。他是南丽公司的老领导了,当年和南子豪的美资合作,他是中方代表,在南丽公司也有相当的实力,只能给他换一下工作岗位,不可能不用他。南子豪让我接替他的位置,也是为了和刘希森抗衡而已。” “嗯,这倒真是进退两难!你可以请辞啊!” “我夹在吴虎和刘希森之间,一直别扭呢,现在必须选择一方,没办法的事情,董事会已经研究决定了。” 倪紫菱笑了:“那就恭喜你高升了,等着你请客了。” 杨阳“大摆筵席”,庆祝他荣升南丽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当然是小范围的。倪紫菱和黄笑笑也被邀请,杨阳知道北城铁矿的案子自己的表现得到南子豪和董事会的认可,和倪紫菱的工作是分不开的。大家推杯换盏,极为热闹,不善喝酒的倪紫菱也喝了几杯有了醉意。 她在走廊上接完电话走回房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退回两步,走到包间门口,房间的门虚掩着,看来是服务员刚刚出去没把门带好,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倪红兵。 微笑刚从脸上泛起,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倪红兵和另一个女人坐在包间里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独立的酒店包间! 那个女人一身白色的套装,妩媚而亲热地笑着,而倪红兵也一反往日的不苟言笑,正高兴地给她夹菜! 倪紫菱就站在那里,如同在温暖如春的季节被人突然从头到脚用冰凉的水浇透一般,她一时惊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脸在发烧,心怦怦地跳,好像是自己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住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正直谨慎的倪红兵、自己深深信任的大哥竟然也和别的女人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服务员又上菜了,倪紫菱站在门口仍然没动。倪红兵偶然抬头,一眼看到了倪紫菱站在门口。 他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那个女人显然感觉到了,回头看到了倪紫菱,她又看了看倪红兵,赶紧站起来。 倪紫菱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竟然是——白素雅! 白素雅倒是镇静,微笑着说:“真巧,倪律师也在这里吃饭。” 倪紫菱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冷冷地说道:“白律师这是讨论案子,还是贿赂法官?”犀利的言辞让倪红兵极为窘迫。 白素雅仍笑道:“两者都不是。难道倪律师就没有私下要好的法官朋友?” 倪紫菱一时语塞,不愧是南岭市的著名律师,在这种情形下仍然镇静自若,对答如流。她心里冷笑,不屑地说:“当然有,但是我从来不和男法官单独在一个包间吃饭,不管要好还是不要好。当然,有血缘关系的亲属除外。” 见此状况,倪红兵赶紧说道:“我和白律师有些事要谈,你先忙你的去吧。” 倪紫菱瞥了哥哥一眼:“和白律师谈事?私下里?倪法官应该违反了法官和律师的会见规定吧?” 倪红兵被她气笑了:“你先忙去吧,过会儿我去找你。” 倪紫菱扭头就走。她已经懒得听他的解释,任何的解释她都接受不了。 回到包间的倪紫菱已经没有了兴致,推脱身体不舒服,和黄笑笑一起提前退场。黄笑笑已经觉察到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倪紫菱,出去接了个电话就变得垂头丧气。 黄笑笑问:“出什么事情了?” 倪紫菱当然不能说出刚才的事情,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你说,还有爱情这回事吗?我现在怀疑爱情压根就不存在。” “怎么了?叶西飞做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感慨?还是周文博?” 倪紫菱没有接话茬儿,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家于风亭有了外遇,你怎么办?” “怎么办?就老于那样的人,哪个女人能看上他?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外遇,也轮不到他!”黄笑笑问,“是不是周文博有外遇了?” 倪紫菱宁愿相信周文博会出轨,她都不会相信倪红兵会有这种事情。她摇摇头。 “我说呢,要是周文博有外遇,不是更好吗,你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婚,追求你的爱情去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那你现在和吴虎是爱情吗?”倪紫菱疑惑地问,“我不明白你怎么了。你要是和张强旧情复燃,我倒可以理解,但是你却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还大谈什么是爱情,真让人难以理解。” “我并没有说我们之间是爱情啊。”黄笑笑说,“你落伍了吧?现在哪里还有我们当年的那种爱情?现在的人都是快餐式的恋爱,只要能对了眼,又互相有利用价值,就可以恋爱。分手的时候也不用负责任……” “那就是在互相利用呗,连恋爱也算不上。”倪紫菱不屑地说。 “为什么不呢?你以为现在的人都像你这样,十多年还守着一份感情?那个叶西飞也是一个情种,到现在还不结婚。像你们这样的还有多少?”黄笑笑长篇大论地说,“趁着现在还有激情,该恋爱就恋爱。等过几年我们怕是连恋爱的想法都没有了,再说,我们也很快就老了,也没有男人会追了……” “你觉得这样的关系有意思吗?除了对婚姻不负责任,连爱情都抛在一边了。难道你真的就否定了你曾经的爱情?比如张强?” “就他?有时候,你放弃了某个人,并不是因为你不再在乎,而是因为你意识到他已不在乎了。”黄笑笑说,“很庆幸,多亏我没有嫁给他,不然现在他在外面有人,我可受不了。” 倪紫菱忙说:“我说是吧?你还是忍受不了当年他对你的背叛。那你现在就如法炮制地背叛你的丈夫?” “他也一样自由,我给他自由。”黄笑笑笑靥如花。 今天从倪红兵的事情到黄笑笑的言论都让她接受不了。虽然她知道黄笑笑的老公和她是极不相同的两路人,一个是这个城市最时尚的女性,一个是最不浪漫、最木讷的男人,他们从先前的经常吵架到现在的互不干涉,还让倪紫菱可以理解,但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当年差点为情自杀的黄笑笑这么不屑于曾经的感情。 倪紫菱本来想找黄笑笑诉说自己的郁闷心情,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反而更坏了。恒久不变的爱情真的不存在吗? 第六十七节我想离婚 回到家,倪紫菱就感到气氛不对。 周文博喝得醉醺醺的,也刚刚回来。倪紫菱最怕的就是周文博喝醉酒。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一旦喝醉了酒就判若两人。 结婚以后周文博发现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妻子已经和别人发生关系,倪紫菱的苦日子就开始了。周文博不能原谅,也不能忍受!每次喝醉酒,他就控制不住,他恨她!有一段时间,他留恋于声色场所,甚至衬衣和脸上常常带着口红印回家,可是她依然漠然,似乎与她无关,他更加愤怒,自己在她心里根本没有位置!他恨那个男人,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他把这种恨狠狠地释放到了倪紫菱身上。每当第二天酒醒,他就深深地后悔,摸着倪紫菱紫红的伤痕,他就开始道歉,说自己并没有想打她,只是恨那个男人而已! 直到倪紫菱法学院毕业后再次回到南岭,两个人的关系开始缓和,双方互不再提当年的事情,但是倪紫菱仍然怕他醉酒。果然,周文博直接就推开了她的房间,倪紫菱不敢锁门,她知道就是锁上了门,他也会踹开的,那会更加激怒他。他开始一边脱衣服,一边骂人。她赶紧起身说:“我给你去倒杯水吧。” 周文博一把拽住了她,说:“回来!”倪紫菱怕他闹酒,她把周文博扔掉的衣服捡起来。他却一把抢过衣服,重新扔到地上。然后狠狠地把倪紫菱推到床上,一把扯开她的睡衣。她赶紧拿起被子想把自己包起来,周文博用力地把被子从她手里夺过来,一下扔到墙角。 倪紫菱赶紧打开卧室的门跑到客厅,但是弱小的她根本不能抵抗人高马大的周文博,而且喝醉酒的他力气更是惊人,他轻松地把她从客厅拖回卧室。她不想动了,周文博狠狠地掐着倪紫菱,然后把自己重重地压到她身上…… 倪紫菱的嘴角微微地泛起了笑,自己作为一个律师,还整天替别人维权呢,可是家庭暴力就在自己身上,自己竟毫无办法!真是可笑!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 第二天,周文博一醒来就发现倪紫菱已经穿戴整齐,没有收拾地下的一片狼藉,却来来回回收拾皮箱。 周文博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昨晚又喝醉了!他一脸歉意地走过来,温柔地拥住她:“对不起,让我看看你伤了哪儿……” 倪紫菱一把甩开他。 他的脸色变得冷峻,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到倪紫菱提起了大大的皮箱,他冷冷地问:“你要干什么?” 倪紫菱接受不了周文博的家庭暴力。她真的已经绝望,自己还能信任谁呢?一夜无眠的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不想再重复这样的日子!她必须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她冷冷地说道:“我等着你醒,就是要告诉你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狠狠地用力,眼神逼迫着她:“离婚,然后去找你的老情人?” “你弄疼我了。”倪紫菱皱了皱眉头,试图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他牵制住女人胳膊的手松了松,口气却清冷坚决:“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同意离婚!” 她用力甩开周文博,夺门而出。 在车上倪紫菱就给黄笑笑打电话。天还很早,黄笑笑还没起床,她说老于昨天值夜班,还没回来呢。看着倪紫菱拖了皮箱,她睡眼蒙眬地问:“你想干什么?离家出走啊?” 倪紫菱点点头:“所以把东西先放在你这里。除了你这里,我没地方可去,我现在还不能让父母知道。” 黄笑笑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不会来真的吧?” “没有和你开玩笑。”倪紫菱把自己深深地放进大大的沙发里,“我想要离婚。” 第六十八节我会一直陪你过生日 倪紫菱早早来到办公室。她把近来的案子顺了顺,又把下午开庭的卷宗整理出思路,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下午两点钟在法院开庭,她提前出门。虽然浑身疼痛一夜无眠,但是庭还是要开的。今天她的心情不好,但是在庭上她可不敢掉以轻心。庭审完毕,她直接就拒绝调解,她实在没精神再去重复那些话,反正判决还早,调解还有时间。 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倪紫菱更是提不起精神。 走出法庭打开手机,叶西飞的电话来了,他说今晚请她吃饭,已经派司机去接她了。没等倪紫菱再问什么,他就挂了电话,看来他来南岭了。 走出法院,果然已经有司机在门口等了,也好,反正今天她无处可去。 雨轻轻地飘起来了,无声无息地落在车窗上。车里放着的是罗文的一首歌曲《尘缘》: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宛若回首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华落尽,一生憔悴在风里, 回头时无晴也无雨……” 凄凉的音调让倪紫菱泪眼娑婆,当年青春时光里听到这首歌,为戏里的人感叹。时光倏地过了这些年,在这么一个天气里再次听到,却是有了“天凉好个秋”的感受。 坐在盈龙大酒店的包间里,叶西飞并不在,司机说请她等一等,就出去了。服务员进来帮倪紫菱倒好茶水,也退出去了。 窗外雨声潺潺。倪紫菱就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秋雨。夜色像拢了一层薄雾,慢慢地弥漫在整个天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独自看雨了。整天忙着案子,忙着工作,忙着家庭、孩子、丈夫,整个把自己放置在一个没有任何缝隙的生活里……想起那年,自己站在街头等叶西飞,雨就是这么轻轻地飘着。她撑一把紫色的伞站在雨里,远远地看见他跑过来了,心里的幸福慢慢地散开。 门轻轻推开了,叶西飞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他从身后推过来一个推车,上面是一个三层的大蛋糕,精美的蛋糕周围围绕着一朵朵紫罗兰花,蛋糕上插着蜡烛。车子的最下一层也是满满的紫色和白色的紫罗兰! 面对她的惊讶,他说:“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倪紫菱茫然,从昨天开始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无暇顾及什么。 他微笑着:“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自己倒忘了?” 倪紫菱的笑意在嘴角泛出来,可不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嘛!她的心微微震动,分手以后,每到生日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人和她过生日,庆祝之后,她都会孤独地把自己关起来,陷进思念里,只为曾经有个人在她生日的时候说要守护她,然而却已经不在身边。 叶西飞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本来想给你一个隆重的生日,可是后来我想自己陪你过。来,许个愿。” 她的眼泪开始积蓄在眼眶里。 手机响了,是倪红兵。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今天是她的生日,全家都在,就等她了。 倪紫菱忍住眼泪,轻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今天我有事,不能回去了,你们自己吃吧。” “今天你生日,你不回来,爸妈怎么想?” “你跟他们解释就行了,”倪紫菱语气淡然却坚决,“反正今天我不回去!”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文博吵架了?他一直让我给你打电话呢……” “那你问他好了!”倪紫菱有些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叶西飞一直注视着她,关心地问:“你生日不回家合适吗?要不……晚一些回去?” 倪紫菱没有理会他的话,忽然轻笑:“我可以吹蜡烛了吗?” “当然,”他笑着说,“你许愿了吗?” 倪紫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现在开始吹蜡烛……” “不,不能吹蜡烛。” “为什么不能吹蜡烛?”他抬眼问道。 “我喜欢看着它们燃尽,再说我还有十个愿望呢,要补上。” 叶西飞笑了起来,把她揽过来。倪紫菱轻哼了一声,微微皱了眉头。 “怎么了?”叶西飞慌忙放开她。看到她躲闪的样子,他一时情急,撸起她的衣袖,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青紫的掐痕骤然可见。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他心疼地急忙问。 “没什么!”倪紫菱轻轻放下长袖衣服遮住伤痕,“不小心摔了一下。” 叶西飞拉过她的手,慢慢地把衣袖挽上去,低声说:“傻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不去医院看一下,就这样忍着?走,去我房间,我那里有药膏。” 第六十九节不能再错过 叶西飞带着倪紫菱到酒店三十三层,那是叶西飞在南岭的“家”。叶西飞拿了药膏,亲自为她涂着伤处。 倪紫菱一直沉默不语。 叶西飞起身倒了一杯水,端给倪紫菱,然后为自己点上一支烟。 倪紫菱看他面沉如水,踌躇着说:“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怎么又抽烟了!” 叶西飞掐灭了烟,抬头看她,目光中有逼灼的光芒:“刚才的电话我已经听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告诉我一切。不然我会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到时候可别怨我!” 倪紫菱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俩吵架了……” “我问的是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叶西飞默然片刻,突然冷森森地问,“是周文博打的吧?” “不是,”倪紫菱赶紧否认,“你想多了!” 叶西飞走近她,神情复杂:“是不是因为我?” 倪紫菱微笑:“能不因为你吗?你送花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再度盯着她,语气低沉:“我送花可不是为了让你受伤,你不用瞒我,周文博我还是了解的,他绝不会原谅自己的妻子一直想着另外一个人,他接受不了的,是不是?” 倪紫菱觉得胸口一热,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一口气涌到喉咙,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无法抑制住眼泪,泪水伴着咳嗽,继而转成更咽。是的,一切他都明白!自己精心装扮的一切面具,原来他一直都明白! 叶西飞看到倪紫菱因咳嗽而涨红的脸,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却疼得叫起来。 叶西飞微皱眉头,不顾她的挣扎,强行脱下她的衬衣,背上一道一道的青紫色伤痕清晰可见,有的地方尚能看出血迹。他不再说话,重新拿了药膏,在她身上的伤痕处一一涂抹着。 倪紫菱不再挣扎,身体的疼痛伴着心底的委屈,已经让她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多少年来,她总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在所有人的眼里,优秀的她总会解决任何问题。只有这一刻,在他面前,她成了一个柔弱的可以哭的女人。 叶西飞轻轻地拥住她,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双唇含了几许柔情怜惜无比地压住她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倪紫菱太累了,这两天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从看到倪红兵和白素雅到周文博的暴力相向,她累了,需要一个肩头靠一靠。在这个曾经许诺守候自己一生的男人面前,她无须再掩饰自己。 叶西飞把哭累的倪紫菱轻轻地放到床上去。他恻然,这还是那个诗意的女孩吗?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给这个女人带来的是怎样的灾难,自己还总觉得是她负了他,她抛弃了自己,另嫁他人!而这么多年来,却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她承受了十年的灾难,自己真是对不起她! 叶西飞蹲在床前,轻轻地拂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很温柔,也很用心,仿佛怕惊扰了她。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当年是怎样离开南岭的,那是他一生中抹不掉的记忆。南岭,承载了他年少时痴狂的爱情和青春的梦想,又把所有的爱情和梦想打得粉碎! 当他失去工作的同时倪紫菱再次提出分手,他知道自己别无退路,只有尽快办理出国的手续,让她跟着自己离开!他已经接受不了倪紫菱的反反复复。可是,当他回到南岭的时候,倪紫菱却不见了! 周家已经搬离了原来的房子,倪紫菱的小屋更是人去屋空。公司的人告诉他,倪紫菱已经辞职了,没有人能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去了云州倪紫菱的老家,家里的房子也上了锁,邻居说已经没人住了。 周文博的公司应该不会换的吧,他天天蹲守在他的公司门外。终于有一天,周文博开车回到公司的时候,他看到了叶西飞。 周文博停下车,向他走过来,很平静地看着他。 两个男人对视良久,周文博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来,也一直想有一个机会告诉你,我和紫菱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再来找她了!” 叶西飞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狠狠地击打。这不是真的,他只是要击倒自己! “紫菱在哪儿?”他冷冷地问。 “你没有权利来问我的妻子在哪里,我再重复一遍:我和倪紫菱已经结婚了!”周文博仍然很平静,但是他的声音带出对他的不屑一顾。说完,转身进了公司。 叶西飞愣在原地,周文博突然又转身返回,对他说:“你不是想知道紫菱在哪儿吗?我直接告诉你吧,她很快就要去美国了,我知道读书是她的愿望,我会满足她,而且会陪着她,等办完手续,我还要和她一起出国读书。记住,是我陪她走!别再在这里等了,没有用,她选择了我,那么在南岭,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是男人就应该光明正大,她已经结婚了,不要再来破坏我们的家庭!否则,哼!” 倪紫菱真的结婚了吗?没有人来告诉他,他突然想起了黄笑笑,他认识的紫菱唯一的同学,她应该知道倪紫菱的去处。 他急匆匆找到黄笑笑的时候,黄笑笑告诉他,倪紫菱确实结婚了,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可能去度蜜月了吧。看到叶西飞怀疑的眼神,她说:“紫菱结婚的事情还会有假?不然,我拿他们婚礼的照片给你看……” 他突然感到绝望,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忙碌、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希望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躺在床上三天没吃没喝,白天还是黑夜他也不知道…… 回国以后,他曾经回南岭打听过,但是没有她的消息。多年来他只能拼命地工作,无休止般地应酬,让紧凑的生活占据他的所有时间。只是偶尔遏制不住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个人喝酒,在酒精的慰藉中间歇性地忘记。十年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去想她。直到再次重逢,惊喜、伤感、痛心、怨恨……统统涌上来。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段感情,放不下又无可奈何,不甘心又犹豫不决。就像倪紫菱那次威胁他的话,现在的他们——已经时过境迁,走得太远…… 他突然决定,他不能再次错过她!也许他们的缘分尚未修得圆满,一念之差就会遗憾终生。他,不能再遗憾! 第七十节我要娶你 倪紫菱醒来时已经天亮,昏昏沉沉醒过来,看了看旁边空空如也的床铺,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她起身走到外间的客厅,叶西飞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存了一缸的烟蒂,屋里透着呛人的烟味,看样子他抽了一夜的烟。 “你不要命了?”倪紫菱惊呼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掐灭,接着去开窗户。 叶西飞看着她打开所有的窗户,说:“你醒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倪紫菱嗔道:“你一夜没睡吗?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叶西飞的笑容真诚而明确:“本来想等你醒来,还有话跟你说,后来看你睡得香,就没打扰你。睡不着,就只好抽烟了。” 倪紫菱利落地把烟灰缸倒进卫生间,然后问道:“咖啡在哪儿?” 她一边煮着咖啡,一边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递给叶西飞:“捂一下脸吧,你脸色不好看呢!”又说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本来想说,让你这么一忙活,我倒说不出口了。” “那就不要说了。” “别呀。”他靠近她,并不掩饰他眼中的脉脉柔情,“紫菱,我要娶你。看了你网上写给我的那些日记,你知道我有多么惊喜!你一直是爱我的,对不对?既然他并没有好好地珍惜你,我也就无须再有什么顾虑,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迷而潮湿:“答应他的任何条件,我要你尽快离婚,我要娶你。” 倪紫笑了,笑得那样宁静:“你这是求婚吗?我还不具备被求婚的条件。再说,即使条件具备,我还没想好呢!” 叶西飞忽而无声地微笑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想要我了?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尽快离婚。这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好,我不想你再受到什么伤害……” “停!我的事情由我自己解决,我不希望别人插手。”倪紫菱打断了他,看到他开始冷峻的神色,又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缓缓地问。 “不要让我再做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了。” 叶西飞微笑:“你干脆律师也别做了,来帮我吧。” “帮你?我去了,还用得着你吗?” “对啊。”叶西飞一本正经地说,“我正有此意啊,你看,公司就缺一个既懂法律又懂经营的人啊,我看就你合适……” 倪紫菱瞅了他一眼,浅笑道:“你还没完了?我也就适合做一个小律师。你们那么大的公司会吓坏我的……走吧,我们还是一起去吃早饭吧……” 原本以为她会欣喜地接受,却被她轻轻地带过了话题。叶西飞突然觉得,这女子已非昨日,自己在她的面前,竟然还是没有掌控力。 第七十一节你真要和他离婚 自从离家出走,她一直没有接到周文博的电话,原来的他在这种情况下,总会及时道歉的,可现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嫂子王静打电话来了,要她今天回家吃饭:“你和文博吵架了?他昨晚来家里找你,我看他很担心你的。给你过生日你电话都没有一个,爸妈又惦记着你。夫妻之间吵架正常,吵完了就和好,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管怎样,今天晚上一定回家吃饭……”听着嫂子喋喋不休,倪紫菱只好答应。 倪紫菱开车直奔哥哥家。本来以为王静已经在厨房忙了,开门的却是倪红兵。 倪红兵给她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说:“你嫂子去接珊珊了,文博一会儿也过来。” 其实兄妹俩很少有单独谈话的时候,尤其今天这样的情形真是有些尴尬。倪紫菱毫无顾忌地盯着他,想看看他怎么解释。 倪红兵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倪紫菱,慢慢地说:“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在你面前辩解什么,但是你也没必要这么来惩罚自己,惩罚周文博。” “我没有惩罚任何人,这是我的事情。你别把我的事情和你的搅在一起,你也别以为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嫂子就是默许了你。”倪紫菱别过头。 倪红兵默然不语。 倪紫菱的气更大了:“是,一起吃顿饭也说明不了什么。但是正直严谨的你会随便和一个女人去吃饭吗?还说没关系,谁信?我宁愿相信周文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都不会相信是你。从小我就觉得你才是天下最值得信赖的男人,多少次我都羡慕死嫂子了。再说,那个白素雅是什么东西,南岭市的律师界谁不知道她是靠什么做业务的?你还和她?”一连串的发泄,倪紫菱的眼泪早掉了下来。 倪红兵起身拿了纸巾,送到她的面前。倪紫菱狠狠地拽过来,擦了擦眼泪。 “你呀,真像个泼妇。”倪红兵笑了笑。 泼妇?倪紫菱也意识到自己可从来没有这样发泄过,而且这通发泄的对象是自己的哥哥。她已经分不清楚是为谁,为嫂子?还是为自己? “你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倪红兵微笑着,坐到她身边,帮她擦眼泪。倪紫菱扭过身子不理他。 倪红兵静默片刻,说道:“我和白律师之间没有你想的那样,不过就是业务上的往来而已。那天我是想让她帮你的。” “帮我?她能帮我什么?”倪紫菱抬起了头,不屑地问。 “她原来不是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吗?当然知道一些公司的内幕,我想替你了解一些情况,免得你到处瞎撞。” “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倪紫菱恍然大悟,“上次村民笔录的事情也是她告诉你的吧,她是那几个村民的律师,我说你怎么能那么清楚呢。她凭什么向你透露机密?还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你倒给我一个解释!” 倪红兵眨一眨眼睛,苦笑道:“你先有罪推定了,我还解释什么!” “是你无话可说了!”倪紫菱依然有怒气,“那白素雅什么人……” 倪红兵截住了她的话:“先别急着骂人,你了解人家吗?道听途说来的传闻可不是证据啊!” “证据?你倒拿来证据给我看看!你这么向着她,还不是证据?” 倪红兵拍了拍她的肩,含笑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倪红兵并没有辩解,她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本来是想憋足了劲等着辩论一通的,可现在都是自己在发泄。 倪红兵看她已经平静下来,他说:“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你们好不好?你还真的要和文博离婚?他昨晚在这里待了一晚上,我看出他可真的有些害怕了。” 倪紫菱哼了一声:“他害怕什么?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倒没说什么,就说你们吵架了,夫妻吵架而已,哪能动不动就要离婚?我知道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会向他发泄的。我只好陪着他,后来打电话找不到你,真是让人担心。你昨晚去哪儿了?这么大了还是让人不放心。吃完晚饭,赶紧回家去。”倪红兵又恢复了哥哥的身份。 倪紫菱抿一抿唇,说:“我决定和他离婚了,我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你要干什么?” “你应该问问他要干什么,为什么你不觉得是他的原因?”倪紫菱眼皮也没抬地说。 “两口子吵架,总有压不住火的时候,就为这个离婚?爸妈那里怎么交代?你不要骗自己了,还不是因为那个叶西飞……” “我不想跟你解释,我也不想见周文博。你告诉他好了,我要和他离婚!” “这个话我可不会转告,你自己和他说……” “好!那我自己说,你不要阻拦就是了!”倪紫菱起身离开,她不想见到周文博,也不好把夫妻之间的私密事情让哥哥知道,于是回头说道,“还有,如果不想让爸妈犯病,你……自己看着办!” 倪红兵拦不住她,急忙说:“有时间一定跟他好好谈谈……” (本章完) 第4章 有多少真相 第4章有多少真相 第七十二节陌生的女人 倪紫菱走进咖啡厅,坐在临窗桌子边的一个女子站了起来,向她打招呼。倪紫菱走过去,点点头坐下。刚要开口说话,却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个女子长得和自己太像了,除了个子比自己高一些,烫了非常漂亮的大波浪头发之外,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不过她应该比自己年轻几岁。显然女人也有些发愣! 倪紫菱微笑:“你找我有事吗?我应该不认识你。” 女子反应过来,笑意有些恍惚:“没想到我们长得这么像!” 倪紫菱叫了一杯柠檬水,然后等她的下文。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感觉这个女子要说的话绝对和自己有关,虽然自己和她素昧平生,但还是应约而来。 女人直截了当:“我叫尹文茜,一直想有个机会和你谈谈,所以很冒昧地打电话约了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我并不认识你。” 尹文茜笑了笑,说:“我怎么得到你的电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 倪紫菱心里微微一动,平视她的双目,微笑道:“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尹文茜看了看倪紫菱,忽然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和叶寒有关系,我想你应该会听我说完吧?” 她有意地拿眼光扫过倪紫菱的脸,看到倪紫菱显然微微一愣! 叶寒?叶西飞?都忘了他现在叫叶寒了! 她端起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才说:“既然倪律师时间紧,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是学会计出身,毕业以后应聘到盛阳公司下属的进出口公司工作。当时我的同学很羡慕我,因为我能很快地找到工作,而且盛阳公司是滨海市最大的公司。不过让她们更羡慕的还在后边,半年以后,公司里组织新年年会,各个下属公司都参加。就在那次年会上,我认识了叶寒,很快我就调到了总公司,成了公司的会计。你知道吗?像他那样的人,是多少女孩子梦中的白马王子!多少优秀的女孩子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很不错,上学的时候也有很多男孩子追我,可是我没想到幸运之神降临到我身上。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出众的才华,再说比我漂亮的女孩多了去了,可是他却偏偏挑中了我!就这样,我发疯似的爱上了他。可是很多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他,他也一直犹豫不决,但是他的家人已经认可了我,尤其是在我们有了女儿以后……” 倪紫菱心头猛然一紧,她端起水杯想喝口水,感觉手有些发抖,她不想让尹文茜看出自己的变化,就轻轻地放下了杯子。 “你们的女儿多大了?”倪紫菱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今年快两岁了。”尹文茜轻笑,语气中透出自嘲,“我明白,当然这是以后知道的,我之所以受到一个身价几十亿的公司老总的青睐,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今天见了你,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长得确实太像了……” 倪紫菱挺了挺身子,她知道自己在努力保持平静:“叶……叶寒没有结婚吧?你跟我说这些为了什么?” “是的,本来我们已经订好了婚期,可是就是因为你的出现,他现在变了。我不管你们原来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但是我知道你们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面。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为了孩子,我才来找你。据我所知,你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 听到她语气中的哀求,倪紫菱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虽然她已经预见到和现在的叶西飞再续前缘是很难的事情,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很遥远的距离,但是像这种影视剧似的豪门纠葛,不是自己所能了解的。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有孩子了吗?也可能是假的,利用这种方式离间她和叶西飞之间的关系,自己应该查明原因再说。可是,叶西飞是谁啊,谁敢开他的玩笑? 想到这里,倪紫菱的心慌乱不已,脸上却毫不变色地说:“我不知道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保住你的婚姻和家庭是你自己的事情。至于你刚才讲的这个故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尹文茜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你是觉得我在编故事吧?那我们长得如此相像,你能否认吗?” 倪紫菱笑了,平静地说:“我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没有证据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职业。”说完,转身、优雅地离开,不再看尹文茜的表情。 走出咖啡厅,阳光刺眼地照过来,倪紫菱下意识地抬起了手遮挡阳光。这个女子到底是谁?真的和叶西飞没有关系吗?那是自己心底的不承认而已。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教西方政治学的老师咧开嘴笑的样子像极了叶西飞,于是他的课自己从来没有落下,每次看他笑的样子都会让自己想起藏在心底的那个人。这尹文茜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叶西飞不会无动于衷,那么她讲的故事就应该是真实的。可是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呢?为什么叶西飞从来没有提过?对了,杜世俊为什么也从来没有说过呢?自己太傻了,傻到还沉浸在那个美丽的梦里,独守那段自己认为的永恒的爱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的叶西飞已经不是自己要等待的人。也许,问问杜世俊能知道一些情况,反正现在心底惶然,压根没法和西飞开口……就在她恍惚之间,自己已经走到了路中间,突然一辆车“吱”地紧急刹车,倪紫菱意识到的时候,身子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七十三节白素雅的家 当倪紫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黑暗,屋里只亮着一盏柔和而黯淡的台灯。她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正想起床,门开了,白素雅笑吟吟地走进来,笑道:“觉得你该醒了,我给你熬了粥,起来吃点吧!” 倪紫菱有些茫然:“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呀。”白素雅坐在了床边,“中午开车经过阑珊路的时候,我看到你在马路上走,还没等停车你就撞上来了。多亏我已经减速,车没有撞到你,你就倒在地上了,好在有惊无险,我想是你根本没有注意到车辆。凑巧的是,车上坐的是我的同学,他是医生,给你做了检查,说你是一时受到惊吓而已,没必要去医院,好好休息就行。我就把你拉到我家来了。” 她微微一笑:“我已经跟倪法官说了你的情况,让家里人不用为你担心。” 能够看出白素雅是非常细心谨慎的人,做事滴水不漏。倪紫菱问:“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了。”白素雅笑笑,那种口气似乎两个人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起来吃点东西,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补充体力。” 倪紫菱起身,感觉浑身无力。蓦然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她的心底漫过一阵荒凉。不愿意让白素雅看出自己的情绪变化,于是轻声说道:“谢谢,我该走了。” “干吗急着走?你的身体还不行,还是先吃些东西再说。” “我吃不下什么,谢谢你的好意。” “那就喝点粥吧,我也不太会做饭,就给你叫了外卖。” 看到餐桌上摆放的精致晚餐,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倪紫菱突然改变了主意,坐了下来,说:“那……我可不客气了?” 吃过晚饭,似乎感觉身上有了一些力气,倪紫菱笑道:“白律师费心了,虽说你没有撞到我,也是因你而起,我们两清了……” “哈哈。”白素雅轻笑,“果真是个伶俐的丫头,一下子就把我今天所有的帮助变成了义务。” 倪紫菱没有理她,环顾她的家:“白律师果然名不虚传啊,住着复式别墅,南岭市能做到您这样的律师也不多啊!” 白素雅起身倒了两杯葡萄酒,一杯放到倪紫菱面前,然后端起一杯,轻轻地晃动着:“我知道,南岭的法律圈里说我什么的都有,但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我没有依靠任何人。”她笑了笑,“很多事情解释也没有用。盛名之下,必有难言之隐了。” 她微微侧首,轻甩齐耳的短发,显得她更加年轻,不经意间透出的干练显露她挥洒自如的气质,让倪紫菱不仅在心底叹服,也许多年的职场已经让她的言谈举止如此淡定了吧。 “我不过是半路出家的法律人。我过去是工厂里的职工,靠自学拿到法律文凭,又考取了律师。那时候,律师业务还算比较好做吧,只要勤奋就行。现在竞争得很厉害,尤其是像你们这样法学院毕业的律师,已经占据了律师业务大半,我们都快没饭吃了。” 倪紫菱轻笑一下:“白律师这样的名律师都这样说,可见现在的律师业务确实难做了。那像我们这样入行晚的,更是只能做些小案子养家糊口罢了。” 白素雅轻轻摇头,笑着说:“你既有名牌法学院的毕业文凭,又有在法院工作的亲属关系,做业务自然要轻松很多。也许你从来不用这种关系,也觉察不到,但是无形的影响却能帮你。可惜,我是没你这样的好命了……” 倪紫菱心里迟疑一下,开玩笑地问:“听说您在南丽公司还没有重组之前就做他们的法律顾问,现在失去这块业务,不会记恨我吧?” 白素雅莞尔一笑:“这是你想多了。一个企业不可能一直用同一个律师的,过几年就要换律师,这是规矩。除非……”她的嘴角往下一撇,“不说也罢。主要那时候律师不算多,才一直干着。再说我早就不想再给南丽公司做了,正好换了你,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倪紫菱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除非你不接触公司的机密,否则被换掉是迟早的事情。 “是因为知道公司太多机密吗?”倪紫菱追问一句。 白素雅盯她一眼,笑容已经从眼角消失:“我只告诉你一句,刘希森有自己的矿产公司。” 倪紫菱略一吃惊,心里已经明白:“也就是说,他打着南丽矿业公司的名义,为自己的矿产公司做业务?” 白素雅微笑:“所以,北城铁矿你一定要小心。” 倪紫菱眉头微皱,不觉轻笑:“白律师是不想再蹚这浑水了才全身而退的吧,不然南丽公司也轮不到我来做法律顾问。” 她抿一抿嘴唇,轻轻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不适合再给南丽公司做了。” 