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杰洛姆的赞歌》 第一章 有名无姓 沙漠小镇吉萨是繁忙行商的必经之处，来往的商人让商会大厅永远热闹。 商会内的一角，接待者正对着三名外地的商人解释着情况。 那是一名标准的吉萨男人，棕色的皮肤加上稀疏的黑色头发，穿着商会统一的淡黄色麻衣，胸口贴着一块画着“钱币”图案的兽皮。 他低着头，神情恭维。 “尊贵的客人，如果您想参观的话，最好找一个向导，再骑上我们这的骆驼。我敢保证没有人想在这种地方徒步乱走，要是您有个意外，可能会是商会的极大损失。” 商会方的接待者叫莫波特，作为吉萨商会的老成员，莫波特的名声反而不是很好。 有传闻说，他会专门诱拐一些孩子在沙漠里当参观向导，熟悉的人从他微笑的眼角可以看出，这次他又想捞一笔钱。 “听着乡巴佬，我们这次送的‘货物’可是上面的人要的东西，当然不止我们这一批人，还有很多人都在做这事。让你好好看管可是你的荣幸。” 说话的那人用手指了指莫波特。 “但是你，莫波特，要是有给别人说我们去参观而且还把‘货物’丢在这，那你就别想去其他商会的地盘，老实呆在这沙漠里度过余生吧。” 莫波特用余光看了眼对面的三人组：黝黑的瘦子，苍白的老者，结实的壮汉。 意识到这三人正是商会里那些实力强悍的大人物，莫波特立刻把头再低了些下去。 “虽然是乡下地方，但有堆石头还挺有名的，叫什么来着…对，石阵。所以我们看一眼就回来，你应该不会有什么要求吧？” 瘦子说完轻蔑地看着对方。 莫波特嘴角抽了抽，这明显是小费都不愿意给了，对于这种人物他确实还惹不起。 可是亏本买卖还是有回本的机会，沙漠之地的蚂蚁也有可能吃下整个来自南方的肥马。 盘算到这儿，莫波特立马堆起热情却又不失谄媚的笑脸。 “客人，噢不，大人，我觉得我有合适的人能够胜任这项任务，令三位心情愉悦的参观，毕竟运送这些东西太辛苦了，调节情绪是很重要的。之后我会叫我的得意手下到商会，为大人们分忧。” 瘦子挥了挥手，莫波特缓缓起身先行离开。 莫波特前脚刚走，后脚就开始思考最适合自身利益的人选。 “迪亚，机灵的小伙子，我有他父母的契约书，他可是我一辈子的金钱罐，这肯定不行。如果是鲍勃，那真是不妙，这个笨拙的家伙可能惹怒这些大人，说不定半路就回来了，那样的话可不行…” “唉，想来想去，也许只有前阵子跑来投靠我的泰斯了，泰斯是个本地人，年纪也不小了，而且别人说他挺聪明的，但是一个没靠山的小伙子又能有多厉害呢？” 没过多久，莫波特就走到了泰斯家门前，他抬头看了看这简陋的房屋，耐着性子敲了敲门。 一个相貌普通的黑发少年打开了门，他就是泰斯。 莫波特走近两步，没等泰斯反应过来，对方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事情。 “所以，这就是你的第一单生意了，雇主都是大人物必须好好干，另外别忘下午来商会。” 莫波特吩咐完泰斯，便转身离开。 少年的眼睛变得明亮，内心大呼好运。 泰斯没有名字，他本是被泰斯夫妇捡来的孤儿。 养父母只是想等到自己生出亲生孩子就抛弃他，于是也懒得给他起名，少年就一直叫作泰斯。 直到最近，养父母前往南方富裕的城市寻找生孩子的方法，把少年独自一人留在沙漠之镇。 泰斯也因为某些原因丢掉了守卫的工作，被迫投靠商会的莫波特找些活干，也幸好因为曾经做过守卫的关系莫波特多给了一些钱。 泰斯看着莫波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平复完心情后，回到了不久前被养父母搬空的房子。 少年坐在破旧的房子里，开始思考莫波特的任务——带领雇主参观吉萨石阵。 吉萨石阵其实离小镇并不远，但石阵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要看最大的石头肯定得走好一会，走远了可能遇到狼，蛇，蜥蜴。 运气好只是碰到普通的野兽，要是倒霉的话，那就会遇到残暴的“凶兽”。 “那我只能丢下那些客人跑掉，这明显不能怪善良的泰斯。” 他觉得这个决定非常合理，死在沙漠里的行商可真是太多了。 身为前守卫的泰斯有一些战斗的能力与天赋。 他在守卫中表现出众，不仅身体锻炼得比一般人抗揍，还能使用一些刀的技巧，能成为守卫与少年自身的努力分不开。 除此以外，他感觉自己有某些特殊的天赋。 在危机关头，少年常常会灵光乍现，他往往会信任这种直觉，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比如在大型狩猎野兽的时候，泰斯总能躲开致命一击，但经常被守卫队长以消极战斗的原因苛扣一些奖励。 “正好也是中午，这么快就接活了得好好庆祝一下。” 泰斯走到房间某处，挪开地上的木板，他蹲着掏了掏地板下方，拿到东西后，少年单手撑着，一下就站了起来。 泰斯抖了抖身上附着的沙尘，身上响起“叮叮”的铜钱声，他摸了摸头发，确认没有翘起来的部分，满意地向小镇酒馆出发。 泰斯家不远处有一处炼金房，可镇子里的人都叫它书店。因为店里除了书什么都没有，没有草药也没有器皿。 泰斯也觉得应该叫书店，但是店里的老爷教了他很多字，所以泰斯还是尊敬地叫它炼金房。 虽然说是教字，老爷也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告诉他书在什么位置。 从简单的图画书到杂闻书籍，老爷仅是偶尔寒暄两句，也谈不上是教导。老爷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从来没提起，但在泰斯心里，老爷是归在好人那一类的。 门口的灰还堆着，看起来今天老爷的店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泰斯想了想，还是走近了炼金房，毕竟这种高兴事情也找不到几个人分享了。 “老爷，我找了新的生意养活自己，以后有空还会来看书。” 说完这话泰斯就走了。屋子里的老爷听见似地抬了一下头，然后又继续埋头看书了。 老爷手中的书没有翻页，这书就静静地躺在第一页。书中的内容却是在不断翻滚，它们有的是符号，有的是图案。 泰斯兴冲冲地跑去了酒馆，中午正好有不少人在吃饭。 沙漠里最常吃的就是面粉做的塔克，不管穷人还是富人吃的都是一个名字。 既有穷人能吃饱的，裹着沙子的塔克；也有加点钱能够吃到的，裹着干奶酪的塔克；有钱的人会加一点番茄和葵叶。 至于特别有钱的人，他们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定制，比如泰斯的养父母就喜欢一小片烤羊肉再配上果酱。 而无论是何种配料，都会被最低廉的塔克包裹着，所以这样的酒馆也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沙漠小镇的早上特别炎热。中午对于养尊处优的有钱人来说，正好是吃早午餐的时间，但对于辛勤工作的人，这就是忙碌一上午后的午饭时刻。 虽然是同一房檐下进食，穷人和富人可不能在一张桌子上进食，要是穷人打扰了有钱人吃饭的兴致，可是会被人丢出去。 今天的人稍微多了一些，泰斯在酒馆里转了转，只好选择了已有三人的一张桌子。 “不介意我坐下吧？” 外表普通的三人没有回应泰斯的提问，泰斯看了看周围人的食物，确认这片都是穷人的饭桌后，他也不再客气直接坐下。 “给我来份包狼腿肉的，不要蔬菜，不要奶酪，只要狼腿肉。” 泰斯侧着伸出脑袋，大声喊着。 听出泰斯的声音，旁边几桌人都扭过头来看了看。这平时也就点奶酪塔克的泰斯竟然选了有钱人吃的肉，故意说这么大声，少年一定是想显摆自己遇到了好事。 对面三人中，偏瘦的那人抬起头，鼻孔朝着泰斯，扯着嗓子对他说。 “莫波特说的没错，他手下确实还不错，实力大概在‘武者’，不过就是有点没眼力。” 泰斯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的瘦子却起身走向了他。 “快滚。” 看着瘦子嫌弃的眼神，泰斯顿时有些恼怒，但却不敢发作。 瘦子慢慢抬起了手，少年看不清对方出手，只听得到响亮的巴掌声，泰斯向右倒下，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颤抖地双手抱头。 尽管泰斯已经极力地准备好了防御，但眼睛跟不上对方的动作，脑袋一片空白。 只是在最后一瞬间，少年不由自主地挪开一点位置，让那一巴掌打在了头盖骨上最坚硬的地方，即便如此也让他疼痛不已。 “看起来莫波特没有教你怎么看人眼色，为商会做事这样可不行。” 见到这一幕的侍者站在原地，一副吓坏的样子，手上托盘中还放着热乎乎的食物。 瘦子说罢又走了两步，把手伸向正在递餐的服务员，将塔克抽了出来，丢在泰斯脸上。 “滚吧，吃饱了下午来商会，下次可别再犯蠢了。” 这么大的声响招来了守卫，从门口跑来两人一看这场景便心知肚明。 他们熟练地将泰斯抓起来，丢到了酒馆外，还骂骂咧咧的说道。 “泰斯你可不是愣头青啊，怎么今天犯傻了。” 又痛又饿的泰斯捡起了一同被丢出来的食物，在酒馆外找了个角落坐下。 酒馆内恢复了嘈杂声，不见阳光的角落里，回荡着细碎的咀嚼声和淡淡的呜咽声。 第二章 唯一选项 “原来你在这里啊，泰斯。我刚刚听见了吵闹声音，问了才知道是你出事了，没事吧？” 坐在地上的泰斯正好快吃完最后一片馕，听到声音后的他，立马狼吞虎咽完手中的食物，抬头看着昔日在酒馆打工时的好友。 “黛西，我也不想出这样的丑，似乎幸运之神从不会眷顾我。上次的围剿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这次也是不留心惹了大人物。我这回还拿了不少钱来吃饭，原本还想着吃完给你一点小费呢？” 说完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眼前的少女顺势往前凑了凑，仔细看着泰斯被打的脑袋。 泰斯知道黛西今天中午在酒馆，所以有了新生意后，他就想第一时间和好友分享。 “没事的黛西，我的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泰斯冲着少女笑了笑。 “好歹我现在为商会做事，日子终于又走上了正轨。” 语罢，泰斯又强忍着疼痛让嘴角上扬，黛西见他振作了不少，也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快回去吧，等会要挨骂了。” “好的泰斯，回头见。” 确认少女离开视线之后，泰斯终于可以不再勉强自己微笑。 嘴角僵硬了一段时间，让泰斯的脸微微抽痛，少年只能一只手抚着脸，另一只手揉着头上的包，仔细回忆刚刚的场景。 “他们应该就是莫波特提到的雇主了，唉，这世道就没几个好心人。不过这种身手，和守卫训练教官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瞬间我完全没看清楚是什么动作。” 他嘟嘟囔囔着，声音郁闷。 “不过这次，我又碰巧避开了弱点。如果不是最后那个闪避及时，可能我的脑袋都会被打破，哎，这个雇主可真是坏透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郁结。 可是贫穷的泰斯又能有什么办法，光是维持养父母留下的空房子，就已经花光了他大部分的积蓄。 商会给的路子也许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要是第一单都做不好，要找其他出路多半也难了。 “现在得好好冷静一下，呼…他母亲的。我必须得去商会把活接下来，然后当做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工作。等我弄清楚如何运用自己的天赋，练得比那个人还厉害就可以试着报仇了，当务之急是忍气吞声，忍气吞声…….” 泰斯嘀咕着缓缓走向商会，虽然在为莫波特做事，可他却从没有独自进过商会。 想起中午的事故，泰斯还是有些担心有意外出现，于是叫了一位商会成员传话，少年站在外面等待莫波特出现。 他等了好一会儿后，莫波特才慢悠悠的从商会的大帐篷中走出来。 莫波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将手中的羊皮卷抛给泰斯，然后立刻开始交代具体事项。 “泰斯，这上面记着你的路线还有路上需要的东西，你得在太阳下山前把这些东西都要到，东西我都和店家说好了。不过你得仔细点，作为你的第一份工作，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没问题，这些店家我都再熟悉不过了。” 泰斯忙不迭地答应下了。 “很好。” 莫波特显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吩咐完一些细节之后就离开了。 …… “那么现在，正好让我来逛逛这座小镇，为我的雇主收集物资，再顺便让吉萨镇的人们重新认识一下我，现在为商会做事，我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心主的阴霾暂且散去了一些后，泰斯便开始认真查看记录路线和物资的草纸。 这次前往的目标是吉萨巨石阵，可是地图上的路线却是绕了一大圈。 按照羊皮上写的，先是向东方的断桥前行，然后从北方绕开吉萨镇，再到西方作为重点的巨石阵边缘。 到达巨石阵后，泰斯要根据雇主的要求前往有标记的巨石，归来的路线也是去的这条路。 莫波特简单的说了说绕路的理由。 大体来讲，因为对方是大人物，大人物要顾虑的东西太多，这样的人难免会有一些需要应对的敌人，所以需要好好伪装，不能让别人看清意图。 要是有人因此问起泰斯，他必须回答是考察行商路线，或是为行商做准备这样的机灵话语。 这样的理由看起来过于冠冕堂皇。 但小伙泰斯除了因为中午被打，内心感到不太舒服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许他们这一行做事就是这么油滑呢。 “接下来，就是要准备的物资了，让我来看看需要哪些东西…神明在上，怎么这么多。” 莫波特需要他准备的物资量少类多，泰斯感到商会做事真是麻烦。 明明只是不超过两天的行程，但从小件的草药，到大件的骆驼都一应俱全。 “还好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守卫，对这个小镇非常熟悉，可这么多东西估计得到晚上才能办好，只能抓紧时间快些做好了。” 思考完毕后，泰斯走向商会不远处的草药店。 在沙漠地区，基本没有新鲜的草药，只有那些易保存的风干草药，或是足够珍贵、用特殊材料包裹的湿草药。 廉价的干草药对于普通人的帮助很微妙。 对头疼的人来说，最有效的药是吃了会头晕的枯黄草，而对于腹痛的病人，则需要吃完后腹泻不止的黑干果，当然如果是更严重的病，只能靠病人自己的意志力，还有诚心祈祷神明眷顾来获得痊愈。 收集了一大堆草药后，泰斯用绳子把他们缠了起来挂在腰上。 下一站是对面的毛料店，泰斯需要一些压在鞍上的垫子，一些方便携带物件的皮制裹布，还有莫波特特意交代的代表商会的“标识”。 等了许久后，店家从柜台后的房间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来了一张似乎是骆驼毛编制的踏脚垫，正面编制着吉萨镇的商会图案，翻到背面是另外一类奇怪的文字。 对于这种“标识”，泰斯在当守卫的时候也见过不少。 巡逻的守卫会将属于守卫的“标识”贴在胸口，这既是识别的图案，也是震慑的标志。 普通人们每次看到守卫士兵都会感到隐隐的畏惧，这种感觉几乎源自胸口处的“标识”的力量。 身为守卫的时候，泰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威严，但只要他穿上守卫的皮具去巡逻，不管是街头混混还是魁梧的苦力，都会不情愿得听他的命令。 说到皮具，许久未去的皮革店也令他非常怀恋。 泰斯来到皮革店门口，一堆堆的架子摆在阳光下晒着皮革，如往常一样，经过暴晒的野兽毛皮发出难闻的气味，而店员正在仔细为皮革涂抹药水，或是撒上一些古怪的石块与碎草。 每次来这里巡逻总是让泰斯放心，正因为有这种味道，一般人不想来这边闹事。 “莫波特要的手套和鞍皮套做好了吗？” 一踏进店门，泰斯见没人管事便大喊道。 “哪个莫波特，是那个小肚鸡肠的莫波特，还是那个斤斤计较的莫波特，或者，是那个突然想起来还我‘宝贝‘的莫波特大人？” 一个短小精悍的男子瞬间从暗处出现，他并不比泰斯高，但身上散发的气势让泰斯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勒梅特。” 泰斯苦笑着解释道。 “看起来我的朋友在为混蛋莫波特做事呢，你说是吧，泰斯？” 不等泰斯回答，勒梅特将“货物”直接丢到了泰斯脚下，泰斯自觉地弯腰将东西捡起来。 “听着泰斯，莫波特并不是个好人，要是你改变主意了我随时欢迎你来帮我。” “谢谢你的好意，勒梅特。” 泰斯面露尴尬，将捡起来的皮革用手擦了擦，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裹布内。 少年抬头，尴尬地回应自己的熟人。 “但我没有做这事的天赋，我明白的，也许商会给的机会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第三章 新的好友 和曾有过交道的勒梅特结束不愉快的交谈后，泰斯心里很是郁闷。 之后去的每一家店，泰斯做事都心不在焉。 他有时候把顾客当成了店主，有时候就站在外等了好久，结果才发现走错了店，少年身上的东西越来越重，胡思乱想却一直没有结果。 一路上，泰斯都在仔细地思考为莫波特做事这件事情。 “勒梅特说的不无道理，镇子里许多人对我不错，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不少人说这生意不靠谱，甚至只像个跑腿的没有出息，可他们哪知道我以后会怎样呢？” 泰斯开始自言自语，试图为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解释。 “勒梅特的商铺是继承他爹的，他还继承了他爹的技艺天赋，我很小的时候就看他当店里的主事，他做的那些皮具光是卖掉一个就可以吃一个月的肉了。 而我呢，仅是通过预备队选拔成为守卫已经是非常幸运，以我的能力就算做一辈子守卫也只能混个小头目，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我承认是天生决定了的。” 看着手中的清单，泰斯低头走向一家又一家。 “或许我应该出去闯一闯，但是我还没有那么强，野外的那些怪物强的可怕，我得再壮一点，用刀再快一点，等我准备好了一定去试试。我可以去淘金，也可以当佣兵，等我有了钱，我要每一顿都吃上肉。” 走了不知多久，太阳渐渐变红，忙碌了一下午，泰斯的脸也被晒得通红。 “就算莫波特名声再不好，做的事情再怎么不对也和我无关。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做自己想做的，报仇也好，冒险也好，修房子也好，吃肉也好，做什么都行。” “好了，最后一项是骆驼吧。让我看看需要找哪一家借骆驼。” 现在泰斯到了羊皮卷上记录的最后一家，也是为参观准备最重要的东西——骆驼。 而对泰斯来说，这正是他最难的一步，因为莫波特安排的店属于他曾经的守卫伙伴，也是他差点害死的好友，博肯列。 泰斯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向骆驼围栏。 …… “嘿，让我来看看这人是谁。我说泰斯，你这么久躲着不见我难道是怕我骂你？得了吧，我可不怪你，别再一副对不起的样子了。” ”博肯列，我很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说实话，你养病那会我还偷偷去看过，只是我心里一直很内疚，不愿意面对你。” 博肯列从围栏后突然跳了出来，泰斯虽然吓了一跳，但是看到已经恢复正常的好友，内心放松了不少。 博肯列在一次野兽清剿中遭遇意外躺了很多天，同为伙伴的泰斯非常明白，就是因为自己摔了一跤露出破绽，才导致同伴被捅了一爪。 而泰斯在博肯列趟家里的那段时间，由于内疚和害怕一直没有和朋友正面表达歉意。 结果没过多久，正因为这件事，泰斯被踢出了守卫的队伍，懦弱的少年正好给自己找了理由，不断拖延前来看望的时间。 “泰斯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朋友之间就是要不拘小节，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就算你不在意，我也非常的愧疚，说实话，我情愿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准备好了再来见你，而不是这样毫无诚意的过来办事顺道说了这件事情。” 博肯列耸了耸肩，慢慢走向了泰斯。 “我可懒得听你废话，准备，准备，难道你准备好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说罢，博肯列抡起拳头砸到了泰斯脸上，力道刚好让毫无防备的泰斯倒在了地上。 “这下你可以不用摆着臭脸了…说吧，你不做守卫的日子过得怎样？” 夕阳照着这两个年轻小伙，忙了一天的泰斯已经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但此刻心情和中午截然不同。 少年干脆拉着伙伴躺在地上聊了会天，笑着说起自己的新生活，未来的冒险打算。 “真好啊泰斯，我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待了好几年，人都待臭了，你可一定带上我。” “那样的话，你的守卫可干不了，明白什么意思？” “不干就不干，跟着你肯定比当守卫有意思。” “出去冒险可危险十足，要是遇到上次那种怪物你怎么办？” “凭我们两个，直接揍它就完事了。” “要是我们都打不过怎么办？” “那我就丢下你先跑了，报上次的仇。” “你可真是个混蛋。” “彼此彼此。” 泰斯在天黑前告别了博肯列，他带着最后的骆驼装载了货物，牵着骆驼到了商会门口。 莫波特早已在门口等候，他仔细核对了每一个物品。 “对你这种下等人来说勉强合格，明天不要给我丢了脸面。” 莫波特示意泰斯放下东西，随后让商会的其他人拿走了需要的包裹，商会成员牵走了骆驼寄放在商会围栏。 将第一份工作的定金交给泰斯后，莫波特走回了商会帐篷。 等到泰斯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忙碌了一天让他有些疲惫，但今天他终究是踏出了新生活的第一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形形色色的人开始在夜晚活跃，穿着黑袍的三人走进了白天那家酒馆，坐下拿出三个啤酒杯放在桌上。 酒馆老板没感到奇怪，毕竟这样的客人他也见过一些，让侍者递了酒后，老板又匆匆服务下一批顾客。 夜晚正是酒馆热闹的时刻，屋子内用鱼龙混杂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从这三个人进门坐下开始，就不断有不同的人在他们面前坐下。 有看起来魁梧的流氓团伙，一伙穿紫袍的神秘人，身着尖锐盔甲的战士，嬉戏打闹跑进酒馆的小孩，甚至还有巡逻到此的守卫。 在旁人眼中，他们只是随意的交谈，但所有“拼桌者”都会有意无意地盯着面前的杯子。 在吉萨镇的其他角落，还有无数阴暗中交谈的黑影子，华丽灯光下吞云吐雾的白影子。 对于屋内躺好的泰斯来说并不重要，无论是利益纠纷，还是邪恶诡计，都不如安稳入眠重要。 …… 夜已深，不知是第几组“拼桌者”从黑袍三人组前离开后，这三人也悄悄的离开了酒馆。 桌子上的三个酒杯早已不翼而飞，而他们前脚刚走，后面便有数个人尾随他们离开。 似乎是察觉到异样，三人默契地从岔路分开，他们越走越快，最后像狼一样的用四肢开始奔跑起来。 而身后的人也默契地分组追逐起来，从身后掏出各样的武器。 月光逐渐变得明亮，三人也被各自的追逐者追上。 在小镇的不同角落，感受到动静的黑影们纷纷散开，为战场腾出空间。 往北跑的黑袍人被一伙矮小身材的人追上，黑袍人立刻转头，挥拳迎上这群人的刀匕，拳头化作骨制长刀，短兵相接后挡下了刺击。 但这群人也趁此机会将他围了起来，他们用长刀挡下黑袍人的砍击，投出匕首不断制造伤口，黑袍人很快便伤痕累累，失去力量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黑袍人也同样下场凄惨。 追逐剧落下帷幕，一人被追逐者用长刀砍下了头，一人在油灯台边被活活烧死，还有一人变成了树的模样，四肢散落成枯叶。 追逐者们刚想上前搜刮战利品，这三具尸体冒出黑烟，像在阳光下暴晒的甜瓜，不断萎靡，最后变成了失去四肢的残骸。 “真是问候他全家，竟然将‘名人’的尸体当作替死鬼。” ”那么我们还接着做生意吗？” “做，我们既然收了‘钱’就应该做，毕竟我们可是诚信经营。” “我听老大的，对付‘武者’还不是小菜一碟。” 黎明即将到来，而追逐者们也随着黑夜一个个消失。 第四章 向导(一) 辛勤的人们在黎明时刻醒来，陆续撑开了店铺门窗，活力从小镇中释放。 泰斯也在这个时刻醒来，把头发简单梳了梳，用刷子将衣领刷出质感，少年拿起扫帚，跑到街边开始做自己的内务，此时对门的少女黛西也正好在清扫。 “泰斯，泰斯，”黛西叫了两次才让泰斯注意到自己。 “你今天看起来真不错。” “黛西，你也和往常一样的美丽。” 泰斯用充满一丝歉意的语气回敬。 害羞的少女捂嘴笑了笑，继续轻快地扫着地，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对面的帅小伙，而此刻泰斯满脑子都在想着今天要做的大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好友的羞涩，开心地吹着口哨。 事情做好后，泰斯又用膏油刷了鞋子，心怀激动地走向商会。 路上遇到了不少认识的人，和过去几天的闷不吭声不同，无论熟悉与否，泰斯都热情地对他们打了招呼。 “泰斯肯定遇到好事了，难道是属于他的春天到了？” “不，泰斯今天看起来这么精神，肯定又是打架出问题了。上次他砍了一晚上山姆大叔养的鸡，我白天去看的时候和今天一样精神呢。” 路人的话语让泰斯有点无语，但令人激动的第一笔生意怎么能被这种事情耽搁呢，所以泰斯也没有解释什么直接就走了。 泰斯很早就动身前往商会，本以为能够提早到达留个好印象。 而莫波特又是早有预料，已经等在了门口，他旁边地上放着的，正是泰斯昨日收集的包裹。 ...... “不是每个下等人都有这种机会，不要让我为难啊泰斯。” 再次交代了几句任务细节，莫波特便又回了商会。 “看起来他事情不少呢，每次都说了几句就走了。” 泰斯掂量了下包裹，似乎比昨日轻了不少，肯定不少东西都不见了。 “这老狐狸肯定让我帮他拿了些自己要的东西，昨天那么多东西今天估计得少了一半。哼，也难怪昨天检查的那么仔细，肯定有稀奇的玩意怕我偷了。“ 无奈的他走向了围栏，找到了好兄弟博肯列家的骆驼，他把皮具套上驼峰，再把包裹挂在驼峰两侧，少年到酒馆要了足够两天的水，最后牵着骆驼到雇主的旅店门口等着。 等到街道的光彩由蓝色变为橙黄，那熟悉的三个身影再次出现，泰斯拉两下缰绳，骆驼自觉地跪了下来。 “看来乡下的‘武者’不仅抗揍，还很准时，不错。” 瘦子此次并没有为难自己，泰斯放心了一些。 待老者和瘦子骑上了骆驼，壮汉也背好了黄色包裹，泰斯牵着缰绳呼出声音，高大的生灵吐出浊气，像小楼一样缓缓站立。 骆驼背上的两人坐得很稳，泰斯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摇着铃铛警示着行走的路人，泰斯在前，壮汉在后，就这样慢慢悠悠地离开吉萨镇富人区。 泰斯不仅手上牵着骆驼，嘴上也不忘讲解的任务。 路过店铺的时候讲讲特色商品，穿过街道的时候聊聊夜晚的禁忌，偶尔回头望见凶狠的瘦子颔首，泰斯心里就更加放心了。 路过小镇中心的残缺雕像时，瘦子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问雕像的由来。 “吉萨镇原本信奉一位旧神，但自从信奉以来，人们的日子都过得非常艰苦。于是在几十年前，镇长敲碎了雕像的上半身，烧掉了所有关于这位神明的记录，从此不再限制信奉的神明，也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不同信徒来到吉萨镇。” “常理来看，被玷污的神明必定报复此地的人民，但奇怪的是，不仅因为商业的发展小镇慢慢变好，当时发动砸雕像的镇长依然好好的活过了百岁，这几年进行礼拜的人也多了起来。” 听完泰斯的解释，瘦子还是没有变化地高傲望着前方，老者却是头一次说了一句话。 “神明已死，神使未死。” 泰斯隐隐约约听到了如此话语，心里却不甚明白。 虽然从老爷的书中看到了这些关于神明的记录，可泰斯每次想寻找神明的模样，或是了解更具体的故事，老爷都不会回应。 泰斯认为，或许老爷也没有找到这种书吧，他也就知趣的没有追问下去，而“神使”更是从没有在书中出现过。 按照莫波特的地图，他们将穿越贫民区从小镇另一个出口离开。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商机会在贫民区出现，但是看了看身后结实的壮汉，泰斯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像保镖一样的壮汉应该可以摆平一切。 贫民区与富人区最大的差别就是地面，虽然也有马车和动物穿梭于贫民区，但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可是要颠簸不少，再加上狭窄的街道，让这里的情况变得非常“麻烦”。 楼房变得越来越破旧，外表由棕色变为了土黄与石块点缀的杂色，街道变得吵闹，越来越窄的路面让泰斯更加注意身边的情况，总有人有意无意的朝着他们看，毕竟没有什么穷人会牵着骆驼还带着鼓鼓囊囊的包裹。 路上的穷人越来越多，身为前守卫的泰斯可不会对他们客气，为了雇主的安全泰斯抽出弯刀不断对着前方又劈又砍，吓得那群瘦弱的乞讨者纷纷避开。 一伙孩子突然跑出来围在了他们身边，本身就很拥挤的道路让泰斯暂时甩不开这群小屁孩，而为了不伤到他们，泰斯把弯刀收了回去，用手扒开上前的孩子，不过这群小孩子像跳蚤一样，左一句右一句讨要东西。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就吃一点点，我吃一点就饱了。” “你的骆驼真好看能让我摸摸吗？啊，这个毛掉了。” “大哥哥，我的狗走丢了，能不能看看是不是躲你包里了？” 泰斯倒是习惯了这些，但是怕这群小孩子惹怒了雇主，敷衍地给了一些准备好的小糖块给他们，同时担心地观察了下雇主的表情。 骑者二位并没有什么变化，壮汉也很耐心的走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泰斯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面，一路左右驱赶着人群，一路往前开路，小孩子们渐渐失去了耐心也就鸟散了。 除了小孩一路上也没有扒手靠近他们，难能可贵的是能在工作时欣赏贫民区特有的风情。 劣质的香料和浓烈的油烟充斥着街头，街头裸露的女子在白天就开始唱起了歌，烂在地上的蔬菜与水果招来了难听的昆虫声。 即使是早上，恶劣的阳光也没有放过这片土地，聒噪的虫叫声越来越响，令泰斯心烦意乱。 也许是太久没有到贫民区巡逻，陌生的感觉让泰斯感到异常的厌恶，一心只想快速逃离这片区域，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被某种力量驱使的少年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泰斯牵着骆驼越走越快，隐隐约约听到了清脆的金属声，但好奇心竟然被无意识压制在心底，少年脑子里只有一种“前进”的命令，驱使着他快走。 泰斯一行终于离开了贫民区的中心，道路渐渐变得宽敞，聒噪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耳边只剩下驼铃声，骆驼和人行走的脚步声。 等走到了小镇边缘，楼房此刻变得稀疏，泰斯才慢慢冷静下来。 少年回头刚想确认雇主的情况，却看到壮汉手上拿着一把裹着布的长刀。而更令他胆寒的是，刀身上裹着的红布，到了刀柄竟然是麻色的，甚至骆驼都没有受到惊吓，反而悠哉地前行着。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那红色的不会是血吧，应该不会吧…” 泰斯装作没有看到，可路子却迈的比之前还小。 “要是我惹怒了他们，应该就不是头上挨包那么简单了。” 像是知道了泰斯的想法，瘦子轻蔑地对着前面说道。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事情鲍勃会收拾干净。” …… 沿着道路走出了小镇，身边的风景变得充满了自然生机。 虽然这里四季炎热，水分不足，但靠着人们许多年来的努力，植物能够在这种土地上生长，稀疏的树木也盛产着干旱地独有的水果，更有一些难以理解的井能源源不断涌出清水。 对于这一切的馈赠，泰斯认为虽然有神明的功劳，但更离不开辛勤的人们。 行走了不知多久，来到了莫波特标注的第一个重要位置。 那是如今只留下破旧痕迹的断桥，现在的吉萨人都叫它吉萨断桥，但在最古老的记载中都有不同寻常的名字。 弥霓神教称之为“水下阶梯”，欧数学派认为它“不可抵达”，但老爷的一本书里写过它的名字。 “朝圣天路” 第五章 向导(二) 吉萨镇的东面悬崖像是被横刀斩断，悬崖峭壁下奔涌着河流。 湍急的水流无情的拍打着山崖，那澎湃的嚎叫声警示着人们断桥下的危险，难以想象若干年前的人们是怎样渡过此河，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甚至魂飞魄散。 “怕什么？给我往前走近些。” 瘦子命令泰斯朝着断桥再往前走了走，也许是风太大令骆驼受了惊吓，无论泰斯怎么用力这胆小的坐骑始终不愿再向前走一步。 老者与瘦子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瘦子示意泰斯留下，他们将专门前去探看一番，留下可怜的泰斯照看物品和骆驼。 泰斯在呼啸的风与水声中目送着三人走向断桥的末端，而自己则牵着骆驼往后走了走，找个令自己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也偶尔来过这个地方，每次除了季节变化外并没有什么不同，风一直都这么大，桥下除了水啥都没有，也就吸引一些好奇的外来商人和冒险者，你说是吧，博肯列家的骆驼？” 可惜博肯列家的骆驼并不想和他沟通，只是安静地享受不驮人的时光。 连骆驼都不理的泰斯只能无聊的看着断桥方向，心念道那三人早点回来，快点结束他的无聊工作。 毕竟这一路上，他的讲解几乎得不到反馈，那三人除了偶尔点头也不怎么说话，估计干完这事后，小镇上的人都会当他是傻子。 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边，泰斯慢慢回忆起书中记载的“朝圣天路”。 沿着路向前朝拜，穿过泥水化作的黄色水雾，虔诚的信徒将直面内心的阴暗，拨开阴霾后方能抵达万物的终点——“圣山” 可如果真有书中所说的圣山，为何在山的对岸连一点轮廓都不曾看见，望着那空旷的天空，向着似有似无的桥的对面，泰斯诚心的发起了一次祈祷。 “如果圣山真的存在，知晓万物的神啊，请赐予我一点启示吧。” 一阵风吹过，卷起的沙子正好吹进了泰斯眼中。 “噢见鬼，这倒霉的风沙。” 从骆驼背上卸下了水袋，挤了一点放在手心，用了好大功夫才弄掉的眼睛舒服了一些。 而没过多久，前往探查的三人也回来准备启程，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痕迹，但失望的眼神却告诉了泰斯，恐怕他们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四人绕开吉萨镇前往巨石阵，沿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有像他们一样骑骆驼的商旅，也有用骆驼或马牵着车厢的行商。 每每遇见一个团体，对方都会警觉的拿出武器，虽然在吉萨镇外已经不受地方守卫的庇护，但每个人都对泰斯一行如此紧张难免有些奇怪。 虽然泰斯的雇主们都是商会的人，但是路上遇到的同商会的商人都是如此警戒，更没有熟悉这三人的商人前来打招呼。 泰斯觉得非常奇怪，毕竟这三人可是莫波特说的大人物，应该会有想巴结关系的人前来搭话才是，路上遇见的二十至三十只队伍却是格外的警惕，难道这三人在商会并不招人喜欢？ 泰斯一路上也在暗中观察这三人。 对于一般的商队他们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有遇到特定“标识”的商会马车会让泰斯走慢些，瘦子偶尔对着老者窃窃私语，鲍勃也会仔细的打量对面队伍的护卫。 此外，泰斯还注意到了特别之处。这些马车后装的货物的一般都是箱子装好的，很多商会的队伍都是类似的配置与熟悉的“标识”。 泰斯可以推断，这些商队都是为同一个雇主工作，或者至少去同一个地方。 从出小镇以来，泰斯等人一路上只是走走停停。 遇到特别点的怪石奇树泰斯还会讲解几句，其余时间都在专注地牵着骆驼，值得一提的是，直到傍晚他们都没有遭受任何的攻击，甚至连野兽接近试探的情况都没有。 阳光照耀着骆驼上披着的商会“标识”，不规则的三角形反射出金色的光，显得特别好看。 北面和南面很不相同，自北方刮来的大风有时炎热，有时带着丝丝凉意。 萧瑟感充斥着行走的道路，在南北穿行的商线上来来往往的商队并不交流，横跨吉萨区域的泰斯四人明显像个异类，“叮铃，叮铃”的驼铃声离那神秘的巨石阵越来越近。 …… 对于本地人来说，吉萨巨石阵是非常明显的地方，只要看见耸立在白色沙子上的巨石，旅者就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巨石阵的范围。 泰斯的脸上已经沾满了白色的风沙，面前的石块也逐渐褪色成纯白。 “终于来到了这该死的地方。” 一天都没有进食的泰斯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着询问坐在骆驼上的瘦子，希望可以休整后再开始穿越巨石阵。 幸运的是，瘦子这次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威压，只是和老者对视后理解的点了点头。 泰斯感到庆幸，他熟练地开始卸下一些准备好的干粮，把水壶从骆驼身上取下，为雇主准备好享用酒水的杯子，点好干柴火架上一壶水，从包裹里敲下几块红糖块，等水烧好后将糖块和茶叶一同放进去再煮开。 等待的时候，少年用小刀切好干肉块，找了块大石头把塔克放在柴火边上烘烤一会，最后从油布袋中取出奶酪用手碾碎，只可惜那些沙子还是粘在了食物上。 娴熟的做完这一切后，泰斯招呼雇主三人用食，虽然这些食物对于泰斯来说足够丰盛，但是对于三人来讲并缺乏吸引力。 瘦子看了看露出无聊的表情，只叫他吃完快点收拾，老者向瘦子看去，两人并肩离开此地，而鲍勃在原地停了一会，还是果断地跟随二人走开了。 “唉，也不知道这些贵族整天吃的什么，还是让我一人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美味吧。” 泰斯回忆起以前和朋友出游的日子，贫穷的孩子就在沙地上放个毯子，摆上自己带来的吃喝，会弹琴的伙伴开始伴奏，悠扬的歌声伴着烟火升上空中，只不过长大之后往日一去不复返。 迅速扫荡完已准备的食物，用剩下的一些水清洗冷却后，将物件塞回包裹里。泰斯唯一得到的结论是，即使是商会出钱的免费食物，如果没了心情也就没了味道。 可等到泰斯收拾完，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三人踪影，于是泰斯自作主张朝着三人离开的地方牵着骆驼前进。 泰斯走着走着，一开始只是巨石阵的外围，这里的石头还只是和沙丘一样高的石块。 泰斯也来过巨石阵几次，唯独这次有股力量刺激着他的探索欲，越是前行，楼房一样高的石群就越多。 不仅是石头变得巨大，地上的沙砾也渐渐完全褪为白色，巨石阵挡住了风沙，越是往深处走便越是安静。 泰斯牵着骆驼过了好一会，沙漠平地上走着走着突然摔了一跤，疼痛感瞬间唤醒了全部的意识，他明白自己刚刚可能又陷入出小镇时候的状态，面前的景色告诉他，他应该走了很久很久。 没有办法的泰斯只能沿着骆驼足印原路返回，他自以为，刚走没有多久脚印肯定还很清晰，再加上巨石阵内的风并不大，痕迹不会被风沙覆盖。 泰斯往回走了一会就发现自己太过天真，足迹都消失不见，而旁边的骆驼也没办法告诉他正确的道路，他们在白沙中前行，如同孤立无助的小船，注定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掀翻。 毫无办法的泰斯只好原地坐下，开始苦恼地想个办法。 “糟糕透了，一定是遇上了传说中的‘兽王’或者‘名将’设置的陷阱。可是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要为难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呢？”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胡乱行动也只能消耗体力。 于是，泰斯干脆躺下来放空大脑，祈祷并等待奇迹发生。 第六章 向导(三) 找不到道路的人只能再次默念祈祷，躺在沙地上的泰斯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旁边的沙子也静静躺着。 “虔诚的信徒也无法两次唤醒神明。” 书中是这样记载，泰斯也觉得合情合理，神明多帮每个人几次肯定会更加忙碌。 但泰斯心想，自己再祈祷一次也合情合理，因为如果走不出这奇怪的地方自己肯定也玩完了，神明如果少了一位不怎么虔诚的信徒应该也会有一点点伤心的吧。 “神明拯救众生，神谕显于万事万物。” 这是相同一本书上的另一句记载。以泰斯的理解来看就是，困难总还是有办法的，只是办法总是难以察觉，需要虔诚的信徒多动脑多思考，总之还是很狡猾的说辞。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泰斯从沙地上蹦起来，一把拉下骆驼身上的包裹，劈里啪啦的掉了一地东西，也不管哪些掉了的东西是否还要还给商会，泰斯开始寻找看起来有用的物品。 泰斯对于草药不甚了解，只带上了几株止血的蔓荆与麻醉的紫根草。 包里的武器只留下了一把商会借来的防身刀，趁手的防具可能只剩下之前烧水的壶了，原本还有一具不错的银臂，可惜昨天被莫波特扣下了。 翻找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了勒梅特丢给他的手套，当时的情景令他情绪低落，也没有仔细端详这手套，唯一留下的印象是不同的重量。 乍一看这皮手套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心想这可是勒梅特的作品。泰斯满怀希望的戴上了手套，伸进去的时候感到有些紧，手上传来冰凉的感觉，很是不自在。 “难道我戴反了？” 于是他将手抽出来，手套内外翻转。翻转的一瞬间藏在手套内的金属反射出银光，奇妙的纹路由突起的皮料与金属组合而成，正是类似“标识”的形状。 这种双人搭手的“标识”很常见，再加上图案下方密密麻麻写着“力量”的词汇，泰斯立刻明白了，以自己和勒梅特多年的交情，对方这次又帮了自己一回。 “谢谢你，勒梅特。” 泰斯嘀咕了几句，兴奋地戴上了这充满力量的手套。他顿时感觉有所不同，自己能不费力气挥舞出更重的拳头，这下即使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用那么担心了，而且大不了等到明天再试试祈祷一次神明。 “叮铃…叮铃” 急促的驼铃声从远方传来，泰斯远远的望见了模糊的影子，好似一个牵着骆驼的人正快速朝着他走过来。 …… “叮铃…叮铃” 还没等泰斯以为碰到了旅行的商人而高兴太久，又是数阵驼铃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而且那不同方向的影子似乎一模一样。 不仅是泰斯察觉了不对劲，身后的骆驼完全不顾眼前的临时主人站了起来，快速抖下了身上的负担，向着有空隙的方向快速走了起来，骆驼走路的速度可比泰斯跑起来都快。 数年的守卫经验告诉泰斯，在搞不懂情况下逃离也离死不远，于是他开始唤醒狩猎“凶兽”时候的感觉。 泰斯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战斗习惯，每次作战前如果有时间，他总会在脑海里不断演练自己的攻击方式。没过多久，泰斯思考了几个常用策略，将刀抽了出来，将毛布缠在腰上，紧紧握住刀柄，将煮茶的水壶当副手放在身前。 太阳已经落在地平线，夕阳将白色的沙地照成红色，少年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战斗。 …… 五个像泰斯的一样身影快速向他靠拢，也不知是否是夕阳的缘故，身影异常的模糊，而他们身后的影子和骆驼一样巨大，驼影挣脱了前面的人影，竟向博肯列家骆驼逃跑的方向走去。 泰斯环顾这些身影，他好像明白了对方的特质，适合的战斗策略浮现在了脑海里。 “似乎是实力相同的对手，而且外表和我很像，如果战斗习惯和我一样的话…” 第一步，泰斯冲向了最近的人影，往下一沉舀了一壶沙子，顺势把刀尖向敌人脚下一插，身子向前送，正准备接个挑起。 可那身影似人一样早在泰斯递刀时就止住了向前冲，也是一刀不过是向下，身体侧开的同时用攻击压住了泰斯的攻击。 “果然和我一样，那如果这样呢？” 双刀相撞发出声响，两人的手臂都被震开，不过从幅度能看出泰斯的力量还是要高上一档，人影另一只手空无一物，可泰斯却带着装了沙子的茶壶。 泰斯顺势一抡这沉重的茶壶，像锤子一样砸向对方，人影只好用手臂挡住这一击。 两相接触，茶壶里的沙子有一半震了出来，洒在了人影脸上，人影的手臂没有防住这重击，另一只手还悬在空中。 人影失去重心倒了下去，泰斯抓住机会，一刀砍在了这黑乎乎的影子脖子上，那人影变瞬间化为了沙子，夕阳映照下，像极了血。 后面四个影子也逐个接近了，没有给他再装沙子的机会。 下一步，泰斯将茶壶笔直丢向最近的人影，抡起之前影子留下的刀，向这个目标杀过去。 两把刀可比一把刀难用，但是如果力量比敌人强就不用太多技巧，短兵相接再比力气就是最省心的办法。 泰斯架起刀势冲过去，看出了对方是想一刀刺穿自己的喉咙，于是双刀分别封住上下的空间，力往左右使，两个招架的回合就进入了角力的环节。 这次多一把武器的优势就体现出来，右手压制住对方的刀，左手一挑切下了对方的手臂，随后双刀砸得人影连退两步，又是要倒下。 可正要了结他时，捡来的那把刀化为了沙子，还好泰斯顺势扑了过去，张嘴朝着影子的脖子狠狠咬下，虽然这个人影是解决了，可他也含了一嘴的白沙。 “呸呸，幸亏我反应快，这到底是啥玩意。” 来不及休息，第三个人影也接近了战场，泰斯也顺便抓起了不靠谱的影子留下的刀，迎了上去。 这一步很顺利，第三人影似乎也是模仿第二人影，一模一样的起势刺了过来。 “这样就好办了。” 泰斯暗自窃喜，他吸取上次的教训，在砍飞对方手臂后并没有砸过去，而是后退一步将刀重新架好，少年一刀挡住对方的攻击，另一刀砍向没有手的一侧。 “砍着像干柴一样，死了却像沙子一般？” 影子听不懂泰斯的自言自语，不过泰斯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攻势，找好机会一刀横腰切开影子地腹部，果然这个人影也同样的化为了白沙。 最后一步，两具人影同时靠了过来，一对二的情况可是让难度暴增。 泰斯并不慌张，状态火热的他也期待着挑战，他手上此刻有了两把刀，刀的数量并不在劣势。 他瞄了一眼第五位影子的方向，将快要化作沙子的刀丢向那个方向，人也顺势冲向了第四位影子，抽出属于自己的、插在地上的弯刀，刀锋向前，势必一击就致命。 第五人影轻松地用刀挑开，武器相碰的瞬间，飞来的影子刀化作沙子撒了他一脸，第五人影因此停了下来，而泰斯也和第四人影短兵相接。 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泰斯连招架都不用，直接猜出了对方刀锋刺向的位置。 少年简单用手护住身体一侧，只凭借扭动身躯与冲刺的速度，躲开这迎头一击，另一手亮出刀刃直取对方的头部，一个照面便解决了这个对手。 沙子从第五人影脸上消失，他又重新动了起来。 重复相同动作的敌人立刻冲了过来。既然泰斯只剩下最后一位敌人，一对一单挑就没有了冒风险的必要，他稳扎稳打，捡起第四人影的武器，用双刀压制，很快这最后的敌人也化为了白沙。 此时的战场只留下沙子的痕迹。 骆驼跑了，之前掉下的东西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这五个莫名其妙的敌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了自己体力消耗不少，泰斯变得又渴又累，其他境况好像又变得和之前一样。 “如果这是神明的玩笑，请饶过我吧。” 泰斯躺在地上开始休息，平缓自己的呼吸。 等待许久直至太阳落下，天空被黑暗笼罩，夜晚的沙漠异常寒冷。 没有取暖的皮革与生火的柴火，在这沙地上过夜一晚，体力应该很难恢复。 看着地上的白沙与消失的物品，泰斯感到了精神的绝望与身体的痛苦，这样下去的话不仅会饿死，人应该也会疯掉。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我应该叫醒我自己。” 泰斯感觉必须做个了断，之前和敌人战斗有了一些猜想，既然东西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会消失，那么回到真实世界是否也能用类似的办法。 于是，泰斯决心用刀将手指甲削一半。 刀落下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手指传递到身体每个角落，切下的角质化作沙子飘着空中，不知哪来的风吹来，沙子混进了双眼。 眼睛一闭一睁，指甲又重新变回原样。 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身形挡住了他的视线，泰斯猛的坐在了地上。 “哈，还是赌对了。” 泰斯笑道。 骆驼看着面前这个人，迷糊地打了一个喷嚏。 第七章 向导(四) 黑夜悄无生息来临，泰斯已经来到巨石阵中央，用来的生火的干柴都不翼而飞，所幸的是，骆驼背着的包裹并没有消失在沙漠里。 将绣着商会“标识”的毛毯拿下来，泰斯就用这裹着身子当被子，夜晚的寒冷感逐渐淡了下来，泰斯的手还紧紧握着刀，今天遭遇的事情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放。 “倒是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可我现在这样还能活着回去吗？雇主都不见了，我该如何是好？”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疲惫感让泰斯非常烦躁。 “自从商会出发就遇到了一堆奇怪的事情，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吉萨这么危险？” 泰斯思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难道真要一个人逃跑回去吗？ “商会的人应该不喜欢他们，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受欢迎的人，莫波特虽然说他们是大人物，但也看不出对他们有多么尊重。 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给守卫解释，还有…说服莫波特给我下一份工作，真是令人头疼。” 泰斯越想越没有底气，逃回去的下场是什么？被人当作害死雇主的罪魁祸首。那可真是糟透了。 明月已慢慢爬上头顶，骆驼跪着断断续续打着喷嚏，黑夜中已没有第二种声音，漆黑的意识逐渐吞没了泰斯。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刀，没过多久，发出了有序的呼噜声。 ……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泰斯睁开眼睛，只看见巨大的舌头正在舔舐自己，舌头上的倒刺刮着血花，是泰斯自己的血。 泰斯正想抽出手中的刀，得到的唯一反馈却是只有酸痛，头也像卡在石缝中无法转动，大脑中响着无数不同的声音，无法思考、无法行动，他只能在心中哀嚎。 “完了，完了，完了…” 泰斯看着面前的巨大怪物，心跳声逐渐加快。 这怪物有着像马车一样大的头颅，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细长如蛇似的舌头好似满足着在空中飘动，怪物的身体陷在沙地中，看不清是否有四肢，粗鄙的怪物浑身散发着恐惧。 泰斯极力将眼球转向一侧，两旁好似有密密麻麻的人，视线对焦后的清晰景象更令他窒息：那些密密麻麻的哪里还是人，个个都是四肢被黑色尖刺贯穿的尸体。 恐惧感唤回了他的理智，泰斯好像明白了，为何自己无法抽出手，为何无法转动头，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顿时亿万种情绪涌现，像无数双手撕开胸膛，把他的心抓得稀碎，泰斯感到视觉变得昏暗，他的嘴唇开始颤抖。 “这下是真完了…” 泰斯闭上了双眼，心跳也慢慢沉寂，他再次选择了放弃。 飘动的舌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像剑一样刺出，那心跳便停在了那刻。 …… “他母亲的。” 泰斯从沉睡中醒来，后背却还在发凉发痛，他下意识摸了摸被贯穿的地方，随后疾速而有力地从毛毯里爬出来，用力跳了跳感受身体的每个地方，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个梦，糟糕透顶的梦。 因为昨夜极差的睡眠，泰斯感觉身体是恢复了不少体力，但精神却更加受挫。 “还好只是个梦，不过这个梦也太真实，太压抑了。” 泰斯从包裹里搜来昨天剩下的肉干，含在嘴中更加感受到了活着的美好。 等待不久，白色的沙地迎来晨曦，阴冷的气息从沙漠中升起飘到了空中，拂晓散发的味道像烧焦了的羊绒。 望向东方，三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又来了吗？不过只有三位真是瞧不起我。” 泰斯捡起身边的弯刀，踹了一脚骆驼让它站起来，又找到茶壶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三个身影越来越近，只见那三人互相搀扶着缓慢移动，轮廓与衣物越来越像雇主三人，泰斯见情况不对便丢下武器，抓了一些草药冲了过去。 三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 鲍勃的刀不见了，抓刀的那只手也是空空如也，老者似乎没有多少损失，只是头发已不见一丝黑色，瘦子最为凄惨，一条腿不见，一只眼也用布条包裹了起来。 “年轻人，继续带路吧。” 三人回来后，老者接下了主导权，用中实的声音指挥泰斯帮忙。 “难道他们遇到了梦里那个怪物？” 泰斯不得不对比了昨天的情形，在贫民区发生的战斗十分短暂，他没有反应就已经结束，能够让他们三人损失惨重的话，敌人肯定是神明一样的怪物。 虽然瘦子和鲍勃的伤那么重，可从他们的衣服上完全看不见一点血迹，而这两人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 “奇怪得不像人。” 泰斯心里这样想着，默默牵着缰绳。 老者和瘦子换了位置，瘦子在后养精蓄锐，而鲍勃走在后面，左手拿着刀戒备着，三人的气场看起来明显弱了一大截。 …… 巨石阵的风景是单调的，除了沙子就是巨石。 泰斯默默牵着骆驼，照着地图上不同石头的参照走着，遇到不确定的地方或者变了样子的石头，他们需要折返回去再重新走另一条线路，雇主三人遭重后并没有责怪泰斯绕路，四人就这样默契地继续前行。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泰斯感觉自己可能一直在原地打转，但周围的石头都像变了模样，有的位置变了，有的石头失去了该有的痕迹。 按照莫波特的指示，只要他们找到此处，便能很容易找到刻了文字的巨石，等到雇主看到想看的东西，他们随后便可以按着来的方向，返回吉萨镇。 可偏偏在此刻失去了方向与目标，再加上之前发生的怪事，泰斯深感不妙。 又绕了一圈，重复的景象让泰斯内心烦躁。突然从某处出现数块巨石裹着白沙砸向骆驼，巨大的力量让骆驼倒了下去，骆驼瞬间发出痛苦的叫声。 老者像是早就预料到攻击，抓起瘦子在骆驼倒下瞬间跳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溅起沙尘。 同一瞬间，鲍勃脚下突然出现小沙包，像蛇一样钻出来一把白刀，狠毒得就要从下往上把鲍勃裁开，鲍勃却是早已左手举起刀，身体扭动，一刀砍下想要来个同归于尽。 “疯子！” 地下的人好似沙虫，半个身子从白沙中长了出来，右手横切推开了鲍勃的下劈，左手从沙中又抽出另一把白刀，准备攻击鲍勃断手的一侧，可鲍勃见攻击不成便后跳拉开了距离，两个人一时间僵持在战场后方。 泰斯的武器还放在骆驼身上，他明白这种攻击至少是“名人”的实力。 要是自己插手只能碍手碍脚，于是看到骆驼倒下后，泰斯也立马倒下趴在地面，用手捂着头，祈祷雇主这边快点解决敌人。 老者并没有插手鲍勃的意图，站稳后便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表情，瘦子落在地上也只是继续闭着眼睛坐着，两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石块和沙子浮在空中，像数只被拉满的箭对着泰斯一行人。 浮在空中的石块逐渐遮住了太阳，只见天空完全变得阴暗后，这些石块像闪电一样朝着老人砸去。 只见老人抬了抬手，嘴巴默念着奇异的声音，乌云般的石块定格在此刻，像倾盆大雨般洒下白色的沙雨，敌人的攻击全落了空。 “￥%&*明明说是‘武者’，这起码也是‘名人’级别的目标。”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四周传出来，根本无法判断敌人的位置。 “喂‘虫子’，我们被坑了，你快走…” 沙雨全落下，舞台迎来了谢幕，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 等泰斯注意到的时候，后方战场已经结束。 鲍勃抓着“虫子”举在空中，败者的身体痛苦地抽动着，从胳膊到手掌全是被贯穿的伤口，鲜红液体从空洞处流出，滴在地上染红了沙子。 “虫子”的两把刀躺在地上，刀身像树枝一样连在一起，刀柄却像树根一样长出不同的刺。 “竟然还有这么强的‘名人’…” 这是泰斯隐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鲍勃的手腕不断扭动，“虫子”的身子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面孔开始扭曲，喉咙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过多久，鲍勃将他的手从对方体内抽出，而此刻正好是沙雨落尽。 沙丘背处，某人将书合上迟迟没有挪动，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第八章 向导(五) 沙丘后的人已经死了，泰斯边走边翻看他的遗物：唯一留下的那本破烂书籍。 他被同行叫作“半吊子”，“半吊子”的称呼也是拜他自己所赐。 “半吊子”刚来吉萨做佣兵的时候，一直吹嘘自己是“名将”的水准。偶尔故作神秘地漏一两手高深莫测的招数，一度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与欣赏，更有守卫方的“大人物”对他抛出橄榄枝。 但“半吊子”被人敬仰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 某日他在酒馆喝醉了酒，被穷小孩偷光了衣物，他醉醺醺回去，因为天太黑溜进了小巷子里，还被普通小混混揍了，白天被人发现脱光衣服的瘦瘠模样，毫无“名将”尊严。 于是越来越多的“名人”前来挑衅，都想看看所谓的“名将”的真正实力。 大家揍多了发现，这个“半吊子”有着致命的弱点，他完全不会武器。 虽然他做足准备后，确实能像“名将”一样无中生有，利用身边的东西造成几十位“名人”都做不到的威力。 但一对一的话，普通“武者”都能在他准备完成前把他揍趴下，因此大部分同行后来都叫他“半吊子”。 至于“虫子”，他则是唯一那个没有离开“半吊子”的追随者。 “虫子”是普通的“名人”佣兵，近战肉搏的经验丰富，像他这样的雇佣兵在吉萨多得数不过来。 “虫子”之所以被叫作“虫子”，是因为他一般只靠身体不靠脑子，和其他佣兵合作的时候也因为嘴笨少拿了不少报酬。 所以，遇到公平对待自己的“半吊子”，“虫子”非常珍惜这个不嫌弃自己的“名将”。 对于“半吊子”而言，“虫子”是他最好的伙伴。 在他们一起接下的雇佣中，他们的合作不仅是战力上的“一加一大于二”，在分赃上也非常愉快。 多次一帆风顺的合作，让他们在吉萨这个地方更加的肆无忌惮，“半吊子”也渐渐忘记了被人轻视的痛苦。 …… 其实“半吊子”曾经有机会逃跑，但是他做不到。 “虫子”的死相对“半吊子”冲击太大了，他闭上双眼，回忆起了自己醉酒的那天，被下贱的人拳打脚踢，被同行戳破虚伪的面具，“虫子”令他淡忘的事情，现在都慢慢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 “半吊子”来自南方，当他尝试进阶“名将”失败后，除了一些“名将”的技艺还保留着可能性，身体大受摧残让他连“武者”都打不过。 曾经作为“名人”尊严让他再也无法呆下去，一气之下从南方富饶的三剑城跑到北面的吉萨镇，为了缓解心中的郁闷，他只能用酒水麻痹自己。 愤怒从心中涌向身体每个角落，“半吊子”睁开双眼，翻开书页准备殊死一搏。 但可惜，不是下定决定就能轻易改变局势。 一双不可见的手已从身后出现，在“半吊子”内心挣扎的时候，这手早已在其背后凭空画下了诡异的符号。 最后一笔画完那刻，符号变为“投影着骨架的黑色乌云”，未念出任何咒语的“半吊子”化为云雾，那破旧的书籍永远停留在了主人饱含心血的一页。 一阵强风开始扫过这片区域，周围的景象如同蛋壳般破裂，一片片破碎化作白沙飘离，掉落在地上与沙地融为一体。 远处的沙丘变为了平地，一枝奇怪的树突兀的从白沙地里生长出来，而更为奇怪的是树枝上没有树叶，泰斯捡到的书正是从树枝上长出来。 周围的景物恢复了过来，对泰斯来讲，他的脑子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上一秒还是即将被大象碾死的蚂蚁，下一秒周围的景物全变了样。 一切重归平静，泰斯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回头看了看鲍勃手上的鲜血，是的，他顿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 “看来情况超出了预期啊。嗯…年轻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老者说起话来让人感觉他非常和善，老人原地坐了下来，瘦子也重新闭上了双眼。 鲍勃却是在埋敌人的骨头与遗物，他在尸体旁挖了一个坑，埋好后再用沙子盖好，等做完这一切，鲍勃双手抖了抖，沾着血的沙子就那样四散在地上，泰斯内心不由发出感慨。 “坦诚地说，我们之前早就知道。啊…对，我们也知道你的情况。” 老者认真地看着泰斯，泰斯立刻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事情，肯定和莫波特有关。 “大人，我第一次为莫波特做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下泰斯慌了，生怕对方迁罪在自己头上，毕竟对方的实力有如神明，惹怒了必死无疑。 “我们明白你是无辜的。但是年轻人，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置身事外的啊。”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莫波特会留给自己，除了充当事情败露的炮灰还有什么理由呢。 泰斯是个聪明的小伙，当然他更希望自己是个能活下去的聪明小伙。 “我能做什么呢？” 泰斯真诚地看着老者。 “我们的货物还放在商会，这是我们之后搞定商会的保障，嗯…需要你想办法拿回来。而莫波特这个人也需要你引出来，办法‘托马森’会告诉你，啊…对，其他的事情之后交给我们搞定。” 老者和善地解释了一番，剩下的交给了坐着的那位。 “你最好能做到。” 瘦子托马森冷冷说道，不过没有带上一句“乡巴佬”足以展示自己的态度。 “如果不是中间遇到了一些意外，我们哪会需要你这个‘乡下人’…如果你干不好，让莫波特瞧出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完蛋。” 听到这不容犯错的话语，泰斯不由得摆正姿势仔细听着。 托马森见泰斯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不知从哪变出了张草纸，手指放在上方划出了几道符号，写到满意后托马森招呼泰斯过来，让他收好不要弄丢。 托马森继续对着少年说。 “你要去骗人，最好就去演故事，至于演什么故事…就说你从怪物手上逃了出来，因为害怕丢下了雇主…算了，随便你这个‘乡下人’怎么演。” 泰斯看了看那草纸，托马森将想写的文字从中切了出来，但这种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的文字自己可从来没见过，忍不住脱口问出。 “那这草纸又有什么用呢？” “哼，你只需要把这草纸放在房间里显眼的位置就好。那老狐狸肯定不会相信你能活着，这个草纸他肯定会找人拿到手。” 泰斯点点头，托马森指了指那草纸，嘱咐他好好放回包裹。 “这不是万能的办法，而且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人肯定骗不过我们商会的人。要是他一个人提前动手，你就跑来找我们。你这么能抗揍肯定能活着见到我们。” “这是第二步，不过他肯定不会一个人出手。以我们三人的实力，就算是一百个他也不够我们杀。当然，要是这一步就弄死他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于我们放在商会的货物，看着…这是手续和信物。商会的人不能对正在运商货的家伙动手，所以只要拿到货物，不管什么意外我们都可以全身而退，不过我不希望事情走到这一步。” 托马森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断腿，叹了一口气。 他顺手丢了一块石头，以及用绳子捆起来的烟草卷，泰斯小心地把这些放在包裹里。 “算了，还是让‘鲍勃’好好帮一下你这个‘乡下人’吧。” 托马森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泰斯却摸不着头脑，从不说话的鲍勃能有什么好建议。 泰斯只能疑惑的看着鲍勃慢慢走近，心里不禁有点发虚，这刚刚手刃敌人的壮汉到底要怎么来帮自己伪装。 鲍勃抬起手臂，慢慢地将手掌从泰斯的肩膀滑下。 顿时泰斯感到剧烈的疼痛，像被尖锐小刀刺破了皮肤，左臂由上至下的拉出一道痕迹，可鲍勃对此并不满意，换了另一只手，用力撕开已经在流血的伤口。 泰斯知道这是为自己好，但此刻肉体上的疼痛带动着双腿开始颤抖，只能心里不断骂着粗鄙的话语。 伪造重伤的过程并没有过太久，更加神奇的是新鲜的伤口竟然很快凝结成疤。 鲍勃为泰斯做完这一切后，似乎想起什么，缓缓地走向了一旁躺着的骆驼。可怜的博肯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骆驼会因此遭受牵连。 老者见鲍勃已经完成了对泰斯的伪装，于是也起身向泰斯走去，平静地说道。 “这算是另一道保障，年轻人对不住了，嗯…这也是对我们都好的事情。” 捂着伤口的泰斯并没有反抗，就让老者轻易用手盖在了他头上，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的浓稠感笼罩了整个脑子，思维变得迟钝，意识慢慢在消散。 “这不会持续太久，哈…也是给你的一份道歉礼，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迷迷糊糊听到了老者最后的话语，泰斯两眼一黑，终于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第九章 向导(六) “你太累了。” 陌生的声音在心里回响。 “我太累了。” 这是属于自己的声音。 泰斯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泥沙，他不想挣扎，只想慢慢沉下去。 没过多久，泰斯好像已经无法再沉下去，泥沙下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突然想看看。 集中精神，泰斯感觉身下的东西被什么打破，他掉了下去。 那个时候他知道了，泥沙下面的世界是水的世界，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水淹没。 清凉的力量瞬间扫除了泰斯的疲惫，可惜这种轻松的感觉只持续了短暂一会，熟悉的厌恶感涌上他心头。 “又是昨天噩梦的延续吗？” 即使是梦境，泰斯还是非常害怕再次遇到那样的怪物，缓缓睁开双眼，一丝光线透了进来。 若是被阳光直直照着，眼睛会难以忍受，但正因为不是真正的阳光，人才能够直视虚假的太阳，明明感觉到异常的恐惧，身边的景象却是一片洁白，少年只看到头顶的阳光，和白色房间内点亮的蜡烛。 还没来得及作出感想，忽然房间内蜡烛全被吹灭，光明的幕布被大手撕下。 泰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昨天的梦里，不过此时，他发现自己视线暗红而模糊，眼眸上传来重量的感觉。 “这应该是血沾到了眼上，又是上次那个怪物吗？” 若是记忆没有出错，上次自己就是被那个长舌怪物贯穿了胸膛，因为太过真实，突然就从梦里吓醒，而这次是上一次的延续吗？ 努力不去发出巨大动静，只是缓缓抬动眼眸，红色液体从上方流到眼旁，滴入眼睛的液体让泰斯感觉不适，时间过得久了，眼皮也不觉有些酸痛。 和上次一样，四肢像是失去了控制。 如果是被黑色的尖刺贯穿，泰斯却又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少年心想，也许因为是梦境，什么都是假的，疼痛自然也是。 “那我可真是个胆小鬼，明明梦里发生什么都没关系的...应该没关系吧？” 可这种想法立刻被他自己否决了。 明明才见过超越“名人”的战斗，那么，轻易击败那三人的野兽，吃掉自己的灵魂，影响自己的心智，应该很容易能做到吧？ “还是小心为秒。” 在泰斯不断翻动眼皮下，终于让视线变得清晰了一些。 四周的景象和上次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像书籍一样一层又一层摆在地上，绕着中心围成一圈，幸运的是这次的梦里没有怪物，因此泰斯能很轻易的看清整个景象。 “所以这个怪物可真是癖好奇特。” 周围长着不同脸的人们赤裸着身子，四肢都被黑色的尖刺固定在原地，像稻田里的草人立在地上，而自己的右侧原本应该有人，但只能看见血肉模糊，骨架连着碎肉躺在地上。 “我就像是怪物的零食，只有等着被吃掉的命运。哎，怎么会梦到这么恶心的梦，肯定是那老头碰了我脑子，故意想折磨我的。” 右边已经没有完好的人了，左边那些人还四肢健全，那么下一个被吃的不正是泰斯自己。 “还好梦里没有味觉，不然我现在肯定已经吐了出来。” 泰斯只能苦笑，他只奇怪为什么这次的噩梦这么久都没结束。 “人最害怕的是自己吓自己，而我竟然快被自己的梦吓死了。” 他动了动喉咙，感觉自己似乎还能说话，把头稍微向着左侧偏了偏，仔细端详着左侧的“食物”。 左侧是个男人，黑色的短发如同自己一般，看着他结实的肌肉，对方像是有一些底子的“武者”，肤色偏黑是常年在沙漠地区生活的特征，微微变化的胸膛告诉旁人他还活着。 “喂，你听得见吗？” 泰斯小声地问道。 男人注意到了声音，也向着泰斯偏了偏头。四目相对下，泰斯能看出这个男人眼里不见一丝光彩，也正因为男人把头侧过来，泰斯突然觉得这张脸非常熟悉。 曾经作为守卫在小镇中巡逻，见过无数的过客与居民，再加上这种颜色的皮肤，男人好像就是小镇的居民，也许自己不熟悉，但如果能交流一下应该会有线索。 一时间有了线索让泰斯兴奋了一些，像是能解开梦境谜题般少了许多压抑情绪。 “我们是不是在吉萨镇见过？” 话说出口泰斯便后悔了，情绪上的得意忘形让他放松了警惕，声音比上一句大了很多。 也因为这句话，旁边的男人先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转而变得异常愤怒，接着并没有说话反而紧紧闭上双眼。 四周开始不断震动，泰斯能够明白那个男人为何如此愤怒，如果打扰到“猎人”可能周围的“食物”都会受到牵连，但那惊讶的表情可能有其他含义… “难道我们之前其实见过，但是我忘记了？” 泰斯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关键的东西，因为四肢无法移动，再加上无形的恐惧，自己忘记了查看自己的情况。 他朝着自己的下方看了看：好家伙，我竟然梦见自己变成了女人。 很快，巨大的震动声传到了泰斯脚下，一瞬间，细长的黑色刺穿了他的喉咙。 窒息的感觉从脑子中炸开，泰斯试图呼吸，但胸腔不断扩张，生死一刻间，泰斯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画面终于再次破碎。 睁开双眼，泰斯口中传来相似的堵塞感。 “咳咳…什么嘛，原来是吃了沙子。” 泰斯像小鸡一样被鲍勃提起来，嘴里不断吐出沙子和口水，喉咙被贯穿的感觉若隐若现，泰斯急忙用双手摸了摸喉咙。 “幸好幸好，不过这沙漠里做梦可真是太恐怖了。” “你这小子，睡觉都差点死去，果然是个‘乡下人’。真不知道你到底行不行。” 托马森发出嘲笑的声音，此刻已坐到了骆驼身上，老者这次坐到了他身后。 “一定行，莫波特敢害我，我也敢报复回去。“泰斯在空中挥了两下拳头。 “哼，最好不要让我们失望。”托马森还是那样的说话方式，但语气平缓了许多。 鲍勃将泰斯从悬空中抛下，自己捡起地上的刀，默默走到了骆驼身后。 泰斯算是睡了一觉，此时也完全恢复了精力。 少年走到骆驼前安抚了一会，拾起缰绳开始朝着小镇出发。 …… “年轻人，我们需要去一处适合隐匿的地方。离小镇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足够你跑到我们身边的距离，你找得到这样的地方吗？” 一路上老者都和蔼地与泰斯交流。 “农舍可以吗，农人劳作之后休息的地方，虽然简陋了一些，不过这个季节却没有多少人在用，一般守卫不会去那查看的。” “我们先去看看，咳…农舍，农田，土地。” 老者开始喃喃自语，泰斯也识趣地不再接话，继续牵着骆驼返回吉萨。 往返的路途变得异常正常，商会的“标识”驱赶了许多沙漠中游荡的野兽，地图上一些醒目的地点也非常正常，因此没有到夜里便赶到了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农舍。 托马森派鲍勃在四周查看了下，鲍勃边走边用手在沙地上划着奇怪的符号，绕了大约十分钟，朝着托马森点了点头。 随后，鲍勃架着托马森和老者进了旧农舍，并再嘱咐了一遍泰斯需要做的细节，确认无误后，他们也开始在房间内做一些准备。 泰斯牵着骆驼，独自返回了吉萨镇。 …… 和贫民区离开不同的是，从富人区进入小镇会有许多商会的视线。 泰斯见人多了起来，便开始认真表演。 “哈…哈…太累了…太累了。” 泰斯弯着腰，勉强地拖着自己的脚，像是跑了很久逃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低着头扮演吃力行走的人。 有认识的人见了好奇地跑过来询问，也有好心的陌生人上前关心。 “发生什么了泰斯，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真是太可怕了，我得告诉莫波特我再也不干了。” “怎么了泰斯，发生什么了。” 越来越多的路人凑了进来，可泰斯只会重复类似的话语。 泰斯装作“你根本不明白”的样子，完全不理会这群好奇的人，大口喘着气进了小镇。 内心计算了一下时间，慢慢调整了呼吸与步伐，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我这么一演，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莫波特肯定也会知道，接下来就需要面对这个恶人了。” 泰斯缓缓抬起头，此刻已经到了夕阳时分，又会是一场更加艰难的战斗。 第十章 演技拙劣 泰斯远远地望向商会处，那个男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会，他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头向着这边探了出来。 “莫波特还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明明我回来并没有多久，他却早就出门等我了。” 抵达商会前，泰斯早已把东西藏好在家，他现在本应该胸有成竹。 可看见那个臭名昭著的男人，少年又怎么可能完全自信能骗过他呢？泰斯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把手背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莫波特。 “怎么了泰斯，你看起来很紧张。先进商会坐坐，让我们谈下发生了什么事吧。” 莫波特的语气非常平和，像对着朋友一样。 “商会里谈？” 泰斯不由得惊了一下，商会只对尊贵的客户与商会成员开放，他之前也只是站在门外，不敢入内。 “是啊，你为我做事也就算半个商会的人了，进来聊一聊没事的，而且外面也不太方便不是吗？” 莫波特露出关切的神情，这与泰斯之前的糟糕印象完全不同，对方这么反常反而让他更加紧张。 “那好吧，莫波特…先生。” 泰斯让商会成员照看好博肯列家的骆驼，自己则安静地跟在莫波特身后，此刻他内心却是开始犹豫起来，一如往常没能下定决心。 少年心想着。 “若是此刻倒戈说出另一边的计划，自己可能会更安全吗？ 但是那三个人的实力超群，要是莫波特没有干掉他们，自己岂不是要遭殃？更何况，之前那些杀手明显不会放过自己，对莫波特来说，自己的命难道不是一文不值吗？” 在一处无人的桌椅处停了下来，莫波特示意泰斯坐到对面。 泰斯内心重重，此刻才开始打量起这个帐篷内的商会。 大帐篷内布满了许多这样简陋的桌椅，而这种桌子也就勉强放下两张草纸供人交谈，桌椅环绕的中心是商人的办事处，来往的人们围着中心做事，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并没有注意莫波特这边。 在商会的背后有另一道出口，泰斯寄放骆驼的时候偷听到商会也有个仓库，这道出口应该是商会的仓库通道。 通道外也有商会的人坐着，两三个人拿着大包的货物正在交流。 泰斯暗地里记住了那些人手上的东西，看来如果需要存放或取出东西，就应该来这里。 莫波特似乎并不着急，他坐下后并没有提问，而是慢慢审视着泰斯。 被这么一看之后，泰斯更加慌张，僵持了一会，泰斯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我们遇到了怪物，很可怕的怪物，然后雇主和神明般的怪物战斗，我想帮忙…但是，雇主说我帮不上忙让我滚开。 骆驼被飞来的石头吓跑了，于是我…我就去追骆驼，追上骆驼的时候已经发现快到小镇了，所以我想找商会的人…那三人实力很强，不过我也打不定主意，毕竟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一口气说完后，泰斯偷偷看了看莫波特。 莫波特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开始一副思考的模样。 “商会已经来不及过去支援，这次的雇主很尊贵，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头疼了。” “啊，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也不清楚战况如何就先跑了回来。” “不过这三位的实力非常强悍，一般的‘兽王’应该也不是对手，你描述下遇到的怪物是什么样子。” 莫波特像是被勾起了兴趣，直直地看着泰斯。 “我没看见它的身体，它突然从沙子中出现，脸上只长了舌头，还有那个脸，和马车一样大呢？”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 像是想起什么般，莫波特眼珠转了转，随后看向泰斯不自然的手臂。 “你的手好像不太对劲，是受了伤吗？” “我逃跑的时候，沙地上突然长出了尖刺，我当时差点没反应过来，幸好我把身子扭了一转避开了要害，不过整条手臂也被拉开了好大的口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悲惨，泰斯把手臂从衣服中抽出来，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从肩部滑向手掌，凝结的疤痕证明了伤口是刚形成不久的样子。 莫波特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思考了很久很久。 像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莫波特突然睁开双眼，收回了和善的表情，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这个下等人，竟然连第一件事情都没有办好，你可真让我失望。根据我们之前的协议，你对商会造成了巨大损失，因此我有权力收回你的房子。” “可是雇主还是有可能活着的不是吗？” “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找不到他们，或者只找到尸体，你的房子同样会赔偿给商会。” 不给泰斯任何解释的机会，莫波特直接起身，挥了挥手撵走泰斯。 前后反转太快让泰斯还没反应过来，他摸着脑袋，被商会人员请出了帐篷。 “我这算成功了一半吧。呵，原来莫波特一直盯着我的房子，幸好我没有把消息透露给他。” 泰斯内心松了一口气，在门口找到了骆驼，骆驼身上的东西已经卸下交给商会的人处理，现在他需要将骆驼还给博肯列，然后做一些自己的准备工作。 “很明显，不管最后是哪一边获胜我都没办法呆下去了，是时候多为自己做打算。” 泰斯牵着骆驼又开始胡思乱想，可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到完美的办法。 离开商会已是夜晚，属于泰斯的黎明又有多远呢。 …… 泰斯来到了博肯列家的围栏前，恰巧好友今天没有巡逻，正在围栏内喂养坐骑，博肯列看见泰斯后，异常兴奋地招了招手。 “嘿泰斯，我听说你受了伤，事情搞砸了。” 博肯列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说你怎么听起来还挺开心的。” 泰斯会心的笑了笑，将骆驼的缰绳交给博肯列，熟练得和博肯列一起忙农活，铺干草，将碎米和枯叶喂给骆驼和马。 “遇到了啥事，不会是当胆小鬼跑了吧？” “具体的情况我不能说，不过我可是亲自干掉了五个我这么强的敌人。” “哦，让我来听听‘勇者’泰斯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泰斯放下顾忌，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 在泰斯的故事里，那五个敌人实力强悍犹如神明，举手投足间风起云涌，而自己却是幸运女神降临，战神再世，拿着手中的刀手起刀落，将每个敌人像切瓜一样干掉，让雇主三人瞠目结舌，纷纷鼓掌以示尊敬。 博肯列听完后更加开心了，就像他自己是故事里的人那样，也开始鼓起掌来。 “真厉害啊泰斯，要不我们改天练练，看看你的刀法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厉害。” “练练就算了，不过我感觉外面的世界比小镇里精彩多了。下次要不要我们一起去冒险，肯定会非常有趣。” 泰斯得意忘形的抛下手中的食物，用脏兮兮的手搂着博肯列。 “那肯定得带着我，我们可是好兄弟。” “对，好兄弟。” 泰斯给自己留了个念想，等他解决眼前的这件事，他一定要带上博肯列出去闯一闯。 和博肯列结束聊天后，泰斯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 一张朴素的草纸放在他门口，泰斯疑惑地拿了起来，认出了草纸上黛西的文字和内容：明天到酒馆，蔬菜食物都有折扣。 泰斯叹了一口气，黛西在酒馆帮忙消息灵通，今天自己回来的事肯定她也知道了，专门叫自己到酒馆必定是想帮自己。 “但黛西连‘武者’都不是，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泰斯思来想去，还是慎重地找了一处破损的木板，将草纸藏在木板下面。 …… 而另一处，等泰斯离开商会后，莫波特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一晚上都在焦虑地来回走动。 “该死，这三人竟比消息里强那么多，花了这么多本钱竟然难以收回一点利益。” 不知走了几个来回，嘴也咬破了手指，眉头却是皱成一团。 “为了萨利鲁斯的解脱，我愿意赌上一切。” 莫伯特粗暴地将一件件衣服从衣柜丢在地上，随后拿起一把斧头砸开衣柜内侧，从木板的裂口处拿出了一把破旧钥匙放在口袋中。 莫波特挑了件深黑色的衣服，裹着脸出了门，离开的方向正是小镇北面军营。 第十一章 疑问浮现 泰斯一晚上辗转反侧，自己并不知道如何作出回应。 泰斯和黛西相处了很长时间，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过去常常帮助泰斯和博肯列。 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同，泰斯必须尽可能让她不卷入这个事情，万一让那些“名人”强者发现，就算是黛西的父亲，也没办法保护一直保护她。 “但要是她真的听到了什么，关乎我安危的事情，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给了否定的答案。 相对于那潜伏的威胁，朋友的善意可是难以回报，就算是被梦里的怪物吃掉，自己也不能背叛朋友。 “还是明天早上和黛西说说吧，不能让别人因为我遭遇危险。” 泰斯心事重重地睡下，这一夜倒是没有可怕的噩梦，眼睛一闭一睁，第二天很快来到。 又是熟悉的清晨。泰斯收拾好东西出门做内务，此时，黛西也出现在对面，低着头扫着地，两人就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泰斯一边清扫一边朝着对面走去，黛西抬头看了看，眼神闪烁，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来。 泰斯用尽可能小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件事我必须一个人做，不能让坏人知道有人帮我。” 黛西此刻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泰斯轻轻地摇头回应。 “泰斯，你真有麻烦了，他们说…” 泰斯将手抬起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随后背过身大声喊着。 “别想推销你那酒馆的食物了，我现在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黛西看着泰斯走开，明白了他是不想让自己再说下去。 少女心想：也对，如果和那些人说的一样，自己也可能会有危险，而这正是泰斯不希望的事情，他一直都想的比别人多一些，这次也是。 “这可怎么办，泰斯这样下去肯定有危险，我得找老板问问办法。” 黛西想起了什么，把扫帚放回房间，换了一身便衣急冲冲地跑向酒馆。 …… 泰斯回到家里后，假装不经意间掉下东西，将托马森交给自己的草纸丢到了窗外能看到的地方。 泰斯换了一套皮衣，并把小刀藏在里面，然后少年找了块结实的麻布把自己的头发包起来，他从地板下挖出来了自己全部家当，最后走到房间侧后的一处窗户，少年向外看去，等确定没人便打开窗子跳了出去。 泰斯一路低着头快速地走着，这套衣服他很少在外面穿过，再加上包起头发后，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游历的僧侣，一路上没有一个熟人认出来是他。 为了防止有人暗中盯上自己，在几次快速的转弯后，泰斯为保守起见先走到了杂货铺。 店主刚开始还没认出是泰斯，仔细看了几次后被泰斯的新形象逗乐了，泰斯也承认自己的样子还有很多不足，于是找店主要来一些野兽的胡须。 借用了店里的小刀和镜子，泰斯将眉毛也修改了一下，乍一看成熟了不少，比之前的形象看起来要真实许多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泰斯对自己的行动很是满意，路上也没有不认识的人跟着，再加上完美的伪装，去商会拿下托马森交代的货物简直是易如反掌。 泰斯摸了摸袋子中的信物，昨夜，他在好奇心驱使下检查了托马森交给自己的这两个东西。 一卷烟草纸被捆得死死得，从缝隙里可以看出，这些烟草纸表面上记载了一些信息，和昨天商会里见到的没有多少差别，应该是用于货物交付使用，这很好理解。 但对于另外一块石头，泰斯却是完全看不任何线索。 材质应该是从河边常见的溪水石，摸着很光滑但是很轻，石头是不透明的白色，泰斯猜想中间肯定空的，不然不可能这么轻。 “和莫波特聊天的时候，旁边取商品的人并没有拿出类似的石头，但是像烟草纸一样记录文字的东西倒是有，这个石头非常的可疑。” 越是走近商会，泰斯心里的疑虑越多。 “还有一点有点奇怪的，老者好像对我脑子做了什么，虽然我醒来之后昏昏沉沉的感觉消失了，但总觉得脑子里像被刻上了东西。” 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可惜麻布包裹着头也摸不出来任何异常，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多虑了。 “这两天的事情太过顺利，雇主三人让自己去做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是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了肯定像‘托马森‘说的那样‘我们都会玩完’，而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如此放心呢？”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熟悉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伪装后的泰斯突然摔倒在了平地上，引来路人的目光。 “不对，我肯定漏掉了什么。” 泰斯立刻爬起来转身离开，直接告诉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下去。 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被摆布的棋子，泰斯还是和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知道的太少了，而且自己也只是一名普通的“武者”而已。 “还有人可以帮我，老爷总是能解答我的难题，如果我去找他说不定能得到答案。” ...... 泰斯想好后，快速走向写着炼金房的小店去，门口却是罕见的没有沙灰堆积。 少年试探地敲敲门以掩盖心虚，大门已经敞开。 早上的店里除了老爷子并没有其他访客，他还是坐在工作台旁，像是无论多么早来店里，泰斯都会看到老爷早早的开始自己的阅读研究。 泰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询问，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老爷子注意到他。 没等多久，白发老人放下了手中的书，示意泰斯说说他的事情。 泰斯神情有些慌张，老爷子看出来了他的不自然，于是自己先开了口。 “找不到答案，还是找不到问题？如果都找不到，为何不去看看书里的人是怎么做的？” “书里确实有答案，但是老爷，我现在情况危急。” “嗯，真相往往比表象麻烦一些。” 老爷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本狐狸封面的儿童专用图画书，图画书传来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白发老者示意泰斯走过去，他把书交给了泰斯，少年慎重地拿起来收到怀里， 老者接着说道。 “所到之处遥遥无望，归来之时遥遥无期，但我希望你的故事足够精彩。” 说完后，老爷子打开了刚刚放下的书，又开始埋头自己的研究了。 泰斯不明所以，无事可做的他悄悄地离开了炼金房，他清楚这是这么多年来，老爷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次，心里还是期望这本图画书有所不同。 泰斯在炼金房外找了个角落坐下，聚精会神的期待着这本图画书将带给他什么答案。 他将图画书封面朝上放在膝盖上，封面有张一只普通橘色狐狸的铜片，看起来也只是一本书名为《狐狸的故事》的图画书，用手在封面摩挲几下，深呼一口气翻开书页。 很可惜，无论泰斯如何用力连第一页都无法打开，不过这下让泰斯更加兴奋，恰好说明了这不是一般的东西，龇牙咧嘴的泰斯放弃了用蛮力这个选项。 “如果这是老爷平时看的书，那我只要学他看书的样子应该就能打开了吧。” 他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自己坐在炼金房的样子。 身边浮现无数的书籍，他自己正坐在桌子前，翻阅着狐狸书。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童话故事，慢慢的，故事里的动物从书里跑了出来，有的飞到了空中，有的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终于等动物都溜走了，图画书也只剩下黄色的草纸。 最后，一条狐狸尾巴从封面长了出来，悄悄地把书关上，漏出了一页金色书签。 泰斯睁开双眼，手中的狐狸书多了一页金色标签。 不做任何思索，泰斯从书页处将图画书打开，他忘掉了身上的危机，现在的泰斯只期待这本书的内容。 封面处，狐狸铜片下方浮现出了一抹金色。 如果泰斯明白这种古老的文字，他会知道是这本狐狸书作者的名字 ——曼努尔·纽特 第十二章 等价交换 泰斯翻开金色书签的这页，一束光从书中投射出来，炫目的光芒让他闭上了双眼。 感觉那白色逐渐消失不见，泰斯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梦里见到的那片沙漠，头顶是没有太阳的蓝色天空，脚下除了黄色的沙子什么都没有，稚嫩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你的世界可真是无聊呢。” 泰斯抬头看向天空，那蓝色的幕布没有给他回应，无奈的他东张西望寻找四周的异常。 “哼，看来不仅不懂礼貌，脑子也不太好使。” 第二遍，这声音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天上。 泰斯摸了摸脑袋，碰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尾巴。尾巴的主人感觉到被冒犯，狠狠啃了一口泰斯的脑袋，生气地叫道。 “不准碰我，你需要忍受这作为失礼的代价。” 尾巴的主人并没有狠心用力咬下，这疼痛正好是泰斯可以忍受的，他紧张地问道。 “请问，您是书中的精灵吗？传说中拥有神奇力量的生物。” 头上的力道加大了一些，看起来对方并不高兴。 “笨蛋，我就是你面前的书，哪里是什么蠢货精灵。不要把我和那种下贱的东西比较。” 泰斯心想，这书说起话来可真恶毒，可惜自己现在也只能指望她给些建议了。 泰斯恭敬地双手向上摊开，真诚地对着她说。 “聪明的书，你眼前这个笨蛋泰斯遇到了麻烦，实在不清楚该怎么办才好。” “和你说话真累，如果有求于我，请先好好想想问题是什么，而且你目前只有一次机会。” “目前是什么意思？”泰斯意识到了话中的关键所在，“那我以后还有机会吗？” “你废话真多，等你问完一次什么都明白了。” 这声音让泰斯误认为对方是一本年轻的书，可他用遍骗小孩的招数都无法再套出一句话，头上的疼痛让泰斯赶紧思考该问什么问题。 商会里没有熟人，莫波特的阴谋自己一无所知；沙漠中的三人和自己多次分开，现在也不知做了什么准备；几次梦到的梦中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总感觉对方不会放过自己；还有一些关于自己的身世，养父母的秘密，自己的直觉。 许许多多的疑问都需要别人解答。 “喂，聪明的书，我想好了我的问题。” “我不叫喂，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潘。你现在只配叫我潘大人。” 真是嚣张的家伙。 泰斯这样想着，对方已经松开了口不再啃咬，泰斯也停顿了三秒，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说道。 “潘大人，请教我如何精彩地活下去。” …… 炼金房外，失去意识的泰斯倒在地上，面前的图画书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唯独那金色的书签不断闪烁着光芒。 沙漠世界里，泰斯久久没有得到头上的回应，不免面色有些阴沉。 正想伸手报复的泰斯垂下了手臂。 “就算能报复她的作弄，我还是没有办法得到回报，辜负了老爷的期望。” “嘻嘻，这种小事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 “不过什么呢？” 听到这只是一件小事，泰斯顿时兴奋了不少，身边突然开始起风，风沙朝这边汇聚。 “凡事都有代价，你愿意以什么代价获得我的答案？” 代价吗，这可真有炼金术的味道。 泰斯想起了老爷门口的木牌，用手摸了摸被鲍勃伪造的伤口。泰斯回忆起了，被人拿捏着性命的恐惧，阴谋诡计里炮灰的无奈。 这世界上若是有代价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可真是最伟大之神的能力。 “虽然我不知道我拥有什么，但我想用身上的一切来换取，这个足够吗？” 泰斯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通牒。 “哈，我喜欢你这个回答。” 潘发出了铃铛般的笑声，尾巴在泰斯头上扫动。 小镇内，一张巨大的狐狸脸从铜片中出现，张开了画着树木的大嘴，一口将泰斯与图画书一并吞下，一脸满足的样子，用白色的舌头舔了舔嘴。 吃饱的狐狸转了转黄色的眼珠，回头看了一眼炼金房，突然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化作白烟在空中消失。 …… 沙漠世界里，风沙逐渐变大，遮蔽了泰斯的眼睛。 泰斯感觉自己被什么托着飘到了空中。 突然，这股力量被撤了回去，泰斯从半空中掉在了草堆里，面前的景物已经完全和之前不同。 泰斯来到了一片森林，准确的说，是被一圈树林包围着。 密不透风的阴绿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唯一可见的是，他的面前有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张白色的凳子，桌子上摆着一颗新鲜的草莓。 草莓在吉萨是足够珍贵的水果，他也仅仅见过养父母吃过两次。 “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 森林里四面八方传来声音，那孩童般的音色分明是属于潘的。 泰斯找了最近的凳子坐了下去，看着眼前的草莓好奇地伸出了手，从密林处突然窜出绿色藤条，重重地打在了泰斯手背上。 “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碰别人的东西吗？你这个蠢货泰斯。” 对面的密林突然窜出了一只棕色狐狸，一眨眼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在了泰斯桌子上。 然后下一秒，泰斯才发现那颗草莓已经不在原地，看着狐狸满意地在对面凳子上躺着，嘴边留着红色的草莓汁液，狐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泰斯。 “你的东西我收到了，现在我来告诉你怎么做吧。” “我的东西？” 泰斯根本不记得自己给过什么，不过自己好像也没有失去什么。 “不愧是个白痴。说正事，你现在先去找帮手，最好是信得过的人，人越多你受的伤越少。” 狐狸的尾巴从凳子上滑下，悬在空中摇了摇，好像正在回位草莓的味道。 “商会肯定要去，但是不是现在，你得先去看看那三人布置得如何了。” 尾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开始拍打着桌子，在泰斯看来，潘大人好像很享受这种动作。 “你只能一个人去稳住他们，不过就算他们再怎么厉害，最后肯定也不是奸诈商人的对手。” 瑞贝卡的尾巴又像失去了力量一样，垂了下去。 泰斯见过那三人的实力，疑惑的问道。 “难道莫波特真实的实力是‘名将’吗？” 狐狸闭上眼睛，她并没有回答这个提问，继续说着活下去的办法。 “实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所以你也可以靠相同的方法解决莫波特。只要你能保证带着朋友与货物见到战斗的最后一幕。” 正坐着的泰斯决定相信这神奇的狐狸，正想起身表示感谢。 “对了，鉴于你这次的付款过多，我会慢慢记录你的消费情况，等账户不足了再通知你。” “账户？” 泰斯对刚刚那句话完全不能理解，狐狸从白凳子上跳起，周围的树木发出树叶沙沙声。 “最后一句忠告，不要让人碰到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脑袋。这次算是特殊优惠噢。” 一片树叶飘到泰斯头上，变成一条青虫钻了进去，泰斯也没有感觉到头上的变化，只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 树木开始朝着中心靠拢，狐狸，凳子，桌子一个个消失在泰斯视野。 白色的舌头从泰斯身后出现，一把缠住了泰斯的腰。 吉萨小镇内，白色的狐影再次出现，泰斯被白色的舌头丢出扔在地上，他面前是熟悉的炼金房和嘴里是微咸的泥土。 老爷送给他的图画书已经不翼而飞，找到答案的他决定向自己的好友博肯列先寻求帮助。 …… 一间华丽的白色房间，一位普通的黑发妇人正在沏茶，茶杯里放着精致的鲜花朵与干物，过水的茶渣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妇人突然走了神，被握着的茶壶从手中滑下，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绿叶，热水打湿了精致的毛毯，腾腾热气升起。 但妇人却毫无察觉，只是呆呆地坐着，转过头慢慢看向了窗外。 第十三章 他的善意 泰斯沿着巡逻路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好友。 博肯列穿着护甲佩戴弯刀和铜盾，和过去一样漫不经心地在富人区巡视，虽然找到了好友但不能直接叫上他，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不止是守卫方会处罚博肯列，商会那边的人也会注意到这点。 泰斯向博肯列走近，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吟“安娜”的名字，博肯列回头疑惑地看着陌生的泰斯，两人四眼相对，博肯列眉头一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泰斯也当无事发生，走到了旁边无人的小巷子里，博肯列绕了一大圈，也找机会悄悄溜进了巷子里。 “干嘛突然来找我，你这个样子也太搞笑了。是不是之前逃跑的事情需要兄弟帮忙？哈哈，昨天开口就好了，干嘛拖到我巡逻的时候。” 博肯列解开手套，甩了甩他飘逸的黑色长发。 “确实是这件事，黛西昨天提醒了我，但我怕牵连她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今天我有把握了，需要借助一点守卫方的力量。” 泰斯诚恳地看着博肯列。 “不过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得先想想要不要加入我的行动。” “得了吧泰斯，我们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哪次不危险，重要的是，你得告诉我你的想法。” 博肯列双手插着，作出一副高傲的表情，“不过既然你有求于我，我也要一点好处。” 泰斯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仿佛在说，你这家伙又来这一套，拖着声音回敬。 “博肯列大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博肯列高兴地点点头，转眼换了认真的语气，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盯着好友的眼睛一脸严肃。 “泰斯，既然你要利用守卫，想必事情闹大了之后，那位大人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你一定要答应我——带我和你一起出去冒险。” 泰斯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是更加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好友。 自从泰斯被养父母带到吉萨，博肯列是他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同时也一直是关系最好的兄弟。 一同加入守卫之后，和博肯列呆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占了他人生的一半，这似乎是泰斯第一次看见博肯列这样严肃。 家境尚可的博肯列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顺利，凭借仗义的性格在守卫中结交了不少朋友，泰斯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他要放弃这完美的人生，反而希望面临未知的生活。 泰斯走近了两步，敏锐地用力闻了闻，确认了博肯列身上并没有酒精的味道。 不罢休的泰斯双手合在一起默默祈祷，而对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这恰好证明了肯定也没有奇怪魔法作祟。 “看起来你是认真的，好吧这次你赢了，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带着你走的。“ 泰斯后退两步，举起了拳头，博肯列将手套丢在一旁，两人的拳头用力地碰在了一起。 “那么，让我来听听你的伟大计划吧。” “听了可不能反悔哦。” …… 黛西一大早便来到了酒馆，和往常一样认真地做着清洁，但又和平时不同，清扫的时候更加用力，速度也不自觉地加快，坚持了一会已经汗流满地。 酒馆老板此刻也忙活了一阵子，看着异常的黛西不由得摇了摇头。 “黛西，快停下来，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我第一天就和你说过干活的要领，你这样只是事倍功半。” 酒馆老板叫停了黛西，让她休息一会再慢慢干活。 “可是萨塔文，我只是想快点做完去帮帮我的朋友。” 少女弯着腰看着老板，机灵地眨了眨眼睛。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 萨塔文放下手中的桌椅，反身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黛西，黛西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左右环顾着。 “让我来猜猜，一定是为了泰斯那小子。” 黛西的脸瞬间通红，萨塔文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写着“果然如此”。 “昨天我在酒馆里听到了军队的人在说，莫波特去了一趟兵营，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最后借到了一队士兵，好像要去抓捕一伙犯事的‘名将’雇佣兵。” 黛西顿时有些慌张，担心地问他。 “之前有个自称是‘名将’的家伙，结果发现只是个冒牌货。如果是真的话，这种实力的家伙怎么会做佣兵呢？” 萨塔文转了转脑袋，耸了耸肩膀，撇着嘴继续说。 “谁知道那伙人怎么想的呢，而且我听说，等把犯事的人抓到了，帮忙逃跑的人也会被抓起来。他们现在都觉得是泰斯被佣兵收买，谋财害命之后逃了回来。” 黛西生气地跺脚抱怨着。 “怎么可以这样，泰斯明明只是帮莫波特做事，明显是被这个人利用了。” 萨塔文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解释。 “商会里的人说，莫波特已经有了证据，不然不会借到军队的人，而且到时候商会也会有人一起过去，好像关乎一件特殊的商品。无论如何，泰斯很难置身事外，除非商会这边愿意放过他。” “商会？”黛西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那我父亲会插手这件事情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放半天假。” 萨塔文觉得自己说的已经足够多，站起来吆喝着黛西继续干活。 酒馆内再次变得忙碌起来，黛西此时已经不再焦虑，开心得像一只轻快的蝴蝶。 …… 博肯列和泰斯告别后，捡起地上的手套，急急忙忙继续巡逻。 看着博肯列穿上手套，泰斯又想起沙漠中的那场战斗，能够战胜实力相同的五个人影，勒梅特的神奇皮手套功不可没。 勒梅特作为镇子里的知名人物，说不定也能帮到自己，自己不仅应该去向他表达感谢，也是为了找找活下去的其他机会。 又来到了臭气熏天的街道，晾晒珍贵材料的皮革店还是那么醒目，泰斯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方地迈着步子走进了店里。 此时，勒梅特正坐在柜台前，手上拿着玻璃透镜仔细地查看手中的皮具。见到陌生的客人进店，他放下了手中的物品，从柜台后绕了一圈走到台前客气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 “我可不敢让你效劳，毕竟我之前可是才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还‘不还你宝贝’的莫波特干事。” 泰斯还记得之前被勒梅特挖苦的话语，毫无掩饰地用自己正常的声音说出口。 听到这话，勒梅特哪里还不知道面前的正是泰斯，他看了看泰斯的衣服和头发，反而露出非常满意表情。 “看着这完美的伪装，我就知道你有做防具的天赋，怎么，你是改变主意想为我办事了？不过话先说好，我可给不了那么多钱给你，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本事…” 看着勒梅特正讲得起劲，泰斯立刻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拉高了声调。 “我确实不再为莫波特做事，但是我估计也不会呆在吉萨了，这次来主要是想谢谢你给的手套。” 勒梅特摆了摆手，慢慢从柜台前又绕了回去，一边说着。 “这没什么，你能发现手套的不同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过你要离开吉萨镇我倒是没想到。说吧，你肯定不会专门为了道谢，伪装成这个样子吧？” 泰斯倒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其实我这次也是有求于你，我离开吉萨也是拜莫波特所赐，不过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哈，真是有趣，”勒梅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若是莫波特年轻一些你肯定跑不掉，可是现在他可没剩下多少力气，你为什么…” 勒梅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胡乱捣鼓着东西，拿出一把脏兮兮的钥匙递给泰斯。 “若是现在的莫波特，肯定只能找兵营的帮手，毕竟商会里的人都看不起他。虽然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麻烦，只要给军队的大人物看看这把钥匙，你应该可以活下去。” 泰斯紧紧地握着钥匙，对勒梅特点了点头。 “你走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守卫过来巡逻，更别说跑来和我聊聊天，我就帮你这一次。以后要是你回来帮我做事，我还是乐意收你当学徒的。” 泰斯露出笑容，对着勒梅特深深鞠了一躬。 外面的街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人们总是称赞着勒梅特的手艺，但能够真心和他长久相处的人今天起又少了一位。 第十四章 图穷匕见 随后，泰斯又陆陆续续找了几个守卫时期的朋友。 因为事关自己安危，泰斯没有全盘托出事情的经过，这些朋友有的拒绝了泰斯的邀请，最后算下来得到了十位战友的支持。 更有底气的他下定决心，按照潘大人的指示先确认托马森一行人的情况，至于放在商会的东西，他才不相信拿到手之后商会就会放过自己。 “虽然不明白托马森交给我的那张草纸上写的什么，但还是得看看鱼儿上钩没有。” 出小镇前，泰斯故意绕路回家看一眼。昨天故意掉在地上的草纸已经不翼而飞，打开大门，门口果然有着其他人带进的细沙，看来莫波特的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如果托马森他们遵守诺言，那我此刻回去找他们肯定会呆在那片破旧农田。” 泰斯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如果不带着货物回去的话，很难保住自己不被立刻杀害。 “不过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如果这样都活不下来的话，我还有什么必要出去冒险。” 泰斯想起了黛西递给自己的草纸，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朋友们都会按照计划行事，我也需要更加警惕，可不能在这之前就死掉。” 泰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夕阳，看来已经快到了约好的时间，他毅然关上了门，向着小镇西面走去。 身着完美伪装的泰斯一路向西，傍晚时分是小镇人回家的时刻，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急着和家人共进晚餐，像泰斯这样出城的人反而几乎没有，为了不被人认出，泰斯将头更压低了一些。 没过多久，泰斯来到了当初约定好的农田。 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废的田地，泰斯紧紧皱着眉头。 托马森他们确实做好了布置，田里的杂草远远看上去有被翻动的痕迹，田埂上也有用石头刻意堆砌的符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某种神奇力量的“标识”。 “他们这是做什么，这么明显的陷阱难道莫波特会看不出来吗？” 泰斯感到不可思议，这完全不符合他对老者的印象，泰斯再看向农田旁的破旧农舍，准确的说，是曾经破旧的小房子。 这破烂的房子已经焕然一新，不知道托马森他们是如何做到，一层崭新的泥块加固了这小农舍，加工后的木材替换了屋顶的草堆。 “我的朋友们还没有到，莫波特也迟迟没有出现，要是我过去查看一番一定也会打草惊蛇，”泰斯观察了一下四周，过路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呆在原地的自己肯定会变得引人注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多找点线索。” 泰斯绕开了这块田地，看似随意地向农舍靠拢，关着门的新木屋越来越近，泰斯壮着胆子卡着嗓音问道。 “有人吗？” 泰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夕阳照着房子显得赤红，泰斯又客气地敲了敲门，敲门的回音声清晰而明亮，这代表着屋内没有任何东西，更没有人。 “看来我早就被他们抛弃了，所谓的货物肯定也只是个借口。” 泰斯打开了门，破旧农舍内部果然是空空如也，没有撞见托马森三人让他也松了一口气，不用承担风险的他又为朋友们争取了一些时间，推断来说，下一个面对的难题就是莫波特。 “已经没有了伪装的必要，”泰斯在房间里将头巾摘下，胡须扯下，整理了一下发型与衣服，“万一被错认为是那三人，直接打死了我可就不划算。” 一切就绪，泰斯走出农舍，望向吉萨镇的方向。 一队举着双三角旗帜的队伍从东方出现，十三人的队伍正朝着泰斯的方向前行。 前面的三人身份不凡，后方十人穿着一致的甲胄，士兵的盔甲不同于守卫的几块铁片，那是全身铸造的大铁块，整齐一致的行动显得气势非凡。 “哈，看来我猜得还算准确。” 泰斯大方向着军队走去，走近一看前面的三人里正好有莫波特，中间的二位一定是他不曾见过的大人物。 莫波特身旁的一人抬手示意，士兵们立刻停下脚步，另一人若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走来的年轻人。 “尊敬的先生们晚上好，我是为莫波特办事的泰斯。” 说到这里，泰斯故意停顿了一下望向莫波特，而对方却面无表情。 “我想你们肯定是想找托马森三人，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他们丢下我不知道去了何处。” 泰斯恭敬地指向农田，示意三人去木屋查看。 “这和你说的不一样，下等人，你果然就是他们三人的帮凶。” 莫波特向前走了一步，气势汹汹地指着泰斯的眼睛，侧过身子对着旁边的那位解释着。 “吉涅斯先生，他在商会说的是，因为遇到了‘兽王’从沙漠中逃走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来到这片可疑的地方，肯定是为了帮那三人逃脱。” 吉涅斯穿着一身干练的黄色麻衣，腰间束带挂着许多精致的布制口袋。 这位大人看都没看一眼莫波特，而是朝着农田看去，单手扶着下巴缓缓开口说道。 “虽然商会里有人替你说情，但事情毕竟涉及我们的利益，况且是偷走了最珍贵的‘货物’这种恶劣行为。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如实交代，我会在判决的时候为你多说几句好话。” “偷走？” 曾经作为守卫的时候，泰斯见过太多这样的把戏。 如果有钱人跑来揭发小偷，守卫中的大人物会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揭发的小偷不是正经人物，守卫就会将犯人丢进牢笼替大人物泄愤。 泰斯心底发笑，曾经的自己总是袖手旁观，甚至是帮凶，今天的自己却成为了受害者。 “吉涅斯大人。” 泰斯非常清楚，一味地否认肯定会惹得对方不快，只能诱导渐渐脱去自己的责任才是最佳选择。 “为了带这三人参观，我确实借用了商会不少东西，每件东西都是非常寻常的物品，能否告诉我这件‘珍贵’的货物究竟是什么样子？” 莫波特的脸上有些不耐烦，他看向了不曾开口的另一位大人。 但此人仅仅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田地中的布置，似乎只想看透那些神奇的符号，对面前的对话毫无兴趣。 吉涅斯点了点头，泰斯的提问非常合理，再加上对方养父母的身份，自己也不能像对待一般嫌疑人那样。 “年轻人你的反应非常冷静，这也难怪我的好友会为你说情。” 吉涅斯停顿了一会，侧过身看向另一位大人，身穿铠甲的大人物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吉涅斯，继续保持沉默。 “但有关‘萨利鲁斯’的杯状‘魔物’不仅十分危险，其价值也超越了仓库中所有的货物总值，如果我们无法追回这件物品，为了给商会与军队一个交代，我们只能把你送往中央城市，听候道德议会的审判。” 吉涅斯抬手一挥，农田里的石块被强风吹走，那些奇怪的符号变得不成模样。 另一位大人终于开口，说话的声音中实有力。 “带他回监狱，优先军队审讯。” 说罢，这人挥手示意两位士兵出列，身穿铠甲的士兵直接压住了泰斯的手臂，又命令剩下的士兵原地查看情况，自己转身就要离开。 莫波特表情放松了许多，泰斯这个替死鬼终于能老实发挥作用，他挺直地站在吉涅斯身后，作为商会方的人员，找回‘魔物’才是头等奖。 被架着的泰斯与莫波特擦身而过，这次泰斯终于主动看着莫波特的眼睛，对方也高高在上地瞪了回去。泰斯的眼里充满着戏谑，莫波特的眼中充满着不屑。 “莫波特，我送给你的草纸你收到了吗？” 泰斯轻声说道，莫波特的眼皮动了动，不屑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这不听话的替罪羊已经被士兵带走，莫波特虽然不太明白对方说的那句话，不过很快就不再对这已经“出局”的下等人有任何兴趣，他望向农田，他知道那三个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来自军队的大人物刚离开半步，他身后便传来一阵骚动。 “后撤。” 铁靴狠狠地踏在地面，他化作一束银光射向了农舍。 第十五章 一触即发 听到命令，士兵们纷纷后撤，木屋附近的士兵们却来不及后退，突然传来强烈的吸力将他们拉进屋内，大门突然关上。 其他士兵立刻重新集结，很快就在木屋前摆好阵势。 “列阵抽刀，商会的人不要插手。” 来自兵营的大人架着弯刀挡在吉涅斯和莫波特面前。 “卡瑞斯，我想事情不是你的人能解决的。” 吉涅斯并不想袖手旁观，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凭空出现一颗青色石头落在左手，看了看身后拔出长刀的莫波特，不客气地说道。 “你也别去送死了，找个地方藏好。” 不寻常的动静引起了泰斯这边的注意，扣押泰斯的士兵也停下了脚步，他们看向农田的方向，军队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士兵，他们还在考虑要不要立刻回去支援。 而泰斯此刻神情紧张，站在这最远的地方，观望着情况。 过了数秒后，农舍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接着便没了动静。 再下一刻，吸入的士兵们被丢了出来，坚固的铠甲统统变得支离破碎，飞撞到远处的树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并没有动摇，如临大敌般举着自己的武器。 “准备放火。” 听到卡瑞斯的命令，剩下的士兵拿出火炬，那是为了夜晚所准备的照明，他们娴熟地用弯刀削飞了封口，微弱燃烧的火苗逐渐壮大起来。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火炬燃烧的黑烟飘上了天空，屋内也没有因此有任何动静，待到火苗完全成长为烈焰，火光照亮了农田的每一处阴暗。卡瑞斯再次下令。 “投掷火炬。” 燃烧着的火炬立刻飞向了小木屋，瞄准的是用木头铺满的屋顶和墙下的野草。接触的一瞬间，火炬引燃了干草与枯木，没过多久，整个木屋全部火焰吞噬，冲天的黑烟裹着热浪辐射四周。 见到这一幕，泰斯相信普通人不可能还可以活下去，但那三个人不一样，漫天的石块都无法接近他们分毫，这普通的火焰可能难以造成伤害。 小木屋燃烧的火焰越加巨大，木板通通断裂，房屋失去支撑整个倒了下去，房顶塌陷后掉在了高度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顶住了整个房顶。 “继续后退。” 卡瑞斯抽出两把银色弯刀，冲向木屋，前方的士兵纷纷散开让出道路。 木板因为燃烧已经变得漆黑，火焰也开始变小，只剩下黑烟还在不断上升，一个黑色的球体出现在农舍的地方。 卡瑞斯冲刺到农舍前，将手中一把弯刀插进地里，用另一把弯刀劈开沙石混杂的路面，溅起的沙石飞在空中，空着的左手对准面前的黑色球体，手指比划着奇怪的形状。 那飞溅的沙石停滞在了空中，沙砾不断膨胀，由沙土的黄色逐渐变成了那把弯刀的银色。 银色不断拉长，变为了小刀的形状，无数闪耀着银光的小型弯刀悬浮在卡瑞斯面前，他将左手掌朝上摊开，手臂朝前送出，所有的弯刀开始旋转地射向前方，银色弯刀如钉子般打了进去。 黑色的小球瞬间出了无数裂痕，下一刻小球彻底粉碎，散落成一地的黑，两个泰斯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里面。 他们正是托马森和老者。和离开前的情况一样，托马森因为少了一条腿，正盘腿坐在老者身后，两人闭着眼睛，泰斯没有看到第三个身影，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酒杯。 “萨利鲁斯的‘魔物’!” 莫波特故意提高了嗓门喊道，身前的吉涅斯也看到了。 商会的贵重货物正是他的目标，吉涅斯手中的青色石头浮在身前，吉涅斯吟唱着咒语，石头加速旋转，周围的空气开始紊乱地吹着。 盘坐着的托马森眉头紧皱，周围的风开始不断向他们的方向汇聚，撕裂的力量正在逐渐加大。 老者对上了卡瑞斯，战斗刚刚开始。 银色的飞刀击碎黑球后飞向远处，卡瑞斯右手提着弯刀冲向坐着的两人，左手再次勾画符号，手臂往身后摆动，飞出的银色弯刀再次朝着敌人射去。 而老者的表情不像沙漠中那么轻松，双手重合叠在一起，五指张开，地上的沙土飞到空中形成一道黄色水帘，像坚不可摧的盾牌挡住了所有飞来的银光，随后将指尖朝向卡瑞斯跑来的方向，一颗巨大的沙球出现在两人中间。 卡瑞斯经验丰富，立刻选择了后跳，同时将手中的弯刀猛地投掷出去。 巨大的力量撞碎了沙球，势不可挡地飞向沙土形成的水帘，将老者的防御圈砸得龟裂，猛烈的冲击明显影响了老者，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奇怪，鲍勃应该会出现在战场才对。” 泰斯一直在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可能的埋伏地点，不过他相信鲍勃肯定在等候时机。 形势逼迫下，托马森立刻睁开了唯一的那只眼睛。 周围的风立刻停止，反方向的旋风开始不断壮大，越来越强烈的对流在战场中央出现，卷起的沙尘打在四散的士兵身上，现在的战斗已经不是士兵们能够插手的了。 “对你这种人来说，已经做得够好了。” 吉涅斯左手托着青色石头，右手从包中拿出枯黄的三角形树叶，右手中出现蓝色火焰，整片树叶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双手放在胸前，画出同样的三角形状，青色石头开始没有规律地旋转，被托马森影响的逆风逐渐被吉内斯掌控，托马森的败局已经是迟早的事。 见形势一片大好，莫波特干脆收起了自己的武器，旁边的士兵都已经回到了吉涅斯身后，信心百倍地等待着属于己方的胜利。 泰斯却不觉得那两人会这么快就认输，能够在沙漠中全身而退，这两人的本事肯定不止这些。 见自己的反击被逐渐打退，托马森朝着老者说了几句，老者听到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只见托马森闭上了那只独眼，好像突然放弃了抵抗，这里的风立刻全变为了吉涅斯的士兵，更猛烈地吹向托马森和老者。 感受到风向的变化，卡瑞斯立刻选择了拉开距离，让银色飞刀随着吉涅斯的风飞向敌人，自己抓紧插在地上的银色弯刀，双眼死死地看着战场。 在烈风即将撞上老者的瞬间，整个区域的风像失去灵魂的人，青色的风瞬间失去所有力量。 风卷起的沙石与枯木全都自由落下，卡瑞斯的银光统统被未知的力量挡下，吉涅斯手上的青色石头失去控制飞了出去，而他本人脚下土地开始破裂。 老者没有放过这个空隙，双手分开呼唤着陌生的文字。 刹那间，无数的沙石变为细小的钉子，这是对卡瑞斯的回敬。 一直有所准备的卡瑞斯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银刀挥舞着，以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挡住了大部分沙钉，无法防备的沙钉刺破了他的铠甲，他只能不断后退保持安全的距离，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因为土地破裂，吉涅斯整个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从背后出现一闪而过的刀光。 地里钻出来的正是鲍勃，而这个战术无疑是从沙漠中“虫子”那学来的，只见猛烈的砍击划过吉涅斯的后腰，如同切豆腐一样，吉涅斯整个人被砍成了两半。 “漂亮的伏击，不过我们都知道你们是三个人，不是吗？” 声音来自泰斯的身后。 战场中，被砍成两半的躯体掉在地上，变成了两块木头。 泰斯回过头，吉涅斯好端端地站着，手中捧着一本厚重书籍，脚下一条青翠的藤条正在快速地失去生机。 从冒起黑烟开始，泰斯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时间，天空已变得昏黄。 小镇方向，又有一支队伍向着战场前进。 第十六章 瞬息万变 结束巡逻的博肯列在城镇中继续巡视，从吉萨镇的南区穿到北区，在每个区域找到了对应的守卫，答应帮忙的守卫会跟在他身后，没有巡逻的伙伴早早就在小镇西面等待。 一群穿着皮衣的守卫们从小镇内穿过，引起不少路人的关注。 …… “大人，博肯列带了一群守卫朝着城外离开。” 昏暗的房间里，一名穿着灰麻布衣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只有一束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在他面前的木桌。 “知道了。” 男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一张草纸，光线打在镂空的文字上，如钉子一样的符号变得更为明显。 没过多久，男人看完了所有的内容，面前的草纸开始不断抖动、卷曲、冒烟，桌子上最后留下了一株常见的莎草。 …… 吉涅斯拿着厚重古书，一边哼唱奇怪的咒语。古书的那页升起了黑色的弄烟，书页上模仿“女人”的符号闪烁着青色光芒，诡异的黑影出现在吉涅斯身后，手舞足蹈做出各式动作。 托马森睁开独眼，最远处的泰斯都能看到眼睛中散发出的红色光芒，瘦子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好像随时就会坐不稳倒下，吉涅斯身后的黑影忽明忽暗，黑影的动作断断续续。 卡瑞斯拿着双刀，不断斩下飞来的沙刺，呼吸却不见一丝紊乱，眼神却在表达自己的亢奋，老者又将双手合上，眼睛不曾眨过一次，不断有黄土朝着他胸前汇聚，几天前还是灰白的头发，此刻已不见一丝黑色。 鲍勃偷袭吉涅斯失败后，士兵们和他缠斗在一起，扣押泰斯的士兵也抽出武器前去支援。 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鲍勃都胜过这群士兵，但训练有素的他们总能补上队友的漏洞，身上的铠甲更是有利的防具，鲍勃手中的铁刀完全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士兵们也只能被动挨打，没有主动进攻的空间。 所以，唯二空闲的人就是泰斯和莫波特。 见过沙漠大战的泰斯早就藏了起来，找到了一棵大树躲在后面看戏。 泰斯心里清楚，只有等一方完全获得胜利他才能用自己的后手，所以准备的东西一个都没有暴露。 而莫波特虽然看起来一直在帮士兵，可这老狐狸总是害怕受到波及，除了后退就是闪躲，泰斯一眼就看出来莫波特没有拼命，甚至在战斗之余还在找着泰斯躲藏的地方。 …… 博肯列带领的守卫们终于来到了战场，躲在树后的泰斯见到了前来接应自己的朋友们，从大树后跳了出来。 虽然守卫参与的战斗并不在少数，甚至有围剿“凶兽”的危险任务，可是眼前的战况还是让他们有些惊吓，三位外来者竟然可以和军队的强者打成平手。 “兄弟们，非常感谢你们能过来。” 泰斯由衷地感谢。 “哼，这群兵营的人从来都不做事，抓我们的人却是积极不少。” “没错，而且商会的那群人保护费都不肯交，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守卫朋友七嘴八舌地说着，缓和自己的紧张感觉，唯有博肯列只是嘿嘿笑了笑，从背后拿出了铜盾给泰斯，并递上了一把精致的铜质弯刀。 几人站成一排，在战场外围继续观察着战斗情况。 毕竟军队和守卫是属于两股不同的势力，在吉萨这个小地方很不对付。 卡瑞斯见到守卫都跑了过来，发出不屑的声音。老者感到情况有些超过预期，于是望向农田看了一眼，朝着鲍勃大声喊着。 “鲍勃，回来。” 老者将胸口的泥土全部推出，收集多时的泥球越飞越大。老者没有期盼这招就能解决对手，他从背后拿出一块石头，这石头竟和当初交给泰斯一模一样，直接将石头丢向农田。 泰斯看到这一幕毛骨悚然，虽然慢了一拍，但还是想到了他们交给自己的白色石头，从包里拿出这可能的威胁，用尽力气丢向战场中莫波特的方向。 丢向田间的石头落在地上，看起来坚固的白石头竟然碎在了杂草堆里，在石头碎开的瞬间迸发出白色光线，有序点亮了田间的某些位置，被泥土覆盖的地方逐渐形成规律的符号。 “原来是埋在地里，表面的石块只是障眼法吗？” 吉涅斯马上得出结论，可他完全没有功夫去终止面前的仪式，看不见的对峙已经让他汗流浃背。 没过多久，点亮了的图案投影到了空中，化作巨大的“眼睛”符号。 “眼睛”隐没在空中，巨狼的身影一闪而过，农田里所有的光线在这瞬间又暗了下去，泥土掩埋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另一个方向，莫波特看着投向自己的白色石头拔腿就跑，四周的士兵虽然慢了半拍也四散而逃。 直觉告诉他们这石头非常危险，白色石头飞到最高点的同时，老者的石头正好在农田里碎开，白色石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表面出现许多裂纹，缝隙里射出黑色的浓烟，黑雾朝着低处飘下，烟雾很快就笼罩了半片战场。 等深黑的轮廓逐渐显现，烟雾也就开始消散，一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凶兽”正趴在战场中。 “呼，老朋友啊。” 博肯列看向自己的伙伴们，泰斯也笑了笑。 “泰斯，你这个下等人，贱货。” 为报复泰斯刚才的举动，莫波特又大声地喊叫着。 面前的“凶兽”正是常见的山脉巨狼，吉萨镇南面有许多游荡的山脉巨狼，为了替商人们清理干净，经常会聚集几十名守卫们前去围剿，不过眼前这只已经伤痕累累，几名守卫就可以信心满满地解决掉它。 “弟兄们，驱逐野兽可是守卫的任务，让这群懦夫士兵看看谁才是吉萨的守护者。” 博肯列举着弯刀，声音激励人心，其他守卫也效仿着举起武器，应声高呼，和博肯列一同冲向巨狼。 突入战场的狼王打破了僵局。它被唤醒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狼嚎，巨大的声波让战场中的飞沙失去控制，吉涅斯身后的黑色阴影彻底被震散，他只能滚到一旁，将古书翻了新的一页。 鲍勃捡起战场中掉落的弯刀，也双持着向卡瑞斯砍去，见到对方想来挑战，卡瑞斯两眼放光，也不管身后转头拿着双刀砍了回去。 巨狼的第一目标正好是离他最近的士兵以及莫波特，张开黑色巨齿，用整个狼头撕开一片战场，所过之处的士兵们只能勉强招架，冲击过后被震开了两三步。 不等这群士兵站稳，巨狼朝着守卫们飞扑过去，狼爪扫开两旁的士兵，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们抛向空中，士兵们重重砸在地上久久不能再爬起来。 巨狼落在地上，震得烟尘四起，守卫们用铜盾护住胸口，弯刀招架飞来的冲击，身体顺势往后飞了数米，看似冲击巨大却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巨狼仰头朝天蓄势待发。 泰斯没有跟着自己的兄弟们冲向巨狼，站在远处他刚好看清这兽王的模样。 深黑毛发拧成麻绳，深黄的眼珠罩着一层厚厚的黑雾，四只灰色利爪有利撕扯着地面，但强壮身躯上有数不尽的伤口，腹部的肋骨隐隐可见，属于狼的尾巴化作黑雾藏在身后。 山脉巨狼张开了血盆大口，强风撕扯着整片区域，周围的一切都将被它吸入口中。 守卫们纷纷跑到四周的树木后，拿出准备好的软木塞和粗绳，堵住自己的耳朵并将绳子套在腰上，可被打翻的士兵们可没这么多时间，他们只能倒下趴在地上。 吉涅斯翻到古书的第二页，脸上表情得异常吃力，无视周围的强风朝着托马森走去。 这第二页好像被无形的手挡在了一半，吉涅斯只能一只手托着厚重的古书，另一只手死死压住翻开一半的这页，嘴中默念着更加古怪的词汇，周围瞬间没有任何风或者影子。 古怪的咒语传到了托马森耳边，他脸色大变，咬破手指将鲜血画在自己独眼四周。 在血红圈圆满之时，托马森整个人瞬间惊咋，但下一刻面容更加狰狞，指甲全部被自己压断，眼角流出鲜血，咬牙切齿。 战场另一边，老者似乎被抽干了力量坐在地上，五指握空相对，积攒着一丝余力。 鲍勃和卡瑞斯正打得火爆，卡瑞斯的银刀坚不可摧，鲍勃的白刀无穷无尽。 已经战斗许久的卡瑞斯没有一丝疲惫，银光在两人中越跳越快，虽然白刀不断被银刀砍断，可鲍勃每次都能再次握住一把崭新的利刃，每次从战场中丢出一把白刀，他身上便会多飞出一条血珠， 第十七章 编织真相 时间逐渐流失，吸食已久的“凶兽”合上了巨口，它整个身体开始膨胀，狼背紧绷弯曲，毛发炸开发出“噼啪”的响声。 巨爪陷入泥土中，张开獠牙再次吐息，巨大的气流向着战场四周冲去，裹着乱石与草木的气波冲垮了整个农田，来不及躲闪的士兵已经被砸晕吐血，生死不明。 一波攻势很快结束，泰斯明白了对方目前的实力，抓紧铜盾与弯刀准备开始反击。 泰斯一边奔跑着，一边用弯刀重重敲打在铜盾上，巨大的声响让守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泰斯这边，这正是接过指挥的标志，守卫们纷纷砍断粗绳从树后出现。 紧接着，泰斯又连续敲打两次铜盾，弯刀在胸前划过一条横线，守卫们从巨狼身侧绕开，一边游走一边丢着石块，巨狼左右肆意攻击着，或扫击或拍打，但越是攻击，守卫们越能多砍数刀。 莫波特假装跑去照顾受伤士兵，不过他也关心着巨狼这边的战场。 看着泰斯和他的守卫朋友们越战越勇，莫波特脸色越是乌黑，甚至把治疗的草药都捏得细碎。 守卫们尽力避开狼头的位置，而泰斯不断努力吸引着巨狼的注意力。 他时刻用刀柄敲打着铜盾，或是发出巨大的挑衅声音，少年步伐轻快，又蹦又跳，他一直观察着巨狼的利齿与利爪，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手上的铜盾挡下了许多攻击，表面已经坑坑洼洼。 在守卫们数百次砍击后，巨狼四肢的皮肉绽开，锋利的铜刀韧性十足，正是切割毛皮的利器，巨狼的攻击逐渐放缓，为泰斯减缓不少压力。 许久之后，巨狼的四肢只能勉强支撑这沉重的身躯，它再也没有余力攻击，但一只狼头依然危险十足。 博肯列顺势将手中的弯刀大力丢向巨狼的头颅，只见这充满力量的一击仅仅划破了毛皮，露出皮肉下漆黑的狼骨，弯刀被结实的骨头弹开掉到了远处。 野兽的恢复力是极快的，如果没有能打断对方的骨头，这些毛皮上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面对“凶兽”的时候，守卫们的长官会执行最后的攻击，也只有强大如“名人”才能对“凶兽”造成致命伤害。 博肯列吹了声口哨，守卫们不再浪费力气，收好武器朝着泰斯聚拢。 “这骨头够硬，我们肯定砍不断它。” 博肯列叉着腰看着泰斯，泰斯把破烂的铜盾丢在地上，指着另一面的战场说道。 “我们没办法，但他们随便一人都可以解决这条小狗。” 博肯列看了眼另一侧，那边的战场正打得火热，他回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泰斯，脸上写满了疑惑。 收好武器的守卫们捡起地上的皮毛，都站在了泰斯身后。 泰斯将铜盾放在面前，承受无数攻击的铜盾已经快要破碎。 泰斯双手举起弯刀，从上往下用全身的力气劈砍，铜盾被劈成两块，铜刀顺势砸在地上直接断成两截，巨大的声音震得树叶颤动，响彻整片战场。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在泰斯身上，仅仅是一瞬间，高手之间的战斗竟然默契地暂停了。 鲍勃用力架开卡瑞斯的斩击，跳回到了老者和托马森身边，托马森闭上了流血的独眼，老者把双手放回了两侧，饶有兴趣地望着泰斯。 双持银刀的卡瑞斯也借力后退，双手回摆将两把刀投掷了出去，两把银刀正好插在泰斯脚下，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打断战斗的少年。 吉涅斯轻笑一声，紧张战斗之后他终于长吸了一口气，合上旧书慢悠悠地走到路边，捡起丢了的青色石头。 只有莫波特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畏畏缩缩试图混在士兵堆里。 泰斯看着双刀落在身前，心里是被当场吓住了，但他依然面不改色。 少年将自己的铜刀丢在一边，将勒梅特给他的钥匙拿出来，放在面前的银色弯刀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对着吉涅斯喊道。 “大人，这全是莫波特的阴谋，你们都被他骗了。” “胡说，你这个下等人…” 莫波特听了气急败坏，立刻从士兵堆里跳了出来。 吉涅斯从农田走回战场中央，弹指射出水弹封住了莫波特叫骂的狗嘴，满脸微笑着示意泰斯继续说下去。 卡瑞斯看了眼放在银色弯刀上的钥匙，眼神少了许多凶气，但依然盯着泰斯，等待一个说法。 泰斯望向托马森一行，把沙漠里得到的那本旧书丢在地上，他抬高了声音对着远处喊道。 “我留下了那个刺客的东西，只要到酒馆里去问问，那些佣兵就可以证明我们都是无辜的。那个酒杯是‘我们’从‘钻地’的家伙手中拿到的，那家伙临死前说是‘莫波特’出钱要害三位大人的性命，因为他们没给这老东西一点颜面。” 托马森立刻明白了泰斯的用意，虽然他们明白自己是怎么拿到这“魔物”，但还是闭着眼睛缓缓开口道。 “那个酒杯，就是我们在刺客身上搜刮的战利品，我以格拉教派的名义证明这位少年说的都是真的。” 吉涅斯笑着看向莫波特，像是终于解决麻烦一般。 “既然东西已经顺利拿到，我想商会那边我应该都能应付了。” 吉涅斯朝着莫波特走近了两步，像是自己给自己解释一般。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只有商会的人才能从商会里偷出货物，所以你是想借我们的手杀掉这三个来自其他地方的‘名将’，吉萨商会的合作伙伴？” 莫波特费力地用双手抓扯着嘴边的水球，双眼瞪大，一脸慌张的样子就像快要窒息。 老者朝着鲍勃抬头示意，鲍勃不费一点力气就将酒杯抛给了最近的卡瑞斯。 卡瑞斯虽然一脸不悦，依然单手接下了酒杯，他认真看了看这珍贵的“魔物”，确定是“魔物”的气息，于是他转手让一位士兵先拿着。 吉涅斯凭空伸手一抓，泰斯带来的旧书立刻被风举起，飞到了他手上，商会的大人物随意翻阅了几页，似乎马上就有了眉目。 “雇佣兵里确实有一位特殊的‘名将’，莫波特出的这个价钱高了很多，但也不是不合理。” 吉涅斯再次右手在空中画圆，这本作为证据凭空消失，应该是被他收了回去。 “这样确实是最好的结局，和三位‘名将’拼得你死我活可一点都不划算。莫波特，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在审判调查的时候，为吉萨商会的利益多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吉涅斯歪着头笑着，他见莫波特没有反应，立刻变了张无趣的脸转身朝向巨狼。 “卡瑞斯，我看你还没打尽兴，要不还是你来解决？” 等不到卡瑞斯的答复，对方已经瞬间出现在泰斯面前，拔出了另一把没有放上钥匙的银刀，做出和博肯列一模一样的动作，用力将弯刀投掷出去，但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看着泰斯。 一道银色如死神之刺，钉在巨狼的头颅，下一秒整个头颅开始产生裂痕，巨狼发出痛心的哀嚎，断裂的声音从头顶传递到四肢，这个巨大的怪物如同楼房般蓦然倒塌。 卡瑞斯拔出另外一把银刀，放在上面的钥匙在空中停滞，一道银光闪过，钥匙化作粉尘飘散在空中。 “列队，撤退。” 卡瑞斯回过头不再看着泰斯，他原地站着，等待自己的部下一瘸一拐走到自己跟前。 吉涅斯见莫波特没有动静，只觉得这造成麻烦的家伙真是不识抬举，抬手又是一道风刃就要给他一点教训。 没等风刃划破莫波特的皮肤，一道黑色的尖刺破土而出，挡在了他身前，败局已定的莫波特再次抬头，露出狂热的笑容。 第十八章 未知恐惧 从西南方传来轰隆的声音，响声越来越大，震动逐渐变剧烈。 吉涅斯的风刃飞到莫波特面前，从地面长出黑色尖刺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但也被风刃削掉了尖角。 莫波特的眼角不断流出深红色的血，眼珠整个凸了出来，血丝布满眼球，双手不断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散发出渗人的气息。 泰斯一直默默防备着莫波特，他也看到了地面上长出的尖刺，远方的巨大声音越来越近，泰斯感觉地下的地下让他毛骨悚然，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跑。 “博肯列，带着兄弟们回去，快！” 博肯列和守卫们互相看了看，还没有搞清楚那巨大的声响是什么，这么快就逃跑不就显得他们懦弱了吗。 “博肯列！” 泰斯朝着自己的好兄弟大吼着，那种愤怒是写在脸上，即使是上次被诬陷惩罚，博肯列也不见泰斯如此生气。 看见泰斯如此严肃，博肯列丢下了武器和盾牌开始朝着吉萨镇狂奔，其他守卫兄弟们紧随其后也跑了起来。 泰斯跑了两步，看了一眼受伤的士兵们，虽然过去守卫和军队矛盾不少，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守卫的一员了。 “想活命的话，就快点逃。” 随后泰斯头也不回，跟着守卫们朝着小镇跑。 士兵们列队站在卡瑞斯身前，泰斯的话语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但自己的长官没有说话，他们也就只能列队等待发令，纷纷看着皱着眉头的卡瑞斯，而远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吉涅斯的心情坏透了。 莫波特以商会的利益打动自己前来抓捕“盗贼”三人，事前说好的利益因为对手的实力没了一大半，追回物品，抓到始作俑者，或许还能挽回些许损失。 今天的意外层出不穷，这条商会养的老狗似乎还有后手，明明只是一位老迈的“名人”，却凭着自己的小聪明玩弄了自己，若是让商会里的其他人知道，他肯定会成为商会的大笑话。 莫波特似乎失去了理智，张开血红的牙齿，嘴角流出黑色液体，发出“桀桀”的笑声。 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干瘪的肌肤，双手还在不断地抓扯自己胸口，抓出道道血痕却看不见他一丝痛苦。 他身边不断长出黑色尖刺，左右前后参差不齐地狂野生长。 吉涅斯终于失去了耐心，这恶心的家伙令他反胃，不管是出于商会的利益，还是面前这“异端教徒”的模样，吉涅斯决定带他的尸体回去。 “虽然不知道你一个‘名人’哪来的这种本事，但我想你这个下人也太得意忘形了。” 吉涅斯双手握爪举了起来，两股旋风在身边逐渐成型。 若是对付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拿出“魔物”的复制品是对对方的尊敬，对于这种跳梁小丑，吉涅斯连“风青石”这样的“灵物”都不愿意使用。 “吉涅斯，声音。” 卡瑞斯转过身朝向西面，双持银刀，两把刀身上的光正变得更加明亮，手上正不断蓄力。 吉涅斯并没有回应好友，双爪握拢化成拳头，朝着莫波特挥去，两股旋风也卷着沙尘朝着莫波特驶去，那些黑色的尖刺遇到旋风脆弱不堪，没有撑过一秒便被通通折断。 暴露在外的莫波特马上将被旋风撕得粉碎，他在此刻诡异地将头垂直歪向西面，僵硬地露出笑脸。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消失，与之相对的是地下强烈的震动感。 四条深黑色的尖刺从莫波特脚下冒出，将他四肢刺穿举到空中，势如破竹的旋风触碰到了深黑色的尖刺，瞬间化为乌有，看不见莫波特的面孔，但他的血顺着尖刺不断流下。 就在这巨刺出现的同时，卡瑞斯挥动了手中的利刃。两道银光闪过，他面前的地面立刻被切开两道深沟，沙尘漫天飞舞，刀光钻入地里。 这是卡瑞斯攻击的极致，但地上不断冒出更多的深黑色尖刺，显然这次的攻击没有奏效。 看不见真正的敌人身处何处，吉涅斯和卡瑞斯都没了办法，只能警惕地环顾四周。 而另一面，负伤的老者和托马森好似在自我疗伤一动不动，而肩负保镖责任的鲍勃也只是闭眼默默站着。 在旁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但无论是莫波特的诡异，还是战场传来的巨大声音，他们三人都不为所动，甚至不曾睁开眼睛查看情况。 泰斯一边跑着，一边回忆起梦境里所见：贯穿四肢的人，黑色尖刺，地下的声音。 一切都是从进入白色沙漠开始，从离开巨石阵消失，但现在，可怕的梦境变成了现实，熟悉的恐惧感唤起了他求生本能，让他更快地跑着。 