倪紫菱沉默片刻,终于问出口:“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喜欢我哥哥的缘故吧?” 白素雅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认为呢?” “我不希望我哥哥的家庭有任何的变动。”倪紫菱平静地说。 “那是你想多了。”白素雅轻轻地晃动酒杯,“你也了解法律圈的人,像你哥哥这样洁身自好的人不多。我欣赏他,也喜欢他,但是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我不会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坦诚地表达她喜欢哥哥,反而是她的坦诚,让倪紫菱无法反驳了。 “但愿你能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谢谢你为我熬的粥,看得出来你不怎么做饭。可我嫂子什么都会,我哥哥已经习惯这种被伺候的生活了。” 第七十四节她是我的女朋友 倪紫菱约了杨阳出来见面,她把刘希森可能私自设立公司的事情告诉了他。杨阳眉头一展,说:“怪不得刘希森一直往滨海跑呢。自从他装病住院,我就一直派人盯着他。可是他出院以后还是经常去滨海市。那里的工作他已经不再负责了,去滨海干什么?原来还有业务啊!” “应该查一查他设立什么公司,对了,很可能是顶名的,不能放过。” “刘希森做事一向谨慎,顶名的事情肯定能做出来。”杨阳沉思片刻,“你怎么知道他私设公司的事情?” “我自然有知道的渠道,接下来怎么办?” 杨阳点头:“我马上派人去查。” “这件事还没弄清楚,所以你注意尽量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知道,”杨阳疑惑地问,“北城铁矿案怎么迟迟没有判决?” 倪紫菱想了想:“这个案子肯定有人打了招呼,毕竟涉及市政府和那么多的村民。法院判决要考虑更多的因素,不是单纯的胜诉或败诉。但是法院也只能暂时拖一下,最终会有结果。南董不是亲自去省城了吗?怎么也没有结果?” “看来并不顺利。如果案子拖下去,铁矿就没法开采,公司的资金压力也很大。”杨阳微皱眉头。 “南董都没有着急,你操什么心?”倪紫菱笑道,“北城铁矿他不肯放手,也不让步,你不觉得南董也在较劲吗?我想他肯定知道这件案子的难度,才没有催我们呢!” 杨阳点头:“南董在这件事上确实不像他的风格。先不管他,我们先查查刘希森再说。” “你也够贼的,私下里跟踪刘希森,就不怕他用同样的手段对你啊?” 杨阳苦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刘希森肯定不忿我抢了他的位置,反正是这样了,我早晚得选择一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接到杜世俊的电话,倪紫菱赶紧下楼。看到一脸笑意的杜世俊,倪紫菱微笑:“什么事情让杜总这么高兴?” “先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杜世俊笑着说,“丽都湖拆迁即将结束,一期马上就要动工了。” “这么快?看来你和温如海合作得还不错?” “是啊,没想到这么顺利,这可是我主持的第一个房产项目,顺利开工当然值得庆祝。” “这段时间为了避嫌,我却没有帮到你什么。” “哪儿呀,没有你的帮助,项目也不会这么快,你推荐的曹律师也很负责任。” 两个人聊着天,不知不觉车上了高速,倪紫菱急忙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滨海啊……” “滨海?去滨海做什么?”倪紫菱一下猜到杜世俊的意图,急忙说,“你赶紧停车,我要下车。” “高速公路上怎么停车?”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紧张,杜世俊笑着,“是三哥要见你。” “你快点停车……” “你不想见他,是因为尹文茜吧?”杜世俊的声音不高,却让倪紫菱安静下来。 “你知道尹文茜?”倪紫菱追问,“尹文茜……是什么人?” “尹文茜……曾经是我的女朋友。”杜世俊淡淡地说。 倪紫菱吃了一惊,瞥了一眼亲自驾车的杜世俊那冷峻的面庞:“你……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 他微微侧首,微笑着说:“你想知道?那就坐好,随我去滨海。” 倪紫菱本来急于知道尹文茜讲的故事是真是假,她不能也不想问叶西飞。想找杜世俊的时候,他出差在外。思虑再三,她决定谁也不问。如果是真的,事情自然会有结果。只不过没想到尹文茜竟然是杜世俊的女朋友。 “那你和尹文茜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候我刚刚回国,当时我们都在盛阳集团的进出口公司工作。后来,公司年会上三哥遇到了尹文茜,就把她调到了集团总公司,我们就分手了。” 倪紫菱想了想,问:“叶西飞横刀夺爱,把她抢走了,是不是?” “是我们分手了。”杜世俊轻轻摇头,“我们……不适合。” 空气凝滞有些闷,倪紫菱打开车窗,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呜呜作响,她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心里存了最后一点希望,问的语气里不免带了一丝怯意:“那,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是真的吗?” 杜世俊不置可否:“我不清楚。” “你整天和他在一起,怎么会不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因为三哥从没有承认过孩子是他的。” “不承认也没用,孩子的存在就是事实。”倪紫菱在心里轻叹一声,一股无力感包裹了她的全身。虽然早早就断了和他在一起的念头,这段时间却是突然又回到从前。原本以为,曾经的美好时光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继续,没想到这么快就将事情清清楚楚地摆放在她的面前。她还是会忍不住一阵阵地难过,心里像是有一把很锋利的刀子,来来回回割着她的心,那么疼,那么疼——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爱情。既然尹文茜说的是事实,再见面已经是惘然。 也好,做个了断,给每个人一个心安。 第七十五节他到底是谁 车进滨海市的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华丽的夜景真的是让人觉得“身处繁华地,人在温柔乡”。车穿过市区,继续向郊外驶去,倪紫菱感觉路灯在渐渐稀少,一直到逐渐消失。从车灯发出的光里,看到车拐上了山路,她已经懒得问什么了。直到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动弹。杜世俊打开车门,笑着说:“到了,请下车吧!” 这是一栋四层的独栋别墅。门口站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笑盈盈地迎接他们。 听着女孩子高兴地叫“阿俊哥”,杜世俊赶紧介绍:“这就是倪紫菱。” 女孩子有些羞涩地赶紧点头:“夫人好!” 倪紫菱不禁愣了,夫人?谁的夫人?正不知怎么回答,杜世俊对着倪紫菱笑了:“你叫她晓风好了,她和你还不熟呢!”又转身问晓风:“莫叔和梅姨呢?” “他们在厨房呢!就快吃饭了。”晓风说着,突然降低了声音,悄悄对杜世俊说道,“叶先生在楼上呢!” 杜世俊笑了笑,转身对倪紫菱说:“我们先上楼吧。” 走进客厅,倪紫菱打量着房间,却是装修得清净优雅,全无富丽堂皇之气,只是那些精雕细琢的实木家具,让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杜世俊把倪紫菱领进二楼的书房,叶西飞已经从电脑桌后站起来了。 “辛苦了!”叶西飞笑着说。 杜世俊笑着:“我先去看看莫叔他们,一会儿该吃饭了。” 门关上了,叶西飞含笑让座。倪紫菱却站在原地没动,叶西飞走过来拉她,她故意闪开。 “怎么了?谁惹你了?”他笑着,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充满了温暖。 倪紫菱看着面前的一幅字,并不回头看他,语气里却带了明显的冷意:“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不知叶总有什么指示?” 他恍若未觉,仍然笑道:“你总不接我的电话,如果不是这几天特别忙,我早去南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倪紫菱嘴角带了一抹苍白的笑,瘦削的身子努力挺直:“一切都很好,只是你太忙了,忙得忘了太多事情。” “原来的你说话可从不转弯抹角……”叶西飞微微蹙眉。 “说话方式变了倒不要紧,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能再说什么?”倪紫菱的语气有些冷。 叶西飞放下手中的杯子,紧盯着她的脸,沉思半晌,神色微变:“你听见了什么话?说出来,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倪紫菱静静地站着,空气有些窒闷,终于,她问出口:“你要结婚了?” 叶西飞一愣:“你听谁说的?” “尹文茜。” “哦。”他随即一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轻松,“她……去找你了?” 他仍然一副淡然的模样:“她都告诉你什么了?” “她说了什么我不想求证,只是觉得你我之间,这么多年了,不该对这些事情隐瞒。”倪紫菱的心痛得厉害,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平静。 叶西飞缓缓地别过脸,瞥她一眼,一副淡漠的神情:“我对你隐瞒了,你要怎样?” 倪紫菱的心中酸涩难言,当时就愣在了原地!他竟然不想解释!既然已经知道了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在一起,却不知为何,她的心底仍然掠过叹息和悲伤,语气里无法掩饰自己的怅然若失:“如果我们已经不再信任,那就……不要联系了。” 他抿了抿嘴唇,冷冷一笑,然后把打算递给她的杯子猛地扔了出去,杯子划了一道曲线,完美地透过白色的窗帘砸向窗户,又从窗帘上滑落,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破碎了一地,水很快湿透了一大片窗帘…… 倪紫菱惊愕地望着他,自从认识以来,她从未见过他的这种神色,而此时,他的举动让她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杯子的碎片泛着冷光,落进倪紫菱的眼睛里,全是清冷的悲凉。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花叶的甘甜气味,却没有让屋里的人觉得怡情,反而让屋里的空气窒息起来。这样的安静令人不可捉摸,尴尬难言。 突然,手机响了,叶西飞拿起电话听着,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半晌,他低沉地说:“先不要动,我马上过去!” 他站起身欲走,却猛然转身,沉声道:“等我回来!” 门被重重地带上了,那声音大得让倪紫菱打了一个冷战! 第七十六节他是杜医生 倪紫菱坐在书房里,有些不知所措。她始终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有这样的举动。他从未这样对自己发过火,这是自己深爱的叶西飞吗?这还是那个浪漫柔情、幽默自信的人吗?他竟对自己发了火而一走了之!而自己呢?竟然相信了他的痴情!惊诧、委屈、愤怒、后悔……眼眶中只觉干涩,涩得有点发痛,却并无流泪的冲动。她的心瞬间好像置于冰窖,冰冷得发颤。 她浑身虚脱般靠在椅子上,本来也不想再去追问尹文茜的事情,杜世俊已经告诉自己答案了,何必再当面质问他呢?是自己内心的期盼,期盼他能有一个更好的解释,而不是这么残酷。 有夜凉的风轻悠悠贴着脊背拂过,她突然觉得更冷,只是这冷,也抵不上心底的震惊与失望。时光荏苒,年华不再,最初的激情回归平淡,恍然发觉所有曾经的感情都只能是曾经。 她打开书房的门,走下楼梯。 杜世俊站在客厅里,看到她下楼,微笑着说:“三哥临时有事离开了,饭已经做好了,先吃饭吧。今晚就住在这里,楼上有卧室,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 倪紫菱似乎没有听见,脸色苍白如纸,声音沙哑暗沉,平静地问:“你能送我离开这里吗?” 他摇了摇头:“车已经让三哥开走了,这里没有车,我没法送你走。” 倪紫菱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停,她冲过客厅,走出院子,拉开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路灯很亮,两边的草坪剪得齐整,细细的石子路也非常平整。她一直走,速度很快。 杜世俊已经追出来了,跟在她的身边,也没有说话。 倪紫菱不记得来时的路,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就顺着石子路一直走下去。明亮而精致的路灯在路的尽头消失了,眼前是漆黑的山路。 看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杜世俊笑着说:“前面再走大约五百米就是公路了,公路上会有公交车通往市区。不过。现在是晚上,车早停了。不如我们住一夜,明天再走。” 倪紫菱冷冷地说:“我不信你没有办法叫到车。” 杜世俊紧跟几步:“我当然可以叫车,但是‘紫陌园’从没有来过外面的车,知道这地方的人极少。三哥不允许外人进来,我怎么叫车?” “紫陌园?”倪紫菱有些惊讶,慢下了脚步,“你是说刚才的别墅吗?” “是啊,是三哥起的名字,门口的石头上就写着呢,不如你留下来,我陪你回去看看……” 听他这样说,倪紫菱又加快了脚步。 “天黑,你又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方便,难道要一直走到市里去吗?这里住的人不多,想拦车也没有啊……” “哎呀。”倪紫菱脚下一滑,身子一扑,向前倾倒。杜世俊急忙去扶,倪紫菱还是滑倒在地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想想今晚的委屈,合着脚上的疼痛,伤感迅速席卷过来,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杜世俊赶紧查看她的伤,他的手轻轻地触上她的脚腕,倪紫菱不禁疼得又叫出声来。 “嗯,扭了一下,”他拨开倪紫菱拦住他的那只手,轻笑着说,“知道我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吗?” “不会是医生吧?”倪紫菱疼得厉害,还是反问了一句。 “猜对了,”他边说边轻轻地摸着她的脚,猛地用力,阵痛,痛到心发颤,“你再试试。” 倪紫菱试探着动了动脚,果然没有先前疼了。她疑惑地问:“你……真的学过医?” 杜世俊笑了,虽然是在漆黑的夜里,但他露出的牙齿,已经显示了他的开心。他又轻轻地揉了揉伤处:“回去再涂上我配制的药膏,保你明天跑步都没有问题。” 看他一脸的认真,倪紫菱不禁破涕为笑:“药膏?你还会配药膏?你什么时候成卖狗皮膏药的了?” “狗皮膏药?”杜世俊有些不解。 想到他是在美国上的学,倪紫菱笑道:“告诉我你在美国上学的事情吧。” “你真的想听?”杜世俊笑了,他把倪紫菱扶到路旁,两个人并肩坐下。 第七十七节杜世俊的身世 秋风已经很凉了,尤其是这山里的夜。杜世俊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倪紫菱的身上,他压住她打算拒绝的手,微笑着:“讲什么好呢?” 倪紫菱只好裹紧外套,一股男性的气息合着温暖让她觉得有了一股暖意,心情也慢慢沉静下来。 她轻笑:“自从认识你,从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家庭,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杜世俊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半晌才忽然抬头说:“好吧。” “我出生在美国西雅图,我的父母大学毕业以后去的美国,他们吃了很多苦,才创下了一份还不错的家业。可是一次意外的车祸让我同时失去了他们……”他的语气有些更咽,倪紫菱已经感受到了,没想到看起来如此阳光的杜世俊竟有着这样的身世。 她转头,带了歉意:“对不起,我……” 杜世俊微微摇头,继续说下去:“他们走的那年我刚刚八岁,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我继承了他们的遗产,却无法让公司继续经营下去。是我的堂哥杜世杰,他来了美国,接手了公司。公司被他经营得越来越大,堂哥说等我长大就把公司还给我。可我喜欢医学,所以大学我选的是医学。可是就在我刚上大学那年,公司破产了。虽然我继续留在美国完成学业,堂哥却回国了。后来我又修了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就回国了。” 童年失去双亲,原本悲惨的事情却是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倪紫菱心下凄然,侧首看了看他。 “三哥的大哥和我堂哥是大学最好的朋友,那年三哥要到美国工作,他的未婚妻也要到美国上学,就是堂哥担保的。后来才知道,那个要和我同校的女孩就是你。” 倪紫菱愕然,人生就是不断地选择,在选择一条路的同时,注定了你再也无缘另一条路,可能当时所有人都茫然不觉。 倪紫菱有些疑惑:“你堂哥的公司不是破产了吗?” “破产是后来的事情,那时候公司经营得非常红火,三哥到美国也想加入公司的。公司后来出了事,他们就一起回国了,到滨海重新创业。现在的‘紫陌园’就是堂哥原来住的地方,后来他很少回来。三哥就搬了进来,每个月三哥都会来住上几天,但是公司没人知道这个地方,除了定时有小时工来打扫,都是莫叔和梅姨住在这里。” “莫叔?梅姨?他们是谁?这房子还住了谁?” “莫叔和梅姨唯一的儿子也在当年的那场车祸中去世,堂哥就一直接济他们,后来他们年纪大了,堂哥就接了他们一起住在这里。去年,梅姨的外甥女晓风因为高考的事情和家里人闹得很僵,差点自杀。梅姨就让她也过来了,正好有个人来照顾他们,我和三哥也放心许多。” “为什么不请人来照顾他们呢?他们应该年龄大了吧?”想起上次叶家豪华高档疗养区里的保安和服务人员多得是,她没想到叶西飞也会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们喜欢这个地方,不愿意外人来打扰,三哥也只好随他们了。好了,现在我们回去你不就见着了,再说我们这么久不回去,他们该等着急了。急着追你,连手机都忘记拿了。”杜世俊歪头笑着,“你的问题越来越多,回去慢慢地告诉你。” 倪紫菱睁着双眼,看着茫茫的黑夜,只有满天的星星闪烁。他们在路边已经坐了许久,却没见一辆车从这里经过,又低头看着自己扭伤的脚,看来今晚是不能离开这里了。迟疑了半天,轻声说:“脚还疼,怎么回去啊?” 杜世俊起身,温柔地笑了笑,如三月的春风,让人心醉神迷:“那……我来背你了。” 倪紫菱摇头:“那怎么敢?我自己走就行了。” 杜世俊微皱眉头,摊开双手:“那我们得走到什么时候,再说你的脚现在不适合活动。要不然我抱你吧?” 倪紫菱的脸红了,她仍然不适合和男性开这种玩笑。她推开杜世俊要扶她的手:“我还是自己走吧。” “别客气了,还是我背你吧!”说着,他的身体微微下弯,倪紫菱活动了一下脚,还是疼,只好趴在了他的背上。两个人挨得很近,她的脸不觉染上一丝红晕。 第七十八节莫叔、梅姨 果然,晓风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看到两个人,高兴地埋怨:“阿俊哥没带手机,电话都没法打,大家都着急呢。不是梅姨拦着,我早去找你们啦。”看到受伤的倪紫菱,急忙上来把她扶到客厅。 梅姨和莫叔是一对和蔼可亲的老夫妻,尤其是对待杜世俊,就像对自己的小儿子一样,满眼里含着爱意。看到倪紫菱的脚受伤了,梅姨急忙指挥着杜世俊和晓风找这个拿那个地照顾她,搞得倪紫菱很不好意思,直到杜世俊笑着确认她的伤没有问题,梅姨才放心地点头,拍拍倪紫菱的手:“阿俊的医术你放心好了。”一直心存怀疑的倪紫菱才知道杜世俊果然出自医学专业。 脚上涂了药膏,行动不便。吃过晚饭,杜世俊坚持把倪紫菱背到楼上的卧室,晓风则跑前跑后地照应着。 看到宽大的卧室,倪紫菱微微吃惊:淡黄色的墙上绘着一朵朵紫罗兰花,像真的一样在风中摇曳;雪青色的床罩上更是手工绣得紫罗兰花——那是她的最爱;纯白色的地毯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插满了紫罗兰花!宽大的床边则放了两张深紫色的沙发。 晓风高兴地把卧室的一面墙打开,是一面隐藏的衣橱,里面竟全是女式衣服,深紫、浅紫和各式白色的套装、裙子,挂满了整个衣橱。 没等倪紫菱发问,晓风就开始忙着介绍,这些衣服全是叶先生派人买来的,早就准备好了,这卧室就是给她准备的。听到晓风的询问,还在发愣的倪紫菱随便指了指一套印着白色花朵的紫色睡裙,晓风帮她拿过来,还要继续帮忙,杜世俊知道她已经累了,借说梅姨有事,拉着晓风下楼了。 坐在卧室里宽大的沙发上,倪紫菱随手拿过床头橱上放着的一张照片:那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了,年轻的自己拿着一把紫罗兰花在春风里笑得好开心!她记得那是他们两个一起去郊外的时候拍的,当时叶西飞还把他的破自行车也摄了进去! 她坐在床上,望着照片,想起曾经的时光,不禁心酸。逝去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哪怕在尘世中的下一次相逢,也早已不是当时的心境了。 思来想去,一直都是当年的事情,越想休息却越睡不着。折腾了一天,她实在累坏了,靠在床上蒙眬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蒙眬中听到有人在推卧室的门,倪紫菱一惊,睁眼一看,却是叶西飞走了进来。 他看到倪紫菱和衣躺在床上,微笑着问她:“干吗穿着衣服睡?多累啊!来,我帮你脱!” 倪紫菱用力地推开他,吐出几个字:“别碰我!我想离开这里!” “好!天亮就送你走!”他痛快地说。 “现在天已经亮了。”倪紫菱看了看手机。 “可我实在累了,让我睡一会儿,行吗?”他迅速地脱掉外衣,躺在床上,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倪紫菱坐在床前,望着他熟睡的样子,睡梦中的他微微地锁着眉头,已经不是当年那张青春飞扬的脸了,这么多年他肯定受了很多的苦。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为他魂牵梦萦,为他伤心落泪,为他痴痴守望,为他无怨无悔…… 可是,现在的他让人难以琢磨…… 她起身离开,突然他一只手抓住了她,迷迷糊糊地说:“别,别走,紫菱……” 她的心忽然软下来,俯下身,替他盖上毛毯,柔柔地说:“你睡吧,我不走……”看着他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她悄悄地起身开门,来到楼下。 宽敞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天已经大亮,远处的青山还在一片薄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小鸟在枝头鸣叫,“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有多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了。 莫叔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她,笑着打招呼。院子很大,左边是开辟出来的花圃,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满满当当地开着;右边却种了一片紫罗兰花,有紫的,有白的,倪紫菱太熟悉这种花了!昨晚她竟没有发现! 倪紫菱惊奇地看着他在熟练地忙碌,赞叹着:“这么多花,都是您种的吗?” “是啊。”莫叔点点头,笑着说,“这里环境好,适合种花。这才是一小部分呢,房子后边的花圃才大呢。” “这是什么地方?别墅区吗?” “这是一个风景区,这些别墅是原来的投资者建的,当时闲置了很长时间,也没卖出去。山上的树也被砍伐得不像样子了。现在可不一样了,前些年叶先生把这里买了下来,每年都大量的种树,恢复自然的原貌。叶先生不准在风景区开发房产,所以当时卖不出去的别墅现在可是升值了好几倍。” “这儿的别墅都有人住吗?”望了望外面的别墅群,她问。 “别墅早都卖光了,有些人在这里常住,开车的话一个小时就到市中心了。” 倪紫菱蹲下身,仔细地欣赏每朵花,笑着说:“没有看到梅姨和晓风啊?” 莫叔笑着说:“梅姨在厨房忙呢,晓风应该还在睡懒觉呢。” 倪紫菱突然发现院子里停着的杜世俊的车不见了,急忙问:“那,阿俊呢?” “他呀,天还没亮就走了,说是有急事,回南岭了。” 倪紫菱心下着急,杜世俊怎么就自己走了?那看来还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莫叔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笑着说:“去吃早饭吧,你肯定饿了,昨晚你就没吃什么东西。” “谢谢!还是等西飞醒了再吃吧。” 他笑了笑,说:“饿了,我们就先吃,让他多睡会儿。你先去吧,这里在风口上,别冻着了。浇完这些花,我就来。” 走进客厅,晓风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一大捧各色的鲜花放在茶几上,她正在修剪枝叶,往面前的瓶里插花呢。 倪紫菱笑着说:“还以为你在睡懒觉呢,一大早你从哪里弄了这么多花来?” 这可打开了晓风的话匣子:“房子后面就有花圃啊,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我带你去看吧?叶先生说你喜欢花,我特意去摘来的。你喜欢吗?” 倪紫菱笑着点头:“我当然喜欢。” 梅姨准备了丰富的早餐:茶蛋、蒸饺、小菜,还有红豆粥。大家其乐融融地吃过饭,晓风就急忙拉着倪紫菱去参观她的花圃。 别墅的东北边是一个大大的游泳池。穿过游泳池就是一个木制的小亭子,亭子里设了木制的桌椅,是可以休憩的地方。亭子的北边才是花圃,整个花圃都是半米高的围墙,全部是实木桩围起来的。褐色的围墙弯弯曲曲地圈出了大片的地,里面种了各色的花卉,也栽了不少名贵的树种。听着晓风如数家珍地讲着每种花的名字、特点,倪紫菱只有点头了,她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种花的行家!” 听到倪紫菱的赞赏,晓风高兴地谈起自己的兴趣就是园艺,“理想嘛,就是要成为园艺家喽。”很快两个人便熟悉了,她早就不再叫倪紫菱什么“夫人”了,倒是一口一个“菱姐姐”地叫着,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带着倪紫菱参观整个别墅。看到别墅门口的“紫陌园”三个字,倪紫菱问:“为什么叫紫陌园啊?” “这是叶先生起的名字,二楼的书房还叫‘紫陌轩’呢!” 倪紫菱暗暗吃惊,记得当年在租住的小屋里,他们曾经一起规划未来,她就说过将来的书房就叫“紫陌轩”,难道他真的用了这个名字?想起昨夜未曾顾上仔细看,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第七十九节子墨是谁 果然,二楼书房的房门上方挂了三个正楷字“紫陌轩”,字写得苍劲有力,却无落款。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书房的装修和客厅一样简单,一色的实木家具透着古色古香,实木地板上干净整洁,看来已经打扫过了,丝毫看不出杯子摔碎的痕迹。 她打量着整个房间,看着面前的一副字“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清心”,落款是子墨!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略微沉思,突然她记起来了,是在蓝风儿的办公室,她的墙上也挂着一幅“子墨”的字! 她的心猛然跳动,自从在蓝风儿那里看到子墨的字,她早已多方查询,书画大家了解了不少,却从未听说过一位叫“子墨”的书法家,那么子墨有可能只是认识蓝风儿的熟人而已,并非大家。子墨是谁?怎么会在叶西飞的书房里也有他的字? 倪紫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卧室的门。叶西飞惊醒了,看到是她,笑了,重新躺下,问她:“什么时候了?” “快中午了。起来吧,送我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儿?”他一脸茫然地问。 看来他是把什么都忘了,她说:“让我下山,我要回南岭。” 他眸子一紧,微微一笑,手腕用力,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她抗拒着,他用有力的胳膊紧紧地夹住她,让她无法动弹。她故意“哎哟”一声,皱起了眉头。 叶西飞慌忙问:“怎么了?” “脚受伤了,又让你碰疼了!”她皱着眉头说。 叶西飞一边弯腰去查看她的脚,一边不满地说:“杜世俊怎么搞的,我让他好好照顾你,他怎么让你受伤了……” 听到他的话,倪紫菱忙辩解:“哎,脚是我自己崴的,多亏阿俊帮我上药,不然今天怕是没法走路了呢,人家帮了我,你倒埋怨起他来了。” “阿俊?”叶西飞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这么急着为他开脱吗?我看你和杜世俊关系倒是不错嘛!” 倪紫菱坐到沙发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是你让他每天给我送花儿的,走近一些理所当然了。” 叶西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思道:“我真有点后悔了,让他天天陪你不妥,看来应该让他离开南岭了。” 倪紫菱啼笑皆非:“哎,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理了……” “我就是不讲理了,谁想打你的主意我都不会放过他,谁都不行!”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而后轻轻地蹙眉,“还疼吗?” “疼!”倪紫菱点点头,“心口更疼!” 叶西飞脸一沉,不再说话,穿上衣服,拿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 倪紫菱说:“怎么又抽烟?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别动,坐着。”他裹着森森凉意的语气,让人无法忽视。 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倪紫菱觉得一股寒气逼人,昨晚那个陌生冷漠的他又回来了。 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也不理他,起身打开紫色的窗帘,推开窗户,阳光一下子射进房间。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全然忽视他那张阴森的脸:“今天可是难得的好天气呢,你的脸怎么是阴天呢?” 叶西飞只好接过水一气喝光,笑容已经堆在眼角。没办法,他就喜欢这样的她,她的笑容灿烂如阳光,不带一丝阴霾,莫名就会让他的心情转变。 “我想告诉你,尹文茜的孩子不是我的。”叶西飞微蹙眉毛,“我也没想和她结婚!” 倪紫菱轻声道:“这,与我有关系吗?”嘴上这样说,心却如同渐渐散去的浓雾,突然放松下来,不知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 叶西飞手腕用力,一把将倪紫菱带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当然有关系!听着!我认识她的时候不知道她是阿俊的女朋友,只是因为她太像你了!对!仅仅是像,可是她不是你,后来我知道她和阿俊的事情,我主动放弃了!” 倪紫菱神情淡淡的,嘴角翘了一下:“如果和你没关系,一个女人怎会无缘无故地赖你是孩子的父亲?” 叶西飞站起来,嘴角勾了勾,挑了挑眉毛:“你在乎那孩子是我的吗?” 倪紫菱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一闪而过,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破绽:“你说呢?” “我看你才是根本不在乎!”他眉头微锁,神情有些落寞,“我可是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离婚,现在都多久了?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说明你不在乎我!” 倪紫菱闻言一怔,眸子里有翻滚的情绪,不过仍旧淡淡地说道:“不要给我时间限制,如果真的有缘在一起,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再说,你的家庭也不会接受我……” “怎么会?家里人一直催着我结婚,现在我答应结婚了,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接受你?”他拥住她,眼睛紧盯着她的脸,轻声说,“给我一个家,好吗?” 他是谁啊,是她最心爱的男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伤害到她。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拥有伤害她的能力吗?明明是那么在乎,在乎他的一切!在乎他和那个女人的过去,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却是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百般思绪:“我觉得你真的变了,昨晚让我觉得根本不认识你。” 叶西飞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昨晚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十年前。就是你那句话,让我们错过了太久的时间。所以,我不允许你再说同样的话。” 她仿佛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那么清晰,那么响亮,嘴里仍是不认:“这就太霸道了,法律还允许解除婚姻关系呢,何况我们之间什么约束也没有,我有说这句话的权利……” “别拿权利来说事。”他哼了一声,深深地看着倪紫菱,“上一辈子已经注定了我们今生的缘分,你我都逃不掉!哪怕我死了,我也不允许你说……” “不要乱说,”她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嗔道,“嘴里也没个忌讳。” 他移开她的手,揽过她:“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真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不要说绝情的话,走就行了,至少还能给我留点希望……” “什么希望?”她有些茫然地抬头问。 “希望有一天我一抬头,你还是站在那里等我!”对上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却突然有荡气回肠的感觉。 倪紫菱的心就像初雪落地,不落痕迹就温暖地化开了。靠在他的肩头,她的眼睛涩涩的,百转千回的等待,相守余生的幸福真的会落到自己身上吗? 想起房挂着的字,你应该知道‘子墨’是谁吧?” “当然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记得你喜欢书法……” “我想知道,快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 叶西飞盯她一眼,忽然灿烂地笑了,像个孩子似的转转眼睛:“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陪我去见一个人。” 第八十节他出家了 走进别墅的地下层,倪紫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宽敞的车库里竟然并排停了七八辆豪车。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些车,但是她从那些标志和外形就能猜出每辆车都价值不菲:“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车?都是你的吗?” 叶西飞轻松地笑:“当然,我喜欢车,就把喜欢的车都停到这里了。” “这么多,你能开得过来吗?” “换着开啊,”他理所当然地说,“这几辆车都是我自己开的,别人不能开。” “那你有这么多车,昨晚为什么把杜世俊的车给开走了?” 他眨眨眼睛:“昨晚有急事,开他的车方便。再说,我开走了那辆车,你就没办法要挟他送你走了。” 倪紫菱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你倒还有这个主意。” 他狡猾地笑了,挑了挑眉毛:“为了你,我有的是主意。” 越野车行驶在深秋的山路上,两边的树木就如知道冬天要来,纷纷展现一生最明亮的颜色,红色、黄色的树叶把整个山谷描绘成一副绝美的风景。灿烂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光影,深深浅浅地扫过车窗,晃得人眼睛难以睁开。虽是深秋,天气却难得的暖和,空气中清新的气味和铺成红黄色的山路让倪紫菱不觉回到青春年少的时光。那时他们常常去南岭的山上,那些题写在枫叶上的诗篇,那些数来数去的台阶,那些在山上捡回来的石头……在缓慢的时光里,都成了温暖的回忆。 叶西飞把车停在山腰,两个人下车。此时登高远眺,但见层林尽染,整个山谷都变成红黄色。 “我竟然不知道滨海市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这也是风景区吗?”倪紫菱赞叹地问。 “现在还不是,但是我想把它办成风景区。” 他指着远处的山头:“那里就是云谷寺。” “什么?云谷寺就在这里?”倪紫菱当然知道那是历史上著名的寺院。 “这里不但风景美,地下矿藏也很丰富。”他往南一指,“翻过这座山,就是北城铁矿所在的地方。” “北城铁矿?”倪紫菱不禁吃惊,“北城铁矿也在这里?” “走,我带你去看看。” 车转过山头,山路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山上也不时地裸露出岩石,两边的树叶上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和刚才的美景极不相称。 “滨海市是我们省内铁矿蕴藏量最多的城市,这一带的山上就有很多小铁矿,前些年私开乱挖,就把这里搞成这样了。” “都是私自开采吗?” “也不全是,大部分都是合法开采的。” 倪紫菱微微皱眉:“风景区就应该停止开采,合法也不过是为了经济利益而已。” 叶西飞微微一笑,指了指远处的北城铁矿:“那里也会被开发的,将来可是这一代最大的铁矿。” 倪紫菱蓦然警醒:“北城铁矿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看她,似乎答非所问:“为了能保住这个风景区,这几年我买下了山上的几个矿,就是不想再开发。我也想保住北城铁矿,不要再开采。” “就为了保住这片风景区吗?” 他点了点头,神色坚毅:“也为了给杰哥一个交代!” “杰哥?是杜世杰吗?” “你怎么知道他?”他的眼光一转,眼神清冷,“是阿俊告诉你的?” 倪紫菱怕他误解,急忙笑道:“听他说了几句,没想到那么阳光的人会有这样的身世。” 叶西飞似乎并不介意,眼底一片落寞的神色:“阿俊自小失去父母,杰哥又把他父母留给他的公司经营破产了。三年前杰哥就想把自己在盛阳的股份转给他,我才让他熟悉一下公司每个行业的业务。可他偏偏喜欢医学,现在也是勉强为之。” “杜世杰呢?他在哪里?听说他原来住在‘紫陌园’?他是不是就是‘子墨’?”倪紫菱一连串地问了出来,从昨天她就一直疑惑。 “他?现在已经出家了!” 看到倪紫菱一脸的惊讶,叶西飞微微一笑,难得露出崇拜的神色:“杰哥可是经商的天才,当年的滨海媒体经常报道的‘商业巨子’啊!” “那他为什么出家了呢?” “你去问他好了。”叶西飞盯她一眼,“想去看看他吗?他就在云谷寺。” “啊?真的可以去看他吗?” 看到倪紫菱的表情,叶西飞淡然道:“‘紫陌园’离云谷寺不远,我每月都会去见他的。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杰哥了,早成了什么如海师父了……” 第八十一节北城铁矿的主人 倪紫菱心思转得极快,沉默了半天,忽然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过来:“新源矿业不是王新和邵佳源合伙的吗?难道新源矿业是你的?” 他点头承认:“王新是我姐夫的弟弟,新源矿业有盛阳集团公司的股份。” 倪紫菱不禁唏嘘,不是这么巧的机会,怕是难以知道新源矿业的主人竟然是叶西飞。 “那么,和南丽矿业争矿权的就是叶总了?” 叶西飞嘴角微勾:“当时我从矿产一院手里打算买下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后来矿产一院说北城铁矿的矿权不再出售,省里正在讨论划成风景区的事情,这对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后来,没想到矿权突然被南丽公司抢了去,我当然是要争回来。” “北城铁矿可是南丽公司竞标得来的,既然你想得到矿权,新源矿业为什么会退出竞标呢?”倪紫菱不解地问。 叶西飞笑了一下,看不出什么表情:“王新全权负责矿权,他竟然为了利益,想开发北城铁矿。所以他瞒着我,擅自放弃了竞标,才让矿权落到南子豪手里。现在,我想再要矿权,就要费一些力气了。” 想起邵佳源,倪紫菱皱皱眉头:“你和邵佳源合伙吗?听说他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想争回北城铁矿也不容易,无奈也就用到他了,我知道他的事情,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他回头笑笑,“现在我要请你帮忙了。” 想到这个案子是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力气才立上案,倪紫菱无奈地叹口气:“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现在我能帮你什么?” “拖延时间,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和南丽公司谈判。”他深深地看着那个皎如明月的女子,深邃的眼神如神秘莫测的天空。 “我就是不拖延怕也没办法吧,法院的审理已经停滞不前了,想来也是你的杰作吧?” “嘿嘿,我还是担心你会有办法,所以,才请你手下留情。” “除非是另有办法,不然我也帮你拖不了多长时间,法院总是有审理期限的。” 没想到这起矿权相争案的背后竟是这样的复杂,一方面是叶西飞,他为了建设风景区,争矿权的目的是为了不开发。另一方面,南丽公司依法取得矿权,开采也是无可厚非。一路开车过来,她看到被开采的已经斑驳不堪没有绿植的山头,内心当然倾向于不要再继续破坏环境了。 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倪紫菱认真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北城铁矿的事情你和矿产一院打过交道,总应该有迹可循,只要有证据,案子自然就会有转机,哪里还用我帮忙啊。” 叶西飞微微思索,然后笑了:“我知道你总会帮我的。” 倪紫菱却没有笑,她忽然又觉得和他的距离很远。他还是不信任她,否则,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新源矿业是他的,事情可能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叶西飞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些?其实我一直不想让你知道的。我不想因为和南丽公司的事情而牵扯到你,谁知你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竟然还负责这个案子,真是摆脱不掉的缘分。” “两家公司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吗?” “那你觉得南子豪会让出矿权吗?” 倪紫菱摇了摇头:“目前来看,他不会让的。” 叶西飞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当然不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想起杨阳说的南丽公司近乎疯狂地争夺北城铁矿,南子豪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他和叶西飞之间发生了什么? 叶西飞点上一支烟。倪紫菱虽然不喜欢他抽烟,但是她知道,一有心事就抽烟,早已是他的习惯。 “南子豪和我大哥,还有杜世杰都是大学的同学。杰哥当年去美国经营他叔叔留下的公司,南子豪也去了美国帮他。他不但不感激,还趁着杰哥忙于工作,竟然和杰哥的妻子相好,抢了别人的老婆。更过分的是还把他的公司也抢了去。” “那一年,我离开南岭,去美国投奔杰哥,没想到正遇上杰哥身陷巨变。后来他离了婚,我们两个失魂落魄的人一起回了滨海。那些年,我们一起创业,其中艰辛谁又能了解呢,后来公司越来越大,钱越赚越多。本来我觉得可以欣慰一些,可是三年前杰哥突然出家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保留住北城的风景区。所以,我才把周围的矿山都买了下来,没想到北城铁矿竟然遇上了南子豪,真是冤家路窄。” 倪紫菱惊讶杜世杰和南子豪之间竟然有这样的故事。她沉思半晌,更想见一见这位商业才子了。 第八十二节如海师父 掩映在青山红叶间有层叠的红黄建筑,和秋天的景色显得很协调。寺院前有极为宽敞的停车场,却也是停满了各种车辆。车直接从寺院北边的一条小路开进了寺里,停在了一座大殿前面。 参天古树掩映着寺院,浓郁的香馨在梵音袅袅的禅院上空缭绕弥漫,不禁让人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刚要进殿门,正见一位出家小师父走出来,看到他们,双手合十,称颂佛号,然后笑着说:“如海师父已经在等了。” 走进鸦雀无声的房内,房间里供奉着佛像,西边的供桌上摆了花果香烛等类,东面是一张靠窗的榻,榻上摆了几个坐垫,一位出家师父正从榻上站起来,合掌施礼,微笑着让座。 倪紫菱猜测这应该就是杜世杰,眉目间和杜世俊有几分相似,看他一身装束打扮,她无法把面前的一身褐色海青的出家人和身价过亿、儒雅英俊的才子联系起来。 简单介绍后,叶西飞就熟练地盘腿坐在垫子上了,倪紫菱也跟着坐下来。如海师父一边煮水泡茶,一边微笑着说:“西飞跟我提过你好多次了,今天才带你来。” 倪紫菱欠身笑笑:“是啊,今天有缘见到您,应该是缘分来了吧。” 听到她这样说,如海师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着点点头,问道:“西飞没有带你去拜佛吗?” 倪紫菱侧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叶西飞,见他不说话,只顾喝茶,于是笑道:“我是第一次进寺院,还不懂规矩,倒是想去拜一拜呢。” 如海师父不停地给他们添茶,说:“一会儿我请人带你去,来这里应该去拜佛的,喝茶吧。” 刚才在门口碰见的年轻师父走进房间,如海师父笑道:“你来得正好,带这位施主先去拜佛吧。” 叶西飞含着笑意看着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原本以为他是会陪自己去的,听他这样说,她猜想,叶西飞应该有事情和如海师父商量,于是起身,也学着双手合十对如海师父施礼,跟着小师父出去了。 去往大殿的路上,倪紫菱知道了小师父的名号叫如明,去年他才刚刚出家,也知道了千年名寺云谷寺年久失修,早已经破败,后来是如海师父把寺院重新整修,叶西飞还把整座山也变成了风景区。现在寺院香火旺盛,很多是来旅游顺便拜佛的,也有专程来寺院拜佛祈福的。 午后的时间,大殿里人并不多。虽然是第一次踏进佛门净地,看到慈悲佛像,却无端地升起一种恭敬心,倪紫菱也觉得奇怪,听着如明师父讲解着拜佛的礼数,她便虔诚地在大雄宝殿里依次拜佛,心里不停地祈愿。虽然她知道,祈求的心愿不一定能够达成,但是她还是愿意在佛前求下自己一份美好的愿望。 回到房间,叶西飞果然还在,脸色似乎稍显疲倦,没有兴致再待下去,倪紫菱和如海师父略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起身告辞了。 望着寺里高大的柿子树,红红的柿子挂在枝头无人摘,有些已经熟透落到地上了。 倪紫菱笑着问:“你说带我见一个人,难道‘子墨’就是杜世杰吗?” 叶西飞略微一愣,摇摇头:“‘子墨’今晚就会来滨海,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倪紫菱站在原地不动,叶西飞知道她的心思,于是笑道:“你再帮我一个忙,我保证告诉你‘子墨’是谁。” “帮什么忙?” “跟我去见我的家人。” “不可能。”倪紫菱毫不犹豫地回答。 “别急着拒绝,”他略微停顿,轻叹一口气,“两个月前我母亲查出病来,医生说她活不了多久了。我实在不想让她留什么遗憾,当年我父亲走的时候就因为没有看到我成家,现在,我只能请你帮我了。” 倪紫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你这算是什么?想让我帮你一次,演一次你的未婚妻?” 叶西飞脸色平静:“当然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恨不能现在就娶你,可是,你总是拖延时间,我就不明白,不就是离婚吗?怎么会这么难?你还是律师呢!还是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往日的种种忧心一下被勾起,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半天才说:“现在盛阳置业和温如海的公司携手合作,你也把周文博逼近了绝地,他那么爱面子的人,打死他都不会放手婚姻的,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去诉讼离婚吧?” 叶西飞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就交给我来办。” “不行,这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伤害到他。”倪紫菱的神色坚定。 “伤害他?到现在你还是不信任我?”叶西飞的心被深深地刺伤了,脸色微变,“如果我不放过他,会是现在这样吗?” 倪紫菱知道自己的话让他误解了,轻然一笑:“我不想伤害的人,你都会保护他,我怎么能不知道?只是,你现在是公众人物,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给你造成压力。” “你是说媒体吗?”他嘴角一翘,“我叶西飞要娶谁做老婆还得听媒体的?见鬼,我从来就不是这样的。” 是的,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的不在乎,但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的笑意如春光里的百花再一次怒放。倪紫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可以不在乎,我却必须在乎,在乎你的家人怎么对我,在乎你的名声不要受到伤害……”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既然这样,提前见见我母亲有什么不可以吗?安抚一个老人的心又有什么呢?” 听到他这样说,倪紫菱想了想,说:“我当然应该去看她老人家,只是,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去,你说呢?” 叶西飞略微思索,温柔的笑容瞬间展开:“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八十三节新人进门 当倪紫菱走进叶家的时候,事情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叶西飞的家是一栋独栋的三层别墅。在路上他就告诉了倪紫菱,姐姐叶雪莹一家和母亲一起住,虽然他们有自己的房子,但是老人喜欢热闹,所以一直是住在一起。再说姐姐的孩子住校,一星期回来一次。姐夫王继身任银行行长,出差的时候多,在一起住显得人多一些。 叶西飞犹豫一会儿,笑着说:“今天大哥一家会在,姐夫出差没回来,只是姐姐做事一向都是为了我好,所以,她说些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想起那个一直视她为敌的叶雪莹,倪紫菱笑道:“有这样的姐姐求都求不来呢,再说,总要过这一关的,不是吗?” 叶西飞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轻轻地拥住她。 走进家门,迎出来的是叶北航的妻子张岚,热情地招呼着倪紫菱。张岚高高的个子,虽然已是中年,但是保养得很好,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女人。 “我哥呢?”叶西飞问。 张岚一边招呼保姆倒茶,一面又嗔怪着说:“还不知道你哥那个人啊,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就是再忙也得回来见见弟妹。本来是在家等着的,刚才接了个电话,又有一个什么书法名家来滨海了,他就急急忙忙地去了,看来晚饭也不能在家吃了……” 正说着,一个中年妇女推着轮椅走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面色有些苍白,正一边戴眼镜一边仔细地打量她。 叶西飞笑着介绍:“这是我妈。” 倪紫菱恭恭敬敬地叫“伯母”,张岚笑着说:“怎么能叫伯母呢,西飞怎么回事?” 叶西飞笑而不答,倪紫菱却微微红了脸。 老太太亲切地含了笑,拉她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拉住她的手,说:“你可回来了。” 倪紫菱的心一惊,同时也一暖,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叶母一边细细地打量她,一边开始问长问短,突然又想起什么,对身后的中年女人说道:“陈妈,去端茶来。” 陈妈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只青花瓷的碗,褐色的汤里卧着两个荷包蛋! 倪紫菱不解地看了看叶西飞。 “快吃吧,这是我们叶家的规矩,媳妇第一次进门都要吃的,希望以后小两口能甜甜蜜蜜!”张岚笑着解释。 倪紫菱一听这话,脸不觉更红了,看到所有的人都盯着自己,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可以推辞的理由,一边端起碗,一边用眼角扫了一眼叶西飞。 叶西飞笑了笑,利落地把碗抢过来,笑着:“我也有些饿了。”说完就大口地吃起来。 叶母笑道:“既然饿了,就让陈妈再给你盛一碗,怎么抢起紫菱的来!” “就是,就是。”张岚笑着吩咐陈妈,“重新去盛一碗给新媳妇,这可是我们老家的规矩,想当年我进家门的时候,这可是最好吃的东西了!是不是,妈?当时想吃还吃不到呢!” “不用不用,我俩一碗就够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些规矩。”叶西飞笑着,“一会儿该吃不下晚饭了,她本来就吃得不多。” “听听,现在就知道疼媳妇了。”张岚打趣地笑着。 叶西飞笑道:“疼媳妇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张岚不停地笑着。 叶西飞问:“我姐呢?” “雪莹去接晴晴了,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正说着,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张岚笑着:“他们回来了。” 冲进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叶雪莹的秘书送她回家的。叶雪莹并没有回来。秘书解释她今晚出席重要的场合,不能回来了。 倪紫菱一阵轻松,能躲过叶雪莹就行,想到上次她对自己冰冷敌对的态度,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西飞,反正就这一次,她已经横下心去,没想到叶雪莹今晚不回家,那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叶西飞心下一沉,姐姐这是故意不露面的。当他宣布他会带倪紫菱回家的时候,全家没有人反对,因为大家知道反对没用。他肯为了这个女人年近四十都不结婚,那么带了这离婚的女人进家门,也就毫不奇怪了。就连一向工作繁忙难得回家的大哥大嫂,一听说他要带未婚妻回家,都立刻答应回来见一见未来的弟媳妇。姐姐却极力反对,她让他清楚叶家面临的处境,如果真的让倪紫菱进门,叶家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可是,姐姐应该知道,纵使不让倪紫菱进门,自己也终究是和那些权贵分崩的,他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小姑娘一边把书包扔到沙发上,一边叫着:“小舅舅回来了,是把舅妈带来了吗?” 看到倪紫菱,歪头打量半天:“小舅妈果然好看,难怪小舅那样!” “过来,连你也学会打趣人了。”叶西飞故意拉着脸,“小丫头,我哪样了?” “还真用我说呀?我还是和小舅妈说吧。”晴晴跑过来坐在了倪紫菱的旁边。 “好好好,我服你了,看看小舅妈给你买的礼物吧。”叶西飞转身亲自去拿礼物,早把晴晴吸引过去了。 “真没规矩。”老太太一脸慈爱,“你应该回楼上写作业!” “我才不呢,我要和小舅妈玩。”晴晴一边打开礼物的包装,一边反驳。 看着晴晴一口一个“小舅妈”地叫着,围着倪紫菱不放。叶西飞笑道:“那就先别写什么作业了,今天先玩……” 没等说完,早被王晴晴热情地来了一个大拥抱:“舅舅万岁!” 第八十四节叶家的人 为了避开大家的热情,叶西飞把倪紫菱拉进了书房。 倪紫菱一脸无奈:“我觉得上了你的当了!” 叶西飞却毫不在意:“我觉得你还行啊,表现得不错。” “不是说好了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望老母亲吗?怎么成了这样?难道不是你搞的?” “这怎么能怨我呢?主要是你在我家的影响力太大了,我不过就是宣布带着你回家,大家就这样了,我有什么办法?”他耸耸肩膀,“我都帮你吃了‘进门饭’了,你倒一点不领情!” “什么饭?”倪紫菱有些不解。 “按照我们家的规矩,新媳妇第一次进门都要吃红糖鸡蛋,大概是‘双喜临门,甜甜蜜蜜’的意思吧。我知道你不爱吃鸡蛋,都抢着帮你了,知足吧你!” “这样下去,看来我得找理由赶紧离开了,我都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倪紫菱站起身。 “别走呀,既来之,则安之,帮人帮到底嘛。”叶西飞慌忙站起来,拉住她笑着说,“你不是想见‘子墨’吗?” “哦,对了,既然今晚见不到‘子墨’,能给我看看他的照片吗?” 叶西飞微微吃惊,笑了:“你知道‘子墨’是谁?” “你大嫂都已经说了,今晚大哥去见什么书法家了,我再猜不出来,也不用在这行混了!” 叶西飞停下了翻动抽屉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你现在聪明得让人有些害怕,我开始有些担心了。我看律师这行你还是不要再干了,来公司帮我吧。” 倪紫菱笑道:“别胡扯了,赶紧拿照片给我看。” 叶西飞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告诉我,你这么急着看‘子墨’到底有什么事?不会是调查什么吧?” 倪紫菱眨眨眼:“先给我看照片,不然不告诉你。我要先看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一直到现在的。” 当她看到影集里一张黑白照片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蓝风儿珍藏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叶北航。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站成一排笑得非常灿烂,身后的教学楼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未出校门的学生。更让他吃惊的是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她略带惊讶地问:“我怎么看着这个人像南子豪呢?” “就是他啊。”叶西飞扫了一眼,“那时他们还在读大学呢,当年他们应该是关系最好的吧,谁想到有一天会是现在的结局。” 岁月的河流奔腾不息,当年大家灿烂地憧憬着未来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多年后每个人不同的境遇。也许命运原本就准备好了结局,安静地守在某一个角落,只是当时的每一个人并不知道答案。 正在倪紫菱胡思乱想的时候,晴晴毫不客气地推开门,大声喊:“小舅妈,小舅,开饭啦!” 饭后,叶母叫过倪紫菱。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是一只玉手镯!老人把手镯拿起来,用布仔细地擦了一遍,说:“这是我的嫁妆,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别的给你,那一只给了你大嫂,这一只是给你的。” 倪紫菱有些惶恐,说:“谢谢伯母,不过,我不能要……” “怎么了?嫌它旧了吗?这可是地道的祖母绿,当年还是我奶奶传给我的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向镇静自若的她有些慌乱,不知怎么解释。她知道如今的叶家什么样的名贵首饰都能买到,但是这个手镯所代表的含义,她不敢承受。 “孩子,我知道西飞对你的情意,他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也老了,以后你就多照顾西飞吧,那孩子太倔,我看就你还降得住他。拿着吧,这是你的。” 倪紫菱实在不知怎么办,现在她才真正地理解了叶西飞要带她回家的含义。可是…… “伯母,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先放在您这里吧。”倪紫菱边说,边帮叶母把手镯包起来。 “给你,你就拿着吧。”叶西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他温柔的目光落在倪紫菱的身上。 张岚也走了过来:“紫菱,这是妈给你的,多少人想得到还得不到呢。”说着,向叶西飞挤了挤眼睛。 “是啊,雪莹还没有呢。不过……”老人笑着对倪紫菱说,“她可比我都疼西飞呢,不会有意见的。” 第八十五节我帮你调查 终于从叶家出来,倪紫菱把手镯递给叶西飞。 他开着车,看也没看,一脸清冷:“什么意思,刚出门就想反悔?” “这东西还是完璧归赵吧。” “那你就退给我妈去呀,你可不是从我这里拿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要逼我,一切看缘分吗?你现在这么一闹,让我怎么收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头,烟灰色的手工西服和黑色的衬衣更衬托出他冷傲的神色,他白了一眼倪紫菱:“怎么收场?你认为我是在演戏?你认为我带你回家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只是我真的没想到第一次来你家会是这样,这种盛情我怕自己担负不了……” 他长叹一声,口气中带了些许失望和无奈:“你总是这样,十年了也没变。” 倪紫菱也轻轻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次叶家之行真的太草率了。纵然她有心,可是她更清楚自己前面的路,尤其是现在她已经是有孩子的母亲了,不是当年身无牵挂的单身。何况还有周倪两家的每个人都需要她去说服,就算她不为此顾虑,她也要小心翼翼,她不能因为这些影响了叶西飞,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明白地显现在媒体和大众面前。 终于,还是倪紫菱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她想起自己去叶家的另一个目的,可是一直到离开都没有见到叶北航的面,思忖半天,试探着问:“西飞,你认识蓝风儿吗?” “谁?干什么的?” “我的同学,当年和我一个宿舍的,后来去了美国,你不记得她了吗?” 搜索记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就认识黄笑笑。” “蓝风儿,你哥哥可能认识她。” “我哥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他不解地问,“再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倪紫菱看着他,说:“蓝风儿是我最好的同学,可是她死了,我在她住的地方发现了你哥哥的照片……” 车猛地刹了一下,叶西飞把车速放慢了:“我哥的照片?你确定是我哥吗?她怎么死的?” “出车祸死的。” “这和我哥有什么关系呢?”他重新踩下了油门,车恢复了速度。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怕他们之间有关系。” 车内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叶西飞一脸阴沉:“你是为了调查我哥才去的我家吧?” 叶西飞总能很快就看穿她,她望着车窗外:“当然不是。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车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冷冰冰的,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过了很长时间,叶西飞口气冰冷地说:“做我的妻子就不要再干律师了,到公司来帮帮我,比什么都好。” 微微蹙眉,他的语气让倪紫菱难以接受,于是回敬道:“做不做律师是我自己的事情,首先我没答应做你的妻子,其次你没有权利限制我选择的自由。我已经错了一次了,不想再错一次。”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错了吗?”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却让人如置身在冰窟中,“我限制你的自由了吗?” “那就不要强求我。”倪紫菱说,“我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 他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关节分明。他不再说话,猛加油门,车“噌”的一声窜了出去。 倪紫菱想起了十年前那种陷入矛盾中不能自拔的无奈。而现在的她更是有时恍惚,她不能肯定地确信他们的未来,似乎比十年前还要遥远,哪怕就像今天叶西飞如此待她,心底莫名的担心却总是挥之不去。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矛盾,自己戴着面具避免伤害,却又想要掀开别人的面具看清缘由。 倪紫菱开始还镇静,但是越来越快的车速左超右超,远远地把一辆一辆的车抛在后面,车速快得让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地抓住把手,偷偷瞥了一眼叶西飞,他眼神冰冷,冷峻的脸没有表情,眼睛直视着前方。这样下去非出事故不可。 “不要开太快了,好不好?”倪紫菱实在憋不住了,大声说。 他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疾驰的车就要蹭上旁边的一辆车,倪紫菱惊叫出来:“小心!” 两辆车几乎是擦着过去的,倪紫菱咽了口唾沫,平息自己的慌乱,说:“你别拿车出气了,是我刚才说话不对,好不好?” 他的手紧握方向盘,像是丝毫没听见她的道歉。 “我向你道歉行吗?”她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收下了手镯,也代表了我的承诺,你应该明白我的担心。” 车速慢了下来,倪紫菱吐出一口气,手松开了握住的把手,全是汗! 叶西飞把车停在了路边,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两口:“你还担心什么?怀疑我的诚意吗?” 她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就像我自己对你一样,只是,我怕自己承担不了你们家对我的期待,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女人,走进你家的门,我还不能为自己担心一下吗?” 叶西飞的脸色稍稍缓和:“十几年来,为了你我可以不结婚,家里的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怎么会不接受你呢?是你想多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用另一只手把倪紫菱手里的玉镯握了一下,“拿着吧!” 他把烟掐灭了,一把拉过倪紫菱,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神色,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倒是你让我担心,现在你还没进门呢,就先想着调查我哥……我会帮你查清这件事情,但是你不要自己擅自调查,否则真出了什么事情可就晚了。” “就是有所顾忌才告诉你的嘛,你不但不领情,还吓唬我……”倪紫菱笑了笑。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蓝风儿。” 第八十六节我可以原谅你 前几天还是深秋里少见的暖阳,接着寒潮来袭,气温骤降,冬天来了。 走进餐馆,暖流扑面而来。倪红兵早已经坐在包间里,看到倪紫菱进来,笑着就招呼她坐。 兄妹俩极少有机会单独坐下来在外面吃饭。今天接到哥哥的电话,倪紫菱还是犹豫了半天。看来是拖不过去了,哥哥必定会做说客,明知是这样,今天她也要来。要想解除婚姻,哥哥是必须先说服的人,才能在家里帮到她。 “还有别人来吃饭吗?” “你还想要谁来?就我们俩啊!” “那好,我过去。” 热气腾腾的火锅很快就把她的脸烤热了。倪红兵自斟自饮,不时地问她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眼看都吃饱了,他还是没提一个关于她婚姻的字,倪紫菱却等不及了,心中一横,于是说道:“哥,我要起诉离婚了。” 倪红兵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倪紫菱故意歪头笑道:“我知道哥哥肯定会支持我的。要不我下周就去法院立案?” 倪红兵似乎没听见,半天才开口:“当年你结婚后和妈去我那里,我就知道你过得并不好。你和文博根本没有新婚燕尔的样子。后来你考上yy政法学院,跑我那里的次数倒比回家的次数多,我能不知道吗?这段婚姻确实委屈你俩了。” 热气腾腾的雾气熏热了倪紫菱的眼睛,热热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哥哥终究是理解自己的。 “爸爸和周伯伯在部队的时候,两个人那是什么交情?你没有当过兵,可能体会不到战友之间的那种情谊,而且周伯伯对爸爸有救命之恩,要爸爸拿什么都可以。文博从小就喜欢你,两家成为亲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我可以支持你离婚,可是你过得了爸爸那一关吗?他可是最看重面子的人,要说你们结婚这些年的状况,爸妈会没有觉察吗?再说他现在已经年龄大了,你觉得他能承受得了女儿离婚吗?” “所以,哪怕你真的喜欢白素雅,也从没动过离婚的念头?”倪紫菱打断了他。 倪红兵举起了杯子苦笑:“我和你不一样,别拿我说事。做大哥的支持你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过,文博又有什么错?你现在可以一甩手不要婚姻了,那个等你多年的人还在。可文博呢?这段婚姻对他公平吗?你为他考虑过吗?虽说文博这些年做得也不错,但和那个叶西飞是没法比,你现在和他离婚去找叶西飞,他怎么承受得了?” “难道就因为他的事业不够成功,我就不能和他离婚吗?这是什么逻辑?再说你应该知道,我可不是因为这些。” “是,你不为这些,可爸爸能理解吗?不知情的外人能理解吗?那叶西飞可是公众人物,你们的事情一旦曝光,你抛弃共渡难关的丈夫,去投入另一个成功男人的怀抱,光是口水就能把你淹死……” 倪紫菱有些泄气,本来就料到哥哥会是一个说客,自己竟然还想反手一击,让他成为自己的支持者,没想到结局还是这样。 “哥,你也在这里吃饭啊?”包间的门被推开,露出了周文博带着笑意的脸,“今晚和几个朋友在这里吃饭,没想到哥也在这里,早知道我们就一起了。” 倪紫菱这才明白,哥哥果然是算计好的,知道她不肯和周文博碰面才设下这一局。 周文博的出现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从家里离开后除了偶尔在父母家里碰面,他们没有一起吃过饭,更没有任何对话。 周文博已经是颇有醉意,歪歪斜斜地给每个人的杯里添了酒,满眼含笑:“今天这杯酒,我给紫菱赔个不是,当着大哥的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浑了。”说完一饮而尽。 倪紫菱没动,淡淡地说:“我开着车呢,不能喝酒。” 看着两个男人碰杯饮酒,知道后面又是长长的劝词,不如尽早离开,于是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倪红兵说,“文博喝了酒不能开车,你把他送回去吧。” 看到已有醉意的周文博,她微微皱眉:“还是你送他吧,我还有事呢。” “文博喝多了你先送他回家,隔壁的朋友我得去打个招呼。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她当然明白哥哥的意思,无非就是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迟疑片刻,倪紫菱转身离开,周文博还是被倪红兵拽着,推到了她的车上。 雪飘起来了,乍从温暖的酒店坐到车里,倪紫菱不禁冻得打了一个冷战。她看了一眼醉倒在副驾驶座上的周文博,打开了暖风,心底的凉意,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 穿过飘飘扬扬的风雪,车停在了自己家的楼下。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她抬头,家的位置一片漆黑。想起来每次回家,停车的时候总爱抬头看一眼,有时周文博回家早,看到窗口的灯光也总会让她安心。想到这些,语气中带了一丝柔情:“到家了,下车吧。” 周文博满脸醉意,从车上抬头看了看:“哦,是到家了。” 他打开车门:“你呢?回家吧。” 看到倪紫菱不说话,他一屁股又坐回车上:“你不回家,我不下车。” 倪紫菱转首:“今天你喝了不少酒,先回家睡一觉,改天我再和你谈。” “不行,你不回家,我就不下车!”他一把拉紧车门,喷着酒气。 两个人僵持不下,想到他醉酒后的样子,倪紫菱总是心有余悸。 “你是不是铁了心不回家了?”他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打着酒嗝,“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上次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啊,你就为了那姓叶的再也不回家了?我都原谅你了,你还要我怎样?” 倪紫菱皱了眉头,顶了回去:“你原谅我?你原谅我什么?我为什么需要你原谅?” 周文博突然双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密密麻麻的吻从嘴唇辗转到她的脖颈上。 倪紫菱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推开他,可是周文博将她抱得很紧,她的抗拒挣扎根本没有丝毫的用处。 倪紫菱的火一下蹿了起来:“你放开我!”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只不过这会儿,周文博像是听不到了似的,灼热焦躁地抱紧她。 倪紫菱的脑袋一歪,避开他的攻击,气得满面通红,狠狠地把自己的胳膊从男人的手腕里扯回来:“放开我!” “你跟别的男人私奔还不允许我说了?”周文博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开始怒气冲冲,“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忘记过他?没关系!谁让我们结婚了呢,我可以原谅你这段时间的行为,只要你肯改过,我可以原谅你……” “下车,你下车!”倪紫菱大声打断他。他就是这样,两个人一吵架就是拿当年说事,“我和你没法说,你下车吧,我不会回家!” 看到仍然赖在车上的周文博,她气急,挣开他的手,打开车门:“你不走,我走!” 快步走出小区,正有出租车驶过来。坐在出租车上,想着刚才周文博的话,不禁悲从心底起。在倪红兵眼里,自己不过是一时气愤离家出走的怨妇,可周文博心里清楚她已经不可能回头,即使她真的打算回头,他也不会原谅在感情上背叛自己的女人,原来是,现在也是。 她打电话给哥哥,说周文博醉倒在车里,让哥哥把他扶回家。倪红兵还没问什么,她就挂断了电话。 第八十七节属于我的我一定得到 回到租住的小区,倪紫菱已经筋疲力尽。从家里搬出来,她租了这个房子。虽然叶西飞嫌弃这儿的房子小,但是毕竟是高档小区,安全能保证。 刚拐上楼梯,就见家门口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尹文茜!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住处? “姐,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晚上了。”她醉意朦胧,看来也喝了不少酒。 “你找我什么事?” “姐,我求你,求你放了叶寒吧。”她一把拉住倪紫菱的衣服,“如果叶寒离开我,我也不想活了……” 倪紫菱推开她:“这是他自己的事,你找我有什么用?你快走吧……”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她摇摇晃晃地再次拉住倪紫菱,“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离开他……” 她哭哭啼啼的声音极大,看来邻居们很快就会开门提意见了。倪紫菱没办法,只好打开门,还没等她往里让,尹文茜早一头挤进去了。 把她扶到沙发上,倪紫菱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解酒的醋水,回到客厅,尹文茜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叫不醒她,倪紫菱只好到卧室拿被子盖在她身上,看来今晚她是不会离开了。 一夜,倪紫菱起来两次,看到尹文茜沉沉地睡着,也就放心地回房间睡了。 清早醒来,倪紫菱猛地想起还在客厅的尹文茜,她急忙披衣服走进客厅,沙发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尹文茜却没了踪影!听到厨房的声音,她急忙推开门,尹文茜正在忙着做饭呢! “姐,饭马上就好!”她温柔婉转,一脸甜美的笑容,完全不是昨晚的样子。 倪紫菱看着她手脚麻利地摆好饭菜。她突然有些心痛,想起昨夜哥哥的话,这个女孩何尝又不是无辜的呢,爱上西飞难道是她的错?可是谁能抵过命运的捉弄呢?应该让这个自作聪明的女孩醒醒了。 “你先坐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倪紫菱招呼她。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如果我不再出现,你保证叶寒会和你结婚吗?” “当然,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当然你可能认为你也爱他,但是你们分开了那么多年,你还是照样结婚生子,事业成功,并没有因为没有他就缺少了什么,可是我不一样啊,没有他,我是活不下去的!” 倪紫菱沉吟片刻,微微摇头:“爱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也并不会因为爱一个人更多些,就有资格和他成立家庭。真正爱一个人,可以为他放弃,放弃什么都可以,甚至直接放弃他,给他选择的权利。” “他当然有选择的权利啊,可我选择了爱他,我们还有孩子,他肯定会和我结婚的……” 倪紫菱凝目看她一会儿,微笑着问:“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和你结婚?” “我想,我想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有你突然出现了,他才犹豫的吧!” 倪紫菱淡淡一笑,狠狠心,说道:“叶寒是个重视感情的人,如果是他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会和你结婚的。他应该从没承认过这孩子吧?你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尹文茜脸色突变:“你什么意思?” 倪紫菱轻描淡写:“叶寒一开始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我只是提醒你,自作聪明反受其害。” 尹文茜的眸中微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语气变得冰冷决绝:“我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不就是想嫁进叶家吗?那你知道叶寒是什么人吗?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就造了一个庞大的企业帝国,凭的是什么?难道你以为他是老实本分的做生意吗?他才是滨海市最大的黑社会!” 倪紫菱微微摇头:“我爱他,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如果是为了他好,我宁愿不嫁给他。你还年轻,还有机会让自己活得不要这么委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尹文茜的脸突然变色,微微冷笑,口气坚决:“属于我的,我一定要得到!”说完,转身带门离去。 第八十八节起诉南丽公司 走进杨阳的办公室,倪紫菱笑道:“果然杨总的办公室气派了好多啊!” 正在忙碌的杨阳见她来了,一边让座,一边让要倒茶的秘书带门出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知道被放在火上烤是什么感觉吗?就是我这样!就等你救我了!” “什么意思?你位高权重的,还用得着我救你?”倪紫菱笑着,拿过他递过来的材料,刚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新源矿业竟然起诉南丽公司?” “谁说不是呢,新源矿业来了这么一手,今天一收到传票,南董就让我赶紧请你来商量对策。” 想起上次提醒叶西飞的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采取了行动。利用矿权之诉,那么滨海市的行政诉讼必然暂时中止,看来他已经达到了拖延审理期限的目的。自从知道了叶西飞争夺矿权的目的,还有那已经被开发得惨不忍睹的矿山,以及他们和南子豪之间的种种纠葛,她心里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 倪紫菱仔细地看过证据材料,新源矿业竟然是取得北城铁矿的矿权在先。她疑惑地问:“南丽公司不是通过竞标得来的矿权吗?难道竞标过程不合法?” “当时竞标矿权的时候,是有几家公司同时竞标。现在新源矿业说我们竞标不合法,他们在竞标前就取得了矿权。我看这事情可能真有些悬,谁知道刘希森会在里面做什么手脚。” 说着,杨阳又递给她一份材料:“你说的没错,我找人调查了,刘希森果然顶名成立了黑山矿业,自己在做业务呢。” 黑山矿业?倪紫菱翻了翻材料,问:“南子豪知道这事情吗?” “当然知道,上次你说了以后,我担心会有什么变故,直接告诉他,是他派人调查的。” 倪紫菱沉吟半晌:“黑山矿业是两个人合伙,既然刘希森是顶名的,那么另一个叫华美的又是谁?是不是也是顶名的?” 杨阳摇摇头:“这个实在查不出来,反正和刘希森合作的,肯定就是他自己熟悉的人,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家的人。” 商量完案情,倪紫菱想了想,还是对杨阳表达了不再做南丽公司法律顾问的想法。 杨阳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不想干了?南董很难得这么欣赏你,再说,换了你,我再找谁去商量公司的事情?” “我走了,自然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倪紫菱说。 “不行不行!我现在刚刚上任,没有你的帮助怎么行?我不允许你离开。”杨阳一副坚决反对的模样,“再说,这些棘手的案子就你熟悉,换人绝对不行。哎,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倪紫菱微微摇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忙不过来,我的同事水平更高,包你满意。当然我会把今年的合同履行完。” 第八十九节这是你的家 这个冬天和往年相比更加寒冷,叶西飞来到南岭,不再去住酒店,而是理所当然地挤到倪紫菱暖融融的小屋。 倪紫菱有些不自在,她绝不会把自己置于可能造成容易误解的境地,担心地说:“我这里人多眼杂,你到这里来不太方便吧?” “那我去哪里?”叶西飞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笑嘻嘻地说,“再说,这里能吃到你做的饭,我为什么离开?” “你那么多的手下,整天在楼下晃来晃去,别人会说闲话的,我实在不习惯。非得这样吗?” “那我就让他们走远些。” “可是这样早晚会让人发现,你不怕传出什么绯闻吗?” “传绯闻?”他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样更好,你也能更快地离婚了。” 倪紫菱无奈地看着这个男人,叶西飞突然笑得灿烂:“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一路飞快,最后驶进了“香颂湾”别墅群。这里她只听说过,却从没进来过。各种风情的别墅矗立在树丛中,错落有致,让人如同置身在江南水乡中。虽然是冬天,小桥下,残存的雪,冰封的水面,景色如画,别有一种安静的味道。 车子在一幢别墅前停下,按了下喇叭,铁门徐徐打开,车沿着路开进去,停在了宽大的草坪上。 这栋别墅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青色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延伸进楼门里。 叶西飞跳下车子,打开车门,牵了她的手:“进来看看。” 他带着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楼有挑高大面窗的客厅,宽敞明亮的餐厅,还有一个起居室,装潢得富丽堂皇,精美无比。 二楼是主卧和书房。主卧是深深浅浅的紫色,浪漫又唯美。奢华的实木家具,宽大的床,华美的水晶灯,漂亮得如梦如幻。尤其是一帘紫色的珠帘摇曳生姿,美得不可思议。 倪紫菱忍不住问道:“这是……”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应该把家安在南岭,你照顾父母也方便。” 倪紫菱呆呆地环视四周,神情恍惚:“你是说……家?” “这是我们在南岭的家。”他继续牵着她的手,“当时开发这片别墅的时候,就留下了两套。前段时间,我选了其中一套,觉得你会喜欢。厨房一中一西,我已经派人请了两名厨师,还有你看到开门的了吗?那是请的两个服务人员。地下室有游泳池、网球室、台球、跑步机,你喜欢什么再继续加。还有,三楼我专门为你留了一个舞蹈室,我们去看看,你不是一直希望将来的家里能有你跳舞的地方吗?” 看到他精心设计的每一处,倪紫菱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他还记得当年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到底花了多少心思,才建成了这么一个家?温暖在心底泛起,每一样东西都浸满了他的爱啊! 第九十节他就是“知秋” 站在书房“紫陌轩”门前,倪紫菱回头笑:“你是不是把‘紫陌园’的那幅字拿过来了?” “当然不是。”他和她并肩站在一处,“你没发现这幅字是有落款的吗?” 倪紫菱仔细辨认,“知秋”,不觉大声叫出来:“这是‘知秋’题的吗?听说他这样的书法名家一尺的价格就好几万呢!” 因为蓝风儿的事情,她现在对书法也略有研究。 叶西飞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没看出来能值钱啊?” 倪紫菱斜他一眼:“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字?听说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墨宝。” “让他写的啊!想要的话再叫他写就是了。” 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倪紫菱心中惊讶,不停地打量他。 