下一刻，密集的穿刺声在卡瑞斯身后出现，几十条尖锐的黑刺无情地夺走了弱者的生命，萨利鲁斯的“魔物”掉在了地上。 黑色尖刺准确地贯穿了士兵的喉咙，钉住了他们的身躯，尸体像晾好的衣服一样整整齐齐。 卡瑞斯疯了似的挥舞着银刀，那撞击的声音如刀砍在结实的牛骨上，如暴风骤雨猛烈而迅速。 但数十刀的重击之后，一根深黑色的尖刺才被斩断，银弯刀也多了一道缺口。 发现这道缺口，卡瑞斯停顿了一下，用手拂过了刀身，痕迹瞬间消失不见。两道银光继续在黑刺前不断闪烁，整个战场只能听见空荡荡的打击声。 吉涅斯不情愿地再次打开了自己的古书，把书页放在自己的脸旁，露出询问的表情对着古书嘀咕了几句，随后闭着眼睛好似在感受着回应一般。 没过多久，吉涅斯露出失望的表情，已经翻开的古书突然被合上。 吉涅斯只能看着黑刺越来越多，为商会做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挫败。 到了这一步，吉涅斯和卡瑞斯都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想，对敌人实力的猜想。 敌人没有给他们更多时间，如地震般整个农田开始晃动，符号被瓦解，裂痕不断延申至地底深处，黑色的尖刺通通化作白色的沙飘落。 士兵们的尸体下出现巨大的缝隙，萨利鲁斯的酒杯掉进了缝隙中，一条黑色的舌头从地底钻出，刺穿每个士兵的心脏，卷着所有尸体回到了地下。 卡瑞斯握着双刀跪在了地上，无法挽回士兵遗体的他捶着地面，两把银弯刀已经被砍得布满裂痕，就连刀柄都快要破碎。 两人几乎没有办法，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地下的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吉涅斯还是不想彻底放弃，风青石再次出现在他手中，跑向失去战意的卡瑞斯，身边不断汇聚旋风。 黑色的巨刺越来越密集，吉涅斯的旋风全被巨刺戳破，两人被巨刺的森林围了起来，下一刻就能看见两人的死相。 “止。” 陌生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声音出现的刹那，逃跑的泰斯发现动作被定格，他感觉到血液在那刻停止流动，自己接收不到周围的一切，看不见光线，听不见声音。 泰斯发现自己的生命快被某种力量剥夺，这个瞬间持续了很久，又好像很短。 停滞的力量突然消失，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受着活着的感觉。 地下的生物好像也受了刺激，以更加强烈的动静远离了小镇，之前陌生的声音也再也没有出现。 虽然确认那不知名的东西已经离开了，但在场的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不肯挪动半步，那是属于人类天性的惧怕，对未知力量的惧怕。 夜已深，月已升。 莫波特早从天上掉下，被黑刺吸干鲜血的他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 如果泰斯可以看到这一幕，他会发现莫波特如梦里所见的那些躯体，直立着望着西南方向。 月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色如白沙。 第十九章 告别好友 继续逃跑，从农田跑向小镇，守卫们一路逃跑头也没回。 直到灯火逐渐点亮视野，他们在一间破旧木屋前停下，门口点着油灯，门内的人已经入睡，门外的人沉默地围在一起，讨论着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 泰斯木讷地望着农田，他还沉浸在梦境的回忆之中。 泰斯能确定，那些黑色的巨刺一定是属于梦中的那个怪物，不过和梦里一样，自己还是那么弱小，只能一味逃跑。 泰斯用力握着拳头，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变强，不用再一直逃下去，不用再让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险。 泰斯低着头没有加入守卫们的交谈，白色的沙子从握紧的拳头缝中流出。 其实守卫们更想听听泰斯的看法，不过看他神情异常，守卫们也不好开口。 他们不知道泰斯是怎么知道危险的，但死在那边的士兵可能就是他们的下场，最后的散场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他们都看向博肯列，让他去仔细问问。 “泰斯，”博肯列走近泰斯身旁，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泰斯！”然后博肯列将手放在他肩上，用更大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 泰斯回过了神，转头抱歉地看着博肯列。 “实在抱歉，我刚刚走了神。” 博肯列将手从泰斯肩膀放下，看着泰斯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天黑了，你不说两句？” 皮球踢到了泰斯那边，他看了看博肯列真诚的眼睛，心里感到更加歉疚。 眼神从博肯列身上跳过，看着身后的每一位朋友，他们都是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守卫兄弟，泰斯缓缓说道。 “感谢各位来帮我，如果这次没有大家，我肯定已经呆在监狱里了。” “都是说好的，这一次就算还你的人情。再加上我们有这些，应该可以领不少钱呢。” 一名守卫拿出了巨狼的毛皮，鲜血裹着黑色的皮毛在灯光下闪着黄金的光彩。 守卫狩猎这种怪物后可以交给长官，这种“凶兽”可以发上好几个月的工钱，这算是帮忙的意外收获。 守卫们纷纷发出高兴的小声，小屋里的主人似乎被他们吵醒，骂声从屋内传来。 “坦白地说，我并没有意料到那怪物的出现。商会需要追回的‘魔物’一定和这怪物有关，我在梦中见过它，所以我感觉到了危险。” 泰斯向每位守卫鞠躬表示歉意，继续解释了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守卫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说法，挥手告别各自回家。 博肯列见泰斯没有离开的想法，于是留下来继续陪他。 泰斯还需要等待活下来的人。 他等了许久，黑夜中出现一道身影，那是身着精致护甲的卡瑞斯，腰间挂着破破烂烂的两把银色弯刀，但身上的护甲却没有多少伤痕。 卡瑞斯脚步很沉，头埋得很低，看不见任何表情。 泰斯二人原地站着，看着他拖着步子径直走过了过来，对方好像并没有看到他们，泰斯和博肯列立刻侧身让路。 卡瑞斯在泰斯面前停下，他突然抬起头，泰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愤怒，卡瑞斯小声对着泰斯说了几句，一旁的博肯列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 泰斯思考了一会，慎重地点点头，得到回复的卡瑞斯转过身，独自离去。 看着卡瑞斯渐渐离去的背影，博肯列叹了一口气，泰斯望向战场的方向，看向更远的地方。 没过多久，四道身形不一的黑影出现在泰斯眼里，四人的模样逐渐对上战场上最后的四人。 商会的吉涅斯，雇主托马森，鲍勃和老者。 吉涅斯走在前面，表情看上去要疲惫许多。身后的三人并没有离他太远，泰斯估计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鲍勃扶着断腿的托马森走来，瘦子托马森已没有初见泰斯时候的高傲，老者经过这一战也憔悴了不少，但他的精神算是这四人中最好的。 走到泰斯面前，吉涅斯也停下了脚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毫发无伤的泰斯，一脸严肃地宣布。 “泰斯，你从明天起正式成为吉萨商会的一员。” “什么？” 泰斯又惊又喜，今天的战斗或多或少有他的原因，最后竟然可以捞个好处，真是让他完全想不到。 不过泰斯已经下定决心要出去闯闯，正要开口拒绝就被吉涅斯打断。 “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你必须将汤姆森一行原本应该送达的货物送往北境军团营地。” 吉涅斯点头示意老者走到跟前，名为汤姆森的老者接过他的话开始解释道。 “丢失了魔物商会一定会追究责任，死去那么多士兵王国方也会来调查，再加上我擅自联系了领主大人，这些大人物都需要我们亲自给个解释。” 汤姆森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了眼旁边的博肯列，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 “年轻人，我们在场的每一位都逃离不了责任，吉涅斯和我们将前往王国中心城市主动解释情况。但我们带来的这批货物也是‘王国’交代的重要货物，必须赶在冬天前送到北境。” 汤姆森再向前走了一步，握住泰斯的双手，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 “虽然之前我们骗过你，但这一次真的句句是实话。如果我们的货物没有送到，大家都要受到牵连，你应该不想和我这个老头子在牢笼里相见吧。” 汤姆森说完回头看了眼吉涅斯，对方点了点头，这四人继续朝着吉萨镇走去。 “乡下人，好好想想吧，这对你没有坏处。” “明天早上来商会，记得带信物。” 吉涅斯临走前交给了泰斯一枚银色的胸针，这是他个人的商会信物。 他们四人离开后，小镇外异常安宁，虫鸣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有战斗的迹象。 “走吧，博肯列，我们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早上商会见。” 泰斯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招呼博肯列跟上自己。博肯列还原地愣了一下，不过两三步便跟到了泰斯身旁，疑惑地向泰斯提问。 “不是说好带我出去闯一闯，怎么变成做商人了？” 泰斯原本想好好解释一下汤姆森讲的道理，但他突然看见了那轮明月和无数的繁星，心里找到了另一个更好的答案。 “商会里的人不也是看这片星空吗？” “什么狗屁理由。” 第二十章 故事开头 从熟悉的破旧小屋里再次醒来，泰斯第一次感到睡眠是如此轻松，没有梦到任何可怕的东西是如此的美妙。 晨曦透过破烂窗口照在泰斯脸上，少年立刻起身洗漱清洗，拿着扫帚走出门，到小屋前清扫这几日留下沙尘。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凉，对面的少女已经开始扫除，清扫地面的声音是如此好听。 今天的黛西穿着一身清凉的白色丝裙，脚上是白色麻布包裹的凉鞋，脸上挂着洗清后的水珠，微红的脸蛋看着让人直呼可爱。 泰斯一出门就呆呆看着对方，手中的扫帚掉在了地上，突然出现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少女看到这一幕捂嘴笑了笑，泰斯只能悻悻地陪笑，弯腰将扫帚捡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话题化解尴尬。 “我从今天起就是商会的一员，不是之前那种帮忙的下手。” 泰斯心想，黛西的父亲是商会的，自己已经成为了商会的一员，说不定和黛西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不过朋友之上的关系是什么呢？想到这里的泰斯突然面红耳赤，决定不再想这个事情。 “恭喜你，泰斯。”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少年突然脸红，黛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笑看着她认识多年的朋友，黛西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清澈的眼神让泰斯无法直视。 泰斯面对军队的大人物都能勇敢站出来，此时反而不知怎么说下去，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那个…” 泰斯挠了挠头，他感觉自己今天特别紧张，抬头看了看对方的衣服，眼睛却立刻看向了地上。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咳…昨天帮了我那么多。” 泰斯抿了抿嘴唇，也许是早上没有喝水，此时有些口干，喉咙也有些嘶哑。 “嗯…” 黛西眨眨眼睛，弯下腰，泰斯发现自己就要看到不该看的了，立刻把脸转了过去。 黛西手肘靠着扫帚，手掌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懒散地挂着，一脸天真地看着泰斯。 清晨的阳光都不及这真挚的眼神灼热。 泰斯紧张地低下头开始胡乱扫着，扫了两下。 抬头看见黛西还在端详自己，泰斯变化着适合的表情，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这次可真是反而被少女弄得害羞了。 “我听爸爸说，有更厉害的人早就向商会求情啦，泰斯你可真厉害，大家都愿意帮你。” 原来，勒梅特之后还去了一趟商会吗？泰斯内心思索着，对勒梅特的歉意又多了几分。 “我今天就要出发去北境了，不知道多久还能见到你。” 说出这句话，泰斯立刻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要脸，少女却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嗤嗤笑出声。 “等我运完这批货物，我就回来找你。” 泰斯只能将头压低，让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听到这句话，少女用手捂着脸走回了家，过了一会，又从窗户伸出脑袋，黑色长发在阳光中闪耀，黛西大声对着泰斯喊道。 “一定要回来哦。” 少女说完这句就把头缩了回去，泰斯锤锤自己胸口，大声回应道：“好哦。” …… 自从泰斯的养父母离开这个家，泰斯便没有为自己买多少东西，在小镇内做事，拿到的钱币倒是存了不少，所以他并没有废多少功夫便装好了包裹，出门而去。 泰斯还没有走到商会门口，便远远看见了整装待发的博肯列。守卫的铁片甲胄已经归还回去，博肯列穿着的是一套崭新的皮衣，身后拖着两个大包裹，里面装着他自己的东西。 “博肯列，你怎么没有带一只骆驼出发？” “别提了，我把这事告诉我爸妈，他们把我痛骂了一顿。今天一大早把我和我的东西都丢出家门，还说混不好就别回家。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早出现？” 博肯列打着哈欠，似乎并不在意家里的事情，看着担心的泰斯反而露出“嘿嘿”的笑容。 “别再想了，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呗。” 博肯列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聊这个事。 “那你到围栏那边等我，你这么多东西到时候都得放在商会的载具上。” 博肯列点点头，泰斯也把自己的包裹丢给他，博肯列拖着这些东西走到商会后面。 泰斯走到商会门口，禁止进入的木牌已被人拿走，刚刚赶上了商会开门的时间。 已经有人进入了商会帐篷，泰斯也跟着进入，左右张望。 往来的行商对这个陌生人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事情。虽然泰斯的可疑行为没有引起商会护卫的注意，不过，要是他再磨蹭下去也许就会有护卫前来盘问了。 泰斯吹了口气，把吉涅斯交给他的胸针戴上，迈开步伐。 上次为莫波特做事，泰斯也进过一次商会，但是心情紧张的他并没有仔细观察商会，此时作为正式成员，他正好有条件好好看看。 “南方运来的白理石，一块的价格相当守卫半年的工资。” 泰斯踩在这结实的石头上，很难想象这么多沉重的石块如何运到吉萨这样的炎热之地。 “外面看上去，商会只是用帆布做的球形大帐篷，可里面的顶板全是沙枣木的木板，吉萨最珍贵的木材五年才能长成人那么高。难道是我的错觉？这商会从内部看起来肯定比外面看的要大很多。” 泰斯走了两步，看向正在交谈的两桌人。 “不仔细看的话，我还以为桌椅都是石头做的。这种木头也不是我们这里的树，除了沙枣木，其他都只能当生火的干柴。 最近的小镇盛产胡木，可是那种木头特别柔软，而且颜色也不是这种漆黑，这些木材肯定也是远方运来，商会真是有富有。” 根据上次的经验，场地中央是商人办事的地方，吉涅斯对这些人肯定会有所交代。 泰斯走到中央，站在圈成圆形的柜台前。 不等泰斯开口说话，一名商会成员看了看他的银色胸针，让他稍等片刻。 不一会，另一名成员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书和羽毛制成的笔，他们将东西放在一旁，开始解释由他们二人代替吉涅斯，对泰斯进行契约的签订。 前一名成员耐心地逐条解释义务，另一名成员则在旁边提示泰斯重要职责，大概意思就是：为商会办事有钱，办不好事赔钱。 “泰斯先生，吉涅斯先生有附加一则约束。你必须在规定日期xx前，将军用粮草送往北境黑荆棘军团营地，达成约束后，商会永久解除强制行商要求。报酬会由黑荆棘军团支付剩下一半，北风之神的信徒们将作为见证，如果违约，审判团会直接出动…” 泰斯仔细将每个字再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泰斯用羽毛笔沾上胆汁，在兽皮契约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泰斯·泰斯 羊皮纸上冒出青色的长线，顺着羽毛绕上泰斯的手指，两把迷你的火焰小刀从泰斯名字处飞出，直接插入签订契约的两位商会成员。 青线绕成戒指的模样，然后消失不见，手指上看不见任何痕迹。 …… 一切都准备好了，商会的人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烟草纸。 泰斯看了看也从包里拿出一模一样的信物，那是之前托马森交给自己取东西的材料，打趣地看着疑惑的商会成员，开着玩笑。 “看来商会的信物还挺好伪造的啊。” 随后，泰斯熟练走到商会后门，他记得这里是取东西的地方。 泰斯拿出那一叠信物放在桌上，负责取货的人员简单翻了一下，立刻就记住了记录的文字。 他们从脚下抱起数叠同样的草纸，快速翻阅着认真查找，从一大堆草纸中抽出了砖头大小的材料，把这叠草纸交给了泰斯，示意他从后方走出去。 …… 博肯列已经在围栏外等候许久。 他并不知道为何泰斯花了那么长时间，明明只是拿个货物而已，只能看着从围栏走出的马车一辆辆路过。 博肯列感觉自己等了太久，太阳都快把他头发点燃。 他有些出神，开始幻想之后的日子。 “身着精灵祝福盔甲的博肯列骑着穿戴宝石珍珠的红色骏马，只要走过的地方便会有人为我献上可口的水果与食物，我的故事将被冒险者传颂，我的父母也会为我骄傲…” “喂，博肯列，准备出发了。” 泰斯的声音打断了博肯列的白日梦，博肯列回过神来。 他看到了和幻想中完全不同的现实：一只正好可以载上一人的骆驼，拖着的是已经装满木箱子的四轮车厢，看来剩下一人只能坐在箱子上了。 “唉，我就知道和梦里不太一样。” 没有见到华丽的骏马，博肯列很是失落。 “什么不一样？” 泰斯招呼骆驼爬下，用力一蹬，扶着驼峰便坐了上去。 “没啥。” 博肯列将地上的包裹挂在骆驼两侧，自己也爬上了箱子。 庞然大物再次起身，摇摇晃晃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泰斯高呼着让行人散开。 ...... 炼金房已经关上了大门，精致的书桌上躺着翻开的空白书页。 老爷思考许久，终于还是拿出鲜红的羽笔，写下了这书的第一行文字： 这本书献给我的挚爱，杰洛姆，希望你能看看这值得歌颂的世界。 第一章 走出故乡 吉萨常年炎热，小镇外更是时常刮起炎热的风。 即使是这样的环境，南北线上也总是有冒险者和商人。这两类人倒是很好区分，从载具马匹到装备衣着一目了然。 商人希望通过华丽的马车展现自己的实力，浮夸的贵族都喜欢这类商人，而打劫的强盗都会好好掂量自己的实力。 冒险者却是一副潇洒的姿态，世界上富有的冒险者只是少数，而那些强大的浪客往往都是穷鬼，所以强盗很少去惹他们的麻烦。 泰斯和博肯列载着粮草运往北境，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 商会的钱币“标识”已经被撕掉，运粮草的精致车厢变成了四轮板车，两个人换上了灵活的皮革衣物，腰上挂着长刀。 两人看起来都是干练的冒险者打扮，一匹瘦弱的骆驼拖着板车，一路晃荡着朝着北方前行。 …… “我说泰斯，那么好的东西为啥都卖了？” 博肯列坐在货物上。 原本新做的木箱子都换成了破破烂烂的旧木箱，路上颠簸起来还会发出难听的声响，几张野狼皮盖在箱子上，硬皮毛让人坐着并不舒服。 “这是他们的建议，你看我们这一路不是没人来打扰。” 这匹换来的骆驼十分瘦弱，完全无法驮着人拉货，泰斯只好和骆驼并行走着。 某些时候，泰斯还要泼点水到它身上，甚至在难爬的上坡拉拽这个懒鬼骆驼。 “我还是觉得你被骗了，那换来的骆驼根本不值这点钱。” 博肯列家里养了不少骆驼，他一眼就看出这骆驼不值得这个价钱，不过拗不过泰斯。 在博肯列看来，他们至少花了两倍的价格，这一路上遭受的辛苦差不多也是两倍。 泰斯看着身旁的懒家伙，只能叹了口气。 吉萨镇的店主都是老熟人，商会给他们的车厢和骆驼也是品质上乘，两人拆卖完马车和卖掉骆驼后，留下了不少钱。 原本博肯列还幻想着去北方的城市享受一番，不过在选骆驼的路上却被人赖上了。 富人区的骆驼都是高大健康，要选一些不被人注意的老骆驼只能去贫民区。 这里鱼龙混杂，携带巨款的泰斯二人很快就被人盯上。 一位牵着骆驼的老头故意撞上了博肯列，老头的孩子大声招呼着穷人围观，老头绘声绘色地表演无辜，贫民区的围观者拦住了泰斯，让他们给予补偿。 博肯列一开始还想着找守卫摆平他们，泰斯发现那老头的孩子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反而提出买下骆驼作为赔偿，正因为泰斯的善良，这件事最后没有发展成打斗。 原本博肯列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在出发的时候，这瘦弱的骆驼展现出异常的体力，拖着板车驮不到半日就走出了吉萨的范围。 不过在它跨出小镇范围的那一刻，这匹瘦弱的骆驼马上现出原形，立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无论泰斯如何鞭打这骆驼，它都不曾挪挪屁股。 “我们已经到这了，再回去又要花一天的时间。而且这骆驼这么瘦，我看连野兽都不愿意吃了它。” “还不是因为你太弱了，打不过路上的强盗。” 博肯列玩笑般说道。 不过他也明白，就算遇到普通的强盗，敌人的数量多起来，他和泰斯也没办法带着货物全身而退。更别说如果遇到“名人”之类的头子，那样的话，他们只能立刻投降。 泰斯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我最近感觉自己好像变强了一些。” “什么？” 博肯列转过身子，仔细看了看泰斯的胳膊。 “没觉得你长了几块肉，要不我们俩打一场？” 博肯列说着就跳下了板车，赤手空拳跑到了骆驼旁。 “行啊。” 泰斯拉了拉缰绳，拍了拍骆驼的脖子，示意它停下来休息。 …… 两人走到数十步外，这里地势平坦全是沙地，用脚画了一圈五十步的范围作为界限，两人走到圆圈边界，面对面，举着拳头摆好架势。 “老规矩。三，二，一。” 博肯列喊完“一”，立刻握拳冲向泰斯，泰斯的动作慢了一拍，但也及时冲了出去。 两人跑起来的时候尘土飞扬，一旁休息的骆驼也被脚步惊扰，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打起来的两位主人。 两人都是守卫出身，没了武器之后，拳头就是唯一的工具。他们的招式都是同一位教官教的，所以奔跑的距离和速度决定了第一击的力量。 在这个距离下，多跑一段距离，手中的拳头打得就越狠。而徒手战斗中，主动进攻的一方绝对能更有优势。 “我赢定了。” 博肯列自信自己能先出手，再加上博肯列原本就要高出泰斯一头，进入肉搏战后，力量的优势将被无限放大。 虽然说博肯列的技巧不如泰斯，但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了大半天，两人都没有多少精力周旋起来，角力加上打击是制胜关键。 两人距离不超过五步时，博肯列已经开始蓄力，脚下垫步，弹出半个身体，跳起的身躯已经摆好角度，不留给泰斯闪躲的可能。 再加上，博肯列奔跑的速度要快过泰斯。 虽然这一拳下去，泰斯至少得休息一会，不过已经在势头上，博肯列并不想放水。 拳在弦上一触即发。 在五步的时候，泰斯也立刻做出应对。 他采用了和博肯列相反的战术，泰斯立刻停住了势头，原地将拳头挥了出去。 “直拳？这个距离的直拳打出去就没了力量吧？” 正和博肯列想的那样，这一拳打得太快，还没有等博肯列身体飞近他的拳头，五步的距离让泰斯连博肯列的衣服都没有摸到。 泰斯一拳下去什么都没有打中，但正好将整个脸暴露在外。 他直拳的手臂已经无法收回来，而只剩下一只手，是绝无可能挡下博肯列的这击重击。 “不好。” 博肯列也没预料泰斯竟然发挥如此失常，这一拳下去要是打到脸上可会出人命的。 博肯列的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整个手臂已经伸直，向前的力量是没办法收回来了，博肯列只能控制肩膀让拳头打偏一些。 预料之外的事情突然发生，泰斯张开手指，手指中弹出数个黄色小球。 博肯列的手臂被小球击中，狠狠地甩向外侧，他势在必得的第一击已经落空。 剩下小球撞在博肯列的脸上，直接炸开散成一堆黄沙，失去视野的博肯列也没办法挥出第二拳，而泰斯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泰斯弯腰躲过博肯列胡乱的第二波攻击，随后，用一技朴实无华的左勾拳打在了博肯列腹部。吃了这一击后，被黄沙糊脸的博肯列立刻举手投降。 “不打了，我认输，你哪学来的这个招数？” 无法睁眼的博肯列一边用手擦着脸，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好像是那场战斗后学会的。” 泰斯扶着博肯列回到骆驼旁，取下水袋，洗掉粘在他脸上的沙土。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用，这沙球除了打着有点痛，可能还不如路边捡起的石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泰斯立刻向空放处发射了一颗沙球。 而这黄色小球也确实如他所说，飞了不到十步便掉在了地上，看起来这攻击除了方便，确实就和小孩子丢沙球一样。 博肯列的脸已经被洗干净，看到这一幕的他若有所思。 “虽然这沙球看起来并不太实用，但凭空射出沙球真的很帅。” 博肯列纠缠了泰斯一会让他教教自己，但泰斯确实不清楚如何做到，博肯列的装帅计划最后只能作罢。 看着失去兴趣的博肯列走回了板车，泰斯拉起休息许久的骆驼，再次向北前行。 红日提醒着旅人已是黄昏，北面是一片荒野，从远处望去，红日下只能看见他们一行的黑色剪影，随着时间流逝，影子不断拉长。 第二章 第一法则 泰斯和博肯列迎来了远行的第一个夜晚，一同过夜的情景让他们有些怀恋。 身为守卫的时候，守卫们总是有夜晚狩猎的任务，他们甚至需要在没有毛毯的情况下，在沙砾上趟一晚上。 两人已经习惯了在沙漠中饱受摧残，所以他们对过夜的准备都轻车熟路。 泰斯二人从板车下方取出藏好的结实木架，撤下披在骆驼身上的毛毯，再用细麻绳捆上一圈，他们俩便得到了简易版帐篷。 用刀子挖开一道沙沟，将板车车轴卡死在沙地里。 这样做的话有个好处，他们能将骆驼和板车都当作遮拦，让这些结实的东西和简易帐篷围成犄角之势。即使夜晚有大风，躺在中间的人也不会吃太多的沙子。 当然，夜晚最大的敌人还是寒冷，保持身体暖和对于“武者”还是很有必要。 泰斯和博肯列并没有带上燃烧的木料，于是他们决定派出一人去寻木材。 “我刚才输了，这次就让我去找，你就原地呆着看行李吧。” 泰斯告诉博肯列，下回就换成他去做这种事情，这同样也是他们的“老规矩”。 博肯列听了他的话后变得更加开心，从包裹里拖出一把藤条做的长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远远望着博肯列的背影逐渐消失，已经十分疲惫的泰斯竟不小心睡了过去，视线被一片漆黑包裹住，躺在地上的泰斯只觉得自己陷进了沙子，十分舒适。 …… 正当他享受着休息的时光，一道白光闪过，泰斯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坐在了白色的凳子上。 面前是空荡荡的桌子和另一张凳子，周围还是同样的树木，富有生命的绿色缓缓摇曳着。 泰斯明白，肯定又是那位潘大人做的，他只好静静等待那只狐狸的出现。 这里的世界除了颜色，什么感觉都没有，闻不到植物的香气，也没有绿茵的清凉。 明明外面已经太阳落下，这个世界却还充满着明亮，这里果真是奇妙的世界。 等了一会，泰斯注意到，一张小纸片突然在白色桌子上出现。 这种精致的白纸很是少见，完全是不曾见过的材料，纸片正面写着一些陌生的词语。 泰斯再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发现狐狸迟迟没有现身，他拿起纸片，认真端详起来。 纸片上写着文字与图案，是的，这就是泰斯能看懂的所有信息。 他们完全就是迷你版的“标识”，只不过泰斯从未见过老爷的书上有这样的东西。 虽然看不懂文字含义，但是能大概看出“骆驼”的图案，歪歪扭扭的文字如同蛇褪下的外皮，根本无法读出来。 “这些字，我估计只有老爷这样的人才可能明白。而这种图案或许勒梅特会懂一些，但我肯定没办法立刻回去，向他们俩请教一番。” 泰斯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也可能有变强的好老师，只是自己没有把握机会。 少年回忆起吉萨农田一战中，吉涅斯在战斗时会划着奇异的图案，哼唱着从未听过的音符。于是，他也照着白纸上的“骆驼”在空中画出符号，就像小孩子在沙地上画画那样。 泰斯吃力模仿着，勾勒着轮廓。 可那图案就如同没有出口的迷宫，若是找不对正确的路线，就会在画的中途走到死路。 泰斯不断尝试着一笔画完，每次都只能画到一半。 最后，他将手垂下，彻底放弃了。 就在泰斯第一次失败后，白纸上的内容开始变化。 “骆驼”变成了“马”，轮廓更加简洁，图案也更像马的形状，文字也逐渐变得清晰和熟悉。 泰斯突然意识到，那钉子一样的文字，不正和托马森交给自己的草纸一模一样吗？ 后来这张草纸被人拿走，莫波特也装作毫不知情，泰斯也忘记了询问托马森钉子文字的含义。 “再试一次。” 泰斯边画边念那白纸上的文字，虽然他读起来磕磕碰碰，但总是能读下去。 在他终于成功画完那匹“马”之后，泰斯手中出现一小搓白沙。 虽然只有这么一点，肯定连沙球都无法聚成，但泰斯已经明白了，那白纸正是教自己如何运用突然出现的才能。 没过多久，白沙从指甲消失不见，而白纸也再一次开始变化。 图案中的“马”变成了“女人”，符号更加简洁，只用三笔就能准确画出女人的轮廓。而那些文字就是王国的通用语，泰斯能够轻易地读出来，同时手上也能同时画下符号。 “埋葬生者，无灵庇护所，母性的光芒，映照二人。第一法则，澄沙汰砾。” 周围的景物开始倒退，白色的桌椅最先消失，泰斯失去支撑，立刻摔在了地上。 树木也不断变矮，最后全部缩进了地里，紧接着是草地，朝着远处不断移动，只留下了漆黑的一片。 最终，这片森林变为了黑色的世界。 黑暗中，泰斯感觉被尖牙咬了一口，意识开始清醒。 …… 泰斯回到了现实的沙漠世界，他的面前竟立着一面泥沙做的围墙。 来不及感受新技艺的喜悦，泰斯立刻内心默念数次咒语，不断回忆着咒语，还有图案的模样。 手在沙地上重复画着“女人”的符号，嘴边默念着白纸上的文字。多年的练习让他明白，新学会的东西假如没有了练习，最后也会变得什么都不会。 “不过，我原本还想问问潘大人，关于我怎么学会控制沙子的。” 泰斯喃喃道，但内心还是十分感激给了自己那么多提示的狐狸。 “你真的想知道自己怎么学会的吗？” 属于“潘”的声音回荡在泰斯脑海中，此时她的声音是如此甜美，充满着对未知的诱惑，让泰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对，我想知道…” 泰斯说完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脑海里立刻响起狡诈的笑声。 一阵莫名的风扑面而来，像长了眼睛一样，风绕过了沙墙，卷起泰斯。 泰斯整个人开始天旋地转，他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胸口开始不断溢出热量，眩晕的他听到了“咚”的一声，剧烈的疼痛从头顶传来。 等自己脑袋里的鸣声消去，泰斯的视野终于变为正常的黑暗，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 头被埋在了土里，嘴里塞满了沙子。 幸运的是，这一带的黄沙很稀疏。泰斯两手一撑便将头从土里拔了出来，虽然吃下去的沙子没有让他感到厌恶，但他还是用力将嘴里的沙砾吐出来。 因为夜晚一片漆黑，泰斯并没有注意到，吐出来的黄沙掉在地上，全变为了白色。 泰斯挪动位置，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大口喘着气恢复体力，潘大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你就是这样，吃了沙子就学会了控制沙子。” “我除了有时候会摔倒在地上，不记得有把沙子吃下去啊？” “果然，就是只是一个运气好的白痴吧。哎，还以为会问点更值钱的问题呢。” “更值钱的问题，那是什么？” “不行哦，这种问题存在诱导消费。放心吧，你上次交给我的余额，还有很多很多…” 泰斯有些不太明白她说的意思，潘大人已经不再和他搭话，他只能在黑暗中独自沉思。 ...... 内心世界里，黄沙漫天。 一只狐狸蜷缩在自己的尾巴中，像吃了一顿大餐，肚子鼓鼓的。 沙漠中，一丝白色从地底冒出，如同打翻的颜料，开始逐渐侵蚀这枯黄的世界。 第三章 兄弟夜谈 博肯列在四周寻找木材，他实际上并没有走太远，沙漠中随处可见的矮木和枯荆都是极好的生火材料，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靠他们就地取材。 他用藤条捆起了的木材，背在肩上就如同背着一座小山，但博肯列并没有沉重而丢下一些木材，正如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做事十分可靠。 博肯列天生心思就很少，能够完成守卫的训练自然只有靠自己刻苦的努力。 他总是戴着最重的铠甲，抓紧时间训练自己的肌肉。日积月累下，他的力量超越了大部分同期的守卫，就连泰斯也非常佩服他的毅力。 博肯列顺着出发的脚印，很快就发现了黑暗中的骆驼和坐着的好友。 “我说泰斯，”博肯列放下柴火后，摸了摸突然出现的沙墙。 “这不会是你做的吧？你脑子果然好使，这样以后，我们晚上都不用担心野外的大风了。” 泰斯只是点点头，他从背后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火石，捡起干枯的绒草，很快就升起了营火。 博肯列用手轻轻敲了敲突然出现的沙墙，没有想到这墙壁还挺结实，敲起来甚至有一种木头的厚实感，和之前小孩子般的沙球完全不同。 “怎么这么硬？泰斯，我打一拳试试可以吧？” 博肯列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忙活的泰斯只是摆摆手表示随意。毕竟泰斯也清楚，以博肯列的性子，要是不让他出手肯定得憋坏了。 虽然背了一路的柴火，但是这些重量对博肯列来说只能是热身，现在的他正好处于力气饱满的状态。 站在沙墙前一臂的距离，博肯列笔直站好，舒展着骨头和肌肉。泰斯也已经把树枝分好类，非常有兴趣地坐在火堆旁，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博肯列做好了准备，正对墙面抽出自己的拳头。这是一发标准的正拳击，精准有力，不过看起来，他的第一拳并不打算用尽全力。 泰斯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在博肯列回来前，泰斯也偷偷试过沙墙的强度。用第一法则创造的沙墙果然十分坚固，即使他用尽全力击打数十下，沙墙都完好无损。 然而下一刻，泰斯却立马站了起来。 博肯列普通的一拳就轻松地打出一个缺口，沙墙立刻从这个缺口开始瓦解，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沙子全部垮在地面，和荒野融为一体。 而造成这一幕的博肯列正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回头才发现了还在呆滞着的泰斯，他误以为自己的好兄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没关系，你已经非常努力了。” 博肯列回想起教官最常对自己说的话，心想这一定可以好好安慰自己的兄弟。 “不，这不可能…” 泰斯努力回想起自己的尝试，虽然论肌肉的力量，自己差了博肯列很大一截，但也不应该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没什么不可能，兄弟。” 博肯列走到泰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教官的口吻继续说道。 “从沙到沙墙，你已经很厉害了。让我们再给肌肉…噢不，对你来说应该是脑子，给脑子一点时间吧。” 不等泰斯反应，博肯列走到包裹前，拿出一块肉干，坐在火堆前烤了起来，得意的心思完全写在了脸上。 虽然力量上对方确实更胜一筹，但泰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思来想去也没有很好的解释，泰斯干脆也拿了一块肉干，坐在博肯列身边烤了起来。 博肯列嘿嘿地笑着，虽然之前输给了泰斯，但是能看到泰斯吃瘪的样子，还是让他高兴了不少。 “可别怪我，我这次可是学聪明了，才不会傻傻用拳头打上去呢。” 如果泰斯能注意到，博肯列的袖口正藏着一把闪着铜色的小刀。 …… 吃完东西，泰斯和博肯列躲进了简易帐篷内，穿着厚实的皮衣倒地休息。 虽然他们走的这条路并没有太多危险，但两人还是决定，至少有一人需要在夜晚保持清醒。 泰斯让搬了大堆木材的博肯列先入睡，不过此时的博肯列过于开心，一点睡意都没有的他干脆拽着泰斯聊起了天。 “睡不着，不如我们来一场兄弟间的坦诚交流。” “你要是真有这么精神，不如到外面锻炼下你的肌肉。你应该学学这骆驼，干了活就应该早早睡觉。” 两人听着入睡的骆驼发出的“呼呼”声。 看来它确实年纪比较大了，也许这次往北的旅途会是它最后的道路。 “不行，这野外的夜晚也太无聊。这样吧，我们来聊聊美好的事情。比如，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喜欢的姑娘，我就马上不烦你了。” “你真是够了。我可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直接点说，你和黛西进展如何？” 博肯列原地滚过半圈看向泰斯，守夜的泰斯正半蹲着，脸侧在一旁，回避着好友看戏的目光。 “没…没什么，就…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泰斯的回答支支吾吾，这种问题果然是泰斯的弱点，博肯列立刻趁胜追击。 “哈，我可不信。我听说她为了你，找她父亲在商会求情呢？” 泰斯眼神闪烁，博肯列往外爬了爬，把脑袋绕到了泰斯看向的那边，大大咧咧地继续讲着。 “还有呢，最近两年，我可经常看见你在酒馆里和她打招呼。而且每次你有钱了，都会去酒馆给她小费，我的记忆可是极好的。” “这是都是好朋友之间应该做的，好朋友你懂吗？互相帮助，互相…” 泰斯的脸涨得通红，他立刻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博肯列仿佛听到了胜利的号角声，他决定乘胜追击。 “男人就要干脆，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唉，我也不太懂喜不喜欢。不过我是真心把她当好朋友，就像对你那样。” 泰斯面露尴尬地看着博肯列，语言如此真诚，反而让博肯列失去了打趣的兴趣。 泰斯也确实不太明白感情的事情，于是顺着这个话题反问博肯列。 “那么你呢？我觉得安娜算是你的好朋友，你那叫喜欢吗？” 安娜住在博肯列家隔壁，他们俩关系亲昵。 小时候，博肯列喜欢偷她的东西，总是不小心把别人弄哭，虽然过一阵子他都会把东西还回去，但每次安娜发现后，都会追着博肯列暴打，博肯列也不还手，经常能在街上看见他俩奔跑。 而这几年，博肯列却是变本加厉，在巡逻的时候，经常让泰斯在外面望风，而博肯列自己会爬上窗台偷看安娜梳头发。 博肯列被这一问反而激起了兴致，这正是他表现的好时机。 “那是当然。相信我泰斯，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你肯定希望了解她的全部。” “所以这就是你偷窥的理由？” 泰斯露出嫌弃的表情，开玩笑般问道。 “这不是一回事。” 博肯列激动地站了出来，身上还沾着厚厚的尘土。 “每次偷看她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好看，可是正大光明地盯着她，就只觉得她是个土豆。” 土豆？泰斯听到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一脸认真的博肯列，泰斯感到了更多欢乐。 “反正我看不下去了，你和黛西都太闷。作为好兄弟，我必须劝劝你。” 博肯列指着泰斯，不容反驳地大声说道。 “所以，等你回到吉萨，就找黛西好好表明自己的想法。” 泰斯呆呆看着博肯列，这下突然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了，自己又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于是他只好点了点头，目送着博肯列大人再次躺回到地上。 第四章 怪人与歌 博肯列兴奋过后，很快就陷入沉睡，没过多久，呼噜声盖过了骆驼的吐息声。 泰斯走到帐篷外的火堆边，不断把木材加进去，静静看了一夜的星星。 等到第二天博肯列醒来，满怀歉意的他接过了拉骆驼的职责。 泰斯有了休息的机会，躺在板车的货物箱上，随着板车上下起伏，泰斯也渐渐入睡。 两人日复一日共同前行，交替做着各种劳苦的事情，休息时也不忘相互对抗，虽然路上也曾遇到过流落的野兽，凭着两人的默契，一路上基本安然无恙。 几个月的时间，从沙漠之地吉萨出发，穿越波利苦沼泽，翻越尤姆大草原。 泰斯一行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乔戈瑞山脉，穿过这片山脉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北境。 北方的旅行者都在草原停下了脚步，除了特殊货物的商人，很少有旅者会尝试翻越那座大山。 泰斯二人坐在草地上，旅途中遇到的同行者正为他们送行。 游吟诗人巴尔德正调试着他的木琴，围坐着的人们谈论着泰斯一路的经历。 …… 话题已经来到了北方的草原。 这里强盗猖獗，当地的守卫仅会守护富人的财物，至于外地来的商人，更是需要交上一笔不少的“保护费”。 国王的军队虽然驻守在此地，但他们只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懦夫，从来不会离开草原的中心，尤姆镇。 初来乍到的泰斯二人，早就被强盗盯上，还没有抵达小镇就被强盗拦了下来。 这群强盗十分有纪律。 一开始，只有五名手拿木棒的小混混，博肯列连弯刀都没有用上，用拳头挡下攻击，把木棒统统缴械，反手就将这五人全部敲倒在地上。 这五人刚倒下，又来了十名早已等候的强盗，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手。 看见对方拔出武器，泰斯将弯刀抛给博肯列，手握弯刀的博肯列更是势不可挡。对付这些只有体力的家伙，他毫不留情砍向对方的弱侧，凭着自己的技巧和超过常人的力量，以一战十，轻松将他们击倒。 又有更多的敌人从远处出现，泰斯早已在默念第一法则，用黄沙在木箱上画出符号。 不等这群强盗走近板车范围，一道道沙墙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冲刺的步伐。 守住第一波进攻后，泰斯时不时丢出几块大沙球，沙球虽然威力不大但看着十分吓人，配合博肯列野蛮的挥砍，一时吓住了这伙强盗。 强盗们发现这块骨头十分难啃，很快就带着倒下的同伴逃离这片区域。 而泰斯和博肯列也没有清扫战场的时间，立刻赶着骆驼，以飞快的速度远离了这片地方。 也多亏了他们跑得快，强盗的首领很快赶来了战场，虽然已经无法追上他们二人，但让手下记下了两人的长相。 …… “好了吗巴尔德，我们送你的山羊肠可是沼泽里的好东西，如果不是遇到了快死掉的白泥山羊，你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凶兽’的琴弦呢。” 游吟诗人终于弄好了自己的新乐器，轻轻嗓门，观众们挺直腰板，认真期待着他的歌谣。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 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今天我们举杯痛饮， 歌唱着我们的情谊， 愿真情如花似火， 愿光明永恒照人。” 众人将水杯举起，发出喝彩，随着巴尔德的琴声，绕着泰斯二人起舞。 这里的人们来自王国的各个地方，有寻找亡夫的妇人，有渴求知识的学者，有散布教义的僧侣，有被流放的贵族，还有许多不愿透露目的的旅者。 欢乐的离别很快就结束了，众人纷纷和泰斯他们告别。 如果有机会的话，泰斯和博肯列一定会再次见到他们，旅途还在继续。 …… 北地的寒风被乔戈瑞山脉隔绝，数百年风霜的摧残下，巍峨绵延的大山被刮出了数道伤痕。 再加上不怕死的冒险者与贪婪的商人，道路就从山脚延申到了山头，日积月累，出现了无数条通往北方的道路。 泰斯二人面前的这条路叫作南风小径，正是穿越山脉最短的一条道路。虽然道路狭窄，但是很适合他们两人。 博肯列牵着骆驼在山脚停下，坐在后方练习的泰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板车上跳了下来。 两人早已换上了冬天的衣物，并排站着仰望眼前的山脉。 靠着贱卖商会的东西，两人资金非常充裕，他们早已买下了厚实的旧皮衣，顺便也给骆驼买了防寒的物件。那是用麻布包裹着干草和碎棉的大帽子，正好可以遮住骆驼的耳朵。 泰斯二人面前是看不见宽度的蓝色大山，以及那破烂不堪的指示牌。两人是带着刀走到前列，因为一位衣着华丽的人正靠在指示牌旁。 山脚下是一片荒瘠，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一丝人影，这身穿一身红色的人显得格外可疑。 那人也看见了蓄势以待的泰斯二人，不再靠着指示牌，轻轻拍打着柔顺的衣物，带着古怪的口音，用着浮夸的语气，朝着泰斯和博肯列走来。 “欢迎光临，来自远方的朋友们。我正在前往北方的一场盛大晚会，你们能不能…” 这人穿着一套赤红的镶金大衣。这种衣服需要几十名工匠的努力，他们需要将棉籽花的果实用手搓成细细的线，然后用鱼骨仔细缝纫。 而在这寒冷的北方却穿着这样的薄衣服，可见此人对自己的身体非常自信。 深棕色的头发，瘦长的脸型，再加上不同的口音，泰斯二人虽然没有见过北境生活的人，但此人的样貌肯定不是来自北方的家伙，两人死死盯住那人的双手，随时准备进攻。 博肯列的手一直握着挂在腰上的长刀，泰斯也立刻后退一步，准备着沙球的咒语，两人小声交谈着对策。 “这人的实力怎样？” “不行，我看不出来。” “但他身上的东西很值钱，而且只有一个人，我们不如…” 那人又走近了一些，泰斯二人正好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除了眼睑狭小外，他脸上涂抹了女人用的粉霜，略显朴实的鸟喙鼻与精致的薄唇格格不入，再加上金银项圈与手环，踏着羊皮靴的这个男人让泰斯目瞪口呆。 若不是因为此人太过异常，博肯列早已扭过头，真是惨不忍睹的长相与令人作呕的品味。 “停下。” 对方一步步走近，泰斯和博肯列也没能商量出结论，所以他们还是用守卫的老办法，先盘问再弄清对方的目的。 “别担心我的朋友，噢不，请不要这么粗鲁。” 这人看见博肯列拔出长刀，终于乖乖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我只是想找个伴走过这山路，呵呵…你们看起来又结实，又可靠。” 那人用手捂住嘴，神情和语气都在模仿着女人。 “我想你应该找找其他人。” 泰斯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骗小孩的理由，见对方只是微笑着不曾后退，于是放出更狠的话。 “我们在为吉萨商会办事，任何可疑的人都会被我们当作敌人，商会的敌人。” “噢，商会，敌人。”那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如你们所见，我不过是被遗落在此的可怜人，连武器都没有哩。怎么会…” 那人双手翻花摆在头顶，原地转了个圈将大衣飞起，这是真把自己当作舞会中的角色了。 不过他浮夸的动作也令泰斯相信，这人确实没有带任何危险的东西。 “对啊，怎么会成为你们的敌人呢？…等等。” 那人是用“男人”的语气叫出了“等等”二字，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人用力闻了闻，眼珠一转，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又露出那灿烂的笑容对着泰斯说道。 “你身上有不属于你的东西。嗯…让我来想想是哪位大人物给你的入场券…” “动手，尽量不要切碎了那件衣服。” 泰斯两人虽然听不懂对方说些什么，但这个怪人身上的玩意明显能卖个好价钱。荒郊野岭没人看见就是天赐良机，而且对方没有武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肯定也来不及施展法则。 泰斯立刻将数个小沙球射了出去，将手中的弯刀用力丢向对方的脑袋。 博肯列绕开沙球攻击的正面，绕了弧线的距离冲向那人，等他跳起腾飞时，沙球全部命中了这怪人。 经过数个月的练习，泰斯的沙球终于可以达到“武者”拳头的力度。被全部沙球砸中的怪人立刻后退了两步，虽然身形狼狈但他的笑容不减。 博肯列毫不留情地从怪人的肩膀砍下去，早已磨好的长刀裹着肉与碎骨，一路从肩膀砍断数条肋骨，然后从怪人腰间抽出红色的刀刃。 虽然这人身上的怪事太多，比如，未经锻炼的身躯能在寒风中穿着这样的衣服，但重伤的怪人决然没有了生还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人嘴角流着血，发出隼鸟般的嚎叫声，即癫狂又欣喜，吓得博肯列后退数步。 “真是期待啊，北境的晚会一定很美妙。” 怪人叫完最后一句，睁着眼睛，带着满脸笑容，慢慢失去了气息。 泰斯和博肯列只当遇见了一位疯子，见对方确实已经死去，博肯列也壮下胆子前去收尸。 博肯列取下了昂贵的金银，撕下干净的衣料，回到了板车上。 两人甚至没有埋葬尸体的兴趣，就把这怪人丢在路边，等待野兽进食。 泰斯拉着骆驼走上了小径，把这怪人的事情抛在脑后。 虽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只是失手杀了一个相貌丑陋的怪人，两人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 博肯列觉得泰斯的指挥是正确的，对方那么弱还带着值钱的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而泰斯也认为这是正确的决定，荒郊野岭没有其他人看见，没付出任何代价，却收获了贵重的金银，只有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在两人踏上南风小径后，云端出现身形巨大的白鹰，如同巨船从天空俯冲，坠向怪人死去的地方。 巨鹰将破碎的尸体吞下，贴着地面双翅一挥，掀起两道旋风，巨鹰再次冲入云端，不见踪影。 第五章 翻过山脉 南风小径的山路异常陡峭，瘦弱的骆驼显然无法独自拉着货物爬长坡，泰斯和博肯列只好站在前后又推又拉。 博肯列的长刀已经被他擦干净放回身边，两人早已将杀人越货获得的金银藏好，他们脸上的表情已被遮挡寒风的布条掩盖。 根据路上的旅人所说，南风小径出没的野兽极为强悍，甚至有成群结队的“凶兽”出没。 泰斯二人如果遇上，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他们一路上都是小心谨慎，除了推车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二人裹着布条闷不做声，只是默默加快速度，他们很清楚，只要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暂时安全。 瘦骆驼也很通人性，默默拉着板车没有逃跑，两人一驼迎风艰难爬行。 …… 另一面，飞入云端的巨鹰羽毛不断脱落，掉落的羽毛落在云上化作了一团白云，巨鹰身上，白色羽毛掉落的地方很快长出了新的黑色羽毛，白鹰也就变成了黑鹰。 变为黑鹰的它朝着四处胡乱飞翔，巨喙在空中一张一合，像是自说自话。 混乱的行为持续了很长时间，黑鹰终于停止了古怪的飞行。 它若有所思般看了看南方，随后摇着脑袋叫了两声，又朝着北面吐出一团红色，最终飞向西面，在云层中消失。 …… 泰斯二人不知前行了多久，寒风已经透过皮革布料，刮走了两人不少水分和热量，因为入口处的怪人，两人并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草率的泰斯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两人似乎低估了这小径的艰难。 遮挡货物的皮革早已被大风吹走，为了不让货物掉下车，博肯列和泰斯在半山腰处回到了板车两侧，两人一手扶着木箱子，另一只手推着车，前进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萎靡不振的瘦弱骆驼歪歪扭扭地走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失去力气倒下。每每这骆驼开始摇晃，它总是会抬头看向山顶，热气从它的上唇跑出，身体因为寒冷在不断颤抖。 他们一行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道路的坡度也变高了不少，寒风变得异常强烈，看不见的手正阻挡着沉重的板车。 这段道路异常艰难，每当板车朝前移动了两步，很快就立刻被大风吹回了原地。护着货物的泰斯二人毫无办法，光是不让货物掉下去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力量。 无法前进的状况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博肯列和泰斯确认了眼神，他们都清楚，想保住全部的货物已经不太现实，只能试着丢掉一箱，或者更多。 泰斯的手已经放在了木箱上，正准备把箱子丢下，突如其来的拉力差点让他摔倒。 如同离开吉萨时的那样，瘦弱的骆驼突然焕发了活力，板车竟跟着骆驼跑了起来。泰斯二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也跟着骆驼跑了起来。 迎着的寒风越来越猛烈，像刀割在肉上，泰斯和博肯列受到了骆驼的鼓舞，用尽剩下的全部力量，他们撑过了最后的十几秒，一口气冲过了山顶。 翻过这座山，北境的风便温柔了不少，瘦弱骆驼又恢复了虚弱的样子，如同老人缓缓前行着。 泰斯二人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抬头望向北方，北境的风景尽收眼底。 一眼望去，近处是枯黄，远处是一片苍白。有一座不知名的山峰耸立在西北角，而东北方向，群山将他的视野遮挡，黑乎乎的树林和木桩若隐若现。 在视野的近处，一大片帐篷驻扎在青色的森林背后，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泰斯估计不超过一天，他们二人就能将货物全部送到军团。 到时候，他们一定要用剩下的钱好好享受一番，然后睡个好觉。 下山非常顺利，泰斯二人没有见到传闻中的“凶兽”成群。 下山路上，覆盖杂草的路旁倒是长满了不常见的草药，泰斯顺手摘下了几片叶子，拔出了灰色的根茎，捡起不认识的枯草，一起捆好放入包裹。 等他们下山，已经到了半夜。 北境的夜空看不见月亮，只有点点星光。山脚下横亘着一道又长又宽的黄土路，不见一株绿色，黄土路上留着许多巨大的脚印。 两人将骆驼拉到一块巨石后，拿出风干的肉干就啃了起来，简单清理了一下脚下这块地方。 他们准备的干柴早已被大风在半山腰吹走，罩着货物的皮革也不翼而飞，两人只能穿着衣服共享着同一条毛毯，凑合着度过这艰难的一夜。 翻山过后，泰斯和博肯列都已经疲惫不堪，自然不可能有人来守夜，所以两人只能将夜晚的安危全部交给了骆驼。 泰斯和博肯列闭上眼睛，瘦弱的骆驼也不再发出声响，黑夜里，渐渐响起两处均匀的呼吸声。 …… 虽然这个夜晚的环境可以说比沼泽里还糟糕，可泰斯和博肯列都睡得很舒服。 太阳即将在下一个时刻升起，但是异样的震动来得更快一些，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泰斯和博肯列。 不同于在吉萨见到的震动，乔戈瑞山脉遇到的动静是从西面各个方向传来的。 天空中传来巨大的声响，从地上能感受到可怕的颤动。 如果没有猜错，那就是“凶兽”成群结队的迹象。远处的巨大身影逐渐浮现，高大的轮廓甚至能推断为更强大的“兽王”。 仓惶之间，泰斯二人已经拿好了武器，将板车推到巨石下方藏好。他们倚靠着巨石，屏气祈祷着不被发现，震动声越来越近，二人也越来越紧张。 无数凶恶野兽的气息逐渐逼近，巨大生物奔跑牵动着强风，卷起了地上的泥土和碎石，厚实的践踏让巨石也跟着抖动，天空中投下的影子若隐若现，就连影子都是吉萨农田里那只巨狼的数倍大小。 感觉到一个个可怕的怪物经过他身边，泰斯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不敢挪动脚步。 巨大的震动声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感觉到巨兽已经远离，泰斯二人从巨石后走出。望向东方，此刻的太阳正好升起，晨曦中，巨大的野兽只留下了黑色的缩影。 “这是野兽的朝圣噢。” 潘大人的声音在泰斯脑海中响起，正在思索的泰斯被这俏皮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们面前的路也有一个古老的名称，你想知道叫什么吗？” “潘”发出坏笑的声音，引诱着泰斯发问。 但泰斯只是沉默不语，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这条道路的尽头。 “别看了，这条路可不是给人类走的。” 见泰斯并没有上当，潘大人轻轻“切”了一声，不再给他其他提示。 “博肯列，这骆驼不行了。” 泰斯被博肯列叫住，他回过头，看到瘦弱的骆驼正躺在巨石后。 骆驼静静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呼吸的声音。 “走吧，接下来也没有多远，让我们推着车走。” 博肯列将板车抬起，泰斯也立刻过去帮忙。 两人将货物重新装上板车，前后用力推着车，车轮在黄土路上碾过。 第六章 穿过树林 拖着平板车，离开乔戈瑞山脉，穿过巨兽踏过的黄土路，泰斯和博肯列面前出现了更多的灌木和矮树。 零散分布的矮木上都挂着黑色的布条，警示着他们已经进入了黑荆棘军团的领域。王国的子民只要踏入这样的区域，都会受到对应军团的保护。 泰斯取出一件破旧的衣裳，这是临走前商会送他的制服，不过现在被泰斯当作旗帜绑在了木棍上，露出代表着吉萨商会的“标识”。 身边的植物越来越高，可两人始终没有发现军团的士兵，脚下这条路就像没有人走过似的。 泰斯也不知道其他行商走的哪条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杂草与灌木越来越少，森林的主角青刺木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青刺木的特点就是它一丛又一丛的针叶，不同一般树木的绿叶，青刺木的针叶蓝到发青。 这种树木比吉萨的胡木韧性更强，因此很难加工成木料，更别提制成装备。 长成两人高的青刺木需要很长的岁月，这片北方的针叶青木林一直没有人伐木。久而久之，这里成了野兽的故乡，路边的绿色粪便提醒着他们，这里并不安全。 推着板车进入了树林中，两人几乎都感觉不到风。同时因为树木更加茂密，高大的青刺木还会用树根挡住道路，无法抬动的板车就成为了一个难题。 泰斯二人不断在树林里寻找宽阔的间隔，不过错误的道路实在太多，他们前进几步就得倒退到上一次的分岔口，进程缓慢。 “不行了，找得我头疼。” 博肯列扶着额头，他对这迷宫一样的树林完全失去了耐心。 “我们先休息下吧，等会再多试试。” 泰斯把板车推到大树旁，博肯列已经累得坐到了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树梢。 “泰斯，你说奇不奇怪。自从从进入南风小径，我们就各种受苦，难不成我们走错了地方？” 博肯列脸上的表情很是失落，泰斯也沮丧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最后的路程竟然如此艰难。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同路的商人就算了，这森林里也看不见什么能吃的，包裹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必须快点走出森林。 “这条路线是吉涅斯给的，那些明显的标记我们都路过了，唯独这片森林…一路上问的商人也都说，这青刺木的森林直着走到尽头就能穿过，不过我们这样走好像方向没对…” 泰斯越想越不对劲。 几个月的旅途不是白费，他和博肯列从来不会走错方向，这片森林一定有问题。 “是不是那个怪人？我想起他死去的样子就觉得浑身都是疙瘩，呜，不会是受到了诅咒吧？” 博肯列下意识看向藏着金银的方向，那死去怪人的丑陋样貌顿时让他打了个哆嗦。 “诅咒？我倒是在书里看过，一些阴暗的家伙最喜欢这种技艺。那个怪人确实很奇怪，明明很有钱，但怎么会沦落到那荒野中，是被商队抛弃了吗？不对…不对…” 泰斯开始陷入思考，挠着头自言自语。 博肯列也跟着泰斯叹气，闲来无事的他准备先看看收割的东西。那精致的红衣虽然被他一刀割成了两半，但是剩下的布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毕竟还镶嵌着金子哩。 “啊？我记得我是放在这里的啊。” 博肯列翻了半天包裹都没有找到精致布料，于是他把装着金银的麻布包拿到泰斯面前，和他一起再翻找包里的东西。 又过了一会，泰斯二人把这麻布包的东西全倒在了地上，确实没有找到珍贵的金银，翻找包裹的时候也没有听到金银碰撞的声音。 “我发誓我没有单独藏起来，可是他们真的不见了。” 博肯列举起双手，两眼放出真诚的光芒。 泰斯当然相信自己的好兄弟，立刻将他的手按下去。泰斯自己也找了找其他包裹，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那个怪人确实很可疑，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赚的买卖。” “醒醒泰斯，我们只是暂时的商人好吗？你怎么就开始说起‘买卖’了。虽然我相信，如果你呆在商会，不需要三年，噢不，两年。你的地位一定能超越吉涅斯，可你别忘了我们开始的约定。” “咳咳，这只是和其他商人打交道多了…诶？这黑色的羽毛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泰斯从一堆东西里找出三片巨大的黑色羽毛，其中一片羽毛还断成了两截。 博肯列看到也傻了眼，虽然他自认没有泰斯细心，但这么大的三片羽毛他不应该会忽略才是。 “那些金银和衣服不会是这三片羽毛变的吧？奇怪，我刚刚怎么没看到…” 博肯列伸手拿走一片，轻轻摸了摸这羽毛，细腻的手感让他停不下来，对着泰斯露出惊喜的表情，示意让自己的好兄弟也试试这光滑手感。 “既然可以把羽毛变成金银，这人的实力至少是‘名将’。糟了，我们砍死他之后也没检查他的尸体，说不定这怪人根本就没有死掉。” 泰斯有些后怕，如果这人真是在玩弄他们，那一切异常当然可以解释的通。 再如果，这实力强大的怪人因为他们的冒犯而生气，可能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羽毛很诡异，还是丢了吧。” 泰斯看博肯列对羽毛念念不舍，但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这神秘的羽毛当然不能再留在身边。 博肯列终于还是将羽毛放下，离开前还回头看了一眼。 泰斯还是不放心，最后抛出一把黄沙，死死盖住了这三片羽毛。 这次博肯列在前拉车，泰斯在板车后方，推车的时候还观察周围的树木，随时留意脚下的车辙，泰斯指挥着博肯列左右的方向。 抛下羽毛后，现在他们前进得要更顺利一些，寻找宽阔的道路，注意杂草茂盛的地方，再也没有遇见死路。 他们二人越是前行，树木越来越稀疏，看起来是从森林中心走到了边缘。 远处的山脉逐渐高过了青刺木，代表着泰斯二人终于走出了这片森林。 …… 博肯列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饶有兴致和泰斯聊起了天。 “就像我说的那样，你看看这不就走出来了，嗯哼？” “好吧，这回可能被你猜对了。那羽毛应该就是诅咒，我回想起刚进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找到出口的念头，眼睛就一直盯着面前，完全忘了看看周围还有脚下。” 这种感觉几个月都没有出现了。 泰斯想起在吉萨的时候，作为“向导”的自己有过这样的状态。既然身为“名将”的托马森能够对自己做到这点，那么能将羽毛变为金银的怪人自然也不难做到这种程度。 “既然那怪人这么厉害，那万一他以后报复我们怎么办？” “反正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我不信这怪人能够闯到军团里报复我们。” 但泰斯心里还是非常担忧，毕竟送完这货物，他们就得返回南方，到时候又可能遇到那怪人。 “那我就可以放心了。呼，砍死一位高手的我真是帅。” 博肯列得意地挑了眉毛，故作帅气地重现了一次当时的动作，只可惜唯一的观众没有兴趣。 得意忘形的博肯列差点把板车弄翻，气得泰斯骂了他两句家乡话。 他们走出了青刺林，眼前所见的是高大木栅栏围成的营地。 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立在营地入口处，旗帜上的标识极为复杂，既有连成圆形的军团通用名称，圆形中心又画着一男一女，各踩在倒转骏马的腹部，这图案唯有皇室才能使用。 这无疑代表着，黑荆棘军团的军团长，同时也是国王的子嗣。 第七章 进入军营 “例行检查。” 身穿灰色铠甲的士兵出现在入口，普通的铁制长剑挂在他腰间，灰色头盔上，黑色的角已经被折断，肩上的板甲残留着武器劈过的痕迹，看来北境的物资并不充沛。 灰色士兵跨着有力的步伐走近泰斯二人，他胸口的黑荆棘“标识”在夕阳下格外耀眼。 不同于旗帜上复杂的皇室徽记，士兵的“标识”是“奔跑”的图案。 不知道是否因为穿着战靴，灰色士兵要高过泰斯半个脑袋，金属的碰撞声加上隐形的气质，即使没有拔出长剑，他也立刻镇住了泰斯和博肯列。 “果然真正的士兵就该这样，吉萨军营的货色都是大娘们。” 博肯列对着泰斯小声嘀咕，而泰斯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 “信物、录卷、货物。” 黑荆棘士兵看了眼系在木棒上的商会“标识”，在他们面前五步的距离停下，他的语气并不客气，不知道为何有些不耐烦。 泰斯向博肯列使了眼色，博肯列立刻将板车后的木箱子全部砸开。 与此同时，泰斯自己也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草纸与羊皮卷，恭敬地双手捧着走到对方面前。 早就听说，北境军团士兵的脾气特别不好，不止是由于天气恶劣，更多是因为军团的日常职责——清理北方的魔人。 北行的商人都在抱怨黑荆棘的诸多恶劣行为，但商会和王国都默认了他们的所做所为，甚至给了商会不少补贴。 据说托马森的这批货物给了“灵物”作为定金，这是仅次于“魔物”的稀有货色，如果泰斯二人能够回到吉萨，吉涅斯会把东西交到他们手上。 也不知这家伙如何在密封的头盔里数清货物、看清信物，但灰色士兵的双手一直没有停下来，泰斯和博肯列只能站在后面耐心等待。 “商品数目对的上，人，对不上。” 士兵完成了清点，将手中的长剑拔出，博肯列扯扯泰斯的衣服，希望他能好好解释一下。 “托马森三人的货物在吉萨交给了我们，你可以看看那份吉涅斯的说明。” 泰斯说完这话后，悄悄将手绕到身后，开始默念第一法则的咒语。 对方好像并不在乎这句解释，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能代替‘名将’的人，我可不信是两个少年。” 伴着一声闷响，长剑的突刺声从泰斯耳边划过，早有准备的泰斯正好在背后划出了“女人”的符号，黄沙柱挡在他面前让长剑偏斜，抵挡一次攻击后，黄沙柱立刻化作散沙飘落空中。 不过这也给泰斯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反击。 虽然使用第一法则耗费了泰斯一些精力，但只有法则加持下，黄沙柱才能弹开“名人”的攻击。 泰斯朝着另一个方向跳出，两只手指朝着那士兵，对准了铠甲没有覆盖的关节，将黄沙弹射出。 对方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沙柱吓到了，没有想到年轻的行商竟然会使用这种技艺，士兵挥舞长剑的那侧已经力竭，飞来的黄色沙球虽然体积不大，但长久的经验告诉他，这东西非常危险。 士兵用臂甲护住了身体的要害，沙球打在铁板上，瞬间炸成普通的沙子，黄沙因为冲击变为了沙雾，暂时挡住了士兵的视线，泰斯趁此机会下蹲接近。 滑步冲到对方的弱侧，泰斯立刻从右方切入，抬起右手的两指，左脚向前踏步立刻抵上了对方右膝盖，右手射出的沙弹朝着他的眼睛，沙弹从下往上弹出，又是同样的视线战术。 战士的嗅觉十分敏锐，他将头向后仰，沙弹只是击中了头盔的断角，失去重心后，士兵右手显然已经很难握住长剑，他没有任何犹豫，松开了手指。 士兵在半空中右手划拳，朝着前方挥打，左手已经抬起，护住了眼睛，虽然他的右脚被抵住，但士兵的左脚微微后移了一丝。 泰斯的攻击成功了一半。 第一次接触让他明白了，这种厚厚的铁板果然不是黄沙能轻易打穿的，不过沙弹破碎后，化作沙尘也成功遮掩对方的视野，这是他的优势。 但是他的弱点也很明显，力量上的不足是绝对的。 对方挥来的拳头是泰斯万万不能硬吃的，如果被对方抓住，身穿皮甲的他对上厚重板甲的士兵，近战是没有一点胜算。 眼见这沉重一击将打碎泰斯的头颅，泰斯垫步后退，侧身避开了这拳力量最大的位置。 泰斯张开手掌，黄沙堆积的圆盾立在他面前，士兵猛烈的拳击打在上面，沙盾正如同花般绽开，但泰斯整个人也被这一拳打飞，倒在了板车旁。 趁着他们战斗的时候，博肯列跑到了板车旁边，拿到了两把铜弯刀。 泰斯立刻站了起来，博肯列将弯刀交给泰斯，他跨一步绕开泰斯，走到前面。 泰斯后退，和士兵的距离再次拉开。 …… “哈哈哈哈。” 毫不做作的笑声从木栅栏后传来，又是一名身着同样铠甲的士兵出现在入口。 “和一名‘武者’打了这么久，你可真是厉害啊。” 后来的士兵带着戏谑的口气，不过声音听上去是一名女性。 “哼。” 灰色士兵眼前的沙尘已经不见，他捡起自己的长剑再次站回入口处。 看来他已经承认了泰斯二人的实力。 每个士兵都有自己的尊严，况且这种比试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时光，私自发起的行为，要是占不了便宜还不依不挠，士兵的队长可不会放过他。 “让我看看，嗯，长得还不错嘛。进来吧。” 女人走近端详了泰斯二人的长相，看得让他们俩心底不是滋味。 “这算什么？打了两下又不打了？” 博肯列可并不想就这样进去，欺负自己同伴的家伙绝对不能简单放过，他将弯刀抬起指向灰色士兵，另一手做着挑衅的动作。 泰斯看见后，快速压下博肯列嚣张的手指，对着他急忙骂道。 “你疯了吗？这可是别人的地盘，”泰斯希望事情不要闹大了，他替博肯列先作出了道歉。 “对不起，我兄弟只是有些冲动。” “我看你才疯了泰斯，我们可是商人，这些不过是同样地位的士兵，他们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嚣张？” 博肯列甩开泰斯，刚刚的战斗他也看在眼中。 面前这灰色士兵除了装备精良，绝对不比自己厉害多少，只要博肯列能利用好自己的灵活优势，等待对方失去攻击的角度，这锋利的弯刀肯定能劈开他懦夫的头盔。 “哟，现在的年轻商人都这么狂了？” 站在门口的士兵蠢蠢欲动，但是那后来的女人反而给了灰色士兵一拳，示意他站在原地，女人慢慢走向了博肯列。 博肯列一点也不怯懦，拿出弯刀挺着胸膛，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 他早就观察了这声音不像男人的家伙，她身上也没有武器，攻击肯定是拳头。 “娘炮，给我吃泥巴去吧。” 博肯列绕到对方身后，笨重的铠甲好像让这士兵难以转身。 博肯列不给任何机会，抬腿就是一个强力的脚踢，在头顶上双手举起弯刀，向着对方后颈的薄弱处用刀背斩下。 见对方连手臂都没有转动，博肯列已经觉得胜券在握。 突然，这名士兵的铠甲如同苏醒的野兽，灰色的铁板立刻变为了野兽的牙齿，如同坚硬的狼牙挡住了挥来的砍击。 试图踹翻目标的博肯列反而就像羊入狼口，将自己送了进去。 巨狼将嘴合上，巨大的闷击声从内部传出。 只是数秒后，鼻青脸肿的博肯列被吐了出来。从头到尾，这名后来的士兵始终朝着泰斯，而泰斯也明白，那头盔里的女人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 这女人见泰斯并不打算出手，无聊地活动了自己的脑袋，将狼头缩回了自己的后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军营内。 “最后说一次，进来！” 泰斯立刻跑去将博肯列扶起，一只搀扶着兄弟，另一只手拖着板车。 他们终于在天黑前走进了军团的营地，抵达了他们旅途的终点。 第八章 未来的路 踏入军团驻地，数不尽的兽皮帐篷出现在泰斯面前，虽说一路上有听说军团的规模，但没想到，仅是军营就有吉萨镇那么大。 入口处只有零星几位士兵正在巡逻，刚刚吃瘪的灰色士兵安分地在南侧的口子站岗。泰斯环顾着四周，刚刚让他们进来的那位士兵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拉着板车的人在军营里格外显眼，巡逻士兵们都投来奇怪的目光，虽然他们走进了营地，还是没看到商会之类的落脚点。 泰斯硬着头皮，从巡逻的士兵处问到了路线，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终于抵达货物清点的帐篷。 在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泰斯和博肯列终于可以把货物放下。 泰斯一路上看到，营地里的帐篷好像都没有一模一样的。 帐篷外层都是用大块的兽皮，有几处帐篷是多种皮料缝合的，上面的毛皮颜色不同，警示着北境野兽繁多。帐篷的中间用木头作为支撑，不过这种深黑色的木材并不是取自营地身后的青刺木，结实的黑木头看起来坚固可靠。 到了夜晚，营地也是一片光明，不同于吉萨那种穷地方使用油灯，这里的光是从地上冒出来。明亮的光线不带一丝温度，石块状的发光“标识”放在地上道路交叉处，让泰斯很好奇。 泰斯扶着博肯列，让他靠在帐篷外休息，自己则拖着板车走进接待商会的帐篷。 白光一闪，屋内的景象让泰斯更加意外。 在吉萨，油灯照耀下的屋子是昏黄的，但帐篷内布满了许多发光石头，整片区域就如同白昼，让泰斯发出了感慨。 帐篷的空间很大，起码有一半的空间堆积着商人运来的箱装物资。身着灰色麻衣的士兵们正在清理搬运，黄色长发的女人正收拾整理桌子上的各类信物，桌子上的一角同样刻着照明的“标识”。 看来泰斯二人是最后一队前来报到的商人。 “请等一下，”泰斯加大了拖车的力度，并且挥了挥手中的信物。 “这还有一批…是来自…吉萨商会的粮食。” 一路扶着博肯列，再加上刚刚拖着货物冲近桌子前，泰斯只能喘着气说道。 正在清理桌面的那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清了一块空位让泰斯赶紧将文件拿出来。 清点货物的士兵从堆积着的箱子后爬了出来，利索地小跑走到板车旁，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个箱子。 泰斯注意到，清点箱子的黄发男子和桌前的女人长得几分相似，两人的皮肤也比自己白许多，想必是来自北方的一对姐弟。 没过多久，黄发男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清点，而此时他的姐姐也验证了数目并做了记录。 两人对好账目后朝着室内的其他士兵吹了声口哨，几位身强力壮的士兵立刻放下手中的货物，优先将泰斯板车上的粮食搬走。 黄发女人从一叠草纸中抽出了数张，用小刀切出军团能认识的记号，慎重地交给了泰斯。 “真是抱歉，现在已经太晚了。队伍每个时段的任务都不一样，军团后勤组明天白天才会有人给你报酬，麻烦你明天早上再来一趟。” 那女人摆了摆手，继续埋头忙着自己的工作。 泰斯正要开口，那女人突然想起什么，放下刚握住的羽毛笔抬头说了一句。 “军团有留给商人的帐篷，给巡逻士兵看这个，他们会带你们去休息。” “谢谢。” 看着忙碌的士兵们，泰斯小声地表示感谢，略显客套地悄悄离开了。 “哼，也不说大声点。” 黄发女人嘟囔了两句，继续清理手中的工作。 …… 博肯列早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不过现在他并不想站起来，闭着眼睛回想着自己输掉的惨状。 能将护甲变成铁狼的士兵强过了他太多，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反而陷入被动，狼口中是一片黑暗，手足无措的博肯列只能在黑暗中朝着四周攻击。 但对方也完全看穿了博肯列的意图，看不见的铁拳头从四面八方涌来，没有死角的进攻打在了他自信的身体上，沉重的攻击将他的力气全部打散，疼痛令博肯列只能被动防御。 博肯列只记得，几个回合后自己就无法招架攻击，也亏对方没有痛下杀手，最后用一记漂亮的铁拳将他轰出狼口。 “唉，那娘炮士兵可真猛，输给这种人可真是太丢脸了。” 虽然博肯列一路上也没有懈怠自己的锻炼，但对比泰斯越来越熟练的“沙子”，他在技术和力量上的进步完全不值一提。 几个月下来，博肯列唯独对铜刀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博肯列虽然不常思考，但他觉得如果是泰斯对上那个会改变盔甲的士兵，绝对有办法用万能的沙子把对方干趴下。 “要是我会这种技艺就好了啊。” 博肯列越想越沮丧，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眼神迷离。 泰斯走出帐篷，正好看到这一幕。 博肯列很少会露出这副神情，心思细腻的泰斯立刻发现他好像不太对劲。泰斯立刻走过去，拍了拍博肯列的肩膀。泰斯想了想博肯列一贯的作为，马上做了一个可以激励好兄弟的动作。 “博肯列你看。这就是肌肉的力量。” 泰斯露出自己的胳膊，用力挤出一块小山峰，竖起大拇指的同时把胳膊弯成三角形。 “得了吧泰斯，你学的不像。” 看着泰斯扭曲的表情，博肯列立马站了起来，同样做了一个标志的“肌肉得意”表情。虽然青黑色的肌肉还非常疼痛，但他脸上的阴霾明显消散了不少。 小插曲过后，泰斯在巡逻士兵的指引下来到了小帐篷群。 经历数个月的旅途，两人终于能放心睡一次好觉。 …… 军团给了他们不少好东西，帐篷里有毛毯，还有干净的麻衣。 两人躺在毛毯上，虽然只穿了薄薄的麻衣，但是军团里完全感觉不到寒风，再加上帐篷还铺了一层木板，让他们几乎感受不到地面的温度，不在土地上睡觉的两人反而有些不习惯。 “泰斯，泰斯。”“我没睡着，就知道你肯定有想说的。” “泰斯，教教我怎么才能学会那种技艺吧。” “打输了想复仇？” “我只是不想轻易的倒下，更别说输给一个娘炮。” 博肯列朝着头顶打了两圈，看着很不甘心，他继续说道。 “泰斯，虽然我吃了很多次土，也拉了很多次肚子…” 博肯列回想起自己模仿泰斯的悲惨经历，立刻顿了顿。 “但是你这么聪明，应该还能找到什么其他办法吧？” “我连自己怎么学会的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听说，军团好像有办法。” 博肯列侧过身子，认真听着泰斯讲下半句。 “还记得我们在尤姆草原见到的那位妇人吗？她告诉我军团全是‘名人’之上的实力，如果能想掌握技艺，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军团更好呢？” 泰斯扭过头看着博肯列，继续说到。 “我们明天去试试，让他们教教你如何掌握这种技艺，就当作这几个月的报酬，实在不行，我们再留下来帮军团做事。” “那你的报酬呢？”“你看，我已经得到了。” 泰斯将手掌摊开，在他们俩中间，黄沙穿过木板堆积成了一座城堡。 泰斯立刻射出一颗沙球，沙球将城堡击溃，没过多久，所有的沙子都失去了力量，有的从木板中漏下，有的飘散在空中。 发光的符文照在空中，零零散散的黄沙闪烁着光芒。 博肯列没有在黑夜中找到的星光，但是现在，他身边全是光明。 第九章 入队考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要求，你们是认真的吗？” 尖脸男人打量着一大早来索取报酬的泰斯二人。 这男人坐在青木桌后，一把锋利长剑就放在右手旁，他身前正放着昨日泰斯从金发女人那拿到的信物，两旁没有事情可做的后勤成员都侧身看着泰斯。 “是的，我们考虑了很久。” 泰斯勇敢与对方对视，昨天吃瘪的博肯列乖乖站在泰斯身后安静了许多。 “一个月的时间。” 尖脸男人用着冷漠的语气，左手摸了摸下巴，右手在长剑上敲打着，一下，两下，显得不是很有耐心。 “一年。我们打败了你们的人，加上报酬，我们应该呆一年。” 泰斯没有立刻被吓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拉近距离，一旁的士兵挑了挑眉，满脸期待。 “可是你的兄弟也输了。三个月，这是极限了。” 不等泰斯继续说下去，尖脸男人失去了耐心似的，拿起面前的信物，在空中挥舞两下。 “如果再加上为军团效力呢？” 泰斯立刻向前冲了两步，双手撑着木桌身体前倾，他的脸几乎贴着对面士兵的脸。 非常不幸的是，尖脸男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如果不是旁边的士兵盯着，他一定会一剑削了泰斯的头。 “哈哈。” 旁边的士兵找到了乐子，离开自己的位置凑了过来。 “年轻商人，我看你是从没听过黑荆棘的故事吧。为军团效力，哈哈，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呢。” 娃娃脸的士兵拍了拍尖脸男人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 “莫雷诺，你也别臭着张脸，这事至少得让一名队长通过，我们说了不算。” 娃娃脸满脸微笑地看着泰斯，继续说道。 “所以斯旺克队长，就由您来决定吧。” 泰斯回头看去，取下盔甲的士兵露出了红色的短发，是那天那个女人。 她向泰斯走去，顺手用力敲了博肯列的后背，铁靴踩着地板喀哧作响。 “我还以为是哪只流浪猫想蹭我的饭呢，这不是昨天的小伙吗？” 女人很快走到了泰斯身边，侧着头看着泰斯的双手。 红色的头发很少见，挺拔的鼻梁与凸出的眉骨都是是北方人的特征，脸上留着淡淡的伤痕，睫毛上还沾着雪花，泰斯头一次觉得，英俊帅气是如此适合一位女人。 泰斯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警惕地拉开了距离，站直背过双手。 “马上到我的小队，只管半年的伙食，不过我可不管小猫咪的死活哟。” 斯旺克见泰斯把手背了过去，立刻露出了无聊的表情，甩下这句话的她转身走出了后勤队的地盘。 “别愣着，走吧。” 泰斯得意地向莫雷诺看去，然后立刻转过头，快步走到博肯列跟前。 “走吧，别磨蹭了，半年的时间你肯定能学会的。” “噢…噢！” 博肯列举起两个拳头，脸颊微红，看起来十分兴奋。 “还有，谢谢你们，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泰斯一手将博肯列推出帐篷，挥舞着另一只手告别莫雷诺等人。 “哼，真是个随便的女人。” 莫雷诺将信物收好，一丝不苟地做着剩下的记录工作。 “嘿嘿，正好给军团剩下了一笔钱，还白赚了两个劳力。” 一旁的士兵摇头晃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年商会的货物都送完了，这些士兵只能继续扶着下巴，无聊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 泰斯和博肯列来到了所谓的小队处。 如果军团的围栏是圈出了小镇，那小队的围栏则是圈出了一片农田，入口是和昨晚相同的皮制帐篷，帐篷外竖立着黑荆棘军团的旗帜。 泰斯从高低不齐的围栏外能看到，小队的营地至少有一大半都是空地，内部还有不少同样大小的小帐篷，挂着各类护具和武器的柱子也非常明显。 “我等不及了，让我走前面吧。” 泰斯做了一个请上前的手势，兴奋的博肯列一蹦就来到了前面。 两人进入帐篷，已经有一名士兵正坐在帐篷中央。 不等泰斯二人开口，一具护手直接砸向博肯列的脑袋，博肯列虽然受了伤，但反应还是很快，他立刻蹲了下来，让护手从头上飞过。 “他母亲的！” 泰斯因为博肯列挡住了视野，等博肯列蹲下后，看到那铁块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反应。 “嘭”的一声打中了泰斯的脑袋，泰斯只能看见两只小鸟在头上旋转。 “太慢了，太慢了。” 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大声喊道。 “你这家伙竟然敢偷袭…” 博肯列正要站起来给他一拳，可他站起来的时候，大腿还隐隐作痛。 博肯列想起了昨天的教训，他收住了拳头，也收回了下半句粗言秽语。 “就在这把盔甲穿好，三分钟之内到后面集合。” 中年男人将桌子上的头盔带走，刚起身，这男人将战靴抬到半空，用力将桌子踢得稀碎，然后从帐篷后方离开。 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而给泰斯和博肯列准备的铠甲正好放在桌子下。 许多碎木片都掉进了甲胄内，如果想清理好再穿上装备的话，那肯定是三分钟之后的事了，刚加入小队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军团的生活真是不易。 “沙子还是木头，你快选一个。” 清醒了的泰斯马上找到了办法，如果用沙子洗过一次，应该能冲掉大部分木屑，剩下的皮肉之苦只要忍忍就很轻松了。 “不，我拒绝。这正是我表现的机会。” 博肯列马上冲到前面，将铠甲从木头废墟中刨了出来，顺手先将第一副丢给了泰斯，自己则立刻抓起第二幅套了上去。 碎木与皮肤疯狂接触，细小的锯齿必然接触了昨天的伤口，博肯列龇牙咧嘴却没有喊疼。 泰斯也没工夫思考为什么博肯列要表现自己，他立马五指相对，地上的黄沙连成一线来到了他的手心，双手一撮，黄沙也像水一样冲洗着铠甲，越积越多的黄沙将这堆铠甲埋了起来。 大约持续了数十秒，泰斯拍了一掌，所有的黄沙纷纷融化消失入了地里，一堆失去支撑的木屑全掉在了地上。 两人用自己的办法很快穿好了甲胄，急忙从帐篷内冲了出去。 …… “太慢了，太慢了。” 中年男人已经戴上了头盔，手中握着军团内常见的铁剑，就连铠甲也是普通的灰色。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男人头盔上的尖牙是完整而巨大的黑牙。 “二对一，给你们一分钟准备时间。” 男人丢出了泰斯和博肯列的包裹，看来斯旺克已经通知了其他士兵，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适用的装备。 泰斯二人拿出自己常用的弯刀，抖动身躯熟悉着盔甲的重量，对方也很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做好准备。 既然博肯列受了伤不能主动出击，这场战斗就只能换个新思路了。 没有等到一分钟，两位少年突然偷袭。 趁着对方还没有架起长剑，泰斯二人也没有给任何道德的提示，泰斯突然将弯刀向前丢出，双手撑在地面上，嘴边默念着咒语。 他明白偷袭必须要用最强的攻击，那么只有全力使用法则，胜算才会是最大。 博肯列选择了直接从正面突破，朝着弯刀飞行的方向，如蛮牛般冲刺。 中年男人显然被这个行动激怒了，他同样将自己的长剑丢了出去，披着灰色铠甲的士兵向前冲锋。 地上瞬间出现无数的黄沙柱，试图阻拦男人冲刺的速度，可惜这个士兵如同森林内的野兽，这些沙柱竟真比树枝还脆，一碰便化作细沙消散在空中。 明显的是，对方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博肯列，如果就这样撞上去，博肯列应该就会成为一滩烂泥。 来不及改变战术，那人的长剑就要撞上泰斯的弯刀，巨大的冲击直接吹飞了弯刀，带着极快的速度试图直接泰斯射杀。 博肯列举起自己的弯刀，带着伤痛的博肯列强忍着护腿上的木刺，用着最大的力量和目标侧开了身位。 他双手拿着弯刀横向一切，男人和博肯列突然被错开了位置，但士兵并没有做任何改变，双手交叉护住胸口。 拦路的弯刀并没有将他切成两段，反而因为巨大的冲力，弯刀直接被碾碎。 握着弯刀的博肯列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咬牙将身子转了半圈，双手颤抖着卸下这股力量。 长剑势如破竹，凭空射出的黄色沙球没有任何作用。 但泰斯更明白，如果此时抽出双手，第一法则的力量就会终止，就算躲过长剑的攻击，两人的败北也是注定的事情。 “那么，就吃下这一击吧。” 泰斯将要害护住，歪着身子，长剑贯穿了铠甲，卷着铁花贯穿了他的肩膀。 “问候你全家。” 泰斯暗骂着，强忍疼痛，他的左手已经无法再用力，右手还可以继续完成他们的计划。 “泰斯！” 博肯列已经捡起之前被长剑打飞的弯刀，立刻将弯刀丢向野马一样的男人。 男人即将撞上泰斯。 若是有人观战，已经可以想象泰斯被撞飞，然后昏迷数日倒在帐篷里。 这是泰斯和博肯列最后的机会，成败就在这一击。 飞来的弯刀即将刺入男人的后背，但男人背后长了眼似的，他上半身旋转半圈，只是用拳头一挥，就轻易将博肯列最后的攻势打得粉碎。 而正是因为弯刀被打得粉粹，铁铸的弯刀化作黄色的细粉飘散在空中，仔细一看，只有那刀柄是铁做的，整个剑刃竟都是沙子。 下一刻，四散的黄沙从地下冒出，瞬间出现的黄沙像一座小山，压住了男人的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泰斯右手往地下一挖，抽出的正是那把从吉萨带来的铜弯刀。 泰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奋力冲刺，试图将刀尖送到男人的胸膛。 “停下!” 是那个红发女人的声音。 一簇火花突然从男人的盔甲中冒出，火花汇聚成巨大的火龙横在泰斯和男人中间。 在火焰即将吞噬泰斯前，地底冒出钢铁之墙隔绝了二人。 泰斯撞上了铁墙，肩膀插着长剑的他昏倒在地上。火龙触碰铁墙后，也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根铁链爬在地上。压着男人的黄沙也已经消失不见，而尚有力气的博肯列急忙跑到泰斯面前，双手护着自己的好兄弟。 “合格了。” 男人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第十章 治愈与祈祷 泰斯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慢慢看着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肚子首先传来饥饿的感觉，胃液开始在身体内翻滚，紧接着，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手上传来得感觉有些迟缓。 “啊，这是晕过去了多久。” 泰斯仔细回忆起昏倒前的情景：飞向火龙的自己被钢铁之墙拦下，但因为用力过猛，自己也撞晕了头，再加上，因为过度使用法则，脑子在最后时刻近乎奔溃。 这一撞，让泰斯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时，光是维持沙子制成的弯刀，已经消耗了泰斯全部的精力，而最后的黄沙束缚也是泰斯的第一次尝试，他还是低估了法则的消耗。 最后精力全部耗光，让他陷入了混乱，如同疯了一样只想干掉对手。 “果然这样的生活才有趣，不过下一次，还是要赢了才会更有趣。” 重新熟悉了身体内的每个角落，泰斯试着撑起重新站立。 虽然他身上的每处都在叫喊着疼痛，但他知道，必须弄清楚自己在哪，再加上泰斯最后的鲁莽，他有必要找找博肯列去哪了。 “快躺下泰斯，听我的别动就好。那个，佩尔蒂，这里就靠你了，我是真的做不来这些。” 熟悉的声音正是属于博肯列，他笨拙地拦着泰斯，让他重新躺下，随后慢慢后退让位。 另一边跑来了一位眼熟的黄发小哥，手里端着碗和黄色的麻布。 “你们这俩商人可真是乱来，真以为军团里的士兵和其他城镇一样吗？我们的训练可是和穷凶极恶的魔人直接拼命，可不是城里的贵公子对着木桩一顿输出呢。别动啊，真是的。” 佩尔蒂的碗里乘着混合各类草药的药膏。 泰斯瞄了一眼，都是有回复作用的草药，被捣碎之后加入了野兽的皮油。泰斯在吉萨受伤的时候也用的这种办法，那刺鼻味道让人难以忘怀。 黄发小哥耐心地在泰斯身上抹上药膏，再用小刀刮下麻布的表面，用力贴着麻布按压药膏，最后扯了几根麻绳，固定在了泰斯身上。 佩尔蒂的技术非常熟练，但泰斯却因为别的小事叫苦不迭。 “哎哟我给你说，你找的那些草药可好了。我就常给我姐说乔戈瑞山脉离我们不远，那里的草药新鲜而且药汁多，她就是不让我去采摘，还恐吓我，说只要我有这个念头她就要打断我的腿。那怎么可行，所以我每次…“ “诶，别动啊，我帮你固定好伤才好得快。你也算是有能耐，我听说了你是和西沃西里战斗到了最后，能和他战斗全身而退的人每个小队都最多只有两位。好了，你可以再趟一晚，等到天亮应该就好了，下次受伤记得找我，我可是非常闲的，记住我，我叫佩尔蒂。” 终于，佩尔蒂滔滔不绝地讲完了，泰斯也松了口气。 迫于对方的恩情，泰斯一直没有打断他，但好兄弟博肯列早在他讲第二句话后溜了出去。 等到佩尔蒂离开这个帐篷，博肯列才再次出现，真不愧是泰斯的好兄弟。 “嘿嘿，看起来他确实有些本事。” 博肯列一脸坏笑着，在泰斯身边坐下。 “虽然我很感谢你，但你下次能不能找个话少的来帮忙。” 包扎之后的泰斯已经好了不少，但因为医生的语言攻势，脸色比醒来时更加苍白。 “我已经尽力了好吗，军团内的会治疗的人都很忙，那些医生都跑去各个队伍就地医治了。不过，靠着我不懈的努力，一位天使一样的漂亮女人给了我帮助，她推荐了她弟弟来帮忙。” 泰斯当然记得，上交货物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一对姐弟。佩尔蒂作为后勤队伍的人，竟然连治疗的药膏都会制作。 “虽然我去后勤寻求帮助的时候，那些士兵脸上的表情不太正常，不过我当时觉得，这些士兵肯定是觉得我被骗了。但是你可以放心，我这次学聪明了。她的弟弟确实懂草药学，认出了你包里留下的草药，于是我就带他来了，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不挺好，哈哈。” 博肯列说完自己如何找到这话痨后，终于想起了泰斯已经昏倒了很久，他拍拍双手立刻跑了出去。 “等等我啊，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两人的帐篷又只剩下了泰斯一人，等博肯列走出去的时候，泰斯才发现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 “嘻嘻，看来你这次吃瘪了呢。” 狐狸的造作声再次在泰斯脑海里回响，泰斯又惊又喜。 “潘？” 泰斯并不清楚她为何突然出现。 从他们离开吉萨的那次后，这狐狸就好像消失了一样。不过泰斯也忙着练习第一法则，旅途中的事情也不少，他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呼唤藏在自己身上的狐狸。 “傻子，想不想学一些其他的法则，或者让伟大的‘潘’给你一些宝贵的建议。” 潘模仿着孩童的声音，不过现在泰斯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躺下的他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后，泰斯缓缓开口，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我能问问，你之前愿意帮我的，拿走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嘻嘻，真是无趣的家伙。我只拿走了一块小草莓噢。” “小草莓是什么？” “无聊的男人，你这样是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潘大人的声音立刻变得冷漠不少，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泰斯也无可奈何，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几个月后的首次交流就这样草草结束。 “我总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 泰斯看着头顶的帐篷，默默发着呆。 …… 花了很长的时间后，博肯列拿着一捧冒着白烟的麻布回来了。 “当心当心。” 博肯列冒失地把乘着重物的麻布放下，一颗滚烫的土豆掉了出来，滚向泰斯的胳膊。 灼热的感觉立刻让泰斯缩了回去，让他不禁发出“咝”的一声。 “啊，抱歉抱歉。” 博肯列立刻用手抓住这漏网之鱼，吹了吹就自己先吃起来。 “吃吧，这个时候也就剩下土豆了。” 博肯列想起泰斯并不适合坐起来，于是抓起一块土豆就要直接塞到他嘴边。 泰斯这回早有准备，直接用黄沙化作手，立刻拦住了博肯列的滚烫攻势。 还不用他亲自动手，黄沙模仿的粗手将土豆放在了嘴边，躺着的泰斯只用张嘴就能咬下去。 “我的天，这样也行？” 博肯列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土豆顿时不香了。 “吃啊，这土豆可比吉萨的口感好多了，粉粉的。” 泰斯第一次用沙子代替自己的手，虽然看起来还非常生疏，但他可以灵活转动自己的脑袋，配合黄沙手的笨拙动作，吃起来也不算难看。 “咕咕”的饿肚子声从两处响起，两位累了一天的人相视一笑，坐着躺着，吃起了军团内的第一餐。 “对了泰斯，我发现自从我们开始北行你就变了。” “我怎么就变了？” “我记得你在吉萨的时候，每天都会祈祷，很久都没看见你双手合十了。” “是吗？可自从我们开始行商，我几乎没有哪一天有心思祈祷。” “那要不，你现在试试？” 泰斯神情肃穆，将裹着麻布的双手紧紧贴合，然后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泰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还是以后伤好了再祈祷吧。现在这副模样，神明看了只会降下惩罚。” 博肯列听了，也跟着笑了出来。 第十一章 黑色傀儡 过了一天之后，泰斯和博肯列再次来到了小队的营地。 那天和他们战斗的西沃西斯又再次站在了他们面前，博肯列告诉泰斯，面前的这位男人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头子，他同时也是小队的副队长。 今天就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训练，当然除了训练，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泰斯二人去做，毕竟当初的承诺可是为军团效力。 “半年时间，没有偷懒的余地。” 西沃西里戴着他的黑角头盔，还是全副武装的正经模样。 于此相对的，泰斯二人的铠甲因为昨日的战斗，都丢给了佩尔蒂送回后勤组修复，两人只能穿着一身轻便的麻衣接受训练。 泰斯二人正站在小队的空旷场地，虽然是小队，两人除了红发女人斯旺克和这位副队长外，也没见过其他的队员。 场地内残留着打斗的痕迹，放置武器的区域里丢了许多断掉的长剑。 “直到中午为止，用拳头把傀儡打趴或者被傀儡干掉。” 说完这句，西沃西里将手臂抬起，缠绕着的铁链从他脚下爬向后方，从身后的帐篷内拉出了被破布遮盖的牢笼。 火焰从铁链传递到牢笼中，瞬间将破布点燃，铁铸的牢笼发出一阵响声，在黑烟从铁笼冒出后，火焰熄灭。 铁链重新缩回到了西沃西里手上，他本人也慢慢走出了小队的营地。 牢笼里是被烧焦的一套铠甲，被火焰熏黑后就像烧干的柴火，铠甲内部是漆黑的轮廓，模糊得看不清模样。 铠甲发出激烈的抖动声，护臂牵动着手套在四周挥舞，头盔也左右转动着，木制的头顶已经被火焰烧毁，铁制的栏杆从中间向着四周散开。 “等等，盔甲还是滚烫的。” 泰斯拦下了想偷袭的博肯列，西沃西斯让他们用拳头，那么弯刀和断掉的武器能用不上。 两人对付一副铠甲应该不难，如果只是傀儡的话，只需要他们有一些耐心，从牢笼中被释放的傀儡除了气势比他们占优，没有心智的东西是不可能有威胁的。 “抓鬼游戏吗？这个我可擅长了。” 博肯列对着泰斯会心一笑，两人立刻离开原来的位置，分头跑向营地的两处角落。 原地做着奇怪姿势的铠甲傀儡逐渐变得冷静，身上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头盔微微转动，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 泰斯和博肯列跑到了营地角落，平缓气息观察着傀儡下一步的动作。 无事发生的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傀儡的战靴高高抬起，臂甲同时也动了起来，漆黑的身躯向前倾倒。 傀儡用着迟缓的动作朝着博肯列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异常的僵硬。 “哈哈，这笨东西怎么可能有威力。等他盔甲凉了，看我一拳放倒它。” 博肯列朝着泰斯高喊着，军团里没有一丝风，但傀儡身上已经不再冒着白烟，这告诉博肯列他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不少，于是他大胆朝着傀儡走过去。 泰斯肩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但这不影响他正常的行动，只是暂时无法使用“法则”这种高负荷的技艺，当然，如果泰斯用力肉搏的话，他的身体也会因为乱来出差错。 泰斯自然明白这点，再加上西沃西里临走前还提到过只能用拳头，这意味着自己并不是这次训练的主角。 “那就只剩下出谋划策和及时的补位了。” 看着博肯列走向傀儡，泰斯迫不得已跟在后面，他观察着傀儡迟缓的行动，异常小心。 “当心点，西沃西里说过坚持到中午，这个东西一定有厉害的地方。” 泰斯在身后喊着，博肯列举起手中的拳头，让自己的好兄弟不要担心。 与其说是傀儡找上泰斯二人，不如说是二人主动接近。 很快，他们再次站在了行动迟缓的黑色盔甲前。 因为只能用拳头，拉远了距离反而不利于自己这边的发挥，博肯列绕到了对方身后。 泰斯在傀儡身前做着粗鄙的手势，努力吸引对方注意，虽然泰斯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视觉这种东西，但他能做的也就这些。 傀儡不为所动，依旧重复着前进的动作。 而泰斯这边，他尽可能边后退，边发出动静，他拍拍手，发出奇怪的叫声。 三人的位置逐渐被拉到场地的西南角，再后退数十步的距离，空间就更小了。 泰斯向博肯列望去，已经充分观察的博肯列做好了准备，攻击开始。 博肯列脚步左右交叉，扰乱对方的判断，垫着脚尖跳步到傀儡身后。 对方的臂甲与胸甲并没有大幅度的左右调整，这更加坚定了博肯列的判断，在对方抬脚即将跨出下一步的瞬间，博肯列发起攻击。 博肯列用惯用右手拍向对方的胸口后方，同时右脚使力，转身借力后狠狠踢中傀儡支撑脚，巨大的冲击正好扣向战靴与腿甲的间隙，那是人的膝盖处。 “如果对方是普通的人类，被这样偷袭一下，肯定至少会倒下。哼，说不定腿都会被踢断。” 博肯列前一秒心里还这样想着，可惜下一秒，痛苦就从两处传到他的大脑，那是踢上去的脚背，还有打在背上的手掌。 最弱的衔接点没有想象中的柔弱，虽然铠甲的交界处是黑乎乎一片，但是踢上去才知道，铠甲内的东西可能是石头之类的东西做的。 博肯列为了直接把对方推倒，他挥出的是手掌而不是拳头。 不过也因为这一点小心思，如火焰般炙热的铠甲瞬间让博肯列明白什么叫作烤肉，热量完全被铠甲吸收，消失的白烟欺骗了泰斯和博肯列的判断。 “就这？别小瞧了我啊！” 博肯列虽然明白这次接触自己是失利了，不过他还不想这么简单的就承认吃瘪。 手掌还拍在胸甲上，脚背贴着黑色的膝盖后侧用力，博肯列整个人的身体向前压着。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用力，博肯列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 巨大的力量推动了傀儡，右脚抬起的黑色铠甲向着左侧开始倾斜。 与此同时，这股力量也迫使傀儡做出了改变，它整个身躯开始向着左侧扭动，悬空的右脚也向着左前方踏下，肩甲微微抬起，露出了臂甲与肩甲之间的缝隙，傀儡的行动即将改变。 “快闪开。” 见事不妙的泰斯立刻冲向博肯列。 博肯列整个人压着傀儡，他无法再借力把自己反推出去。 手上冒着的热气，流出的鲜血直接沾在了傀儡的后背，再加上博肯列反而一直在增加力量，处于倾泻状态的他肯定无法独自躲开这一击，现在的博肯列并不比傀儡更灵活。 傀儡的挥击如巨石般向着身后砸了过来，泰斯千钧一发之际像兔子一样从臂甲和腿甲中蹿了出去，一把抱住博肯列。 两人向着右后方冲出，博肯列右手上的皮全部留在了铠甲上，满手的鲜血洒在空中，全部滴在了泰斯的后背。 但泰斯只躲过了傀儡右手的挥击，傀儡左手的臂甲径直靠向身后，为了从最短的距离推开博肯列，泰斯正好就钻的是左臂的空隙。 傀儡的指尖撞上了泰斯的腰腹，猛烈的冲击让他悬空的身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虽然泰斯在最后关头将博肯列推了出去，但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挡住下一次进攻。 整个人被砸入地面，身上还带着伤的泰斯无法靠自己站起来。 他明白，自己已经完成了能做的，接下来是成功还是失败，全靠自己的好兄弟。 傀儡转过了身，僵硬地原地旋转。 落下的右脚和右半身靠着中心左脚转动，而掉在地上的泰斯如同垃圾一样，直接被傀儡的右脚踢飞，整个人飞向了西南角落，不省人事。 战斗变为了一对一，博肯列的右手滴着鲜血，因为极度的愤怒，嘴角抽搐着。 第十二章 训练结果 博肯列的右手自然下垂着，凝固的血停留在手臂上，整个右手掌已经发黑。 而他的左手套着黄沙制成的臂甲，臂甲上已经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几处缺口，有的地方已经被高温灼烧成棕色。 疲惫不堪的博肯列喘着粗气，双脚左右晃动着调整距离，黑色的头发已经完全湿透塌了下来，但他的目光依旧如同刺刀般盯着面前的敌人。 在泰斯倒下前，他早已将黄沙注入博肯列的衣服内，也正是因为沙子阻挡了热量，博肯列才能和傀儡一直战斗下去。 不过，泰斯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在第一次接触失败后，博肯列也冷静了不少，接下来所有的攻击都是一击即离，他不再贪图打出去的力气，反而尽可能地敲打傀儡的关节。 和对方战斗的这段时间里，博肯列大部分时间都是从背后攻击。因此，他完全掌握了傀儡背后的死角，甚至可以躲在背后，不停歇地用拳头砸过去。 当然，即使不考虑那该死的灼热，他的拳头也会受不了频繁的攻击。 而铠甲傀儡也似乎被博肯列完全吸引，认定了这唯一的对手，傀儡不断调整方向，迈出脚步，脚下的土地都被碾开。 与之对战的博肯列可以完全感受到，这个傀儡正在不断成长。 傀儡铁靴抬起的高度越来越低，旋转的方向也更加准确，手和脚的配合愈发像人，就像病人即将完全康复。 如果再拖下去，倒下的一定是博肯列自己。 博肯列朝着最开始攻击的后侧猛烈进攻，他已经甩出了几百次刺拳，对方终于受到了影响。 虽然打击感依旧和石块一样，但傀儡抬腿的时候，会出现左右轻微摇晃，如果再坚持下去，博肯列一定能把对方撂倒。 但时间不等人，太阳已经来到了博肯列的头上，即使离正中央还有一些距离，不过眼前的傀儡显然不是短时间会倒下的，博肯列只能换个更加激进的办法。 “好家伙，你终于醒来了啊。” 博肯列左手的沙臂突然恢复如初，右手也加上了新的黄沙护臂。 他明白泰斯应该没事了，但是战斗这边还是只能靠博肯列自己。 “管你是什么玩意，我这次一定让你跪下。啊，好烫，好烫。” 博肯列快速再次绕到背后，不带一丝拖沓，腾空而起，双脚举过头顶，交叉绕过傀儡的头盔。 他用脚把自己挂在了傀儡的后背，不过是上下互换的位置，黄沙包着的拳头正靠着傀儡的膝盖后侧，这也正是博肯列无数次攻击的地方。 接着就是暴风骤雨的拳头，快而凶狠的拳头倾泻而出。 博肯列无视高温带来的痛苦，不计代价地挥拳，在黑色铠甲还未转过身的时候，数十次凶猛的攻击已经让整副铠甲都开始摇晃。 傀儡在受到巨大伤害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它首先采取的动作就是摇晃头盔，作为博肯列固定的位置，如果稍有松动他肯定会掉下来。 博肯列用自己的脚背死死钩住，左右脚跟着摇晃的角度一同改变力度。 而早在行动前，博肯列就吃定了对方的双手够不到自己，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的小腿靠在铠甲上，已经开始疼痛。 “如果打不到的话，力气再大也没用。这可是我好兄弟教我最有用的道理。” 博肯列嘴上骂骂咧咧缓解着腿上的疼痛，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连续的双拳冲击也让他有些疲惫，右手的伤势再次带来刺痛。 博肯列用上腰部的力量，让整个人上半身弹了起来，两只沙臂并排将自己向上拉，这是全身蓄力的一击。 然后带着上半身的体重，反方向使出同样的力，博肯列的两只手臂如同战锤砸向了对方脆弱的地方，黑色的连接处首次传来清脆的声音。 “有戏。” 博肯列再次用力把自己拉入半空，傀儡同时发出了初次出现般撕心裂肺的声音，狰狞的声音如同野兽，黑色铠甲开始产生巨大的震动，牵动着金属发出剧烈的震颤声。 博肯列的第二次攻击如期而至，黑色的膝盖后侧露出了暗红色的东西。 原来傀儡也会流血？博肯列没想太多，无视对方的咆哮，借着巨大的反馈力量，再次悬入半空。 异变在此刻出现。 铠甲之间的交界处，突然迸发出火焰，突如其来的火苗点燃了博肯列脚上的皮具，高温带来的疼痛令博肯列不得已松开了双脚，而此刻整个人恰好在飞在半空。 博肯列的皮靴冒着火焰，他能肯定的是，自己的双脚一定短时间站不起来。没有办法灵活攻击的话，博肯列只能迎来失败的结果，甚至有可能陷入危险。 “我说干趴你，就一定干趴。” 博肯列大吼一声，声音盖过傀儡的嘶吼，他在半空中翻过身体，以背对对方的姿势，用装着黄沙的双臂再次锁住傀儡的头盔。博肯列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弯曲着大腿，再次腾起下半身。 双腿从半空中狠狠往下砸，踢向对方之前流出红色液体的地方，皮靴上还带着火焰，势在必得的一击正中弱点。 也正因为是不留余地，博肯列一击踢中后，双手再也没有力气锁住傀儡的头盔。 整个人飞向前方，在沙地上俯冲停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铠甲爆发出火焰，此刻的它停下了扭动的动作，被火焰踢中的地方骤然断裂，整副铠甲因为失去重心立刻倒下。 而它身上的火焰没有因此熄灭，反而贪婪地吞噬着盔甲下的黑色，化作烈焰成倍地往上冒。 “不错。” 西沃西斯从入口帐篷中出现，不过此刻的营地内，没有人能站着听到这句。 他手中的锁链如蛇般长出，慢慢爬到到傀儡的烈焰旁，那烈焰瞬间被铁链抽走，回到了西沃西斯手上，失去火焰的铠甲散落开来，变成了普通的、零散的废铁板而已。 唯一清醒着的泰斯在西南角捂着肋骨，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见过这一幕：贫民区的奴隶们就是这样，被折磨到失去生命，然后被主人处理掉。 泰斯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失去兴趣的他闭上了眼睛，休息等待着佩尔蒂以外的人来帮助他和博肯列。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作事与愿违。 …… “你们俩真是我的幸运，仅仅一天就又给我带来了一份活干，要知道，我可是因为每月没人愿意找我帮忙，扣了不少钱呢。让我来看看，别害羞，掀开你的衣服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我知道你肯定醒的，别装了，看你这喉结还动着呢。” 无可奈何的泰斯不再假装昏迷，撩起衣服让黄发佩尔蒂好好看看自己的受伤处，对方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就开始准备适合的草药。 “你这后背怎么白了一片，算了，看起来没事。原来是肋骨断了，这我很擅长。” “开始的时候，你可能会感觉痛一点，要是你忍不住可以叫出来。以我姐姐的名义发誓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你肯定会问为什么是三个人，哈哈，当然是必须告诉我姐姐了啊。别动别动，我很快就会让你变好，然后去照顾你兄弟，准备好了吗？我开始发力了，三，二，一。” 佩尔蒂双手用力按压着泰斯断掉肋骨的地方，时而上推，时而朝内抵住。 此时的泰斯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那是数万只蚂蚁的啃咬加上热油灌入肠子的难受，不过与之相伴的是骨头相碰的感觉，断掉的部分总算是接上了。 “好了，接下来你真的必须静养一些日子，至少不能再让这些部位受伤。不过你的兄弟也同样伤得不轻，我刚刚看了你的腿没有大问题，快来搭把手，让我们俩把你兄弟运回你们的帐篷，然后在那乖乖躺下，等我我再拿点草药。” “伟大的佩尔蒂一定会让你们很快就恢复过来，嘿嘿，然后你们就可以放心继续拼命了。” 泰斯看着得意洋洋的佩尔蒂，只能满脸无奈。 第十三章 巡逻准备 加入小队后，两次挑战已经让泰斯二人受苦不已，不过这次西沃西斯让他们俩休息了三天，再次回到小队营地，泰斯和博肯列终于开始了正常的日常生活。 不过这接待他俩的却是小队的另一成员——查尔斯。 简单解释之后，泰斯和博肯列了解了他们的主要任务：除了日常的训练，加上了小队需要负责的巡逻。 因为是第一次巡逻，查尔斯将带领二人熟悉巡逻路线，在路上，查尔斯会给他们讲讲需要注意的地方。 两人都在吉萨当过很长时间的守卫，这样的感觉令他俩格外怀恋。 跟在查尔斯身后，泰斯认真打量着这位成年男性的背影. 棕色的大波浪卷就像天上的云朵，略黑的皮肤加上稍平的口音，应该是中部内陆地方的人，更加特别的地方在于他的耳朵，两只耳朵并不是同样的大小，除了耳朵，其他五官倒是普通人的长相。 “军团真是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呢。” 泰斯内心嘀咕着，继续听着查尔斯介绍不同小队的营地。 “听着新兵，和我们所在的斯旺克小队一样，其他的小队也是以队长命名。如果有队长出了意外，副队长会接替他的职责，重新命名小队。” 查尔斯伸手指着最近的小队营地，其他小队和他们所在的营地几乎一模一样。 但顺着查尔斯手指的地方，帐篷上飘着的旗帜有些许不同。旗帜中是相同的军团“标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方形的旗帜上多了更多锯齿，每个小队旗帜上的锯齿形状和数量都不同。 “这是每个小队死去队员的数量。如果队长死了，新队长都会换上新的旗帜，只要队长还活着，旗帜上每死去一位队员都会剪去一部分。” “这些痕迹会作为队长的耻辱，刻在每个小队的旗帜上，这是军团长为了让队长更加关照实力弱的成员…但不是希望队长因为无聊的事情牺牲，比如照顾一位北行的商人。” 查尔斯放下手回过头来，话语立刻停顿了一下，一阵寒意吹来正好让泰斯打了哆嗦。 查尔斯突然冷酷的目光让他感觉有些不妙，立马拉了一把旁边漫不经心的博肯列。 博肯列一脸无辜地看着查尔斯，没有发觉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 “我从后勤队那边听过了你们的事情，两个好好的商人不去做，突然跑来这边受苦，我看你们俩真是完全不在乎危险的样子。” “新兵，真不知道你们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不知道我们面对的东西？你们来这里有问候过父母吗？或者给担心朋友的安慰吗？我可不希望我的队长因为你们两个‘半吊子’陷入危机。” 虽然查尔斯的话听起来很正确，但博肯列可听不进这种说教的态度。再加上他们俩已经受到了这么多折磨，现在突然跑出个“老师”，还叫他们俩是“小孩子”，情况真是不能再坏了。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完成你的事情，我们做完约定上的时间。一切结束后，我们俩自然会离开小队去想去的地方，至于实力方面，我想你应该有听说过，我们战胜了西沃西斯的傀儡。” 既然是队员的关系，此刻撕破脸皮未免太难，接下来还有六个月需要度过。 泰斯给摩拳擦掌地博肯列腹部轻轻一拳，但是他嘴上先占了个道德高位。 查尔斯微微侧过头，停顿了数秒，略作思考，然后他背过手转身，继续开始介绍巡逻需要注意的事情，一切就当作无事发生一般。 “除了副队长的接任外，军团长也可以直接指认新队长。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军团的小队还存留十二支，空缺的四支都交给了后勤小队作为经常的病员安置，巡逻的时候要特别注意这些空缺营地的情况。听着新兵，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一定不要自己行动，毕竟那些家伙可是和我们不同。” 查尔斯用手模仿着牛角，那角度正和西沃西斯的头盔一样。 泰斯心想，难道夜晚会有野兽闯进营地？ “除了记住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你们还需要到每个小队的入口帐篷内登记，所以记住几个大人物的名字吧，这会帮你们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三位队长，我想应该不会在夜晚苛责你们，凯尔维里，维莱克，特纳。真是怀念，在我还是新兵的时候，就受了他们不少照顾。” 查尔斯正好走到一处营地，从入口帐篷正好走出一位戴着眼睛的中年男性，米色的卷发中藏着几根黄色，加上疲惫的神情，看一眼就能让人留下诚实可靠的印象。 查尔斯尊敬地弯腰示好，泰斯和博肯列也照着一同弯腰，对方简单的点头示意很快就走开了。 朝着那人离开的营地望去，背后的场地要比泰斯他们的整洁不少，旁边摆放武器的架子都是整整齐齐，果然是个厉害的队伍。 “名将维莱克，他的小队和他本人一样都是古板认真，在军团里算是最出众的一支。他们对事情非常较真，但是对自己人却是十分关照，他们的队员很团结，这都是维莱克本人的魅力。” 查尔斯面露善意地看着维莱克离去的方向，继续沿着巡逻的路线为泰斯二人讲解。 “凯尔维里是个老好人，他留着很长的黑色胡须，只要你们见到他本人就能知道了。最近有不少其他的种族加入了王国，他也是黑须矮人的大人物，其他小队的矮人也对凯尔维里惟命是从。” “特纳是一位贵族，贵族在军团内都是不用穿着铠甲的人，和其他贵族不同的是，他的高傲是只对自己，常常把什么贵族的荣耀放在嘴边，所以我们这些平民的错误他都能原谅。”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转角进入了军团的东面的营地范围，脚步略微加快，声音放低了许多。 “剩下的几个队伍对我们都…不太友好，白天他们不会做什么事情，晚上我们也不需要到这片区域。唯一需要留意的是这些营地的队长，实在是倒霉的话，也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年轻人要懂得退让，说些漂亮的话能让你们少趟许多天。” 泰斯和博肯列点点头，这些日子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当然懂得适当压制自己的情绪。军团可没有小镇的守卫，这里人人都是守卫，只有实力才是正义。 查尔斯左右四顾，认定没有其他小队的人，才开始聊一聊这些东面队长的情况。 “这些队长都很不好惹。西雷阿是从南方的军营里跑出来的将军，听说是杀人杀错了一位有势力的贵族，被逼到北边做事，他经常戴着自己的铠甲全副武装，除了身材高大，就是气场会强过普通的士兵许多。” “如果特纳是贵族的荣耀，那左迪诺就是最阴险的那一派，他甚至经常在军营里穿着他那弱不禁风的破布，靠着手上的金钱收买了不少其他小队的人，他队伍里的人是最多的，武器最精良，护具也最坚固。” 泰斯一行走到了军团最边缘的营地，这营地看起来不像是空缺，但帐篷比其他的小队多了许多层兽皮，小队操场中央零星散落着未收拾干净的残渣。 查尔斯朝着营地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军团的围栏，那破损的木桩看起来才承受了不少攻击。 泰斯在他背后等待着关于这位队长的事情。 “普拉蒂，半兽人的王。半兽人还没有被王国承认，但他们希望能在北境证明自己的价值。” 查尔斯虽然没有其他多余的描述，但他的眼里充满了敬佩。 见对方没有再细说的意思，泰斯和博肯列继续跟在查尔斯身后记着路线。 第十四章 会见队长 三人沿着巡逻的路线，沿路返回了斯旺克小队的营地。 出行的时候，大部分军团的队员都外出忙碌着自己的任务。不少其他小队也有巡逻任务，他们只能看到驻地巡逻的这些士兵。 军团的秩序让泰斯都非常佩服，不同小队的路线恰好错开，同时巡逻的人数正好可以覆盖多数转角，以小队营地作为巡逻记录的位置，这可比吉萨守卫们只以时间为标准要高效不少。 博肯列后来也听得极为认真，看他认真的样子，大概的路线和小队标识都记得清楚了。 后面的归程中，查尔斯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愉快，最后在平静中结束了第一天的指导。 出发的时候是一大早，回到小队营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泰斯在归来路上看到，陆陆续续的更多士兵从外面回到了军团的领地。 回归的战士已经取下头盔，忙碌的汗水滴在地上。一两位伤员正在被后勤小队抬到最近的营地就地治疗，还有士兵运回了破损的武器和盔甲，背着包裹的士兵都是满载而归，不过不知道收获了什么东西。 这些人都朝着后勤小队的主要营地汇聚，现在是午饭时间，食物就是在那个地方分发。大部分士兵都用麻布袋，顺走热腾腾的一大包，然后回到自己小队的营地。 泰斯回到了小队入口，不知什么时候，之前被西沃西斯踢碎的桌子已经换来了新的，桌子上正摆好了中午的食物。 不知名的熟肉已经被切了一大半，旁边的小刀还残留着肉汁，用来调味的紫果有几颗已经破开，深红的果液正从桌边滴下，北境用来填饱肚子的是矮麦子做的发泡面饼，比吉萨的塔克要厚实不少。 查尔斯已经切好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拿着一块面饼穿过帐篷走入营地操场，泰斯和博肯列也照着拿到了自己的午餐走到营地中央。 虽然是中午，操场中的队员还在激烈战斗着，查尔斯已经在一旁坐着观赏，泰斯二人也边看边朝着他走过去。 两位从未见过的队员正在过招，看着查尔斯平静的神情，想必这两人不是第一次交手。 穿着同样灰色铠甲的二人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头上的头盔都带着同样的黑色断角。 几个回合下来，泰斯和博肯列看不出他们实力的差别，两位战士手中握着长剑，都是军队统一的普通铁器，两把铁剑相碰的“啪啦”声连绵不断，节奏有序。 “基本功很重要，新兵。时刻保持手感，还有身体的韧性，这可是能救你们一命的建议。” 查尔斯发现了坐下来的两人，头并没有转动而是继续盯着场地中央，不过他嘴上又开始了说教。 博肯列咬了一块肉，用面饼填满了嘴巴稀里糊涂地说着几句，泰斯笑了笑，继续看着激烈的战斗。 战斗的两人依旧是双手握剑，长剑上布满了许多刀刃缺口，足以见得已经僵持了很长时间，虽然都是大开大合的攻势，但两人的脚步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身着这么厚重的铠甲必定非常消耗体力，不过两人除了出招摆动的双臂，至少有一半的身子都没有摇晃，看来如果他们俩愿意，这样打下去一定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战斗持续了好一会，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泰斯和博肯列干脆专注地解决自己的伙食。 查尔斯吃完后，耐心地等着两位后辈，脸上还是没有表情，默默盯着操场内的二人。 “走吧新兵，去见见我们的队长。你们俩刚来就躺了好几天，不过这记录算是不差。对了，你们还没有正式见过斯旺克大人，接下来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可不能像早上那样漫不经心。” 等泰斯他们吃完咽下最后一块肉，查尔斯站起来，带着他俩朝着营地内最中间的帐篷走去。 …… “我知道了，快去做自己的事，别打扰我。” 熟悉的女人已经在帐篷内等候，查尔斯躬身弯腰，转身离开。留下泰斯和博肯列站在队长面前，这一次让他们有些忐忑不已。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开始，泰斯两人已经和她面对面交锋两次，峰回路转过后，竟变成了对方的手下，这真是充满戏剧性。 虽然这已经是第三次，除了对方女人的身份外，只记得她能控制铁板的形状。倒是这女人从他们进来后，始终看着泰斯的双手，令他有些不太舒服。 “南方来的流浪猫啊，因为你们的努力，我愿意当你们二人六个月的饲主，好好做事，不要惹我不开心，不然的话，我可是会把你们丢到野狗堆里去的哟。” 身着铠甲的红发女人躺在巨大的木椅上，双手翻动着，做出抛出动作。 朝着她抛出的方向，两只银色的蝴蝶顺着她的手指飞出出，落到地上，变成了两把普通的铁椅子。 斯旺克挑起眼皮示意二人坐在上面，手上收回动作放回胸口，铁靴下生出一块弧形的脚垫，耐心等待着。 博肯列抢先一步，先于泰斯走到了椅子旁，双手拍打了下铁块的侧面，然后屁股用力朝下一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博肯列让泰斯也过来坐下，泰斯躬下身子慢慢用手撑着椅子，也小心地坐好了。 “像防贼一样干嘛，我不过是第一天小小教训了一下你，不过那个时候可没有下重手哦。我可不像你们那样心眼那么坏，小西斯的傀儡都被你们拆掉了，这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再搞一个，不过嘛，说不定还是有机会。” 斯旺克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拿出了银色的酒杯，伸手在面前的木桌子上胡乱一抓，左手一把将各式的水果举在杯顶，右手从上往下用力榨取，混杂各色的果汁就这样流入杯中，但更多的果汁顺着她手臂流下，几乎有一半的精华都完全浪费了。 女人抬手将榨干的果肉丢在一边，将酒杯内的汁液一饮而尽，嘴唇上沾满了鲜亮的颜色。 泰斯两人也只能坐着，完全不敢搭话。 谁也不知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身为小队队长，这个性格确实很特别。 “你的兄弟想完全掌握‘名人’的技艺，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危险之中，再加上和队伍里的强者战斗。但是嘛，你们都是南方来的客人，还带来了珍贵的物资。如果你们还想回到母亲的怀抱，当一只乖乖喝水的小猫咪，现在就是最后的后悔机会。” 斯旺克伸手一指喝完的酒杯，铁质酒杯如同纸片般倒下，在桌子上变成了一根针，最后缩短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一顿午饭让斯旺克很是满意，她毫不在意地举手舒展着，身上的铠甲也一同发出响亮的声音。 “而且我啊，对一些稀有的小猫咪非常的喜爱。如果你可以晚上陪我讲讲故事，我不是不能考虑‘手把手’教你，说不定你兄弟也能更快学会呢。” 红发女人说罢，泰斯二人坐着的铁椅子立刻变形，变成了两副躺椅，坐空的二人正好躺在上面，虽然是铁做的但是感觉非常舒服。 可没等他俩享受多久，舒适的躺椅又立刻缩小，变回了银色的蝴蝶，飞回了斯旺克的手中，躺着的二人摔在了地上，屁股接触地面很是难受。 “回去好好考虑吧。你要是答应了我，你们可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还会特别保护你们的哟。” 倒在地上的两人只听到了清脆的拍手声，过了会，泰斯和博肯列才慢吞吞爬起来。 他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一看，面前的队长在他们没察觉的时候已经消失。 帐篷内空荡荡，连那女人坐着的木头长椅也消失不见。 第十五章 违心收买 斯旺克队长神秘地消失，给泰斯他们留下了强大实力的印象。 在王国每个区域势力中，不管是军团的队长，或是守卫的长官，都是“名将”实力的狠角色。 就如同守卫对待贫民一样，加入军团的普通士兵必须听从队长的命令，甚至是任其宰割。 现在斯旺克已经盯上了泰斯，这个性格奇怪的队长难以揣测，泰斯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复她玩笑般的提问，心事重重的他扶着博肯列，慢慢离开帐篷。 此时场地中的战斗已经结束，查尔斯已经坐在了入口的帐篷前。桌子上放着后勤队伍拿来的崭新铠甲，胸前的板甲上镶嵌着斯旺克队伍的徽记，那是迷你的队伍旗帜。 泰斯和博肯列对查尔斯表示感谢，将厚重铁板穿在身上，走出营地，开始了他们真正的第一次巡逻。 早上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第二遍走这路线，只是过了一个中午的时间，二人对路线还是熟记于心。 照着查尔斯的方法，泰斯每走到一处营地，他便会认真观察旗帜上的棱角。 值得他们警惕的当然是斯旺克队长的朋友和仇人，这些都是军团里的大人物。 所以遇到棱角参差不齐的旗帜，泰斯一定会好好回忆对面小队的名称，而旗帜一边整齐的新队伍就让少年放松了不少，毕竟这些家伙在通常情况下也不会找碴。 不过，因为泰斯二人开始巡逻的时间正好过了中午，军团营地内的士兵们几乎都外出狩猎离开，每个小队都只会留下一人守在入口的帐篷。 在泰斯与博肯列的合力记忆下，他们成功报出凯尔维里，维莱克，特纳三组出名的小队。 两人非常顺利地在巡逻记录的草纸上切下了记号，同为西面的队伍，没有一个小队为难陌生的两位新兵。 但是东面的队伍就完全不同。 按照查尔斯的说法，军团长放任东西面的队长互相对立，再加上强大的队伍之间一直都存在着矛盾，不止是身份地位，更多的是看不惯对方的做法。 对于巡逻的士兵而言，最艰难的一段路就是来到对面的阵营巡逻。 …… 泰斯二人正在一支新队伍的帐篷内登记，刚刚刻下记录的那一块记号，小队营地内却意外走出来一位大人物。 泰斯和博肯列低着头，试图躲过他的目光。 在大人物刚踏出帐篷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来，回头命令二人。 “这个徽记？不对，给我把头盔取下来。” 两人战战兢兢地抬头，穿着灰暗长袍的左迪诺竟出现在了这里。 皱褶的棉长袍挂着重新打过结的束带，他那象征贵族的卷发此时有些凌乱，倒角的双眼盯着陌生的两位士兵。 由于正好经过泰斯身旁，让泰斯隐约闻到了身上发出的淡淡花香。 “男人身上也会有香味？” 虽然和自己的队长并不对付，既然是大人物，两位新兵只能照着取下头盔。 “陌生的面孔，斯旺克什么时候有了两位新队员？这么年轻的长相怕不是只有‘武者’的实力吧，难道说她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孩子？哼，果真那女人还是一副贱样。” 左迪诺露出阴险的表情，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看着这位贵族身上的抓痕，再加上奇特的香味，左迪诺猥琐的模样让泰斯顿时明白，这副模样的他肯定在背后的营地里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惜，此时泰斯只能强忍心中的厌恶，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看你们这个样子一定还不知道，你们的队长可是出了名的…哈，贱人。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什么都可以做出来，要是她感到腻了，觉得你们俩无趣了，肯定会把你们丢出去喂‘魔人’。而我就不一样，身为贵族的我，可是很乐意帮助你们这些可怜的，下等人。” 左迪诺将枯瘦的手臂伸入长袍，取出华丽的贴金钱袋，像喂狗一样抛出两枚闪闪的金币，圆形的金币从半空落下，刚好分别滚到了泰斯二人脚下。 从未见过金币的两人正想捡起，不过他们身上穿着厚重铠甲，如果要捡起来只能单膝跪下。 “哼，看来他没有少用这种伎俩。” 博肯列看着泰斯，泰斯盯着左迪诺。虽然泰斯表面上不为所动，内心却开始斟酌最好的选择。 “我们这样做好吗？斯旺克留我们在小队，肯定算是极大的恩情。当然我也明白，如果有其他靠山肯定会更安全…她中午提到的交易自然是不怀好意，只要不做太过分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对，斯旺克身为女人，嗅觉肯定灵敏…” 时间在流逝，泰斯一直想不到完美的办法，无形的压力仿佛把他埋在了地里，让他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泰斯不知不觉已经汗流浃背，而对方也没有失去耐心，反而非常感兴趣地看着这位年轻人。 左迪诺双手交叉在胸口，戏谑地看着泰斯。 “捡起来，答应会回报他。” 稚嫩的女声在泰斯耳边响起，内心焦急的泰斯如同抓住救命的缰绳。 一瞬间，他失魂落魄地跪下，捡起了硬币，泰斯的双手在颤抖，他用着苍白的声音说道。 “如果贵族大人愿意伸出援手，我们未来必将回报。” 博肯列没有想太多，他也和泰斯一样，单膝跪下拾起金币，重复了相同的话语。 左迪诺显然十分满意，接着又抛出了两块属于他队伍的铜制徽记，嘱咐二人务必好好保存。 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左迪诺满心欢喜走了出去。 等对方走后，泰斯感到后背微微发凉，真正面对不怀好意的强者，他感觉自己还是太弱小、太软弱了，连做出决定都失去了勇气，手中的金币和徽记都在此刻无比沉重。 “没关系，捡了就捡了，反正我们呆半年就走。只要我们走得够远，哪需要管这臭屁贵族的恩情。” 博肯列看泰斯脸色不对，立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泰斯点点头，将左迪诺的徽记收好，两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巡逻。 一路上泰斯闭口不语，博肯列安静跟在旁边也不多问。 只不过此时，泰斯正在和潘大人在脑海中交谈。 “为什么让我去捡？” 泰斯在心中默念，希望“潘”能够听见他的疑问。 “哦？怎么突然这么主动提问，准备了什么报酬？” 装作可爱的声音再次出现，可泰斯却没有什么好心情再听她胡闹。 “就那块金币，告诉我。” 泰斯的语气就像失去理智的孩子，愤怒的情绪充斥在他脑海中。 潘大人并不在乎他的感受，反而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其实这是唯一的选择，你心里是明白的。” 泰斯在心底闭上了嘴，默默低头。 “选什么远没有做出选择重要，要是不满意，慢慢修正结果就是了。金币对我来讲只是一块废土，这次的价格我会记在你的账户中。希望你下一次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要乖哦。” 潘大人这次彻底不再回复，听了最后一句话后，泰斯神色稍微恢复了一些，内心已经平静了不少。 泰斯二人接下来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差了，对立队伍的成员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地位相同，普通士兵也不能过分刁难他们二人。 除了左迪诺外，二人也见了一些普通的队长，但只要给他们看一眼左迪诺给的铜质徽记，辱骂和为难也就停了下来。 等泰斯二人走完了一遍白天的路线，下沉的太阳提示着已经到了傍晚。 巡逻任务是夜晚白天每天交替进行，他们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就属于泰斯两人自己。 回到营地的时候，查尔斯还守在营地入口帐篷内。 一眼扫过二人巡逻记录的莎草纸，查尔斯简单询问起他们巡逻时遇到的问题。泰斯将敌对小队的态度着重说了一下，刻意掩盖了遇到左迪诺和铜质徽记的事情。 再加上回来时候，泰斯和博肯列为了营造不顺利的情况，故意拖慢了巡逻时间，查尔斯一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对了，你们没有遇到我提过的那些队长吧？” 在泰斯二人拉开帐篷准备走去后院操场时，查尔斯最后突然提了一嘴。 “没有，今天特别幸运。” 泰斯背对着查尔斯，没有回头，手拉着帐篷的后帘死死没有松开。 “嗯，干得不错新兵。” 查尔斯埋下头，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情。 第十六章 行动登记 日夜交替的巡逻，不过是普通的寻路，泰斯的空闲时间基本都花在了小队营地内。 若是没有人在操练，泰斯和博肯列就会对练一段时间的基本招式，但更多时间都是和小队内的人过招。数次交手之后，二人也基本认识了小队的其他队友，和副队长的关系也越加亲近。 在西沃西斯的傀儡被他们拆散的日子，他们基本上都在和这两位老练的“名人”过招。 至于傀儡的损耗，副队长西沃西斯并不太在意，泰斯和博肯列偶尔会看见巨大的笼子运回军团，最后都分到了各个小队的营地，看起来就是制作傀儡的材料了。 而斯旺克队长自从上一次见面后，再没有出现过，泰斯也慢慢将交易的事情忘在脑后，反而专注于变强。 大约是一个月之后，泰斯和博肯列照常进入小队营地，在入口帐篷恰好与西沃西斯擦肩而过，不过这位中年男子好像有急事，并没有看见泰斯二人。 西沃西斯罕见地没有戴上头盔就走出了营地，手上拿着一堆草纸，神情显得有些不满。泰斯也没有拦下这位副队长请求陪练，二人继续走入营地内的场地。 斯旺克的小队人数确实很少，总共七人。 除队长外，副队长西沃西斯实力强悍，和泰斯对练的时候从来没有用出全部实力。 当然，每次泰斯和博肯列拆掉一副傀儡后，西沃西斯会在第二天主动提出训练，每次都会让他俩趟上半天。 泰斯早已熟悉了其他成员的作息，眼前出现的正好是形影不离的两人，加托尼和帕塔。 两人既是来自相邻的两座小镇又是合作多年的伙伴，泰斯和博肯列经常向两位讨教双人战的心得与实战，欠下了不少人情。 见到泰斯二人同往常一样走进操场，二人停下了手中的招式，摘下头盔互相问候。 “白天巡逻，打一会？” 加托尼甩着靓丽的长发，优雅地举起手中的长剑。 “你们两个一起吧，前几天我在外面被西雷阿的畜生阴了一下，正好有几招想试试。” 帕塔貌似和东面强队西雷阿有一些个人过节，和西雷阿那群从南方叛逃的士兵一样，他脾气暴躁，他的口音听上去也像是从南方过来。 见泰斯二人没有行动，帕塔以为对方是因为没有武器，于是他拔出腰间的备用长剑，双手朝前一抛，两道银光一闪而过，长剑直插在泰斯二人脚下，而加托尼也递上了自己的备用剑给帕塔，歪头示意对面的二人快点行动。 如果不是见到查尔斯匆忙从正面的帐篷里走出来，博肯列肯定已经拔剑，开始第一轮的战斗，不过查尔斯的声音来得不比剑慢。 “等等，军团‘镇压日’定了下来，队长让你们先去后勤组做登记。” 查尔斯正是第一天带领他们寻路的人，他并不是一位喜欢战斗的人物。 他的任务往往是传达重要的消息和值班的变动，再加上其他队伍更喜欢通过查尔斯联络上斯旺克小队的人员，查尔斯在小队中算是一位重要人物，他的话自然十分重要。 “那好，明天再加练一局。” 加托尼重新戴上头盔向外走去，帕塔原本想将长剑从中折断发泄情绪，手举到半空，他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剑，被加托尼白了一眼后，他也默默收回了长剑，跟着加托尼走了出去。 “你们也去，到了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查尔斯也有其他事情，交代这句后也快步离开了营地。 “走吧，别愣着。” 博肯列推了推泰斯，泰斯想起了关于“镇压日”的事情，但并不明白队长为何会让他们俩也去登记。 心里琢磨着背后的缘由，脚下不知不觉就和博肯列走到了后勤组的营地。 …… 等二人走到后勤组，他们前面已经排着长队，博肯列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足智多谋的队友。 “泰斯，我们应该只是去简单登记一下吧？” 博肯列也听说过镇压日的事情，因此有些担忧。 “不好说，不过军团应该不会让我们这种刚来的新兵参与镇压，我觉得只是凑人数。” 军团每年都会安排镇压事件，就如同守卫会为了小镇安危，定期围剿周围的野兽。 军团的“镇压日”也是为了削减魔人的数量，更重要的是，军团同时会收割大量魔人的物资。 在北境这块行商艰难的地方，军团每日都会安排战斗任务，派队伍前去掠夺资源，而一年一度的“镇压日”正是规模最大的一次掠夺。 军团会在“镇压日”选出十支队伍集中消灭魔人一年中成长的强者。这样可以保证在新一年里，军团的日常掠夺风险降到最低，同时十支队伍能够深入的地方物资也更丰富，出产珍稀矿石的山洞更是军团用以和南方交易的筹码。 每年的这段时期，军团都会突袭魔人的老巢，在魔人集中增援之前，士兵们收集大量矿石还有木材，然后和敌方的强者打一架，打开一条道路逃之夭夭。 所以，参与战斗的角色至少是“名人”，而且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名人”。 他们既需要有扎实的武器熟练度，又必须有强力的技艺。 泰斯这种只会“名人”的技艺，武器技巧却只能达到一般“武者”水平，自然算不上自信的“名人”。 再加上，如果其他队伍也都达到了这个标准，人数会成为最大的考虑因素。 虽然最后的“选拔”取决于有多少小队认可，但是斯旺克队伍还不足十人，这是最大的隐患。 …… “你们也来了？斯旺克怎么这次有兴趣派人来参加‘镇压日’，难不成她快突破了‘名将’的限制？喂喂，别这样不愿意的样子，我可是救了你们那么多次，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们今天还得躺在帐篷里呢。” 等泰斯二人排到了后勤帐篷内，负责登记的人正好是佩尔蒂、佩尔琦姐弟二人。 泰斯这一个月已经适应了佩尔蒂的烦人，得出的最好办法就是尽量不搭话，否则对方肯定会一直说个不停。 见泰斯和博肯列都看着自己的姐姐，佩尔蒂满脸不高兴，很快就闭上了嘴巴，认真做着登记。 完成记录后，佩尔蒂撵着二人离开，让他们从帐篷后方快点消失。 两位穿着黄色麻衣的后勤成员正等在出口外，一番简单说明后，引领二人穿过后勤营地的操场，带着泰斯二人分别进入一处空荡的小帐篷内检查身体。 后勤队伍每日负责照顾军团成员，他们早就熟悉了检查男人，带领泰斯的那位就直直站在他身后，认真看着泰斯取下铠甲脱下内衬。 泰斯也不扭扭捏捏，知道这是对方的职务后，他尽力配合。 “镇压日”不同于一般的战斗，因此登记的战士们需要让彼此足够信任。 检查身体能保证被选拔的队员没有任何严重的伤病，当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伤自然不算什么问题。 除了身体的伤病，更重要的是检查身体是否被动过手脚，可疑的印记、奇怪的伤痕、或是不同常人的身体结构都会被盘问。 军团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可军团并不想为敌人的阴谋付出惨痛代价。 “这是什么？‘标识’吗？不可能是‘媒介’…这种感觉却不像‘诅咒’？” 发现泰斯身体异样的队员走了向前，用大拇指揉了揉泰斯后腰处。 “是‘胎记’，这块佩尔蒂替我们用药的时候早就检查过了。” 很早之前，佩尔蒂就在泰斯后腰处发现有一块不同的白色皮肤。 当时，泰斯就用‘胎记’糊弄了过去。 泰斯从不给别人看后背，他也不太记得什么时候出现这白色。和博肯列说起这事的时候，对方也不记得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泰斯有这种“胎记”，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坏处，他们就当作是与生俱来的印记了。 “是吗？…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回去等消息吧。” 后勤队的成员也没有感觉到异常，检查完毕后他做好了记录，先一步离开了帐篷。 “白色皮肤的人，嗯…可不是什么好迹象啊。” 泰斯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那块白色有着和两旁的黄色皮肤一样的触感，他在指尖凭空生出一搓黄抹在腰上，除了沙砾磕碰的固体感也没有其他不同。 散去集中力的泰斯不再理会身上的异样，默默穿上衣物铠甲准备离开。 失去力量的黄沙从身上脱离，掉在地上。 泰斯没有注意到的是，触碰皮肤的那些黄沙并没有消失，反而如褪色般被洗去，只留下细小的白色颗粒混杂在黄色的沙地中。 第十七章 行动说明 当天回到营地后，泰斯二人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位队友。 整个小队的营地空荡荡，看起来每个人都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任务。 晚上的巡逻如期进行，早已熟知路线的两位边走边小声议论着镇压日的事情。 耐不住性子的博肯列抢先开口问道。 “泰斯你说要是万一被选上，我们俩岂不是会变成炮灰？” 问完这句话，博肯列左右看了看周围。 军团驻地如往常一样，除了各个小队的巡逻者，夜晚并没有在营地间路过的人。 “我觉得我们俩肯定难逃一死。嗯…不过前提是，我们这个不足十人的小队被选入，获得其他队伍的支持倒是个难题。” 两人只会负责日常巡逻，从来没有参与战斗相关的任务。 泰斯对魔人的实力没有一点亲身感受，再加上两人本就是为了让博肯列领会技艺，顺便锻炼泰斯的肉搏能力，这种生命危险的事情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对了，最近你学得如何？查尔斯的训练建议有帮助吗？” 这一个月，队长斯旺克虽然没有露面，但她也安排了查尔斯进行适当的点拨。 貌似“技艺”的学习并不单一，不同潘大人传授的那样口念咒语、映射图像，查尔斯给了博肯列一把银色刀柄的铜刀，刀柄貌似是铁铸的。 刀刃上刻着“标识”。正面是刀锋的通用语文字，背面是长着脚的长蛇。 按照查尔斯的嘱咐，博肯列只需要把刀时刻挂在胸前，对练的时候，博肯列要时刻握着其他铜刀。争取在西沃西斯的折磨下，获得灵光一闪的机遇，博肯列将信将疑照做了。 “当然有用，我上次做梦。在梦里，我快要成功偷看安娜洗澡的时候，窗内飞出一把铜色弯刀直接飞到我头顶，就要把我的头割下来…然后我就醒了。” “哧”泰斯强忍着差点笑出来，继续听着博肯列讲下去。 “现在只能集中精力，吸气，然后想象一下胸口的铜刀，等着看…” 博肯列闭着眼睛停下脚步，泰斯也停了下来，十分感兴趣地等待结果。 只听见“叮”的一声，铜刀出现在了博肯列手上，而铜刀的主人此刻眉头紧锁，博肯列的意念快坚持不住了。 没过太久，博肯列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着疲惫，而他手中的铜刀再次消失不见，应该是回到了博肯列身上。 “还不错，非常实用的技艺。” “查尔斯还说，等我用熟练之后，连普通的铜刀都能控制。” 泰斯点点头，两人再次开始巡逻，他们继续小声交换着技艺训练的心得。 …… 等到第二日，两人再次一早来到小队营地，今天需要准备白天的巡逻。 穿过入口的帐篷，此时操场中央摆着一把木制长椅，和一个月前见到的椅子一模一样。 长椅背朝着营地入口，这椅子显然是属于队长斯旺克，不过那位女人并没有坐在上面。 查尔斯早已坐在了场地外侧的地上，挺直后背看着背对人群的木椅。 “喂泰斯，这是什么情况。” “我不清楚，但我们还是坐下等等比较好。” 泰斯拉着博肯列坐在查尔斯旁边，而对方只当他俩不存在一样，连余光都不曾瞟一眼。 