叶西飞眼角堆笑,看着她的举动,终于笑了:“是大哥写的。” “你大哥?他不是叫‘子墨’吗?” “‘子墨’是他很早用的名字,关系很熟的人有时候才用。现在都是题‘知秋’了。” 倪紫菱心口一震,蓝风儿办公室的那幅字可是署名“子墨”,难道……她眼神平静地问:“上次你答应帮我查蓝风儿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叶西飞猛然想起,露出一脸笑容:“你不提我还忘了,已经帮你问过了,大哥和她没什么关系。蓝经理因为业务关系去找过他几次,大哥在省国土厅副厅长的位置上,找他的人多了去了。” 倪紫菱想起前段时间提醒了蓝眉去查叶北航,竟还一直没消息。如果蓝风儿的死真的和叶北航有关系,怎么办? 看到沉思不语的倪紫菱,叶西飞收敛了笑容:“大哥连她已经死了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关系?我知道,你是想问问他们是不是情人,你想有这样的情人吗?大哥那人你还不了解,他那人,除了工作就是他的书法,对女人不感兴趣。” “那你呢?” 叶西飞挑了挑眉毛拉住她,轻拥入怀,深情地望着她:“我……有你就足够了,给我一个家,好吗?” 倪紫菱轻笑:“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可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攀龙附凤的人……” 叶西飞微微皱眉,有一丝不悦:“你不接受我?” “当然不是。”她一时不知怎样表达,“只是现在不行……” 倪紫菱又说道:“我已经不打算做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了。你害得我失去了一个大客户,你应该补偿我。” “为什么不做了?” “我不能同时为你们两家服务,除非……除非你们和解,可现在,我也只能选择你了。” 叶西飞哈哈大笑,紧紧地拥住她:“紫菱,能让我少爱你一点吗?” 倪紫菱犹豫半天,还是笑道:“等将来我们结婚以后我再住进来,现在,我还是想住在外面。” 叶西飞当然了解她的个性,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来住都行,反正这房子就在你名下。” 倪紫菱讶然:“你想贿赂我?” “还真不是,我是为自己准备的婚房。”叶西飞一本正经地说,“要说目的嘛,有一个,就是要你赶紧和我结婚!” “这是需要时间的。”倪紫菱站了起来。 凭栏远眺,雪景如画。倪紫菱想起一事:“南丽公司的刘希森私下在滨海成立了黑山矿产公司,我想如果没有有力的合作者,他不会这样做的。黑山矿业的另一个合作者是华美,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人,你应该找人查一查,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黑山矿业?叶西飞神情严肃,眼神深沉无比,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见他沉默许久,倪紫菱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饿了。”他突然笑得灿烂,“这里的厨师还没来,不如回去我们做饭吃吧。” 第九十一节改变的蓝眉 新年即将来临,一年一度的南岭盛阳置业的新年晚会在五星级大酒店举行。因为盛阳和温如海的公司合作,也对周文博夫妇发出了邀请,周文博拒绝参加,倪紫菱却接受了杜世俊的邀请。 一条红地毯从酒店门外铺了一路,两边的警戒线拉起,保安们分成两排维护秩序。大厅内,华丽的灯光,鲜花堆就的空间彰显着精致和华贵。中间空出一条道,两边全是大圆桌,桌子上的牌子写着各路来宾的单位或名字。 新年晚会办得很热闹,气氛很热烈。尤其是口才绝佳卖力表现的主持人通过抽奖和义卖把晚会推到了高潮。杜世俊作为总经理自然要在台上发言,人群中,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绝世风华的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矮胖的温如海满面含笑,跟随在杜世俊旁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宴会开始,穿着锦衣华服的宾客们四处攀谈,穿着制服的服务人员在人群里穿行,为宾客们解决各种问题。 倪紫菱并没有坐到写有她名字的主桌上,她选了一个角落,一边自顾自地吃,一边欣赏着穿梭的各色人等和台上的主角们。突然,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子坐在了她的旁边,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蓝眉!一改原来的清秀模样,时尚的曳地长裙好看地勾勒出了玲珑的曲线,灯光打在她精致妆容的脸上,如蒙上一圈光芒,璀璨夺目。 “怎么会是你?”倪紫菱轻笑,她不记得盛阳和她们公司有合作。 “嘻嘻!”蓝眉笑着说,“盛阳置业有意再拿出一块地寻求合作者,所以南岭房产界的大佬们都云集今晚。菱姐姐,你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帮我介绍认识杜总吧。” 倪紫菱帮她从托盘里拿了一杯饮料:“梁天龙打算和盛阳合作,也用不着你来做开路先锋啊!我提醒你,别为了案子,投入太多,那就划不来了。” 蓝眉温柔婉转,笑容甜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菱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只要我能促成和盛阳合作,就能得到梁天龙的信任。菱姐姐这次一定要帮我。” “哦,对了,上次我告诉你查一查省国土资源厅叶厅长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你是说叶北航吗?我知道他啊!” “你知道他?”倪紫菱吃惊地盯着她。 “姐姐喜欢他,可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不可能伤害姐姐。” 知道蓝风儿的死与叶西飞的哥哥并无关系,倪紫菱莫名地松了口气。 “盛阳能不能和梁天龙合作,这可不是我能帮你的,再说,杜总,我和他并不熟……” 随着她的声音,一位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后,长身玉立,眉眼俊逸,轮廓鲜明的脸庞因为酒意微微泛红,微笑间更显风华绝代。 “杜总好!”倪紫菱转身微笑,“正好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妹妹,蓝眉!” 杜世俊礼貌地对着蓝眉优雅地举杯:“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蓝眉整个一副傻掉的样子,忘了怎么说话。 “她还想和公司谈一下合作。”倪紫菱赶紧补充。 “哦,谈合作的话,到办公室找我!”杜世俊又向蓝眉举杯,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然后转身拉住倪紫菱,“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没来得及和蓝眉打招呼,就被他拉出大厅,到了走廊上。 “什么事情这么急?”倪紫菱挣脱开他的手。 “是你跟三哥说尹文茜的孩子是我的?”他的气势逼人。 “你不是他的男朋友吗?”倪紫菱反问,带了一丝理所当然。 “曾经是而已。”他的口气中带了怨气,“孩子不是三哥的,你就算在我头上?” “没有没有。”倪紫菱赶紧摇头,一脸无辜,“我可没有算你头上,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试试重新开始呢,再说,都有孩子了……” “你听好了,我没和她发生什么,怎么会有孩子?”他挑了挑眉毛,眼中蕴藏了怒气,“我当时喜欢她是因为她像极了照片中的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照片,我就喜欢你了,我喜欢的是你……” 突然,霸道强势的吻落到了她的唇上。 倪紫菱身体一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第九十二节黑山矿业是他的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适时地响起。 熟悉的声音入耳,倪紫菱的身体一震,猛地回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叶西飞站在身后,眼神凛冽地盯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倪紫菱赶紧脱身,慌乱地走到他身边。 叶西飞眼神冰冷地盯着杜世俊:“别碰她!做你该做的事情!”然后一把拽起倪紫菱,大步离开。 走出酒店上了车,他依然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腕,攥得有些疼,她忍不住说:“你,弄疼我了……” 叶西飞眸子一紧,放开了手。 倪紫菱甩了甩手,轻轻地揉着生疼的手腕。一路上,车里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车极快地驶进了“香颂湾”。 客厅里暖气很足,温暖如春,叶西飞脸色铁青,极为难看,像极了门外的天气,阴沉得似乎要下雪。 倪紫菱忍不住想解释:“刚才,刚才阿俊说,尹文茜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我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放过那个女人,他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阿俊说,他和尹文茜从没有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还要向你说?”叶西飞冷冷地说。 倪紫菱无话可说,怎么解释都是错的:“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打你电话你不接,不去直接找你还能干什么?” 倪紫菱从包里拿出手机,十多个未接来电,其中大部分是他打的,会场声音嘈杂,怎么能听见。 “以后离杜世俊远点!”他盯着倪紫菱,脸上仍有怒气。 “好啊,你不要我做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我就不用和他见面了,也免得你有误会!”倪紫菱赶紧说,她想到刚才杜世俊的举动,也着实吓了一跳。他如果有这样的心思,自己以后和他相处难免尴尬。 叶西飞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轻叹了一口气,拥住她:“我知道,今天这事和你无关。” 倪紫菱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现在总感觉他有时就会冷漠得可怕,再不是当年那个阳光灿烂的年轻人。 “你看看这些资料!”他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倪紫菱。 仔细地翻阅着每一页,她不禁惊讶:“什么?黑山矿业是邵佳源的?那为什么不直接以黑山矿业的名义去竞标呢?” “因为他知道,就是黑山得到了铁矿,我照样可以要回来。” 倪紫菱眼神微凝,心思转了几转,淡淡一笑:“所以,他让南丽公司竞标成功,然后再和南丽公司合作,照样达到开采的目的。可如果新源矿业得到的话,就没有开发的可能了。” 叶西飞转头,坚定而冷漠:“他不可能得到铁矿!” 倪紫菱微笑着说:“那,你就和南丽公司和解,让南子豪把矿权让给你。” 叶西飞嘴角微勾,冷笑道:“我不需要他让。争矿权是小事,我的目的是吃掉南丽公司。本来像南丽公司这样的规模,不用一个月就可以拿下他。不过,我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当年卑鄙无耻地抢走了杰哥的公司,我就让他用同样的方法还回来!” 倪紫菱的眼中闪过一丝了悟,叶西飞不但想要铁矿,更想吞并南丽公司,难怪南子豪在矿权上绝不放手,看来不是简单的矿权之争,而是暗自的较量。 “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呢?也许杜世杰已经不想要公司了,不然他怎么出家了呢?” “你若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卑鄙无耻地抢走了公司,就不会这么说了。不是因为南子豪,杰哥能出家吗?”他冷傲地转过头,声音依旧冷淡。 她原本想再劝几句,话到嘴边,想想今天的状况已经够糟了,于是沉默不语。 转首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雪,飘起来了。 “下雪了!”倪紫菱惊喜地走到窗边,笑着说,“下雪的感觉真好!” 倪紫菱最喜欢的是下雪的时候。翻开尘封已久的记忆,是那个飘雪的早晨,他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咯吱咯吱”踏雪而来,笑呵呵地站在她的门外。似乎很久了呢,记忆总是有些模糊。外面静悄悄的,仿佛只有雪花在轻轻飘落。 叶西飞的神情变得温柔,轻轻地站在她的身后:“你还是搬到这里来住吧?”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又反悔了?”倪紫菱看他一眼,继续欣赏着窗外的雪花。 叶西飞沉吟半晌,突然问:“还记得你在盛阳酒店被绑架的事情吗?” 绑架?哦,应该是和吴虎一起的那次吧,倪紫菱转身,带了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叶西飞面色凝重:“那次幸亏是谢若峰无意间看到了你,我才出面的。这次北城铁矿的事情我和他之间必定会有不愉快的事情。我最担心的就是你,邵佳源认识你,他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想起那天邵佳源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最后和吴虎两个人轻易地脱身,原来是因为叶西飞!邵佳源能够给叶西飞面子,放走自己,那么叶西飞又是什么人呢? 窗外,雪,依旧在飘着。只是,现在的心情,再不复当年少女的情怀…… “他能把我怎样?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倪紫菱轻笑,“搬到这里不是更加惹人注目吗?再说,我总要出门的。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倪紫菱感到了明显的寒意,叶西飞——邵佳源都要忌惮他,看来南丽公司真的大祸临头了。 第九十三节还是由你负责 把黑山矿业的事情一说,杨阳难以置信的模样正如意料之中:“原来刘希森和邵佳源是一伙的,给我们演戏呢。亏我们上次还冒着危险救他。邵佳源表面上是为新源矿业争矿权,实际上是采用要挟的手段通过黑山矿业和我们竞争,怪不得上次那事以后就没了动静。我们竞标来的矿权怎么会和他这种人合作?南董绝不会的!” 倪紫菱担心叶西飞吞并南丽公司的目的会吓到杨阳,想了想才开口:“邵佳源为了能让南丽公司竞标成功,找了一些投标公司充数,对方如果有这些证据,这次的招标就是违法的,矿权归谁就很难说了。” “邵佳源在滨海一手遮天,他想得到矿权,谁会和他争?他肯定会找其他公司去假投标的。我们的官司会输吗?那现在怎么办?” “那为什么不试试把矿权让出来呢?也免得和邵佳源那种人打交道。” 杨阳摇头:“争了这么久,南子豪怎么会放手?再说我们公司的股票一路上扬,不正是因为铁矿吗?他怎么肯让?我没办法,除非有人说服他。” “但是北城铁矿成为旅游区是早晚的事情,听说省里已经进行规划了,文件一旦下发,南丽公司不是损失很大吗?再说现在村民已经终止了和我们签合同,再隐瞒也不会瞒多久的。” “是啊,再等下去,公司资金的压力太大了,我们已经支撑了一年多了,再拖,实在拖不起了!如果矿权最后都不是我们的,那就亏大了!”杨阳皱了皱眉。 矿权之争案即将开庭,和杨阳商量了半天案子。正要离开,南子豪的电话却打了进来,他想见倪紫菱。 “看吧?南董这么关心这次开庭,他不会让出矿权的!”杨阳撇了撇嘴。 自从知道了南子豪的过往,再次见到这位“儒商”,倪紫菱的感觉已经与以往不同。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温润如玉,却无端地感觉到凉薄之意。 南子豪问了一些关于和新源矿业的案情,倪紫菱如实汇报可能存在的问题。 南子豪微微点头:“倪律师是认为这次的案子我们会输吗?” “这要看对方手里的证据了,从目前看,对我们是有些不利。” 沉默半天,南子豪无话。 倪紫菱打算起身告辞,他却突然问:“倪律师和盛阳集团的叶寒是什么关系?” 倪紫菱心里一惊,正不知怎么回答,南子豪递过一份报纸。 倪紫菱疑惑地接过来打开,赫然入目的醒目标题让她一下怔住:“盛阳老总意欲低调娶妻,何方女子神秘现身”,内容是倪姓女律师利用美色和法律顾问的身份勾引盛阳总裁,而且这女子正欲抛夫弃子嫁入豪门。虽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南岭市的倪姓女律师,已经让她的身份暴露无遗。 她怔了半天,一时拿着报纸不知所措。陡然警觉到南子豪在一边观察自己,略一思考,她干脆地说:“南董可以随时解除委托,我也不想再负责这个案子。再说我和贵公司的法律服务合同就要到期了。” 南子豪微微一笑:“既然没有到期,就请倪律师继续完成这个案子。” “可是,我认为还是解除委托的好,或者由我们所另外的律师负责更合适。总之,今年的顾问合同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既然负责到底,还是倪律师最合适。” 倪紫菱轻轻一笑:“南董不怕我继续代理下去,会损害公司利益?” 南子豪上下打量她,微微一笑:“你,不会。” 第九十四节你还是搬回来吧 倪紫菱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她不敢接。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记者一下知道了有她这么一个人,不是因为她是律师,而是因为她和盛阳公司的总裁有私情。怎么会这样?她注意到手中的《滨海快报》,日期是今天的。叶西飞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没有通知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用这样的方式让从未进入媒体视野的叶西飞的情事大白于天下? 她想直接关机避开这让人厌烦的预约采访的电话,又担心确有来电耽误了正事。正犹豫间,却是曹子建的电话:“你可千万别来办公室啊,一屋子的记者等着采访你呢。老陆正大发雷霆,把那些记者往外赶呢!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倪紫菱轻叹一口气,说:“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这样,我这几天先不去办公室了,有事我会联系你。” 看来只能回家了。刚把车停到楼下,一帮人突然围过来。她猛然意识到,这些也是记者! “请问您是倪律师吧?您和盛阳叶总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我是《南岭晚报》的记者,听说您认识叶总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谈婚论嫁,可以谈一谈你们认识的经过吗?” …… 倪紫菱虽然在法庭上唇枪舌剑,但是这种场面却是第一次遇到。无论怎样开口都解释不清楚。正在她犹豫间,已经被围在人群中无法脱身,闪光灯和相机闪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听说你是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心想嫁进豪门,有这回事吗?你一直在离婚,可你的丈夫不同意,你打算起诉吗?”一名女记者连珠炮似的发问。 “什么?还有这回事?”人群中有人惊叹,有人摇头,有人鄙视,然后更多的问题铺天盖地地涌来。 倪紫菱不知所措,脑袋嗡嗡作响,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个响亮的声音猛然想起:“你们不要轻信谣言,这是有人陷害!” 众人回头,高大帅气的周文博站在人群外,不容置疑的气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他大踏步地走过来,在众人闪开的人缝中,他走到倪紫菱身边,环视众人,语气坚定而响亮:“我是周文博,这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从未想过离婚!这是有人报复,挑拨离间,大家千万不要相信!” 随着他的话,所有的问题都转向了周文博。 “请问是什么人要报复呢?” “周先生,听说您和盛阳的叶总产生过纠纷,是因为您的妻子吗?” 面对众人的疑问,周文博面色坚定:“一切都是谣传。大家应该知道我妻子的身份,她是律师,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至于得罪了什么人,目前还不清楚,但是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公之于众,到时请各位媒体还我们一个公道。” 然后,他理所当然地拉起倪紫菱的手,分开众人,扬长而去。 坐上他的车,车飞快地驶离小区。 “你怎么会来?”倪紫菱终于缓过心神,感激他能在这种时候解自己于危难之中。 “大哥告诉我的,他说你有麻烦了,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办公室你也不在,那就可能在这里了。” 倪紫菱蓦然心酸,两个人各自冷漠,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会帮自己的。想问什么又停住,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这里住,虽然他从未露过面。那么,叶西飞在这里出入,他也是知道的了。 一直胡思乱想,却见车停在了自己家楼下。周文博头也不回地说:“那地方你暂时不能去了,既然不安全,还是回家住吧。其实自从你离开,我也没回来住过。这段时间公司太忙,我就住在公司。还有,你的车我会帮你开回来,你还是先不要在那里露面为好。” 第九十五节这是邵佳源干的 家里一切都没变,还是几个月前离开时的样子。倪紫菱精疲力竭地坐在沙发上。 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突然地公布,还知道得如此详细呢?难道是尹文茜?对,只有她才会这么做,搞得自己声名狼藉,她才有机会嫁进叶家。看来自己真是小瞧了她。再说,知道自己住在那里的人极少,尹文茜就曾经去过,才会引得今天这帮记者上门的吧。 冬天的夜总是降临得这样早,远处的灯光次第地亮起,如同蜿蜒的珍珠在闪光。 敲门声响起才惊到了她,犹豫片刻,她开门,门外竟然是谢若峰! “倪律师,叶总就在楼下等您,您……” 倪紫菱反应过来,抓起外套就下楼,谢若峰反而落在了后面。 一眼看见停在楼下的车,倪紫菱拉开车门上了车。叶西飞紧紧地拥住她,她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里,哪怕随后跟来的谢若峰启动了车,她也不想动。 回到“香颂湾”,她依然不说话,反而是叶西飞开口:“这是邵佳源干的!”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应该是尹文茜吧?”倪紫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和上次尹文茜来找她的事情。 “什么?尹文茜竟然来找过你?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叶西飞不满地说。 “她也是无辜的,毕竟是你对不起她嘛!” “什么?我对不起她?”叶西飞生气起来,“我和她是有过一段关系,但是,后来她竟然以孩子来哄骗我,我看在阿俊的面子上没有动她,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我哪点对不起她?哦,对了,既然那孩子不是阿俊的,我也就无所顾忌了……” 他忽然转首看着谢若峰:“去查清楚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是,我会尽快查清楚的。”谢若峰急忙点头,“叶总今天已经忙了一天了,应该休息了。媒体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 叶西飞点头:“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看到谢若峰出去,叶西飞拉过倪紫菱:“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为了你的安全,还是搬过来住吧。” “现在还不行,你答应过我的。”倪紫菱微微犹豫,然后说,“现在发生了这些事情,我也不能住在原来的地方了,我打算搬回父母家去住,对你的影响会小一些……” “你什么意思?”叶西飞微皱眉头,“公之于众这事情不会是周文博干的吧?知道这样清楚的可是没几个人,他这样做,就能逼你回家了……” “不会是他的!他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他今天不会来解围。”倪紫菱想到今天周文博出现的事情很可能明天也会出现在媒体上,还是早点让叶西飞知道为好。于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叶西飞默不作声,然后说:“你确实不能再回去住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倪紫菱解释道:“自从父母搬来南岭,我整天忙,几乎没有在家里住过。现在也正是机会,我也应该尽尽做女儿的义务了……” 叶西飞微微点头:“好吧,你搬回去我没有意见,不过,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这次你不能再推脱了!” 倪紫菱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尹文茜自己能干出来的,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吧?你没必要去理会她,她不过就是喜欢你而已……” “喜欢就可以把孩子这事扣到我头上?喜欢就可以破坏你的名声?”叶西飞不以为然,“她的行为已经够恶劣了,让我和阿俊都以为孩子是对方的,已经容忍她这么久了,我不会再给她机会!” 倪紫菱温柔地轻抚他的额头:“不要皱眉了,何必大张旗鼓地理会她,反而让媒体抓住把柄,所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叶西飞看着面前的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九十六节叶西飞的“贵人” 北城矿权之争案终于开庭了。这次是杨阳陪倪紫菱赶往滨海开庭,南子豪没有露面。 这次出庭的并不是上次案子中的老律师,而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陈律师,俊朗的面庞透着精明。果然不出所料,新源矿业公司一方提交了邵佳源暗箱操作、找人虚假投标的证据,还有省厅已经将北城铁矿所属的一带划为风景区的内部讨论稿,虽然倪紫菱据理力争,但是难掩败局。 开庭结束以后,纵观整个庭审过程的杨阳心下没底:“法院会怎么判决呢?我们真的争不到矿权吗?” “那就得看法院怎样认定了,现在结果很难预料。”倪紫菱话锋一转,“不过,现在矿权归谁应该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公司不要因为失去矿权而损失更多的利益。如果法院判决招标不合法,省厅是可以收回矿权的。” “那不就更完了?”杨阳有些着急地说,“不成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吗?这可是刘希森一手搞的,他可逃脱不了责任……” “你也不用着急,就看能不能和对方和解,能把矿权买回去也好。刚才陈律师不是同意回去做工作吗?我们这边也得南董同意才行。” 倪紫菱安慰他,心里想的却是,最难说服的人是叶西飞,让他放弃侵吞南丽公司才是最关键的事情。叶西飞为了风景区争矿权她能支持,但是他吞并南丽公司报仇,她可不赞成。虽然她并不喜欢南子豪过去的为人,但是她也不希望南丽公司几千员工因为叶西飞的报复计划而易主。 走出法院刚要上车,车旁站了一个时尚的女人——尹文茜!她径直走过来,对着倪紫菱说:“倪律师,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杨阳自然知道这段时间倪紫菱的处境,看这女人的架势来者不善,于是急忙阻止:“你是什么人啊?赶紧走开,倪律师没有时间。” 倪紫菱微一沉吟:“我也正想找你谈谈。” 她已经瞥见了远处的那辆车,她知道那是叶西飞派的人。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保护她,又不好和杨阳说明,于是说:“我就和她在对面的咖啡店说几句话,你们在外边等我一会儿就好,不会有事的。” 两个女人落座,尹文茜带了笑:“看来倪律师还是过得不错嘛!” 倪紫菱单刀直入:“媒体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她挑了挑眉毛。 这下倒是倪紫菱愣了,确实,自己没有证据。 略停片刻,她轻轻地抚了一下头发,很妩媚:“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是什么人干的。” 没想到她这样直接,职业的习惯让倪紫菱不动声色,继续静听。 “我是存有过幻想,能够嫁给叶寒,哪怕他只是把我当成你的一个影子也好。我去找你,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可是,我错了!哪怕你知难而退,叶寒也不会放手的。我低估了他对你的爱,同样低估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叶寒的未婚妻,一个真正要嫁进叶家的女人……” 犹如惊雷炸在头顶,毫无预备的,一团白雾在眼前弥漫。又是这女人的计谋,就像上次她告诉自己叶西飞有孩子一样,不过就是想把自己击倒!倪紫菱强行撑住,微微一笑:“她和你一样,费尽心机想成为叶家的女主人,这样的女人应该不少吧?” 尹文茜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其实叶寒原本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过是利用我而已。不然你想想,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弱女子,他怎么会容忍我把孩子的事栽在他的身上?” “那,孩子的父亲是杜世俊吗?”倪紫菱追问。 “不是,”尹文茜摇头,“说实在话,他都没有和我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当时我们在一个公司,他那样出众,公司那么多的女孩都盯着他。他却主动找我,我只有受宠若惊的份儿,压根就不敢和他交往,就是和他吃过几次饭而已。” 倪紫菱的心猛地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想起上次媒体事件后叶西飞说尹文茜是利用他和杜世俊互相认为孩子是对方的,倪紫菱就觉得匪夷所思。他们两个既然那么熟悉,难道就没有互相交过底?倒是今天尹文茜的话更能让人相信。叶西飞,难道他在撒谎? 看到倪紫菱不置可否的样子,尹文茜继续说:“后来遇到叶寒,我也是小心翼翼,等着嫁进叶家的人更是多得是。我承认上次去找你,我对你撒谎了,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对叶寒来说,你想想,孩子的事情我敢骗他吗?叶寒在十年之间创立了庞大的财富帝国,我想除了他的努力和运气,应该更多的是贵人,有一位‘贵人’的千金一直迷恋着他,盼着能嫁给他。‘贵人’位高权重,这也让叶寒能占尽先机,总是一帆风顺。” “这样不是很好吗?权力和金钱结婚,更是锦上添花了!”倪紫菱淡淡地说。 “不,叶寒不想娶她!因为,她是个傻女人!我说的‘傻’是真的‘傻’!” “所以,叶寒才会利用你,不否认和你之间有孩子这回事,来推脱可能要娶一个傻女人的婚事,不停地依靠那所谓的‘贵人’来帮他完成财富的积累。是这样吗?” 尹文茜惊讶地微微摇头:“你果然太聪明了!” “这不是我聪明,是根据你说的来推理而已。你有什么证据佐证你刚才所说的话?”忽略到她垂在身体一侧微微颤抖的手指,她真的是很平静。 “如果你现在去这个地方,相信你会看到不一样的场面。”尹文茜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有地址,还有名字:赵佳慧! 她瞥了一眼,问:“既然这位赵小姐想嫁给叶寒,为什么还把他的事情捅到媒体上,让他声名狼藉呢?” “她是为了让你声名狼藉!”尹文茜的话中带了一丝恨意,“确实很多女人都幻想过嫁进叶家,可是对她都没有威胁的!因为叶寒根本就没正眼瞧过这些女人。没想到叶寒能直接把你带进叶家的门,宣布要和你结婚!她感受到威胁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爱屋及乌吧。”她轻描淡写。 倪紫菱想核实尹文茜的说法是不是事实。但想到那些叶西飞派来的保护她的人,可能随时就会把消息透漏给他。于是,跟杨阳打过招呼,在车辆拐过街口时迅速下了车,打车而去,让杨阳觉得莫名其妙。 酒店的大厅里灯火辉煌。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进最里面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一个豪华的大餐厅了。璀璨的灯光下,奢华的餐桌旁,那个熟悉的人,今天早上还通话的人果然坐在那里。偌大的餐桌不过坐了寥寥七八个人,精明能干的叶雪莹正亲热地笑着,拉着一个身材胖胖的女孩在说着什么。坐在女孩身边的叶西飞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些人里她认识的还有赵冠雄——滨海市的副市长! 不管尹文茜采用了什么方式,也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羞耻、失望、震惊、痛苦、沮丧、难过,不知是什么滋味,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将事情想得太糟糕,但她的脑子好像根本就不受控制一样,各种不好的念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窒息,她喘不过气来。转过身,她最需要的是尽快离开,眼泪还是模糊了双眼,下楼的时候,脚下不稳,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第九十七节她不想干了 从窗户看去,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雪。躺在病床上,四肢了无力气。虽然倪紫菱的脚轻度骨折,但她已经失去了觉知的能力,连脚上的神经都迟钝了,没有觉得痛。 叶西飞看她醒来,急忙起身,一边为她掖了掖被子,一边柔声安慰她:“伤得不厉害,医生已经说了,你需要好好静养才能恢复,不然以后可会落下毛病的。” 看他如此温柔地说话,让她恍惚之间竟有错觉,昨天经历的应该是一场梦!她略微抬起身,看了看打着石膏的脚面,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蹂躏着似的,一点一点疼痛,痛彻心扉。 叶西飞亲自倒了汤递过来,笑着:“这是阿峰熬得鸡汤,他说对你有好处,我……还没学会呢!” 看他殷勤的样子,倪紫菱摇了摇头,眼底带着疲惫:“我想回南岭!” 他轻轻将贴在倪紫菱脸颊上的头发理到耳朵后面,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和:“你的脚不适合移动,再过一段时间才能行。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的。” “那我今天就想回去。” 倪紫菱原本以为自己会落泪,会放声痛哭,但是没有,面前的这个人让她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她从未奢望再和他有什么将来,更没有奢望过嫁进那个豪门,过有钱人的生活。是他的那份执着让她感动,她只是很愚蠢地想,既然多年以后彼此还有缘分相守,那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她才费劲地想脱离原来的婚姻。但是她想错了,需要努力挣脱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他和他的财富帝国!他怎么可能舍弃这些,怎么会和别人没有关系?尹文茜说的不管是不是事实,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人,自己一直以为了解他一切的人,背着自己,又做了多少遮掩粉饰的事。若隐若现的种种,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现在她后悔了,她不想搅进这些纷争,她不想干了,应该结束了!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或者,就像知道这一刻总会来临。原本想要淡然一笑的,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她笑不出来。 叶西飞莫名地心慌,他觉得自己很没有把握。倪紫菱淡然而冷漠的表情让他恐慌。他太了解她了,哪怕自己还是那个业务员,她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回到他身边。可是现在物是人非,自己纵然有太多无奈,也是隐瞒了她太多事情,一旦失去她的信任,她将绝不回头。解释?怎么解释?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 不管如何爱她,他不得不考虑家人的利益和他背后整个利益集团,所以他开始并没有想和倪紫菱结婚。直到看到伤痕累累的爱人等在原地,他决心已定,他不可能放手!他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也低估了对她的爱! 几年前赵佳慧在酒会上见了自己就紧追不放,虽然他多次拒绝,但是碍于赵市长的面子,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于是赵家一直不言而喻地把他当成未来的女婿。他以种种理由一再拖延,就是为了赵家还能在生意上帮助自己!所以,他不敢让倪紫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想,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这样不堪。因为自己上次擅自把倪紫菱带回家,已经搅起了轩然大波。赵佳慧虽然痴傻,可他的父亲却可以操纵媒体,逼退倪紫菱。姐姐费尽心机力补,也是为了整个叶家的利益。 现在一切无须隐瞒了,昨天的事情已经让这件事大白于所有人的面前。如今,他又面临着选择。而这次的选择,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他,或者放弃倪紫菱,和赵佳慧结婚,或者和那些人反目。 倪紫菱的脚因为旧伤加上新伤,恢复需要很久的时间。因为骨折,行动不方便,也就住在了父母的家里。哥哥嫂子每天都过来,周文博也经常回来,吃过晚饭到很晚才走,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难得这么生活。哥嫂也帮他们在父母面前极力掩饰,二老一直以为周文博过于忙碌,还让他不必担心倪紫菱的身体。哥嫂当然是有意撮合周文博夫妇,但是倪紫菱依然不冷不热的,丝毫没有要回转的余地。 脚上的伤慢慢地好起来,倪紫菱依然周转在每个案子之中,每天不停地忙碌。她喜欢简单的生活,如果和叶西飞在一起注定不能安稳,她宁愿放弃,她不想继续让自己的心跌宕不安下去。 叶西飞越来越惶恐,打电话给她,她或者直接挂掉,或者依然不动声色地接电话,只是从电话那端透过来的冷漠,让他感觉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 (本章完) 第5章 风雨已经来 第5章风雨已经来 第九十八节我该怎么办 就在倪紫菱逐渐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的时候,黄笑笑突然到家里造访。她和倪父倪母热情地打过招呼,就一头钻进倪紫菱的房间。进了房间,脸色突变,低声道:“紫菱,救救我!” 倪紫菱早已经发现她的神色有异,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黄笑笑泪水满脸,不肯出声。倪紫菱拿了纸巾放到她的面前,又去倒了一杯水,看着她掉眼泪。 黄笑笑哭了半天,才说:“于风亭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了!” 倪紫菱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凑巧碰上了,不然,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黄笑笑端起水一口气喝干,“今天我是陪同事去医院,小蝶的老公不是在外地吗?我就今天陪她去产检,没想到就看到了于风亭去拿产检单,我偷偷跟着他,才知道,他早在外面有了女人,竟然陪着那女人去医院检查!这个没良心的,气死我了,我要和他离婚,现在我没地方去了,你租的那房子不是没退吗?我就先去住了。于风亭他这构成重婚罪了吧?” 倪紫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相信地问:“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什么误会?那女人已经直接挑衅我了,刚才还给我发短信……”黄笑笑打开手机短信,递给了倪紫菱。 倪紫菱看过短信,一时不知说什么。 “我把那女人打了,他竟然还帮着她,看来他是铁了心了。”她看了看倪紫菱的表情,“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倪紫菱问:“这女人什么情况?离婚?丧偶?还是没结婚?” 黄笑笑冷笑:“几年前就离婚了,听说有一个孩子跟着她前夫。就这么一个女人,于风亭竟然看上她?还有啊,我今天见到她,长得其貌不扬,还一脸苦瓜相……” 听着黄笑笑喋喋不休地声讨,倪紫菱一直不说话。等她终于控诉完了,倪紫菱摇头:“我认为你应该回家去住,而不是住在我那里。” “为什么?”黄笑笑不解。 “你先不要急着和老于离婚,要离婚我自然会帮你,只是你先好好问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婚姻。所以现在你应该回家去,和老于好好谈谈……”倪紫菱理智地帮她分析着这件事,她太了解黄笑笑了,明天她就可能改变主意。这段时间倪紫菱一直住在父母家,自己租住的房子虽然空着,但是她还是不赞成黄笑笑住过去。 果然,第二天天刚亮,黄笑笑已经等在倪紫菱的楼下。她决定要自己的婚姻,因为于风亭也不想离婚。只是那女人现在拿怀孕威胁他,他没有办法离开她。 倪紫菱突然苦笑,也许这就是天道轮回?黄笑笑口口声声和老于互不干涉,但是婚姻真正面临威胁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保住自己的婚姻。 接下来她已经没有时间为自己悲伤,几乎每天都被黄笑笑拉去商量办法,密谋怎么对付那个打上门来的小三——李和美。 第九十九节南子豪又出事了 杨阳的电话更是让她心惊肉跳:“紫菱,南子豪出事了!”这次,是杨阳问了她在的位置,直接开车来接他。看来他是真急了。 她坐上车,杨阳一边指挥开车,一边解释:“南董接受叶寒的邀请,去滨海谈判,没想到却被他扣下了!” “谈判?什么时候的事情?”倪紫菱清楚,叶西飞是绝不会同意和南子豪谈判的,怎么会主动相邀呢?她一直为难以说服叶西飞而苦恼,而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又极其微妙,令她无法开口。 “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人以叶寒的名义请的南董,难道南董没有弄清楚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唉,自从上次开庭以后,南子豪也有了和解的想法。听说盛阳公司邀请,他就直接从省城赶过去了。还是司机打电话通知的我,说他们被扣在一个酒店里,根本没有见到叶寒,不知盛阳公司想干什么!” “双方不是水火不容无法谈判吗?怎么南董这么主动?从省城就直接过去了?” 杨阳压低声音:“兵临城下不得已而为之吧。这段时间南丽公司股价大跌,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倪紫菱摇头。 “前段时间公司股票被大量收购,现在开始抛售,听说是盛阳集团干的。” 倪紫菱脑筋飞转:“既然盛阳公司想收购南丽,叶寒怎么会主动邀请南子豪去谈判呢?这件事情绝不是叶寒所为。看来这故伎重演的事情很可能是邵佳源做的,只有他才能为了矿权的事情,挟持南子豪!” 杨阳顿时醒悟,不禁为南子豪捏了一把汗,邵佳源心狠手辣,难免不对南子豪下手。而倪紫菱更多了一层担心:万一南子豪迫于压力和邵佳源联手,叶西飞当然更不会相让,那么南丽公司被吞掉是迟早的事情! 杨阳急忙道:“那你赶紧找叶总啊,看看是谁邀请的南董!”上次在滨海,倪紫菱让他们先行回南岭,自己滞留滨海还受了伤。他对叶总和倪紫菱之间的事情才略有所闻。 倪紫菱思虑半天,不想联系叶西飞,拿起手机找杜世俊。他说叶西飞去了国外,根本就没有谈判这回事,他这总经理也不知道呢。 倪紫菱稍稍松了一口气,心却猛地揪起来:即使叶西飞人在国外,他照样可以遥控指挥,这样的罪名栽在他的头上,他还是跑不了!不行,不能让邵佳源和南子豪联手! 杜世俊听她讲完,有些担心地问道:“又是邵佳源干的吧?南子豪在什么地方?他们不会联手吧?” 原来杜世俊也想到了这层利害关系,于是她说:“即使南子豪不同意和他合作,他采用这样的方式逼迫,后果就很难料了。再说他现在以叶寒的名义谈判,万一出现任何纰漏,往盛阳集团一推,还不是盛阳的麻烦吗?” “现在怎么办?三哥在国外,那我要不要通知他……” “先不要告诉他,告诉他也没用。”以叶西飞的脾气,万一知道了,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更难料的状况,“你现在尽快查明南子豪的位置,全力保护他,不要让邵佳源威胁他,我正赶往滨海。还有,你还得去找一个人,现在,只有他才能解决这件事情了……” 杨阳抬眼看着镇定指挥的倪紫菱,想起吴虎的话,说只有找到倪紫菱才能解决这件事,看来所言非虚。善良、温柔、狡黠、聪慧,又很有手段,这样矛盾而又复杂的女人很难驾驭,自己也只是仰望而已。 车进了滨海市,按照约定他们把车停在一座会所前面。谢若彬出现在车旁,指挥车辆继续前行。他作为杜世俊的助手,早已经跟着杜总经理调到滨海了。 等杨阳和倪紫菱走进房间落座,谢若彬才一脸轻松地解释:“确实是邵佳源以叶总的名义邀请南子豪来的,南子豪被他扣在了酒店。是杜总动用了关系才把南董救出来的,他正在房间休息呢。” 可以想象在他们赶往滨海的这几个小时里,这里刚刚发生的血雨腥风,好在听到南子豪一切无碍,大家都松了口气。 南子豪精神还好,只是略显疲惫。大家见过面,谢若彬把倪紫菱请出室外,悄声说:“杜总已经去云谷寺了,他让您先把南子豪稳住。” 倪紫菱知道现在只有杜世杰才能解决和南子豪之间的事情,也只有他才能了结他们的恩怨情仇。不管结果会是什么,她也要试一试,好在杜世俊一直赞同她的想法。再说,叶西飞人在国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倪紫菱简单解释,邵佳源以邀请为名,行要挟之实的目的,南子豪却微皱眉头:“那就是……叶寒根本就不想和我们和解?” 倪紫菱了解他们那段恩怨,她知道叶西飞的态度对南子豪可是至关重要,于是说:“叶总在国外,现在的盛阳公司总经理杜世俊邀请您来谈,他一会儿就到。” 南子豪不动声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随着一声汽车喇叭响,倪紫菱一阵欣喜,杜世俊回来了!果然,随着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身布衣,皈依佛门的杜世杰! 倪紫菱注意到,南子豪的眼睛紧了紧,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众人个个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步履稳健走下车来的如海师父。 第一百节曾经奢侈的时光 大家见面,略微寒暄,倪紫菱就和杜世俊带着大家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南子豪和如海师父两个人。她知道,这么多年的恩怨也只有当年的当事人自己来解开。 大家退回到另一个房间,虽然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但是谢若彬已经安排好酒席。杨阳还是不放心隔壁房间的南子豪,谢若彬解释道:“我已经安排人把饭送去给南董他们了,您放心就是。” 大家正打算坐下吃饭,杜世俊却连落座的意思都没有,他平静地对倪紫菱说:“倪律师,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众目睽睽之下,倪紫菱不好拒绝,只好示意大家先开饭,跟着他走出去。 绿树成荫,曲径幽幽,亭台楼阁错落有间,一条玉带般的小河碧绿清澈,九曲桥弯弯转转,颇有韵味,两岸景色如画。站在木桥上,桥下是清澈的流水漫过磨盘大的鹅卵石,无声无息。 杜世俊抬眼看了看她:“三哥对南子豪那么抵触,你是了解他的,他不会和南子豪和解的。再说,南丽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经掌握在盛阳手中,眼看收购就要成功了。我们今天这样做,无异于釜底抽薪。三哥回来怎么向他交代?” “那你现在通知他啊,他从美国飞回来处理不就行了!”倪紫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里带着幸灾乐祸。 “你以为我没有啊,我已经打了三哥和阿峰的电话,都没有接通,他们应该是在飞机上。” 想起一提南子豪,叶西飞咬牙切齿却并不深谈的样子,倪紫菱好奇地问:“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西飞对南子豪这么仇恨?即便南子豪侵占了你的公司,也是杜世杰和你恨他,也轮不到他叶西飞啊……” 杜世俊沉默片刻才说:“南子豪当年去美国就是奔着堂哥去的,开始还干得不错。几年后,他离开公司,自行注册了一家经营同样业务的公司,这也无可厚非。西飞哥到美国以后,主管公司与国内的业务对接,南子豪利用当时毫不知情的西飞哥对他的信任,轻松地抢夺了国内市场。当时公司财务出现严重危机,几乎被人挤垮。这时,吴芸丽的娘家及时注入资金才让公司扭转状况。后来才知道,是南子豪伙同另外一家美国公司一起对付堂哥,而这,正是南子豪的阴谋。在美国的那些年,堂哥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妻子,南子豪背后又和吴芸丽有了私情。吴芸丽娘家的资金实际是南子豪的股份。公司被南子豪吞并,西飞哥认为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你想,西飞哥那么信任南子豪,没想到却被利用了,尤其是堂哥净身出户,他连杀了南子豪的心都有。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会放过南子豪?” 倪紫菱震惊不已,世间事竟是如此相似,就如黄笑笑当年被赵青萍伤害,伤害自己的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难怪叶西飞如今要吞并南丽公司。 “那……听说吴芸丽一直坐在轮椅上?”倪紫菱问。 杜世俊一笑,俊朗的表情里带了一丝冷意:“老天惩罚南子豪,就是在那一年,他们出了车祸,吴芸丽断了双腿,才让他们那段隐藏的恋情公开。后来,堂哥离婚回国,南子豪和吴芸丽结了婚,从这件事情看,南子豪倒也是个男人。” 倪紫菱看着桥下的水草,沉默许久,说道:“那你还亲自去请了如海师父来?你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杜世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上一次新年年会上发生那么尴尬的一幕,他就调回滨海担任公司的总经理了,不知道叶西飞是真想把公司的重担压在他身上,还是想让他离开南岭,离开她的身边,他都默默承受着。这样的一个女人,好几次真想利用回南岭的机会去见她,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有时盼望她可能有机会来到滨海,哪怕远远地见她一面也好。在那么多次的盼望落空之后,却在这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和她四目相对。刹那间,他竟有些恍惚,似乎还是去年两个人常常在办公室讨论公司事务的情景,当时未曾觉察,今天看来却是多么奢侈啊。 “那我只能供出你来了……”杜世俊皱了皱眉头。 倪紫菱信以为真,赶紧打断他:“别呀,叶总过问这件事的话,你就推到如海师父身上就行了。再说,他们谈的什么结果都不知道,何必现在就愁眉苦脸?” 杜世俊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真神了,堂哥这几年来已经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公司的好多大事找过他多少次了,他从不理睬,只有三哥自己才能去问他。这次原本我心里也没底,我就按你说的去找他,他二话没说,就跟我下山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只有堂哥能办成?” 倪紫菱嫣然一笑,说:“饿了,先吃饭行吗?” 杜世俊咧开嘴笑了。 第一百零一节原价让出矿权 时间在所有人的等待中慢慢消逝。 终于谢若彬敲门而进:“南董请倪律师和杨总过去。” 房间里依然安静,南子豪坐在沙发上,沉静如水,他对着杨阳轻轻地交代着,杨阳一边听脸上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南子豪看着倪紫菱,略带微笑地说:“正好倪律师在,就帮着起草合同吧。” 如海师父没有看任何人,继续不停地泡着他面前的茶,一丝懈怠也没有。 回到房间,杨阳语气变得极其专业:“杜总,我们南丽公司想以两千万的价格出让北城铁矿的矿权,不知杜总意下如何?” 杜世俊微微一笑:“听说南丽公司已经在北城铁矿投资了几千万,怎么会以原价出让呢?” “这……”杨阳摇摇头,“南董是这个意思,如果贵公司同意,我们今天就签订出让协议。” “这需要请示叶总才行,可是叶总现在国外,再说,还要经过董事会同意……”杜世俊竟然毫不动心的样子。 倪紫菱已经听到杨阳的心在滴血了,两千万!北城铁矿后期的投资已经不止五千万了,南子豪竟然以原价出让,难怪杨阳在咬牙切齿了,可恨杜世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那……电话也可以请示嘛……”杨阳竟有些着急。 “我已经打过了,接不通。”杜世俊慢条斯理地说,“看来只能请南董再多住一天,我联系上叶总,征询他的意见再说。” 倪紫菱都有些恨杜世俊了,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条件,他竟然还是这副样子。于是,职业性地劝道:“杜总,南丽公司已经表示了诚意,你们也知道,南丽公司已经在北城铁矿投资巨大,这次南董以如此低的价格出让,难道贵公司一点诚意也没有吗?” “北城铁矿是叶总亲自过问的项目,得他同意才行。”杜世俊无可奈何地摊了摊双手,“我又联系不到他,那就没办法了。” “那我来和叶总说。”倪紫菱当然知道杜世俊不肯做主的原因,可是南子豪面对兵临城下的局面,开出了如此诱人的条件。若是两家和解,北城铁矿保住了,既达到了叶西飞的目的,又能保住南丽公司,何乐而不为呢。 她用杜世俊的手机再次拨打叶西飞的手机,果然,忙音提示不在服务区。 一时尴尬。正好谢若彬轻轻走进来,说如海师父跟杜世俊有话说,倪紫菱也跟在他的后面走出去。 “你跟着做什么?又没请你!”杜世俊眨眨眼,略带嘲讽地看着她。 “怕你作弊。”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如海师父招呼两个人坐下,声音温柔而坚定:“阿俊,这件事情今天就听南董的吧,我来做主了,西飞回来让他找我吧。” 南子豪只是端了茶杯喝茶,一语不发。 倪紫菱偷偷瞥了一眼杜世俊,心想,这件事情有承担责任的了,你还能怎样! 倪紫菱充分发挥了她的职业能力,不一会儿,一份协议草稿就递到了杜世俊面前。 一身亚麻白色的衬衣,更显得他高挑俊朗,气宇不凡,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仔细地从头看过合同,说:“这份协议达成的话,两个案子都可以结案了?” “是的,杜总,我已经把撤诉条款写进合同了。” “那就拿给南董过目吧。” 回南岭的路上,杨阳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南子豪怎么向董事会解释啊?” 倪紫菱可是心情大好:“他这样做,总有这样做的理由,你又何必操心呢!”一下解决了两个案子,总是应该庆祝一下的,尤其是杜世杰和南子豪之间的冰冻已经化解,这已是功德圆满。只是叶西飞志在吞并南丽公司,他会放下多年的仇恨吗?此事是自己力主的,无法推卸责任,不知道自己和他这样微妙的关系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想到这里,倪紫菱不由得担忧起来。不为自己,而是担心他万一不放过南子豪,南丽公司还是在劫难逃。 第一百零二节你可以离开 日子就这样悄悄溜走,除了每天繁忙的工作就是被黄笑笑来回地折腾。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保住婚姻,但是一旦面对那曾经出轨的丈夫,有时难免心绪难平,于是就跑来和倪紫菱抱怨一番。 天色渐晚,阴沉沉的。倪紫菱走到办公楼下,就看到了谢若峰站在车旁。 该来的总是要来,矿权的事情自己擅自请出杜世杰,相信叶西飞一时半会儿也过不了心理这一关。谢若峰倒还是原来的样子,恭敬地请她上车,车就飞快地驶进了“香颂湾”。 经过一个春天的打理,这栋房子已经有了生机。原本光秃秃的地上栽满了花,当然有她喜欢的紫罗兰。 走进客厅,叶西飞就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低声怒斥着什么。那眼神很阴郁,阴沉如水的脸色,像极了外面即将下雨的天气。谢若峰小心翼翼地带上门,悄悄地出去了。 他有意无意地望了她一眼,倪紫菱不由得微微紧张,轻轻地挺了挺背。 直到他放下手机,径直走到倪紫菱的对面。突然,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照着她的嘴唇想吻下去。倪紫菱的手本能地举起,挡在胸前,用力地将他推开。 他猝不及防,被推倒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你凭什么为我做主,擅自处理铁矿的事情?” “不只是铁矿,包括吞并南丽公司,都是你想要做的,你不过是借口南子豪抢了杜世杰的妻子和公司而泄愤。那原本是杜世杰的事,怎么对南子豪那是他的事情,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她早已经按捺不住,据理力争。 被她几句话戳到自己的痛点,叶西飞眼神冰冷:“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也用不着你来蹚这趟浑水,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吗?” “不是我想蹚浑水,是你陷在这里面拔不出来,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放不下仇恨而已……” “用不着你来指责我!”他声音冷冽而干脆地打断了她,“你不愿意陷在这泥潭里,你可以清高,可以看不起,是的,我不过就是依靠权势起家的商人,我没有你想象得那样高尚,你不甘心和我一起陷进来,是不是?” 她回身,看见他眼里挑衅的目光,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叶西飞。自从上次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揭开,他的谎言应该让他一直不安着,才会有今天的歇斯底里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理智回归大脑:“是的,我不愿意和你陷进去!” 他凝视她良久,方才黯然地点点头说:“随你!” 倪紫菱起身,没有回头,力图让自己的姿态十分自然。但她的背是僵硬的,她的心也是,一寸一寸,凉到心底。 外面已经下雨了,倪紫菱穿过宽阔的大厅,走出门去。谢若峰出现在门口,想要拦住她解释,叶西飞轻轻地挥挥手,示意放她离开。谢若峰突然又想起什么,拿起一把伞追了出去。 客厅很安静,风吹过,空气中的雨气混合着窗外的花散发出的淡淡幽香,一起挤进房间。 一瞬间,叶西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去拿烟。 谢若峰回来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他顾不上什么先去关闭客厅的窗户,越来越大的雨漫过窗户,湿透窗帘。 他转身看到坐到地上的叶西飞,是那么的颓废,迟疑地说:“叶总,我可以去解释的……” “不用了!”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 “北城铁矿当时不是想以更高的价格买下来吗?倪律师能让南子豪以当时的拍卖价卖给公司,这不是立了功吗?您还这样对她……” “这样的价格不过是南子豪想赎罪而已,当年他确实做得太过分,只要给他和解的机会,他肯定会这么做。紫菱也许说对了,这么多年是我一直没有给他们和解的机会。不过,即便是这件事情能和解,我也不想让她去做,怕她引火烧身,她把事情考虑得太简单了,不知道这样只能让她受到伤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窗户上模糊成一片雨雾。谢若峰接了一杯水,把水递给叶西飞,也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次,我觉得倪律师伤心了……” 一颗心如被钝刀割,叶西飞的心里当然清楚,把水一饮而尽:“让她离开也好,我们面临的这场恶战,不知道牵扯多少人,我不想把她扯进来。”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谢若峰跟随他以来,不知遇到多少惊涛骇浪,却从没有见到叶西飞今天这么吓人的样子。 “赵家开出了条件,只要我娶了赵佳慧,我可以在外边有女人。你觉得我会接受吗?” 叶西飞突然笑了一下:“派人保护好她,我不想再出任何差错。”笑,对于他来说其实很少,除了与她这段时间相处的日子外,让他觉得开心的事很少。世间诸事,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各种选择,为了各种目的的选择题。这一次,他仍然要做出选择,哪怕选择错误,哪怕全盘皆输。 第一百零三节尹文茜托孤 大雨如注,倪紫菱的视线模糊一片,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将苍白的脸庞分割得支离破碎。她没有避雨,甚至手里的那把雨伞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她也毫不在意,茫然一路走下去。远处近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庞不停地流下来。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终于分开了,应该结束的故事也真的结束了,脑子里竟然空白一片,只有心底无尽的哀伤。 淋雨后的倪紫菱住进了医院,上次的脚伤合着这次的打击,让她实实在在地生了一场病。周文博每天带着儿子来陪她,细心地照料着她。 几天后,黄笑笑突然一扫脸上的阴霾,一脸笑意地买了很多礼物来看她。 倪紫菱不解,黄笑笑眉飞色舞地讲述李和美怎么跑到于风亭的单位去闹事,自己从楼梯摔下去,孩子流产了!老于这次彻底失望,黄笑笑的危机解除了! “李和美就这样认了?”倪紫菱担心地问。 “没了孩子,也就给她些钱呗,毕竟她也很可怜……”黄笑笑同情地说,“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孩子,如果她生下那个孩子,说不定我也会养,毕竟那是老于的孩子……” 倪紫菱惊讶了,黄笑笑有着这样的胸怀,看来她会处理好这一切。 经过了这场劫难,倪紫菱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有时候黄笑笑情绪一来,开始控诉老于的罪行,她总是再一次地劝她,有些东西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爱一个人不一定会拥有,拥有一个人就一定要好好去珍惜他,既然老于迷途知返了,何必又总抓住那些过去的事情不放呢。 时间在无休无止的工作中飞逝,病好以后的倪紫菱仍是拼命地工作。一旦闲下来,倪紫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数不清的黑夜里,躺在床上,心中对他的思念和牵挂无休无止。明明已经分开了,那个人还是如影随形,让人无法逃避。工作中,她都能感受到同事、朋友、生意伙伴等的异样目光,或者有意无意的关心。好在媒体自那次以后再无声息,让她坦然了很多。 这天,尹文茜竟然再次找上门,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她的女儿。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尹文茜直接说想把孩子留给她看几天。 尹文茜微微低头,犹豫一会儿才开口:“我可能要面临危险,我不想让孩子受到伤害,所以还是请您帮我带几天。” “你会有什么危险?”倪紫菱追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而已,希望您能帮我几天。”她一副诚恳的表情。 倪紫菱诧异,再怎么说她们之间还没到可以托孤的地步吧。把这个不知道生身父亲的孩子带回家,她又怎么向家人解释呢?倪紫菱很为难。 黄笑笑的到来为她解了围,一见到这个玲珑剔透的宝宝,黄笑笑的眼睛已经瞪得老大:“紫菱,帮帮忙吧,人家肯定是遇到事情啦,你没有时间带,我来帮你啊,反正这段时间我没事。” 尹文茜明白状况,赶紧亲热地叫姐姐,知道她和倪紫菱是多年的同学,更是一脸恳求的表情。更诧异的是,这个两岁的小女孩竟然和黄笑笑有缘似的,听话地点头。尹文茜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哭闹。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她呢?”倪紫菱担心的是这里面会有什么事情,毕竟尹文茜和叶西飞之间有那么一层关系。 “顶多半个月吧。” 第一百零四节是谁害了她 这天,倪紫菱正在办公室忙碌,王小慧进来说有人找,没有预约。 “是谁?”她忙得没有抬头,“那就请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农民,饱经风霜的脸,深陷的眼睛,从衣着来看,像是风尘仆仆刚刚赶到。她还以为是寻求法律援助的,急忙让座。 “您就是倪律师吧?我们是尹文茜的父母……” 什么?倪紫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找我什么事?” “文茜说,她,她把孩子放到您这里了,我们,我们是来领孩子的……” “那她呢?她怎么不来领,还需要您二老来跑这一趟……”倪紫菱一边倒水一边问。 “她,她出车祸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倪紫菱大吃一惊。 老人苍老的眼里流出眼泪:“前几天她被车撞了。这几年她很少回家,突然就回来了,在家里还住了几天。那天早上她打算坐车回城,走的时候还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您,还留下了您的地址和电话。没到中午,警察就通知我们说她出车祸了,人当时就不行了,司机开着车早跑得没影了……我们是在医院看到她的……” “都怨你,现在没结婚就有孩子的女子多得是,你就不让她回家,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闺女了……”尹母一头的短发像罩了一层白霜,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想来失去女儿的打击让这对父母已经难以承受了。 “那……文茜的丧事是怎么办的?” 尹父抬起苍白的头:“多亏了文茜公司的领导,他们帮了忙,还给了一笔抚恤费。” 倪紫菱蓦然紧张,尹文茜是不是已经预见到自己的今天,才会找到自己把女儿托付?那么是什么人要置她于死地?她又掌握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让那些人对她痛下黑手。这种黑社会的事情本来离自己很遥远,可现在却如此清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上次自己和吴虎被绑架,还有南子豪被扣押……又想到上次尹文茜说叶西飞就是滨海最大的黑社会,倪紫菱不禁恻然。 联系了黄笑笑,让她把孩子送过来。黄笑笑有些不情愿,这么长时间和孩子相处,她已经和孩子有了感情。但是,现在尹文茜不在了,孩子终究是要回到她亲人的身边。 除了给孩子准备了大量的食品和衣物,于风亭还亲自驾车,夫妻俩送孩子和尹文茜的父母回家。倪紫菱没法脱身,只好拿出钱交给两位老人,老人很是推辞,倪紫菱只好说是帮助尹文茜的弟弟上学用的。因为从谈话中知道尹文茜还有个弟弟,今年要考大学。倪紫菱说,如果他能考上大学,所有的费用她来赞助。老夫妇千恩万谢,上车走了。 第一百零五节蓝风儿的死会是因为他 坐在办公室里,倪紫菱思潮澎湃,两腿却酸软。此时此刻,事情的发展全在她预料之外,命运要推向何方,她无从知晓。那个长得酷似自己的女孩,鲜活明亮的人生在她自己预料的危险中离去,留下年迈的父母品尝老年失去孩子的痛苦,而自己,无能为力。 突然,她想到了蓝风儿,她一样带着谜团离开大家已经一年了,案子毫无头绪。她似乎感到一张巨大的网就罩在头上,随时扑下来,而自己每日提心吊胆,毫无防备。 很久没见蓝眉了,两个人约了见面。蓝眉的变化很大,那个清秀安静的女孩已经不在,现在的她已经很有蓝风儿的样子,一身高档的长裙遮住脚踝,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地显出她美丽的五官。 问了她近来的情况,蓝眉倒是露出少有的笑容:“紫菱姐介绍的严总还是很好的,这次盛阳置业把第三块地让给温如海的公司和我们公司合作,倒是圆了当初姐姐的梦,可惜姐姐再也看不到了。”说着不由得眼圈发红。 倪紫菱赶紧岔开话题:“严中健为人稳妥,相信你们应该有很好的合作。倒是你在公司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可觉察出什么?” 蓝眉微皱眉头:“当时我们公司竞标地产,是不是找的南岭市的副市长沈备生的关系啊?” 倪紫菱想起那次和沈备生、张学亮的见面,也是可能的,于是说道:“蓝风儿找的什么人我并不清楚,但是沈市长和张学亮是同学,这事张学亮的侄子张强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找过他了,他只说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猜测沈备生的原因是什么?当时竞标可都说你们公司找的是省里的关系。难道你查到了什么?” “没有,”蓝眉轻轻摇头,“直觉而已,他总是色眯眯的样子,我们公司要是有事情求他,他会放过姐姐吗?” 倪紫菱一时感慨万分,如果是这样,则又让她见识了权势、金钱和美色的交易。 第一百零六节周晨不见了 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想起去年和叶西飞庆祝相识纪念日的场景,竟恍若隔世,现在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在工作时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偶尔,仅仅是偶尔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却延伸出更深的孤独感。 电话铃响,是哥哥倪红兵。他的语气虽然镇静,但是还是让倪紫菱感到了恐慌:周晨不见了! 抓起外套,飞快地下楼,赶到离家不远的超市。倪红兵看到一脸焦急的妹妹,安慰道:“今天爸爸带周晨来超市,结账的时候,周晨突然不见了,爸爸先打电话告诉我,现在文博已经去超市的监控室了……” 兄妹俩边说边奔跑进超市的监控室,父亲正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倪紫菱急忙扶住父亲的肩膀安慰他:“爸,没事的!” 监控录像上只看到祖孙俩在排队结账,然后周晨似乎想去拿什么东西,转过货架,正是监控死角,看不到孩子的影子。 “那就看下一个监控!”周文博还算镇静。但是,所有的监控里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没有孩子的影子。 超市的保安也帮助一家人分头寻找,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超市方圆几公里的范围都找遍了,没有!倪红兵找到了派出所,大家在车站周围寻找,都没有! 天已经黑下来,霓虹灯在城市闪烁,倪紫菱顿觉绝望,她实在累极了,竟没有发现自己一个下午都是穿着高跟鞋在跑。坐在路边,恐惧一阵阵袭来,她不禁痛哭出声,毫无顾忌。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间,一个黑影轻轻地靠近她,拥住她,她连忙擦了擦眼睛,是周文博!他紧紧攥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温暖渐渐传到倪紫菱的身上:“不要担心,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在这种时候,夫妻俩竟然如此默契,没有纷争,没有埋怨,互相扶持,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倪紫菱突然觉得心安。 手机响了,是倪红兵,他说父亲突发中风,被送到了医院。真是祸不单行,夫妻俩又急忙开车赶往医院。倪红兵和王静都在,医生说,老人家心里着急才突发中风,情况不是太好。 望着病床上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父亲,倪紫菱的心沉重到极点。父亲视周晨如命,那也是周家唯一的孙子,如果有什么闪失,无疑会要了老人的命! 第一百零七节是谁绑架了孩子 一整夜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天已经见亮,倪红兵指挥疲惫的大家都回去休息,他自己留守。最后只有王静回家照顾母亲,周文博前往派出所,看看有什么消息,倪紫菱不肯回去,仍旧守在病房。她已经觉不出疲惫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街道上,斑斑驳驳的投下影子。一辆货车突然急驰而过,巨大的气浪差点把倪紫菱卷入车底,她惊叫一声,提在手里的早餐一脱手,被压在了车下。她反应极快,快速跳上路边的花坛。车早没了影子,很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站在原地。 猛然间,律师的警觉让她醒悟,她思忖片刻,掏出电话,还是拨出了默记在心中熟悉的号码。 接电话的竟然是谢若峰!倪紫菱有些语无伦次:“西飞……叶总,在吗?” 电话那头的谢若峰并没有感到惊讶,一副平静的声音:“倪律师,您的公子失踪的事情叶总已经知道了,我们从昨天晚上就追查孩子的下落,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您的!” 放下电话,才觉得浑身冰冷,身上的汗都透着冷意。叶西飞怎么会知道周晨不见了?难道是他还一直派人保护自己?那又是什么人绑架的周晨?尹文茜的事情刚刚发生没有多久,今天早上的货车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让她窒息,喘不过气来。 倪紫菱重新去买了早餐,回到病房。父亲的病情不容乐观,老人虽然说不出话,但是眼神里的自责和焦急每个人都看得清楚!医生悄悄地通知兄妹俩做好最坏的打算,倪紫菱的眼泪突然止不住,兄妹俩一刻都不敢离开,守着病床上的父亲。 周文博还在继续寻找周晨,毫无消息! 从没觉得时间是这么漫长,恐惧、悲伤、忧虑、无奈,不停地搅和着她不安的心,让彻夜不眠的倪紫菱迅速地消瘦。她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盼着手机响,能带来儿子的消息,又担心带来的会是不好的消息。 谢若峰终于来了电话:“倪律师,孩子被邵佳源绑架了,叶总已经亲自赶过去处理,让我先通知您放心。” 心情蓦地放松,知道孩子在哪里于她就是喜事。再说,只要有他在场,她的心里总是踏实:“告诉我地址,我会尽快赶过去。” “您过来的话可能适得其反,邵佳源的目标本来是您,因为叶总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没想到他们会对孩子下手。您放心,叶总会尽力的。” 心底某根脆弱的弦开始颤动,不明所以地,竟有种对他的依赖。转身回病房,轻轻把哥哥拉到走廊上,告诉了周晨的下落。 倪红兵脸色难看,随即拨通了周文博的电话。不知道周文博会是什么表情,倪紫菱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都会把这笔账记到叶西飞头上。 第一百零八节安全送回周晨 再次接到谢若峰的电话时,倪紫菱内心一阵欣喜,孩子已经在叶西飞身边了,今天他将亲自把孩子送回来。约定了在高速路口见面,倪紫菱通知哥哥和周文博,三人驱车赶往约定地点。 时间是那么漫长,三个人焦急地翘首以待很久,终于看见几辆车驶过来。第一辆车下来的果然是谢若峰!他下车后直接走到停下的第二辆车前面,打开车门,抱出了周晨。 倪紫菱跑过来,赶紧抱住孩子,在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孩子对她意味着什么。看着抱在怀里的孩子,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地,后怕不已。 周文博紧盯着随后走下车来的叶西飞,眼睛冒火,突然冲上去,一拳挥了出去。已经下车的保镖们轻松地架住了他,任凭他又踢又跳。 叶西飞似乎没有看到这些,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抱住孩子的倪紫菱,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温文尔雅,一介贵公子的风范。 周文博的胳膊被架住,脚又踢向叶西飞坐的那辆车,嘴里不停地怒骂:“姓叶的,是你绑架了我儿子,真不是东西!不是你,我爸也不会住进医院,要是他们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保镖们拉住周文博往远处拖,倪红兵急忙上前拽住周文博,朝着叶西飞气冲冲地喊道:“你们还不快走!” 倪紫菱只是抱住怀里的孩子,轻声问着孩子什么,丝毫没有看向这边,似乎这边发生的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叶西飞仍然绽开灿烂的笑容,他笑着喊了一句:“蝙蝠侠,再见!” 周晨挣扎着想脱离母亲的怀抱,妈妈紧紧地抱着他,他只好探出小小的身子,对着叶西飞咧嘴笑,还挥了挥手:“超人叔叔,再见!” 倪紫菱依然没有回头,强烈的阳光生生地炫花了她的眼,心魂在不知不觉中流失。 几辆车陆续驶离,很快不见了踪影。倪红兵看着已经不见了踪影的车子,冷峻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了句:“我们快回医院吧!” 第一百零九节倪父去世 病床上的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只为等待再见周晨一面,看到毫发无损的外孙站在面前,老人面露笑容,溘然离世。 倪紫菱已经麻木了,她的心像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却没有了眼泪。父亲的突然离世就如当年公公离世一样,让大家悲伤的同时措手不及,只是这次悲伤中带了一抹仇恨。 谢若峰带了不少人出现在葬礼现场,一色的黑衣格外惹眼,更显悲伤的气氛。他解释,叶总身怀歉意,不能前来,派他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周文博嗤之以鼻,想赶走他们。倪红兵微皱眉头,作为长子的他,父亲的葬礼理应由他说了算。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现得过分,竟然默许了谢若峰的安排和帮忙。好在谢若峰一切想在了前面,娴熟地安排好一切,倒是省了他很多事。 倪紫菱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父亲的离世当然是自己的过错造成的,如果不是自己逞强,儿子也不会被绑架,父亲也不会愤然离世。虽然父亲无话,但是她分明感觉到了父亲生前责备的目光。内心的愧疚让她无法面对,挫败感时时袭来,带着无尽的忧伤。 葬礼过后,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大家再一次忙碌,倪紫菱已经把工作交给了其他同事。除了在医院陪母亲,每周她都要到父亲的墓前,和父亲说一说话。父亲生前,父女俩的交流并不多,这正是倪紫菱内心彻骨的痛。纵然她再后悔,再改变,也换不回父亲的生命。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坐在父亲的墓前,杂乱纷飞的思绪常常让倪紫菱忘记了时间。 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就是乌云密布,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倪紫菱骤然惊觉冰凉的雨并没有落到身体上,才发现一把伞已经遮在头上,一看,是谢若峰!他依然微笑,没说什么,只听到雨滴拍打雨伞淅淅沥沥地轻响。 想到这段时间来他忙前忙后,倪紫菱不觉心中一暖:“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他依然是得体地微笑:“叶总担心您的身体,希望您不要过于伤心。” 那个人的关心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达了,温暖不觉蔓延开来,她点点头,淡淡一笑:“他手上的伤好些了吗?天热,注意别感染了……” “哦,我会提醒他的,”谢若峰想起那天送孩子的时候她一副淡然的样子,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叶西飞右手上包扎的纱布。于是似乎无意地说,“那天邵佳源痛下黑手,情急之下叶总握住了刺过来的刀,伤口有些深,不过现在快好了。” 从周晨毫无次序地叙述中,她已经知道他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微笑着握住了那把刺向儿子的刀,还跟儿子说那是游戏,不过大人才能玩,所以在周晨那幼小的心中,他成了儿子心中念念不忘的“超人叔叔”。只有她能体会为了保护孩子的心灵,他所付出的苦心。 “还有,劝他少抽烟……”想起他又是抽烟又是过度喝酒,这段时间怕是加剧,她不觉担心。 “这……”谢若峰显出无奈的神情,“叶总抽烟太多了,这个……劝了他也不听,也就是您的话,他还能听……” 可以想象到他一支接着一支默默抽烟的样子,她的心中纠结着担心、忧虑、心痛,但是再说什么,已经没有勇气了。 第一百一十节盛阳集团出事了 母亲的病日益加重,在两个月以后追随父亲而去。骤然失去两位亲人已经让她不堪痛苦。每天回到家里,冷冷清清,在这个她费尽心思为父母准备的养老的房子里,两位老人才住了一年就先后离去,倪紫菱除了无尽的眼泪,已经没有任何心思。 看到她这个样子,倪红兵坚持让她搬离这里,劝她回家。倪紫菱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带着儿子住进了原来租住的房子,她不想回家,那个家她已经回不去了。 倪紫菱每天亲自接送儿子,就怕儿子再有任何闪失。周文博也是一副好爸爸的样子,有时抢着接送孩子,会亲自把儿子送到楼上,但是从不进门。两个人默契得很,谁也不说什么。每天晚上儿子总是依偎着她睡去,而倪紫菱却强抑住哭声,让久久郁结在心里的凄楚,随着泪水在黑暗中迸发出来。 秋天就这样来临了。这天在办公室,曹子建如旋风般闯进门,脸色紧张:“紫菱,盛阳公司出事了!” 看着面前的报纸:省公安厅一举捣毁滨海市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头目邵佳源、王新等落网,滨海市包括盛阳集团、景金公司等多家企业牵涉其中…… 倪紫菱尽量表现得镇静,她认真地看完报道,就如审查一份重要的合同,用时良久,她终于抬起头:“这能说明什么?” 曹子建为她的淡然大为不解:“你不知道吗?听说叶寒是黑社会的头目,邵佳源还要听从他的指挥。‘滨海四虎’这次抓住了两个。你……不知道消息?” 心里一震,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都会疼。下班后怎样回的家她都不知道,颤抖着按开电视,调到滨海台,果然,新闻重播了好几遍。这简短的报道所透露出的消息极为有限,虽然她早已经预料那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但是乍见这样的消息,还是让她震惊不已。 倪紫菱不禁看了眼窗外的夜空,漆黑笼罩,几点星光几乎可以忽略。那次因为南子豪的事情他们再次分手,形同陌路,再无语言上的交流。后来她仔细地回忆,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说几句话,她就决然地离开,他竟毫不追悔。当时自己觉得他就是个满嘴谎言欺骗自己的人,一个使尽手段的复仇者! 现在想来应该是他故意所为,他必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才借机赶走自己。不然周晨遇险他又怎么会第一时间去救他,父母过世他又派了人来帮忙。可现在看来,他是隐瞒了很多自己不知情的事情,那是他的世界,自己无需知道,包括他的那些女人。而复仇,他应该是放下了,或者是没有精力再去做,因为南丽公司注入了盛阳集团的部分股份后没有被进一步侵吞,这对南丽公司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现在,倪紫菱甚至觉得,叶西飞不愿意自已涉足北城铁矿是正确的!自己没有听他的,不知不觉蹚进了邵佳源的浑水里,才会发生周晨被绑架、父母相继去世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啊! 倪紫菱开始每天关注此事的事态发展,看新闻,买报纸,上网查信息,她每天都要等着曹子建的电话。自从那次周文博与叶西飞大打出手以后,周文博极力要求倪紫菱辞去盛阳的法律顾问,可叶西飞坚决不同意。当时听从了杜世俊折中的办法,她推荐曹子建暂时接任自己的工作——担任盛阳集团在滨海的法律顾问。消息灵通的他肯定能打听到一些什么,哪怕是小道消息也好。 因为叶西飞的电话,包括谢若峰的手机,都已经打不通。 第一百一十一节他是黑社会吗 深秋的林木阴郁地站着,忽然吹来的一阵凉风,落叶纷飞,使人更感到秋意渐浓。一堆堆深灰色的云低低地压着大地,近在咫尺的样子,似乎要下雨。去往公墓的水泥路上人烟稀少,倪紫菱提着祭祀用品,踏上一层层的台阶,台阶很长,一直延伸到墓林深处。 转过弯,一眼看到一个身影站在父母的墓前,是谢若峰!倪紫菱不禁一阵惊喜:这个两次出现在父母葬礼上的人,带着那个人的安慰后来常常和她在墓地相见,那段时间竟成了她莫名的期待! 可是自从盛阳集团出事以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毕竟他是和西飞挨得最近的人,乍然相见,竟如见到他一样,让她怦然欣喜! 紧走几步,谢若峰已经转过身来,依然微笑地打着招呼:“倪律师好!” “你……好久不见……”倪紫菱的声音尽量平静,喉咙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百感交集,想说什么又不能出口。 公墓环境幽静,上等石料制成的墓碑前,摆放着大捧的鲜花。照片上父母还是那么慈爱,倪紫菱心里却是剧痛。如果父母还健在,她可以有时间让父母一点一点去接受她和叶西飞的感情,可是现在阴阳相隔,她永远失去了向父亲解释的机会。父亲责备的眼神好像让她的心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无法结疤。 祭奠完毕,倪紫菱坐在墓前沉默良久,她突然问:“阿峰,你成家了吗?” 第一次像叶西飞一样称呼他,谢若峰不禁一愣,略微迟疑地回答:“是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 “西飞是黑社会吗?”她印象中的黑社会原来只是文学作品中的描写,哪怕上次和吴虎一起被扣,她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经过了周晨被绑架一事,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撞到了这张网里。想起曾经从尹文茜的嘴里听说过叶西飞才是滨海市的黑社会,这让她无法安宁。 “当然不是,那是外界的传言而已。”谢若峰丝毫没有迟疑地回答。 “那‘滨海四虎’呢?”她紧紧追问。 谢若峰也跟着她坐在墓前的石级上,看着天边越来越多的黑云,沉默片刻,回应道:“我自小父母去世,是奶奶把我和弟弟带大的。中学毕业没考大学,开了一家早点摊卖早点,那时遇到了叶总,他常常光顾我的生意,也就认识了他。