查尔斯死死看着面前的木椅，正如他每日认真的模样。 “嘿，看起来我们的对练需要结束之后才能进行。” 帕塔用长剑挑起帐篷后帘从入口出现，加托尼如影随形。 见到面前的木椅二人也并没有意外，默不作声走到营地的另一侧坐下。他们不像查尔斯那么严肃，脸上的神情格外放松，帕塔把玩着手中的长剑，加托尼抚摸着武器闭目感受着什么。 副队长西沃西斯来得也很快，等他进来的时候，头盔已经戴上。黑色的锐角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铠甲抖动的声音规律而富有气势。 西沃西斯的只是看了眼中央的木椅，径直走向了帕塔那侧，挺直站着等待最关键的角色出现。 北境清晨的阳光十分柔和，几人就坐在营地中央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时间在流逝。 “哎呀，久等了呢。” 等到太阳升起到了头顶，那随性的声音终于出现。 耀眼的阳光投射在营地，泰斯下意识伸手遮挡，下一刻，比太阳更加炽热的红色出现在了小队中央，正是许久不见的队长斯旺克。 博肯列用力眨眼，凭空出现在中央的斯旺克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木制长椅转向人群，身着铠甲的红发队长此时打着哈欠翘着腿，另一只手靠着木椅的扶手，一副很是懒惰的模样。 赤红短发闪耀着光芒，似乎是残留的雪花，女人在空中吹了一口气，将鼻尖的雪渍吹飞。 “嗯，让我想想今天是要解决什么事情来着…” 斯旺克一手托着下巴，翘着的脚在空中荡着，其他的小队成员似乎已经习惯，纷纷保持着和开始一样的动作。 等了一会，斯旺克突然嘴角一笑，泰斯似乎看见对方有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心里有些发毛。 如果此时提起之前交易的事情，泰斯自己可能很难收场。 “今年，我需要去魔人的老巢取些好东西，理由嘛，自然是我借了点东西，但是我不想还回去，所以我得找些同样贵重的东西还给别人。” “不是不想还吗？” 博肯列嘟囔了一句，旁边的查尔斯瞥了他一眼，让他立刻闭上了嘴。 “所以，我让军团长给我参与选拔的机会，让我的队员们都不用做任务了，看看我这个队长，是不是很不错！” 斯旺克双手摊开，环顾四周看看队员的表情。 不过这些队员不是戴着头盔，就是面无表情，唯一拍手的查尔斯动作僵硬，看来他们都不太配合队长的自我感动。 “当然，我们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需要做…” 斯旺克抬高了音调，话题终于来到了重点。 帕塔和加托尼正坐起来，泰斯和博肯列都竖起耳朵听起。 “参与‘镇压日’的十支队伍是整个军团选出的，军团长只会看最后拿到徽记的数量。我们人数不多，我可不允许你们偷懒噢。” “拿着我们小队的徽记到其他小队去，所有不愿意给出徽记的小队都会应战，拿到他们的徽记就是你们的任务。当然了，除了拳头外，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上，注意噢，是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只要能拿到他们的徽记。” 斯旺克双手一抛，六枚铁制徽记掉入在场各位的手中，做完事情的红发队长拍了拍手，木制靠椅再次转了回去。 “好了，快去做自己的事情。还有，小猫咪要是想好了可以告诉查尔斯，我可是天天想着这件事，你也不要忘了。” 斯旺克挥了挥手，正如她入场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也是瞬间消失，不过这次连木制长椅都一同消失。 在场其他人纷纷看了看泰斯和博肯列，有的表情玩味，有的只是下意识看一眼。 …… “嘿我就喜欢这种事情，情况比想象中要简单不少。来吧，昨天约好的对练。坐这么久我整个人都要生锈了，快让我们打起来。” 帕塔单手握剑用力一撑，披着铠甲的巨汉轻松地站了起来，身旁的加托尼坐着将长剑放回腰间，身子向前一挺也直接站了起来。 “行，正好让我试试刚学会的本事。” 昨夜回去之后，泰斯和博肯列在帐篷内商量了一下铜刀的用法，今天对上实力强劲的对手，他们正好可以试试实用效果如何。 “二对二，还是一只手对你们两只。” 查尔斯和西沃西斯依旧留在操场内看着四人的决斗。 帕塔和加托尼已经抽出长剑，左右并列，泰斯和博肯列站在场地的另一头，一前一后。 第十八章 二对二 这是泰斯和博肯列第十次与帕托和加托尼的对练。 准确来讲，这不算对练。 前九次的战斗中，泰斯两人基本变成了对方的人形沙包。 拥有无数次战斗经验的对方总是能找到泰斯二人的漏洞，再加上身体力量上的差距，战斗时间每增长一秒，对于两位新兵来说，身体和精神的压力就会增加一分。 “哼，又想耍花招。” 帕塔见泰斯和博肯列还是前后排列，立刻想到上一次，这两个新兵也是这样开始。 那个叫作泰斯的新人，技艺有些特别，没有借助任何“道具”或者“标识”的力量，悄无声息利用地上的沙砾，轻易就射出了沙球。 这种能力一开始还让帕塔吓了一跳，可黄沙打在身上却只和普通“名人”的一击相同，帕塔能给的评价只能是，华而不实。 上一次的战斗算是泰斯和博肯列最好的一次，他们用尽了所有办法，但场面依然是一边倒。 上次战斗中，脚步奇快的加托尼令泰斯的前几发沙弹全部落空，加托尼拉近距离后，用长剑斩下剩下几发悬浮的沙墙，他很快就来到了博肯列身前。 紧随其后的帕塔配合着加托尼，两人虽然只用一只手，但默契之下如同双手。 先后挡下博肯列的挑击，帕塔砍中他失守的腹部，加托尼再劈飞腰间的弯刀，只是三次攻击就获得了主动。 再然后，突如其来的沙墙延缓了泰斯二人失败的步伐，但仅剩两把刀的他们之后只能被动挨打。 虽然博肯列能拼命为泰斯拉开距离再释放沙球，但对方反而利用博肯列脚步迟缓的弱点，把博肯列当作盾牌。 几个回合下来，纵然军团的铠甲十分坚固，体力和身体的疼痛还是让泰斯二人举手投降。 这一次的战斗还会是上一次的重演吗？ 帕塔将长剑横在胸前，他未用剑的左手嚣张地向泰斯二人挥手挑衅，这是让出主动进攻的意思。 泰斯和博肯列并没有因此改变队形，依旧一前一后向着左侧的帕塔冲去。 这次博肯列是双手反握着铜质弯刀，刀身放在大腿的高度，如同一阵清风快速跑动，手臂紧绷，好像立刻就会抽出致命一击。 身后的泰斯单手握着弯刀，嘴边念念有词，速度不如博肯列那么快的他立刻就落在了后面。 “加托尼！” 帕塔只是大吼一声，加托尼心领神会从侧面绕开。 加托尼的对手明显就是落在后面的泰斯，而帕塔也气势汹汹举起长剑，阳光照耀下的灰色铠甲如同巨人，岿然不动，单手握剑面对难以招架的双刃，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诶？” 一旁观看的查尔斯惊讶地叫出声，侧方的战场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沙球，单手持刀的泰斯仅是冲刺了一会，竟然再次抽出第二把刀，而且是在突然中断吟唱的时候改变战术。 双手持刀的泰斯显然是打算和加托尼进行武器技艺的比拼。 但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军团内应该没有能在武器的技艺上超过加托尼的人，一直机智的泰斯怎么会选择这种战斗方式？ 站在一旁的西沃西斯神态不变，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从腕甲中释放的铁链也悄悄插入了地面，随时准备挡下致命的攻击。 选择绕开的加托尼只用了数秒就与泰斯短兵相接，泰斯第一次接触的攻击并没有给加托尼造成太大的麻烦。 长剑顺着弯刀抽出的方向朝下旋转，加托尼侧身让出另一把弯刀劈下的空隙，剑身贴在弯刀的刀背，只是轻轻向上一推，泰斯的这把弯刀就被送上了半空。 短时间内，这把刀肯定无法再威胁到加托尼。 出乎意料的不仅是泰斯放弃了远程的进攻，未用太多力气的加托尼只看见泰斯松开了那把向上的弯刀，不知好歹的新兵手腕翻转，竟然试图转手抓住自己正要挪开的长剑。 “真是年轻人，这样你的手马上就废了。” 查尔斯坐在战场之外，他一直看着泰斯。 他今天特别关注这位新兵，队长斯旺克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让他记在了心中，眼前的一幕当然查尔斯完全看在眼里，他也明白加托尼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斯旺克队长，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既然对手想徒手接白刃，不付出代价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挪出去的长剑正好有了发力的空间，加托尼摆动长臂，和弓弦一样让长剑剑刃再次弹回，完全施力的挥砍足以让脆弱的手指失去力量，对方的必定会记住这次草率的冒险。 …… 另一边，博肯列展现了自己完美的冲刺。 蓄势的第一下攻击力道并不弱于帕塔，来自左右两侧的攻击如果无法招架，博肯列一定能在接下来的进攻中占据主动。 帕塔也没有一丝闪躲的意图，整个人如同扎在泥土中，长剑横在胸前。 博肯列没有被帕塔的气势吓退，两把弯刀上下夹击，上方的弯刀撞上长剑，从刀身传来的触感让博肯列都怀疑是否砍在了石头上。 不过借着冲刺的力量，单手对单手，博肯列短时间压制住了帕塔。 下方的弯刀势如破竹，斜着撩起一道寒光。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就像他那爆裂的性格，帕塔用自己的正面板甲吃下了这一击，整个胸膛裸露在外。 博肯列上下的攻击明显是造成了伤痛，可帕塔反而大吼一声“痛快！”，无法撞开帕塔的他陷入了危机。 失去冲刺势头的砍击已经失去了力量，为了调整平缓，博肯列身体向后倒去，同时将弯刀抽回准备下一次进攻，他另一把弯刀正好挡在胸口用作防守。 这一月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博肯列的双刀技艺进步明显，一对一的战斗完全不会落下风，当然是对付一只手的情况下。 帕塔的反击来得也快，本应该退后一步的帕塔反而向前踏去。 他手中的长剑也笔直地刺出，速度猛烈得不像是披着铠甲的人，一剑刺向博肯列的胸前，被新兵早已准备的弯刀勉强挡下。 可帕塔并不罢休，可能是昨日的怨气有些大，今天的方式比往常更加野蛮。 他脚下不停朝着前方挪动，手臂继续用力，剑刃撞上刀刃，双方进入较劲的阶段。 虽然博肯列只能边退边卸力，但另一只手正好可以削砍对方的手臂，数次砍击不带一丝犹豫，可也未曾让帕塔的力气削弱分毫。 很快，博肯列后退到泰斯面前数步的距离。 而此时的泰斯正好伸开五指，试图收下加托尼可怕的砍击。 …… 加托尼的长剑如期而至，如同流星直接砸向泰斯的手掌。 和设想的一样，可怕的挥砍直接切开了手甲，铁质的手指节飞向空中，下一秒仿佛就要看到血肉横飞，新兵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没有鲜红的血液滴下。 与之相对的是，黄色的沙子从剑刃两侧流下，从泰斯手掌中出现的黄沙减缓了挥砍的力量，如同钳子一口咬住了剑刃。 猛烈的冲击直接让长剑抵在了泰斯胸口，泰斯此时死死抓住了长剑不让加托尼抽出。 同时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泰斯另一手的弯刀径直劈向加托尼握住长剑的手掌。 终于，加托尼放弃了手中的长剑。 他松开握剑的那只手，伸向腰间的备用长剑。 泰斯向下的砍击注定落空，而如果加托尼抽出第二把长剑，肯定会更加针对泰斯失去护手的那侧，如果这样，泰斯的失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此时，博肯列也不能再退下去了。 他明白，既然挡不住对方的攻击，自己的挥砍似乎也只能给铠甲留下伤痕，那么奋力一搏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博肯列榨干身上最后的力气，用力倾斜角力的铜刀，使劲朝着加托尼抛出抵住剑锋的弯刀。 他另一侧的那手也干脆将另一把刀砸向帕托的脸上。这是搏命的办法，牺牲自己，给伙伴争取时机，说不定可以至少换掉一个对手。 抵着长剑的那把弯刀带着帕塔的力气，几乎是弹飞出去，飞向了不远处的加托尼。 加托尼发现了另一侧的威胁，立刻停下了伸向备用长剑的动作。 他侧身避开突入起来的攻击，同时也让泰斯的最后一击仅仅切开了自己的臂甲，用力过猛的泰斯还把刀插进了他面前的地里。 帕塔的长剑只被博肯列的弯刀挪开了一瞬间，在弯刀弹飞的同时，力量再次校准，帕塔的长剑直接插入博肯列的肩膀。 而就在长剑刺破铠甲的那刻，砸向帕塔的弯刀也直接爆开，炸开的颗粒正是伪装成弯刀的黄沙，和对付西沃西斯那时一样，黄沙就像蜘蛛的茧立刻缠住了帕塔的脑袋。 失去了武器的泰斯另一只手挥拳，向加托尼腹部打去。 加托尼看见了并不在意，毕竟泰斯手上只有一层铁片，如果只是吃下这一击，一旦等加托尼拿出备用长剑，胜利还是属于他自己。 “哼。” 加托尼轻哼着，他决定吃下这一击，快点结束这次对练。 奇异的铜光闪过，泰斯的攻击就在这一刹那，由拳头变为了握着短刀的样子，此时加托尼已经来不及防守。 如果加托尼被铜短刀刺入腹部，那就可以看看“名人”对抗“灵物”的结果如何。 “够了。” 巨大的锁链此刻从地下冒出，将在场的四位死死锁住。 加托尼的右手停了下来，帕塔脸上的黄沙也被一阵风吹散，刺向博肯列的剑悬在了他的肩膀上，泰斯手中的铜刀也消失不见，自然是回到了博肯列身上。 “明天才是镇压日选拔的时候，到时候有的让你们打，现在，几位先回去休息吧。” 查尔斯最后还是站了出来，向着还不罢休的帕塔看去。 在几注目光下，帕塔逐渐冷静了下来，放开了悬在空中的长剑。 见这次对练已经算彻底结束，西沃西斯扭头离开，铁链如同灵性的蛇回到了他的身上。 无人发现的角落，红发队长已经看完了全部过程，对着泰斯和博肯列满意地点头。 第十九章 已无退路 “快滚，难不成还想被我揍一顿？” 听见帕塔如此不耐烦的声音，博肯列从紧张中缓和过来，他扭动右肩，左手在肩骨仔细抚摸着。 泰斯默默走到场地边，捡起被打飞的弯刀。 加托尼朝着帕塔点了点头，他右掌在空中用力一抓，掉在地上的长剑立刻飞到了他手中。 “下一次，单手加上技艺。” 加托尼丢下这句，潇洒离开了营地。 泰斯二人累了一上午，他们现在也没有理由再留在小队营地。 镇压日选拔就在明天，他们必须早点回去休整。 除了帕塔外，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相继离开了场地。 而帕塔还留在场地内，他大口喘着气，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长剑。 抛光长剑剑身上映照着帕塔的面孔，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帕塔抬腿就踩了上去。 钢铁炼成的长剑如同木枝一般被踩成两段，断掉剑刃被弹飞在远处，剑柄插在沙砾中，不解气的他还原地叫骂着。 “晦气，真是柄垃圾货色。” 帕塔望了眼东边方向，也许是他想到了自己的老仇人西雷阿，随后朝着剑柄啐了一口。 …… 大概是上午的战斗比往常更加激烈，进入帐篷的泰斯和博肯列倒头就睡，因此他们二人错过了午饭时间，然后直接睡到了晚上。 饥饿驱使他们从疲惫中拖起身躯，不情愿地前去后勤组拿一些填饱肚子的东西。 “真的是差一点，你知道吗泰斯。铁板就跟麻布做的一样，那把长剑已经戳破我的铠甲，马上我的右手臂都会被卸下来了。谁知道，我当时竟然还想着怎么赢过他们两个…怪物，我真的是疯了。” 醒来后的博肯列不断诉说着早上的对练，无外乎是他自己的一些策略，对抗时候的英勇，还有这最后牺牲的一击，对，重点是他最后为了胜利愿意牺牲自己的决心。 泰斯虽然内心很不耐烦，但还是认真听着好友一遍又一遍的诉说。 走了很久，泰斯终于在折磨中来到了后勤队，可惜来到这里的结局，是从一位滔滔不绝的好友，变成了两位喋喋不休的朋友。 找到倾述对象的博肯列立刻转移了目标，佩尔蒂也十分配合。泰斯正好让出了位置，专门挑选晚上的伙食。 今天他们来得不迟，吃的还剩下了最常见的薯类，配上用雪水泡开的干菜，再加上一小块北境的火蜥蜴肉，火蜥蜴肉吃起来和沼泽里的臭鱼一个口感，不过好在食材新鲜，算是不可多得的肉菜。 正当博肯列和后勤队的佩尔蒂还在讨论精彩的对决，后勤组营地内走出一位矮小的陌生士兵，他故意和泰斯擦肩而过。 没有穿着铠甲的泰斯被狠狠撞了一下，泰斯怀中的红薯也滚在了地上，不过幸好他反应迅速，肉和菜都被泰斯抓在了手里。 精彩演讲中的二人并没有把泰斯放在心上，泰斯正想追上去理论一番，突然感觉手上多了一件物品。 手中的火蜥蜴肉已经被人捏碎，那碎肉中间的手心处传来冰冷的感觉，那个大小和形状感觉和徽记一模一样。 矮小的士兵回头朝着泰斯看去，意味深长地将头扬起。 “我徽记好像掉在营地了，你先自己回去吧。” 博肯列和佩尔蒂挥挥手，得到回应的泰斯将食物放回，立刻追向了这陌生的士兵。 对方的脚步并不快，再加上明天就是“镇压日”选拔开始的日期，军团今天巡逻的士兵特别少。 泰斯一眼就盯上了唯一的那副稍矮的灰色铠甲，不过未穿铠甲的泰斯还是太碍眼了。 知道这件事情可能见不得光彩，泰斯只能见机绕路避开巡逻的士兵，所以始终没有追上对方。 追逐的路上，泰斯顺便拿出陌生士兵交给自己的徽记，营地符号光照下，徽记显现出它所属的队长——左迪诺 陌生士兵越走越快，带着泰斯很快就从军团西面来到了东面，最后走进了一处闲置的小队营地。 泰斯左右环顾，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也走了进去。 …… 泰斯一走进帐篷，陌生士兵正站着等待他。 见泰斯的如他期待一样跟了上来，这位士兵也不着急开口，从上到下打量着泰斯。 泰斯此时才发现，对方的铠甲好像并不太常见。 除了一看就是军团装备的颜色，款式更加贴合对方的身材，为了弥补腿铠的不便，战靴变成连着的两片板甲，他身边挂着的是很罕见的短手斧，而且手斧绕着腰挂了一圈，大约有十把。 “矮人？”泰斯心里有了判断。 这副铠甲和武器在凯尔维里的队伍里常见到。 西面的队长里属凯尔维里最好办事，加上与斯旺克队长关系还不错，泰斯和凯尔维里队伍的矮人也有过交集，不过面前的这位感觉上并不是任何一位友善的熟人，而且既有可能是东面队伍的成员。 “伙计，左迪诺大人有安排，就让我长话短说吧。” 左迪诺。泰斯听到这名字并没有多少意外，他当然记得那位第一天就需要自己投诚的队长，不过左迪诺给的徽记确实替他和博肯列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作为新人的二位受到了东面许多小队的刁难，毕竟两人的战斗也只是在小队，其他人根本没有听说过他们二人的战斗表现，再加上两人看上去体格也不健壮。 而军团里不安分的人都是有实力的角色，左迪诺的徽记让泰斯和博肯列少吃了很多苦。即使这群军团中的毒瘤并不认可所谓的贵族队长，至少这徽记也会让他们下手轻一些。 而对于这件事，两人都没有主动告诉小队里的任何其他人。 泰斯拿出了左迪诺交给自己的那枚徽记，对方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说道。 “嚯，左迪诺大人想对你说，镇压日的挑战必须全力应对。哈哈，虽然不明白你们这些新兵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到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都会配合你。” 说完这话后，那士兵拿出一把手斧朝着泰斯脚下抛去。 泰斯看见铁斧旋转了两圈，砸入地面的时候已经只剩下那两圈残影，无人打扫的帐篷内立刻起了灰尘，手斧砸入的地面露出了埋藏的布袋的一角。 “里面的东西收好，不要让那个名叫斯旺克的女人发现，这是左迪诺大人嘱咐的，不然我会让你感受感受我手中的家伙。” 矮人单手一挥，地上的手斧反向飞入他的手中，他威胁式地做了劈柴的动作。 “替我向左迪诺大人问好。” 泰斯像模像样地学着鞠躬，不过矮人未做任何表示就离开了此处。 他捂着鼻子蹲下，扒开地上的沙土，将布袋放到手中。 “这种感觉，应该全是好东西。” 泰斯打开了布袋，果然左迪诺交给他的是一袋徽记。 里面的徽记齿痕基本都属于新队长的小队，如果泰斯猜的没错，这些队长应该都为左迪诺办事，而左迪诺肯定希望，自己在入选镇压日后为他做事。 “哎，果然事情越来越复杂。” 镇压日的战斗必然危险十足，两人都只想着拖小队后退消极迎战，但左迪诺的安排算是堵死了退路，这六个月的军团体验期好像并不容易。 泰斯叹了口气，回去的路上只能再次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到了自己的帐篷。 等他回到帐篷的时候，博肯列已经在原地躺好休息。 博肯列见到好兄弟回来，还是正常地打了招呼，可他的眼神总是不经意间朝着泰斯看去。 对于泰斯的突然离开，博肯列也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但他还是在等泰斯开口。 “我找到了徽记，把他们都拿了回来。” “他们？噢，两个徽记都掉了吗，那确实没办法，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我们俩肯定没办法解释，那个怪女人一定会把我们俩踢走。” “不是两个，是掉了这么多。” 泰斯从口袋里拿出布袋，直接将里面的徽记抖落出来。 十几枚徽记劈里啪啦掉在了博肯列身边，吓得他立刻起身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难道泰斯你还投靠了其他人？不对，这些徽记怎么没什么印象。” 博肯列拿起一枚徽记认真端详，不过他确实想不起这枚是属于哪位队长。 “都是投靠左迪诺的队长，他希望我们在镇压日为他做事。” “做什么？就我们俩的实力，在镇压日不白白牺牲就算成功。” “他没有说，不过我们俩应该不能偷懒了。” “哎，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像被抽去了全部力量，博肯列叹口气原地蹲了下去，手中的徽记被他丢在了一旁。 “相信我。” 泰斯走向前，他蹲下拍了拍好友的后背。 “现在离镇压日还有两个月，你一定可以在行动前达到‘名人’的水平。” 泰斯将旁边的十几枚徽记捡起，把它们全部抛向空中，然后他伸手一抓，在博肯列眼前张开拳头。 博肯列抬头看去，在泰斯手中放着的，正是属于他们小队的徽记。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开始就只抓住了我们的徽记。” 第二十章 选拔观战 为期三天的镇压日选拔阶段终于到来。 斯旺克小队营地里，一大早就汇集了所有成员，就连平时不见踪影的队长此时也加入了任务分配中，看来人少是真的不太容易做事。 查尔斯如往常一样，担任起讲解的职务，这次主要是说明每个队员的任务。 作为小队驻守的查尔斯不会主动前往其他小队，剩下六人需要前往军团内的几十支队伍。 “副队长西沃西斯，主要拿到西边几支强队的徽记。如果对方的队长下场就直接放弃，这是斯旺克队长的意思。” 西沃西斯看向半躺在中央的队长，全副武装的队长正在原地摆弄着她的头盔，她一边调整角度一边敷衍地解释道。 “他们都是我这边的朋友，小西斯。即使最后输了，我也会让他们乖乖自己交上来。” 西沃西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队长的意图。 查尔斯看向扶着长剑的帕塔，继续说道。 “帕塔就去找西雷阿小队的麻烦，只要不打死对方的队员，我们队长都可以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他们，这群懦夫只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使绊子，我今天就让他们哭着想念起南方的母亲。” 帕塔摩拳擦掌，表现出十足的期待。斯旺克大声笑了出来，让帕塔到时候自由发挥。 “还有加托尼，左迪诺和投靠他的小队都交给你，他们实力不强，但幸苦你多跑几处了。” 加托尼拍拍腰间的长剑，一直稳重的他也令队长放心点了点头。 查尔斯清清嗓子，朝向场地中靠着长椅的斯旺克看去。 “还有普拉蒂，只有队长您去摆平这头猛兽。” 斯旺克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坐着看着头盔上的黑角，她盯着看了数秒，缓缓抬头向着查尔斯，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查尔斯跳到最后一项，剩下的新小队当然是落到了泰斯二人身上。 “至于泰斯和博肯列，你们俩就去一些熟悉的小队问下情况。作为新兵，如果能拿到徽记当然最好，不行的话不要太勉强。” 众人都明白了自己的职责后，先后离开了小队营地。 选拔日可以说是为数不多，大部分强队都留在军团范围内的时候，此时的军团可以说是实力最强的时候。 无论驻守还是进攻，参与选拔的小队都派出了各小队的精英人物，而对于不希望选入镇压日的小队，他们会分担全部的军团维护工作。 带着一包徽记的泰斯并不担心小队的压力，他和博肯列决定分头行动，慢慢和西边的一些新队伍聊聊“友好”和“情谊”上的问题。 …… 两人一分开，泰斯就看到了西沃西斯，这位副队长走进的营地正好是属于贵族特纳。 泰斯对这位绅士特别有印象，在他日常巡逻的时候，虽然特纳小队的接待者不会刁难他们做记录，但是反而要求他们尽可能做得详细。 他们队里的成员除了一些底层贵族，还有一些在东边受打压的战士，而这位队长本人也是亲力亲为，在军团中是靠着实力被打上强大的标签。 以特纳留给其他人的印象来看，如果是用过去往来的情谊作为交换，西沃西斯拿到对方徽记的可能性不大。 作为有原则的队长，特纳肯定会更看重实力而不是平常的往来。泰斯的副队长必定得全力战斗，而对泰斯而言，西面新队伍的徽记都不过是打招呼的事情，哪会有看高手对战重要呢？ 泰斯想好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也跟着走了进去。 入口帐篷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泰斯感到奇怪，他从入口走到内场地，眼前看到的是几十位穿着灰色铠甲的士兵正坐在周围，场地中央站着两位即将决斗的士兵。 泰斯一眼就看出，其中之一是西沃西斯，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场的其他观战者也不全是特纳小队的队员，于是泰斯成功浑水摸鱼，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这正是难得的好机会，能让泰斯好好向副队长学习。 场地中央的二人默契地亮出了自己的武器，西沃西斯用的是从未见过的蓝色长剑，特纳那边用的是蓝色长刀。 泰斯能肯定的是，虽然是不同类型的武器，但是锻造者一定是同一个人。刀剑上的纹路和把手的样式都很类似，蓝色涂层的光束反射着同样的色泽，只不过，蓝色的武器是泰斯第一次看见。 “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提取出‘湛矿石’了吗？嘻嘻，要是你能到时候给我一小块，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这矿石的作用哟。” 此时也没有其他人在泰斯身边，这熟悉的声音当然是来自他脑海中的“潘”。 “到时候？你就真的确定我们能选入镇压日？” “那是当然，你队长的实力嘛…嘿，不要总想套我的话，你这个坏东西。快答应我。” 泰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眼珠已经被战斗所吸引。 场地中的二人已经战到了一起，两道蓝色的湖光在场地中闪耀，明明是短兵相接却没有碰撞的声音。 两人上半身一直挺立不动，脚下动作不停变换着，手上的蓝光时而密集时而明亮。 两人的进攻节奏互相替换着，几十次变化脚步和攻击方向都会被对方防下，在失去进攻角度之后攻守交换，前进的步子不断往后退回。 可泰斯看得出来这些动作不过是热身，即使是他自己上场，可能也能跟上对方的速度，至于力量上的差别只有战斗的两人明白了。 对于长剑，双手使用的威力远远大于单手，但因为没有副手给与足够的调整空间，对使用者而言，双手武器的防守压力会远大于双持武器。 蓝色闪光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力量集中的位置，蓝色弧线画出的痕迹就是他们武器划过的路径，越是观察二人的对决，泰斯就多积累了一份防守双手武器的经验，因此他看得十分入迷。 “真是冷漠的男人，这种‘湛矿石’其实是黄色的。你别不信，不过是在做成武器的过程中，存粹的黄色矿石慢慢冷却下来后，成功打造好的武器就都是蓝色。” “当然了，如果技术不够精湛，比如火焰的温度，矿石的纯度，敲打的力度，这些有一项不够好，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两人第一次默契地拉开了距离，长剑和长刀在最后一次碰撞后离别。 长刀的使用者顺势将刀背挂在肩上，西沃西斯划过半圆弧线，将长剑剑刃朝向身后，下一个瞬间，首先是两人脚下的尘土飞扬，踩踏的巨大声音随后才到达观战者的耳边。 两人的武器发出了不同的光亮。 一轮红色月轮在西沃西斯身前浮现，朝着他的敌人荡漾而去，一抹翠绿却如同倒立生长的巨木耸立在两人的中间，由上往下遮挡了赤月的光辉。 下一刻冲击炸开，不见月轮和巨木，只能看见燃烧的烈焰被青色的旋风卷入，数秒之后，火光被潵在周围。 “你看就像这样，如果使用‘湛矿石’的工匠手艺不精，打造者就会被淬炼的火焰直接炸开，嘿嘿，为什么有人会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当然是这种矿石打造的武器厉害了，‘湛矿石’越是火热就越是坚不可摧，真是非常适合你的那位副队长呢，不过他的对手好像也明白这点。” 冲击后的两人加快了动作，红色的火焰和绿色的旋风始终缠在一起，剧烈的温度让观战者都感觉到炎热。 如果是铁质的武器，肯定此刻已经被熔化，那闪耀的蓝色的芒正在逐渐蜕变，点点淡黄如同夜空中的群星，逐渐占领整个场地。 两人开始加上了身体的动作，除了拉扯距离还有加上躯体的力量，两人视厚重的铠甲如同无物，脚上的动作准确而迅速，躯体随着动作不断扭转。 看着大开大合的挥动伴随着一触即离的角力，泰斯的眼睛逐渐跟不上两人的动作。 他们的攻击甚至带上了脚踢，身体上每个角落都成为了战士的武器，两人的攻击开始随心所欲。 西沃西斯招架之后，单手握剑用力弹飞长刀，右手抓住剑柄将敌人上方的刀锋全部抵住，左手直拳轰开对方的右肩，左手再由拳头变成巴掌，烈焰从手心喷出。 火龙即将吞噬他的对手，而对方早就将右手放在胸口，蓄势待发的强风将火焰吹回。 西沃西斯抽回架着的长剑，朝着对方手心刺去，原本弹飞而起的长刀正好借力砍下，斜着一刀咬住长剑的剑身，让长剑随它劈入了脚下的土地。 两人你来我往，都找不到绝对的机会，黄色的光越来越明亮。 随着二人精力的下降，身上的板甲也不知何时变得破烂不堪，两人只是保住要害不被击中，完全不在乎铠甲的损坏，被削下的铁料不是直接被余热熔化，就是被吹飞掉在场地四周。 虽然西沃西斯的力量正处于巅峰，但他清楚接下来的数个回合肯定不会有大的变化。 对方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增加胜算，后半段的战斗即使西沃西斯没有犯下任何失误，最终也会败北。 长剑缠上长刀，两把武器互相撩动，失去力量的平衡后，刀尖和剑头被挑飞至左右两侧。 抓住这中间的空档，两人都想到了抬腿一踢，不过此时的西沃西斯收回了长剑上的火焰，漆黑的长链从脚尖射出，好似致命的毒箭直插向护甲已经破损的胸口。 这是不留余地的一击，如果命中，这场战斗会画上句号，不过这名强者可能也活不下来了。 泰斯看见这黑色的长链，立刻站了起来。 看来西沃西斯这次是完全认真了，不过这位副队长难道完全不管友队的死活，这可是对方的营地，万一真害死了别人，泰斯可只有把握自己偷偷溜走。 尖锐的声音在场地中响起。 青色的光芒浮在敌人的外表，前一秒还是破烂不堪的铠甲，下一秒已经被全部修复，原本灰色的铠甲此刻变为了青色，黑色的铁索无法钻入坚固的青甲，冲击之后朝着天空飞去。 两人的动作在此刻停了下来，失去力量的两把黄色武器正在逐渐褪色。 等蓝色的光芒再次出现，耀眼的湛蓝色一闪而过，随后一声巨响，那刚刚还无坚不摧的长刀和长剑纷纷化作粉末，连刀柄都不曾剩下。 “我输了。” 黑色长链回到西沃西斯的手中，作为认输一方的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原本握着长剑的双手紧攥着拳头。 “真是精彩的战斗，我的荣誉告诉我，你配得上我们的支持。” 获胜者摘下了头盔，那副面孔正属于营地的拥有者——特纳 一位观战者从场边来场地中央，将特纳小队的徽记交到一身破烂不堪的西沃西斯手上。 “泰斯，你拿着。” 泰斯此时明白副队长已经发现了自己，只能立刻跑到他身边，一手收好徽记，另一只手试着去扶住西沃西斯。 在特纳小队敬佩的注视下，两人慢慢离开了营地。 如果是平时，看见泰斯偷懒的副队长肯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但这次却任由泰斯扶着走到后勤组，一路上并没有任何训斥。 泰斯发现，西沃西斯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容，看来这次战斗虽然输了，但他也非常尽兴。 “你看清楚了多少？” “大概一半吧。” “嗯，挺好。” 第二十一章 误入晚宴 把副队长送到后勤组后，已经来到了下午。 此时，泰斯也不得不开始行动。 想想队长斯旺克虽然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泰斯敢肯定，如果自己不认真完成任务，这个女人一定不会饶过自己。 “先找几队关系不错的，最后挑一队平时关系冷漠的小队。” 泰斯下定主意，很快就想好了适合的路线。 在他的计划下，走完一圈军团西面正好回到小队营地，到时候可以看看队友们的情况，顺便给严肃的查尔斯汇报自己的任务。 驻地里还有很多像泰斯这样的士兵，今天军团营地的士兵在到处奔走，铁靴踩在路线，军团中烟雾弥漫。 泰斯后来才知道，夜间发光的符文是由最坚固的络纹石打磨，符文镶嵌在地面免不了被踩脏，但也无法轻易被人取走。 飞起的尘土，吵杂的声音，和往日完全不同的军营让泰斯想起了吉萨镇。 “这个时候的吉萨，应该开始庆祝新年的到来了吧。” 泰斯正想得出神，放缓了步伐，后面快跑的士兵直接撞上了他。 陌生士兵似乎有些过于羸弱，奔跑的士兵撞上泰斯之后，倒下的反而是他自己。 听见铠甲摔落在地上的声音，知道自己大意的泰斯连忙回头道歉。 “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泰斯伸出右手让对方借力起身，可这士兵却只是把手放在泰斯手掌下方，用手指勾住，吃力站起。 “不要低头抱歉，为武会奔波是我们的使命。” 贵族？军团里的贵族并不在少数，泰斯也不清楚这是否是某种礼仪。 “再会了，泰斯先生。” “真是有礼貌的贵族。” 见过早上心潮澎湃的战斗，泰斯非常敬佩如同特纳一般的贵族。 他们优雅而强大，刚才的那位也很有教养。 虽然泰斯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可明明全是自己的错误，对方却一直没有责怪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消了泰斯的思念，他明白自己只能不断加快脚步，只要忙起来的话，这些略带悲伤的思念就会消失。 “我已经踏出了冒险的脚步，我的人生注定比小镇里精彩。” 泰斯踏入一队营地里，对着面前熟悉的友队士兵，他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 …… “替我的队长向斯旺克队长问好，不要弄掉了你手里的徽记。” 泰斯已经数不清走过了多少小队的营地。 虽然这些新小队没有参加“镇压日”的野心，但是遇上难得一遇的镇压日选拔，正好是认识其他队伍的条件，也是加深关系的机会。 即使是实力普通的泰斯，他们也是用心接待，只希望在斯旺克小队中留下好的印象。 所以泰斯的准备都没有了作用，到了后面几个小队甚至省去了繁杂的操作：泰斯人往前一站，把自己队伍的徽记丢在入口的木桌上，虚伪地和对方讨论北方的天气，不知不觉就又收获了一枚徽记。 不过轻松简单的任务并没有太多，泰斯一时得意忘形后，已经没有留下多少新队伍，西面剩下的队伍都是难啃的骨头。 “实力不强不弱的老队伍才是让人头疼啊。” 和老油条肯定只能平等交流，那才是泰斯需要多动口舌的时候。 意识到情况艰难后，泰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不少士兵都准备前往后勤组拿回晚餐。 选拔活动在夜晚是被禁止的，因为黑夜里的士兵都无法留手，这样很容易造成伤亡，再加白天已经有不可避免的战斗，夜晚是战士们休息的时间。 所以，泰斯还有最后一个小队的时间。 不过他选错了队伍，或者是，他来晚了。 …… 泰斯见门口帐篷一个人都没有，不假思索从帐篷后侧走进营地中央。 矮人队长凯尔维里正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堆木材。 身为矮人的凯尔维里和其他不同队伍的矮人们围坐一圈，身后是用烂破布包裹的食物，矮人们从旁边的包裹里取出自己的爱好——酒，骨器，火石。 不过这个营地并不是凯尔维里的，而是属于一支新的矮人队。，眼前的大人物一定是约好了要在这个地方享受傍晚，身边准备的东西也许是矮人们的某种习俗。 脑袋还清醒的泰斯当然知道，自己这种小角色是万万不能进去。 有凯尔维里这种实力的人在场，或许新队伍的队长也暂时不愿意和自己交涉，既然目的无法达到，泰斯只能悄悄撤退。 “等下，门口的家伙。” 凯尔维里发现了想逃跑的泰斯，他坐着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朝着空出来的地方拍拍手。 凯尔维里黑色的胡须朝着两旁卷起，脱下铠甲的矮人穿着一套土黄的皮衣。 正想拒绝的泰斯还在准备借口，站着不动的他感觉自己正被送到老矮人的身边。 “不是我的脚在动。” 泰斯发现了异常。 只有他脚下的那块土地在动，周围的泥土故意让开了道路一般，托着把泰斯运到了凯尔维里身旁。 这就是这位矮人的技艺，和他本人一样看着可靠而实用。 “啊哈，斯旺克队伍里的小崽子，我可不会这么简单把你放走，快坐在我身边。” 周围的矮人们发出开心的呼喊声，取出好东西的他们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骨器被矮人举起吹奏，胡乱的音符听不出感情和节奏，全当玩乐的矮人用一副骨器敲打另一副。敲打完好一会后，他们的那些骨器全都不再完整，就像被遗弃的玩具。 矮人们把破烂的骨器丢到面前的木堆，他们的热情依旧高涨。 爱好酒水的矮人围成一圈，传递着自己的珍藏。 他们每个人都只是闻了闻，然后传给下一位。 泰斯也接过了那些酒，他不得不承认的，虽然对于酒水他完全不爱，但用土罐子装着的酒有着迷人的香味。 这些气味来自麦草、酒米、鲜花、浓果、草药。 每个人有着自己的喜好，还有特别的酿造手法，所以味道全都不同。 酒罐子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拥有者的手中，所有人包括凯尔维里也变得沉默，不明所以的泰斯只能呆呆坐着。 突然，一个名字在沉默中响起。 “艾力特。”“艾力特？”“艾力特！”“艾力特，艾力特，艾力特！” 名为艾力特的矮人站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酒罐子放在头顶，坐在地上的矮人们发出喝彩声、鼓掌声。 艾力特顶着酒罐子绕了一圈，全场的矮人站了起来，泰斯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唱起属于自己的歌曲，泰斯知道，那一定是矮人语的一首曲子。 他们唱着跳着，高兴的人群向艾力特举起了双手。 歌曲来到了高潮，装满美酒的罐子被抛向了木堆，一串火苗突然窜出，火焰立刻点燃了木柴堆，热浪让破碎的骨器发出音响，就像篝火在独自演奏。 矮人们的晚宴正式开始。 他们拿起身后的食物，用着面前的篝火烤着滴血的火蜥蜴肉，几个熟人搂抱着饮酒，大口吃肉。 凯尔维里架起身边的泰斯，一个劲地给他灌入自己的果酒。 吃得满足的矮人拿出不同色彩的火石，将他们丢向面前的篝火。 一颗翠绿的火石丢入，红色的篝火就变成了绿色的精灵，劈里啪啦的响声让矮人们更加开心。 过了一会，一颗黄色的火石被丢入篝火。火堆面前的这位火石的主人可遭了殃，突然炸开的黄色火苗点燃了他的胡须，旁边的朋友立刻上去用拳头帮他扑灭。 “嘿，你看我这酒不错吧？” “不错，非常不错。” “我就觉得你小子可以，哈，来再喝一口。别吃土豆了，就喝酒，对对，哈哈，就是这样才对。” 泰斯已经不清楚被灌入了多少酒液，他的好像看见了两只蝴蝶在头上飞，飞入空中挡住了月亮，然后蝴蝶被月光照耀后化作了五只，飞回了他脸上，“啪”的一声，撞到了自己的脸蛋。 “好痛，刚才是什么东西？” “嘿呀，这可是我的巴掌，这可是你说的想试试我的巴掌如何。” 泰斯此时确定，自己已经彻底被灌醉。 少年借着酒意幻想着，如果现在他能够回到吉萨，一定能把那地下的虫子抓起来泡酒喝，然后分给其他矮人闻闻是什么鲜美的味道。 “泰斯，你觉不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哈哈，少了你的队长啊。我真想看那娘们穿着裙子，围着篝火跳舞，我到时候一定能喝下所有的美酒。” 泰斯记得说了什么，好像又没说，嘴巴不受控制，身体正在四处飘荡。 “好，就这样说定了。拿着我的徽记，我让艾力特送你回去睡觉。” 泰斯迷迷糊糊看见，凯尔维里好像在对他挥手，他也挥手，身边的景色在不断变化。 头上的明月越变越多，星星布满了他的眼睛，身上越来越轻，一片乌云突然将他包裹，所有的感觉突然停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门与钥匙 头昏脑胀的泰斯感觉自己在摇晃，清醒了一下发现是有人在推自己。 “泰斯，泰斯。” 是属于博肯列的声音。泰斯吃力将眼皮抬起，酸痛的胳膊撑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一张熟悉的面孔逐渐浮现。 “啊，你醒了。” “看来我昨天是喝醉了。” 博肯列扶着泰斯站起来，酒意未消去的泰斯打着哈欠，他感觉热量开始从胸口散发到四肢，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泰斯发现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脱下，一堆灰色的装备正放在帐篷的一处，昨天的麻衣还没有换下，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脏兮兮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你还是快找个地方洗洗。昨天晚上你没有回营地，查尔斯看起来非常不开心，等你搞定身上的臭味一定要去小队看看他。” 泰斯一时感到不妙，如果查尔斯认真起来，自己的麻烦事可多了。 他从包裹里取出一套备用的衣服，急忙动身找个清洗地方，他明白汇报的事情必须快一点完成。 今天是选拔日的第二天，几乎所有的队伍都在第一天搞定了十拿九稳的徽记，剩下两天的战斗或者博弈都留给了最硬的骨头。 更多的小队抱团前往自己的目标，营地内行走的路也变得更加拥挤。 清洗的地方在军团四个角落，擅长刻下“标识”的成员在水坑底部留下了加热的印记。 同时，每周都会有往北外出的小队将积雪运到水坑，因此这里的水还算干净。 只不过男女士兵需要避开洗浴，如果发现有恶劣的行为，没有哪个队长能够保下自己的队员。 泰斯来到一处无人的水坑，脱下衣服直接跳了进去。 “诶？这个印记不就是‘两朵三角形的云’，这么简单的东西不是一看就会吗？” 擦拭着身体的泰斯看了看水中的“标识”，早已将第一法则熟记于心的他此刻跃跃欲试。 这加热的印记可能会和火焰有光。泰斯一想到西沃西斯冒着火焰的铁索，心里十分羡慕，如果他的沙子也能冒着火焰，想必能够解决更强的敌人。 他泡在水里闭上眼睛，开始想象昨天晚上的篝火，嘴边喃喃着各种火焰的字词，手指在水面上勾勒着“标识”的轮廓。 …… “蠢货，这可不能乱想的噢。” 那只可恶的狐狸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它的尾巴一扫，泰斯想象中的篝火被就扑灭了。 失去兴致的泰斯十分生气，睁开眼睛从水坑里爬了出来。 “别生气嘛，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泰斯可不会完全相信这狐狸，不过既然对方突然出现，必然是想误导自己和她交易。 “我能免费知道原因吗？” “哼，你可真小气。不过本大人可不会和你计较，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每种力量都是一座小房子，那么‘标识’也好，‘符文’也罢，只不过是开门的钥匙。” 钥匙？泰斯立刻想起了博肯列的那把铜刀。 如果技艺是需要钥匙的话，那自己的技艺也没有依靠钥匙，他刚想开口询问，潘大人抢先一步留下了话语。 “光有钥匙是不行的，房间的主人如果发现你不是他认识的人，那么结果只能看这位主人的心情。最坏的情况，可能就是被烧死吧。” 听到这可怕的结果，泰斯不禁打了哆嗦。 “总之，不要乱试符号，不要哼唱歌谣，不要在梦里停留。最后一点，乖孩子不要向坏人开门。嘻嘻，这次的问题我会扣除之前的一部分余额，欢迎下次光临。” 被摆了一道呢。但是泰斯并没觉得吃亏，这些内容自己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如果代价不多的话也没有关系。 不过，潘大人给泰斯留下了更多问题，她看上去解释了自己为何阻止泰斯去尝试，但都没有细说“钥匙”和“门”，就连最后的忠告都模棱两可。 他知道潘大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总会找机会询问这些问题。 沉默的泰斯穿上干净的衣物，把脏兮兮的旧麻衣丢在了显眼的地方。 他急忙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穿好铠甲来到小队的营地。 查尔斯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士兵，他门口摆放的徽记已经没剩下多少，他正坐在入口帐篷内。 现在没有其他人，查尔斯挺直着腰，就连头盔都戴上了，和往常一样一丝不苟。 泰斯看见他，下意识站立开始报告，一个个念出自己已经获得徽记的小队名称。 查尔斯没有打断，默默坐着听泰斯说完了最后一支小队。 泰斯念完那些小队的名字，把提前装好徽记的布袋拿了出来，他站在桌子前。 昨晚喝醉前的景象浮现在脑海里，想起凯尔维里的身影，他的手停在了桌子上方，但没有放下手中的布袋。 查尔斯略微抬头表示疑问，泰斯摸了摸铠甲的侧后方，他记得昨天凯尔维里拍了拍他的屁股，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 泰斯伸手触摸，凹陷处正好放着一枚徽记，他把这枚徽记也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那数不清的锯齿图案必定是属于一位强大的队长，正是昨天把他灌醉的凯尔维里。 “真是意外啊，新兵。” 查尔斯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十分满意。 “我会好好向队长提起这份功劳的。” 泰斯看着查尔斯指向那单独的徽记，他明白自己昨天错过报告的事情已经揭过，今天的他也不需要冒险战斗，尽力而为就行。 虽然不知道泰斯是如何获得这枚徽记，但是斯旺克在最开始就说过了“无论用任何方式”，因此查尔斯也没有多问具体的情况。 在查尔斯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注意事项后，泰斯终于从小队里脱身，继续为小队的徽记任务忙碌。 …… “不过话说，这两天都没怎么见过博肯列。” 除了早上被好友叫醒，昨天在奔波忙碌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好友，也不知道他的任务进展如何。 一下午都没有遇到自己的好友，泰斯反而看见了其他队友。 西沃西斯地从凯尔维里的营地走出，泰斯没有时间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了徽记，不过看副队长的普通模样，泰斯也不太清楚他是否拿到了徽记。 帕塔倒是被加托尼搀扶着进了后勤组，看来从南方投奔北境的西雷阿一点都不好对付。 泰斯也庆幸左迪诺给了一些东面小队的徽记，最后时刻可以起一些作用。 他在一队新营地前停下，营地上飘着的旗帜没有一块额外的棱角。 这支西面的小队似乎是一个月前才出现，而且里面的人都十分低调，没有和其他小队有任何频繁的往来。 泰斯感觉应该不难拿到这队的徽记，于是走了进去。 “人们总是如此繁忙，不过繁忙也好，这正是我们能够再次见面的机会。” 来到入口的帐篷内，面前的接待者是泰斯昨天撞倒的那位。 “原来你是这支小队的队员，难怪我不记得，昨天真是抱歉了。” 接待者没有和泰斯寒暄，他弯下腰，从身边的口袋里拿出他们的徽记。 “这是门票，希望你们能够获得选拔。” 对方态度恭维，泰斯也善意回应。 泰斯正准备伸出手准备拿走他手中的徽记，对方突然将手上翻，一把抓住泰斯的手腕。 少年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自己已经举起拳头，随时准备反击。 “请别误会，这不是我的本意。” 那枚徽记突然出现在了那人另一只手上，泰斯看着对方慢慢地将徽记放在了自己手背上。 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一侧也已经松开，泰斯原本举起的拳头也慢慢放了下来。 对方点了点头，泰斯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无话可说的他也点头回应，离开了这奇怪的地方。 在泰斯离开后，那人将身边的包裹放到了桌子上，包裹里装着徽记。 他把包裹里的徽记全都抖落了出来，若是仔细一看，军团里所有的小队徽记都能在桌子上找到，唯独没有斯旺克小队的徽记。 第二十三章 最后一日 选拔第二天也顺利过去，泰斯已经拿到了所有西面新队伍的徽记。 回到休息的帐篷后，泰斯虽然见到了博肯列，但是白天的奔波让两人都十分疲惫。 到了晚上，二人依然没有说上一句话，就分别躺下休息了。 镇压选拔到了最后一天。 斯旺克小队的进展非常顺利，队员们提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虽然过程艰辛，但都拿回了需要的徽记。 队员们照常坐在营地操场四周，听着躺在中央木椅上的队长斯旺克发表长篇大论。 泰斯瞧了一眼加托尼，善于剑术的“名人”队友果然实力非凡，竟收集了所有东面普通队伍的徽记。 这样正好。泰斯不需要再找理由拿出左迪诺给他的那些东西，一切都朝着最好方向发展，泰斯心里暗自高兴。 队长对着每一位队员都赞扬了两句，一如既往随意的语气充满了她对队员的信任。 能收集所有的徽记，队长也是功劳甚佳。因为“半兽人”普拉蒂的麻烦全是她出面解决，而过程如何，泰斯也没有从其他人身上打听到情况。 但是在另一个角度上，泰斯造访的那些小队都没有提过普拉蒂的名字。对于东面的强大队伍，比如西雷阿和左迪诺，倒是有西面队伍拿到他们的徽记。 能够得到这位“半兽人”的认可，斯旺克本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泰斯注意到斯旺克正提到自己，他连忙回过神来，绷直腰板看向正前方。 “听说凯尔维里的徽记是你拿回来的，真是让我意外啊。我想知道，玩沙子的小男孩是怎么干掉那位活了五十年的怪物呢？” 泰斯看向西沃西斯，全副武装的西沃西斯还是如木头一样站着。 强大如副队长竟没有得到矮人的认可，那晚只会喝酒的家伙竟然真的如此厉害吗？ “哎呀，小猫咪嚣张了两天就不理我。不过我不在乎，我反而会给你一点奖励，几天之后叫人送过去，你就满怀感激地收下吧。” 听到有奖励，泰斯还是认真弯腰表示谢意，斯旺克看见直发出“咯咯”的笑声。 接下来的是博肯列。队长例行打趣了一会，最后擅自决定将借给博肯列的铜刀送给他，博肯列脸上写满了开心。 最后队长再聊了聊整个小队的表现，不过很快就结束了奖励的话题。 随后，她换了严肃的语气开始讲解镇压日的情况。 “嗯，原本应该让小查尔来做这个事情的，不过今天还是最后一天，还是必须有人看门不是吗？难得这次机会，就让我多讲几句。” 斯旺克从趟的姿势变成了歪坐着的模样，扶着椅子，单手托着下巴。 “明天，军团长的直属队伍会到每个小队清点…啊，这个事也交给小查尔就好。反正我们等清点完之后就去营地北面汇合，不要走得太远，小心走到魔人的身边哟。因为你们知道的一些原因，军团长只能在军团外面说明这次的人选。” 见在场的人都不为所动，斯旺克稍微有些生气地说道。 “喂，这可是难得见到公主大人的好机会，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给我丢脸。尤其是你们两个新来的，不要离我们军团长太近了，否则发生什么事情…嘿嘿，我可不一定能救回你们。” 泰斯和博肯列对视一眼，两人立刻达成默契，势必弄清楚军团长的情况。 多讲几句后，斯旺克终于失去了耐心，拍拍手瞬间从营地内消失。 队长消失后，剩下的队员也没有留下的必要，泰斯二人立刻追上刚想离开的加托尼。 …… “军团长的情况？” 加托尼一脸疑惑，这两人竟然对军团长并不了解，却留在这个地方已经足足一个月。 “是的，我们只听说军团长是国王最小的女儿，整个军团都是由她统领。” 帕塔走了过来，从三人中间插入了谈话。 “哈？这都不知道就留下来了。真是两个笨蛋，加托尼，你说是不是？” 加托尼并不想理他，用长剑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示意二人向查尔斯询问。 “就是这回事，查尔斯最喜欢的就是给人讲东西，你们去问他一定非常乐意的。” 帕塔大笑一声，先一步离开了营地。加托尼紧随其后，留下犹豫的泰斯二人在操场里。 “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问那个家伙吗？我可不想被他多说几句。” 博肯列有些不情愿，泰斯也觉得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军团长不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更重要的是实力。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年纪轻轻已经达到‘领主’的水准。” 没有离开的西沃西斯开口说道，泰斯二人立刻转身继续听他说下去。 “国王的子嗣都会到王国的各个角落驻军，奥菲利亚公主选择了最艰难的北境，是因为她和一般的‘领主’还不太一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技艺，只能独自驻守在北境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 泰斯想到了卡瑞斯和吉涅斯，他们分别是使用银刀和青风的“名将”。如果这样强大的人不能控制住手中的力量，吉萨镇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那么如果在“名将”之上的“领主”失控了，又该是何等的可怕，泰斯完全不敢想象。 “国王对待自己的儿女从不怜悯，驻守四处的王族必须完成使命，如果他们没有完成使命或者给王国造成了巨大损失，都是会被立刻处死的。” 西沃西斯准备边走边说，示意二人一起离开，泰斯二人跟在他身后继续听下去。 “奥菲利亚公主的技艺应该和荆棘有关，这也是军团取名为‘黑荆棘’的原因。我在执行猎杀的时候曾看过一眼魔人们的死相。公主，嗯，现在应该叫军团长。” “军团长的荆棘铺满了整片雪地，荆棘的勾刺上挂着无数愚蠢魔人的尸体，黑色的藤曼如同活物，随着军团长而移动生长。 黑色荆棘拖着那些肉块，魔人的血液将她的道路染得暗红，我想没有人会愿意面对这位可怕的…恶魔。” 泰斯三人走到了维莱克的营地外，场地内的巨大声响打断了关于军团长的对话。 …… 看来有人想故意想留到最后一天解决问题。 维莱克是西面的强队之一，那么如此粗暴的挑战者肯定是东面的一位队长人物。 “西雷阿应该是亲自出面了。” 西沃西斯解释到，他不管情况如何，还是带着的身后两位直接冲进了营地。 场地中央的战斗者必定是两支小队的队长，场地两边数十人正剑拔弩张地对视着。 除了两位队长的手下，观战者中不乏像泰斯这样的盟友。 西面队伍比东面更加团结，因此维莱克这边的支持者要多一些，不过两伙人只是看住了对方，真正的决斗者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两位队长都选择了全副武装上阵，同样的灰色铠甲，同样的双手银色巨剑。他们脚下已经被劈砍得坑坑洼洼，战场四周散落着破损的银色碎片。 泰斯三人并没有吸引观战者的注意，他们找了西面的一处地方站着。 此时的两位决斗者举起巨剑，身旁数十把银色小剑在盘旋，灰铁板甲上已经有无数道小剑留下的伤痕。 势大力沉的挥击相碰撞，牵引着银色的光芒在半空中闪耀，一人的胸甲被这一击直接斩破，另一人的巨剑被小剑戳得千疮百孔。 两人将巨剑从下方提起，身上的铠甲和破碎的剑刃在这瞬间被修复，来自两个方向的挥击再次咬合在一起。 双手握着剑柄使劲发力，身边不断出现银色的短剑向对方投射过去，两人的头盔和胸甲不断被切碎、复原、再切碎、再复原。 破碎的银色小剑被弹飞到战场四周，直接插入了旁观者的铠甲中。 这银色小剑看上去只是边角料，没想到竟然如此锋利。 两人的角力并没有办法分出胜负，如果再这么打下去，选拔日的最后一天结束也不会有结果。 同为军队出身的西雷阿当然明白，眼前的老对手和自己一样都在进步，只有利用进攻的主动权，抓住最后的机会一击制胜，才能好好羞辱这个伪君子。 西雷阿主动退开一步，维莱克的巨剑顺势将西雷阿的胸甲一分为二。 他贴身的结实皮革也被分割成了两半，西雷阿正面出现了一道伤口，从他的胸口一直拉到腹部。 西雷阿就像没有痛觉的野兽，攻击还在继续。 他趁着维莱克无法收回巨剑，将无数把银色小剑汇集起来，两把银色大剑在他头上悬起。 西雷阿先用巨剑砸开维莱克胸口的防御，然后将头顶的银色大剑直接射出。 维莱克把巨剑放回胸口，西雷阿由上而下的斩击完全被他挡下。 与此同时，维莱克早已注意到汇聚在西雷阿头顶的另一把巨剑，他将悬浮在自己身边的银色小剑收回，十几把银色小剑构造成浮动的银盾。 西雷阿射出的大剑直接被银盾弹飞，刺入地里。 随后维莱克的银盾再次拆离，变为银色小剑朝着西雷阿射去，已经没有防备的西雷阿将吃下维莱克接下来的十几次穿击。 正当维莱克想把对手剥个精光，好好羞辱一番，脚下的震动让他下意识朝后闪开。 刺入地面的大剑从他的下方又冲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虽然维莱克闪开及时，还是直接伤到了握剑的双手，对面的西雷阿也不好过，身上插满了剑刃。 这种攻击对“名将”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战士，双手是更加重要的部位，胜利的天平正向西雷阿倾斜。 场边的观战者也发现了局势变化。 维莱克的手下见局势不妙，纷纷拔出武器，西雷阿的队员也不甘示弱，战场中的二人停下了攻击，双方开始对峙。 第二十四章 选拔仪式 “维莱克的杂碎，你们是不是输不起。” “你们这群西雷阿的走狗，做法还是那么下贱。” “别拦着我，我就是看不惯东面这群下作的家伙。” “哼，真是笑死了。快输了掀桌子，这就是西面队伍的做法吗？” 两伙人对着吵了起来，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维莱克的劣势。 场地中的两位队长都把巨剑放下，维莱克举手让自己的队员闭嘴，西雷阿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两伙人总算是安静了一些。 维莱克从衬衣里拿出徽记，丢在了西雷阿脚下。 “拿着吧西雷阿，这是属于你的胜利。” 西雷阿轻哼一声，朝着徽记狠狠踩了下去，他身后的队员发出阵阵喝彩。 维莱克的队员顿时表示不满，再次叫骂出不堪的话语。 西雷阿再次抬手，掉落在地上的小剑回到他身边，两根手指朝着维莱克背后的观战者按下去，瞬间放出十把银色小剑。 小剑四散朝着维莱克的队员射去，维莱克放下的巨剑立刻从地上弹起，剑身旋转挡下了全部的攻击。 “哈，这不是还能打吗？怎么又耍这种手段了。” 西雷阿用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维莱克的巨剑回到了手中，不过他现在是单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提着脱下的头盔。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在空中飘逸，脸上挂着自信的表情。 “我想你应该清楚，到底是谁在耍手段。” 西雷阿将自己的头盔掰开，两半铁片直接丢在地上。 来自南方军团的逃兵歪着嘴巴，露出不屑的表情。 他脸上残留着战斗的伤痕，原本普通的长相配上褐色的头发，在士兵中并不显眼。不过就是这样一名普通的角色，站在了西面队伍的高峰。 “大少爷，只有把剑插进对方骨头，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讲道理。我很期待在镇压日，看见你哭着向我求救，我一定会好好的帮你一把。” 西雷阿带着自己的支持者转身离开，维莱克拦下了想继续纠缠的士兵。 “真是一群烂人，大人你就是太善良了，不忍心下狠手。” “没错，这些逃犯，骗子，王国的败类，真不知道军团长为什么会容忍这些家伙。” 维莱克只是微笑看着这群人，耐心解释着对方为军团做出的贡献，这样反而激起了支持者的愤怒，誓要与东面的小队划清界限。 泰斯三人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反应，他们等士兵冷静后与维莱克告别。作为友队副队长的西沃西斯虽然一句支持的话都没有说出，反而得到了维莱克的特别感谢。 最后一日的风波很快传遍了军团，西雷阿最后攻击观战者的事情被更多小队知晓，许多新队长的小队渐渐与这只残暴的队伍划开了界限。 选拔日以不完美的结局落幕，夜晚守在营地的泰斯等人迎来了军团长的通知。 斯旺克小队不出意外地获得了镇压日资格，所有入选的小队需要第二天去营地北面集合。 …… 泰斯二人这几个月从未离开军团驻地，他们暂时没有习惯北面的环境，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他们想起翻越乔戈瑞山脉的时刻。 很难想象的是，营地北门内外完全是不同的世界，驻地内吹不进一点风，围住一圈的栅栏显然也没有夸张的高度。 那么唯一能够解释的，只能是这些烟木制成的护栏上刻下了防风的“标识”。 军团内的十支队伍已经开始在北境集合，等候军团长的到来。 被选入的十位队长已经选好了位置。 奇怪的是，泰斯曾经撞倒的那位士兵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正是泰斯在选拔日第二天遇到的，那位行为奇怪的贵族士兵。 “奇怪，他不是一支新小队的成员吗？难不成是站岗一类的任务？” 泰斯二人从未做过巡逻外的任务，因此也不敢下结论。 博肯列也看见了这位奇怪的士兵，不过相比于这位特别的家伙，还有更加重要的角色要在今天出场。 一个月的巡逻让泰斯和博肯列见识了许多强大的队伍，唯独那支队伍传说中的半兽人队伍没有见过，“野兽”普拉蒂的小队从来不会在营地内驻守，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见到的机会。 泰斯和博肯列扭头看向那支队伍。 普拉蒂小队的队员个个都比一般士兵高上一个脑袋，他们的板甲也要看着厚实不少，各色纹理的皮衣和毛毡显得个性十足，头盔上都镶嵌着黑色的獠牙，队长普拉蒂更是背着一颗巨大的白骨头。 “真是可怕的一群人，不愧是‘野兽’的队伍。” 查尔斯回头盯了一眼冒失的两位新兵，泰斯和博肯列立刻不再投去关注的目光，摆正模样等待着传说中的军团长。 今天的天气糟糕透了，寒风越来越猛烈，这寒冷能够穿透胸口的板甲，让泰斯感到刺骨的冰凉。 少年向着北方望去，风雪正在咆哮，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些魔人是如何存活下去的。 “注意了。” 站在最前方的斯旺克提醒自己的队员。 不同往日的随心所欲，今天的队长严肃认真了一点，除了没有再躺在椅子上，语气也少了许多调侃。 遥远的景色是蓝白的画卷，一点墨汁中蓝白交界处化开，画卷逐渐被染黑，冰雪被这团黑色不断吸入，周围的风开始逃离这画卷中心。 伴随着地上的积雪被风吹开，北面吹来的寒风逐渐小了下来，而那团黑色正在不断扩大，扭曲的漆黑向着四周伸出爪牙，碾开了一条道路。 等到近了一些，那团深黑正在不断变得清晰，荆棘的模样出现在泰斯的视野中。 一团的漆黑看上去像无数黑线编制而成的毛球，黑线就像藤蔓一样朝着周围蔓延，每一根黑线上都在不断生长出黑的尖刺。 “就像沙漠里的那只怪物。” 泰斯喃喃道，那是他见过的最强生物，它的黑刺也是这样肆意冒出。 见到团长的模样，泰斯难免有些害怕。 孤立一人的士兵不知从哪拿出了旗帜，在旁边举起了属于黑荆棘军团的旗帜。 风雪停了下来，再也无法遮挡阳光，晨曦照耀下的军团旗帜万分辉煌。 那团黑荆棘的托起了一位穿着蓝色棉袍的女士，团长站在阳光下，披散着金发，胸口闪着象征皇室的徽记。 在场所有的士兵单膝下跪，等待团长发号施令。 “诸位，军团的荣誉由你们创造。” “荣誉属于军团。” 震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北境。 “诸位，王国的荣耀与你们同在。” “荣耀献给王国。” 旗帜在空中飞舞，声音穿破云霄。 “诸位，神明的荣光由你们延续。” “世间万物，归为源质之气。”“笑话，万物为火生，为火死，你们这群肤浅的神棍。”“哼，愚昧的人总是想争个优胜，真理早已注定。”“世界的奥秘由人们自身发掘，停滞不前的追神者只会被遗忘。” 不同信仰的人们开始争论，军团的秩序渐渐打乱。 “安静。” 军团长的直属队伍从四周出现，那是十位披着铠甲的蓝色雪人，雪人将手中的长剑同时插入地面。 正在争吵的士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闭上了嘴巴。 等到士兵们再次再次安静下来，金发公主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诸位，神明的荣光由你们延续。” “荣光源于神明。” 选拔仪式正式结束，半跪着的军团成员纷纷站起身。 随着一阵风雪吹过，直属团长的雪人部队消失在雪地里，黑色荆棘朝着远方移动，金发公主又将回到她停留的地方。 至于下次见面，要等到一段时间后的镇压日。 第二十五章 水到渠成 随着军团长的离开，镇压日的队伍统统返回了驻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各个队伍都会开始熟悉魔人的领域，等到所有的队员熟悉一段时间后，军团长会突然决定镇压出发的日期，就算魔人探知任何迹象，他们也完全来不及反应。 斯旺克小队此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查尔斯正在重新安排接下来两个月的任务。 “泰斯和博肯列，你们将分别和加托尼、帕塔组队狩猎，两位新人可不要拖后腿。领导者不要忘记，这两个月的狩猎范围已经缩小，一定不要深入。 军团长的雪人上次有警告我们小队的问题，深黑色区域有足够威胁你们的战力。” “哼，西雷阿的下贱货就爱干这种事情，我上次就应该直接宰了那些渣滓。” “小帕塔，这么说话不好哦。那群烂鱼不是喂猫的，吃了可会坏肚子的。” 帕塔看了眼微笑的队长，转开视线看向旁边。 “总之，新人可能还不适应和魔人的战斗，两位一定要保证安全优先。接下来是具体路线。” “等一下。”众人看向打断查尔斯说话的，这几个月看来，泰斯是个稳重的家伙，这次怎么这么鲁莽。 查尔斯先看向队长，斯旺克只是摆摆手，眼珠盯着忐忑不安的泰斯。 “各位，我和博肯列一开始只是商会来运货的角色，对于镇压日这种危险的事情，当时完全不知情。” 查尔斯面露难堪，坐在木椅上的斯旺克敲着扶手，歪头对着泰斯说道。 “你想怎么样？” 泰斯摊开双手，往前走了一步。 “能在队伍呆这么久，全靠队长愿意赐给我们机会。队伍里的每一位都十分关照我们俩兄弟，对此我们感激不尽。” 泰斯看向每一位队员，态度诚恳而真切。斯旺克并不买账，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不要说这种废话，有屁快放。” 泰斯看向博肯列，得到了他肯定的点头后，泰斯又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握着。 “如果我的兄弟实力只有‘武者’的话，无论是狩猎还是镇压，对我们队伍都是拖累，所以，我和博肯列希望各位再帮帮我们，让他在镇压日前突破成为‘名人’。” 营地内顿时鸦雀无声，西沃西斯都摘下了头盔，上下扫视着泰斯和博肯列。 许久之后，斯旺克突然放荡不羁地躺在椅子上笑着，半个身子已经滑下了椅子。帕塔也扒在加托尼的肩膀捧腹大笑，西沃西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可惜他抽搐的嘴角已经到了绷住的边缘。 “哈哈哈，南方来的小猫咪可真会逗人笑。” “你们俩不会真是傻子吧？傻子两兄弟？” “呵呵，你们别笑了，我想他们俩可能一直都有一些误会。” 斯旺克笑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过分，平缓了自己的气息，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又笑了出来，队长捂住嘴，强忍着笑意说道。 “你们不会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吧？吉萨的商人们？” “什么意思？” 博肯列好像还不明所以，泰斯一时没有接受这个说法。 帕塔用力拍了拍博肯列的肩膀，大笑着离开了营地。 加托尼转过身去，捂着脸摇着头离去。 西沃西斯咧嘴朝着泰斯笑了出来。 查尔斯向队长告别后，例行公事一般也离开了营地，经过泰斯身边还故意看了他一眼。 斯旺克拍拍双手瞬间离去，在她消失后，残留的声音在操场中回荡。 “恭喜你们，玩沙子的‘名人’，还有一只脚踏入的‘名人’。” 泰斯放下握在半空的手臂，博肯列将银柄铜刀拿了出来，弯刀在左右手变换着位置。 博肯列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恍然大悟，最后指着泰斯开怀大笑。 泰斯也笑了，双手扶着膝盖，朝着天空笑得特别大声。 …… 回到自己的帐篷，兴奋消退的博肯列脱下板甲倒头就睡。 泰斯躺在毛毯上，闭着眼睛集中注意，呼唤着潘大人的名字。 “咦？这么主动呼唤我，看来是一笔大买卖。” 泰斯眼前的黑暗逐渐后退，全是沙子的世界再次降临在他面前，一只狐狸正躺在黄白相间的沙子上。 少年感觉脚下的沙子正在缓缓流动，和上次不同的还有一点，头顶上的蓝色天幕开始有些温暖的感觉。 “啊~还不错，和上次相比，你的世界精彩了不少呢。” 狐狸在沙子上滚来滚去，起身后用力抖落了身上的沙砾。 “提问吧，我相信你的问题应该没有多少价值。” 泰斯心里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定义的潘好像无所不知的神，只可惜，不可能有神明是一只可爱的狐狸。 “我好像对实力的界限一无所知，我也不太明白那些‘名人’比‘武者’强在哪里，‘名将’的战斗我倒是见过。上次你教我的技艺，似乎又和‘名人’的招数不一样，我想知道…” “停停停，”狐狸对着泰斯龇牙咧嘴表示抗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你们对实力的分类嘛，和你分别蔬菜果子没有区别。” 泰斯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示意潘大人继续说下去。 “从最简单的说起，‘武者’就是掌握了某一类武器或拳头，能够用同样的力气造成更大的伤害。” “就拿用菜刀剔骨来说，切宰多年的老屠夫肯定比中年男人干活更快，因为他们明白哪里是骨肉相连。” “但是具体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总之，‘武者’入门门槛很低，水平参差不齐。” 潘大人清扫着面前得沙子，将白色和黄色的沙砾分成了两边。 “然后是‘名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竟然还用着这个名字。‘名人’对于某种力量非常熟悉。比如，爱玩沙子的你，爱玩刀子的博肯列，还有你看到的那些人。” 狐狸的尾巴突然停住，嘴里嘀嘀咕咕开始自言自语。 “力量这个词好像不太严谨…不行，给他解释其他的东西肯定会超越权限…这可是大买卖的好机会…啊不，要是一次让他破产了，说不定以后就没生意了。” 泰斯疑惑地看着潘大人，对方犹豫好一会，尾巴继续开始在沙地上扫着。 “没关系，就当本大人什么都没有讲。某种力量，是的，有的人对不止一种力量产生了联系，当他们掌握两种力量，就能晋升到“名将”。 你见到的吉涅斯就是这样的人物，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泰斯点点头，他想到了博肯列也是如此。在拥有神秘小刀之后，博肯列很快就掌握了弯刀的技巧。 泰斯正要开口提问，狐狸却没有留给他打断的机会。 “掌握某种…力量，需要你对这种力量非常熟悉。讲了这么多我有些累了，让我稍微放松一下，我需要伸个懒腰。” 潘大人原地拉伸直躯体，张开狐嘴发出愉悦的声音。 “总之，在你突然能够像吃饭一样，随心所欲控制力量的时候，那正是你完全迈入‘名人’门槛的时候。” “我明白了，突然发现能够掌握这种技巧的时候。” “笨蛋，我什么时候说了技巧这种劣质货，是力量，力量！” 潘大人生气地跳起，在泰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跳到了他脑袋上，泰斯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啃咬。 “潘大人，别再咬了，我明白是沙子，不是我的沙弹或者沙墙。” 啃咬舒服的潘大人跳回了地面，得意地看着泰斯。 “那为什么我是掌握了沙子呢？还有现在这世界怎么这样了，怎么会有白色的沙子？” 狐狸眨眨眼睛，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只是看着泰斯，并没有回答。 “不是只要给代价就能得到答案吗？潘大人。” 泰斯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潘大人咧嘴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黄白相间的风沙包裹住了泰斯，他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昏暗。 只是眨眼的功夫，泰斯回到了帐篷内，博肯列已经完全入睡，都能够听见他的酣睡声。 睡意全无的泰斯现在只想透一口气，他把脑袋从帐篷内探出。 今晚的夜空是群星闪耀，这世界就像这星空，星星只是少数耀眼的光芒，还有未知的黑暗在等待着他。 第二十六章 狩猎魔人 为了彻底掌握对铜刀的控制，博肯列接下来的日子更加努力，除了白天安排的狩猎，晚上也不断练习着技艺。 看到好友这样努力，泰斯也受到了鼓舞，每天夜里他都耐心地用黄沙塑造出士兵的模样，增加对沙子的熟悉感。 虽然泰斯提出了可笑的请求，不过善意的队员们还是决定帮他们变强。 查尔斯为他们俩增加了每天一次的额外训练，帕塔和加托尼也都是喜欢战斗的角色，都爽快答应了下来。 …… 离开了军团驻地，泰斯再次感受到外面世界的残忍。 士兵们既要全副武装参与狩猎，又需要忍受厚重铁板传来的寒冷，原本在营地里只需要穿上麻衣，可外面的风就连棉布都无法阻隔。 泰斯看着加托尼前进的背影，踩着他的足迹慢慢跟随。 两人自从离开营地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漫天风雪让他连看地图的机会都没有，毫无头绪的泰斯只能把兽皮卷放回身后，跟上队友的脚步。 泰斯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军团营地的外面首先是被铲平的一块雪地，军团连矮小的灌木都没有放过，完全不给魔人埋伏的机会。 这块毫无遮掩的平地很宽阔，路上的积雪都盖过了靴子。 一开始走的时候，泰斯还费力向前踢脚插进雪堆，后来他习惯了抬脚，步伐也逐渐快了起来。 “不过，我们的团长不是从北方过来的吗？她平时会住在什么地方？” 泰斯看向远处。 西面的山峰高耸入云，东面的山脉隔绝了一切向北的视线，山脉中零星闪烁着光芒，青色的山脉中点缀着许多不同的色彩。 “公主不是住在城堡里吗？可惜她的直属队伍只是一堆雪人，他们可能并不会说话，说不定也不知道公主住在哪。” 自从离开吉萨，朝着北方前行，泰斯一路上绕开了不少小镇和城市，当然也错过了那些王子公主的城堡，他还想着镇压日前有机会去看看城堡呢。 北境作为王国重要的一片地区，泰斯很难想象，没有城堡该如何防御这些魔人。 而且这里只有军团，既不是守卫也不是军队，是独立于王国的部队。 虽然遮挡风雪的军团实力强劲，但泰斯还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区域是这个样子。 “不要走散。” 加托尼回头大声喊道，胡乱思考的泰斯赶紧加快了脚步。 周围的景色终于开始变化，迎面吹来的风雪开始有了变化。 风向朝下，两旁开始有了矮木。与军团南侧的青刺树不同，军团北面的这群矮木全是漆黑树叶，看着也要比青刺树矮了一半，树木并不茂密，矮草丛也逐渐增多。 越是向北前行，脚下的积雪越薄，加托尼也渐渐放慢了步伐，拿出长剑。 等到他们来到雪停下来的地方，两人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面前已经完全是枯黄的土地，掉光叶子的巨大树木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泰斯二人慢慢朝树后方挪动，周围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一闪而过的黑光朝着泰斯射去，看不清的武器直接钉入他胸前的铁板。 泰斯将弯刀插入地面撑起身躯，用力折断胸口的箭，侧身滚了两圈，然后马上爬起，冲向黑色巨木的背后。 加托尼也不再慢慢移动，双手握住长剑直接冲上前。 无数黑光如雨点射向他，加托尼只是摆出招架的姿势，身边闪过白色的月轮，那些黑色的木箭纷纷刺入枯黄的土地。 泰斯看着残留半截的黑箭，他双手用力都无法把箭头扯出来，这黑箭一看就是用黑刺木制成的。 嗯，就地取材。 不过这种树枝并不坚韧，魔人们肯定是用了特别的箭头。 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泰斯取下胸口的那块板甲，从背后的包裹内拿出了铁锥，直接徒手把箭头周围一点点凿出来，箭头带着一块铁皮终于离开了板甲。 泰斯仔细一看，打入厚实铁板的箭头已经完全扎入，箭头像花一样盛开在灰色的世界。 少年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来不及再把板甲挂在胸口，手中握住一把黄沙，单手拿着弯刀看着地上的影子。 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了树旁，泰斯挥刀就是用尽全力，刀刃滑向下方的同时，拳头般的沙球弹向这身影。 “是我。” 数道白色的剑光打落了泰斯的攻击，虽然沙球被剑光削弱了几分，可还是没有被打散，照样飞向加托尼。 加托尼单手握住长剑，朝着沙球劈下，沙球终于化作颗粒被北方吹散。 他单手背在身后，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泰斯朝着他身后看去，干裂的土地上残留着暗红的水珠，两人都戴着头盔，看不出对方的表情。 加托尼发现了地上的半截木箭，他上下打量了泰斯，只叫泰斯快换好护具，继续狩猎魔人。 泰斯转过身将铁板挂在胸前，加托尼借此机会把身后的东西丢了出去。泰斯发现了他的动作，不过既然加托尼没有解释，泰斯自己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继续朝着更深入的地方掩护前进，干枯的巨大树木渐渐占据了大多数，脚下出现了更多的足迹，加托尼再次示意停下，两人在树后小声交谈起来。 “泰斯，你对魔人怎么看？” “没有看法。” 他们一路上遭遇不少暗箭，不过这种粗劣的材料无法打穿板甲，身中数箭的泰斯几乎没有受伤。 聪明的泰斯想了个办法，将胸前被挖去的铁坑用黄沙填充，加托尼解决敌人的速度也一直很快，从来没有留给泰斯帮忙的机会。 “如果我让你杀他们，你下得去手吗？” “打得过就下得去手。” 泰斯亮出自己的弯刀，盯着加托尼的眼睛。 “你在路上一共杀了七名魔人，对吧？” “你害怕了？” “我才不会，但我感觉你不只是为了任务。” 加托尼轻声笑道，眯着眼睛看向周围，擦拭着长剑。 “五个目标在那颗树后面，你完成一个就算合格。” 加托尼抢先冲出去，泰斯唾骂一声也跟着全力奔跑。 他们离开树后，巨大的动静惊扰了魔人巡逻的队伍，和加托尼说的一样，这是一支五个人的魔人小队。 三名使用的弓箭的魔人立刻弯弓拉箭，短弓也是用漆黑的黑刺木制成，弓弦倒是看不出是来自哪种野兽，他们身上穿着带麟甲的皮衣。 两名持着长枪的魔人朝着泰斯他们冲过去，枪身是身旁这种巨木的棕黑木材，看起来结实了不少，枪头又是未曾见过的野兽獠牙。 黑色木箭首先被射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在泰斯视野内出现，他张开左手手掌，手中的黄沙变为了圆盾，木箭虽然刺穿了沙子屏障，但剩下的力量就完全无法钉入铁板。 解决第一波进攻，泰斯迎来了长枪魔人的刺击。 和长剑的刺击不同，这种攻击几乎无法闪避，魔人冲过来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很有可能会刺破板甲，对于这种更长的武器，如果选择用弯刀诱导方向，又会让泰斯失去战斗主动。 不过，这是第一次面对比自己弱的敌人，泰斯选择了更有风险的办法。 沙盾被射得到处都是窟窿，泰斯将沙盾收回重新塑造形状，汇聚成沙球的黄沙从他手中射出，沙弹将枪头包裹，泰斯侧身挥刀砍向对方的头颅。 长枪魔人朝着泰斯侧身的方向重重扫过去，剩下的枪身就变成了木棒。泰斯右手握刀用力斩下，左手射出沙球后朝着上方提起，黄色的沙墙挡在了魔人的长枪前。 紫色皮肤的魔人一脸惊讶，嘴边的黑色尖牙不安地颤抖着。 枪魔人无法闪开这致命的一击，他张嘴大声叫喊着，泰斯可不留一点仁慈，狠狠地斩下了他一半的脑袋。 “哼，我又不懂你们的语言，我还以为你在骂我呢。” 用力甩去粘在弯刀上的暗红血液，泰斯右手边的沙墙轰然倒下。 没留给泰斯喘息的机会，第二波箭雨已经飞来。 长枪魔人的身体正好适合当作盾牌，泰斯立刻半蹲下举起这魔人的尸体，侧身看向加托尼那边，另一位长枪魔人已经被切成了数块。 感觉胜利无望的魔人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跪在地上叫喊着，哭喊着。 加托尼慢慢走上前，将手中的长剑放回腰间，魔人们好像感受到了这灰色士兵的仁慈，他们更加用力地磕头求饶。 跪在地上的一名魔人突然被什么撞飞，剩下两名魔人却一动不动坐着，眼里充满着恐惧和不解。 加托尼走到了飞出去的魔人身边。 他弯下腰仔细一看，紫色的皮肤上多了许多血孔。 而坐着的魔人都变成了两半，左右分开，切口都是一模一样。 加托尼转身，看着手臂向前伸出的泰斯，他笑着问道。 “我以为你会放过他们呢？” “一个是及格，两个算优秀，我只想当优秀的队员。” 第二十七章 等待行动 第一天狩猎的结果让加托尼非常满意。 泰斯二人沿路返回，路上还顺手解决了一些魔人斥候。 不过回去的路上都是加托尼出手，没有留给泰斯一点机会。 “这些魔人并不强，王国为何要让一支全是‘名人’的军团驻扎在北境，明明集结兵力就可以消灭这些丑陋的家伙。” 泰斯走近加托尼，握着长剑的士兵正切下一块魔人干瘪的耳朵，将滴血的证明放在包裹内。 加托尼看向泰斯，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这样做，不过…” 加托尼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面前魔人尸体的裹布切开，好像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泰斯朝着尸体又走近了几步，紫色尸体上的难闻气味让他想起了吉萨的贫民区，只有在臭老鼠横行的街道上才能闻到这种气息。 “也难怪，这种斥候不会带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 加托尼确信这斥候没有他需要的，招手示意泰斯继续往回走。 “一种魔石，上面刻着‘标识’一样的符号，不过用的是魔人流传下来的文字。” 加托尼在泰斯面前比划了一下魔石的大小，这种红色的石头和加托尼拳头一样大。 据加托尼的说法，他曾在狩猎的时候见过魔人使用魔石，布满符号的石头会立刻裂开，从核心中激发不同的力量，魔石和普通人类的技艺同样厉害，不过只是消耗品。 泰斯二人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从巨大的烟木林，变为黑刺树林，最后见到了白色的雪地。 离军团越近，天气就更加恶劣，他们明明没有走太远的距离，却感受到了干冷、狂风、暴雪的差异。 回到小队的时候，博肯列和帕塔正站在入口帐篷内，查尔斯正在为他们清点狩猎的结果。 见加托尼带着泰斯迟来一步，帕塔吹着口哨神情得意。 不过加托尼没有在乎他的表情，拿出他已经被黑血沁染的皮袋，把狩猎的证据全放在查尔斯面前。 “怎么样泰斯，有没有受伤？” 博肯列凑近问了问，泰斯摆摆手表示没有问题。 “多少？” 没等多久，查尔斯已经清点好了狩猎数目。 帕塔和加托尼都看着他，好像这次特别在乎对方的数量。 “十五比九，加托尼十五。” “切，还以为这次能赢呢。我的连续五百次失败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帕塔伸伸懒腰，毫不含糊地抛了一枚银币给加托尼。 加托尼一把抓住银币，熟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查尔斯继续记录两人狩猎的细节，帕塔和查尔斯如数家珍般讲出了今天战斗的位置，最后谈了谈敌人的巡逻路线，还有斥候的活动范围，当然两位新人的表现也在回报中。 “博肯列，你今天有动手吗?” “我宰了一个，帕塔还说挺满意我战斗的方式。” 泰斯看向木桌上那些狩猎的凭证。 从魔人身上剥离下的物件还留着暗红的血，为了保证不和森林中的野兽混淆，加托尼和帕塔从尸体上用锋利的刀刃切下，让这些魔人的器官都是完整的。 不过近距离看上去，除了黑色的獠牙，其他部分和人类并没有多少差异。 查尔斯察觉到了泰斯的目光，他先看了看桌子上的凭证，起身让加托尼帮忙处理后续的工作，然后点名让泰斯独自跟上他，两人朝着营地内走去。 查尔斯来到之前队长呆过的帐篷，两人站在空空如也的帐篷内，泰斯脸上表情很疑惑。 “泰斯，你今天亲自完成了多少目标？” “加托尼让我干掉一个，我选择多干掉一个。” “那你为何一副很在意的样子？年轻人，对死掉的魔人产生怜悯可不是好事。” 查尔斯指着泰斯的胸口。 因为一天的战斗，泰斯胸口的板甲上布满了铁孔，今天结束之后他必须去一趟后勤组，又得听一阵子佩尔蒂的唠叨。 “我可能确实同情这些丑陋的家伙，但这并不妨碍我朝着他们挥刀。” “幼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少为此吃苦头。” 查尔斯放下手指，离开帐篷前还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让加托尼两难，他并不容易。” “我会记住的。” …… 大约过了两个月，镇压日的时间迟迟没有定下。 入选的队伍都十分努力，每日都抓紧时间锻炼新人，不断渗透魔人的区域。 泰斯和博肯列也在这段时间完全适应了外围的环境，逐渐熟悉了魔人战斗的方式。 “二十比十八，加托尼。” “二十二比九，加托尼。” 不过帕塔的连败记录倒是一直在刷新。 …… 日复一日的战斗后，博肯列已经能完全掌握铜质弯刀。 不止是之前查尔斯交给他的那把“灵物”铜刀，博肯列还能控制从吉萨带过来的两把铜刀，不过同时控制三把已经是他的极限。 泰斯也有所收获，选拔日的优秀表现让他得到了一副新的铠甲。 和军团内的灰色板甲唯一不同在于，前后背的防护是双层的，表面是一层灰色的铁板，里面还有一层银色的铁板。 查尔斯特别强调，这是队长斯旺克亲手为他打造的，希望他能好好珍惜。 今天的狩猎已经结束，来到了对战的环节，对练的是泰斯两兄弟。 按照战斗狂魔帕塔的说法，了解队友的最好方式就是战斗，只要一直战斗下去，两人都会熟悉对方的节奏，合作战斗也会更加顺利。 观战者里不止有斯旺克队伍的成员，还有借口现场医救、实际是闲得无聊的佩尔蒂，再加上选拔仪式挥舞着黑荆棘旗帜的那名士兵。 在两个月内，每次泰斯狩猎结束都会遇见这奇怪的贵族士兵。 不过名叫托莱德的贵族是个不错的家伙，身为男爵的他为泰斯介绍了许多南方世界的神奇，比如吉萨南面的荒野中竖立着一把几十米高的巨剑，中央城市北方的水上都市没有一块陆地。 两个月后的今天，泰斯二人的战斗更加激烈。 战场中的博肯列挥舞着两把铁刀，不断蚕食着泰斯的防守范围，身边三把铜刀环绕着自身，将飞来的黄沙球统统击散。 这段时间进步的不止是博肯列，泰斯的技艺也精进了不少。 虽然单手持刀，泰斯的速度和力道都可以勉强跟上博肯列，他对于弯刀的长度和用力的角度都熟悉了许多，他每刀都打在博肯列攻击的弱处。 博肯列的铜刀也从不同角度斩向泰斯，泰斯用沙弹将危险的刀刃不断弹开，黄沙从地面不断飞向他的手中。 博肯列双刀朝下同时朝着泰斯大腿削去，泰斯只能选择抵挡一边的进攻，同时将一层黄沙覆盖在大腿。 博肯列的砍击如同砍在两层铁板上，泰斯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他这次攻击没有造成效果，博肯列转身抬腿朝着泰斯腹部踢出。 这一脚让泰斯后退数步才稳定下来，博肯列也借力拉开距离，手中的铜刀刀尖指向泰斯，身边环绕的三把铜刀朝着泰斯飞去。 刚稳定身子的泰斯注意到了飞来的威胁，将右手的弯刀掷出，射向博肯列胸口。 泰斯双手合十，从地面抽取的黄沙如同两条绳线，连在他的手指。 少年吟唱着法则的咒语，手中的黄沙在面前勾勒着符号，一堵黄色的沙墙出现在他面前。 射来的铜刀撞上突然出现的黄沙墙，三把刀全部都被弹飞，沙墙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只发出了三声清脆的“叮叮”。 黄沙形成的墙很快就在空中散去，在它散去的一瞬间，那三把铜刀再次出现，看来博肯列没有留给泰斯任何躲闪的时间。 泰斯牵引着黄沙，双手向着外侧推开。此时的泰斯微微下蹲了一些，三把铜刀全都攻向了他眼睛的位置。 博肯列也没有冲上去继续施加压力，这一击他必须非常集中注意力，不然无法调用后面的策略。 在他看来，泰斯肯定会用黄沙当作盾牌，保护自己的眼睛。 只要博肯列把握对方眼睛遮蔽的一瞬间，强行让三把铜刀改变方向，不管是手臂还是肩甲，只要他造成了伤害，接下来就能彻底压制泰斯。 在刀刃离双眼不到一指的时候，泰斯突然睁大了双眼。 黄沙汇聚成的大手握住了这三把铜刀，无论博肯列如何集中力量，这三把铜刀都纹丝不动。 控制着铜刀的黄色巨手钻入了地面，钻入留下的洞正不断被黄沙掩埋。 “不带你这样的，快把我的刀还给我。” 博肯列彻底放弃了抵抗，他可不希望有恶心的虫子爬上自己的武器。 要知道博肯列可是要抱着铜刀睡觉，趁着铜刀还没有被埋太深，他赶紧宣布放弃了。 观战者发出零零散散的掌声。 泰斯来不及一一回敬，他借着剩下的一点精力，控制着黄沙把铜刀吐了出来。 几位好友正想说几句观战感受，军团营地内响起巨大的鼓声。 “镇压队伍到北面集合。” 得知消息的泰斯等人来不及休息，立刻朝北跑向营地外。 托莱德也跟着斯旺克小队一行人跑出去。 看着两手空空的托莱德，泰斯好奇地问他。 “你忘记带军团的旗帜了吧？” “旗帜在我心中。” 托莱德拍拍胸口的军团徽记，用着不带任何玩笑的语气说道。 第二十八章 镇压(一) 军团驻地内的士兵们统统让开道路，参加镇压行动的几支队伍很快就到了营地外。 他们的队长早就在雪地中等候多时。 等到泰斯一行人来到营地外，黑荆棘托着的军团长也在队列的最前方，北方的寒风如上次一样停了下来。 还没有等到十支队伍的士兵全部就位，黑色的荆棘朝着远方爬行，金发公主独自向着北方离开。 看见这一幕的队员们议论纷纷，不过队长们倒是不为所动。 看来军团长已经告诉了他们行动的计划，队长们打算等到自己的队伍全部到齐后，就领着自己的人出发。 因为斯旺克小队的人数是最少的，他们是最早到齐，泰斯一行也就成为了第一支出发的队伍。 斯旺克正要离开的时候，背后有人叫住了他们。 “且慢，军团的旗帜需要护送，让我跟着你们。” 泰斯一直盯着托莱德，这位贵族士兵弯下腰将手插进雪堆中，直接从雪地里拿出了三人高的旗帜，轻易地抗在肩上。 泰斯睁大了眼睛，原来他早就将旗帜藏在了雪地中。 斯旺克看了看这陌生的士兵，并没有开口拒绝。 “跟着，我，比她，安全。” 是普拉蒂。 通用语对半兽人还是难了一些，普拉蒂吃力地吐出几个词，不过大部分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普拉蒂取下了头盔，露出他那半狼的头颅。 半狼人？泰斯看到这副面孔，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为何身体如此巨大。 普拉蒂的队伍还在集结，他的士兵们纷纷朝着斯旺克看去。 高大的身躯加上残暴的名声，泰斯感受到了压迫感。 托莱德扛着旗帜，呆滞地看着前方，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 其他队伍都看向了这边。普拉蒂以实力而出名，斯旺克因为是女队长，身份十分特殊。 矮人凯尔维里吹着口哨，维莱克的士兵们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进攻，特纳也不再清点自己队伍的人数，他本人立刻转向普拉蒂，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所有西面的队长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与西面的团结一致相比，东面的队长们就毫不关心。 也许是对于普拉蒂的自信，这些东面的队长除了多看上两眼，并没有表示过多的关注。 普拉蒂也只是看向斯旺克，脸上冒起白色的热气。 斯旺克推开自己的队员，慢慢走近了这头野兽。 “这可由不得你，旗帜手能决定自己想跟着谁。” 斯旺克指向托莱德，贵族士兵挥舞着旗帜，表达了自己的选择。 “军团，保护，旗帜，更优先。” 普拉蒂那些不同身形的队员从他身后站了出来，站出的六位士兵正好对上斯旺克这边的六位队员。 选拔的队伍们都看懂了半兽人的心思，他希望通过比试决定旗帜手的归属，确实是个公平的做法。 今非昔比的泰斯毫不怯懦，斯旺克队伍的六人都站在了队长身边，他们开始打量着对方的实力。 普拉蒂的六人差别很大，虽然他们戴着头盔，看不清楚对方的种族，但还是能凭借四肢的异常，推断敌人擅长的攻击习惯。 比如，没有穿上战靴的擅长速度，胸口不穿板甲的家伙肯定留着鳞片，特质的臂甲和拳套里一定藏有利爪。 “六对六，确实很公平。” 斯旺克对着普拉蒂说道，普拉蒂点点头，戴上头盔退到队伍后面。 “不过，”斯旺克抬手打出响指，六具铁牢笼从天而降，直接将六名半兽人关在里面。 “我没兴趣讲什么公平。” 关在铁笼里的士兵敲打着牢笼，不过都是徒劳无功，极小的空间里，他们什么招式都无法使出。 普拉蒂的反应也很快，只用了一声巨吼，直接将铁制的牢笼击碎。 这吼声像吹响战斗的号角，普拉蒂整个队伍的士兵们立刻朝着斯旺克围过去。 泰斯等人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虽然人数不在优势，但对方的行为反而激起了泰斯等人的斗志。 少数战多数，怎么能不让他们热血沸腾。 “哼，真以为自己无敌了吗？” 也不知道是谁说出的这句话，西面队伍的士兵全部朝着普拉蒂的队伍走去。 试图包围斯旺克的士兵怎么也无法再往前走一步，脚下的路面不断后退，这片冰雪平地上突然长出翠绿的树木，挡住了半兽人的视线，无数把银色小刀悬在普拉蒂脖子边，让他的队员无法轻举妄动。 “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的规矩，军团的旗帜不能在半兽人的队伍。” 东面队伍的队长们只是看着普拉蒂，一点帮助的想法都没有，看来这群家伙也是这么想的。 西面的士兵们围住了这群半兽人士兵，命令他们放下武器。 “我，放弃。” 普拉蒂放下了自己的长枪，他的队员们也跟着自己的队长，纷纷把武器抛在雪地。 见对方放弃了争斗，西面队长们也收回了自己的控制，随着绿色树林在风雪中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整个斯旺克小队。 “走吧，别看了。” 左迪诺已经集齐了自己浩大的队伍，绕开了被围住的普拉蒂队伍。 同样做的还有西雷阿，南方的叛军头子根本没看一眼这些半兽人，他集齐人手就离开了。 其他小队陆陆续续从北面出发，最后只留下了普拉蒂的队伍，他们在雪地里站着，望向离去的那些队伍。 军团长离开后，北方的风雪再次咆哮，半兽人丢在雪中的武器被暴雪掩埋，他们在这空旷的地方咆哮着，发泄心中的愤怒，身上的铁铠都被撑破。 战士们将用自己的行动报复这些冷漠的队友，他们重新集结，毛发上沾着雪花，朝着魔人的领域前进。 …… 斯旺克走在前面领着队伍，没有和普拉蒂的队员战斗让队员们都有些遗憾，泰斯看了眼刚才同样站出来的查尔斯。 在小队呆过的三个月里，他从来没有见查尔斯出手。 而就在刚才，连查尔斯都站在了前面，真是错失了熟悉队友的机会。 加上托莱德，一行队伍正好是八人。 队长和副队长走在最前面，泰斯和博肯列站在托莱德两旁，三人走在队伍的后方。 一路上，魔人斥候早早盯上了这只八人小队。 大量黑箭从隐秘的角落朝着他们射出，不过这些木制的弓箭完全无法造成伤害，没等黑箭靠近队伍，四周出现巨大的铁墙拦住了所有的进攻。 铁墙挡住攻击之后，变为铁片飞向黑箭的方向，凄惨的哀嚎声从远处传来，一轮又一轮的偷袭都停止在这一步。 斯旺克队长的心情并不美丽，也许是普拉蒂临走前的挑衅让她不太开心，这群可怜的魔人就成为了她的发泄口，其他人连抽出武器的机会都没有，只是警惕着继续前行。 八人穿越暴风雪来到了巨木林。 和过去狩猎魔人时一样，这里的树木还没有长出一点嫩芽。 冬天已经快结束，如果到了春天，说不定这些漆黑的烟木能够长出翠绿的枝条。 随着队伍进入魔人的核心区域，更多的魔人小队朝着这边靠近。托莱德举起的旗帜让泰斯他们没有躲藏的可能，不过以他们的实力，一路都是碾压着魔人的进攻进入腹地。 “所以，我们成为了吸引仇恨的队伍吗？这种事让人数更多的小队来做不是更好？” 博肯列把弯刀从一名魔人胸口抽出，三把铜刀飞向最近的三名枪魔人，利索地削下了他们的脑袋。 帕塔朝着一队魔人冲去，长剑贯穿了首当其冲的魔人，长剑穿透他的尸体，剑刃朝着前方继续冲刺，一路上刺死了三名魔人。 解决了近战的敌人，加托尼躲闪箭雨后来到了远处，剑光扫向了剩下的弓箭魔人，整齐地将他们一分为二。 “蠢货，这样反而更安全。魔人很清楚我们只是诱饵，这样他们不会轻易使用‘魔石’。” 查尔斯还是没有出手，他握着细剑站在托莱德身旁，警惕地看着战场周围。 魔人巡逻的队伍不断涌入，泰斯的黄沙球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虽然每个黄沙球都不致命，但是他能同时朝着几个方向发射，成功减缓了魔人支援的速度。 两侧和后方是压力最小的方向，正面的队长和副队长承受了主要的攻击。 他们既要拦下所有的黑箭和飞石，同时还要快速解决那些具着剑和木盾的魔人，队伍前行的速度正不断变慢，魔人的实力也在不断变强，陷入持久战是早晚的事。 “朝着西方前行，我们已经为军团拖了足够多的时间。” 斯旺克小队已经非常疲惫，他们前行的一路上不知道杀死了多少魔人，身后的道路都被魔人的暗血染红。 魔人们的尸体不会立刻腐烂消失，身后的遗骸几乎连成了一条线，但无论伤亡如何，这群魔人都不惧怕死亡，就像没有看见那成堆的尸体一样，前赴后继。 听见队长的命令，整个小队都受到了鼓舞。 八人从西面撤退，魔人们穷追不舍，毕竟这个八人小队杀害了太多他们的同伴，这让泰斯等人的撤退并不轻松。 魔人从西面出现，早早堵上了他们后退的道路，敌人们好像早就知道了泰斯等人的策略，两面夹击下，泰斯等人后退的速度异常缓慢。 西沃西斯换到了队尾，正面由斯旺克一人守卫，队伍将旗帜围在了中间，没有一只木箭能够接近代表军团的旗帜。 托莱德反而一路让旗帜飘扬，鼓舞着众人，但也更加激怒了敌人。 “快到了，希望就在前方。” 泰斯等人已经看到了黑刺木林。 从撤退开始这么久，魔人们应该发现从东面进攻的其他队伍了，只要泰斯他们能到达西面的雪地，他们就有重振旗鼓的机会，军团里其他的队伍也应该抵达了矿场。 “希望他们能送我一块湛矿石，这样我就能完成交易了。” 正如猜想的那样，东面进攻的队伍被魔人发现，前来西面围攻的魔人骤然减少。 在泰斯等人靠近黑刺木林的时候，魔人们纷纷退向两侧，好像让开了中间的道路，动作统一，似乎受到了指挥。 “不对，快向两边散开。” 敌人深处一点金光闪烁，巨大的爆炸声朝着泰斯这边传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枚金色的巨锥已经飞到了队伍面前。 斯旺克架起数十道铁墙，泰斯也立起黄色的沙墙挡在铁墙后。“砰砰”的声响接连传来，铁墙完全没有拦下它，巨锥撞上沙墙，拖着整个黄沙墙撞飞了前面的队员。 泰斯感到那尖锐的力量刺入了自己的脑海，疼痛让他突然失去了集中力，黄沙散去，巨锥摧枯拉朽射向军团旗帜，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飞来的攻击。 突然血花四溅，托莱德双手抓着金色锥子，军团旗帜插在他身后。 半个锥身已经进入了他体内，鲜血从他的嘴角留下，他朝着泰斯笑了笑，然后倒在了地上，失去力量的金锥化为一滩雪水，留下了盆口大小的伤口。 已经失去了大半身体，托莱德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泰斯等人只能抛下他的尸体。 来不及为队友的死亡伤感，剩下七人拔出旗帜，向着西面继续逃离。 剩下的魔人没有再追下去，他们转向东面快速支援。 没有人发现，托莱德的尸体变为无数白色羽毛，渐渐与积雪融为了一体。 第二十九章 镇压(二) 退出战场的斯旺克小队安好无恙，不过因为托莱德的死亡让气氛有些沉重。 魔人们已经不会追上来，西面除了寒冷连风雪都没有，夜晚格外安静，他们在地上升起了营火。 “别这么沮丧，魔人们会付出代价的。” 博肯列拍着泰斯的后背，他明白泰斯和托莱德的关系很好。 身为贵族的托莱德从来没有回避和他们来往，虽然他的说话方式很奇特，但是泰斯他们都当作是贵族的特别礼仪。 泰斯死死握住旗帜，他低头看着燃烧的营火。 “你说，他当时为什么不躲开，明明那攻击只是对准军团的旗帜。” 这个问题泰斯想了好久都没有明白，旗杆被他攥紧，另一只手中已经抓着一把泥土。 旁边的队员都听见了他的问题，战斗了一天，大家都十分疲惫，死亡的话题还是沉重了一些，都沉默着没有回应。 斯旺克把黑刺木的树枝丢进了营火，火焰又大了一些。 “那只说明他是个蠢货。哈，人死了可就真没了，旗帜没有了，回去找后勤组拿新的就好。不过，谁知道那些贵族脑子里想的什么。” 躺在地上的帕塔应和着队长，看来这也是他的答案，博肯列也表示自己无法理解，唯有加托尼看着火光中飘扬的旗帜，若有所思。 “那就是‘魔石’吗？这些魔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武器。” 虽然博肯列也听说过危险的红色石块，但想起那穿破铁墙、打碎沙墙的金色巨锥，博肯列还是感觉奇怪。 这么弱小的魔人是如何做出这种武器，如果每个魔人都有一块那样的‘魔石’，那北境的军团应该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啊，那不过是一些魔人的‘存货’。他们可能把保存了几百年的攻击释放出来，但这种‘存货’可都是小惊喜，具体的威力还是很看运气。所以偶尔倒霉还是会出人命的。” 斯旺克打了个响指，铁盘托着新鲜的鹿肉飞到了营火旁。 烟木林里栖息着这些黑色毛皮的野兽，战斗将他们赶出了家园，幸运的队长在黑刺木林里找到了落单的一只，他们晚上也就不用再担心食物。 “那狩猎的时候？” 帕塔坐起身，用长剑串上一块鹿肉，在营火上炙烤。 “我们的狩猎一般不会激怒他们，而且我们在帮他们淘汰弱者，他们在帮我们练手。副队长，这火有点小，我怕我的肉烤不熟。” 西沃西斯指头一点，一团大火直接烤焦了鹿肉，帕塔只能咂咂嘴吧，默默串起了另一块肉。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博肯列凑近了泰斯身边，泰斯抬起头看了一圈在场的各位。 “如果我死了，我也不希望你们为我难过，所以我就为他难过一晚，不会影响明天的战斗。” 斯旺克闭上了眼睛，嘴角上扬。 博肯列用力拍了两下泰斯的后背，真心觉得他说得不错。 …… 黑色的巨鹰盘旋在空中，身上的羽毛正不断下落，旧的黑色羽毛掉落，新的白色羽毛生长了出来。 巨鹰的后背凸出，一块肉包突兀地出现，它好像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盘旋的黑鹰开始滑翔，慢慢靠近了地面，降落在高大的烟木林内。 “争斗了几千年，他们还是如此混乱。” 赤裸的男子在巨鹰后背出现，他身上还挂着粘稠的血汁，神情疲惫的巨鹰站在树顶，哀怨地看着这男子，男子轻轻拍打了巨鹰的身体让它飞向空中。 “曼努尔的舞者已经站上了舞台，不过我可不是有耐心的观众。” 男人从巨鹰身上跳了下去，从几十米的高空狠狠地摔在了雪地上。 男人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立刻就爬了起来，砸下的雪坑已经被黑色的羽毛覆盖。男人也不再赤裸，穿上了华丽的红色丝绸，他满脸笑意看向泰斯逃走的西方。 坠落的巨大声音惊动了魔人，几十名魔人拿着武器，围住了衣着华丽的男子。 长枪指着他的脑袋，魔人们露出凶狠的表情。 男人张嘴，说出了魔人的语言，靠近的魔人脸上表情惊异，收回武器，向东面的山脉跑去。 “王国的子嗣们，勇者和恶龙，异族和人类，再加上我的伴奏，希望这次彩排能够圆满。” 脚下的羽毛慢慢悬在空中，男人轻轻踩在面前的羽毛上，下一枚羽毛又飞到了他面前，他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走向军团驻扎的营地。 今天的风雪比往日都要强烈，北方吹来的风夹带着巨大的冰块。 男人在冰天雪地里行走，风雪好像刻意避开了这人，雪花绕开他飘向两侧。 此时已经是夜晚，留在驻地的士兵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夜晚巡逻的队伍开始了交接。 门口守卫的士兵远远看见了雪地里出现的人影，警惕地拿出武器，站在了门口。 “今天的风雪就像我的心情，北方的人啊，你究竟为什么驻守。” 身穿灰色铠甲的士兵已经覆上了一层白雪，利用符文的光线，逐渐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原来是托莱德，你不是去举旗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士兵们好像没有看见他身上的衣服，只是正常模样地交谈起来。 托莱德解释道，自己并不是入选的队员，因为贵族的关系，军团长破例让自己举旗。 进入战斗之后，他和其他队伍走散，旗帜也丢了，他这是回来再取一面旗帜。 “现在军团长不在，后勤组的大部分人员都到了前线，哪里还能找到旗帜呢？” 托莱德指向军营门口的旗帜，驻守的士兵纷纷拍手称赞他的聪明，手鼓着掌，看着托莱德把旗帜扯下。 托莱德把旗帜当作披风穿在身上，士兵们都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还是一直站在原地不停地拍手。 “稍微费力一点好了。枯烂之羽，第三法则。” 托莱德右手指划出圆型的图像，左手指勾勒圆圈中心的眼睛，张口吐出黑色的羽毛，羽毛首尾相连，化为“围在圆形外的倒立三角”。 托莱德吟唱着古代的文字，每吐出一个音符，地上的光印就淡下去一分，等托莱德唱出最后一个音节，营地内的光线全部消失。 黑暗笼罩了星空，休息的士兵们全部冲出了帐篷，全副武装的队伍们都在议论着发生了什么。 军团南方传来巨大的声响，那是树木倒下的声音，践踏大地的声音，兽叫声回荡在整片森林。 “兽潮？”“南方的野兽迷路了！”“他们从南面过来了！” 士兵们立刻朝着南方的大门涌出，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 北方烟木林内，魔人们已经发现了军团的大部队，更多的强者加入了正面交锋。 不得不说，几年内的交战让他们彼此都熟悉了对方。魔人们猜到了军团的镇压活动，弱小的魔人已经躲进了山脉中，站在九支队伍前的敌人们都是魔人族的骄傲。 军团这次的目标是矿石和树藤，战斗期限是这个夜晚。 战士们已经来到了山脚下的开采处，洞内的魔人都已经被清理，剩下的任务就是撑下一整夜，然后他们会带着开采的矿石和掠夺的木料回到营地。 魔人族和人族最大的不同在于成长，魔人族生下来就只能掌握一种武器，并且这种武器会陪伴他们一生。 除了战斗天赋的缺陷，魔人族因为每年都死亡惨重，几乎无法将技艺与经验传递下去，再加上北境军团有意的镇压，除了人数优势，魔人自身并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 一开始，镇压如同往年，军团长带领着她的雪人队伍在山脚下的村落中扫荡。 艰难开采的任务交给了人数众多的小队。而实力强大的队伍，比如西雷阿，维莱克，守住了狭小的入口。 最后出发的普拉蒂一行没来得及进入矿洞，于是他们就在魔人村落中任意掠夺。 刚开始的行动非常顺利，魔人们虽然会前赴后继地扑来，但都如同飞蛾扑火，很快就被军团打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在军团看来，魔人们都是一群死脑筋，几十年来都是‘武者’的战斗方式，使用的武器都是那些容易制造的劣质货。 在某一刻开始，突如其来的压力开始爆发。 魔人们像不在乎损失一样，疯狂使用着几百年内留下的“魔石”，各式各样的力量在战场中释放，奇异的能力在黑夜中绽放光芒，形势急转之下，军团这边只能狼狈抵抗。 第三十章 镇压(三) 军团的士兵们来到了营地南面，除了少部分守在门口的队伍，其他战士纷纷跑入军团背后的青刺林。 因为几乎没有攻击从南方袭来，除了火蜥蜴，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野兽，但是战斗经验告诉他们需要主动出击，未知的敌人让大地颤抖，树木倒下的声响也越来越近。 巨大的身影高过了树林，在黑夜里能看到马头的轮廓，巨兽长驱直入，将树木一棵棵踩倒，藏在树后的士兵此刻慌了神，立刻朝着两旁逃散。 不止有马头的高大巨兽，它身后还跟着无数矮小的火蜥蜴，更有背着龟壳的鹿，长着牛角的熊，疯狂破坏着树林，如果等他们穿过这片青刺林，军团的营地一定会被他们碾碎。 树林中的队伍盯上了那些好惹的小型野兽，他们试图将这些野兽从兽群中引开，这样能尽可能减少正面的冲击。 士兵们把各种武器抛向火蜥蜴，然后朝着两侧后退，受伤的野兽都会先原地发呆一会，然后突然被激怒似的，寻找最近的目标攻击。 他们有时会发现攻击的士兵，但是更多的时候，受到攻击的火蜥蜴会转过头，咬向最近的野兽。 越来越多的士兵发现了野兽的异常，他们把消息传递回了营地。 经验丰富的队伍都开始采取远程攻击的方式，将利刃当作长矛抛出，只要能够击伤这些零散的野兽。 当攻击完成后，士兵就会立刻消失在野兽的视野里，而受伤的野兽会开始和同行的家伙缠斗。 兽群前进的速度正在肉眼可见地变为零。 马头巨兽已经在和几头骆驼大小的野兽撕扯在一起，马口中呼出的吐息将大片森林点燃，地上冒出参差不齐的土块，孤立了那些弱小的野兽。 他的对手也毫无畏惧，锐利的爪牙已经撕破了他的表皮，战场上散落着破碎的鳞片。 “野兽愚昧，但也有愚昧的好处。不像人类，他们的智慧反而会招来厄运。” 那群野兽逐渐恢复了理智，大量的野兽开始逃离，回到自己的去处。 战局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军团的士兵们终于可以松口气。 不过这个时候，战斗的声音从营地内传来，铮然作响的刀剑声又让林地里的士兵们赶快撤回。 “是魔人，魔人混入了军营。” 既然是那些不堪一击的魔人，士兵们反而振作起来拿出武器，无畏而勇猛地朝着营地内冲去。 军营内并没有任何敌人，但是耳边响起的声音却不像作假。 第一波冲入的士兵还在原地疑惑着，第二波回防的士兵二话不说，立刻将刀剑捅入了队友的后背。 “错了，是我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你在做什么，明明魔人在你的左边。” 士兵们的意识开始混乱，他们开始无法分辨敌人。 他们眼前的队友正在一个个变成穿着铠甲的魔人，绝望的士兵开始毫无保留地攻击，亲手杀死一个又一个曾经的战友。 理智的士兵开始从军营逃出来，但他们也只能躲进身后的树林，逗留在树林的野兽又陷入了混乱。 巨兽在森林里狩猎着这些失去战意的士兵，哭泣声、喊叫声在军团内此起彼伏。 四道火柱出现在军团驻地的四个角落，那是士兵们曾经享受热水的地方，火焰点燃了皮质的帐篷，逐渐吞没了整片战场。 托莱德站着巨鹰身上，俯视着脚下的火海，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一身华丽的服饰在火光中格外耀眼。 …… 军团这边的情况已经无法传到北方，不过北方战场也不太乐观。 开采石矿的士兵不得不放弃了开采，全部回到入口支援。 魔人们的“存货”真不是好惹，这些封印着的攻击甚至能爆发“名将”的威力。 军团的队伍几乎都只是“名人”，稍有不慎被攻击打中，就会丧失战斗能力，后勤组的队员只能把他们拉回矿坑深处，简单处理伤口。 军团长在村落中穿行，她的目的是收割使用“魔石”的魔人性命。 跟随她的黑荆棘已经被血肉染红，就像盛开了的红色玫瑰，军团长的荆棘格外醒目，她也成为了魔人攻击的重点。 不过无论是巨石还是木块，统统被她身边的荆棘拦下。 公主意识到了矿坑那边的情况，控制着手下的雪人，他们丢下了从村落里收集的木料，开始朝着矿坑移动。 …… 在山脉的最高处，那是人类从未接触的地方，它藏在层层云雾中，是魔人们最为神圣的祭坛。 王国曾经试图招揽这群魔人，他们的“魔石”工艺让许多学派着迷，但是魔人们的信仰不允许他们向人类臣服。 这里的祭坛属于卡连神祗，也是这片大陆唯一的传教所。 尖牙利齿的魔人族竟信仰着宛如天使的冰雪之神，不过正是因为卡连神传授的教诲，弱小的魔人才能在北地存活。 卡连教导着魔人们一切为了族群，牺牲与仁慈是教义核心，这也是为何魔人们明知自己弱小，却都奋不顾身献身在战场。 信奉卡连神的只有异族，但是只有魔人保留了祭坛场所。 其他的祭坛都随着种族的诚服而被人类毁灭，学派和教会趁虚而入，这些族群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的信仰，也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风雪无法翻越乔戈瑞山脉，也无法叫醒温室内的种子。 北方的风雪来自魔人的祭坛，这里是整座山脉中最冷的地方。 每当魔人需要神明的庇佑，无数强壮的魔人就会爬上这覆盖着冰雪的山脉，他们知道，只要有一位同伴能够达到那个地方，献出生命的那一刻将唤醒他们的神，侵略的人类都会被冰雪击退。 而此时时机已经到来，神秘的强者已经做出承诺，巨兽将帮他们踏平那恐怖的军营。 魔人们将用完百年留存下的“魔石”，将那些入侵者困在了矿坑，只要有一位勇士能够献出自己的生命，整个北境都将重新回到魔人的手中。 他们将跨过乔戈瑞山脉，穿过沼泽和荒野，回到曾经属于他们的富饶平原。 半山腰上，无数魔人如蚂蚁般朝着祭坛前行，山上的风雪用力摇晃着他们强大的成员。 每分每秒都有魔人从山上落下，摔得粉身碎骨，每有一位魔人掉下，后面的魔人就会立刻补上他的位置，献身的队伍正在靠近祭坛。 祭坛中心是冒着气泡的冰块，冷冽的气息将空气都染成蓝色，神殿后是披着羽翼的神明雕像，祂的五官已经被时间抹去，孤独地在此等待自己的信徒。 第三十一章 镇压(四) 军团长的荆棘让魔人们知道了恐惧和无力。 黑荆棘加入矿洞战场后，漆黑的藤蔓就如同冷血的绞肉机，战场的一侧已经完全被荆棘占据。 魔人们收集多年的“魔石”都无法阻挡黑荆棘收割的步伐，支援的魔人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 军团士兵们发出兴奋的欢呼，战场再次倒向军团。 战斗从白天打到了黑夜。 天空中突然闪烁着明亮的蓝色，蓝光点亮了整片黑夜，盖过了皎洁的月光。 魔人们纷纷放下武器，朝着蓝光跪在地上。 军团长也抬头望向了天空，紫色瞳孔中看到，一束蓝光朝着她投来。 …… 奥菲利亚·赫启勒，一个不详名字。 公主生下来就带着诡异的荆棘，她不仅害死了自己的生母，还因为无法控制黑荆棘，打伤了不少侍者。 奥菲利亚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后来连仆人都躲着她。 她曾试图接近自己的父亲，不过都被护卫拦了下来，从出生开始，奥菲利亚都不曾见过国王。 公主从小就是孤身一人，她必须自己穿衣服，独自站在角落，远远听着教师给她讲课，后来在家族的安排下，她到了北境。 这里的生活很适合她，她可以独自一人战斗，也可以独自一人迎接死亡。 她停下了进攻的念头，抬头向着魔人跪拜的地方看去。 王国都知道魔人保留着最后的祭坛，那是异教徒的禁地，更是普通人的禁地。 祭坛深处的寒冷就能神明都能冻结，没有强者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王国铲除后患。 而现在，整片北境已经被染成蓝色，那闪耀夺目的蓝色广点正不断扩大，朝着山脚发散。 公主附近的黑荆棘开始抽搐，原地鞭笞着地面，敲打着断树和石块。 这是公主长大后第一次无法控制这股力量，她察觉到这股异常和蓝色的光线一定有关系。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束蓝光很危险，奥菲利亚将身边的荆棘收回自己身边，一层又一层地将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一丝光线透入内部。 蓝色的光照在山脚的每一处角落，寒冷的气息就连矿洞都没有放过。 军团的强者们释放自己的力量抵抗着寒冷的光线，但那些受伤的士兵连挣扎都做不到，立刻就被冻结成冰块。 蓝色的恩赐持续了整个夜晚，试图逃跑的士兵永远被定格在死亡的一刻，即使是那些队长也都用尽全力，奄奄一息。 山脚下的冰锥布满了整片村落，除了军团士兵，冰块里更多的是真诚朝拜的魔人。 山上的魔人发出欢呼声，无数影子朝着山下移动。 公主的黑荆棘全都僵死，包裹着她的荆棘统统化为了雪花。 奥菲利亚从半空中落下，掉在了雪地里，躺在柔软的白色中。 她身上已经用不出力气，雪水沁湿了她的棉衣，冷得让她咬着牙齿。 远方传来魔人的呐喊声。 这群弱小的虫子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们上百年的目的终于能在现在实现。 魔人拿着粗制的武器敲碎包裹士兵的冰块，他们把敌人的盔甲脱下穿在身上，拿着掠夺的锋利武器卖弄着。 他们把属于士兵的武器插入这些奄奄一息的家伙身上，就像士兵狩猎他们的时候那样。 现在角色互换，他们让士兵们感受到了真正的残忍。 哭喊声离公主越来越近，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魔人的身影。 奥菲利亚明白，再过不久，这些恶心的家伙就会发现自己，然后自己将痛苦地死去。 失去荆棘的公主碰到僵硬的冻土，感受着自己强烈的心跳，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她回想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从她懂事开始，她好像就看到了今天自己的死相。 没死之前已经认命，这一生孤独一人，但临死前，她后悔了。 “原来脚下的土地并不温暖…原来我不是想孤独地死去…原来…我希望能活下去…希望有人能站在我身边…” 魔人们发现了倒在雪中的公主，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角色。 他们踩着铁靴，摇晃着来到这个少女身旁，公主无助地看着被魔人举起的长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没有感受到任何刺痛，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奥菲利亚睁开了眼睛，周围还是寒冷的感觉，不过自己似乎被黑暗包裹。 “军团长…军团长” 黑暗中出现一丝缝隙，声音是从那里传来。 细细的黄沙流在她脸上，头顶的沙壳一片片脱落，未曾见过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向自己伸出了双手，正如同打破黑夜的晨曦。 …… “走吧，让我们从西面撕破一道口子。” 斯旺克小队已经重整旗鼓，一晚上的休息让他们精力充沛，接下来他们将再次投入战场，为军团撤退开路。 泰斯扛上了军团的旗帜，小队向着烟木林前进。 西面的黑刺林已经没有了魔人，斯旺克小队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出现的蓝色光线让他们感到事情不妙，从东面传来的刺骨寒意令他们加快了步伐。 等待蓝光消失，他们也终于穿越整片黑刺林，眼前看到的是被冰雪覆盖的村落遗迹。 此时，魔人们已经冲到了山脚，攻击着无法反击的士兵。 泰斯七人是军团剩下的最后战力，仅凭他们是无法击退这么多的魔人。 斯旺克命令队员们尽自己所能，泰斯把旗帜插在雪地里，队员们朝着四周奔去。 红发女人守在旗帜周围，冷冷地看着从山上下来的魔人。 …… 泰斯发现魔人正举起武器，他让黄沙覆盖了无法反击的人类。 少年抽出弯刀，干净利落地砍向这些难以行动的家伙。 魔人们虽然获得了军团的护具，但大部分护甲并不合身，如同西沃西斯的傀儡，吃力地挥舞着刀剑。 轻松解决这堆魔人后，泰斯让黄沙回归大地，他急忙跑到雪坑中查看。 他万万没有想到，黄沙下的藏着的是一张精致的脸蛋。 “军团长…军团长” 泰斯将手指放在少女的脖子上，确认她还活着后。 少年毫不避讳地将公主背上，立刻朝着军旗返回。 “我是泰斯，斯旺克队的泰斯。”“泰斯…” 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泰斯完全无法想象，统领军团的人物竟然是洋娃娃般的少女。 他不知道军团长的荆棘为什么消失，也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的保护欲突然从心中升起，他必须把公主护送到队长身边。 魔人们发现了泰斯，一名祭祀魔人拿出了手中的“魔石”。 红色的石块冒出耀眼的光芒，异常的气息瞄准了正在逃跑的泰斯。魔石破裂钻出一条巨大的火蛇，火蛇将地上的雪瞬间蒸发升腾，如箭一样窜出射向泰斯。 “后面。” 获得提示的泰斯立刻转身，无数沙球从他指尖射向火蛇。 只可惜这火蛇异常灵活，沙球全部被火蛇躲避，打在了旁边的雪地上。 距离正在拉近，火蛇吐着燃烧的蛇信子。 泰斯没有慌张，将手放在雪地上用力集中精神。 一道黄沙墙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火蛇的去路，紧接着，黄沙墙从两侧开始延申，围成了圆形的墙面，将火蛇关在了里面。 火蛇朝着沙墙撞击，升起的黄烟飘得比墙还高，火蛇的巨大力量让泰斯开始感到恍惚。 泰斯这次有点倒霉，这块“魔石”释放的力量大概是“名将”的强度。 虽然他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不过火蛇定会冲破黄沙的牢笼，而他的队友们离自己都太远。 正当泰斯试图呼唤潘大人，刺痛感突然从背后袭来。 “相信我。” 那是军团长的声音。 泰斯的后背被扎入了一截藤条，阵痛之后，泰斯再次来到了自己的沙漠世界。 …… “原来这就是你的世界。” 泰斯面前出现了一朵黑色小花，四周的风沙正在不断飞向天空，黄沙漫天，白沙满地。 泰斯不明白军团长想做什么，白沙挤着黑色小花送到他面前，黑色小花在黄沙中扎下了根，黑色的荆棘快速生长，将泰斯簇拥在中间。 “可能会有一点痛。” 泰斯还在观察着突然出现的黑色的荆棘，黑色的花朵突然绽放，花蕊中射出了黑色尖刺，穿透了泰斯的心脏。 心脏撕裂的痛苦让泰斯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冰天雪地，他背后的军团长已经失去意识，死死地趴在他身上。 泰斯摸摸胸口，再次感受到了心跳。 “这种感觉…” 泰斯喃喃道，背刺他的藤条正在枯萎，他感觉热量从心脏涌出。 少年紧握双手，沙墙突然长出无数的荆棘，里面的火蛇立刻被荆棘刺穿。 祭祀魔人手中的红色石块完全破碎，旁边的魔人露出惊恐的表情，立刻转身就逃跑。 泰斯感觉热量正在消散，手中的力量正逐渐离他远去。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追击那些魔人，必须在自己倒下去把军团长送到队长身边。 泰斯吃力地往回跑，两人的重量是最大的阻碍，脚步变得迟缓，视野变得昏暗。 最后，一片雪花压在泰斯身上，他还是最后倒在了雪地中。 恍惚之间，一抹红色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第三十二章 行动撤退 斯旺克看到泰斯倒在地上，抛出手中的短剑，短剑刺入泰斯耳边的雪地。 红发女人原地打下响指，短剑变为圆盾托着泰斯。 斯旺克朝着泰斯背后看去，顺着那厚厚的蓝色棉衣，她看到了军团长的金色长发。斯旺克眼神变得犀利，又是一把短剑出现在她手中。 “队长，队长。” 博肯列在雪地中拖着一名昏迷的士兵，右手的弯刀上还滴着暗红的血，身后的雪地被他犁出了一条道。 听见博肯列嘶哑的喊声，斯旺克抬手将短刀收了回去。 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转身望向博肯列，指着倒在地上的泰斯说道。 “欢迎回来，小猫咪。来帮队长个忙，把你的好兄弟一起拖走吧。” 博肯列看着博肯列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手中的刀瞬间掉在了地上。 “这不是军团长吗？”“不该问的别问哦，小心再让你扛着旗。” 斯旺克走近博肯列，一拳敲在他脑袋上。 可怜的博肯列蹲在雪地里，左手拉着一副铠甲，右手拖起沉重的圆盾，等待其他队员的回归。 …… 沙漠世界中，新的访客遇到了旧的住户。 狐狸用尾巴敲打着黑色小花，而小花的荆棘正努力着反击。 不过狐狸的周围似乎有着透明的遮罩，黑荆棘完全碰不到狐狸，只能任凭她欺负玩弄可怜的花朵。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黄沙卷着泰斯降落在他们面前，沙漠的主人躺在地上沉睡着。 被折磨的小花发现了泰斯，立刻抽出荆条向他打去。 “哎哟。” 摸着被击打的地方，泰斯迷迷糊糊地站起来。 看见泰斯苏醒，潘大人不再调戏黑色小花，挪到一旁趴在了地上。 “泰斯，我需要借助你们小队的力量。” 小花控制着荆棘让泰斯站起，顺便帮他拍打了身上的沙子。 “魔人们已经开始反攻，我们小队只有七人，估计很难挽回局势。等我们回到军团驻地，集结剩下的队伍，绝对可以打退这波魔人的攻势。” 潘只是静静地看着，黑色小花用力摇晃着花朵，表示否定。 “行动前，我让两只雪人留在了驻地，如果北面战场发生了意外，他们随时可以集结队伍支援。但是就在不久前，他们全被杀死了，驻地那边肯定出事了，我们必须去西面先躲起来。” “西面？” 泰斯记得西面是一座山峰，和东面隔开视野的山脉不同，西面的山峰从荒野中拔地而起，山锋的顶部特别粗大，山顶常年盖着积雪。 …… “西面？” 此时泰斯已经醒过来，他背着沉睡的军团长，手上还拖着另一位冻僵的士兵。 斯旺克小队成功从魔人的部落中逃离，每位队员都拉着一两位尚有呼吸的士兵。 这些家伙都是老熟人，东西面的队长都被他们捡到了。 和泰斯最开始的想法一样，队员们都觉得应该回驻地休整，而且军团驻地里有更多战友，也更加安全。 听到泰斯的建议，大家都不免有些疑惑。 “是军团长大人，她在昏迷前告诉我驻地出现了意外。” 斯旺克只是一眼扫过泰斯身后的女人，并没有发表看法。 而查尔斯这样的谨慎角色听到之后，开始讨论着选择的方向。 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没有草药的他们完全无法让伤员恢复过来，而军团驻地那边的情况也不明确。 镇压的结果是失败的，后面的魔人必定会猛扑进攻驻地。 但他们这一行人也有回去的理由，他们需要回去提醒军团剩余的士兵，让军团重新集结抵抗魔人的攻势，前提是这些人还活着。 一行人边走边商量，很快就来到了黑刺林。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们思考，他们必须做出选择，不然就只能逃向西面。 “这不是很简单吗，我的蠢猫咪们。” 斯旺克拍拍手，用铁墙隔离了队员们的视线，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我们这里有七个人。那就这样，我带上泰斯和博肯列朝着西面。你们回军团里去拿草药，顺便让那些偷懒的家伙好好准备。 差点忘了，这些醒不来的士兵就全交给泰斯他们俩，我想他们两个就足够把这些家伙拖到西边了。” 有决定要好过一切犹豫。 虽然队长的提议还有许多问题，但是时间紧迫，七人还是立刻分开行动。 临走前，西沃西斯帮了泰斯二人大忙，他用铁索将所有的士兵连在一起，在泰斯和博肯列充满感激的眼神中离去。 …… 斯旺克带着泰斯二人朝西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等到后方的其他队员已经完全消失，雪地里的斯旺克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着泰斯问道。 “这个地方看起来景色不错。嗯，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斯旺克没有转过身，只是把头朝着后方仰着。 在场的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泰斯皱了皱眉头，感觉对方的分组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博肯也察觉有些问题，将弯刀背在身后。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掌握这种力量的。” “和你相处这么久，我当然明白你在说实话。但是嘛，我这次想让你说一句假话。” 假话？泰斯看见斯旺克拍拍双手，整个人瞬间消失在雪地里。 泰斯立刻丢下手中的铁链，警惕地望着四周。博肯列拍了拍腰间的三把铜刀，让他们悬浮在自己身边。 “你这装嫩的贱女人…” 斯旺克突然出现在博肯列身后，她手中握着当初送给博肯列的绿铜刀，刀刃有一半插在了博肯列的肩膀，两把铜弯刀被短剑钳住，死死扣在雪地里。 “啊！” 博肯列无视着插入身体的刀刃，用力扭动身体将手中的弯刀砍向斯旺克。 斯旺克握着绿铜刀，顺着博肯列摆动手臂的方向，将他的肩膀割出一条深深的伤口。 博肯列的弯刀碰到她的头发，切下了红色的发丝，刀刃牵着寒风，即将破开斯旺克的脑袋。 没有预料中的血肉横飞，只听见了巨大的金属碰撞声，灰色的钢铁将斯旺克全身覆盖，她将无数把小刀射向泰斯和博肯列。 泰斯已经做好准备。 他默念第一法则，让身体每处的力量都流向指尖，数十道黄色的射线如蜘蛛的丝线，准确命中了飞来的铁刀，黄沙立刻包裹住了这些铁刀。 博肯列也立刻后退数十步，撕下几块士兵身上的布料，包扎右肩的伤口。 “啊，看起来你们进步了不少。这样吧，只要你愿意让你背后的女人消失，我就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就是你说的假话？” 泰斯看向自己的兄弟，博肯列的眼里正燃烧着怒火。 公主在昏迷前救过自己，泰斯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我拒绝。” 泰斯弹出沙球射向斯旺克，对方也是早有预料，拍拍双手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 “哼，真是给脸不要脸。” 斯旺克突然出现在泰斯身后，等到泰斯反应过来，铁巨剑已经在斯旺克手中凝聚，挥砍的动作已经使了出来。 泰斯只能仓皇使用黄色的沙砾筑成护盾，但是在斯旺克巨大的力量下，巨剑将沙盾和泰斯一同斩飞。 少年重重地摔在地上，无法动弹。 在泰斯倒下之后，黄沙包裹的铁剑挣脱了束缚，曾经的队长一丝情面都没有留，将数十支短剑朝着泰斯射去。 博肯列吃力地抬起一只手，他剩下的两把铜刀朝着短剑飞去，只拦下了两处攻击。 博肯列绝望地跪在地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泰斯被铁刀撕碎。 巨吼声从东面传来，震落了飞行的铁剑，一道巨大的身影越过泰斯的头顶，重重地落在雪地里，直接将这片积雪全部吹开。 “普拉蒂。” 斯旺克咬牙切齿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第三十三章 战斗尾声 普拉蒂很幸运。 他一直在外围猎杀，没有靠近矿洞，但蓝色光束的余威无疑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身上的铠甲都已经支离破碎，露出蓝灰色的皮毛，半狼人的体格看起来是斯旺克的两倍，但气势只剩下了一半。 普拉蒂的皮毛上还结着霜，腰间的巨锤已经完全结冰，锤把上全是雪霜，只能成为战斗的累赘。普拉蒂喘着气，不断摇晃着脑袋，十分疲惫的模样。 反观斯旺克，她一路上都没有出力，解决泰斯和博肯列只用她了少量的精力，完全是以逸待劳。 “这就是我为什么最讨厌狗了，真是敏锐的家伙。” 斯旺克一挥手，掉在地上的铁剑全部回到她身边，十几把铁剑化作碎刃接在了她的巨剑上，她在雪地中如履平地，扛着巨剑朝着普拉蒂奔袭。 半狼人伸出利爪，冻坏的护臂被他自己的突刺击碎，整个手臂上布满着锐利的锋刃，像狼一样弯腰趴在地上。 普拉蒂的整个脊椎弯曲如弓弦，他发出嘶哑的叫喊声，朝着斯旺克的方向原地弹出。 斯旺克用力砸下巨剑，普拉蒂双手放在前，用手臂的锋刃将剑身抵住，利爪朝着斯旺克的双眼刺去。 只看见那女人眼里充满着戏谑，一抹红色突然出现在远处。红发女人脚踩着泰斯掉下的甲胄，那正是斯旺克亲手为他打造的奖励。 巨剑被锋刃抵挡，但是剑尖的碎片立刻化作小铁剑，越过正面，钻入普拉蒂的后背。 半狼人背后的板甲瞬间被小剑切碎，鬃毛立刻裸露在寒风中。 普拉蒂立刻反应了过来，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但还是有伤口被小铁剑划下，血液从伤口流出，立刻被寒风冻成了血珠。 “狗狗你受伤了。” 斯旺克单手将巨剑举起，那些飞舞的铁剑回到了她的剑尖，穿着灰色铠甲的她没有选择戴上头盔，寒风吹着她的红发，整个人看起来游刃有余。 普拉蒂懒得回应，敞开胸膛用力吼叫着，声波将面前的积雪全部吹飞，巨大的音浪直接将斯旺克吹飞，重重砸在身后的黑刺树上。 斯旺克身上的板甲全部碎裂，身上只留下了贴身的皮衣。 但就在此时，普拉蒂的攻击突然停了下来，他痛苦地用爪子捂住胸口，鲜血从嘴角留下，背后的尖刺瞬间短了一截。 “你这样，可不是我的对手哦？” 斯旺克的身影从树下消失，下一刻来到了战场的另一侧。 她单手握住巨剑，无数小剑围绕着她，右手握着她送给博肯列的那把弯刀。 普拉蒂强忍着疼痛，再次向斯旺克咆哮，嘶吼的声浪夹杂着他的鲜血。 不过这次，普拉蒂只能将悬空的小剑全部震飞，而面对拦腰斩出的巨剑，他只能用尽身体的力量，举起手臂勉强挡下。 “再见了，爱管闲事的家伙。” 斯旺克瞪着眼睛，狞笑着使劲。 巨剑由上往下折断了普拉蒂手臂上的锋刃，巨剑切到了他的皮毛。 普拉蒂后退一步，用手掌抓住了巨剑的锋刃，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半狼人用利爪死死咬住巨剑，没等到他将巨剑推开，剑尖的碎片再次分开，悬空的铁剑绕了一圈，切入了半狼人的腹部。 普拉蒂眼神开始恍惚，这一击让他身子垂了下来，半狼人跪在雪地中，血肉模糊的爪子死死抓着斯旺克的巨剑。 斯旺克不再往巨剑上用力，另一只手将弯刀反手握住，她把弯刀高高举起，用力朝着半狼人的脑袋捅去。 普拉蒂身形巨大，完全没了空间躲闪。 “滚。” 普拉蒂用力将巨剑捏碎，整个手掌沾满了锋利的铁片，他用尽体内所有的力量，朝着斯旺克的脑袋挥出拳头。 女人还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她嘴边默念着自己的法则，感应着躺在战场的铁片。 斯旺克能将自己传送到准备好的铁片上，只要她躲开这一击，手中的弯刀也必定会刺破普拉蒂的头盖骨。 …… “啊…你们怎么敢！” 斯旺克手中的弯刀突然飞向了空中，回到了博肯列的手中。 斯旺克的脸被一拳击中，整个人血肉模糊，赤红的头发沾着自己的血肉，完全分辨不出头发和伤口的颜色。 她望向自己做好准备的传送点，泰斯的板甲竟被黄色的沙子覆盖，就连自己散落在战场中的铁片都被黄沙包裹，传送失败了。 这个可恶的小子，竟然一直在装死。 “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帮你们，你们都不愿意让我杀了这女人。这是国王的命令，如果她活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你们不会明白，我的命运好不容易能有转机…让我杀了她，杀了她，求你们了，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斯旺克在雪地里嘶吼痛骂着，她跪在地上，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哭喊着，乞讨着。 泰斯吃力地躺在地上控制着黄沙，普拉蒂打完这一拳后，整个人也瘫倒在雪地中，地面都被他的血染红。 博肯列单手捂着肩膀，提着那把斯旺克送给自己的弯刀，一瘸一拐走向那个已经崩溃的女人。 …… “西面？” 面对小花的建议，泰斯有些不解。 这几个月没有人曾对他提起西面的那座山，军团里的人从不会到那边去狩猎。 现在是危机关头，为什么会选择现在到西面那荒无一物的地方？ 狐狸看了眼面前的黑色小花，眼珠转了一圈，最后还闭上眼睛，趴在自己的尾巴中假装入睡。 黑色小花用荆棘在沙漠世界中画出王国的轮廓，开始讲起只有王国的子女才知道的故事。 在国王还只是小国王的时候，整片大陆不全是王国的地盘，世界上充满着强大的生灵，他们盘踞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小国王为了国家的安危，招来了强大的人类。 正如同其他故事里的那样，这些强大的人被人们歌颂，他们的事迹流传了下来，王国的威胁被消灭了，南北商路通畅，东面的大海也有了渔船。 “但是我的父亲，也就是国王，欺骗了所有人。” 泰斯一脸疑惑继续听下去，小花在地图的五个角落划上了叉。 “那些伟大的强者都没有回来，国王承诺的奖赏也就不必再送出去，你知道那个男人给了哪些承诺吗？” 泰斯摇摇头，他只听说过那些传说，不过故事里的英雄大多死在了最后一战，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小花在北方画了一条龙，一把剑。 “从西方飞来的巨龙降临在北境，为了除掉它，国王承诺为屠龙者打造世界上最好的长剑，并且会将公主许配给她。被人们称作‘屠龙者’的家伙带着国王赐予的长剑，来到了北境。” 紧接着，剑和龙变成了两块石头的模样，泰斯一脸惊讶。 “国王给的长剑确实是能击破巨龙的鳞片，‘勇者’对上‘魔王’实力的巨龙，如果加上斩断一切的‘神物’，‘屠龙者’的胜算不小。” 小花停顿了一下，她看向一旁的狐狸，发现对方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国王确定‘屠龙者’的战斗没有结束。这也是为什么王国会派实力强大的军团守在北境，那些魔人从来不是国王的担忧。” “难道屠龙者还活着？你有把握能唤醒‘勇者’吗？” 小花摇摇花瓣，有些落寞地低下了骨朵。 “镇压失败的消息会传到中心城市，不管是什么原因，国王都会派出骑士将我杀死，我的‘监视者’不会让我跑掉。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只有试试。” 黑色荆棘缠绕住了泰斯的双手，就好像公主本人握住他的手一样。 “就当为了我好吗？朝西边逃吧。” 泰斯眼神游离，想到了公主的面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舞会准备 西沃西斯带着其他三人朝着南方离去，这时的北境只剩下了大风，地上留着昨天的积雪。 四人一路奔跑着，他们明白时间的重要性。 处在南边的军营越来越近，不过等他们看到的驻地的那一刻，四人全部停住了奔跑的脚步。 “那是我们的军营吗？” 帕塔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 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去，原本用木栅栏围住的营地此刻已经面目全非，烟木栅栏东倒西歪，浓烟从驻地的四个角落升起，那正是士兵们享受热水的地方。 除了军团驻地，营地背后的青木林也完全被毁坏。 高大的树木几乎没有剩下几颗，大部分青刺木都被折断，即使站在这么远的地方，焦炭的味道都能逆着风传递到他们鼻子旁。 “南方来的偷袭？草原的那些家伙翻过山偷袭军团了吗？还是那群魔人做的好事？” 查尔斯立刻有了种种猜想，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解释现在这副场景。 强大的军团竟然会在一夜之间沦为废墟，请求支援的想法已经破灭，士兵们恢复的草药估计已经化为了灰烬。 “接下来怎么办？王国会有军队来帮我们吗？” 帕塔着急地看着站着不动的三人，他是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王国？呵。” 加托尼嘲笑道，他此刻已经不对军团抱有希望，转身就要走。 西沃西斯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去西边。泰斯说的对，只有西边还有一丝希望。” 四人朝着西北方向，继续快速奔跑着。 ……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被救出来的昏迷士兵们还是一动不动。 泰斯已经清醒了过来，和博肯列一起为普拉蒂包扎好了伤口。 少年正在考虑要不要再等等，南面突然跑来四个人影，让他们紧张地再次站起。 “快走，军团已经失守了。” 回来的正是西沃西斯四人。 看到遍体鳞伤的泰斯三人，他们立刻跑过来扶助他们，将地上的士兵拖走，朝着西方的山峰前进。 “你们刚才被魔人发现了？” 查尔斯没有看到斯旺克队长，看着三人伤痕累累，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有见到魔人的尸体。 泰斯和博肯列都低着头不说话，查尔斯拖着士兵，脸色显得有些焦虑。 “她，做错事，走了，队长，换人，没有，理由。” 普拉蒂身上的铁片已经被取下，不过他伤得太重，只能扶着博肯列拖动着身躯。 查尔斯迷惘地看向这半兽人，他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还想问下去。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我也只能担起队长的职责。” 西沃西斯盯了查尔斯一眼，对方最后只能闭上了嘴，眼神落寞。 新的七人小队在寒风中消失，在他们离开的地方，被博肯列击晕的斯旺克埋在雪地里，没有一丝动静。 …… “就当为了我…” 沙漠世界里，在泰斯答应了黑色小花后，一旁休息的狐狸立刻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眼睛如月牙，嘴角似香蕉。 黑色小花似乎被笑声吓住，荆条都收缩回了它身边，整个花朵都朝着狐狸转过去。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高兴的事，你们继续。” 小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它扭扭捏捏地继续讲起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航行的征服者，到独自刺杀的弑君者，再讲起献身的圣女，最后是寻找神明的先神者。 “先神者跨越了‘朝圣天路’？这不可能，那座桥明明是断开的，没有人能做到。” 听到“朝圣天路”的名字出现在先神者的故事里，泰斯立刻摇摇头。 就他所知道的，强如托马森那样的人都只能回头，传说中的先神者一定有夸大的成分，他更相信这位传奇跳入了悬崖下。 “这就是事实，王族的禁书库中记载的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现在已经没有神明，而且先神者在故事里不是因为亵渎神明遭到了死亡的惩罚吗？” 小花再次摇了摇骨朵。小花在沙地上抹去了“朝圣天路”的叉号，又画上了一个问号。 “问题出在这个地方，从没有听说有人从神明居住的地方返回人间。就连记载历史的书里也没有，神明的使者也是一样，这些‘神使’突然降临在信徒身上，虔诚的信徒突然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是没有…” “没有‘神使’走上‘朝圣天路’，因此先神者的事迹至今也只是传说。” 被泰斯追问，小花显得有些无奈，她只好把先神者的部分擦去，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此时，泰斯的世界又卷起了风沙，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什么挪动着，意识回归了躯体。 泰斯的身影已经消失，这个时刻恰好是他们救出昏迷士兵，离开魔人区域的时候。 沙漠世界里只剩下了小花和狐狸。 “你已经发现了对吗？” 小花试探着问狐狸，不过一旁休息的狐狸只是舒服地打着哈欠。 “我当然知道，王族的血脉有着特殊的联系，不过…” 听到这声“不过”，小花有些害怕，黑色的荆棘不由地抖动。 “你不要让他死掉哦，不然我的生意可不好做了。还有，问我问题是要给钱的，这次就算免费了。” “那我能不能向你提出交易？” “你能给出什么报酬？” 小花将荆棘伸向自己的花蕊，花瓣颤动着，看上去十分痛苦。 过了一会，荆棘包裹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了狐狸面前。 “瓜子？” 小花的花瓣掉落了一朵，溶入了白沙中。 整个花朵都贴着沙子垂下，小花已经十分疲惫。 “说说你想要的东西吧。” “我想要泰斯的…” …… 在泰斯七人朝着西方前进的同时，魔人们终于集结队伍朝着南方的驻地前行。 军团是他们几百年来的噩梦，强大的士兵将他们视作猪猡，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产物，残忍地杀害他们的同胞。 虽然魔人们也没有完全休整，但他们选择倾巢而出，势必要将入侵者赶出北境。 寒风中推进的魔人们将树上的积雪都抖落，他们身上穿着捡来的军团装备，手上拿着军团的武器，气势汹汹。 但和西沃西斯他们来到营地前一样，魔人们也感到十分意外，这个斥候都难以接近的恐怖地方竟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残存的士兵如同疯了似的还在互相战斗，魔人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群士兵突然自己打了起来。 看见魔人们都停下了脚步，魔人首领立刻发出愤怒的呼喊声。 听见这充满怒意的呐喊，魔人们立刻回应自己的首领，大声叫喊着他们神明的名字——卡连。 魔人们冲入营地，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混乱士兵。 占领驻地的魔人开心地搜刮着军团的收获。 一天的努力之后，他们找到了军团贮存的食物和美酒，魔人们在废墟中升起火堆，开心地舞蹈。 在他们享受这喜悦的时候，西北方向的那座高山突然爆发出红色的光芒。 紧接着，漆黑的浓烟从山顶升起，黑色的碎片从红光中喷发，滚烫的岩浆顺着山坳处流下，魔人们庆祝的酒杯也因为地震倒下。 “舞会就要开始了，主角可千万要好好表现，不能怯场啊。” 烟木林的最高处，站在白鹰身上的托莱德正一脸喜悦地看着火山。 第三十五章 勇者斗恶龙(一) 在雪地中走到了傍晚，泰斯七人拖着昏迷的队长们来到了西面山峰的半山腰。 因为昏迷加上寒冷，负伤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抽搐。 这样下去别说等到王国的支援，估计只用等到今天晚上，这些队长们就会为镇压行动献出生命。 “因为冰冻而昏迷吗？山洞里有冰盖草，用沸腾的水煮过就能缓解冻伤。” 轻柔的声音从泰斯背后传来，军团长奥菲利亚终于醒了过来。 她紧贴着泰斯的后背，没有从背后下来的意愿。 按照公主的指引，七人小队顺着浅浅的道路痕迹，走上了蜿蜒崎岖的山路。 这里的土地和乔戈瑞山脉处有几分相似，路边也长着不知名的矮草和茎球。 如果佩尔蒂还清醒的话，看到这里的草药他一定会非常开心，不过现在，他只能闭着眼睛任凭泰斯拖拽。 山洞非常隐蔽。入口处在山峰朝北的方向，洞口周围都覆盖着杂草，泥土和积雪挡住了大半的空间。 西沃西斯的铁锁从他的臂甲爬出，钻入面前的积雪，一团火焰顺着铁索将积雪融化，连带着清理了洞口的杂草，这样后面拖着的士兵也能轻易被挪进去。 把士兵们拖进山洞口，现在他们七人暂时安全了。 几个人朝着里面走了几步。虽然不知道这山洞有多深，但洞内不远处，冰雪覆盖的地方冒出了莹莹绿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那就是冰盖草。 昏迷的队长们被放在洞口，泰斯用黄沙做出了杯子和壶交给查尔斯，西沃西斯作为熬药的火源，他摘下了几株冰盖草，和查尔斯一同回到了洞口开始熬药。 