因为保护费的事情我惹上了邵佳源的人,被他们打,还砸了我的摊子,是叶总救了我,帮我把摊子又建了起来。后来邵佳源的城市拆迁队强拆了我们家的房子,奶奶气病了,我也被抓进了派出所。还是叶总出面把我救出来的,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了。” “邵佳源在当时就已经是滨海一霸,仗着他舅舅严易的关系,在滨海横行一时。严易当时是滨海市一个区的公安局副局长,现在已经成了滨海市的政法委书记。严易的儿子严中康从小跟着邵佳源,和邵佳源沆瀣一气,人称‘滨海双雄’。他们在滨海市可是人人都怕的狠角色。因为滨海市大部分的娱乐城都有邵佳源和严中康的股份,他们后来又涉足房产业和矿产业,自然和叶总有了交集。邵佳源一直想渗透进盛阳的生意,但是叶总不想和他来往。后来,后来因为王新,邵佳源强行和盛阳合作矿权生意,才有了‘新源矿业公司’。于是有人又加上王新和叶总,也就有了‘滨海四虎’的称号,主要是四人占据着滨海市的巨大财富,和黑社会没有关系。叶总的公司掺进了政治权力,他一直想摆脱。这次,就因为叶总想和您结婚,有人横加干涉,所以……所以他才会让您离开他身边,但是他一直关注着您。” 第一百一十二节思念如雨 虽然倪紫菱已经猜到叶西飞当时故意激她走必有原因,今天在这荒凉的墓前,从谢若峰嘴里得知这些,她还是心痛不已。心底的担心和恐惧同时袭来,为了自己,他宁愿放弃那庞大的财富帝国?自己何德何能,只愿他还是当年的穷小子,能够一起长相厮守,该是多么幸福啊! 多次得到谢若峰的相助,两个人却从来没有谈过这些。倪紫菱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创下巨额财富的叶西飞在金钱和权力的倾轧下,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他是如何去应对,才有了现在时而冷漠时而焦虑和原来判若两人的他。 “他,现在好吗?”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担心。 谢若峰缓缓说道:“这么多年,叶总习惯了,总会过去的。”看他侧脸表情深沉,倒是一脸淡然的神色。 “可能,可能一段时间我不能过来了,您也要保重,免得叶总担心……快下雨了,您应该回去了……”他轻轻说完,微微点头告别。 果然,雨飘起来了,渐渐地越来越大。回首,看到谢若峰留在身边的一把伞,心中一暖。突然,她发现了伞边的烟头,她知道谢若峰从不抽烟,而这几个烟头,正是叶西飞喜欢的那种,她太熟悉了! 回首来时的路,雨中的墓地已无一人。对啊!自己来时就已经放在墓前的鲜花以为是谢若峰放的,难道是他?尤其是谢若峰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难道是他就在附近?他应该还没走远! 倪紫菱起身急忙往回走,伞都来不及打开,然后拼命跑了起来,下山的路在雨的冲刷下又湿又滑,可她只是不停地跑着,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她不要这无尽的思念漫无边际,她要找到他!她要见他! 远远的山下,正是那辆越野车——那辆只能他自己驾驶的越野车!自己竟然这样糊涂!也许每次谢若峰来的时候他也在!自己竟从未注意过谢若峰是怎样来的这地方。 当她跑到山脚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右脚一阵钻心的痛,神智霎时清醒,什么都记起来了。如今和他之间已经相隔千山万水,见到他又能怎样?脚下顿时没有了力气,看着手里一直攥着的伞,慢慢蹲下来,心里堵得慌,不禁痛哭起来,眼泪和着雨水奔泻而下。 疾驰而去的车中,叶西飞一脸沉重,冷峻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早已经看到了雨中无助的倪紫菱,可他不能停留。多少年来,刀光剑影中的他,即使会焦虑,即使会彷徨,但他依旧会想方设法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可是,身后的这个女人!现在他只想把她推开!在她父母的墓前,他深深地忏悔,对于两位老人的离世,他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每次只为见她一面,驱车赶来等她,却是一直待在角落,只能看着谢若峰和她说话。看到她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真想走过去,好好地抱住她,好好地守着她,向她道歉,对她承诺。可是,要想给她一个清晰安稳的未来,他目前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纠结过、挣扎过、痛苦过,最后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他真的爱这个女人,深爱! 她的笑,她的眼泪,她的伤心,她的愤怒,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挥之不去。这段路,还很漫长……嘴角的苦涩晕染开来,从嘴巴到心里都是苦苦的感觉,他一边开车,一边去摸烟。 谢若峰赶紧帮他拿出烟,点上递过去。 车子行进在茫茫的大雨中,眼前的景色只在雨刷器扫过的刹那是清晰的,然后马上变成迷蒙一片。 看到叶西飞严肃凛冽的面庞,谢若峰心里一声长叹。 第一百一十三节我会照顾他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媒体上出现的都是足以让人震惊的消息: “滨海市副市长赵冠雄因涉嫌贪污被双规……” “滨海最大黑社会案引发多名官员落马……” “xx省政协副主席赵冠英在会议现场被带走……” “xx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叶北航涉嫌杀人,被警方拘留……” “盛阳集团股份公司股价一路下滑,听说与其总裁叶寒涉黑有关……” 电视里,报纸上,电波中,网络平台,一时都是这样的消息。 自那日以后,倪紫菱彻底失去了叶西飞的消息,曹子建的小道消息说,公安部门正在通缉叶寒。 电话打不通,包括谢若峰的电话。她偶尔打电话给杜世俊,他也是三缄其口,不肯透漏一个字。消息无从打听,她深藏在心里的对叶西飞的思念和牵挂,时时击起一圈圈巨大的波澜,这波澜总在无边无际地扩散。夜夜失眠,辗转反侧,她的心像裂开一般,震撼、悲痛、担心、恐惧,贯穿每一个夜晚。她宁愿他不要涉险,就像原来那样,他拥有他的世界,自己过自己原来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如今他破釜沉舟,在权力的竞争里终究会是两败俱伤。 寒冷的春节即将来临,周文博提出带周晨回上海和母亲一起过节。倪紫菱只好打点行装,送儿子离开。 唯一可以令人欣慰的是尹文茜的女儿雪然在黄笑笑的家里生活得很好。尹文茜的父母无力抚养小雪然,又让黄笑笑夫妻把孩子带回去了。夫妻两个对她爱护有加,相信尹文茜也会稍有安慰吧。 探望过孩子回到清冷的家,发现谢若峰就站在小区门口。倪紫菱拼命平稳住心跳,想请他进屋去坐。谢若峰却没有动:“叶总的母亲病重,想见您一面……” 倪紫菱略微思索,点头说:“请稍等!”她飞奔上楼,简单收拾,随即下楼,随他赶往滨海。 无数的牵挂在见到谢若峰的时候就想问出,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他现在的安危,只是看到盛阳的股份一路下跌。谢若峰似乎并不想谈太多,当然,他并没有驾车,而是另有司机。一路显得沉闷,直到车驶进滨海市,他指挥车辆直接开往医院。 医院的走廊上戒备森严,保安站了一圈,还有很多人,当然她并不认识。一眼望去,却一下看见杜世俊正站在人群中,看到她就急忙走过来,轻轻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倪紫菱紧跟着谢若峰走进病房,这间高档病房很宽敞,房间里也站着不少人,但是一点声响都没有,无端地增加了紧张的气氛。抢救的设备是因为已经没用而撤了下来还是老人拒绝使用,只是安静地搁置在旁边。 众人让开路,中间的病床上正是叶西飞的母亲,花白的头发因为躺在病床上而稍显凌乱,脸色是那么憔悴,嘴唇也是那么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 谢若峰赶紧走过去,轻轻地呼唤:“方姨,方姨……倪律师来了……” 老人听到呼唤,幽幽醒转,木然地睁开眼睛,看到倪紫菱的一刻,脸色突然一变,似乎很欣喜,试图举手却没有举起来。倪紫菱赶紧迎上去,握住老人的手,她的手是那么无力而瘦弱。 一年多以前,这位和蔼的老人对她信赖有加,还把自己珍藏的手镯送给了她,也无形中认可了她是叶家儿媳妇的身份,可是老人又怎么知道她和叶西飞之间的关系。她稍微用力地握了握老人的手,手腕上那碧绿的翡翠玉镯非常醒目。老人面露微笑,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老人的喉咙里咯咯作响,似乎要说什么,大家一齐聚在床前,却听不出老人的意思。 倪紫菱一阵心酸,强忍住,把头靠近老人的耳朵,轻轻地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西飞的!” 老人在微笑中离世。倪紫菱再也忍不住泪,半年的时间里,她先后送走了三位老人。面前的老人却更加让人唏嘘不已,临终前曾经赫赫扬扬让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都不在眼前,一个身陷囹圄,一个逃亡在外。 众人痛哭,倪紫菱悄悄退到后面,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镯子,就算是安慰弥留之际的老人,她也一定要这样做。可是,纵使老人托付,自己和西飞之间也是不可能了。想到两个人的未来,泪很快模糊了双眼。 第一百一十四节倪紫菱的身份 叶母的葬礼沉闷而隆重,虽然两个儿子不在身边,但是叶家的排场依然存在。 倪紫菱原本是要赶回南岭,安慰老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不愿意这样身份尴尬地站在这里。寻找谢若峰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踪影,他不能只管把自己接来不管送回去吧?也罢,葬礼的事情少不了他,安排各种纷杂的事情他脱不开身是正常的,可她总得打个招呼才能走吧,可是,她不禁恻然,连个可以和主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叶雪莹坚毅冰冷的表情让她无法上前,还有张岚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热情,一脸的冷漠。难怪,在叶家人的眼里,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也许叶西飞就不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叶家依旧安稳而富贵吧。 杜世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处,一会儿我会派人送你过去。” “我……留下来合适吗?”她有些犹豫,在这样的场合下,自己又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想起叶西飞派谢若峰两次参加父母的葬礼,现在自己就这样走了也说不过去,尤其是叶西飞不在的情况下。于是心一横,管别人怎么看呢,一年前媒体的突然曝光,在别人看来她已经是为追逐权贵想挤入豪门的女人而已,想来自己再如何掩饰也没有意义。 于是她也就听从了杜世俊的安排,葬礼的时候跟在他的后头也就行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叶雪莹似乎默认了她的存在,而且在家属答谢的时候,就在叶雪莹之下为她空出了位置——那是叶西飞的位置,杜世俊反而跟在她的后面。 倪紫菱心下紧张,她分明感觉到了众人看向她的探寻或疑惑的目光。近来一直在媒体风口浪尖上的盛阳集团,怕是又要爆出新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没有回头路。 天空的阴霾并没有随着葬礼的结束而散去。寒风裹着雪花开始落下来,风很大,呼呼直啸。人们纷纷告辞而去,留下的都是叶家自己的人。倪紫菱第一次见到了叶雪莹的丈夫王继,他曾经因为弟弟王新的事情被隔离审查,葬礼前刚刚回家。 第一百一十五节你要参加家庭会议 下山的时候,倪紫菱坐了杜世俊的车回城。车里暖气很足,倪紫菱终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车外飘落的雪花。路面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司机小心翼翼地开着。这两天倪紫菱也是累坏了。 杜世俊一直忙着打电话,倪紫菱听出来,那是通知公司股东开会。这几天公司的股价继续下跌,已经出现严重的财务危机,叶西飞不在,想来这位公司总经理的担子已经让他不堪重负。 挂了电话,杜世俊命令车开往叶家的别墅,那里有叶家自己人的一个会议。这个家庭会议做出的决定将直接影响下午的公司会议内容。 倪紫菱转头:“杜总没有时间的话,把我随便放在能打车的地方,我自己回南岭就行了。” 杜世俊缓缓地说:“你要参加家庭会议,不能回南岭!” 可笑,叶家的家庭会议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即便自己代表叶西飞参加了葬礼,也不能介入叶家的事情。 她微微咧嘴:“谢谢杜总的好意,我想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没有义务……” “这是二姐特意嘱咐的!”杜世俊打断了她的话,冷峻的脸庞里竟有了叶西飞的神情。 二姐?叶雪莹?倪紫菱心中轻嗤一声,她有什么资格左右自己?说出的话自然带了极不情愿的语气:“作为朋友我也尽到责任了,我又不是叶家的什么人,没有必要参加什么会议……” “你不想知道三哥的事情吗?三哥涉嫌的罪名名不符实,难道你不想帮他吗?” 杜世俊轻轻的话语,足以让她震动。是的,那个唯一让她牵挂的人的消息,是她可以以任何代价来交换的。这两天,大家沉浸在悲伤里,没人告诉她任何叶西飞的消息。 倪紫菱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他。看着冷峻的杜世俊,他身为盛阳集团的总经理仅仅一年,年轻的面庞上已经多了几分老成。 杜世俊却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我已经安排了公司的律师在等你!” 第一百一十六节谁来支撑盛阳集团 车辆陆续开进了倪紫菱曾经来过的这栋三层的别墅。只是飘落的雪合着冷冷的寒风,陡然让人觉得寒意。 大家陆续走进温暖的客厅,叶雪莹早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纷纷落座之后,刚刚端起保姆早就准备好的热茶,叶雪莹已经开口:“时间很紧,我们今天要商量出办法,才好继续下午的公司会议。” 倪紫菱并没有参加会议,一回到叶家,她就被领进了一楼旁边的小书房,盛阳集团的法务部长邹国忠已经在等她了。这才是她急于想知道的内容。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事实,只要能帮上他的忙,哪怕只有一点点,对她也是安慰。 直到会议快结束,叶雪莹才让谢若峰把倪紫菱请过来。 房间里人并不多,张岚、杜世俊、王继,还有已经被逮捕的王新的妻子张静文。倪紫菱一进门,大家的目光马上射向她,是的,这个在葬礼上代替了叶西飞的女人。 叶雪莹并不喜欢倪紫菱——这个女人带给叶西飞太多的负累。从十几年前叶西飞为她挨打住院,为她办留学全家白忙活一场,一直到去年叶西飞再次为她受伤,过往种种,如鲠在喉。虽然她想利用上次的机会好好地修理一下这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可是仅仅是知道倪紫菱来看过他,那个傻乎乎的弟弟竟然以不治病相要挟,非得放过那个再次伤害他的周文博。 只要倪紫菱出现,叶西飞就会失去理智。有一年公司财务有一个女孩,不过是气质上有些像倪紫菱,叶西飞就对她青睐有加,以致后来那个女孩为一己之利,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情,已经构成刑事犯罪,西飞还是放过了她。后来,长得酷似倪紫菱的尹文茜让西飞一句话就直接调到集团总公司,她更是极为反感。可能因为她们长得太像了,每次看到尹文茜,就让她很不舒服。她从内心里排斥所有和倪紫菱长得像的女人。 当年叶西飞回国创业,正好丈夫王继调任滨海市的某银行行长,已经是银行财务部主任的她当即辞职,与弟弟共同创业。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只有她清楚,如今纵横商界的盛阳集团的财富是如何积累的。 多年以来,叶家不停地扩张财富势力,自然也结交了同样喜欢财富的权贵。叶西飞的婚事被许多权贵盯在眼里,他却总是无动于衷。和他谈什么都可以,除了婚姻。滨海市副市长赵冠雄的女儿赵佳慧,自从认识了叶西飞,不顾年龄的差异,一直紧追着不放。赵冠雄为了女儿,虽然平时是帮了不少忙,也是多次逼婚。不是那赵佳慧有些痴傻,恐怕自己也早答应了这门婚事。她当然清楚和赵家联姻的好处,但是如果以牺牲叶西飞的婚姻为代价,她也是不愿意的,她希望弟弟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如此素质的女孩连她都没看上,更别提叶西飞了。这几年也就一直拖延,既希望那个赵佳慧能另觅佳婿,也希望叶西飞能寻到适合他的女孩。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再次遇到倪紫菱。上次媒体事件以后,赵冠雄做出了让步,只要叶西飞和他女儿结婚,对于叶西飞婚外的女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本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桀骜不驯的叶西飞直接拒绝! 自己虽然不喜欢倪紫菱,但是母亲临终要见的人却是她!事情已经不可挽回,而倪紫菱这次能在母亲临终前赶来,还能代替西飞参加葬礼,让她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 母亲去世时哥哥弟弟都不在身边,主持大局的人只有她自己。嫂子张岚只是普通的公务员,除了股份,对公司的事务毫不关心。小叔子王新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一向愿意和邵佳源之流的人来往,虽然王继多次规劝,可终究这次也深陷其中,连累了丈夫停职反省。张静文没有主意,可她的娘家那是滨海市有名的企业家,背后给她出了不少办法,让她过几天就来公司闹一通,她已经不胜其烦。 唯一可以帮上忙的就是杜世俊,多亏懂经营的他在这段时间里极力支撑庞大的盛阳集团。 现在家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信任的律师,听了律师的话,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考虑。所以,她决定把倪紫菱留下来,只为提醒他们:没有叶西飞——他们原本什么都没有!再者,当着全家人的面,也算是对母亲、对西飞一个交代。倪紫菱,如果将来嫁进叶家,她总该要面对全家人吧,在叶家风雨飘摇的时期,她怎么能置身事外呢?所以她听从了杜世俊的建议,让倪紫菱参与其中!只是让她以怎样的身份面对大家,着实让她费脑筋。 第一百一十七节我能查出凶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倪紫菱的身上,这两天大家的焦点全都关注在是谁来参加了葬礼,谁又是谁派来的,并没有太顾及身边的这个女人。 白皙的面容上一副坚毅的神情,她还是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叶雪莹表情平静地看着这个让弟弟昏了头的女人。 杜世俊早已经站起来,招呼倪紫菱坐到自己身边来。倪紫菱在大家狐疑的目光下落座,并没有开口说话。 大家当然知道,在葬礼上能够代替叶西飞,这个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大家对她太陌生了,只是知道这个女人前不久引发了一场媒体的关注,除此之外,并不了解她,但是就这样让她堂而皇之地参加家庭会议,确实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叶雪莹的表情冷淡而平静:“倪律师精通法律,我特意请她过来,希望大家能听一听她的建议……” “我们公司的律师多了去了,嫂子又特意请倪律师来,看来倪律师能帮助公司解决危机啊……”张静文冷笑着说。 “可不是吗?现在公司股票一直下跌,倪律师有什么好主意吗?”张岚也是开口叫她倪律师,不再是去年一口一个“紫菱”地叫。 倪紫菱努力地做出自然的微笑,她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自然,要大方。她知道,这种情形下没人能帮自己了,但是她要面对。因为杜世俊刚才已经告诉她了,现在大家的意见不同,希望她能结合案情提出观点,让大家停下目前的局面。虽然这些人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只要能帮上西飞,她愿意这样做。 倪紫菱转脸看向张岚:“我不是盛阳公司的总经理,也不是盛阳公司的投资顾问,更没有盛阳公司的股份,所以公司股价的问题与我无关……” “那你坐在这里能干什么……”张岚冷冷地撇了撇嘴。 大家的表情一样冷淡,屋里的空气中也充斥着莫名的冷漠。 倪紫菱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我能找出证据,证明叶北航厅长没有杀人……” 大家的脸上都闪过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直没有开口的王继赶紧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三个月前叶北航突然被省纪检委传唤,而后莫名其妙被警方传讯,说他涉嫌杀人。虽然知道这是有人陷害,但是又苦无证据。联系前段时间盛阳集团被一系列地查账,说公司偷税漏税。再往后叶西飞涉黑等事件,让整个盛阳集团进入到从未有过的危机阶段。而叶北航涉嫌杀人,更是让叶家人面临灭顶之灾。但是因为警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能排除对他的嫌疑,于是这案子就这样停留在侦查阶段,当然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的位置是没有了,这足以可见对手的强大。 每一个人都想要找出证据,可是又谈何容易。 听到倪紫菱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的脸上。 倪紫菱轻轻地用眼角扫过众人:“刚才我已经和公司法务部的邹部长交流过了,叶厅长涉嫌杀害的是蓝风儿。而我知道蓝风儿不是他杀的,而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杀的?” “我早知道北航是不会杀人的,再说那个什么蓝风儿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不是故意陷害吗?” “是的,我也认为这是故意陷害,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好更加有力地对付我们盛阳集团,或者是为了对付西飞……” 叶雪莹打断了大家的七嘴八舌:“现在有人利用关系故意设圈套。关键是你怎么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呢?” 倪紫菱微笑:“蓝风儿是我的同学。一年多以前因为车祸去世,当时警方并没有他杀的说法。现在突然又说是蓝风儿是他杀,所以能说明两点:第一,肯定是既认识叶厅长也熟悉蓝风儿的人,而且了解内情。第二,有利益关系,能达到陷害叶厅长的目的,以此打击盛阳集团……” “那你还是没说凶手是谁啊……”张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我只是提醒大家想一想是什么人符合这样的条件,这个人才是大家应该防范的人,也是盛阳集团的威胁所在。”看到大家似乎都在考虑自己的话,倪紫菱继续说,“其实自从蓝风儿去世,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是被人杀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追查凶手,而凶手……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那到底是什么人啊?”张岚着急地问。 倪紫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太方便说……” “都是自己家的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查不是更快吗?”在张岚的嘴里,她又成了“自己人”了。 还是叶雪莹解了围:“案子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说。大家先散了吧,我和倪律师还有一些事情要商量。” 杜世俊邀请众人离开,因为公司的股东会还在等待着他们。张岚当然不肯离去,还是叶雪莹承诺,倪紫菱会等她到会议结束,她才肯起身。 在楼上的书房里,叶雪莹又询问了一些蓝风儿的情况。她对面前的倪紫菱不禁刮目相看。先声夺人,反败为胜,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自己的处境,这个女子确有些过人之处。 “那你认为西飞现在怎么做最好?”她再一次抛出了问题。 “我从邹部长那里了解到西飞所涉嫌的罪名,当然现在公安局还对案情处于保密阶段,可能我们了解得并不完整,但是有一些罪名并不存在,比如,涉嫌绑架南子豪,所以我认为,一味地躲藏不是办法……”倪紫菱悄悄地看了一眼叶雪莹的表情,“可能,可能自首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自首?为什么是最好?” “既然做过就要承担责任,没做过的也别想栽到他头上去,我相信法律会给他一个公正。再说,只要承担了责任,那是他个人的事情,公司还是公司,照常运行,相信公司股票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叶雪莹的表情始终如一,她深深地望向倪紫菱:“查找凶手的事情你尽力去办,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找我。还有,我会让公司的邹部长配合你!” “我会尽力找出凶手的,您放心……”倪紫菱已经站起身。 “如果,你能做到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倪紫菱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语气坚决而冷淡:“为了西飞,我才会去做。至于别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会要!” 第一百一十八节我能帮到你 马上就要过年了,整个城市忙碌了起来。往年的时候,请客送礼,联络感情,手头的业务也要继续做下去,倪紫菱会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今年的她却多了心思。虽然她已经查出南岭市副市长沈备生和蓝风儿关系不一般,但是究竟是谁杀害了蓝风儿,还和叶北航扯上关系,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持。 今年的年夜饭是在倪红兵家里吃的。周文博带了周晨去上海过年,家里只剩了自己。往年父母在的时候,那是何等的热闹,可是今年不但如此冷清,更多的是揪心地疼痛。大家还没有从悲伤里走出来,虽然倪红兵极力装出高兴的样子,可是几句话就没了话题。 吃过饭,倪紫菱推说累了想回家睡觉,就开车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异常的冷清,原来经常堵车的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街道旁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店铺门上的春联显示出过年的喜庆气氛。气温很低,寒风呼啸。偶尔路过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缩着脖子,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地往家赶。 手机响了,是蓝眉。自从蓝风儿去世以后,蓝眉这两年的春节都是跟着她一起在倪家度过的。可是今天她说有事不能来,不然家里也会热闹一些的。 “紫菱姐,你现在能来‘甘蓝堡’吗?有紧急的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你连年夜饭也不吃了跑‘甘蓝堡’去?”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是关于沈备生的事情,你来就行了……” “你等着,我马上到!”倪紫菱调转车头,在冷清的街道上飞驰。 蓝眉穿着一身时尚的新衣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不等倪紫菱开口,就把她拽到旁边悄悄说:“我一个朋友的同学是沈备生的情人,就是叫琳琳的那个。琳琳今天请我们吃饭,说起沈备生答应她今年和她去香港过年,没想到爽约了。琳琳和他闹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又这样,她不想再跟着他了,正犯愁呢,她想找一个律师咨询,我趁机推荐了你……” 倪紫菱点头,蓝眉有一次偶然听她的朋友说起她的闺蜜就是沈备生的情人,这段时间她们走得很近。 虽然是过年,但是甘蓝堡人满为患。走进热烘烘的包间,里面还坐着三个衣着时尚的女孩子。 几个女孩赶紧让座,蓝眉做了介绍。这个琳琳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清丽白腻的脸庞,精致的妆容,身价不菲的时装。虽然倪紫菱并不太懂这些高档的品牌,但是琳琳身上那件白色的貂皮大衣没有几万块钱是拿不下来的。 琳琳问了几个问题,另外两个女孩也不时地评论几句,可见她们之间也不避讳。倪紫菱也和她们谈笑风生,很快熟识起来,直接姐姐妹妹地叫开了。那琳琳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听说那家伙心黑,他的上一个情人就是被他害死了。如果我提出来,我担心他也会对我动手,您说我该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是他害死的?”倪紫菱不动声色。 “刚才我还和她们说呢,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威胁我说的,还说我不想出车祸的话,就老实点……我就想从他那里拿点钱,然后赶紧离开。我陪了他这两年,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 倪紫菱觉得悲哀,如此美丽的女孩宁愿用自己的青春去换取金钱,也不愿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报酬,但还是诚恳地建议:“那种人心狠手辣,你是斗不过他的,不如赶紧不动声色地离开,免得有危险……” “就这样离开他,我才不甘心呢!再说,就是离开他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还不知道怎么死呢。”琳琳转身恳切地望着她,“倪姐姐,你有办法帮我的,是吗?” 倪紫菱轻轻摇了摇头:“既然生命都受到威胁了,还要与虎谋皮,你胆子太大了!不过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 “扳倒他!让他绳之以法,他自然不会害你了……”倪紫菱轻松的表情里带了寒意。 琳琳眼里的亮光暗淡了下去,把市长送进监狱,可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做到的。 “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一些详情吗?也许我能帮到你!” “真的吗?”琳琳的眼里带了期许。 倪紫菱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九节为谁的情而战 已经是深夜了,这座城市的上空依旧被灯光映红,街道上的红灯笼映照出祥和的气氛,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依然响亮。黑暗里仪表盘发出幽幽的光,映在她们的脸上。 蓝眉兴奋地问:“紫菱姐,我们的证据行了吗?” 倪紫菱轻轻摇头:“这些证据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我们面对的是有权有势的副市长,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死的不是他,而是我们!” “梁天龙答应会帮忙的……” “他不会帮忙的,起码现在不会!”倪紫菱坚决地打断她的话,“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透漏任何消息,也要嘱咐那个琳琳,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们的心血白费了,还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盯紧他!现在正是过春节的时候,他更容易露出马脚!”倪紫菱的眼里带了一丝凌厉,她现在必须尽快找出证据,而且做到万无一失。 “那我去找王建波帮忙,他做记者的说不定有办法。” 这个春节格外寒冷。节后上班的时候,只有周文博自己回来了,周晨留在了上海。倪紫菱虽然诧异,很快就释然了。现在的她分身乏术,前途未卜,即使孩子回来,自己也是无暇顾及的。就连一贯的节后所里的聚餐她也缺席。陆一平亲自打电话追问,她也蒙混过去。 多日来不停地往返在南岭和滨海之间,当知道沈备生当年曾经和叶北航在一个单位共事,倪紫菱差不多已经确定:杀害蓝风儿的正是沈备生,然后嫁祸叶北航。听说沈备生和省政协的赵冠英可是关系很铁的战友,那么和赵冠雄一家必定也有非同一般的联系。自然,这些事情无须她来操心,叶雪莹自然会去查清楚。 可是要想抓住沈备生杀人的证据,比登天还难。此人向来谨慎小心,行事滴水不漏。 正愁闷间,白素雅不请自来。直觉告诉她白素雅亲自打电话给她必然有事,她急忙拿起大衣出门,竟然发现白素雅就站在办公楼下。 上了她的车,没等她开口,白素雅就问:“你在查沈备生?” 略一迟疑,倪紫菱笑道:“白律师是政府的法律顾问,怎么这么快就要为官员辩护了?” 白素雅没有理会她的弦外之音,只盯着面前的路:“怕是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吧?别忘了,沈市长可是‘狡兔三窟’。” 倪紫菱被她一语中的,瞬间有些崩溃,然而接着兴奋起来:“已经查过了他的银行账户和两处房产,都没有查出什么。我想,他的办公室里,会不会有什么贪污或受贿的证据,白律师是政府法律顾问,应该可以出入市长的办公室吧……” “我是政府的法律顾问,但不是特工,更不是某位官员的顾问。”白素雅打断了她,“再说,倪律师为情而战,与我何干啊……” 倪紫菱心里的伤痛被她心直口快地说出来,还是闷痛了下,定了定神,笑着说:“‘情’这东西,谁能绕过去呢,就看是什么‘情’了,爱情、亲情、友情……您来找我,不也是为了一个‘情’吗?蓝风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她,我不会放弃,一定要给她一个说法。您也是蓝风儿公司的法律顾问,毕竟她也曾经是您的老板,这份情谊也是在的,为她申冤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吗?” 白素雅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你倒真的挺能说啊,看来在法庭上被你打下去的同行也真是不冤啊……” 倪紫菱故作谦虚,拱手道:“那是大家承让,白律师不也让过小女子一次吗?” 想起有一次法庭对峙,倪紫菱咄咄逼人的样子,白素雅笑了:“输给了你,我还应该感到荣幸?” “应该是前辈肯指点一二,小女子深感荣幸!” 看她故意一副臣服状,白素雅笑着提醒:“沈备生还有套房子在郊区,几乎没人知道,我想那里应该有收获吧!” “郊区的房子?是那套别墅吗?”倪紫菱问。 白素雅摇了摇头:“我说的这套房子在蓝湾镇上。因为涉及产权,沈备生曾经咨询过我。那人心思缜密,不会把东西藏在办公室的,我猜测他倒有可能藏在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倪紫菱点点头,感激地冲她笑笑。 “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哪怕拿到证据,也要注意方法。还有,那所房子知道的人极少,我不想让他察觉是我……” “我明白,你放心好了,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意思是最好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倪紫菱一愣,明白过来,认真地问:“为什么这么帮我?” “为了蓝风儿,我应该告诉你的。我也希望该负责任的人能够绳之以法,毕竟,我们还要为‘情’而战,不是吗?”白素雅用调侃的语气说着,眼睛里却是深深的期许。 倪紫菱紧紧握住车门把手暗暗用力。车窗外的天气阴沉,又是要下雪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节意外的收获 这个开在初春的“两会”与众不同。作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沈备生竟然没有出现在会议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他会不会涉嫌受贿的时候,网络上的一则消息震动南岭,沈市长涉嫌故意杀人已经被刑事拘留。 随着案件的侦查,更多的震惊让沈市长名震全国。此人除了涉嫌收受贿赂之外,还拥有众多的情人。从他位于蓝湾镇上的一栋别墅里缴获了大量的现金和古玩字画等物品。更绝的是,这位市长还有记录日记的习惯,不但记录了行贿数额和来源,尤其利用各位情人行贿的事情他也一一记录。平时满口经济建设、和谐社会的市长竟然有如此嗜好,一时在网络上成为名人,无人出其右。 那所不引人注意的房子竟然藏有如此大的秘密,让倪紫菱吃惊不小。原本只是想找到他杀人的证据而已,没想到这位沈市长的“日记”却帮了天大的忙,真是意外的收获。 当倪紫菱从邹国忠的电话里知道这些,除了震惊与兴奋,心却莫名地沉了一下。 想到能抓住真正的凶手,倪紫菱倒是颇感欣慰,拥住喜极而泣的蓝眉。梁天龙在蓝眉的劝说下,也向公安机关吐露他所知道的事实。 蓝风儿为了得到沈备生的帮助,迫于无奈成为他的情人。丽都湖的土地答应由蓝风儿开发,最后突然给了盛阳置业。蓝风儿打算揭发其中的违法行为,沈市长遂起杀心,制造了那场车祸。 由于影响巨大,牵扯面极广,这件案子由公安部督办,省公安厅亲自办理,其中的利害详情只等开庭审判了。 (本章完) 第6章 第6章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一节黄教授出马 这个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滑了过去,却继续延续媒体上的轩然大波。南岭市副市长沈备生涉嫌受贿罪和故意杀人罪被拘,所牵连的一系列省市干部相继被双规或刑事拘留。叶北航已经被释放,暂时还未恢复工作。 从杜世俊不时的电话中,倪紫菱知道叶西飞已经投案自首。她努力放空的心瞬间丝丝抽痛,他果然回来了,却没有见她一面。 叶雪莹不解地看着倪紫菱,她以为倪紫菱会成为叶西飞的辩护律师,她却拒绝了!杜世俊心中了然,问道:“三哥的辩护人,倪律师是有更合适的人选吧?” 倪紫菱微笑:“我的老师黄志强是国内著名的刑法学教授,也是圈内有名的辩护律师,他应该可以为西飞辩护。” 叶雪莹只看向邹国忠。 邹国忠赶紧说:“倪律师说的有道理,黄教授做辩护人当然好,西飞的案子是涉黑案件,我们需要律师的名气,这样方便一些。再说,涉嫌绑架南子豪一案,倪律师作证人更合适……只是听说黄教授不会轻易接案子,律师费高得离谱不说,案子还要他感兴趣才行……” 叶雪莹打断了他:“钱不是问题,只是他能解决问题吗?” 看到叶雪莹不信任的眼神,倪紫菱还是耐心地解释:“任何一个案子都会有风险,即便是再有名气的律师,也不会做百分之百的承诺!” 她的心里微觉遗憾:如果做叶西飞的辩护律师,就可以在看守所见到他了,可是,她不敢!她不敢想象自己在法庭上面对他的样子,心慌意乱的她根本没有信心为他辩护,这才是她推辞的原因。 倪紫菱亲自出马,和杜世俊前往yy市,说服自己的老师黄志强担任叶寒的辩护人。黄教授答应接下案子,她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著名刑法教授为xx省最大的黑社会头目做辩护人,黄志强一时被推上媒体的风口浪尖,他和他所在的天一律师所一时名声大噪。 第一百二十二节周文博的证词 倪紫菱接到电话,跑下楼,一眼看到杜世俊的车,心就紧张起来。不清楚黄教授去看守所会见叶西飞的情况怎么样,她正在担心。 车上除了司机并没有别人,杜世俊亲自打开车门,让她上车。一身深蓝色的衣裤把他挺拔的身姿衬得更加修长,路人纷纷注目。倪紫菱赶紧上车,车疾驶而去。 杜世俊略有担忧的神色:“黄教授今晚的航班要飞回yy,回去前想和你见一面。他说有些罪名不符合,更重要的是邵佳源极力否认自己的犯罪行为,尤其是对尹文茜的死,他全部都推在三哥身上。” “那绑架南子豪的事情呢?他推给西飞更是顺理成章了……”倪紫菱微微冷笑。 “你说的没错,黄教授说很是棘手,具体的事情他想单独和你说……” “那你打电话告诉我,我直接赶过去就行,还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我还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杜世俊沉吟着。 “什么事情这样神秘,让杜总难开口?”倪紫菱笑着。 手机响,倪紫菱接起时脸色微变,声音却依旧热情:“……好的,我出差回来再约时间……” 杜世俊感到惊讶:“谁的电话?” 倪紫菱面色渐渐苍白,哑声道:“公安局询问周晨被绑架的事情。我想……公安局可能已经询问了周文博……我本来想先找他谈谈的,没想到公安局的动作这么快!” 杜世俊也吓了一跳,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周文博对叶西飞恨意不觉,他如果说出对他不利的证言,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 倪紫菱不答话,想了半天,直接拨了周文博的手机。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终于,他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倪紫菱面不改色。 “我刚回到公司,你……有什么事?” “公安局是不是询问你周晨被绑架的事情了?”倪紫菱单刀直入。 “是啊,这又怎么了?我这刚从公安局回来啊……” “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倪紫菱略一迟疑,“你在公司吗,我现在要见你!” 那边的周文博沉默半天,说:“那我在公司对面的‘老南岭’等你吧……” 倪紫菱收了电话,对杜世俊说:“我先去了解一下文博今天在公安局的具体情况,你尽快赶回酒店见黄教授,我这边一结束马上赶过去。” “那我送你过去吧。”杜世俊指挥司机先送倪紫菱。 走进“老南岭”,周文博已经在等着她了。倪紫菱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说道:“今天在公安局你都说了些什么?” 周文博没有答话,端起水壶给她的杯子又添满了水。倪紫菱已经意识到自己过于焦躁,可她无暇顾及。她再次把面前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干。太渴了!今天下午她都没顾得上喝口水。 周文博若无其事地招呼服务员上菜。倪紫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地说:“我吃不下,我还有很多事……” 周文博一边倒水一边说:“看你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大哥说几个月你都没有去他那里了,大家都担心你……” 听他这样说,倪紫菱突然鼻子一酸,惦记自己的还是家里人。但是她不敢松懈,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今天,你对公安局说了些什么?我需要了解。今晚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急着去办,没有时间和你吃饭了……” 周文博嘴角一翘:“不管怎么忙也要注意身体。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吃顿饭,没别的意思。至于公安局那边我当然实话实说了……” “具体怎么说的?”倪紫菱有些忐忑不安。 “孩子就是邵佳源绑架的呗,还能怎么样?” “那……那你涉及别人了吗?” “你是说叶西飞吗?”周文博倒是大方地说出来,“我想他当初想要绑架儿子的话,就不会亲自把他送回来了。再说,他没有绑架周晨的理由。虽然我厌恶这个人,但是一码归一码,他救了儿子,我还不至于落井下石。” 心中轻轻地松了口气,果然还是疾恶如仇的周文博。看着他略有些憔悴的脸,想到这两年两个人的陌生,倪紫菱忽然心情复杂。 收回心神,倪紫菱突然拿起筷子,对着面前的菜急急忙忙地吃起来,吃得太急,不由得咳嗽起来。 周文博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别急,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过去,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 第一百二十三节老天也会给我一个机会 倪紫菱赶到酒店的时候,杜世俊和黄教授他们还在吃饭。倒是意外地见到了谢若彬,他仍是一脸英气,笑着和倪紫菱打招呼。大学专业学企业管理的他现在已经成了杜世俊的左膀右臂。他已经担任南岭盛阳置业的副总,成为严中健的副手。杜世俊也是越来越老练了,严中健行事做人与其父截然不同,但他毕竟是严易的儿子。两个人略谈几句,倪紫菱示意谢若彬去忙自己的事情,她就在会议室等着。 盛阳集团刚刚入驻南岭的时候在盈龙大酒店租下整整两层,虽然后来有了写字楼,但是仍然保留,主要用于接待公司往来的贵宾客户。 没过多久,杜世俊和法务部长邹国忠带了黄教授一行几个人走进会议室。黄教授这次带了“天一律师所”的大将何亦文同时出马,他是倪紫菱高两届的校友,也是黄教授的得意门生,现在已经是圈内著名的刑辩律师,也是天一律师所的合伙人。倪紫菱在回南岭以前曾经和他共事过。大家一一见过,没有太多寒暄,黄教授示意何亦文介绍今天会见叶寒的情形和他们在公安局了解到的情况。 听大家汇报完情况,杜世俊神色冷峻:“叶总涉嫌的罪名这么多,检察院能改变起诉罪名吗?” 黄志强不慌不忙地说:“叶寒涉嫌的罪名虽然多,但是辩护的重点是涉嫌组织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现在邵佳源一口咬定是叶寒主使,那么他所犯的罪都认定在了叶寒身上,一旦罪名成立,后果难以想象,因为邵佳源身上有好几条人命呢!所以,本案的关键是案件性质。另外,就是要针对公安局起诉意见书中叶寒涉及的十七起案件一一找当事人核实,取得相关证据,尤其是绑架南子豪、绑架周晨和杀害尹文茜等这些叶寒可能根本没参与的案子,一定要取得证据。” 大家又提了几个问题,何亦文一一作了解答。最终方案是何亦文和倪紫菱亲自完成每一件案子的核实工作,邹国忠全力配合。邹部长又介绍了王新的情况,原本是有“天一”的律师为他提供辩护,但是他的妻子张静文不放心,另行聘请了律师。 会议结束,众人离开,黄教授和倪紫菱留下来。师徒无须寒暄,黄志强脸色平静:“紫菱,你也了解目前的证据情况,当然清楚叶寒的判决结果,要有心理准备,适当的情况可以向杜总透漏一下,免得措手不及。” 倪紫菱默然,黄志强也没有把握能够保住叶寒的一条命,这个结果不容乐观,委托人应该知晓,如何来向当事人解释就是她的问题了。哪怕不顾及叶家复杂的背景,只为了叶寒,自己这关就过不去。思索片刻说:“那就是,只有邵佳源能如实认罪,叶寒才有脱离死罪的可能性了。我想一定会有证据的!” 黄教授点头:“那样当然最好。还有,听说邵佳源的律师可是京城天平律师所的王伟民,那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再说,只要叶寒是首犯,邵佳源的罪名就会相对减轻,王伟民不会给我们机会的。不过事在人为,后期我们的取证工作一定要细心,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杜世俊派人送黄志强去机场,何亦文留了下来,他要和倪紫菱商量后期的工作。 窗外夜色阑珊,点点灯火让这座城市依旧繁华。那个让她一直牵挂的人正面临死神的凝视,自己却束手无策。倪紫菱的心口莫名地疼痛,痛彻心扉。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泪,悄悄地滑了下来。 脚步响起,轻拭眼泪,她没有回头。杜世俊悄然站在身边,他静静地看她,眼神深邃,棱角分明,笔挺的定制手工西服穿在挺拔修长的身上。 “三哥的案子很难翻过来,是不是?”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嘶哑。 “案子还没有审判,结果很难预料。”倪紫菱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灿烂又大方的笑容给他。 “我有权知道案子的结果,这不仅关系到盛阳集团,还关系到……” 杜世俊突然停住话题。叶西飞回国自首,先找了邹国忠,意欲把属于他的公司股份进行分割,其中也有倪紫菱的股份。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如先行安排好。可就在刚才,邹国忠极力反对他把此事告诉倪紫菱。他认为公司股票现在刚刚止跌回弹,一旦公司股东发生变化,股票可能继续下跌。下次看守所会见,他一定说服叶西飞收回决定。所以,他已经无须再告知她。 倪紫菱望了一眼那张俊逸却略显疲惫的脸,又望向窗外没有星星的夜空,突然一笑:“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最终却不能亲自为他辩护。不过,能为他找证据,也是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 杜世俊带了一丝苦笑:“你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何律师说,三哥在看守所反倒什么心事都没了,每天就是安安静静地看书,他说老天给不给机会,看命吧!” 倪紫菱转过身来,此刻她的心像月亮一样清朗明晰,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我不信自己的命会如此不堪。” 是的,他的命也是自己的命,就在自己说话的瞬间,她已经清晰明了,他的人生已经遍体鳞伤,血光四溅,自己不会再让他如此孤独。无论发生什么结果,她都会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拼尽每一分力气。 第一百二十四节替他顶罪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忙碌。每一个案子的细节都可能是案子的关键,何亦文和倪紫菱的工作繁重而烦琐。对倪紫菱来说,除了工作,都是漫长而辗转不眠的夜。 随着案子的深入调查,倪紫菱心惊肉跳,盛阳集团这个商业帝国的庞大出乎她的意料,几乎涉及了滨海市的每一个行业。尤其是和邵佳源合作的娱乐行业更是占据了滨海的大半边天。娱乐业本身就容易出事,何况是邵佳源这个心狠手辣的掌权者。她有些疑惑,叶西飞怎么会和邵佳源合伙涉足娱乐业? 法务部邹国忠是叶西飞同校不同专业的校友,已经服务盛阳集团许多年,对于公司和叶西飞一路走来的艰辛也是深知。 “邵佳源是公安局严易的外甥,当年因为犯了错误从公安局辞职,而后以地下赌场和ktv起家,又渐渐垄断了滨海的洗浴行业。此人借助严易的势力,不断扩大自己的控制范围和财富。王新和邵佳源自幼相识,一直跟着邵佳源混。后来王新的父母找到叶西飞,想方设法让他进了盛阳集团。叶西飞碍于亲戚的情面,也想让他学好,就让王新负责矿权,还给了他公司股份。当时杜世杰极力反对,他说这样公司必然会被他牵连,没想到还真是吃亏在这件事上。” “杜世杰,到底是什么原因出家了呢?”这个问题倪紫菱一直解不开。叶西飞和杜世俊都是轻言而过,极少提及。 “当年杜世杰可是滨海最有名的企业家,也是媒体追踪的商业奇才。后来因为有人举报,盛阳集团有偷税漏税行为,杜世杰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什么?他还判过刑?”这太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邹国忠了然一笑:“当年杜世杰的案子就是我辩护的,其实杜总当时并不负责公司这一部分,为了公司利益,他自然承担了责任。出狱后他就把精力都放在了滨海西部风景区的开发上,后来直接出家了。那可是商界的奇才啊,几年的时间就让盛阳公司成为滨海市商业巨头,可惜归隐江湖了!” “当年公司的负责人是叶西飞,他是替叶西飞顶罪吧?”倪紫菱已经预测出了当年的隐情。 邹国忠意味深长地一笑:“确实如此,西飞觉得愧疚,这些年一直亲自主抓开发风景区,就是为了完成世杰的愿望。邵佳源觊觎矿业,通过王新非要和盛阳合作,西飞一时心软,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公司偷税漏税的事情是什么人举报的?”倪紫菱好奇。 “邵佳源为了把生意渗透进盛阳集团,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他收买公司财务人员故意做假账,漏缴税,事发以后,杜世杰主动承担了罪名。” 邹国忠能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和盘托出,倪紫菱直接问:“杜世杰替西飞顶罪这事还有谁知道?” “公司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叶雪莹。” “再详细跟我说说邵佳源这个人吧。”倪紫菱想知道的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五节这是她留给您的 车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车上的油桶被颠得滚到一边,倪紫菱急忙去扶。 何亦文笑道:“我怎么觉得不是去办案子,像是去扶贫啊。就是真有需要我们赞助的,也不用这么大包小包的茶米油盐啊!” 倪紫菱把车里的货物又一一堆好,笑着说:“还真是去扶贫,看这路就知道了。您这大城市来的律师不适应吧,我们这小地方就得这样去办案子。” 这次的目的地是尹文茜父母的家,倪紫菱总感觉尹文茜的死还有证据没有发现,于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越野车沿着路走到尽头。大家下车帮着提了东西,又爬了两道山坡才进了一个村子。按着地址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尹文茜父母的家。虽然听黄笑笑说过那个家的贫穷,但还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一排四间老旧的青砖房子,石头砌起来的墙,院子倒是很大,除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就是堆在墙角大量的纸壳、矿泉水瓶之类的,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占了差不多大半个院子。 迎出来的是个清秀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子,穿戴干净整齐,随后是尹文茜的母亲,比起上次倪紫菱见到她时像是更苍老了些。 进屋一看,家具虽然破旧,还算打扫得干净。看到这么多人来,老人有些手足无措。倪紫菱一一介绍,解释这次来是看看老人,顺便来核实一下尹文茜的一些情况。 老人放下心来,让年轻人赶紧倒水,原来这就是尹文茜的弟弟——尹文涛。尹文茜的母亲又让他过来给倪紫菱跪下行礼,吓得倪紫菱赶紧拉住。 “这就是倪律师,如果不是她,你考上了大学也上不起。” 倪紫菱反而觉得心酸,自己不过是赞助这个孩子的大学费用而已,没想到他的家是这样,自己竟忽略了。 “大叔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他?” 老人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老毛病又犯了,在里屋呢……” 倪紫菱起身,随她走进里屋。床上躺着生病的尹文茜的父亲,老人面色苍白,身体消瘦,早已听见他们的到来。见到倪紫菱,想要起身,却是一阵长长的咳嗽,脸憋得通红,枯黄的手伸出来摸索着找纸,尹文涛急忙送上。 倪紫菱一眼瞥见卫生纸上咳出的血,心里清楚老人的病情不轻:“大叔这是什么病?怎么不送医院啊?” “老毛病了,这次厉害,劝了几次都不肯去医院,这不,把涛儿也叫回来了,他还是不去……”老人絮叨着。 倪紫菱已经了然,蹲下身劝道:“大叔,有病就得治,还是去医院吧。” 尹父轻轻地摇头:“老毛病了,不用去医院花钱,再歇几天就好了……” “大叔,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倪紫菱回头对尹文涛说,“赶紧送医院吧!” 看到尹文涛站着不动,倪紫菱有些着急:“赶紧的啊!”边说边走到外间招呼司机小刘和何亦文帮忙。 小路坎坷,尹文涛背着父亲,何亦文和小刘也轮流帮着背老人。大家小心地翻过山坡,走到车边。何亦文已经气喘吁吁:“紫菱,跟着……跟着你办案子总是惊讶……” “能让何大律师印象深刻的案子不多,这样不就记住了吗?”倪紫菱笑着。 路上,何亦文还是问了尹文茜当时回家前后的情况,看到尹父的情形,倪紫菱暗示先别问太多,他们现在没有心思。 没有去县城,车直接赶往滨海市,路上倪紫菱联系了谢若峰,说明情况。大家赶到医院的时候,谢若峰不仅已经安排妥当,还派了人过来帮忙。倪紫菱请司机送何亦文先回去休息。她自己不放心,要一直等着医生会诊完毕,问清楚病人的情况再说。 尹文涛听了医生的话,一脸愁容地站在走廊上,尹父的病情不容乐观,大量的费用更是棘手。倪紫菱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是杯水车薪,看来只能求助杜世俊了,于是安慰他说:“费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由我来安排。” “倪律师。”尹文涛突然叫了一声。 倪紫菱回头,微笑:“还有什么事?” 尹文涛略微迟疑:“我有……我有东西给你……” 尹文涛转身走回病房,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倪紫菱讶然,家庭贫困的他竟用的是名牌电脑。 尹文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解释道:“这是我姐留下的。当时没有在意,直到去年我上大学把电脑带到了学校。无意间发现她留给您的东西,不知道对您是不是有用。” 第一百二十六节尹文茜的信 倪紫菱静等电脑开机,这确实是尹文茜发至她邮箱的一封信,想到那个闭塞的村子,应该是没有发出去的信。 倪律师: 您好!不知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会在哪里,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有些话一直想对您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首先我要对您说声对不起。雪然并不是叶寒的孩子,是我欺骗了您。虽然我多么希望是这样。我觉得自己最好的时光就是和叶寒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我拥有了一个女孩所想要的一切,鲜花、豪车、羡慕的眼光……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带我去吃饭,可是他却从没有带我回过他的家,更没有碰过我,哪怕是拉手都没有,这让我恐慌,我知道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他。可我爱他,只有把自己交给他,才能让我放心吧。机会来了,有一次趁他酒醉,我送他回去的时候,他果然紧紧地抱住了我,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当然,后来才知道喊得是您的名字。当我想进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了,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唯一的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后来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就变了,简直成了陌生人。哪怕我去找他,他的态度也是冷冷的。直到他对我说“对不起,我们不适合”。 曾经以为得到的一切突然就没有了。虽然明明知道和他不可能,可是,是他给了我一线希望,却又生生地把梦打碎。我伤心极了,常常去喝酒。有一次,我喝醉了酒,被邵佳源的手下带回了酒店,那个畜生强行占有了我!我伤心绝望,真想一死了之!要不是还有年迈的父母和需要我的弟弟,活着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怀上了邵佳源的孩子!惊恐、担心、厌恶……我当然不会要邵佳源的孩子,可是,医生说我一旦流产就很难再有孩子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离开了盛阳公司,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我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新的开始。最终我留下了那个孩子,却让自己陷入了生活的苦难。一个女人单独带着孩子生活的艰难,你想象不到的。孩子刚满月,我就去工作了,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做过,只要能给孩子挣出生活费。 有一次我应聘工作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谢若峰,才知道盛阳集团已经把房地产生意做到了那座城市。知道了我的处境,谢若峰让我跟着他回到了滨海,他每月都给我一笔钱,我也可以继续回到盛阳公司工作。当然这些都是叶寒安排的。 我庆幸自己还能看到所爱的人,我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因为那时叶寒不堪赵佳慧的骚扰,才会与我故意有这层暧昧关系。正是这层暧昧关系,才让外人都以为雪然是我和叶寒的孩子。赵佳慧虽然气愤,可是碍于叶寒,她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我多么希望就这样延续下去,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您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 见到您我才知道,是我长得像您才引起了叶寒的注意。不然,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当时的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才会存有一丝希望,希望您能退出。虽然后来知道自己的可笑,可我并没有伤害您的想法。 邵佳源又找到了我,以当年的事情威胁我,让我监视叶寒。我知道他的目的就是想对付叶寒,所以回滨海的时候我就要求调到盛阳大酒店工作。就在酒店工作期间,了解到了邵佳源生意的一些黑幕和一些与权贵交往的事情。接近两年的时间,邵佳源在盛阳酒店的事情,我都进行了一一记录,写在了本子上,也偷偷拍了一些照片。我希望自己能帮到叶寒。几天前,我听邵佳源密谋要绑架雪然要挟叶寒,他以为雪然是我和叶寒的孩子。我害怕,才把孩子托付给您。他心狠手辣,如果对雪然下手,我是绝不会告诉他真相的。我不愿意孩子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父亲。 昨天我回到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狼藉,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我知道是邵佳源派人干的,他已经怀疑我了。我很担心,又不知道怎么办。他会对叶寒不利的,可是叶寒似乎又很信任他,他们一直在合作。所以希望您能帮我,我现在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 连夜写下这些,是担心自己没有机会跟您解释了。 …… …… 看完这封给自己的信,一时间,倪紫菱黯然神伤,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却换来这样的结果。默然许久,又想到什么:“你姐应该还留下了什么东西吧?” “是的,放在老家。我也是看了姐姐的电脑,才知道她可能留下了什么东西,发现就在她带回来的箱子里。我知道那些人手眼通天,交给谁都不保险,我一直想给您,希望您能把杀害姐姐的人绳之以法。” 想起尹文茜到办公室找她的情景,不仅倍感惆怅。自己无意闯进她的生活,和她之间也没有和蓝风儿一样的友情,却承担了她的全部托付。现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让她觉得自己俨然成了他的亲人。 “你放心,以后有事情就来找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姐姐。” 尹文涛的眼里闪起一丝亮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倪紫菱唇边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自然地帮他整理好背包。 “你提供的这些东西非常重要,相信我,我会帮你姐姐实现她的愿望,害她的人会受到惩罚的。” 尹文涛的眼中闪过惊喜和光彩,听话地站起身:“姐……要我怎么做,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倪紫菱的眼泪却差点掉下来,但愿自己能承担起他的期望。 第一百二十七节证据交给警方 谢若峰亲自带人赶过来安排,倪紫菱方才放心,于是和尹文涛赶回老房子取证据。 忙了整整一天,已经是深夜,倪紫菱才有时间打开尹文茜留下的证据——除了照片,整整三个记录本! 一一翻看,倪紫菱震惊了!虽然只是流水账的记录,但是却详细地记录了邵佳源在盛阳大酒店与各色人等交往的事实,包括做了什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偷听到的一些事也都一一记录下来。还有部分事实有照片为证。 想起那年办案经过滨海,第一次住在盛阳大酒店,当晚刘希森以会见朋友为名,吃过晚饭就匆匆离开,从这记录来看,当时他是和邵佳源会面了。想想当时也是他和邵佳源一起“制造”了自己绑架自己的案子,目的是逼迫南子豪让出矿权…… 天色微白,倪紫菱心事重重地望着投进亮光的窗户,感慨万千。想尹文茜从遥远的南方再次回到滨海市,隐忍在盛阳大酒店,为的是找到邵佳源犯罪的证据,却最终被害。字里行间透漏出对叶寒的情意,可是爱的人却再也没回头,想来这份执着的爱是何等悲凉啊! 当倪紫菱把三个记录本放在何亦文和邹国忠面前的时候,两个人也是惊诧不已。 翻阅了记录本的内容,大家兴奋不已。很快,邹国忠微皱眉头,沉吟半晌,才说道:“这里面记录的有些人也许是被邵佳源威逼的,或者是碍于情面参与进来,如果警方一一查证,可真的耗费人力了,不但查不出什么,案子也会久拖不决……” “你的意思是不交给警方?”何亦文有些玩味地问。 “如果牵扯进更多的人,有些人可能会不得不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站到邵佳源一边,我们就被动了,案件会更加复杂。也许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这里,何亦文和倪紫菱已经明白了。谁都很难预料那张巨大的关系网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倪紫菱深思一会儿,说道:“这些流水账不足以作为证据使用,但是完全可以为警方提供一些帮助。我们无法想象尹文茜为了记录这些,背后她付出了什么代价。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交给警方,谁做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应该承担法律后果。真的如您所说,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法律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何亦文点头赞成:“向警方提供完整的证据,才会有法律效力。虽然我们不想树敌过多,但是我们有了证据却不交出,不是让这些人逍遥法外了吗?” 看到两个人的坚持,邹国忠只好点头。但是怎样才能让邵佳源肯于认罪,而放过叶寒呢?三人一时没了主意。 虽然倪紫菱不愿更多的人知晓尹文茜信中的内容,但是如今这种局面,她也只好说出了雪然的事情。 “怎么,邵佳源还有孩子?”邹国忠一脸质疑,“据我所知,邵佳源离过两次婚,都没有孩子。而且这家伙情人无数,都没有人为他生过一男半女,怎么会有一个女儿?恐怕没人相信。” 倪紫菱斟酌着把尹文茜信中的内容说出来,有一些她故意隐瞒了,她不想让叶寒和尹文茜的事情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我才请两位一起来商量一下,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倪紫菱说道。 “那就是亲子鉴定了。可邵佳源还在看守所里,这鉴定怎么做啊!再说,让他知道自己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呢?”邹国忠一时没想明白。 倪紫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两个人沉默不语。看来也只能搏一次了,让心狠手辣的邵佳源知道自己亲手杀死了孩子的母亲——尹文茜,也许他会良心发现呢。 可难题是怎样让身在看守所的邵佳源做亲子鉴定,认可孩子呢? 倪紫菱思索一会儿说:“两年前邵佳源为了得到北城铁矿,设计绑架了南岭市南丽集团公司总经理吴虎,当时我就在场。这件事吴虎并没有报警,所以‘起诉意见书’中并没有邵佳源的这项罪名。我想把证据交给警方,他们会查出当时的真相……” “‘敲山震虎’,好办法!”何亦文心领神会,点头说道,“邵佳源的律师王伟民,我和他曾经打过交道。他是京城有名的‘拼命三郎’,也是疾恶如仇的人。不过,加重邵佳源的罪名他也不会愿意。只有警方重新发现邵佳源的罪行,而证据又是我们提供的,知晓了其中利害,他才可能和我们坐下来谈判。” 邹国忠也明白过来,他当然了解北城铁矿的始末,只是并不清楚当年吴虎和倪紫菱被绑架一事。倪紫菱于是详细介绍了当时的情况。 “接下来,有合适的机会,我们不妨和王伟民谈谈,再找合适的机会把证据交给警方。现在只要他配合我们做亲子鉴定,把孩子的事情透漏给邵佳源就行了。” 倪紫菱微微一笑,不愧是十大刑辩律师之一,剑走偏锋。只要邵佳源的态度有转变,案子也许就会有转机。 倪紫菱说出了尹文茜的愿望,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雪然是邵佳源女儿的事情,希望她安稳成长。于是三人商量了具体报案细节和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各自分头去做。 第一百二十八节要做亲子鉴定 再次见到尹文茜的女儿,小雪然更加粉妆玉琢,天真可爱。黄笑笑夫妻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冰释前嫌,全心扑在了小雪然身上。倪紫菱也是颇感欣慰,也许如尹文茜所愿,不让这个孩子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当然,不让邵佳源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既是对小雪然的保护,也是对这个她所厌恶的人的惩罚。可是,现在邵佳源把自己的罪行推到叶寒身上,要想保住叶寒,自己不得不违背尹文茜的心愿。不过,为了尹文茜所深爱的叶寒,这,对她来说,不能说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吧。于是在黄笑笑满脸的幸福中,取了证据,告辞离开。 再次翻出当年的案子,吴虎并不乐意。对于一个公司总经理来说,被人扣押,逼迫签合同,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倪紫菱当然清楚,这事得需要南子豪的帮忙。 倪紫菱已经做好了寻求杜世杰帮助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南子豪一口答应。当即打电话找来了杨阳,让他配合倪紫菱,一切按照倪紫菱的要求去做。吴虎也就没有推辞。 邵佳源在这次案件中罪名颇多,公安局的侦查人员也是每天日夜不眠地加班工作。案件刚刚到检察院,却有人报案,说邵佳源尚有犯罪行为未查清,并提供了证据。检察院不得不退回公安局补充侦查,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恐慌。原本把罪行都抛给邵佳源,也就了事了,没想到再次调查,一些小道消息一时沸沸扬扬。说邵佳源的罪行远不止此,警方可能掌握了他更多的犯罪证据。而证据的来源无人能够打听到——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邵佳源的妻子花重金从京城聘请的律师王伟民,也不是普通的人物,原本稳如泰山,不予理睬谣言,配合案件调查就是,但是一些人却坐不住了,因为北城矿权案的背后涉及了太多人物。 一些人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王伟民,希望通过他让邵佳源闭紧了嘴巴,不要多说话。王伟民深知利害,在看守所见到邵佳源的时候,还没开口,邵佳源竟主动要求做亲子鉴定。 自己还有孩子的消息让邵佳源从绝不相信到半信半疑,几天以后,他等王伟民会见的时候,询问了亲子鉴定的相关法律问题。王伟民原本被各方压力压得已经不堪忍受,他当然不想案子再节外生枝,然而邵佳源坚决要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知道自己早晚是一死,有没有孩子却是自己唯一牵挂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九节日记伤了她 和白素雅面对面吃饭,对倪紫菱来说还是第一次。让沈备生绳之以法是她的目的,但是伤害到白素雅却让她心有愧疚。当她知道有那本日记的时候,莫名就担心。白素雅既然能知道沈备生有那么隐蔽的房子,说明他们之间可能也会有什么瓜葛。没想到沈备生的日记中竟然真的记载了关于白素雅的事……虽然不是情人,但是她为这位副市长提供了个人的法律帮助已经足够让她声名狼藉。白素雅配合公安机关的询问,也成了“被公安局抓起来”。因为法律圈子就那么大,一点小事就会被无限地放大,何况是名震法律圈的美女律师呢,自然成了不知情的人们茶余饭后最愿意议论的话题。 倪紫菱让服务员拿酒,白素雅笑道:“你不是不喝酒吗?” 倪紫菱给两个人的酒杯倒满了酒,说:“我确实不善喝酒,但是今天这酒我要喝,不喝酒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我的歉意!” 看到倪紫菱一饮而尽,白素雅却没动面前的酒,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谢我做什么?你又没欠我什么!” 倪紫菱又倒了满满一杯:“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喝酒就行了!” “你喝醉了我可担不起责任。”白素雅忙笑道,“再说,我今天是找你有事,又不是为了看你喝酒!” “什么事?”倪紫菱赶紧恭听。 “我打算去北京执业,要把南岭的房子卖掉。”白素雅说。 “啊?你不回来了?”倪紫菱脱口问道。 白素雅苦笑:“我还能回得来吗?” “对不起,是因为我……” “与你没有关系。”白素雅轻轻挥手,“提供证据原本就是我早该做的事情,不为帮你,我迟早也会这样做的,律师的职业操守所在。所以你不必在意。” 倪紫菱默然,女人有了能力,往往就会被冠上“以色谋案”的帽子,自己也曾误解她。可那些没有职业操守的律师却一边大把地挣着钱一边标榜着自己的正义。这些圈内的秘密,对于圈里人来说各自心知肚明。 倪紫菱深呼吸了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笑着说:“我在北京也有同学,可以介绍你去他们的律师所执业……” 白素雅微笑:“谢谢你,我已经联系好了。其实我早就想去北京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我想先去美国待一段时间,陪一陪女儿。” “女儿?”倪紫菱从来不知道这些,“你女儿该上中学了吧?” “都快上大学了!”白素雅轻笑,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从小心大,愿意往外走。中学没毕业就去了美国读书,这两年我们都是电话联系。所以,我想去看看她,也让自己休息一下,这么多年了,觉得累了……” 倪紫菱深有感触地点头:“我们这一行,走进来才知道有多累,尤其是心累!” 白素雅把一串钥匙放在桌上,继续说:“这是几处房子的钥匙,相关信息我会发到你手机上。虽然已经委托了房屋中介,但是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国外,还是要请你帮忙照应。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本不想麻烦你。可是现在我这样,人人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只好麻烦你了!” 倪紫菱忙点头答应,心里却不禁凄凉,她能理解白素雅的心情。 第一百三十节她要去美国 白素雅不让倪紫菱喝酒,自己倒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倪紫菱只好以茶相陪。没想到她的酒量是如此之大,几瓶啤酒下去面不改色,毫无醉意,又开始喝红酒。倪紫菱理解她一醉方休的心情,一直看着她把自己喝得有些东倒西歪。想起她明天还要赶飞机,于是坚决要求住手。饭后,倪紫菱打车把她送回家。 到了楼下,白素雅笑笑:“我楼上还有一些专业书,送你了!” 倪紫菱扶她上楼,看到偌大的客厅里已经空空如也,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书。她随手拿起几本,《审判工作研究》《论民法的精神》…… 倪紫菱问:“送我的是这些书吗?” “上次去省城的法律书店买的,你不看就送你哥吧,他可能用得着。” 倪紫菱毫不客气:“这本来就是送他的吧?” “是啊!现在不方便给他,就送你了,反正你也用得上。”白素雅也是直截了当。 倪紫菱帮她倒了水,一直看着她在卧室睡下才离开。 在路上,她拨通了倪红兵的手机;“哥,你在家吗?” “我在办公室呢。” “好,你等我,我给你送些书去,别人送的。” 告诉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法院,传达室的人认出是倪紫菱,开门放行。 偌大的办公楼里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加班的法官在赶工作。推开倪红兵的办公室,他正在电脑前忙碌。 倪紫菱把书放下,看了眼电脑:“听说你正在写专著,果然是啊!” “你听谁说的?”倪红兵把水放在她面前,继续坐回了电脑前,“你自己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快开庭了,我可能这段时间都不能回南岭。”倪紫菱当然清楚他问的是哪件事,“等我忙完就回家看你们。” 父母去世以后,倪紫菱突然觉得头顶上空荡荡的,也没有了奋斗的那股精神。记得有人说过,有时候,一个人的重要性是由他人来决定的。 倪红兵看了她一眼:“周晨都要在上海读小学了,你知道吗?” “上次文博跟我提起过,我现在顾不上,暂时在上海上学也好。” 现在是多事之秋,上次绑架周晨的事情让倪紫菱心有余悸,远离自己,能保证他的安全。 “那周文博考上博士的事情呢?” 倪紫菱愕然了,她还真不知道。 看到她的沉默,倪红兵继续说:“他已经考进了他的母校去读博士,秋天就入学了。还有,文博已经把南岭的公司关了。” 倪紫菱的心微微震动,收回心神,站起身,不论现在有什么事情,她都不能松懈。自己竭尽全力,只为身在看守所的叶西飞能活着。家,突然让她遥不可及。 “别太累着自己!”倪红兵说了一句。 走到门口的倪紫菱转身,淡淡地说:“白律师明天的飞机去北京,然后转飞美国。” 第一百三十一节法庭上的见面 这宗影响巨大的黑社会集团案终于要开庭了。因为要公开审判,审判过程全程直播,这对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也是首次,所以各大媒体纷纷登场,按要求在中院最大的刑事审判庭占据有利地势。 天公并不作美,开庭当天下起了雨。 倪紫菱一直犹豫,她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出现在法庭上。她当然渴望见到叶西飞,但是心里却又怕见到他,纵然她可以不顾媒体的曝光。 杜世俊清楚她的处境,派车来接她前往法庭,她也就心安理得了。既然那么想见他,为什么放过这次机会呢? 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洪林带了两位助手担任公诉人。洪林是国内顶尖法学院的高才生,业务精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滨海市的副检察长。听说为官以后仍然没有放弃他的专业,这次自然由他亲自出庭。辩护席上则坐满了各位被告的律师,整整坐了两大排。黄志强和何亦飞坐在了最前面。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倪紫菱特意坐到了后面。当她看到被法警押解走进法庭的叶西飞,还是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比原先更瘦了些!脸色有些苍白,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坐下以后,环视听审席,仍是一脸平静。 邵佳源却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被押进法庭的时候,旁听席上竟然齐刷刷站起来一拨人行注目礼。主审法官急忙敲法槌,又大声呵斥,那帮人才纷纷落座。 开庭了,倪紫菱却发现了叶西飞的漫不经心,他不时地用眼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旁听席人群,她知道,他在找她!这正是自己担心的。想到当时拒绝做他的辩护人真是正确的决定! 倪紫菱似乎不经意间站了起来,捡了滑落到地上的披肩,然后再坐了下去。叶西飞的眼光已经盯住了她!是的,朝思暮想的人再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黄志强感到头疼了!他的当事人——叶寒完全不在状态!叶寒不时地看向旁听席上的倪紫菱,有时需要提醒他,他才醒悟过来,回答法庭提出的问题也是根本不走心。 很快倪紫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着急地望向他,希望他能认真庭审,可是他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只是在应付一个并不重要的会议,他的心、他的目光只在意倪紫菱坐的方向。 能在法庭见到那个一身蓝色裙装的女子,叶西飞蓦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想起有人说过,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他曾经那样轻易地转身,把她丢失了十年。现在自己的处境已经不同往日,也许这一次的转身,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再不能相见!然而他看见倪紫菱站起身,向站在身边的法警说了什么,就离开了法庭。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清楚自己的失态,他只是想让她的影子更深地留下来! 第一百三十二节孩子拜托您了 倪紫菱走后,叶西飞的注意力总算回到庭审。黄志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后面开庭还算顺利。 倪紫菱并没有离开法庭,她站在法庭外面,望向连绵的秋雨,思绪纷飞。直到人群开始从法庭退出,她才发现今天的庭审已经结束。按规定,押解的被告应该要回看守所了,她想见他一面! 倪紫菱急忙走到法院停放押解犯罪嫌疑人车辆的地方,发现叶家众人正尾随押解的叶西飞走出来。 叶西飞一边走向警车,边走边和身边的人点头说话。叶家的人和公司的几个人紧围着他,看来警方是有意给了他们一点时间。隔着长长的路,自己没有接近他的机会。倪紫菱只好停了下来,远远地望着,终究自己离他很远。 突然,叶西飞抬起了头,望向了这边,眼光落在她的身上,随即,一个灿烂的笑容绽放开来,倪紫菱就愣在了原地。 那笑容温柔而阳光,就像多日阴冷的天气里突然射出了阳光,让人充满希望,感到了温暖。倪紫菱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温润阳光的年轻人。 叶西飞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让她放心,然后在警察的督促下,上了警车,车呼啸而去。 倪紫菱一直愣在原地,心神俱失。突然,身后有人喊她:“倪律师!” 竟然是邵佳源的律师王伟民!王律师说邵佳源想见她一面! 倪紫菱思忖片刻,突然有些紧张。自从亲子鉴定做过以后,邵佳源知道雪然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终究良心发现,承认自己杀害尹文茜的事实。并且在公安局补充侦查的时候认可了是自己指挥的一场场案件的发生,而这些都与叶寒无关。可现在,邵佳源要见自己,他会不会要回孩子?如果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当然不会答应。可如果不答应,他会不会在法庭上翻供呢? 看着倪紫菱迟疑,王伟民赶紧解释:“邵佳源要求见您,按规定我们已经向法庭申请过了,法庭同意在羁押室会见,只让我们来问您的意思……” 倪紫菱快步跟着王伟民来到羁押室。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邵佳源和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邵佳源原本就是光头,现在显得更亮了,脸色有些白,倒是显得少了几分原来的戾气。 倪紫菱没有开口。邵佳源先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警察按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邵佳源也就不动声色地又坐了下去。当年赫赫扬扬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邵佳源今天是这个样子,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吧。 “我就想问问,那孩子……” 果然是这件事,倪紫菱的心揪起来,迟疑瞬间,说道:“孩子很好,她妈妈希望她能安稳度过一生……” “那就好!”邵佳源点头,“我只想从倪律师的嘴里知道她好就放心了,没有别的意思……” 倪紫菱的心悄然放下,却也明白了邵佳源的意思。她打开手机,翻好页面,把手机放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雪然的一张照片!雪白的肌肤,弯弯的眉毛,俊俏可爱的脸庞,微笑着依偎在倪紫菱的身边。 邵佳源紧盯着照片,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嘴角一扬,有了微微的笑意。倪紫菱不禁恻然,哪怕如邵佳源这样的人,看到自己的孩子,也会显露出父爱。如果当年他早知道了雪然是他的孩子,应该不会对尹文茜痛下杀手吧。这一点上,尹文茜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呢? 警察走上来,示意时间到了。邵佳源收回目光,对着倪紫菱突然鞠躬:“孩子拜托您了!”然后就被警察押着走出了羁押室。 倪紫菱发愣了半天,直到王伟民叫她。 下午的庭审,因为没有倪紫菱在场,叶西飞也就没有了漫不经心。 庭审一直进行了五天。后面的庭审倪紫菱没有出现在法庭上。因为涉及隐私,从第二天开始法庭拒绝直播。倪紫菱每天都等庭审结束,和黄志强、何亦文商量案情,做出第二天的出庭方案才会安心。 让人放心的是,邵佳源在整个庭审中,承认了自己所犯的罪行。尤其是他曾经陷害是叶寒授意的罪行,自己一一承认,这应该会让叶寒的罪名减轻的。后面的,就是黄志强和何亦文在据法力争了。 第一百三十三节我不想上诉 一个月后。倪紫菱接到何亦文的电话。判决结果出来了,叶寒因为参与黑社会组织罪和行贿罪,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倪紫菱的心突然就像放空了一样的狂喜。最终法庭还是接受了辩护人的意见,没有认定叶西飞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只是参与了而已。