泰斯慢慢弯下腰，让奥菲利亚坐下，靠在墙边。 既然已经暂时安全了下来，泰斯和博肯列将昏迷的队长们平躺在地上。他们用弯刀切下已经冻死的皮肉，再将他们胸口的板甲卸下，敲打着他们的胸腔，帮这几位队长顺通气息。 坐在一旁的公主认真地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眼神一直盯着泰斯。 冰盖草熬制的药水已经做好，热气腾腾的汤药散发着雨水的气息。几人分工接下杯子，扶着士兵的脑袋，将药汁一点点灌入。 昏迷的队长们终于有一些反馈，手指微微晃动。 西沃西斯将铁索插在地面，让它一直处于燃烧的状态，洞内温度上升，看起来队长们的恢复近在眼前。 加托尼无聊地用剑敲打着洞穴，无数回声从深处传递回来。 几人围着火堆，只能静静等待着伤员的苏醒。 查尔斯将细剑横放在腿上，看向人畜无害的军团长。 “军团长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众人向着奥菲利亚看去，金发公主露出善意的微笑，大方解释道。 “我不能控制身边的荆棘，为了不伤害其他人，我只能在这个地方住下。” 西沃西斯将火焰朝着墙壁靠拢，火光照亮了墙上的痕迹，那正是用藤蔓或类似的东西鞭笞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痕迹印证了公主的说法，坐在旁边的博肯列下意识地朝外面挪了挪身子。 “别担心，目前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 帕塔看见了博肯列小心翼翼地样子，大力拍向他的胸口，让他不要给小队丢了面子。 “洞里面是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地加托尼开了口，视线再次回到了公主身上。 不过这一次，奥菲利亚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一直没有回答，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既然军团长不想回答，我们也不要勉强。” 取代队长一职的西沃西斯终止了沉默，提问的加托尼并不在意，反而朝着奥菲利亚充满歉意地点头，查尔斯反而若有所思，望向了洞口深处。 “对嘛，不如让我们想想怎么对付那群魔人。你说是吧，泰斯。” 博肯列望向泰斯，自从进入这洞穴之后，泰斯整个人的气势就弱了一头。 “有办法的。如果能唤醒传说中的屠龙者，局势就会逆转，无论多少魔人，他们都会被‘勇者’干掉。” 泰斯抬起头，鼓足勇气看向自己的队友。 他明白这个说法有些荒谬，但自己已经答应帮助公主，不管怎样，先把话题抛出来，剩下的就看奥菲利亚如何劝说和解释。 “屠龙者，有趣的话题。” 加托尼轻呵一声，显然认为泰斯只是想找个话题聊聊。 还在观望的查尔斯收回了视线，转头听听泰斯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公主用手挡住嘴巴，轻轻地笑了出来。 “传说中的‘勇者’正好是在北境和恶龙缠斗，虽然后来再也没有出现，不是也没有得到屠龙者陨落的消息吗？” “那你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屠龙者还活着？” 查尔斯望向泰斯，接下了这个话题。 泰斯当然自己也不清楚屠龙者是否活着，他望向军团长，希望她能够亲口向大家解释一下。 “这是王国的秘密，传说中的屠龙者还活着。他就在山洞的尽头，只要你们愿意试一试，说不定能唤醒沉睡的‘勇者’。” 奥菲利亚看着泰斯，用微笑鼓舞着他。 话题已经打开，如果只是试一试的话好像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本来他们躲藏在这洞穴中也是没有事情可以做。 “如果能唤醒‘勇者’当然是不错的选择。不过，万一这家伙醒过来脑子不清醒，反而把我们当作敌人全杀了，岂不是显得我们都是蠢蛋。” 帕塔表达出了一些担忧的想法，虽然他想不明白复杂的事情，但在他看来，只要魔人们一直没有发现他们，躲在这里等待支援就是最简单的选择。 “我也赞同，我只想亲手向魔人们的复仇。假如真有屠龙者出手，我们死去的朋友都不会得到安息。” 加托尼对于魔人的执念很深，他表示自己并不惧怕被魔人发现。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让泰斯等人逃到南方。 “我听泰斯的想法。假如魔人们把我们堵在洞内，一直没有吃的东西，最后我们还不是得靠屠龙者挽回局面，前提是军团长有办法唤醒他。” 发表意见的人已经绕了一圈，正好剩下了查尔斯和西沃西斯。 “比起这件事，我更在意斯旺克队长的去向。泰斯，如果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查尔斯盯着泰斯的双眼，而心虚的泰斯只能抿着嘴，不知道从何开口。 “是我，杀了，她。” 因为草药的作用，普拉蒂也好了不少，他清楚地听见了查尔斯说的话。 查尔斯的细剑瞬间插入了普拉蒂的耳朵，将他死死钉在了地面，他的动作快到没有人发现他出手，场面变得有些躁动。 “喂喂，冷静一下。” 帕塔立刻抓住了查尔斯的肩膀，加托尼也站起来挡在了查尔斯和普拉蒂的中间。 “听他解释清楚，毕竟如果他不承认，你永远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西沃西斯将细剑从地里拔出，将武器抛还给了查尔斯。 不过作出回应的人并不是普拉蒂，而是奥菲利亚，金发公主带着哭腔替普拉蒂解释。 “都怪我不好，因为镇压失败，‘监视者’必须将我限制住。斯旺克队长应该是父亲派来的‘监视者’，当时我因为昏迷没有向泰斯解释。 再后来，普拉蒂队长以为她想加害我，所以才出手，我也不曾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泰斯心想，你当时不是昏迷了吗，怎么把战场局势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奥菲利亚描述的都是事实，所以泰斯也没有揭穿这一点。 查尔斯的手颤抖着，他嘶哑地问出了那最致命的问题。 “所以，她死了吗？” “没有。” 博肯列站了起来，肩膀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附近沾上泥土的部分都用雪水洗干净了。 “她走了，她说不想再看见我们。” 泰斯看向博肯列，从没说过谎话的家伙此时已经冒出了冷汗，不过好在查尔斯低着头，没有看向上面。 “是吗？是啊，是啊…” 查尔斯两眼无神，望向泰斯。 “我说到做到，我支持你去做这件事。” 西沃西斯想了想，这种传说故事应该不会真的发生，于是他也点点头，同意让泰斯去试试。 泰斯和奥菲利亚两人向洞穴深处走去，此时正好是魔人们闯入营地的时刻。 第三十六章 勇者斗恶龙(二) 越往深处走，洞穴墙壁开始出现壁画，除了图画，每张壁画下还有弯曲如蛇一样的文字。 泰斯对这扭曲的符号留有印象，在他学会法则的时候，曾在白色纸片上见过相同的文字。 泰斯跟在奥菲利亚身后，他用手触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指尖传来的温度竟然在逐渐上升，空气中充满了酸涩的气息。 “苍臆文，就连中心城市都没有人懂这些古老的文字，但我知道肯定和屠龙者有关。” 苍臆文。泰斯记住了这个名词。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图案，最原始的图画上好像记录了屠龙者的事迹：有龙，有剑，有戴着皇冠的人，有山脉的形状，还有火焰和风的图案。 抽象而简单的线条肯定埋藏着秘密，刻画的人究竟想告诉后来的人什么故事。 金发公主突然回头，看着泰斯这专注的好奇模样，她把脸庞凑近，也想看看泰斯发现了什么。 泰斯急忙侧过头，发现自己的脸差点就要碰到了公主，他前脚立了起来，正要后退。 绿色的荧光中，公主的眼睛如水晶般明亮，嘴唇柔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油香气。 被捉弄的泰斯脚下一滑，倒在了地上，奥菲利亚捂住了嘴，发出树叶莎莎般的笑声，泰斯只能露出尴尬的表情，慢慢站了起来。 “真是失礼了。”泰斯抱歉地点头，眼神故意避开了那精致的脸庞。 “道歉的时候，要好好看着对方。” 公主伸出双手贴着泰斯的脸庞，那轻柔的双手让泰斯感到迷离，他的脸已经变得火热。 而公主的手是如此的清凉，她手掌轻轻用力，让泰斯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女人的眼里布满了一层水雾，看着让人心疼。 泰斯实在无法忍受下去，立刻拨开了她的双手，转身背着奥菲利亚。 “军团长大人，现在我们还得快点，唤醒屠龙者说不定要很费时间。” “那好吧，你可要跟紧我，不要再看墙壁上的东西了。” 奥菲利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脚步声再次响起。 泰斯跟了上去，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 奥菲利亚停了下来，他们已经走到了洞穴的尽头，面前是一面平整的墙，和洞穴四周一样刻着苍臆文。 泰斯心想，如果屠龙者已经陷入沉睡，那墙壁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人刻画上去，又为什么会有其他人知道屠龙者的故事。 泰斯在奥菲利亚十步外停下，他远远看见了洞的尽头，现在他只想知道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泰斯，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公主只是转过了上半身，单手托着下巴，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这一次泰斯没有向前走去，他站在原地沉默不已。 奥菲利亚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一步一步走近他，昏暗的洞穴里只能听到她的脚步。 泰斯低着头，他注意到了公主赤裸的双脚，白皙的玉足上已经沾满了泥沙，因为寒冷脚趾头已经冻得通红。 泰斯抬头，看见了那紫色的眼眸，心虚的他又把眼神飘向蓝色的棉衣，精致的棉袍也沾上了杂草，被浸湿的衣角已经结霜。 在泰斯犹豫的时候，奥菲利亚已经贴近了泰斯。 白色的热气从她的嘴边吐到了泰斯的胸前，泰斯扭过头，看向墙壁上的图画。 这个时候，泰斯看到壁画上的图案：拿着断剑的男人挡住了巨龙的吐息，他的背后，是城堡，还有挂在城墙上的女人。 泰斯叹了一口气，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看见弯刀上银色的光芒，公主瞳孔收缩，连忙后退数十步。 此时，泰斯的眼角竟留着眼泪，不过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流泪。 …… 几分钟前。 走在幽暗的山洞里，面对突然亲昵的公主，泰斯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泰斯第一次碰到女性的身体，在吉萨的日子里，他每天只要对着黛西多说几句，自己就会脸红。 他从来没有想到，如此美丽的女人会和自己这么近，而自己只不过在雪地里找到了她。 一想到黛西，泰斯心里有了愧疚，老爷的书架上没有爱情的书籍，但是在他北行的这几个月，常常能梦到黛西的美貌，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叫作喜欢。 “真是难看啊泰斯，你的弱点竟然是漂亮女人。” 潘大人的声音在泰斯脑海中回荡，泰斯的脚步没有一丝变化。不过，此时狐狸的出现反而让他放松了不少。 “潘大人，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女人了。” “噗嗤”一声，潘大人的笑声在泰斯脑海中响起，泰斯也知道这个问题十分丢脸，牙齿紧咬着嘴唇。 “你知道又能怎样？而且这种问题，我的收费也是特殊的。” “特殊的，买卖？” “可以这样理解。我们这一次的契约是，你不能知道我要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问题的答案。而且我用尾巴发誓，这次的问题可是能决定你的未来噢。” 潘用着温柔的语气，模仿着奥菲利亚的说话方式。 泰斯看着奥菲利亚的背影，他脸上的赤红还没有消除，身上的味道也没有消散。 虽然屠龙者只是个传说，但他感觉奥菲利亚有十足的把握。 泰斯已经离开洞口有一段距离了，他需要考虑这是否是他唯一的机会。 泰斯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现在冲昏了头脑，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你要的东西会伤害我的朋友吗？” “不会，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那我答应你的交易。” “好的。” 伴随着这个词的结尾，白色的烟雾从泰斯背后出现，走在洞穴内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东西。 白烟化作狐狸的嘴和尖牙，朝着泰斯的脑袋咬去，牙齿闭合的那一刹那，泰斯只觉得一阵酥麻，不过很快就又变为正常。 就如同上一次，泰斯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什么物件。 空洞的感觉没有从大脑传来，反而在他的心口处，悸动已经逐渐消失，呼吸渐渐变平缓。 “甜甜的东西，真是笔不错的交易。” …… 奥菲利亚后退拉开了距离，泰斯眼中并没有杀意，弯刀只是震慑。 少年手指朝前，射出数个黄沙球。女人将手一扬，地上长出黑色的藤蔓，将飞来的黄沙球全部击碎，抵挡攻击之后，藤蔓立刻又爬在了地上。 奥菲利亚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那只狐狸告诉你了吗？” 即使受到了攻击，女人依然微笑着。 王国的公主正应该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会微笑面对。 “原谅我做了一些手脚，这也是迫不得已。” 泰斯的回应是他所能聚集的，最大的黄沙球。 巨大的沙球朝着公主滚去，地上的藤蔓再次生长，化作黑色栏杆试图阻挡。 但沙球一往无前，将这些藤蔓统统碾碎，沙球将公主撞在了墙壁上。 随着这一撞，洞穴的尽头处出现丝丝的裂缝，炽热的风浪从缝隙中吹来。 第三十七章 勇者斗恶龙(三) 黄沙没有消散在空中，反而融入了洞底的墙壁，土壁在迅速瓦解。 奥菲利亚身后的墙壁正不断碎裂，热浪从她身后冲进了洞穴，朝着洞口流出。 洞穴内的冷气朝着热浪的源头吹去，风吹起公主的金色长发，在若隐若现的红光中，浑身是伤的女人显得凄凉。 风压挤着泰斯和奥菲利亚，推向那炎热的中心。 泰斯跪倒在地上，弯刀插在他胸前，和“潘”的交易已经完成，除去无聊的男女之情，善良的潘大人还附赠了关于屠龙者的秘密，他知道了奥菲利亚没有告诉他的秘密。 “唤醒屠龙者会受到诅咒，而且是会让人疯掉的诅咒。” 泰斯看向公主紫色的眼眸，不过让他遗憾的是，就算他说出了真相，公主的眼睛里也只有笑意。 就算她是“领主”，用身体接下巨大的沙球应该也会受到伤害吧，可她还是这笑盈盈的样子。 这女人真可怕，就连说谎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眼神。 泰斯心里是这样想的，奥菲利亚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说道。 “那你愿意为我，承受这份诅咒吗？” 疯子。泰斯只能这样理解，他摇了摇头表达自己的态度。 “看到身后这面墙了吗？” 泰斯看向奥菲利亚身后的暗红缝隙，热浪已经扭曲了空气，暗红的色块歪歪扭扭地排列着。 “这都是因为你，是你打破了墙壁。” “在雪地里，是因为你救了我。” “也是你一意孤行，选择了留在北境。” “这一切都是你选的。” 公主将下巴高高仰起，地上再次冒出黑色的藤蔓，因为洞里的热浪，这些荆棘出现在半空中就开始燃烧，不过对付背后脆弱的墙壁已经完全足够。 只是一击，布满裂痕墙壁向后倒去。 奥菲利亚深深地看了一眼泰斯，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火焰般的炽热。 “我在地狱等你。” 公主纵身一跃，跌入了身后暗紫的世界。 “这是我选的。” 奥菲利亚呢喃着，可惜泰斯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昏暗的世界在这一刹那被点亮。 火焰从洞底喷涌而出，泰斯用黄沙将自己包裹起来。 火龙顺着山洞一路喷射到洞口，门口的伤员们听到了洞内传来的声音，轻松将火焰挡了下来。 正当他们想把泰斯救出来的时候，整座山峰开始摇晃，他们头顶的泥土不断下楼，这洞穴即将塌陷。 西沃西斯用铁链将博肯列捆住，拉着伤员一起从山洞的入口滚向了山脚。 泰斯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他知道自己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跟着这疯女人，跳入炎热的中心。 在他向前跳入后，身后的那条通道已经完全失去支撑，彻底被泥土掩埋，那些墙上的文字和图案再也没有机会向世人展示。 …… 泰斯的脚踩在结实的岩石上，在深红的世界内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块环形的区域，都是用他脚下一模一样的黑石头围成的立足点。 除了这一圈让他站立的石块，四周流淌着黑色的、冒着浓烟的泥，难闻的气味让他有些窒息。 因为洞穴被堵住，新鲜的空气无法流进来。 泰斯明白，不用什么诡异的诅咒，只要让他多呆一会，自己就会倒下。 他四周观望着，没有看见那女人的身影，反而在他的面前，闪着光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石头上，感觉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泰斯走了上去。 那是一把断剑，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军团中随处可见的基础样式，刻着纹路的剑柄，一掌宽的剑托，还有那一半剑刃。 断剑看起来很新，剑刃在这暗红的世界中闪着紫色的光芒，泰斯好奇地将它从地上拿起。 始终没有看到奥菲利亚，泰斯感觉有些异常，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面前的断剑非常像壁画中的那把，如果壁画记录了屠龙者的事迹，那么的话，这把短剑就是唤醒屠龙者的关键。 “国王告诉了自己的子嗣如何唤醒传说中的‘勇者’，但是他同时警告他们，唤醒勇者伴随着恐怖的‘诅咒’，这是唯有‘神使’和‘勇者’才能使用的第四法则。” 潘大人的话还回荡在泰斯耳边。 不过现在，无论泰斯如何呼唤“潘”的名字，脑海中没有任何回响，他自己还没有办法主动进入那沙漠的世界。 刚刚巨大的动静必将引起魔人们的注意，这座山峰肯定已经被敌人发现。 窒息感也在灼烧着泰斯的胸腔，他可能没有选择了。 脑海里闪过这几个月来的画面，泰斯第一次感到了满足，双手握住那把断剑，闭着眼睛等待命运的裁决。 握住剑柄之后，点点光芒从周围漆黑的角落出现，钻入泰斯的皮肤。 …… 泰斯视线被白色所笼罩，温暖的感觉驱散了他胸口的灼烧感。 此刻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洁白，穿着一套精致的蓝色长袍，面前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洞穴，只不过视野中的洞穴还没有倒塌。 泰斯的双脚不受他的控制，嘴里冒出了陌生的声音。 “我从南方赶到北方，出发的时候身边有五名同伴，等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同伴们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可我不记得他们离开我的时刻。” 墙边的壁画上，手握长剑的人背后跟着五个小一号的人。 越是深入洞穴，那些小人的数量就越少，最后，五个圆圆的形状放在握剑的人的脚下。 “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才想起来公主的样貌，是为了迎娶那美丽的女人，我才走了这么远的道路。” 又看到了之前的那幅画，城堡，还有城墙上挂死的女人。 不过就在这壁画的对面，长发的女人和穿着大衣的人在城堡里拥抱，一双眼睛刻在壁画的角落里。 “国王赐予了我世界上最锋利的宝剑，他说这把剑可以刺穿巨龙的鳞片。” 握着长剑的人和巨龙在同一张壁画上。 下一幕，长剑刺入巨龙的胸膛，但是那人手中只剩下了一半的长剑。 “我是‘勇者’，是追赶神明的人类，我没有屈服，我没有怨恨。” 那人的手中没有了剑，巨龙的嘴边画着云雾，成败就在此瞬间。 下一刻，人类和龙都被石头遮住了一半。 最后一幅壁画中，勇者和恶龙都不见，只剩下一颗石头。 泰斯，或者这陌生的人，已经来到了洞穴尽头。 这里没有黑色的泥，只有一湖清澈的水，周围长着冒着荧光的草，头顶的岩石中盛开着紫色的花。 陌生的人站在了水面前，纯净的湖水如同一面镜子，倒影中，是泰斯的模样。 “国王的子嗣唤醒了恶龙，现在，你需要找到办法击败它。” 击败恶龙？就凭我这样的“名人”，噢，甚至连“勇者”的断剑都是假的，这该死的诅咒。 泰斯已经不抱希望，陌生人盯着湖水中的泰斯，手中拔出了那把剑，是完整的，崭新的双手大剑。 “但是，不是现在。” 屠龙者将大剑刺入湖面，刺向泰斯的眼睛。 “啊…” 剧烈的痛苦从左眼流向心脏，泰斯回到了那暗红的世界。 此时他双手紧握着那把断剑，心脏涌出热量，双手充满了力量。 他看见了汇聚在他身上的光芒，山峰再一次摇晃，流淌着的黑泥翻过了身，全部变成了恐怖的赤红，散发着致命的高温。 “巨龙出现的时候，记得呼唤我的名字， 我叫齐格鲁。 亦名为——屠龙者。” 第三十八章 勇者斗恶龙(四) 整座山峰再次震动，震动得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泰斯头顶的岩石不断下坠，赤红的岩浆开始冒着气泡，光芒汇聚在泰斯身上，让他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白色的光人。 石块破碎的声音从泰斯身后传来，伤痕累累的奥菲利亚从岩石墙壁中走了出来。 手握断剑的泰斯没有回头，他知道更强的敌人即将醒来。 环形黑石块的中央是一片红色的湖，热浪翻滚，火龙翻越，溅起的岩浆拍打着石块，震动感继续从赤红的岩浆中心开始蔓延，落石掉入岩浆中，却没有激起任何火花。 中心的一滩红泥瞬间被抽取了一大半，湖面沉了下去，让泰斯看到了脚下黑曜石光润的侧面。 在石堆环绕的一圈中心，一块漆黑石头浮出了表面，强烈的压抑感从岩浆中心涌现，那是一块黑到无法反射光芒的巨石，有着难以想象的重量。 圆形的巨石从岩浆中出现，然后不断上升，悬浮在空中的巨石几乎有半个军团之大，站在它面前的泰斯是如此渺小。 泰斯咽下口水，灼热感从刺痛的右眼传递到他的双手，紫色的光芒顺着剑柄冲过断裂处，断剑被紫光重铸，白色光芒化作坚实的铠甲。 少年只感觉到无数的力量找不到地方发泄，现在的他只想将面前的巨石一刀两断。 从未使用过长剑的他，挥出了第一剑。就如同挥动弯刀那样，由上往下斩出。 巨石离泰斯有数百步的距离，但是他感觉到了手中长剑的回应，那是巨石坚硬的表面，长剑切开了巨石的表皮。 泰斯用尽全力，白色的光芒化作羽翼，气浪吹向两旁的岩浆。 那悬空的巨石从中心朝着四周被拨开，碎开的石块比山峰内的那些都要大许多，掉入红色的红泥中，溅起可怕的热浪。 伴随着一声咆哮，巨石在空中炸开。 奥菲利亚跌跌撞撞走到了泰斯身后，挥舞紫色长剑的泰斯将弹出的石块全部斩下。 他回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公主，不过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刻，未知的黑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赢得了吗？要逃吗？泰斯犹豫着。 “放弃那女人吧，毕竟她欺骗了你。” “想想托莱德，你又想看到有人在你面前死去吗？” 两种声音回荡在泰斯心里，他攥紧了手中的剑柄，泰斯还在犹豫应该怎么做，巨龙愤怒的咆哮再次让他停止了思考。 巨龙张开了双翅，那是一头蓝色的巨龙。 腹部和爪心布满了白色的鳞片，背后和翅膀上挂着蓝色的倒刺，黑色的石片还贴在它身上，蓝色的竖眼将面前的人类印在中心，龙牙边冒着白色的冷气，它的出现让整个战场都变得寒冷。 如同呼吸一般，蓝色的烟雾从它口中吐出，落下的石块被冻结在半空，四周的岩浆瞬间变得漆黑。 整个沸腾的世界都冷静了下来。 迎上蓝烟的是紫色的剑光，光刃所向无前，将烟雾从中间裁剪开，激射到蓝龙的胸前。剑光碰到白色鳞片后，紫光瞬间消散，鳞片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泰斯没有沮丧，强大蓝龙的胸口留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一定是手中这把长剑给他留下的，这证明他并不是没有机会战胜巨龙。 蓝龙开始扇动翅膀，卷起的旋风夹杂着冰锥，在它的背后，冰雪正在雕琢着符号，周围的热量在急剧下降，地面开始结霜，空灵而陌生的音符在洞里回荡。 泰斯感觉到周围都在变得缓慢，双手已经变得僵硬，身上的光芒正在逐渐消散。 “那是第四法则，你必须让屠龙者面对巨龙。” 奥菲利亚的声音提醒了泰斯，他闭上右眼，嘴边默念着屠龙者的真名。 ——齐格鲁 在巨龙身前，数十片蓝色的光圈正在雕琢着冰枪，蓝色的光芒扫过洞穴，将这里变成了冰天雪地，巨大的冰枪已经成型。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沙漠中的巨虫在此，那冰柱都足够将它钉死。 代表第四法则的符号已经完成，这片区域的一片生灵都在此刻停住。 奥菲利亚倒在地上，伸出她白皙的手臂，不过永远也触碰不到泰斯的后背。少年手中的剑已经失去了光芒，变回了那普通的断剑。 冰枪朝着无法动弹的泰斯射出，巨龙的眼中充满着不屑。 在蓝色冰柱即将撞碎泰斯的那一刹那，红色的光芒顺着断剑冲破了面前的冰枪，势如破竹突向巨龙，挥着翅膀的巨龙感觉到了疼痛，从空中跌落，重重掉在了冰面上。 屠龙者将赤红的长剑举起，蓝色的世界立刻被熔化了一半，火焰点燃了他的身躯，金色的铠甲出现在他的身上，红色的披风挂在他后背。 突如其来的烈焰也将沉睡的火山再次唤醒，岩浆翻滚，热浪涌现，火焰汇聚成凤凰的形状，顺着长剑所指向的方向，轰向了巨龙。 被偷袭的蓝龙此时更加愤怒，发出深紫色的吐息，瞬间吞没了飞来的火凤，身后的符文一个个来到它脚下。 在屠龙者身后，烈焰中冒出了紫色的冰锥朝着他刺去，热浪中突然出现紫色的飘花，如同刀片一般切割着屠龙者的外衣。 …… 泰斯回到了自己的沙漠世界中，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洁白，再也没有一片黄沙的残留，潘大人不见踪影，泰斯也看不见外面的战斗。 一颗流星从他的世界中划过，降落在他面前。 那是一块燃烧着的红色的石头，那石头发出的声音正是之前听到的，屠龙者的声音。 “你这副身躯有使用过第四法则吗？” “大人，你可能在开玩笑，我现在只会第一法则。” 屠龙者沉默了一会，石头的烈焰小了许多。 “那我们这一次可能没有机会了。国王的剑刃击碎了我的肉体，没有得到承认的躯体是无法使用第四法则。” “…或者是第四法则承认的东西，比如神物。” 泰斯摇摇头，他确实没有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红色石块注意到了这白色的世界，也看到了他身边的白沙。 “白色的沙子…” 红色石块放大了自己的火焰，可他看见白色的沙砾还是一尘不变。 “试试吧，这是最后的机会…” 泰斯将白沙汇聚成一个小人的形状，石块跳入小人的心脏处，红色的烈焰将白沙人点燃，火苗在他身后飘起，勾勒着图案。 “承受过第四法则的白沙，它原来的主人是哪一位呢…” …… 随着屠龙者获得了实体，泰斯也清醒了过来。 在他面前，火焰巨人面对着蓝色巨龙，在他身后，奥菲利亚已经悄悄拽住了他的衣角。 第三十九章 勇者斗恶龙(五) 博肯列几人被热浪推出山洞，拖着冻僵的士兵们来到了半山腰。 冰盖草的药汤效果不错，没过多久，几位队长已经醒来，除了佩尔蒂还在沉睡。 不过他们都只能让人扶着走，几人踉跄着从半山腰滑向山脚，剧烈的震动还在继续。 山脚下，博肯列摆脱了西沃西斯的铁链，他试着朝山顶爬去。 博肯列刚走了两步，又因为震动摔倒在地，他肩膀上的伤撞到了藏在雪里的石头，刚凝结的疤又流出了鲜血，博肯列捶着地面，泪流满面。 几位强者都还十分虚弱，他们躺着坐着，看向救了他们的博肯列等人。 “我想我们这群人得一起行动。” 维莱克用着深切的语气说道，他站起来看向西面的队长们。 这些家伙醒来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点点头赞同了维莱克的说法，得到认可的维莱克又看向了东面的那些队长。 军团西面和东面的大人物们在此刻呆在了一起，若是全盛时期的他们，说不定可以挽回局势，但是现在，他们说不定都没有握住武器的力气。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我亲爱的维莱克。” 左迪诺双手杵着铁拐杖，他的样子并不好过，此时左迪诺站出来反对合作，看起来有些失去了理智。 西雷阿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看起来对合作也并不感兴趣。 普拉蒂被破布包裹着大半身体，他蹲在队伍的最外围，看向魔人的东北方向。 见东面的队长们还是这副样子，维莱克只能尴尬地笑了下，特纳示意他坐下。 第二次巨大的震动传来，背后的山峰开始爆发。 和远处的魔人们看到的不同，这里冒出的不是什么黑烟，而是有如骆驼大小的巨石，刺鼻的气味从地下渗出。 即使是伤痕累累，这群队长依然没有挪动脚步，就好像这些石头杀不死他们一样。 凯尔维里摸着自己的身子，寻找了一会后，他发现自己的酒都掉在了魔人矿洞那，一脸沮丧地叹气。 西沃西斯走到博肯列身边，看着痛苦万分的博肯列，西沃西斯心中有些怜悯，他蹲下身子，正想安慰博肯列。 看着满脸雪霜的博肯列，西沃西斯眉头紧皱，这么下去他肯定会崩溃的。 “抱歉了博肯列，虽然我也不觉得你会原谅我。” 西沃西斯朝着博肯列的腹部给了他一拳，博肯列吐了一口血水，然后昏了过去。他将博肯列抗在肩上，回到了队长们的圈子中。 这些东西面的大人物终于做好了决定，西沃西斯招呼着队友们集合。 不过他现在才明白，副队长终究不是队长。 “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的小队，不，准确来说是斯旺克小队的队员们都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查尔斯站在左迪诺身边，帕塔走向了维莱克，加托尼选择了特纳，而他只能背着博肯列，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普拉蒂已经离去，在雪地中留下了他的脚印。 悠闲的凯尔维里还躺着不动，他对于这种乐子好像极有兴趣，矮人将佩尔蒂挪到自己身边，好心保护着。 “这几年，左迪诺帮了我许多，他承诺带我找到斯旺克。” 查尔斯将头转过去，他并不想面对西沃西斯的质问。 左迪诺拍了拍查尔斯的肩膀，这阴险的家伙露出胜利的表情，转身向救他的人们鞠躬感谢，查尔斯向斯旺克消失前的地方走去，左迪诺借着拐杖，一瘸一拐跟着他离开。 “我和特纳会找那些魔人复仇，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我会非常开心。” 特纳向加托尼表示谢意，他将胸前的衣物扯开，将他家族的旗帜交给了西沃西斯。 “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告诉我的家人们，特纳至死都忘记家族的荣誉。” 加托尼搀扶着这位倔强的贵族，朝着冰雪覆盖的森林走去。 …… “接下来就是你了，你这臭狗想不到还有今天吧。” 队友们纷纷离开，帕塔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想法。干掉西雷阿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碍事的人都走了，现在轮到了他的机会。 “哈哈哈哈。” 西雷阿就躺在地上，大笑着看着帕塔，好像此时的帕塔才是严重受伤的那一位，被激怒的帕塔十分生气。 一颗石块正好从他们头顶落下，帕塔拔出长剑，朝着天空一指，连法则的力量都没有使用，巨大的石块沿着剑尖开始碎裂。 帕塔将剑刃朝着西雷阿指去，碎石片如同雨点砸向西雷阿，重伤的他完全没了抵抗的手段，任凭那些石块打在自己的身躯。 “哼，可笑。” 西雷阿的身上早已没有了铠甲，那些石块将衣服击碎，切入身体的碎片让虚弱的“名将”留血，不过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死亡，一脸不屑地看着帕塔。 帕塔提着长剑正想将他了断，身后的维莱克抓住了帕塔的手臂。 “如果他能认错的话，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维莱克用着友好的语气，帕塔看了眼抓住自己的手，眼珠看向一旁站着的西沃西斯。 帕塔慢慢把长剑放回了腰间，看见他没有出手，维莱克也露出了笑容，望向奄奄一息的西雷阿。 “伪君子。” 西雷阿回瞪维莱克，对方的笑容只让他觉得作呕，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更加严重了。 西雷阿朝着帕塔把嘴里的血水吐出来，狞笑着对帕塔说道。 “你这种货色，在南方就不配我正眼看一眼。在北方找了个浪女人，怎么了？连杀人都拿不动剑了？” 西雷阿大笑着，摇着头扫视着周围，笑了好一会，疼痛带来的猛咳才止住了他的笑声。 维莱克悄悄松开了抓住帕塔的手，在帕塔身后的他脸色阴沉着，被嘲讽的帕塔将长剑举起，朝着西雷阿刺去。 在死亡面前，西雷阿嘴角上扬，眼里始终都没有帕塔的影子。 黑色的铁链从地里钻出，打偏了帕塔的长剑，被干涉的帕塔愤怒地看向西沃西斯。 “他已经死了。” 帕塔转过身，被他一直仇视的西雷阿在雪地中闭上了双眼，才从重伤中恢复的西雷阿被石头碎片击伤，再加上那夸张的、歇斯底里的笑，他果然还是死去了。 不过最后，应该算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帕塔，既然你的仇已经报了，不如跟我回到南方，那里有不少同道的战友…” 维莱克立刻走上前安慰，不过帕塔并没有听进他的一句话。 帕塔死死抓紧自己的长剑，用手一锤，拳头砸在剑身上，铁剑碎成白色的碎片，掉在了雪地里。 “果然就是这样，便宜货色。” 帕塔把剑柄丢在西雷阿面前，和维莱克一同消失在雪地中。 “好了，接下来就只剩下你了，你可一定不能抛下我们。” 凯尔维里终于站了起来，他知道只有西沃西斯能够帮自己走出这该死的地方。 抱着博肯列的西沃西斯也并不介意多一个人，示意矮人拖着还没有醒来的佩尔蒂，他们将一同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时，岩浆正好从山顶冒出，红色的光芒点亮了整片北境。 第四十章 勇者斗恶龙(终) 山洞内，火焰巨人和蓝色巨龙将战场分割成两片世界。 山脉已经无法承受两位强者的战斗，地面从两人的中心开始分割。 山体裂开，大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沸腾的岩浆和寒冷的冻层碰撞着，挤压着泰斯脚下的巨型黑曜石。 紧接着，热浪将巨石托起，上下起伏的黑曜石让泰斯和奥菲利亚趴倒在岩石的表面。 战场中央，火焰从屠龙者手中射出，如果西沃西斯的火龙是一把长剑，那屠龙者的烈焰就是握住长剑的百人军团。 红色的火焰踏入蓝色世界的一瞬间，空气中凝聚着白色的雾气，湛蓝的冰片朝着烈焰飞去。 巨龙的利爪闪耀着紫色的符咒，从它的双手激射出青色的锥环，融化冰片的火焰被摄入其中，立刻被冰块包裹，透明的外表下，里面的火还继续燃烧着。 屠龙者将长剑插入脚下，此时他正站在滚烫的岩浆之上，汲取着赤红岩浆的长剑逐渐被染红，光芒朝着四周扩散，散发着条纹状的红色炫光，屠龙者将喂饱的长剑从红色海洋中向前拨开。 在红蓝世界的交界处，大地的撕裂处渗透着红的熔岩，蓝的冰渣，在裂痕深处，两股力量失去控制相遇，黄白色的气体在地底被推挤，朝着上方冲着，整座山摇晃得更加强烈。 顺着屠龙者炽热长剑的剑尖，冰雪世界被破开一道口子，原本被冻结的流体向上生长，有如赤红的珊瑚不断蔓延。 蓝龙的竖眼旋转两圈，瞳孔由蓝色变为了紫色，紫色占据了整个龙眼，在覆盖着蓝色尖刺的地方，古老的文字将它的脊椎连在了一起。 翅膀煽动，留下紫色的幻影，蓝龙的身躯逐渐变得虚幻，紫色的幻影从它身躯中脱落，朝着屠龙者撞去。 屠龙者抓向自己的肩膀，红色的披风被他扯下，披风绕过胸前抛在空中，红色披风划过一道圈，在热浪中被吹开，长剑在岩浆的上方划过月牙。 屠龙者朝着披风的中心，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刺出，当赤红的剑光触碰到红色的斗篷后，火焰巨人瞬间被放大，已经和蓝色巨龙同样高大。 紫色的幻影所向披靡，火焰世界的烈焰不但无法造成影响，巨龙幻影经过的地方，烈焰都会化作白色的粉尘，紫色的利爪朝着屠龙者抓去。 电光火石间，包裹着熔岩的巨大手臂抓住了巨龙的脖颈，屠龙者的另一只手从巨龙幻影的胸前捅入。 红光闪过的一刻，紫色的幻影化为乌有，蓝色的雪花飘落在空中，蓝龙身躯上的符文一个个接着破灭，受挫的巨龙发出难受的哀嚎。 龙牙中再次汇聚着蓝色的能量，不过这一次，熔岩巨人将手中的长剑投掷出去，穿破无数的寒冰屏障，打碎飞来的冰枪和凸起的冰柱，钉入了蓝龙的胸口。 蓝龙胸前的白色鳞片纷纷脱落，白色鳞片下，是流着紫色血液的蓝色的肌肤。巨龙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咆哮着的它忘记了口中汇聚的能量，冰雪的力量从它的嘴中爆发，反而将整个龙头冻结。 血液从蓝龙的眼珠中流出，瞳孔失去色彩，它身躯上的蓝色正在褪去，胸口唯一没有脱落的龙鳞闪着黑色的光芒，黑色从那片鳞片蔓延到巨龙的身躯，巨龙正从蓝龙堕落为黑龙。 那块黑色的鳞片吐着漆黑的电弧，插入它胸口的长剑被黑色闪电击中，从巨龙身体中被推了出来。 剑刃彻底被染黑，掉在地面的冰层后，长剑彻底断裂，那剩余的剑柄化作紫色的光芒，射入泰斯的心脏。 黑龙咆哮着，它痛苦万分，黑色的冰块不受控制，在巨龙的胸膛上刻画着符文，那是用巨龙的血肉绘制的符号和图案，在法则完成的时刻，恐惧的威压降临在这世界。 漆黑的光球从巨龙的利爪中飞出，屠龙者挥出击碎巨木的火拳，不过完全没有作用，被黑色光球触碰的瞬间，巨人的拳头被黑暗溶解。屠龙者发出痛苦的叫喊，他的身躯也在这一击之下缩小。 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并不好受，黑龙颤抖着身躯，扇动黑色的翅膀，击破山顶飞入天空，消失在东方。 “*上古脏话*” 倒在地上的泰斯虽然不明白屠龙者说的什么，但是骂人的情感是一致的。 半蹲着的熔岩巨人看向泰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猛烈敲打着脚下的岩浆。 原本就在震动的山体就在此刻完全崩溃，被压抑的爆裂气体从地底开始爆炸。 山顶被完全炸开，那些碎土，骨块，巨石连带着泰斯和奥菲利亚，统统被冲入天际。 上升的泰斯看到一团火苗飞到他身边，响起了屠龙者最后的话语。 “我的诅咒来到了你身上，只有一直朝着巨龙前进，诅咒才不会浮现。” “战斗吧，一直战斗到那头巨龙的死亡。” “不要怨恨别人，不要怨恨自己。” …… 北境异常的天空已经引起了整片大陆的注意，整片北方的生灵朝着南方避难，但是，依然有冒险者和军队朝着北境前行。 看着黑色的身影穿过云霄，向着东边飞去，踩着黑曜石的泰斯和公主也随着火山喷发飞向远方。 晕倒的奥菲利亚已经抱住了泰斯，强撑着的泰斯明白，自己如果闭上眼睛，他们两人绝对没有可能活下去。 飞跃了一段距离，沉重的石头朝着大陆的边际下落。那是海滩和大海的交际处，下落卷起的飓风挤压着泰斯的肌肤，烟雾和细尘成为了尖刀，划破了他和奥菲利亚的外衣。 泰斯用着最后的力气，吟唱着第一法则，不过这是在半空中，地面上的黄沙无法迎合他的呼唤。 这样看来，不需要等诅咒发作，泰斯和这位金发公主就会被乱石切碎，或者在他们降落到地面后，因为坠落的撞击凄惨死去。 这是他第一次回头看向奥菲利亚，看着那女孩的模样，泰斯感觉她的模样好像在和心中某个记忆重合。 看着奥菲利亚温柔的微笑，泰斯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内心世界中，旋风卷起的白沙开始扭动，整个世界也跟着转动。 ——再挣扎一下吧，精彩的故事不是才开始吗？ 泰斯最后尝试着那熟悉的法则。 “埋葬生者，无灵庇护所，母性的光芒，映照二人。第一法则…” 泰斯倒在黑色的石头上，手掌中吐出了白色的沙砾。 第一章 新的起点 自从北方的火山爆发，飞向天际的巨石坠落在了吉姆草原的各个角落。 这里原本栖息着各种野兽，平静的尤姆镇也因此开始暗流涌动，朝着北行的骑士们很快就要来到这片区域，相干无事的强盗想着应对办法，守卫们被镇长召唤集中在拥挤的房间。 在尤姆大草原的东面，一颗黑色巨石坠入海岸，砸出一处深坑。 黑曜石受到巨大冲击后，碎成一地，奇异长相的家伙从水面拖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头。 这些奇怪的家伙正是鱼人，他们全身光滑，背部长着锋利的尖刺，鳞片在阳光照耀下五彩缤纷，蹼状的脚丫贴在躯体下方，他们走起路来显得有些吃力，三个手指的双手都只有两截骨头，如果不看它那鱼头一样的脑袋，还算是可爱的生物。 鱼人们用岸边的海藻套上这闪着光芒的白石头，虽然这石头重到需要五个鱼人拖拽，但是鱼人们把这天外来物当作了宝贝，而旁边漆黑发臭的黑曜石完全被他们忽视。 鱼人们拖着这白石头，来到了一片长满绿绒草的低洼处，这是一大片浅浅的水洼，在水洼的各个地方都摆着各自漂亮的石头，都是鱼人们从海里或者海滩上捡到的。 至于他们身后的这一块，领头的“呜啦啦”早已想好了要如何处理。 漂亮石头作为鱼人们的家门，也是他们彰显身份和品味的东西，呜啦啦家族将把各自的房间连在一起，用这巨大的岩石展示他们的地位。 看见呜啦啦拖着从未见过的石头，其他鱼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他们既为这稀奇的石块赞叹，又试图分一些光彩。 呜啦啦放下了石块，和这些其他家族的鱼人开始了争吵，整个水洼处都能听到他们“咕噜挂啦”的声音。 年迈的鱼人长老扶着拐杖从鱼人群中出现，呜啦啦解释了半天，终于让长老明白他们如何找到这巨石。 长老将拐杖杵在水底，浅浅的水池冒出无数水柱，将争吵的鱼人们抬到半空然后摔下，几百个鱼头纷纷朝向长老。 “咕噜，咕，咕噜…” 长老发表了长篇大论，摔在地上的鱼人们朝着天空吐水欢呼，找到白色巨石的呜啦啦也拍打着巴掌。 鱼人们达成一致，将这块精致的巨石当作神明的馈赠，他们将一起供奉这伟大的造物，为了显示自己对神明的尊重。 上百的鱼人纷纷排队，朝着白色巨石吐出自己的胆汁，绿的、紫的、蓝的胆汁洒向白色巨石，被水一冲洗，五颜六色的石块立刻又变为了纯白。 因为胆汁中的油脂，白石头反而在阳光下更加闪耀，鱼人们更加相信这是神明的馈赠，因为没有石头能够在完成仪式后还这么干净。 获得巨石的鱼人们准备办一场宴会，庆祝的工作必须隆重，上百只鱼人立刻朝着海边游去，就连懒惰的鱼人也在岸边搜寻着新鲜的贝壳和螺母。 夜晚降临的时刻，鱼人们将捕猎的小鱼和虾子运到了远离海岸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才被挖出来的水坑，巨石放在中心，在白色石块周围，海鲜如同火锅般围着石块，鱼人们站上了潮湿的沙地，纷纷跪倒在地上，朝着白石块匍匐。 鱼人长老在仪式中第一个站起来，其他鱼人们也学着它的动作都站了起来。 长老的木杖这一次插入了没有水的沙地上，巨石周围的水立刻开始沸腾，丢入的海货很快都变了颜色，形状弯曲看起来是熟了，在鱼人长老将第一只小虾吃下后，所有的鱼人蜂拥向前。 奔在最前的是各个鱼人家族的族长。呜啦啦也是其中一位，他将脚下的沙砾汇聚在手中，虽然他的手臂确实不长，但是他能让沙砾变成细长的尖刺。 呜啦啦朝着面前一叉，一条熟透的小黄鱼就来到了他的手中，他将小黄鱼放入嘴中，呜啦啦再次抢食物。 作为族长，他需要关照自己的成员，毕竟在族内还有不少无法获得食物的弱小鱼儿。 帮助弱小，这是鱼人能够活下去的传承。 争夺之中，鱼人的叫声此起彼伏，后方无法挤入的鱼人们干脆打了起来，几只小短手的鱼人抱在一起，在沙地上打着滚。 …… 内心世界中，黄色的沙漠已经变成纯白。 泰斯躺在白色的沙地上，一只狐狸正踩在他胸上，四只狐狸爪用力地拍打着沉睡的泰斯。 黑色的小花安静地在沙地中摇曳，只不过现在看上去枯萎了不少，黑色的荆棘朝着白色世界的角落蔓延，小花正在慢慢恢复过来。 潘大人脚下终于有了动静，泰斯刚刚醒来，全身上下的疼痛感让他感觉很难受，他单膝抬起，用手在沙地里支撑着。 泰斯感觉胸口很闷，呼吸不顺，迷糊中用力睁开双眼，发现了胸前那毛茸茸的家伙。 看见泰斯醒了过来，潘尾巴一甩，扫到他脸上，潘大人四肢用力，从泰斯胸口蹬了出去，这样一下让泰斯更加难过了。 “我还活着吗？” “你还活着，同时作为你招来一位可怕客人的补偿，我会扣除你在这里的一部分余额。” 飞出去的狐狸在沙地中舔舐着自己的皮毛，看见眼前的狐狸和小花，泰斯相信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长叹一声。 “还活着就好，希望博肯列他们也没事。” 黑色小花看见泰斯醒了过来，将生长的荆棘立刻缩回了自己身边，花瓣朝着泰斯望去。 “看来奥菲利亚也没事，真是不坏的结局。” 泰斯想起了躲在身后的少女，现在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记恨她，至少泰斯已经冷静了不少，心里已经没了愤怒。 “但是你可有事了，看看你的胸口。” 泰斯观察着自己。 内心世界中，他和实际的外表并没有区别，可是现在，在心口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裂缝。 泰斯试图用手触摸那缝隙，黑色的闪电从心脏射出，让泰斯感到又痛又麻。 这一刻他回想起，在屠龙者和巨龙最后的一个回合，同时也是蓝色巨龙变为黑龙的时候，确实有道紫色的光芒射入他的胸口，不过当时他可没感觉到疼痛。 “你听好了，泰斯，这是诅咒，最原初的诅咒。” 潘坐了起来，在沙地上绕着圈，泰斯还记得它之前告诉自己的，奥菲利亚没有告诉自己的代价。 黑色的小花感到了愧疚，将藤蔓伸向泰斯面前，在沙地上写着“对不起”，小花朝着泰斯弯下，表示她的诚意。 “所以呢？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诅咒？” 得知诅咒已经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泰斯反而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先记下这笔账…嗯，这个诅咒其实有三种办法，不过目前看来，嘿嘿，你一种都做不到。” 狐狸蹲在白沙的圆圈内，一脸天真地看着无奈的泰斯。 “但是这笔买卖我一定会让你满意，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潘从圆圈内跳了出来，落在泰斯头上。 “从南方借到船，找到东方的冰雪小岛，那里还有一位能够解除第四法则的隐士。” “那不是挺简单的吗？等我彻底醒来，我们就出发去南方。” 狐狸听到后，“咯咯”地笑了出来，但是潘并没有继续解释，小花和泰斯都不知所措。 “那就先让你醒来吧，祝我们的泰斯一路顺风。” 狐狸咬住了泰斯的脑袋，又是熟悉的疼痛，让泰斯从他的世界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地方。 在外面，泰斯感觉到一阵闷热。 第二章 鱼人的神明 鱼人们庆祝到了夜晚，等到月亮升入半空，晚宴已经只剩下残羹冷饭。 族长们将自己的族群驱赶回了洞穴中，盖上各式的石块，除了夜晚在水洼巡逻的鱼人，其他鱼人们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不过躲在白石头内的泰斯并不关心，他正吸食着满富营养的汤汁，坐在他面前的奥菲利亚也同样在享用。 包裹着的白沙能够随着泰斯的想法变化。白沙碗，白沙桌，看起来也并不差，沙球从底部漏了一口子，外面的鱼汤从这口子慢慢流出。 虽然不知道周围为什么会有鲜美的鱼汤，但看着泰斯喝下去完全没事，奥菲利亚也拿起白沙碗，从鱼汤流入的地方接了一小碗。 饥饿感一扫而光，两人脸色也逐渐红润。 不知道鱼人的梦里有什么，他们会不会梦见海底的鱼虾，但是这些鱼人肯定做梦也想不到，这白色的巨石里装着两个比他们高大许多的人。 没有神明的馈赠，只因为火山喷发，两个普通的人被白沙包裹，然后被丢在了这里。 呜啦啦回到了自己的族群，他越想越不对劲，明明自己有着最大的功劳，最后却要靠着争抢获得食物，智慧的长老这一次肯定做错了。 夜黑风高下，呜啦啦把门口的石头挪开，他决定找长老讨要一些好处。 泰斯和奥菲利亚身上还带着伤，寻找草药是必须的事情。 和使用黄沙一样，泰斯先在脑子里构建一小搓沙砾，然后将他们汇聚起来，堆成球面的弧线。 泰斯将身边的白沙从球体中剥离，一点点汇聚在自己身后，然后不断缩小挤压，原本巨大的球体逐渐被挖出一道口子。泰斯将背后的白沙想象成包裹的模样，少年背上了白色的大口袋。 呜啦啦走到水洼外，月光下，他看向自己找到的白色巨石。 “叽里咕噜！” 呜啦啦发现了白色巨石的异常，他大声喊叫着让鱼人们醒来，自己快速跑到了长老的石块边。敲打两下石头后，呜啦啦着急地直接将石头挪开，钻进了长老的水洞中。 鱼人们先是发出哀怨的叫喊声，吃饱喝足的他们已经十分疲惫，被同伴叫醒当然是极不情愿。 长老用拐杖敲打着呜啦啦，因为这冒失的鱼人发现了长老和另一只女性鱼人睡在一起，长老有些气急败坏，他正想怎么把呜啦啦赶出鱼人的村落，不过现在，他也发现了白色巨石的异常。 “叽里！” 长老大声怒吼，更多的鱼人从自己家里游了出来。 上百个鱼头从水面冒出，那些五彩斑斓的石头都被挪到了一旁。 月光下，被蚕食的白色巨石此时已经没有剩下一块角料，月辉中的一男一女正站立在鱼人们献给神明的水坑中。 “咕噜！” 几百只鱼人朝着突然闯入的两人冲去，族长们冲在最前列，手中握着用水或者沙子做成的尖枪，长老再次把木杖插入水面，两道水龙卷正好朝着泰斯二人飞去。 奥菲利亚站在泰斯身后，她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出手，不过泰斯已经行动。 泰斯背后的白沙朝着鱼人们飞去，首先是白色的沙柱从水面升起，试图将水龙卷挡下，然后泰斯手掌扭过一道圆，一道不矮的白沙埂突然出现在鱼人们的脚下。 冲刺的鱼人完全没注意到这道坎，再加上小短腿本身就让鱼人们行动吃力，第一排的鱼人立刻摔倒了下去，紧接着，第二排的鱼人被第一排的同类绊倒，全部堵在了最前面处。 鱼人长老十分生气，他将木杖插入更深的沙面，踩在水坑中的泰斯和奥菲利亚感觉到了水温上升，更准确来说，是水里突然出现了灼热的气泡，让这个水坑都沸腾了起来。 与屠龙者的烈焰相比，脚下的水坑并不算什么，泰斯将手向下一抬，白沙将水坑填满，出现的气泡也没能穿过沙层，只能朝着四周飘溢。 “叽里咕噜…” 倒下的鱼人们哀嚎着，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入侵者的强大，现在只想祈求这两个敌人放过他们。 长老见自己的招式完全没用，立刻迈着小腿逃向了大海，在这个鱼人村落，鱼人长老只有他一人，而这位长老并没有什么族群，所以他立刻抛弃了那些普通鱼人村民，消失在了远方。 听着面前一堆鱼人讲着听不懂的语言，泰斯有些无奈地看向奥菲利亚。 金发少女也只是摇摇头，鱼人语显然不属于王族的必修课，没有人会花心思去研究这无聊的课程。 “这可怎么办才好？” 泰斯看向曾为军团长的奥菲利亚，虽然他没有面对过这么多杂兵，但是军团长肯定有办法处理这些丑陋的家伙。 奥菲利亚很享受泰斯依赖自己的感觉，她笑着从泰斯身后走出来，认真扫过面前的几只鱼人。 “在刚刚的战斗中，只有这前面的鱼人手上会拽着武器，后面的只是涌上前凑数的炮灰，所以在这个鱼人村落中，前面的这些鱼人一定地位非凡。” 奥菲利亚耐心地解释道。她向着前方的鱼人走近，手掌中生长出黑色的藤条，拍打在躁动的鱼人身上，试图的反抗的鱼人都老实了不少，立刻朝着挥着鞭子的少女跪拜。 白色的月光照着少女金色的头发，她娃娃般精致的面孔带着美丽的微笑，不过手上的黑色的长鞭，加上脚下的上百颗鱼头，让这副画面显得有些惊悚。 黑色的荆棘伸向了匍匐着的呜啦啦，这个鱼人最开始可是和那杵着木杖的鱼人一同出现，奥菲利亚觉得它可能有些不同，于是，长鞭将呜啦啦卷起，将他吊在半空中。 月光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飞起来的呜啦啦，泰斯知道了奥菲利亚的意图，手指向呜啦啦，白沙做成的梯子将呜啦啦托在半空中，沐浴着月光踩着白沙，此时的呜啦啦显得与众不同。 “呜啦啦！” 鱼人们发出统一的呼喊。他们从此刻开始，将呜啦啦视作鱼人村落的新长老，满意的呜啦啦得到了自己想要，他朝着有如神明的两人跪下，鱼人们也跟着新长老再次跪下，在一片奇怪的鱼人语种，泰斯和奥菲利亚似乎成为了这个村落的神明。 “你做得不错。” 我做的不错？泰斯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过少女已经向着自己走来。 之前在白沙球里一片漆黑，他似乎忘记王国公主的样貌，现在皓月当空，白皙的脸庞让泰斯看得一清二楚，也让他再也无法忘记这副美丽的容貌。 “我想重新介绍一下。” 公主提着蓝色的金丝棉袍，向着泰斯微微颔首。 “奥菲利亚·赫启肋，曾经的王国公主，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金色长发在夜空中飘散，紫色眼眸里全是少年的影子。 第三章 走入海底 泰斯和奥菲利亚选择暂时呆在这个地方，等恢复好了他们就会离开。 两人被鱼人们当作神明，于是他们也选择了住在最初出现的土坑。泰斯将背后的白沙一点点放出，做成房屋的形状。 奥菲利亚也放出几根荆棘插在沙子中间，既是白色房屋的装饰，又让房子更加坚固。 虽然两人睡在同一间屋子，但是泰斯在他们中间加了一道墙，这样缓解了不少尴尬。 神明降临的第二日，呜啦啦早早从洞内搬了出来，作为新一任长老，呜啦啦必须在今天给自己单独做一处巢穴。 泰斯出门观察附近的情况，正好看见这位特别的鱼人，看着这家伙独自远走，出于好奇心，泰斯也跟在他身后。 呜啦啦发现了昨天出现的神明之一，兴奋地朝着泰斯挥动他的小胳膊，嘴上念着泰斯不明白的语言，不过看起来是希望让泰斯跟着他。 呜啦啦来到海岸边，这里每日都会被海水冲刷，等潮水退去，那些鲜活的海鲜就是鱼人的食物。今天呜啦啦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一块漂亮的石头，但是首先，他需要在出发前吃点东西。 加热食物是前长老的能力，现任长老呜啦啦可不会这样的神迹。新鲜的海货也是不错的选择，眼前活蹦乱跳的小黄鱼就可以填饱小鱼人的肚子。 呜啦啦看了眼身后的泰斯，他用沙砾做成细签，戳起这条小鱼，恭敬地向泰斯递上。 看着眼前还留着血的鱼，泰斯有些忌惮，吃生食可不会让自己好受。 不过看着呜啦啦真切的鱼眼，他感觉自己不能辜负鱼人的好意，少年控制脚下的黄沙将小鱼包裹，一口塞进嘴里，然后艰难咽下去。 泰斯能感受到那活着的小鱼在自己的喉咙里摇摆，不过现在的他是鱼人的神明，不能这样轻易露出表情。 看着泰斯轻易吞了下去，矮小的鱼人露出佩服的表情，好像是做出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似的。这让泰斯更加疑惑。 走在海滩上的他们又发现了一条小鱼，这一次呜啦啦向泰斯演示了正确的吃鱼姿势。 呜啦啦再次用沙子做的细签将小鱼贯穿，由尾巴开始塞进自己圆形的嘴巴，呜啦啦将脑袋低下来，然后一只手握住鱼头，轻轻一拉，呜啦啦手上只留下了鱼的骨头，鱼的肉全进了他肚子里。 看到这一幕的泰斯在心底为它鼓掌，他以为这些小东西只是野兽一类的家伙，没想到还挺聪明的。 “是因为人类一直吃用火处理的鱼，所以从没想过生的鱼怎么吃吗？” 泰斯继续跟着他，接下来两人走到了浅水的海岸边。 刚开始接触海水的泰斯还感觉有些微妙，直到海水接触自己的双脚，他才感觉自己并不是那么惧怕大海。 浅水里的漂亮石头有很多，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石头都被埋藏在沙底，不过这些石头都太小，作为呜啦啦的房门完全是不行的，呜啦啦顺脚将藏在沙子里的蚌壳踢出来，舌头一溜就将蚌壳肉吃了下去。 两人继续朝着深水处前行，在呜啦啦心里，身为神明的泰斯肯定是会游泳的，但可惜泰斯从没有真正游过一次。泰斯过去遇到过最深的地方，就是波利苦沼泽的泥潭。 奇怪的是，现在少年心底没有一丝恐惧，他紧跟着呜啦啦走入深海。 泰斯脚踩着湿润的沙砾，随着海水上下浮动，等到海面已经盖过泰斯的头顶，他再也没有上浮呼气的机会。 泰斯用手拨动着身边的海水，整个人被轻易地向前推动，学着他面前的呜啦啦，在水中吐着气泡，双脚也跟着向后蹬。 体内的空气逐渐被抽干，陆地的本能让他试图呼吸，内心深处某个声音让他坚持，泰斯选择了继续前行。 海水的咸湿味道冲入了他的鼻腔，酸涩的海水被他吞入口中，在那瞬间感觉到了胸口的水压，眼睛因为海水刺痛而闭上，面前的鱼人正离他越来越远。 …… 那是泰斯内心世界的最底层，曾经白色沙砾深处原本是漆黑的一片。 从泰斯胸前吸入黑色闪电的那个时刻开始，黑暗碎开，细流慢慢从击碎的缺口流入，渗透在白色的沙砾缝隙中。 一点一滴，水下的世界在等待一个唤醒的时机，而现在，大海给与了它呼应，向上的力量将这个缺口不断放大。 最后，在白色的沙漠世界中，清凉的泉水从地底涌出，不过很快都被白沙稀释，再次沉入了地里，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泉水正从不同的地方喷出。 深绿色的痕迹留在了白沙表面，这里正悄悄发生着改变。 …… 从闭眼到再次睁开只过了很短的一瞬间，在泰斯睁开的那一刹那，周围的海水都朝着他流去，游在前方的呜啦啦感受到了水的流向，但是当他发现水流的方向是神明般的泰斯，他就不觉得有任何奇怪。 泰斯饮入一口海水，像吃下一块面团。 原本生涩的咸水此时已经已经没有了味道，如果空气是陆地生命的维系，那么海水就是水中生灵的支撑，虽然泰斯无法学会鱼人的泳姿，但是他可以像行走在地面一样，划着两旁的海水前行。 在深海里，这里的世界更加奇妙，成群的小鱼从泰斯身边游过，脚下是野蛮生长的水下植物，除了地底的沙砾，还有呜啦啦一直在寻找的彩色岩石。 这里好看的石头都有了主人，柔软的寄生生物在石块上生根，游荡的海鳗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岩石碎片，还有那珊瑚一样的虫子正咀嚼着，不断吐出碎渣。 他们路过了许多海底野兽的领域，即使是带着利牙的鲨鱼都只是远远盯着泰斯二位，呜啦啦感受到了神明的庇佑，这次他能放心地潜入更远的地方，将更有可能找到稀有的石块。 一块深蓝色的石块出现在了泰斯面前，呜啦啦也兴奋地游了过去。 深蓝色的石头上沾着许多贝壳，这些已经死掉的残骸能轻易地被刮下，不会影响石头的美观。除了这漂亮的颜色，石块上的条纹也显得与众不同，作为鱼人长老的房门是再适合不过。 可惜呜啦啦的力量只能勉强推动这巨石，满头兴奋的他毫不在意，但是泰斯不能这样只在旁边看着，如果真要等到他们回到鱼人的村庄，那肯定又到了夜晚。 泰斯虽然还有些抗拒奥菲利亚，但如果那个女人有什么意外，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泰斯试着用手在水中拂动，感受着水流的力量，控制海水将蓝色的石头推向岸边，同时让脚下挡路的沙子让开道路，呜啦啦跟在自己的石头背后，眼中充满着崇拜和感激。 第四章 两人的晚餐 泰斯拖着蓝色的条纹石块回到了鱼人村落，此时已经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刻，鱼人们都回到了他们的水池。 夕阳下，上百颗鱼头同时看向那块自己滑动的蓝色石头，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呜啦啦脸上写满了自豪，就好像这是他自己做到的一样。 条纹状的石块放在了水洼边缘，接下来就看呜啦啦自己选择新的鱼洞，在一群鱼人的崇拜目光中，泰斯走向了白沙堆砌的房屋。 奥菲利亚站在房屋前，面前一堆年幼的鱼人正围在她身边。泰斯靠近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现在正好是晚餐的时间，泰斯早上吃下的生鱼还让他有些恶心，而眼前的公主似乎在做一些厨艺的尝试。 鱼人供奉的食材被奥菲利亚倒在了沙坑中，黑色的荆棘挂着一些颜色艳丽的果实，这些东西不像是海边找到的，想必白天的时候，奥菲利亚朝着陆地探索了一番，这些果实和叶子一定是来自另一个方向的食材。 荆棘将鱼肉和虾蟹全部捣碎，那些果实还有绿叶被碾碎后，扑鼻而来的香气占据了主导，鱼腥味都被这股香气掩盖，荆棘的倒刺把骨头还有壳都割得粉碎，几下搅拌后，混杂着鱼肉还有果香的晚饭就做好了。 泰斯将鼻子凑近，闻了闻，他再认真观察了下，新鲜肉碎还流淌着粉红汁水，泰斯喉结动了动，这晚饭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奥菲利亚的手拂过她那金黄的秀发，白色的手指舀上了一小搓肉碎放回嘴中，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满意的微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身旁的泰斯，少女眉毛一挑，很是得意。 泰斯看着也馋了，伸手就想试一试，黑色的荆棘立刻将他的手打开，泰斯看向摇着头的奥菲利亚，很是疑惑。 “快用白沙做两把勺子，别用手。” “可你刚刚不是用手吗？” 黑荆棘再次抽打了泰斯的手臂，泰斯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做出了两把白色的勺子。 两人就围着这沙坑，一人一勺把沙坑中的肉碎全部吃了下去，如果不算养父母偶尔的施舍，这算是泰斯这么多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站在一旁的年幼鱼人望眼欲穿，神明的食物看起来是如此美味，但是他们都不敢去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奥菲利亚见这群小鱼人还没有回家，于是用剩下的食材给他们再做了一次，这一回泰斯也来帮忙，白沙做的碾压棒比荆棘好用多了，再在棒子外捆上一圈荆棘，这次花费的时间更短。 泰斯用手招呼着鱼人们走上前，在饥饿驱使下，这些小鱼人也不顾神明的可怕，全部沉浸在享用美食的感受中。 强壮的族长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挪开门前的岩石，从水下跳了出来，看见小鱼人和两位神明呆在一起，鱼人族长们都聚在了几十步外，等小鱼人享用完神明的馈赠，这群小家伙“叽里咕噜”地给自己的族长讲了神明的食物。 感受到神明的善良，鱼人族长们纷纷点头，再次向着神明表达感谢，然后带着孩子回到了巢穴。 …… 泰斯用沙子盖上吃饭的土坑，两人换了一个地方坐下，闲来无事的他们正好坐着看夕阳。 “我印象中有个姑娘，她也很会处理食材。” 奥菲利亚转向泰斯，眼神有些尖锐，不过她正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长发，等着泰斯继续说下去。 “我和博肯列住的地方叫吉萨，这里的人并不富裕，路过的行商也不算多。我们吃过最多的叫作塔克，一种用小麦粉做的薄饼，配上山脉狼风干后的肉片，那就是人间美味了。” “所以，你应该谢谢我，不是吗？” 公主的嘴角上扬，红色夕阳下，她鼻尖微红，清风从对面吹来，带着淡淡的奶油香味。 “谢谢的时候…”“谢谢的时候，需要看着对方。” 泰斯转过头，对视着奥菲利亚紫色的眼眸，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一丝害羞。 泰斯已经想明白，事情已经不会改变，他需要公主的帮助，同时也需要帮助她，他应该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奥菲利亚，即使他心底确实有东西在骚动。 奥菲利亚用手捂住嘴巴，“咯咯”地笑了出来，看着突然笑出声的少女，泰斯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刚想认真的情绪立刻被破坏掉了。 “这里不像乔戈瑞山脉北面那么寒冷，火山不可能把我们冲得太远，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处在尤姆大草原的区域，只要朝着西方一直走下去，一定能到达尤姆镇。” 泰斯收住了笑容，把重要的问题先说了出来，奥菲利亚单手托着脸庞，继续听着。 “我的…嗯，诅咒。潘大人说需要去东方的一座小岛，那里有人能帮我解除，所以我需要到南方的城市，搞到一艘能出海的船。” 奥菲利亚眨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泰斯也颔首回应，继续解释。 “北境军团已经不在了，国王的骑士们必将朝着尤姆前进，如果我们回到小镇或者到城市，国王手下的士兵一定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想抛弃我，让我一个在这个地方吗？” 公主露出失落的表情，她低着头，余光瞥向泰斯。 泰斯急忙摆摆双手，身体不自觉朝前靠近了她。 “我不是这意思，我会一些伪装的办法，等到了尤姆，那些骑士肯定看不出来你的原本样貌。但是大城市就不一样了，那里守备森严，我听说入口的士兵还会扯行人的脸蛋，你跟着我肯定会非常危险。” “那你想怎么做？” 从北境穿来的蓝色棉衣已经被奥菲利亚挂着风干，现在她身上只穿着贴身的一件白色麻衣，公主将纤细的长腿收回自己胸前，双手环抱着膝盖，下巴贴着白嫩的手背。 “我会把你送到你母亲那，然后我会一个人去玻尔城找船。” 泰斯语气坚定看着奥菲利亚。 “那我来告诉你，我想怎么做。” 金发公主说完这句，立刻原地站起，走到泰斯身边，将少年推倒，扑在沙地上。“领主”的力量要胜过“名人”数倍，泰斯无法反抗认真起来的奥菲利亚，少年躺在地上，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去了。现在我的身边，就只有你。” 明明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温度，可不止为何，那紫色的眼眸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泰斯立刻慌了神，他连忙改口。 “我不会抛弃你，那就我们一起去玻尔城。” 金发少女再次露出微笑，泰斯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下次不要说这种话了，听见了吗？” 奥菲利亚将头贴近，轻轻地在泰斯耳边低语，金色长发垂到了泰斯的脸庞，少年立刻将头侧到一旁，脸上再次充满了羞涩。 第五章 离别赠礼 在他们离开之前，泰斯和奥菲利亚决定给鱼人们留下回礼。 虽然两人都被这弱小的族群视作神明，但是这几日的白吃白喝还是让泰斯心里有些愧疚，和公主商量之后，泰斯决定好好训练这群瓦合之卒。 泰斯首先找到了呜啦啦，几天的人鱼交谈之下，呜啦啦已经能大概明白这位神明的手势，但只局限于吃，走，停这种简单的东西。 这一次，泰斯希望呜啦啦能够把强壮的鱼人都召集起来，需要费的功夫也少不了。 一开始，泰斯在地上画出一条鱼，然后用一条线表示鱼人的武器。 呜啦啦立刻跑回了岸边，叉了一条小黄鱼回到泰斯身边，伟大的神明只好硬着头吃下去，把地上的痕迹抹去重新绘画。 他决定再试一次。 泰斯给画中的鱼加上了手和脚，给简单的武器增加了代表剑刃的符号，呜啦啦点点头，他伸出短小的前肢，让汇聚在他手中的沙砾变成了同样的模样。 泰斯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这样一来，鱼人们的武器不再是简单的叉，而是类似枪的带刃尖头。 呜啦啦兴奋地又跑到了海边，和其他鱼人展示自己的新武器，鱼人们看见后都兴奋不已，用沙子和水柱模仿着呜啦啦的武器。 泰斯的再次呼喊着呜啦啦的名字，鱼人迈着小脚步奔跑了过来，等待着神明的教诲。 泰斯在沙地上画了无数相同的鱼头，抬头看了看呜啦啦，疑惑的鱼人长大嘴巴，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然后立刻又跑到远处。 这一次呜啦啦把其他鱼人也带了过来，十多双鱼眼睛好奇地盯着高大的泰斯。 泰斯非常满意呜啦啦的理解能力，看了眼面前的鱼人，似乎他们除了长短和表皮的色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作为代表的呜啦啦也没有突出的特点，这似乎不太符合呜啦啦的地位。 泰斯手指转动，让一小块白沙在指尖旋转，很快就将白沙做成了迷你的皇冠。 在鱼人们长大嘴巴的注视下，皇冠飘向了呜啦啦的头顶，欢呼声在鱼群中爆发，虽然从没有出现这罕见的东西，但鱼人们也立刻明白了这是身份的象征。 获得皇冠的呜啦啦神采奕奕，他立刻让吵闹的鱼人安静了下来，继续听从泰斯的指示。泰斯清了清喉咙，接下来他需要让鱼人们像守卫那样一起合作，合作的训练是很有必要的。 在初次遇见这些鱼人的时候，鱼人们一窝蜂朝着泰斯袭来就是个错误的例子。 这群鱼人实力不算弱，如果能有人指导，在泰斯他们走之后，即使出现强大的野兽，说不定弱小的鱼人也能活下来。 训练鱼人的建议得到了奥菲利亚的认可，军团长给了泰斯不少建议，接下来几天泰斯正好专心教导这群鱼人。 呜啦啦接过了传令员的职责，他在早上都会将每个家族的族长聚集在神明的白房子前，等到中午的时候，鱼人们会出海狩猎，然后下午是另一段训练时间。 至于为什么不是奥菲利亚来训练，据她本人来讲，自己在军团并不会经常出现，训练的任务都交给了队长来负责。 除了重要的事件，其他事情都会让手下的雪人敷衍应付，所以这个黑荆棘的军团长只知道如何应付各个队伍的队长，至于军团的战斗完全是随心所欲。 所以训练鱼人的担子还是只有泰斯去做，不过他还是很乐意。 不管是吉萨还是北境，泰斯都只是在别人手下做事，能够成为长官或者队长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所以泰斯还是很花心思，势必把鱼人训练成更加团结的战士。 他的计划分为了几步。 首先，鱼人们并不算特别聪明，如果要他们学会配合进攻，是完全不可能几天就做到的。 泰斯试图为他们做好分组，第一个困难就是让这些鱼头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目前他的办法是，让鱼人分组共同生活，互相熟悉。 狩猎的鱼人分为浅水和深水组，上岸的鱼人也会分为朝北还是朝南组，还有在水洼巡逻和照看幼崽鱼人的组。 泰斯耐心地指导，不断运用他抽象的沙画告诉这些鱼人应该做什么，加上呜啦啦的帮助，这上百只鱼人终于明白了该和哪些家伙呆在一起。 接着，彼此熟悉的鱼人需要有攻击的前后，不能一窝蜂出现，泰斯将这重心放在了族长身上。 这些族长都是各个组的核心人物，在鱼人村中，除了头戴皇冠的呜啦啦，这些族长就是地位最高的人。 他们很享受分组带来的特别感受，能够指挥其他家族成员让这些强壮鱼人感觉非常自信。 族长们都站在了泰斯面前，他们都希望给好心的神明留下好印象。 心机的族长们抢夺着正中间的位置，给别的鱼人脚下挖坑，或者突然抽走别人脚下的水花，泰斯看着非常头疼，这样的话，他是没办法教这群鱼人什么叫做秩序。 这些鱼人族长不同于普通鱼人，正如人类的“名人”比“武者”多出一项额外的能力。 鱼人的技艺基本分为沙子和水花两种，这两类能力只是作为他们短手的补充，一旦远离鱼人的身体威力就会少许多。 “看来只有让他们主动错开冲锋，不然的话，又是一团冲向敌人。” 于是，泰斯开始刻意将不同能力的族长分开。 在鱼人们献上供奉的时候，泰斯会特别奖励收获最多的族长，奖励会平等分给每一位同样能力的鱼人，没有获得奖励的鱼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泰斯故意激起鱼人内部的矛盾，这是奥菲利亚给他的建议。又过了两天，鱼人族长之间的竞争变得剧烈，泰斯也觉得到了下一步计划。 最后，鱼人需要去挑战比他们强的敌人，只有真正的战斗才能让鱼人变强，深海里的凶兽就是他们最好的目标。 一大早，泰斯召集了鱼人村内的强壮战士，白色皇冠的呜啦啦招呼着鱼人们分组排队，几位族长也摩拳擦掌，几十双鱼眼互相对视，不同能力的鱼人之间都快擦出了火花。 “放心吧，有我在，这些小家伙不会出事的。” 几天的相处后，泰斯已经非常喜欢这些愚蠢的家伙，这次狩猎他会守在最后。 而不会游泳的奥菲利亚选择了继续朝着西面探索，她已经找到了外出的路线，这次狩猎如果成功，她和泰斯就会悄悄离去。 呜啦啦挥舞着沙子做的长刃，在鱼人们的簇拥下驶向深海。 上百只鱼人朝着大海游去，看上去气势磅礴，浅海的鱼群纷纷退让，普通的海中野兽也让开了道路，远远观望着鱼人们异常的动向。 来到深海的鱼人立刻惊扰了这里的霸主，泰斯在海底行走，离鱼人们还有很远的距离。 鲨鱼没有看到上次可怕的人类，而眼前的鱼人竟敢成群入侵自己的领域，它怒不可遏，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领头的呜啦啦游去。 多日的合作后，鱼人们早已不是当初的一团散沙。 几个小组在族长的带领下纷纷散开，使用沙子的鱼人还需要汇聚力量，但是能够运用水花的鱼人早已准备好。 在强大族长的带领下，几支水柱挡住了鲨鱼的利齿，拿着石片的鱼人在鲨鱼光滑的表皮上留下了伤痕，强大的“凶兽”转身摆动，将几十条鱼人击飞。 拿着沙刺的鱼人正好准备就绪，朝着浑身是血的鲨鱼冲刺。 看见了这些危险的家伙袭来，鲨鱼嘴边冒出了白色的气泡，气泡快速朝着奔来的鱼人撞去，碰撞的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水流，将冲刺的鱼人推了回去。 看着身边的鱼人越来越少，呜啦啦大声叫喊着，灵活躲开了飞来的白色气泡。 在最后一个同伴被推走之后，呜啦啦将自己的长矛插进了鲨鱼的表皮，痛苦的鲨鱼猛烈摇摆着，试图甩开身上烦人的家伙。 呜啦啦始终没有松开手，头上的皇冠已经被抖入了海底，可他完全不在乎，瞪着鱼眼的呜啦啦只想解决眼前的敌人，回报神明对自己的优待。 呜啦啦用力转动着长矛，那多出来的刃口将鲨鱼的整个侧面撕开一道口子。 几个回合没有甩开呜啦啦后，鲨鱼的力量逐渐消失，最后一动不动，沉入了海底。 看着呜啦啦战胜了强敌，身后的泰斯也放下了汇聚着白沙的手掌，自己先回到了鱼人村落。 黄昏时刻，等到呜啦啦带着鲨鱼的尸体回到水洼的时候，神明的白色房子已经消失不见，唯一在沙坑留下的，是崭新的白沙皇冠。 上百条鱼人朝着皇冠跪下，带着不舍和悲伤，鱼人们匍匐着为他们的神明送别。 第六章 草原初见 泰斯回到白沙房子的时候，奥菲利亚已经穿上了蓝色的棉衣，用黑色的荆棘把头发扎了起来，她脚下穿着用藤蔓捆住的兽皮，这兽皮应该是她在西面找得的一些收获。 奥菲利亚手中还拿着另一双鞋子，看来是为泰斯准备的。 泰斯表达了感谢，不过现在他需要赶在鱼人回来前离开，少年闭上双眼，专心感受着白沙。 白色房屋从屋顶开始拆分，然后是房檐和墙壁，最后这些白色的沙子变成了泰斯后背的大口袋，临走前，两人还向沙包裹里装上了一些鱼肉。 泰斯手中握着从深海带回的一小撮白沙，作为最后分别的礼物，他决定把这一点白沙留给呜啦啦，意念飘入白色沙砾中，沙子变成了白色的王冠，轻轻落在他们住的那个土坑中央。 泰斯穿上了新的兽皮鞋子，虽然心中不舍，但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强，还不能成为真正的神明庇护这群鱼人。 外面强大的野兽太多，还有看不穿心思的人类，泰斯希望这群鱼人能够变强，在这偏远的地方存活下去。 不过，泰斯也肯定想不到，他这几日的努力彻底改变了鱼人们的命运。 在他离开之后，呜啦啦的蓝色岩石发生了变化，鱼人们对于力量的掌控越来越熟练，掌握不同技艺的鱼人们在强大后开始分裂。呜啦啦承担了更大的责任，同时责任也迫使他变得更强。 几年后，吉鲁草原东岸逐渐被这群渺小的家伙占据，不起眼的小角色也逐渐走入了人类的视线中，当然，这个故事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了。 奥菲利亚这几日的收获除了香料和皮革，更重要的是找到了朝着西方的路线。 离开海岸之后没有走多久，几处高大的悬崖就挡在了泰斯二人面前。 高耸的山崖完全没有攀登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处地貌，奥菲利亚之前花了很长时间绕开山崖，在她几天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一处较平坦的山坡，这也是泰斯目前走的这条道路。 山坡并不陡峭，但是这里的岩石十分光滑，背着重物的泰斯异常小心，跟在奥菲利亚身后的他几乎是贴着山坡行走。 泰斯左脚踏上粗糙的山路，等站稳后，右脚才会再去找下一个支点，虽然他们前进得不快，但是非常稳健。 身上没有负担的公主环顾着光秃秃的山坡，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在前方忽地脚下用力，踩着的岩石神奇地自动脱落。 泰斯只看见奥菲利亚脚下一滑，朝着身后倒下，泰斯立刻往前连续踏出两步，接住了后倒的公主，此时的他完全是脚尖用力，一时没有稳住，差点要向前倾倒。 “谢谢。”“路上很滑，一定要小心。” 泰斯没有说什么，两人继续向上攀爬。奥菲利亚此时非常开心，被泰斯用双手接住后背，金发少女心里得到了一点满足，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笑意。 历经艰苦之后，泰斯二人终于爬了山坡，这里的悬崖全是拔地而起，他们爬上的地方就是眼中看见的最高点。 到了这里，尤姆终于显现出草原的特色，除了因为太远离草原中心，这里的野草十分茂盛，不是泰斯路过时看到的矮小绿草。 泰斯在茂密的草丛中还能看见鸟类的蛋壳，孵化的鸟儿已经远走，如果是另一个季节，这里应该会响起此起彼伏的鸟鸣。 穿过茂盛的杂草丛，一簇一簇的草堆终于出现了啃咬的痕迹。 这里就是奥菲利亚走到的最远的地方，之前她遇到了一些食草的野兽，都是落单的年迈野猪，奥菲利亚轻易解决了一头，取下了一大块带皮的猪肉后，她就回到了鱼村。 现在这头野猪只剩下了带着碎肉的骨头，这也说明附近还有着其他野兽在徘徊。 “是草原狼，也有可能是荒野狮。我行商路过尤姆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学者，他有提到这些‘凶兽’会到处游荡，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奥菲利亚点点头，她似乎并不在意所谓的“凶兽”，泰斯一想到这漂亮的女人竟然有着“领主”的实力，他也不再多说。 虽然公主的荆棘不再和北境的时候一样，如同花园一般环绕在她身边，但对付这些凶兽应该是轻而易举，再加上泰斯这位已经十分成熟的“名人”，一定可以轻易打跑狼群。 现在的草原都是黄绿交杂，一眼望去可以看见无数矮小的土丘。 泰斯走在前，奥菲利亚跟在他身后，地上出现越来越多的野兽排泄物，还有断掉的骨头和烂掉的兽皮，偶尔还会看见被刨开的秃草皮，看来是完全进入了野兽的领域。 两人找了一块小山头准备填饱肚子，背包里的鱼肉在走了一路后，已经发出了浓烈的腥味，远处觅食的草原狼闻到了这股气味，几头独狼循着味道慢慢接近。 “草原狼，常用的技艺是控制泥土，虽然他们和鱼人很类似，但是这些野兽进化的‘凶兽’要难对付得多，力量和敏捷都要超过普通的人类。” 看着几头独狼已经来到了山坡下，围着泰斯二人转着圈。 这些棕色的大狗看上去十分萎靡，他们没有一只的尾巴是完整的，鬃毛完全是散乱的，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梳理，身躯上的伤痕也显示着他们只是一群病狼。 泰斯和奥菲利亚对坐着，虽然看起来他们只是在享用晚餐，但实际上，用酸涩叶子裹着鱼肉的泰斯正悄悄控制着白沙。 白色的沙砾在草丛中蜿蜒穿行，泰斯咬下一块吮吸着肉汁，他嘴里咀嚼着食物，另一只手正在胸前勾画着符文。 在草原狼这么近的距离下，奥菲利亚只是看着正在施展法则的泰斯，同时将做好的鱼肉塞进嘴里，看来她并不打算出手。 这是泰斯第一次使用白沙施展法则，他也不知道同样的法则是否有效果，泰斯嘴边默念着相同的咒语，随着每个音符从他的嘴边飞出，白沙的颜色就褪去一分。 草原狼们发现了异常，第一只独狼发出了哀嚎，几匹瘦弱的狼同时从四面八方向着泰斯扑去。 在白沙彻底失去颜色变得透明后，泰斯大喝一声，埋藏在地里的沙子立刻飞了起来。 无论是杂草还是碎石，或是飞扑而来的草原狼，都被这透明的沙子穿过，就像看不见的针将这些野狼刺穿。 独狼们惨死在半空，就连它们流出的血都是发着臭味，看起来身上的肉是吃不得了。 泰斯以前用黄沙使用第一法则至少能坚持几十分钟，不过现在，只是五次呼吸的时间，泰斯就已经气喘吁吁。 白沙对于泰斯身体的负担实在是太大，黄沙只是从土地里掏出晶莹的沙砾，而使用白沙的感觉就是需要洗去每一颗沙砾的色彩。 地面长出了一根藤蔓将泰斯扶起，借着藤曼的力量，泰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努力让散布战场的白沙回到自己身边。 少年转过身，示意奥菲利亚自己没有问题，然后脚下一深一浅，慢慢走向西面。 灰色的云层挤压着天空，遮住了蓝色的幕布，乌云越来越厚，让茂盛的野草都低下了头，吹来的风越来越凌冽，远处的景象正变得模糊。 奥菲利亚也用叶子将嘴角擦干净，跳着跟上了泰斯的步伐。 在路过这群野狼的时候，金发公主深深看了一眼这些肮脏的野兽。 她脚尖在地上一点，碎石从地面跃出，几十块石头飞向了野狼的尸体，敲打着些家伙的头颅，碾得稀碎。 第七章 雨天休憩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的乌云正变得乌黑，世界变得昏暗。 太阳下山提醒草原的过客现在已经到了夜晚，草原上出现了茂密的马尾草，小山坡下还盛开着四叶的小白花，泰斯和奥菲利亚必须在这个地方停下来，趁着雨没下之前把过夜的场所弄起来。 在鱼人村落的时候泰斯已经尝试了一次，现在做起来简直轻车熟路。 少年从下往上将白沙堆积起来，正当一面墙被做好的时候，几滴雨水打在了泰斯头上，他感觉这雨很快就会倾泻而下，只能将就着做好三面墙加上屋顶，先把雨遮住。 虽然吉萨那片炎热之地连天上的白云都不常见，但这不是泰斯第一次看见下雨。 泰斯还记得在朝着北方行商的路上，和博肯列被雨淋湿的时候，两个头一次遇见下雨的人像疯了似的，在雨中跳着喊着。 后来泰斯和博肯列路过沼泽地，那里的天空几乎天天都在落泪，好在路过的商人送了他们挡雨的油纸，让他们再也不必为下雨而放缓脚步。 北境的世界中只有风雪，这是泰斯几个月后第一次遇到下雨的天气。 在白色的屋檐下，泰斯把手伸出去触摸雨滴，雨水敲在手心的感觉让他有些怀念在沼泽前行的日子，青草的味道被雨水唤醒，模糊的世界中只能看见灰绿色的夜晚。 “下雨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我们来聊聊天。” 奥菲利亚贴近了泰斯，拽了拽他的衣角。 昏暗的视野里什么都看不见，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泰斯点点头，他也有许多需要知道的事情。 “那来聊聊我们要去的地方吧。” “我们要去的地方？” 金发公主有些生气，奥菲利亚更希望泰斯问问自己的事情。 不过她紧皱的眉头很快就舒展了，换着轻松的口气讲起这片草原的中心，也就是泰斯错过的尤姆镇。 尤姆大草原和乔戈瑞山脉一样宽广，但是尤姆镇只是中心的一个小镇。 因为靠近北境产物极为有限，除了爱管闲事的冒险者还有虔诚的学者和教徒，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来到尤姆镇。 噢，当然别忘了被金币趋势着的商人们，不管是否情愿，他们总是出现在物资匮乏的地方。 和吉萨镇不同的是，这里的守卫和军队几乎是一体的，但是也和北境的军团不同。 以奥菲利亚了解的情况来说，守卫只会待在镇子里，从来不会外出狩猎或者替商人清扫道路，而这里的军队只是一副躯壳，除了作为据点的营地，已经没有士兵呆在那个地方。 军队瘫痪和当地猖獗的强盗脱不开干系，王国对于这小镇并不太重视。 北方有着强大的军团镇守着北境，而南方延申的两个地方，西南方向的波利苦沼泽和东南方向的港口城市玻尔，都是更为重要的区域。 一个被王国布下无数哨岗，另一个是海边的要塞城市，这荒凉的草原自然得不到王族和贵族的青睐。 不少尤姆的士兵甚至在报道之后，直接从军营逃离，投入强盗的怀抱。 听到这里泰斯有些疑惑，奥菲利亚卷着头发，身体朝着泰斯那侧挪了挪，泰斯感觉少女离自己有些近，于是他朝着墙壁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因为强盗们的数量众多，原本的尤姆镇他们肯定是呆不下去，于是聪明的强盗头领决定带领他们在小镇的西面占领了一块山头，在山丘上建立他们的根基，甚至为这个强盗的老巢取名为新尤姆镇。 新尤姆镇的名字充满了野心，也许有一天，当强盗足够强大的时候，这个山丘将取代平原上的旧镇，他们将成为草原的核心。 说回小镇，尤姆之所以还有不少的人定居，是因为过去有无数寻得珍宝的人，他们都是在这个小镇落脚，商人们靠捡到的黄金变为富豪，贵族们能够挖到古代的遗物，甚至传说中的神物也曾出现过。 北境突然喷发的火山已经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贪婪的寻宝者必将很快赶到这座小镇。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群追求神明、追求真理的人。 奥菲利亚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对这伙人并没有多好的印象。 战士们会因为武力决出胜负，但是教徒并不会因为事实而改变，反而固执地曲解事实。传说中，尤姆镇发现了“神物”，伟大的造物被不同的教派所诠释，他们各执一词，教徒们都无法做出让步。 数百年的争斗后，“神物”凭空消失，再也没有任何后续的记载，人们猜测最后落到了某个教派手中。 不过就连王国的公主也不曾在禁书库中获得一点消息，但总有执着的人跑到这荒凉的地方，试图寻觅“神物”的踪迹。 泰斯想到了送别时候的一位光头僧侣，虽然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教派带给他的印象还不错。 光头说的最多的话还是他自己的教义，可惜博肯列听了只觉得头晕，泰斯却是自己感觉有不对，但是他说不出任何问题，光头也不勉强他们，一路上还用教会的道理帮泰斯和博肯列解答疑惑。 除了珍贵的物品，尤姆镇里更多的是对于古代文明的记载。 这对于图书馆内的蛀虫可是难得出行的好机会，在王国忽略的地方还保留着古代的文字，如果能够理解这些先人的记载，学者所在的学派就能用更古老的知识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按照泰斯遇到的那位执着而有些变态的学者来说，外出考察也是他增长见识的机会，他听从老师的意见独自游历。 泰斯并不清楚，几个月过去后，这位年轻的学者是否已经离开尤姆，寻找新的研究场所。 屋子外的雨还一直下着，最开始雨滴落在草叶上还能发出声响。 一整夜过后，雨越下越大，直接让矮小的植物全都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狼嚎声隐约从远处传来，此起彼伏。 一晚上都是奥菲利亚在讲解，泰斯在旁边认真听着，公主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小声，听上去已经有些疲惫。 泰斯用白沙封住了面前的风景，露出出气的缝隙，然后轻轻让靠着自己的奥菲利亚躺在柔软的沙子上。 泰斯坐在原地，听着外面嗡嗡的雨水声，慢慢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泰斯睁开眼睛醒来，那熟悉的雨声还在继续，因为黑暗，少年看不见房子内的情况，也不知道奥菲利亚是否睡醒。 泰斯试着慢慢坐直，不过胳膊好像被柔软的东西缠绕着，除了雨声，耳边的呼吸声也提醒着他。 脑袋空空，于是泰斯又趟了下去，闭上双眼，感受着难得的恬静。 黑暗中，奥菲利亚嘴角上扬，好像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第八章 雨中漫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正面的墙已经被泰斯拆开一扇门，落下的白沙堆在他身旁。 视线中，灰色的景象没有消散的迹象，这么大的雨竟然连下了一夜，就连野兽都躲回了巢穴不见踪影，看起来今天泰斯又要和奥菲利亚呆在这个白沙房子中。 无聊的泰斯将一小撮白沙汇聚在他手心，细心雕琢着士兵的模样。 奥菲利亚早已醒了过来，平躺在地上看着泰斯手心中的摆设，白色士兵逐渐从圆乎乎的球体，变成了身穿板甲拿着长剑的战士，做好一名士兵后，泰斯将它放在地上，伸手又引来另一撮白沙。 看着泰斯找到了事情，奥菲利亚也想做点什么，手指翻花，黑色的荆条出现在她手中。 金发公主用白皙的手指在头顶画着圆圈，凭空出现的黑色荆棘绕成了圈，引起了泰斯的注意，少年手中的士兵因为他的走神又变成了一团散沙。 不过这不能怪泰斯，戴着黑色皇冠的金发公主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有着图画书中的样貌，让泰斯不经意间盯着看了许久。 “怎么了？” 奥菲利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双大眼天真地看着泰斯。 “我想到了办法。” “什么？” 泰斯立刻将一捧白沙放在手心，看着他手中的白沙也逐渐变成了王冠的形状，金发公主慢慢坐了起来，满脸期待着。 泰斯手中的王冠好像有些特别，形状逐渐变得扁平，头顶象征着尊贵的支架也变得圆润。 奥菲利亚脸上表情逐渐僵硬了起来，不过微笑还是挂在脸上，看着想象中的王冠成为了有着宽阔帽檐的头盔，就连公主都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这样就可以在雨中前行，不过只能慢慢走着。” 奥菲利亚正思考着要不要用荆棘抽在泰斯身上。 泰斯手中的白帽子已经完成了一顶，他直接将帽子放在了奥菲利亚的头顶。泰斯突然的动作打断了她的思考，她抬头看见这不解风情的少年。 泰斯此刻正满意地点头，他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眼神中充满着孩童般的笑意。 黑色皇冠从奥菲利亚头顶滑落了下来，掉在地面，缩进了土里，正如奥菲利亚此刻难为情的模样。 “这次就放过你。” 公主小声嘀咕着，泰斯正忙着手中的另一顶帽子，并没有听见。 …… 灰色世界终于有了特别的颜色，泰斯和奥菲利亚如同两朵白花点缀了整片草原，矮木的树叶已经全部被雨水清刷掉落在草地上，留着光秃秃的黄色树干，树下还残留着被泡坏的果实。 尤姆大草原上几乎都是这种矮小的面果树，因为果实实在干涩，就连饥饿的野兽都不愿意试一口，或许只有这样的树木才能在“凶兽”盘踞的野外存活。 除了植物，那些在阴雨天不愿远行的野兽也躲在自己的巢穴，虽然他们发现了在雨中不怕潮湿的两位过客，这些怪物也只躲在阴雨中观察着，等待泰斯二人主动暴露弱点。 大雨终于来到了高潮，闷声响彻整片草原，轰隆的鸣叫从草原西面朝着东面翻滚，灰色的乌云中出现了无数闪光，在雷鸣传到泰斯耳边的同时，划破天际的闪电撕破了灰色的世界。 在闪电降临的那一刻，草原上所有的一切都被照亮，无可撼动的力量将接触的草皮毁得面目全非，在雨水中，甚至出现了火光。 泰斯记得，博肯列第一次遇见闪电的时候直接抱住了自己。 那个时候，闪电劈在了离他们不远的树上，粗壮的大树从树干开始被焚烧，最终倒了下去。博肯列之后发誓，他自己再也不会在下雨天靠近树木，虽然他发誓的时候，双腿还在微微抖动。 泰斯看向身边的奥菲利亚，身为军团长的她似乎见惯了危险，眼前的闪电没能在她紫色的瞳孔中留下一丝余悸，注意到泰斯看向自己，她反而露出了微笑。 …… 闪电很快就消停了不少，虽然雨水并没有减少太多，但这个迹象提醒着草原上的生灵，这场大雨已经要迎来终点。 此时，泰斯二人已经从草原的边缘走到了东面腹地，这里的路面已经开始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战斗残留的痕迹，母庸质疑的是，这里的野兽更加好战，而且数量看上去比北境会多上许多倍。 尤姆大草原中，平原只是少数，山丘占了大部分，而深谷只有极少的几处。 泰斯和奥菲利亚眼前的正是那罕见的一处小山谷，覆盖着鼠尾叶的山谷并不深，一眼就能看得见谷底，整个下凹的谷地并不算长。 因此泰斯也打算从一旁绕过，奥菲利亚闭眼感受着周围，突然察觉到危险的她一把拉住了泰斯。 下了许久的大雨，不止让那些野兽等得不耐烦，就连自然的生灵也同样躁动了起来。 震动声从谷底传来，雨水夹杂着泥土爬上悬崖，那是被大雨干扰的土灵。闯入他们区域的泰斯二人成为了他们发泄的理由，闷在地下的土灵按耐不住这股郁闷，主动发动了攻击。 乱石从土灵经过的地方飞起，飞向入侵者，白色的沙子模仿着奥菲利亚的长鞭，将这些石块统统抽落，一旁的公主看着点头表示认可。 岩石躯体的土灵来到了泰斯面前，没留给少年看清敌人的时间，土灵裹着泥土朝着泰斯冲过去。和雪人完全不同，这种土灵完全无法沟通，完全凭着本能战斗。 泰斯也不再犹豫，他先是将白沙制成弯刀和圆盾，试图看看对方的实力，两人身高的土灵像蛮牛般冲向了泰斯，泰斯将圆盾放在胸前，双腿叉开蹲稳。 土灵没能将泰斯撞飞，推着他后退了数十步，没有使用法则的土灵只是挥着拳头的战士，虽然两块替代手掌的岩石重量巨大，但是今日的泰斯早已知道如何对付这种力量超过自己的敌人。 巨石敲打在泰斯的白盾，在让土灵的力量完全散去前，少年控制着白盾一点点脱落，泰斯也跟着震动的幅度将手臂后拉，同时让脚下的大地承受了大部分力量。 接着，泰斯将白色弯刀插入土灵中心的圆石块，作为土灵的核心，这块石头果然十分坚硬，白色的沙刃毕竟不如钢铁锋利，就连浅浅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土灵的另一拳即将挥下，泰斯反手握住弯刀将这重拳打偏，少年在草地上滚过一圈，再次爬了起来。 山谷中传来了更多响动，看来不止有这一只土灵。 泰斯看了一眼奥菲利亚。少女站在雨中将手伸出，任凭雨水打湿了手掌，从手臂流向身体，她就像没有看到土灵，只是单纯享受着雨滴，眼里写满了喜悦。 土灵们已经来到了泰斯身边，而奥菲利亚如同透明人一般被他们忽视了，无奈的泰斯只能将白沙墙竖立在他身边。 少年深吸一口气，白沙在他身边开始浮动，勾勒，最后变成了法则的文字。熟悉的咒语在泰斯心中回荡，他同时也期望自己这一次不要倒下。 土灵感受到了法则的波动，正试着逃回谷地，泥土是他们的母亲，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潜入地底。 但是这一次，脚下的泥土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唤，巨大的岩石也无法敲开白色的沙墙，土灵失去了逃跑的时机，只能用岩石手臂挡在自己的核心前。 奥菲利亚手中积累了一滩水珠，一滴雨水从指尖落下，在雨滴滴落的位置，荆棘如同漆黑的小蛇，朝着战场蜿蜒爬行。 等到灰色的乌云逐渐散去，阳光沐浴着黄绿的草坪，金发少女将白色雨帽放在胸口，嗅着空气的清香。 “啊，雨终于停了呢。” 奥菲利亚将长发束起来，弯着腰看向战场那侧，白沙从墙壁滑落，在墙壁周围，无数巨大的岩石在草堆上堆砌。 少年扶着长出的藤蔓，爬上了石堆，在最高处，他对着太阳肆意大笑。 第九章 草原百态 阳光下的地面还有些泥泞，跨过山谷，泰斯和奥菲利亚来到了尤姆最大的平原。 一望无际的绿草经过雨水的洗礼又长高了一截，这里生长最茂密的还是马尾草，被风一吹，草叶抚摸着二人的膝盖。 雨过后，野兽们也开始活跃，寻觅猎物填饱肚子。 和冰天雪地的北境不同，草原中的动物可不会躲在树林中。 晴天是野兽进食饮水的好天气，无论是鸟类还是地上的走兽，现在是最好的活动时间，野兽的首领带领自己的族群走出巢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鸣叫声，空气中也带着些许的腥气。 飞翔在天空的绿色巨鸟朝着草原飞扑，它的目标是其他弱小的幼崽；为了争夺积水，头顶着黄色树干的猴群打了起来；角上挂着闪电的巨犀啃食着新鲜的绿叶；远处树荫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乘凉的黄金狮；黄绿相间的小家伙从地面窜出，在泥土地上打闹；强壮的草原狼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茂盛的草丛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这才是尤姆大草原真正的面貌，富有生机，危机四伏。 泰斯和奥菲利亚就像两个异类，无视着突然出现的野兽笔直地前行，白沙一直环绕在泰斯身边，他要做的只是赶跑那些野兽，稍作尝试失败后，知趣的“凶兽”往往会转向下一个目标。 不过奥菲利亚从未见过这么多生灵，她还试着用藤曼招惹那些陌生的野兽，每当有长相奇特的家伙望向她，金发公主都会为造物的伟大而欢呼，然后送它一记黑色的鞭笞。 看着奥菲利亚十分有兴趣，泰斯感觉自己又成为了吉萨的向导，他一边驱赶着被引来的野兽，回忆着草原上的事情，泰斯顺便做起了讲解。 “草原犀，尤姆特有的‘凶兽’，十分温顺的野兽，它们的头领可是‘兽王’，就相当于人类的‘名将’。这种中等身形的野兽看上去就不好惹，所以，草原中的其他野兽只能捕猎落单的草原犀。” “顺便一说，草原犀的犀角非常值钱，完整的犀角可以在南方的城市换一匹马，所以总会有偷猎者盯上他们、当然，这群阴险的家伙如果被草原犀王发现，可能就做不了发财梦了。” 被打扰的草原犀用它的角给了泰斯警告，白色的闪电奇快地袭来，打在了泰斯面前悬浮的沙砾。 一旁享用绿草的幼崽停下了咀嚼，也跟着模仿成年的草原犀，将闪电汇聚在头顶。 它那小小的三角闪亮了一下，激射的闪电打在了自己的长辈身上，“呼”的低吟声从年迈的草原犀嘴中响起，受到教训幼崽低下头，开始专注进食。 这个插曲给了天空中的猎人一丝机会，绿色大鸟们张开翅膀开始俯冲。 巨鸟携着草原的风，飞向调皮的草原犀幼崽，旋风将绿草吹开，绿叶向着两边躺下让开了道路，饮水的青芝羊将小崽子护在自己肚皮下方，树冠猴暂时停止了争斗，张牙舞爪吓唬那潜在的敌人。 “绿鹫，它们翅膀的颜色能迷惑自己的猎物，这群连尸体都不放过的家伙可是草原最危险的存在，不是因为实力，而是它们往往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来到猎物身边。” 草原犀没有轻易放过泰斯，又是两发闪电贴着地面来到少年身边，白沙立刻从半空落下，阻拦在闪电的路径上，白色的闪电撞上白色的沙砾，只留下了好听的“呲呲”声，所以看上去并不危险。 战斗引来了更多绿鹫。 当发现大群绿鹫朝着族群飞来，成年的草原犀缓缓将身体转到外侧，无数白光汇聚在它们头顶，能量聚集的明亮盖过了太阳的光芒，细长的电丝朝着绿鹫飞去，几根电丝缠绕在一起，变成了粗壮的电柱，电光在草地穿越，将叶子的尖头都烤焦。 绿鹫的翅膀上，若隐若现的符号在跳动，旋风是它们的帮手，将飞来的电光击偏，几只绿鹫从各个方向朝着草原犀俯冲，它们的高度和速度各不相同，分散了草原犀的进攻。 灵活的大鸟躲开了所有的攻击，剧烈的旋风将幼崽吹倒，让它们没有机会爬回自己的长辈身边。 而这其中最倒霉的，就是一开始试图袭击泰斯的那只。 因为它正好处在族群的最外层，幼年草原犀的长辈刚刚还忙于和泰斯争斗，错过了护住幼崽的关键时间，可怜的幼崽被吹倒在地上，四肢短小的它在地上中挣扎，“呼呼”的求救声不断传出。 泰斯发现了进攻的绿鹫和防守的草原犀，眼看着草原犀的幼崽快因为自己被捕猎，泰斯开始制作白沙球，等到那绿鹫完全落下，他一定会驱赶这群卑鄙的家伙。 奥菲利亚看见泰斯身边已经漂浮着三枚白沙球，她摇摇头，从手掌中拿出一条黑色长鞭，朝着泰斯身边的白球抽去。 时刻警惕着的泰斯发现了公主的荆棘，虽然他不太明白公主的意图，不过三枚白沙球正好并排列在他身边，化作收纳长鞭的垫子将黑色荆棘包住，泰斯控制着白沙回到自己身边，不过也错过了反击绿鹫偷袭的时机。 一只绿色的大鸟将利爪伸出，插入那只幼崽柔软的腹部，翅膀扇动原地高高飞起，得到猎物的绿鹫纷纷退散，远离草原犀愤怒的还击。 当它们完全升入空中，白色的闪电再也无法触及飞翔的猎手，趁着这个机会，泰斯和奥菲利亚正好绕开草原犀群。 “我还是觉得应该…” “你觉得应该救那只幼崽，因为你觉得，是你给了捕猎者机会。” 奥菲利亚走到泰斯面前，白皙的手指放在了他嘴边，贴住了嘴唇也打断了泰斯的抱怨。 “为了对付魔人，军团还会引出野兽作为诱饵，现在情况相同，正好是我们避开这群野兽的机会。” “但是…” 奥菲利亚将手指放下，转身走在泰斯面前。 他们已经走了几天，泰斯注意到少女精致的蓝色棉衣已经有些破旧，脚下用兽皮制作的靴子也磨损了不少。 泰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服，之前的麻衣早已被丢弃，现在穿的皮衣也是面前这位漂亮女人做的。 “好吧，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是军团长，而她是。” 泰斯在心中喃喃道。 走了不久，奥菲利亚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 顺着公主手指的方向，泰斯看向了树木下的几头黄金狮，但奥菲利亚并不是因为这几头狮子而好奇，因为在兽群中，突然出现的闪亮光头让泰斯差点摔倒在草地上。 “我的造物神，没想到是那个家伙…” 泰斯发誓，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说出，名为造物神的神明。 第十章 对狮子布道 面前的光头是落涂教派的虔诚信徒，他叫法比欧·吉。 男人的穿着和他名字同样朴素，他身上的白色麻衣长袍就是他的所有，手上挥动着随处可见的树枝，赤着脚站在草地上。 落途教派并不如他的名称那样落魄，在每个富饶的地方都有落途教派的身影。教徒们成群结队，互相勾结，即使在吉萨那个破烂的地方，落途的僧侣也能在富人那捞一笔钱。 落途教派将他们的神明称作造物的化身，法比欧也不曾提及神明的本名，只是将祂称作造物神。 这样的现象在其他教派中很常见，神明的名称貌似某种忌讳，可能只有教派的最高层，例如教皇和长老，才能知道这种秘辛。 身着白袍的法比欧是教派中最底层的存在，白袍仅仅是获得认可的僧侣的象征。但是和法比欧地位相对比的，是他对于教诲的学习。 在泰斯与他为数不多相处的日子里，即使是泰斯这样的门外汉，法比欧也能让他明白，教会遵循的秩序，教派对于生命的定义。由此，泰斯对这位光头产生了一点点敬佩之情。 身处在黄金狮群中的法比欧用树枝配合着自己的肢体，树枝的顶端闪烁着微不可见的蓝色光点，法比欧曾给泰斯演示他们教派的特殊奥义——流光。 和普通的光束不同，流光这种力量不像普通的技艺，黄沙的技艺需要抽取地上的沙砾，流光藏匿于世间的所有生灵，只有落途教派中留存着引出流光的方法。 第一次相遇，法比欧就曾在泰斯后背轻轻抚摸，然后手掌张开，泰斯看见光头僧侣抓住了一捧蓝色的光点，而蓝色的流光被法比欧松开之后，如同它的名字“流光”朝着四处流窜，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泰斯感到后背微微发凉。 “法比欧。” 泰斯一步跨在奥菲利亚身前，在离光头僧侣大约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白袍僧侣右手继续挥舞着树枝，左手手指贴着嘴唇，示意泰斯安静。 看着黄金狮如同温顺的大猫，慵懒地在树荫下凝视着法比欧，泰斯回头看了一眼奥菲利亚，金发公主摇摇头，让泰斯不必担心自己，两人朝着法比欧走去，而光头的声音也渐渐传到了泰斯耳边。 泰斯听到了他的哼唱，在口腔回荡后吐出的音符，让每个字句中都带着神圣的气息。 “竟然对着黄金狮布道…” 泰斯脸上有些无奈，他想起了那几日法比欧的例行节目，从落途教派的创世开始，讲到几百年后的王国，无论是任何新鲜的发现，光头僧侣都能套入自己的理论。 “创世神制造了万物，一切的‘源质’皆为完满， 完满的‘源质’开始分离，崩塌在进行， 崩塌使得万物分化，但原初尚存， 即使是腐败的躯壳，也能证明神明的足迹， 终有一日，溢出的馈赠将汇聚成河流， 生灵将再次，完美无瑕。” 相信流光存在于万物的落途教派，本应该追寻世间的流光。 如果按照法比欧布道里常说的，他们需要将更多的流光汇聚在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身上。虽然这无异于用破漏的勺子舀水，但是虔诚的信徒不应该放弃这最终目的。 在泰斯看来法比欧就是固执的蠢货，人到中年，一身白袍从入教穿到了现在。 法比欧希望那些追寻流光的同伴能够如同自己一样，将教诲传递给每一位迷途的羔羊。 可是现实往往背道而驰，教会将流光视作最特殊的技艺，在王国中不断宣传，宣称能让普通人领悟流光的他们，往往只会指点富有的那一批人，虽然流光并不如水火一般猛烈，但也靠着它背后的故事，成为了一些人步入“名人”的途径。 随着法比欧将树枝举起，黄金狮身体上冒出蓝色的光团，蓝色微光螺旋上升，朝着天空漫游，光芒逐渐闲散，光头僧侣也放下了手中的树枝，看来今天的布道就到此为止。 泰斯和奥菲利亚已经走近，到了十几步的距离，泰斯听到法比欧正对着身边的黄金狮说。 “言语并非唯一桥梁，拥有灵智就能交流，这股力量将治愈伤痕，即使是无败的王者，也能感觉到内心平静。求得宁静是万物的本能，希望下次，我们还能如此和平相处。” 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正懒洋洋地感受着流光的治愈，那些狩猎留下的旧伤有了好转的迹象。 身心舒适的黄金狮还是盯着法比欧，尤姆大草原的凶兽还是同样的乖张，不过凶恶的本能在流光的帮助下压抑了不少，即使是发现了另外两位入侵者，也只是有三四头健壮的雄狮在泰斯二人身边围绕。 法比欧看着走来的二人，伸手安抚黄金狮群，一只手抓住白色长袍的一角，另一只手示意泰斯二人停下。趟着的黄金狮为这位白袍的僧侣挪开了道路，它们身下压住的绿草此刻抬起了头，一条黄绿相间的大道连接了泰斯和法比欧。 “果然还是你过来要安全一些。” 泰斯看着两旁蠢蠢欲动的黄金狮，如果不是看在法比欧安然无恙地站在狮群的中间，他肯定早已经将白沙藏在地面，随时准备杀出重围。 两旁的凶兽似乎看出了泰斯的心思，朝着泰斯张开血盆大口，整个身体朝下压，健硕的前腿肌肉涨鼓，金色毛发随着狮头抖动，眼神中充满不屑。 “别担心，他们这只是在玩闹。” “玩闹？” 看着这些大猫对自己施压，泰斯觉得可能只有光头僧侣是特别的，不过法比欧也贴心地呼着声，让这些野兽安分一些，手掌在空中拨动，安抚着躁动的黄金狮。 法比欧只用了不到一会的工夫，这些蓄势待发的凶兽不再那么激昂，它们回头看了一眼泰斯，慢悠悠地返回了族群。 “现在我带你回城镇看看，那里有你曾经见到过的人们。” 法比欧双手搓着那根树枝，绕过泰斯，走在他们二人的面前。 “顺便，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泰斯笑了笑，他简单地从离开尤姆镇开始讲起。跨过乔戈瑞山脉，送走了那头老骆驼，设法留在北境的军团，参加选拔，进行镇压，看见了屠龙者和恶龙。 至于少年收下的诅咒命运，他并没有对法比欧提及，白袍僧侣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感觉他已经沉浸在这美妙的故事里。 “那么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 法比欧左手两根手指捏着树枝根部，将枯黄的树枝举在头顶。 “我几个月前可没见你这样，教会不是最忌讳男女之情吗？” “经过这几个月，我对教诲的领悟更进了一步，爱情也是造物者赐予的美好之一。” 奥菲利亚看向泰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竟朝着白袍僧侣认真地点头说是。 第十一章 初见小镇 三人在草原中前行，远处房屋的轮廓逐渐清晰。 在泰斯上一次经过的时候，为了不被当地的守卫当作肥羊，他和博肯列选择了绕开小镇。 同样是没有围墙的小镇，这里的氛围比吉萨更加压抑。 远远看到的草屋都是破旧的，门口的围栏是用野兽的骨头筑起，房顶是草原随处可见的干草，房内的主人似乎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残留的皮毛和肮脏的污秽，即使没有走进屋子内，也能想象那里面没有多少生活的物件。 像这样的房子还有很多，他们分散地坐落在小镇的外围区域。以泰斯做守卫的经验来看，这里的人们几乎得不到守卫的关照，至于他们的财物，恐怕就算丢了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声张正义。 “你就在这种地方呆了几个月？” 泰斯扫过这些简陋的居所，从他对法比欧的印象来说，这位虔诚的僧侣应该不会追求物质的丰富，他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着：这位光头带着他们走入一间破房子，泰斯二人在空无一物的草木屋内坐下，继续听着法比欧讲述着落途神教的教诲。 穿过零星的破屋子，眼前的景象终于逐渐像一座小镇而不是山野间的村落。居民的房子中出现了不少木柴，那些人的院子里也多了活着的牲畜。 偶尔见到几位居民，他们会朝着法比欧身后看去，除了泰斯，他们尤其会盯着奥菲利亚多看几秒，仔细观察着蓝色的棉袍。 远处传来马蹄声，黑马拉着棕红的车厢朝着泰斯三人驶来。 在枯瘦骏马背后，一位头戴着黑色鸦骨的男人正拉着缰绳，气势汹汹，泰斯只能乖乖让开，随后马车突然减下了速度，在快要撞上光头僧侣的时候，马车停下。 泰斯正观察着这位奇装异服的家伙，这位全身穿着黑色的男人主动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卡特·渥匹斯。初次见面，公主陛下。” 男人将黑鸦的头颅放在胸口，左手空握着拳头放在腰间，佝偻的后背微微弯曲，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年迈。 泰斯观察着这位的脸庞，脸颊朝内收缩着，眉骨凸出，下巴离嘴唇有着吉萨到北境的距离，头发是暗灰的卷发，不过隐约中能看见几丝金色，即使是做着问候的动作，他的左手也靠着腰间的弯刀，噢不，那弯刀更像是收割麻草的镰刀，男人的眼神中看不见光彩，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泰斯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人可能是国王派来的杀手。 “难道北境失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中心城市？国王的骑士…马车士这么快就找到了公主？” 泰斯将面前的法比欧拉到了一旁，这位光头除了说教，从没有握过刀剑，泰斯可不能让他面临危险。 少年身后的白沙从包裹中脱离，包裹里装着的草药和肉块统统掉在了地上，这位马车夫的气息非常危险，泰斯知道自己必须竭尽全力。 “等一下，他不是敌人。” 金发公主上前一步，手掌挡住了泰斯的眼睛，名为卡特的男子并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纵然白沙已经将他围住，他也只是低着头。 “神明创造世界耗费了上万年，你应该花一点时间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卡特周围的白沙逐渐散落，最后聚集在了泰斯脚下。 “小镇并不安宁，您需要更加谨慎一些。” 车夫卡特手指在黑牙颅骨上敲打着，黑色的乌鸦朝着泰斯三人飞去，不详的黑鸟从泰斯头顶飞过，在奥菲利亚身边绕着。 短小的黑羽从乌鸦身上不断掉落，在奥菲利亚脚下逐渐堆积起了一圈黑色的羽毛。 少女身边的乌鸦不见踪影，身边围着的黑羽不动声色地融化，黑色的烟雾笼罩着奥菲利亚。 在最后一片羽毛消失的同时，奥菲利亚的金发也变得漆黑，她的肤色也加深了一些，光滑的皮肤上出现点点雀斑，看上去要普通了不少。 “请先看看这是否令您满意。” 黑衣卡特将颅骨戴上，坐在了枯瘦马匹的背后，马车厢的门自动打开，这是示意泰斯三人上车。三人走上了棕红的车厢，坐在了黑色的木板上。 “卡特是尤姆镇的车夫，不过他不常会在小镇出现，而且很少有人找他。” “难道是小镇里的人太过贫穷了？” “你可以先看看这里的景象。” 法比欧看向马车外，卡特已经在带着他们环绕小镇。 一路上，泰斯可以见到尤姆镇几处关键的建筑，在法比欧的解说下，泰斯对小镇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处在大草原中心的尤姆镇，正好是这片区域地面较低的一片。 虽然草原上生长的杂草让整个尤姆大草原都充满了水分，但是这里的土壤十分稀疏，积水几乎很难在地面上蓄积，而像吉萨那样的水井在草原之地也没有多少效果。 小镇低洼的中心区域就成为了草原上唯一的蓄水池，被称作尤姆湖畔。 城镇里的富人都选择了靠近水源的地方，至于住在小镇最外的穷人，他们只能花大价钱买下木桶积累雨水，或者喝下用泥土挤出的水分。 泰斯等人从小镇的东面开始参观，马车先从南面环绕。 中心的湖畔朝着三个方向延申，也正好将小镇分为了三块。 东南面是富人的居所，那里戒备森严，在他们路过的时候，都有身穿皮革的士兵朝着车厢看去。有钱的女人聚集在一起，头上插着好看的羽毛，坐在光滑的木椅上聊着天。 西南面是守卫和军队的区域，但是现在的尤姆镇已经只剩下了守卫，那军队的营地只是一圈被围起来的猪圈，里面留着几位老人饲养着野猪。 而守卫的驻地也很简陋，如同马厩一样的扣押所还是用干茅草堆起来的，场地上倒是有许多守卫坐着谈笑，他们手中的长矛几乎和魔人的武器一样，只是带着铁片的木棍而已。 虽然西北面和西南面连在一起，但是西北面完全不同。 西北的议会厅是镇长的所在，虽然和守卫同属一片区域，城镇大厅却是华贵了不少。 用北境烟木制成的房梁看着就十分结实，屋顶还是用南方运来的珍贵紫囚木，这种南方的木材最适合雨水丰沛的地区，房檐上几乎看不见雨水侵蚀的痕迹。 据说，镇长的居所也在议事厅，整个房屋是拉长了一倍，但即使是尊贵的富人，也只能走进正面的议会间。 议会厅的对面就是泰斯熟悉的商会。 作为整片大陆最富有的脉络，商会的建筑自然也是最坚固的堡垒，不同于木材或者草料，这里是用石头堆砌的平房，房顶挂着兽皮旗帜，那熟悉的钱币“标识”下刻着尤姆商会的文字。 绕过小镇北面，来到东北的一角。 泰斯原本以为，光头僧侣会在小镇外找个破旧草屋住下，没想到这里才是他落脚的地方。 由于曾经的“神物”传说，尤姆镇对于教派都有着十足的重要性，因此这里成为了他们公用的地盘。 在大部分教会还算和谐的今天，信仰不同神明的信徒都可以住在修好的木屋内，前提是庇护所内没有其他人居住。 虽然因为尤姆地处偏远，不是所有的教徒都愿意为神明奉献宝贵的时间，这里木屋几乎没有住满的时候。 然而教会的人也不会轻易放穷人进入，即使他们声称自己将生命献给某位神明，那支教派的使者也会给出考验，如果不能回答，还会遭受皮肉之苦。 法比欧一路上多次暗示泰斯，只要他愿意皈依于落途教派，他就会作为担保人为泰斯争取一间干净的房屋。但是泰斯委婉拒绝了，虽然他并不在乎名望，但是违背心思参与教会活动会让他感到不愉悦。 马车停了下来，法比欧看了眼黑发的奥菲利亚，最后他独自在教会区下了马车。 东北区域除了并排的木屋，更突出的是中间的石碑。 光秃秃的四棱石碑上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或符号，而石碑顶部却是断裂的残留，剩下的部分只有两名士兵的高度，白色石碑四周散落着各种颜色的圆形石头， 在泰斯他们到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有僧侣跪在圆形的石头上，朝着中心石碑诚心祈祷着。 马车继续行驶，泰斯他们再次走入了富人区的东南角。 棕红的车厢门已经开启，那名一身黑的车夫已经站在了门口。 泰斯摸着黑色木板，扶着棕红厢门，张望着门外，干净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少年脑海中回响着法比欧带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小心卡特，小心送葬人。” 第十二章 陷入死局 送葬人卡特站在泰斯面前，背着白色包裹的少年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 变为黑发的奥菲利亚坐在马车内，少女一开始就告诉泰斯这位马夫不是敌人，但这一路上，奥菲利亚并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看着泰斯和法比欧交流。 现在光头僧侣已经离开，泰斯必须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少年跳下了马车，鼓起勇气对着车夫提问。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看着头戴黑色鸦骨的卡特，泰斯有些犹豫，虽然他已经答应带上奥菲利亚，但是对于国王派来的骑士，少年并没有多少战胜的信心，那可是至少二十骑的“名人”，真的撞上只能是以卵击石。 卡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改头换面的奥菲利亚必定不会轻易被骑士们看穿，如果有其他意外，这位神秘的车夫一定能比泰斯自己做得更好。 “你为什么，会帮助奥菲利亚？” 泰斯握紧了拳头，这位黑衣的男子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用着空洞的眼神看着泰斯，手臂垂在身体的两旁。奥菲利亚静静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对峙的两人，眼里充满笑意。 马车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大院子，中间的房子大概有三座普通木屋的宽度。 马车已经围着小镇转了一圈，现在到了黄昏，草原的太阳比在北境看到的更大一圈，夕阳下的一切都被染得昏黄，那大房子上排着一列乌鸦，“哑——”的叫声被拖长，道路上也没有出现其他路人。 卡特头顶的颅骨突然从中间碎裂，黑色的骨头朝着身体两旁落下。 泰斯注意到了这人的长相，乱糟糟的胡须，因为时间而苍白的金发在夕阳中格外瞩目，随着他乌鸦头骨的脱落，黑色的身躯也朝着泰斯射去。 男人是左手先动，镰刀的刀柄很短，这种武器并不适合战斗，但是泰斯现在没有武器，就算是割草的镰刀也会要了他的命。 被突然袭击的少年也来不及用白沙做一把弯刀，泰斯左手握爪，让散落的白沙在身体的周围悬浮，右手朝着后背的包裹抓去，抠下一大块沙子，让它变为弯刀的形状。 男人将镰刀旋转着抛出，悬浮的白色颗粒挡下了银色光轮，这普通铁质的弯刀飞向了两旁，卡特右手也用着同样的把戏，弯刀再次被白沙弹飞。 此时，送葬人正好赤手空拳贴近了泰斯，没有预想而来的拳击，男人反而双手握爪在空中往回抓。 泰斯感到了异样，自己的沙子也朝着前方挪动了一块位置，同时，身后漂浮的沙子绕开泰斯的身躯，来到了他面前。 白色弯刀就在这个空隙做好了，泰斯右手绕过一圈，反手握住刀柄，刀背朝着男人的腰腹敲去，少年带着自己腰腹的力量，连同手肘一起挥出。 黑衣男人适时地后退了一步，泰斯的手肘贴着对方的鼻子划过，男人的漂亮鼻梁差一点就被集中。 白沙刃的刀柄传来坚硬的感觉，泰斯眼神朝下看去，那分裂的乌鸦颅骨正挂在卡特的腰间，原本掉落在地上的骨头突然出现在了泰斯攻击的部位。 角力毫无效果，泰斯试图将弯刀拉开，他仔细一看那不详的颅骨，原来是细微的绳线将两半头盔连在了一起。 “看不见的绳子…不好。” 看见对方手中若隐若现的黄色丝线，泰斯想到了最开始飞出的两把镰刀，此时少年的后背已经没有了白沙。 两处光亮朝着泰斯后背射去，而他胸前的白沙已经被更强的力量衔住，完全不受泰斯的控制。 但是用白沙做成的包裹那还有弹药，只要泰斯再分一点心思，哪怕只有一点，都可以挡下这飞来的铁器。 …… 在泰斯内心的白沙世界中，原本安静躺着的潘大人正抚摸着自己的尾巴，地上白色的颗粒突然如同疯了似的，在整个世界胡乱飞舞，从天空俯瞰，白色的地面正在摇晃，就像浪潮般起起落落。 “啊，他怎么是这么拼命的人，明明看上去就只是呆呆的蠢货。” “潘”轻松地在摇晃中站了起来，它在刚刚坐着的位置那刨了几下，然后原地跳起。 就像正常的狐狸捕猎那样，潘大人头朝着下方一头栽进，跳进了自己刨开的沙坑，四肢继续用力地刨着，朝着地底钻了进去。 “下回，我一定要好好坑他一次。” …… 银色的镰刀带着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送葬人的镰刀就是死神的邀请函。 泰斯的左手已经无法收回身边，从对方手心处射出的丝线挂在了白沙上。 从身体的角力变为了精神上的挣扎，而自从武器触碰那黑色颅骨之后，变为弯刀的白沙已经有一小块被染黑，黑色的部分从刀身脱落掉在了地上，鸦骨给弯刀刀背恰好染下了一道口子。 就在镰刀即将切入泰斯的后背，刀锋已经吻上了公主做的皮衣，割开这层薄薄的防御，泰斯的内脏都会被镰刀搅碎。 那棕色的皮衣下，一点晶莹的从泰斯身后渗了出来，曝光在夕阳下，后背如同白沙般洁白，和泰斯脸上的黄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色的皮肤吐出了细小的沙尘，白沙尘如同蜘蛛的细网，牢牢将飞来的镰刀捆住，在泰斯赤裸后背的一瞬间，卡特的眼神中飘过一闪而过的光芒，嘴边喃喃着。 泰斯感到左手的力量已经松开，右手握住的弯刀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刀柄。 虽然挡下了攻击，但是泰斯还是无法动弹。 卡特一把拉住泰斯的肩膀，顺势从他的身旁窜出，泰斯朝着面前倒去，后背的镰刀已经不翼而飞。 少年匆忙回头，他看见黑衣男子双手握着镰刀，朝着车厢奔去。已经来不及追上，泰斯加速思考着如何阻止那个男人。 脑海中闪过屠龙者的战斗，已经见识过世界上最强的角色，泰斯不甘心就这样让对方得逞。 他学着蓝龙制造冰枪的方式，将白沙球改为白沙锥，右手的刀柄已经化为乌有，胸前的白沙全部失去了控制。 泰斯放弃了这些无用的沙砾，将心思全部放在一枚白沙锥上，不断想象着，将所有的一切力量集中在小小的尖头。 沙锥射出，它超越了泰斯以往所有的攻击，那是比弓箭更快的速度，一眨眼来到了黑衣人的后背，从后将送葬人洞穿。 卡特的手刚扶在车门，手臂立刻失去了所有力气，垂了下去。 “呼，好险。” 没能等泰斯再换第二口气，送葬人的尸体化作无数黑色的乌鸦飞向周围。 下一刻，送葬人出现在了车厢顶部，而被镰刀抵着脖子的奥菲利亚站在卡特的面前。 男人俯视着泰斯，说出了战斗后的第一句话。 “死局。” 第十三章 尚克酒馆 “选一个死，你或她。” 送葬人低头盯着手中的镰刀，奥菲利亚的脖子贴着刀刃，只要黑衣男人轻轻扭动手腕，即使是这位强大的军团长也会瞬间殒命吧。 泰斯看着奥菲利亚，黑发公主也在看着他，她的外表已经和北境时完全不同，只有紫色的瞳孔没有改变。 泰斯从她的眼神中只看到了平静，自从上了马车，奥菲利亚都不曾对泰斯说一句话，不过现在，她的眼神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然后，少女闭上了眼睛，主动将脖子送上了死亡的镰刀。 泰斯朝着前方踉跄倒去，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奥菲利亚的躯体也化作了黑色的乌鸦，无论是房子还是马车，周围的景物都变成了漆黑的鸟儿飞向天边，黑衣男子落在地面，现在泰斯眼前只有送葬人。 这一次，卡特将右手放在心脏下方，左手同样握拳，向着泰斯表达敬意。在他弯下腰后，男人也变为了乌鸦消失在天边，这灰蒙蒙的世界里，最后只剩下了泰斯。 倒在地上的泰斯想起了自己在沙漠中的梦境，他用白沙做了一把小刀，轻轻划破手指。 灰色世界开始扭曲，乌鸦盘旋，钻入了少年的眼睛。 眼睛一闭一睁，泰斯又回到了棕红色的车厢内，身旁坐着的是完好无损的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正用手摸着自己的脖颈，看见泰斯一脸担忧的样子，少女嘴边挂着满足的微笑。 车夫卡特再次将车停了下来，车厢门自动打开，如同之前的景象。 不过不同的地方在于，车夫没有从马车上下来送别，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天快黑了。泰斯先慢慢坐了起来，走下了车厢，在他双脚踏上土地的时候，泰斯自觉地回头，将手伸向车厢中的女士，扶着她走下马车。 来不及对车夫表示感谢，黑衣男子已经牵动缰绳，黑马开始奔跑，带着马车消失在了北方。 泰斯环顾四周，眼前看到的还是之前见过的木屋。不过现在，不少衣着得体的人出现在了街道，朝着泰斯他们靠拢，这些人的目的地正是泰斯面前的木屋。 即使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院子里已经点亮了油灯，门口的木桩上挂着一张破旧的麻布，在昏暗的光线中，泰斯隐隐约约认出了上面的文字：尚克酒馆。 “又遇到了熟人吗？尤姆可真是惊喜不断。” 送别泰斯和博肯列的友人中，正有一位名为尚克。尚克是一名普通的妇人，她听闻自己的丈夫可能跑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后，女人孤身一人，从南方平原的繁华城市来到尤姆。 泰斯很难相信是她，那女人应该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相遇的时候，她也近乎失去了所有的财物，仅仅几个月就能拥有如此大的酒馆是绝无可能。 少年还记得初次遇见尚克的时候，草原狼盯上了护送她的羸弱商队，护卫们早已四散逃离，还是泰斯和博肯列一同击退了狼群，救下了这位命苦的女人。 “走吧，我已经饿了。” 奥菲利亚只是扫了一眼门口的木桩，不给泰斯拒绝的机会，她朝着酒馆大门走了进去。 泰斯摇了摇头，也许是重名的人呢，毕竟尚克只是为了寻找丈夫，不管女人是否找到，她都没有理由留下来，甚至开一家酒馆。 奥菲利亚将木门推开，酒馆内是一片温暖。 用面果树制成的粗劣桌椅放得整整齐齐，酒馆的中心是用泥土砌好的烤炉，炉子四周放着几块石头，做好的面饼正在接受火焰的烘烤。 这里最贵重的要数柜台的那块烟木柜台，迎接客人的黑色柜台后就是存放酒水的木架子，只想喝酒的顾客往往会选择站在黑色柜台前，饮下一杯又一杯，最后倒在地板上。 泰斯慢了一步跨入门槛，站在奥菲利亚身旁扫视着酒馆内部。 此时酒馆内已经有了不少客人，大部分都是富人区的居民。 房子内弥漫着烤肉的香气，木柴熏烤之后的香料也为酒馆增添了一分迷离的感觉，耳边混杂着客人们交谈的不同口音，木材燃烧的劈里啪啦声从屋子后方传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有人哼唱的旋律。 “两位快找个位置坐下吧。” 一名棕色头发的女人发现站在门口的泰斯二人，示意他们在酒馆的一个角落坐下。 女人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身上的黄麻衣已经有了油腻的污渍，手上拿着一把刻着文字的木牌，她认真瞧了瞧泰斯和奥菲利亚，最后对着黑发公主开始询问想吃的东西。 “全都来一份吧。” 奥菲利亚淡淡地说道，棕发女人的表情有些为难，她没有在小镇中见过这两位，但是看着对面的女士穿着华丽的棉衣，她也不方便直接拒绝。 “我们这里的分量都足够满足成年男子的需求，如果都要一份的话，你们俩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而且价格也是…” 她小心翼翼地挑着话说，常常有奇怪的人出现在小镇，如果因为她不小心得罪了的话，守卫们也不能保证她自己的安危。 “我想这应该足够了。” 泰斯从包裹里拿出了珍藏已久的金币，在左迪诺赐予他的时候还是金币的模样，经历了火山中的战斗后，金币已经熔化变成了一坨金子。 不过只要是金子，就没有商人会拒绝，对酒馆也是一样，这枚金子足够承包泰斯一年的伙食。 看着闪闪发光的金子，棕发姑娘眼神闪烁，立刻抓了上去，用手轻轻揉捏着，然后放在油灯下仔细观察，黑色的雾层果然很快遍布在了金子表面，然后女人用手简单一擦，那金黄还是没有一丝改变。 满怀欣喜的姑娘将手中的木牌全部放在了泰斯座前，像兔子一样跑着，朝着屋子后方离去。侍者让泰斯耐心等待，她需要去后院找零钱。 泰斯仔细看了看这些木牌，上面写着各种食物的价格，还有简单的食物图案。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菜单，在吉萨，酒馆老板只会把食物和价格挂在门口，食客走进酒馆后，如果忘记了今天有哪些食物，还要再问问接待的那位，谁呢？ “吉萨，接待的，女人…” 泰斯好像想起了某个身影，嘴边小声嘀咕着，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正在他苦于自己的回忆，奥菲利亚突然将手中的木牌折断，响亮的声音让泰斯立刻看向了对面的少女。 “抱歉，我只是太饿了。” 黑发公主用手捂住了嘴吧，眼睛里带着抱歉的表情看向泰斯。只是一块木板而已，泰斯并不在意，他简单安慰了两句，泰斯表示等到那女人回来，他会让侍者扣下木牌损坏的钱，让奥菲利亚不要担心。 没过多久，一位女人跟着刚才的侍者从后门走了进来。酒馆内的其他客人停下了聊天，纷纷看向了通往屋后的那道门，脚步声越来越近，客人们的目光都顺着她脚步的位置挪移。 “我还以为是南方的富商，没想到却遇见了泰斯小哥。” 故人相遇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不过泰斯现在的模样有点邋遢，身上的衣服还是用毛皮做的简陋大衣。 泰斯认出了正是他认识的尚克，他突然表现得有些拘谨，奥菲利亚听到了这女人的声音，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第十四章 美食与酒 也许是开酒馆有了收入，现在的尚克看上去神采奕奕。 和几个月前的落魄相对比，这位女人变得丰腴了许多，穿着一套紫色麻布长裙，细丝编制的白色薄纱披在肩上，手上还戴着银质的戒指，几个月前，这女人皮肤还是枯黄的，而现在已经红润了不少。 接待者将找好的零钱放在泰斯桌子上，那是用两个拳头大小的麻袋装好的银币。 泰斯将银币从口袋里倒出来，大概数了一下，然后又放了回去，少年用细绳拴住口子，系在了自己的腰间，沉甸甸的口袋中放着97枚银币。 “一份菜大约30铜币，今天只有十种菜能做出来。原本应该收你们3枚银币，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只要你们2枚。” 尚克走近了泰斯身边，她扶着泰斯椅子的靠背，看着对面的黑发少女，两位不同年纪的女人互相对视，都在默默观察着对方。 如果尚克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她的美貌一定是关键，这女人完全懂得如何修饰自己。 梳妆整理好的衣物，棕色长发用同样色彩的细绳捆上，辫尾吊在胸前，眼角处有用红色的颜料抹过的痕迹，嘴唇沾过了油脂，也涂上了紫色的细粉。她的气质如同酿造多年的老酒，没有喝下去就已经让人迷醉。 尚克将手伸向胸口，取出了一枚银币，放在手心中，扣在泰斯面前的木桌上，浓烈的花香从硬币表面传来，让泰斯有些恍惚，奥菲利亚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今天的你是我的客人，如果要休息，我会为你收拾好房间。” 朝着泰斯抛去媚眼，尚克摆摆手走开了。两位女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能看见对方的脸上虚伪的微笑。 奥菲利亚伸手将泰斯面前的硬币收下，两根手指捏着这枚银币，少女抚摸着表面感受温度，又用鼻子嗅着气味，最后将银币放回泰斯的面前，朝着泰斯玩笑般说道。 “没想到，你的品味还挺独特。” 泰斯急忙解释着，少年开始从遇到尚克讲到他们的分别。虽然泰斯自己觉得十分坦荡，但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故事都说了出去，想法和行为完全是矛盾着，显得他有些慌乱。 好在美食也上得及时，趁着奥菲利亚还没有多问一些细节，泰斯立刻将话题引入了桌上的佳肴。 要知道在北境那个地方，为给上百的士兵准备伙食，后勤组只能尽可能地简单，所有的食材无外乎简单的煮和烤。 虽然还没有吃上一口面前的佳肴，但是这里的食物已经让泰斯十分期待。 热腾腾的饭菜混杂着各种香料。即使是最简单的麻薯，也是煮过之后被剥开，撒上了绿色的香草，再用淡黄的牛奶浇盖在表面。 桌子上都放着有大小不同的几把铁勺，看着束手无策的泰斯，奥菲利亚暂时放过了他和尚克的过往，开始耐心给他讲解不同食材需要使用的餐具种类。 对于贵族或者富人们的规矩，泰斯是完全无法懂得。蜥蜴肉和草原犀肋肉的质感明明十分接近，他们使用的小餐刀却是不同的弧度，而野狼肉和野犬肉的味道类似，却需要沾着两种不同颜色的酱汁。 奥菲利亚不愧是王国的公主，应付这些美食都是游刃有余。 两人虽然十分享受难得的美味，但是分量过多，确实不是两个人能解决的问题。在每道菜都试了一口之后，泰斯还是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盘熏鱼。 解决了这顿晚饭，奥菲利亚十分满意，在油灯照耀下，她脸颊微红，眼眸中泛着黄色的光。 两人从傍晚吃到了深夜，酒馆里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泰斯面前的盘子已经被侍女拿走。 泰斯和奥菲利亚并没有出去闲逛的打算，其他地方看上去也不容易找到住所。 泰斯提议就住在酒馆，黑发公主没有反对，两人决定在这里住下。 “不如，让我们在睡之前先喝一杯？” 泰斯点点头，奥菲利亚指了指那枚被泰斯放在一旁的银币，正是尚克后来单独给泰斯的那枚。泰斯将手指放在银币上，把它从身边挪到了桌子旁，泰斯招呼着棕发侍女，让她拿点好酒过来。 在尚克酒馆，一枚银币足以买下一桶好酒，但是如果客人一次没能享用完，可以在酒馆放上三天，等到酒水发酸，侍女就会帮客人倒掉坏了的酒。 泰斯和奥菲利亚借来了两支银色酒杯。买来的美酒是用黄金狮的舌头配上沼泽地里的酸果酿制，不仅闻上去十分刺鼻，喝下去后，又酸又腥的酒味冲击着泰斯的味蕾。 第一口下去热量直冲大脑，不过等韵味散去，果酒的甜味就逆着食道回到了口腔。 只是尝了两口，泰斯脸上已经有了红晕。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喝第三口的时候，面前的奥菲利亚已经将银杯一饮而尽，脸上看不出任何醉意，舌头舔着嘴唇，似乎在回味着美酒带给她的体验。 看着泰斯面前半满着的酒杯，奥菲利亚两只手指立在桌子上，如同人的双脚那样，慢慢走到了泰斯的银杯旁。 奥菲利亚抓住了银杯的杯脚，趁着泰斯没有下定决心，少女将杯子转了一圈，挪到她面前，然后一饮而尽。 看着这位公主轻易解决了两杯如此可怕的美酒，泰斯向奥菲利亚投出敬佩的眼神，趁着自己还比较清醒，泰斯招呼着接待的姑娘，让她带路前往住宿的房间。 穿过酒馆的后门，来到了后面堆积着食材和餐具的院子。院子后方是和酒馆同样大小的住所，每个房间用木板隔离，门口是一块铁板。 棕发姑娘交给了他们一把钥匙，然后她转身回到酒馆，忙着做最后的清扫。 泰斯还没有醉，房间内只有一张床让他冷静了不少。看着外表柔弱的少女，泰斯做出了勇敢的决定，少年将背后的白沙铺在床边的地面。 尤姆并不寒冷，穿着皮革的泰斯直接倒下，睡在了地上，就着醉意呼呼大睡。 泰斯无疑是将干净的床让给了奥菲利亚，看着泰斯熟睡的脸庞，藤曼从黑发少女的手心生长，让尖刺缩回荆条，她将藤蔓编制在一起，制成了一件漏风的被子，亲手放在了泰斯身上。 “晚安。” 少女将蓝色的棉衣取下，丢在地面，然后将贴身的麻衣脱下，重叠放好，她缩进了羊毛皮的被子里，没过多久也进入了梦境。 第十五章 购置新装 “我到底在做什么？” 睡意逐渐消失，泰斯慢慢坐了起来，他发现了地上胡乱丢弃的衣物，少年身子上是用黑色藤蔓编织的小毯子，荆棘上的刺都被奥菲利亚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房间窗户是用木板关上，从木板缝隙中透过一丝阳光，顺着阳光看去，光芒洒在黑色长发，泰斯能隐约看见熟睡公主的皮肤。 泰斯不敢再想下去，他立刻转身躺下，将藤蔓毯子放回胸口，闭着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 “嗯？” 努力闭眼的泰斯感觉到了动静，奥菲利亚可能翻过了身，甩过的头发刚好擦过泰斯的脸颊，她将脚伸出了毛毯，胳膊在木床的边缘支了出来，手指垂在泰斯的头发上。 不能睁开眼。泰斯敢肯定奥菲利亚裸露了不少肌肤，正直的泰斯决定在奥菲利亚穿好衣服前都这样装睡，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在泰斯的头发上绕了一圈，然后又是翻身的动静，这次的声响更大一些，也许是她已经起来了。 现在的泰斯十分煎熬，女人将毛毯掀开，熟悉的奶油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最开始看的那一瞥成了罪魁祸首，让装睡的人浮想联翩。 麻布皱褶的细微声响都走进了泰斯的耳朵，拍拍棉衣的回响成为了他的救赎，现在才是起床的最好时机。 泰斯故意打了个哈欠，双手伸着懒腰，慢慢将面前的藤蔓毯子推开，再揉揉自己的眼睛假装刚刚睡醒。 嗯，一切都非常完美。泰斯做完这一切后，奥菲利亚已经穿好了衣物站在房间内，少年正好走到窗边，将挡板取下。 “早上好，泰斯。” 少女面向少年，将棉袍下摆提起，黑色的长发已经打理干净，下巴收住，嘴角上挑，小腿微微岔开，对着泰斯亲切问候。 今天的太阳要明亮一些，温和光照下，泰斯眼里好像又出现了那位金发的公主，果然外貌可以改变，气质始终是藏不住的。 “早上好，奥菲利亚。” 泰斯还穿着破旧的皮革衣裳，虽然他很感激公主亲自为自己做的衣服，但在富人区一直这样非常容易引来关注。不仅是泰斯，奥菲利亚那件蓝色的棉袍也需要换一件，精致的花纹会成为女人们的谈资，同样会引来恶意的关注。 两人将房间收拾了一下，泰斯让地上的白沙再次变回背包。包裹里的那些东西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统统被他丢在了窗外，将装着银币的口袋放回腰间，他和奥菲利亚需要去买些衣服，最好再买一把趁手的武器。 “泰斯先生，这是今天的早餐。” 侍女提娅拿来了两片烤好的面饼，还有两杯浮着油脂的绿茶，两人站在门口享用完了食物，将盛着茶水的铜杯放在门口，到小镇中寻找衣服和武器。 …… “啊，外来的人。” 面前的两位客人让皮革店的老板看了好久。常年与毛皮打交道，老板一眼就看出了泰斯一身“凶兽”的皮料，旁边那位姑娘也穿着精致的棉袍。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衣服破旧，老板早就卖出自己全部的笑容，开始介绍自己的得意之作了。 “这位，先生。” 老板斟酌了一下话语，他看了看泰斯身上的草原狼皮，眼珠一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们这里不仅卖做好的成品，同时也可以免费为你加工一下。” “免费加工？”“对，我们只会留下一些边角料作为报酬，如果你愿意的话…” 老板搓着双手，嘴巴和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这副长相泰斯一路上见过太多，少年心想，难道做买卖的人都要摆着这样的面孔才能做成生意吗？ 但这不能将泰斯糊弄过去，泰斯清了清嗓子，重新回到了吉萨商会成员的角色中。 “如果是加工的话，我需要看你排料的计划。走线和缝口我会在收货的时候检查，三钉结是最少的要求，不能用正挂口。如你所看到的，我会经常战斗，我不希望我的皮革在搏命的时候有滑动。” 听着泰斯说出皮革匠之间才明白的话语，老板立刻明白这位是内行人，他收起脸上的伪装，走到泰斯身边认真打量着他身上的皮革。 “我至少要留下一半的皮料，最多给你做个内衬，而且袖口也会窄一些，这样你行动只会有一点吃力。” “不行，我这个皮革已经风干了几天，表面清理起来非常容易。而且我已经说过，灵活性对战士非常重要，这点我不能接受。” 老板转了一圈原地哼哼着，他由上而下又打量了一遍，看见泰斯腰间鼓鼓的钱包，那得意的笑容再次挂在嘴边。 “不如你直接用钱，我们换成雇佣的方式，等到皮革做出来我们再算算需要加多少价格。” “这样听上去确实要简单不少。” 听着泰斯这样回复，老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正当他想伸手试试草原狼的触感，泰斯一巴掌将他的手打了下来。 “不过我只想花钱买一件，你还是别打我身上这件的主意。让我看看你的得意之作吧，希望它不要超过5枚银币。” “是是是，稍等，我马上就回来。”老板弯着腰赔笑，退回了小店的后门。 泰斯环顾这家皮革店，外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衣服，为了贴合富人的品味，不管是大衣还是上衣，都为装饰做了极大的牺牲，而且这些衣服的厚度至多只有原料的一半，看上去是考虑到重量而设计。 老板看上去十分奸诈，但他的皮革技术是毋庸置疑的优秀，这也是为什么泰斯选择了这家。 “难得遇到懂货的，不如试试这套积灰多年的皮衣吧？”“这件是？” 老板一只手拿着沾满灰尘的皮革，这是上下连成一套的皮衣和皮裤，胸口和裤腿都被人用小刀刻上了痕迹，弯弯扭扭的样子像极了小蛇。 泰斯眼皮一跳，如果他没看错，这应该是苍臆文的符号，但是具体的含义完全没有头绪。少年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听着老板如何推销自己的佳作。 “这件的皮革是从成年草原猪的背部扒下来的，这一套衣服花了我不少的功夫。” “但是上面有奇怪的划痕。” 泰斯手指向衣服上的痕迹，一脸不满地看着老板。 “唉，有个僧侣看中了我的这套皮衣，他说要留下印记让我卖给有缘人，教会又太过蛮横，我惹不起啊。” 老板停顿了一下，思考着应该给什么价格。 “10枚银币，这样你上下装都有了。这可是‘凶兽‘的皮革，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 泰斯立刻表现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让他赶紧换一件。 “这样，你给个价吧。只要价格合适，我都可以接受。” “你专门只拿了这一件，心里肯定有价格了。” “嘿嘿，说来你可能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的价格。” “正巧，我也不太懂皮革的价值，哈哈。” “哈哈。” 两人尴尬地打着哈哈，奥菲利亚呆滞地看着这两位互相推脱，两人笑了一会之后都沉默了下来，老板摆着认真的表情最后问了一句。 “你真不懂这件什么价格？” “我确实不懂。” “这样可就难办，因为我也真的不懂。” 两人同时看向这套陈旧的皮衣，露出苦恼的表情。 “就当没有这痕迹，按皮料的价格卖吧。” 奥菲利亚的话一锤定音，最后这副神秘的皮具以5枚银币的价格交到了泰斯手中。 第十六章 女人打女人 泰斯二人顺利购买了皮衣，接下来就需要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两人花了两天在富人区闲逛，始终一无所获，那些铁匠铺不是已经关闭，就是只剩下不会打铁的老幼看着店铺。 今天又将是没有收获的一天，两人走在街上，突然听到了钟声。 “铛铛铛。” 钟声从西北方响起，走在街上的泰斯二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人群都朝着小镇中心的湖畔跑去。看着这些慌张的人群，泰斯和奥菲利亚决定跟上他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 泰斯一路跑着，他抓住正在奔跑的一名男子询问。 “还能有什么，那些马匪来了。” 男子甩开了泰斯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泰斯看了一眼提着棉袍奔跑的奥菲利亚，少女也表示毫无头绪。两人继续奔跑着，人群在小镇中心的湖畔旁停了下来，这三角型的湖畔将小镇分割成三面，对岸的两面同样围着一堆人。 富人区这边的人们不仅穿着华丽的衣服，手上还带着木箱子和麻袋，里面似乎装了不少值钱的玩意。 在泰斯两人靠近湖畔后不久，一直没有出现的守卫们将人群围了起来。他们手中握着长矛，皮制头盔也已经戴上，等到再也没有人落在外面，守卫们排成两排，将长矛朝外举起，似乎在等待着敌人。 在人群中，泰斯看到了酒馆里的熟人，无论是尚克或是侍女提娅都低着头，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可能正是因为所谓的马匪。 马蹄踏过路面的声音越来越响，数十匹战马的声响让地面都在颤抖，守卫们攥紧了长矛，用力蹲坐着，举起砍刀的马匪出现在了远处，两人高的大马朝着守卫们冲了过来。 马匹胸前的铁板挡下了第一波长矛的穿刺，马儿撞飞了第一排的守卫，同时速度了慢了下来。 第二排的守卫们大喝一声，整排并列着冲了上去，用长矛专门挑着没有防具的部位刺出，受伤的马匹前蹄飞出，砍刀折断了劣质的长枪，第二排的守卫也被马匪冲散。 已经没有守卫的富人们神情紧张，朝着人群的中心挤着，泰斯让一些白沙慢慢从背袋脱落，混在脚下的沙地，领头的马匪深深看了一眼没有后退的少年，他拉住缰绳，让战马回头。 挥舞着弯刀的马匪没有选择掳走这群富人，反而调头转向富人区的那些房屋。不过他们好像也对小镇非常熟悉，专门挑选那些有货的商店，泰斯光临过的皮革店也受到了照顾。 守卫们踉跄地爬起来，他们拾起自己的武器，队长大声呵斥着让守卫们重新集合，两排士兵再次站了起来，朝着两个方向推着断矛奔跑。 没过多久，钟声再次响起，人群中响起欢呼声，提醒着泰斯马匪已经离开了小镇，人们慢慢从湖畔回到了自己的房屋。 离开的时候，泰斯故意跟上了尚克，试图在路上问问情况，对于这座小镇，他正好有许多问题。 注意到跟随自己的泰斯，尚克的眼神中有一丝抗拒，她在人群中穿梭，不断改变自己的路线，看着泰斯离自己越来越远，尚克稍微松了一口气，慢慢迂回了酒馆。 “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我们得谈谈。” 白天的酒馆并没有人，尚克一打开大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内的泰斯，他身后还是跟着那天一同的黑发女人。 尚克并不会白天在脸上化妆，她咬着嘴唇，眼神中露出犹豫。泰斯发现这女人确实不再年轻，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她的年纪，额头也有着浅浅的皱纹。 “我已经免过你一枚银币了。” 女人看了眼泰斯腰间的钱袋，然后立刻改口。 “好吧，我不能说太多。前提是你得再买一桶酒。”“再买一桶？” 尚克点点头，泰斯二话不说，从钱袋中拿出了一枚银币抛向烟木柜台。 尚克的目光随着银色的光芒朝着柜台看去，背在身后的双手始终捏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趁着她注意转移，早已埋在门口的白沙向上冲出，将女人每一根手指都定住。 “真是讽刺啊，尚克女士。明明是我救了你，现在却要威胁你。”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尚克谄媚地笑着，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了一些。 奥菲利亚看见她这副模样，少女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分，不过她更加好奇这女人想做些什么，慢慢走到尚克身后，奥菲利亚看见了那颗黑色的石块。 “你们把它毁掉吧，这样就没有人会来找你们麻烦了。” “毁掉？你是想让我们毁掉，方便通知你的情人来对付我们吗？” 奥菲利亚将黑色长发撩起，将下巴放在尚克的肩膀旁，用着蚊子般的声音小声说道。 “你可骗不了我，你的花香气味已经淡了很多，现在你身上全是难闻的臭味。” 尚克睁大了眼珠，恶狠狠地看着身边这满脸雀斑的少女，上下嘴唇挪开，露出了枯黄的牙齿，这是她这几个月偏爱吃肉留下的痕迹。 活了几十年的尚克受不了这年轻姑娘的挑衅，虽然手脚无法移动，但还有这张嘴作为最后的武器。 “你这个贱…” 奥菲利亚不等她作任何还击，“啪”的一声，一巴掌将尚克的脸蛋抽到另一边。 尚克立刻把头转了过来，眼里写满了愤怒，奥菲利亚的话语好像刺到了她的痛楚，尚克从碎掉的牙齿中又吐出了一个词。 “婊…” 黑发少女又是一巴掌，这次尚克扭头慢了不少，鲜血从嘴角流出，她伸出舌头将不得体的颜色舔干净，女人鼻子喘着粗气，脸上已经发青，但是如野兽般凶狠的神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 “信不信，我让所有的…” 巴掌的声音再次在酒馆里回响。这一次让尚克有些头晕，她脑袋左右摇晃着，眼睛一闭一睁，终于清醒了一点，女人眼珠已经布满了血丝，那份高傲的神情消失了不少。 “不要再打我了…” 奥菲利亚并没有为此怜悯，又是一巴掌，这次就连泰斯都有些可怜尚克。 白沙失去了控制，黑色石块掉在了地上，这位酒馆的女主人也被少女打倒在地上，淡淡的抽泣声传来，尚克像一只受伤的野狼，用爪子护着自己受伤的部位。 “不要再打我了！” 奥菲利亚这次并没有出手，她只是站在原地鼓了一下掌。 受到惊吓尚克歇斯底里地喊着，彻底哭出了声音，哭诉着命运的无情。 “你以为我想这样，成为那头肥猪的情人吗？还不是为了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个无情的男人抛弃了我，我怎么会…” 躺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无法正常的说话。 现在离傍晚还有一些时间，奥菲利亚搬来了两张椅子放在尚克面前，示意泰斯坐下。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听着女人哭到沙哑。 第十七章 不同的女人 女人哭到无法发声，身体不断抽搐。 坐在椅子上，奥菲利亚冷眼看着自我发泄的尚克。尚克抬头，看了一眼这可怕的少女，强撑着地面，慢慢爬了起来，转头看着泰斯，满是泪痕的漂亮面庞只剩下了冷漠的表情。 “我虽然不太懂战斗，但是我感觉你比几个月前厉害了不少。现在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我是指望不上那群自私的男人。作为交换，希望你能让我安然无恙。” 泰斯想了想，郑重点下了脑袋。 尚克看向泰斯身边的黑发少女，她嘴唇微微颤抖，在犹豫数秒后，尚克走到黑色柜台后，左手将一桶价值10银币的酒拿上，右手抓了三支银酒杯，用脚勾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泰斯二人面前。 “既然你们想知道，就一起喝吧。” 尚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递给泰斯二人各一支酒杯。今天的酒液是厚重的紫色，单一而纯粹的果香瞬间抹去了悲伤的气息，尚克将三支酒杯倒满，木桶放在身边，三人托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就从我来到这个地狱开始说起吧…” …… 自从几个月前尚克和泰斯告别，她顺利进入了这座小镇。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只想着找到自己的丈夫。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不辞而别，离开了家乡，终于有一天，尚克从商会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下定决心的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从南到北，来到这里。女人站在了几个月，还不属于她的酒馆面前。 几个月前的酒馆还是只是一间破旧的木屋，那个时候，屋子只能放下四张桌子，院子里也不够干净。 听小镇里的人说起，这间破木屋如果再不修整，镇长会直接收回去。 尚克看到了酒馆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常见的名字，女人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的名字，尚克。 这是何等的讽刺，她感觉自己的丈夫就在这里，于是她推开了门，走进了这间简陋的酒馆。 尚克一路上经历了不少苦难，就连身上的积蓄也所剩无几，不过酒馆的接待者并没有把她赶出去，反而为她倒了一杯水。 尚克用最后的铜币买下了面饼，一坐就坐到了夜晚，等到食客们都纷纷离去，她找来了接待者，问起自己丈夫的事情。 另一个女人为她换了一杯酒，原来接待者就是尚克，同名的尚克。 两位尚克面对面坐着，聊的是同一个人，他们爱的男人，不同的地方在于，酒馆的尚克是年轻的姑娘，虽然她的样貌并不出众，但年轻就是她的本钱。从南到北的尚克已经迈过了三十的门槛，但是她美丽，成年女人的坚毅让她在外貌胜过这位姑娘。 “他是因为厌倦了我吗？” “不。” 年轻的尚克表示自己需要拿点东西，这位姑娘起身，从酒馆内唯一珍贵的烟木柜台后拿出了一幅画。画上的女人看上去十分抽象，画布就是用的普通野兽的皮，色彩上残留着矿渣，看上去是画师亲手做的颜料。 这个画师就是尚克的狗屁男人。 “他是因为喜欢了你吗？” “不。” 姑娘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她露出牙齿笑了出来，一点也不优雅。 “他来到这里后，从没有离开正门。他也不曾看我一眼，他眼里只有画，如果不是因为缺少了颜料，我估计他连房门都不会出。” 年轻的尚克抚摸着自己的双手，为了维持这家酒馆，她的双手已经十分粗糙，甚至为了那个男人，她还需要帮忙买上一些矿石。 姑娘手上戴着银色的戒指，即使是昏暗的光线下，尚克女士也能看见上面的纹路。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说了谎，无论她之前说了多少句真话，那些真话就都不值得相信。” 尚克女士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真酸，看起来这里的酒也是放了很久，没有品味的酒馆，没有教养的姑娘，她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来到了这里。 “真是遗憾，不过你又能做什么呢，女士？我看你在这个小镇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希望你下一次，能够注意自己的态度。” 尚克姑娘敲了敲桌面，拿走了两支空了的酒杯。酒馆内的油灯已经全部熄灭，黑暗中的尚克需要做出选择。 也许是劣质的酒精冲昏了她的头脑，又或许她认出了那个姑娘手上的戒指，那是自己送给丈夫的那枚，尚克没有选择去质问那位负心汉，反而冲了出去。 那个时候正好是最冷的季节，草原上都飘着雪花。 尚克挨家挨户敲着门，被人羞辱，被人唾骂，最后来到了一间大房子内，找到了欣赏她美貌的富人。 没过多久，人们发现尚克酒馆已经换了主人，新主人也叫作尚克。 虽然这并不算稀奇的故事，但是酒馆的食物越来越精美，新的酒也摆上了架子，尚克老板将破旧的木屋重新修了一遍，然后扩大成现在的模样，生意越做越好，她背后的人也接二连三的换着。 ……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尚克展示着手中的银色戒指，已经说明了那位姑娘的命运。 “你的丈夫呢？” “他逃走了。” 尚克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脸上写满了疲惫。 逃走了吗。泰斯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名男人，抛弃妻子，远走他乡，被揭发出轨后又抛弃了情人，真是个人渣。 “不过他还给我留下了许多东西，无外乎是他自己画的画。这些粗劣的东西如果放在南方，恐怕连一枚银币都换不到。” “不过，我留下了那幅我的肖像，这也许是他唯一剩下的一点良知吧。” 尚克习惯性地提起酒桶，不过木桶里一滴酒都没有了，看着泰斯无语的表情，她连忙解释道。 “非常抱歉，不过这桶酒值10枚银币，我喝这么多不算过分吧。” 泰斯看向奥菲利亚，他是不太明白酒水的好坏，不过黑发公主应该是能比较优劣的。 奥菲利亚点了点头，看来这次尚克说的是实话。 “最后是一点建议，如果你们想到南方的话务必推迟几天。” “为什么？” “我从有钱人那听来的消息，南方的骑士即将来到尤姆，到时候西面的那些喽啰会和王国的精锐打一场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那些强盗把南北的道路都看得死死的，疯狂收集资源为战争做准备，就算是全副武装的商队都不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到骑士们的到来。” “是的。” 泰斯和奥菲利亚靠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第十八章 商讨退路 等到了夜晚，酒馆再次热闹起来。 泰斯和奥菲利亚又坐在了角落的桌子旁，晚饭花了60枚铜币，酒是昨天1枚银币剩下的那桶。 侍女提娅一晚上都在偷偷瞄着泰斯二人，看来尚克醒来之后有警告这位姑娘，泰斯向她投去人畜无害的笑容，可怜的姑娘有些慌张，不小心将手中托着的酒杯打倒，看来她的工钱要被扣下一些了。 提娅拿了块破布擦着地板，奥菲利亚无聊地卷着自己的黑发，泰斯也拿出了一块沙子在桌子上摆弄，看着就像贪玩的小孩，白沙在桌子上显现出小镇的模样，中间的三角湖水和周围的建筑都比对着实际的大小。 泰斯又拿出了一把白沙，在湖的四周散落着，当作下午避难的人群，又把马匪还有守卫的样子大概塑造了出来，回忆着下午的战况。 “沙盘吗？如果是贵族看到，他们可是愿意花上1枚金币买下这玩具。” 白沙铺满了半张桌子，奥菲利亚也注意到了面前有趣的东西，她扫过尤姆镇的四个角落，和泰斯一同回忆着小镇的规模。 “嗯…这里是一间大房子，还有这，教堂的庇护所应该没有这么大…议会大厅和商会也要近一些，其他的明天我们再看看吧。” 奥菲利亚记得要比泰斯更清楚一点，但是那些普通的房子和细节的大小就完全不清楚了。 面前的沙盘已经足够清晰，泰斯二人既然需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呆一段时间，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需要考虑一些情况，比如敌人来袭应该从何处逃离。 “用这个当作标记吧，也对我说说你的想法。” 奥菲利亚伸出手掌，手里正好是几块捡到的石头。泰斯将灰色的石头放在沙盘的各个角落，心满意足之后拍拍双手，看着面前微笑的黑发公主。 “我们现在的酒馆正处在东南方富人区的中心，这个地方的房子非常密集，如果被人盯上，只要熟悉路线的话，很容易甩开敌人。酒馆没有任何搜刮的痕迹，马匪似乎觉得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藏在这里。” 泰斯用手指在酒馆的附近划了一道圈。 这道圈恰好接近尤姆湖的范围，同时在向外的方向上，又刚好能触碰到富人区的边界，如果翻过圆圈的边界，就能看到那些散落的草屋。 两人回忆着下午抄近路回来的时间，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人群朝着中心跑去，逆着人潮跑出小镇会花更多的时间，而且在半路上太显眼，肯定会被马匪发现。” 泰斯拿走了东南的石块，将圆圈擦去，同时指向了北面的石块。 石块处在的位置正好是教会区的庇护所。今天下午，在教会区避难的只有普通人，没有看见任何的僧侣，看来对于教派，连马匪都不愿意轻易招惹。 泰斯抬头看了一眼奥菲利亚，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摇了摇头。 泰斯叹了一口气，还是把东北方向的石块提起。 “无论是你或者我，看来都不愿意投奔教会，这样的话选择只剩下西面的这些地方。” 两人同时看向西南面，那里是简陋的军营和守卫的驻地。泰斯在马车上曾远远看过一眼这破旧的地盘，尤姆看上去要比吉萨富裕不少，但是这里的守卫却低了不少档次，驻地也是常年没有维护。 泰斯敲着桌面，对着这块灰色的石头发愁，一般来说，城镇的大人物都会呆在自己的老巢，比如守卫驻地，商会，城镇中心，军营。 泰斯没有主动去接触这些守卫，但下午的这群士兵就像没有受过训练的孩子，很难去想象守卫的头领能有多大的能耐，说不定还是自身难保。 “先等等，聊聊别的地方。” 泰斯正要把这块石头提起，奥菲利亚伸手指向了旁边的军营，泰斯顺着纤长的手指看去，脑海中浮现着空荡荡的军营。和少女的眼睛对视了一秒后，泰斯将手中的石块放下，双手交叉，仔细思考着军营和守卫的问题。 “这很奇怪。” “哪里奇怪？” 奥菲利亚将手臂收了回去，手指贴着自己的嘴唇，装作好奇地提问。 “尤姆镇的富人日子过得不差，草原上物资充沛，即使几个月没有商人来到尤姆，他们也能继续奢侈地生活下去。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给守卫们弄上精良的装备，甚至王国都似乎忽视了这个地方，军营里连人都看不见。” “这确实不对，王国的军队是定期指派，随时会有新兵到各个城镇报道。” 泰斯将西南角圈了起来，再画了一条线连上富人区的中心，这个距离看上去是富人避难路线的两倍，奥菲利亚挑了挑眉毛，泰斯立刻擦去了西南的圆圈，看来走西南面突围也不妥。 他看向酒馆外，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富人区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是西北的两个地方。” “嗯…” 议会厅和商会是特殊的地方，这里应该会有小镇背后的主人。如果猜得没错，尤姆境内的“领主”就藏在这个地方，他可能是镇长，也可能是尤姆商会的会长。 马匪们始终没有对居民动手，可能还是在忌惮这位真正的主人，这位“领主”大人或许是因为某种理由，一直没有出现。 “所以，马匪实际上一直都在试探这位‘领主’的底线，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就会取代他，成为尤姆镇的真正主人。” 奥菲利亚看了看西北角落，她想了想，将泰斯拿出的一块灰色石头放在了商会前。 “或者可以从这里入手，毕竟你也算商会的成员，他们应该会对你多说些消息。” 泰斯点点头，朝着桌面一吹，白沙全部回到了他的身旁，面果树木材的桌子上一颗白色沙砾都没有剩下，只有几块灰色的石块安静地躺在酒杯旁。 酒馆里的客人已经走完，现在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泰斯二人，还有一旁打扫的提娅。 “那个…有一位客人让我给你们带话。” 提娅小心翼翼地走到角落，将扫帚放在胸前，似乎现在还特别警惕。 “他是谁？他想说什么？” 泰斯立刻丢出了两个问题，吓得小姑娘后退了几步，眼神慌乱地看着地面。 “他说是你的朋友，让你明天早上到教会的石碑前” 侍女眼神闪躲着，泰斯脑海中立刻闪过了法比欧圆润的光头。少年点了点头，将找给自己的40枚铜币丢给了提娅，不过40枚实在太多，提娅捧着双手只接住了大半，剩下的几枚铜币掉在了地上。 正当她想蹲下捡起的时候，泰斯主动低下了身子，将地上的几枚铜币轻轻放回了提娅手中，姑娘急忙点头表示感谢，丢下了扫帚，低着头逃走了。 “嗯…看来法比欧也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 “这个小镇还有很多秘密，明天听听他想说什么吧。” 第十九章 布道仪式 昨夜，泰斯没有提醒奥菲利亚睡觉的习惯问题。 少年明白这件事只能慢慢提示，不然很有可能被当作变态，轻则被荆棘抽打，严重的话说不定就被赶出去了。 “那岂不是一件好事？” 睡在白沙地上的泰斯这样想着，身上的钱还有不少，就算从尚克那租下两间屋子也是足够。 这样泰斯自己又能睡在柔软的床上，还能钻入厚实的皮革被子中，白天还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已经睡醒还要像小偷一样装着，躲着。 没等泰斯想明白要不要再租一间屋子，悉悉索索的声响再次传来。黑发公主今天早上穿衣服的速度快了不少，多半是换的新皮衣，这恰好说明了那件蓝色棉袍穿起来是如此麻烦。 等到动静彻底消失，泰斯还是照常晃着站起来，慢慢将窗户挪开。 “我看起来如何？” 穿上新皮衣的奥菲利亚看上去干练了许多。 棕色的紧身皮衣配上扎在后方的马尾，身体的轮廓很好的展现在泰斯面前，看入迷的泰斯上下打量着，嘴巴微微张开始终说不出一个美丽的词语，奥菲利亚看见泰斯这副模样，捂着嘴轻笑了出来。 听见了笑声，泰斯立刻轻咳缓解尴尬，他刚刚可不是完全在欣赏美貌，学过皮毛知识的他立刻指出了穿着的问题。 “这里还有这。腰部不能束得太紧，转身的时候会很难受，小腿和大腿这里还要再用力捆上一圈，皮裤就是这样会重一些。你站着别动…” 泰斯看着手足无措的奥菲利亚，立刻走过去帮她调整了一会。 黑发公主就这样站着，安静看他做完了一切，少女原地走了两步然后跳了跳，对着泰斯感激地点头。 “我在门外面等你，等你换完了衣服，我们就去北方教会看看。” 奥菲利亚走出了门，泰斯也将新买的一套皮衣换上。 出门之后，奥菲利亚再次对着泰斯恭维了两句，二人穿着的棕色皮衣款式很像，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同行的。 现在他们的穿着比较符合富人区的标准，走在路上再也不怕路人投来怀疑的目光。 …… 相比于小镇外围的草屋，富人区的房子就要密集不少，为了绕开尤姆湖畔来到东北的教堂区，泰斯二人还是朝着小镇外走了一段距离。 小镇居民的脸色并不好看，昨天的马匪入侵看来不仅让他们损失了财物，焦虑的心情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虽然是清晨，一大早也有不少人朝着东北教堂区前行，天知道这群人是如何养活自己的家人。 法比欧已经在必经之路上等待着泰斯二人，他还是穿着白色的麻布长袍，锃光的脑壳成为了尤姆镇的焦点，手上似乎换了一根木条。 法比欧看见泰斯的身影，挥舞着手中的木条，大喊着泰斯的姓名。 “噢天哪，哪有教会的人是这副模样。” 奥菲利亚看见了也只是轻声呵着，不过她马上就注意到了今天的教堂区有些不同。 前往东北方向的人群都朝着白色的石碑前靠拢，石碑旁的彩色石块上已经坐满了人，穿着蓝色长袍的僧侣围着白色石碑，嘴里念念叨叨着他们的教诲。 “今天是弥霓神教的仪式日。”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 跟着法比欧找到了人少的一个角落坐下，这里没有石块，人们只能坐在地上，泰斯一眼望去，他估计半个小镇的人都来到了教堂区。 “弥霓神教，赫利教派的死对头。” 朝着法比欧手指的方向看去，泰斯看见了几位穿着红色长袍的僧侣，他们脸上都露出明显的厌恶。 就算法比欧不说他也是知道，两个教派的教诲本身就是水火不容，几乎没有信徒能够同时信仰代表水和火的神明。 “其实我们教派和赫利教派关系还不错，毕竟都是研究万物，不过他们只能触摸存在的火焰，我们却能发掘看不见的流光，从人情上考虑，如果他们打起来我会帮这群信仰火焰之神的家伙。” 法比欧收回了手指，木条上再次闪耀着他刚刚捕捉的流光，光头僧侣朝着木条吹了一口气，蓝色的流光向着四周飘散，他看了眼黑发的奥菲利亚，试图将木条伸向这位少女。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 泰斯用两根手指抓住了木条，看着泰斯严肃的眼神，法比欧耸了耸肩膀，念出了几句落途教派关于中关于爱情的描述。意思总结下来就是，异性之间的流光缠绵在一起，因此影响了个人的是非判断。 通俗点说就是，泰斯是白痴。 弥霓教派的仪式终于开始，四位教徒站在了石碑的四个方向，手中捧着蓝色的石头。泰斯站在远处隐隐约约能看清那些石头，他立刻想起了“名将”吉涅斯曾使用的“风之青石”，看来这种石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万物归一。” 蓝色的石块浮在了半空中，教徒们错开吟唱着弥霓神教的教诲，吐出的词语都连在了一起，如果不竖着耳朵认真听，根本做不到把每句话听清楚，再加上那异乡的口音，泰斯放弃了水神的洗礼。 “嗯，其实他们早该改一改教诲内容了，他们现在只想说万物归于原初之水，对于世界的研究也停留在了水和气，是彻底走错了路。” 法比欧看着泰斯挣扎的模样，头头是道地点评着场地中央的教徒，看起来对落途的教诲非常有信心，泰斯还来不及对着这段点评回应，场地中的教徒开始玩起了花样。 悬浮在半空中的蓝色石块喷射出清凉的水，纯洁无暇的水花在石碑旁变换着模样，一会是高大的水骑士，一会变成了草原犀的模样。 弥霓教徒们熟练地为平民展示着水神的伟大力量，让旁观的居民纷纷拍手，发出赞叹的声音。 展示到了末尾，激射出的水花在整个教堂区上空铺开了水罩，一时间让阳光都变得清凉，坐着的人群都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头顶的水幕。 过了一会，水罩“嘭”的一声破裂，化为细小的水花落在人群中，迷失在神奇力量中的人群接受了这份洗礼，但是对那些并不认可的人来说，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技艺展示。 越来越多的蓝袍教徒从四周出现，他们分散着走向人群，开始逐个介绍弥霓神教的伟大。 或许是因为马匪的可怕，手无寸铁的人们大多都相信了这群教徒，甚至有富人直接掏出了金子，祈求着教徒能够保全自己的安危。 “嗯…或许我应该向尚克收一枚金币。” 泰斯想了想，马上就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了可笑。 “说正事吧，你肯定不会为了什么弥霓教派让我过来。” “嗯，这件事既简单，又十分重要。” 光头法比欧转了过来，手中的木条已经被他放在了身后，这是他最认真的表情。 “说说看。” 法比欧看了看四周，把嘴巴贴近了泰斯的耳朵。 “最近形势有问题，你们最好找机会逃跑。” 第二十章 高尚的接纳 泰斯想起了昨天的马匪头子，这名强盗在离开之前多看了自己两眼。泰斯回忆起几个月前，他和博肯列确实赶跑了一伙强盗。 泰斯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这样看来，对方可能还记得。 “不过我当时也不能下杀手，当时要是有人丧命，强盗肯定会不择手段追上来。” 至于怀恨在心的强盗，泰斯也只能认命，不过好在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名靠谱的“名人”。如果对面没有“名将”出场，应该无法将他留下。 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一位“领主”，曾经的黑荆棘军团长。 “不过，好像奥菲利亚就从来没有出手过，狂野生长的黑色荆棘也再也没有出现。” 泰斯瞥了一眼黑发公主，奥菲利亚挑了下眉毛，露出好奇的表情。 法比欧在泰斯耳边把情况都说完了，得到重要情报的泰斯拍拍法比欧的肩膀，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法比欧开心地微笑，他从长袍中拿出了一叠草纸，泰斯看了一眼，上面果然写着落途教派的教诲。 “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一定会好好收藏。” “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如果有疑问随时来教堂区找我，我住在那里。” 法比欧指向了一排木房子边缘的一间。 现在庇护所中的房屋又被占了几间，看来不需要过太久，那些富人会想方设法住到更安全的地方，哪怕睡着并不舒适。 泰斯表达了自己的困惑，为什么会有非教派的人藏在庇护所。 “这很好解释，不管寻找的是神明还是真理，在追求的路上还是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教会和学派都会做出回报，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帮忙。” 泰斯立刻后退了两步，这句话听上去太功利，根本不可能从朴素的法比欧口中说出。 法比欧立刻摆了摆手，示意泰斯不要那么紧张，他拍打了自己纯白的长袍，将树枝放在自己胸前，认真对着泰斯解释道。 “你只要想想也能明白，现在是特殊时期。教会和学派暂时允许赞助者来到避难，这笔开销我估计也只有一半的富人能够承担。” “我理解他们的做法，但是我并不认可。谁让我只是一位白袍僧侣呢，要是得到创世神的青睐，我一定第一个驳回这种做法。” 法比欧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木条放在了交给泰斯的那叠草纸上。 光头双手捧着递了出去，泰斯也向前一步，双手接过，然后放在了后背的包裹内。 和法比欧挥手告别，泰斯和奥菲利亚走在回酒馆的路上，两人并排走着，小声交谈。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先回酒馆，吃点东西再去看看守卫那边，如果遇到大人物，说不定我还能成为他的下属，得到更多的消息。” “你可别忘了，实际上你现在也是我的手下。” 黑发少女得意地抬头，泰斯立马配合着说是。 “不过军团长大人，我好像再也没有看到那团漆黑的荆棘。是不是因为镇压日的蓝光，现在战斗对你来说还是消耗太大了。” 奥菲利亚摇摇头，她手心处长出一条漆黑的藤蔓。 藤蔓朝着四周用力生长着，在黑色藤条超过了三十步的距离后，顺着藤蔓的顶端到公主的手心，黑色藤条逐渐断开，一截又一截的长条碰到地面，立刻变为了黑色的粉末，只是一眨眼，连黑色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我的诅咒已经解开，现在只能做到‘领主’最基本的技艺，力量和实力上可能只能算个‘名将’吧。” 明明是难过的事情，奥菲利亚却是微笑着说了出来，她指了指泰斯的胸口，带着同样的笑容继续说着。 “现在到你了，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泰斯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内心又踏实了几分。 …… 今天的守卫驻地要热闹了不少，几十名穿着皮甲的守卫正坐在地上，围成一圈，场地中两名拿着木剑的守卫正在比试。 这两位士兵的动作也称得上迅猛，不过在泰斯眼里，相比于北境军团的士兵确实劣质了不少。 泰斯和奥菲利亚远远站着望向战场，战场内的两人你来我往，木剑一会放在头顶挡住斩击，一会守卫们又原地转上半圈，木剑在他们身前戳来戳去。 两名守卫还会把木剑抛在空中，不约而同地同时抓住，然后向前挥去。两把武器碰撞起来倒是很响，再加上这两位的动作确实花哨，场下的观众看得十分过瘾，大声叫好。 “也难怪富人们会跑去寻求教会的庇护，这种货色我几个月前都能打十个。” 泰斯投去鄙夷的目光，顿时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离晚上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正想着要去镇长的那块区域看看，转身的时候衣角已经被奥菲利亚抓住。 黑发公主示意泰斯朝着刚刚的战场看去，泰斯立刻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抱着一把木剑的男孩穿着皮衣，黑色的卷发打理得特别干净，他看上去脑袋只能达到那些守卫的胸口，抱着木剑的他看上去十分吃力，脸蛋微红，眼神却没有放弃。 看着这位闯入战场的小男孩，周围的守卫们都起身发出嘲笑的声音，手上舞弄着，好戏就要上演。 泰斯和奥菲利亚对视了一眼，两人朝着守卫们靠近了一些，场地内的声音逐渐清晰。 场地内是小男孩和刚刚的一名守卫对峙着，泰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波比少爷，今天你准备了多少钱作为赌注？” “500枚铜币。” 场地边的守卫们听到了这价格后，发出了更大的嘘声，守卫将长剑握在手中，双手摊开，他得意的表情显得出他志在必得。 有蠢蠢欲动的家伙试图将那名守卫拉下来换上自己，不过更多的人都咒骂着这个家伙好运。 泰斯左右观望着这群菜鸟，发现里面并没有混入什么强壮的家伙。 “5次，今天只有赢了5次的人才能获得赌注。” “天哪，5次！” 小男孩的对手抱住了脑袋，他夸张地看向周围的烂人。 那掩盖不住的笑容似乎就在解释他此刻的心情，观众们再次发出嘘声，嘲讽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别说5次，就是让我姥姥来，10次都可以。” 男孩将木剑放在身边，吃力地双手握住剑柄。 因为重量的关系，整个人前后摇晃着，小嘴一张一闭，看上去非常认真，不过全身都是破绽。更何况这木剑并不适合他，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剑柄，看起来完全没有余力挥出去。 守卫伸出双手，示意周围的人安静下来，虽然他势在必得，但面对这样的雇主，他还是需要给足面子。 长剑握住，架好姿势，男人大吼一声，朝着男孩冲去。 男孩哆嗦了一下，迈着碎步朝着自己的对手跑去，就像面对恶龙的勇者。 第二十一章 五次失败 面对男孩，守卫并没有手下留情。 高大的男子只是用膝盖就撞飞了男孩，抱着重剑的男孩飞向身后，倒在地上，木剑被他抱在胸前，明亮的双眼并没有因为疼痛而闭上。 守卫接上了攻击，用木剑朝着男孩的胸口刺去，虽然恰好被男孩的木剑挡住，但是冲击穿透了剑身，这一剑戳在了男孩的心口，痛苦让波比整个人都变成了虾米，身子向前弯曲。 守卫将木剑举起，走到场地边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欺软怕硬是弱者的爱好，守卫们看着男孩倒下竟然十分开心，嘘声变为了欢呼，他们捧着双手，期待着500枚铜币中能有一部分属于自己。 男孩吃力地爬起来，嘴边喃喃着，五次，五次。 听到男孩的声音，守卫转过身，小跑了数十步。 男孩将木剑挡在身前，不过力量上的差距实在太大，守卫的皮靴踩在木剑上，他大腿一用力，男孩带着木剑再次倒下，守卫又是一剑砍在了男孩的肩膀，男孩痛得在地上打着滚。 “他还没有放弃。” 泰斯已经攥紧了拳头，奥菲利亚贴近了泰斯，希望他能再观望一会。 胜利者再次转身，看向观众，他挥舞着双手，将木剑举在头顶，左右扭着屁股。 可笑的动作让守卫们都笑出了声，烂人们吹着口哨，他们非常享受这个氛围。 波比再次爬起来，趁着对手在烘托气氛，男孩将手中的木剑砍向男子的大腿。 木剑本身十分沉重，男孩用尽全身力气，对他来讲就像铁锤一般，敲打在守卫的腿上，让得意中的家伙半蹲在地上。 “嚯嚯嚯！” 守卫们热情高涨，身为“武者”的家伙竟然在小男孩面前倒下，真是个比揍爬富家少爷还要带劲的故事。 守卫脸色大变，单手抓起身旁的木剑斜着抽出，轻易就将男孩手中的木剑打飞。 守卫随后抓住了男孩的皮衣，将波比轻易提了起来，嘴中骂着粗劣的词汇，恶狠狠看着男孩，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男孩朝着人群丢去。 男孩的屁股摔在了地上，用手撑着地面，短小的手臂都在颤抖，尝试了两次都无法再次站起来。 恶魔再次来到了他身边，将手中的剑插进男孩的两腿间，如果是普通的孩子，此刻一定已经吓哭了，但是波比没有，他摇着头，眼神有些恍惚。 “我最后说一遍，留下你那些该死的铜币，我怕我收不住手，把你打死了。” 守卫睁大眼睛，就像恶狼般看着男孩，嘴边留着贪婪的唾沫，鼻尖的粉刺只能凸显他的丑陋。 男孩的嘴还在嘀咕着话语，细微的声音让观众都无法听清。 “他在说什么？” 奥菲利亚疑惑地看向泰斯，但少年已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 此刻，泰斯咬牙切齿向前走着，他赤手空拳推开面前的守卫们，朝着场地中央走去。 “嘿，你这家伙想干嘛？”“难道想抢钱，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守卫的地盘。” 那些如同垃圾般的守卫们骂骂咧咧，不过泰斯的力量胜过他们太多，守卫们就当这人是想多分油水的坏家伙。 “五次，五次。” 波比呢喃的声音终于传到了泰斯耳边，场地内的守卫朝着旁边吐了一口，抡起拳头准备给这场闹剧画上终点，拳头砸向了波比的脸蛋，不过打在了一团白沙上。 泰斯左右转着脑袋，摩拳擦掌向着场地中的混蛋走去。 “喂，这里不欢迎有钱人，你最好。” 泰斯只觉得，和这种人说话都是多余，他直接将拳头送到了他的肚皮，只是一拳就让这名守卫跪在了地上，将中午才吃过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守卫们可没有受过这种气，立刻一拥而上，一共大约二十名士兵，他们不约而同地拿着真家伙冲到了场地中央。 “你看好了，这是我从屠龙者那学到的剑术，这才是真的战斗。” “屠龙者？” 男孩眼中出现的高大身影有些模糊，他看着泰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曾经，波比的父亲就是这样保护波比和他的母亲，如今只剩下了母子相依为命。 马匪已经开始活跃，就连年幼的波比都知道情况并不乐观。家里得不到教会的庇护，现在只有靠小男孩自己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好想变强，好想长大啊。” 看着挥舞木剑的泰斯，一直强忍着痛苦的波比哭了出来，他为挺身而出的泰斯而感激落泪，也为自己的弱小而悲伤流泪。 尤姆镇的守卫真的是脆弱不堪，拿着长矛铁剑的守卫们根本不会去思考他们的优势，一股脑地冲向场地中央的不速之客。 泰斯想了想，如果把这群人丢到北境，估计连魔人都打不过。 长矛来到泰斯身边，穿刺被木剑荡开，泰斯轻轻撩动剑身，只是用很小的力气就转了一圈。四面八方的长矛都被木剑没收，矛头被夹在泰斯的腋下。 泰斯又逆着转了一圈，矛尾打翻了一圈守卫，泰斯将长矛朝着地下一抛，后面冲刺的人又被绊倒了一半。 “这好像不是剑术吧？” 作为前军团长，奥菲利亚当然明白什么是剑术，那些能够使用长剑或者短剑的家伙无一不是天才，无论是近战还是对上长手的兵器，真正的剑术都能让自己出于绝对的优势。 抽出短刀的守卫冲入了泰斯身边，握着木剑的泰斯简单将剑柄提起，用剑刃封住了对方的进攻，接着一脚踢飞短刀。 少年顺势将木剑砸向自己身后，敲在背后偷袭守卫的脑袋上，这用力的一击直接将他敲晕。 随后，泰斯横着挥砍，重重抽在另一个敌人腰上，对方大叫一声，竟然直接喊出“我死了”然后倒下。 “果然是一群没骨气的家伙。” 泰斯打到没了兴趣，将木剑丢在了地上，他看向泪眼婆娑的波比，现在轮到他为难了。 少年当时只是血气上头，突然跑出来声张正义的他显然忘记了后续该怎么办，泰斯望向奥菲利亚请求支援，不过黑发少女正望着天空，假装没有看见泰斯的无助。 “我叫波比，住在富人区。” “我叫泰斯，也住在富人区，暂时的。” 波比已经停止了哭泣，泰斯蹲下来，决定好好听听其中的缘由。 “马匪来了，我想变强，守卫们说，只有战斗才能变强。” 波比的声音断断续续，看起来有些过于激动。 “他们说，战斗没有赌注，就不打。所以波比就，波比就拿了很多钱，波比希望变强。” “变强啊…” 泰斯坐在了男孩身旁，他抬头看向天空，想起自己刚被养父母带到吉萨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泰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这样不断练习着，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难才成为了一名守卫。 “我也想，变成叔叔这么强。” “做不到了，除非你叫我哥哥。“ “哥哥！” 泰斯立刻站了起来，将男孩带来的长剑挂在腰间，把包裹放回胸前，他扶着波比的后背，背上了男孩。 听到那声“哥哥”，奥菲利亚的眼神中放出了光芒，好像发现了泰斯的弱点。 “我们带上他，让尚克留一间屋子给他和他母亲。” 两人原路返回，男孩已经在泰斯后背上熟睡。 “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 “我知道。” 泰斯停顿了一会，思考着该讲什么道理。 “至少现在，我是无法原谅自己袖手旁观。” “那些守卫怎么办？” “等马匪再次到来，他们都会有死去的理由。” 泰斯眼里写满了冷漠，奥菲利亚微笑着，反而十分期待泰斯的做法。 第二十二章 秉烛夜游 那些被打倒的守卫没有追上来，两人带着小男孩，一路上引来不少关注。 到了傍晚，泰斯和奥菲利亚回到酒馆。 此时明明是进餐的时间，酒馆内除了侍女提娅一个人都没有。 穿着棕色麻衣的提娅正趴在柜台前，两眼无神盯着入口，大门敞开着，踏门而入的泰斯成为了打破平静的家伙。 提娅想起尚克对自己说起这少年的恐怖，立刻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泰斯。 穿着皮衣的泰斯后面跟着黑发少女，这几日他们形影不离，提娅也是习惯了，不果看到他们身后的波比，提娅差点跳了起来。 波比可是富人区的名人，小小年纪就打遍了各个商铺，就连酒馆也没有少照顾，提娅记得自己的盘子就被他打坏了几个。 “不会是惹怒了泰斯大人吧，这男孩的父亲已经去世，他母亲也只是个瘦弱的女人。难道他想绑架男孩要一份赎金，噢，真是可怜的一家人。” 提娅颤抖着拿出一把写着菜名的木条，战战兢兢地来到泰斯的桌前，她看了看泰斯，又小心翼翼观察男孩的模样。 男孩身上沾满了泥沙，漂亮的皮衣磨破了许多处，脸上还挂着泪痕，而且看上去并不太高兴。 “他终于还是连小男孩都没有放过。唉，希望不要迁怒到我身上，可怜的提娅还想躲过马匪的危机，然后安心地生活。” 提娅用着颤抖的声音，细声对着泰斯问道。 “大…大人，今天要吃点什么？” 大人？泰斯听见这奇怪的称呼，感到提娅有些反常，他抬头盯了一眼提娅手中的木条，对方如同受惊的野兔，往后退了两步。 小男孩和奥菲利亚都朝着侍女看去，然后又盯回泰斯，泰斯摆着双手，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看着脏兮兮的小男孩，泰斯意识到了提娅为什么会这样，他从腰间拿出了一枚银币，选了两样普通的食物，然后让提娅带着波比去后院洗一洗。 知道自己误会了泰斯，提娅反而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着少年道歉。 这一晚上，始终没有其他客人进入酒馆，泰斯和奥菲利亚靠着窗户慢慢享用了面前的食物，小男孩变干净后被提娅送回了母亲身边，现在酒馆内就只剩下泰斯和奥菲利亚。 直到脚步声从后院传来，酒馆的主人来到了屋子内。 “你这是做什么？” 如果不是从声音听出，泰斯完全无法认出眼前的人是那位曼妙身姿的尚克。 此刻已经是深夜，尚克将自己套入了黑色的麻布袋中。 巨大的袋子上方被挖出了两块透出眼睛的孔，而半腰的地方也留了两个洞，正好能够伸出胳膊，她一只手拿着三支未点燃的蜡烛，另一只手拖着两个同样的黑色麻袋。 “这是什么教派的仪式？夜行神教？我可没有听说过。” “我们边走边说，那些贵族有了消息，让我今晚到议事厅前，而且是很重要的消息。” 泰斯看向那两个眼珠，尚克的眼神没有躲闪，看来确实是重要的事情。 于是泰斯接过了她手中的黑麻袋，他先帮奥菲利亚套上，然后自己也钻进另外一个袋子里，泰斯三人一人拿着一根蜡烛，走出了酒馆。 夜晚的小镇并不安宁，街上能看见和泰斯他们同样打扮的人群，他们都藏在黑色的口袋中，手中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线，秉烛夜游的人群朝着尤姆湖走去。 泰斯等人再次来到了湖边。 不同于避难时候围成一团，人们没有因为湖水而停留，反而走上了湖面。 模糊的人影投映在湖水中，而湖的中央已经围了一群黑色的麻袋。 正当泰斯还在疑惑这群人是如何做到，领路的尚克先他一步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般朝着湖中心走去。 泰斯看了看手中的蜡烛，除了微弱的光线，还有灰色的细烟飘上空中，刚刚他一直在行走，完全没有注意到灰烟的形状。 现在停了下来，那隐约的水纹“标识”告诉了泰斯水上行走的奥秘。 迈出第一步踩在水面上，泰斯没能想到，柔和的水竟能承载自己的重量。 一步又一步，水面托着他的皮靴，同时也向两旁拨开一段深度。 在水面走起来并不比雪地里容易，但是皮靴是陷进去了一部分，因此在水面上行走也更稳了一些。 来到中心的人群耐心地等着所有人的到来，而在湖中心已经站好了三位突出的角色，想必他们就是今天的主角。 趁着等人的时间，泰斯贴到了尚克身边，刚想询问今晚的事情。 正当他想开口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口袋，他回头看见了那紫色的瞳孔，于是让开了一个位置，尚克在奥菲利亚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开始解释今晚的事情。 在她投奔的那些大人物中，有一些和镇长走得很近，在尚克的攻势下，这些得得意忘形的富人吐露出了夜晚的隐秘。 小镇的管理者会提前告诉他们夜游的时间，而地点往往是湖中心。 小镇的人虽然都知道夜晚会发生什么，但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也就无法来到湖中心，而这一切的奥秘就来自于手中的蜡烛和套着的黑麻袋。 “这是坡立学派的作品，这几个月，我从那几个大人物手中要到了这三套。每当有重大的事情，镇长都会提前告诉这些权贵，他们有的是男爵，有的是最富有的商人，我想今天晚上的事情会对你们很有帮助。” 尚克的声音有些哀怨，特别强调了这一套可以值上1个金币。 不过等她注意到紫色的瞳孔后，脸上的微痛让她收起了自己的伪装，继续讲述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小镇里没有穷人，住下来的都是富人，但是富人也有区别。你们早上去教堂区应该见过了，只有真正有价值的富人才会被教会收留。而夜游也是如此，今天大概会决定那些没有价值的家伙的命运，过去如此，现在也一定会这样。” 人数逐渐多了起来，泰斯三人虽然站在外面，但是他们如果不朝着中心靠拢，一定会引起特别的注意。 于是泰斯打断了尚克，三人朝着湖中心走去，站在了人群的中间一层。 第二十三章 优秀居民 “女士们，先生们。” 沸腾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在湖中心一圈，套着黑色麻袋的人专门为三位大人物空出了场地，四周的人们端着蜡烛，目光朝着凸出的三人看去。 中间的那人放下了举起的手臂，环顾了一圈，带着麻袋的他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是眼神十分锐利，泰斯刻意避开了这蓝色的瞳孔，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国的骑士将来到尤姆，他们将赶走我们的梦魇，除掉草原的毒瘤。” 人群的议论声再次出现，这消息是他们不曾听见的，不过恰好解释了为何最近马匪如此猖獗，甚至还攻入了富人区，让镇长完全丢了颜面。 “好消息。”“没错，这样苦日子就到头了。” “但是…” 男人抬高了音调，一句但是让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他身上。 “马匪们不愿意束手就擒，他们想拿平民威胁这些骑士。” 更大的躁动声出现，除了议论，人群中出现了恐慌。 虽然能够拿到蜡烛的富人都是地位显赫的，但是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比起来，不管是他们雇下的保镖，还是认识的学派或教派的家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那就把‘猪’都送给他们。”“对，把‘猪’都给他们。” 泰斯听出了这“猪”应该是指的没有来到湖中心的居民，那些普通的有钱人。果然富人无论在哪里，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男人再次示意人群冷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 “这次马匪们想要的数量很多，有些‘猪’躲进了教会，在场必须有人为了小镇而牺牲。” “那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男人眼中露出不满，抬头望向那脱口而出的人，几名站在前列的黑麻袋靠了过去，将冒失的家伙按倒在水面，让他手中的蜡烛熄灭。 泰斯看向作死的人，几个黑色麻袋将那家伙的头按进了水里，周围荡着他反抗的水波纹。 没过多久，气泡消失，这个家伙带着黑色的麻袋沉入了湖底，旁边的人只是默默走开，就连一句议论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好了，没想到竟然混入了不识抬举的家伙。我以镇长的名义保证，为小镇牺牲的人将得到百枚金币的回报。 同时，坡立学派的大人也会赐予你们保护的‘灵物’，只要那群城里来的骑士乖乖走开，你们就能回到自己的房子，到时候你们都会成为英雄，记录在尤姆的历史中。” 人们纷纷后退了两步，站在前面的人们几乎吓傻了，有的腿软跪了下来，有的还在苦苦哀求。 他们都明白这些承诺并没有任何用，被马匪带走的人几乎没有一位回到小镇，这也是为什么，小镇外的草屋里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因为最先被马匪盯上的就是这群人。 “没有人愿意为光荣的事业牺牲吗？难道你们都不想为故土做出贡献？” 自称镇长的男人鼓吹着人们自告奋勇，泰斯看向尚克。 不过很可惜，这女人依靠的大人物也没有告诉她应该如何选择，或者，在这里的权贵没有一位能够幸免，都将成为被舍弃的家伙。 “很好，我感受到了你们的热情。既然这样，你们明天就一起主动投身到马匪那吧。” 人群顿时惊恐地炸开，朝着湖边逃窜。 而场地中的男人早已想到了这种情况，在他两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开始了行动。 平静的湖面立刻升起了一圈水幕，黑暗中又有东西从水底钻出来，套住了每个麻袋，正好将这群人挨个捆上。 虽然对泰斯来说，想挣脱这水草的束缚十分容易，但他却不敢保证是不是还有其他敌人藏在岸边。 他和奥菲利亚对视一眼，从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了双方的想法，于是泰斯转去安慰惊慌的尚克，让她务必冷静下来，不要将蜡烛弄熄灭。 那些权贵的保镖自然不会素手就擒，只见黑色的麻袋抽出了各式的武器，保镖斩断了伸向自己的水草，握着刀剑踩着水珠，朝着中间的三人奔去。 那三人周围的一圈黑麻袋也没闲着，他们抽出了藏好的砍刀，两伙人有着相同的“武者”实力。 眼看不能立刻压制这些保镖，镇长的手下拿出一串麻绳，用手中的蜡烛点燃细巧的绳子。 镇长这边的“武者”让火焰附着在他们的武器上，再加上水草和水柱的偷袭，反抗者没几个回合就败了下来，全都掉进了湖底。 战斗很快结束，水幕让开了一条缺口，镇长和身边的男人先从缺口离开。 然后湖中心的那群人围住了剩下的居民，他们催促着人们快点跟上，赶着人群来到了对岸，也就是尤姆镇西北角的方向。 镇长的手下将人们驱赶到了一间用石块堆砌的大堂，大堂空空如也，很难想象这里是商会的地盘。 “正如你们看到的，商会都抛弃了尤姆镇，那群精明的家伙比地精还要狡诈，也只有我，以及坡立学派愿意帮助你们。 帮助是相互的，我们决定为你们伸出援手，你们又为何不愿意替我们分担一点忧伤呢。 这让我很难过。” 装在套子里的镇长发出虚伪的啜泣声，扣押着人群的手下站到了他面前。 镇长停止了虚假的表演，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被绑住的人群。 “但是我愿意给你们时间，好好反思。等到天亮了，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今晚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在小镇里的美好回忆吧。” 这伙人穿过人群，走出了大堂，然后将厚重的石门关上。 外面发出了吃力的声音，只听见“嘭”的一声，镇长的手下放了重物堵在了门口。 大堂除了用石头堆砌，就连窗户都很高，再加上被坚韧的水草捆住，一般人根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没过多久，这里的几十位富人都哭着闹着。 原本想着让“猪”替代自己牺牲，没想到现在自己却和“猪”没了区别。 “真是抱歉，没想到是我的好心害了你们。” 泰斯有些意外，经历了两次背叛后，尚克竟然如此冷静，让他再次感觉到女人是不好对付的生物。 “我知道你有办法逃出去，如果有机会，就带着你身边这位跑掉吧。” “那你呢？” “我从南方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结局，当初就没想着活着离开。我呆在这里只是希望他能回来找我，没想到过了几个月还是一无所获，命运之神竟如此残忍，连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所以？” “所以我想看看，那个男人会不会在我死之前出现。” 尚克朝着大堂的窗户望去，夜晚的光从那里透了进来，可却照不到坐在地上的人群。 虽然泰斯看不见尚克的表情，但是在这昏暗的大堂内，他发现这女人眼睛里的光并没有消失。 第二十四章 成为人质 在学者关上商会大门后，这一群坡立学派的人回到了议会厅前. 之前站在湖中心的三人正站在门口，大厅门虚掩着，灯光从议会厅内透出。 一名穿着紫色兜帽的家伙上前走了一步，替着三位大人物打开了门。 黄色的灯光下，小镇的权贵正享受着夜晚的生活。 他们穿着华丽的丝绸，手上佩戴着来自各地的珠宝，他们眼前的丰盛食物显示了他们的奢侈，手中的金色酒杯永远装着浓郁香气的美酒。 权贵们互相交谈着，谈话最多的内容不过是今晚的计划，这里的人都是行动的受益者，也都是制造阴谋的共犯。 看着三位大人物走进了议会厅，议论声顿时停了下来，权贵们朝着三人恭敬地鞠躬，感谢着他们为小镇做出的贡献。 每个人都是语言艺术家，说着不重复的恭维。 早已习惯这一切的大人物敷衍地回应，三人走到了议会厅的中央，为首的镇长拍拍双手，权贵们朝着他看去，等待着镇长做出他的承诺。 “诸位愿意相信我，是我的荣幸。我想你们没有去投奔教会，想必都知道了那件事。”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如果他们愿意，让教会庇护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们的关系不止在尤姆，南方传来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了教会那头的缺陷。 北行的骑士们可是荣光教派的成员，其他教派的庇护只会让居民成为骑士们的敌人，他们只有依靠学派的力量才不会被牵连。 “我没有辜负各位的信任，请来了这两位坡立教派的大人物。相信在两位‘名将’的守护下，各位都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 镇长双手举起，做出拥抱的姿势，议会厅的后门突然敞开。 从没有人进入过这扇大门，而大门后的屋子里，金碧辉煌的大厅竟然比议会厅还要华丽，闪着光亮的石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食物，还有柔软的皮制长椅能为客人们缓解疲劳。 “接下来就委屈各位一段时间，在骑士们离开之前，请务必呆在这里。我和两位‘名将’会在门外守护着大家。” 两位坡立教派的大人物将手掌对着人群，四周已经全是戴着兜帽的家伙，他们合唱着奇异的咒语，权贵们突然眼神迷离，双腿僵硬地朝着后门走去。 他们完全忘记了手上的东西，酒杯和食物掉在了地上，权贵们视而不见，门后的大厅充满着魔力，没有人能够拒绝门后的诱惑。 在权贵们都进入金色大厅后，议事厅关上了大门，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片狼藉。 …… 这一晚，有的人因为惊吓始终没有睡着，但也有心大的躺在石砖上就睡着了，嘈杂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商会大厅内。 泰斯倒是明白，现在不是逃离的机会，他找了一块靠墙的位置，依靠着冰冷的石块入睡。 不过等泰斯在第二天醒来，他左右正躺着两块麻袋，少年看向没有被遮住的下半身，大概猜到了是那两位女人。 门口传来挪动的声响，沉重的石门再次被打开。 穿着紫色兜帽的学派成员闯进了商会，大声叫喝着让里面的人醒来。 这群锦衣玉食的富人还没有睡饱，即使坡立学派的人叫破了喉咙，还是有人睡在地上，动都没有动一下。 失去耐心的看守者朝着这些死猪踢去，从没有被打过的富人立刻痛得跳了起来。 看到这些人毫不留情，泰斯知道必须把还在睡觉的两位叫醒。 因为半个身子都被水草捆住，少年只能左右弯着身子，用手掌摆弄着。 泰斯吃力抓住一只手臂，然后拖着这黑色的麻袋朝着另一边爬行。 三个黑色麻袋几乎是紧贴着，少年用手指钩住少女的袋子，晃晃悠悠把两人提了起来。 熟睡的女人站起来后，眼睛里还带着疑惑，看见那群戴着兜帽的家伙正抽打着懒惰的富人，女人们也瞬间清醒了。 醒来的人早已在门口排好了队伍，外面传来马匹的萧萧声，看来是要用马车把他们送到马匪的地盘。 这一晚上，觉悟的终归是少数，更多的有钱人始终无法相信这命运，看见大门敞开，他们失去理智，冲向了那些看守的学者。 毫无武力的人完全无法逃离，得到的只有紫色的拳头和脚踢，安分的人面对了自己的命运，走上了马车。 泰斯三人也在那些安分的人中，他们和另外五位挤进了狭窄的板车。 也许是因为，排在前面的家伙不是女人就是瘦弱的男子，泰斯这一车还不算拥挤。 八人的重量刚好让四个车轮跑在草原上，但是后面的马车就没有那么幸运。 大腹便便的家伙完全无法自己爬上马车，落在后面的几乎都是胖子。 他们这些有钱人哪里有过这种待遇，每次他们出行，都有仆人拿出木凳，让他们一步步踩着走进车厢，而这种露天的板车简直就是他们的耻辱。 一位圆乎乎的家伙试了许多次，他的腿只能抬到两个拳头的高度，看着旁边监督的学者，这胖子紧张地吹着胡须，只是原地抬了几次腿，脸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他看见两旁有人朝着他走来，胖子着急着不想挨打，蹦了两下，双脚用力朝着板车，胖子耸着身子，最后果然绊倒了自己，头撞上了木板，精致的麻布长裤被磨破了两处。 “帮帮他。” 领头的一人发现这些富人大多无可救药。 他只能指挥着手下把他们推上去，刚刚倒下的胖子被两位学者架着手臂，后面又来了一位推着他的屁股，三人喊着口令，一起用力，终于将这头肥猪送上了板车。 木轮在接收了四位重量级人质之后发出了抗议，车轮陷入草地中，马儿喘着气，根本无法拉动。 学派的领头者只能无奈再找几辆马车，花了很大力气重新把人质分散出去。 一行十几辆马车朝着西面出发，赶马的车夫都是由学派的成员顶上，他们没有多少经验，戴着紫色兜帽的他们只知道校准方向，朝着西面的山头前行。 不过这些马儿的速度可不容易掌控，草原上并不是一路平坦，路上的石子和柔软的泥土都能让板车上的人在空中停留一会。 惊恐的人质都朝着板车前面挤着，生怕自己被甩在路上，然后被后面的马车撵上去。 这一路花了许久时间，泰斯记得自己北行的时候，正好选择经过尤姆镇西面的这片草原，那一路上除了强盗外，并没有强大的野兽。 当他们来到小镇和山丘的中间时，远处跑来了几匹披着皮甲的战马，骑者的腰间都挂着厚长的砍刀，和拖着人质的马车并排着，像是在护送这支队伍。 西面的山丘逐渐清晰了起来，山丘上显现出许多建筑的轮廓。 在半山腰上，围着一圈居民的房屋，山脚下零星散落着一些房子。 再远一点，能看到开坑过的农田，被犁开的土地整齐地排在一起。 山丘一点也不像马匪的老巢，反而比尤姆镇更富有生活的气息。 第二十五章 证明价值 一群黑麻袋被送往了山顶，坡立学派的马车丢下了这群人质，从另一个方向下山离开了山丘。 骑着马儿的强盗接管了这群有钱人，他们用砍刀斩断了捆住的水草，人们终于可以脱下黑色的麻袋，自由地呼吸空气。 强盗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位刀疤脸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人群前。 刀疤脸脖子上系着三头白色的兽骨，穿着的皮具是用一整条毛毡做的，脚下的靴子泛着蓝光，衣服上挂着数块琥珀，琥珀上胶感十分明显，内部还有着的镂空文字，泰斯明白这并不只是装饰。 刀疤脸扫过这群体态各异的富人，脸上的表情只有失望。 男人左右扭着脖子，招呼着一位强盗来到他身边，小声说着。 刀疤脸转过身，拍了拍自己宽阔的肩膀，离开了山顶。 强盗将缺口补上，刚才那名长得像猴子的精瘦强盗站了出来，拉着难听的嗓音叫喊着。 “我们——只要——做事的，不会——劳作的——关起来！” 几名妇女一开始还挤在人群中心，听见自己还有价值，他们又凑近那瘦强盗面前，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优点。 “你一定要看看我的花艺，我是尤姆镇最好的插花师。” “我吃过这世界上最好的食物，没有人比我更懂美食。” “宝石，宝石才是最重要的，你们首领身上的琥珀我也有，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瘦强盗朝着两旁的马匪歪头，骑着马儿的强盗将面前的这几个姑娘抓了起来，提在空中。 姑娘们在半空中踢着腿，麻衣勒着他们的身体，她们看上去十分难受。 看来这些姑娘说的都不是他们需要的，马匪就像提小鸡一样，把姑娘们丢入了旁边的泥土房，关上了铁栏杆。 瘦强盗有点生气。 熟悉他的同伙都知道，瘦强盗的嘴被野兽伤过，只要他一生气，嘴唇就会凸出来。 现在他正嘟着嘴，几名富人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打他——” 瘦强盗指向嘲笑自己的两名男子，旁边的强盗拍着马儿的身躯，朝着头戴羽毛的男人奔去。 人群惊叫着让开道路，马匪将砍刀挥向嘲笑者的后背，两名男子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在他们背后，砍刀划下了一道血痕，伤口很浅，看来并不致命。 “继续——证明价值” 富人们开始认真斟酌，他们所擅长的不过是和有钱人打交道，为了迎合这群人，他们的兴趣爱好、擅长的技能都不可能和马匪有关。 一名富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说他会骑马。 旁边的马匪立刻丢了一把砍刀到他面前，不过瘦弱的富人只能用双手，吃力地将砍刀举起来。 瘦强盗摇摇头，一名马匪将瘦弱富人提起，也把他关了起来。 泰斯看向尚克，酒馆老板娘可懂得不少，不管是酿酒还是做饭，肯定都是强盗需要的。 那女人还是有些害怕，凶恶的强盗对待男女都是一样，泰斯用眼神鼓励尚克。 尚克看了眼马匪的砍刀，闭着眼睛走到了人群面前，她穿着一套方便的棕色麻衣，外表看上去不像个有钱人。 “噢，酒馆的尚克。” 强盗中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酒馆的服务除了贵了一些，饭菜和美酒都是尤姆镇里都最好的一批，再加上老板娘的风流传闻，就连西面山丘的强盗都希望能够去酒馆吃上一顿。 一名强盗走下了马，在瘦强盗耳边嘀咕几句，他满意地点点头，让这位下马的强盗带走尚克。 强盗学着绅士的礼仪，单手做出“请”的姿势，他们让开了爬上山丘的道路。 引路人在尚克前面带路，她回头看了一眼泰斯，泰斯点点头，让女人不要担心。 “还有谁——” 穿着皮衣的泰斯走上前，举起拳头，伸出五根手指。 “我能打五个。” 听见这幼稚的挑衅，强盗们发出阵阵嘘声，马匪坐下的马儿发出躁动的声响，强盗拉着缰绳让马儿安静下来。 瘦强盗歪着头，手指向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一名马匪用力夹住战马，抽出砍刀朝着泰斯奔去。 马匪很快就越过了泰斯一个身位，在这少年没有转身的时候，马匪从半空劈下砍刀，和之前惩罚的方式一样，都是瞄准的后背。 人群让开了道路，马匪已经准备调转马头，将少年丢进牢房里。 正当他回头的时候，那黑发少年竟安然无恙地站着。 马匪再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手中空无一物，他的砍刀不知什么时候被少年夺走了。 泰斯一只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在刀刃上弹着，这种加厚的刀背传来闷闷的响声，非常适合用作劈砍。 泰斯转过身看向那名马匪，用砍刀的侧面拍打着自己的手掌，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 “你这猪猡养的烂玩意。” 武器被夺走，这名马匪当然愤怒不已。 现在他可不管别的，朝着马脖子抽了一下，马儿朝着泰斯快速奔跑，试图将他撞飞。 泰斯将砍刀放在自己眼前，看准了马匪的腰部，慢慢将刀背对着冲来的敌人。 在马儿快要撞到的一刹那，泰斯转了半圈，让出一个身位后，少年正好抡完半个圆圈，用力砸在那人的后背，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敲了下来。 “好。”“厉害。” 极快的动作让其他马匪都发出了欢呼，瘦强盗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被拉下马的强盗还在地上吃力挣扎着，泰斯将砍刀掷出，刀尖穿过强盗的衣角，将他定在了地里。 “我还要带上她。” 泰斯指向黑发的奥菲利亚，强盗们看向这位满脸雀斑的少女，纷纷摇着脑袋。 虽然这少女看上去身材不错，但是脸上的瑕疵还是显得她太普通。 “五个——” 瘦强盗也将拳头指向泰斯，同样伸出了五根手指。 当他将五根手指朝着前方下压，身后又有五匹骏马让尘土飞扬。 见过泰斯刚刚的实力，这五名马匪这次是用尽全力，从五个方向朝着泰斯撞去，不给他侧身躲闪的机会。 奔涌而来的马匪并没有引起泰斯的重视，泰斯双手交叉，拳头贴着自己的嘴吧，反而对着面前的瘦强盗做着自我介绍。 “我叫泰斯，来自吉萨商会。” 瘦强盗皱着眉头不明白这少年什么意思，求饶吗？吉萨又是哪个地方，完全没有听说过。 商会？瘦强盗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们在草原上打劫，没少吃过商会的苦头，现在尤姆商会的家伙都跑光了，这个少年难道是留下来的？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瘦强盗想到了自己漏掉的部分，瞳孔紧缩。 面前的少年如此年轻，能加入商会一定代表他实力出众。 如果说实力的话，他的兄弟们都能算得上“武者”中的佼佼者。 “那么，能够轻易打败“武者”的家伙一定就是…” 瘦强盗刚想伸手阻止自己的兄弟，但战斗已经结束。 地面升起了一圈白沙的坎子，快速奔跑的马匹被这凸出绊倒，骑着他们的强盗也都飞了出去，倒在泰斯面前。 “我只想带着她，甚至可以为你们出力。” 瘦强盗点头表示认可。 他拍拍手，一名强盗翻身下马，恭敬地替这位“名人”带路。 第二十六章 新尤姆镇 强盗走在泰斯和奥菲利亚面前，面前带路的这位全身穿着贴身皮甲，皮甲像是量身定制的。 虽然说是强盗，他们的衣服十分干净，腰上的砍刀都是最近磨过的，他脚下的步子很稳，沉重的砍刀挂在腰间也没有晃动。 和尤姆镇的守卫相比，这些家伙好像才是真正的士兵。 一路上遇到骑马的同伴，他们还会彼此打着招呼。 半山腰上，许多人从泰斯身边路过，他们有的拿着刚洗好的衣服，有的背着收集来的果子和草药。 每个人穿着不同皮料做的衣服，不过她们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笑容。 泰斯绕着半山腰走了一圈，山丘下的景象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生活的居民开垦了土地，还挖出几条深沟，数天前的暴雨还积累在水沟里，后山被挖开了一个大洞，不断有人将矿石从洞内推出来，运往远处。 除此以外，这些强盗还设立了马场。 他们胯下的战马应该都是自己养大的，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草料，马尾草正是极佳的选择，也难怪强盗们的马儿如此肥壮。 此时，几名马匪正和马群追逐着，手中挥舞着套绳，驱赶着锻炼马群。 领路人将泰斯两人带到了一处草屋，草屋十分简陋。 分配的居所是没有门的空房子，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泥土堆成，屋顶是几捆晒干的野草重叠在一起，泥墙上透了一扇窗户的洞。 房屋地面上只清理了杂草，已经有人在泥土上简单铺上了一层碎石。 带路的人花了很长的时间向泰斯介绍这里，强盗们引以为傲的新尤姆镇。 泰斯听完之后反而觉得，这里似乎好过吉萨镇不少，那些强盗的头目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强盗们将这里称作新尤姆镇，意为新生的尤姆镇。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原先住在小镇外围的贫民，在某位大人成为首领后，他开始不断招揽这些用劳作谋生的可怜人。 最开始，旧尤姆镇的贫民并不是都愿意为强盗工作，大多数贫民选择继续留在小镇外围，挣扎地活着。 可随着贫民的减少，廉价的新鲜兽肉少了许多，旧尤姆镇外围的草原也都荒废了。 于是小镇的税收越来越高，再加上尤姆的守卫们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不管是何种原因，几乎所有的贫民都跑到了新尤姆镇，成为强盗军团的一员。 在这里，泰斯甚至可以看到许多本应该出现在军营的士兵，据他们所说，这全身因为镇长的功劳。 为了保留守卫的势力，镇长故意驱赶排挤了前来尤姆报道的新兵。这恰好说明了这里的强盗为何比小镇的守卫强上不少。 来到新尤姆镇的居民不需要金币或银币，他们的一切劳动都是为了集体。 到丰收的时候，每个付出劳作的人都能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食物，能者多拿。 他们在这里的付出都获得了收获，也正因为这点，始终没有人逃离。 当提起新尤姆镇的时候，那名带路的强盗眼里闪着光芒，这个小山丘仿佛成为了他的希望，这里的生活已经成为了他的梦想。 人们不必为了权贵低头，他们在自己的田里劳作，把其他的居民都当作自己的家人，居民们其乐融融。 擅长铸造的工匠早就被马匪拐到了这里，这也是为什么，泰斯在旧尤姆镇上没有找到一家铁器店。 这些打铁的家伙一开始还十分固执，可见识了这样的世界之后，铁匠们在新居民的赞美声中不断挥舞着锻造锤。 强盗们还专门为他们在后山挖了一块山洞，让他们能够在那里工作，累了就能立刻回到自己的草屋子里。 能和旧小镇一直僵持着，因为强盗们也学会了拉拢学派。 在山丘的西北角，强盗们开采出了一处古代遗迹，不少研究者都会在疲惫后返回新尤姆镇。 马匪为他们开辟了往返的道路，学派为他们遮掩背后的行径，这是一种被默许的交易。 带路的强盗特别强调了这点。 之所以给泰斯讲这么多，是因为他看中了泰斯超群的武力。这里的强盗大多只是“武者”，如果能有“名人”加入，未来面对骑士的危险会降低几分。 强盗让泰斯不必担心被整个王国通缉，毕竟学派的研究者都来到了这里，如果王国真的要追查，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泰斯对加入强盗一众表达了极大的兴趣，那名士兵开心极了，他告诉泰斯明天会有更厉害的家伙来找他，如果有什么需求，他也会尽量满足泰斯的要求。 等到那人离开，泰斯在新住所踱步思索着，奥菲利亚也趴在窗口，看着窗外草原的景象。 远处骑马的强盗已经陆续归来，驾着马儿朝着山上集合。 白天被运来的人质都有了自己的归处，那些一无是处的有钱人都被关在了山顶的泥土房里，而一些有价值的家伙都到了山脚下。 “叮咛，叮咛。” 铃铛声从远处传来，泰斯走到门口将头探出去，他左右张望着。 只看见几名妇人正抬着巨大的木盘子，上面放满了刚烤好的发泡面饼，面饼表面看着只是简单刷了一层花蜜。 女人们在每一间草屋子前停留片刻，里面的住客会伸手拿走对应人数的食物。 等他们来到泰斯这里，泰斯看见尚克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尚克身上还穿着那件棕色麻衣，头上戴着一圈白色的花环，和周围的女人有说有笑。 “今天的花蜜特别香，多亏了几天前的大雨，今天我还试了一口，特别甜。” “嗯，也多亏了尚克姐，今天面粉少用了一半。等到月底结算的时候，我们可又是会被夸奖一番，说不定能分点好东西，我早就想在房间里放一面镜子了。” 女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泰斯看了眼面前的三角面饼，还是伸手拿了两块。 尚克虽然眼里盯着泰斯，但她嘴上一直跟着几个女人的话题。 送饭的女人们正要离开前往下一处住所，尚克欲言又止，看着泰斯拿走了食物，她悄悄对泰斯使眼色。 “诶，这不是尚克姐吗？” 奥菲利亚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意看着尚克。 见到这名恶魔，尚克又惊又喜，她正好可以有借口离开片刻，把东西交给这两位实力强大的年轻人。 “妹妹你没事吧？早上离开之后我可担心你了。” 尚克脸上立刻出现担忧的神情，眼角瞥向旁边的女人。 “没事，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你和你妹妹多聊几句吧。”“就是，尚克姐今天立了大功，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看到这场景，女人们都表达了理解，尚克也对他们表达了感谢。 尚克挽着奥菲利亚的手，走进了屋子，其他女人继续抬着巨型木盘，前往下一家分发食物。 “长话短说。” 尚克将衣服撩起，泰斯立刻捂住眼睛转身，他不明白尚克为什么要脱衣服。 “这件东西你们一定要好好保存，我一个人怕有人会发现。” 泰斯这才转过身，看见尚克手中拿着一副画。是那个抛弃妻子的男人的画，画中是尚克的肖像。 “我只是个普通人，但那个死男人不同，说不定会对你们有帮助。” “您的丈夫是？” “他就是三剑城的城主，达尔西。” 已经花了一点时间，尚克感觉自己不能再呆下去，她立刻离开了泰斯的住处，追上了那群发面饼的女人。 泰斯看向奥菲利亚，女人的眼睛里写满了她的好奇。 “事情变得有趣了，这位逃走的‘领主’说不定能成为最关键的那张牌。” 泰斯用手在画布上摩挲着，认真欣赏“领主”的大作。 这“领主”的画技真不敢恭维，他将尚克的五官画的特别模糊，不协调的颜色放肆点缀在画布上，大块的颜料就像初学者的作风。 少年摇着头，他觉得如果是自己来画，一定能把尚克画得更精细一些。 泰斯把画递给奥菲利亚，见多识广的公主看了也只能摇头。 第二十七章 劝说加入 等泰斯和奥菲利亚吃完面饼后不久，又有一队妇女为新加入的居民送来了生活必需品。 泰斯和奥菲利亚分到了一床兽皮做的被子和床垫，女人们送了他们一份烤好的豆子和装满的水袋，受到特别照顾的泰斯还多得了一个盛水的木杯子。 到了夜晚，骑着马的强盗绕着山丘巡逻着，这里的草房子都没有门，只用路过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晚上，新尤姆镇禁止居民外出，不过他们就算出去，也没有酒馆供他们消遣。 泰斯二人躺在毛垫子上，谈论这所谓的新尤姆镇。 “如果王国的骑士知道了有这样的小镇，他们肯定会优先处理掉这群强盗。” 奥菲利亚笃定这群家伙不可能免战，即使押上这么多的有钱人作为筹码。 王国的铁骑只会将这种山丘推平，那些死脑筋的家伙可不懂同情，反而会觉得人们都是为了王国而献身。 “难道没有悔过的机会吗？或者把他们送到荒野监狱去反省？” “这样太麻烦了。要看这次随行的神官属于哪个教派，中央城市有地位的神教对异教徒都不友好，更何况是恶劣的盗贼呢。” 在套入黑麻袋的时候，泰斯早已让白沙贴着自己的皮肤，不过他腰上的钱袋已经被人拿走，损失巨大。 纯白的沙子悄悄钻入地面，铺在毛垫子下方，硌人的碎石被白沙填满间隙，两人现在可以稍微舒服地躺着。 “但他们已经不算强盗，只是换个地方生活的居民。” 奥菲利亚侧过身看着泰斯，眼里充满笑意。 “你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黑发公主一直笑着，泰斯侧身背对着这少女，感觉自己又被玩弄。 “好吧，等到强盗和士兵打起来，我们就找机会逃掉。不过我也有个疑惑，只能你帮我解答。” 泰斯翻身朝向奥菲利亚，勇敢地对视着少女紫色的眼眸。 “我们昨天见过了镇长，今天也看到了强盗的首领，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实力？” “名将。” 奥菲利亚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泰斯瞥向草堆的屋顶，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人。 “那就怪了……” 王国会在每个区域派出至少一位“领主”，也只有到了“领主”的实力才能镇压一方。 泰斯几乎见过了尤姆镇内的所有关键角色，都没有一位带给他实力上的压迫感。 教会区的各个派别都是势均力敌，而且并没有“主教”级别的大人物出现。 守卫方全是滥竽充数的小混混，不配作为强者的下属。 刚才奥菲利亚已经提过，镇长和强盗的首领都不是“领主”，那么这位“领主”究竟藏在了哪里？ “尚克说她的丈夫是三剑城的‘领主’，至少不会是他。” “而且他也逃了。” “是啊，他们都逃走了，这草原如此宽广，他们会藏在哪个地方呢？” 不详的预感又浮现在泰斯的心底，他感觉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探索这片草原，少年祈祷王国的骑士能迟几天到来。 “还是只有先熟悉一下新小镇，等了解更多情况后，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些秘密。” “希望我们明天都能有收获。晚安，泰斯。” “晚安，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很快入睡，泰斯只是闭上了眼睛，将精力放在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泰斯坚持到了半夜，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他终于放松下来，享受夜晚。 …… “你叫？” “泰斯。” 泰斯一大早爬上了山丘，那里已经有一位骑着战马的强盗等待着他。 这位神采奕奕的强盗后背挺拔，一身淡黄的皮甲被布满银色鳞片的束带勒紧，束带圈在胸部，腰部，膝盖，脚踝，脚上的皮靴用红漆烫过底，是个头领级别的人物。 “我们几个月前见过。” 头领的眼睛是蓝色的，瞳孔里传来的感情十分平和，看起来没有计较当初泰斯做过的事。 “是的，我和我的伙伴遭遇你们这群…侠盗，我们当时只是打跑了他们，并没有做出伤人的事情。” 头领点点头，翻身下马，他将缰绳绕了一圈握在手中，空的那只手指向后山。 泰斯跟在他身旁，两人边走边聊。 “那个时候，我们这里才刚建起村落，当时收下的人很多，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当时做那种勾当是不对的，这几个月已经好了不少。” 这话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毕竟前几天，泰斯才目睹了他们抢劫小镇的富人。 泰斯应和着，继续听这位头领将如何让自己死心塌地。 “人总会犯错，但幸好遇见了你这样的好人。我需要替他们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他们可能还是一伙强盗。” 男人微微弯腰表示自己的感谢，他的语气始终非常友善。 这个感觉泰斯十分熟悉，少年在吉萨被汤姆森蛊惑的时候，那个人畜无害的老头也是这样对自己说话，好像只要用这样的语气，从未见过的两人会立刻成为深交多年的好友。 “我们的头领，塞特，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别看他身宽体胖，新尤姆镇还是他的点子。大家在这里都过得不错，我相信你会喜欢这里的。” 路过的居民对着男人打招呼，男人也友好地回敬。 后山路上几乎都是手推车，身强力壮的男人将后山打造好的装备都运上了山顶，泰斯粗略看了几眼，那里面有战士用的武器和铠甲，也有套在马匹上的护具。 这些包着躯体的铁铠很坚固，虽然可以保护身体大部分位置，但带来的问题是灵活度的缺陷。 不同于北境军团采用的护甲，这种全身铁铠对工匠的要求更高，而且一旦破损几乎只能让铁匠亲自修复，要是不幸的话，只能从铁片开始重新铸造。 更加要命的是重量，看着吃力推车的男人，泰斯只感觉这铠甲会成为马匹的负担，这些马儿如果再套上马具，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冲起来。 “自从北方出现异变，西北群山里的家伙就变得不安分了。遗迹离那群野兽很近，我们有些朋友一生都在为真理而奉献，他们值得敬佩，我们也不希望他们受到威胁。” 对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两人停了下来，强盗郑重地看着泰斯。 “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对吧？” “嗯。”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泰斯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二十八章 骑马与跳崖 一路畅谈，泰斯知道了带路人名为约什，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新尤姆镇山脚。 擅长打铁的工匠已经开始了工作，这个季节还不算太热，但后山挖出的洞窑让泰斯感觉到了夏天。 工匠们只穿着麻布制成的裤子，上半身裸露着，手套倒是用的厚毛皮，每个铁匠身边都站着一位打杂的居民，渴了拿水，热了会扇风。 “工匠是小镇的基石，我们都不懂那些技艺，所以他们比每个士兵都重要。” 看着泰斯羡慕的眼神，约什的也只能发出感叹，看来他自己也十分佩服这群工匠。 “你会骑马吗？”“骑马？” 泰斯看着约什身旁的骏马，少年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着。 约什也盯着泰斯，观察他的表情和动作，泰斯走近了那匹马儿，转头看向约什。 “我可以试试吗？” 约什想了想，他觉得有些风险，于是叫住了正好在旁边巡逻的同伴，让他跟着泰斯。 “他得跟着你，你才加入我们，这样才能让我放心。” 泰斯看了旁边的马匪，他朝着约什点头同意。 少年手抓住缰绳，左脚用力跳起，将脚掌套进去，然后他把手臂挂在马鞍，支起身体，不过很可惜，第一次没能让身体翻上马背。 泰斯第二次用力跳起，右脚试图跨过马鞍。 不过这次，他不小心踢到了马儿的屁股，受惊的马直接跑了起来，泰斯半个身子挂在马背上，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快去帮帮他。” 得到指令的马匪甩着套索追上了泰斯的马，娴熟地将绳索套在马的脖子上，用力一拉让这马儿减速。 等到马儿慢了下来，泰斯用力把缰绳抛给这名马匪。 马匪拽着缰绳用力一拉，马儿立刻就停了下来，顺便把挂着的泰斯甩了出去，少年摔在草地上，嘴里咬着几根绿草。 泰斯慢慢爬了起来，也亏他没有被拖得太远，约什很快就追了上来。 看着这位“名人”倒在地上，约什表情有些尴尬，不过他内心倒是放心了一些。 不会骑马的家伙是跑不远的，知道泰斯这个缺点反而让他非常高兴。 “没事，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 泰斯站直身板，拍打身上的灰尘，对帮忙的马匪表示了感谢。 约什向这位马匪打个手势，让他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去哪个…遗迹？” 泰斯望向了西北，西北群山在天边若隐若现，但地面上只有黄绿相间的草，如果不骑马的话，他们应该要走很久。 约什抽出砍刀，割了一把新鲜的长马草，放在自己的马儿嘴边，他用刀将套上马脖子的绳索斩断，然后轻轻抚摸着骏马的鬃毛。 “时候不早了，你坐我身后吧。” 不同于泰斯的笨拙，约什将砍刀放回腰间，踩着马镫，一下就跃上了马背，他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向泰斯。 “抓紧了。” 约什让出了马镫的位置，泰斯学着他先将脚套上去，也不知道少年是不是故意的，这次翻身的时候，他又踢到了马的屁股。 不过，幸好约什早有准备，马儿只是往前耸了一下，立刻就停了下来。 接过约什有力的手掌，泰斯坐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抓紧了马鞍。 因为背着两人，马儿不能跑起来，但行走的速度要比用脚走快上不少。 景物不断变换，泰斯身边的杂草越来越矮，绿色也逐渐比黄色稀缺。 巨大的石块，干枯的树木，地面还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西北群山离他们越来越近，泰斯看到了无数土黄的山柱，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这些群山拔地而起，高度堪比乔戈瑞山脉，也正是从乔戈瑞山脉的西面延申下来。 而他们的目的地，西北角被挖掘的遗迹，却是藏在一处山谷下方。 这里已经没有了树木，山谷四周长着坚强的蒂根草，破碎的石块散落在前来的路边，开采的巨大声响从地下传来。 “这里还是有些危险，让我们下来走吧。” 两人走到了山谷上方，看着深谷中的矮人和地精将矿石推到板车上。 这些矿石，有的运往峡谷对面的土房子，有的朝着小镇方向。 而山谷的中心还有一处巨大的洞口，那里就是遗迹的入口。 “这么高的地方，还是骑马绕开，从平坦的地方进去吧？” 泰斯望向那些离开的推车，进入峡谷的斜坡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约什摆摆手，递给了泰斯一把小刀，他蹲在地面，用手拨开表面的砂子，数根结实的绳索正好藏在下面。 “那你的马怎么办？”“别担心，他知道该怎么走。” 泰斯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他们多走几步，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可现在这个位置有近百米高，要是在这里坠落可是会受伤。 “来比一比吧，我想看看，自己和商会的‘名人’有什么差距。” 约什一只手抓着绳索，转身从悬崖跳了下去。 泰斯立刻向前冲了过去，他虽然并不在意这伙强盗，但是约什要是死了，他可是有麻烦。 约什果然不是脑袋发热，他用砍刀插在石壁上让自己挂在空中。 看着伸出脑袋的泰斯，约什反而嘲讽了两句懦夫。泰斯忍不了“武者”对自己的挑衅，也拉了一根绳索跳了下去。 约什给他的小刀还不错，只要用点力气就可以轻易击破岩石。 两人到了同样的高度后，约什大喊一声开始，比试开始。 巨大的开采声持续不断，风吹过，令绳索在半空中摇晃。 这不仅是对泰斯二人力量的考验，也是对他们勇气的测试。 约什明显不是第一次从这里跳下去，他对悬崖边凸出的岩石非常熟悉，每次降落，他都尽量朝着那些踏脚的石块荡去。 约什反手握着小刀，有节奏地插在石壁上，下降的速度尽在他掌控中。 泰斯虽然看明白了约什的做法，但他是真的无法这样做出来。 绳索不听他的命令，山上的石块总是出现在意外的地方。 小刀虽然可以插进石壁里，但是插深了反而会减慢速度，如果放任自己下落的话，等待速度危险就来不及将小刀插进去了。 看着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泰斯感觉自己必须稍微作弊了。 “原谅我，毕竟我现在代表着商会呢。” 裤脚处抖出一堆白沙，白沙先落在下方。 泰斯放开了绳索，平躺着降落。 和约什擦身而过的瞬间，这位老练的强盗差点滑了下去，一脸惊异地看向泰斯坠落的下方。 白沙铺在坚硬的地面上，随着泰斯接触沙砾，白色的沙子被坠落冲击挤到两旁，留下了人形的大坑。 “呼，果然还是有点痛。” 等到约什跳到地面，泰斯正扭动着四肢，他看上去毫发无伤。 “厉害，果然‘名人’就是不一样，这么高都摔不死。” “嘿嘿，你也不错啊。” 当作缓冲的白沙已经回到了泰斯身上，他装作害羞摸着脑袋，其实后背已经非常疼痛。 泰斯暗自发誓，下一次必定不会这样乱来了。 第二十九章 笨蛋地精 等到约什说完了所有吹捧的话语，一个小家伙跑到了这两人身后. 矮小的地精用锤子敲在了两人的小腿上，小家伙愤怒地跳着，对着约什破口大骂。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这里都是珍贵的东西，跳下来很帅吗？是不是要我找几个地精姑娘给你。 还有你，别笑，我可不会放过新人。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敲坏你的头盖骨。” 泰斯蹲下来，认真看着这家伙。 绿色的皮肤，大大的鼻头，身高只有普通人的一半，耳朵倒是和头一样大，纤细的四肢和未长大孩童的手臂一样粗，他身上裹着几圈鸟毛，就连身后都沾着一条尾巴。 泰斯好奇地看向地精身后的尾巴。 不过这位地精先生似乎有些害羞，他丢下了锤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你这个人类可真变态，连洛克的屁股都要看。洛克觉得你得快点离开约什，这家伙只会带坏新人。” 地精洛克向泰斯招手，泰斯把身体往前挪了挪。 洛克挤着他那三角的眼睛，让约什走远些，地精在泰斯耳边轻声说着。 “我亲眼见过他带走好几个地精姑娘，这些可怜的女人回来之后，连路都走不动。我听说，约什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你这样的男孩。” 洛克说完之后站到了一旁，他一直转着眼珠，吹着口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泰斯看向约什，少年打量的眼神让约什有些毛骨悚然。 “嘿，你都说了些什么。泰斯，地精这种生物最爱说假话，我们最好只信一半。” 泰斯想了想洛克刚刚的那句话，无论是前半句是真的，还是后半句，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泰斯顿时惊恐地看着约什，后退了两步。 约什感觉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没有了用，无奈地留下了最后的别离词。 “剩下的就交给洛克，等到傍晚我会来这里接你，希望你和他，相处愉快。” 约什的马儿已经来到他身边，他骑上马儿朝着斜坡奔驰。 看见约什骑着马离开之后，洛克跳到了泰斯面前，大声的指着约什离开的方向，嚣张叫喊着。 “听见没，他最后还让你和我相处愉快。这个家伙就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现在泰斯明白了，这地精对人类的语言还有一些误会。看来之前洛克提到的，都是约什过去和他产生的误解。 泰斯点头敷衍着小地精，让洛克好好说明自己的任务。 “快跟上洛克，洛克知道这里的一切。那些蠢家伙整天不睡觉，都没有洛克知道的多。” 巨大的洞穴门口正面是数层岩石台阶，两侧是平整的泥土坡道，运送石块的板车就是从两边离开，坡面上已经留下了不少车轮印子。 门口的岩石都是几十厘米高，矮小的洛克手脚并用，吃力爬了上去。 洛克比泰斯先到了门口，他看着慢一步的泰斯哈哈大笑。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洛克不让你们跳下来，跳下来就会摔断了腿，高个子也就变成了矮个子，比洛克还慢的矮个子，哈哈。” 洛克在空中挥舞着双手，泰斯不想和他计较，抬头望向这个巨大的山洞。 能有两头骆驼高的山洞十分宽敞，洞口就能看到用石块铺满的道路。 道路上都是紫色的石头，看上去是都是创造遗迹的人留下的。在道路左右两侧，都刻着泰斯见过的光照符文，即使阳光无法照进深洞，这里也是一片明亮。 “跟着洛克，洛克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绿皮地精一蹦一跳，走在路中间。 推着石块的矮人都让开了中间的道路，洛克特别享受这个时刻，他一边转着圈，一边指着左右两侧的遗迹。 “那些捧着旧书的家伙告诉了洛克，这里是某种神明的住所。洛克只觉得他们疯了，如果洛克是神明，我绝对不会跑到地下。洛克只想住在天上，睡在云里。” 明亮光线下，遗迹的模样变得清晰了起来。 墙壁上是用白色石头雕刻出的人形，这些遗迹的雕塑大部分都没了脑袋。 不过，只用看看雕塑身上的衣服，泰斯就不难猜出，这些全副武装的人形都是士兵，古代士兵的体型要比现在的人大一圈，矮一头。 “看看，看看，我猜是那些石头的主人对自己的作品不够满意。这些家伙要是有洛克一半的美貌，都不至于没有脑袋，你说是不是？” 洛克回头看向泰斯，露出了一副枯黄的烂牙，再加上他绿色的大鼻子，泰斯真的很难称赞一句他的美貌。 “噢，这是个大家伙，一个女人，她可真大，我是说，各种意义上的。” 洛克的口水流到了下巴，泰斯清清嗓门，他善意地提醒这位地精，他们已经走到了第一个房间的尽头。 泰斯看了一眼这女人，除了和其他白色士兵穿着同款的铠甲，女人手上还拿着一支号角。 要知道，号角一般是用野兽的角做的，这白色的号角上端还长着三个尖锥，下端刻满了钉子形状的文字。 “古莱语。” 泰斯轻轻说着，他心想，要是奥菲利亚在这就好了，说不定这女人会知道号角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哈，这可是洛克告诉你的，没错，记住是我告诉你的。这是，古德语，摸莱语…什么语来着。” 洛克没有纠结太久这文字叫什么，他张望了左右两侧，两边的道路都是通的，开采的声音同时从两处传来。 洛克决定把选择交给命运，每次他犯难的时候都会原地转两圈，然后选择停下来的方向。 这次跟着风吹来的方向，他停到了左侧，呼喊着泰斯跟上他。 往左走，转过了一个拐角。 道路还是紫色的岩石，不过路面是朝着下方，看来后面的房间都藏到了地下。 从这里开始，泰斯的头顶也出现了白色的石头，不过这些石头只是屋顶，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和符号。 左面的房间比第一个房间小了一半，泰斯和洛克只能贴着墙壁，为运送矿石的矮人和地精让路。 这个房间空荡荡，没有诡异的士兵雕像，只有风从房间的尽头吹来。 “洛克知道那些家伙是小偷，强盗。他们挖走了这里的东西，卖给了商人。” “那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洛克知道，全是白色的鸟，他们还承诺送给洛克一只，但他们没有。 他们说会送给洛克更好的东西，不过洛克知道，这都是骗洛克的鬼话。”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呢？他们只是一群骗子。” 洛克停了下来，摆动着尾巴，抖动了身上的羽毛。 “因为洛克知道，他们有人会飞。只要洛克做的足够多，他们一定会教洛克如何飞翔。” 地精再次蹦着朝着前走，好像真的是一个笨蛋。 第三十章 真理之友 穿过空荡荡的第二个房间，走到第三个房间。 这里的风明显大了许多，旋着吹的风来自墙壁的四处。 风对于进来的泰斯二人是阻碍，但是对于推着矿石的工人来讲就是助力。 这些在遗迹做体力活的矮人都用麻布包着嘴鼻，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脚下穿着马草编织的鞋子。 “停下，停下，洛克要在这里给你讲讲。” 泰斯望向四周，这个房间不过比刚才的大一半，里面还是空空如也，墙壁上的文字倒还是看不懂的钉子。 幸好这房间里还有图案，空间的顶端刻着容易辨认的“标识”，有的是云，有的是羽毛。 这些符号是淡黄色，顶端除了因为缺少风吹，颜色和墙面略微有些不同，如果不抬头看，估计就忽略了那些神奇的符号。 洛克一脸期待地盯着泰斯，索要作为向导的酬劳。 泰斯摸了摸自己身上，他想起来，钱袋已经被居民拿走，少年摸了半天，最后将手放在了短刀上。 看着这绿皮的小家伙，泰斯将短刀丢给了他，就当作是洛克替自己带路的报酬。 “好耶，洛克最喜欢礼物了。” 洛克举起短刀转了一圈，锋利的短刀碰到了墙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小地精将短刀放到身后，竟然真的开始为泰斯讲诉关于他知道的、关于遗迹的一切。 这处遗迹处在西北群山和尤姆大草原的交界处，正因为这个尴尬的位置，两块区域的野兽都会光顾这里。 再加上，遗迹似乎还能唤醒元素生物，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土灵苏醒。 苏醒的土灵会立刻攻击这里的人们，也正是因为这点，新尤姆镇的士兵必须经常守在这里，保护无法战斗的劳工。 这里的学者将入口的雕像叫做守墓人，左右两边的第二个的房间里，曾经放着白色的鸟和鱼。 而第三个房间，在最开始挖通的时候都发生了意外。 明明被埋藏在地下，左侧的第三房间在挖通的时候，出现了强烈的旋风，直接让入口再次塌陷。 当时付出了不少人的生命，新尤姆镇还为此动荡了一会。 “那他们是怎么摆平这一切的？”“他们给的太多了。” “等等，这里的人不是不收金币吗？” 洛克拉住了泰斯，小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了嘘的声音。 他左右转动着眼珠，往外拉矿石的工人恰好没有出现，洛克又向着泰斯招手，让他蹲下来。 泰斯估计洛克又要告诉自己秘密，于是乖乖走到了他身边。 “啊呸呸，洛克不知道，也不想说了。” 绿皮地精朝着泰斯的耳朵吐口水，还推了一把这个愚蠢的人类，蹦着跑到了第四个房间，也就是矮人们正在开采的地方。 “嘿，洛克已经干完了工作，还拿到了一把短刀，洛克真是个天才。” 学者耐心地听洛克说完，他将手中记录的草纸放下，随后将头上的羽毛送给了这个调皮的家伙。 洛克对着泰斯扯眼皮，伸出舌头，又跑掉了。 “非常抱歉，这家伙就是这样。” 第四个房间比较昏暗，只能凭借通道的灯光看到这里人的轮廓。 学者将罩在脸上的麻布取下，慢慢走到了光线中。 棕色的短发，一身厚重的皮衣，正面还缝上了四个口袋，大口袋中装着书、羽毛笔、空白草纸、写满了文字的草纸。 泰斯不由得称赞道，真是一件便利的衣服。 “真理在上，再次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男人将手放在胸口，朝着泰斯鞠躬，在他抬头的时候，黑色眼眸中闪着神采的光芒。 “尤姆草原总是带给我意外，绍伊古，好久不见。” 棕发男人示意泰斯进去走走，泰斯看着这名学者感慨万分。 来自南方的绍伊古是平民出身，代表谟克学派来到北方研究古代文明。 泰斯没有想到，他竟在这布满烟尘的地方呆了好几个月。 “上次离开之后，我就对你的沙子念念不舍。” 谟克学派最关注的是本源，不同于传说中的“源质”，他们追求的是更加贴近真理、亘古不变的东西。 绍伊古学到的技艺是“拆解”，通俗的说法就是不断拆东西。 将房子拆成废墟，把废墟拆成石堆，将石堆拆成沙砾，直到再也无法将万物一分为二，就获得了本源的候选。 谟克学派和其他教派学派关系最好，因为凡是本源的候选，都可以得到他们学派的承认。 比如落途教派的流光，因为谟克学派无法继续拆分流光，于是流光也成为了本源的候选之一。 当然这个学派的研究方法不止是“拆解”，还有将东西放在一起，互相折磨，磨灭到最后，唯一剩下的才能称作本源。 而绍伊古作为一名不会战斗的“名人”，他的技艺只是对他的研究很有帮助。 几个月前相遇的时候，身上挂着几十本古书的绍伊古被博肯列盯上。 专注于肌肉的白痴总想证明自己的脑子，虽然两人完全无法理解彼此，但终究还是搭上了话。 托了博肯列的福，泰斯也和这位学者成为了朋友。 熟悉之后，泰斯为这位年轻的学者表演了一下他对于沙子的控制。 然后，绍伊古就和泰斯的沙子杠上了。 能够拆分万物的学者只能将黄沙表面的颜色洗掉，而那晶莹的颗粒成为了无可撼动之物。 绍伊古把他带来的书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得到合理解释。 泰斯的沙砾无法保存，最后都会在绍伊古手中消失，所以，他对沙砾的研究也就在离别那刻停滞。 虽然他们相遇的日子只有几天，当得知泰斯将前往北境，绍伊古还有些遗憾。 而现在泰斯又回到了他身边，意味着机会又来到了他身边，这一次，说不定又能发现新的本源。 “你这样看着我，我很不舒服啊。” 感受到黑暗中始终有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泰斯有些害怕地说了出来。 “那我来说些这里的情况吧，目前遗迹探索的情况十分乐观，这里是过去研究世界的地方。眼前是最后一个房间，等到石头都被挖出来，真相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遗迹中还有不少和绍伊古同样衣着的人，除了谟克学派的家伙，新尤姆镇也派了一些强盗守在这里。 既是守护，也是监督，如果发现了好东西，这些强盗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拿走。 “这样说起来十分冒昧，但我想现在看看你的沙子，不知道你是否介意。” “我身上出了一点…状况，这个沙子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 泰斯将手掌放在绍伊古面前，绍伊古伸出双手捧着，只见白色的颗粒从泰斯指尖落下。 绍伊古闭上眼睛，呆呆站了许久，手中的白沙连颜色都没有褪去。 “这可真是踩了真理的狗屎运了。” “你们的真理还挺别致。” 绍伊古看着泰斯，口水已经从嘴边流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首日尾声 好友重聚，绍伊古十分激动，脸颊微红。 绍伊古把捧着的白沙还给了泰斯，他从胸口抽出了一张空白的草纸，又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 学者用石头在纸上擦来擦去，留下浅浅的字迹，最后把写好的草纸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泰斯指了指他胸前的羽毛笔，问他为什么不用。 绍伊古摇着手指，语重心长地说道。 “调制那该死的墨汁需要花我一天的时间，我的研究能让我一人看懂就行。” 绍伊古带着泰斯跨过了一堆矿石，用力挥着矿镐的矮人差点敲到了泰斯的脚趾头。 第四房间也是不久前打通，碎石还在被清理。有的地方没有照明的符文，所以很黑。 矿工都错开了位置挥舞着矿镐，泰斯只能凭声音和人影判断距离。 “那个小地精是个执着的家伙，他总能说出一些惊人的话。我想，如果他能变稳重些，我会写信让学派收下他，让他当我的助手。” 光线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看来如果在第一个房间右转，泰斯也能从这个方向来到第四房间。 逃跑的洛克一溜烟不见，应该就是从这里溜了出去。 绍伊古在前带路，为泰斯讲解未进入的房间。 不同于残留旋风的左侧房间，右侧房间内没有风，里面充斥着湿湿的气味，不断有矮人抬着空的板车，从右侧方向运到第四个房间。 “我们在试图打通到第五个房间。第五房间在第四房间的正对面，等第四房间被清理干净，就能看到正中心的大门。 第一房间有左右两个出口，路上都有相同大小的两个房间。 为了区分左右两条路，左边的叫作风之走廊，右边的叫作水之走廊，很好记吧。” 板车总会抖落一些沙砾在地面上，水之走廊的道路有些泥泞。 泰斯的新皮靴踩到了黄色的泥巴，让他有些心疼。 “我们猜想这遗迹的主人在模仿神明，风之走廊是生活在天上的鸟，水之走廊是生活在水中的鱼。虽然我们还没有看到最后的房间，但我估计应该和陆地上的东西有关。” “虽然我对你们的研究充满敬佩，但我不得不提一句。天上可不只有鸟，水里也不止有鱼。当然，如果许多年前并没有其他野兽的话，我也是能理解遗迹的主人。” “哈，你竟然说了和洛克一模一样的话，你们俩果然都是天才。” 泰斯不久才骂了那个地精笨蛋，现在他感觉绍伊古的夸奖反而是在骂自己。 “如果只是这样，我是不会来这里。” 绍伊古停下来，抚摸着墙壁。 墙壁因为潮湿被侵蚀，墙面的颜色变得有些暗黄。 绍伊古手掌贴着墙面，然后五指做爪状，从墙壁上扣下了一块泥土，看上去轻松简单。 泰斯瞧着那扣下的沙土，绍伊古口中默念着咒语，发动了拆解的能力。 沙土不断从他指缝留下，最后只剩下细微的几块颗粒。正如第一次泰斯向他展示黄沙的时候，这几块颗粒晶莹剔透。 “就好像我对白沙使用第一法则，被抛光的沙砾就是这个模样。” 泰斯嘀咕着。等他回过神，这位谟克教派的学员又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绍伊古双手并在一起，手指勾着，让泰斯再给他展示一些白沙。 泰斯无奈之下只能又朝着他手掌点了点，放了一小挫沙砾。他已经不打算收回这一点沙子，就当作为学派研究做出贡献。 “嗯，看起来我还要花一些时间，看看书里是怎么讲这些东西的…泰斯你会经常过来吗？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专职护卫，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交流。” “这可不是我说的算。” 泰斯二人已经走到了第一房间，他今天的工作算是已经结束了。 约什会到山谷底部等他，泰斯只需要坐上颠簸的马儿，就能又回到小山丘。 绍伊古把泰斯送到了入口，他站在道路的紫色岩石，泰斯站在阶梯的白色石块上。 学者没有再多跨出一步，绍伊古说他还要回去继续研究。 绍伊古解释道，如果房间挖通了，他必须第一时间看到那个画面，不然他会悔恨终生。 泰斯不太明白，不过也尊重绍伊古的执着。 少年转过身，约什已经来到了谷底，在他的马儿旁边正向泰斯招手。 突然地动山摇，更大的声响从山谷外传来。 乱石从悬崖砸向谷底，山坡上冲下来了数堆黄色的岩石，岩石贴着悬崖，比泰斯坠落还快，土灵翻滚着朝入口袭来。 约什立刻蹲了下来，慢慢挪到了马肚子下。 正在运石块的矮人将板车丢在一旁，把木板当作掩体，趴在地上。 “噢见鬼，这是土灵。” 看见了这群老朋友，泰斯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几天泰斯很憋屈，不是忍耐着没有出手，就是欺负弱小无法施展拳脚，实力相当的土灵正好是他发泄的对象。 “额，看来你不太需要帮忙，祝你好运。” 看着泰斯斗志昂然，绍伊古拔腿跑回了遗迹内。 异常的动静已经让其他护卫动了起来，他们拿着武器奔向入口处。 等到他们拿着刀剑长矛，穿过白色的雕塑。 夕阳洒在紫色的路面上，撼动山谷的土灵已经变成了一堆岩石。 在这堆岩石上，一名少年正坐在最高处，仰望着夕阳。 ……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提前出手，害我的马死了。我的马死了不要紧，可我们回去得到晚上了。” “噢约什，你为什么不让你的伙伴载你一乘呢？” “他们都不会回去。”“不会回去？” 泰斯回想起那糟糕的遗迹，采矿声，岩石的粉尘，湿漉漉的路面，还有诡异的旋风。 他打心里觉得，遗迹不是人能呆下去的地方。 “那他们吃什么？”“会有人送给他们。” 约什指着迎面而来的骑者，他身上带着刚烤好的面饼。 今天尚克一定加了香料和油脂，咸咸的香气已经让泰斯的肚子开始抱怨。 “那他们不睡觉吗？”“如果困了，他们会在山谷对面的仓库睡上一觉。” 看着太阳在天边下沉，泰斯感到疲惫爬上了自己的身躯。 两人顺着马蹄踏过的痕迹，拨开面前茂盛的马草。 虫子的鸣叫声从四处传来，夜晚活动的野兽也开始潜伏，清风拂过，凉意起。 唯一好运的是，远处山丘的轮廓已经清晰，打铁的声音传到了泰斯耳边，回到家里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呆在吉萨。 “到了，到了。” 约什拍拍泰斯的肩膀，然后用着最后的力气跑了起来。 “他们说不定没给我们留食物，希望能剩下一些面饼。” 听到这话，泰斯也不管什么谨慎，他跟着约什跑了起来。 “新尤姆镇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遗迹那头也没看出什么特别。虽然能闻到危险就在身边，但是今晚就别多想了。” 泰斯只想好好填报肚子，然后找个地方洗洗，最好是前脚进屋，后脚就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二章 少女趣事 在泰斯离开新尤姆镇后，奥菲利亚独自在房间内醒来，开始了属于她的新生活。 被泰斯带走的黑发少女成为了“名人”的附庸，山丘里的强盗都听说了这少女的故事。 不断有强盗抱着好奇，来瞻仰这位少女的容貌，但都怀着失望离去。他们只觉得那强大少年的眼睛不太好，都捉摸着要不要介绍自己身边的女性给他看看。 但是女人们就不这样想，比起貌美的女子，奥菲利亚的样貌充满着安全感。 在奥菲利亚起床的时候，已经有几位同龄的少女蹲在了门外，她们身上没有恶意，只有一些害羞和好奇。 等到她穿好衣服出门，少女们如同麻雀般围上了奥菲利亚，开始询问起泰斯的故事，还有少年和她的关系。 “我和他从南方来，来自沙漠之地吉萨。” 奥菲利亚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她向着人少的地方，边走边聊。 小镇里没有人给她发布任务，奥菲利亚心想，说不定已经忽略了她呢。 少女们讨论着吉萨这个地方。处在北方的她们可不知道吉萨，在她们世界里，最远的地方就只有波利苦沼泽，港口城市玻尔，再加上乔戈瑞山脉对面的北境。 奥菲利亚一直微笑着，少女们看着她脸上的瑕疵，心里有些同情。 好心的姑娘们希望能和她友好来往，在好奇心趋势下，她们继续问着她和泰斯的关系。 “你们都从一个地方来，难道你们是兄妹？” 奥菲利亚嘴角上扬，她看向北方的乔戈瑞山脉，想了个好点子。 “他是富人家的孩子，不顾家里人劝阻，把我从贫民区带走，逃到了北方。” “哇喔。” 奥菲利亚扭捏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眼神看向地面，故意装作害羞。 这个话题激起了少女们的探知欲，叽叽喳喳地让奥菲利亚讲讲她和泰斯的故事。 黑发公主想起了在王国图书中看过的一篇杂文，是讲公主和骑士的故事。 她觉得这故事挺不错，于是把人物换成了泰斯和自己，少女们听得入迷，都忘记了自己早上要做的事情。 “然后呢，然后呢…” 故事讲到了奥菲利亚和泰斯如何来到草原，不过正在这个时候，生气的中年妇女拿着擀面杖，找到了这群偷懒的姑娘。 “噢不，真不是时候。” 少女们虽然这样想，但他们都明白是时候去工作了。 她们生活在旧尤姆镇最外围，富人区的女人不屑和他们交谈，跟别说讲一些浪漫的话题。 眼前的奥菲利亚虽然长得不美丽，但她愿意给少女们分享自己的故事。只是短短的时间里，少女们就认可了这位黑发少女。 “快去干活，难道你们想让大家中午饿肚子吗？今天的衣服要是没有洗干净，你们就别吃饭了。” 少女们如蝴蝶散开，跑回了山丘上。 妇女叉着腰，看着悠闲杵在原地的奥菲利亚，中年女人转着眼珠，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人和某个名字对上。 她将一根手指竖着，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脑子里划过每个人的样貌。 “我叫奥菲利亚，昨天跟着泰斯来到新尤姆镇。” “噢，泰斯，我知道那个小伙。啊，你就是跟在他身后的姑娘。” 妇女用擀面杖拍打着手，解决了难题让她高兴了一些。不过她马上拉着脸，只要看到游手好闲的人，妇女都会这个表情。 “没有工作可不行，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劳作，这里可不欢迎公主。” 听到“公主”二字，奥菲利亚还顿了一下。 面前的中年女人想好了奥菲利亚的工作，让黑发少女跟上她。 “这个事情最简单，就算是从没做过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 两人离山丘越来越远，而他们前进的方向上，传来马儿的啸声。 …… “让她来试试，这姑娘人不错，而且是‘泰斯’带来的。” “噢，那个家伙。没问题，这里就交给我了。” 妇女将奥菲利亚交给了另一位女人，草草讲了两句，然后又忙着离去回到山丘。 这女人像打扫房子的女仆，胸前挂着一大块麻布，手上握着镰刀和刷子，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十足。 “欢迎来到马场，黑姑娘。” 这个外号倒是挺准确，不过奥菲利亚并不喜欢，她望向那说话的女人。 拿着刷子的女人眼睛很小，头发中夹着草和泥，胳膊很粗。 被比自己年轻的姑娘看了一眼，女人有些恼怒，她可不管这家伙的男人有多厉害，走向奥菲利亚，正就要给她个教训。 “我劝你最好不要过来。” 奥菲利亚虽然笑着，眼神却是冰冷。 被紫色的瞳孔盯着，女人感觉到了一丝恐惧，立刻停了下来。她摇摇头，心想自己可不能被这姑娘给吓到了。 “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是在新尤姆镇，这里只看你能做什么。” 女人思考着，又向前跨了一步，在她将草鞋踩上一簇马草的时候，寒冷从密不透风的鞋子传来。 这是一双新草鞋，靠着她对马场付出的心血，从编织的姑娘那，她要来了理所应当的奖励。 她又看了一眼初次见面的少女，她咬着嘴唇，这女人不过是好运，找了一位“名人”当靠山。 马场对于山丘十分重要，每个月都能多得到一份奖励，有时是衣物，有时是房间内的陈设。 女人也是努力洗了几个月的衣服后，才得到了这份光荣的工作。而面前的少女只是刚加入小镇，就获得了最好的待遇，女人感到不公。 “这里除了你，只有马吧。” 奥菲利亚环顾着四周，马场不止一处，除了健壮的大马，这里还有有十几匹马驹。 黑发少女觉得，这份工作不仅离山丘太远，还需要和臭烘烘的马相处，应该没有几个人愿意接手。 “如果你确定了，就再往前走一步。” 女人忘记自己一直都没有吭声，始终只是听着那姑娘的话，她吸了一口气，将左脚抬起，嘴唇翕动着，右脚不自觉地抖动。 她看向自己的左脚，原来左脚一直都没有动过一下，真是奇怪。 她用刷子敲打着自己的大腿，内心在呐喊。 “动啊，动啊，你这不争气的狗东西。” 女人看向那紫色的眸子，不知怎地，她开始流泪，鼻子酸涩得无法呼吸。 她张开嘴大口吃着空气，然后又大口将胸腔里的废气排出去。 女人抽搐着倒下，把刷子和镰刀丢在了草地上，大叫着“怪物”，从草地上爬起，向着山丘逃跑了。 奥菲利亚慢慢走上前，捡起了女人丢下的工具。 “你不该对平民这样，有失家族的荣光。” 黑乌鸦站在生长绿叶的面果树上。 马儿已经被那女人惊走，现在这片马场只有奥菲利亚一个人。 “我会跟他走，家族再也不需要我。” “那个没有名字的少年，担不起整个家族。” “他可以的。” 少女对着清风说话。 第三十三章 等他归来 女人逃走了，奥菲利亚站在原地，拿着刷子和镰刀，黑色乌鸦站在了她的肩膀上。 太阳来到了她的头顶，虽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奥菲利亚并不饿，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工具。 逃走的马儿慢悠悠地回了马场，他们在奥菲利亚不远的地方啃食着马草。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马草，每个夜晚后，被啃食的绿草都会重新生长。 奥菲利亚慢慢走近一匹正在进食的棕色骏马。 马儿发现了接近的女人，它眼睛盯着黑发女人，嘴里咀嚼着咬断的绿草，马尾左右扫着，鼻子里窜出白气，看上去不好惹。 奥菲利亚将手中的工具亮起，向着马儿挥去。 棕马看见闪亮的镰刀，它立刻将嘴里的草吐了出去，朝着女人提起后腿。 正当它想一脚踢飞眼前的威胁，马儿发现自己的蹄子陷入泥土里，它惊慌地用力，却无法从草地里拔出来。马头仰天长啸，得到警告后，旁边的马儿也不再进食，朝着远处奔走。 “不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黑发姑娘先将刷子放在马背上，用力搓动着。 这刷子是用粗草一根根挑出来，用面果树浆刷在表面，然后暴晒在阳光下。硬硬的刷子需要花费好几天的功夫，却是马儿的最爱，奥菲利亚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该怎么做。 她先把打成结的毛弄散，然后顺着鬃毛的方向一个劲地刷。 马儿没法从土地里挣开，但是棕马感受到了这姑娘是在为它服务，也渐渐安分了下来。 奥菲利亚知道自己不能伤了这马，她很小心地用力。刷了一会，马背上有些炽热，棕马扭着脖子，对着奥菲利亚发出抗议的声音，马头指向远处的木桶。 奥菲利亚这样干刷着只会让马儿难受，她也感受到马背上有点燥热，终于想起要让它凉快一下。 少女走到了木桶边，她需要找到水源的位置。 奥菲利亚蹲下身，将手放在草地上，用心感受着泥土对自己的反馈。 “这个方向。” 等到奥菲利亚回到马场，这匹棕色的马已经奄奄一息，眼睛中里已经蒙上了水雾。看见提着水桶的黑发公主，它稍微振奋了一些，抖动着背后的鬃毛。 奥菲利亚将水泼到了它背上，再割下了几堆马草放在它身边。 棕马一时还挺享受，不过马蹄陷入泥土中太久，还是让它感到了不适。 马嘴中吐着“咿呀嘶呀”的声音，奥菲利亚才想起被囚禁的马蹄。 她拍了拍马的身子，脚上一跺，陷下去的岩石朝着两边推去，棕马朝着前方一跃，终于逃了出来。 “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吧。” 马儿虽然受尽了苦难，但还是朝着奥菲利亚低头表示感谢。 等她离开之后，棕马慢慢回到了刚刚的地方，舔着木桶剩下的水，咬住几根割下来的马草，继续悠哉地享受。 虽然并没有劳作太久的时间，但奥菲利亚已经失去了兴趣。她决定先回去看看有没有吃的，然后回到属于她和泰斯的草屋，在屋子里躺着等泰斯回来。 至于从女人手上拿到的镰刀和刷子，已经被她丢在了原地。 “泰斯今天在做什么呢？” 奥菲利亚望向窗外，云朵在蓝天飘着。 …… “你今天做了什么？”“你今天做了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着对方，他们手里拿着已经凉了的咸味面饼。 等到泰斯回来的时候，晚饭的面饼早已发完了，他们现在手中拿着的，还是尚克专门塞给奥菲利亚的两块。 两块面饼一直被奥菲利亚拿在手中，少女拿着面饼，看着窗外站了许久。 黑发少女一开始并不想吃，不过等到泰斯出现在门口，她还是咬下了手中的一块，然后递给了泰斯另一块。 原来她还是想吃，不过不想自己一个人吃。 虽然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泰斯显然更有兴致，泰斯为奥菲利亚介绍了他今天做的事情。 从自己故意假装不会骑马，到和约什比试从悬崖跳下去，再到了解遗迹的神秘，遇见了研究的学者，最后战胜了进攻的土灵。 “反正都是挺麻烦的事情。” 麻烦吗？奥菲利亚觉得还好。 王国的公主在禁书库中见过不少关于遗迹的记载。虽然只是从泰斯言语中了解那些雕塑和墙壁上的文字，但只要能够回到书库里，认真比对奇异的符号，找到了联系，就可以轻易解开符号背后的知识。 正如同探索世界那样，只要有地图，总是不会走错路。 “那你能带我去吗？” 泰斯觉得可能不行，他还没有见过哪匹马能够让三个人骑在身上，更别说这可能会暴露奥菲利亚的实力。王国的公主现在已经换了样貌，但最好不要和强大有任何关联。 泰斯摇摇头，问起奥菲利亚今天的事情。 “给马洗澡，喂它们吃东西。” 听起来算是正常的任务。泰斯没有养过马，但是听过博肯列养骆驼的故事，只要对这事熟练了，应该每天都不会花太多时间。 奥菲利亚说起她忙到了午饭时间，泰斯觉得她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不过养马这件事实在是无趣，所以他问起了少女下午在做什么。 “等你啊…” 少女眨眨眼睛，想看清泰斯的想法。 泰斯看了看房子内，好像多了不少东西，一叠新的皮革垫子，放蜡烛的泥台子，扫房间的扫帚，还有勉强坐下来的木凳子。 “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都是在傍晚的时候送来。他们说你帮了大忙，这些一定要放在房间里。” 泰斯猜到了是那些土灵的事情，不过老实说，遗迹的土灵都是新生的，比之前在草原东面峡谷遇到的土灵要弱上不少。 除了棘手的土块抛掷和核心的坚硬外壳，就连“武者”也能勉强合作对付。 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火光朝着泰斯的小屋靠近，一伙人围着草屋，叫着泰斯的名字。 “晚上不是没有任务吗？” “谁知道呢，我出去看看。” 泰斯走了出去，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友好地看着他。 “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我们首领想见见你。”“对，听说了你在遗迹的事迹，大家都想看看你。” 说来说去都是些感谢的漂亮话，看来这又是逃不掉的事情了。 泰斯只好笑着回应他们的感谢，跟在他们身后，朝着山丘的顶部走去。 第三十四章 粗劣晚会 夜晚的草原刮着凉风，虫子在鸣叫，云朵遮挡了月光。 虽然答应了跟着去见首领，不过强盗们一路上都不曾开口，泰斯找不到机会继续询问。 他们来到了山丘顶部，这里点燃了火把。 在货物不通的地方，油灯也是一种奢侈，只有在波利苦沼泽和南方湿地，才能采集这种能一直燃烧的墨油。 明亮的山顶上，除了关押富人的土房子，在圆顶牢房对面还有更大的木制大厅。棕色的大厅全是用一种木料修建，外面还围了一圈尖齿的木桩。 壶形的大厅门前站着人，他们拿砍刀举火把，就是护卫的模样。 “难道这里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泰斯嘀咕着，跟着带他过来的一群强盗走进了大厅。 大厅内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宏大，除了地面铺上了一层整齐的石板，房间内只有凳子，以及放上火炬的石制托台。 大厅里已经有人坐着，面前放着形状各异的酒杯，看上去都是泥土烧制的便宜货。 等到泰斯将脚跨过门槛，里面的聊天声立刻中断。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泰斯，正中心的刀疤脸也站了起来，朝着少年走去。 带领泰斯的强盗退到了他身后，堵在了门口。 “看上去没有选择的余地。” 泰斯环顾着坐下的强盗，他们每个人的身体看上去都比少年要壮一些，手指若有若无地挂在砍刀的刀柄上。 看着泰斯在打量他们，他们又何曾不是在观察这位年轻的“名人”。 不过最具危险的刀疤脸正在靠近，只离泰斯不到十步。 五步之内的话，泰斯就不能保证使用自己的沙子跑掉。 泰斯的手掌环扣着，手指在手心勾勒着文字，嘴巴微微张开，声音在喉咙中回荡。 七步了，他看着刀疤脸的双手在慢慢抬起。 泰斯不停暗示自己，等一等，再看一看。 咒语来到了最后一个音符，现在他们之间只有六步，他还没有搞明白这首领想做什么。 等到刀疤脸迈出第五步，旁边坐下的强盗们都站了起来，刀疤脸的两条手臂举在了空中。 最后一个音节从喉咙里逃到了牙齿，泰斯身上的白沙动了起来，覆盖在少年身体的要害处。 “诶？” 在最后五步的时候，刀疤脸瞬间跨过了这段距离，来到了泰斯一步的距离，将少年熊抱住。 站起来的强盗们鼓着掌，大声叫好，泰斯身后的人将大门关上，白沙又回到了泰斯后背。 “欢迎加入我们，泰斯。” 刀疤脸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男人后退了一步，从皮制大衣内拿出了一个丑陋的酒杯，递给有些惊慌的泰斯。 “这是我亲手做的，我给每一个兄弟都做了酒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兄弟了。” 刀疤脸搂着泰斯走向了大厅中间，在他们经过这些强盗的时候，强盗们一边鼓着掌，一边喊出自己的名字。 “戴为，见到你很荣幸。” “爱喝酒的比尔。” “我的刀比你快多了，有空试试鲍勃的本事吧。” “哈，年轻人，只要叫上霍特叔叔，什么困难都能帮你解决。” 强盗都十分热心，他们为新加入的成员感到高兴。 泰斯每经过一位强盗，他脑海里就闪过一位熟悉的身影。泰斯想起了在雪地里的日子，他已经不会再回到北境了，那些几个月相处的队友们也都不在了。 生活是要继续，但是新的朋友往往容易戳动旧的伤口。 将悲伤的情绪埋藏在心底，今天他必须表现得开心一些。 泰斯来到了中心，刀疤脸为他的酒杯里添上了米酒，所有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们喊着泰斯的名字。 泰斯，泰斯。一遍又一遍。 刀疤脸拍拍手，大门打开了，门口的强盗抬来了充饥的面饼。看来他们不仅为新成员加入高兴，更为了晚上能多吃一些而感到快乐。 几个人抓了一大把面饼，分发到其他兄弟的手上，他们也不嫌脏，抓在手中就开始啃。 吃完之后，几伙人结伴着来到泰斯身边，在泰斯面前喝下最后一口米酒。 “这份是为你，记住我，我叫比利斯。” “还有我，他们叫我小飞鸡，我是养鸡的费列。” “今晚的面饼很不错，一定是那个新来的女人尚克做的，噢，我叫谭，来自南方。” 他们再次介绍自己，然后从门口离开。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说话方式，强盗们长得都很不同，但是他们成为了兄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强盗们已经悉数离开，只剩下了刀疤脸和泰斯。 两人对坐着，刀疤脸为泰斯又添了一杯，两人再次一口喝完。 “吉萨的商人，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至少现在感觉不错。” 微醺的泰斯脸上有些红润，不过他能听清对方的每个字。 “几个月前，他们还只是强盗，是尤姆的附庸，是西斯莱的工具。” “西斯莱？”“就是那腐烂小镇的镇长。” 刀疤脸为泰斯又倒了一杯。泰斯不假思索，咬了一口饼子，捏着鼻子把酒灌入了肚子。 “我不认可他，但是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腐朽的王国。所以至少现在，我和他还是合作的关系。” 刀疤脸将剩下的米酒全部倒入了自己的嘴里，没有给泰斯留下一滴。 “这米酒需要花我七天的劳作，不过我很享受。” 刀疤脸满意地打了个嗝，完全看不出是这些穷凶极恶之人的首领。 “不过，等到那群骑士来到草原，我和他的关系就结束了。我们将结束他的野心，草原将归这里的所有人。” “虽然我不懂你们想做什么，但看上去你们不是坏人。” “我们是坏人。” 刀疤脸用力将装酒的壶砸在地面，又是几天的劳作化为了乌有。 “我们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洗不掉我们身上的罪恶。” 泰斯迷糊地看着这男人，他的脑子并没有运转。 “我的手已经脏了，但是我不希望他一直埋在臭泥中。我要把他拔出来，用干净的手拥抱着我的兄弟。” 泰斯点点头，这高昂的氛围让他开始冒汗，身体变得火热。 “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体面地活下去。那些什么都不会做的贵族只是一群蛀虫，他们寄生在祖辈的荣光中，他们，什么都不是。” 刀疤脸望向对面的土房子，眼中充满着仇恨。 他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景色。 刀疤脸跨出一只脚，他突然回头，想起了自己忘掉的事情。 “我叫塞特，我将拯救我的弟兄。” 第三十五章 小镇生活 泰斯摇晃着回到了自己的草屋。 今晚他并没有喝醉，只能归功于最近喝多习惯。 等泰斯站到草屋门口，他闻了闻身上。穿了几天的皮衣有难闻的味道，再加上晚上的酒味还没有散去，整个人都是臭烘烘的。 清醒的泰斯站在门口，他想了想，还是转身找个水井去。 泰斯在山脚转了几圈，终于看到了一处水井边留有水桶。 用绳子把木桶系上抛到井底，泰斯一手拽着粗绳，一手捂着嘴打哈欠。木桶注满了水拖拽着泰斯，差点把迷糊的少年拖到了井里，不过这下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夜晚巡逻的人看到了泰斯，还和他打招呼。 等到守夜人离开，泰斯利索地将衣服脱下，放在干净的草堆上。 虽然快到了夏日，天气也热了起来，夜晚的井水却如冬日的冰雪。 泰斯将水泼到自己身上，用手搓着，寒冷消除了他的倦意，也让酒味散去了不少。 趁着没有第二个守夜人路过，泰斯急忙将内衬的麻衣反着穿，抱着皮衣，小心回到了草屋。 风吹过，湿哒哒的头发传来阵阵凉意，冷到让泰斯打了个哆嗦。 月亮已挂在夜空。 泰斯觉得奥菲利亚应该睡着了，他轻轻将脚踏入屋子。果然，奥菲利亚已经蜷缩在毛皮被子里，月光洒在黑色长发上，纯白无暇。 强盗们送他的皮革垫子已经铺到了地上，上面放着折好的一套新皮衣，虽然比不上泰斯买到的那一套，但作为替换是绰绰有余。 “晚安。” 泰斯对着整个屋子轻声说着。 …… 南方的骑士好像遇到了麻烦，过了这么久，强盗的斥候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一个月过去，加入的成员们都熟悉了新尤姆镇的生活，泰斯和奥菲利亚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 在见识到少年的实力后，遗迹那边非常欢迎这位掌控沙子的少年，不过最欢迎他的还是学者绍伊古。 虽然遗迹第五房间的开采非常顺利，还挖掘了不少奇怪的植物雕塑，但这位谟克学派的研究者至少有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了泰斯身上，毕竟活着的家伙比死掉的东西更容易研究。 为了对付泰斯的白沙，绍伊古找到了不同的古书。 根据这些书上的记载，他在释放“拆解”技艺的同时，还加入了不少奇怪的液体，甚至有时候还放了小动物的尸体。 绍伊古有时会在地面上画出诡异的符号，用铭文将白沙包围，几乎都是泰斯没有见过的“标识”，不过出现最多的符号是“骆驼”。 泰斯问起这些符号的含义，绍伊古也只能摇摇头，他不过是照着古书试试，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想到各种可怕的后果后，每次在绍伊古勾勒新的图案前，泰斯都会想办法溜出遗迹。 绍伊古偶尔还会观看泰斯的战斗。 这些锲而不舍的土灵总是被泰斯的沙子击穿。到后来，泰斯就连法则都不用哼唱，只要将白沙射入土灵的核心，让充斥着能量的那一块岩石失去平衡，土灵的力量就会外泄，最后彻底失去控制，变成一堆普通的土块。 泰斯也不是天天都会前往西北的遗迹，因为他只有靠约什骑马捎上，在约什忙碌的时候，少年也就只能在山丘附近转转。 在第一次闲下来的时候，后山的打铁声吸引了这位少年。靠近那炎热的铸造场地，泰斯立刻就对锻造产生了兴趣。 没有男人能抵抗打铁的诱惑，泰斯也是如此。 虽然强盗们对泰斯十分尊重，那是看在他的实力，铁匠们可不关心这点，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作品。没有人有闲工夫教教泰斯这个门外汉，所以泰斯只是在这地方转着，欣赏着每一具铁器的出炉。 泰斯什么都不懂，他曾用手去触碰熔化成红色铁水，最后将精致的皮手套烧坏了一大块。 少年也靠近过淬火的情景，铁器放到盛满水的石头盆子中，灼热的水汽吹飞泰斯手中的食物。 他也喜欢跑到敲打形状的工人身边，看着这些铁匠如何一锤又一锤，将形状敲出来。 虽然看上去他无所事事，但在泰斯心里，这样算是充实地过了一天。 山丘这边可比遗迹有趣得多。 虽然烦人的土灵也会让泰斯感到疲惫，但是执着的绍伊古才是真正的麻烦。 这个男人有一次曾试图扒光泰斯的衣服，虽然泰斯明白自己可以一拳撩到这个家伙，但他还是选择了逃跑。 地精洛克偶尔会出现在泰斯面前，这个家伙每次都想讨要一些好处，不过泰斯再也没有相信他的大话，几句就简单将他打发走了。 遗迹内的人都对洛克视而不见，新来的泰斯也疏远了小地精。 渐渐地，泰斯很少在遗迹里看见这绿色的家伙。 …… 在旧尤姆镇，那些既不是富人，又不算权贵的家伙留在了富人区。 酒馆的侍者提娅将小男孩波比和他的母亲带回酒馆后，第二天没有看到老板尚克和那两位强大的年轻人。 后来走到街上，发现富人区的人几乎都不见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老人，女人，还有孩子，也只有他们被遗忘在了这里。 人们试图去找镇长问个说法，可惜议会厅的大门始终关着。商会的大门口也放满了石块，教会区已经不让其他人进入，彻底与外面分开。 小镇的守卫们发现自己没有了束缚，一开始还试探着偷东西，后来就彻底沦为强盗，在没人的房子里搜刮着剩下的财物。 估计没过多久，这些混混就会想起遗留在富人区的女人。没等到骑士来到这里，小镇可能已经被这些烂人毁掉了。 教会区的使者前几日还会在富人区布施，宣传他们的教义。 走投无路的人会抓住最后的希望，但是教会都是有选择的。他们有时候会带走一些漂亮的女人，在一段时间之后，把哭泣奔溃的女人送回去。 日子虽然越来越糟糕，但小男孩波比每天都没有放弃。他记得那位强大的少年，只要波比有力气，他就会在酒馆后院里挥舞沉重的木剑。 靠着尚克酒馆储藏的食物，他们小心地过着每一天，等待着骑士们的到来。 第三十六章 裁缝少女 泰斯很快就取得了新尤姆镇的信任，即使他一个人在山丘瞎溜达也不会有强盗跟着。 而对于奥菲利亚来说，与人交往成为了一个难题，在这一个月内，她也努力尝试了许多事情，有好有坏。 黑发少女脸上的笑容告诉了别人，她现在每天都挺开心，即使最后清算劳动结果的时候并不理想。 奥菲利亚每天都会很迟才睡醒，因为房间没有门，她也逐渐习惯穿着一件薄麻衣入睡。 每天等到阳光透过窗户晒到她的眼睛，黑发姑娘会先在毛毯子里蠕动两下，等到外面的吵闹声逐渐变大，奥菲利亚才会不情愿地起床。 今天的公主会做什么呢？奥菲利亚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上次某个中年妇女让她去看马，那个被她吓走的普通女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那片马场。 第二天，奥菲利亚就找到了自己丢弃的刷子和镰刀，无视可做的少女只能和马儿打交道。 可是马的记忆不会在第二天就消失，棕色骏马发现了前一天虐待自己的恶魔，看见那女人的身影，棕马就立刻躲进了马群。 发现躲着自己的马儿，奥菲利亚也不勉强。她找了另一个受害者，未长大的马驹并不知道世道的险恶，奥菲利亚用着同样的办法让一匹黄色马驹乖乖站在原地。 这一次，她记得了提前弄一桶水，同时也想起了镰刀的妙用。 奥菲利亚先用凉水洗过马驹的身子，然后刷着它的鬃毛，趁着马儿享受的时候，她再用镰刀割下那些难缠的毛发，有时候用力过猛，让马驹背上的一大片变得光秃秃。 只是一天的功夫，黑发姑娘就让一半的马儿都感受到了草原之风的清凉。 也许马这种野兽也有自己的语言，前一天受苦的马儿好像在晚上偷偷告诉了其他的伙伴。 于是到了第三天，当奥菲利亚兴致勃勃地来到这片马场，这里的马全都跑到了远处。 只要少女往前走一步，它们就会后退十步。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奥菲利亚也并不难过，只是突然没有了照顾马儿的兴趣。她再次把工具丢在了草地上，走回了草屋。 早上出门，午饭前回去，吃了午餐，倒头就睡。 “这样可不行，我的小姑娘。” 不速之客闯入了泰斯家门口，打断了奥菲利亚甜美的梦。 少女迷糊着睁开眼睛，黑色的景象中充满了眩光，钻入的凉意让她睁开了眼睛，草屋子外是那个熟悉的妇女，看来有人告诉她今天那块马场没有人去照看。 可是这和奥菲利亚没有关系，都怪那些马儿。 奥菲利亚知道，就算自己过去也徒劳无功，追上那群马并不难，但是困难的事情不值得自己费心思，所以还不如呆在房子里休息。 奥菲利亚正想再缩回毯子里，外面女人拉扯着声音又喊了出来。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是会告诉那个少年你在房子里睡了一下午。” 睡意立刻消散了不少，奥菲利亚站了起来，她得听听这妇女又打算让自己做什么。 “我听那少年说过，你会自己做衣服，正好我们做衣服全是小姑娘。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做，不如去那边看看。” 好像是个不坏的提议。 奥菲利亚点点头，她麻利地将皮衣穿上，跟着这女人来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的一件土房子里，几块大石头被搬到了房间正中心。石头上放着各种脱毛的皮革，皮革上残留的液体将石头染成五彩斑斓。 而在土房子的四周，被裁剪的毛料散落了一地。鳞片，尖刺，软骨被姑娘们到处放着，做衣服的姑娘们就坐在地上。 她们手里握着骨针，有的还搓着麻草，将细细的叶丝一根根扯出来。姑娘们聊着天，但是手上的工作从来没有停下来。 “咳咳…姑娘们，我给你们带了一位新朋友。” “噢，是泰斯的黑发姑娘。” 姑娘们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他们都是之前主动找过奥菲利亚的女孩。 姑娘们围在了奥菲利亚身边，吵闹着要让黑发少女继续讲讲她和泰斯的故事，完全忘记了那位妇女。 “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你们可要教教她怎么做衣服，千万不要再聊天了。” “知道啦。” 姑娘们撵走了这烦人的老女人，找到了新伙计的她们当然将奥菲利亚当作了中心，吵闹地想继续听故事。 不过重要的事情她们也没有忘记，善良的姑娘们手把手教着奥菲利亚，细心说着怎么使用这些粗劣的工具。 “这里需要把线反着推过去然后，绕一圈不要让你的骨针拨到线了，诶？” 虽然黑发公主不曾用过这些简陋的家伙，但她自己的衣服大多是自己做的。 一个人呆在中心城市的无聊日子里，奥菲利亚除了呆在禁书库，就是研究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制作衣服成为了她其中的一个乐趣。 这些手搓的线并不精细，但是好在不容易绷断。将骨针刺入厚厚的皮革需要力气，显然这些姑娘都是将针头直来直往，但这样会漏出缝纫的绳线。 对于战斗的士兵而言，如果裁缝的线不小心被刀刃割到，这一片的皮革都会松开，严重的情况下整个皮甲就散开了。 好在我们的“领主”完全不用顾虑力量，骨针在奥菲利亚手中就是顺手的武器。 她选择了将两块皮革，将边缘处折回一根手指的宽度，然后把折痕的皮料贴在一起，她用极快的速度让骨针在上下两块毛皮扭动。 奥菲利亚将两块毛料连在一起之后，针头顺手打结，然后用力一扯，两块皮革就严丝合缝地连在了一起，留出的宽折藏在了里面，只留了一层缝隙暴露在外面。 “可是这样…我们的线就不够了。” 搓着线的姑娘小声嘀咕着，奥菲利亚回头看着她通红的手。 看来为了跟上奥菲利亚的速度，这位姑娘一直用力地搓着麻草，才勉强接上了线的长度。 奥菲利亚发现是自己草率了，这种缝纫的办法虽然很聪明，但是比上下缝合多用一倍长的草绳。 这里没有商会，根本就拿不到物美价廉的绳线，只能靠姑娘们自己做线。 “这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商人们都不会到草原，能用就算不错了。” 姑娘们点着头，奥菲利亚叹了一口气，她拿起地上的一把小刀，将刚刚缝纫好的皮革从口子断开。 她用力拉扯着细绳，整条绳线完好地回到了手中。 没花太久的时间，奥菲利亚再次将两块皮革缝好，手中正好剩下了一半的绳子。 领教了这位黑发少女的手艺，姑娘们也明白不需要她们再教什么，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土房子里，他们又开始了开心的缝纫。 第三十七章 拯救了谁 平静的日子充满了幸福，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琐碎的小事，泰斯和奥菲利亚都全身心投入其中。 山丘的生活逐渐平淡下来。 在新尤姆镇，泰斯每天跑去遗迹，看看从岩石里淘到的新摆设。如果土灵出现，泰斯就把那些石头击散。少年偶尔被当作绍伊古的研究品，配合他书中的奇怪符号。 要是没事，他还可以去后山转转，听听打铁的声音，顺便看着太阳下山。 找到栖息地的奥菲利亚倒是尝试了不少事情，除了缝纫皮革，还有姑娘邀请她到农田里收割豆子。 山脚下经常需要重新凿井，黑发少女没花几天，就轻易弄明白了那些水井是怎么从地底攒下清凉的水，靠着和泥土的沟通，奥菲利亚在他们的房子旁也打了一口井。 她偶尔还会去帮帮尚克，不过这位姑娘的天赋也就到此为止。 奥菲利亚对于制作面饼始终没有抓住门道，再加上新尤姆镇的食材数量始终十分紧张，尚克也没有办法短时间教会她关于面粉的魔法。 最后，奥菲利亚还是回到了缝纫的土屋子，靠着节省下来的毛料，她还为泰斯和自己各做了一件新的皮衣。 可没等到骑士们来到北方，美好的日子就出现了一丝裂痕。 夜晚出现了躁动的声音，强盗们举着火把，搜寻着各个房间。 争吵声吵醒了夜晚休息的人们，泰斯和奥菲利亚听见了声音，他们穿上衣服，向着最吵闹的地方走去。 “抓到了，就是他们。” 强盗们拽着肥头大耳的富人们到了山坡下集合。 这些强盗有的是骑着马，从远处拖着一人。有的是从其他房间里，把藏着的富人揪了出来。 强盗们懒得浪费绳子把他们捆起来，于是就把这些有钱人聚在一起，拳打脚踢，痛到他们再也没办法逃跑。 作为人质的富人只能坐在地上，喘气呻吟着。 “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火光让开了一条道路，刀疤脸塞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每一位强盗都握着砍刀，在火光中凶神恶煞地看着蜷缩着的逃犯。 塞特看了一眼他心中的蛀虫，关押的这几日，强盗们可没有忘记给人质送食物。 刀疤脸十分后悔，这些人不但没有感恩，还跑出来偷取珍贵的食物，他真是不该对这些蛀虫如此仁慈。 塞拉把一个胖子从人堆中拉出来。 泰斯看不见他是如何抽出砍刀，那银色的刀刃已经放在了那胖子的肩膀，刀刃割开了一条口子，血珠流了出来。 “啊，啊。” 胖子大叫着，嘴边不停地说着，要死，要死。 “谁让你们逃出来的。” 塞特又划了一道口子，他抓着胖子的领口，将他提在半空中。 火炬的光焰左右飘动着，胖子因为疼痛一直怪叫，他晃着脑袋，嘴里喊着自己要死了。最后痛到失去了理智，对着这位首领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 “下一个。” 塞特没了兴趣，一刀将胖子的头割了下来。 正当他要提起下一个逃犯询问，富人中冲出了一位少年。 他作为富人家的少爷，除了什么都不会，也不愿意帮强盗做事，少爷不知强盗的凶恶，胆子倒是比一般人大了很多。 少年手中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刀，粗糙的刀片看上去是自己磨的，刀刃上还有缺口。这些富人能从土牢房中逃出来，这个少年肯定功不可没。 少年双手握着石刀，冲向杀死胖子的塞特，嘴里还大喊着帅气的话语。因为被打了一顿，他脚上的步子并不快。 “他会死的。” 奥菲利亚在泰斯耳边低语，她看着身边的少年，嘴角挂着笑意。 “我知道。” 泰斯看着这少年，和他遇见波比时候一样，同样的少年，挑战着同样凶恶的敌人。 他现在穿着一套新的皮衣，身旁站着的还是奥菲利亚。 在那个时候，泰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救下了小男孩波比。 但是现在，泰斯胸膛没有热血沸腾。 “他要死了。” 奥菲利亚看向那少年，少年的动作在她眼里实在是太慢了，慢到她没有了兴趣。真正让她感觉有趣的是泰斯，她想知道泰斯会怎么做，身边的少年会和当初一样吗？ 于是她睁大了紫色的眼眸，没有放过泰斯的一举一动。 “他死了。” 泰斯松开了拳头，低着头，似乎是放弃了这富家少爷。 塞特将砍刀的刀刃插进了少年的喉咙。 可笑的石刀没有碰到首领的衣服，少年的身体停在了塞特一臂的距离，他睁着眼睛看向杀死他的刀疤脸，身体被抽干了力气，四肢瘫着挂在了砍刀刀刃上。 塞特吹了一口气，将砍刀从少年的脖子抽了出来。 血液向着四周炸开，每一个围观者的脸上都沾上了血。强盗们早已熟悉了这种场景，脸上的痕迹都懒得擦，提起地上已经吓傻的富人朝着山上走。 血花飞溅到了泰斯脸上，血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泰斯嘴唇颤抖了一下，他慢慢把眼神从少年身上挪开，看向了那把滴着血的砍刀。 “他已经死了。” 这是奥菲利亚最后的提醒，少女歪着头，看向发愣的泰斯。 正当她在想要不要让泰斯回过神，泰斯费力地开了口。 “走吧，我们回去。” 泰斯拖着自己的一条腿，慢慢踩在草地上，他回头前看了一眼塞特。 刀疤脸发现泰斯正看着自己，他笑了笑，嘴里舔着那沾满了鲜血的砍刀。塞特的衣服已经有一半被染红，真是可惜了那些精致的石头。 那少年也真是可惜了呢。 泰斯一路上沉默着，奥菲利亚倒是笑着观察这可爱的家伙。 回到草屋内，两人安静地脱下皮衣，钻入了毛毯。 外面的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这里的世界又安静了不少，现在是适合睡觉的时候。 “睡吧，就当是一场梦。” 某种声音在泰斯内心呼唤着，少年虽然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又浮现了另一位少年的面容，他是普通的，稚嫩的，被一刀就弄死的弱小家伙。 他又是那些富人中的一员，如果没有成为人质，他会过上富足的生活，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受苦。 少年的面容和男孩波比的面容重合，两人张着嘴，问出了不同的问题。 “你为什么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直到泰斯躺下，他都没有想起把脸上的血珠抹去。 等他想起这件事，手指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泰斯才发现，那血珠已经在脱衣服的时候挂在了皮衣上。 “所以你不是圣人，没办法成为‘神使’。” 泰斯接受了奥菲利亚的说法，他闭上了眼睛，逃到了自己的梦里。 梦境里，泰斯悄悄地对着那少年说了句 ——对不起 第三十八章 返回旧镇 再次被关回去后，这些富人老实了不少。新尤姆镇的强盗为了惩罚他们，克扣了他们一半的食物。 本就习惯了吃饱饭的有钱人完全无法接受。他们有时会在白天和看守的强盗讲道理，或者许诺给他们丰厚的钱财。 但是这些道理和钱币在山丘完全没有吸引力。 等到这些富人彻底放弃了说服，在饥饿的夜晚，人们总是能听到山顶上的痛苦哀嚎。 其实这并不完全怪强盗们，因为剩下的粮食已不足维持两月。 尽管山丘的人们努力地耕种，但是除了长叶子的菜，最能填饱肚子的土豆都要三个月才能成熟。 草原上的野果本来就很少，这一个月的采摘后，姑娘们估计也要等半年才能长出新的果子。 从旧尤姆镇掠夺的食物更是已经吃完。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办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强盗们正可以以此为借口，让什么都不做的人质少吃点粮食。 再不找一些食物，山丘这边的强盗自己就会乱起来。 始终没有得到骑士们的消息，对于这些人质的处置还是没有决定下来。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新尤姆镇流传，已经有人在议论逃到南方，毕竟苟活好过于饿死。 于是塞特派出了几位实力不错的弟兄，希望他们能去一趟旧尤姆镇，“运送”一些物资回来。 在前往旧小镇的队伍中，凭着一个月的优良表现，泰斯、奥菲利亚和尚克都被选入其中。 泰斯重操旧业，弄来了一匹马和一辆板车，当起了临时车夫。 几名女人坐在板车上指挥着路线，一旁还有骑着战马的强盗为他们护航。十五人的队伍向着南面，慢慢绕到了富人区。 虽然已经到了夏日，看着草原上绿油油的马尾草和面果树，赶车的泰斯心情好了一些。 大约走了半天，小镇慢慢出现在车队的眼前。 和泰斯他们初见小镇时相同，外围的草房子更加荒废，被野兽光临的围栏全都垮了，遗留的物品也被踩碎。 “可惜了我这房子，当初可是我父亲亲手建起来的呢。” “谁不是呢，我记得雨天漏水，我还得爬上去把新的草堆铺好，把杂草给拔干净。” 每次路过一间木屋，它曾经的主人就会在马背上说上几句，自嘲着过去生活是多么糟糕。当苦难变成了谈资，说明这些贫苦的人已经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 “好像不太对劲。” 领队的约什骑着马从远处回来，他大声喊着示意车队停下来。其他强盗也停止了对过去的怀念，询问约什发生了什么。 “不只是外围，小镇中心一圈的房子也毁了。” “什么！” 所有强盗们围在了一起议论着，约什比划着动作，说明他看到的情况。 泰斯也走下马车，跟着强盗们一起商量。 “那些废物学者不会连‘凶兽’都打不过吧。要是还有‘凶兽’在这里，我们可不一定能对付这畜生。” “如果是树冠猴，那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些猴子没什么威胁。可如果是黄金狮群闯入，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没错，要是我们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些草原的王者，到时候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除了泰斯，这些强盗都只是武者。于是强盗们纷纷看向了唯一的“名人”，希望他来决定是否要放弃这次行动。 泰斯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他立刻蹲了下来，将耳朵贴在地上。四周先传来马蹄的声音，然后是细微的啮齿声。 他感受着更远的，更细小的声音，好像没有听到特别奇怪的震动。 泰斯站了起来，望向小镇。 外围的木头房屋不会被轻易破坏，即使是真的有兽群出动，也不可能正好只攻击最外的一圈小屋。 那废墟之后，还有精致的木屋完好无损。 “至少不会是兽群，不管是什么东西，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如果没有找到食物的话，大家都会对我们感到失望。” 强盗们同意了泰斯的说法，他们抽出了砍刀，慢慢靠近这小镇。 …… 自从泰斯被带走之后，波比和自己的母亲躲进酒馆也已经一个月。 不仅是他们，在尚克不在的日子里，侍女提娅收留了不少女人和老人，让他们躲在了酒馆住宿的房子里。 最近，男孩波比已经没有办法跑到院子里舞剑，他的动静太大，会引来守卫们的注意。 男孩明白，如果自己失去了耐心，藏在这里的人都会被发现。 那是在泰斯等人被送到山丘后半个月。 身为守卫的混混们并不满足找到值钱的玩意，没有约束的他们开始在富人区随心所欲。 这里剩下的人都是些弱小的老幼，守卫们如果找不到乐子，他们就会抽出武器，痛打他们看到的人。 而在无聊搜刮的日子里，这些混混还会找一些女人羞辱一番，或是继续做着欺负弱小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到一天的流逝。 受害者发现了守卫的丑恶，他们先试图向教会寻求帮助。可无论是智慧还是财富，这些被遗忘的人都无法给予教会，最后只得到了冷冰冰的拒绝。 于是，这些人开始抱团取暖，拿着为数不多的食物寻找更多人团结在一起，酒馆这里就是其中的一批。 今天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提娅又遇见了那群名为守卫的混混。 在她出门寻找食物的时候，无意听到了那群混混正在对着另一批人施暴。 守卫们叫嚣着让可怜人给他们一些乐子，在释放完阴暗的情绪后，这些守卫拿走了人们为数不多的食粮，哼着歌离开了。 这两日，他们巡逻得越来越频繁。 今天的受害者躲在不远处的缝纫店里，也许是明天，这些守卫就会到酒馆搜查。提娅快速往回跑，她觉得有必要告诉大家换个地方藏藏，最好把找到的食物都带上。 等到提娅走进了酒馆，原先关上的大门此刻已经打开。 凉风从屋内吹到了提娅心里，她感觉到了不妙，急忙跑向后门，向着庭院走去。 嬉笑声已经传到了提娅耳边，那是另一队守卫。他们正围在庭院，看着自己的伙伴和拿着木剑的波比对峙着。 “哈哈，小少爷，让你这几天不来找我，技术退步了不少呢。” 烂人守卫拿着同样的木剑，直接挑飞了男孩的武器，他将剑刃砍向了男孩的肩膀，试图让这个家伙跪下来。 “要是你愿意跪下来叫我一声爸爸，我是可以考虑放过你们。甚至真的，当你的爸爸噢，哈哈。” 守卫的同伙们哈哈大笑。 看着这个男人这样侮辱自己的母亲，波比忍着肩上的疼痛，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石头砸向了对手的脸。 波比用尽全力，石头割坏了男人骄傲的脸蛋。 “这不是第一次了。” 男人气急败坏，把手中的木剑丢下，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 “你这个狗杂碎，我宰了你。” 男人将小刀朝着男孩的胸口捅出，惊恐的男孩睁大了双眼。 稚嫩的双手试图夹住刀锋，但力量太过悬殊，刀尖已经割开了他的衣服，即将刺穿男孩的胸膛。 第三十九章 阴霾初现 小刀正要刺穿男孩波比的胸膛。 守卫的同伴突然从观战的位置跑到了波比身前，用手中的木棍打飞了小刀。 欺软怕硬的家伙一时愣在了原地，其他守卫们也停止了笑声，露出疑惑的表情。 难不成这家伙白天偷喝了酒？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行为异常的守卫挥舞着木棒，结结实实地敲在了队友的头顶。 被砸中的家伙立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伙伴也变成了这样。他们在原地胡乱耍弄着武器，守卫们接二连三地倒下。 手无寸铁的人们早就被提娅赶回了房间里，他们爬在窗口，看着这些混混突然打了起来，最后全部倒在了地上。 “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向了提娅。 这些守卫迟早会醒来，即使把这些家伙绑起来，他们最后也只会慢慢饿死。 为了这里所有人的安全，可能只有一个选择。但是提娅做不到，她在酒馆里只是个打杂的，做饭全是尚克一人包办，提娅连一条鱼都没有亲手杀过呢。 正当所有人都在犹豫的时候，那把小刀从窗口飞入了屋子里，落在了小男孩波比的脚下。 男孩看见了那把小刀，慢慢把它从木板上拔出来。趁着所有人担忧地看向窗外，他偷偷跑到了庭院。 望向天空，除了高处有鸟儿在徘徊，波比没有看见任何其他人。 “如果这是神明的安排，波比愿意帮大家做出选择。” 男孩将小刀举起，瞄准了几次侮辱他的守卫。 天空中，从北境来到尤姆的托莱德正站在白色巨鹰的后背，俯瞰着稚嫩的男孩。 而在那些守卫的身下，黑色的羽毛正逐渐消失，巨鹰身上又长出了一片片黑羽，白色的外表正慢慢又染成黑色。 波比的双手颤抖着。 男孩不敢直视躺在地上的男人，将头歪过去，用了他所有的勇气，推出这一刀。 “波比！” 这是波比母亲的声音。 波比的母亲推开人群，她发现自己慢了一步。等到自己来到儿子身边，男孩漂亮的衣服已经被染得血红。母亲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她哭了出来。 波比松开了那把小刀，再也忍不住的男孩在庭院里大哭。躺在一旁的木剑已经被血液侵染，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等到黑色的羽毛彻底消失，所有倒下的士兵都开始抽搐。白色的泡沫从他们口中冒出，随着他们四肢不断抖动，吐出的泡沫慢慢被染红。 