而行贿罪,正是叶西飞投鼠忌器的原因。贪污受贿和行贿,原本就是互利共生的。他揭发了赵冠英赵冠雄兄弟和沈备生的贪污受贿行为,而他自己也因为行贿而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今与他,这已经是大家设想的最好的结果了。而邵佳源,犯有故意杀人、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寻衅滋事、故意伤害、开设赌场等罪行被判处死刑。 放下电话,倪紫菱走到阳台上,她真想跑到街上狂奔一场,但是她选择了自己默默地承受悲喜。 深夜的空气仍有几分寒意,环抱着双手,坐在高层的窗边。璀璨的霓虹灯变换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天空的一弯新月却是分外明亮。突然,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在这狂喜的时刻,眼泪不停地流淌着。为什么,自己的心竟还会如此悲伤? 第二天,叶雪莹的桌子上多了这份判决书。虽然她也是昨晚就接到了何亦文的电话,直到今天看到判决书,她依然像做梦一样。当然,她没有时间沉浸在梦里了。张静文一脸怒意地闯进了她的办公室。 “凭什么?王新只是跟着叶寒的,都是听他的指挥,凭什么他才判了七年,王新却判了死缓,这不公平!嫂子,你来评评理……” 叶雪莹平静地看着她,缓缓说道:“这是法院的判决,不是哪个人自己说了算。再说王新也是我弟弟,我能不管吗?可我能管得了吗?他非要和邵佳源合作,谁能说服他?要不是他一直跟着邵佳源,我们盛阳怎么会惹上这么些事,难道你不清楚吗?” “可是,王新也是为了公司啊!邵佳源在滨海的势力那么大,和他合作,这些年也为公司赚了不少钱啊,现在出事了,把他推出去,也太不地道了……” 叶雪莹压住怒意,打断喋喋不休的张静文:“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他,王新也到不了今天的地步。爸妈为此和他吵了多少次,不让他和邵佳源来往,气得病了多少次,你难道不知道?” 叶雪莹痛恨的就是张静文的家族——是他们在背后怂恿着王新,这让她早就非常不满。 王新和邵佳源是同学,两个人关系不错。他中学毕业后进了工厂,干了没两年就辞职跟着邵佳源做生意。不但把二老辛辛苦苦积攒的钱亏进去,还经常惹祸上身,这让公婆非常担心。他们是老实本分的机关工作人员,说到小儿子,总是不能向大儿子王继一样在人前夸耀。后来王家二老找到叶西飞,才让他进入盛阳公司。 原本是想让王新在公司老老实实的有安身之处,让他从事务部开始学习,可他软磨硬泡,非要负责公司矿权。叶西飞于是给他派了助手,让他全权负责盛阳下属的矿权公司。没想到他还是和邵佳源打得火热,最终让虎视眈眈的邵佳源把魔爪伸进了盛阳集团。尤其是张静文的父母,最早是靠开牌桌起家的,和邵佳源一丘之貉,可王新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硬是不顾家人的反对,把她娶进了门。 “再说,当年叶寒把矿权这块业务交给他打理,可他做了什么?别的先不说,就是北城矿权那件案子,邵佳源的所作所为,他能一点也不知道?”叶雪莹索性把自己的愤怒发出来。 张静文一时理屈词穷,半天才嘟哝道:“不管怎样,反正我要上诉!王新不应该判死缓。” 张静文委托了律师前往看守所会见王新,王新坚决地摇头:“算了,我不想上诉!” 律师将话转给张静文,她当着律师的面就哭起来:“他肯定是被人逼的,我就要上诉!他撇下我们娘俩,我们可怎么办啊……” 律师安慰他:“没有当事人的授意,我们没法上诉。王新也托我告诉您:他在盛阳的股份是当年进公司时叶寒给的,他想还给他,已经委托我们办理相关的手续。” 张静文更是不停地哭泣,不停地骂着王新。 倒是律师提醒她:“要想不归还股份,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第一百三十四节离婚协议书 前一段时间倪紫菱为了案子疲于奔命,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非常不适应。每天夜里总是夜不能寐,即使偶尔睡着也很快被惊醒。她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休息了。 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好,倪紫菱前往上海,她都几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了。 周文博已经回到母校读博,每天忙个不停。当年毕业时,导师原本就想让他继续学业,可是他为了那所谓的下海挣钱,却是人近不惑才又回到学校。 周晨上学了,他的学校离周文博的大学很近,但是由于周文博常常外出做项目,顾不上孩子。好在还有周母,时过境迁,她的身体已日渐康复,周文丽的孩子已经上中学住校了,她闲极无聊,正好来了周晨,她更是如获至宝。 倪紫菱的到来让大家都非常高兴。陪伴孩子成了她最重要的工作,每天接送孩子上学,陪着周母买菜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周母离得远,并不了解他们夫妻间的事情,看到儿媳回到上海,觉得终于全家团聚了。 周文博忙到周末才回家,全家吃过饭,他找了借口要回学校,邀请倪紫菱出门。 街上霓虹灯闪烁,夜幕下的不夜城仍然是繁华的景象。周文博带倪紫菱走进附近的一间不大的咖啡厅,人并不多,倒是很安静。 周文博要了饮料,两个人对坐,气氛一时尴尬。 “有点事想和你说,在家里不太方便。”周文博笑笑,打破了尴尬。他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递给她。 倪紫菱接过一看,瞬间愣住:“离婚协议书?” 周文博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平复自己的心情,才说道:“这件事情早该了结了,我应该早把你放走……” 倪紫菱一时无言,只是抬头看着他。 周文博一脸坦然的神情:“我只顾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你这么久。现在我明白了,强求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伤害自己爱的人,不如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倪紫菱心情复杂,好像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他同意离婚了,自己却没有丝毫高兴。泪,就那么无声地流下来。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委屈。 周文博急忙拿了纸巾递给她,笑道:“你再哭,我可要改主意了,我可不想让你哭……” 倪紫菱抑制不住眼泪,哭出了声。 店里有几桌客人,纷纷注目。周文博赶紧起身,解释道:“不好意思,媳妇受了点委屈……” 有人说道:“男人嘛,自己受委屈也不能亏待了媳妇……” “就是嘛,好好哄哄就行啦……” 周文博赶紧点头,躬身表示感谢。 倪紫菱停止哭泣,她也从没有在公共场合这样。擦干眼泪,她恢复了理智:“这件事情怎么向妈交代?” 周文博说:“你一直都是她的骄傲,我们离婚对她打击太大,所以暂时我不想让她知道,尽量瞒着她,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希望你能理解。” 倪紫菱点头:“我想把周晨带回去,你现在自己都忙不过来,也不能好好照顾他。再说,妈年龄大了,怎么能让她再操心呢!” 周文博沉默一会儿,才说:“你也看到了,现在周晨是妈的依靠,我担心孩子突然离开,她会受不了……” 倪紫菱想了想,说道:“也好,但是周晨和妈妈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从公司退出来的股份,我现在又投资了。我打算加入师兄的公司,这几年我要读博,光靠国家那点补助是不行的,也想赚点钱养家……还有,南岭的房子留给你,你不要租房子了,回去住吧……” 倪紫菱想了想,说:“那就把给父母的那套房子卖掉,我这几年也攒了一些钱,加起来在上海买个不太大的房子也够了,不能再让妈和孩子住在出租房里,也没有家的感觉……” 周文博摆手:“不行,这两年你太累了,也应该给自己留点钱。等公司运转起来,只要赚了钱,我会考虑买房的。” “那就算是我给妈和孩子买的吧,也没打算给你啊……” 周文博苦笑:“过去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亲人,我还觉得不甘心。这些时间,你为了救叶西飞连性命都不顾,我才明白,爱人和亲人是不同的……不过,我还会等你回到这个家,所以南岭我们的房子希望你不要卖掉,儿子回去也还有个地方……” 泪又开始在她的眼底积蓄,家,离婚协议书能决定一个家的存在吗? 第一百三十五节尘埃落定 邵佳源并没有上诉,虽然有几个被告上诉,但维持原判的判决也很快下来了。倪紫菱满心欢喜,意味着叶西飞就会到监狱服刑,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xx省政协原副主席赵冠英受贿案,滨海市副市长赵冠雄受贿案,滨海市政法委书记严易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历不明案,南岭市副市长沈备生故意杀人、贪污受贿案等案件都陆续开庭。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再次在媒体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倪紫菱和蓝眉前往城西市中级人民法院参加庭审。按照法律规定,这些案子并没有在南岭市或滨海市的法院审理,而是由最高法院指定了城西市法院审理。蓝眉作为被害人家属自然在参加庭审人员之列。 南岭市丽都湖的土地当时是南岭市政府以盐碱地的性质征收,转为国有并对外发包,出让金上自然是可以有很大的优惠政策。这一系列违法行为的始作俑者沈备生自然是想将土地交给蓝风儿去开发。叶寒也想得到土地,他知道这种违法的事情叶北航绝不会帮他的忙,于是转求主管此事的市长沈备生。沈备生当年和叶北航共事时有过矛盾,看着叶北航一路升迁,心里不平,一直想抓住机会陷害叶北航。原本就对叶北航耿耿于怀的沈备生得知叶寒是叶北航的弟弟,当然欣然答应,既可以拖叶北航下水,又可以从中谋利。蓝风儿得知沈备生把土地给了叶西飞,非常气愤,意欲揭发沈备生的违法行为。沈备生怕她说出真相才痛下杀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切皆因利益而起。开庭结束,真相大白。蓝眉痛哭不已,倪紫菱和王建波只好安慰她。沈备生被判处死刑,张学亮因受贿罪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这也算罪有应得了吧。赵氏兄弟和严易也分别被判处刑罚。当然这是后话了。 回到南岭不久,倪紫菱就接到了邵佳源已经执行死刑的通知。没有听说邵佳源留下有关小雪然的话。倪紫菱一时感慨,希望那个命运坎坷的孩子能安然长大,也让她的亲生母亲于九泉含笑。 倪紫菱再次去看望尹文茜的父母,尹父病情见好已经出院,尹文涛也正好放假回到家。知道杀害女儿的凶手已经伏法,二老喜极而泣。全家人对倪紫菱感激涕零,反倒让她心有不安。随后,她和尹文涛一起到滨海为尹文茜上坟。尹文茜作为没有出嫁的女子,不能葬在尹家的坟地里。当时还是谢若峰出面,由盛阳集团出资在滨海的郊区公墓买了一块墓地,安葬了她。 烟花刹那,流年已转,空负了多少年华。物换星移,转头成空,人生意义何处?站在墓前,倪紫菱感慨万分,每一个人来世间走上一遭,完成自己爱恨情仇的使命后回归自然,只有活着的人凭记忆才能想起这个美丽的女子曾经活在世间。 两个人祭奠完毕,一起下山,倪紫菱问:“你很快就可以实习了,大学毕业你会回滨海吗?” 尹文涛摇头:“暂时不想回,我想出去闯一闯,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是男孩子,应该给父母一个幸福的晚年。我想我能做到!” 倪紫菱欣慰,笑道:“你有任何困难都记得找我。” 第一百三十六节我不想见她 春节快到了,又是一年匆匆过。这个春节,见到叶西飞才是倪紫菱的心愿。 叶西飞在滨海最北部的农场监狱服刑。那里原来是盐碱滩,寸草不生,去往农场要翻过北部的山区,才会渐渐进入盐碱滩。虽然是年底最忙的时候,杜世俊还是抽空陪倪紫菱前往监狱会见。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这次来监狱探望的人很多。 轮到他们办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查看了倪紫菱的身份,说:“你……不可以见犯人。” “为什么?” 一身警服的女子一边忙碌着检查包裹里的东西,一边回答:“这个嘛……犯人拒绝见你。” 倪紫菱愕然了:“不……不见,会不会弄错了?” 女警并没有回答,只问杜世俊:“你还进不进?” 杜世俊也面带疑惑,他安慰倪紫菱:“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先进去问问,你稍等……” 看到等待会见的长长的家属队伍,倪紫菱只好点头。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剩下她一个人。倪紫菱一时不知所措。除非是叶西飞提出拒绝见自己,否则监狱方面一般是很少拒绝家属会见的,但愿只是手续上出了问题。 自从上次在庭审时遥遥望见叶西飞,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悲伤、喜悦、紧张、激动……五味杂陈,难以辨别。想到这么久以来他孤身作战时,自己没有陪在他的身边,给不了他任何帮助。如今尘埃落定,交战的双方各自血光四溅、遍体鳞伤。经历了人生中刀光剑影的他,现在会是怎样的心情。也许,也许他暂时想静一静。因为,开庭那天,她分明看到了叶西飞明朗的笑,她了解他。 会见室里,杜世俊见到了更加清瘦的叶西飞。盛阳公司的股价已经在叶西飞投案自首之后止跌,而在判决公布当日开始连续涨停,这也让杜世俊这总经理的位置相对稳固。虽然身在监狱,叶西飞仍然是盛阳集团最大的股东。在外界媒体纷纷猜测盛阳易主之时,杜世俊总会来到监狱会见他。 汇报完毕,杜世俊笑道:“紫菱就在外面等着,你要见一见吗?” 叶西飞面无表情,直接摇头:“我不想见她……” “已经推了她几次,这次实在推脱不过,我就带她来了。再说……你不也想见她吗?” 叶西飞沉默不语。 杜世俊继续说:“我认为,你的病也应该让她知道……” 叶西飞坚决地摇头,半天才缓缓地说:“你……好好照顾她,以后别再带她来了。” 杜世俊无奈地点头:“这样对她不公平,瞒着她也不合适……” “别告诉她,我不想让她过于伤心。”叶西飞直接打断了他。 杜世俊只好说:“好吧,那你好好保重,我会让人尽快为你办理保外就医手续的。等病好了,你再见她也好……” 叶西飞突然又微微一笑:“没你想的那么差。在这里也好,业余时间我能静下来看看书。这些年来,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静下来过……” 杜世俊不好再说什么,又略谈了几句,挥手告别。看到走进那道厚重的门的叶西飞,想到在门外等待的倪紫菱,他的心里酸楚难言。这对苦命的人经历了惊涛骇浪,走过了风风雨雨,却是现在这种结局。 门外。倪紫菱站在寒冷的风中,看到陆陆续续结束会见的家属们散去。无需解释,在围墙里的那个人拒绝见她。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仍然觉得冷。直到杜世俊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才终止了纷杂的思绪。 杜世俊看到已经冻僵的倪紫菱,不禁嗔道:“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不在大厅等,或者到车上也好。”一边说着,一边拽了她就走。 倪紫菱跌跌撞撞跟着他回到车上。杜世俊赶紧让司机把车里的暖风开到最大,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围在她的腿上。倪紫菱一时无言,她的心情低落到极点。车窗外的荒凉一如她的心,大片大片的土地因为缺水展开裂纹,曲曲折折得让人惊心,偶尔看到干枯低矮的草丛在风中摇晃。 回城的路上,杜世俊问她什么,她也没有听到,酸酸的感觉顺着喉咙窜上,让她说不出话来。 车快进滨海市的时候,她突然说道:“阿俊,如海师父在云谷寺吗?” “应该在吧,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了。前段时间他云游去了,现在大概回来了……”杜世俊莫名其妙。 “送我去云谷寺吧,我想去……” 杜世俊思索片刻,点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他随即打电话改变工作行程,指挥司机开往云谷寺。 第一百三十七节留在云谷寺过年 云谷寺里虽然清冷,但因为临近春节,前来或参观或进香或有各种需求的人络绎不绝,倒显得更热闹了些。 如海师父并不在寺里,如光师父热情地接待他们。他是如海的师兄,看来和杜世俊也相熟,一边解释一边邀请他们去房寮喝茶。 倪紫菱微笑拒绝,她只想去大殿。大殿里的法会已经结束,只有零星的几个香客。倪紫菱跪在佛像前,在香气缭绕的大殿里,突然就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放肆的泪水流过面庞,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眼泪控制不住。难道,自己和他也曾是某一世结缘的人吗?今世相逢,只为修行的途中相见一场吗?手边多了一包纸,她并不抬头,只管拿了擦去泪水。 杜世俊匆匆踏进大殿,就听见了倪紫菱啜泣的声音,急忙走过去,坐在旁边蒲团上打坐的一位女子用手势拦住了他。他猛然醒悟,让她痛痛快快发泄一回也好。环视大殿,除了哭泣的倪紫菱,只有这位女子,于是轻轻地退出大殿。 站在殿前的走廊内,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想的却是大殿内正在哭泣的倪紫菱。她和叶西飞之间真的有上苍在注定吗?他们终于熬过了种种坎坷,以为是柳暗花明,却又节外生枝。叶西飞再次坚决地推开了倪紫菱,只是为了不让心爱的人受到伤害。这种感情让他仰望,让他羡慕。他不忍心去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悄悄地把自己对她的爱藏起来。他从小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对于命运一说他从来不懂,但在这件事情上也感到命运之手的拨弄。 终于,两个人走出大殿,远处,香客们相继离开寺院。 站在光秃秃的柿子树底下,倪紫菱说道:“今天我想留在这里!” 杜世俊愣了一下,说:“如海师父又不在,再说这里条件也不好,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就想在这里静一下,这里还有别的师父啊。”倪紫菱态度坚决,“我就想待几天而已,听听师父们的课。” 杜世俊想了各种理由劝说无果,无奈,找到如光师父,告知倪紫菱想留下来住几天的要求。 如光师父满口答应:“寺院近期正打‘禅七’,施主留在寺里参加也好,也这是缘分。” 随即派人找来一位常住的女居士来帮助倪紫菱。身穿一身褐色海青的女子匆匆前来,恰是刚才大殿里的那位女子。 如光师父介绍双方互相认识,又嘱咐如月居士好好招待倪紫菱。杜世俊无奈,再次向如月居士表示感谢,才离开寺院。 倪紫菱很快和如月居士熟悉了。这位慈祥和蔼的女子四十多岁,常住寺里两年多了。她安排好倪紫菱的住处,又带她去寺院“过堂”的地方。 “过堂?”倪紫菱想到了法庭。 如月居士笑道:“就是寺里师父和居士们吃斋饭的地方。现在是下午,一会儿就到了‘药食’时间,寺里的师父大都过午不食,一般都是常住和居士在这里吃饭。这几天正是打‘禅七’的日子,寺里人多。晚上六点,晚课就开始了。你跟着我,一起去上晚课……” 听着如月居士的介绍,倪紫菱感到好奇新鲜。自从上次如海师父下山,轻松地解决北城铁矿问题后,她从未踏足寺院。不知为何,今天她就想待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八节封锁一切消息 窗外,天阴沉沉的。叶雪莹的心情灰暗得如窗外的天气。张静文刚刚离开,虽然大家都认为不应该再给王新保留公司股份,但是叶西飞还是坚持把王新的股份留给了王新的父母和张静文母子。强悍的她仍是愤愤不平,哭诉了半天不肯离去。幸好杜世俊回到公司,这位英俊的总经理表面上很和气,但是他可不像叶寒那样好说话,他说自己会按照公司规章制度办事,王新的股份公司收回,相信董事会会同意他的建议。张静文当然不会等着他开董事会,那帮董事会的人早就恨不能收回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股份,所以赶紧见好就收地离开了。 叶雪莹瘫坐在椅子上,她从未感觉这样无助。 “莹姐,”杜世俊理解她的消沉,“三哥的保外就医很快就能办妥,应该能回家过年了。我已经联系了医生,他们会在明天过来,等三哥一回来就会诊,相信他的病很快就会好,您不用过于担心……” 叶雪莹点头。 “还有,倪紫菱住进了云谷寺……” “啊?怎么会这样?” 杜世俊忙解释:“她也就是在寺里住几天而已,我今天带她去监狱,三哥没有见她,她有些伤心,我想她不过是在寺里清净几天……” “那就好,你多去看看她。”叶雪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倪紫菱还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吗?” 杜世俊没有理解叶雪莹的意思,略微沉吟:“她是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的法律顾问,也算是我们盛阳的律师……” 叶雪莹微微叹气:“我原本想着她为西飞出了力,得到奖励也是应该的,可她把款原封不动又打回来了。既然是公司律师,那你看看怎么补偿她,我们不能这样过河拆桥。还有,就遵从西飞的想法,对外封闭一切消息吧……” 杜世俊点头离开,叶雪莹不禁心内凄然。自从倪紫菱为了叶西飞的案子拼命地奔波,她一直看在眼里。这个女孩子坚毅果敢,有勇有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她,也理解了弟弟为什么对她情有独钟。如果有这样的女子来帮助西飞,公司里的复杂和纷乱就会让她施展能力,自己也会轻松许多,又何必在乎她是否结过婚呢?她甚至都在谋划怎么让这个优秀的女子甘心等着狱中的叶西飞。可是,就在判决出来不久,就传来了叶西飞身患肝癌的消息。 她站在窗前,窗外已经飘雪了。飘落的雪花轻轻地打在窗台上。快过年了,西飞就要回家了!大哥叶北航已经恢复了工作,虽然母亲不在了,今年也算是过一个团圆年了! 第一百三十九节和你一起过年 倪紫菱安心住在了云谷寺,对她来说,年底是最忙的时间,请客送礼,迎往送来,现在都离她遥远之极。手机基本是关机状态,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跟着寺里的师父们上早课。除去跟着上课的时间,她就是潜心读佛经。过去读书,偶尔读到哪句心灵鸡汤和自己当时的心境相契合,就觉得人生原来如此。她从来不知道眼下读的佛经中才真正蕴藏了世间的真理和智慧。不懂她就向如月居士请教,如月居士有时也直接带她去问出家的师父们。 时间过得很快,除夕到来了。留在寺里打“禅七”的居士们一起动手包饺子过年。出家的师父们也忙着写对联,贴对联,很是热闹。杜世俊又来了寺里,跟着他来的还有一卡车过年用的东西。 众人都去帮忙搬东西。倪紫菱却把他拽到一边:“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年吗?”她认为杜世俊会和叶家的人过年,他应该去监狱看望叶西飞。 杜世俊眨眨眼:“家人?你……不就是吗?” 倪紫菱转身就走,杜世俊急忙拉住她,笑着解释:“我是接到雪莹姐的指示来寺里陪你的,再说,如海师父回南方老家了,你自己在这里,大家都不放心!” “出家师父都在寺里过节,如海师父怎么回老家了呢?”倪紫菱不解。 “他女儿从美国回来了,他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按规矩,孩子大了,应该回老家祭祖……” “女儿?他还有女儿?”倪紫菱惊讶。 “他和吴芸丽的女儿。自从他们离婚,孩子就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在美国。前几年南子豪回国,孩子却一直在国外。” 倪紫菱不再多问,想必大人之间的隔阂解开,一切也都顺利了吧。她最关心的还是叶西飞:“那你不去监狱吗?” 杜世俊略一沉吟:“雪莹姐会陪着三哥,你放心好了。” 倪紫菱打量着杜世俊,笑道:“怎么看你都不适合在这里,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离‘紫陌园’很近吗?” “我要和你在这里过年!”杜世俊眨着眼睛笑着说。 倪紫菱无语了。杜世俊在货物卸下以后,安排司机回去了,就随着如光师父进了房寮聊天去了。 虽然是过年,寺里依旧是安歇很早。凌晨三点多,寺里的人们都起来了,祈福过年,互相祝贺。今天是大年初一,很多人都会来寺里进香,祈求一年的平安顺遂,所以很早就已经有了香客。 新年祈福法会开始的时候,倪紫菱跟了如月居士走进大殿,竟然发现了熟人——梅姨、莫叔和晓风!他们也来了云谷寺,倪紫菱欣喜异常,赶紧过去打招呼,他们看到倪紫菱也是极为高兴,邀请她坐在一起。 法会结束后时间尚早,许多香客离开,倪紫菱才有时间和他们叙谈。原来,他们每年春节的第一天都会来到寺里祈福。 这时,陪他们来的杜世俊才露面。梅姨邀请倪紫菱到“紫陌园”住,杜世俊也赞成。倪紫菱婉转地拒绝了,她说,新年已过,自己就要下山回家了。 杜世俊派车送莫叔他们回“紫陌园”,转身就来找倪紫菱:“你什么时候下山?” 倪紫菱微微一笑:“明天一早就走,我想回上海。” “上海?你……不回南岭吗?”杜世俊上次听她说过周文博已经同意离婚,她竟还要去上海。 “我想趁着假期,去处理一些事情。”倪紫菱说,“再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上海过年了,今年想回去陪陪孩子。” 杜世俊也觉得有理,说道:“你放心,我会安排车辆明天来接你,送你去机场。” 第二天,禅修结束,人们纷纷告辞下山。杜世俊派来的车已经等在寺院门口。倪紫菱依依不舍地和如月居士告别,和新结识的禅友们告别。 第一百四十节我要休假 周文博这个春节几乎是在加班中度过的。好在倪紫菱的归来让这个家热闹起来,尤其是她要在上海买房,周文丽当然要帮忙,两个人每天马不停蹄地去看房。上海毕竟是大都市,虽然是春节期间,很多房产中介仍旧上班。 年后上班的第一天,照例是律师所全体人员聚餐,陆一平请客,这是多年的老规矩。倪紫菱正想着打电话让曹子建帮忙请假,她实在不愿意面对那喋喋不休的陆一平。这时电话响了,陆一平亲自打电话来了。 倪紫菱无奈,接起电话,给陆主任拜年。陆一平却大嗓门地叫起来:“你怎么跑寺院去了?要出家啊?有啥想不开的跟哥说,哥帮你。前年不就有个法学院女教授出家了吗?你想跟人家学吗……” “主任,主任,我是去看望一位朋友,人家帮了我的忙,哪有要出家啊?曹子建乱说,您也相信啊……”倪紫菱赶紧解释。 “那你赶紧回来,中午吃饭我得看见你啊……” “这恐怕不行,主任,我现在上海呢!春运票难买,我回不去啊……”倪紫菱斟酌着,“主任,我打算休假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有些累。” “没问题,休多久?半个月准了!” “一年吧……” “一年?”陆一平在电话那头又叫起来,“你休息一段时间可以,一年不行。老曹跟我说我还不信,你真的要休息一年?我不准,你回来跟我说,反正我不准……” 没等倪紫菱再解释,他挂了电话。倪紫菱目前想的是赶紧把房子买下来,让他们搬家,自己也好放心。儿子她暂时不想带回南岭,就给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买房子全家都非常高兴,周文丽说,你这律师在哪里都一样执业,干脆来上海得了,全家人都来上海不是很好吗?照顾孩子也方便。倪紫菱说自己的业务都在南岭,来上海还要重新开拓,以后再说。 最后终于在周文丽的小区旁边看中了一套房子,虽然不是太大,一家人居住也够了。倒让周文丽羡慕一番,这种繁华闹市的新建小区极少,房价贵,他们夫妻毕业后一直留在上海,都没敢考虑过这种房子。 第一百四十一节你喜欢的是他 走进甘蓝堡二楼咖啡厅,倪紫菱突然伤感。三年前,就是临窗的那张桌子,自己盼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让自己惊喜,让自己错乱。现在还是人来人往的咖啡厅,还是音乐在空气中流转,却没有了对面默默喝酒的人。三年,仅仅是三年的时间,百转千回,物是人非,更觉人生无常。她安静地坐着,望着那扇人进人出的门,眼泪悄悄模糊了双眼。 直到有人轻笑着坐在了对面,倪紫菱才思路回转。眼前的人一身蓝色的套装,优雅庄重,眉眼间更多了蓝风儿的风采,倪紫菱不禁一愣。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蓝眉轻笑着打招呼。 倪紫菱掩饰地笑道:“你是越来越有魅力了,我当然看呆了……” 蓝眉有些不好意思:“连你都调侃我了……” 倪紫菱一脸认真地打量她半天:“嗯,状态不错,听说恋爱中的人就是你这样子,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恋爱了……” “姐姐知道了还问。”蓝眉毫不客气。 “那我猜猜那个人是谁,那个让我们蓝眉看上的人……”倪紫菱思忖着,“应该是……严中健?” “你怎么知道?”蓝眉一脸吃惊。 倪紫菱轻描淡写地说:“别忘了姐姐是干什么的……” 蓝眉配合地点头:“我知道,你是克格勃出身……” 倪紫菱大笑起来:“傻子,我可不是克格勃,我只会调动克格勃而已。” 看到蓝眉呆呆的表情,倪紫菱一脸严肃:“赶紧交代,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严中健都四十了吧,你才多大?听说他还有个孩子?” 关于严中健,倪紫菱侧面了解了不少,主要是因为他的弟弟严中康牵涉北城铁矿涉黑一案。严家兄弟同父异母,在严中健十岁的时候,父亲严易移情别恋,并有了孩子严中康。母亲伤心欲绝不得不离婚,不久身患绝症离世。严中健当年还是一个孩子,并不太清楚大人之间的状况。虽然后母把他视若己出,但是他很快就离家住进寄读学校,很少回家。在读大学期间,他有了自己心仪的女孩,谁知父亲极力反对那个出身贫穷的女孩嫁进严家,而且在严中健毕业时严易利用权势把女孩分配到了边远的外地,从此父子成仇。 严中健不顾家人反对,放弃留在城市的生活,追随恋人去了外地。两个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还有了孩子。原本以为相守就会苦尽甘来,一场山洪暴发,女孩被洪水冲走。山区贫苦,严中健带着女儿回到滨海市,应聘到盛阳集团。虽然是严易的长子,但是严中健拒绝和他们往来。去年,严易充当黑社会保护伞,牵涉邵佳源一案予以判刑,严中健并未出面,依然过着自己波澜不惊的生活。 “他都多大年纪了,你们会有代沟的,再说,你嫁过去,还要当后妈……”倪紫菱一副娘家人的语气。 “姐姐,我都快三十了,他不过就比我大十岁而已。”蓝眉撇撇嘴,笑道,“就是看到他对女儿照顾得那么细心体贴,我才觉得他可靠呢。” “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不清楚,就是像他那种家庭出来的人,自己奋斗到今天真是不容易。他从小吃了很多苦,我觉得他会对我好……” 倪紫菱笑着点头:“我会考验他的,过关了才能娶我妹妹。” “哎哟,那你不要太难为他……”蓝眉撒着娇。 倪紫菱轻叹,但愿这丫头能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九泉之下的蓝风儿也就放心了。 第一百四十二节每个人都有故事 黄笑笑对叶西飞极为不满:“过去催着你离婚,好像等不及的样子,现在你自由了,他倒摆起谱来,拒绝见你。” “现在他要服刑那么多年,有想法也是正常的。” “你呀,总是为他说话。你那样拼命帮他,那叶家的人也这样过河拆桥啊……” “他家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盼着他能安下心来,见与不见都无所谓,不管多久,我终究会等他的。” 黄笑笑愤愤不平,看到倪紫菱这样安于现状,也就无话可说。她倒是非常高兴,多亏了王建波帮忙,小雪然的领养手续已经办下来了。夫妻俩一起为了这个孩子忙碌,感情也越来越好。 夏天又来了,无声无息。雨后的山路有些湿滑,空气中透着一股雨水的清新。闷热消失殆尽,反而有丝丝凉意。 墓地里的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座座墓碑记录着每个曾经活着的人的痕迹。倪紫菱捧着一束紫罗兰,今天是蓝风儿的忌日。 远远望去,蓝风儿的墓前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倪紫菱停住脚步,在蓝风儿的墓前怎么会有男人出现?慢慢走过去,那个人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依然陷在沉思里。 墓前放着一大束蓝色的鸢尾花,并排站在一起的瞬间,虽然从未谋面,但似曾相识的面容让她突然醒悟:叶北航! 叶北航似乎才觉察到身旁的倪紫菱,转过身打量了她一眼,看着她把手中的紫罗兰郑重地摆在墓前。 “她最喜欢的花是鸢尾花。”他轻轻地说。 倪紫菱微微一愣,想起蓝风儿珍藏的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真的是蓝风儿一厢情愿单相思而已吗?盯住他的脸,他的眼中,深深的,猜不透他的意思。倪紫菱不想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蓝风儿,你看到了吗?倪紫菱心里酸酸的,但愿你能有相知的人,值得你相许的人,一直记得你。 倪紫菱正要说话,叶北航突然开口:“去看看西飞吧,他等你很久了!” 倪紫菱微微吃惊,西飞……在等自己? 叶北航露出儒雅的微笑:“有时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就像你喜欢紫罗兰,认为蓝风儿也一样喜欢,可她喜欢的是鸢尾花。” 倪紫菱愣在了当场。叶北航挥手告别,她才回过神来。真相?生命的真相是什么?她一直找不到答案。难道,那个一直拒绝见自己的人,也会有什么真相吗? 第一百四十三节断了她的念想 从早晨就开始阴着的天突然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暖暖地照着。雨后的空气带着清新,也带了一丝沉闷。 谢若峰站在门外,收了脸上的悲色,轻轻地推开门。开门声还是惊醒了床上的叶西飞,他睁开闭着的双眼,右手摸索着去拿床边的毛巾。 谢若峰急忙放下手中的花,过去帮他拿起毛巾,擦拭脸上、身上的汗液。叶西飞苦笑:“辛苦你了!” 谢若峰心里一阵难过,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脸轻松的神色:“过去你总是在忙,现在倒是有机会休息了!” 他打开窗户的一道缝隙,一股清风随即悄悄地袭来。 “天气冷,不能长时间开窗户!”谢若峰边说边把窗台上的花瓶拿下来,换上一束新的紫罗兰,“倪律师今天还是上班、下班,今天她又去了香颂湾的别墅,她没下车,在门口停了很久才离开……” 叶西飞的脸上闪过担忧的神色,咳嗽了半天,问:“那边房子里还有人吗?” “都撤回来了,只留下吴叔看门,照看花草,打扫卫生……” “都撤了吧!”叶西飞声音不大。 谢若峰犹豫良久,终于说道:“为什么您这样苦着自己?明明想见她,还故意这样对她。而且,看出倪律师很想您,‘香颂湾’有人,她还能去看看,如果人都撤了,这不是让她……这对她不公平……” 叶西飞费力地探起身子,谢若峰急忙拿来枕头放到他的身后。 叶西飞苦笑:“我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能有她陪在身边当然好。可是,那丫头,太死心眼,既然给不了她未来,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懂。 谢若峰还想说什么,叶西飞望着窗台上的紫罗兰,问:“你知道紫罗兰代表什么含义吗?” 谢若峰回首看看花,摇了摇头。 “等待,来生的等待……”叶西飞沉吟着,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眉头紧皱,“阿峰,给我一支烟吧,就一支……” “医生不让您再抽烟了,”谢若峰略微迟疑,“要不,我再找林医生给您打一针,那会疼得轻些,您好好休息一下……” 帮助叶西飞躺好,他轻轻地带门出去。 斜阳渐渐收起她最后的光芒,暮色席卷而来。叶西飞轻闭双眼,分明看到一身白裙的倪紫菱手持紫罗兰轻笑…… 客厅里的灯光有些刺眼,林医生看到谢若峰的神色,说:“默克医生已经在美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到国内为叶总手术。可是他现在拒绝手术,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谢若峰默然不语,半天才说:“您先给他注射止疼药吧,我再想想办法。” 第一百四十四节帮我照顾她 阳光很好,透过浓密的枝丫斑斑驳驳地照在草坪上。 叶西飞深深地吸进一口清凉的空气,抬头望望天空,连日的沉闷和燥热已经驱散,天空湛蓝湛蓝,几朵白云点缀其上,是那样明净、辽阔、深远,让人感到宁静和安详。 难得的好天气!多少年来一路拼杀,纵使创下财富帝国,却抵不了黄泉路近。在这西山脚下,在蓝天白云间,哪怕只有一间房子,与心爱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是不是也算个福分? 抬头间,却见杜世俊绕过草坪,大踏步走来。叶西飞振作起情绪,轻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杜世俊挥手让护工离开,亲自推起轮椅。 “阿俊,你来得正好,我还正想让人去找你呢!” “三哥,默克医生可是美国最著名的肿瘤专家,他和我的大学老师是同学,一直研究的就是肿瘤临床,由他手术您大可放心……” “你见过哪个肿瘤晚期的病人开刀手术成功的?我不想再费那些事了。”叶西飞挥挥手,说,“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是转给我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吗?” “这个邹国忠,我这还没死呢,就擅自透漏我的遗嘱内容……”叶西飞有些生气地说道。 “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特意找的我。我在公司拥有的股份已经足够,就想问问三哥,留给我公司股份做什么?”杜世俊一脸认真地问。 “你现在有公司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再加上百分之五,就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我想尽快把公司董事长的位置给你。二姐会全力支持你的,这两年你在公司的表现有目共睹,相信其他股东也会看明白。大哥不愿意再走仕途,他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我也给他百分之五的股份,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这样大嫂也不会说什么了。他想去开发北岭,这也正好,不用牵扯你的精力了。剩下的百分之十六,我想留给紫菱……”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紫菱,让她现在就知道这件事?还要立什么遗嘱?” “现在给她,她不会要的!” “所以邹律师担心遗嘱无效,才特意告诉了我,他说依据法律规定,就算写进遗嘱,她本人拒绝的话,也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因为,因为你们没有婚姻……” “这我知道,所以才希望你去说服她。”叶西飞平静地说。 “怎么说服?你都办不到的事情,我怎么能说服得了她?” 叶西飞脸色微动,带了一丝伤感:“想起那年紫菱的父亲说过的话,没有我的出现,她可能过得很幸福。我当时还不服气,没想到真的是这样。自从认识了她,我带给她什么了?她失去了一切,我却已经给不了她什么,也就只能希望她后半生能够过得幸福安稳。” 杜世俊突然灿烂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你才会给我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要我照顾她?是要照顾她一辈子吗?” “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吗?”叶西飞轻描淡写地问。 “我是喜欢她,可她……”杜世俊耸了耸肩膀。 浓密的树荫斑驳地照在叶西飞的脸上,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他微喘的声音:“她……不愿意吗?” 一时间,杜世俊有些伤感。半天,才幽幽地说:“这几个月来,我也试图去和她接近。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对我,可不是和你之间的那种感情。你的女人……你自己管,我管不了,所以,股份我不要。至于紫菱,如果她愿意,我会一直照顾她,但愿我有这个资格。” 这话一针见血地戳到了叶西飞的痛处,他默然不语了。忽然问:“周文博现在在哪里?” “他去了上海读博士,并且和他的同学成立了一家新的公司,建筑设计方面的。刚刚开始吧,生意并不好。” “照顾一下吧。”叶西飞感到有些疲惫,“毕竟……是我对不起他。” “阿峰说你还要封锁香颂湾的别墅?你没有想过吗?如果你就这样离开了,紫菱知道了真相,那时无论你留给她多少公司股份,她会原谅你吗?三哥,别再折磨自己了,让紫菱回来吧,也许她最希望的是陪在你身边。” 叶西飞明显地愣怔一下,蕴藏在他体内的思念像蛰伏千年的火山一样爆发开来。他又何尝不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可是,只要为了紫菱后半生幸福,他,宁愿忍受。 “阿俊,不要轻易放弃她。我只有这样做,你才可能有机会,你一定要有耐心。当然,也让紫菱有机会去选择。”酸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曾经承诺给她未来,可是现在让她看到自己的现状,对她何尝不是一种煎熬的折磨。叶西飞疲惫地说,“送我回房间吧。” 安顿好叶西飞,走出来,谢若峰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从查出病情到现在,多方治疗的结果并不乐观,才请了美国的默克医生亲临国内为他手术,可叶西飞却拒绝。当然,手术的结果也很难预料。可是毕竟是希望。 杜世俊语气坚定:“我要去趟南岭。三哥现在的状况,她应该了解,我们不能再瞒着她!” “可是,倪律师会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那是她的事情。” “那,西飞呢?” 杜世俊忽然苦笑:“言不由衷的事情他做得还少吗?” 第一百四十五节斜阳更在青山外 暮卷西山雨,斜阳更在青山外。 傍晚,给万物带来清凉的雨不期而至。急风暴雨,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倪紫菱关好窗户,把电闪雷鸣挡在窗外。一转身,睡梦中的叶西飞已被雷声惊醒。他微皱眉头,尚在恍惚之间,猛然看到窗前的倪紫菱,一着急,想要说话,却止不住咳嗽起来。 “你醒了?”倪紫菱笑着问,边说话边去桌上倒水,“这是蜂蜜水,你可以喝的,我已经问过林医生了。” 尚在发愣的叶西飞任她扶起,看她帮着自己把枕头垫好,依顺地喝了一杯水,仍是恍惚,不觉轻轻说道:“紫菱,真的是你吗?” 倪紫菱嫣然一笑:“假的!” 愣怔的叶西飞这时倒是清醒过来,微笑着说:“那你过来,坐到床边来,让我看看你是真是假……” 倪紫菱走到床边,拿毛巾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端来了热水,走到床边,帮他擦拭身上,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裤。那熟练的样子倒让叶西飞不自然起来。 “紫菱,不好意思,让你帮我……” 倪紫菱微笑:“不好意思了?记住,你欠我的,我会一一记录在案的!” 叶西飞听话地换好衣服,斜倚在软软的枕头上。 “紫菱,过来这里坐,我有话问你……” “等一会儿啊!等我把这些花都插好!” 果然,桌子上散落着各色的花枝,倪紫菱把修剪过的花插在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花瓶里,又把花瓶分别放到房间的窗台边、柜子上。 “这些花都是哪儿来的?” “就在山上采的。我来的时候随手采的,漂亮吧?” “还不错!哎……我的紫罗兰呢?” “那些花啊,我给放到门外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紫罗兰吗?” “我现在喜欢这种花了,虽然叫不出名字……” “可我喜欢紫罗兰啊,你怎么给扔了!” “让这些花陪着你不也很好嘛!” “你怎么不讲理呢?” “我一直都是讲理的啊……” …… ……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太阳已经西斜,余晖照在山尖上。站在门外的杜世俊望着雨后的山色,不觉得眯起了眼睛,山后的彩虹正在天空展现开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