最后，每一位守卫都开始吐着暗红的血，眼睛泛白，彻底死去。 托莱德在天空中吹着口哨，环绕他的鸟儿立刻朝着远方飞去。 妖艳的男人望了一眼西北方向，似乎找到了下一个乐子。怪人左右摇晃着，正想在巨鹰背上舞蹈，不过这怪鸟突然扇动翅膀，朝着前面冲刺。 托莱德没有抓稳鸟儿的羽毛，从巨鹰的后背掉了下来。 在天空中坠落的途中，男人对着巨鹰比划着不雅的手势，嘴里问候着怪鸟的全族。 好在这只巨鹰已经习惯了，没有和男人计较。 怪鸟反身俯冲追上了托莱德，利爪拽住了他华丽的服饰，他们一同飞向草原的西北角。 在飞行的途中，托莱德发现了赶着马车的泰斯。 尽管他知道泰斯不能看见这么高的地方，托莱德还是透过云层，朝着少年献上了自己的飞吻。 坐在马后的泰斯感到一阵寒意，立刻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 黑暗的议会厅里，一众坡立学派的成员躺在地上熟睡着。 宽广的议会厅如今只剩下了中间的圆桌，镇长和两位学派的高层躺在圆桌上，一如往日静静等待着时机成熟。 “达尔西，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对的。” 镇长从圆桌一跃而起，落在地面的回音被宽阔的房间无限放大。 学员们迷糊地站起，两位学派的高层也从圆桌爬了起来，慢慢悠悠来到了桌子的两个角落，搓着眼睛。 “诱饵死掉了，是同时间消失的。” “‘名将’还是‘领主’？” “应该是‘领主’。” 议会厅开始沉默。 学派对于“领主”并没有把握，他们以为中心城市最多派出几位“名将”的骑士，没想到这次竟然有“领主”。 学派的两位大人低着头，认真思考计划的风险。 “没有胜算，即使是派出那些‘东西’，只会暴露学派的存在。” “我也这样认为，不如我们现在收手，把‘东西’嫁祸给教会。” 两人看向了镇长，他们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只是等着镇长点头。 “收手？这可不行。” 学员们齐刷刷看向了镇长，将古书捧在了手中。两位学派的高层走向了镇长，咄咄逼人地训斥着他。 “不要以为合作了这么久，你就能命令我们。你不过是个空壳，一无是处。” “是是是。” 镇长摊开双手，他当然知道自己处在弱势。 木已成舟，就算那些骑士中最强的只有“名将”，镇长也明白自己难逃清算的命运，现在只不过早了一点而已。 “和你相处的几个月令我印象深刻。不过现在，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 水花从岩石的缝隙钻出，变为锋利的水枪。 一人从袖口撒出绿色的种子，种子在岩石地板上生长，开出了一朵臭烘烘的红色食人花。 即使这位镇长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抵抗，但他们现在只想解决这个学派的污点。 “我也想对你们说声抱歉。” 镇长轻哼一声，咬破了手指，撕开了衣服。他的手指按在胸膛，男人早已用刀在胸膛上刻下了“标识”，那是两条首尾相接的蛇的图案。 随着伤口沾上鲜血，铭文发出了深紫色的光芒，一双鲜红的手拉开了他的胸口，露出了血淋淋的骨头。 镇长披散着头发，朝着屋顶大吼着。 “达尔西，和我一起战斗。” 紫色的雾霭瞬间笼罩了议事厅，无论是水枪还是食人花，被紫色烟雾包裹后都化为乌有。 坚固的屋顶被击穿，坚硬的木料从头顶掉下，砸在了学员的身上，一道漆黑的影子落到了圆桌上。 “这是…这是…你竟然成功了…我代表学派，愿意我们继续合作…我还会上报给长老，让他给你更多你想的…我们可以…” 学派高层的身体逐渐枯萎，再也无法站起来。 议事厅内，其他学员也倒了下去。 他们的血肉重归大地，身上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烟雾消散，镇长又趟在了圆桌上。不一会，鼾声在议事厅内回响着。 第四十章 危险袭来 随着一声巨响，议事厅的大门开启。 穿着灰色斗篷的人们从正门涌出，朝着富人区有序前行。 人群走向中心的湖畔。走到了湖边，这些光着脚的灰斗篷踏入了湖面，前赴后继走入了湖底。 他们身上的斗篷浮上了水面，水面上的斗篷让整个尤姆湖都变成了灰色。 平静的湖面开始出现波纹，气泡从湖底上升。 紧接着，被打扰的鱼群纷纷游到了湖面，张着嘴，用力呼吸着。鱼群越来越多，已经到达水面的鱼儿也更加急躁。它们接二连三地跳到岸边，跳到湖面的斗篷上。 在岸上的鱼摆动着尾巴，挣扎活着。水面上的鱼眼中开始出现血丝。 没过多久，这些鱼彻底不动，漂浮在湖面上。 气泡越来越多，干净的湖水变得浑浊，腥气混杂着臭气在湖面上散发。 密集的气泡出现在对面，第一个赤裸的男子从湖底爬上了对岸，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都歪着头，睁开的眼睛里只剩下白色，后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背上同样刻着双蛇的“标识”。 若是有人能看见，这些全是小镇的权贵和坡立学派的学者。 他们都失去了意识，手中握着三分支的银色烛台，或是举着小刀，银叉，嘴里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晚宴将继续，永夜无常。” 他们头上缠着海草和碎土，拖着湿漉漉的鞋子，朝着混混们死去的方向。 …… 泰斯等人决定先派出马匪仔细侦察，强盗们绕着富人区跑了一圈。确认了那些房屋没有藏着野兽，赶着马车的几人才敢开始接近。 空无一人的街道反而让这群强盗有些疑惑。他们东张西望，情绪紧张。 “别怕，我听首领说，大部分人都离开了。现在这些人不是在教堂区，就是在镇长那头。把板车放这里，我们分头行动。 等到傍晚就在这里集中，东西别拿太多，不然马可拉不动了。明白了吗？” 强盗们把马儿交给约什照看，冲入了那些无人的房子。 泰斯等人也离开了板车，他找上了尚克和奥菲利亚，准备一同先去酒馆看看。 酒馆是最有可能藏着食物，但藏在哪里可能只有酒馆的主人知道。 “我确实藏了一些食物。” 尚克对着两位小声说着。 “在新尤姆镇没看见提娅，她肯定还留在小镇，躲在酒馆里。不过要是真的遇到她，我们得找个理由把她带走。” 泰斯三人望向周围，这里除了约什，其他人都已经离开。 约什正将缰绳捆在板车上，他看到了远处房屋的残骸，正在琢磨怎么把这些东西绑在结实的木桩子上。 “我们先去酒馆看看，说不定她被好心的传教士收留了呢。” 泰斯三人开始朝着酒馆走去。 想到这小镇教会的丑恶嘴脸，尚克反而担忧起来。 “那些教会的人不过是虚伪的野兽，神明只是他们的伪装，他们和那群权贵没有差别，只想着自己能从信徒收获什么。” 尚克突然停了下来。 她从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了最爱的高跟皮靴，将外面丑陋的麻衣脱下来，挂上了精致的丝绸披肩。 尚克早在出发前就换上了绿色的大衣，现在只缺少用艳丽的色彩抹到脸上。 “让你们久等了，毕竟我是这里的主人，还是想体面地回去。” 尚克看向奥菲利亚，黑发少女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我的钱袋都被强盗拿走了，他们怎么没把你的衣服拿走？” 泰斯嘀咕着，心疼自己的几十枚银币。 酒馆外的木牌已经被砸坏，大门敞开。 泰斯三人走进了这用餐的房屋，他看向角落处的那张桌子。他们离开的时候十分匆忙，桌子上的酒杯一直没有被收走，而现在还静静地放着。 再望向烟木柜的那头，木架上的酒都被人拿走，剩下的都是被砸开的木桶。木片上还滴着酒液，蚊虫在甜美酒汁上环绕着。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酒馆内充斥着浓烈的酸味。 “看起来不妙啊。” 正门是打开的，而通向后门的的那扇门死死地关着。 “等等，让我来。” 泰斯一步走在最前面，白沙已经在他手掌中汇聚成球，少年一脚踢向木门。 …… 教堂区内，为了防止偷偷溜入的人，所有的入口已经被桌子椅子堵上。 这里从外面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供奉教会的富人早已将他们存下的粮食，收藏的衣物，精致的玩意献上。 人们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发愁，除了每日的听课，日子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如果马匪的危险还会让他们心里恐惧，那么日复一日的教义麻醉了他们的内心。就算是百般不愿，这些富人都静下心来，认真聆听神明传达的教条。 久而久之，那些虚与委蛇富人也开始相信神明，真心实意做着礼拜。 “今天是落途教派的日程吗？” “推迟了，弥霓教派有了新的发现。” “今天是落途教派的日子吗？” “他们优先，赫利教派的家伙今天想和弥霓神教的对着干。” “今天应该安排落途教派的宣讲。” “伊鸠神教的人太多，再换一天吧。” “今天是…” “格拉教派的大人物等不及了，你不会想和他们作对吧？” 法比欧已经放弃了去争取布道。 人们绝望的时候，正是最适合传播教诲的阶段。无论这些人是否能听进去，他们至少是坐在石头上听着。 落途教派只有法比欧一人，白袍的法比欧也只是个小角色，怎么会有人相信边缘教区最下层的传教士呢？ 他身上的白袍已经很久没有洗了，没有供奉者，一切都需要靠自己。 法比欧从草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长袍，他回自己的庇护所换了一套新的，捧着旧长袍来到尤姆湖旁打算清洗一番。 人们围坐在白色的石碑前，神气十足的教徒在人们勉强卖弄着从书上借来的想法。 他们将传承的智慧揉碎，把残渣吐出来，倒进这些愚民的脑子里。愚民的大脑原本空空如也，受教后的他们突然发现了前所未见的伟大，于是他们拍手，他们喝彩。 法比欧从人群中穿过。 不断的失望让他明白，如果只是自己还不足以宣传流光的伟大。 法比欧想起了泰斯，那个灵光的少年一定可以成为比他更加出色的教徒。 从泰斯拒绝他的那天起，光头僧侣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少年。但法比欧相信，在流光的指引下，他们还会再见面。 走到湖边，刺鼻的气味将法比欧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神明在上。” 看着变紫的湖面，法比欧丢下了手中的白袍，奔向正在学习教诲的人群。 第四十一章 临时信徒 “污秽降临了，他们污染了湖水，亵渎了神明！” 法比欧的呼喊打断了受教的仪式。 闻到了空气里传来臭气，人们在广场中站了起来。 原本愤怒的传教士还想给这个最下等的教徒一个教训，可隐约闻到的臭气提醒他们，真的有事情发生了。 各个教派的成员听到了广场的动静，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庇护所，来到了尤姆湖畔。 难闻的气味越来越浓，湖面上的死鱼格外明显。 弥霓神教的使者试图使用清水净化湖面，他们歌颂着教条，从脚下引出纯洁之水。 但很可惜，他们期望中的清澈泉水没有出现，反而是混杂着紫色的水柱从地底冒出，喷向了这些弥霓神教的教徒。 力量反噬使用者，他们被紫色水柱囚禁。 围观的人群看着这些神明的使者，期待着他们能够做些什么。 “后退，后退。” 看见自己敌对的教派吃瘪，现在正好是赫利教派证明自己的时候。 赫利教派的使者从赤红的长袍内取出了铁杖，三人结队吟诵火焰之神的奥义，流动的火苗从铁杖飘出，在他们面前连成一条火龙。 火龙扑向水柱，瞬间化为紫色的蒸汽。 紧接着，紫色的气团炸开，困在里面的弥霓教徒被气浪吹飞，掉入了全是死鱼的湖水中，生死不明。 靠近水柱的火焰施法者也被炸飞，他们胸前的红色长袍被炸碎了一半，也是狼狈不堪。 空气中的紫色雾气反而越来越浓，看来这两派的技艺都无法阻止眼前的异常。 看着那些尝试的各个教派成员接连失败，围观的人群意识到了危险。 他们心中的神明好像没有了作用，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本能，恐惧滋生。 不能再呆在教会区，必须离开尤姆镇，必须离开这片草原。他们想起自己本是富人区的有钱人，还有更美好的生活等待着他们。 人群失去了理智，他们跑向边界处，用力挪动堵住入口的桌椅，爬到破烂的栅栏上，试图从这里翻出去。 可这些阻拦的东西正是富人们自己摆上的，为了防止其他人溜进来，他们刻意摆放了最坚固的家具，还在最高处放下了扎手的刺球。 试图逃离的人们不是无法搬动眼前的障碍，就是在翻越的时候扎了手。有人从半空中落下，摔断了腿。 “如果我们团结一致，一定能从这里出去。” 在其他教徒还在尝试证明力量的时候，法比欧爬上了白色的石碑，在石碑的断口处站立，他将流光汇聚在手心。 蓝色流光在紫色的世界中格外耀眼，流光驱散了四周的雾霭，唯有他的四周散发着光辉。 “这才是真正的教派，唯一显灵的神明。” 慌张的人们朝着法比欧跑去，他们一边跑，一边脱下了身上五颜六色的教服。人群朝着白色的石碑跪拜，希望这位光头能够拯救这里的人。 “我们需要站在一起，打开一条通道，我会为你们净化污秽。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找到希望的道路。” 法比欧从石碑上跳下来，还在地上滚了一圈。虽然他感受到了坠落的疼痛，但痛苦被激动冲淡，这是他证明落途教派的极好机会。 只要能带领这些人离开，他们肯定会静下来聆听造物之神的伟大。 法比欧跑在队伍的最前列，手掌上全是蓝色的光芒。只要是他抚摸的地方，那里的雾气就会一直淡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后面的人狂热地跟随他，法比欧带着人群来到了教会区的边缘，他大喊着指挥人群。 富人们齐心协力，将沉重的家具从面前挪开，在流光的治愈下，那些被刺球扎出的伤口立刻愈合。 在人们对他表达感谢的同时，面前的家具逐渐被挪走，障碍被拆除，人们终于能从这里逃出去。 “大人这是什么神迹？” “这是流光。” 正当法比欧试图讲起落途教派的奥义，疯狂的人们打断了他的声音。 “流光万岁，流光神教才拥有真正的神明。”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流光教派的一员。”“我也是，我将一生信奉流光神教。” 有的人拥抱法比欧，有的人握住了他发光的手，有的人只是大喊着亲吻着天空，他们做完这些后，都从障碍的缺口跑了出去。 法比欧看着这些人逃离，那些刚到嘴边的说教立刻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光头失望地摇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机会。 身后的雾气还在蔓延，法比欧没有继续停留，朝着小镇外跑去。 …… 泰斯打开了门，看见了一地流血的尸体。 在那些尸体中间，一名女性正抱着男孩波比，男孩双眼失神，呆滞地被母亲抱着，身上全是血迹。 看见突然闯入的少年，人们拿起了那些混混丢下的武器。虽然都是老人和女人，但他们现在毫无畏惧，男孩波比的行为无疑刺激到了他们。 “泰斯！” 提娅认出了这是那位实力超群的少年。 看着泰斯安然无恙，提娅更加兴奋，这意味弱小的人们可以暂时安全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波比慢慢抬头。看见那位熟悉的少年，他眼睛重新变得明亮。波比睁开母亲的手臂，朝着泰斯跑去。 泰斯也认出了这个男孩，蹲下身关心着波比，耐心地询问这里发生的事情。 看到泰斯后，波比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他将知道的都告诉了泰斯，希望这位少年能再帮帮他们。 泰斯慢慢站了起来，他看向那些瘦弱的女人和老人。 想到强盗首领在他面前杀死手无寸铁的少年，泰斯不可能带这些可怜人返回山丘。 他们太弱小了，只会增加山丘的消耗，如果让他们做事的话，估计也无法做出更多的贡献。 新尤姆镇不会欢迎被旧小镇抛弃的人，泰斯一时想不到这些人该前往何处。 小孩子果然心思细腻，看着泰斯犹豫的表情，波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男孩哭着跑回了母亲身边，躲在了女人的身后。 奥菲利亚和尚克也走到了庭院，她们站到了泰斯身后。 看着面前的一滩血水，奥菲利亚感觉尸体的死相有些异常，她望向泰斯，所有人也同她一样看向了这位少年。 而泰斯紧握着拳头，犹豫不决。 行尸走肉般的尸体朝着酒馆前进，他们是径直地走，道路上的一切都无法让他们停下来。 失去灵魂的家伙走到一间高大的木屋前，他们的脚步没有停歇，直接撞入了坚固的墙壁，木墙倒塌，木屑飞得到处都是。 原本只是普通人的权贵尸体力大无穷，楼房因为失去了墙壁倒塌。 屋顶落下，来自南方的稀有木板被这些尸体的头部击穿，房间内的铁器掉在了地上，被轻易踩碎。 倒坍的巨大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四十二章 骑士迟来 空气中飘来刺鼻的气味，四周的空气正变得污浊. 异常的紫色雾气让酒馆内的人开始有些慌张，再加上远处传来的震动，情况不妙。 “先离开小镇再说，带上食物。” 这异常拯救了泰斯，少年指挥着人群，让他们有序从庭院离开。泰斯三人走在最后面，当他们回到酒馆，尚克指向了漆黑的烟木柜台。 “等等泰斯，东西在这里面。” 泰斯抡起木棍，朝着柜台砸过去。烟木果然十分结实，普通的木棍被立刻折断，而柜台表面只留下了一处凹陷。 白沙缠绕在泰斯的拳头，少年对着凹陷处一拳挥去。一记重拳响起，直接将表面的一层木板击断。 泰斯将手臂伸向里面，用力一抓，找到了装着的食物的麻袋。 他一人背着两袋食物，三人冲出了酒馆，朝着小镇外围逃离。 在他们离开后，紫色的雾气钻入了庭院的尸体内。 这些已经破烂不堪的躯壳竟然开始抽动，身上的头发还有指甲冒着紫色的烟雾，骨头已经被抽空，只剩下一堆烂肉，怎么都站不起来。 守卫的尸体突然开始在庭院内爬行，绕着他们死去的地方转圈，皮肉擦着地上的沙砾，血水一圈又一圈，画着双蛇的图案。 小镇的另一头，强盗们正十分开心地在富人房间内搜刮。 虽然大部分粮食都被人们运到了教会区，但还是有许多剩余的粗粮。这些富人瞧不上的米粒和粗面都是最好的补给。 除此之外，没有被带走的还有金银的厨具，精致的酒杯也是意外之喜，这些都是工匠无法轻易做出的物件。 华丽房间内，捡到金币的强盗还没有高兴多久，远处传来的震动声愈发靠近。 一开始，他还并不在意，以为是哪位恼羞成怒的伙伴在发疯。 没过多久，等整个房子开始颤动，墙壁破碎，二层的楼道开始倾斜，这位强盗总算是有了警觉。 “这烂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强盗只能把手中的重物丢在地上，他急匆匆跑出房间，从摇晃的楼道向着下方看去。 因为墙壁被撞开，烟尘弥漫在一楼。 强盗立刻蹲下身子，他觉得可能是野兽跑了进来。 “这狗养的运气，怎么这么糟。” 四周的柱子都已经被撞断，整个二楼朝着下方倾倒。强盗连滚带爬，抓着房门和护栏借力，试图从另一个方向的窗户跳出去。 但房屋倒塌的速度太快，还没有等他爬过去，他已经从二楼摔到了一楼。 强盗的眼里全是星星，透过烟雾看到了一排人影。 摔下来的强盗全身酸痛，发现不是野兽让这位强盗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将砍刀从腰间抽出，晃晃悠悠站起来，举着刀对那排人大骂着。 “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 从二楼摔下，强盗的脑子都变得不清晰，他忘了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的事。 烟雾消散，奇形怪状的人出现在强盗面前，让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强盗握着砍刀的双手微微颤抖，只看那些人并排着走来，没有停下步伐。 “喂喂，不要过来啊，这里有人啊。” 木板被这些人踩碎，断裂的材料落在他们身上，可他们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就像一群失去灵魂的人。 惊慌的强盗转身逃跑，二楼落下后的地面凹凸不平。强盗用力踩在房屋的残骸，却不小心踩到了空处，他抽不出自己的脚，只能看着那排人走向自己。 尸体来到了强盗面前，第一个人踩碎了他的骨头，强盗尖叫哀嚎。 他忍着疼痛，奋力用手扒开断掉的木材。 第二排的人踩断了他的手，让他身子蜷缩，疼痛难忍。 第三排的人直接踩中了他的后背，让他胸口的骨头穿破了呼吸的两侧。 一排又一排，在他们走过后，整个房子都变为了废墟。 废墟中混杂着一坨血肉不明的痕迹，尸体脚下沾满了强盗的血，鲜红的脚印一路向着酒馆。 等这些失魂者来到酒馆，他们已经拆了一路的房子。 而这一路上，搜刮的强盗也注意到了这些怪物，他们躲得远远，观察这些不伦不类的生物。 尸体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不堪，每个人几乎赤裸着。 强盗们的砍刀无法对他留下痕迹，受到攻击之后，这些失魂者也不会反击，只是默默地朝着前面行走。 这些失魂者最后来到了酒馆，站在庭院内，一动不动。 …… 金色的旗帜插在草原上，上面的标识同样是“踩着马腹的一对男女”，是皇室的图案。 和北境黑荆棘军团不同的是，金色旗面的文字是用白色的丝线勾勒，上面写着的不是国王子嗣的名字，而是中心城市如日中天的荣光教派。 骑士们整装待发，从头顶到脖子是全包的银色板甲头盔，头盔顶部插着各式好看的羽毛，肩甲和胸铠是一体锻造的，全是用厚厚的钢板打造。 这种材料混入黑炭和铁矿，只有中心城市的工匠才能掌握煅烧的奥秘。钢板数量稀缺，造价高昂，同时钢板的硬度也是超过铁板数倍。 骑士们的战靴上还沾着泥浆，洗不掉的棕黑色说明了他们前进的路线，花了太多的时间才抵达尤姆大草原，当然是因为路上出现了太多的麻烦。 “这草原真不错，是我们几个月见过最好的地方了。” 队伍的最前列是骑兵们的长官蕾加娜，蕾加娜并不是教派的人，但她的副官是荣光教派的审判长。 那是仅次于中枢主教的角色，审判长的地位要比其他城市的主教地位更高，足以看出荣光教派对于北境的重视。 自从异象出现，王国会议马上做出了决定。 由国王选出一名皇家骑士，征集学派和教会的支持。原本应该是混合编制的队伍最后被荣光教派垄断，对方也因此，借口派出了审判长作为副官。 从不曾染指王国北方的教会如今开始了行动，尽管议论的声音很多，但都没有传到国王的耳边。 这支队伍很快就整装待发，从中心城市出发。 因为审判长的固执，他们没有选择最近的路线。 骑士们从中心城市西面的荒野绕路，路过北方的沙漠地带，穿过沼泽，从草原西南方向的入口进入。 一路上都顺风顺水，直到他们经过一处名叫吉萨的小镇。但自从抵达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镇，蕾加娜总感觉被人盯上。 他们过夜的第一晚就丢失了几匹好马，马具也被偷了不少。 小镇的守卫们听说是来自中心城市的骑士，都主动为他们寻找丢失的东西，可惜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回来。 蕾加娜只好在第二天花了两枚金币把马匹补上，再找制皮匠做了马鞍。虽然那个破旧的店铺弥漫着刺鼻的味道，但皮制的马鞍却非常耐用。 离开吉萨后更是噩梦的开始。 波利苦沼泽里的毒虫和泥沼让他们苦不堪言，虽然荣光教派的光辉能够驱散充满恶意的野兽，但他们也反而成为了沼泽里最醒目的猎物。 即使是夜晚，那些野兽也不忘尝试骚扰。 等到他们来到尤姆大草原，清凉的风才扫去了一丝疲倦。 现在他们只想奔向小镇，找个舒适的旅店躺下。 第四十三章 荣光教派 荣光教派的力量和光明相关。 不同于流光和火焰散发出的光芒，光明不是使得明亮的粒子，而是能量本身。 光明可以驱散黑暗，靠的是能量的比拼，黑暗和光明纠缠，两者互斥，最终只会剩下一位幸存。 若是荣光教派的信徒对着普通人使用这类技艺，光明会排斥内心存有邪念的家伙。若是心理脆弱，受到光明洗礼的人会当场奔溃。 而释放在野兽身上，光明会让弱小的野兽产生畏惧，难受的感觉也能驱散强大的对手。 原地休息的副官感觉胸口一阵燥热，他拿出了怀中的白玉。 洁白的玉面上出现了细小的紫色裂痕，从玉石的中心向着东北方蔓延，指向了小镇的方向。 “蕾加娜，情况有些不对。” 副官喊着长官的名字，语气中没有一丝敬意，他拽着缰绳，向蕾加娜展示手中的玉石。 “紫色的污秽，而且是特别强烈的感觉。” 蕾加娜伸手拿起充满裂痕的玉石。 特制的“灵物”是审判者专门用来鉴别污秽的道具，如此明显的反应必定不会出错。蕾加娜将旗帜从地面拔出，放在了战马两侧，高呼着让骑士们出发。 战马在草原上奔驰，踩平了杂草，荡乱了清风。 化为废墟的小镇出现在远处，逃离小镇的人群朝着他们跑来，骑士们减慢了奔袭的速度。 蕾加娜抓住一个逃出来的人，询问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王国强大的支援，逃跑的人们又找到了希望，高呼着让骑士们带着他们离开。这些有钱的家伙拿出了自己的钱袋，里面装着金灿灿的钱币，他们围住了全副武装的骑士。 “你们可是贵族？” 审判长翻下战马，靠近了那些衣着华丽的人。 他右手握在长剑的剑柄上，剑柄上镶嵌着黄水晶。虽然剑未出鞘，但从精细的皮革剑鞘就能看出这长剑价值不菲。 “不不不，大人。我们可是这里的有钱人。” 富人将手指上的华丽扳指取下，透明的紫翡翠扳指至少能值得5个金币。这可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不过现在还有什么宝物能比他的生命重要呢。 富人谄笑着，双手捧着自己的财物，希望骑士们能带自己离开这诡异的草原。 “污秽的下等人。” 没看清审判长如何将长剑抽出，眼前谄媚的富人已经头身相离，价值不菲的财物落在了地上，紫翡翠碎成数块，至少4个金币的价值烟消云散。 审判长已经将长剑举在半空，没等长官下令，身为副官的他就发出号令。 “污秽近在眼前，吾等的荣光必将闪耀。” 长剑指向小镇，除了长官蕾加娜，其他骑士举起长枪，朝着逃窜的平民冲刺。 长枪贯穿手无寸铁的人，刺穿他们的胸膛。骑士将尸体挑在空中，朝着左右甩动枪身，将失去生机的目标丢在地上。 绿草上沾着血珠，长枪上的痕迹还没有被甩掉，骑士们又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前有突然进攻的骑士，后方是未知的紫色雾气。 人们选择了还有生机的后方，朝外逃跑的人撞上了返回的人群，所有人挤在了唯一的缺口。 为了活命，人们踩在摔倒者的头上，翻过人墙，互相殴打。 外逃的平民已经被清理干净，骑士们来到了教会区，这里唯一的入口已经被尸体堵上。 存活的人们逃回了避难所，在自己的房间里藏着。而小镇内的雾霭已经非常浓密，二十步外的场景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 “竟然是路障，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姗姗来迟的蕾加娜看到了用家具堵住的入口，障碍上的刺球看着就十分麻烦。 长官已经适应了这些士兵不受自己指挥。 这个队伍除了她之外，全是荣光教派的成员。而作为“名将”，她也做不到独自应付北境的状况。 蕾加娜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教会区是进不去了，她带着队伍朝着富人区前进。 这里正是他们看到的一片废墟，骑士们正打算对付那些逃窜的平民，不过被蕾加娜喝止了这种行为。 从富人逃出的都是女人和老人，他们也不像教会区富人那样，一跑出来就立刻缠上骑士。 审判长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将武器收回腰间。 他朝着一位害怕的女性走去，将头盔取下，露出他的一头金发。 金色是最适合荣光教会的颜色，也是代表着光明的颜色。但他俊美的外表下只有冷漠，他希望这位女性能尽快把情况都告诉他。 “这里发生了什么？” 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下巴缩进了衣服里，满脸的害怕。 她在逃离的路上看到了赤裸的尸体，那些已经不是人的怪物将她的房子摧毁，她的父亲因为腿脚不便，被失魂者碾压成肉饼。 那些守卫曾侮辱了她，教会拒绝庇护没有价值的女人，她只能一个人在这小镇中苟活。 现在女人身上一无所有，她也不再相信任何人。 “浪费我的时间。” 审判长扫过女人的袖口和衣角。 看着女人空无一物的手指，他确认了这只是普通的平民。 审判长觉得提着女人的头，去询问下一位平民会更有成效，于是他慢慢抽出了长剑，缓缓递出。 “最后一次机会，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把紫色的长剑，剑身比一般的长剑要厚上一倍。 用力挥舞的速度更快，而这厚重的长剑实际上只有铁剑一半的重量，这要归功于开采于荒野地区的紫芯石。 只要能将紫信石表皮剥开，只留下中心的一点紫色，铁匠就能将这种矿石打造成世界上最轻的武器。 剑刃已经搭在了女人的肩上，她嘴唇颤抖着，无法说出话来，更没法站起来。 女人痛哭流涕，支支吾吾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裸着的怪人，倒坍的房子，死去的父亲。 审判长听了眉头紧皱，女人虽然说了，但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一切只能凭他自己想象。 “看来还是去找下一个正常的对象更好。” 审判长反手握住剑柄，正想将这头颅摘走。 蕾加娜手指一弹，女人脚下升起一阵旋风，将她托在空中。 “蕾加娜，你的行为我会上报给荣光教派，教会将对你的行为进行审判。” 审判长将长剑收回，仰着头看向骑在马上的蕾加娜。 “现在我还是长官，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北境，而不是杀死草原上无辜的居民。” 审判长将头盔戴上，骑上了自己的战马，他振臂一呼，带领着骑士们冲入了富人区。 在他离开后，蕾加娜慢慢将女人放下，在她回到地面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过度惊吓，女人已经昏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光明之力 审判长手中的玉石已经彻底变为紫色，石头系在脖子上，朝着酒馆的方向悬浮。他紧拉缰绳，骑马跃过了一地破碎的木板。 马蹄声警醒了逃离的人群，让他们避开了奔袭的骑士们。 泰斯三人和这些家伙擦身而过。 审判长注意到了这唯一的青年，甩着腰边的套马索，朝着泰斯套去，试图将这个少年绑住拽回自己身边。 细长的绳索早就被泰斯发现，少年侧身一扭，捡起一块木板丢进套索内，疑惑地看向身着铠甲的骑士。 副官记住了这黑发的少年。 正当他打算停下来，好好教训这不尊敬教会的年轻人，他胸前的白玉彻底碎裂，只剩下紫色的细丝还指向酒馆。 男人抬头望向已经被犁平的酒馆，那广大的庭院内站立着紫色皮肤的尸体，背后刻着诡异的符号，围绕着中心的符号站成一圈。 身体上传来极度厌恶的情绪，他明白这些尸体就是世间残留的污秽。 污秽是光荣教派最大的敌人，他们是黑暗的代言人，是禁忌的存在。比起冒犯的少年，眼前的敌人才是罪不可恕。 审判长拔出长剑，大声高呼着自己的信仰。 “驱散黑暗，光明永存。” 云层被光柱击穿，从天而降的伟业净化着骑士们。沐浴在阳光中的信徒感受到了温暖，头盔下都是满足的神情，他们吟诵着教会的奥义，让光芒刻在自己的武器上。 “血肉腐朽，光明永存， 指引迷途的羔羊，洗涤最初的罪恶， 拥抱光明，获得救赎， 创世之光，令我等无坚不摧。” 银色的铠甲被光明洗涤，变为了金色的战甲，那些武器上被刻下了闪着白光的“标识”，那是“拨动着云层的男人”。 男人正是荣光教派第一任教皇，武器上流淌着光明的气息，那是如同被子晒过太阳后的温馨气味。 士兵们感受到了自己的强大，无惧那些诡异的尸体。 战马冲破了烟雾，紫色的雾霭被白色的光线撕开。骑士们将长枪摆在侧身，他们交叉着驾驭马儿，切入失魂者的队伍。 感受到了排斥的力量，失魂者们不再原地不动。 他们转过身看向让他们难受的骑士们，光明不仅与驱使他们的力量排斥，更唤醒了他们死亡的痛苦。 失魂者们痛苦地挣扎，朝着光明所在的地方胡乱拍打着。 迟缓的动作无法伤到骑士，骑士们用长枪挑起尸体。 虽然附着光明的武器依然无法击穿这些失魂者的肉体，但战马可以撞飞被削弱的傀儡，长枪也能削去紫色的肉块。 失魂者摸不到马蹄，只能被动挨打。 审判长加入战场后，这些紫色的怪物接连倒下，最终全部无法动弹。 “审判长，这是什么？” 审判长将长剑上的污秽擦拭干净，丢下脏了的手绢，他望向庭院内被失魂者包围的符号。 失去骨头的肉体已经被骑士们斩首，血肉被丢到了一旁，失魂者背后的符号也逐渐消散，化为黑烟融入了紫色的烟雾中。 “这个符号是…” 地上刻画了一圈古莱语的文字，这种旧时代的文字还在教会中保留，唯有审判长以上等级的角色才有资格查阅。 荣光教会对于禁忌的研究可以说比邪教还要深入，对于禁忌“标识”的记载都放在了中心城市。 不过这位副官并不是喜欢研究过去荣光的人物，他始终相信，只有靠着教徒的努力，未来王国内才会充满更多的荣光。 审判长吃力地回忆着文字的含义，他观察中心的图案，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 鲜血描绘的图案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纹路，图案像是“长着四条腿的人，从蛇的肚子中爬出”。 他嘴唇翕动，看着令人胆颤的符号，审判长想起了某些最阴暗的咒语。 “快离开这里，离开小镇。” 审判长高喊着，骑士们疑惑着重新集结，迅速朝着小镇外奔去。 议会厅内，熟睡的镇长突然感到一阵头疼，从圆桌上滚了下来，摔痛了屁股。 镇长在地上哀嚎着，不知道是因为头疼还是被摔疼了，他眼泪都流了出来，在无人的大厅内叫喊着。 “达尔西，帮帮我。帮我把欺负我的家伙都收拾一顿。” 黑影从天花板跳下，撞开了正门，以极快的速度跑向酒馆。 “不知道把门推开吗？这愚蠢的达尔西，我可是镇长，这里的一切都需要我亲自来修。” 镇长摸着自己的屁股，又坐在了圆桌上，他的头疼缓解了不少，镇长莫名其妙对着大门鼓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好像我的男孩们把小镇都毁了，那干脆重建小镇吧，名字也可以换一个，尤姆这个名字太土了，就把小镇叫作——新生镇。” 像是做完了一件重要的事，镇长满意地笑着。 随后突然又倒在圆桌上，呼呼大睡。 …… 看着再次离开自己的骑士们，蕾加娜慢悠悠，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行，正巧遇上了准备离开的马匪。 看着这些正经的骑兵，以及他们板车上的粮食，女人的直觉让蕾加娜觉得这伙人有问题。 “你们是小镇的守卫吗？” 看着身披重装的骑士，马匪们左右张望着，他们的同伴没有全部回来。 现在面前的女人极有可能是王国派来的骑士，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马匪们小声商量着。泰斯不在这里，约什就是最有发言权的角色。 “只有她一个人。如果我们把这个骑士骗走，说不定还能得到她的铠甲。” 马匪们点头同意，慢慢骑着马向着蕾加娜靠拢。 约什作为领头人，他张开双臂，向着骑士热情介绍。 “我们曾经的小镇已经被恶魔毁掉了，所有人都在西面的山丘生活，现在那里才是真正的小镇。” 马匪们将手靠在刀柄上。等到三十步的距离，他们就会驾马朝着骑士冲刺。 约什观察着对面女人的行动，她双手握着缰绳，看来真是来自城里的单纯姑娘。 “是吗？可是为什么这一路上还有这么多人从小镇逃出来？” 切，没有为什么，你马上就要完了。约什挤出笑容，想了个搪塞的理由。 “总有人放不下自己的家，我们尊重别人的选择。” 马匪们离那女人只有三十步，约什大喝一声，几匹战马朝着面前开始冲刺。 马匪抽出砍刀，朝着女人的马儿砍去。 只要等她摔在地上，马匪们就可以用马蹄蹂躏这位王国的骑士，收下她坚固的铠甲。 “青风已经告诉我，你说的全是谎话。” 蕾加娜没有选择逃离，而是拉紧缰绳让马儿站起来。 以骑士为中心突然刮起了飓风，卷起地上的木板的碎石，也卷飞了奔驰而来的马匪。 飓风将骑兵吹上天空，然后将骑兵们抛下，摔在地上，没有被卷入的马匪也被乱石和碎木板击中。 约什倒在地上，被马驹压住的他眼前一片昏暗。 正当女人想下马好好拷问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木棒从她背后飞来。 蕾加娜手指朝着身后一指，青风击吹了飞来的进攻。 “噢？小镇里还有‘名人’吗？” 看着手握白沙球的泰斯出现在身后，蕾加娜转身将长剑抽出，一脚踢在战马身上，让马儿离开战场。 她双手握住长剑，靠着风的力量从原地弹射起步，朝着泰斯飞去。 第四十五章 难敌青风 看着陌生骑士朝着自己扑来，泰斯将左手的沙球射出，右手控制白沙制作近战武器。 白沙球射出无数细小的颗粒，同时有三十颗手指大小的沙丸朝着骑士飞去。 在遗迹和土灵战斗的时候，除了危机时刻，泰斯都没有使用法则。 他对于白沙的掌控更加熟练，成果是能够控制多处攻击。 泰斯能将沙球同时缩小至丸子大小，同时射出威力不变，但更能击中敌方的弱点。 全身被钢铁包裹的骑士必不可能被沙球击溃，但如果沙丸能够击中她的眼睛，这场战斗的胜负就能早点决出。 但这个对手很不同。自从她朝着前方扑出后，双脚就没有沾在地面，风托着她保持着冲出的速度，一眨眼就来到了沙丸的面前。 “风一类的技艺，‘名将’的水准。” 两位女性站在远处，奥菲利亚一眼就看出了这位皇家骑士的力量。 她双手背在身后，藤蔓从袖口伸出又缩回。 黑发少女正思索着要不要插手，当她看见泰斯兴奋的表情后，黑色荆棘还是缩了回去。 射向士兵的沙丸在盔甲前停了下来，无往不利的白沙第一次遭遇了阻碍。 蕾加娜朝着右侧一扭头，白沙继续朝着右侧飞去，击打在废墟的断壁上，将一面墙轰塌。骑士朝着泰斯刺出长剑，少年已经没有了躲闪的可能。 沙球化为圆盾，泰斯右手举起白弯刀，左手已经看好刺来的中心。 泰斯前后脚扎在地里，睁大双眼看着长剑撞上自己的沙盾，右手朝着下方挥砍，瞄准了士兵手套和臂甲的空隙。 女人发出轻哼声，语气中带着嘲笑的意味。 长剑没有撞上白沙盾，反而剑刃上带着一团青色的风，风吹了开圆盾中心的沙砾，刺中了泰斯的手心。 而少年右手的挥砍也落了空，骑士早已准备好了应对。 蕾加娜被青风包裹，风的力量保护着骑士，手腕处冒出强风，削减了下砍的力度。同时，骑士的关节处虽然没有铁皮，但在布料下还有一圈银环。 这女人竟将首饰放在内衬下。 斩断银环后，泰斯的沙刃已经毫无力量。 又是一阵强风，泰斯右手被吹起，左手已经被剑刃贯穿手掌，皮手套已经彻底破掉。 泰斯大叫着将左手从剑尖拔出，白沙在左手汇聚了一堆，然后全部散落在地上。 他的左手失去了战斗力。 但糟糕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双手无法招架的少年胸口全是破绽，而骑士的攻击还在继续。 长剑摆脱了泰斯的手掌，顺着力量递到了泰斯的脖子处。 少年歪着头，龇牙咧嘴地将白沙覆盖在自己的脖子旁，贴着身子的白沙没有被青风吹飞，长剑砍在泰斯的脖子上。 冲击传来的震动让他脑子都要裂开，身体难受地朝着左侧弯曲。 骑士没有放过泰斯，她紧接着一脚踢在少年正面的皮甲上。泰斯在空中扭转了半圈，飞着后退撞在木牌上，倒在废墟中。 泰斯喘着吐出两口血水，双脚一蹬又站了起来，左手刺痛着只能握爪，右手再次做出一把白沙弯刀。 首次接触他吃了太多的亏，左手被废，胸口还被铁靴踢了一脚，力气至少弱了一半，不过好在熟悉了对方的技艺。 泰斯回想起绍伊古曾提到过的知识。 谟克学派的高徒果然十分厉害，根据他们学派对于力量的研究，“名人”对上“名将”是非常劣势，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获胜，前提是力量的“品质”需要高过对方。 按他们学派的话来说，“品质”是指更加接近“原初”的力量。 而泰斯的白沙是绍伊古见过品质最高的一种技艺，极有可能是他寻找的一种“原初”。 这也是为何“拆解”已经能算是“规则”的能力，却无法对白沙奏效。 但力量强度的差距不是品质能弥补的，除此以外还需要外在的助力，让“名人”的技艺瞬间突破至“名将”的强度，那就是法则。 作为开门的“钥匙”，沟通房间内的力量需要不断训练，这是提高技艺的强度。 但是当追求者拥有自己的房间后，他还需要知道这个房间能做什么，而不只是当作睡觉的场所。 房间的功能很多，需要人不断挖掘，或者是让拥有过房间的人告诉你他的使用方法。 找到了方法也就是学会了某种“法则”，最终，力量会回应探索者的努力，告诉你它真正的价值。 “还是生死的战斗会让我感觉有趣啊。” 泰斯狰狞地笑着，他双眼盯着停下来的士兵，身体的疼痛让他忽略了胸前跳跃的黑色闪电，他现在只想战胜眼前的强大敌人。 “我想到了一段新的吟诵。虽然潘大人说过不能胡乱吟诵，但是我现在好兴奋啊。” 泰斯吐出了一口气，血水流在左手的指尖，他在背后的木板上划着法则的文字。 少年将弯刀丢在一旁，手掌摊开，白沙在他右手上方转动，凝结成图案。 白沙的图案翻滚着黑色的闪电，“白色的男人骑在了马背上”，而男人手中的弯刀即将成型。 泰斯穿着从小镇买来的皮衣，衣服上的苍臆文若隐若现，黑色弧光在他胸前跳跃，有的电弧跳入了铭文中，被古老的文字吃掉了一截。 在潘大人的绿色森林里，白色的桌子上放着四张纸条。 其中一条被泰斯学会，上面已经泛黄。 而第三条苍臆文的纸条正闪着黑色闪电，从白纸的一头开始燃烧，将上面的文字变成黑色。 “小花，你再不动手，可真就会出事了噢。” “放心，我会让他没事的。” 蕾加娜朝着泰斯再次冲出。 新的法则即将完成，不详的气息也弥漫在战场。 黑色的荆棘从泰斯的后背长出，藤蔓砸坏了木板，将血迹的符号抹去。 荆条包裹着泰斯胸前的黑色闪电，缠着着泰斯的右手，扣上他的五指。 长剑没有接触到少年的喉咙，骑士的脚下同样生长出了黑荆棘。强风无法吹飞这些植物，被缠绕的蕾加娜被定在原地。 尚克急忙跑到战场中，女人突然手无寸铁跑出去，她完全没有担心那骑士摆脱藤蔓朝着自己砍来。尚克将泰斯从荆棘丛里拖了出来，细刺划破了她最爱的衣裳。 没过多久，枯瘦的黑马从远处驶来。 车夫卡特还戴着他那标志的黑鸦头，车厢里放了一排黑色的箱子。 卡特走下马车，绅士地请尚克独自走入车厢，他一手提着泰斯的领口，轻易地将他丢入了黑箱子上。 卡特将黑鸦骨帽脱下，朝着蕾加娜鞠躬告别。他赶着马车，离开了小镇。 在泰斯一行走远后，黑荆棘也失去了力量，萎靡的藤蔓落在地上，缩回了地里。 “黑荆棘团长，王国的公主。和男人私奔了吗？” 第四十六章 交易失败 摆脱荆棘的蕾加娜招来了自己的坐骑，她相信自己的战马可以追上那匹枯瘦的黑马。 坐上舒适的马鞍，抓住缰绳。 她听见了那些骑士们高喊着自己的名字。骑士们的坚固钢甲已经碎裂，战马的身体上留着一道两臂长的血痕，马儿已经萎靡不振。 他们好像遇到了强大的污秽。 蕾加娜明白自己不是“领主”的对手，她只能放过逃跑的王国公主。 还没有等到跑来的骑士告诉长官发生了什么，紫色的身影跳到了他的身后，从天而降，将战马坐到了地上。 丑陋的手臂穿透了骑士后背的板甲，从他的胸口捅出。利爪朝着两侧撕扯，骑士的上下身体分别从左右两侧落下，鲜血将战马染红。 蕾加娜策马奔腾，举起了长枪，呼唤着青风赋予她更快的速度。 枪身已经全是青色，女人将左手伸出，朝着敌人抓去。 两侧的强风朝着那紫色的身影挤压，让它无法逃离。 一瞬间的冲刺，蕾加娜和他拉近了距离。 怪物是长着黑色长发的男人，魁梧身材裸露着紫色的肌肤，指甲和野兽的利爪一样长，利爪漆黑而极具危险。 男人用力推开了两侧的强风，蕾加娜的长枪朝着怪物的脸刺去，深长的头发让蕾加娜无法看清他的长相，长枪插入了黑色的长发中。 长枪没有成功掀开颅骨，怪人张开了冒着酸臭的大口，乌黑的牙齿咬住了青色的枪尖。 在他衔住长枪的同时，覆盖在武器上的青风也瞬间炸开，直接让女人无法握住枪柄。 蕾加娜只能放弃插入怪物嘴中的长枪，战马奔向远处，再次拉开距离。 她抽出了自己的长剑举在空中，伤痕累累的骑士们已经来到长官身边，一同到来的还有她的副官。 现在这位荣光教派的审判者也不好受，身上只残留着微光，单手捂着腹部，全靠着毅力支撑。 “以王国的名义，我等必将清扫一切黑暗。” 蕾加娜的瞳孔变成了金色，圣光从天而降。 沐浴在光明中的长官脸颊抽搐着，眉头紧蹙，脸色惨白。 对于荣光教派外的成员，使用这股力量会让他们承担难以想象的痛苦。 此时的蕾加娜非常清楚，只有使用完全相当的力量才有机会战胜强敌。 “列阵，荣光与我等同在。” 圣光洗涤着骑士们，减缓了他们身上的疼痛，白色的光芒再次附着在他们身边。 骑士们再次获得了挑战的勇气，长枪敲击着马具，金属的响声代表着呐喊。 “冲锋，我等共享荣光。” 女人挥下长剑，她带头冲锋，铁骑朝着怪人冲去，势如破竹。 …… 卡特的马车已经远离了小镇，而泰斯正躺在车厢内，身上冒着黑色的闪电。 黑荆棘从漆黑的木板上长出，在即将接触泰斯的那刻，深黑的电弧击中了藤蔓，瞬间让这根荆棘萎靡，缩回了木板。 奥菲利亚摇摇头，她让尚克离泰斯远一些，少女看着黑色的闪电，皱着眉头。 “希望那只狐狸这次能帮你吧，一定要活下来啊。” 昏迷的泰斯又来到他熟悉的沙漠世界，而潘大人此时正趴在他面前。 白色沙漠世界又起了变化，蓝色的天空中积蓄着灰色的云朵，一半的蓝色帷幕都被灰色占领，而这些乌云的颜色还在不断加深，正是要下雨的迹象。 泰斯看向了自己左手，被长剑刺穿的手心空着，也许等他醒来之后，左手就彻底废了。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左手能否操控沙子，但他肯定不能只靠一只手干掉巨龙。 泰斯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他对着自己的手叹气。 “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啊。” 狐狸翻了身，四脚朝天，爪子在空中踩着。 “现在不止是诅咒，我还得想想一只手怎么战斗。” 泰斯抬头看着周围的白色沙砾，沙漠世界中还残留着黑色的痕迹。少年想起了失控前的场景，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黑色闪电。 不愧是第四法则的诅咒。 那瞬间，他感受到了力量暴增的快感，彻底失去了理智。愤怒带着贪婪，也让雷电降临在泰斯的世界。 如果不是奥菲利亚制止，他也许就当场变成了一头野兽。 “那你继续想吧，我在这看着你。” 狐狸眨着眼睛，忽地一下又翻过了身，站在沙砾上左右摇摆着。 “我该怎么办才好，潘大人。” 泰斯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狐狸，语气充满着失落。 潘大人转过身，用尾巴在沙子上画着符号，金币，金币，还是金币。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潘”嘿嘿一笑，它追着尾巴绕了一圈，思考着想要得到什么珍贵的东西。 “对了泰斯，你还记得你的亲生父母吗？” 少年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来到吉萨之前的事情，他睁开眼睛，摇摇头。 狐狸转着眼珠，咧开嘴巴，她想到了一个好东西。 “没关系，有的记忆埋藏在心底。既然你不记得了，不如现在就送给我，让我帮你保存。” 泰斯点点头，他觉得这个交易也不坏。 过去的记忆对自己毫无价值，还不如换点实在的东西。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白色的狐狸脸再次出现在车厢内，看着突然出现的烟雾，尚克吓得撞在了车厢门板上。 狐狸无视着黑色闪电，朝着泰斯的脑袋咬下去，在牙齿闭合前的一瞬间，狐狸脸烟消云散。 似乎是交易没有成功。这让奥菲利亚更加疑惑。 沙漠世界中。 “哎哟。” 清水冲上白沙表层，将潘大人冲上了天际。 在沙漠世界中，不止是这狐狸脚下喷出了清水，还有周围的五处同样涌出了水柱。水柱朝着狐狸射去，六柱泉水托着潘大人到了云层。 灰色乌云被闯入的角色激怒，闪电鞭打在狐狸橙色的毛发上。 潘大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向着水柱苦苦道歉。 过了好一会，水柱消散，狐狸也从空中掉在了沙地上。 漂亮的毛皮此刻已经湿漉漉，被闪电击中的地方也焦了一大块，潘大人呜咽着趴在地上。 泰斯一脸懵逼，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算了，这次就当是个教训。我会记在你的账户上，下一次收费翻倍。” 潘大人的尾巴指向泰斯，少年乖乖靠近，蹲在狐狸身旁，记住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第四十七章 赌注契约 随着白色狐狸脸消散，泰斯身上的电弧也弱了不少。 少年开始醒来，他用力眨眼，五指收拢，撑着地面。 他左手握住的时候，掌心的疼痛让手指无法合拢。泰斯嘴角抽动，咬着牙齿，他一用力，左手结好的疤又破了口子。 尚克刚想起身扶一把少年，黑发少女冷冷看了她一眼，尚克又坐了回去。 “这是，卡特的车厢吗？” 泰斯环顾着四周，奥菲利亚和尚克都在，黑发姑娘点头当作回应。 他看向自己身下，脚下是一排木板，下方全是黑色的木箱子。泰斯敲了敲木板，中空的回响告诉他里面什么都没有装。 少年望向奥菲利亚，少女摇了摇头，双臂交叉让他不要打开。 “现在我们去哪？” “卡特先生有自己的工作，我们先等他做完事情。” 泰斯看了一眼尚克，这女人脸上十分平静。 疼痛再次从手掌传来，泰斯收回目光，看向车厢外。 马车朝着西方前行，这片草地上没有强大的野兽，也看不见人影。 根据狐狸潘大人的建议，泰斯必须放弃旧尤姆镇，回到新尤姆镇，拿到尚克丈夫的那幅画。 泰斯望着远处下山的太阳，他反而担忧着小镇那边的情况。王国的骑兵张扬跋扈，见到人就打，那些跑不远的平民肯定也会遭殃。 脑海中出现了光头法比欧的身影。泰斯有些担忧，这个固执的落途教派传教士现在如何了？他是否逃了出来呢？ 想起那蓝色的流光和白色的长袍，少年希望法比欧平安无事。 “要是后悔了，也可以选这边噢。” 潘大人的声音再次充满了精神，看来黑色闪电也不能真正伤害到这只狐狸。 泰斯闭上眼睛，他仔细思考着，最终还是选择了那群强盗，少年慢慢睁开双眼，眼神坚定看向西方。 “他会没事的，他是坚强的，真正追求神明的人。” “潘”发出嘻嘻的笑声，再次消失。 泰斯捂着左手，将头伸出窗外，朝着车夫的方向大喊着。 “送葬人，你接下来要去新尤姆镇，是为谁收尸呢？” 戴着黑鸦颅骨的卡特并没有回应，他挺直着后背，望向前方。 泰斯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反应，他继续大声对着他说。 “是塞特对吧，他有着高尚的灵魂，确实是你的目标。” 黑色鸦骨朝前伸出了鸟喙，骨头下，男人的嘴唇微微张开，手上用力，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 突然加速的马车将泰斯甩回了车厢，尚克差点一头栽在木板上，还是奥菲利亚抬脚拦在她的胸口。 泰斯的头磕碰到了车厢，脑袋甩得让他有些头晕。 不过少年反而十分开心，这说明一切都按着潘大人告诉他的方向发展，他忍着手心的疼痛，泰斯又扶在车门。 这一次，他几乎是吼着说出。 “我堵上自己的性命，塞特一定不会牺牲，你一定拿不到他的尸体。” 车夫拉扯着缰绳，让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黑鸦头盔被他放在了身旁，男人跳下了马车，背对着车厢。 泰斯右手放在车厢的窗口，一时没有跌倒。 对面奥菲利亚将双手放在身后，泰斯死死抓住的那一块木板突然脱落，他整个人再次被甩开，冲到了黑发姑娘面前。 少年就这样平躺着摔倒在少女脚下，使坏的家伙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车厢门被打开，卡特正等着这位少年。 可怜的泰斯捂着手掌，一瘸一拐走下马车，嘴边发出“嘶嘶”的痛苦声。 “契约签订。” 黑色乌鸦来到泰斯面前，嘴里叼着一卷羊皮纸。 泰斯将契约书拿到手中，铺开看到了契约的内容： 以塞特·卡耶夫的死亡作为赌注，一天后结算。 泰斯·泰斯下注存活，赌注为自己的性命。 卡特·渥匹斯下注死亡，赌注为驱散混乱的黑鸦。 另一只黑乌鸦从卡特眼珠中飞出，钻入了羊皮卷内卡特的名字，变为了黑白的符号。 泰斯想了想，他右手两根手指搓动着，细细的白沙落入了契约书上，果然也融入了皮革中，贴在泰斯的名字下方。 羊皮卷再次化为乌鸦飞向天空，送葬人沉默着回到了马车上，车厢打开，等待着泰斯上车。 少年反而走到马车前，跳到了车夫身边。 卡特只是歪着头看了一眼，拉动缰绳，黑马再次动了起来。 “我想去自己的草屋一趟，那里有我放的东西。” 卡特还是看着前方，就像没有听到泰斯说的一样。 “要是你觉得会错过时间，不如让马跑快一点。” 看着车夫一动不动，拥有丰富牵骆驼经验的泰斯决定亲手试一试。 泰斯控制着力度，右手射出沙球，打在马屁股上。 黑马受了刺激，立刻开始飞奔。 卡特将缰绳交给泰斯，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澈，泰斯自以为对方被自己的技艺蛰伏，于是他接下了黑马的缰绳，泰斯非常自信，他认为自己可以引着马儿找到回家的方向。 没想到，在少年拿到缰绳的一瞬间，卡特原地站了起来。 他沿着车厢的一角，抓住了车门，然后一个漂亮的转身，中年男子翻入了车厢内。 还没等泰斯一展身手，加速的黑马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朝着上方迈着马蹄，车厢被马儿拖着上天。 泰斯头一次体会到了起飞的感觉，突然的惊吓变为了惊喜。 飞在空中，看着下方矮小的树木和野兽，泰斯感觉自己变得高大，万物不过是在他手掌中。 可没过多久，上方的大风吹来，将泰斯按在车厢的一壁。 强风扯着少年的肌肤，他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圆饼，只是微微张嘴，口中就会充满了风，让他的嘴变成大口袋。 车厢里的尚克瑟瑟发抖，她虽然没看看向窗外，但一直感觉到了自己在上升，从车窗吹来的风让整个车厢都晃动着。 女人看了看其他两名乘客，那可怕的黑发姑娘熟视无睹，而陌生的车夫戴着阴森的面具，她还是决定问问更像人的奥菲利亚。 “那个…我们是在飞吗？” “我想，是的。” 尚克脸色惨白，也不顾车厢内的风，棕发朝着各个方向飘舞散乱。 “完了，我不会被处死吧。” 王国有法令，天空属于神明，如果凡人学会飞翔，那就是对神明的不敬。 奥菲利亚眼珠转了一圈，然后才恍然大悟，她安慰着尚克。 “如果被人知道了，一定会被处死。但是我们都不会告诉别人。” 尚克苦笑着，她现在觉得，自己不应该一开始就相信这两人。 第四十八章 遗迹进展 在新尤姆镇西北角的遗迹内，矮人和地精日夜劳作，随着一块块岩石被运出峡谷，最后的第五房间也能重见天日。 挖掘十分顺利，学派的研究者们兴致高昂。 那些从泥土中出现的白色塑性已经被记录在草纸上，商人们没能来到此地，峡谷北方的仓库里堆满了几百年前的物件。 学者们站在第五房间的入口，望着房间内部发出惊叹的声音。 除了墙壁上的泥土还未清洗，第五房间内出现了巨大的植物雕塑。 从叶子的形状可以看出，这些都是现在矮小草木的先祖，只是体型要大上数百倍。 绍伊古能够认出不少，北境的冰盖草，草原的马尾草，荒野的枯败丛，高原的雪莲花，沼泽的泪株，甚至还有王城的金橘花。 房间的顶部是类似蘑菇的巨大伞面，这些白色的圆形伞面托着头顶的岩石。 几人穿过黄白相间的丛林，继续朝着前方探索。 在走过上古时代的花园后，地面再次向着下方倾斜，他们来到了中心的庭院。 这里是一片宽阔的场地，中心的亭子应该是木头做的，但在泥土中呆了太久的时间，只剩下扭曲干枯的木炭。 第五房间面积巨大，相当于前四个房间的总和，它还是和普通房间一样有四面墙，正面的墙上没有门的痕迹，看来这就是遗迹最后的房间了。 在揭开第五房间的面纱前，人们期待着能够看看几具尸体，若是那些肉体没有完全腐朽，一定对学派的研究非常有帮助。 但是很可惜，除了对面的一堵墙，这片广场上只残留着石块和泥土，还有一些未被搬走的物品被岩石压在身下。 遗迹内的矿石夹杂着多种原料，其中一类黄钴石是最适合刻下发光铭文，这一项工作就由学者自己代劳。 他们从原石上粗暴地撬开黄色晶状的石块，然后用铁棒碾开碎裂的石头，等到矿石如指节般大，研究者就可以开始各凭本事发挥，将石块磨成粉用于刻画。 谟克教派的拆分技艺就是研磨的最好办法，绍伊古已经带了一批粉末进来。 在广场的石面上用小刀刻下痕迹，再将细如沙砾的黄钴石填满凹痕，漆黑的房间有了一丝光明。 来到这里的学者也只有几位，场地内看不见危险，于是他们分头行动，各自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线索。 绍伊古选择沿着最近的墙壁开始，拿出身后的铁铲，一点点剥下墙壁上的泥土。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墙面上的文字还是脱落了一些，所幸这些都是他了解的古莱语，凭借着相似的符号，他大概可以猜出上面写的文字。 “时间不再站在我们身边，故事需要有人亲手编写，于是我选择召集最后的人类，来到远离危险的北方。 但是我错了，在这里，我们遇到了比湿地的蜘蛛更可怕的生物。他们能征服天空，也能呼唤自然的力量，比羚羊矫健，比雄狮凶狠，西方是他们的老巢，选在这个地方，真是，糟透了。” 绍伊古吃力地读出每一个字，然后记在自己的草纸上。 写下记载的人非常随性，在这面墙上，他有时从上往下开始排列文字，不过这些文字还会拐弯，上下排布的文字会突然变向，然后朝着水平方向开始写。 绍伊古只能顺着文字的方向，耐心抠下泥土，他不得不站一会然后蹲下身子，够不到的地方还需要他搬来一块石头。 绍伊古用带着泥的手擦着脸上的汗珠，眼睛一直无法离开墙上的文字。 “于是我开始研究我所见到的一切生灵，将他们的形状雕刻下来，想象野兽们是如何展现自己的力量，我始终相信，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人类必将获得拯救。 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他们从西方找到了奇特的白色岩石，这些岩石只能用手雕刻，等待成形后，任何武器都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远处传来几处呼喊，除了绍伊古，研究者们朝着呼喊的方向奔去。 学者发现了不同于植物的雕塑，在这片地下，还有许多生活用的器具。 和现在的人们一样，几百年的人也使用着陶瓷，吃饭，喝水，打扮，睡觉。除了样式有些单一，上面没有华丽的花纹，但放在现在也都能使用。 绍伊古还在和墙壁上的文字打交道。 过了一会，绍伊古长叹一口气。 一次性辨识这么多文字让他有些疲惫，于是他决定稍微休息一会，从岩石上走下来。 因为精力缺失，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不过不要紧，绍伊古拍拍身上的泥土，抓着墙壁上的石块站了起来。 手中的泥土再次脱落，他看到了另一处文字的起点。 绍伊古看向那些挖掘物件的学者，这些人也和他一样，新鲜的事物使他们眼里充满了狂热，几人跑到四周继续凿着土地，嘴里祈祷着能发现古代人的遗体。 看到这些热情的同僚，绍伊古再次举起脏兮兮的铁锹，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开干。 “循着记忆，我做了上百的野兽模型，但是没有获得任何灵感，难道说我一开始就错了？ 正在我苦恼的时候，自然回应了我的疑惑，我发现了忽略的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一部分世界，就算是没有生命的雕塑，它可能也希望有个生活的场所。” 这一段的文字有许多中断的地方，绍伊古增加了自己对文字含义的推测。 这片墙离着水之走廊很近，也许是潮湿渗透，文字脱落得比正面墙上要严重了不少。 谟克教派的高徒越读越吃力，最后放弃了这面墙，走向了对面。 靠近风之走廊的房间没有辜负绍伊古的期待，这里的记载十分清晰。 “他们已经不再相信我，带着他们的武器和食物离开了这里，或许是我太愚笨，几十年过去，研究才有了一点起色。” “他们觉得我疯了，把我的心血当作了孩童的玩具，但我没有疯，我没有疯。” “我记得我的誓言，我会带着他们回到南方，回到我们的故土，我们一定能赶走虚伪的王。” “我必将证明，这些年的牺牲没有白费，道路是正确的，曙光就在明天。” 绍伊古来到了角落，这里已经和植物花园接壤，他需要爬上高大的草木。 学者只希望这些雕塑足够坚固，不要让他掉下来。他用绳子套上枝桠，绍伊古踩着岩石跳到了根部，幸好那些泥土没有完全脱落，他勉强沿着直茎上爬。 在最高点，绍伊古将三根绳子套上分叉的枝叶，慢慢将自己下方，将文字记在自己的草纸上，因为是反着记下文字，他最后会重新整理一遍顺序。 落在地上，读完房间内最后的记录，绍伊古闭上了嘴，他望向挖掘的其他学者。 第四十九章 造物手稿 绍伊古拿着自己的记下的文字，正打算从头到尾重新读一遍。 好像有东西落到了他的头顶，男人伸手摸着脑袋，不是脱落的泥土，手中摸到了一片绿叶，那是叶梗和叶肉完全绿色的叶片。 绿叶？学者仰着头望向高大的植物，这里的巨型花草雕塑可都不是能长出叶子的植物，而暴露在外的白色也没有发翠的迹象。 张望着昏暗的房间，绍伊古没有看到可疑的地方，他又望向自己的草纸，把手中的绿叶丢下，男人在空荡的房间里默读着文字。 “事情进展顺利，可惜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不在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想念我的妻子，但她也放弃了我，我看着他们走向了东面。 临走前，我交给了她们我的杰作，我给它取名为流光之碑。希望它能帮助我这位不称职的父亲，保护我的家人。” 因为突然出现的绿叶，他这次读得漫不经心，心思全放在了周围。 第二片绿叶掉在了绍伊古的头顶。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发现第二枚叶子是从哪里出现，就好像被看不见的人从包里拿出，轻轻放在他头上。 学者对着地面跺脚，清晰的声响告诉了自己没有迷糊，脚下的疼痛也说明不是在做梦。 站在角落的绍伊古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关注，这很奇怪。 绍伊古记得其他学者好像在忙别的事，应该也不会无聊对自己做恶作剧。 他决定试试自己的技艺，把这绿叶拆解。 闭上眼睛，认真想象着一片叶子的经络，可男人脑子里始终无法映射出叶子的模样。 他睁开眼睛，深深再看了一眼叶子，视线再次变得黑暗，绍伊古决定再试一次。 眉头紧皱，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 现在的情况和拆分泰斯沙子的时候还不同，那个时候绍伊古只是发现自己的能力毫无效果，现在是连力量都无法使用。 第三片绿叶出现在他的笔记中。 这次是学者翻页思考的时候，绿叶夹在了他的草纸中。 他把叶子拿开，丢在脚下。 绍伊古将读完的纸张放回下方，吐出一口气，继续读着。 “一个人还是太勉强，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进食了，大概十几年吧，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会扯下他华丽的衣裳，还差一点，号角即将吹响，孩子们将苏醒过来，他们坚不可摧。” 快速翻过自己的笔记，绍伊古手中的草纸已经翻过了最后一张，内容还是莫名其妙，他确信自己已经读完，可是还是有太多的疑问。 之后再也没有第四片叶子出现。 他将这一叠草纸放回胸口的口袋，拿到泰斯的白沙已经算不虚此行，却没有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绍伊古决定将记录带回中心城市，他的老师肯定能看出文字的含义。 “你真的读完了吗？” 难以辨别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被提醒的学者再次拿出了那一叠草纸，面前是他整理过的第一页。 本应该如此。 但土黄的痕迹已经被改写，漆黑的墨迹取代了石块的刻痕，不知名的力量更改了他的记录。 虽然明白这力量超越自身数倍，但学者此时只有愤怒。 被改写意味着真正的材料被抹去，他必须重头开始整理，身为研究者，最痛心的就是原始素材的遗失。 带着不满的情绪，绍伊古看着被改写的内容。 墨迹很工整，古莱语修补的用词比自己选的要更加合理。 “他们来了，我早被他算计好了，他一直在看着我，他一直想等到现在再除掉我。这个可怕的男人无法让我屈服，我将和我的伟业一同埋葬，在他杀死我之前，我会把机会传递给下一位。 终有一天，整篇大陆都会是我们的，你们的，而不是他们的。” 绍伊古将被改写的这页草纸读完，将它放到了最后一张下方，眼睛落在第二页草纸。 在他正在阅读的时候，叶子多了起来。 就和下雨一样，落在绍伊古的肩膀，头顶，脚上。 叶子越来越多，堆在他的膝盖，腰间，胸口，肩膀，最后盖过了他的脑袋。 视野中本该一片漆黑，但是树叶闪烁着绿光。 “你漏掉了背面。”难辨雌雄的声音再次出现。 但此时，在他的第二页草纸上，文字正在逐渐消失，变为了空白的手稿。 绍伊古捂着耳朵，不情愿地将最后一页草纸又放回了最前面。 纸面反转，背后果然还有文字。 “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一切，指引所有的人类，找到生命的尽头。” 最下方，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名字，应该正是这遗迹的主人 ——以挪士·库尔 “那正是神明的本名，被你们称作创世神的家伙。” 嗡嗡的声音回荡着，充满着诱惑。 “继承创世神的一切，意味着你能更加接近真理，找到最原始的本源。” “我该怎么做？” 声音变得柔和，环绕着绍伊古。 “说出真名，许下诺言。” 学者低着头，无意间瞥到了另一个口袋的白色，那里放着泰斯送给他的白沙。 “创世神一开始说起，他的研究最初就忽略了整个世界…” 绍伊古自言自语，那声音没有回复他，耐心等待着。 “我需要谢谢你，现在想起，我也好像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学者将改写的手稿放回最后，然后将第二页的手稿翻转。 “你在做什么！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你这个缺心眼的臭蛋！” 空白手稿背后是鲜红的文字，可以看出是用手沾着血画出来的。 “不要忘了杀掉国王！杀掉他的继承者！” 整个手稿都写着同样的文字，强烈的情感透过文字传递到了学者的眼前。 绍伊古胸口的白沙亮着光芒，在他读出上面的文字后，周围的树叶化作了黑色的羽毛，朝着学者刺去。 白沙虽然只有很少的一撮，但每一颗沙砾都准确出现在羽毛的根尖，将攻击全部挡下。 四周的植物也发出白色的光芒，他们焕发新生，朝着四周生长。 半空中，若隐若现的赤红成为了植物们攻击的目标，花草都朝着那鲜亮的颜色挥打。 “失策，失策，聪明人偶尔也会出现失误。” 随着那奇怪的家伙从房间消失，植物停止了生长，绍伊古也缓过了劲。 他看向广场中央，其他考察的学者统统倒在地上，嘴角留着鲜血，看来是刚刚被人杀掉。 绍伊古重重地坐在了地上，手稿散落一地。 第五十章 无良赠礼 托莱德心情并不美丽，被创世神留下的手段轰出了第五房间，没能成功误导那名学者更加让他难堪。 “唉，每个后继者都是这么难搞。” 输给创世神并不丢脸，自从北境的演出开始，对托莱德来说，这个世界的乐子只会越来越多。 除了第五房间，其他房间空间狭小，并不适合飞行。 托莱德光着脚站在泥石上，不紧不慢向着遗迹的大门走去。 男人在昏暗的隧道内行走。现在，整个遗迹都是一片宁静。 运送石块的板车停在路中间，矿镐和铁锤散乱放在地面，随处可见的赤红衣物挂在碎石旁，肉色的液体肆意流淌。 托莱德晃着脑袋，正打算找找下一个有趣的地方。 “不如临走前看看我的男孩，希望他有好好努力呢。” 男人哼唱着难听的童谣，在难闻的通道中左右摇摆，托莱德走向了风之走廊。 片刻的享受突然被打断，绿油油的身影砸向了他，看来是漏网之鱼。 托莱德朝着一旁闪过，手中捏着一根黑羽。 他发现了洛克，面前弱小地精身上披着无数的羽毛，那羽毛破旧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草原上鸟儿脱落下来的。 正想清扫垃圾的托莱德，立刻有了一个新的想法。男人手中的黑羽瞬间消失不见，他举起双手，向地精洛克展示他手上并没有武器。 “噢，见鬼。洛克刚刚学会飞翔，但是一个人都没看到。”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红色衣裳，洛克喜出望外，他终于能找个观众看看自己飞行。 矮小的地精绕着托莱德转圈，从不同的地方抚摸着精致的红衣。 从未见过丝质衣服的洛克不断发出赞叹，他转了一圈，在这个奇怪长相的家伙面前停下。 ‘嘿嘿，洛克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丑的家伙。” 托莱德摆动着脑袋，张望四周，没有发现别人，男人疑惑地用手指着自己。 “噢我的天呐，又是一个奇怪的人类，不过你比起之前的变态好上不少。 伟大的洛克决定教你如何飞翔，你可以用你身上的衣服换来我上万年的努力。” 绿皮地精嘟着嘴巴，得意地指着屋顶。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交易，但我觉得远远不够。” 托莱德用着不男不女的声音说着，洛克被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了半步。 “我知道了，你吃了女人，你这个坏家伙。洛克不会交给坏家伙如何飞翔，你给我走开。” 男人没有被地精惹生气，反而朝着前方跨了两步，指着洛克身上的羽毛，讥讽地说道。 “哼，我看你根本就是在骗我。这些羽毛都不是你的，你怎么可能会飞呢？” 洛克停了气得原地跳起，他朝着男人华丽的衣服吐了口水，放下狠话。 “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洛克大人的飞翔。” 地精跑进了充满旋风的房间，从逆着风的入口朝着男人奔跑。 洛克冲到一半，突然跳入空中，借着旋风的力量，轻巧的地精被旋风暂时托在半空中。 绿皮小家伙摆动着双臂，像条狗一样在空中吐着舌头。 没过多久，旋风暂时安静了下来，洛克落到地面。 他站在了托莱德面前，整个人得意洋洋。 “不错，不错，我愿意把这件衣服送给你。” 男人为地精鼓掌，他麻利地脱下了长袍，将丝质的衣裳抛向了洛克。 因为没有了衣服，男人裸露出粉嫩的肉体。 这红色长袍实在是有些大，洛克只能从袖子里钻出脑袋，剩下一大半布料拖在地上。 “我还有礼物要送你，跟着我来。” 男人走在前方，地精就像没有看见他裸露一般，跟在身后。 “礼物，洛克最喜欢礼物了。哦不，快把你的屁股从我眼前挪开，难道你想勾引我。” 托莱德只是嘿嘿一笑，他们来到了空荡荡的第一房间。 除了士兵的雕塑，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这个骗子，果然你对我图谋不轨。” 洛克捂着胸口，又后退了两步。 托莱德蹲下身，朝着女骑士的雕塑指去。 “哼，洛克的脑袋很清楚，这么大的女人可不是享乐的对象。” 男人摇着手指，他走近了雕塑，指向了女骑士手中的号角。 洛克长大了嘴巴，就像鱼儿一样看着那号角，瞳孔正逐渐失去色彩，地精朝着雕塑慢慢走去。 “是的，洛克知道，这个号角，这是洛克的礼物。” “没错。” 托莱德张开了双翼，将洛克从地面抱紧，贴近了那白色的号角。 地精伸出双手，抓住了这贵重的礼物。 …… 法比欧摸着疼痛的脑袋，迷糊站起来，他用力睁开眼睛，看见了手中的一滩血，是自己磕破脑袋后留下来的。 脑袋后方留了很多血，让他此刻有些眩晕。 白袍僧侣呼唤着流光，蓝色微光汇聚在他的后脑勺，慢慢治愈着伤口。 眼前的地方还是教会区，光头想起来了自己被那些人推开，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面前的景象让法比欧怀疑他是否来到了地狱，被人们打开的缺口现在已经被堵上，那是前后涌入的人的尸体。 还未彻底僵死的躯干还在跳动，鲜血混着白色的唾液，紫雾一直都在弥漫，浓厚的雾霭贴着围墙，看不见天空。 法比欧的伤很严重。 他本不是健壮的武者，现在绝无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再打开一条道路。 意识又开始消散，流光开始暗淡，神明给予他的馈赠已经所剩无几。 光头僧侣抓着膝盖，朝着中心的石碑走去。 “至少，在死去的时候，可以体面一些。” 他的白袍又脏了，这是唯一剩下的备用衣服，白袍上沾满了踩过的脚印，脚印属于那些愚蠢的有钱人。 愤怒已经过期，现在的法比欧已经累到不想再往前走，他收集的漂亮树枝早已被人踩断，草鞋也不翼而飞，疼痛从每个角落传递到他的大脑。 “真的好痛。” 白色的石碑越来越近。 白袍僧侣眼中的光淡了不少，他吃力地爬着。 石碑旁的彩色石块成为了他的阻碍，因为视野昏暗，这些跪拜的石头撞上了他的伤口，让法比欧前进得更加缓慢。 时间过得很慢，法比欧感觉自己走了一万年。 触摸到光滑的石壁，他双眼完全黯淡，朝着石碑，失去力量的僧侣终于倒下。 第五十一章 一见钟情 落途教派崇拜的神明是创造万物的神。 讽刺的是，法比欧濒死的时候才想起，万能的神没有讲述过死亡。 一切的教义都是从一个起点出发，最后回到了最初的原始，成为循环，忽略了终点。 伟业是高尚的，但是对于虔诚的光头僧侣而言，已经快死去的他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失去了价值。 他没能传递自己的体悟，对于教诲的奉献更是不值一提。 法比欧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 死之前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也许是轻弱的震动，他脑海中回荡着耳鸣声，听不清外面的动静。 “真是可悲啊，原来一生就要这样终结。” 黑暗中闪过无数剪影，那是法比欧过去几十年的缩影，他面对着回忆，也面对着自己。 作为富人家的佣人，来自贫民区的法比欧本没有机会接触教会，他的主人家倒是希望能借着教会的名义扩展人脉。 所以，富人家为法比欧的小主人请来了当地的主教。 面对着无法抵挡的诱惑，主教收下了这名孩子，在每一周的第三天，主教都会来到富人家传授教诲。 流光的技艺也不是轻易就能拥有，娇生惯养的少爷没过多久就厌烦了枯燥的学习。 久而久之，虽然主教还是会照常来到家里，但少爷总会想办法做些有趣的事情，对于教派更是没有一点兴趣。 然而，小主人还是引来了他父母的不满。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更加努力，他们决定让同龄的佣人法比欧一同学习教义，主要是为了督促少爷的学习。 不过，天赋确实会因人而异。和其他故事里一样，佣人学会了技艺，少爷反而一事无成。 因为嫉妒，法比欧被赶出了富人家，还被少爷剃了光头。 但幸运的是，主教收留了这位可怜的孩子，经过数年的努力，主教亲自为法比欧洗涤，赠与他象征教派的白袍。 又是数年的时间过去，那家富人的孩子始终无法掌握流光，同时也浪费了学习技艺的最佳时间。 出于记恨，富人花下重金将主教暗杀，还是少年的法比欧无能为力。 没有支撑的法比欧在教派内举步维艰，富人更是没有放过这位下等人。 从此以后，教会内的所有晋升都与他无关。 从孩子到少年，从青年到中年，法比欧的时间全部消耗在了最偏远的教区。 他靠着双脚走遍了整片大陆，也可能是走完了他全部的人生。 死之前闻到的气味是什么呢？ 是腥臭的，肮脏的，混着木屑和泥土的糟糕气味。 手指传来的感觉正在逐渐变弱。 倒下前，法比欧用手指抵住了石碑。可现在，随着他越来越虚弱，寒冷的感觉正从指尖蔓延，传递到手臂。 “接下来是肩膀，最后是心脏吧。” 僧侣尝试着张嘴，粘稠的口腔连放下下颚都无比艰难，气流在口腔里回荡，喉咙刺痛着。 法比欧试图让嗓子震动，希望能再一遍呼出咒语，让身体内流光释放回到原始。 寒冷冲刷着身躯，刺入了他的心。 “扑通，扑通。” 整个人都变得舒服了起来，法比欧露出微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上了天堂。 但是，死亡之前，每个人都应该再见某个人，某个重要的人。 法比欧心想，他好像没有某个特别重要的人。 主教已经死去了许多年，他都不记得主教的长相，况且，现在他已经来到了天堂，他一定可以见到主教。 法比欧闭着眼睛站了起来，他感到身体已经失去了疼痛，现在的他可以睁眼看看天堂的模样。 死亡之前看见的人是怎样的呢？ 是一位全身破烂不堪的女性。她从天而降，穿破了厚重的紫色雾气，倒在了他面前，全身环绕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噢，是天使。” 法比欧恍然大悟，但这位天使看上去并不太好：没有羽翼，没有光环，手中还握着可怕的大剑，破碎的布料下是结实的筋肉。 “落途教派的主教？怪不得还能活着。” 主教？活着？法比欧低头看向自己。 白袍已经变为了点缀着星光的蓝色长袍，而他手上的流光如同丝带缠绕着手臂，荧光丝带的一头连着他胸口，另一头连着白色石碑。 流光从石碑流入他的心脏，而两人高的石碑正不断变矮。 “我以皇家骑士的身份，命令你加入污秽的讨伐。若是胜利，这份荣光将归属落途教派。” 原来发光的女人不是天使，自己也没有抵达天堂。 法比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 不知名的音符涌入了口中，光头僧侣吟诵着亘古不变的法则。 教会区的每一处存在都开始飘逸着蓝色的流光，微光没有消散在空中，反而凝聚在法比欧面前，纯白的法杖落在了僧侣手中。 镌刻着星月日的法杖十分轻盈，法比欧双手抓着法杖的顶部，感受着流光的回应，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奇妙的回音。 整个小镇开始升起点点蓝色星光，光辉冲入紫色的雾霭，所有的污秽都在此刻被净化。 议会厅里，镇长在圆桌上捂着胸口左右翻滚，摔落在地上，吐出了夹着虫子和泥土的黄色血水。 镇长双眼一片漆黑，最后昏倒在了自己的污秽中。 女人身上的伤口也全都恢复如初，她站起身来，将长剑指向天空，圣光再次降临。 此刻，女人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她带着笑容望向这陌生的主教，法比欧。 “蕾加娜·泰尔” “法比欧·吉” 蕾加娜将长剑指向痛苦中的紫色巨人，大吼着冲向敌人。 法比欧握紧法杖，跑在女人身后，让蓝色流光覆盖在她身上。 “你结婚了吗？” “什么？” 怪物身上沾满了星光，让他无法动弹，女人劈向怪物后颈，将它击倒在地。 一击奏效，蕾加娜单手握剑，左手一拳将怪人压入土地里，右手将长剑刺入怪物的后背。 紫色的血从伤口喷涌，血水没有沾到女人的身上就化成了白气升入空中。 “如果你没有结婚的话。” 女人用双手将长剑抽出，剑身聚集着蓝白相间的光芒，她用力劈砍，用锋利的剑刃割下了怪人的头颅。 蕾加娜把长剑丢到一旁，将割下的头颅提在半空。 “我很强，可以保护你这样的瘦弱男人。” 蕾加娜将象征功绩头颅丢到了法比欧脚下，女人叉着腰，指着僧侣的光头。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我对你，一见钟情。” 第五十二章 倾巢出动 此时已是半夜，在新尤姆镇半山腰处，塞特正推着装满护甲的板车朝着山顶前进。 这就是新小镇定下的规矩，就算是首领，也是贡献了多少才能获得对应的收获，和普通的居民完全相同。 但是今天，塞特有些心神不宁。 刚加入的少年一行还没有回归的消息，骑士们已经抵达了草原，南方的斥候损失惨重，不少马匪再也无法回来。 他担心着泰斯等人回来前遇上了那群骑士。 更糟糕的是，西北遗迹似乎也发生了意外。 每日进行通报的马匪没有回来，监督的强盗也没有回到小镇。 塞特不愿意去想更坏的情况，因为等他运完这一批装备，作为首领的塞特需要去送别战死的弟兄。 骑上马，他来到远离山丘的一处平地。 强盗们已经在地上挖出了五处土坑，塞特拿着铁锹，亲手为自己的兄弟盖上泥土。 从腰上拿出最爱的酒，塞特将密封陶罐的木塞子丢掉，将浑浊的酒液倒在了坟墓上。 其他强盗也拿出了自己的珍藏，布料，粮***选的花，他们走到熟悉的坟墓边，大声说着最后的告别。 等到所有人都做完了仪式，塞特朝着草原深处大声呼喊。 “都走啊，活过来后要当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强盗们跟着自己的首领呼喊，“走啊走啊”，声音消失在了远方。 回到山丘后，塞特召集了所有的弟兄，准备和骑士们殊死一战。 能够拿动武器的男人都集中在了山顶的土房子内。 等到所有人到齐，塞特从地上站起，认真看了一眼每个人的长相。 “我很惭愧。直到现在，我还不能认出你们每个人的长相。” 稀疏的笑声传来，打破了悲伤的局面。 塞特摆手让兄弟们安静。 “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是我让他们去监视边界，才令他们惨死在骑士们的手下。我不配做你们的首领啊。” 塞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眼睛通红，已有泪珠落下。 “首领，这不能怪你，他们都是为了小镇而死。” “没错，都是王国可恶的骑士。” “这些伪君子，我们在北方安分守己，是他们找上来的。” “如果不是塞特，我现在估计已经饿死了，没有人比你更配当首领。” “就是，就是。” 塞特擦干泪痕，眼神坚毅，平时前方。 “没错，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弟兄白死。我们要让这群王国的骑士付出代价。” 一名强盗从人堆中站起来，拔出砍刀，朝着房顶怒吼。 “杀了他们，为兄弟们复仇。” 一呼百应，整个房间的强盗都站了起来。 每个人都带着愤怒看向塞特，刀疤脸点点头，挥手示意弟兄们来到外面。 举着武器的强盗们来到了扣押富人的泥土房。 刚刚的誓言早已吵醒了这些家伙，富人们迷糊地站起来。惊恐的人们发现这些强盗正拿着武器，举着火把，全部站在了关押他们的土房子前。 “我需要五人，带着人质去小镇侦察。如果遇到骑士就把人质丢给他们，优先逃跑。” “我去。”“还有我。” 几位擅长骑马的好手主动请缨，塞特一拳砸在关押的铁护栏上，然后双手抓住弯曲的铁栏杆，朝着外侧用力。 铁竿子带着泥土被塞特取出，房门大开。 塞特一把抓出了一名人质，粗暴地将他丢在外，然后陆续抓出了五人。 “西北遗迹一直没有消息，这可能是骑士们先动了一步，但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意外发生。不管怎样，还是五人，带上人质立刻去侦察。” 又有五名强盗上前一步，带走了五位人质后，他们骑马朝着西北奔去。 “等到他们回来，我们就决定朝着哪个方向进攻。” 塞特伸出手，露出他粗壮的手臂。 后方有强盗将自己的砍刀递上，刀身闪着寒光，男人接住了他递给的刀，独自一人走入了漆黑的土房子。 凄惨的叫声从山顶传来，哀嚎没有持续太久就归于平静。 塞特沐浴着鲜血从土房子内走出，手中的砍刀也完全被染红。 “剩下的弟兄，去仓库拿好护甲，把懒惰的马儿叫醒，等到太阳升起我们就出发。 这将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战，拿出你们所有的勇气，不要惧怕王国的空壳骑士，我将带领你们走向胜利。” 强盗们带着武器和护甲走下山丘，在离开之前，他们走入了自己珍惜之人的房门。 不少人得知战斗来临后，他们都表现出害怕的情绪，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女人，对于厮杀还是充满了恐惧。 强盗们安抚着他们入睡，直到再次看见那熟睡的面容，他们才骑上了马，朝着后山集中。 后山的工匠们早早就被叫醒，强盗们等待着自己的兄弟，也等待着最后一批武器。 旧尤姆镇处在东方，遗迹处在北面，只要能知道一边的消息，另一方的情况就能完全了解。 太阳从东面升起，但骑马的强盗是先从北面回归。 马匪身后的人质已经不见，他们每个人惊恐万分，身下的马儿一直在疾驰。 “全死了，遗迹里的人全死了。” 强盗惊慌失措，他没法让马儿停下。 这人趴在马背上，让马头朝右，自己的身体朝着左侧，男人一脚踢在马屁股上，松开缰绳。 整个人从马身上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滚了三圈。 “慢点说。” 塞特推开了人群，蹲下身子把这位兄弟扶起来。 “那个地精是王国的走狗，他们派出了傀儡，要踏平小镇。” 强盗说完这句话，昏倒在了塞特面前。 看来是不要指望他战斗了，首领让另一位弟兄带他回到房子休息。 塞特吹着口哨，他的赤红战马来到了面前。 刀疤脸一跃而起，骑上战马，抽出砍刀。 “向着北方，守护小镇。” 一马当先，塞特带领着自己的兄弟们朝着遗迹奔去。 …… 留下来照顾的是那位仔细观察着昏迷强盗的面容。 男人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面孔对上的名字，一筹莫展的他不知道该送到哪一间房屋。 “泰斯，我叫泰斯。” 泰斯？男人觉得不对。 他印象中泰斯是一位少年的名字，而这位弟兄是中年男人的模样，甚至有些丑陋。 男人正看着这陌生的弟兄，眼神中的光逐渐消失，他张嘴重复着相同的名字。 “泰斯，泰斯。” 男人扶着托莱德，走向了泰斯的草屋。 第五十三章 别怕脏脚 卡特的马车最后停在了山丘的附近。 飞了一整夜，泰斯已经完全处于亢奋，而送葬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少年身边。 卡特手里接过了缰绳，泰斯跳下马车，车厢里的两位女性也慢慢走下车厢。 尚克的脸色并不太好，与她相比，奥菲利亚就看上去精神不少。 黎明到来，山丘上的人们醒的比往常更早一些。 将泰斯送到这里后，卡特将黑马调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和他定下赌约的泰斯并不着急，他决定先回草屋将藏好的画拿出来。 潘大人没有告诉泰斯画中的秘密，但是她提醒了这幅画将成为小镇命运的转折。 山丘周围没有出现巡逻的强盗，看来塞特等人已经出发。 脚下的草地留着无数践踏的痕迹，新尤姆的战马都已经出动。 血腥的气息从山顶飘向山脚，但泰斯没有兴趣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双手握住白沙弯刀，看着自己房门前的不速之客，那是他一直都无法忘记的奇异男子，身上的艳丽红袍绝无可能是第二个人。 托莱德站在没有门的房屋前，敲着不存在的门。 “砰砰砰。” 男人看着泰斯，嘴里发出蹩脚的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我是你的朋友，托——莱——德哟。” 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泰斯瞳孔一缩，原地冲了出去，弯刀指向托莱德，白沙丸从刀尖射出。 男人惨笑一声，托莱德看着泰斯，他举着双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过沙砾已经将他贯穿，正如第一次见面那样，男人轻易地受到了攻击。 全身都是血洞的男人瘫软地倒下，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一次，泰斯没有就此放过托莱德，他跑到托莱德身边，骑在尸体上。 少年用弯刀切割着尸块，每一刀挥下，骨头和血肉都会被碾碎一块，骨头的脆响和液体的爆汁声没有停下。 作为观众，尚克捂着眼睛不敢直视，她从没见过泰斯如此疯狂。 看着面前的尸体已经完全变为了一滩泥，泰斯才松了一口气。 他大口喘着，双手甩动弯刀，血块溅在绿草上，白沙的表面还是纯白无暇。 从尸骸身上站起后，泰斯正想怎么把这晦气的尸体挪走，赤红的色块突然像水浪般波动，颜色正逐渐变为漆黑。 只是一眨眼，那怪人的尸体哪里还在，只留下了曾经见过的黑色羽毛。 “真是残忍啊，竟然这样面对死去的好友。” 泰斯抬起头，张着翅膀的男人在天空中俯视泰斯，他身上一片赤裸，丑陋的面孔已经变为了泰斯熟悉的贵族，那是托莱德的模样。 泰斯双手指向天空中的鸟人，白沙再次汇聚在他指尖，这一次他嘴边低吟着法则，白沙排成一列，变得晶莹剔透。 尖锐的白沙钉太过消耗精力，泰斯的额头冒着汗。 “看到你这么精神，我也是极为开心。” 男人模仿着托莱德的语气，让泰斯心中的火气更大了一分。 沙钉朝着托莱德飞去，射穿了他的白色羽毛，男人从天空中落下，砸在草地上，手脚都摔断了，四肢折叠在一起。 泰斯大口喘着气，他不停歇地朝着男人跑去。 脚下突然出现黑色的荆棘，将少年绊倒。 “你这样是杀不死他的。” 奥菲利亚冷冷的话语让泰斯冷静了一些。 少年趴在地上，看着掉落的托莱德再次长出翅膀，手脚，最后飞入空中。 “真不愧是王国的公主，眼界与众不同。” 托莱德在双手环抱鞠躬，对着黑发少女表示尊敬，奥菲利亚冷嘲着说道。 “我也只是和常人一样愚蠢，竟然让你混入了我的军团。” 怪人摇着脑袋，他望向升起的太阳，脸上显得有些着急。 “又有一场舞会邀请了我，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临走前，他对着倒在地上的泰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诅咒既是祝福，我在东方等你，祝你一帆风顺。” 泰斯捶着草地，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抓了一把绿草。 少年慢慢站起来，他阴着脸走入了自己的草屋。 将铺在地上的草垫掀开，少年抚摸着沙地，在一块缺失的地方摸到了用兽皮包裹的莎纸画。 那正是尚克丈夫的画，画中的女人应该是尚克年轻时候的模样。 这位领主大人的画技一点也不出彩，粗制的草纸并不适合作画，所以整幅画虽然看上去点缀了不少颜料，但只是缝缝补补的劣质作。 女人的轮廓被不断修改，左右的两旁完全不对称，色彩也很奇怪。 尤姆镇并不缺乏矿石，只要耐心调制，真正的画师总能将富含颜色的矿石变为心仪的颜料。 但这位领主好像只是个新手，几种相互对冲的颜色减了又加，有时还混在了一起。 泰斯仔细观察着这幅画，他总觉得能找到关键的地方。 尚克站在门外，因为刚刚的那幕惨状，她对这个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知道这件事极为关键，尚克一只脚踏入房间，对着屋内的泰斯说。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天赋，偏偏要跑到这种鬼地方，还做了…那种事。” 女人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幅画，泰斯把画交给奥菲利亚，再让少女转交给尚克。 “我之前看了好多次，每次我都觉得好丑。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副模样。” 尚克伸出手指，在画上摩挲着。 “你看，就算我用手说不定都比他画的好。” 女人的眼睛扫过了每个角落，最后还是失去了兴趣。 不知不觉中，尚克已经走进了草屋，她亲手将画还给了泰斯。 “来得及吗？塞特那边。” 奥菲利亚站在窗边，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泰斯盯着这幅画，他点点头，自信来自那只狐狸。 果然，泰斯对画一窍不通。花了一段时间后，他也只能承认尚克说的很对，这位领主并不适合绘画。 “不如我们边走边说，你来讲讲那位人渣丈夫的故事吧。” 奥菲利亚只是瞥了一眼那幅画，就离开了屋子。 泰斯将图画放在身边，他看向迟疑的尚克。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尚克低着头，很是为难。泰斯身上的血迹已经变黑，身上混着泥土和杂草的气味。 难闻的气味提醒了尚克，她看向了自己的靴子，这精致的高跟皮靴不知什么时候也沾上了血，已经脏了。 “那就从头开始说吧，一个也别漏了。” 泰斯走出了房子，少年和少女在门外，等着这位年过三十的女人。 “那我就简单地说。” 女人将皮靴丢在房间，离开昏暗的房间，她赤着脚走入了光亮处。 第五十四章 重提过往 达尔西是个怎样的人呢？尚克不太明白应该怎样给两位少年少女讲明白。 伯爵达尔西从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城主的身份，无疑说明了他实力出众。 身为一城领主的他当然不缺乏追求者，也许是地位太过悬殊，尚克初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并没有被他吸引。 尚克一家都是普通人，没有实力超群的父母，身为女人的她更没有出众的战斗天赋，年纪不大的时候，尚克就试着独自开始倒卖商品。 因为她要强的性格，尚克一开始吃了不少的苦头。 不过女人的坚毅让她逐渐在城市站稳脚跟，再加上她总是能找到关键商机，通过倒卖价格差价，赚了许多钱。 从女孩变为少女，尚克用几年收货赚取的金币买下了一间破旧酒馆。 让酒馆焕然一新的同时，她学会了打扮，也是在这个阶段，她学会了如何制作美食。 那个时候的达尔西风华正茂，却是没有听见任何结婚的风声。 为此，他的父亲常常逼迫他去参加贵族之间的酒会。男孩已经变为了少年，当然不会再乖乖听父亲的安排。 于是有一天，从酒会逃跑的达尔西闯入了尚克的酒馆。 达尔西不讨厌喝酒，与之相反的是，他嗜酒如命，而且非常挑剔。 但达尔西不喜欢和肤浅的女人一同享用美酒，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对酒的亵渎。 又是一次从酒会逃跑，已经成为“领主”的少年没有让任何人找到踪迹。 一天没有吸食酒液，让达尔西内心烦躁，正当他苦恼的时候，少年来到了少女的酒馆。 不过等他到来的时候，尚克的酒馆已经关门，少年的礼服早就被他自己换下，他顺路偷了贫民的麻衣，穿上去看着只是个普通人。 “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少女已经将地板铺满了水，正拿着破布擦着。达尔西可不在乎平民的感受，走入酒馆，踩在了尚克刚擦好的地板上。 身为伯爵的他从不缺钱，从包里拿出了一枚金币，放在柜台前。 “我要最好的酒，请快点。” 看着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尚克心里有些埋怨，还是快速把踩过的地面重新擦干净。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柜台后，从木桶内舀了一罐熊胆泡的酒，怯懦地递给了趾高气昂的少年。 达尔西皱着眉头试了一口，在嘴里嚼了两下，吐在了地上。 “什么鬼东西，你开酒馆连酒都不会酿吗？” 尚克利索地拿着抹布，将脏掉的地面又擦干净。 少女抿着嘴巴，跑到柜台后又取了一罐椰果酒。 这次，达尔西只是闻了闻，就把装酒的木罐子推倒。 “我看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酒，全是从商人那买来的。” 尚克一句话没有说，她已经习惯了刁蛮的顾客，在她看来这少年只是其中之一。 少女安静地清理着桌面，打了一桶水，把达尔西试过的木罐子都洗了洗。 “算了，看你年纪不大，让我来教你怎么酿酒吧。” 少女疑惑地抬头，没有留给她提问的时间，达尔西拽着她的手来到了酒馆的储藏室。少年提着少女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少女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发现自己并不绅士，达尔西急忙向着少女道歉，他承诺会把最好的酿酒技术教给她作为补偿，少年还拿出了剩下的几枚金币当作购买材料的钱。 看着少年竟然真的有模有样地做了起来，尚克拿起了那几枚金币，开始认真地学着酿酒。 “酿酒，不也是做饭吗？” 看着少年将果子焯水，倒入了大块的盐和糖沙，少女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哼哼，还不只是这样呢。” 除了能吃的食物，少年还抓了根茎草药，未清理的毛皮，未剪下的果叶。他将不同的食材混在一起，装入了喝完的空木桶内。 “这真的能行吗？” 少女有些疑惑，她买的酒里可没有达尔西后来加入的奇怪材料。 但达尔西非常自信，他甚至夸下海口。 等到过几天后他会再次来到酒馆，如果这次的酒失败了，他会赔给少女十枚金币。 看着手中的金币，尚克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有损失，两人就此定下约定。 少年之后经常来到酒馆指导酿酒，尚克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几次尝试后，她也能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找了这个世界上各种奇怪的素材进行尝试。 每有新的想法出现，两人都会先喝下自己提出的新酒，虽然大部分的想法都让酒变得难喝，但真的找到了从没有人发现的材料时，两个人都会非常兴奋。 久而久之，尚克酒馆的美酒传到了城市外，慕名而来的酒客让尚克赚了不少金币。 一同研制美酒的时光是尚克最幸福的时刻，但人总是会长大。 不顾着家族的反对，伯爵的儿子娶了平民为妻。 整个三剑城的人都知道这件趣事，达尔西倔强的老爹将尚克拒之门外，让她从无可能进入城堡。 而达尔西本人也被迫接下了更多的事情，他身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每日泡在无尽的事务中。 达尔西和自己的妻子很少见面，即使是抽出时间，他也只能偷偷跑出城堡去酒馆喝一杯。 许多年过去，两人酿酒的时间越来越少，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一次，达尔西和尚克喝得酩酊大醉，就着醉意，男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我是伯爵，三剑城的城主，可我不过是活在家族的脚下。” 女人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男人一直没有接自己进入城堡，女人也明白身为平民的自己没有资格，身边的酒馆就是她的庇护所。 “我的一位好友，他写信告诉了我他的新发现，虽然很危险，但十分有趣。” 男人自说自话着，歪着脑袋为自己倒酒，一口饮尽。 达尔西晃悠着站起来，走出了酒馆，对自己的妻子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找个人改嫁了吧，我这个人很窝囊，配不上你。” 女人全当是他在说酒话，一点都不想理睬他。 直到后来，满城的士兵都在寻找城主，达尔西的父亲还亲自来搜查酒馆。 尚克那时才知道，这是她和他见的最后一面。 …… 泰斯只觉得昏昏欲睡，但奥菲利亚却听得十分认真，尚克一口气讲完自己的故事也有些疲惫。 太阳已经在东方升起，看来时间有些不够。 “骑马吧，泰斯，我知道你会的。” 奥菲利亚对泰斯建议着，少年左右张望，没有看见任何马儿的踪迹。 “赛特他们应该把马都带走了，现在怎么还会有马。” “我早就帮你选好了马，你看身后。” 从小山丘奔来了一匹棕马，马儿的后背上站着一只乌鸦。 等到棕马来到泰斯身边，黑色的鸟儿也飞走了，看着棕马光秃秃的后背，黑发姑娘有些对不起这匹马，悄悄低下了头。 “没有马具，那只能我一人过去了。” 这次泰斯没有假装自己不会骑马，一跃而起，少年用手拽住了鬃毛，大腿夹着马儿的后背。 “如果我见到了达尔西，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那你就说，他是个混蛋，人渣，让他快点去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好的。” 少年带着那副画，朝着西北奔驰。 第五十五章 替罪蠢货 骑马的强盗很快靠近了西北角的遗迹。 马蹄踩在黄土上，这一行人来到了峡谷悬崖的高处。 塞特骑着赤马，来到了一滩血红旁。 刀疤脸下马，蹲下身，抚摸着血肉相连的残骸。 一整夜过去，肉块已经被野兽叼走，黑色的皮毛还沾在遗骸上。 塞特抓住了残余的碎骨，用力握在手心，碎骨化成粉末从他的手心流逝。 刀疤脸站在悬崖边，俯瞰着下方的遗迹。 本应该有着矮人忙碌的洞口留着几滩暗红，堆积的尸体吸引了不少食尸的草原鬓狗。即使太阳照常升起，它们也没有离开峡谷。 这些野兽闻着腥气，甚至进入了遗迹内部。 越来越多的强盗下马，站在了塞特面前，看见啃食自己弟兄的野兽，他们面露狰狞，抽着刀，势必要将这群土狗杀掉，祭奠自己的兄弟。 刀疤脸拦住了他的弟兄，让他们继续等待。 塞特非常清醒，这里的情况一定是超出常理。 即使是遇到兽群，骑着马的强盗也不可能一个都跑不掉。 况且学派的家伙也在洞里，这些都是能使用“技艺”的强者，普通的敌人一定无法将遗迹的人尽数歼灭。 鬓狗试探着进入了遗迹大门，不一会，十几只进入遗迹的野兽都跑了出来。 随着它们从大门跑出，在峡谷内享用血肉的其他的鬓狗也跟着逃跑，离开了这片食尸者的天堂。 地动山摇，巨大的白色身影从遗迹大门出现。 塞特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想到放在遗迹门口的雕塑竟然还能动起来。 洁白的雕塑有三人之高，手中没有武器，他们前后紧跟着，就像活生生的士兵。 巨人身上的铠甲倒是几百年前的样式，除了没有五官的面孔，四肢和人是完全相同。他们踩在被啃坏的尸块上，集合在谷底后一动不动。 塞特示意弟兄们蹲下，十几名大汉立刻趴在了悬崖边，伸出一个脑袋看向下方。 巨人们让开了一条道，一名顶着红色头巾的女巨人从门口出现。 由上往下看着，这女人还长了白色的尖角，红色的丝巾正好盖住了头上的这块。它正是遗迹第一房间内的女战士雕塑，但这头上的红巾恰好是多出来的一部分。 女巨人的头先朝着山坡转去，然后她的身子才跟着转向，其他白色的巨人也同样跟着转动。 所有巨人的步伐整齐划一，它们同时踏在泥土上，震动让悬崖上的石块脱落，吓得悬崖边的强盗们都朝着后方爬了一段距离。 “上马，快上马。” 马匹也受到了惊吓，强盗们来到自己的马儿边试图安抚，可震动声越来越大。 巨人爬上了山坡，如果被这些古代的造物发现，他们只会被踏成肉泥。 强盗们惊恐万分，他们粗暴地试图骑上战马，但平时温顺的马儿几乎都陷入了恐惧，挣扎着摆脱了他们的主人，朝着远方奔跑。 塞特大喊着，让声音盖过了践踏声。 塞特完全不怕被这些巨人发现，他走到身体发抖的兄弟旁。刀疤脸拍打着他们的肩膀，让弟兄们振奋起来。 懦弱的强盗们推开了这位平时的大哥，他们丢下砍刀，把皮衣脱下，朝着东方逃跑。 还剩下十几名强盗还站在塞特身边，几个人将刀疤脸抱住，劝着他离开。 “那些是怪物，不是人，不是野兽。” “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走吧。” 塞特左右抖着肩膀，将抓住他的兄弟们全部甩开，他胸前的琥珀闪着黄色的光，因为愤怒，半张脸挤在了一起。 “畜生，畜生。” 塞特喘着气，眼睛凸出，用布满血丝的眼球盯着白色的巨人。 它们走上了山坡，它们肯定也看见了草地上的这群渺小人类。 “它们杀了你们的兄弟，你们不想帮兄弟们报仇吗？” 被甩开摔在地上的强盗爬了起来，他抱紧了塞特的大腿。 “他们已经死了，不能再让活着的兄弟也去送死。” 塞特扭过头看着脚下的这位弟兄，刀疤脸原本想要一脚踹开，却看见他眼角的泪水。 刀疤脸蹲了下来，用手掰开了他的手臂，一人抽出了砍刀，朝着白色巨人奔去。 巨人们看着奔跑而来的人类，全都停了下来。 塞特就像一只蚂蚁，用着渺小的砍刀为巨人们修剪脚趾。 挥舞了无数下后，纯白的外表果然是刀枪不入，一点痕迹没有留下。 塞特胸前的琥珀已经全部裂开，黄色的光芒注入他的躯干，此时他的力量能比得上十头草原犀，但还是没有用。 连砍数十刀，砍刀已经卷曲，被塞特敲打成了铁锤。 几十下之后，刀身从刀柄开始断裂，塞特把他的刀柄丢弃，甩着拳头。 男人嘶吼着，他的兄弟们看见了巨人身下矮小的身影，发了疯似的也冲了过去。 巨人们就站着不动，看着脚下的人类不断消耗着他们的武器。 等到铁器全部报废，强盗的拳头血肉模糊，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除了塞特外，那些强盗累到无法挥拳，趴在巨人的脚上。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青鹭在他们头顶盘旋，草原上的狩猎者也在期待着食物。 “哼哼，渺小的人类，跪拜在洛克的脚下感觉不错吧。” 塞特停下了挥拳，他抬头看向了女战士的头顶。 那白色的尖角处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虽然他不太记得异族人的长相，但那个烦人的地精他还是记得。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洛克？” 塞特弯着腰，弓着背，看向站在巨人头上的矮小地精。 “没错，这一切都是洛克大人的成绩，因为洛克已经学会了飞。” 刀疤脸余光瞥到了草地上的刀柄，他慢慢弯下腰，捡起了这残破的铁块。 “哼哈，如果你愿意叫我一声大人，我可以教你飞翔的诀窍。” 绿皮地精叉着手，神情骄傲。 塞特将刀柄丢向了洛克，铁块如果命中小地精，势必能将他杀死。 女巨人抬动手臂，为头顶的洛克挡下了这一击。 塞特见攻击失利，他急忙跑向了一旁，捡起另一块卷曲的刀身，向着自己弟兄怒吼。 “撤退，这是敌人。” 趴着的强盗立刻起身，踉跄朝着远处跑去。 塞特向洛克继续丢着铁块，掩护自己的弟兄撤退。 “够了，虽然你们曾经对洛克很好，但是你们让洛克生气了。” 小地精鼓着腮帮子，再次吹动了白色号角。 第五十六章 终结乱战 遗迹方的战斗还在继续，地精洛克站在女战士的头顶，双手抱着巨大的白色号角。 在他吹响号角之后，纯白的号角身上出现了闪着白光的铭文，那是纹着绿叶石碑的“标识”。 被红布裹着的小地精一脸骄傲，随着他左右调整号角的方向，所有的巨人都会跟着转动。 洛克就是巨人们的头领，他带领着高大的巨人，追逐着矮小的人类首领塞特。 塞特兄弟们都已经受伤，跑了两步就开始气喘吁吁。 他一开始左右抱着两位兄弟往前跑，可后来看着越来越多的兄弟落在身后，赛特从队伍的前方来到了后方。 刀疤脸张开双臂，推着更多的兄弟向前奔跑。 坚持了一会，又有兄弟摔倒在地上。 赛特再次跑到后方，将摔倒的兄弟背在身后。 虽然现在他背上了一个人，他还是固执地守在队伍的最后，要是有人慢了下来，塞特会立刻过去推着他走。 几乎是靠着塞特一人推着整个队伍前进。 但这也是无济于事，纯白巨人很快追上了这群强盗，他们即将被碾碎。 已经精疲力竭的赛特转过身，衣服上的琥珀已经彻底碎裂，没有力量加持的他，现在只是普通的“名人”。 刀疤脸将外衣脱下，露出后背的无数伤疤。 看着自己的首领停了下来，逃跑的强盗们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赛特。 “走啊，他母亲的。你们这群拖油瓶，菜鸡，还不快走。” 赛特拍了拍手，张开双臂，朝着女性巨人跑去。 有的人转过身，用尽剩下的力气追上了赛特。 有的闭着眼睛继续逃跑，渴望着活下去。 他们明明都是凶悍强盗，却都留下了眼泪。 “噢，你看起来可真渺小。” 洛克在女战士头上灿烂地笑着，他可不相信这人类可以战胜脚下的巨人。 看着双方越来越接近，赛特撕开了胸膛的伤口，从自己的血肉中取出了一块红色的琥珀。 男人一边跑着，用牙齿咬碎了这块红石头，连着树脂和凝冻住的骨头一同吞入了口中。 自从赛特退出中央城市的军队，他就发誓不会用那些人教给他的咒语。 但这一次，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兄弟，放下自己的尊严。 “低鸣哭喊，血肉无法触及，圆月之下，苍狼之影。第一法则，猩红之影。” 鲜红的气息从刀疤脸的伤口冒出，红色蒸汽从头顶升腾，男人一跃而起，背后出现了恶狼的影子。 赛特四脚抓住地面，像狼一样奔跑。 刀疤脸躲过白巨人的践踏，他身形敏捷，巨人的手臂都无法碰到他的分毫。 男人继续朝着洛克前进，站在女巨人头顶的地精有些慌张，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杀了自己。 洛克左右控制着号角的朝向，巨人们开始手忙脚乱，已经在误伤自己的同伴。 而最慌张的当然还是洛克，他在慌乱中丢下号角，躲进了红色长袍中，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这是怪物，怪物。” 一阵风吹起了洛克的红色长袍，他的屁股裸露在外，高处的风很凉，小地精感受到一阵寒冷。 “看来你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看着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洛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恐惧产生了幻觉。 “你不是会飞吗？为什么不试试躲在天上？” “飞？” 洛克扫视着自己的身体，他收集的羽毛早就被丢在了遗迹内，现在的他不相信自己可以飞。 “你可以的。” 在洛克眼里，红色长袍变为了黑色的羽毛，就像洛克自己的翅膀一样。 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洛克抱着号角，跌下了女巨人的头顶。 在赛特躲过所有的巨人后，带着猩红的残影一跃而起，他朝着洛克的脑袋扑去。 在刀疤脸眼中，他只看见跌落的红色长袍突然鼓了起来，带着弱小的地精飞向了天空。 赛特的这一击也就落了空，男人再次在巨人中闪躲，跳上手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次朝着地精跳起。 洛克的高度正不断抬升，赛特的尝试只是触摸到了他长袍的一角。 在洛克看来，他只是掉了几片羽毛，实际上完全不影响他飞行。 “哼哼，这样你就抓不到我了。” 在半空中，赛特就无法调整角度躲闪攻击，而这正好给了女巨人攻击的机会。 女巨人一拳打在刀疤脸赤裸的身体上，男人划过一条血线，掉落在草原上。 白色巨人朝着塞特行进，被一击命中后，他身上的红色气焰已经彻底被耗尽。 塞特倒在地上吐着鲜血，眼球中的血红逐渐消退。 他看见了自己的兄弟被巨人追上，追随他反击的兄弟也被碾碎。 塞特手脚上的骨头都已经断掉，男人无可奈何，坐在地上等待自己的死亡时刻。 马车停在远处，送葬者卡特站在车厢顶部，远眺战场的方向。 他没有看见泰斯的身影，但觉得一切已经成为定数。 卡特跳下了车顶，从车厢内搬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木棺。 巨人即将碾压赛特。 只是这一刹那，刀疤脸的面前出现了白色沙兵，沙兵顶飞了巨人的大脚，它们拔出弯刀，站在赛特的面前。 “这就是三剑城领主给出的答卷吗？” 卡特手指轻轻敲在木棺上，木棺被拆开，黑色木材落在草原上。 送葬入继续朝着战场走去，他想看看泰斯是怎么做到的。 …… 泰斯站在远处，少年眼中充满着白光，单手托着尚克的肖像画。 画框变为了沙盘，那画上堆满了纯白的沙粒，有几处的沙子已经被堆成了拳头大的沙兵，少年的目光始终盯着迷你的模型。 “她是怎么对你说的？” “泰斯”右手提起一团沙子，沙子悬在画框内，雕琢着沙兵，多余的白沙主动飘落在了画框外，只留下士兵的轮廓。 “她说你是人渣，不负责任的丈夫。” 少年自说自话，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 远处的白沙兵越来越多，虽然巨人们刀枪不入，但是白沙士兵们的力量也不弱。 再加上，更加灵活的士兵可以把巨人弄得团团转，它们推倒了巨人的脚，几十名士兵压在巨人身上，让它再也无法起身。 “看来我应该学雕塑，而不是学画画。” 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小士兵，“泰斯”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不断涌现的白沙兵让空中的洛克手足无措，他手下的巨人们接连倒下，剩下的女战士也无法甩开烦人的沙兵，即将丧失战斗力。 “你应该回你的家乡，和你的妻子共度一生。” “泰斯”的手停在了空中，嘴角上扬，不置可否地回应着。 “所以说年轻真好，这世界上，难以诚心如意的事情太多。” 泰斯将画框轻轻放在地上，朝着赛特奔去。 “你不是‘领主’吗？还是伯爵的大人物。依我看，你就是一个懦夫。” 泰斯眼中的白光淡了一些，附身的达尔西迟迟没有再次出现。 看着巨人们都没有了用处，洛克丢下号角。 他拿出了泰斯送他的短剑，朝着塞特俯冲而去。 “只要把你杀死，我就又可以飞翔了。” 洛克正如同狩猎的青鹭，虚弱的赛特就像草原犀的幼崽。 泰斯在草原初见的一幕即将再次上演，但这一次他不想袖手旁观，因此和卡特定下了赌注，鞭策着自己去改变结局。 小地精视死如归的冲刺没有成功，他一头撞上了一面白沙墙，就像一头苍蝇掉在了地面。 奄奄一息的赛特回头看着泰斯，新加入的小兄弟果然没有忘记他，在关键时候出现了。 “再晚一步，我可就真的没命了。” 泰斯笑着丢出了水袋，可塞特却是手都无法抬动，男人张着嘴巴，让泰斯把水倒进自己的喉咙。 少年走上前，蹲着给赛特喂水。 “我知道你要走，但我希望你临走前，能叫我一声兄弟。” 泰斯笑了笑，将虚弱的男人背在了身上。 “抓稳了，我们可要走了，兄弟。” 后背的赛特闭上了眼，嘴边挂着满意的笑容。 两人走了几步，远处出现了一位女人的身影，光着脚的尚克来到了泰斯面前，少年眼中的白光再次汇聚。 女人感觉到了自己丈夫就在身边，她走上前，二话不说给了泰斯一耳光。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泰斯”转过头，从上往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没有想象中过激的情绪，附身的达尔西只是这样不停地看着，想将他的面容印在自己心中。 “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呢。” “泰斯”伸出手，试图抚摸着女人的脸蛋。 黑色的荆棘从草地生长，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我的时间不多了。” 泰斯眼中的白光正在闪烁，看着一脸愤怒的尚克，少年表情有些无奈。 “我一直处在牢笼中，和你相处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去我们的城堡看看。” 少年望向了远处的黑发少女，又是苦笑着说道。 “我和我的挚友都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好好对待自己身边的人。” 说罢，泰斯身上的白光散去，飘入空中。 第五十七章 梦中告别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眼中的光芒消失，泰斯再一次昏迷。 草原上后来发生的故事他都一无所知，不过现在他正躺在马车内，朝着东南方向的港口城市前进。 黑马拖着棕红的车厢，马夫是戴着黑色鸦骨的卡特。 车厢里躺着两个人，除了泰斯，还有黑发的奥菲利亚。 两人躺在狭小的车厢，背对背贴着入睡。 …… 内心世界的天空已不再是灰色。 乌云消散，蓝色的天幕下是白色的沙地，雷电击打的痕迹都已经消失，还有看不见水柱沁湿痕迹。 泰斯闭着眼睛，蜷缩着倒在地上，面前的画框正在一点点消失，远处是耷拉着脑袋的黑花，趴着休息的狐狸。 平静的世界里，从天空中飞来了一只黑色乌鸦，它飞到了泰斯头顶，用力啄着少年的脑袋。 少年翻了个身，用手驱赶着头顶的不适，乌鸦飞到了泰斯的屁股，用力啄了两下。 感受到疼痛的泰斯爬了起来，看见了眼前的不速之客。 乌鸦张着嘴巴，让泰斯凑近耳朵听。 “她不该去，但我拦不住。” 乌鸦扇动翅膀，一支黑羽落在了泰斯脚下。 “我不能离开这里，若是有危险，吃下这块羽毛。” 乌鸦看了眼沉睡的小花，它的鸟喙一张一合，却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这是你赌注的奖励。” 扑扇着翅膀，这只乌鸦飞向了泰斯，钻入他的耳朵。 “记住，只有三次抵御的机会。如果遇到了‘领主’之上的存在，所有的机会都会失去。” 泰斯打了个哈欠，迷糊中闭上了眼睛，再次睡着了。 …… 车厢门是开着的，马车经过了小山丘。 新尤姆镇的居民都站在了山脚下，逃跑的强盗已经将遗迹的事情通知了这些普通居民。 有的人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朝着南方逃窜，也有打算留下来观望的。 留下来的这些人大多不会骑马，觉得自己也没办法从野兽的手下走出草原，于是决定守在这里。 更多人看见了从西北方奔驰而来的黑马，原本住在旧尤姆镇的居民认出了是送葬入的马车。 “请等一下。” 几名女子跑到了马车前，拦下了卡特。 “如果你带着赛特的尸体，请把他还给我们。” 越来越多的强盗围住了马车，他们向车厢看去，可是无论是车门还是窗户都已经被黑色木材堵上。 “他还活着。” 卡特拉起缰绳，让黑马发出嘶吼，抬起前足。 黑马吓退了围住的人们，马车再次前行，朝着东方前进。 “是塞特，他战胜了那群怪物！” 刀疤脸一瘸一拐地走回，他向着人群招手。 剩余的强盗朝着他奔去，搭手扶起了这位伤痕累累的首领。 听到首领还存活着，危险的巨人也已经消失，新尤姆镇的居民们庆贺着高呼，把收拾的物件又放回了屋子。 “看来今天必须举办晚宴，庆祝我们度过难关。” 女人们看着彼此，叽叽喳喳讨论晚上要做的伙食。 “对了，这个时候要让尚克来建议。” “我看到尚克早上朝着西北走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平安回来了。” 女人们来到储藏食物的仓库，虽然他们的食材并不丰盛，但经历危机之后，这里的人们肯定会更加团结。 不久之后，从旧小镇侦查的强盗已经回归，王国的骑士们和未知的怪物同归于尽。 另一个消息是，从南方迁来了商会的成员，暂时在山脚下设立了行商的交易场所，交易坚持以物换物，新小镇的物资得以有了保证。 同时抵达新尤姆镇的第一批商人还带来了消息，王国南方的某个家族保下了这些强盗，他们将派出家族的骑士来到草原驻扎。 首领回归后，因为失去了太多兄弟而悲伤难过，加上使用损耗身体的咒语提升实力，身上的暗伤始终无法被治愈，他只是坚持了几个月就去世了。 等到家族的骑士来到大草原，新的镇长变成一名女人，一位只会酿酒做饭的女人。 …… 马车驶过了旧尤姆镇，这里已经全变为了废墟，烟尘弥漫着。 紫色雾霭已经消失，躲在塌陷房屋内的人们虽然不再担心怪物出没，可游荡的野兽也会要了这群普通人的命。 人们蜷缩在房子内祈祷拯救他们的神明降临。 而废墟中，扛着大剑的女人跟着一身白袍的光头男人，他们循着哀嚎声，从木板下挪出受伤的人。 每救出一个伤员，蕾加娜都懒得听他们道出感谢，直接踢在这些烦人家伙屁股上，指了一个方向让他们快滚出去。 若是有伤势特别严重的居民，法比欧还会蹲在身边，用流光为他们治疗。 法比欧和蕾加娜花了一整晚的功夫，将整片富人区的人都救了出来。 两人带领着受伤的人群，朝着西面走去，前去投靠新尤姆镇。 卡特的黑色马车正好遇见了他们，法比欧看着这坐过的马车，对着密闭的车厢会心一笑。 流光从法比欧法杖中射出，击碎了黑色的木材，也看见了熟睡的泰斯。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 法比欧朝着泰斯挥手告别。 送葬入看了一眼这两人，马车和他们差身而过。 蕾加娜看着躺在马车内的少男少女，对法比欧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的朋友真不错，竟然和王国的公主睡在了一起。” “那是创世神的祝福，我也祝福我的朋友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法比欧露出了宽慰的神情，他现在在想别的事情，担心着自己交给泰斯的教义有没有被好好保存下来。 “创世神也应该祝福我们，我自己也想试试创造生命的感觉。” 光头朝着身旁挪了一步，拿出了简陋的树枝，树枝顶端闪着流光，对着女人发出光亮。 “你这是做什么？” “也许在战斗的时候，你被污秽污染了精神，让我来净化你的思维。” “好啊。” 女人将大剑抽出，朝着光头法比欧走去。 …… 尤姆大草原东南方向，越来越多的小山丘出现。 这里的野草更加茂盛，除了草原常见的马尾草，还有许多颜色丰富的小花。 看着气势汹汹的马车，野兽自觉让开了道路，马蹄踩在野花上，花瓣纷飞。 这里的地势逐渐高了起来，草原的风也淡了不少。 颠簸几下后，泰斯首先清醒了过来，摇着自己的脑袋。 “醒来了？” 卡特发现了车厢内的情况，问着少年。 “嗯。” 泰斯回忆着乌鸦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想不起来的话，就别想了。” 少年点点头，也忘了卡特看不见他点头。 “对她好一点，别看她十分坚强，但始终只是个姑娘。” 卡特停顿了一会，抬头望向近处的枫叶林。 “她难过的时候，抱抱她吧。她从小就没有得到别人的拥抱。” 泰斯看向熟睡的奥菲利亚。 “这世界上，也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得不到拥抱吧。” 少女突然温柔地笑了出来，看来又是做了一个好梦。 第一章 斜坡速战 “一路好运。” 卡特将泰斯二人留在陡坡上，他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陡坡下是草原，陡坡上就是林地. 只要穿过这片林地就能抵达港口城市玻尔，海岸线被东面的高山阻挡，山脚下露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抵达玻尔有两条线路，旅者可以选择神秘诡谲的密林，也可以走上山脉脚下的大道。 面前的树林名叫芹泽密林，除了泰斯二人看见的枫叶林，密林中还有广阔的杏叶林，中心是常青的黛青树林。 黛青树的叶子有如少女的眉毛，细长的树叶一年四季保持着深绿，寄托着密林妖精对于年轻的向往。 山脚下大道被东面山脉的翼人控制。 这处山脉十分陡峭，而且几乎没有带叶子的植物生长，暗灰的石路上完全没有遮挡，一切行商都会被暴露在翼人的视野中。 如果商队没有得到雷鸣女王的许可，狡诈的鸟人会从天而降，伺机攻击行商，让他们损失惨重。 附身在泰斯身上的领主已经消失，前三剑城的城主达尔西至少做了一些好事，在消失前将泰斯的左手完全复原。 泰斯感觉这位领主大人的技艺十分奇妙，不同于屠龙者的烈火，达尔西的力量却是实现某人的愿望。 但不同于万能的许愿机，只能靠着合作者自身的能力。 泰斯贯穿的手心被白沙填满，他整个手掌都变为了白色，肤色和后背上一模一样。 这种力量让人十分享受，泰斯胡乱摆弄的沙兵能够变成无坚不摧的战士，每一个沙兵都拥有了“领主”的实力，即使是古代的巨人也不是白沙的对手。 每个人的能力都和自己相关，达尔西的这份“馈赠”与他的性格脱不开干系。 他在家族中唯唯诺诺，也许正是因为被勉强着成为城主，“领主”大人才会希望帮别人做想做的事情。 教尚克酿酒如此，帮远在北方草原的朋友也是如此。 “不过，感受到力量的时刻真是令人陶醉。” 泰斯闻着树叶的清香，看着远处山脉上正降下暗雷。 灰色的大山看着危险无比，而面前的枫树林摇曳着，隐约传来鸟兽的鸣叫。 “这选择很明显了，还是穿过树林吧。” 泰斯回头，看向同样正在观察的奥菲利亚。 黑发少女的发梢正在褪色，露出了金黄的发尖，她脸上的雀斑也掉在了地上，深色的皮肤正一块块脱落。 少女摸着自己的脸蛋，看着掉落的部分变成了黑色的羽毛，眨着眼睛，让泰斯想想办法。 “我没有办法处理头发的颜色，但是脸和衣服我可以稍微弄一下。” 让泰斯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卡特的伪装只能在尤姆大草原生效。 奥菲利亚作为王国的公主，不少大人物应该知道她的长相，再加上少女的举止完全不似普通平民，她走路挺拔，举止有度，眼神中永远带着微笑，很容易引起士兵的调查。 泰斯取下了水袋，抓了一把灰色的泥土，将水和泥混在手中调制颜色，试着遮盖少女脸上精美的部分。 他再将麻衣撕下一截布料，搓成细绳，为奥菲利亚扎起了头发。 “你怎么会给女人扎头发。” 奥菲利亚抬头，仰着看向站在身后的少年。 泰斯一时愣住了，他想了想，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你不会是每天偷看我学会的吧？” 泰斯涨红了脸。他心里想着，果然这聪明的姑娘知道自己每天早就醒来。 奥菲利亚摆正了脑袋，等着泰斯为自己扎好平民的发型，她嘴边轻轻说着。 “真好啊，有人为你扎头发。” 泰斯再用弯刀削去了皮衣上的装饰，可疑划下一些痕迹。 奥菲利亚站起身，看着就是一位普通的卖花姑娘，完全不像一国的公主。 “走一步算一步，要是玻尔城的‘领主’要带走你，我也有信心和他交手。” 泰斯拍着胸膛，他心想自己也是接触过“领主”和“神使”的人，少年顿时信心倍增。 “你还是不要勉强。” 奥菲利亚想起了泰斯胸口的诅咒，脸上的微笑又淡了一些。 …… 正当两人站在斜坡上闲聊，远处传来了奔跑的动静。 泰斯抽出了白沙做的弯刀，带着奥菲利亚往回跑到草原的平地。 如果是敌人，站在斜坡完全会处于被动。 泰斯一边跑着，两把弯刀已经做好，白沙也洒在杂草中，埋了一地，就等着看出现的是否是敌人。 “我有预感，北方的动静一定是宝物，至少是‘魔物’品质的武器。” “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是第一批赶过去的冒险者。” “哈，还多亏了南瓜骑士。如果不是他拦下了那些竞争者，我们可没有机会占得头名。” 五人的身影显露在陡坡顶部，他们佩戴着武器和防具，护具都是贴身的铁皮，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噢，看上去有人比我们先一步。” 五人俯视着坡下的泰斯二人。 泰斯两人同样穿着皮衣，只是身上的护甲相比少了很多，握着双刀的泰斯让他们感到危险。 泰斯身后的女人手无寸铁，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新手。 “又是雏，怎么搞？” “老方法，我感觉那个女人是软肋。” 五人下坡，其中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随着他们接近，泰斯将双刀架起，喝退陌生的家伙。 “你看上去才做这一行吧，不如加入我们。” 中间的那人将双手举起，停下了脚步，他是作为主要吸引注意的人，其他队员正悄悄绕开。 “我们都是几年的老人，能给你不少的建议。北方充满着危机，多一些人，多一些帮手。” 没等其他四人散开，泰斯抢先冲了出去，二话不说双刀朝着面前的男人砍去。 “切，没想到是一个莽夫。” 冒险者手中突然多出了两把匕首，刀尖上滴着绿色的液体。 男人将匕首投掷，后退数十步拉开距离，同时也拿出了自己的重锤。 剩下四人中，两人绕开朝着泰斯的后背攻击，另外两人扑向了最后方的金发姑娘。 泰斯的双刀砍在空处，双刃交叉着朝着两旁继续挥去。 少年松开了双手，两把弯刀交换位置，朝着背后的左右飞出。 泰斯双手握拳重叠在上下，双拳举在面前，对上了正面敌人砸下的铁锤。 被双刀盯上的两人立刻拿出了圆盾，铁盾挡在弯刀飞来的路径。两人都是右手握着短锤，左手托着圆盾试图格挡。 跑向奥菲利亚的两人伸出了双手，他们试图抓住这少女，然后威胁少年停止反抗。 泰斯的双拳滑向了两侧，这个举动无疑让老练的冒险者有些惊讶，这少年看上去十分擅长战斗，怎么会让脑袋撞上铁锤，简直是疯了。 泰斯滑向两侧的拳头松开，摊开五指。 白沙在手掌中画出“女人”的标识，泰斯双手举起，藏在土地中的沙粒瞬间弹飞，穿透了坚硬的铁皮。 五名冒险者痛苦地倒在地上，因为疼痛弯曲着身体。 “走吧。” 少女快步来到了少年的身边，两人爬上陡坡的同时，也代表着他们离开了尤姆大草原，来到了港口城市玻尔的领域。 奥菲利亚站在高处，看着坡下扭成蛆的冒险者，心底翻起一阵厌恶。 金发少女借口调整皮靴停了下来，让泰斯在她身前走了一段路。 趁着弯下腰的功夫，奥菲利亚跺了跺脚，然后头也不回地追上了少年。 土坡下，除了五处土坑，完全看不见那五位冒险者的痕迹。 第二章 南瓜骑士 夏季到了末尾，红色枫叶铺在灰色泥土上，泰斯二人刚踏入密林，林间又走来一个身影。 头戴着橘色南瓜，穿着一身皮衣，背后是一把双刃宽面的巨斧，虽然身型矮小，但感觉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又是冒险者吗？” 泰斯停在原地，同样让沙子先布满四周。 但顶着南瓜的家伙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透过南瓜上的两个小孔看着对面的泰斯二人。 “你们可看见我的五位队友。” 因为脑袋在南瓜中，他的声音混响太严重，无法辨别性别和年龄。 泰斯背过双手，圆盾和弯刀悄悄在身后形成。 “他们往草原离开了。” 泰斯攥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对方向着自己走来。 “南瓜骑士对您的善意表示感谢。”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过南瓜骑士并没有拿出斧头的动作。 擦身而过，对方只是一眼扫过了泰斯身后的武器，南瓜头转向前方，眼睛继续看向草原。 “对自己的实力这么自信吗？” 泰斯晃了一下脑袋，将这件事情甩在脑后，白沙回到他身边。 南瓜骑士走了两步又停下，他站在奥菲利亚身旁，双手放在两侧。 奥菲利亚抱着双手，两人对视着。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们好像之前见过。” 南瓜骑士再次迈出步子，朝着草原前进。 这奇怪的家伙终于消失，泰斯也不用再紧张，沿着那人过来的痕迹继续前行。 现在枫叶林的叶子还不够鲜艳，如果到了秋季，整片树林都会是赤红。 泰斯二人走在密林的外围，和常识中一样，林中的野兽大多只会盘踞在密林中心，树林内虽然有野兽的足迹，但无论是气味和印记都淡了不少。 泰斯朝着密林深处望去，里面的世界被密密麻麻的枫树挡住。 将鼠尾草踩在脚下，两人又停了下来。 这一段路不长，遇到奇怪的人倒是挺多。 面前是一堆倒在地上的冒险者，不过这些家伙无法靠着自己爬起来，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拉着长长的伤口。 他们受伤的地方没有鲜血流出，但伤口很深，即使泰斯站在远处都能看见肉里面的骨头。 泰斯抽出了武器，枫叶落在弯刀刀刃，被切成了两半。 面前除了这些冒险者，还有绿色的蜥蜴吐出舌头，舌头缠绕在无法动弹的冒险者身上，蜥蜴正试着将他们拖拽到密林深处。 “救救我们…救救…” 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两人，这群冒险者把泰斯当成了救命稻草，完全不顾是否让野兽注意到这两人，他们朝着泰斯发出呼救。 泰斯环顾着四周，枫树林内能看到的暂时只有面前这些家伙，其他地方都没有危险。 “再仔细看看。” 奥菲利亚指向另一边的枫树，树桩下原本生长的野草被挡住了一截，不仔细观察是无法发现这细节。 想到这群蜥蜴不可能是突然出现，泰斯回忆着绿蜥蜴的知识。 少年在老爷的书中曾看过蜥蜴们的故事。弱小的爬虫为了躲避天敌，学会了改变身上的颜色，这种狡猾的天赋也能让他们更好的狩猎。 虽然绿蜥蜴不像火蜥蜴能吐出火蛇，这些家伙擅长伪装，能够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进攻。 想到只是颜色变化，泰斯就有了办法。 少年蹲在地面，拍打在泥土上。 灰色的沙子全飞向空中，溅在枫树上的灰沙粘在了隐身的蜥蜴身上，让它们在四周现形。绿蜥蜴虽然能改变表皮的颜色，但灰色的沙子是毫无办法。 看见已经被半身大小的蜥蜴包围，泰斯手中的弯刀也就不再犹豫。 他从身旁最近的敌人开始下手，向前奔跑后突然转向侧面，少年由上往下斩出弯刀。绿蜥蜴吐出舌头试图黏住泰斯的弯刀，但肉色的长舌只能从刀身滑走。 蜥蜴移动得不快，泰斯瞄准了它的上颚，从上往下刺穿，让它无法再吐出舌头。 反手握住刀柄，将插入的弯刀拔出，泰斯向着下一个敌人奔去。 手腕一甩，绿色的血液洒向枫树的树干。 力量是蜥蜴们最大的优势，但没想到泰斯也今非昔比，他能够与这些“凶兽”角力，而且毫不落下风。 见着几只蜥蜴惨死在弯刀下，这些家伙也知道遇到了可怕的对手，剩下的绿蜥蜴们逃向了密林深处。 受伤的冒险者被成功救下，看到这少年收回了武器，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泰斯用弯刀砍下了几根结实的树枝，绑在了这群人身上。 冒险者们对他表示了感谢，并邀请泰斯一同进入玻尔城。 “对了，你们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杵着树枝的冒险者们愤怒地叫骂着。 “还不是南瓜骑士，那个强大的冒险者用斧子砍伤了我们。他是个自称骑士的虚伪家伙，重伤的我们怎么可能在密林活下去。 要是再见到他，我拼了命也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年纪略大的冒险者走到泰斯身边，神情萎靡地说道。 “南瓜骑士其实人不坏，只是脑子不太好，被一伙人骗了。” “哼，虽然他确实在雷鸣山脉脚下帮过我，但我们现在是仇人。” 大部分冒险者还是对这位骑士很不满意，但他们都没有提起为什么走入这片密林。 因为手脚不便，一行人走得十分缓慢。 …… 队伍后方突然传来树叶的窸窣声，疾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奥菲利亚眨着眼睛，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挪到了队伍侧面。 南瓜骑士果然追了上来，刚刚还在叫嚣着复仇的冒险者反而更加用力地逃跑，大喊着饶命。 泰斯将一把弯刀换成了圆盾，走在队伍后方和南瓜骑士对峙。 “他们都死了，你竟然没有放过无法战斗的弱者。” 南瓜骑士取出了巨斧，摆出战斗架势。 如果没有南瓜，这斧头和他的身子一样高，斧面有一条手臂那么宽，斧刃闪着银色，不止看上去十分沉重，斧柄上的“古莱语”也很危险。 “那五个人只是利用你挡住其他冒险者，他们得到了宝物是不会分给你的。” 刚刚替对方说情的冒险者来到了队伍后方，试图劝说南瓜骑士住手。 顶着南瓜的家伙摇摇头，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骑士是不会放弃自己的伙伴。” 南瓜骑士举起大斧，指着泰斯。 “以骑士的名义，我要和你决斗。” “都说了，我没有杀掉他们，只是让他们无法动弹。” 泰斯有些无奈，他还是举起了武器，绕着骑士的侧面开始跑动。 泰斯当然不知道奥菲利亚做的事情，不过那伙人确实是打算干掉自己，就算死了又能怎样。 然而现在，真正的凶手正看着头顶的树叶，奥菲利亚因为虚心没有看向战场。 “小心他的斧子，不要让身体碰到。”冒险者提醒着泰斯。 泰斯带着这条建议靠近了南瓜骑士。他早已发现头顶的南瓜只开了两处孔，他身旁和身后必定是死角。 少年加快了速度，跑到了对方的身后，弯刀朝着南瓜和脖子的中间割去。 没等到刀刃靠近南瓜骑士的脖子，敌人将巨斧挥向了身后，他的身体转了过来，蹲下身子的同时避开了泰斯的挥击。 “骗人的吧。” 巨斧横着甩出，泰斯当然没忘记不能触碰他的斧头。他弓着身子避开了这一击，泰斯反握着弯刀，用刀尖朝着斧面刺去，他将圆盾挡在腹部，抵住了残余的冲击。 南瓜骑士双手紧握着斧柄，身子朝着天空挺起，斧柄处的铭文浮现在表面，斧刃处的银光变为赤红。 少年的白沙盾被斩成两半，皮衣被一刀两断，抵住巨斧的弯刀也被切断。 泰斯被南瓜骑士的力量掀飞，撞在了远处的树桩上。 倒在树下的泰斯没有时间适应被撞晕的脑子，他接着在地上翻滚，避开了骑士跳来的劈砍。 巨斧镶入枫树的树干，骑士踩着木桩，双手用力，将斧头从切口拔了出来。 南瓜骑士将斧头放在肩上，盯着不断喘气的泰斯。 第三章 枫林追逐 另一侧，负伤冒险者们可没有观战的心情。因为害怕着南瓜骑士，他们都朝着远处逃离，唯有奥菲利亚站在原地继续发呆。 冒险者们和南瓜骑士交过手，他们深知南瓜骑士一定是“名将”水准的强者。不指望陌生少年能战胜那个怪物，只希望他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一名冒险者吃力地用着拐杖，他的脚上的筋肉已经被斩断，走起路来十分缓慢。 他回头看见站着不动的金发少女，眼珠一转，反身走到姑娘身边。 “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少女望向战场，摇摇头。 男人啧了一声，内心翻起一阵妒忌。他调整着自己的神情，用假装可怜的语气说着。 “我已经断了一条腿，看在同为冒险者，把我扶进玻尔城吧。” 奥菲利亚回过头，看着男人这副模样，她皱着眉头，立刻拒绝了。 “你别不知好歹。” 男人一只手抽出了短剑，另一只手抓着树枝做的拐杖。 冒险者将短剑递向少女的脖子，试图威胁着她护送自己。 “你最好送我到城里，不然我们都得死…” 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地下冒出的黑色荆棘扎入了他腿上的伤口。荆棘在男人体内生长，疼得他放下了短剑甩开树枝，整个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奥菲利亚走向战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倒在地上的男子面目狰狞，黑色荆棘经过了大腿，腹部，最后钻入了他的心口。 男人感受到黑色的藤蔓将自己的心脏缠绕，压抑着心跳让他无法呼吸，冒险者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求饶的话。 金发姑娘无视身后的男人，手中打了个响指。 抓住心脏的荆棘瞬间用力，冒险者的嘴里再也吐不出话，反而流出了血。 …… 弯刀被斩断，泰斯从地上吃力地爬起。 切成两半的圆盾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团散沙。 让白沙从衣袖钻出，聚集在刀柄上，泰斯手中再次握着两把弯刀，他打算全力进攻。 戴着南瓜的敌人将斧头抗在肩上，朝着泰斯冲刺。 泰斯明白自己不能硬拼，反身跑入枫叶林，打算借助视线的四角找到进攻机会。 南瓜骑士挥舞着巨斧，将巨大的枫树砍下，扫清阻碍视线的大树。 树干砸在地上，不断封堵泰斯逃跑的路线。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林中的野兽。 额头带着月牙的棕熊被倒下的树木惊醒，朝着战斗的两人跑去。 啃食树皮的彩色鹿也被惊扰，背后的蘑菇落在了地上，扎根在灰土中，而小鹿也朝着密林深处的安全地方觅食。 虽然挥舞着巨斧，南瓜骑士的体力一点也没有减退。 泰斯原本还指望着靠树木消耗他的力气，但敌人的斧头不仅锋利，还十分灵活。 砍向树干的大斧能停在一指的距离。如果有危险，南瓜骑士会让斧头抽回身前，防御泰斯的偷袭。 逃跑的泰斯遇到了棕熊，月牙熊的额头发出白光，棕熊的身躯瞬间大了一圈。 泰斯无法逃向另一方向，只能尽快解决面前的敌人。 月牙熊起身扑向泰斯，巴掌拍向他的双臂，泰斯用双刀扎向熊掌，用力撑着。 看出了这“凶兽”实力强劲，泰斯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解决这敌人，否则会遭到夹击。 于是他吟诵着法则，沙砾褪色，晶莹的颗粒穿透了熊掌。 鲜血流出，月牙熊放弃了拍击，身子趴下。 泰斯脚下出现了白沙制成的阶梯，少年踩着阶梯，一跃而起，飞越了熊的头顶。 突然视野中失去了敌人，加上身体已经负伤，月牙熊有些惊恐地看着四周，不停寻找着目标。 泰斯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圈，刀刃在棕色的毛皮上划出了四道伤口。 受伤的月牙熊发出咆哮，前肢用力拍打地面，熊站立起身，将身子朝后仰。 巨大的熊掌没能拍到泰斯，少年在落脚前早已抓住了枫树的树枝，手臂用力，再次荡向远处。 泰斯落在地面，回头将双刀抛出，射向月牙熊的双眼。 熊掌击落了其中的一把弯刀，但是另一击就伤到了月牙熊的眼睛。 少年跑向身侧，钻入另一片枫树中，痛苦的棕熊看不见敌人，只能咆哮着朝密林深处逃走。 扛着巨斧的南瓜骑士也遇上了麻烦。 彩色鹿的留下的蘑菇不止会爆炸，绿色的蘑菇还带着剧毒，他只能用斧子扇开毒气，慢慢朝着泰斯打斗的战场走去。 等泰斯赶走月牙熊，南瓜骑士也绕开了蘑菇阵，追上了泰斯。 …… 身旁的枫树接连倒下，泰斯和南瓜骑士绕着跑了一圈，回到了最开始交战的地盘。 眼前的枫树都已经被砍光，泰斯彻底被逼到了绝路。 空旷的场地内没有让他躲闪的地方，不过在逃跑的时候，泰斯已经在地面布满了沙粒。 泰斯不相信这位骑士能一直保持着专注，他站在空旷的林地中央，黄色的身影从密林方向走来。 因为在枫树林中不断奔跑，少年也感觉到了疲惫，他赌在最后的机会发动法则，结束这场战斗。 和初次见面时相同，南瓜骑士停在了远处，他已经将巨斧背在身后，站在没有覆盖白沙的灰色土地上。 敌人好像是发现了地上的白沙，不过泰斯也不能轻举妄动，两人继续僵持着。 南瓜骑士双手摸向身后，只听见两声清脆，骑士从巨斧的斧刃掰下了两块铁片。 “竟然徒手掰断了武器？” 泰斯一瞬间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意识覆盖在白沙，第一法则的咒语响起，沙墙在他面前耸立。 南瓜骑士也抛出了两块碎片，碎片在空中旋转，如同飞镖射向泰斯。 旋飞的红光闪耀着，骑士切割的力量也开始生效。 坚不可摧的白沙终于遇到了对手，在接触的一瞬间，切口处的白沙被红光挤压到了两旁，旋转的锋刃朝着泰斯的脑袋飞去。 幸好在法则下的白沙已经是透明，看着红光穿透沙墙，泰斯迅速蹲下，让攻击从头顶划过。 因为几个月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泰斯已经留了一头黑色的长发。 锋刃飞过，白沙墙全都跨散，落在灰色的地面，锋刃没有贴近泰斯的肌肤，但是带走了他的头发。 黑发在空中飞舞，短发的少年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在泰斯看不见的南瓜内，一双蓝色的眼眸突然瞳孔一缩，嘴唇翕动。 泰斯只能拼着命朝着南瓜骑士跑去，双手攥紧弯刀，刀尖射出白沙球。 又回到最原始的视线战术，虽然少年不指望这白沙球能有什么作用，但说不定能拖缓对方的动作。 黄衣骑士没有动静，任凭白沙球打在他的手臂。 沙球攻击之后，他也没有抓向身后的巨斧，反而等待着泰斯来到他的面前。 泰斯余光扫过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没有发现任何藏着的手段。 感觉到对方实力远超自身，少年只能硬着头皮将双刀递出，再次朝着南瓜头割去。 在橘色的南瓜被切开的瞬间，泰斯感觉自己大意了。 这南瓜里空空如也，真正的南瓜骑士比看上去还要矮小很多。 泰斯攻击已经落空，南瓜骑士从正面抱住了泰斯。 南瓜下是黑色短发的女孩，她有着蓝色的眸子，粉嫩的脸蛋，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孩。 女孩只有泰斯一半的身高，也正因如此，泰斯的攻击才落在了空处。 被突然抱住的泰斯感觉一阵紧张，他看着一脸激动的女孩，反而不知所措。 “放开他。” 冰冷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奥菲利亚。 女孩松开了手，连着后退了数十步。 在她和泰斯中间，无数黑色的荆棘正好生长了出来，将泰斯和女孩隔开。 少女和女孩对视着，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第四章 艰难抉择 “凯西娅·芳町向您问候。好久不见，迪迪。” 名为凯西娅的女孩对着泰斯低头行礼，随后将后背的斧头重新取出。 “迪迪？” 泰斯一脸茫然，强大的骑士变成女孩已经足够奇怪，更加神奇的是，对方竟然把自己当成了某个熟人。 “您最好离黑荆棘魔女远一点，王城里被她伤到的人可不少。” 看来奥菲利亚的黑荆棘还是过于明显，即使脸上抹了泥，依然被人认了出来。 “她是敌人。” 奥菲利亚还是语气冰冷，抬着头朝着对方走去，生长出来的黑荆棘继续蔓延，遍布在凯西娅四周，有如危险的毒蛇，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初次见面的介绍到此为止，木楞的泰斯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把战场交给两位女士。 “如果是认识的人，为什么见面后就要开始战斗？” 泰斯有些不能理解，然而战斗一触即发，两人似乎是熟人，但下手毫不留情。 奥菲利亚的尖刺从地下冒出，矮小的凯西娅将斧子砸向地面，脚踩在斧柄上，带着整个斧头开始旋转，钻出的荆棘被刀锋割断，地下的黑色根茎也完全被切除。 凯西娅脚下出现了一处大坑，她从斧柄上跳下来，一脚踢在斧面上，大斧从地面回旋，最后飞到她的手中，女孩试图爬出土坑，但四周的荆棘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跪下。” 奥菲利亚俯视着土坑中的凯西娅，一脚踏在灰色的泥土上，让整个地面开始摇晃。 凯西娅脚下变得凹凸不平，石块变得参差不齐，拿着巨斧的女孩左右摇摆，完全不能站稳。 “离开这里。” 不容置疑的语气从奥菲利亚口中说出，她好像又变回了北境的军团长，黑色荆棘从地底重新生长，抓住了女孩的皮靴。 凯西娅弯着腰不让自己倒下，单手拖着巨斧，另一只手抓下一片锋刃，白光一闪，缠绕着她的荆棘尽数被斩断。 “魔女，是你要离开迪迪。” 凯西娅单手抡着巨斧，冒着红光的斧头朝着奥菲利亚飞去。 奥菲利亚伸出手掌，在空中一抓，荆棘托着石块从地底出现。 她嘴边喃喃着咒语，这是泰斯第一次看见她使用法则。黑色荆棘上冒着紫色的微光，连带着抓起的石块都变为了深紫。 紫色的石块合在半空中，将红色的斧头夹住，虽然巨斧还在旋转着，但再也没有向前的力量，红光逐渐消散。 石块从地面激射，打在凯西娅的身上，女孩只能用手中的锋刃尽力抵挡，但还是有石块砸中了她的躯体。 奥菲利亚突然感觉一阵不适，双手捂着胸口，痛苦地跪下。她的法则也在此时失去了力量，石块也变回了灰色的岩石，从空中落下。 战场中烟雾缭绕，从灰色烟雾中冲出了一个矮小身影，她抓住了掉下的巨斧，朝着奥菲利亚砍去。 忍着剧痛的少女突然抬头，微笑地看着黑发的女孩。 银色的斧子没有将奥菲利亚劈开，因为泰斯及时挡在了她面前。 看见奥菲利亚突然倒下，泰斯就立刻冲了过来，用白沙盾挡住了冲击。 “迪迪，你让开。”“泰斯，她是王国的人。” 两个女人已经没有力气再斗下去，现在两人都盯着少年，让泰斯陷入了难堪。 “那个…潘大人，我该怎么做。” 少年祈祷着万能的狐狸能给自己一点指引，但这次潘大人又是没有回应泰斯。 “你是相信我的，不然也不会帮我挡住攻击，不是吗？” 奥菲利亚靠在泰斯身后，挑衅地看着凯西娅。 “迪迪，你果然忘了，忘了凯西娅。都是这个魔女的错，肯定是她让你忘记了过去。” 女孩用着最后的力气，单纯靠身体的力量挥舞着巨斧，但是攻击都被泰斯轻松挡下。 “让开啊，你让开啊，迪迪。” 泰斯的圆盾让凯西娅所有的攻击都没有了效果，女孩挥舞到失去力气，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了，我们走吧。” 奥菲利亚就像没有事一样，又站了起来。她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凯西娅后，金发姑娘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抱歉了，你可能认错了人。” 看着对方只是小姑娘，泰斯也不忍心下死手，既然对方已经没有追究队友的事情，现在离开恰好是个好时机。 …… 当视线从战场转移到四周，泰斯就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和凯西娅的战斗，这附近的枫树应该全被砍断了才对，但是就在刚才，原本光秃秃的土地又冒出了高大的树木。 感觉不妙的少年拿出武器，让奥菲利亚到自己身后等待。 “漆黑的蔷薇，我们的女王有话对你说。” 枫树林里传来空洞的声音，所有的枫树都用最长的树枝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现在该怎么办？要把她留在这诡异的森林吗？” 泰斯看着坐在地上的凯西娅，询问身边的少女。 “现在由你来决定。” 奥菲利亚转身背过去，逼着泰斯自己选择。 泰斯夹在中间，长叹一口气。他现在只怪自己没有在尤姆镇多请教尚克，如今全靠他自己。 “泰斯啊泰斯，你这次可不能选错。” 少年两眼一闭，用了全部的勇气做出决定。 泰斯敲了敲奥菲利亚的后背，少女带着笑容回头。但当她低头看见躲在泰斯身后的女孩，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 “一起吧，多一个人也要安全一些。” 凯西娅蓝色的眼睛盯着奥菲利亚紫色的眼眸，金发姑娘盯了一会就挪开了视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开心就好。” 少女迈出了步子朝着密林深处前行，泰斯只能慢一步跟在身后，凯西娅紧跟着少年。 “这里是芹泽密林，是住着森之妖精的地方。” 女孩看出了泰斯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热心地为他讲解。 “迪迪，这里的妖精不是王城的花妖精，他们不会真正的死去。” “我叫泰斯，不是你说的迪迪。” 凯西娅擦去脸上的泪痕，露出天真的笑容。 “可是迪迪就是迪迪，就算你换了名字也是我的迪迪。” 地面突然长出了荆棘，凯西娅后跳了一步，让荆棘的抽打落空。 “魔女真是可恶。迪迪，我一定会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 第五章 突破密林 枫树林的红叶为他们铺开了道路，泰斯踩在枫叶上感觉十分舒适。 两旁的枫树林中穿梭着小型动物，都是无害的兔子和松鼠。 没有感受到野兽的气息，泰斯也让白沙回到了自己身上。 奥菲利亚走在最前面，她走得速度很快，似乎有点生气。 泰斯加快了步子，走到金发少女身边。 “事情也过去了，那个女孩没有再提那五名冒险者。” 奥菲利亚盯了泰斯一眼，继续快速走着。 “我看她对这里很熟，不如让她当向导，让我们早点走出这里。” 少年揣测着合适的话语，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周围的枫树。 “我以前也来过这里。” 奥菲利亚语气认真，而凯西娅此时也跟了上来，背着巨斧的女孩扫过面前的两人，她清了清嗓子，让泰斯二人看向自己。 “我以骑士的身份起誓。” 在泰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凯西娅举起了右手。 “南瓜骑士会引导迷路的迪迪，让他走出这片森林。” 凯西娅冲着泰斯笑着，奥菲利亚转过身，挡在凯西娅的视线中。 “如果密林女王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她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她竟然真的来过这里。泰斯心想着。 他看着奥菲利亚的脸庞，姑娘的脸色还是很阴沉，不知是因为之前的战斗，还是这片密林而不愉快。 “那就看看，最后是谁带着迪迪离开这里吧。” 凯西娅站到了泰斯的右侧，奥菲利亚回到了泰斯左侧，三人并行在枫叶林里。 林间传来嬉笑的声音，虽然是白天，因为树木茂盛，密林里到处是阴影。 泰斯隐约看见了蓝色的亮光，不同于流光的蔚蓝，他看见的是白光闪耀附带的蓝色光晕。 蓝光在密林中游离，他们可能距离泰斯只有几棵树的距离，但无论泰斯如何靠近，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看着泰斯兴致勃勃，凯西娅继续侧身为他解说，顺便瞧着奥菲利亚的动静。 “密林里的精灵，他们只是群胆小的家伙。” 女孩用蓝色的大眼看着泰斯，不过泰斯可没看这女孩，他只在乎密林中的精灵。 “迪迪你肯定忘了，王城里的金橘花妖精也是从橘色的精灵长大的。当时你还带着我去追精灵呢，就和现在一样，你对什么东西都十分感兴趣。” 泰斯敷衍地点头，他没见过金橘花，也不知道橘色的精灵是不是真的存在。 妖精是由精灵长大而成的吗？泰斯自言自语，现在少年倒是想看看妖精是什么模样。 三人走了一段路，周围始终还是红色的枫叶林。 “停下来。” 奥菲利亚走到一旁的枫树下，从草堆中找到了一截黑荆棘。 “看来我们一直在绕圈。” 泰斯抬头看着指路的树枝，他原本以为，指向一处的枝条是善意的指示，只是没想到竟成了误导。 落叶的潇潇声响起，枫树的树枝开始缓慢转动，他们不再指着同一个方向，回到了正常生长的姿势。 “很久没来差点忘了，这些枫树可能是树灵。” 凯西娅举起了巨斧，向着身旁的巨木砍去，害怕被砍断的树灵抖动着，让树根从地里冒出，树灵令树枝弯曲垂在地面，护着自己的树干。 “不…要。” 从地底传来苍老的声音，凯西娅收住了斧头，跳回泰斯身边炫耀着。 “你看，我就知道是树灵。” 周围又变为了普通树林的模样，宁静的树林里只有细微的风声。 没有了指向，泰斯也不知道该走哪里。 “在芹泽密林，妖精死后就会化作树灵。等待几十年树灵长成后，树灵能孕育出精灵，又是新的轮回。” 奥菲利亚抬手抛出荆棘，她闭着眼睛，让力量均匀分布在荆条上，藤蔓自由生长，不过有一处的荆棘特别茂盛。 “这个方向。” 金发少女先踏出了一步，无意间瞥了一眼气鼓鼓的女孩。 不服气的凯西娅继续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说着之前和泰斯战斗的月牙熊，还有能布下蘑菇阻拦敌人的彩色鹿。 “迪迪你知道吗，除了妖精，这片密林里还有毒蛇。我父亲说过，如果有毒蛇出没，那就代表走错了地方。” “因为只有波利苦沼泽有毒蛇，出现毒蛇意味着没有前往玻尔，而是走到了另一面。” 看着奥菲利亚无法接上自己的话题，凯西娅脸上得意的神情更盛了一分。 “芹泽密林没有毒蛇。” 奥菲利亚只是冷冷抛下这一句，然后继续专心引导着荆棘生长。 …… 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了一段时间，身旁的树林传来动静，从四周出现了拿着绿色长枪的猴子。 他们手上拿着铁质的长枪，长枪上是落叶和花朵的装饰，猴子脸上也沾满了树叶，围上来的这群猴子头上戴着枫树的红叶。 除了不像是密林中能得到的长枪，猴子的身上还穿着缝纫过的皮衣，手腕和膝盖上也绑着一小块皮料。 “猴子们是密林的守卫，他们身上的武器和护甲都是从玻尔城换来的。” 凯西娅将斧头拿了出来，用手在空中抖了抖，举着长枪的猴子被巨斧吓到，后退了几步。 “南瓜骑士不伤害弱小，我们只想从这里出去。” “密林女王说了要见见你们。” 猴子们吵闹着，他们这一群密林守卫也没有首领，猴子们自顾自地说出拦下他们的理由。 “你们太可疑了。”“你们砍了树，杀死了树灵。”“你们破坏了土地，是坏人。” 猴子们再次朝着三人靠近，戳着长枪以示威胁。 “让我来，我不会伤了他们。” 想起身旁两位的技艺都非常危险，泰斯决定自己出手赶走这群猴子。 泰斯手中抓了一把灰色沙子，然后将这把沙子重重砸向地面。 沙砾从地面弹飞到半空中，牵引着灰色的沙线。 和密林守卫们相同数量的灰色长枪出现在空中，朝着四周的猴子射去。 “迪迪，你要小心。” 灰色的沙制长枪枪口是钝的，沙子做的武器绕开了猴子们的枪尖，击中了他们胸口的皮甲。 这股力量撞飞了密林守卫们，让猴子们倒在地上，再也拿不动铁枪。 “走吧，前面应该就到了。” 顺着奥菲利亚的指引，三人突破了密林守卫包围，继续前行。 身旁的枫树正在减少，脚下的黄色树叶多了起来，树枝上是扇形的叶子。 泰斯三人从枫树林来到了金杏树林。 第六章 密林女王 杏树林没有枫树林那样茂密，但地上的树叶反而更厚了一层。 披着黄色斗篷的猴子捧着扇形树叶，从金杏树跳下来到了泰斯三人面前。 “请跟着我们。” 猴子们走着小碎步，高大的人类只要慢慢走着就能跟上他们。 扇形的树叶在飘落，林地里没有看到野兽的足迹。 大地颤抖的声音逐渐接近，脚下的落叶也跟着发出声响。 林地里，高耸的身影超过了金黄的树木，它们行动缓慢，左右挪动，刻意避开了杏树。 猴子们安抚着泰斯等人，让他们耐心等候。 灰色身影的巨物总算来到了面前，竟然是巨型土灵。 泰斯在尤姆草原同无数的土灵战斗过，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高大的土灵，灰色的巨大石块上留着苔藓，核心处也布满了藤蔓，不知这土灵存活了多少年。 巨型土灵慢慢蹲下，将代表手掌的石块放在落叶上，猴子们跳上了岩石的手臂，示意泰斯三人也跟上。 等所有人都跳上了土灵的手掌，巨物带着访客朝着密林中心前行。 土灵行走得很稳，猴子们完全不担心掉下去，他们捧着杏树的叶子在土灵身上不停跳着改变位置，将金黄的树叶贴在土灵的手臂。 从远处看着巨型土灵，灰色岩石中点缀着金黄，就像夜空中的星。 “很难想象，几百年前妖精和人类还是死敌，可现在我们却站在密林的高处。” 土灵托着这三人，因为土灵过于高大，泰斯等人都和树梢一样高。 不知名的鸟儿发现了罕见的客人，在泰斯的脑袋上绕着飞。 鸟儿头上都长着三撮不同颜色的羽毛，只是这些鸟身体上的色彩都很不相同。 “别看这些鸟儿只有两个拳头大，它们可是能驱散迷雾的风鸟。” 泰斯从高处朝着下方看去，除了黄色的树叶，还有四足的野兽围绕着土灵。它们也发现了土灵手中的人类，虎视眈眈地盯着。 因为站得太高，泰斯只能看见野兽的黑色毛皮，还有细长的尾巴。 土灵每一步都能跨过很长的距离，他们穿过这片充满落叶的林地，来到了一条小溪前。 土灵朝着水流向的南方，又缓缓蹲了下来。 远远发现了土灵，住在北面的小猴子用叶子编制了船，顺着溪水来到了这里。 它们披上属于自己的黄色斗篷，从土灵的脚开始往上爬，又有几十只密林的守卫站在了土灵的肩膀上。 这里已经能看见密林中心的绿色树木，同时还有从其他方向过来的巨型土灵，它们都在溪水旁休息片刻。 土灵们互相用头部的石块碰撞，这是它们和同类打招呼的方式。 问候之后，三个巨大的生物并排走在一起，一同走向密林中心。 …… 泰斯等人穿越了杏树林，来到翠绿的橡树林。 橡树虽然比杏树矮了不少，但树枝更宽广，树木也更加密集，土灵无法将客人们送往中心，只能停在橡树林的边界。 运送的土灵们再次蹲了下来，猴子们跳下石块，泰斯三人也踩着土灵的身躯来到了地上。 为了感谢土灵的护送，猴子们热情地挥手告别，感受到这股氛围，泰斯也举起了手轻轻挥动。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感觉那土灵感受到了自己的善意。 送走了土灵，猴子们都溜进了橡树林，爬上了树枝采摘橡果。 泰斯三人就在橡树林中随意走着，感受翠绿带来的清凉。 这里除了绿色的树木，地上还长着红白相间的花丛，花瓣如球状一圈裹着一圈，美丽的花儿有个特别的名字，叫作妖精之血。 “对了，你说的战争，是妖精和玻尔城的战役吗？” 泰斯记得自己似乎在书上看过，他转过身询问奥菲利亚，金发少女点点头，接着泰斯提到的战争往下说。 “王国刚刚建立后，港口城市玻尔处在北方的重要地段。这里有天然的港口能让大船停靠，国王当时就决定在此建城。” 几个猴子捧来了橡果，希望这些客人能吃下，泰斯记得这些果子有些苦涩，断然拒绝了它们的好意。 奥菲利亚也对橡果不感兴趣，猴子们反而有些害怕这个金发少女，只是将橡果丢在奥菲利亚脚下，不敢靠近。 凯西娅反而从每个猴子手中取走了一颗，声称这是成全别人的好意。 “原来的密林能一直延申到东方的大海，但后来，因为建城需要太多的资源，南方的树木全被砍完，收获的木料也被用来修建城墙。 人们也无法分辨普通的树木和树灵，无意间杀死了不少树灵，后来密林中的妖精和人类爆发了冲突，战争持续了数年。” 不远处的橡树下已经站了几位人类体型的妖精，这是泰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生灵。 妖精们确实如记载中那么美丽，雪白的肌肤，细长的耳朵，纯白的头发。他们手捧着妖精之血，迎接着到来的人类。 看着那艳丽色彩的花，想起妖精之血的名字，泰斯感觉妖精们这样做反而让他有些不适。 “最后，国王的骑士在橡树下砍死了妖精的战士，让他们永远无法成为树灵，灵魂囚禁在花朵中，后来人们就叫这些花，妖精之血。” 奥菲利亚向前走了一步，大胆从妖精手中拿走了一朵，被取走花朵的妖精对金发少女恭敬地弯腰。 凯西娅也做了同样的举动，一样获得了妖精的尊重。 “只要被人类触碰，妖精之血就能释放被囚禁的灵魂，死去的妖精将再次变为树灵，但有个条件…” 泰斯刚想走上前，妖精们让开了一条道路，轻柔的声音从树荫中传来。 “漆黑的蔷薇，我感受到了那颗种子的气味。” 这是一名珠光宝气的妖精，脖子上的项链镶嵌着闪耀的绿色水晶，手腕上挂着比她手掌还大的绿翡翠，头顶的皇冠托着五颗闪耀的钻石，耳边垂着树叶状的金耳坠，手中还握着纯白的骑士长枪。 看着其他妖精恭敬地跪下，泰斯立刻就明白，面前这位正是他们需要见的妖精女王。 妖精女王扫过一旁的妖精，伸手抓了一朵妖精之血，走向了泰斯。 正当少年想伸手接下时，黑色的荆棘和红色的巨斧同时隔开了女王和泰斯。 “她们都有了，你不想也有一朵吗？” 女王将花捧在面前，高挺的鼻子嗅了嗅，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花只能女人拿，男人可不能碰。” 泰斯收回了手，奥菲利亚和凯西娅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三人站在密林女王面前。 “不愧是种子的孩子。噢，这位也很了不起，要是城主大人知道，说不定我的森林就遭殃了。” 妖精女王充满笑意扫过三人，眼神最后还是停在了泰斯脸上。 下跪的精灵在此时偷偷离开了这里，采集橡果的猴子们也都避开了此处。 发现了地上慢慢移动的白沙，女王捂着嘴轻笑了出来，将手中的白色长枪插在地上。 尖角侧面的纹路开始浮现，图案是骑在龙鹰上的女人。 枪尖刺在白沙上，泰斯感到心中一阵疼痛，捂着胸口，痛苦倒下。 第七章 源质之种 “这沙子有些熟悉，但好像是我看错了。” 女王将长枪从地面拔出，泰斯身上的痛苦感瞬间消失。 在被扎入的一瞬间，他感觉全身都在被叮咬，长枪的纹路已经消失，长枪表面又变成了纯白的一片。 “芙蕾雅，听说你有话想对我说。” 奥菲利亚紫色的眼眸对上了女王翠绿的双眼，名为芙蕾雅的女王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挥手丢出了一堆种子，绿色的藤蔓从种子钻出，藤条带着深青色的叶子，向着奥菲利亚拍去。 奥菲利亚朝前踏出一步，黑色的荆棘挡在她面前，灰色岩石从地面凸出，绿色的藤蔓撞在岩石和荆棘上，无法再向前一步。 “奥菲利亚是吧，你可真是让我失望呢。” 芙蕾雅拿出了一片闪光的树叶，将叶子插入青藤上。 金叶子立刻融化，青藤开出了金色的花朵，女王的藤蔓立刻变粗了一圈。 随着花朵盛开，金黄的花粉飘逸在空中，因为这花粉，周围都是黄色的粉尘。 被沾上花粉的黑色荆棘开始扭曲，黑色从表面脱落，荆条从外由内被拨开，拨开后的荆棘变得翠绿。 黑色藤蔓全被染上了绿色，失去控制的藤条反而向着奥菲利亚抽打去。 泰斯的白沙还是及时来到了奥菲利亚面前，绿色藤蔓无法击穿沙墙，花粉也对沙砾没有作用。 “只要她不用那长枪…” 泰斯看向女王身边的武器，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看着小心翼翼的少年，芙蕾雅反而露出了笑容，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纤细的手指指向左右两侧，翠绿藤条绕开沙墙继续进攻。 “妖精的女王，你对我等的攻击能否视作对玻尔城的挑衅？” 凯西娅用巨斧碾碎了一侧的藤蔓，女孩踩在斧刃上，生气地盯着芙蕾雅。 “只要你还活着，你父亲就没有理由进攻密林。” 虽然嘴上这样说，芙蕾雅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进攻。 金色的树叶被青藤吐出，回到了她手中，藤条回缩到了种子里，掉入地里的种子飞回了女王的袖口。 “黑蔷薇的种子在你身上吧？” 芙蕾雅朝着奥菲利亚伸出手，眼神中透着一丝凶狠。 “既然你已经能控制‘源质’的力量，证明种子的诅咒已经消失了。你母亲取走种子的时候立下了契约，当诅咒消失时，黑蔷薇将再次在密林绽放。” 奥菲利亚戏谑地看着妖精的女王，关于这种子她也只知道一部分，伴随着她的出生，诅咒害死了母亲，但也让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不过自北境一战后，种子因为魔人族的蓝光而彻底坏死，她将种子暂时寄存在了神秘的狐狸那。 从此以后，奥菲利亚再也不必担心黑荆棘的诅咒。 看着奥菲利亚一动不动，女王走上前，将纯白的长枪举起，光芒再次汇聚，武器上的纹路又一次浮现。 泰斯想拉着两人后退，但奥菲利亚反而说没事，迎着长枪走上前。 “你就和你的母亲一样，高傲，冷漠。” 看着不自量力的少女，芙蕾雅将长枪刺入奥菲利亚的胸膛，试图将密林的“宝物”从她身体中取出。 黑荆棘从奥菲利亚胸口处生长，挡住了长枪。 和泰斯的情况不同，被长枪扎入荆棘后，奥菲利亚并没有痛苦得倒下。 金发少女脸上充满了笑意，她知道这武器对自己毫无作用。 “你是空的，只有一副躯壳？你难道把种子弄丢了？” 看着手中的长枪失去了作用，芙蕾雅感到意外。 她后退了几步，然后又站直了身子，抚平胸口，脸上的表情先是愤怒，然后是深深的失望。 “你知道失去‘源质’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芙蕾雅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失望，反而露出了几分同情。 “你这一生都只能是半个‘领主’，再也没有前进的可能，更别说达到传说的境界。” 奥菲利亚用手抹了抹胸口，将残余的荆棘都清理干净，她面无表情对着芙蕾雅说。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种事？如果想拿走种子，你为什么不几年前下手？” 奥菲利亚想起自己曾经来过一次密林。 她早就知道，自己母亲的姐姐就是妖精的女王，但上一次的拜访没有成功，无法控制力量的奥菲利亚只能在枫树林外围兜圈。 “我说过，契约是等到诅咒完全消除，可是…” 芙蕾雅打量着奥菲利亚，除了浓烈的黑蔷薇气息，这个少女确实不像妖精的后裔，更像是普通的人类。 意识到面前的奥菲利亚只是一名人类，她的价值也随着种子的消失而变为零。 “如果无法履行契约，契约的诅咒也会让你痛不欲生，这是你无法回避的。” 芙蕾雅转身走入了橡树林，对于妹妹的女儿，她已经不再感兴趣。 “至于你们能否走出这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 泰斯三人停在了原地，躲起来的猴子总算出现，他们又开始采摘橡果，在树枝上打闹。 “没想到，你竟然是妖精和人类的后代。” 凯西娅主动向奥菲利亚搭话，主要还是出于同情。 王国内的异族都只能苟延残喘，身上保持着一半血脉的混血更是没得到王国的承认。他们不仅会受到人类的打压，也会受到族内的排挤。 但金发少女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枯萎的藤蔓。 “玻尔城里有不少混血的人类，但正如女王说的，你身上竟然一点妖精的痕迹都没有。只要没有人看出来，大家都会欢迎你。” 凯西娅望向了盛开的妖精之血，这红白相间的花朵一年四季都在盛开，完全不顾周围是什么季节。 “不过妖精和人类的混血很少像你这样，只留下人类的样貌…” 泰斯看着橡树林还是没有动静，他干脆坐了下来，屁股压着柔软的草地，放松精神。 “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吧。” 看着坐下来的泰斯，凯西娅也来到了他身边，继续讲着密林的故事。 “妖精们能和树木大地并肩作战，但正因为国王陛下的谋略，我们从大海引入了更多的水，洪水灌入密林，冲走了妖精的精锐们。” 女孩比划着海水流入的方向，他们经过的小溪似乎就是洪水留下的一条。 “为了让剩下的妖精活下去，女王的妹妹成为了人质，跟着国王回到中心城市。正因为她的牺牲，芹泽密林才没有被骑士们彻底铲平。” 说到了女王的妹妹，凯西娅抬头看了一眼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摊开手掌，正观察着母亲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伴随她一生的黑荆棘。 “她没有成为人质，是她主动提出跟着国王离开。” 奥菲利亚俯视着泰斯，语气中带着坚定。 “这是母亲自己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第八章 密林议会 猴子突然受到惊扰，他们从橡树上跳下来，跑向远处。 有人从密林深处走来，是女王芙蕾雅，还有她身后跟着的三十个不同身影。 “密林议会将决定你们的去留。” 芙蕾雅将长枪插入泥土，橡树们颤抖着抖落橡果，树根钻出地面将泰斯等人围了起来， “他们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不能放跑他们。” 披着红色兜帽的猴子首先站了出来，他身后跟着月牙熊和七彩鹿，代表着最外层的枫树林。 猴子张牙舞爪，就像是要当场吃下泰斯。 它拿出了断掉的枝条和野兽的尾巴向所有人展示，绿色的尾巴似乎是属于被泰斯杀死的蜥蜴。 “他们砍倒了大树，摧毁了林地，他们杀死了沉睡的树灵，在人类世界里，他们就是凶手。” 月牙熊露出了它身上的伤痕，小鹿也低吟着，控诉入侵者让它受到了惊吓。 “枫树林，五票反对。” 芙蕾雅将长枪取出，又重新插入地面，橡树的树根离泰斯等人更近了一步。 枫树林的代表回到了密林议会的后方，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杏树林的代表。 泰斯虽然没有明白什么是密林议会，但他知道这是投票决定自己生死的仪式。 “每当有重要的事情，密林议会就一同做出决定，三片树林的代表会按自己的想法投票。” 凯西娅也有些担忧，她看着走上前的野兽，握紧了身后的斧头。 代表着杏树林的猴子来到了议会的最前方，它先脱掉了黄色兜帽，然后在野兽面前跳来跳去，认真倾听同伴们的意见。 杏树林的代表中有他们见过的土灵，不过到场的只是半人高的小土灵，未看清的黑色大猫也在其中，大猫的眼睛炯炯有神，胡须有手臂般长。 从天而降的风鸟唧唧叫着，他们掉下了一些羽毛送给猴子，然后再次飞向了天空。 除了强大的生灵，弱小的动物也是杏树林的代表。 看到卷着尾巴的松鼠，凯西娅灵机一动，将猴子送给她的橡果丢给了松鼠，小家伙得到了橡果后朝着女孩点头。 黄色斗篷的猴子问了一圈，对着泰斯三人点头表示欢迎。 “杏树林欢迎你们，生灵愿意和你们成为朋友。” 奥菲利亚露出了微笑，泰斯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杏树林，十票支持。” 最后走出的是栖息在橡树林中的妖精，他们中有一开始迎接泰斯等人的妖精，也有几副新面孔。 妖精才是密林真正的管理者，在其他树林代表投票的时候，妖精们也小声嘀咕着询问情况，毕竟对于这闯入密林的人类，他们也不全知道的一清二楚。 妖精们一时没有结论，女王芙蕾雅打断了妖精们的交流。 “他们中，有带走‘源质’之种的人。” 芙蕾雅微笑看着奥菲利亚，听到密林的“宝物”在这些人手中，妖精们不再犹豫，都有了自己的决定。 “没用的，她是密林的女王。” 奥菲利亚拦住了想解释的泰斯，她觉得就算说出种子在潘大人那里，这些妖精也不会相信她，毕竟密林的宝物怎么可能被一头狐狸吞下。 “即使是我，你们也想让我留下来吗？” 看着已经没了希望，凯西娅站了出来，她扯下了胸口的吊坠，那是代表着芳町家族的符号，也意味着女孩是玻尔城的重要人物。 “我说过，只要你还活着，伯爵就不会为难密林。” 芙蕾雅继续敲动着地面，树根即将触碰到这些人类，看来妖精女王是下定决心要留下泰斯三人。 这个时候，橡树开始主动抖落果实，棕色的橡果滚到了议会的面前，排成了支持的文字。 女王望向橡树树冠，躲在树枝中的猴子被女王发现，它们立刻滑下了树干，跑远了。 不止是橡树林里的猴子，地面钻出的树根也突然停了下来。 长出了的树根全都指向了奥菲利亚，没有猴子摇晃，橡树也轻轻摇曳，让树叶发出规律的颤动声。 递出花朵的妖精也站了出来，他们低着头，小声对妖精女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芙蕾雅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纯白的长枪。 “橡树林，十票反对，五票支持。” 所有的生灵都看向了芙蕾雅，现在票数相同，最后的话语权落在了女王身上。 “那就用人类的办法来吧。” 芙蕾雅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因为城主的女儿在场，她肯定当场将其他人类抹除。 不过议会已经召开，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难题为难这三人。 …… “几十年前，人类靠着洪水取得了胜利，现在你们如果想出去，也要经受一轮水的洗礼。” 听到是考验，泰斯反而感到了轻松，机会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他相信在所有代表眼下，女王不会食言。 “你们谁来？” 凯西娅一听到水，急忙摇着脑袋，虽然住在海边的港口，但她对水始终有着恐惧。 “我来吧。” 泰斯对着奥菲利亚使着颜色，他曾经在鱼人村走入深海，他对水并不陌生。 奥菲利亚对他点头，嘱咐着泰斯务必小心。 在所有生灵的注目下，少年来到了女王的身前，主动接受了水的洗礼。 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芙蕾雅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另一个身影，那个强大的男人能以一己之力冲破密林，靠的正是这种过人的勇气。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芙蕾雅将长枪举过头顶。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泰斯终于看清了这长枪的模样。一圈一圈的白色圆锥，底部留着断口的痕迹，应该是来自强大野兽的角。 “这种实力的角，角的主人应该是‘魔兽’之上的实力吧。” 泰斯目前挑战过的最强野兽也只是‘凶兽’，而‘魔兽’和‘凶兽’中，还隔着“兽王”这个级别的怪物。 一名妖精从远处奔来，她用橡树叶捧着清水，妖精将叶子放在泰斯头顶，女王用长枪点在水面上。 泰斯头顶突然下起了暴雨，围着他一圈的圆柱空间很快被水填满，少年被淹没在水中，站着一动不动。 并不是泰斯不想移动，而是他不能。 身旁的清水十分沉重，包裹着泰斯的水死死将他抓住。 空气被水分挤走，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此时已经因为无法呼吸而死亡。 凯西娅已经将巨斧从身后取下，她一脸紧张地看着泰斯，随时准备出手把水柱斩断。 虽然知道泰斯能在水底呼吸，但奥菲利亚还是皱着眉头。 她发现妖精洗礼的水中没有气泡，不是能让生物存活的液体，反而像是伪造的产物。 “这是你母亲的杰作，如果她还在我身边的话，妖精们一定可以夺回玻尔城。” “只可惜，你现在只是人类…” 芙蕾雅继续看着水柱中的少年，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第九章 溺死进行 果然如奥菲利亚观察中的那样，这水柱和海底的咸水完全不同，泰斯不仅感觉有如陷在泥土中，厚重的力量让他窒息。 在海底行走的时候，吞入口中的海水能带给他大海的生命力，细微的气泡能充斥着他的胸前，四周的海水也能带给他摆动四肢的力量，让他不用消耗太多力气就能在水底行动。 是泰斯小看了女王的试炼，芙蕾雅果然就没打算放他们离开。 泰斯现在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脑子发晕，少年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正在退散。 眼前一黑，再次来到内心世界。 和往次不同，突然降临在沙漠世界的泰斯大口喘着气，他惊恐地望着四周，掐着自己的脖子，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在呼吸。 “潘大人。” 广阔的白色世界里没有看见狐狸的踪迹，泰斯在蓝天下行走，他必须找到能够救自己的狐狸。 虽然能在内心世界自由呼吸，泰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能否撑下去，他在沙地上跑着，足迹留了一地。 白沙的世界中出现了许多沙丘，不再像以前全是平地，除了雷电击打的痕迹，还有几处凹陷下去的沙堆。 泰斯跑了一段路，连一根狐狸毛都没看到，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潘大人，这次我带了大买卖。” 泰斯大喊着，声音回荡在世界中。 “大买卖！” 狐狸刨着沙子从泰斯面前钻了出来，泰斯惊讶地看着潘大人，那神气的狐狸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橘色的狐毛上多了许多处焦黑，它正用舌头舔着毛发，“潘”歪着头看着泰斯，眼里还是同样的狡黠。 “是水吧？是和水相关的难题吧！” 潘大人语气有些激动，它围着泰斯转了两圈，搓着自己的小手，满是期待着。 “没错，确实是水，那水很特别，不是海水，也不是井水。” “潘”认真地点头，狐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先说说报酬吧，这次我想要点别的，之前存在我这里的余额不够这次难题。” 狐狸左右瞧着，然后看向了泰斯。 “我只需要一点外面的水，还有你这里的。” 潘大人让尾巴围着自己，把头藏进了茂密的毛发中，只露出两个明亮的眼睛。 “我这里的？” 泰斯转了一圈，他的世界里全是白沙，少年抬头望向天空，曾经存在的乌云也不见了踪影。 “外面的水倒是容易，我的世界哪里会有水呢？” “你先答应我，我会帮你找到的。” 狐狸眨着眼，轻轻晃动着脑袋。 “好吧。” 随着这一声承诺说出口，潘大人立刻将脑袋抬了起来，四肢站立，在泰斯面前变得神气十足。 “一言为定，跟着我。”狐狸开始刨着面前的土坑。 很快，能让泰斯爬进去的深洞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哼哼，让你偷袭我，这次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什么？”“没什么。” 潘大人在泰斯面前带路，狐狸的尾巴不停在泰斯脸上扫着。 漆黑的洞穴只有一条道路，泰斯只能忍着尾巴，不然万一出现岔路自己就找不到方向。 “你知道这是你的世界吗？” 回音在洞穴中回荡，泰斯当然知道这是他的世界，虽然每次只有昏迷的时候才能来到这里。 “应该是吧？” 前方传来“咯咯”的笑声，潘大人继续引诱着泰斯提问。 “你要知道，只有‘领主’才能开辟心灵世界，可是你还是‘武者’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这片世界，你知道为什么吗？” 泰斯回想这片沙漠原来还只有黄沙，他想了想，觉得可能和名为萨利鲁斯的魔兽有关。 “其实你现在已经见过了不少‘名将’，你知道他们和‘名人’的区别吗？” 潘大人没有回答泰斯，反而又给出了另一个疑问。 早已习惯狐狸的诱导，泰斯一脸无奈。 感受着周围温度在降低，少年反而问了别的问题。 “来到这里，就能让我通过女王的试炼吗？” 狐狸的尾巴快速打在泰斯脸上，显然这不是她期待的提问。 “试问，玩沙子的泰斯为何能在海底行走？” 泰斯想了想，在鱼人村落的时候也许和大海产生了亲近，类似掌握沙子的情况，他也能够在水下呼吸。 “因为我掌握了水的力量？” 潘大人稍微停了一下，身后尾巴拍打得更猛了，等到泰斯发出求饶才停了下来，狐狸反问泰斯。 “蠢货泰斯。那你为什么不能在外面呼吸呢？” 泰斯正想摸着脑袋，不过洞穴实在太窄，手只能放在脖子处，少年摸着脖子，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说好噢，等你能出去了，记得咽下一口外面的水。” 潘大人停了下来，泰斯继续往前爬，在漆黑一片中，泰斯触摸到了洞穴的尽头。 “我该怎么做？” “闭上眼睛，想象你在吉萨沙漠见到的一切。” 泰斯将手掌贴在屏障上，手中传来冰凉的感觉，冰冷的温度在流动，亲吻着他手掌的每一寸。 他回忆着自己在吉萨石阵做的梦境，除了关于魔兽的恐怖之梦，他还记得最开始陷入泥沙的场景，一无是处的“武者”击穿了地底，感受到了泉水的清凉。 “回忆你过去的生活，如果你还想继续这一切，想象着自己沉入海底。” 潘大人换了陌生的口气，声音明亮而轻柔，在泰斯耳边回荡着。 眼中闪过几个月前的场景，泰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鱼人村旁的海岸。 这一次，空荡荡的海滩上只有他一人，纯白的沙滩被海水冲刷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正在呼唤着泰斯。 往前走，迈入浅水，这里能看见更多的彩色贝壳，虾蟹藏在石头下，躲着泰斯。 泰斯的头顶渐渐被水面漫过，这次没有顺畅呼吸的感觉，泰斯感到喉咙被堵住，十分难受。 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消解，少年赤裸着走入深海，背后的肌肤是白色一片，而正面的皮肤全是黄色。 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泰斯在水里左右摆动，努力挣扎。 远处的鱼儿看见了这闯入水底的客人，全都被泰斯的动静惊扰立刻。 只见泰斯在海底坚持了数十步，突然再也没有移动，四肢放松弯曲着，沉浮在水面。 泰斯的躯体在大海中漂流，随着波涛卷入海洋的中心。 不知漂了多久，巨鲸从深海游来，一口吃下了漂浮的泰斯，带着他沉入海底。 第十章 世界之下 在鲸鱼沉入海底后，海面开始翻涌着浪花，海面的蓝色被天空抽走，海洋变为了绿色。 紧接着，浪潮变得汹涌，海面上升起了风暴，水龙卷搅动着蓝色天幕。 在龙卷的中心，海面向着下方塌陷，巨大的漩涡卷着海底的生灵，鱼儿跟着水面螺旋游动。 漩涡的中心，被鲸鱼吐出的泰斯正躺在海底，所有的海水正挤入他的胸口。 画面翻转。 泰斯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可眼前一片漆黑。 头顶上看不见什么东西，却让他感觉到压抑。 泰斯试着在原地蹲起，他摸着脑袋，慢慢站了起来。 泰斯脚下是冒着烟雾状的蓝光，他此时发现自己隔着一层厚重的地板，流动的蓝光指引着泰斯向前走。 每当他踏出一步，脚下就立刻出现另一片雾状的蓝色。 微光下，泰斯的头顶还是一片漆黑，但自从他发现蓝色的微光，这黑暗就没有再让他恐惧。 泰斯仿佛听到，远方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 少年越走越快，脚下的蓝光愈加明亮。 身后出现了断裂声，泰斯走过的路面开始破碎，淅沥的落水声提醒他，这些路面掉入了水中。 于是，泰斯跑了起来。 他不知道哪里是正确的方向，但他明白不能掉进水里，就算前方一无所知。 画面再次翻转。 海洋世界的风暴还在继续，在漩涡中心，蓝色的水泡包裹着泰斯，等到水泡变得圆润，水泡带着泰斯向着空中飘浮。 漩涡消散，浪花拍打着空中的水泡，龙卷朝着中心汇拢，不断碰撞着水泡，可无论如何阻拦，水泡依然继续上升。 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蓝色的帷幕，水泡停在空中，占据了太阳的位置，散发着蓝光。 画面最后一次翻转。 回到漆黑的世界，泰斯只是跑了一会就感觉无比沉重，脚上无法使着力气，身后的塌陷越来越近。 我跑不掉了。 一个趔趄，泰斯一只脚陷入了水中。 跪在地上，他似乎看见黑暗中有女人的身影，但又带着十分陌生的感觉。 泰斯伸出手，嘴里酝酿着话语，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身下支撑的路面全部破碎，泰斯掉入了蓝色的水面，他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湛蓝的涟漪在他身体周围波荡，远处的黑影刚伸出了手臂，又慢慢放下。 …… 泰斯再次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着疲惫。 此时，他感觉到自己被拖着。噢，原来是被狐狸拖着。 周围是沙砾带来的颗粒感，明亮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泰斯感觉现在舒服极了。 “基于你这次给的东西质量很高，我这次破例赠送你一题的答案。” 湿漉漉的狐狸抖着身上的水滴，被滋润后的皮毛已经没有了烧焦的痕迹，潘大人也看上去十分开心。 “我来告诉你‘名将’和‘名人’的区别。对某种力量的掌控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无论花再多的努力只能提升极小的效果。” 潘大人在泰斯面前用白沙堆了小房子，为了扩大房子，她先在外面做好了新的墙面，让屋顶变宽，然后把旧的墙面敲碎。 “因此，聪明的狐狐想了个办法。只要能把两个连在一起的房子打通，这样我就能睡在更大的床上了。” 狐狸又堆了一个小房子，两个房子并排在一起。 现在只用把一面墙敲碎，两倍大的房子就建成了。 “这就是‘名将’的奥秘。如果两种力量隔得太远，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打通，因此很花时间。 有的时候，不同房子之间的会有冲突，强行打通可能就是一无所有了。” 潘大人用尾巴推翻了两栋房子，盯着泰斯的左脚。 泰斯看向自己最先陷入水中的左脚，把浸湿的皮靴脱下，脚背上已经留下了蓝色的铭文，闪烁着的标识是“失去耳朵的女人”图案。 “你既然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我已经成为了‘名将’？可我没有感觉到力量的增加呢？” 泰斯在空中挥舞着手臂，感觉自己没有变成大力士，手指指向远处，也没有水球射出。 “再玩下去你可真要死掉了，记得喝一口外面的水。” 狐狸扑到了泰斯头顶，他熟悉的啃咬再次袭来，意识逐渐清醒，泰斯知道自己将回到现实。 消失前，潘大人给了他最后的提示。 “这也是力量的开端，你要好好努力，多培养自己的新礼物。” …… 沉重的感觉再次袭来，泰斯不知在内心世界待了多久，但窒息感依旧没有消解。 感受着左脚带来的凉意，泰斯细心体会着从未使用的力量。 这股清凉被他的意识激起，由清爽转变为寒冷，寒冷从脚踝开始上升，沿着躯干，最后来到了泰斯的心脏。 这股寒意未释放出体外就先让泰斯感觉不妙，他知道不能坚持太久。 强撑着这股冰冷，泰斯胸前开始闪烁着蓝光，贴着胸口的水柱被这股微光触及。 在让意识释放出胸口的一瞬，由上落下的水柱开始逆转方向，泰斯头顶的树叶开始朝着天空喷出泉水，而被囚禁的少年终于可以呼着空气。 泉水洒在橡树上，被浇灌后，灵性的树木发出颤动，这泉水对他们也是有害无益。 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女王芙蕾雅的长枪脱离了她手中，长枪上雕浮的纹路褪去，喷射的泉水也一同消失。 密林的代表们也看出了这洗礼之水的异常，不过看着阴沉的女王，他们并不敢提出置疑。 “经过了纯净之水的洗礼，以女王的名义，允许你们离开这片密林。” 芙蕾雅再次用尖角敲动地面，树根回到地底，女王转身离开隐入密林。 奥菲利亚看向全身湿透泰斯，眼中充满了惊喜。凯西娅单手举起巨斧，斧头在胸前划过，对着泰斯鞠躬表示敬意。 枫树林的代表气冲冲地离开了，妖精们也躬身告别这些人类。 杏树林的小石头来到了泰斯身边，抓着他的裤脚。黄色斗篷的猴子走到了泰斯身边，用通用语告诉泰斯小石头的意图。 “石灵想让你跟着它走。” 看着小石头无害的外貌，泰斯决定跟着它走出橡树林，他们三人又来到了铺满金黄树叶的杏树林。 巨大的石灵早已在此等候，小石头跳上了巨物的头顶，石灵也摊出手掌，示意泰斯等人走上去。 披着黄色的斗篷的猴子也来送别这三人，他们将风鸟落下的羽毛插在三位人类的头顶。 做完这一切，猴子们恭敬地捧着金黄落叶，列队朝着密林外走去。 泰斯又站在了巨人的手中，穿越杏树林的时候，黑色大猫也在阴影中守着他们离开这片树林。 来到枫树林的边界，披着红色斗篷的猴子们早就在此等候。 他们站在树梢上，朝着泰斯等人丢着石头，大声骂着难听的话。 石头都被高大的树灵挡下，被砸中的石灵没有生气，一丝不苟地守护着密林的客人。它托着访客来到了密林的最外围，轻轻放下了泰斯三人。 泰斯挥手朝着石灵告别。奥菲利亚站在他身边，注视着石灵离去的背影。凯西娅背过身，指着对面的灰色城墙大声说着。 “欢迎来到玻尔城，南瓜骑士说到做到。” “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 奥菲利亚也转过了身，两人再次互视着，火药味十足。 第十一章 港口旧事 “咳咳，现在我们需要去玻尔找一艘船。” 看着两位女性极有可能又打起来，泰斯立刻站在他们两人中间，岔开了话题。 “不就是一艘船吗？迪迪，你放心交给我，我能摆平这一切。” 凯西娅叉着腰，得意地看着奥菲利亚，而金发少女只是呆呆望着面前的城墙。 灰色的城墙和枫树一样高大，灰色的墙面由石料堆砌，看上去无比坚固。 每隔一段距离，城墙上就会出现一处哨塔。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城墙上的守卫们正在交接巡逻，他们穿着蓝色的皮甲，哨塔顶部的旗帜随着晚风飘扬，旗面刻画着海马以及玻尔城的文字。 蓝色底面镶嵌着金色的文字，玻尔的旗帜象征着东面的大海，镶金的文字也炫耀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跟着她走吧，这样我们会少很多麻烦。” 奥菲利亚当然知道，比起被揭穿身份，跟着他们这位高傲的骑士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奥菲利亚退了一步，泰斯也不再保持紧张，他转身对凯西娅用着恭敬地语气说着。 “骑士大人，请务必再送我们进城。” 凯西娅见奥菲利亚不再和她作对，感觉自己获得了胜利。 听到泰斯的请求，不管是因为旧识还是骑士的乐善好施，女孩十分乐意伸出援手。 凯西娅走在泰斯面前，带路的同时还介绍着玻尔城。 “玻尔城原本位于雷鸣山脉和芹泽密林的交汇处。国王为了征服这片领域，将靠海的树木砍掉，把山挖空，用岩石制作了城墙，将树木做成军营。” 望向东方尚存的灰色山脉，城墙的颜色果然和山脉的岩石一模一样。 城墙而作为港口的壁垒，玻尔城城主当然没有忘记定期维护，每当出现裂缝，他都会让人从翼人手中换来石料，派工匠重新修筑整面围墙。 除了从翼人手中获得石料，玻尔城还从南方得到了能加固城墙的“灵物”。 玻尔城临近水上城市兰蒂斯，南方的城市盛产修补的玉珠，这种玉珠除了能让断剑修复，还可以弥补皲裂城墙的裂痕。 “这种玉珠虽然掌握在王国手中，但也禁不住利益的驱使，玻尔城的一些商人也搞到过几颗玉珠，私下能卖出上百的金币。” 泰斯三人走了很久，才来到正面城墙的拐角。 据凯西娅所说，玻尔城是由五面主要的城墙围成，最为坚固和宽厚的还是正面和东西两侧的城墙。 正面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虽然人类和妖精已经停战，但王国随时防备着妖精从密林反攻。 东面的城墙是为了阻拦雷鸣山脉的翼人。 东面和山脉相望，而翼人都可以从空中进攻，因此东面的城墙是正面的两倍高度。 对守卫来说，那是最累的一段巡逻路线，因为守卫需要要爬上爬下。 西面的城墙处在四块领域的交界处。在西南角的十字路口，这里朝着西北是波利苦沼泽，西南方向是吉萨沙漠，东南可通往水上城市兰蒂斯，东北面就是玻尔城。 港口城市另外两面城墙分别为城堡和海堤提供庇护。 城堡是属于玻尔城城主，也就是凯西娅的父亲菲利普·芳町所居住的地方，他继承了家族的爵位，同时也成为了城堡的主人。 凯西娅说她的父亲十分精明，城堡被他用作与人交际的场所，他接纳了不少商人和贵族，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玻尔城成为了北方行商的最爱。 说到海堤，就不得不提到国王，那个男人进攻密林引入海水，就是靠着玻尔城海堤的高地。 不过，坚固的海堤是在妖精投降之后，由妖精和人类一同修筑的。 现在，保护着海堤的城墙不仅为密林中的妖精提供了保障，更为城墙身后的农田隔开了翼人们的掠夺。 而玻尔城的大门有两处，西面的大城门专门为行商提供便利，东北面的小城门是为北行的旅人提供方便。 凯西娅带泰斯去的正好是东北面的小城们，因为草原一度被强盗封锁，加上王国骑士讨伐北境魔人的消息传来，一段时间没有旅人向北前行，这里的守卫还十分散漫。 凯西娅是戴着南瓜出门，但是南瓜已经被泰斯摘走，掉在了密林里。 她的样貌早已被守卫们们熟知，再加上身后的巨斧，只是一眼就被人认出，东北门的守卫恭敬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凯西娅大人。” 其他打着盹的守卫立刻清醒了过来，对着凯西娅恭敬地问好，他们提到最多的还是向城主大人带一句问候。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看来这里的长官对他们不错。 看着凯西娅身后跟着两名陌生的冒险者，守卫们也没有多嘴盘问，他们知道城主大人的千金最爱和冒险者打交道，带人进城倒是常见的事情。 “迪迪，你曾经答应我，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来玻尔城看我。” 泰斯摇摇头，他不能轻易欺骗这位姑娘。 不过凯西娅十分执着，她认定泰斯就是她曾经的好友。 走进城门，东北面城墙后的农田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草原肥沃的土壤不同，海边的泥土饱含着盐粒，沙土限制了存活的植物。 这里的农人种下了高大的椰果树，每两棵椰果树的中间都隔着一大片沙地，有的沙地冒出了绿色的短藤条，似乎是某种番薯。 而更多生长的是绿色尖刺的灌木，树枝中留着红色的果实，看着十分诱人。 “迪迪，你看那边。” 凯西娅指着远处的高坡，从进入城门到远处的海堤，路面在不断爬升，几十年的高地还保留着样貌。 在大地和海岸的交界处，灰色的岩石再次挡在了海浪面前，不管是猛烈的海浪还是海中的龙卷，都无法翻过面前的海堤。 更远处，船只驶向港口，海鸥绕着船帆，满载而归的渔船也吃了很深的水线，更多的船舶停靠在海堤两侧的港口，铁锚已经抛下，岸边的铁柱上套满了结实的绳索。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还说过，你会开船带我去大海的另一头。” 女孩转过身，西面的红日照在凯西娅的脸庞，女孩的脸红彤彤，眼中的薄雾因为夕阳而金黄，仔细盯着泰斯的表情。 泰斯刚想开口，他想到自己可能是忘记了吉萨之前的记忆。 如果面前的女孩是曾经的玩伴，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记得她。 “你为什么笃定我们认识呢？” “因为你的脸一直没变。你曾说许下诺言，说你的白沙会一直保护我。” 泰斯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为了掌握沙子的技艺，他可是几次陷入危险，好不容易才唤醒了白沙的力量。 时间乱了，不是凯西娅记错，就是泰斯记忆错乱。 第十二章 吵闹夜市 正当凯西娅还想继续提起过去，奥菲利亚的荆棘钻出地面，打断了她的述说。 “你说的再多，也是和他无关的事情。” 奥菲利亚向前走，站在了凯西娅面前。 看着女孩可怜的模样，金发少女没有同情，反而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因为凯西娅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埋在雪地中绝望的时候。 “至少他是记得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和这些真实的时刻相比，你混乱的记忆只能显得可笑。” 奥菲利亚向前踏出了一步，凯西娅往后退了一步。女孩垫着脚，慌张看着泰斯，不过此时的少年低着头，轻轻摇着脑袋。 凯西娅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被挤了出来，被奥菲利亚一步步逼近，让她胸口压抑，喘不过气。 好像看出了凯西娅濒临崩溃，奥菲利亚继续咄咄逼人。 “如果你真的在意，为什么你没有去找你曾经的朋友，反而套入了滑稽的南瓜里。明明是伯爵的女儿，却要假扮骑士和不入流的冒险者混在一起？” 奥菲利亚紫色眼眸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嘴里快速吐出了这些话语。 她又迈出了一步，就像在慢慢吞噬放弃抵抗的羔羊。 “南瓜是…南瓜是，迪迪的…迪迪的。” 凯西娅咬着嘴唇，眼睛已经通红。 泰斯刚伸出手想阻止奥菲利亚，但那少女给了他一记凶狠的眼神。 泰斯的手又放了下去，目光在凯西娅和奥菲利亚身上不断跳过，但他始终想不到好的办法。 “我一定要带走迪迪，上次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凯西娅抹着眼睛，明亮的双眼周围已经有些发青。凯西娅朝后跳了两步，她拿出了巨斧，放在身边。 “我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受伤，给你十天的时间修养。我以南瓜骑士的名义向你挑战，十天之后，我们在城墙外的雷鸣山脉下决斗。” 女孩一脚踩在斧刃上，地面出现一道裂痕，代表着她的誓言。少女一指那裂痕，黑色荆棘将裂缝缝上，代表着她承诺应战。 凯西娅将斧头背回身上，朝着城内奔去，她回头看了两眼泰斯，眼中还是带着不舍。 …… “走吧，我们先去找一处旅店，这次我们都需要安静休息一段时间。” 奥菲利亚看了一眼泰斯的左脚，她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挂着熟悉的笑容，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情完全无法影响她的心情。 “对了，钱币。” 早在草原的时候，泰斯的银币已经被马匪拿走，现在他身上一个铜币都没有。 “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 奥菲利亚拿出了精致的紫色布袋，沉甸甸的钱袋装了不少钱币，少女在泰斯面前摇晃着钱袋，金币相碰的声音是如此美妙。 “这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别管了，你现在只需要跟着我走。” 奥菲利亚把钱袋又放回了身后，泰斯绕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钱袋藏在哪里。 观察着奥菲利亚的腰间，少女身上的皮衣也没有挂任何装饰，那鼓鼓的钱袋就一眨眼不见了。 太阳已经下山，城内开始点亮灯光，除了道路上照明的符文，还有房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路边。 正面的城墙距离楼房有两匹马那么宽，平民区的房屋果然都是木房，材料大多是来自枫树，棕色的房屋旁还种着薄荷，红色的根茎别有风趣。 矮小的房屋十分密集，几乎都是连在一起的木房子，除了因为木料都是棕色，这里的民居为了保证窗户足够宽敞，房门只有一个人的宽度。 现在是晚饭时间，香气从屋内飘出，让泰斯有些饥饿，因为没有进食加上一直在战斗，少年的肚子已经开始发出声响。 奥菲利亚听见了肚子叫声，捂嘴笑着说。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泰斯当然赞成这个提议，两人加快了步伐，快速走过这片平民区。 和温馨的平民区不同，玻尔城朝内的第二个区域就要热闹得多了。 这里应该叫做贸易区。 商铺比民居要更加高大，门店上的装上也是别出心裁，大多数店家选用海边精美的石头和贝壳排出店铺的名字，门口摆着写满价格的木牌。 不止这样，诸如毛料，布匹，食材都被摆放在门口，直截了当告诉了顾客售卖的商品。 贸易区的街道同样有着两匹马的宽度。不过这街道已经完全被人群占据，不管是骆驼还是马，肯定无法在人流中穿行。 随处可见的商人将商品放在地上，有的把桌子摆在路旁，将做好的食物拿出来售卖，还有的只是卖弄着技艺，让路过的观众给一些铜币。 这里的守卫就多了起来，他们握着铁锤，背着圆盾，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 人群中突然发生骚动，挑选货物的顾客都朝着两旁挪了挪，让开了道路中间的通道。 “抓住他，抓住这个卑鄙的小偷。” 守卫听到了小偷的名字，他们扒开人群，在逃跑的路上拦下了小偷。 “我没有，我没有。” 看着结实的铁棒，小偷也不敢再多挣扎，他举起了双手表示无辜。 看着小偷停了下来，身后跑来一名男子，他喘着气来到小偷身边，给了他一巴掌。 但是泰斯可没兴趣看守卫惩戒小偷，这种事情他在吉萨可没有少做。 泰斯和奥菲利亚循着味道，逆着看热闹的人流，向着最近的一家摆放着鱼的酒馆走去。 “这人吃了我的食物，没有给钱。” “他胡说，明明是他把价格写在了菜单背后，我根本不知道那煎蛋要1枚银币。” “呸，我那煎蛋可是用的淡水鳄…” 随着泰斯关上酒馆的门，身后的争吵声也不再传来。 …… 走进这家酒馆，勤快的侍者就带他们到了干净的石桌上。 “来点什么？这里推荐海盐烤鱼，还有蜜酒水。” “那就都…” 奥菲利亚想起在尚克酒馆，他们吃下的第一顿就浪费了不少。 她看向泰斯，让泰斯来做吃多少。 “那就海盐烤鱼，加上两杯蜜酒水。” “好嘞，请您稍等。” 侍者走向后厨，拉开遮拦的布帘，给厨师说了要做的餐，端着两个木酒杯，让泰斯二人慢慢享用。 两人不约而同举杯，喝下了一大口。 翻滚着气泡的酒水并不刺激，反而让泰斯的喉咙十分舒服，蜜汁的浓度也恰到好处，不会太腻，也能中和发酵的苦涩。 两人看着对方，露出了同样满足的笑容。 第十三章 借酒出气 奥菲利亚和泰斯喝完了一整杯蜜酒水，他们点的海盐烤鱼总算是被端上了桌子。 玻尔城临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鱼。 手臂长的烤鱼占了整个桌面，金黄的鱼身上还沾着海盐的颗粒。 鱼皮在炙烤后已经无比酥脆，鱼身被划开了几刀，肉隙中被鲜红浆果填满，正是泰斯在农田看到的红桫丛果实，不过这里的人都叫这个果子酸果。 桌上放着两根木片，木片的一头是薄薄的锋刃，另一头带着凹陷。 学着其他食客的吃法，泰斯先将鱼肚子上的肉分开，调转木片的方向，用另一头舀着鱼肉。 有的肉块切大了，鱼肉还会在木片上摇晃。 泰斯把头伸前，趁着鱼肉还没有掉在桌上，他快速把肉块咬住，一口吞下。 刚刚上桌的烤鱼还十分滚烫，直接吞入腹中后，泰斯感觉喉咙都在冒烟。 泰斯一手抓住自己的酒杯，举在嘴边，可是里面一滴酒液都没有了。 奥菲利亚摇摇头，让侍者再拿来了两杯蜜酒水，少女优雅地用锋利的木片插入鱼肉，拿走了泰斯切好的一块。 用嘴撕下了一小片肉碎，吞入口中。 奥菲利亚满意地点头，她吹了一口气，把这块剩下的部分一同放入了嘴中。 这顿晚饭吃得特别快，没过多久，面前的烤鱼只剩下了鱼骨，泰斯招来侍者准备付钱走人。 奥菲利亚交给那人一枚金币后，侍者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拿回了10枚银币。 “不对啊，你们的价格不是5枚银币吗？” 泰斯吐着酒气，指着酒馆墙壁上刻的价格。 海盐烤鱼对应的价格应该是5银币，而侍者拿走了90枚，算上小费也不应该这么昂贵。 “哼，没看到门口写的时令价吗？算上你们喝的酒，正好90枚银币。” 付钱后的侍者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不耐烦地说着。 食客们有的继续吃着，有的靠着椅子，看向争吵的年轻人。 趴在柜台饮酒的壮汉听到了动静，放下酒杯，他摩拳擦掌走向不知好歹的少年。 壮汉上下扫视着精干的泰斯，吹动脸上的胡须，用凶狠的语气说道。 “滚，我不想揍小孩。” 泰斯听见辱骂，酒劲立刻从肚子来到了脸上，他涨红着脸，拿起身旁的木酒杯，摔在壮汉的脸上。 “呼呼！” 看见冲动的少年，食客停下了聊天，对着壮汉吹着口哨。 “我最后说一次，滚。” 壮汉的手臂比泰斯粗了一倍，朝着少年皮质的衣领抓去。 泰斯一手推开试图抓住自己的手臂，在壮汉惊讶的眼神中，泰斯左手握拳，打在他嘴上。 壮汉被泰斯一拳打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柜台，双手捂着嘴，被泰斯打中的嘴角已经流血。 看着这顾客并不好惹，侍者弯下身子，从旁边蹿到酒馆门口，跑出去寻找守卫去了。 “不拦着他？” 奥菲利亚指的是溜走的侍者，泰斯左右晃动脑袋，活动着脖子。 “我倒是想看看，这玻尔城守卫有多大的能耐。” 少年除了脸颊，就连耳朵都已经通红，双手在身体两侧胡乱抓着，看来是又醉了。 “喝醉酒的小毛头，我要让你哭出来。” 壮汉一脚踏上前，手臂瞬间变得通红，白烟从皮肤上冒出，壮汉朝着泰斯的嘴巴，挥出拳头回敬。 少年让白沙覆盖了手臂，对着滚烫的拳头同样挥出一拳，刚踏出一步的壮汉再次被击退，他引以为傲的技艺没能在白沙上留下痕迹。 泰斯没有追着继续出拳，反而站在原地伸出手要钱。 “把多拿的钱还来。” 虽然泰斯已经发现自己醉了，但他明白，现在重要的不是伤人，拿到钱找旅店住下才是要做的事情。 “噢，强大的考埃被年轻人打得无法还手。” 食客们举着酒杯，一同为这疯狂的一幕喝彩。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酒馆大门敞开，手握铁锤的守卫走了进来。 “就是他喝醉了闹事。” 侍者指向泰斯，守卫们看着酒馆中央的少年还有倒下的壮汉，泰斯也回头看着闯入的守卫，对着他们打了个酒味的嗝。 “先把他带走，等他醒了让他再来酒馆道歉。” 一眼扫过就明白了情况，守卫们向前挥舞着铁锤，嘴里喊着呵斥的声音。 “不想挨打，就乖乖举起手。” 泰斯缓缓将双手举起，转过身子。 看着他没有异常的行为，两名守卫把铁棒放回腰间，取出了绳索。 正当他们准备把泰斯绑起来，泰斯举起的双手猛地下落，砸在守卫的头顶。 砸下的双手已经覆盖了白沙，少年敲在他们的皮帽上，让两人瞬间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好哦！”“干得漂亮！” 食客们又为泰斯干杯，酒馆内再次响起快活的声音。 侍者看着倒下的守卫，他跪在地上，看着泰斯摇晃着来到他身边。 “这一拳是为了她的金币。” 泰斯朝着侍者的肚子重重给了一拳，跨过他的身子，走出了酒馆。 食客们欢送着泰斯离去，奥菲利亚也已经在门外等候，泰斯左右摇摆着，跟在她身后。 …… “我们得走快点，要是守卫醒来就不好了。” 海风吹来，泰斯也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自己刚刚又冲动了一回。 “跟着我，我已经问过了哪里有旅店。” 泰斯和奥菲利亚穿过了热闹的贸易区，来到了安静的富人区。 这里的房屋都是带着花园的小楼，和贸易区相比，富人区除了街道更加干净，这里也没了嘈杂的声音。 月亮挂在天边，居民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泰斯二人。 跟着奥菲利亚，两人来到了三层楼的旅店门口，门缝中透着黄光，入口吊着一人高的鱼骨，赤红薄荷装饰着旅店的木牌，上面写着箭鱼旅店的名字。 两人推开大门，铃铛声音首先响起，让泰斯注意到木桌柜台。 “欢迎光临，远方的冒险者们。” 身着白色麻衣的女人站在木桌后，桌上放着数把铁钥匙，钥匙上挂着木牌，对应了不同房间的名字。 “要一间房，两张床。” 奥菲利亚将金币放在桌子上，对面的女人笑着回应。 “这里的房间只有一张床，需要两间吗？” 想起草原生活时候的不便，泰斯对着女人点点头，他也想试试柔软的床睡着如何。 “不，就一间。” 女人点头回应，心领神会收下了金币，她递给奥菲利亚房间的钥匙，同时让泰斯留步。 看着少年疑惑的表情，女人从桌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交给泰斯。 “等到了房间再看，这里面的东西对你会有用。” 女人对着泰斯眨眼，泰斯没有理由拒绝，暂时把木盒子藏在身上。 第十四章 更多麻烦 泰斯顺手拿走地上的一盏油灯，走上了旅店三楼。 “到底是什么东西？” 进入房间，取出未点亮的细绒，用手中的油灯点亮，然后顺手将借来的油灯放在屋外。 房间放着一张木制的大床，一张棕色椅子和桌子，窗户外有个小阳台，留下三根晾衣服的木桩，阳台上摆着向阳花花盆。 泰斯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取出了旅店老板给他的木盒，打开手掌大小的木盒，泰斯朝里面看了一眼。 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少年立刻关上了木盒，满脸羞涩。 “什么声音？” 因为太过用力，木头相碰的声音引起了奥菲利亚的注意。 “没什么。” 泰斯急忙将木盒藏好，奥菲利亚来到他面前，看着眼神躲闪的泰斯，她感觉十分奇怪。 “又不是第一次睡在同一间屋子…” 奥菲利亚停顿了一下，把盘好的金发放下，晃着脑袋让头发散开，香味散开。 少女靠近了泰斯，抓着他的椅子，在泰斯耳边低语。 “只要你说出口，我就会答应。” 等奥菲利亚说完这句，她转身走向床边。 “还是睡地板吧，至少我的沙子还算舒服。” 泰斯娴熟地将白沙铺开，虽然另开一间房被拒绝，可谁让他自己身上没钱呢？ 就算奥菲利亚答应自己睡在床上，泰斯也会因为心理上的不自在，无法入眠。 “睡地上，那你盖什么呢？” 虽然在同一屋檐，奥菲利亚也毫不忌讳，她在床边把皮衣脱下，缩进了充满羽毛的被子中。 “穿着衣服睡。” 泰斯躺在沙子上侧过身，已经准备说出晚安。 舒适的纯白羽被从床边落下，有一半堆在了地上。 “这被子很大，就分你一半吧。” 少年抓着被子的一角，朝着床靠了靠。 “可不准拉被子，不然你就去阳台睡。” 泰斯放下了手，小心翼翼钻入了床和落下被子中的夹缝中，就着酒意，滑入了梦境。 …… 一觉醒来，两人正好都感觉到肚子空空。 在贸易区找了路边的小摊，奥菲利亚要了几根用油烫过的珊瑚虫肉串，朝着海港前进。 离凯西娅决斗的日程还有几天，他们正好能去了解如何搞到一艘船。 玻尔城有两条大道，两条大道分别从中心延申至城堡和海港。 一大早，运货的马车已经堵在了路上，虽然道路有两辆马车的宽度，但来往两个方向已经堵满了。 泰斯走到拥堵的尽头，原来是货物掉在了地上，守卫们正帮着货主重新装载。 随着意外被解决，道路再次畅通，马车前后紧贴着，朝着港口前进。 除了鱼腥味，马车上还装载着香料，椰果，木料整齐堆放，密封的木箱子里露出了珠宝的光泽。 海底附近停留的船舶并不能远航，沿着南方的大道尽头的深港才是大船停靠的场所。 泰斯跟着人群来到港口，海事厅已经在面前。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海事厅管理所有的船只出行，想要出海的船舶必须得到海事厅的许可。 也就是说，即使泰斯搞到了船，如果是从别人那抢来，如果没有海事厅的文件，他们就变成了海盗，最后会被军队的船只击沉。 因为进入海事厅的人太多，接待者完全忙不过来，泰斯只能带着奥菲利亚到各个柜台询问。 “进货的需求吗？需要提前交定金，预付一半。” “商会的人？商会有特别的通道，拿出文件就可以。” “我们这里不帮人搞到船只，要是你有需求，可以去贸易区造船商铺看看。” “新的船只？你们得填下出海许可。” 好不容易排队找到许可，海事成员交给了泰斯厚厚一叠草纸，看到这一堆绝望的文件，泰斯塌着脸，感到头皮发麻。 “让我看看。” 奥菲利亚将草纸一张张拿在面前仔细查看，看完一张还给泰斯一张。 文件内容很多，总结来说就是，需要写下船只的信息，航行的目的地，随行的人员，海航的经历，最后还有引荐人。 “看起来要做的事情还不少。” 奥菲利亚侧头看着泰斯，少年叹一口气，失落地走出海事厅。 一路上，二人讨论着如何准备这些东西。 “目的地是个问题。” “潘大人也没有告诉我北方雪岛的名字。” 泰斯抬头，看向城市的中心。 “玻尔城是大城市，图书馆对学派来讲必不可少，那里应该能找到航线路线和雪岛的名字。” 奥菲利亚点头表示认可，城市中心有一处尖塔，看起来像是图书馆一样的建筑。 “我的身份倒是容易，只要找到商会就有办法。不过你的话，我们需要找个办法。” 对这个问题，奥菲利亚倒没有露出苦恼的表情，直接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公主不是万能的，你不能指望我开船。” 看着泰斯向自己求助，奥菲利亚摇摇头，她确实对航行一无所知。 “我可以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只能花钱寻找水手和经验丰富的船长。” “看来雇佣一艘船会更加实在。” 找人成为了简单的问题，最后落在了寻找引荐人。 “要是能找到凯西娅，以他父亲的关系说不定…” 泰斯观察奥菲利亚的脸色，试探地说出口，少女反而满脸笑意，不假思索说出了“好”。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回了贸易区，在这条大道上，正好有一家售船商铺，趁此机会，两人决定先见识一下船只。 和想象中的船坞不同，贸易区的售船商铺只有两层楼高，里面已经站满了衣着华丽的富人，穿着皮衣的泰斯二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整船，只是陈列着船只的模型。 木制的船舶只有手臂长，但大到船帆，小到船舵都雕刻得十分精细，船只从另一个角度能看到镂空的侧面，内部都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店员忙着给有钱人介绍新型的船只，完全忽略了穷酸的泰斯两人，不过泰斯也不在意，他带着奥菲利亚在店里随便瞧瞧。 “这些船都很不错，不过没有看到价格呢。” 每个模型的下方都刻着木牌，介绍着船只的类型还有配置，泰斯最关心还是价格，要是昂贵到无法承受，他还是得另找办法搞到一艘。 “别看了。你们用不着，而且也买不起。” 贵妇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看着泰斯。 因为常年的战斗，少年身上有着一股锐气，给本是普通的外表增添了一份魅力。 “也只有暴发户，会用海鹭鸟的羽毛做扇子吧。” 奥菲利亚轻哼着，她的声音让所有的富人都听见，他们看向贵妇的扇子，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这个小丫头。” 女人举起扇子，正要敲在她头上，泰斯一把抓住了贵妇的细胳膊。 “守卫呢？这个少年非礼我。” 泰斯的手掌十分有利，这个女人是不可能凭自己的力气甩开。 没等多久，守卫就从售船商铺外进来。 “昨天有兄弟说被一个少年打了，我看就是你吧。” 泰斯甩开了女人的胳膊，走向了守卫的队长。 第十五章 主动惹事 守卫队长指向泰斯，示意手下把这个少年抓住，守卫们也知道这少年身手了得，直接拿出了铁棒朝着他走去。 “待会肯定会来大人物，你别出手。” 奥菲利亚闪到了一旁，泰斯推开面前的女人，拿走了女人的羽扇，贵妇对着没教养的少年大骂着，可泰斯眼里只有那些士兵。 白沙从袖口来到了扇子上，混在白色的羽毛中，手腕抖动，白色的扇面打开。 泰斯朝着士兵的脖子滑过，将砸下的铁锤统统弹开。 泰斯反手收住扇骨，羽扇合拢，空出的左手抓住一名守卫的腰带，拖着他的腰，让士兵挡下了另一记锤击。 握着羽扇的右手抬起，“啪”的一下，张开的扇子挡下了飞来的铁锤，泰斯朝着外侧一扇，铁锤顺着这股力量砸向另一名士兵的脸门。 泰斯将羽扇合上往后一抛，扇子插入了女人面前的地板，受到惊吓的贵妇大叫一声，不再痛骂这少年。 三名守卫倒在地上，痛苦地无法站起来。 守卫队长确认了泰斯的实力，拿出两把铁锤，准备亲自动手。 “嘿，别弄坏了我的船。” 戴着礼帽的男子从二楼探出头，对着楼下打斗的几人大喊着。 泰斯和这位队长同时看向了楼上的老板，两人默契地看向彼此。 守卫架着双锤，慢慢后退出了商铺，泰斯走了两步，然后脚步加快，最后跑了起来，离门口五步，向前冲出。 队长的铁锤是四棱的短锤，锤头和锤柄一样长，极大提高了灵活性。 而他退出商铺后，外面是通往海港的大道，街道上的还是十分拥挤，队长吓退了两旁的路人，空出一块区域让自己能挥舞铁锤。 泰斯从店铺内冲出，举起拳头打向这守卫的脑袋。 拳头布满了白沙，泰斯整个身子朝着守卫队长扑去。 队长先砸下一锤，铁锤没能让少年的拳头退缩，和锤头拗在一起，另一锤朝着泰斯拳头的手臂锤下，却没能听到骨头断掉的脆声。 角力开始，泰斯的敌人瞬间感受到锤子上的力量差距。 守卫队长为了不让铁锤崩飞，朝着侧面用尽全力，挺着胸膛迎上了泰斯的拳头。 泰斯的拳头落在队长胸前的铁片，冲击带着这位守卫一同向前，守卫队长被打到了道路中央，倒在地上。 突然出现在道路中央，这可把马车车夫吓了一跳，他立刻拉紧缰绳，让马儿前蹄悬在空中。 守卫队长及时滚了一圈，远离马蹄的践踏，他反握着铁锤，在石路上撑起身子，朝着泰斯继续冲去。 泰斯对着这位队长摆摆手，双拳放在胸口，白沙撒在地上，提防着大人物的登场。 “别把我看扁了。” 守卫队长两把铁锤互相敲击着，坚硬的锤头一敲就碎，他朝着泰斯甩出完好的锤柄。 继续奔向泰斯，他双手在正面拨开，一把双手大锤出现在他面前，男人握住大锤，抗在肩上，冲刺的速度没有减慢。 等男人把巨锤举在空中，泰斯手臂招架在头顶，双脚扎在地上，身后已经覆盖了白沙。 巨锤砸下，泰斯整个人都下沉了一丝，脚下踩着的两块石头都出现了脚印，手臂上的白沙纹丝不动，巨锤的铁棱没有碰到泰斯的头发，守卫队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泰斯反手抓住了巨锤，朝着侧面把男人甩出去，围观的路人看见飞来的守卫纷纷退开，守卫队长落在了坚硬的石路，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收下巨锤后，泰斯用单手左右互换感受着锤子的重量，凭空挥了两下。 玩了一会，泰斯感觉不是自己喜欢的武器，于是抛向了武器的主人，锤子落在地上，慢慢滚向了守卫队长。 听到打斗的动静和热心居民的求助，其他街区的守卫也来到了这里，更多的守卫从人群中出现。 看着倒在地上的守卫队长，他们赶走了看热闹的居民，让马车绕道而行，店铺里的顾客也都跑了出来，只有奥菲利亚一人呆在售船的店里，透过橱窗看着外面的战斗。 这些赶来的队长同时站了出来，让手下把这一块围住，不给泰斯逃跑的机会。 队长们直接拿上了巨锤，不断上下挥舞着砸向地面，步步逼近泰斯。 被围住的泰斯敲敲双拳，白沙掉在地上，手中多了两把白色的弯刀。 队长们靠近了泰斯，一同举起巨锤，朝着泰斯砸下。 少年闭上了双眼，反手握住双刀，白光在战场中旋转。 “砰砰”数声，铁锤没能砸到泰斯，反而从半空中自由落下，锤头落在队长们的脚上，他们胸前的护甲全被切成了两半，呲牙咧嘴的队长们只能后退，远离这可怕的少年。 “闹了那么久，你们的长官也该来了吧。” 泰斯坐在地上，看着蓝色的天空，等待真正的大人物到场。 …… 每日清晨，玻尔城的大人物都会前往城主的城堡中汇报当日的情况，所有人站在议事厅，轮流说着昨日的情况。 来到城堡中的代表包含了玻尔城的各个势力。 海事厅的两位远海和近海官员，商会的玻尔城官员，军队的长官，守卫的长官，贸易区、平民区、富人区的管理会代表，学派的联合导师，教会的主教。 城主站在中间，他手下的记员正在用羽毛笔快速记下每一项营收，每写完一张草纸就递给下一位记员，几人轮流着查看是否有遗漏，最后交给了一位带着斗篷的男人。 本是日常的议事厅突然被打开了门，急冲冲的守卫闯入大人物的房间，正在汇报的官员停了下来，所有人看着这名守卫。 “城主大人，有人在贸易区闹事，把所有的守卫队长都打倒了。” “所有的守卫队长？” 守卫长官脸色难看，如果事故再持续下去，会对各个势力造成各大的损失，在场的大人物也会对守卫能力产生了质疑，看来他必须马上离开会议，去解决这个麻烦。 “领主实力的对手吗？” 军队长官瞥了一眼守卫长官，询问前来求助的守卫。 “不像是，最多是‘名将’。” “我去去就回。今天的会议推迟到中午，尽快让道路畅通才是关键。” 城主独自走出房间，留下了这些大人物在议事厅。 大部分人对守卫长官投出嘲讽的表情，看来守卫下个月的预算会被削减不少。 第十六章 初战领主 “快看天上，是城主大人。” 玻尔城的居民抬头看向天空，白马拉着棕色的车厢，蓝色的旗帜在马车上飘扬，那是城主的座驾。 马车来到贸易区上方，守卫们已经将售船店铺门口的街道围住，紧张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泰斯。 少年此时也站了起来，抬着头，看向天空中的马车。 “果然，白马要比黑马好看不少。” 车夫也不是卡特那样阴沉的男子，反而是一位金发的中年男人。 马车慢慢落下，停在了泰斯面前，戴着兜帽的车夫走下马车，将木凳子放在车厢旁，为城主打开了车门。 先是白皮手套抓住门框，黑皮靴子踩在车厢门口，露出了镶金的丝质裤脚，男人将脚踏上木凳，弯下腰，不急不慢走下车厢。 男人抬头，泰斯看清了这城主的样貌。蓝色的眼眸，精修的黑色短发，略显疲惫的眼神，拿着一本蓝色的古书，眼睛看向四周，最后锁定在泰斯身上。 “微弱的精神力，应该是刚入门槛的‘名将’。” 城主立刻做出判断，双指点着面前的地面，一阵风吹向两旁，城主从马车瞬移到泰斯身边。 白沙覆盖在手臂，警惕的泰斯后跳一步，他知道会来一位大人物，却没想到是实力强为“领主”的城主。 “想来你也不会立刻放弃抵抗，不如就让我们快点。” 城主双指点向泰斯的双臂，白沙覆盖的手臂瞬间破裂，露出了沙粒下的皮衣。 城主眼中的疑惑只是瞬间闪过，他小腿微微弯下，接着将五根手指摊开，从上往下拉动。 泰斯立刻让白沙覆盖了脑袋，而在他头顶出现的风压让泰斯无法动弹，在一片黑暗中，少年只能被迫使用法则，咒语念起。 霎时间，地面的沙砾变得透明，朝着上方冲入强风。 试图靠近的城主察觉了力量的增强，左手背在身后，指向身后的地面，远离了法则的范围。 强风被沙砾冲入，打乱了朝下的风向，刺耳的音爆想起，上方的风停了下来。 被沙子包裹的泰斯露出两个眼睛的小孔，看见领主已经打开了那本蓝书。 “风之女神，浮云之马，万里沉寂。第二法则，叹息之泪。” 从蓝色书籍中溢出了水滴，落在地上，灰色的石板路亮起微光，绘成的标识是“躲在云朵中的女人”。 在泰斯周围，风以他为中心开始旋转，龙卷从白色转为青色，最后变为了蓝色，天空也是蔚蓝，一点晶莹从龙卷的中心降下，就像一滴透明的眼泪。 在泰斯头顶，那颗眼泪逐渐变大，慢慢染上了蓝色。 在泰斯没注意到时候，左脚的铭文散发着微光，在即将被眼泪包裹前，寒冷蔓延到四肢，蓝光从泰斯胸口射出。 光束点在泪珠弧形的最低点，蔚蓝的泪珠顺着这一点，朝着泰斯的两旁散落，眼泪绕开了泰斯，和地面冻结在一块。 青蓝色的龙卷停了下来，城主也合上了书，吩咐守卫将场地中的冰块拖走，正准备转身离开。 寒冰中的泰斯努力敲打着封住他的冰牢，他用白沙做出弯刀切割，但还是无法撼动坚硬的冰块。 城主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位少年，此时泰斯右脚的微光已经消失，城主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权当那白沙挡住了自己法则的力量。 “这么高品质的力量吗？不记得哪位伯爵是白沙的拥有者。” 城主摇摇头，不过现在麻烦已经解决。 原本他想让守卫带走被冻住的泰斯，不过这位“名将”好像有些特别，不能这样草率处理。 “带回城堡，关在地窖。” 城主对着车夫发出命令，独自走回了车厢。 听见是把泰斯关在城堡里，橱窗内的奥菲利亚让荆棘回到了袖中。 想到这是女孩凯西娅的父亲，奥菲利亚也有了应对的办法，她目送着白衣男子离去。 车夫躬身走向泰斯，蹲在地上将兜帽放下，露出了金发和尖尖的耳朵，他的样貌和芹泽密林的妖精一模一样。 泰斯看着树根从他的双手长出，钻入地下的树根晃动着地面，泰斯感觉脚下的岩石被树根托起。 紧接着，树根爬上了冰面，将关住泰斯的冰块牢牢抓住，树根托着泰斯，把整个冰块固定在了车厢上方。 妖精车夫回到了白马身后，拉动缰绳，马车飞入空中，朝着城堡飞去。 车夫将整块路面一同运走，道路上出现了大坑，马车暂时也无法在大道上行驶。 “工匠工匠，来把路面修补一下。” 守卫们一边驱赶微观的居民，一边唤着工匠解决城主带来的麻烦。 贸易区最不缺的就是原料，很快就有守卫抱着工匠，运着石料来到这战场。 没花半日的功夫，这条通往海港的大道再次投入使用，城主和少年的战斗也在城市中传开，成为了居民的又一个话题。 …… 售船商铺的老板看着事情告一段落，他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店铺外面被守卫围了起来，看起来不会有顾客来店里购买他的船舶，走到一楼的老板此刻才注意到橱窗后的奥菲利亚。 他回想起这少女是和刚刚打斗的少年一起，似乎在战斗前也在店里逛了许久。 想到那少年实力强劲，能和城主过上两招，身上应该会有不少积蓄，于是老板对着奥菲利亚询问他们喜欢的船只。 “远航吗？这样的船只需要大船帆，只要要配上20名水手，还要有足够大船舱存放淡水和食物。” 远航的都是大船，而如果是前往无人的航线，奥菲利亚认为不可能找到20名愚蠢的水手，所以她想让老板找找合适的小船。 “嗯，你们只有两个人的话，确实买下大船太过浪费了。” 老板看向二楼一眼，然后又望向店铺外的土坑，他嘴角上扬，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选项。 “要知道，在王国和妖精们的战争中，海上一度被妖精封锁。除了因为飞行，更因为妖精的战船能击沉我们的舰船。” “战争虽然是在陆地结束，但妖精们还是乖乖交出了他们的战船，大部分战船被运往了中心城市，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玻尔城。” 看见奥菲利亚起了兴趣，老板更加卖力地推荐。 “这些战船不依靠风的力量航行，只用控制船舵就能调整方向。妖精的战船都被富人买去做玩乐了，我这里还剩下一艘。” 老板咧着嘴，手指向二楼。 “我这里还有妖精女王的战船，绝对可以让你满意。” 男人摆出请的姿势，示意奥菲利亚走上二楼。 “如果真的是女王的战船，怎么可能会没有人买下。” 虽然不抱希望，奥菲利亚还是决定看一眼不需要船帆的战船。 第十七章 新的住所 被囚禁在冰牢中的泰斯放弃了抵抗，虽然他可以打破地下的岩石，但打不过城主也是挣扎，最后还是会被抓回去，甚至被直接斩杀。 被树根抓住的时候，泰斯感到一阵庆幸，虽然守卫们不构成威胁，但也浪费了他不少体力，现在他的体力和精力已经耗尽，停下战斗是最好的情况。 泰斯被放在马车顶上，他透过透明的冰块，看见下方的所有居民都看着自己，少年苦笑着。 “这下我也算出了名，不过千万不要牵连到奥菲利亚…” 马车朝着天空飞起，所有人抬头目送着城主和少年离去，忙碌的人绕开这条大道从小路离开，继续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被囚禁的泰斯除了感到寒冷有些糟糕，但飞翔给他带来了俯瞰玻尔城的视角，令他心旷神怡。 此刻的泰斯再次体会到了地精洛克的快乐，从天空中俯瞰着大地，所有人都变得无比渺小，这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已经成为囚徒。 灰色的高大城墙此时只是边界，整个城市就像是五角形的海星，各个区域一层绕着一层，中心是富人区，在区域的中心有着尖塔，桃顶楼，雕像，往外是贸易区，居民区，城墙区。 马车前往的方向是灰色的城堡，西南面的城墙守护着属于领主的区域，从海岸延伸出一条道路，石块铺在海面上，这是城堡连向玻尔城的水上通道。 这条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两位士兵守护，普通的居民就连瞻仰城主的城堡都不被允许。 泰斯望向通往海事厅的大道，海事厅外侧围着一圈巨大的船舶，多数是双帆的商船，上面放着填满货物的箱子。 马车离着城堡越来越近，泰斯看到了他接下来的归宿。 灰色城堡像是三块叠在一起蛋糕，下层中层上层都有着窗户和大门，只不过越往上，窗户和大门就越小，而且每层都插着玻尔城的旗帜。 士兵在城堡上巡逻，看见归来的马车后，第一个发现的士兵跑向铜钟。 钟声提醒了所有人，三层的巡逻士兵都来到了第二层，他们推开了第二层的大门，士兵站在第二层平台，整齐排在门口两侧，欢迎城主的归来。 一阵风吹过，白色马车带着风驶入了第二层的大厅，车厢顶部的冰块正好贴着大门一同进入。 “关门。” 马车进入后，士兵们把大门拉上，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楼层，继续巡逻。 进入城堡后的泰斯张望着周围，蓝色的大厅有四柱灰色的石柱，前后四座窗户透着阳光也穿过了海风，影子落在蓝色毛毯上，空荡荡的大厅只有这马车。 大厅的尽头是主人的座椅，三阶石阶让城堡的主人高人一等，泰斯猜测这里是晚宴的场所，两侧的门紧闭着，应该是通往其他楼层的通道。 妖精车夫下了车，恭敬地扶着自己的主人离开。 泰斯在冰块中敲着冰面，他可不想被忽视，就算没有吃的，他也会因为寒冷冻坏身子。 好在他的努力有了回报，城主大人走到侧门时想起了这位囚徒，他在车夫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走上楼梯，离开了大厅。 妖精回到了马车旁，棕色树根将泰斯放在地上。 他走到第二层的窗口，招呼着巡逻的士兵来大厅帮忙。 没过多久，泰斯就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推着冰块往侧门走去。 “喂，喂，你们不会想把我推下去吧？” 这冰块比想象中重了不少，两名士兵都无法推动。 最后士兵们找来了绳索，十名士兵拖着推着把冰块送到了侧门。 看到侧门的楼梯，泰斯感到了一阵不妙，方形的冰块如果是推着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旋转多少圈，等到达牢房可能都会吐出来。 “我放弃抵抗，让我自己出来走吧。” 绝望的少年瞧着冰块，妖精好像听见了泰斯的求饶，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继续指挥者士兵用力拖拽。 果然，士兵们粗暴地将冰块推下楼梯，楼梯倚靠的灰色墙壁足够结实，冰块撞在墙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泰斯在冰块中天旋地转，他看着楼梯间的画像换着方向对自己招手。 这些士兵也不够机灵，在前拉着的士兵有不少被冰块撞飞，有的直接从二楼掉到了一楼，一伙人就这样一直推着，最后勉强把泰斯运到了一楼。 妖精在队伍最后，姗姗来迟的他拿出了生锈的钥匙，插入了一楼楼梯下方的某处机关。 没有被冰块撞到的士兵跑到楼道的两处，从灰色墙壁中取出了数块石砖，铁质的把手就藏在墙壁内部。 两名士兵吃力地摇着把手，响声从地面石块下方传来，在石质的地板上出现了通往地窖的道路。 士兵们又取来点燃的火把，等待了好一会让风灌入地窖，几名士兵才试探着走下阶梯，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士兵们将泰斯和冰块一同推入了地窖。 “扑通”一声，泰斯掉入了空旷的房间内。 士兵们再次摇动把手，将地窖通往一楼的通道关上。 等了许久，晕睡的泰斯才从眩光中清醒了一些，他在冰面上慢慢爬了起来。 “这就是地窖吗？果然就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地窖内的火把被士兵点燃，泰斯观察着这肮脏的房间。 地窖看来是曾经的储物间，周围散落着布满蛛丝的木桶，周围的墙壁没有窗户。 石墙上挂着拷问的铁器，离泰斯最近的角落还留着灰色的骨头，灰尘和丝网都说明这里很久没有囚犯。 “看来只有等那位城主大人归来，不然我得在还有力气的时候跑出去。” 泰斯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想到事情闹到了城主亲自出手，玻尔城的大人物可真是雷厉风行。 少年心想，自己本可以做得更圆滑一些，给那贵妇人认个错，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若是几个月前的泰斯也许会这样，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实力变强，或是战斗扭曲了性格，身为平民的他渐渐不太在意对方是否是贵族。 泰斯已经感受到，自己心里对贵族的敬畏已经淡了不少。 “难道是诅咒的关系，我在渐渐变为一头野兽？” 泰斯捂着胸口，但周围的寒冷反而让他环抱着自己，少年在冰块中呼着冷气，四周的空气在减少，他感觉这样下去可不行。 “透个气吧，不能呼吸可要了我的命。” 泰斯手掌贴着冰块，意识集中在自己的左脚，让刺骨的寒意从脚踝来到自己的手掌，专注在手掌贴着的冰面上。 泰斯轻轻一推，原本只想开一个小口，却没有想到他将整面冰块都推开了。 冰块轰然倒在地上，响声吓到了地窖的住客，蜘蛛和黑虫子朝着阴影逃窜。 “这我该怎么给城主解释，因为想透气，所以把冰块打开了？” 少年苦恼地看着地窖的阶梯，希望能在城主回来前想个好借口。 第十八章 妖精战船 奥菲利亚跟着售船商铺的老板走上二楼，和一楼的模型相比，二楼的船舶不止是两倍大小，因为模型更大，内部也更为精细。 老板带着奥菲利亚来到角落，掀开了布满灰尘的麻布，属于妖精女王战船的模型出现在她面前。 少女仔细观察着战船的棕色骨架，认真打量每一处细节。 船的侧面是切开，从战船的外部，到船的结构，最后到每个船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老板在奥菲利亚身旁耐心讲解，略懂一二的奥菲利亚很快就掌握了这条战船的情况。 从外表来看，战船没有船帆，不靠着海风航行。船面甲板上除了船舵，更重要的是部署士兵的高台，据说在高台上还放置过战争武器。 不过被人类收缴后，高台被拆掉，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甲板。 甲板下方，除了结实的船只骨架，奥菲利亚更关心的还是船舱。 战船受限于在波尔附近活跃，没有留出过多的货舱空间，首尾两处的房间分别是动力室和控制室，它们占了最大的空间，普通的船舱相比之下是狭窄了不少。 船舱中部，有的房间是密封的空间，专门用于让战船浮起来。 在战斗中，即使船的侧面被击中一处，也不会使得整条船沉下去。 但弊端是不利于长期的海上保养，只能抵达海港再维修破碎的船舱。 同时由于没有足够的房间，容纳的客人和货物不能太多。 前部的房间放着船舵，有着一根奇怪设计的铜管，铜管很长能从甲板下方升到甲板之上。 整个舵杆贯穿着控制室，船舱下方的巨大叶片就是决定航行方向的舵叶，舵叶和船舱底部留着双层的密室，减缓因为转动渗入的海水。 单向的门板依靠着水压，减少了大部分入水，但更多靠着隔绝水的“标识”，防止前部船舱漏水。 老板的讲解直到这里，奥菲利亚都十分清醒。 至于尾部的船舱，也就是动力室，少女倒是有不少疑问。 没有船帆的战船靠着所谓的动力室进行航行，人类的船舶也有这样的尝试。 有一些铁质的实验品曾靠着热浪在淡水中航行，但这些船主要是因为造价过高，没有木制船容易维护，只能成为富人的玩具。 而且铁皮船和木船对于深海中的霸主来说没有区别，真正能保护船只的还得是船上的强者，虽然一直有人在研究铁皮船的未来，但商会给的资金基本都落在了木制船上。 因为这种设计还在试验中，这导致了一个问题。出售无数船只的老板也不清楚，妖精女王的战船应该如何动起来。 这也是为何这艘船始终没有卖出去的原因，没有商人愿意掏出上千的金币买一艘不能动的船。 也有很多顾客并不相信这船只的来历。 毕竟密林的妖精女王传言中热爱色彩斑斓的珠宝，战船没有留下任何妖精女王的装饰，他们想象中的女王战船应该是雕琢浮夸图案，有着妖精雕塑在船头，船舱宽阔奢华的巨船。 看着老板充满歉意的表情，奥菲利亚反而觉得有必要弄明白如何开动这艘船。 不管是大小，还是功能，她都对这艘战船十分满意，更何况价格应该也会便宜。 “那么是什么价格？” “我还是再提醒您一句，我们找了许多修船的工人，他们都没有看出船尾的船舱是如何让船动起来的。” 老板搓着双手，低头看着奥菲利亚，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已经猜到面前的姑娘是高傲的性子，年轻人总是愿意接受挑战，现在就需要他这样的中年人给他们上一课。 奥菲利亚手指敲在战船介绍的木板上，一言不发地盯着老板，正符合高傲性格的表现。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会让他们付出1000枚金币。” 老板摊开双手，露出金黄的假牙，他的眉毛并不整齐，笑着很傻。 “但我就欣赏像你朋友那样的少年，为了支持你们远航的梦想，我愿意忍痛只收下一半的金币。剩下的一半，就当为了圆我自己的航海梦。 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希望征服大海。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征服者那样，跨过冰川和河流，让整片海域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发现面前的金发少女并不感兴趣，老板清了清嗓门，满怀期待地看着奥菲利亚。 “这是定金，10天后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去找今天那个少年要剩下的钱。” 奥菲利亚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了100枚金币。 拿出这些钱后，她的钱袋里已经没有剩下几枚，距离买下这艘船还剩400枚金币的缺口，奥菲利亚需要好好想想，如何短时间弄到这么多钱。 “嗯，到时候下手轻点，把那个小女孩绑住，让城主交400枚金币的赎金吧。” 金发少女想到这里嘴角上扬，在老板的恭送下离开了售船商铺。 …… 奥菲利亚一个人回到旅店，站在箭鱼旅店门口，她忽然想起钥匙并不在自己身上，于是走向了柜台后的老板，仔细说明了情况。 “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巧，感觉见过马车顶部的人，原来是那个少年被抓了。” 妇人当然记得泰斯，毕竟当时旅店老板还好心送了他礼物。 “没事，城主大人最爱惜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们都说这少年能和城主过招，一定前途无量啊。” 老板从柜台下方拿出了备用的钥匙，交给了奥菲利亚。 “但是姑娘，你一定要小心呢。” “小心什么？” 转身正要上楼的奥菲利亚看向旅店老板，妇人摇摇头，对着少女微笑说道。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错过一辈子了。” 奥菲利亚慢慢点了下头，告别老板后走回了房间。 打开房门，房间内还是和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允许，旅店老板是不会进入客人的房间。 房间内的一切都交给旅人自己打理，阳台上是柱子是专门用来晒被子的。客人如果觉得被子脏了，可以找旅店老板换一床新的，但是得加钱。 奥菲利亚站在门口，看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被子半边落在地上，已经没有白沙可以依靠。 阳台吹着风，台子上的向阳花已经朝着西方，低头看着太阳落下的位置。 把房门关上，奥菲利亚脱下皮衣，解开盘着的金发，她跳入了柔软的床中，整个人凹陷在床垫里。 少女歪着头，看向空荡荡的窗台，朝着床的边缘挪动身子，手肘垂在了地面，荡啊荡。 “泰斯，我可不会把你丢到阳台。” 她对着晚霞呓语，红日照着她的脸庞，云朵映在她的眼眸。 第十九章 会议收尾 地窖中的泰斯走上了台阶，用白沙弯刀在地窖入口切割着石块，他发现只能留下很浅的痕迹，于是乖乖走回了冰块中，坐在地上。 “看来是没有机会靠着自己出去了。” 看着墙壁上生锈的铁拷，泰斯在冰块中闭上眼睛，保存体力等待着拷问到来。 而在他的头顶，等候许久的官员们终于迎来了城主的返回。 …… “比想象中多花了不少时间呢。” 军队长官在守卫长官耳边悄悄说着，闲聊的人们重新进入自己的角色，继续着早上的汇报。 等到最后的商会代表汇报完交割的商品情况，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在城主身上，早上的插曲应该会有一个结果。 黑发男人扫视着所有官员，最后盯着守卫长官，眼神中不带着任何情感。 “玻尔城条例写得很清楚，因为能力缺陷造成的事故损失，最后都会算在守卫的头上。” 贸易区的代表听了直点头，这直接表明了主要责任不会落到他身上，而守卫长官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他只能咬牙接受这个结果。 “但这次有因为我战斗产生的损失，芳町家族会和你一同分担这次事件带来的损失。” 那位长官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中心，其他官员交头接耳，也对城主的决策感到意外。 精明的城主竟然主动承担了不必要的损失，这只能说明那位“名将”有值得这份代价的价值。 “闹事的人已经被我带了回来。作为城主，我愿意给守卫方一个证明能力的机会。” 官员们点着头，犯人没有送往守卫监狱，这再次印证了他们的想法，城主看中了此人。 这件事已经被城主接管，只要闹事的人不会继续作祟，接下来发生任何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我一定不辱使命。” 守卫长官恭敬地退到了一旁，等待着会议的收尾。 接着就是例行的总结，除了早上提过的事项，城主还大概介绍了战斗的情况，造成的损失。 对比过去一周的情况，玻尔城还是顺风顺水地发展着，但潜在的风险迟早会出现。 尤姆大草原被强盗封锁，北境军团的消息也无人知晓，情况依然不乐观。 玻尔城今年可能无法获得稀有矿石和木材，草原上珍惜货物的供给也被切断，东北方向的海域陷入野兽活跃期，只有南方的生意还能照常进行。 为了防止巨大损失的出现，每个势力的代表开始囤积货物与金币，时刻警惕着突然减少供应的货物。 “看来必须和妖精启动一场大交易了。” 送走了这些大人物，城主站在原地，思索着更好的解决办法。 北方芹泽密林和雷鸣山脉在明面上不会为难玻尔城，私底下给行商造成了不少麻烦。 而且两处的领主都不是好惹的女人，若是没能给足利益，她们是不会愿意伸出援手。 “谈判是在所难免，需要挑选一些熟悉谈判的商人，还有实力强大的护卫。” 一想到要和妖精商谈，城主大人感到一阵头疼，陷入思考的他完全忘记了留在一旁的守卫长官。 “菲利普大人！” 听见喊着自己的名字，城主菲利普回过神来，怀着歉意让这位长官跟上自己。 “为阿克姆开门。” 菲利普将另一把地窖的钥匙交给了士兵，他们摇动着打开地窖大门。 城主示意阿克姆跟上自己，就他们两人走下了台阶。 听着石门打开的声音，泰斯在身后准备好了武器。 地窖内的火炬毅然在燃烧，火光照着人影，两人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希望我们的客人不要因为寒冷无法交流。” 除了熟悉的对手，泰斯看见城主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性。 男人没有穿着铠甲，整张脸十分粗糙，肩膀宽厚而结实，他看着非常适合作为拷问的力士。 菲利普正想回收自己的力量，却发现这冰牢好像少了一块。 “如果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菲利普看着一面冰墙倒在地上，挑了下眉毛，认真回应少年的异想天开。 “如果你是指逃出我的冰牢，我觉得没有关系。不过，你对于贸易区的损失是无法被原谅的，你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偿还那些商人。” 只是钱的话，似乎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泰斯这样想着，他试着询问起赔偿的价格。 “400枚金币。” 守卫长官夸张地看向城主。 因为不在战场，阿克姆以为只是简单地砸坏了店铺，顶多赔个几十枚金币。 这可是400枚金币，相当于所有守卫一年的工资，即使被分担了一半也是数目巨大。 “你们不会把路都给拆了吧。” 阿克姆脱口而出，泰斯和菲利普同时看向这位守卫长官，点头承认了他们所做的行为。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菲利普指向冰块中的泰斯，对着阿克姆说道。 “如果你能把他杀了，我就帮你出剩下的200枚金币。” 城主头歪向泰斯，脸上充满笑意。菲利普也看向泰斯，向陌生的少年许下好处。 “如果你把他杀了，你就能成为玻尔城守卫的长官，我还会以伯爵的身份赐予你男爵的爵位。” 菲利普一人慢慢走上了阶梯，头顶的石门慢慢关上，地窖中留着泰斯和阿克姆对视双眼。 火焰中，中年男人的影子占了墙壁的一半，离火炬很远的泰斯只有圆圆的脑袋留在石墙上，因为躲在冰块中，少年的影子歪歪扭扭。 “不管是遇上什么犯人，我都不会下死手。” 男人慢慢走向泰斯，语气平和。 “你很年轻，能达到这种实力证明你天赋不错。” 墙壁上的影子越来越大，随着男人开口，靠近泰斯的黑影越来越像一头恶狼。 “但是200枚金币实在是太多，如果让我们承担，许多兄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男人拿出了两把铁锤，狭窄的地窖不适合巨锤挥舞，短锤是最好的选择。 泰斯面前的冰块发出荧光，冰面在逐渐融化，应该是城主菲利普收回了这股力量。 冰块化成一滩水，积在地上，水面反射着红光，也映着阿克姆扭曲的面孔。 “你的意思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让我乖乖站着被你敲碎脑袋？” “不。” 男人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小刀，丢在泰斯面前。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让我尽兴，不然你的尸体就会被我敲碎。” 泰斯低头看了一眼，一脚踢开这铁质小刀。 “不用了，我自力更生。” 看着泰斯亮出了双刀，阿克姆嘿嘿一笑，毫无保留冲向少年。 第二十章 狭窄空间 火炬的光焰在攻击下摇晃，地窖墙壁上的黑色影子不断变幻，刀锤的敲打声在密室中回荡，蜘蛛和虫子四处逃窜。 “这么扎实的技巧，你真的是一名商人吗？” 阿克姆一锤向上，敲开斩入的刀锋，对着泰斯胸口踢出一脚，另一锤朝着泰斯脸上挥去，攻击被泰斯抽出的另一把弯刀挡下，少年后撤两步，让铁靴在面前踩空。 “你的脚可真臭。” 阿克姆一脚踏在泰斯面前的积水，水花溅在少年的裤子上，不过泰斯也来不及心疼衣物，对方弓步弹出，两锤从上下两个方向砸来。 少年反手握住弯刀，用刀刃抵着铁棱，朝着中年男人面前推去。 “倒还是小孩子的力气啊。” 阿克姆露出白色的牙齿，手臂的肌肉涨起，泰斯的力量全部被送了回去。 一瞬间的力量反推，让泰斯差点朝着身后倒下，不过白沙早已从他身后出现，化作立柱抵着泰斯的身体。 少年将弯刀朝着外侧推动铁锤，同时，白沙从身后爬满了整条手臂，泰斯用力支起双臂，手肘托着铁楞，架开了对方的铁锤，他身后的沙柱消散，泰斯再次拉开距离。 “局势不利，少年你该怎么做呢？” 阿克姆微笑着继续进攻，手上的攻击倒是凶狠无比，中年男人突然蹲下，一脚扫向泰斯，手中的铁锤也瞬间变长，铁锤的目标是泰斯的大腿。 被一脚踢中脚踝，泰斯朝着侧身倾倒，少年的脸上没有慌张，手中的弯刀化作拳套，单手撑着地面，身体横在空中，恰好躲开了锤击。 “还有上面的攻击要注意啊。” 注意到阿克姆另一只手空空如也，泰斯看向了头顶。 铁锤不知什么时候被抛入空中，半空中的短锤竟变为了巨锤，狭小的地窖没有躲闪的地方，他必定被铁锤砸中。 阿克姆挥手向下，巨锤猛地加速，泰斯来不及动用所有的沙子拦住攻击，只能在手臂覆盖一层沙砾，双手抱头，冲击打在白沙上，但力量也渗透进了泰斯的身体。 感觉被一头骆驼撞上，疼痛和不适在体内翻滚，泰斯撑在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看来还是不够熟练，只是比‘名人’要厉害一筹。” 如果是空旷的地盘，泰斯自信可以闪开后从远处攻击，不断射出沙弹消耗。 但是泰斯现在只能近战肉搏，而且认识到力量上有了差距。虽然对方只是“名将”的实力，但自己绝对不是对手，除非用更强的手段提升战力。 “要是场地不利的话，你该怎么做呢？” 阿克姆将铁锤收回，两把武器变为了普通的短锤。 泰斯抹着嘴角的唾液，对着敌人嘲讽。 “城主不是让你杀死我吗？怎么还教我如何战斗了。” 阿克姆咧着嘴，用他的攻击回答了泰斯。 阿克姆手中的短锤不断抛出，铁锤飞向泰斯，少年用白沙当作盾牌，挡下短锤的同时也尽量躲闪着，铁锤撞在墙壁上，留下了深坑。 泰斯从男人的左面绕到右面，除了用沙盾防御着铁锤，他也偶尔射出几枚沙弹。 但没想到的是，阿克姆在投掷铁锤的空隙也能击打飞来的沙球，白沙被铁锤击碎，沾不到男人身上。 趁此机会，泰斯默念着第一法则，纯白在褪去，晶莹的颗粒在火光中变得橙红，落在男人周围的沙砾朝着上方射出。 “没错，被逼到绝境就需要用法则挽回局势。” 男人的双锤突然破碎，铁片在空中闪耀，火光中的文字若隐若现。 阿克姆朝着上方举起双手，大声呐喊着咒语。 “世界碎片的一角，封闭之戒，遵循古令。第二法则，破碎息心。” 火光中，男人四周的图像变为了扭曲的碎片，沙砾本应该笔直射向阿克姆，但每一个颗粒都进入了不同的碎片，最后被折射到周围。 泰斯的法则之力朝着四处弹射，在地窖的各个墙壁上留下了细小的洞。 两把弯刀再次在手中汇聚，泰斯凝视着面前无数碎片，每一片后都有敌人的样貌，似乎每一块碎片后都可能冲出他的敌人。 “别让眼花缭乱扰乱了心智。” 声音出现在身后，泰斯立刻蹲下，铁锤贴着他的头发划过。 泰斯感觉心底瞬间冰冷，如果不是敌人的提醒，自己的脑壳已经开花。 双刀朝着身后刺出，阿克姆将另一把铁锤杵在地上，泰斯眼中的画面破碎，铁锤的周围再次出现碎片。 本应该绞杀阿克姆的弯刀瞬间破碎，泰斯只能扑向身前，在空中转身面对阿克姆，同时远离这危险的力量。 “身为名将，你不应该只有一种力量，让我看看你的潜力。” 阿克姆伸手指向周围，砸入墙壁的短锤晃动着来到他的面前，每个锤头上都闪着微光，代表着破碎的能力。 “只能试试新的技艺。” 泰斯将意识击中到左脚，铭文变得明亮，寒冷的感觉再次蔓延至他的心脏，少年将手中的白沙散去，少年吃力地抬起双手。 “给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意识冲出手掌，地上的积水受到呼唤来到泰斯面前，散成迷雾。不知是否因为沾了灰尘，水雾是灰蒙蒙的。 还没等泰斯熟悉这份力量，水雾中凝聚水珠，主动朝着阿克姆射去，无视泰斯的想法。 “问候你全家。” 而阿克姆也没有傻傻等着泰斯汇聚力量，短锤的熟练在增加，阿克姆挥手指向泰斯，铁器飞出。 看着飞向自己的铁锤，泰斯已经没有办法再次聚拢白沙。他只能站在原地维持着寒冷的力量，看着毫无威胁的水珠射向敌人。 霎时间，阿克姆战斗的兴致被这水珠浇灭，他对少年的名将技艺很是失望。 潘大人也对泰斯讲过，两份力量的相性十分重要。 所以一般的“名将”都选择一份能辅助的力量，强化自己原本的能力，增加战斗的可能性。 虽然不入流的水珠也许和熟练度相关，但和白沙的相性注定差极了。 少年双手抱在头前，未知的力量主动抽取着他的精力，意识在逐渐减弱。 蓝光连成一排，泰斯的视野变得破碎，寒冷还在不断增强，脚下的铭文光芒正盛。 水珠很快来到阿克姆面前，他下意识用铁锤打向面前的水珠，没等到铁锤敲下，灰色水珠突然绽开。 火炬的烈焰瞬间熄灭，封闭的地窖竟然挂起了一道风。 不止是阿克姆手中的两把铁锤，飞向泰斯的数把短锤也都消失不见。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感觉意识和力量之间的联系在那瞬间被切断，而铁锤也是在瞬间消失不见。 趁着阿克姆在为意外吃惊，泰斯已经用小刀放在男人的脖子上，正是他阿克姆最开始丢给泰斯的那一把。 “怕黑的话，到地下找妈妈吧。” 第二十一章 秘密花园 箭鱼旅店内，不知在黑夜中停留了多久，独守空床的奥菲利亚才迎来了自己的梦境。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也很近没有光顾自己的世界。 身为“领主”的时候，奥菲利亚能主动决定是否进入那片世界，但她现在实力跌落至“名将”，只要情绪低落就会来到她的秘密花园。 那是布满黑色荆棘的花园，天空中是一片猩红，广阔的世界本应该十分宽广，但奥菲利亚的花园存在边界。 边界外是悬空的深渊，她把这称作地狱。 在北境的时候，奥菲利亚常常会呆在自己的世界中，俯瞰流动着橙色与黑色的地狱，试图寻找流体中的美妙图案。 自从离开北境，这是她第一次光临自己的花园。 和过去相同，黑色的荆棘是花园中的唯一，原本还能控制藤蔓生长的奥菲利亚，现在只能看着这些荆条一动不动。 少女走向花园中央，这里已经没有了所谓的道路，到处盘踞着荆棘。 她只能跨过黑荆棘，让尖刺割破自己的衣物，无视手掌的伤口，少女未感觉任何痛苦，只看着鲜血流入了藤蔓。 花园的中心，黑荆棘众星捧月簇拥着银色的牢笼，这里原本存放着所谓的“黑蔷薇之种”，但奥菲利亚早已把种子交给狐狸保存。 只有这银色的牢笼还留在花园中。 少女望向天空，这世界本是蔚蓝，猩红的帷幕全是拜她自己所赐。 每杀死一位生灵，荆棘都会汲取一部分血液，世界内也会深入一丝鲜红。 奥菲利亚也记不清自己在北境屠杀了多少魔人，等她意识到头顶的变化，整个世界已经充满了血色。 “原来在这里受伤并不会带来疼痛。” 发现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奥菲利亚走向了花园的边界，凝望深渊。 她不知道花园下方是靠着什么在支撑，但是自己的第二份力量是和大地相关。 边界流动的暗橙仿佛在嘲讽着她的这份力量，少女坐在边界，双脚悬空在深渊之上。 奥菲利亚想起了泰斯的动作，她学着少年，五指张开，爪子并拢，回忆着使用泥土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不会成功。 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奥菲利亚早就在自己的世界中尝试过，用创造泥土的方式拓宽边界，但她身下的地面并不是所谓的泥土，“领主”的技艺特性唯独对泥土失效，最后她只能放弃。 “不过，跌落到‘名将’的实力后，就不能主动选择回去的时机了。” 奥菲利亚望向深渊，嘴角上扬的少女突然想试试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但巨大的声响让花园震动，世界变得模糊，意识突然开始回归。 奥菲利亚最后看了一眼橘色的深渊，看来探索的机会只能留到下一次。 突然醒来，只是因为肚子太饿。 少女习惯性瞄了一眼床下，没有看到每天假装睡觉的少年，倦意散去了一丝，她知道又是独自生活的一天。 将百叶窗升起，此时的世界还是一片蓝色，富人区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应该也没有吃的。 奥菲利亚在床上翻滚着，然后闭上眼睛，但是肚子中的“咕咕”声还是让她无法入睡。 少女从床上跃起，穿上衣服拿着钥匙，还是选择出去看看。 “果然，领主就是很难对付啊。” 想不到能战胜城主的策略，奥菲利亚十分郁闷。 她走向了贸易区，希望昨日购买炸珊瑚虫的小摊能早些出来售卖。 玻尔城现在还是一片钴蓝，但贸易区的商人们已经开始为新一天做准备。 摆在街道上的小铺正将食材摆出，奥菲利亚一眼就认出了那家卖珊瑚虫的店。 “我还需要一些准备，要是你饿了可以先吃这个填饱肚子。” 老板看着眼熟的少女，为了庆祝第一份生意，他分了自己的早餐给奥菲利亚，那是熏黑鱼干的一半。 少女拿在手中，疑惑地闻了闻。这熏鱼的味道和那日的烤鱼有些相似，她试着咬了一口。 感受到鱼干的韧劲，奥菲利亚用着力气咬碎了一小块，口中充满了海浪和木炭的气息，少女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老板准备就绪，珊瑚虫放入了热油中，撒上海盐，滴入酸果的汁液，奥菲利亚期待已久的早餐就做好了。 “对了姑娘，那天和你一起来的少年怎么没来呢？” 奥菲利亚正对着炸串吹气，听到这句提问，她吹气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老板。 “他睡过头了，我再买一串给他带回去吧。” 少女微笑地看着老板，单手背在身后，拇指搓着小指头。 听到生意又来，老板开心地回到摊位，为这位姑娘再做了一份。 …… 奥菲利亚知道，等到泰斯回到自己身边前，她有许多事情可以提前完成。 时间不等人，不能浪费时间在闲逛上。 她从路人那打听到了学派的地盘，那是位于富人区的尖塔，而且是欧数学派的场地。 作为王国最有势力的学派之一，奥菲利亚相信自己能在那里找到北行的信息，以及关于航海的知识。 花了一些时间，人们陆续起床前往自己工作的场所。而对研究者，学派的场地就是他们的归宿，许多学者都选择住在了尖塔内，唯一能提醒他们时间的，只是尖塔开门和关门的动静。 欧数学派和谟克学派的理论非常接近。 谟克学派讲究对“原初之物”的追寻，它的方法能只能解释一部分真理，拆解和压缩是两种主流的研究方式。 欧数学派只在乎万物之间的联系，不在乎探索的过程如何，而让欧数学派成为主流的，是比流光更加野蛮的奥能，又称为奥术之力的能量是一种最初存在的力量。 奥能不同于普通的物质，是从起点流向终点的一类能量。 根据欧数学派的理论，万物之间都存在着联系，这种联系的紧密程度由奥能的强度决定。 而这几百年内，靠着不断放大力量，增加奥能的强度，欧数学派使得奥能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程度，摧毁，防护，排斥和吸引都是欧数学者的拿手好戏。 但强大的力量伴随着极大的考验，对于万物关系的研究是驱动奥能的根本。 因此，为了掌控这种能力，欧数学派有个重要的理论分支，名为万物原理。 正如名字那样，是为了解释世界中出现的万物关系而出现的原理，学会这项原理能让人更熟悉整个世界。 即使不渴望奥能的力量，原理也能解决生活中的利益问题，因此倍受到贵族们的青睐。 选择走入欧数教派的殿堂需要勇气，而且学派对于女性始终存在着偏见。 奥菲利亚早已熟知万物原理的基础部分，而且她有进去的理由，毫无畏惧地踏入阶梯，她成为了今日第一个走入尖塔的外人。 第二十二章 共进晚餐 城堡地窖内，泰斯和阿克姆的战斗也已经结束。 “怪不得城主会为你出这么多金币，如果给你未来，肯定可以达到神使的高度。” 被刀架着的阿克姆反而神态轻松，笑着和泰斯聊着天。 “你就不怕我真的把你杀了？” 幸好处在一片黑暗中，阿克姆没有能看到泰斯苍白的面孔。 此时的他已经非常疲倦，泰斯剩下的力气全用在了小刀上，少年稳着手臂不让它摇晃示弱。 “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没有杀过人。” 阿克姆试着往一旁挪了挪，把自己的手慢慢放在了刀刃上，推开了这危险的武器。 被这句话戳穿，泰斯也懒得再装下去，把小丢丢向角落，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算杀了你，我也不愿意当什么守卫长官。” 阿克姆轻声一笑，严肃地对着身旁的少年说着。 “但我一开始是打算杀了你，如果你只是个冒牌货，我是不介意用你的命拿走200枚金币。” 头顶传来了声响，地窖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灯光射入地窖深处，泰斯用力站起，却感到左脚没了力气，颤颤巍巍，又要跌落在地板。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正是身旁靠谱的中年男子。 “看来如果我再坚持一会，那200枚金币就是我的了。” 阿克姆又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扶着泰斯走上了阶梯。 “谢谢你。” 泰斯垂着脑袋，手指颤抖着，他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气。 “你是城主故意留在城堡的，希望你能配得上他的关照。” 泰斯眯着眼睛看向光明的入口，他看见了城主的模糊身影。 随着香气飘入他的鼻子，泰斯最后一丝警惕也被驱散，倦意搅动着意识，让少年闭上了眼睛。 阿克姆顺手将泰斯丢给了士兵，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端正站立在菲利普面前。 “菲利普大人，我这次可差点被你害死了。” “先去换一条裤子吧，我会在议事间等你的战斗报告。” “那200金币的事情？” “我会以本人的名义替你支付贸易区的赔偿。” 阿克姆露出牙齿笑着，男人毫不避讳自己不雅的外观，他大方地向女仆讨要能换的裤子。 泰斯被士兵拖向楼上，士兵粗暴地将他丢入了一间客房。 少年歪曲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因为过于疲惫，很快发出了呼噜的声音。 …… 这一觉虽然没有让他进入梦境，可却是泰斯这几日最舒服的一觉。 少年在迷糊中醒来，周围是淡淡的肉桂香气，身下是充满羽毛的床垫，将木条支在窗台，窗户外的太阳刚好下山。 肚子的饥饿感抢过了泰斯的好奇心，少年小心推开了房门，试着找人问问情况。 在菲利普的城堡内，第三层的客间一般都没有人，城主每日招待完客人，就会让士兵用马车将客人送回去。 也就是说，泰斯不仅是城堡里唯一的客人，还是最特别的客人。 士兵们不会来第三层过道内巡逻，城堡有三层，他们会在三层楼梯走向转角，然后从露天平台的小门检查情况，最后开始往下层巡逻。 站在空荡荡的过道，泰斯权衡再三，还是走向了这一层的深处。 “城主没有杀我，反而派出了‘名将’来指导，施舍这么多好处，必然意味着我需要付出这么多损失。” 如果猜得没错，现在城主应该正在享用晚餐。 泰斯强忍着饥饿，虽然有些道德上的违背，但泰斯还是决心在城主的房间内找一些线索，最好是对自己有利的把柄。 朝着楼梯的反方向前行，泰斯在楼道中间的转角小心探出脑袋。 在丁字型楼道的交界处，泰斯正好能看到另一条路尽头的华丽房间，这肯定是城主大人的屋子。 房间门口没有守卫，正好是天赐良机。 他蹑手蹑脚朝着房间走去，泰斯将手放在木门前，正想用力推开。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开。” 楼道交界处的房间门被打开，走出的正好是城主的车夫。 身为妖精的男人已经换了一套便服，尖尖的耳朵上系着蘑菇吊坠，男人手中拿着一叠草纸，看来是泰斯运气不好，正好撞上出门的他。 “我是想给这里的主人打声招呼。” 泰斯对着妖精假笑着，掩饰着自己的恶劣行为。 虽然他早就和城堡的主人打过一场，但毫不影响他说出这句假话。 “波尔图替主人感谢你。” 妖精转身走向楼梯，好像是真的相信了泰斯的说法。 看着就这样离开的波尔图，泰斯慢慢将手放了下来。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少年握紧了拳头，被人看见就没脸继续偷窥了，他朝着楼梯走去。 路上见到的士兵都无视了泰斯，他们只会在少年挡路的时候主动绕开。 泰斯也不会自找无趣，他闻着香气走到了第二层，走进他初来城堡的那间大厅。 原本空荡的大厅被摆上了长桌，长桌旁摆了三张木椅，座位前的盘子中已放好食物。 桌子上的食物并不丰盛，但该有的主食，汤菜，甜点一应俱全。 长桌的正中心恰好是城主，他身边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着的，盘子内的食物已不再冒着热气，看来等了很长的时间。 “看来对于‘名将’的力量，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菲利普坐着示意泰斯在自己右侧的位置坐下，侍女为泰斯拉开了椅子，在泰斯坐下后，又有一位侍女端来了一盘刀叉供泰斯选择。 幸好泰斯没有忘记奥菲利亚的教导，他看着桌子上的浓汤，鱼肉，土豆泥，揉碎，立刻就找到了合适弧度的餐刀和汤匙。 菲利普看在眼中，微微颔首。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眼前的晚餐，侍女将盘子和残渣拿走，送来两杯红色的果酒，点燃了桌前的烛灯。 “吉萨来的商人。” 菲利普打量着泰斯，少年提着酒杯，回敬他的审视。 “玻尔城欢迎新鲜的血液，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会指导你如何掌握获得的力量。” 这套对付年轻人的话语完全没用，泰斯只是吞下了一小口酒液，继续听城主说着。 泰斯非常明白，要是在这里长久呆下去，他的诅咒指不定哪一天就爆发了。 “嗯，看来你不是很感兴趣。” 菲利普也拿着酒杯轻酌了一口，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城主大人又想了一个理由。 “听说你想出海，我可以做你的担保人，甚至为你雇佣一支船队。” 城主果然消息灵通，看来是海事厅的人告诉了他。 但事实是，泰斯确实为这个条件心动了。 “有什么条件呢？” 菲利普举起酒杯，示意泰斯一同饮入，两人同时喝完这一口，城主说出了他的条件。 “为了你，我付出了400枚金币的代价，只要你能展现3倍的价值。” “1200枚金币吗？那可真的要花不少钱。” 泰斯嘴上说的轻巧，但他心里也没有底。 从吉萨运往北境的货物大概值20枚金币，这意味着要做成60倍危险的生意才能让城主满意。 “别担心，我早已为你找到了办法。” 城主将空酒杯递给侍女，他靠着长椅，对着泰斯介绍这个办法。 “你可听说过雷鸣山脉？” 第二十三章 任务艰巨 雷鸣山脉与芹泽密林对立，它靠着东部海洋，连接着玻尔城和尤姆草原，这座山脉不过数百米高，却是因为山顶的落雷而出名。 和芹泽密林不同的是，光秃秃的雷鸣山脉只有墨根草和灰色岩石，以及在山上生活的翼人。 数百年前，翼人也是妖精的一种，和密林中的妖精相貌相似，只是栖居的地方不同。 因为落雷以及翼人茹毛饮血的习惯，山脉生活的妖精样貌大变。外表变得丑陋，身后长出了飞行的羽翼，后来这一类妖精逐渐被人们叫作翼人。 妖精和人类的战争中，翼人们靠着飞行的优势，时刻阻拦着人类士兵的步伐。 但翼人和妖精的联盟并不紧密，在海水倒灌密林后，翼人们发现人类已经无法阻挡，他们于是选择了主动投降。 战争结束后，翼人获得了人类和外族间的第一笔交易，翼人将山脉中的草药和矿石卖给商人，换取更加舒适的衣物与筑巢的棉料。 虽然偶尔会有翼人在商道上劫掠，但因为损失规模不大，都被玻尔城的军队默许。 随着商人们暂停了北行的商路，加上因为物资稀缺，玻尔城的商人希望增加换取的筹码，利益冲突下，人类和翼人的交易在近期停了下来。 介绍完了雷鸣山脉的情况，城主开始提到泰斯需要做的事情。 “主要有两项商品，帕乌石和墨根草。” 城主菲利普拍拍手，侍女将样品带到了桌前。 看着面前的灰石头和干枯的草根，泰斯怎么也想不通，只有拳头大的东西竟分别价值一枚金币。 “帕乌石是普通岩石受到雷电的锤炼形成，有了吸收力量的特性，对于闪电类攻击的防御效果十分明显。” 菲利普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小刀，他在灰石头上用力切下一面。 灰色石皮下是银白色的石肉，不过很快，这银白色又变为了灰色。 “我们的工艺还不足以保留它原本的颜色，不过只是表面的灰色岩石就足够削弱攻击，是制作护具的珍惜石料，但是要记住区分它和普通岩石。” 菲利普又拿起那根干枯的墨根草，这和地根草长得很像，布满根须的一大块长出了两枝细小的触须，黑漆漆的根茎却是不少配方的必要材料。 “我不太懂草药学，但墨根草的价值体现在制作的药剂上，不管是‘吐露真言’，还是‘死亡之吻’，都找不到墨根草的替代品。” 侍女将桌上的材料拿走，菲利普双手靠在桌子上，认真看着泰斯。 “我希望你能让翼人给出诚意，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需要更多的稀有材料，同时让我们的商人付出更小的代价。” 泰斯没有立刻答应，这件事听上去就十分危险。 且不说泰斯没有真正和别人磋商过价格，雷鸣山脉的主人必定是“领主”，否则菲利普本人就能解决这个麻烦。 泰斯自信如果给足时间，不论是用商人的方法还是变强后使用武力，他都能为玻尔城取得足够的利益，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而且这位城主已经强买强卖，没有给他拒绝的理由。 实在没有办法，泰斯只能硬着头皮反问城主自己该怎么办。 “不管是买卖还是战斗，我都不太可能在翼人手上占便宜，你就不怕我把这个事情搞砸了？” 菲利普看向泰斯的双手，他轻哼着说道。 “不管派谁去都是一样的结果，这是我早就明白的事情。但如果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迟早有一天，我们能把玻尔城的城墙修到密林和山脉。” 这可不是一位伯爵该说的话呢。泰斯心想着，如果国王知道他的野心，可能会亲手把他丢进监狱。 玻尔城的城主正值中年，他精力充沛又野心勃勃，能说出这种话，又不担心被侍女流传出流言，想必他对整个城市也是信心满满。 “不用担心我派你送死，那位女王十分善良，更是不会对少年下狠手。” 感觉事情已经差不多说完，菲利普起身站起，朝着楼梯走去。 “我会让人教你一些谈判的技巧，你这几天就留在城堡里认真学习吧。” 侍女躬身告别泰斯，拿走了桌子上的蜡烛。 泰斯来到这大厅的时候，长桌上放着三人份的食物，而直到城主交代完他的要求，第三人迟迟没有出现。 少年也没有继续等待，他循着记忆，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泰斯走上楼梯后不久，在另一个入口处，女孩凯西娅来到了冷清的大厅。 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她一个人走到长桌旁，对着食物开始发呆。 泰斯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看向城堡外的大海。 月亮映在海面，船舶停靠在港口，大海的东方是一片迷雾。 少年看的出神。他心想，也许在迷雾中，那头冲出北境的恶龙正在等待着他。 …… 奥菲利亚那头，在少女走入尖塔后，果然就立刻遇上了麻烦。 玻尔城的尖塔属于学者，而且是欧数学派的主场。 这群自夸智慧代表的学者看见走入尖塔的女人，他们放下了手中的书稿，气冲冲地跑到门口堵住了奥菲利亚。 “守卫，守卫！” 他们向大门看去，奥菲利亚出门的时候正好是清晨，本该继续守着的士兵早已偷偷溜回家睡觉去了。 谁都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早跑来尖塔，而且还是一名少女。 “噢见鬼，这群懒骨头就该被真理抛弃，我会向议会发起投诉。” 被人拦下让奥菲利亚很不愉快，但她这次是来学派寻求知识，如果奥菲利亚立刻出手伤人，肯定会被本就讨厌女人的学者赶出去。 “如果你迷路了，可以问问巡逻的士兵。” 看着奥菲利亚陌生的面孔，一名学者以为她只是走错地方了。 但奥菲利亚摇摇头，说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到尖塔寻求知识。 “如果想雇佣导师，你可以到议会申请，只要待遇不错会有人前去你的住处授课。” 少女又摇了摇头，她指着学者拿着的手稿。 “我只从书本上获取智慧。” 话一说出口，所有的学者都笑出了声。 和欧数学派的实力同样出名的，就是他们对女人的排斥。为了专心探求真理，这里不少人将研究当作了自己的伴侣，并唾弃世俗间的情感。 “这里不欢迎宠物和女人。” 阻拦的学者换了不客气的语气，他将手中的一叠草纸举起，正要狠狠砸下，恐吓这不知好歹的少女。 但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抢先一步砸在了学者身上。 那是一名干瘦的白发老头，他头上沾着碎纸片，身上穿着破了洞的麻衣。 “尖塔属于我里德，真理欢迎所有人，你应该进来看看我的杰作。” 老头大笑三声，用力敲在身下的学者头上，他靠着身上的臭味，把围观的其他学者都撵走了。 第二十四章 疯子里德 名为里德的老头从学者身上站起，旁边又有其他学者靠近，他们让奥菲利亚快离开。 “跟我来，跟我来。” 老头跳着撵开了学者，这些欧数学派的研究者脸上虽然挂着怒意，但没有反抗老头，他们都乖乖让开了道路，用手对着奥菲利亚指指点点。 “你这是浪费时间，女人是看不见真理的脚步。” 堵住她的学者还咄咄逼人，老头停了下来，他把脚上的破鞋取下，丢向这烦人家伙的脑袋。 没想到正好砸到了额头，一下就砸晕了多嘴的学者，难怪这群尖塔中的人都十分惧怕这老头，学问再多也怕破鞋。 奥菲利亚看不出里德的实力，老头的身上没有力量凭依的痕迹，换句话说可能只是一位擅长投掷的“武者”。 老头带着奥菲利亚走上了尖塔木制楼梯，这里的楼梯环绕着尖塔内壁，一圈又一圈螺旋上升，拔地而起的楼梯紧贴墙壁，伸手就能拿到书架上放着的书。 学者就坐在阶梯上翻看书籍，疲惫的研究者干脆躺在楼梯上睡觉，用厚的书当自己的枕头。 老头看到一名躺着的学者，把他盖在脸上的书拿开，在耳边大吼着。 “哈，你的研究手稿丢了，啊哈哈哈。” 受到惊吓的学者猛地坐起，失去重心的他从楼梯上摔下，身体翻过了楼梯的栏杆，正在向塔底坠落。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的塔里睡觉。” 老头朝着楼下大吼着，那学者在即将坠落的瞬间全身冒着紫光，霎时间停在了半空，最后缓缓落下。 虽然没有受伤，被吵醒的学者还是朝着老头骂了两句。 “疯子里德，我诅咒你明天就会去见真理之主。” 老人听了十分生气，抓起身边的书籍朝着底楼丢下，只可惜砸中了更多无辜人。正在看书的学者被突然拿走了研究材料，他只能举起双手表示抗议。 “哼，你才是疯子。” 老头气呼呼，继续往楼上爬，走到一半，他回头招手让奥菲利亚别磨蹭。 “快跟上，王国的公主。” “疯子，这里哪有什么公主。” 看着老头把身后的姑娘当成了公主，学者们都只当他又犯病了。 奥菲利亚感到不安，她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样的老头，虽然这里的学者态度并不好，但实际上都对这个叫作里德的老头唯唯诺诺。 “领主，还是神使？” 奥菲利亚打量着此人的背影，暗地揣测着。她即使曾经达到领主的高度，少女也没有从老头身上感受任何相似点。 “别想太多，我已经是个快入土的老头，没什么威胁的老头。” 两人来到了尖塔的上层，这里的平台已经堆满了人。学者互相靠着趴在地上，偶尔发现疑问还会互相交流。 他们十分投入，完全忽视了里德和奥菲利亚。 “既然你是第一次来，让我来考考你。” 老头跑到这些研究者的面前，挨个拍打他们的脑袋，让沉迷研究的学者统统抬头，当发现是这个烦人的老头后，他们一齐看向了尖塔的特别嘉宾，奥菲利亚。 “把这里的人排个图形，每四个人站一条线，就这样。” 奥菲利亚望向对面的十位学者，无辜的学者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也不欢迎女性，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目前学者的疑问是，疯子里德怎么把女人带入尖塔，还问了这个入门的难题。 奥菲利亚很快得出了结论，虽然她并不想和老头有过多纠缠，但好胜心还是占了上风。 眼神按顺序扫过每一位学者，奥菲利亚最后举起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哈哈。” 里德也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文字游戏，加上欧数学派的理论研究吗？” “没错，如果注意到包括我们两人，这个问题就非常简单。” 里德找了十本书，一本本塞给面前的十位学者，让他们不要打扰自己。 奥菲利亚看向身边的书籍，在走上楼梯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书中内容在不断变难。 底层的书籍大多关于日常算数，中层的基本和图像相关，高层的书籍都是看不懂的数字排序，在最高处头顶上的圆弧中，还有对于“原初”关联的研究。 “远道而来的公主，你想在尖塔寻求什么知识？” 奥菲利亚直截了当，询问有关北方岛屿的航线和记录。听到这种无聊的请求，偷听的学者们重新把耳朵埋回了书本中，继续着自己的研究。 “嗯，这正好是我擅长的部分。” 老头得意地闭着眼睛，嘴里咀嚼着空气。 “但我也有要求。” 听见老头说出这句，一旁的学者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看向无知的少女。 “你要先学会基础，才能知道如何前往北方的孤岛，不然就算你知道位置，一切都是徒劳。” 奥菲利亚点头表示接受。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学会航海的知识，奥菲利亚自己就可以在大海中辨别方向，这当然是最好的事情。 “那我们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疯子里德兴致盎然，跳着让少女跟着自己下楼。他们来到了尖塔的中层，里德丢给了奥菲利亚一大堆书，让少女先拿回去，等看完之后再来找他。 奥菲利亚得到的书大约有半米高，这些厚厚的书籍几乎都是和“标识”相关。 欧数学派的最大贡献在于对图案的研究，王国内流通的“标识”全是欧数学派的成果。 最成功的要数照明的符文，只要材料合适，靠着简单的图案就能在黑暗中看清道路。 里德目送着奥菲利亚走到入口，这里的书原则上是无法带出，但被疯子盯着，这些学者都乖乖呆在了原地，没有再次为难少女。 奥菲利亚决定先将这堆书搬回了旅店，放入房间。 旅店老板看着这么多书，主动提出了帮忙。 可她没想到的是，少女纤细手臂上的书实际上无比沉重，老板只是拿着两本就已经十分吃力。 那些古书都是铁皮封面，里面的书页更是珍贵的皮革。 “嗯，如果等我学完这些知识，把书卖给商人也能换不少金币。” 看着这些精致的书籍，奥菲利亚感觉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这是个玩笑想法，少女不会辜负陌生人的信任。 那老头能看穿自己的身份，但奥菲利亚除了名字，对这个疯子一无所知。 “里德，里德？” 奥菲利亚在房间内走动，努力回想着关于里德的记忆。 “欧数学派，奥术天才里德吗？” 少女喃喃道，她很难把老头和年轻的天才化为等号，而且他们的年纪相差了不少。 奥术天才是欧数学派的长老，是中心城市内的大人物。 里德之所以出名，主要是归功于对奥术之力的三大优化。 第一是优化了奥术的递减方式，通过能量衰减的幅度控制，设置了奥术威力的最佳优化。 第二是优化了如何命中敌人的规划，主要用于军队中的多对一情况，通过不同的投射曲线，减少了士兵攻击的乌龙。 还有最后一条，他找到了个体如何有效分配专注力，不会让战士出现像泰斯那样的情况：比如用完法则后，因为意识消散，昏倒在地上。 如果奥菲利亚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位里德现在还是中年，他正呆在中心城市的象牙塔继续研究着他的学问， “不管怎样，先看看书打发时间。” 她把厚重的书放在地上，趴着读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初级学者 面对枯燥的读物，奥菲利亚反而十分投入，可能是因为许多年没有碰书本，现在有机会反而使得她非常有兴致。 傍晚没过多久，玻尔城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奥菲利亚走到楼下，从老板那要来了一捆蜡烛，用小刀割开封口后，她一口气点亮了五根，蜡烛围绕在她身边，让房间十分明亮。 里德交给她的书被打乱了顺序，奥菲利亚也不知从哪一本开始，干脆就胡乱抽出了最薄的那本，却是一本研究古莱语的手写稿件。 古莱语作为上个时代的通用文字，它的钉子状外形是最大的特点。 同时特别的是记录方式，这类文字的记录方法往往是在石板上阴刻，也就是用小刀切除文字占有的部分，好处是比凸出的阳刻更有利于保存。 而随着莎草被利用制作草纸，新的流通方式取代了古老的记录，伴随着通用语简化了文字，古莱语让出了时代的舞台。 目前尚有保存的古莱语大多是镂空的草纸记载，因为只是过去数十年，这种语言也没有彻底被遗忘，一些偏远小镇和圣地高原也在使用这类文字。 疯子里德不知怎么将这样的书交给了奥菲利亚，且不说古莱语是否真的和航海相关，这种生僻的文字并不适合作为初学者入门。 文中的通用语只占了一成，剩下的古莱语必须从上下推断含义，根本没办法轻松越读。 “就当他真的是疯子，这样的书在中心城市可没有。” 幸亏奥菲利亚在中心城市学过一些古莱语，部分简单的词汇还算眼熟，只要放在句子中稍加思考，她觉得自己能吃完整本书的内容。 “等我看完这本，再找那老头对峙身份吧。” 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奥菲利亚开始专注学习里面的内容。 书中最先介绍的是几大元素的古莱语图形，此时不得不提到另一个学派，元素学派。 归属于元素学派的学者大多掌握了元素的能力，他们使用的是通用语与现代铭文，对古莱语的研究是滞后于欧数学派，原因是观念的不同。 他们认为的元素构成了整个世界，但是元素最终的来源由神明来解释。 很奇怪的地方在于，元素学派没有自称为神教，他们也不像弥霓神教和赫利教派追寻元素之神。 因为元素学派不追求真理的尽头，比起结果，他们更关心过程。 同为学派，元素学派的研究核心是构成，而欧数学派只关心构成的条件，并试图推导其他非元素的力量关系。 从火元素的古莱语开始讲起，火焰的符号是由苍臆文变化。原先是三条并行的小蛇，变为了钉子的三块尖头，这是从火焰的外形逐渐退化形成。 奥菲利亚手中的书有这样的记录，为了研究火焰的古莱语，欧数学派的学者曾找来赫利教派的信徒，让信徒改用上个时代的钉子文字施放技艺，但无数次尝试都是毫无效果。 后来引来赫利教派的反感，关于火焰的实验终止。 这些学者并没有灰心，他们吸取教训，开始研究第二种力量，正是和弥霓神教的水神相关的水之咒语。 在文字上的实验已经失败，他们找来弥霓神教的信徒，让他们更改绘制的图像，但这次的研究只成功了一半。 除了文字不同外，水流的图案在上个时代是“双头的男人”，和弥霓神教现在广为流传的“三角”有着很大的差别。 更换符文的信徒遭到了恶性后果，凡是使用旧时代图形吟唱通用语咒语的施法者，最后都受到了反噬。 轻则昏迷，严重的被扭曲肢体，最后乃至死亡。 直到消息瞒不过弥霓神教，这项研究才停了下来。 弥霓神教在水上都市发起了对欧数教派的清剿，视作他们对水神冒犯的回礼。 几十年前的大行动一度让整个城市变得血腥，也拖慢了人类夺取北方密林的脚步。 书中后面的内容也是不同方向的改进，对不同自然力量的研究。 虽然元素之水的研究让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但帮他们证明了道路的正确。 欧数学派的学者将图形放在了研究首位，同时找到了铭文和施法者两个研究方向，对不同的元素力量都做了尝试。 这书里最让奥菲利亚感兴趣的，当然是她掌握的土之元素。 借鉴了古莱语后，岩石相关力量的优化方向在于精神。施法者释放技艺的时候，需要让意志坚定，同时尽可能保证岩石“标识”的闭合。 但讽刺的是，奥菲利亚掌握力量的“标识”是“三角支出向上的三条线”，注定了不会是闭合的图形，而如果去掉这三根线条，她使用的就是水流的图形，无疑会造成冲突。 “我身体已经被拿走了力量，如果力量冲突，很有可能会害死自己。” 奥菲利亚不愿做风险的尝试，数日之后还需要和凯西娅决斗，她一定不能在这几天受伤。 …… 时间一晃而过，少女身边的蜡烛都已经熄灭，此时正好太阳升起，房间内是清晨的蓝光。 饥饿感让奥菲利亚停止了阅读，她打着哈欠，才发现自己一夜没睡。 “去找点吃的吧。” 少女走下楼梯，没想到旅店老板竟已经在门口，和一名背着无数信封的男子交谈着。 “我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肯定是送错了。” 老板从一叠书信中拿出了一封，正想推给那名男子，头戴着皮帽的男人一脸为难，他抚摸着黑色的火漆，反复看着信封的正反面。 “可位置就是你这里，玻尔城，箭鱼旅店。” 不等老板再次拒绝，男人将信在耳边晃了晃，没有一点声响，说明是只有文字的信件。 “拿着吧，只是一封信，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男人拍拍身后的包裹，包裹里还有一半的信没有送出，可男人依然没有慌张。 “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如果真没有人来领取这封信，我明天会拿走送回去。” 旅店外传来马啸，看来男人的马儿也等得不耐烦了，他匆匆告别了老板，留得这位旅店老板独自头疼。 “不介意的话，让我来看看吧。” 奥菲利亚拿走了那封信，仔细观察着火漆，那是蔷薇的图案，除了花朵还有布满刺的荆棘。 她翻到信封正面，上面却不是奥菲利亚的名字，反而是个陌生名字——蒂亚戈。 少女原本怀疑是家族写给自己的信。 虽然因黑荆棘公主的名号，家族会频繁使用荆棘与蔷薇的黑色火漆，但这种火漆并不是只有她们家族才能使用，普通平民也能在杂货店购买印章，在漆泥中加入黑炭。 况且，她和家族实际上并无往来，除了个别的熟人，奥菲利亚能记下名字的人不超过三位。 “好像不是我的。” 少女将信封还给了老板，奥菲利亚一眼扫过了其他书信，上面也没有自己或者泰斯的名字。 和老板告别，奥菲利亚继续走向贸易区，她希望那家卖珊瑚虫炸串的店铺今天还开着。 第二十六章 商人考察 有人在清晨寻找美食，也有人躺在被窝里享受温暖。 但这份温度即将被打断，城主菲利普的车夫波尔图正敲着泰斯的房门，一夜无梦的泰斯只是翻了个身，将脑袋藏进被子中。 但波尔图坚持不懈地站在门口，敲门的声响逐渐加强，在波尔图的努力下，藏进被子中的泰斯没能逃过折磨的声音，不情愿地从温柔乡里钻了出来。 房间的桌子上早已放着一套蓝色的麻衣，虽然这衣服对泰斯来说有些宽大，但系上纯白丝质腰带后，倒也还算合身，反而让泰斯看起来文质彬彬。 “是菲利普大人的命令，这几日我会跟着你。” 泰斯只能点头接受，他已经答应了城主的请求，有人监视自己是情理之中。 “你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糟糕，我来教你如何像个商人一样打理自己。” 菲利普拿出了剪刀和梳子，逼迫着泰斯坐下。 靠着娴熟的手艺，妖精将泰斯胡乱生长的长发剪短。 他捏碎了几枚种子，把粘稠的胶汁抹在泰斯的头发上，波尔图用梳子将泰斯的头发理顺，黑色的头发朝着同一方向，泰斯看起来神气十足。 虽然房间里没有镜子，但看着波尔图满意的眼神，泰斯感觉自己的发型应该不错。 “现在已经错过了早餐的时间，明天一定要在太阳升起前抵达第二层的大厅。” 所以说没有吃的了吗？ 泰斯只能感慨城主的古板，他的肚子也抱怨地叫了起来，饥饿的声音让波尔图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实在是饿了，现在过去还能喝上一口凉了的酥鱼汤。” 于是泰斯立即朝着楼梯走去，跑下楼梯，很快来到了昨日的第二层。 那张长桌子还放在大厅的正中心，城主早已离开前往一层的议事间，忙碌早上的事项。 长桌上还留着两把陶壶，里面的酥鱼汤已经冷了，但并不妨碍香味飘向大厅外。 泰斯一步跨入大厅，而他对面的入口，也有一位女士进入这里。 “迪迪？” 看着身着精致衣物的泰斯，女孩凯西娅双眼放光。 人靠衣装，换了新发型后的泰斯已经成为了一名帅小伙，只不过他只能通过别人的眼光确认自己的造型。 “凯西娅？” 凯西娅的形象也和之前大不相同，如果不是听到声音和这个奇怪的称呼，泰斯一定想不到面前的女孩是扛着斧子的战士。 在密林见到凯西娅的时候，为了迎合冒险者的形象，她可是一头乌黑的短发，身上也穿着灵活的皮衣，更别提比人还高的铁斧。 只是暂时没见，泰斯惊讶的是凯西娅竟然已经是长发。 凯西娅穿着的蓝色长裙上还装饰着白色蕾丝，身后是洁白的大蝴蝶结，握着斧头的双手戴上了镂空皮手套。 “是我，没想到你…” 凯西娅打量着泰斯，她看出来这衣服是自己父亲的安排，女孩脸上的喜悦顿时被沮丧取代。 “为了获得自己的利益，那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她说完这句，朝着长桌走去。 泰斯明白了女孩话中的意思，他也看出了城主菲利普是个精明的男人，不过这一次和过去几次不同，他是主动想接近城里的大人物，虽然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 泰斯也朝着长桌走去，妖精波尔图为泰斯取来汤匙，静静站在他身后等候。 泰斯和凯西娅两人面对面坐着，他们同时拿起了汤匙，也同时喝下了第一口。 不同的是，泰斯舀起的是鱼肉，凯西娅舀起的是鱼汤。 女孩只是喝了几口，放下汤匙对泰斯告别，离开了冷清的第二层，留下泰斯一人享用着冷汤。 汤中除了鱼肉，还有用油烫过的酥皮，不知泡了多久的酥皮已经被鱼汤泡软，既是美味，也能占满泰斯大部分的胃。 凯西娅吃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对泰斯讲起，态度也不如遇见前那样热情，泰斯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放在心上。 …… “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菲利普让泰斯和翼人谈贸易，不可能放任少年一个人独干，他为泰斯安排了小镇内的精英，希望能在短时间传授给泰斯宝贵的经验。 为了给予城主足够的尊敬，第一天商会就派出了大人物前来，正是玻尔城商会的副会长。 因为需要常年和不同人进餐，原本英俊的副会长凯尔已经变为了一名胖子，好在肥胖不会让他的脑子变迟钝，他作为仅次于会长的角色，为商会中一半的订单都需要他过目。 因为会长实在太忙，资历最深的副会长是最适合泰斯的人选。 泰斯来到一楼，商会的副会长早已在备用房间等待。 在城堡内，如果一天有两场会议，副会间就是菲利普让第二场会议人员等待的房间，现在恰好留出来给泰斯使用。 泰斯一进门，凯尔就开始为这位年轻人打分。 看着大厅内的三张长椅，泰斯选择了正对凯尔的那一张坐下。 他望向身后，跟随他的波尔图停在了门外，没有一同跟来。 “扣分，眼神飘离，身体僵硬。” 男人毫不客气地批评泰斯，现在天气并没有凉下来，胖男人还穿着一层外套，因为体型因素，他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凯尔从外衣口袋拿出了丝质手绢，在额头上擦了一圈，然后折叠放回。 “吉萨的商人，说服我买下这支羽毛笔。” 凯尔将自己的羽毛笔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放的位置离泰斯的手臂还远一些。 看来又是一个考验，泰斯需要选择站起来或将身子趴在桌子上。 “凯尔先生，帮忙递一下这支笔，让我好好看清楚。” 一进门被摆了一道，少年心里有些不悦，说话的口气自然也不会客气。 和商人打交道总是要处处小心，一旦泄了气，对方就会置疑你的实力，并不断打压你的出价。 凯尔点点头，他主动起身将羽毛笔递给了泰斯，泰斯也模仿着胖子的动作，顺利拿到了这枚羽毛笔。 “加分，不卑不亢。任何交易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只是你的问题。” 泰斯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羽毛笔，这支笔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上面的羽毛也脱落了部分，笔尖磨损严重，如果只是使用看上去并不适合。 “这是你的笔，你用它写了无数文件，它为你促成了交易。虽然对你而言是废笔，但如果落入普通商人的手中，商会副会长的羽毛笔可是能值不少钱。” 凯尔认真想了一会，他认可泰斯找到了这支笔的其他价值，但还不够直接。 “不扣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会带来客船订单，你要是不明白订单相关的知识，可以看看这本书。” 副会长的时间也十分宝贵，他丢下一本破旧的厚书，离开了这间屋子。 泰斯拿起了羽毛笔和书，长叹一口气。 第二十七章 平台围攻 泰斯拿着商人凯尔送给自己的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解开腰带，让麻衣变得宽松舒适。 妖精波尔图没有跟着他进入客间，为了不打扰泰斯看书，他选择守在房门外。 泰斯将桌子挪到窗台，坐在椅子上，泰斯打开了这本名为《商会基石》的书。 作为吉萨商会的正式成员，他本应该接受长时间的培训，但因为需要尽快运送货物抵达北境，泰斯错过了成为商人的授课过程。 本以为会回到吉萨后再进行枯燥的学习，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泰斯的商人之路竟从港口玻尔开始。 这本流通于商会之间的书记录了商会办事的各项规定：包括不同规格订单的说明，整理订单的规范，签署文件的条例。 不止是办事的无聊规定，商会还要求自己的成员了解所有接触商品的基础。 比如在港口城市玻尔，最多的订单是轮船运输的海货，除了海鲜的数量，更要命的是质量的鉴定，还有运输船的风险评定。 对于具体应该怎么处理，这几十页的书中没有记录方法，但是都写出了要求。 泰斯明白这种事情只能靠着经验，写得再详细也无法预料所有情况。 除了订单的内容会稍微有趣，其他都是无聊的文件规范，看久了让人昏昏欲睡。 泰斯看得脑袋发昏，他只能草草看过一眼，当作自己已经彻底领悟内容，然后迅速跳过。 “这么多细节需要记录，怪不得为了取几箱货物，吉萨的三个家伙给了我那么多草纸。” 枯燥的阅读时间很快过去，当视线变为了橘黄，泰斯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一下午的学习后，泰斯大概知道了海事订单长什么样子，他感兴趣的货物是木材和石料。泰斯主要看了城主菲利普交代的两种商品，帕乌石和墨根草。 …… 敲门声响起，波尔图提醒泰斯现在是晚餐的时间。 泰斯将书合上，站起身子活动僵硬的关节，和波尔图再次来到了二层大厅。 和第一天相同，城主菲利普穿着一身白色，他坐在长桌的尽头，餐桌上摆着三份食物，今天的食物和昨天一模一样。 属于凯西娅的位置依然空着，泰斯坐到了相同的位置，等客人坐下，从女仆手中选好了餐具，菲利普才开始享用晚餐。 两人沉默着吃完面前的食物，侍女为他们换了盘子，摆上了酒杯。 “凯尔说你完全不像商人。” 泰斯先试了一口相同的红色酒液，静静听着城主的下半句话。 今天的酸果酒中加入了不少海盐，咸味刺激下显得味道很甜。 “但他认为你很有天赋，适合当一名商人。” 男人笑了出来，黑色胡子弯弯得，放大了他嘴角的笑意。 为了回敬对方的称赞，泰斯举杯感谢菲利普。 “除了商人，我认为你还适合成为一名战士，成为强者，守护弱者。” 这就完全是恭维的话了，泰斯感觉菲利普的态度有所改变，语气也更加和善了一些。 也许是初次见面留的好印象，也可能是早上的小聪明打动了商会副会长，让凯尔替自己说了一些好话。 “不过看你战斗的方式，似乎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战斗，独行商人？” 男人盯着泰斯眼睛，眼睛是骗不了人，所以泰斯一直看着酒杯。 泰斯不明白城主这个问题，但他明白，自从和博肯列分开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并肩作战。 “最近确实是这样。” 得到肯定的回答，菲利普拍拍手，响声在大厅回荡。 没过多久，二层通往平台的大门打开，巡逻的卫兵走了进来，排成两列。 “从今天起，夜晚到半夜的巡逻终止。你们的任务是，半夜前打败这位少年。” 士兵们一齐扭头看向泰斯，少年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了一下午的《商会基石》让泰斯感到心中郁闷，动手战斗肯定能让自己心情舒畅。 士兵们围着泰斯，看他一步步离开大厅，走到城堡的二层平台。 城堡落在海面上的一座小岛，除了连同到城市的大路，小岛周围全是海水。 夜晚海风吹来，除了咸湿的气味，带来更多的是寒冷。 城堡外墙上已点燃了火把，空旷的平台被照得明亮。 泰斯被围在中间，士兵们穿着皮帽皮衣，他们胸口的玻尔城徽记在火光中闪耀。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泰斯斗志昂扬，白沙在他脚下沉淀，已经盖过了泰斯的脚踝。 围着泰斯的一圈士兵前后错出身位，围成了三圈，他们手中握着火把和短锤，燃烧的烈焰让铁锤都成了红色。 泰斯手中已经握住了两把弯刀，刀柄的沙砾连着脚下的沙堆，白色的颗粒在半空中闪耀。 士兵们朝着泰斯冲锋，少年握着双刀在原地旋转，刀尖切割着士兵的武器。 第一排的士兵挥下火把，带着火焰的木条被弯刀斩断，向前飞的火焰被另一把弯刀抽飞，一圈火光朝着天空旋转，就像盛开的花火。 士兵们短锤继续朝着泰斯挥下，在触碰刀刃的瞬间，所有士兵的铁锤同时变大，灵活舞动的弯刀被巨大的力量衔住，其他方向的锤击即将打在泰斯身上。 漂浮的颗粒来到了攻击面前，白沙化作漂浮的盾牌，为泰斯挡下了第一排的攻击。 士兵们也果断放弃了手中的武器，第一排的士兵立刻朝后滚去，为第二排的同伴让出了空间。 第二排士兵出现，他们握着同样的武器，却用了不同的进攻方式。 第二排士兵趁着第一排后撤，将手中的火炬抛出，点燃的火把全被泰斯斩落，掉在了地上，让泰斯周围变得炽热。 他们冲刺着双手握住变大的铁锤，一半的士兵跳起，从上往下砸出巨锤，另一半士兵拦腰挥出武器，让泰斯必须做出选择。 “再继续防御迟早会露出破绽” 泰斯决心突出包围，打破士兵的阵型，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将两把弯刀抛出。 弯刀撞上铁锤，一碰就碎成沙砾，但沾着的沙砾将巨锤往下拉，两名士兵倒在地上，漏出了缺口。 随后，少年脚下的白沙在他面前形成了阶梯。 泰斯踩着沙子，越过第二排的士兵，但也来到了第三排士兵的包围中。 第一排撤退的士兵早已在第三排等候，突出包围后反而遇见了更多敌人。 泰斯虽然能手脚并用，沙弹可以阻拦冲来的士兵，靠近的敌人也会被他一脚踢飞。 但因为泰斯无法下死手，被打飞的士兵休息一会就能重新站起，而被围攻的泰斯可没有休息的可能。 士兵们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他们前赴后继，不断缩短和泰斯间的距离。 “这是真的要累死我。” 看着执着的士兵，泰斯现在非常后悔，他担心自己无法站着走回房间。 第二十八章 骑士之助 在泰斯和士兵们战斗的时候，二层大厅走来另一位客人，凯西娅穿着精美长裙，正准备享用晚餐。 平台的火光和打斗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女孩没有走向长桌，反而朝着平台大门走去。 凯西娅在火光中看见被围攻的泰斯，她徒手将长裙撕开，扯下身上的蕾丝装饰，只留下了身后的白色蝴蝶结，她顺手拿走墙壁上的火把，冲向城堡的士兵们。 “你们在做什么？” 看着突然闯入的女孩，士兵和泰斯都停下了攻击。 士兵们让泰斯吃了不少苦头，所幸他身上没有一处被击中。 泰斯艰难维持着身边的白沙，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凯西娅大人，这是城主大人的安排。” 两名士兵用铁锤拦下了冲刺的凯西娅，不过皮帽被她手中的火把烧焦。 “安排？是和士兵的实战训练？” 看着点头的泰斯，凯西娅发现自己误会了这群士兵。 不过当她发现泰斯狼狈的样子，女孩顿时有些心疼。 “那让我加入他，我们两人一同挑战你们。” 不止是出于人少的同情，凯西娅也是一时技痒，这几天在城堡里无所事事，正好有机会让自己动起来。 “这…” 士兵们面面相觑，凯西娅是城主的女儿，他们当然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但城主的安排中并没有包含凯西娅，况且凯西娅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起来，这个女孩没少让士兵们吃苦头。 “让她一起吧，我不会给城主说这事。” 现在距离半夜还有一半的时间，疲惫的泰斯正好需要一个帮手。 这些城堡的士兵不仅数量多，配合也比玻尔城的守卫更加默契。 泰斯低估了这些家伙的实力，一开始太过用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士兵们让开道路，凯西娅把蹩脚的高跟靴子丢掉，光着腿靠近了泰斯。 泰斯发现凯西娅还穿着早上的那件裙子，不过为了方便和灵活，长裙的下摆被她撕掉，已经变成了一条露出大腿的短裙。 “给我把武器，让你看看骑士的战斗。” 泰斯按照模糊的记忆，让白沙慢慢飘向凯西娅，在她面前用白沙做了一把相似的巨斧。 凯西娅握住巨斧，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使用顺手后，她将斧柄重重敲在石路上，声音响彻整个平台。 “我现在是南瓜骑士凯西娅，我也是迪迪的骑士。” 凯西娅露出牙齿，提着斧头朝着士兵们砍去。 战斗继续，凯西娅踩在石板路上，背后的白色蝴蝶结随着她跳跃而抖动。 凯西娅在战场中来去自如，手中的斧头用力砸下，压制铁锤，搅乱了士兵们的阵型。 泰斯紧跟着凯西娅身后，他尽可能躲开士兵对他的攻击，同时仅仅使用身体上的力量挥舞弯刀，将敌人逼出五步外。 握着巨斧的凯西娅能同时招架三名士兵的攻击，角力也完全不会落在下风。 凯西娅转动手臂和身子，比她高出一倍的士兵都会被她撞飞，女孩脚步始终保持着前进的节奏，一直在不断进攻。 凯西娅没有留情面，她根本不管斧刃会不会伤到自己家的士兵，大开大合的斩击让一大堆士兵趴在地上。 在掀翻一片士兵后，她突然转过身，裙子跟着她的动作旋转。女孩双手握着巨斧，深情望着泰斯。 “我这次，有好好保护你吧。” 凯西娅咧开嘴，大声笑了出来，白沙制成的斧头上开始出现红光，这是她使用“切割”技艺的迹象。 “我们只是切磋，别下死手啊。” 泰斯大喊着让凯西娅冷静下来，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让白沙散落。 这群士兵只是尽了自己的责任，泰斯明白一定不能出手过重。 所以，即使是陷入绝境，他也没有动用法则的想法。 凯西娅没有将斧头丢向士兵，反而将冒着红光的巨斧向上方抛掷，泰斯顺着斧头旋转的方向望向天空。 士兵们都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望着飞向第三层房间的红色月轮，攻击的方向似乎是城主的房间。 平静的夜晚突然刮起了大风，城主房间的窗户突然被打开。 蓝光一闪，飞向窗户的斧头突然出现在了城堡上方，一瞬间越过了第三层。 旋转的斧头朝着天空继续飞着，红色的光芒飞向夜空，在最远处绽开。 化为颗颗沙砾，月光下，和红光一同化为灿烂的花火。 城主房间的窗户再次关上，月亮来到头顶，现在已经是半夜。 …… 士兵们捡起落在地上的武器，将火把重新点燃，回到了自己巡逻的岗位。 在他们离开前，泰斯对每一位士兵表示感谢，而凯西娅高昂的战意已经消失，双手捧着落下的沙砾，失落地站在月光下。 “谢谢你，南瓜骑士。” 泰斯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他不知道这对父女发生了什么，但少年最想做的还是谢谢凯西娅的援助，如果不是她，泰斯知道自己已经倒下。 “不客气迪迪，骑士会守护自己的朋友。” 听到这句感谢，凯西娅开心了一些，她拿起丢在地上的裙摆和蕾丝，推开第二层的大门。 “我在第三层楼道的尽头，你可以随时找我。” 凯西娅红着脸说完这句，然后跑向了楼梯。 妖精波尔图此时出现在泰斯面前，看着满身是汗的泰斯，波尔图为泰斯准备了一套新衣服，带他到一层的沐浴间。 城堡周围都是海水，从城市运来淡水太过昂贵。 于是城主找来弥霓神教的主教，在底层的储物间刻下了净水的“标识”，让海水透过数层纱布和石块，得到了能使用的清水。 洗浴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在城堡外的一圈礁石上，暂时没有任务的士兵已经在这里脱下了衣服，每个人的身边都放着装满清水的木桶。 士兵们用清水洗过一遍身子，然后用兽皮搓着身上的位置。 夜晚是寒冷的，但士兵们都赤裸着享受海风。 “你确定我们要光着身子？” 泰斯用一块兽皮遮住了身体，慢慢来到了这群士兵周围。 “城主大人说过，真正的‘领主’需要和自己的士兵一同沐浴。” 领主？泰斯还没来得及想洗澡和变强之间的联系，这群士兵已经发现了今天晚上对战的少年。 士兵们光着身子，全都看向了泰斯，让少年顿时有些害羞。 “我叫泰斯，谢谢你们今天的配合。” 泰斯左顾右盼，眼神忐忑。虽然双方都有吃瘪，他可不能保证士兵们不会记恨自己。 “没想到，勇猛的战士现在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士兵一把拉住泰斯，把他围在中间。 他们拿起手中的兽皮，直接往泰斯身上开始搓，痛得少年嗷嗷大叫。 “听着，这才是男人洗澡的方式，扭扭捏捏是女人的专属。” 泰斯后背被搓得通红，士兵们拿着水桶朝他身上泼去，少年感到十分清爽。 士兵互相介绍着自己，为泰斯说起自己的故乡。 几人吹着海风，让大海也听着他们聊天的话语。 “真好啊。” 波尔图看着泰斯和士兵们达成一片，想到了一些和城主过去的故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消沉。 第二十九章 动力奥秘 奥菲利亚在旅店花了几天时间，整日阅读疯子里德给她的书。 总是待在房间里，把书翻来翻去也有些枯燥，于是她决定去港口走走，顺便看看那些船只是靠着什么力量航行。 通往港口的道路已经被修整，路上依然挤满了马车和行人，港口已经停了不少货运的船只，海事厅门口依然是排满了长队。 和港口卸货的水手相比，游手好闲金发少女就显得有些特别。 奥菲利亚来到港口，她看着水手们将梯子放置，用粗绳绑住货物，让货物顺着梯子滑动，几人拉着粗绳，滑落的速度不快，但一船的货物很快都被放到了马车上。 累了的水手在港口边蹲着，他们排成一行，几个人嚼着水草，望向远处的海鸥。 奥菲利亚看向高大的桅杆，这些船只就是靠着船帆在大海中远航，船帆的数量越多，船只航行的速度就越快，同时要求的人手也就更多。 她来到一艘船的后方，看着它船后吃水的部分，因为靠着风力航行，这些船将调整方向的船叶放在了最后，和妖精女王的战船不同，普通商船没有所谓的动力室。 满怀失望的奥菲利亚往回走，却看见港口的角落，正好有一艘铁皮船驶来。 造价昂贵的铁皮船目前主要是贵族的玩具，这艘没有船帆的铁皮却和那艘战船很像，正好成为了奥菲利亚的参考目标。 她朝着铁皮船的方向前进，装作欣赏海边的景色，眼神不断向前方瞥去。 从铁皮船上走下来一家衣着鲜艳的三人，一家三口下船后，很快就有接应的马车赶来，接着他们离去。 趁着主人离开了船，奥菲利亚走了过去，双手背在身后往地上一指。 岸上的水手没来得及反应，荆棘从阴影处出现，将他们拍晕。 奥菲利亚借着扶梯，走上了铁皮船的甲板，不过甲板上还留着一些清理的水手。 看着突然闯入的少女，甲板上的水手露出了不开心的神情，大声嚷嚷着让奥菲利亚离开。 奥菲利亚不说废话，荆棘从袖口生长，抓住了水手的脚踝，捂住他们的嘴。 “抢一艘船看来要容易很多。” 这艘铁皮船并不大，甲板上的水手也就只有两位。 奥菲利亚走下楼梯，来到第一层的船舱。 这里有五个房间，是贵族们休息娱乐的场所，虽然里面的布置很有参考价值，但不是她关心的船舱。 她走到下一层，这里是铁皮船的核心区域。 一路上遇到的水手全被荆棘束缚，奥菲利亚顺利进入第二层，先打开了船头的房门。 船长正坐在房间内，整理着地图和仪器。 看着闯入的少女，他满脸疑惑，船长没有在主人的客人中发现这位陌生的少女。 “您是不是走错了房间？”船长说完后，感觉自己说了废话。 这里是第二层，只有无聊的货物和燃料，应该没有贵族喜欢待在这里。 “你是船长，应该对这艘船了如指掌吧？” 奥菲利亚手中的荆棘再次出现，看着突然出现的藤蔓，船长放下了手中的地图，举起双手表示妥协。 “如果你想要这艘船，我可以听你的。嗯，想去哪都行。” 船长指向地图，奥菲利亚正好想看看北方小岛在何处，她仔细看着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对比着玻尔城的轮廓。 “没有呢。” 船长看着专心的少女，脚底却慢慢滑向门口。 “什么没有？” 荆棘再次生长一截，代表奥菲利亚的警告，这位船长只能乖乖站着不动。 “我问你答。” 船长点点头，吞下口水。 “这里是控制方向的船舱吗？” “是的，一般船舵会放在甲板上，但如果船舵失灵，可以来这里调整航行方向。” 奥菲利亚看向船长，控制室的情况和她知道的一样，看来船长没有说谎。 “这艘船没有船帆，靠着什么力量航行？” 船长将头望向走廊，二层走廊一个人都没有，水手被荆棘拖走，全部都被关在空房间内了。 荆棘拍打在桌子上，可怕的敲打声在船舱回荡，催促船长不要拖延。 “在尽头处，有一间燃料室。” 奥菲利亚朝着二层的尽头走去，藤蔓继续包围着船长，驱赶他一同往前赶。 在路上，为什么让奥菲利亚满意，船长还为她介绍了不同船舱的作用。 “这里是贮存淡水的房间。如果是长途旅行，这个房间会放一些干粮。这里是船员室，水手会在这里休息。噢，我的孩子们已经躺在地上了。” 看着房间内被绑住的水手，船长已经明白这少女的实力，但对方只是限制了自由，看来并不会杀害他们这些普通人。 最后一个房间紧闭着，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唯二的钥匙在铁皮船的贵族主人和船长身上，在荆棘的威胁下，船长只能乖乖听命，拿出身上的钥匙。 虽然铁皮船已经停靠在岸，燃烧室内也安静了下来，但打开门后，燃烧的余热还是冲到了船舱内。 船长娴熟地立刻关上房门，白色的热气只跑出了一片，然后他再次打开、关上。 循环数次后，房间内的热气已经跑得差不多。 “可以了。” 船长最后一次打开门，绅士地让奥菲利亚先进入，少女终于能看看铁皮船行动的秘密。 铁皮船能在水面上不依靠风，正是因为燃烧间内的黑炭和三个奇怪构造的铁桶。 密封的铁通靠着船尾，从船的身后凸出，铁桶上刻着“漂浮状的云降下火焰”的图案，铁桶的盖子能打开，里面残留着黑炭渣。 “水手会把能够燃烧的黑炭放入铁桶中，等待这里不再冒出热气，他们会将铁桶再次填满黑炭。” 燃烧室的顶处，两根粗管将热气引入其他房间，这能让船舱保持一定温度。虽然燃烧间内会残留着大量的气体，但也算是不错的设计。 “谢谢了。” 基本了解铁皮船的秘密，奥菲利亚放开了船长，准备离开这里。 “如果我被抓的话，应该会和泰斯关在一起吧。” 这几天的阅读有些无聊，不过奥菲利亚收获颇多。 她已经基本明白如何查看地图，还有识别海岸线，再加上似乎明白了燃烧室的作用，奥菲利亚觉得自己可以去见见泰斯了。 “要像泰斯一样，搞个大动静，然后被城主抓住吗？” 奥菲利亚走上楼梯，她摇着头，否定了这个办法。 且不说城主是否会同样好心，自己即将和凯西娅决斗，难保这次闹事会遇上什么大人物。 她决定先走上甲板，趁着这群水手还没有引来守卫的注意，奥菲利亚必须快点从船上消失。 但她似乎晚了一步，三名守卫已经登上了船，正在为水手们解开身上的荆棘。 “就是她。” 水手指着奥菲利亚，看来她也没有机会再辩解一二。 守卫们举着铁锤慢慢靠近，奥菲利亚双手背在身后，荆棘在手心生长。 正当她想快速解决这些麻烦，闪耀着紫光的奥术飞弹射向了这群守卫，他们手中的铁锤被统统击碎，人也被冲击击倒在甲板上。 “前几天你都在努力，今天怎么跑出来偷懒了？” 疯子里德顺着梯子走上了甲板，老头脚尖闪着紫光，朝着士兵的屁股踢了一脚，只是一下就将他踢入了海水中。 “你的基础已经学完了，让我们去尖塔，学学有关实践的内容。” 看来寻找泰斯的计划只能推迟，奥菲利亚叹一口气，跟着老头走下了铁皮船。 第三十章 实践证明 奥菲利亚跟着老头里德来到了尖塔，他们一走进尖塔大门，学者们竟没有看书，反而齐心协力推着一头红色的牛。 “疯老头，快把这头牛带走。” 每个学者脚下都冒着奥术的紫光，即使强化了腿部的力量，他们十几人依然无法撼动这头牛。 这头红牛倒是乖巧，被人推挤着，站在尖塔一楼的正中心一动不动。 “这是我的塔，我说过谁都可以进来，牛当然也可以。” 老头摇着脑袋，迈着大步，他走向旋转的楼梯，无视了这些辛苦搬运的学者。 “等等里德，你这次又带女人进来就算了，把牛搬走，不然我们没法看书。” 学者们不干了，全跑向楼梯，伸手拽着老头的破衣服，不让他上楼。 “够了。” 老头身上冒着紫光，光芒飞出，一下轰开了所有的学者。 “一头牛而已，你们不会骑着牛看书吗？” 里德哼了一声，继续向上爬楼。 他走了两步还不解气，伸手敲向身旁的书架，书籍散落一地。 紫光从里德脚下蔓延，连接着地上散落的书，厚重的书籍在半空中悬浮，最后全砸到了这些学者的头上。 “陶匹斯赤牛，兽王。” 奥菲利亚观察这头巨大的红牛，金色鬃毛加上红色外皮，她一眼就认出这是生长在南方湿地的野兽。 如果不是因为它安静站在这里，奥菲利亚都无法相信，比“凶兽”更加可怕的“兽王”会藏在城市中，还被人塞进了塔里。 “躲过了‘领主’的眼睛吗？” 奥菲利亚感觉那个疯子愈加神秘，她只是一眼瞥过这群可怜的学者，继续跟着里德走向塔顶。 “不要以为我们欧数学派都是书呆子…噢，除了我意外确实都是书呆子。” 看书的学者听到了这句，把头从书本中挪开，眼睛盯着里德，用眼神表示他们的抗议。 “看什么看，有本事就打赢我。” 里德抡起一本书，却冷不丁砸向了另一位专心看书的学者。 老头对着奥菲利亚嘿嘿一笑，让她不要在意这里的氛围。 “吃过晚饭了吗？” 里德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了两眼，然后把几页撕了下来。 “没有。” 从前往铁皮船到现在，奥菲利亚当然没有时间享用晚餐，虽然今天的午餐也被少女忘记，但她现在并不饿。 “那好，这样你等一下就不会吐出来，吐出来可就浪费了。” 两人来到了尖塔的顶部平台，和奥菲利亚第一次看到情形一模一样，这里坐满了看书的欧数学派高徒。 “废物们，现在又到了冥想时间。” 疯子里德跳入人堆，左一拳，右一脚，将这群碍事的学者撵开。 他把堆在地上的书全部丢下了楼梯，尖塔顶部的平台中心，有一圈符号显露了出来。 里德坐在符号的中心，又大喊一声，尖塔内所有的学者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研究。 “全部坐下，把脑袋掏空，今天的主题是——平行线。” 老头闭上一只眼睛，睁开的眼睛看着奥菲利亚，小声地说。 “你也坐下，想想我交给你的书，上面有关于平行线的内容。” 奥菲利亚照做，她扶着栏杆，在平台的边缘坐下。 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想象着关于平行线的一切知识。 这是个基础的知识，在欧数学派的研究中，平行线主要用于人和人之间划清界限，在草纸上排版规整，还有研究星星为什么不是方的。 “跟着我一起念这段。心灵壁垒，公理秩序，等价交换。第一法则，共存之域。” 奥菲利亚长着嘴，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谨慎没有逃过里德的感知，老头早有预料，从怀里凭空变出了一本书，用力砸向奥菲利亚。 即将受到攻击，奥菲利亚也及时作出反应，但荆棘没有从手心生长，那本书继续飞行，砸到了奥菲利亚额头。 “荆棘？” 砸中她的书“哗”得一下打开，里面的内容全部铺开，黄色的书页掉下，每一页之间产生连携，奥术之光在书页上跳跃，连成了立体的图像。 “和往常一样，今天的规则是不被我击中。” 奥菲利亚被奥术的力量带入了陌生的空间，这里除了她还有其他尖塔内的学者。 他们所有人围着里德，手中代表奥术之力的紫色能量正在汇聚。 “不选择躲起来吗？” 奥菲利亚的自言自语被学者听到，他们只是白了这女人一眼，继续积蓄着奥术的能量，看起来学者们是打算击败里德。 奥菲利亚感受着身体内的力量，荆棘还在她的世界，只是呼应被切断，暂时无法随心所欲出现。 而岩石的力量未受到干扰，只是她很少单独使用这个“技艺”。 奥菲利亚也明白，是因为荆棘太过便利，同时用起来得心应手，所以奥菲利亚只会偶尔使用岩石，只把“名将”领悟的能力当作辅助的技艺。 爆炸的声音开始从中心传来，学者们的攻击开始了。 但这和奥菲利亚无关，她还是坚持自己躲起来的想法，朝着远处跑去。 “不被击中的话，只要有壁垒就行。” 主动调用岩石的力量需要重新构建对石块的想象，必须是单独的，和荆棘无关的石块。 凭空产生力量是“领主”的必修课，奥菲利亚已经降为了“名将”，使用起来万分吃力。 这可不是像泰斯那样，直接调用后背冒出的沙砾，而是主动创造石块的复制品。 “两块灰石头，能挡住就行。” 在黑暗的世界中，她脚下的地面是泛光透明。 奥菲利亚知道凭空产生的石块太过明显，但躲在石头后，她至少能抵挡两次攻击。 背后的声响小了起来，学者们积蓄的奥术能量都已经耗尽，但中心的里德只是单手伸出，安然无恙站在中心。 “我说过今天的主题，是平行线，不是立体交叉。” 老头将手举向头顶，房屋般巨大的紫色光球出现在学者的头顶。 数不尽的光球密密麻麻，黑暗世界有一半都被染成了紫色，虽然光球下降得缓慢，但因为体积巨大，学者们都跑不开。 “祝你们晚安，蠢货们。” 紫球在半空中爆炸，冲击朝着四处扩散，波动的余威将逃跑的学者一同吞没。 而爆炸中心的里德周围出现了蛋壳状的透明护盾，老头歪着脑袋，看向远处的奥菲利亚。 “要是四块岩石，就能证明平行线理论了。” 里德一根手指对着奥菲利亚，三枚飞弹朝着她射出。 两枚飞弹并行飞着，一枚飞弹在平行的两枚飞弹中弹射。 飞弹的速度很快，没有留给奥菲利亚制造第三块岩石的时间。 “原来线索是立体，答案在头顶。”少女喃喃道。 奥菲利亚立刻跳到一块石头上，她控制着一块石头撞向飞弹，另一块石头朝着高处继续生长。 被飞弹砸中的石块瞬间粉碎，两枚飞弹继续朝着奥菲利亚脚下的岩石轰去。 在她即将踮脚摸到这世界的顶部，脚下的岩石轰然倒坍。 奥菲利亚也失去支撑，朝着下方跌落。 “回答，错误。” 老头笑得很开心，为了感谢少女的尝试，他又发射了数枚飞弹。 绚烂的紫光在岩石中绽放，所有人重新回到了尖塔，他们全都安然无恙。 尖塔内的红牛躺在地板上，发出有序的呼噜声。 第三十一章 闺房交谈 回到城堡那头，泰斯逐渐习惯了在城堡的生活，虽然他每日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但无论是商人的知识还是战斗的技艺，少年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白天，泰斯会到城堡第一层直接面对商会副会长。 凯尔对他要求严厉，正是这份严厉让泰斯记住了自己犯的错误，不断完善自己。 除了出难题刁难泰斯，凯尔还会拿一些未批改的文件让他直接处理，如果泰斯做的不对，凯尔会当场指出。 比起看书，直接让泰斯接手商会的事情，反而让他更加有兴致。有了兴趣，泰斯只用了两天就能像普通的商会成员一样工作。 但少年也没有忘记把《商会基石》好好阅读，因为凯尔从不解释最基础的原理。 随着加入泰斯晚上的战斗，为了不错过开场，凯西娅后来也按时出现在餐桌上。 虽然她和菲利普依然一句话都没有交流，甚至凯西娅也会在用餐后，回避泰斯和菲利普的对话，但泰斯能看出城主还是为女儿的加入感到满足。 夜晚和士兵们的练习一直在进行，力量的突破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但是熟悉了这群士兵的战术后，泰斯能剩下许多力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如何应对有序的敌人。 这几天，凯西娅也能称心如意，她会换上皮甲和泰斯并肩作战。 听凯西娅自己说的，她之所以在城堡中穿着裙子，是因为菲利普希望她能像个淑女，而不是打打杀杀的冒险者。 头上的长发只是假发，她的斧头也藏在了房间里。 但这几天，菲利普对于凯西娅的穿着没有计较，默许了她穿上皮甲出现在士兵面前。 这段时间或许是凯西娅一天最快乐的时候，她对战斗饱含热情，也更钟爱贴身的皮甲。 挥舞斧头，忘掉那些烦人礼节，不必无聊待在房间里。 更何况对凯西娅来说，还有曾经的玩伴在一起，即使泰斯倒下，她也能带着少年撑过午夜。 泰斯和凯西娅的配合一开始并不顺利，两人是两种风格的战斗。 凯西娅喜欢抡起斧头冲破防线，主动寻找士兵包围的薄弱点。 但是泰斯习惯了防守，他会选择观察敌人的情况后，伺机而动。 第二次的配合中，原地防守的泰斯和冲入敌阵地凯西娅被士兵们分割在两片区域。 两人靠着自身地实力各自为战，虽然面对的敌人数量减少了，战斗的结果只比第一天略好一些。 等到午夜降临，泰斯已经虚脱地趴在平台上，被波尔图拖走。 …… 在战斗后的第二天，泰斯放下看完一半的书，离开房间，走到凯西娅的房门前。 “凯西娅。” 听到是泰斯的声音，早已等待这一刻的女孩从床上突然跳起。 凯西娅急冲冲打开了房门，可当她看到泰斯身后的波尔图，立马拉下了脸，换着平静的语气和泰斯交流。 “找我有什么事？” 凯西娅眼神不断瞟向妖精波尔图，试图将这多余的家伙赶走，但妖精还是尽职尽责地站在泰斯身后，寸步不离。 “是关于晚上的战斗，我们需要讨论一些合适的战术。” 看着凯西娅满脸不悦，泰斯觉得她可能讨厌身后的妖精，泰斯对波尔图抱歉地说道。 “麻烦你在门口等我了，我说完这件事就会出来。” 波尔图点点头，凯西娅蓝色双眼瞬间变得明亮。 她一把将泰斯拉入房间，用脚一踢，大力关上了门。只听见“嘭”的一声，整个城堡都能听见她的关门声响。 凯西娅跳着来到桌子旁，将唯一的椅子搬到床边。 “迪迪，坐下来说吧。” 泰斯坐在了棕色椅子上，扫视了一圈凯西娅的房间。 除了床上有许多枕头，桌子上还放着一些皮质的书籍。泰斯简单看过一眼，这些书大多是常见的故事集，唯一正经的，是一本和植物培育相关的记录。 泰斯还以为，他会在女孩的房间见到可爱的装饰，比如洋娃娃，绸带，鲜花。 凯西娅坐在床边，小腿悬着前后晃动。女孩望向窗外，这里能看到整个玻尔城的样貌。 “我们需要统一的战术，要么我跟着你把所有士兵都击倒，要么我们保留体力守在原地，坚持到半夜。” “我听你的。” 凯西娅将假发摘下，双手放在身后，试图将裙子脱下。 “放心，我里面穿了衣服，快来帮帮我。” 女孩背对着泰斯，双手放在身后的蝴蝶结上，假装自己有些吃力。 “你别动。” 泰斯轻松将绳结一个个解开，裙子不再勒紧腰部，凯西娅朝着下方一钻，顺利逃脱了宽大的长裙。 “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女孩穿着一身麻衣，这一套是男孩穿的款式，除了穿着让人舒适，没有其他的优点。 “迪迪，看着我这样，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凯西娅留着短发，胸前并不明显，现在她看上去很像男孩。 泰斯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他只能摇头，继续说起晚上战斗的事情。 “我们先试试一起冲入敌阵，但你不要朝着身后挥舞斧头，这样容易误伤到我。” 凯西娅撇着嘴，没让泰斯想起自己让她有些沮丧。 凯西娅将裙子放回衣柜，然后她走到桌子旁，拿起了那本封面画着南瓜的书，递给泰斯。 “这是什么？新的战术？” 看着《南瓜培育》的书名，泰斯没有收下，他看着凯西娅的眼睛，等她说明意图。 “迪迪，你曾说过这是你最爱的植物。你还说如果我成为了骑士，一定要把南瓜放在头上，这样刀剑都无法伤到我。” 泰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凯西娅确实是以头顶南瓜的形象出现，但那颗南瓜已经被他破坏，在玻尔城也没有看见卖南瓜的商贩。 “凯西娅。” 泰斯觉得最好还是说清楚，冒名顶替别人的身份可是坏事，更不能以此欺骗善良的小姑娘。 “我是在一座名叫‘吉萨’的小镇长大，我的朋友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不是你口中的‘迪迪’。” 泰斯和凯西娅对视，眼神没有躲闪，代表他说的话句句属实。 “是这样吗？” 女孩眼神有些失落，她把书放回了桌上，缓缓走回了床边。 这不是泰斯带给她的第一次打击，但这一次是真的切中要害。 “我有个请求。” 凯西娅在床边想了一会，抬头看向泰斯。 “虽然你不是迪迪，但我想成为骑士也是事实。只要你还在玻尔城，我希望能成为你的骑士。” 让伯爵的女儿成为平民的骑士吗？这个想法有些疯狂，如果那群贵族知道，不知会怎么对泰斯。 但凯西娅是一脸严肃，她是认真的。 “我父亲在许多情况下无法出面，作为他的女儿，我能带你在玻尔城随心所欲。” 看见泰斯有所迟疑，凯西娅又补上了一句，生怕泰斯拒绝。 泰斯不忍心再拒绝，凯西娅说的是事实，他也确实有求于别人。 泰斯思考许久，还是决定达成她的愿望。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临时南瓜骑士。” 想起了听说的受封仪式，泰斯一时兴起站了起来，他模仿着贵族，伸出自己的手臂。 凯西娅笑着半跪下来，亲吻泰斯的手背。 第三十二章 合作战术 尖塔侧，被里德的攻击击中后，奥菲利亚眼前一黑，脑袋感受一阵眩晕。 那些学者也是同样，他们不再抱着书继续研究，有的靠着书架就开始睡觉。 尖塔四周没有窗户，奥菲利亚感觉有些疲倦。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她脑子里的嗡鸣声才散去，奥菲利亚朝着楼梯走下，准备回旅店休息一会。 “公主殿下，接着。” 等奥菲利亚走到一楼，顶楼的老头突然丢了本书给她，奥菲利亚果断闪开，让书砸中了无辜的学者。 被吵醒的学者对着头顶骂骂咧咧，但他的叫骂声又吵醒了别人，几名学者挥出拳头，让这个聒噪的家伙安静下来。 等尖塔再次平静下来，奥菲利亚走到那书掉落的附近，她只是看了眼这书的黑色外皮，少女头也不回，直接走出了门外。 “嘿！真是不知好歹。” 里德坐在楼梯的护栏上，从顶楼滑向了楼底，他光着脚走出大门。 此时却已经到了清晨，奥菲利亚也混入人群中，里德的视野中看不见奥菲利亚的身影。 “还没有我里德送不出的东西。” 老头下嘴唇包着上嘴唇，在尖塔门口踱步。 “老头关门，吵死了。” 学者被外面的吵闹声弄得睡不着，里德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词汇，他还是跳入了尖塔中，关上大门。 回到旅店，奥菲利亚感觉一阵空虚。 空荡荡的房间还是只有她一人，虽然奥菲利亚跟着那群学者也只能感到无趣，但时间过得很快，让她忘记了这份空虚。 还有两天就到和凯西娅战斗的日子，奥菲利亚感觉自己身体没有异常，如果认真战斗，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问题。 “是把凯西娅绑起来，换泰斯，还是换金币呢…” 金发少女躺在床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 在接受凯西娅作为临时骑士后，伯爵的女儿加入了当天的晚餐，并坐着听完了泰斯和菲利普的交谈。 因为逆反心理，凯西娅一向非常反感与父亲有关的任何工作，尤其是繁琐无聊的商会事项。 但身为骑士，她必须时刻守在泰斯身后，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完了有关汇报，了解父亲的职责。 泰斯今天和菲利普谈论的是商品价格，玻尔城供给生产了一些独特的商品，产量也一直很不错。 但泰斯发现，每年的订单数额只有一半被满足，剩下的一半不能被城市的居民消耗，大部分也是无法存储的货物。 比如椰果和红酸果，人们根本吃不完这些特产，最后全都放回了沙地中当作肥料。 不知是否因为凯西娅在场，菲利普为泰斯简单说明了商会是怎么决定订单价格。 商品的价格最后会根据总量来定，虽然商会垄断了大部分商品，但还是有自由商人会插手贸易，为了维持商会的定价能力，他们会选择性的放弃一部分商单。 “曾经在大陆上有冒险者工会，能够提供战斗的冒险者实在太多，冒险者工会的价格被不断压低。 再加上军队会定期清理强大的野兽，最后因为资金不足，无法保证工会的正常运转，冒险者工会解散，现在的冒险都成为了自发行为。” 菲利普看了一眼凯西娅，这个例子暗示了他对冒险行为的看法，看来他女儿做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凯西娅低着头，装作和自己无关。 “说回订单，至于需要留下多少订单，不仅要考虑需求商家的地位，更要大概推算出下一季的产量情况，提前考虑可能的因素。 没有人商人会公开自己的实力，但过去的成交价格对新人很有帮助。如果你对这感兴趣，可以找凯尔，他能把所有的历史价格都给你当作参考。” 菲利普敲打桌面，示意他已经说完了今天的话题，城主虽然和他的女儿一句话未说，但他脸上的笑容是藏不住的。 …… 第二层的大门敞开，士兵们已经举着火把在平台外等待。 泰斯站了起来，白沙在他手中形成了巨斧，少年将斧头抛给了身为骑士的女孩。 “就按今天说好的，让我们冲垮这群士兵。” 白沙覆盖着泰斯的全身，他的拳头也盖上了白沙，就像迷你版的白色巨人。 两人不守规矩，没有等走到平台的中心就发起了攻击。 首当其冲的就是门口的几位，凯西娅的斧头拦腰挥出，毫无准备的士兵们应声倒地。 突然发起攻击后，士兵们也调整阵型，发现泰斯和凯西娅一味地攻击，他们列成方阵，同时有两支小队绕到侧面骚扰。 正面的士兵将火把丢给队友，手中拿着两把铁锤。 “名人”们让锤面变宽，斜着让锤棱向下，压制凯西娅的挥砍。 第一排的士兵脱力后会滚到最后一排，第二排的队友会立刻接上，继续和女孩角力。 侧面的士兵拿着两把火炬，主要靠着火焰的高温分散泰斯的注意力。 他们的战术也很成功，除了烫人的火把，明晃晃的光线也能扰乱视线。 有时因为炫光，泰斯的弯刀打偏，打击的力度减弱，士兵们的就会抓住机会反击，不过都被悬浮的白沙拦下。 正面一时无法完全击溃敌人，让凯西娅有些恼怒，她抡起斧头，用力将巨斧向着正面抛出，武器撕开一道缺口，她也径直冲向了人群。 趁着士兵们倒在地上，凯西娅捡起他们的铁锤，在人堆中开始肉搏。 敲击声，倒地声，喘息声，接连不断。 凯西娅一开始能让正面的阵型变得混乱，但是后来，士兵们不再花更多的人手防御凯西娅的进攻，他们只留下四人包围着她，继续做车轮战消耗。 在凯西娅冲入士兵后，泰斯也只能多耗一些精力加入进攻。 他双臂伸向两旁，张开手掌，手中弹出的沙弹让士兵们只能后撤。 趁此机会，泰斯追上了陷入人堆的凯西娅，手指指向掉在地上的斧头，意念所至，白沙制作的巨斧朝着凯西娅旋转飞去。 看着飞向自己的武器，女孩丢出捡来的铁锤，将锤子砸向士兵的皮帽。 她踩在士兵的头顶，凯西娅高高跃起，月光下，抓住了纯白的巨斧。 “泰斯！” 这是凯西娅第一次喊出泰斯的名字，也代表着他们要用最强的招式结束战斗。 “别用法则，会出人命的。” 士兵们感觉有些不妙，主动提醒了这两位惹不起的大人物。 “放心，这招只会让你们很痛。” 泰斯将弯刀掷出，脱手的弯刀连着白沙，刀身也变为扁平的长杆。 长杆的一头被凯西娅握住，她单手拿着巨斧。 泰斯双手抱着长杆的另一端，以脚下为中心开始旋转。 “全给我趴下。” 泰斯和凯西娅转了起来，抡着斧头的凯西娅肆意挥舞着，将一圈的士兵们全都击倒。 他们没法站起来重整旗鼓，全都趴在地上，但还是免不了被凯西娅的斧头砸到。 泰斯转了好几圈，自己都开始脑袋发晕。 他慢慢让旋转的速度慢下来，泰斯放下凯西娅后，站在原地东倒西歪。 凯西娅落在地上，她身上没有一点眩晕的迹象，反而将斧头抗在肩上。 她挨个检查没有昏迷的士兵，只要有漏网之鱼，她都会补上一斧头。 三楼的窗户发出了关上的声音，看来城主大人也看完了今晚的战斗。 “我今天表现得如何？” “很不错！” 泰斯对着背后的墙壁竖起大拇指，他两眼冒星星，一头栽倒在了士兵堆中。 第三十三章 外出考察 泰斯醒来后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脱掉，新的一套麻衣又放在了桌子上。 泰斯虚着眼睛，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起。 今天的商会授课有些不同，他和凯尔约好了在城堡外见面，泰斯必须快点起床。 “奇怪，波尔图怎么没有敲门提醒我起来。” 来不及多想，泰斯打开了门冲出去，却没想到却撞上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泰斯低头一看，穿着裙子的凯西娅被撞倒在地上。 泰斯将凯西娅从地板上拉起，同时为自己的冒失而道歉，但他还在赶时间，道歉后就接着朝楼梯奔去。 “等一下，我也要去。” 泰斯回过头，他可没给这位骑士女孩说今天的安排，凯西娅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出门。 但女孩提着裙子追上了泰斯，两人就一同朝着城堡大门跑去。 “波尔图生病了，他让我暂时替代他的工作。” 生病？泰斯想不出这个理由的问题。 “妖精也会生病吗？” 泰斯将问题抛到脑后，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离开房间后，波尔图才从迷糊中醒来。 等波尔图来到泰斯的房间，这里已经没有了人。 “好像是凯西娅大人打晕了我，我得把情况告诉城主。” 波尔图转身走向一楼，他停在楼梯口，摸着下巴思考着。 因为他想起了菲利普会在每天早上会见官员，作为异族，也是为了不给城主带来麻烦，波尔图必须时刻保持和这些人类官员的距离。 波尔图就因为这个理由，僵持在楼梯口，一动不动，也错过了追上泰斯的时机。 奔跑的泰斯撞上了赶往城堡的官员们，其中正有一位是他熟悉的守卫长官，阿克姆。 泰斯记得这位老好人，他边跑边向阿克姆挥手。 看到泰斯的第一眼，阿克姆还挥手回应泰斯的热情，但当他看见泰斯身后的凯西娅后，立刻就把手放了下来，头转向另一侧，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又要有新的麻烦了…” 虽然城主菲利普表面上并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但随时会找人暗中盯着凯西娅的一举一动，守卫方更是经常替城主暗中保护，就是为了防止凯西娅被坏人欺骗。 城堡大门在夜晚不会打开，泰斯洗澡的时候只会从小门溜出，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大门敞开。 城堡大门两旁，高大的灰色石柱中连接着巨大的木门。为了打开这扇门，士兵们挥舞着马鞭，四匹马朝着两旁拉扯粗绳。 也正是因为如此麻烦，菲利普如果是自己出门，他只会驾着马车从空中越过大门。 …… “守时是商人最基础的礼仪。” 站在马车后的凯尔等了一会，泰斯知道自己迟到也不想多解释。 而凯西娅也跟了上来，凯尔看了一眼这位玻尔城的名人，只能邀请她一同走上马车。 “想想绅士的做法。” 凯尔往侧面让开，他示意泰斯自由发挥。 泰斯明白考验又已经开始，他走到车厢旁，轻轻敲着车厢侧面。 “足蹬。” 受到提醒后，车夫才将踮脚的木块放在车厢门。 泰斯弯腰向着凯西娅伸手，女孩会意将手轻轻搭上，踩着足蹬走进了车厢。 “怎么是皮靴？” 发现女孩露出了马脚，凯西娅笑眯眯地看着泰斯，嘘声让泰斯不要多嘴。 泰斯朝着凯尔点头示意，副会长摆手让泰斯先自己坐上去。 等到凯尔坐上马车，看到并坐在一起的泰斯和凯西娅，商人只能摇头。 “考虑到我的体型你这样没有问题，但对方是伯爵的女儿，这是更需要优先考虑的。” 凯尔将庞大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刚好挤出空隙让泰斯坐下。 “不，女士有特别权利，我需要绅士坐在我身边。” 凯西娅拉住了泰斯的衣角，让他坐回自己身旁，泰斯只能耸肩，对凯尔表达自己的无奈。 一路上，凯西娅一边打理着自己的裙子，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从城堡出发的道路两旁全身海水，早上的海面还泛着金黄色的光，鱼儿上游，偶尔能看见金色的鱼跃出水面。 “在路上还要一会时间，不如复习今天的功课。” 泰斯摆正坐姿，开口讲起今天的任务。 这不仅是复习，更重要的是让凯西娅明白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我们今天需要在大的店铺内考察商品的价格，储存情况，日常消耗，最好能知道他们一天能卖出多少。” “不是每一家商人都会记录这些，而且有的时候会有遗漏，这需要我们跑遍所有的商铺，互相比较得出结论。” 凯尔点头认可，泰斯看向凯西娅，但这女孩只是迷茫地看着窗外。 “现在有卖南瓜的商铺吗？” 凯西娅对丢掉的南瓜还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有机会跑出城堡，她正希望买一颗回去。 泰斯也没有在订单中看见南瓜的货物，他望向凯尔，希望这位见多识广的商人能给点作用。 “南瓜在这个季节还在生长，但是南瓜的种子倒是有一些。不过玻尔城的种子存活率很低，这里也不适合种植南瓜。” 凯西娅撇着嘴，她早已翻遍了桌子上的《教你怎么种南瓜》，女孩明白凯尔说的是实话，但还是有些难过。 城堡中没有土地，菲利普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农活，凯西娅也只能在幻想中种植南瓜。 人渐渐多了起来，两旁也出现了木房，从通往城堡的大道转向富人区，泰斯正好路过了箭鱼旅店。 他望向自己那间房的阳台，阳台上晒着洁白的被子，向阳花被搬到了窗台，百叶窗也拉开，看来奥菲利亚已经出门了。 “你和奥菲利亚的决斗是多久？” “一天后。” 凯西娅每天都记着这件事，她脱口而出。 “你的骑士不会让你蒙羞，我一定会取得胜利。” 因为提到了骑士二字，泰斯立刻看向凯尔，凯西娅说得很大声，凯尔肯定听到了。 泰斯觉得如果让菲利普听到，自己女儿成为了平民的骑士，应该会让伯爵感到不悦。 “没关系，没有受封的骑士只是小孩子的游戏。” 凯尔一眼看穿泰斯的担忧，态度满不在乎。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贸易区，几人依次走下马车，凯尔在前面带路，让泰斯好好跟在他身后。 商铺老板看见了大人物的光临，都亲自迎接这位商会的代表，热心向凯尔介绍今天的收成。 “天没亮就把鱼送到了这里，你看看这鱼肉的品质。” 老板送来一块雪白的鱼片，在凯尔的示意下，泰斯主动上前抚摸着鱼肉的质感。 观察着肉片的条纹，嗅着鱼香味，泰斯确认了这鱼至少要算到上等，价格也是普通鱼的十倍。 “真正的好鱼会在日出前卖光，即使质量再好，没有销路也只能降价。” 凯尔把一份订单交给老板，让他把这剩下的鱼全部交给商会处理。 泰斯瞥了一眼，上面的价格大约只有老板给出价格的一半。 没想到鱼店的老板反而十分开心，让店员将上等质量的鱼全送往了商会。 “其他鱼肉的价格记下了吗？” 泰斯和凯尔反复确认后，他们走向了下一家店铺。 尾随的凯西娅也沾了光，将切好的鱼片塞进嘴里，很是满足。 第三十四章 邪恶初现 在泰斯离开城堡前，有人在敲着奥菲利亚的房门，让她从睡梦中醒来，敲门声持续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响，让奥菲利亚无法重新入睡。 门口的人正是里德，也只有那个疯子才会这么执着，只为送一本书就追到了门口。 “真是不让人安宁。” 奥菲利亚穿上衣服，她打开门，却看见门口空无一人。 少女转身，里德出现在了她身后，奥菲利亚脸上没有一点惊讶。 “把书交给我，我会抽空看的。” 老头也没在意奥菲利亚平静的表情，他从怀里拿出了那本黑皮的书，依依不舍地递出。 奥菲利亚伸手抓向这本书，老头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我改变注意了，这本书需要你帮我个忙才能都给你。” 只见里德双手冒出紫光，黑皮书一分为二。 “什么忙？” 奥菲利亚松开了手，她对书并不在意，对这个忙倒是有些兴趣。 “你知道，我一直想邀请不同的人进入我的塔。” 老头在原地扭扭捏捏，看着让人恶心。 “我想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进来，是因为缺少一些吸引人的噱头。” 奥菲利亚想到了那头陶匹斯赤牛，她似乎有点明白老头的做法，如果是想让人参观，找一些奇怪的东西放在尖塔，或许是个不错的尝试。 “但看热闹的人很难对欧数学派的书感兴趣。” 里德说出这句话后，奥菲利亚觉得他好像没有彻底疯掉，理性还在。 “所以我知道，对付这些人必须采取强硬的态度。” 奥菲利亚眉头紧锁，总觉得老头的请求不会是普通的事情。 “如果只是绑人进来那还是太野蛮，但要是让妖精的女王加入尖塔呢？” 里德突然两眼放光，他盯着奥菲利亚，满脸期待。 “帮我把雷鸣山脉的女王绑起来，把她带到尖塔吧。我们可以先从翼人们开始尝试，说不定能有新的突破呢。” 奥菲利亚点点头，她现在能确认这老头是彻底疯了。 “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 奥菲利亚想到冥想之境中，老头一人轻松战胜了如此多的学者，还易如反掌将陶匹斯赤牛这样的“兽王”带入玻尔城，他的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 “嗯，这个，那个…哈，就这么说定了。” 老头半天想不出回答，突然朝着阳台跑去，从楼上跳下，竟然溜了。 在里德逃跑前，他回头将一分为二的其中一本黑皮书丢给了奥菲利亚，又是强买强卖的作风。 “算了，还有一天就是决斗，我先做点准备去。” 在冥想之境中知道了自己的缺陷，奥菲利亚决定抓紧最后的时间，多尝试岩石的技艺，她总觉得，这能成为决斗胜利的关键。 奥菲利亚将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朝着玻尔城的东北方向离去，正好错过了泰斯。 …… 回到泰斯这边，凯尔耐心教导泰斯如何在玻尔城打交道。 尾随的凯西娅基本只是个挂件，即使有人认出这是城主的女儿，女孩也只是敷衍答应。 如果不是为了泰斯，她肯定早已经离开去寻找有趣的事情。 泰斯自己却专注做着记录，不知不觉已经写满了两捆草纸。他将自己做好的部分交给了凯尔，忙碌的副会长保证会抽时间查看泰斯的记录。 凯尔还有其他商会的事情，他草草和泰斯告别，留下了凯西娅和泰斯两人在贸易区。 “做完正事了吗？” 副会长走后，凯西娅瞬间充满了干劲，现在还不到晚上的练习时间，他们可以在城里玩一下午。 凯西娅望了一眼贸易区的商铺，拽着泰斯往回走。 这些刚刚才路过的店铺突然成为了她的兴趣所向，凯西娅让泰斯带她重新逛逛贸易区的商品。 “可是我没有带钱啊。” “我有。” 凯西娅从裙子中拿出了蓝色的钱袋，作为城主女儿的她当然不缺金币。 泰斯带着凯西娅重新来到这些店铺，因为没离开太久，店铺的老板还记得这位跟在凯尔身后的年轻人，依然热情为他们介绍商品。 无论是因为城主女儿的身份，还是商会的关系，老板们为两位年轻人打了很大的折扣。 凯西娅身上的钱很多，她的购买欲也很强。 泰斯身上放满了货物，有黄玉鱼的肉块，南方的香料，木头制成的勺子，石头做的手斧，铁护手，闪亮的宝石和珍珠，绿色的羽毛。 泰斯将这些货物挂在身上，他看上去就像没有品位的暴发户，引得路人嘲笑。 听见笑声后，凯西娅下意识想掏出斧头，却发现身后只有白色的蝴蝶结。 泰斯让凯西娅安分下来，让女孩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 城里也没有像卡特那样的车夫，他们只能靠着双脚走回城堡，两人顺着通往城堡的大道，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走到海上道路的中间，几位缓慢移动的路人突然转过身，似乎在等候泰斯二人。 在这条大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士兵，唯独这一段路没有，很是奇怪。 “这不是之前在密林中见过的冒险者们吗？” 看着这些熟悉的身影，泰斯想起了在枫树林里见到的这伙人。 他们当时趁着泰斯和凯西娅的战斗离开了树林，但现在这几人表情冷漠，完全不像是表达感谢，在这里突然出现，只显得他们不怀好意。 “你们这群贵族，就没有把我们当人看。” 泰斯记得这几人实力不强，看上去是有些误会。 “哼，不用跟这些人废话。我现在知道了，他们不是冒险者，只不过是最下贱的佣兵。” 凯西娅的声音传到了面前几人的耳朵里，说的话过于难听，让佣兵们的五官都挤在一起，表情愤怒。 “如果不是因为城主给了好处，我们可不会和你这样的小女孩玩冒险游戏，这一次就让我们多收点利息。” 几人狞笑着靠近凯西娅，女孩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背着双手，朝着泰斯勾起手指。 泰斯心领神会，让白沙凝聚成巨斧。 “下手轻一点。” 泰斯可不担心凯西娅的身手，他更怕因为出手过重出了人命。 凯西娅拖着斧头，冲刺到这群佣兵面前。 果不其然，身为“名人”的佣兵只是举着各式的武器，还没能施展技艺就被凯西娅冲散，和城堡士兵相比差了不止一倍。 等到佣兵全部被撞飞，这些家伙才想起施展技艺。 刀剑乱舞，铁锤和飞镖射向凯西娅，女孩只是挥舞着巨斧就击碎了佣兵们的武器。 凯西娅用斧面拍向敌人，她记住了泰斯说的，没有将斧刃对准这群人。 级别差距无法靠着身体弥补，即使是成年男性，也照样被矮小的女孩击倒。 佣兵们被击倒后又爬起，他们的身子摇摇晃晃，始终没有倒下。 “至于这么坚持吗？” 虽然这些佣兵在密林中被凯西娅打得有些狼狈，但那里也没有其他人路过，除非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不然没有会知晓佣兵们的败绩。 凯西娅不明白，这群佣兵好像对自己有着深仇大恨。 佣兵们不断倒下又站起，躯体不断膨胀，后背冒出突起的肉块，衣服被撑坏，他们眼珠的颜色也变得苍白。 “不好，快退回来。” 泰斯发现异常，他控制着凯西娅手中的巨斧，将斧头变为护盾包裹着女孩，自己也撒出一片白沙飘在自己面前。 膨胀的佣兵们突然爆炸，绿色的血液炸断了岩石路，路面上除了绿色的液体，完全看不出任何人的痕迹。 所幸的是，冲击没能击碎白沙的外壳，泰斯和凯西娅都安然无恙。 “是尸爆，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菲利普。” 泰斯感觉到一种异常，他曾在旧尤姆镇中体验到同样的诡异。 而现在，似乎有人在玻尔城捣乱，背地里散播着同样的邪恶。 第三十五章 及时应对 城堡二层大厅中，丰盛的晚餐放在长桌上无人享用。 泰斯将出现异常的情况告诉了城主，不止有凯西娅作证，波尔图还带了几位士兵前去查看，果然看见了绿色的尸块和炸坏的道路。 “感谢你的消息。波尔图，通知阿克姆，还有兰道尔。” 身为城主的菲利普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让波尔图前去送消息，让全城的军队和守卫都调动起来，挨家搜索可能出现的污秽。 二楼大厅顶部，城主房间下方的天花板打开，白马正好从城主房间落下。波尔图从角落拖来马车，套在白马上。 波尔图独自坐在白马后，挥舞着马鞭，马车向着城里飞去。 菲利普不再有吃饭的心思，他急冲冲跑向阳台，从二楼跳下。 男人对着地面一指，瞬间从二楼降到一楼，人影不断闪烁，很快就到了和佣兵战斗过的道路上。 “他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 泰斯跑到平台眺望远方，他从没有看见菲利普这么失态，最后甚至亲自下场，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才是他的本性，平常都是装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凯西娅捂着嘴巴，摇着头当作什么都没有说。 “以前有出现过这样的怪事吗？” 凯西娅看着左右两侧的士兵，示意泰斯换个地方。凯西娅带着泰斯回到了空荡荡的二层大厅，关上了通往平台的门。 “当然有。” 趁着自己的父亲离开，凯西娅徒手抓起一块面饼，沾着浓稠的汤汁往嘴里塞，边吃边对着泰斯说。 “也许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国王将海水引入芹泽密林，最后妖精和人类停战，为了收回被水淹没的森林，玻尔城修建了坚固的海堤。” 泰斯想起了被炸毁的大道，坚固的灰色石板路被爆炸轻易毁坏，这些尸体的主人如果还活着，估计要费半天的功夫才能砸坏整片路面。 “所以，国王当初也是用的这种办法？” 凯西娅点点头，然后又猛地摇着脑袋。 “好像是用的同样做法，不过当初是用翼人的尸体炸开了临海的悬崖，才让海水倒灌进入了密林。但我没有记得有绿色的血出现，或许是被人遗漏了。” “这样吗？” 泰斯也拿起了自己的食物，漫不经心地啃食着。 他仔细回忆着在北方草原发生的事情，酒馆内的诡异血迹，法比欧离别时提到的怪物，这些都是和尸体相关的线索。 “但这座城市，除了菲利普和奥菲利亚，还有谁是‘领主’的实力呢？” 泰斯自说自话，凯西娅听到奥菲利亚的名字，顿时有些不乐意。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面饼，敲着桌面。 “明天我就要和她决斗，你觉得谁能取胜？” 这个话题对泰斯来说还挺有趣，泰斯对两个人都有一些了解。 无论是战斗方式，还是能力特点，两人都有战胜对方的可能性。 凯西娅瞪着眼睛，手指在桌子上越敲越快。 “我觉得你会赢。” 泰斯一脸严肃地说出，女孩听了笑开花，露出她闪亮的牙齿。 “不经常战斗会失去敏锐，奥菲利亚应该找不到对手，你对上她优势很大。” 可凯西娅完全没听进泰斯说的后一句，内心已经沉浸在喜悦中。 对于她来说，只要泰斯觉得自己能赢，就是最好的理由。 “哼哼，我明天一定会赢的。” 凯西娅哼着歌转身离开，前往自己的房间休息。 “噢糟糕，忘记了问她具体是多久决斗。” 泰斯决定不去打扰凯西娅，他还是得在这里等等菲利普，说不定自己能帮上这位城主大人。 诡异的事情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危，更会伤害城市中的普通人。 如果需要自己出手，泰斯是很乐意铲除邪恶。 …… 波尔图独自出发，回来的时候却带上了不少人，马车在城堡的大门处停下，等所有官员走下马车后，波尔图又驶着空马车回到二层平台。 城主亲自考察完战场后也返回了城堡，士兵们没有迎接，他们早被命令在城堡中巡逻，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守卫长官阿克姆，军队长官兰道尔，商会会长陆续从马车上走下来，他们走向了一楼的议事间。 在白马车抵达后不久，陆续有马车从城市驶来，代表各方势力的官员有的还没有吃过晚饭，他们都急忙来到城堡议事。 “泰斯，你也来。” 波尔图来到二层，正好将泰斯一同拉入一层的议事间。 等少年走入这房间，除了阿克姆和菲利普，在场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位少年。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们也没有时间讨论这少年的来历。 见所有人都就位，城主菲利普开门见山说出紧急召集的理由。 “污秽出现在了我们的城市，我没有感受到其他‘领主’的存在。” 菲利普将绿色肉块丢在议事厅中央，大人物们在前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损坏的道路，现在诡异的肉块在他们面前，还散发着腐败臭气，不像是有假。 “现在到了最紧急的时刻，趁着污秽还没有传播，我们要提前动手。” 菲利普走向守卫和军队的长官，虽然阿克姆和兰道尔早在集合前已经派出士兵和守卫，但城主也需要在这些大人物前做做样子。 “军队暂时并入守卫，参与巡逻。夜晚的人数需要和白天相同，阿克姆和兰道尔，你们两个需要轮流看守。” 菲利普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的表情，他接着走到商会会长面前，但脸是对着海事厅的两位官员。 “我们需要排查船上的人，这些是可能的漏洞。由守卫出手不太方便，需要你们一起协作，每一艘船都不能放过。” 包括商会会长在内，和贸易相关的大人物都点头答应。虽然搜查会有一定损失，引起客户的不满，但如果真的有凶手藏在船上，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接下来是居民排查，每个区的代表都需要看看陌生的面孔，尤其让酒馆和旅店，让那些老板好好认一认，神情萎靡的家伙一定不能放过。” 代表们无法拒绝，也无法保证，只能满口答应城主的要求。 不管是富人区的贵族，还有贸易区的大老板，都是这些官员惹不起的人物。即使是代表亲自下场，如果对方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他们也无可奈何。 等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菲利普指向泰斯，让这位少年来到所有人的正中心。 “这是前一段时间闹事的少年，他现在跟着商会副会长学习了一段时间，我会让他代表玻尔城前往雷鸣山脉进行谈判。” 趁此机会，泰斯也简单介绍了自己曾属于吉萨商会，特别强调了自己的“名将”实力。 阿克姆也站出来证明了泰斯的实力，商会会长也说出了泰斯的表现，看来他和凯尔早已沟通过泰斯的情况。 得到多方保证，这些大人物还是对这个少年产生怀疑。 但目前的情况更加紧迫，玻尔城也没法再找出一位“名将”作为代表前往雷鸣山脉。 “雷鸣山脉的事你只需要尽力而为，我会让凯西娅和波尔图跟着你。” 菲利普最后重复了一遍所有人的紧急工作，议会结束，所有人急忙冲出城堡，坐上马车返回自己的岗位。 在泰斯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菲利普叫住了他，泰斯注意到他的眼神飘离，没有了平日的游刃有余。 “你们最好这周出发，不，最好明天。带上样品，晚上就离开。” 菲利普拍了拍泰斯的肩膀，深深看了眼泰斯的手背，转身离去。 第三十六章 山脚决斗 在菲利普的安排下，泰斯结束了短暂的商人学习，第二天将前往雷鸣山脉。 不过在前往翼人的领地前，是奥菲利亚和凯西娅的约战。 许久没有和奥菲利亚见面，泰斯彻夜难眠。 太阳升起，熟悉的敲门声传来。泰斯从床边站起，他早已换上了最初来到城堡的那套皮衣，将菲利普给他的衣服叠好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门后，波尔图只是打量一眼泰斯，没有任何疑问，让他跟上自己来到城堡正门。 普通的马车已经停靠在石柱旁，士兵的巡逻范围已经从城堡内扩大到外墙的暗礁，站岗的士兵吹着海风，海水拍打在他们的战靴上。 踏上马车，凯西娅已经坐在车厢内。她同样穿着冒险者的皮衣，那把大斧头横放在她脚下，伪装的假发已经摘掉，女孩的短发漆黑明亮。 “我今天看起来如何？” “看起来像个获胜者。” 看着凯西娅这副样子，泰斯反而感觉这是最适合她的装扮。 “嘿嘿。” 等马车开始移动，凯西娅双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 “等下我们先去旅店看看奥菲利亚，要是她还没有出发，正好带上她一起。” 凯西娅微微点头，她抿着嘴，蓝色瞳孔中映着宽阔的海面。 两人看向不同的车窗，一路上再也没说过一句。过了许久，波尔图让马车在箭鱼旅店前停下，泰斯走下了马车。 当泰斯抬头，他看到阳台上的被子已经收好，向阳花放回了阳台，花朝着东方盛开。 “来接我了？” 奥菲利亚微笑着出现在旅店门口，她手中握着一串刚炸出的珊瑚虫串。 “这是给你的。” 奥菲利亚走上前，递出手中的美食。 泰斯正伸手接着她的好意，却没想到她往前跨上一步，将食物递到了泰斯嘴边，同时也将自己的手背送到了泰斯手中。 早上没有进食的泰斯张口咬住，一口吞下一整串，嚼着品味这味道。 “怎样？” 奥菲利亚弯下腰，眼神瞥向车门，偷看的凯西娅被她发现，凯西娅只能回瞪一眼，然后将头缩了回去。 “还不错。” “那我们走吧。” 奥菲利亚走到车厢前，侧面的泰斯下意识为她搭手。但这位绅士却出了丑，伸出的手指被奥菲利亚勾住，少女轻声一笑。 没等到让波尔图递出足蹬，石块突兀出现在车厢门下，奥菲利亚脚踩在石块上，一只手放在车厢内的座凳。 她刚坐下，勾着泰斯的手一用力，将泰斯拉入车厢，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侧。 “好久不见啊，凯西娅。” 奥菲利亚眨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相互打量彼此，最后紫色和蓝色的眼眸对视，互不相让。 “我现在是泰斯的骑士，南瓜骑士凯西娅。” 凯西娅挺着胸膛，气势没有被比下去。 “平民是无法进行骑士授勋的。” 奥菲利亚不再和凯西娅对话，她将头转向车窗，凯西娅哼了一声，也看向另一处的车窗。 泰斯感受着这尴尬的气氛，识趣地没有开口。 …… 马车朝着城外走去，今天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而且街上的人都是守卫，店铺只有一半是开着的。 “看来昨天的事情真的挺严重。” 种满酸果和椰树的沙地已经可以收获，但没有居民在沙地中劳作。 来到城墙区，城墙上的巡逻守卫也多了一倍，已经没有居民被允许离开玻尔城，即使是最荒凉的东北处大门，这里的守卫也有三人。 “城主大人的马车，停下检查。” 三名守卫来到马车旁，朝着车厢内看去，发现这里只有三位年轻人，其中之一还是城主的女儿，他们立刻放行。 马车朝着灰色的山脉前行，现在马车上没有货物，他们只是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进行战斗。 “就这里吧。” 奥菲利亚敲着车厢门，波尔图立刻停下了马车。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周围除了杂草，就是脚下的灰色岩石。 空旷的场地很适合奔跑，对擅长近战的凯西娅来说是个优势。 凯西娅提着巨斧走下马车，她看得出自己占了不少便宜。对骑士而言，决斗的公平是更重要的一环。 “你确定不换在密林和我战斗？” 两人站在百步的距离外，泰斯蹲在马车旁，左右扫视。 他总觉得这里过于平整，山脚下的平地不应该没有乱石，恐怕奥菲利亚早已动过手脚。 “感觉胜负不好说了啊…” 泰斯嘀咕着。他原以为凯西娅因为每天都在战斗，手热的她一定占有优势，但现在看来奥菲利亚的准备能起很大的作用。 “这里没有盲区，我下手会轻一些。” 走到远处停下，奥菲利亚也没忘了冷嘲对方两句。 黑荆棘从奥菲利亚手心生长，凯西娅也让巨斧充斥着红色。 没有人倒数，两人默契地同时发起攻势。 熟悉的藤蔓从地底生长，凯西娅脚下的路面坍塌，黑荆棘布满尖刺，朝着女孩脚下鞭挞。 凯西娅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攻击，她掀开皮衣，腰上是她准备的数把小斧子。 在自己失去平衡的瞬间，她抽出腰上的斧头，抛向下方。 斩断荆棘的斧头浮在空中，凯西娅腾空转身，她跳到斧头上。 不断将准备的小斧头丢向面前，凯西娅交替踏出每一步，继续朝着奥菲利亚跑去。 奥菲利亚的荆棘都被冒着红光的斧头斩断，她一手挥向空中，巨石挡在了凯西娅冲锋的面前，女孩只能被迫转移方向，朝着侧面踏出步子。 但岩石紧追不舍，凯西娅朝着东面踏出没有几步，这条路就被新的岩石封锁，身后也被荆棘追上。 女孩不断换着方向，没过多久，所有的道路都被堵住。 她用斧头劈开面前的石块，但每一柱石块被摧毁，没等凯西娅冲出石阵，又有新的石柱出现。 黑荆棘抓住了女孩脚下的小斧，让凯西娅在半空中摇晃。 “城堡里的士兵可比你的荆棘厉害。” 凯西娅把石柱和荆棘当作士兵，想象自己在突出包围。 虽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只要她能像击倒城堡里的士兵那样，将岩石和藤蔓击碎，只要斩断的速度比生长得快，那她就能贴近奥菲利亚身边。 凯西娅单手抽动着巨斧，斧头以斧柄为中心，不断旋转，她也不管是否会撞上凸出的岩石，凯西娅朝着一个方向一个劲地冲刺。 旋转的斧头钻出了围攻的岩石，突出重围的凯西娅将斧头举在自己肩上，朝着奥菲利亚撞去。 “是我赢了呢。” 看着微笑的奥菲利亚，凯西娅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让挥下的斧头瞬间失去红光，只是用着力量砸向奥菲利亚的身体。 这一击命中，奥菲利亚身体被斧头一斩两半，落在地上的身躯变成了枯萎的荆棘。 凯西娅落下后，地面塌陷，荆棘和石锥疯狂生长，藤蔓缠绕着凯西娅的四肢，让她无法动弹。 在靠着岩石阻拦凯西娅的时候，观战的泰斯就发现了异常。 泰斯只见一道黑光闪过，奥菲利亚脚下一圈花瓣状的“标识”闪耀着光芒，随后她整个人一动不动。 看来比起藏在凯西娅脚下的陷阱，她的替身才是最大的底牌。 一双手伸出地面，奥菲利亚从凯西娅背后出现，她抖落头顶的碎石，看着落在她手中的凯西娅。 “是我赢了。” 奥菲利亚向着凯西娅摊出手，做着索取的动作。 “你想要什么？” 凯西娅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只是她的脸闪躲着，尤其不让泰斯看见自己失败者的面庞。 “400枚金币。” “啊？” 凯西娅原本以为会和泰斯相关，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求。 “可以，当然可以。” 荆棘松开，凯西娅活动了一下四肢，将腰上的钱袋抛给了奥菲利亚。 “这里是100枚金币，还有300枚我得回到玻尔城才能给你。” 凯西娅对金币毫无概念，她只知道这些金灿灿的钱币能买来东西，但凯西娅感兴趣的商品都不怎么值钱。 因此她存下了一笔巨款，400枚金币对她来说只是一笔小数目。 “我有许多钱放在商会，正好是顺路的事情。” 无人受伤的决斗完美落幕，一行人可以开始准备带往雷鸣山脉的商品。 在他们离开后，躲在远处的翼人飞回了山脉，藏在树后的猴子也回到了密林。 第三十七章 回收战船 车夫莫波特成为了免费的劳力，带着三人从雷鸣山脉又返回了城市。 马车朝着商会驶去，虽然处在贸易区的商会门庭若市，但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凯尔。” 泰斯一行走入商会大厅，副会长凯尔正站在柜台前愁眉苦脸，他身边围了不少商人。 “正好你来看看。” 凯尔手中的文件是泰斯经手，数量他都核对过，质量也抽查过，是一批没有问题的货物。 但副会长将草纸递给泰斯后，泰斯发现上面已经有了改过的痕迹。 一些数字被添加了几笔，商会成员用改好后的文件下了订单，数量和货物对不上，需要全部重新核对，这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 “有人在搞破坏，这事情只会让我们的人分心。” 凯尔叹一口气，泰斯被城主菲利普安排前往雷鸣山脉，显然无法再帮凯尔再做一份，凯尔只能自己重头开始做一份。 “没有其他人了吗？” 副会长一边摇头，一边拿出了新的草纸，他忙着和身边的人对比数量，已经没有空理泰斯。 泰斯望向周围，全都是忙碌的商会成员。 因为需要排查货物是否沾染上了污秽，商会的成员不是去仓库检查，就是在向商人解释突然封锁贸易的原因。 “我记得，应该去那边找货物样品。” 泰斯等人来到了类似吉萨商会的仓库入口，他没有带上任何信物，但是城主的女儿就是最好的凭证。 在凯西娅的帮助下，泰斯成功拿到了两箱的样品，铁箱子和木箱子。 密闭的铁箱子里装着水，走起路来晃动着，另有一木箱子，里面的东西十分沉重。 凯西娅也顺便取出了300枚金币，那是用大麻袋装上的300枚沉甸甸的硬币，可怜的泰斯不仅要手抱着两块箱子，身后还要背着钱袋。 “泰斯，要是你觉得辛苦，你的骑士很愿意帮你效劳。” 泰斯摇着头，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如果被人发现自己把城主女儿当成苦力，免不了和那群烦人的贵族纠缠。 不管是作为男人，还是想少一事发生，泰斯还是决定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算上关系自己赎身的货物，泰斯身上的东西加起来估计价值1000枚金币，他一想到这幸福的重量，瞬间感觉自己的力量上升了两个档次。 “让开让开。” 泰斯大喊着让人群散开，他将货物放在车厢后，感觉整个车厢都沉了下去。 “真的有这么沉吗？” 凯西娅伸出纤细的手臂，轻松举起了叠在一起的两箱货物。 “你是怎么做到的？” 泰斯将背后的一口袋金币放在脚下，看着女孩发挥出不属于她体型的力量，他一脸不可思议。 “和我的名将技艺有关，这是运用能力的一种方式。” 因为货物占了一半的空间，车厢内只有一侧的位置能坐下。 三人坐在一侧实在是有些拥挤，奥菲利亚和凯西娅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又眼神分开，留着泰斯坐在两人中间，感受着无形的冷气。 “接下来是出发前往雷鸣山脉了。” “不。” 奥菲利亚指着泰斯脚下的金币。 “现在钱已经足够了，我们可以先把这些金币换一艘船。” 她从车门探出头，对着车夫波尔图发号施令。 “去购船商铺，通往海事厅大道上的那一家。” 马车开始移动，他们很快来到了冷清的店铺前。 因为生意惨淡，购船铺的伙计都被老板赶回了家，现在店里只有他一人。 老板站在二楼独自叹气，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有客人进入自己的店铺。 “欢迎，热烈欢迎。” 老板把半个身子伸出栏杆，整个人差点从二楼摔下，但好在他用脚朝后抵着护栏，又把身子荡了回去。 他像个兔子似的从楼上蹦跶下一楼，看着面前的一行四人。 “城主的妖精手下，城主的女儿，破坏街道的少年，还有交付定金的少女。” 老板挨个点出了每个人的特征，身为商人的他能记住大客户的名字，甚至连泰斯这样的潜在客户他也会暗中记下。 “钱我带来了。” 奥菲利亚直入主题，让泰斯将麻袋中的金币展示给卖船的老板。 “不用数，我相信你们，一定是够数。” 有着凯西娅在场，他当然相信城主的女儿不会欺骗自己。 “跟着我来。” 老板先将商铺的正门锁上，然后带着泰斯四人前往一楼的后方，在一楼的尽头又有一扇门，这里是通往造船间的地方。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突然没有顾客，我也只用为你们服务。” 造船间内只停着两艘船，他们都被树木支撑着悬在空中，都是最常见的双帆货船，他们的旗杆还没有装上，这里只有完成一半的船身。 “因为你们要的货物有些特殊，跟着我来。说实话，我当初只是想骗点定金，可没想到真的有人付钱买下了这艘年迈的战船。” 拉开造船间的大门，这里通向了另一间大厂房。 与之前的房间相比，这里放着更为细小的零件，掉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都只是船的一小部分，看来这里是用来存放维修部件的地方。 “等你们看到之后，千万不要被吓到。” 老板带着他们来到沾满灰尘的一角，这里的东西被麻布盖着。 他一手捂着鼻子，用力扯开遮盖，烟尘四起，泰斯看到了曾经属于妖精女王的战船。 “这玩具看上去确实不错，但我认为你的行为已经属于欺诈。” 凯西娅看着面前还不如车厢大的小船，虽然她没有金钱常识，但这种玩具绝不可能值400枚金币。 看着凯西娅慢慢靠近，看上去是打算教训自己，老板举起双手，慌张地解释道。 “妖精的战船不是用一般的木材，吸水之后会变得巨大。” 波尔图替着老板解释，被解围的老板悻悻地陪笑，他对波尔图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 “那可真是实用的玩具。” 凯西娅走到战船旁，从正面双手抱住船的底部，用尽力气也无法搬动。 “别忘了使用技艺。” 泰斯提醒着凯西娅，但是女孩又试了两次后，她只能摇着头放弃。 “我使用了，但是真的没办法移动。” 老板只能继续尴尬地解释。 “因为是船，有些沉重是很正常的。等风头过去，我免费叫上几人把它拖下海。” 奥菲利亚走到战船旁，抚摸着树皮包裹的船身。 “不用了。” 黑色荆棘在船身上生长，船在逐渐变小，就像是荆棘在吸食着这搜战船。 没过一会，三人宽的船变为了拳头大小的玩具，被奥菲利亚把玩在手中。 “传说中妖精女王的战船…” 波尔图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实力强大的少女，即使她打败了凯西娅，波尔图也觉得是意料之中，因为世界上的强敌数不胜数，输赢都有可能。 但战船曾属于妖精族的女王，没有女王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控制这艘船，或许眼前的金发少女和妖精有着某种联系。 “事情都搞定了，我们出发前往雷鸣山脉。” 泰斯拍了拍波尔图的肩膀，打断了正在胡思乱想的车夫。 老板还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泰斯等人已经坐上马车，朝着玻尔城的东北方离去。 第三十八章 翼人捕猎 “这船真的能动吗？” 看着奥菲利亚手中袖珍的战船，泰斯细心地发现这船没有船帆，看不出是靠着什么力量在大海航行。 “也许能动。”奥菲利亚一脸认真。 也许吗？泰斯知道他们现在也搞不到水手，那些标准的帆船都需要老练的水手掌控风向，如果这船不靠海风，好像能为他们省下不少麻烦。 “海事厅那边你可以搞定吗？” 奥菲利亚回头问道，泰斯点点头。 他跟着凯尔去过一趟海事厅，泰斯注意到，航海的许可证明看着很麻烦，实际上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只要路线清楚，理由得当，塞上几枚金币就能让负责的人快点盖章。 “嗯，推荐人也很好找到。” 奥菲利亚觉得里德可以是个备选，泰斯认为自己能说法凯尔，如果这一趟前往雷鸣山脉谈判能成功的话。 “你们要出海？” 凯西娅在一旁，正大光明偷听完了泰斯和奥菲利亚的对话。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奥菲利亚买下了那么奇怪的一艘船。 “你这个反应太慢了。” 凯西娅插入泰斯和奥菲利亚中间，将身子贴近两人，用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他们。 “带上我吧。” 泰斯摇摇头，奥菲利亚只是微笑看着凯西娅。 “我们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 泰斯用着哄小孩的语气，但凯西娅不会就这么放弃。 “能有多危险？难道海上有比密林女王还厉害的怪物？” 凯西娅皱着眉头，身子左右摇晃挡住去路，不让泰斯离开。 “我们要去屠杀一头恶龙。” 凯西娅反而点头说没有问题，恶龙在王国已经消声灭迹，她只当作泰斯拒绝自己的借口。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泰斯不想再谈这件事，刚刚认识不过十天，没有理由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陪同。 凯西娅有爱她的父亲，在玻尔城她会很幸福。泰斯没有理由将她从亲人身边带走，更不能让朋友陷入危机。 “我觉得你们需要我。” 凯西娅没有放弃，虽然她并不会航海，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体现价值。 “你和她都没有足够的近战手段，要是有人上了船，你们的技艺对船的伤害过大。” 泰斯让白沙在手中汇聚成弯刀，在凯西娅面前晃着他的熟用武器。 “我还会切割的技艺，如果遇到障碍能立刻清除掉。” “奥菲利亚的荆棘也带着尖刺，虽然会慢一些，但我们也可以清除阻碍。” 奥菲利亚认同泰斯的说法，她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战船。 “那…那我还会种菜，你们在海上如果没有吃的，肯定…” 凯西娅越说越没有底气，她彻底找不到理由了。大海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鱼肉，而且船上怎么会有地方能种菜呢？ “听起来不错。” 奥菲利亚反而有些心动，她将迷你战船展示给二人，她指向坑坑洼洼的板甲。 “如果在板甲上布满泥土，再撒上种子，我们就可以自己种菜。不必担心没有水，只需要考虑如何让海水变为淡水。” 似乎只是因为奥菲利亚对种菜很有兴趣，突然接受了这个荒诞的理由。 不过异想天开的他们并没有想过烦人的蛀虫，还有甲板渗漏的问题。再加上大海上常年刮风下雨，稍不留意，这些甲板上的泥土就会滑落进大海，最后功亏一篑。 “那就这样定下来了，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北海吧。” 奥菲利亚突然认可了凯西娅，武断收下了第三位船员。 “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泰斯的提问被两人忽略，他现在非常头疼，不知道如何说服菲利普。 “接下来要考虑好多东西呢？航线，气候，风向…” “我这几天都在学这些，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这两个女人明明早上还在决斗，下午却因为共同的话题聊在了一起。 上了马车后，泰斯再次被无视，他坐在两人中间，女人交谈的声音越过了他的头顶，泰斯只能和对面的两个箱子面面相觑。 …… 看着熟悉的马车再次出现，城门的守卫果断放行。 马车从玻尔城东北角离去，驶向雷鸣山脉的南面。 南北横亘的山脉有一条明显的浅灰色山脊，波尔图正驾驶着马车沿着这条山脊行驶。 车厢顶部已挂上了玻尔城商会的旗帜，按照几十年来的约定，只要行商的马车上披着这样的旗帜，翼人都不会袭击马车上的人和货物。 这次也是一样，灰色翼人从远处飞来，在马车上盘旋，它们飞在高处，没有进攻的迹象。 多数翼人只是出于好奇，毕竟一般的商人都会选择山脉下的宽阔道路，选择走上山脊的只是少数。 “难道是女王的客人？” 翼人们互相议论着，见到熟悉的商会旗帜，它们按照约定只是在远处观望，护送着马车一步步迈向山顶。 已经到了黄昏，从山脉高处能看见在密林沉下的红日，而山脉的另一面，海天相接处已经是深紫色。 盘旋的翼人也不再和马车纠缠，它们飞向大海，在水面上俯冲捕猎海鱼。 在泰斯看来，这群翼人除了会飞，它们和鱼人并无区别。 翼人的双脚都带着勾刺，背后的灰羽翅膀肯定令鱼人羡慕，不过它们和鱼人一样，都是短手短脚的家伙。 造物主在创造万物的时候都是公平的，给了翼人们飞翔的天赋，忘记了给予它们足够的智慧。 即使从妖精变为翼人已经过去了接近百年，这些翼人的捕食还靠着身体，甚至不如弱小的鱼人。 翼人靠近海面，用脚上的勾刺插入鱼的身体，翅膀扇动着飞入空中。 在半空中，他们弯成球，用翅膀将身体罩住，独自享用捕获的食物。 大海中的鱼源源不断，但黄昏到海面呼吸的不止是无害的鱼，更有一些居住在深海的怪物。 黄雀在后，它们将翼人视作食物，伪装成鱼浮上海面。 一只翼人发现了泛着光的一片海面，它把这当作了鱼鳞。翼人亮出脚下的尖刺，朝着这片闪光俯冲。 在他靠近海面的一瞬间，更快的漆黑触手从海底钻出，触手缠绕在翼人的脚上，无论翼人如何扇动翅膀，他都不能摆脱束缚。 紧接着是更多的触手从假鱼下方钻出，抓住了翼人的翅膀，将它拖入海底。 战斗后，海面冒出气泡，红色的血染红了海水，还有几根灰色的羽毛浮在水面。 触手的动作太大，附近的翼人都发现异常，它们拉高了飞行的高度，朝着另一片海面飞去。但还是有来不及上飞的翼人，海面出现的触手将它们吞噬。 等到翼人全部离开，这片区域很快就重归平静。 女人的喋喋不休让泰斯饱受折磨，细心的奥菲利亚在半路上和泰斯换了座位。 看着窗外，泰斯一脸忧愁，另一边的奥菲利亚也瞧见了伏击的触手。 “隐形章鱼，它们实力不强，但是特性是身体透明。对船只来说是一大麻烦。” 凯西娅已经在车厢中睡着，她趴在奥菲利亚腿上，颠簸的山路没能打断她的睡眠，反而使得凯西娅的呼吸声富有节奏。 “有人让我把雷鸣女王绑回玻尔城，他用一本书来换女王。” “是‘魔物’品质的书籍？” “不，只是一本他自己写的书。” 泰斯将视线转回奥菲利亚身上，看着她那明亮的紫色眼眸，发现奥菲利亚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 “你不会这样做的。” 奥菲利亚眨着眼睛，轻轻将头靠向凯西娅的那侧。 “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吧？” 奥菲利亚一如既往微笑着，泰斯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 第三十九章 落雷之鸣 雷鸣山脉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是因为即使天空中没有漂浮着乌云，山上也会降下落雷。 这些暗雷的一击足以达到“名将”的力量，普通的商队根本无法承受多次雷击。 享用食物后，翼人们再次围绕在马车旁。 随着泰斯一行来到半山腰，没过多久，翼人从空中四散离去。 仿佛对暗雷有着感知的能力，翼人空出的地方开始汇聚着雷光，暗紫色的雷球在半空中吸噬着四周，风向着空中汇聚。 沿着山脊只有这一条路，落雷正处在马车的必经之处。 难怪城主菲利普没有让商会的普通成员作为代表，如果被这闪电击中，“名将”之下的角色一定会当场失去行动力。 “看来是无法避免雷击了。” 泰斯将脑袋探出车窗，伸出手，白沙从袖口飞出，沙砾在马车顶部汇聚，白沙如伞面张开，遮盖在马车的上方。 不放心的泰斯继续释放着的沙砾，让白沙填满车厢内，沙子贴着车厢门，封住了两旁的车窗，也包住了车厢的顶部。 但赶着马车的波尔图就无法被额外照顾，但妖精车夫有自己的办法。 他甩出两枚黄色种子在身边，粗壮的树根从细小的种子中生长，如同手臂环抱着波尔图。 马车来到了雷球下方后，如同长了眼睛的雷球突然缩小，随后在空中炸开。 闪电在前，雷鸣在后。 暗雷如雨水落下，悉簌簌降下深紫色的根丝，瞬间连着灰色的岩石，洗刷着被白沙包裹的车厢。 包裹马车的沙砾被冲散，电弧不断翻滚，将车厢表面的木材烧焦。 这里的空气被雷电撕扯，风的力量挤进去，又被电弧推出来，挤压着渺小的马车。 “糟糕，忘记了那匹马。” 泰斯心想不妙，只希望车夫波尔图能照顾那唯一的劳力。要是这马不行了，泰斯估计自己可是要拖着车厢继续爬山。 雷击是在一瞬间倾泻了所有的能量，在消逝后的一刹那，狂风袭来。 本是凌乱不堪的车厢已经摇摇欲坠，被风刮过后，车厢翻倒在路面。 车厢内的三位也全倒都倒向一面，因为有沙子，全都安好无恙。 早在雷电降落前，凯西娅就被落雷的声响惊醒，车厢翻滚又让她头晕眼花，等她再次醒来，泰斯和奥菲利亚正趴在凯西娅身上，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这一波暗雷应该过去了。” 泰斯将沙子收回后背，车厢内装着货物的两个箱子倒是坚固，只是摔了一下，也没有出现明显的裂口。 车窗成为了唯一的出口，泰斯用的白沙做成阶梯，车厢内的乘客一步步走出翻车的内部。 闻着烧焦的气息，泰斯先从车厢内爬出，站在车顶。 此时的天还没有完全暗下，西面的太阳带着尾巴，东面的月亮已经升起，若隐若现的星星在他的头顶。 “果然还是大意了，又要开始受苦。” 车轮在半空中继续滚动，波尔图被树根包裹着，那表面的树皮也被烧焦，里面的本人应该也无事。 只可惜那普通的马儿，被暗雷轰下后，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带着马具一同消失在了这世间。这正是泰斯最担心的一点。 泰斯回过头，伸手将奥菲利亚和凯西娅拉出，最后他又回到了车厢内，在凯西娅的帮助下将两箱货物挪到了车厢顶部。 此时妖精波尔图也醒了过来，他准备的种子全被雷电摧毁，因为暗雷冲击的余威，他本人看上去也萎靡了不少。 泰斯站在车厢顶部望向山顶，昏暗中的那山峰近在咫尺，但泰斯明白其实还有很长的距离。 “难道真的要我搬这么远的路吗？” 泰斯皱着眉头，果然400枚金币的买卖并不好做，道阻且长。 “今天的落雷怎么威力如此巨大。” 波尔图自言自语，他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只有这一次的暗雷让他印象深刻。 山顶处，站在平台上的灰羽翼人一声令下，蹲守在下方的翼人朝着泰斯等人飞去。 没过多久，泰斯也发现了天空中数不清的飞行身影，全是朝着自己飞来。 “翼人会说通用语吗？” 泰斯紧张地看向波尔图，只得到了这位妖精摇头的回应。 “那就只能看看情况，我是不介意出手。现在除了有点饿，我状态极佳。” 泰斯将沙子撒满一地，凯西娅拿出了铁斧，一行人准备好了迎敌，等待着翼人们的到来。 …… 眼前的翼人实在太多，黑压压的一片翼人数量已经上百，而且他们离泰斯有五层楼的高度，这个距离下就算使用法则，沙子的威力也十分有限。 况且还有更多的翼人包围着他们，这架势看上去完全不能硬来。 泰斯走到车厢边，撤下烧焦旗帜的一角，对着翼人们挥舞着商会的信物。 泰斯行为没能驱赶这群翼人，反而有翼人落下，慢慢靠近马车。 形势更加紧张，泰斯已将弯刀准备在手中，天空中的翼人们扑朔着翅膀，亮出脚下的尖刺，警示着泰斯不要轻举妄动。 飞来的是两名雌性翼人，它们除了胸前凸出，被羽毛覆盖，身体的其他部位和雄性没有区别。 翼人发出咿呀的声音，声音如同卖菜的老婆婆，泰斯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只能慢慢退后，看看它们的目的。 在泰斯退回到车厢后，两只翼人飞向了车厢顶部，一人抓住了一箱货物。 “等等，这是谈判的物品。” 要是样品没了，他可没办法和雷鸣女王解释，泰斯前向跳出，弯刀砍向抓住货物的翼人。 两只雄性的翼人从天而降，冲到了泰斯的面前，用利爪挡住了弯刀。 但它们并不好受，一击而过后，翼人被弯刀击退，朝着身后飞出的它们也无法再守护自己的同伴。 雌性翼人再次发出声响，声音拖长，它们拽着箱子朝着翼人飞去，飞的时候还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眼神中透露着关切。 泰斯追上了其中之一，而凯西娅也带着斧头冲向另外一侧，因为带着沉重的箱子，雌性翼人飞得并不快。 泰斯和凯西娅默契地用着武器不致命的一侧，拍向翼人的翅膀。 在攻击即将得逞之前，紫光一闪，细小的落雷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闪电阻碍了攻势，让他们无法挥出这一击，只能看着翼人飞入空中。 “让我的仆人带上你们。” 在雷电消散的瞬间，女性的声音扩散在空中。那是低沉的粗嗓音，就像被石块堵住喉咙发出的声音。 话音落下，四只翼人飞到泰斯四人头顶。 翼人们刻意将倒刺收回了身体，用双脚抓住了他们的肩膀，朝着山顶飞去。 第四十章 交易开始 这不是泰斯第一次飞起来，但掉在空中，强风吹拂让他十分难受。 望着脚下，山顶只是平平无奇的山尖，除了灰色更浅，和山上的任何一处没有区别。 在半空中俯瞰脚下的山峰，雷鸣山脉就如同趴着的巨龙，山脊两侧就是巨龙的灰色翅膀。 所幸夜光照耀，周围的一切清晰可见。 被翼人送到山顶后，泰斯等人落在光秃秃的岩石上。雷鸣女王背着身子，站在山巅的平台，周围只有石头，而且都是灰色的岩石。 月光下，翼人的女王张开翅膀，黑色的羽毛在月辉下格外显眼，除了一双翅膀，曼妙的身姿如同妇人，丰润而凹凸有型。 两箱货物已经放在她的身旁，箱子里装着被商会精选出的样品，铁箱子里装着海鱼，木箱子中放着各式珍品。 女王验货的方式很直接，她先走到铁箱旁，从羽衣中伸出漆黑的利爪，抓向水中的鱼。 她直接将一条细长的蓝色活鱼放入嘴中，爪子抓着鱼头，慢慢塞进自己的喉咙里，只见她细长的红舌舔着嘴唇，女王对这鲜活的海味很是满意。 泰斯站在最前面，目不转睛看着她进食。 享用完这条蓝色的鱼，铁箱子里还有着其他海货，女王招来其他翼人，让它们一同品鉴，随后她走向了被砸开的木箱子。 木箱子中存放着精致的工具，华丽的珠宝，还有收来的新鲜蔬菜。 女王一把抓向箱子内，将珠宝和工具托在手心，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抛向了山下，只留下了不值钱的蔬菜。 除了玻尔城本地产的沙地蔬菜，还有一些是其他地区的食物，比如串成珠的红萝卜，白色的豆荚，表皮是黄色切开是紫色的番薯。 女王挨个啃了一口，然后将剩余的食物丢在地上。 翼人扑向这些吃剩的食物，争抢着想要多吃一口。 等她试过这些食物后，女王走回了山巅的正中心，看着面前的这几人，思考了许久，用着沙哑的嗓音开口。 “玻尔城想用多少来换？” 泰斯早已将数目记在心里，挨个报出了商会打算拿出的商品数量。 “玻尔城开出了什么价格？” 女王朝着两旁扇动着翅膀，捡着地上食物的翼人们散开，退回到平台下方。 在泰斯出发前，商会给了他三个价格。 他需要靠着自己的实力守下三次价格，只要能达成交易，就算是被压到最低的价格，那也算是他的成功。 “在说出价格前，请允许我知道您的名字。” “勒亚。” 女王不假思索回答，泰斯知道了对方爽快的性格，也不再拖延。 “和过去的交易一样，玻尔城希望能得到帕乌石和墨根草，只以这两种货物交易。” 勒亚将爪子指向空中，等候的翼人们飞向山下，很快，他们带着泰斯需要的货物来到了山顶。 这两类货物和泰斯想象的完全不同。 帕乌石是细碎的石块，每一块的大小只有半个拳头。墨根草虽然确实是深黑的草根，但根须能达到单手剑的长度，完全不像是一株草。 “容我检查一番。” 勒亚点点头，转过身，凝望着明月。 泰斯站上了平台，蹲下身子认真查看货物的质量。 泰斯只用看一眼就明白，虽然翼人们带来的货物毫无疑问是真的，但品质差了不少。 细碎的石块不利于打造，越是小的石料，表皮含有的杂质越多，处理起来会更加麻烦，因此价格也会更低。 墨根草也不是越长越好，因为需要投入到药剂中使用，真正能用的精华都储存在墨色的茎团，如果墨根草生长过度，这些精华就会被无形消耗。 “如果只有这些质量的商品，商会是不会允许交易进行。” 泰斯站起身，抬头看向名为勒亚的女王。 女王身后降下两柱紫色的落雷，但这落雷没有吓退泰斯，少年一直盯着勒亚的后背。 勒亚转过身，黑色羽翼周围跳动着闪电，在黑夜中，紫光格外醒目。 “人类幼崽，请注意你的言行。” 以妖精的年龄来说，泰斯这个岁数确实只能算是幼崽。 就算是幼崽，被托付完成交易的泰斯也不会被女王吓退，他不想辜负了玻尔城内的人。 白沙来到手心中，警戒着突入起来的攻击。 如果有必要，泰斯会试试把这位女王带回玻尔城，让城主和她面对面谈谈。 见自己的威慑没有作用，勒亚让闪电消散，伸出漆黑的爪子，指向下方等候的翼人们。 她的手指在空中绕过一圈，这一圈所指的翼人一同飞向山下。 这一次，它们几只翼人共同拖着一块巨石归来，吃力地将石块放在山巅，巨大的岩石显示了勒亚的诚意。 一头牛大小的帕乌石足以打造上百的武器，以商会交出的价格来算，只要吃下这一块作为回报就足以抵消玻尔城付出的代价。 但这是泰斯的最低价格，他不满足于此。 “还有墨根草也需要更好的，这些长根须的草药已经没有了药力，只能配置出劣质合剂。” 见对方表示出了诚意，泰斯也换了认真的口气，试图用理由说服勒亚。 “以人类的交易价格，我们双方的货物现在价格相等。” 翼人们保持着和人类交易，作为女王的勒亚当然了解自己的两类货物的价值，因此才会提前准备这大小正好的帕乌石，顺便处理掉那些无用的草药。 “但现在情况不同，女王大人应该知道，最近商人们不再经过雷鸣山脉，玻尔城的货物价格也上升了不少。” 泰斯指向女王的身后，所有人朝着北方看去，巍峨的乔戈瑞山脉拦在北方，因为火山产生的乌云几个月都没有变化。 “海事厅这几个月也没有足够的商船，海上的订单都无法全部满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加价啊。” 泰斯将手放在心口，向前踏出一步，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 “我们一开始和人类交易，只是为了让彼此过得更好。” 勒亚看了眼地上的残渣，翅膀转身一挥，强风将残留的食物和箱子一同吹向山下，将平台扫得干干净净。 “你们玻尔城可不止这些货物，我知道仓库中肯定有。只有你们给的更多，你才能拿到更好的价格。” 雷光在泰斯身后闪过，将他的退路封锁，勒亚离开了地面。 “告诉我你们的底线。” 平台四周降下落雷，紫色的电珠连接着闪电，将平台封锁。 “就算你击败我，也不会让仓库里的商品来到雷鸣山脉。” 汗水从额头滴下，再次和“领主”对峙让泰斯既兴奋又紧张。 “这能给贪婪的人类一个教训，不要低估征服天空的翼人。” 落雷降下，这次泰斯是彻底大意，直接让雷电击打在身上。 “这可真是…倒了霉。” 一击之下，泰斯当场眩晕，积蓄的雷电继续朝着泰斯轰去。 在紫色的闪电即将再次降临前，从泰斯的胸口涌出了漆黑的电弧。感受到领域被侵犯，电弧变为黑色的长鞭，长鞭抽打着落雷，破开了暗紫色的闪电帷幕。 包围泰斯的雷电瞬间烟消云散，黑色电弧也回到了泰斯身边，藏在了他的心口。 勒亚朝着泰斯飞去，亮出脚下的尖刺，向着泰斯的脑袋刺去。 平台上的战斗一瞬间结束，平台下的同伴立刻支援了泰斯。 黑荆棘托着凯西娅，举着斧头的女孩抢先一步来到了泰斯面前，凯西娅挥出冒着红光的斧头，逼退了女王勒亚。 “他身上的闪电是最恶毒的诅咒，你们应该趁现在杀了他，否则晚了就来不及了。” 勒亚在空中扇动着羽翼，看着倒在地上的泰斯，她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同情。 第四十一章 绑架邀请 闯入平台的凯西娅一斧头挥空，天空中的勒亚将利爪插入胸前的羽毛，细微的紫光在她翅膀上闪烁。 其他翼人们没有袖手旁观，在凯西娅闯入的一刻，它们也朝着平台扑去，翼人们亮出危险的尖刺，已经将这些人类视作敌人。 凯西娅在原地挥舞着斧头，红光在周围划过一圈，在坚固的岩石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抡起斧头，积蓄力量。 而奥菲利亚早已将手贴着地上的岩石，灰色石块开始抖动，地面钻出岩石尖刺，突向空中的翼人，黑荆棘也如鞭子般抽打着，威胁翼人降落。 “玻尔城的城主可真是谨慎，竟然一次派出了三位‘名将’。” 勒亚羽翼张开，让山顶刮起大风，就连飞在空中的翼人们被风浪推走。 凯西娅将斧头砸向地面，一只手抓起地上的泰斯，抓着泰斯的结实皮衣，奥菲利亚和波尔图被黑荆棘包裹。 等风停了下来，山顶上只剩下女王和四位玻尔城的代表。 第二轮战斗即将打响，波尔图从荆棘中丢出了属于芳町家族的徽记，证明自己将代表城主发言。 “女王大人，接下来就由我来接手这次谈判吧。” 看着泰斯一时无法醒来，波尔图不得不替代泰斯完成他的工作，他从包围中走出。黑荆棘缩回了土地中，凸起的岩石也变为了碎块。 “不管是谁都一样，妖精。” 勒亚扫视了一圈，凯西娅已经带走泰斯，能掌控荆棘的奥菲利亚也背着手站在原地。等波尔图走上平台，他先对着勒亚鞠躬表示歉意。 “您也知道人类习惯了留手，我能代表城主本人，为这次交易增添一些筹码。” 波尔图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羊皮卷，上面记载了城主方势力愿意为交易额外添加的货物，大多数是存在仓库中的食物，是早就被勒亚说中的库存。 波尔图将羊皮卷双手递交给了勒亚，在她扫过这些数量后，女王终于松口，重新和波尔图谈了一次价格。 新的价格是商会预计的第二顺位，除了那块巨型的帕乌石，翼人们将提供500份药剂量的墨根草，而且能保证草根不会超过指头的长度。 商讨到这个环节就已经成功了大半，和狡诈的人类商人不同，翼人女王作为一族的首领，她不会到签订契约的前一刻突然反悔。 “和过去一样，等玻尔城的大人物都签下名字，我们会将契约书交给翼人。只要女王大人签下名字，契约就会立刻生效。” 一切都完成后，波尔图捡起地上的泰斯，将他背在身后，和凯西娅一同准备转身离开。 而奥菲利亚站在原地，和平台上的女王对视。 …… “你是妖精族的下一任女王？” 在黑荆棘中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等到正事结束，勒亚现在才想起这气味。 她曾在密林中看过一模一样的荆棘，那是密林妖精女王的力量，传说掌握这荆棘妖精不仅能成为女王，还能晋升至“神使”。 “如你所见，我只是人类。” 奥菲利亚走上平台，现在他要完成老头交给自己的任务——把勒亚绑回尖塔 “传言，妖精女王的妹妹将种子带到了人类王国，所以现在种子在你身上。如果我把你杀了，我就能统治密林中的妖精。” 风刃在女王面前汇聚，只是积蓄了一瞬间，月牙形的风刃射向奥菲利亚。 黑荆棘从石面钻出，让充满裂痕的平台变得更加破碎，藤蔓鞭笞着风刃，只削弱了小部分强度，风刃继续朝着奥菲利亚袭去。 奥菲利亚朝着地面跺脚，岩石生出石柱，石块表面除了灰色，还布满了黑色的荆棘，这是她才想出的办法。 风刃撞上石柱，化为无序的风吹向四周，但缠绕石柱的荆棘也全都被风刃斩断。 “这个力量比传言中弱了不少。” 勒亚的兴趣立刻减少了一半，主动散开了对准奥菲利亚的风刃。 “那颗种子现在被一只狐狸拿走了，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找一只叫作‘潘’的狐狸。” 奥菲利亚聊天般说着传说中的“神物”，她神情自然，慢慢走向勒亚。 “我从没有听说过有名字的狐狸，我也不认为有人类可以夺走那枚种子。” 岩石塌落，荆棘回到地下，两人视线中的障碍被清空。 “我想邀请你去玻尔城。” 女王冷笑一声，俯视着渺小的人类。 “我不可能成为人类的客人。” 奥菲利亚没有放弃，她拿出了疯子里德交给她的黑色书籍，将这只有上半部的书丢在了勒亚脚下。 这本是冒犯的动作，但却没有让勒亚感到不悦，女王扫过这本书的名字，然后再看了一眼作者。 奥菲利亚感觉到她眼中闪过一束光，看上去是认识那个疯老头，只是看了两眼，勒亚反而将翅膀收回，用走的方式靠近了奥菲利亚。 “带我去见他，现在，立刻。” 勒亚用枯黑的手指指着面前的少女，而奥菲利亚反而手指着天空的月亮。 此时已经是深夜，如果他们一行人在夜里走下山，危险的黑夜可能会导致他们滑下山坡。 “他希望我把你绑起来去见他。” 奥菲利亚用不带着任何情绪的语气，终于把老头的原话说了出来，她微笑着看向勒亚，黑荆棘从手心生长，就像专门为绑人所用的绳子。 “看来他是真的疯了，我们更需要快点找到他。” 勒亚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她脸上焦虑的神情毫无掩饰，代表着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会让仆人们带你们下山，翼人在黑夜里也能看清道路。” 女王发出一声尖啸，翼人们飞向山顶，它们再次抓住了这几位玻尔城的代表，载着他们飞向山脚。 ……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翼人们只能将他们送到这里，飞入玻尔城会遭到人类的攻击。 他们告别了自己的女王，翼人也需要睡眠，忙碌后的仆人终于可以返回山脉中休息。 独自飞下山脉的勒亚再次收回翅膀，她将丑陋的双手放回胸前的丰满羽毛中，她看上去就像穿着羽衣的黑发妇人，黑夜中更是无法猜到她异族的身份。 “里德？那不是尖塔里的怪人老头吗？” 迟钝的凯西娅此时才发现同行的女王，当她得知勒亚是为了见那个疯子才进入玻尔城，女孩感觉不可思议。 作为伯爵的女儿，尖塔里的疯子当然也没有放过凯西娅。 而且里德没有给凯西娅留任何好印象，这个书呆子只会塞一些难读的书给她。而且有一段时间，他每次都会在城里找到凯西娅，试图拉她进尖塔学习。 如果不是因为凯西娅的父亲亲自出面，恐怕女孩已经被这老头逼疯了。 “他确实是个疯子，不过实力很强。” 奥菲利亚看向勒亚，这位翼人女王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出声，心事重重。 “站住。” 几人来到玻尔城的东北入口，这里的守卫已经不是白天的那一批，一时没有认出这几人。看着从山脉方向走来的五人，守卫们抽出武器，围上了泰斯一行。 “原来是凯西娅大人，还有波尔图大人。” 用火炬看清了来者的面孔，守卫们也不敢调查那陌生女人的身份，几人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 因为是半夜，城门已经关上。 门口的守卫敲着铁门，规律的敲击声是守卫间的暗号，得知信息的人从门后打开了一道小门。 城墙上的守卫们也一直关注着他们，在泰斯等人进门后，这道小门关上。 城墙上的巡逻士兵不再只关注东北城门这一处，继续监视着黑暗中的密林和山脉。 第四十二章 半夜所思 夜晚，玻尔城街道上依然亮着，除了因为照亮的符文，还有巡逻守卫手中的火炬。 即使深夜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进入城市后的勒亚一直张望，对于山脉中生活的翼人，即使是最普通的居民木楼也让她着迷。 “这里是沙地，和你们交易的食物就是从这里长起来。” 来到东北方的农田，波尔图背着泰斯，凯西娅就担任了讲解的职务。 酸果已经长成，红色的果实又大又圆，看上去充满了食欲。 趁着四周无人，勒亚快步走到农田边，黑色利爪从羽衣中伸出，指向沙地上的植物，一道风刃将果实摘下，又一道风吹过，将鲜红的酸果送到她面前。 “酸的。” 勒亚咬了一口，发现太酸就直接丢在了地上。 “只有完全成熟的酸果才会变成甜的果实，在成熟之前，如果忍不住提前摘下，就算是红的也一定是酸的。” 翼人女王若有所思，伸手拂过脚下，风吹起沙砾盖过了吃剩的果实。 勒亚跟着几名人类，穿过了农田，来到平民区。深夜楼房内的灯火已经熄灭，只能听见隐约的熟睡声。 “忙了这么久，等会去城堡内休息吧。” 凯西娅对着勒亚和奥菲利亚提议，波尔图听见了她的邀请，妖精的尖耳微微抖动。 勒亚抬头望向海边的城堡，摇摇头，她拒绝了凯西娅的好意。 奥菲利亚也是一样，她现在只想回到旅店，到熟悉的床上休息一会。 “城主早上还有会议，现在过去只会打扰他休息。” 波尔图将头低下，昏暗灯光下看不见他的表情。 凯西娅听取了建议，所以他们最后一同决定到箭鱼旅店，但前提是要看看是否有多余的房间。 路过冷清的贸易区，奥菲利亚心念着的炸珊瑚虫当然是没有，原本干净的街道因为人手缺乏，路上还有许多未清理的垃圾。 “现在把泰斯交给你们，我先回去给城主说明情况。” 波尔图将泰斯放在了旅店门口，急着离开了。 凯西娅不愿让泰斯坐在冰冷的地上，她将携带的斧头放在胸前，手指从斧柄划到斧刃，瞬间将斧头分为数块碎片。 手掌拂过碎片，将铁片连在了一起，挂在了她腰上。 “相信骑士的力量，泰斯比货物轻多了。” 谢绝了奥菲利亚的帮忙，凯西娅单手就将泰斯提到了后背。 虽然凯西娅能把泰斯背在身上，但因为她的个头只有泰斯的一半，泰斯的腿被拖在了地上，可怜昏迷的他毫无知觉。 进入旅店，深夜的柜台也是空无一人。 “叮铃，叮铃。” 奥菲利亚晃动着柜台前的铃铛，没过多久，睡眼惺忪的女老板从一楼的房间走出。 “这个少年有些眼熟，是商会一直在谈论的那个少年吗？” 看着凯西娅背后的泰斯，老板娘思考了一会，才想起很久没有看到过的泰斯。 “还有空的房间吗？” 老板擦了擦眼睛，看清面前的这位同样有些眼熟，似乎是城主的女儿。 “当然，我已经为凯西娅大人准备好了。那么这位…” 勒亚没有进入旅店，她一直看着门口的箭鱼骨头，似乎在想象这条大鱼该有多么美味。 “勒亚也需要一间。” 老板顿时脸上有些为难，她将系着木牌的钥匙放在他们面前，柜台前就只剩下了这一把。 “因为玻尔城从昨天开始封锁，许多外来的商人都住进了旅店，现在只有一间屋子了。” 凯西娅下意识看向泰斯，可惜少年直到现在都没有苏醒，她只能再望向奥菲利亚。 “那个房间留给勒亚，你和我，还有泰斯睡一间吧。” 奥菲利亚将一枚金币放在柜台上，拿走了唯一的一把钥匙。 听到自己的名字，勒亚也不再观察旅店外的装饰，跟着奥菲利亚走上了楼梯。 “进去之后把木片插入，门就会锁上，记得别忘了这把钥匙。” 到了房间门口，凯西娅对勒亚认真解释着如何使用钥匙，翼人女王对着手里的钥匙一直点头，然后独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木片插入的声音，凯西娅也就放心，她继续拖着泰斯，前往奥菲利亚的房间。 在她们离开后，勒亚站在陌生的屋子内，最先打量的就是那张床。 “羽毛？” 让风撕开了被子，被子中填充的羽毛在房间中飞舞。 房间内充斥着白色的羽毛，勒亚身上的黑色显得格格不入。 她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她实在想不出这木头上的一堆羽毛是用做什么。 勒亚还是和在雷鸣山脉中一样，翼人们休息的时候会找一块挡住风的石头，它们会用爪子钩住泥土，站着睡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现在这屋子里没有风，勒亚不担心被吹走，也就不用亮出利爪。 她站着闭上了眼睛，显然也不在意百叶窗是否关上。 “里德。” 被白色羽毛包围，勒亚在人类的城市里第一次睡着。 …… 拖着泰斯来到奥菲利亚的房间，凯西娅看着唯一的床眉头紧皱。 “你们之前就睡在这张床？” 奥菲利亚点点头，将百叶窗关上，少女慢慢脱下了衣服。 “你身为公主，竟然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看着奥菲利亚在自己面前脱下衣服，凯西娅觉得这不是骑士的作风，再加上房间内还有泰斯这个异性，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伤风败俗。 “难道你不是和泰斯一同住在城堡里？” 等到奥菲利亚身上只剩下一间薄衣，她靠近地上的泰斯，蹲下身，正要将他的衣服也脱掉。 “等等，你不能这样做。” 凯西娅走上前拦住了奥菲利亚，如果不是因为房间内只有一丝月光渗入，她涨红的脸蛋一定会被奥菲利亚耻笑。 “那你来吧。” 奥菲利亚后退了一步，反而抓住凯西娅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泰斯的皮衣上。 “什么？不，我还没有准备好。” 像受惊的松鼠，凯西娅弯着腰，急着往后退缩。 突然让她脱男人的衣服令她心跳加速，凯西娅急速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就让我来。他不可能就这样睡觉吧。” 黑暗中，紫色眼眸在闪耀，这双眼睛的主人再次靠近了泰斯。 凯西娅心想，奥菲利亚果然还是那个王国的魔女，身为骑士的凯西娅必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作为泰斯的骑士，这件事由我来做，既正确又不会破坏道德。” 凯西娅闭着眼睛靠近了泰斯，奥菲利亚坏笑一声，回到了床边。 女孩笨拙地将皮衣上翻，为了给泰斯脱下，她免不了触碰少年的小腿，胳膊，胸口。 每次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凯西娅都会怪叫一声。不知耗费了她多少精力，终于让泰斯只剩下了贴身的麻衣。 “没想到，骑士竟然会趁人之危，脱别人的衣服。” 奥菲利亚不怀好意地说着，嘴角上扬。 “我努力做到不碰他，这是属于骑士的挑战。” “噢？我只是想把他拖到床头，可没有想过脱别人的衣服。” “你…” 意识到自己被玩弄，凯西娅反手给了泰斯一巴掌，无辜的少年再次遭罪，但这一巴掌没能将他拍腥。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凯西娅干脆顺手将泰斯拖到了床边地板上。 脱下自己的衣服后，凯西娅将床一分为二，抱着自己的膝盖，委屈地睡了。 …… 波尔图返回城堡后爬到了第三层，用钥匙开了城主房间的大门，菲利普正躺在白马怀中，就像完全没有发现闯入的妖精。 “按照您的指示，和翼人的交易达成，数目和当初预想的一样。” 波尔图也不管闭着眼睛的菲利普，他将改写后的羊皮卷放在地上，悄悄关上门退出了房间。 他的工作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但是波尔图转身来到了第二层，和巡逻的士兵擦身而过。 波尔图从隔间推出车厢，独自站在在空旷的大厅，望向北方的芹泽密林。 第四十三章 污秽之源 泰斯表面看上去没有受伤，但内心世界中，情况很不乐观。 乌云密布的沙漠中，泰斯带着一只狐狸在沙漠中奔跑，头顶的雷电追在他们屁股后，稍有不慎就会被击中。 “我的小泰斯呀，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雷电击中…” 话音未落，黑色闪电击中了潘大人的尾巴，尾巴尖的一撮毛全被烤焦。 狐狸发出一声惨叫，四肢更加用力奔跑，很快就跑到了泰斯前面。 “怎么会这样？醒来就发生了这种事。” 泰斯有些懊恼，他记得自己被勒亚的闪电击中后昏迷，随后醒来就来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中。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还活着，但深灰的乌云再次汇聚，雷电比在草原上的那一次更加猛烈，乌云也似乎长了眼睛，无论他逃向何处，闪电都会尾随在他身后。 “潘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 泰斯呼喊着前方逃窜的狐狸，潘大人回头对泰斯摆了鬼脸，然后转身向着侧面的方向逃跑，完全不顾身后的泰斯。 泰斯当然只能跟着潘大人的脚印，这一望无际的世界只有沙子，他也不知道尽头在何处。 两人跑到了许久，来到一处熟悉的山丘，潘大人两下就从沙丘下刨出了洞口，这是他们上次钻入世界底部的通道。 狐狸二话不说跳了进去，泰斯此时也只能相信潘大人，一头钻入沙洞。 在泰斯身体消失的瞬间，乌云降下更猛烈的雷电，围着山丘不断轰出黑色闪电，弧光连着乌云，就像下着黑色的雨。 泰斯和狐狸在沙洞中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他们可没有傻着待在洞门口，继续朝着漆黑深处爬去。 随着恐怖的雷声逐渐消失，他们才能坐在沙地上休息一会。 “可恶的泰斯，肯定是你又乱来了，我给你说过不能勉强。” 在黑暗中，狐狸扑到了泰斯脑袋上，报复地啃着他的头。 “别咬了，还不是因为我太弱，被人一下就打晕了。” 泰斯双手抓扯着头顶的狐狸，而这狐狸不仅在黑暗中躲过了泰斯的双手，嗅到了商机的她立刻松开了牙齿。 落在地面上，潘大人嘿嘿一笑，开始询问泰斯有没有想知道的问题。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怎么成为领主。” 泰斯四肢摊开趴着，战斗让他身心疲惫，追上的闪电更是令泰斯胆战心惊，他现在只想躺平。 “你怎么不问我如何成为神使，这样岂不是更直接？” 潘大人对泰斯的态度并不满意，她转身一尾巴扫在泰斯脑袋上，不让这个疲倦的少年闭上眼睛。 “就算我告诉了你，你做不到就是亏本买卖，跟商会学了那么久，这点基础的道理都不懂吗？” “那我想问问，污秽是什么？” 泰斯坐了起来，其实他对自己实力提升速度还算满意，只不过因为战斗失败产生挫败感，他才会问出之前的问题。 “如果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从现在开始，你的余额将会清零，你再问任何问题都需要提供额外的代价。” 潘大人也不再欺负泰斯。将尾巴绕在四周，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狐眼盯着泰斯。 “好，那就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不依赖你。” 狐狸点点头，爪子伸向了自己的嘴巴，如同人类发出作呕的声音，将一物放在了沙地上。 尽管泰斯看不清，但他能看见模糊的果实外形。 “这算我的又一次好心，第一次交易我拿走了你母亲的祝福。按照约定，现在这祝福完全归潘大人所有。” 泰斯突然意识到，那果实正是潘大人最开始吃下的草莓。 “我的…母亲？” 泰斯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颗草莓，但是太迟了，潘大人一口咬下，将草莓重新放回了腹中，狐狸咀嚼了两下，感到满足而快乐。 “一旦完成交易，就不能反悔。” 泰斯放下了手臂，虽然他不知道母亲的祝福是什么，但还是感到一阵失落。 “污秽需要从这个世界形成说起…” 狐狸盘坐在泰斯面前，开始讲述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世界是由神明创造，神明不是教派内的称呼，它可以是真理，也可以是最简单的符号，没有人知道是何种伟大创造了这一切，但他构建了这个广阔的舞台。 舞台上的道具就放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但是缺少表演者，道具再精美也无济于事。 于是这伟大的神明创造了能不断演化的生灵，将他们逼到了舞台之上，欣赏他们的表演。 许多年过去后，舞台上的生灵们惊恐地发现，它们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不过是神明安排下的结果。 于是，演出出现了变化，意外开始发生。 演员没有按照导演的剧本进行表演，生灵也不再试图讨好神明，它们选择了自己希望的生活方式，走下舞台，去寻找舞台之外的世界。 它们不断挑战神明的底线，但传说中的神明并没有降下惩罚，直到某一天，所有生灵都认为神明已经从世界消失。 自此，关于它们的足迹都逐渐被抹除。 失去神明的人们开始自我探索，自我学习，自我创造，自我信仰。 然而，神明早已在探索中埋下了陷阱，这些陷阱被称作污秽，是错误的，失败的，注定被淘汰的代名词。 污秽可能是某种错误的力量，它们会扭曲人的性格，改变人的身体。 污秽也可能是诅咒，致人死亡，吞没文明，干扰探索前进的速度。 而且这种污秽一旦被染上，就很难祛除，需要更强大的存在出手，或是产生无法估量的牺牲。 “最常见的污秽其实是欲望，只是你们先祖在很早的时候就染上了这种污秽，导致你们这些后代都无法摆脱污秽的束缚。” 潘大人伸着懒腰，她把知道的都说完了，狐狸并没有离开，就好像她在等着泰斯补充提问。 “这么说来，只要是有人表现异常，那就可以下定结论了吗？” 潘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缩进了自己的尾巴里，根本没有回答泰斯的疑问。 “算了，这个问题靠我自己去琢磨吧。” 泰斯也感觉十分疲惫，他趴在狐狸身边，渐渐进入梦乡。 …… 泰斯的梦非常曲折，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骆驼，不断经历颠簸的旅行，这旅行路上充满了挑战，他的四肢总是会出现伤口，甚至在梦的最后，泰斯还感觉脸上莫名的疼痛。 梦境越来越差，直到难受累积到临界点，睡眠被突然打断，泰斯感觉胸口压抑，呼吸困难。 泰斯在惊恐中睁开了眼睛，却看见有人踩在自己身上，正试图将百叶窗拉开。 “凯西娅？” 泰斯挪动身躯，却不想凯西娅脚一滑，屁股摔到了泰斯身上。 再次被砸中胸口，泰斯感觉自己半条命已经没了，而凯西娅不知为何面红耳赤，走下床后，还狠狠盯了他一眼。 “我们在外面等你。” 奥菲利亚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凯西娅走出房间后，将大门重重关上。 “摔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泰斯只能喃喃着爬起来，他摸了摸身体，发现皮衣被人脱下，已经折叠被放好在了木桌上。 “我也没说梦话让她帮我脱衣服啊。” 泰斯摇着脑袋让自己更加清醒，他很快就穿好了衣服，走出门外和自己的伙伴汇合。 今天是乌云密布，阳台上的向阳花找不到太阳，只能朝着屋内盛开着。 第四十四章 玻尔之心(一) 泰斯三人来到了勒亚的房门前，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趁着左右旅店内没有人看到，泰斯让沙子从门缝钻入，把插入的木条拔了出来。 凯西娅轻轻推开了房门，现在是白天，屋内的情况一目了然。地上全是白色的羽毛，桌子上放着房门的钥匙，勒亚已经不在房间内。 “她竟然自己走了，这可怎么办？” 凯西娅望向泰斯，让翼人女王闯入城市可能会带来不少问题，尤其如果她被守卫缠上，最后极有可能会打起来。 “我们得快点找到她。” 勒亚的实力泰斯再清楚不过，即使是城主出手，估计半个玻尔城都会被毁掉，他们得抓紧找到她。 三人急冲冲走下楼，将房间钥匙丢给了老板。 奥菲利亚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邀请，要是出了意外，她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转念一想，勒亚是为了里德才愿意冒着风险来到玻尔城，不管她走去了哪里，最后一定会回到尖塔。 “跟着我，她肯定去找欧数学派的人了。” 旅店和尖塔同处在富人区，这里离尖塔并不远，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尖塔，同时看到了围在尖塔前的一群人。 “这是什么情况？” 泰斯嗅了嗅鼻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他们继续往前走，推开人群，看到了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白烟，铁锅下的加热符文正消耗着煤块，不断让国内的汤汁保持沸腾。 这口锅虽然很大，但还是能看见浮在汤面的食物，那好像是月牙形状的牛角。 “他不会是把陶匹斯赤牛给煮了吧？” 奥菲利亚喃喃道，她想到了被带入尖塔的“兽王”，不过这并不让她感到意外，这好像确实是疯子里德的作风。 泰斯在人群中看到了勒亚，看来她只是被食物的香味吸引，因为太多人在这里，勒亚不敢立刻现身，穿着羽衣的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在人群中显得娇弱。 “勒亚。” 泰斯挤开人群朝着她走去，茫然中的女王终于见到了熟人，和泰斯这些人类幼崽汇合让她安心了不少。 “我想吃。”勒亚指着锅中的食物。 无主的食物放在尖塔前，自然表明了这是欧数学派分发出去的食物。 “这是谁做的？尖塔内的学者从不出门。” 奥菲利亚让泰斯等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些古怪。 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时间来到了正午，尖塔的大门敞开，里德从尖塔内走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 那不是奥菲利亚熟知的里德，今天的老头换了一身正装，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 精致的紫色面料可是极为昂贵，不过袖口很长，因为老头过于瘦弱，衣服上许多地方都是轻飘飘的，这衣服也许是里德从富人家里“借来”的一套。 “我知道你们在为食物发愁，欧数学派很乐意救济居民，但我有个请求。” 里德发出的声音厚实有力，让人觉得他的话语令人信服。 “希望在你们享用后，每个人都能到尖塔内走一圈，只是走进去看一眼也好。” 这个请求对人们来说不算什么，不少人满口答应，他们敲打着带来的叉子和碗，让里德快点把肉捞出来。 里德也不再啰嗦，奥术之力的光芒在他手中闪耀，手掌射出紫光，紫光和锅内的食物相连，里德将手臂慢慢举起，一整头牛被他举在了铁锅的上方。 不知炖了多长时间，红色的肉块冒着热气，一些熟透的肉已经离开了骨头，滑落进了汤内，炖汤里还放了香料，在物资封锁后还能这样，足以体现欧数学派的壕气。 紧接着，奥术之力开始在牛身上蔓延，紫光化作网状切割着肉块，牛肉正好被均匀分好，切下的部分被托在空中，送到了围观者的碗里和手中。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半空中就仅剩下了牛的骨头。奥术之光包裹着剩下的骨头，啃食着陶匹斯赤牛最后的精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牛骨在半空中消失。 里德让开道路，将尖塔的大门敞开。 得到食物的人们也遵守约定，他们一边吃着碗里的食物，一边朝着尖塔内走去。 “噢那个疯子又做了什么？” “平民，平民不能进入这里。” “小心你们手中的食物，这会脏了我的书。” 随着走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塔里的学者根本无法驱赶这么多人，他们只好抱着书籍躲得远远的，嘴里继续咒骂老头。 围观的泰斯等人也都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一份牛肉，一早匆忙出门，泰斯和凯西娅也都十分饥饿。 “不要吃。” 奥菲利亚将泰斯手中的肉块一把打掉，她同时呼唤出荆棘，插入凯西娅和勒亚手中的牛肉。 “这是陶匹斯赤牛，我不知道吃掉‘兽王’的肉会发生什么，但我感觉最好不要吃。” 泰斯虽然为掉在地上的肉块而惋惜，但陶匹斯赤牛是他从没听说过的野兽，不由追问起奥菲利亚。 “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在尖塔看过这头牛，那个老头瞒过了所有人把‘兽王’带进了城里。” 奥菲利亚指着尖塔门口的里德，不过这老头正清点着进入尖塔的人数，完全没有注意到浪费食物的泰斯。 “确实是他的作风。” 勒亚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她眼睛一直盯着肉块，难以割舍对食物的向往。 “勒亚，别忘了你为什么来到这里，里德就在你面前。” “里德…” 勒亚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她看向那装在大衣里的老头，抬头朝着他走去。 闪电在她身边不断汇聚，灰色羽衣中跳出紫色的电弧。亮出利爪，张开羽翼，这是勒亚全力战斗的姿态。 “你想做什么？” 看着突然充满攻击性的勒亚，泰斯握着双刀绕到了她面前。 “里德被污秽侵蚀，我这是来终结他的痛苦。” 污秽？想起断桥上的冒险者，再看看那奇怪的老头，泰斯没有放下武器，因为这附近还有不少普通人。 异常的闪电也引起了居民的注意，当他们看见勒亚黑色的尖爪和背后的羽翼，人群尖叫着逃向周围。 “守卫在做什么，怎么让翼人冲入了城里。” 守卫就在附近，没过多久他们就被骚乱引来，守卫们举着铁锤冲向勒亚。 尖塔外的老头也注意到了黑色的翼人，他嘿嘿一笑，伸手一挥，充满奥术能量的飞弹射向了勒亚。 “里德，按照契约，我来让你解脱。” 勒亚用翅膀挡下这一击，随后看见里德已经往尖塔上方逃窜。 老头扯开身上的正装，奥术之力在他的脚下发光，里德踩着外墙壁不断上爬，很快跑到了塔顶。 勒亚张开黑色的翅膀，风浪吹走了靠近她的守卫，从地面飞起，瞬间飞到了塔顶上方。 “我们能插手这场战斗吗？” 凯西娅看着在天空中缠斗的两人，雷电和奥术能量在空中爆发，让灰蒙蒙的天都变为了紫色。 “要让城主加入，勒亚才能有胜算。” 奥菲利亚走向尖塔，她让泰斯和凯西娅跟着自己。 “我和里德交手过，输得很惨。” “但是翼人女王也不弱，她的落雷不是一般领主能硬抗的。” 泰斯也见过不少领主，勒亚的实力能算得上最强。 奥菲利亚摇摇头，她知道雷鸣山脉才是勒亚的主场，被泰斯的诅咒伤了后，她估计勒亚只剩下了一半的实力。 “我们先去塔顶，学者们知道怎么插手这场战斗。” 奥菲利亚带着同伴冲入尖塔，一楼已经站满了人群，他们堵在了楼梯，如果正常走上楼梯估计要等到战斗结束。 “看来污秽已经开始影响这些人。” 刚刚吃下免费午餐的人们抽搐舞蹈着，他们用力抓扯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和泰斯见过的冒险者一模一样。 第四十五章 玻尔之心(二) 人们的行为变得诡异，凯西娅拍拍腰带，铁片连成斧头，但她不忍心对平民出手，泰斯三人也只能慢慢退到尖塔门口。 “怎么办？”凯西娅有些着急。 时间不等人，这些人很快就会像那道路上的四位冒险者，马上就会爆炸。 “里德是想炸掉自己的尖塔吗？” 泰斯左顾右盼，没等他出手，尖塔内的学者们已经做了决定，他们不再守着手中的书，学者们汇聚着奥术能量，将飞弹射向人群。 随着第一发飞弹击中一人的胸口，手无寸铁的人倒在地上，剩余的肉体加速膨胀，眼珠突出，在人群中炸开。 “啊！”被绿色的血液溅了一身，人群中发出尖叫声。 抽搐的人们还保有意识，发现这些学者朝着他们攻击，生存的本能迫使他们跑出尖塔。 “尸爆还没有威力，趁着还没有彻底异化，杀了他们。” 里德的声音在尖塔中回荡，作为元凶的他已不被人信任。但看起来情况确实如此，污秽如果无法被净化，这里的人最终都会变成尸爆的材料。 “怎么办？” 凯西娅再次发问，泰斯咬咬牙，将白沙制成了两把弯刀，他站在原地，随时准备反击攻击他们的人。 奥菲利亚的回答更加激进，黑荆棘拦在门口，让人们无法逃出尖塔。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奥菲利亚伸手一指面前的地面，石块挡在他们面前，窜出的荆棘无情贯穿了这些沾上污秽的人。 每刺穿一人，绿色的血就会侵染一根荆棘。 “玻尔城没有强大的教派势力，最擅长祛除污秽的人不在这里。” 凯西娅此时也清醒了一些，如果遇到正常的敌人，她早就冲出去大杀四方，现在只能躲在荆棘和岩石后，和泰斯一样，只是将逃跑的人击倒。 学派的成员可不在乎这些，看到绿色的血，他们手中的紫光反而更盛，能量向着人群倾泻，每一枚飞弹都能消灭一处威胁。 但进入尖塔的人还是太多，面前的一批人倒下，又扑上来了另一批。 时间在流逝，人群身上的异变加剧，手臂加粗，后背挤满了可憎的脓疮，两条脚变为了四条，朝着周围奔跑。 污秽增强力量后，这些居民也不再是普通人，一枚飞弹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需要补上更多的攻击才能彻底打断他们的腿。 靠近学者的敌人一拳挥出，直接击碎了奥术护罩，紫色的蛋壳瞬间消失，下一拳将学者打飞到书架上，让他奄奄一息。 “犹豫不决只会有更多的牺牲。” 泰斯听到了奥菲利亚的说教，除了反思自己，他明白现在觉悟不算太晚。 他也不再去想这些怪物原本的样貌，脚下踩着白沙的阶梯，从荆棘丛的上方跃入战场，泰斯抽出弯刀，砍向这些怪物的身体。 即使被污秽强化了身体，他们只不过是“名人”的力量，对于泰斯来说，一把刀能轻松挡下五个人的攻击。 正当他在怪物群中游刃有余，一只怪物不怕死地冲向了他，在被弯刀砍去四肢后的一瞬间，他的胸膛突然爆开。 滚烫的绿血喷向泰斯，白沙罩在他面前，挡下了汁液，但污秽的血液滴在地上，将坚固的岩石瞬间腐蚀。 “我这就让你解脱。” 泰斯认出了那怪物，是烤鱼店强行收钱的壮汉考埃，虽然面目全非，但泰斯依然记得他冒烟的手臂。 污秽勾起了他复仇的心理，现在的考埃不止感觉力量无穷，更渴望给这个少年教训。 破开的胸口滴着血液，考埃一瘸一拐走向泰斯，嘴朝着空中吐出绿汁，冒烟的双臂砸着地面撒气。 泰斯左右变换位置躲开污秽喷射，慢慢拉近和考埃的距离。 “杀了我…” 考埃面目全非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他内心矛盾，既想实现复仇，又希望终结现在的痛苦。 所有的绿血都没有沾到泰斯的衣服，泰斯如同白色的幽灵，一路上顺便抹掉了其他怪物的头颅。 考埃吐出白气，眼珠上翻，长大了嘴巴倒在地上，身体开始继续膨胀。 “不好，要爆了。” 感觉敌人即将爆炸，泰斯转身跳向后方，同时让白沙覆盖在身上，顺手让沙子罩在附近学者的面前。 一声巨响后，靠近考埃的楼梯被炸断，周围的怪物也一同化作绿色的肉块。 爆炸的冲击将泰斯推向书籍，厚重的书籍砸在白沙上，让泰斯陷入了书堆里。 泰斯集中精力适应着眩晕感，慢慢将白沙收回，从书堆中爬出。 虽然凯西娅对面目狰狞的怪物感到恶心，但看到泰斯被尸爆炸飞，她再也忍不住，举着斧头冲入怪物中。 红光闪过，斧头将污秽的怪物一分为二，红光所到之处，没有一只怪物能幸存。奥菲利亚让荆棘蔓延开，在泰斯继续投入战斗后，尖塔内的情况得到了缓解。 “只是可惜，再也吃不到炸珊瑚虫了。” 毫无战意的炸串老板来到了奥菲利亚面前，金发少女也立刻认出了他，目须多言，荆棘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再也没了痛苦。 眼看着局势不利，剩下的怪物统统开始最后的挣扎，尸爆声不断响起，将一楼炸得坑坑洼洼，同时把通向塔顶的楼梯也炸断。 “楼梯塌了！” 失去所有的支撑后，尖塔的楼梯从上落下，坚固的木料在空中折叠，底楼的所有人都跑向四周，用各自手段挡下了碎片。 烟雾弥漫，一楼废墟除了散落的书籍，还有尸块的臭味。 紫光从木碎块中冲出，学者们从四周的废墟里爬了出来，靠着奥术之力的光罩，他们大多安然无恙。 泰斯也在白沙的庇护下没有受伤，荆棘护着奥菲利亚和凯西娅，所有人都没有受伤。 泰斯三人望向尖塔的顶部，失去楼梯后，想要通往塔顶不再可能，除非能飞上去。 “我有办法送你们上去，但用完之后我就无法再帮你了。” 也不等泰斯同意，奥菲利亚拍向地面，岩石从废墟中钻出。 “跳上石块，剩下的就相信我。” 泰斯立刻跑向了突出的岩石，将散落在四周的白沙全部收回。 “他就交给你了…南瓜骑士。” 凯西娅看了一眼奥菲利亚，然后快速点头，跟着泰斯跳上了石块。 奥菲利亚不再多言，集中精力，石块继续向上生长，托着泰斯两人往塔顶生长。 但到了尖塔的一半，奥菲利亚感觉到开始吃力，她不得不使用法则增加石柱的强度。她当然清楚，实力跌落后使用法则，带来的痛苦是无法形容。 “虚无的心，填补无根之壤，黑蔷薇盛开。第三法则，空想花园。” 吟诵结束，奥菲利亚脸色变得惨白，少女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 岩石中冒出荆棘，荆棘疯狂生长，将周围的书架吞噬，嵌入墙壁的石块全都长出了黑色荆棘，荆棘丛中冒出了花骨朵，深黑的花迟迟没有盛开。 半个尖塔成为了野性生长的花园，脚下的石块推着泰斯和凯西娅向着塔顶前进。 在他们抵达尖塔顶部的时候，这里原本应该有着十位研究的学者，他们都已经惨死，平台上留着他们的衣服，还有流淌着的绿色液体。 石块继续变高，荆棘掀翻了塔顶，将他们送往了真正的战场。 第四十六章 玻尔之心(三) 塔顶的勒亚和里德两人战斗不止，乌云降下紫色的雷电，奥术之力迎上闪电，两股力量在半空中湮灭，风浪吹向玻尔城，将晾晒的衣物卷走。 勒亚的漆黑利爪从羽衣中出现，跳跃的闪电从指尖射向里德周围的圆形光罩，一击之下将他的护盾粉碎。 里德受了攻击后精神抖擞，脚下的紫光更明亮了一些，周围重新布满一层奥术护盾。他一手抓着塔顶的尖顶，另一手掌打向空中的勒亚，奥术飞弹从手心射出。 深紫色的奥术能量炼成线，紫光飞向勒亚，勒亚扇动翅膀往高处躲闪，里德五根手指也朝上作爪状，飞弹转弯，朝着勒亚紧追不舍。 眼看即将被飞弹命中，勒亚黑色羽翼全部铺开，强风吹拂，将她的身体吹向侧面，被躲开的飞弹射入云层，在乌云中搅出一个洞。 但里德的能量像是使用不完，勒亚绕着尖塔飞过了半个圆弧，奥术飞弹源源不断袭来，而勒亚的雷电只能击碎里德的护盾，而里德又能瞬间拥有新的防御。 “想想我为什么会在尖塔和你对战。” 无论里德站在尖塔的何处，他始终有一只手握着塔的尖顶，在敌人的提示下，勒亚终于发现了这点。 落雷继续从天而降，勒亚同时开始将周围的空气吸入，月牙状的风刃藏在雷柱后，在雷光消散的一瞬间，风刃飞出，切断了塔尖。 “很好，接下来是打破我的防御。” 里德再次让奥术之力覆盖在自己表面，他全身都闪着紫色光芒，隔空对着勒亚一指，两人被一条紫线连在了一起。 “这是斩不断的联系，集中注意对付我。” 勒亚用利爪挥向这条线，可看得见的光线却是无形的存在，她只能听着里德的话，专心对付飞起来的老头。 …… 在塔尖被击碎后，围观的人群全都散开，生怕被碎裂的石块砸中。 此时的巨大动静引来了城里的大人物，阿克姆和兰道尔带着大部分士兵来到了尖塔下方，看着在空中战斗的两人头疼不已。 因为战场实在离地面太远，即使他们身为名将，也无法抵达尖塔的高度。更何况从战斗的强度来看，这必定是只有“领主”能插手的战场。 “疏散居民！可恶的菲利普，这么关键的时候还不出现，难道睡着了？” 阿克姆只能让守卫们把人群赶走，同时把附近房子里的人都揪出来，让他们快点远离危险的区域。 “那个老头不就是个疯子吗？翼人又是什么时候进城的？他们又为什么打了起来？” 兰道尔的提问无人能回答，他只能愤怒地将铁锤抛向空中，还没能飞到一半的高度，铁锤就落了下来。 男人朝着天上的两人大吼一声，无能狂怒。 …… 在里德失去塔尖后，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被切断，他再也不能随意让闪电击中自己。 连结里德和勒亚的线在缩短，靠着这条线里德也能和翼人一样在天空中飞翔。 里德双手在空中左右晃动，奥术飞弹朝着四周散射，毫无章法的攻击大多落在了城里，直接摧毁了房屋，城中了出现火焰。 更多的飞弹冲入了云层，里德目的很明显，只要打散乌云，勒亚的雷电也会弱不少。 勒亚靠着风刃不断阻拦着里德，同时分心让雷电在头顶汇聚，等到雷球变得漆黑，能量达到了她能控制的上限。 勒亚将双爪伸向头发花白的老头，雷球缓慢前移，电弧在球体表面跳动。 这是绝对能突破奥术护盾的一击，连着勒亚的长线虽然能让里德浮在空中，但也暴露了他的移动轨迹，深黑雷球即将命中。 “开胃菜不过如此，你也要用法则才能让我流血。” 里德突然双手反背，交叉扣着手指，嘴边吟诵着咒语，深紫色符号在他身后浮现。 那是质朴的圆，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圆，紫色的三角在圆内不断重现，圆外的一圈被文字包裹，钉子状的文字像一根根刺，扎入了完美圆形的一圈。 靠近里德后，黑色雷球的闪电溢出，如同破土而出的种子，树枝形状的闪电伸向里德，每一根闪电都会再次衍生，发散出更多的电弧。 闪电的尖顶烧灼着空气，让半个玻尔城上空都变为了深紫色，雷电让空气咆哮，爆炸声响彻天际。 但这样的攻击戛然而止，另一束紫光突向空中，吹散了玻尔城上方的乌云。 雷电全被里德胸前的圆吸走，老头一改平日疯癫的模样，此刻的他严肃而冷漠。 吞噬了雷电的圆圈开始扩大，一环接着一环，两个圆环中由跳动的电弧连接着。 勒亚没有放弃，乌云虽然消散，但还有狂风听她的号令。 翼人女王双手绕着举在头顶，尖刺从脚下凸出，身上有一半的羽毛瞬间掉落，黑色的羽翼完全张开。 不同她说话时沙哑的声音，吟诵咒语时，勒亚念出的是妖精的语言，温柔而动听。 风朝着勒亚汇聚，她成为了风暴的中心，连着勒亚一同绘制着眼睛的图形，十三根羽毛围绕在她的周围，每一根羽毛都刻着不同的文字。 狂风的法则已经完成，半个城市的龙卷在推着女王，勒亚成为了力量的核心撞向里德，由风组成的钻头势必穿破老头的圆形符号。 “就还差那么一点。” 所有的圆环在一瞬间合拢，叠加后的圆形变为了深黑色，吐出的漆黑能量中跳动着紫色的闪电，是吸收了勒亚雷电的力量。 深黑色的冲击淹没了勒亚，在一瞬间就烧光了她所有的羽毛。 利爪和尖刺虽然朝着里德，在狂风被击散后，她能作为武器的利刃统统破碎。 “真是遗憾啊，只要再强那么一点点。” 奥术之力在里德手中变为了长枪，瘦弱的老头举起不符合他身材的武器，让枪尖对准扑来的勒亚。 失去所有力量的勒亚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无能为力。 …… 在勒亚被长枪钉死前，掀翻塔顶的泰斯差点让里德跌落，正好让里德的这一击落空。 看见奄奄一息的勒亚，泰斯射出白沙，白沙包裹着翼人女王坠落向塔底。 “我可不欢迎你，不懂得尊敬老人的年轻人。” 泰斯站在了破碎的塔顶，朝着里德啐了一口。 虽然在看到勒亚的惨状后泰斯有些意外，但环顾四周后，现在的泰斯非常愤怒。半个城市被老头毁掉，那些吃下食物的人都变成了怪物，惨死在楼下。 “虽然我知道要敬重老年人，但你这样的人还是早点死吧。” 泰斯直接使用了第一法则，晶莹的沙球已经准备妥当。凯西娅也让红光布满了斧头，在沙砾的包围下朝着里德砍去。 “这个第一法则…看来你是某位继承者。” 里德双手指向空中，凭空出现了八颗楼房大小的紫球，老头突然蹲下，将手掌拍向地面，充满奥术之力的球体重重砸下，完全不顾脚下脆弱的尖塔。 这充满威胁的攻击肯定会让凯西娅受伤，泰斯竭力控制着沙砾，将重心放在防御，沙子在她头顶变成了透明的伞。 “翼人女王和我旗鼓相当，你为什么觉得我还留有余力呢？” 老头嘿嘿一笑，那奥能之球砸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原来全是徒有其表的伪装。沙砾什么都没有挡住，反而让泰斯错过了时机又浪费了精力。 和怪物战斗已经让泰斯有些疲倦，这下攻击落空，让泰斯更加难受。 里德身上的紫光一闪，躲开了凯西娅的挥击，奥术之力再次闪耀，他突然身体加速靠近了泰斯。 看着羸弱的老头，泰斯直接用双刀对上了老头的拳头，这一次他再次失算。 “所以还是年轻啊，我说了你就信了？” 老头身上骤然冒出强烈的紫光，这一拳汇聚的奥术之力让泰斯闭上了眼睛，无法直视。 只是一拳，就破开了泰斯招架，将泰斯击退十步。而就是这第十步，泰斯刚好脚下一滑，从塔顶坠落。 凯西娅转身向泰斯冲刺，在泰斯即将跌落前，凯西娅一只手抓住了泰斯，她另一只手握着斧头，已经无法顾及身后的敌人。 “这都是计算好的，欧数学派的知识很重要，年轻人可要多动脑子啊。” 里德不慌不忙走向凯西娅，紫光在手掌中汇聚，嘴边发出坏笑。 第四十七章 玻尔之心(四) 里德手中的能量汇聚成长矛，轻轻扔出充斥着紫色荧光的长矛，这武器玩笑般缓慢飘向凯西娅的胸口，故意给她留出时间。 能够轻易搬动货物的女孩此时竟无法把泰斯拉上来，凯西娅咬着牙齿，将斧头抛向长矛，双手抓住泰斯的手臂，只能将后背对着里德。 “可恶，泰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冷静点，这肯定是那老头所做的。” 即使用尽全力，凯西娅也只能让泰斯不会下落，泰斯不断尝试用另一只手抓向塔顶的石块，可每次触碰到石壁，就有一股力量将他推开。 “是‘领域’，我曾在屠龙者的战斗中见识过改变场地的力量，如果不破除他的‘领域’，我们始终会处在劣势。” 泰斯望向脚下，果然下方已经看不到玻尔城，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紫色，他们被奥术之力包裹着。 “回答正确，但你们知道怎么破解难题吗？” 凯西娅单手抛出的斧头被瞬间击碎，缓慢飘动的长矛离泰斯二人只有十步的距离。 “这样下去凯西娅会被长矛戳穿…” 泰斯明白只能牺牲自己，这肯定是里德希望他给的答案。 “但我不想就这样死掉，输给你这样的老头让我感到羞愧。” 泰斯大喊一声，同时也让自己重新振奋起来。 和阿克姆的一战让泰斯知道，自己未熟练的能力能化解别人的力量，他愿意在长矛抵达前赌一把，如果失败就甩开凯西娅。 “哼，那你就继续让女孩受着折磨吧。” 长矛缓缓飘去，形影在变幻，数量逐渐变多。 “集中意志，身心交会在一点…” 泰斯将注意力集中，手不知不觉垂下，悄悄点亮了脚踝上的铭文，蓝色微光顺着手指射入四周的奥能。 在阴冷的光束靠近奥术之力后，本是薄薄的一层紫光突然变为了深厚的黑色，象征着领域的光壁被蓝光一点点破，如蛋壳般开始破碎。 泰斯的体重一瞬间回到了正常，凯西娅一用力，将泰斯拉上塔顶，同时也把自己摔翻。 “不错的答卷。” 长矛不再慢吞吞，在泰斯上来的同时猛得冲出。 泰斯早有准备，趁着蓝光还未熄灭，让沙子附着光点，沙雾在面前化开。 充满奥术光辉的长矛一碰就被折断，落入沙雾的奥能被微光吸走，沙砾锁住了这些力量，属于里德的力量将被泰斯所用。 “轮到你自己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泰斯将白沙集中，但即使是他最大的努力，也只能让沙子变成白色的直筒，中间充斥着蓝紫相间的粒子，代表泰斯和里德两人的力量。 直筒也慢慢飘向里德，任凭飞弹射出，白沙的外壳会立刻重新汇聚。直筒势不可挡，泰斯定要让老头亲自尝尝自己攻击的威力。 奥术之力形成的巨大手掌抓住了直筒的一端，但也没能让直筒停下，直筒中，跳跃的粒子击穿了虚拟的手掌，继续飞向里德。 老头在面前画出十字，衍生出剪刀状的奥术之力，撞上直筒后将一半的白沙都剪碎，却无法将直筒彻底剪断。 里德不断变化着奥术之力的图形，无论是什么形状，从什么角度射出，泰斯的直筒无可撼动，筒芯的粒子都能将里德的技艺击破。 “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找到的完美解法。” 眼看自己的技艺都一一失效，里德将自己的衣服撕开，他身体的前后已经被黑色占据，身上凸出的肉块看着诡异又恶心。 里德抓住胸口的凸出，一把扭断，绿色的血液流出，滴在地上。 绿色的汁液如同毒蛇般咬向白沙的直筒，和蓝紫的粒子相撞，瞬间化为乌有。 沙砾被溅上血液，化为一盘散沙，气势汹汹的直筒在里德面前瞬间萎靡。 泰斯感觉和沙子之间的联系被抹除，就像自己不曾拥有过这些沙砾一般。 “虚无，能够解决世间的一切困难，就是我追寻的答案。” 里德摊开双手，享受着使用污秽之力的美妙，胸口的绿水继续渗出，每当血水留出，他脸上的神色就萎靡一分。 血水朝着四周蔓延，污秽不分敌我，就算里德周围的奥术之力都会被腐蚀，守护里德的紫色蛋壳彻底被污秽消灭。 “你不是我的对手，逃吧，去找更强大的帮手对付我。” 里德在塔顶大笑着，泰斯也无可奈何，脚踝上的铭文彻底暗淡，他现在最强的招数已经用完，逃跑是唯一的选项。 “一起逃吧？” 泰斯看向凯西娅，女孩已经捡起了破碎的斧头，斧刃上的红光告诉他，凯西娅还没有放弃。 “要是我逃了，城里的普通人可都完了。” 恶心的液体已经来到了他们脚下，红光一闪，阻断了面前血液蔓延的势头。 “我会遵守约定，作为你的骑士，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凯西娅朝着里德奔去，斧头在身前转动，溅出的血液碰不到她的衣角，在红光闪过后，凯西娅切割的技艺能阻拦这些液体蔓延。 “优秀的能力，但也太自不量力。” 泰斯无法放下这女孩一人冲向敌人，他硬着头皮跟在凯西娅后方。 正如同第一次训练的战术，他们现在需要突破敌人，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在斧头被血液腐蚀后，手无寸铁的凯西娅依然保持着冲刺，她举起双手，白沙从她身后来到了她的手中，凯西娅举起了一把全新的白色巨斧。 取之不尽的白沙，配上切割延申的红光，泰斯和凯西娅势如破竹。 “年轻最容易犯下的错误，就是忘记了时刻回顾过去。” 虽然凯西娅的能力能暂时阻拦血液蔓延，但污秽从后方追上，现在泰斯他们只能不断往前冲。 里德抓向胸前，夹杂着绿光的奥术飞弹射向了凯西娅。 感受到这次攻击强度非同一般，凯西娅只能停下脚步，挥舞着斧头挡下飞弹攻击，她连续三次命中同一枚飞弹，才成功化解一次攻势。 也正是这一击，凯西娅和泰斯被身后的污秽追上，泰斯不得不分心护着后方，用白沙抵消绿色血液的猛扑。 “年轻人，再见了。” 里德双手隔空抓向凯西娅，五枚飞弹同时射向她，凯西娅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挡下这一轮的攻击，但还是不停挥舞着巨斧抵挡。 身后的绿水如同洪水猛兽，泰斯的沙墙逐渐被污秽腐蚀，脚下已经触碰到了血水。 在两人即将被污秽吞没，塔顶突然被切断，倾斜的尖塔朝着地面坠落。 泰斯和凯西娅被强风吹起，躲开了里德的飞弹，同时飞在空中的他们也避开了血液的侵蚀。 “就连欧数学派的导师也被污秽侵染了吗？” 城主菲利普骑在白马上，手中握着古书和闪耀的长剑。 “愚蠢的城主，只要你一天还想着那女人，你就不可能站到我现在的高度。” 更多绿光包裹的奥术飞弹射向菲利普，无孔不入的弹幕包围着天空中的白马。 “只是这样的力量，不值得我变成你这个鬼样子。” 长剑上的符文被点亮，白光一闪，长剑上亮起“三朵云”的标识。 里德的绿色飞弹突然穿过菲利普，出现在菲利普身后，射向了云层之中。 被飞弹扫射后，乌云全被击溃，现在的玻尔城是晴空万里。 第四十八章 玻尔之心(五) 天空中的菲利普看向泰斯和凯西娅，眼神在凯西娅身上停留了许久，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少年，手中的书页翻动，狂风将他们吹向海堤。 “凯西娅，永远不要让自己后悔。” 这是凯西娅长大后第一次听到父亲喊出自己的名字，她来不及做出回应，已经被风刮到了海岸边。 尖塔从半腰处开始崩塌，石块下落，塔内的人急忙逃离。 奥菲利亚将泰斯送往塔顶后，被迫中断了手中的法则，她跪在原地，平缓自己的气息。 学者们也清理完了塔内残余的怪物，发现跪在地上的奥菲利亚，他们看在这女人帮忙的份上，也顺便带走了她。 “虽然说欧数学派不欢迎女人，但我们不是见死不救的书呆子。” 从不曾走出象牙塔的学者还是离开了尖塔，他们用着剩余的奥术之力击碎了掉落的石块，学者们掩护着周围的居民，朝着海港和海堤方向逃离。 在玻尔城海港，不少船都将铁锚从海底拉起，准备启航。 “开船，开船，玻尔城已经完了。” 商人们更希望把生存的权利握紧在自己手中，眼看尖塔被绿色的能量包裹，冲入其中的城主生死未卜，他们也不再计较留在玻尔城的一点得失，纷纷逃向了港口。 “起锚，你们这些懒狗快点，我给你们每个人多一枚银币，噢不，金币。” 海港离着尖塔还有不少距离，城中的火焰也烧不着海边的船舶。惊慌失控的人群都失去了理智，在金币的驱使下，水手不再顾着海事厅的规定，擅自让商船远离港湾。 几乎有一半的船都驶离港口，在距离港口百米外观察着城内的局势，若是局势继续恶化，他们就会扬帆起航，远离危险境地。 被摧毁的房屋已经在燃烧，守卫们帮不上城主的忙，正好朝着四周起火的位置赶去，好在玻尔城最不缺的就是水，火势很快就被控制。 平民们都聚集在海堤上，那里不仅地势更高，而且远离战场。平民无法拥有自己的船只，只能希望城主能替他们解决突然出现的敌人。 狂风包裹着泰斯和凯西娅砸向海堤，看着飞来的两人，居民们都急忙让开了空地。 泰斯坠落砸出了一个沙坑，周围也都烟尘弥漫，泰斯嘴里被酸果塞满，眼冒金星。 正当玻尔城处于混乱的时刻，城墙上的哨岗传来号角声，几十年都没有响起的声音此刻出现，更加使得人心惶惶。 城墙上巡逻的守卫跑向军营，将紧急的情况汇报给长官兰道尔。 “是妖精，密林的妖精打破了约定，趁着混乱开始攻城了。” 兰道尔放下手中的水桶，他感觉大事不妙。为了应付城中的火势，军队的士兵都已经混入了守卫中，若是重新集结队伍，兰道尔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城墙上巡逻的守卫也只剩下平时的一半，这样下去绝对抵挡不住妖精的进攻。 更何况城里的守卫们还需要灭火，完全无法空出余力帮助御敌，情况十分糟糕。 “所有的军队士兵朝着城墙集结，敌人攻打来了。” 兰道尔一边朝着正面的城墙奔跑，一边高喊着集结兵力。 他一呼百应，所有的人接连在城市中呼唤，让大部分的士兵都听到了消息，一同跑向灰色的城墙。 这是最快的办法，但也带来了极大的风险。 还在观望的商人听到这糟糕的消息，纷纷离开了自己的房子，他们带着家人踏上了剩余的船只，只为远离危险的城市。 在城墙外，首先出现的是不畏死的猴子们，他们穿着精良的皮衣，握着的武器是和商人交易得来，虽然装备不如守卫们精良，但已经比原始的木枝强太多。 猴子们不需要击碎坚固的城墙，他们只用爬上石壁，将长枪戳进守卫们的喉咙。 出现的猴子们都佩戴着红色的枫叶，既是属于密林最外层的杂兵，这只是对人类的第一波试探。 好在士兵和守卫都用着同样的武器，他们互相配合，用手中的铁锤砸坏猴子们的枪尖，圆盾能直接拍飞跳起来的猴子，战士们利用高处的优势，一波又一波拦下了攻击。 在数次尝试失败后，几块巨石从密林中飞出，砸向了哨塔和城墙。 巨型土灵从枫树后走出，他们抛出的石块正是身体的一部分，土灵弯腰连接着大地，新的巨石出现在土灵的双臂，弹药源源不断。 玻尔城的城墙足够坚固，即使被巨石砸中，一整块墙面只留下了裂痕，完全没有崩塌的迹象。 但哨塔就只是木料搭建的一层，被石块砸中后，哨塔上的士兵被打入了城内，生死不明。 土灵一边丢着巨石，一边靠近城墙，士兵们抛出铁锤，无法在土灵身上留下痕迹。 普通的士兵无法阻止巨型土灵，而在石块的掩护下，零星的猴子爬上了城墙，让守卫们压力倍增。 两位长官已经首先抵达了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数只巨型土灵，兰道尔和阿克姆相视一眼，分开走向城墙的两侧，从高处跳下。 两人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对手，铁锤在手中变长，将骚扰的猴子扫飞。 阿克姆用铁锤击碎大地，摇晃的地面让猴子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没有骚扰的阿克姆跑得更快，踩在猴子脑袋上来到了战场中心，决心和土灵速战速决。 巨型土灵发现战场中的人类后，将楼房大小石块砸向渺小的阿克姆，阿克姆将巨锤放大，双手架住锤柄举在头顶，顶住砸来的石块。 石块停在了战场中心，紧接着，裂痕从灰色巨石中心蔓延，男人劈开巨石后，从两半的岩石中间跳出，踩上了土灵的身体。 一只手指向巨型土灵的核心，铁锤分裂成五块同样形状的小锤，从不同的方向射入掩护核心的巨石。 阿克姆踩着土灵的手臂，很快来到了敌人的肩膀，小锤清理了核心前的石块，反弹回到他身边。 男人伸出手，五块小锤合拢，变为了他一开始举着的巨锤。 阿克姆双手握着锤柄，在半空中从另一个方向抡了半圈，最后猛地砸向布满藤曼的圆形核心。 锤子闪耀着光芒，靠着粉碎的力量，一击将土灵的核心击碎。 核心处出现大风刮来的声音，土灵连接的岩石随着它一同坍塌。 被自己的力量送向远方，阿克姆没有掉以轻心，在空中继续挥舞铁锤，击落射向他的长枪，男人跳到了另一个巨型土灵肩上。 但两位长官只能拖延一半的土灵，还有另一半已经来到了城墙边，用石块砸着城墙上方，一臂扫过，清理大片士兵。 猴子们靠着土灵的掩护重新跳上了城墙，它们凭借着数量的优势开始在城墙上站稳。 姗姗而来的增援们来不及集结成队伍，只能爬上最近的城墙。 当看见高大的土灵和数不尽的猴子，不少士兵产生了恐惧，趁着局势混乱，有人慢慢溜回了城内。 但更多的士兵为了保护身后的家园，拼死不让敌人落入城内。 …… “别着急，如果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我很乐意为你们赶走这些异族。” 菲利普正和里德在天空中战斗，看着城外的敌人，城主菲利普不为所动，专心对付着眼前的目标。 “你变了，如果是以前的你，可是会乐意接纳这些妖精，甚至邀请他们到尖塔作客。” 菲利普长剑指向里德的喉咙，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白光闪过，被绿光包裹的飞弹再次落空，菲利普的风刃来到了里德面前，老头只能仓促使用奥术之力削弱风刃的威力，但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老头不再显得游刃有余，长时间的战斗也让他感到疲倦，如果菲利普再这样耗下去，他一定会被慢慢磨死。 “哼，那更证明我现在的答案是正确的，以前的我确实是个疯子。” 里德一只手伸向后方，掰断了身后长出的肉块，因为太过痛苦，老头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一生都为了找寻真理，在这最后一刻，我一定能证明它的唯一。” 里德身体在膨胀，这是爆炸的迹象，菲利普不得不将马儿拉入更高空。 只见身下一声巨响，老头所在的位置变为了一片绿雾，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 第四十九章 玻尔之心(六) 尖塔战场，菲利普看着空荡荡的绿雾，心想里德可能躲在雾里，自己还不能掉以轻心。 长剑点在雾气的四处，锐利的风扎入绿雾，只是将迷雾洞穿。 菲利普合上书页，手掌拍向绿色雾气的中心，一阵风拂过，烟消雾散，依然看不见里德的身影。 从里德胸口溢出的血液也停止蔓延，流在石块上的液体变为了一团黑泥，除了味道奇臭无比，暂时不见有沾染污秽的危险。 “他不会莫名其妙自杀。” 菲利普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获胜，他皱着眉头，白马在上空盘旋，盯着四周一切可疑的地方。 欢呼声在城市内响彻，尖塔顶部的绿色球体突然消失，骑着白马的城主安然无恙，在市民眼中，这代表着玻尔城的敌人已经被消灭。 避难的人们放缓了脚步，虽然城墙外的敌人还在靠近，但只要城主还在，玻尔城就暂时不会有威胁。 “城主赢了，城外的妖精必定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守卫们已经将大火扑灭，他们加入了城外的战斗。 人手充足后，士兵们将城墙上的猴子赶回密林，两位长官也解决了自己的敌人，所有的巨型土灵都已经成为了石块。 密林中的妖精迟迟没有现身，也不再有更多的猴子和野兽跑出森林，看来妖精们已经打算放弃这次进攻。 看着城市中的威胁突然消失，城墙上的压力也随着长官的加入而减轻，士兵们打开了城门，更多守卫选择在平地上清理这些猴子。 见情况不妙，猴子们往密林逃窜，追击的守卫们并没有深入，因为在草丛中出现了熊的身影。 在枫树林的外围，彩色鹿从草丛中出现，绿色的蘑菇被种下，追杀的士兵们也知道这些蘑菇不能触碰，他们只能返回城墙下方。 “这些妖精很聪明，只要妖精没有出现，它们就能推脱成兽潮。” 阿克姆已经累到瘫倒，他靠着破裂的城墙坐下，身旁是同样流着汗水的兰道尔，两人赶走了搀扶的士兵，就坐在石块旁注视着猴子们撤离。 “这样来看城主已经赢了，我们也可以放心躺好。” 两人相视一笑，闭上眼睛，竟然真的睡着了。 …… 海堤处，泰斯和凯西娅在人们的搀扶中站了起来。奥菲利亚看见两人飞向了海堤，她也跟着学者来到了这里。 现在看起来危机已经解除，除了房屋被摧毁，人们可以回去好好清点物品。 居民们开始离开高地，很快海堤上只剩下泰斯三人。 看着离开港口的船只重新回到港湾，一切看上去都已经画上了句号。 泰斯三人都已经累了，他们躺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看来城主大人果然实力了得。” “等我们休息好后，就一起出海前往北方，我要带上南瓜种子，在船上试试书中学到的一切。” “嗯，先休息吧。” 海风带着凉意，海鸥盘旋，水手将铁锚沉入海堤，把粗绳套在船墩。 安静的高地传来脚步声，披着破烂斗篷的一人来到了海堤，他背上背着另一人。 泰斯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行踪诡异的家伙，斗篷下是一位中年男子，而身后是一位裹着布的女性，看上去有些眼熟。 “勒亚？勒亚！” 也不管身上的疼痛，泰斯从地上爬起，双手握着弯刀，挡在男人面前。 泰斯突然叫出了翼人女王的名字，奥菲利亚和凯西娅也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斗篷男。 陌生的男人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位，最后将视线固定在奥菲利亚身上。 “你遵守了约定，这下半本书我送给你。” 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特色，只是说出的话语不带情绪。 他从胸口取出了黑色书籍丢在奥菲利亚脚下，随后调整了后背上女人的位置，男人双手背在后背，准备和泰斯等人擦身而过。 “他就是里德。” 看见这熟悉的黑皮书籍，奥菲利亚知道只有里德会遵守他的约定。 虽然不知道那老头为何突然变得年轻，但不能放任这奇怪的里德不管，毕竟他毁了半个城市。 听见奥菲利亚的话，泰斯立刻将弯刀对准了男人，沙弹射向里德的脚下，让他的脚步停下。 里德反而朝着身后跳，躲开了泰斯的进攻，因为双手在背后托着身后的勒亚，他看上去没有攻击性。 泰斯握着双刀冲向这男人，凯西娅也紧随其后，她身旁伴着奥菲利亚的荆棘，三重攻势下，男人只能一味后退，逐渐从海堤高地退到平地的沙田。 “只要能找到最优的答案，力量的不足就能被弥补。” 里德抬起头，张开嘴，代表污秽的绿色在他口中凝聚成球，趁着躲闪泰斯等人的时间，力量汇聚在嘴前。 里德闪过泰斯的弯刀，用脚踢飞凯西娅的巨斧，再越过奥菲利亚的荆棘包围，男人没有用一分多余的力气，而嘴上的绿光愈加浓烈。 “躲开，他的反击要来了。” 正面的泰斯离他最近，他早就发现了那绿光十足危险，沙球继续射向敌人，泰斯还分了一部分精力随时准备召唤护盾。 男人缩紧脸颊，头朝前如同鸭子一样伸出，将嘴边的能量对准泰斯喷射。 白沙制成的护盾在泰斯和凯西娅面前形成，绿光被沙盾挡下，偏折射向空中。 趁着泰斯构建沙子做的护盾，里德踩着沙盾上，穿过了泰斯和凯西娅的围攻，奔向奥菲利亚。 他嘴边的绿光几乎还是同样的明亮，折射入空中的光束瞬间消失，看来刚刚的攻击只是障眼法。 荆棘和岩石在必经之路上等待着里德，男人硬吃下了飞来的石块，裤子都被荆棘撕碎，看上去狼狈不堪。 此时，里德嘴边的能量才开始倾泻，光束短而密集洒向奥菲利亚的技艺，被绿光沾染后，藤蔓枯萎，石块破碎。 而奥菲利亚感觉胸口出现异常的疼痛，自己的力量被绞杀，心口如同扭紧的粗布。 泰斯立刻转身追上了里德，将弯刀抛出，迫使里德朝着海岸边的悬崖奔跑。 少年伸手抓向里德身后，试图将勒亚从他手中救下。 但恰好在这个时候，男人匪夷所思地向悬崖边一跳，双手朝着大海抛出，将昏迷的勒亚抛向悬崖。 里德把最后的能量都浓缩在一点，将绿到发黑的光束射向奥菲利亚。 泰斯下意识再次凝聚着白沙，但此时他才发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白沙没有回应。 泰斯立刻做出抉择，比起凶手他更在乎奥菲利亚的安危，泰斯甩下抓人的手臂，用肌肉的力量把自己送向前，用身体挡住了充满污秽的光束。 里德笑着看向泰斯，他没有继续进攻，反而扑向悬崖边抱紧了勒亚，两人共同坠入悬崖。 他唤醒最后一丝奥术的力量，两人悬浮在半空，面对着岩石筑成的海堤。 “原谅我，因为我一直不想和你完成契约。” 里德将手伸向自己的心口，撕开了胸膛，抓住了跳动的心脏。 本应该鲜红的心脏，此时闪着紫电，滴着绿血。 “永别了，波尔之心。” 男人一手抱着女人，用力抓碎了自己的心脏。 第五十章 玻尔之心(七) “那就看看你和屠龙者的诅咒谁更可怕。” 泰斯故意用胸口对准了射来的光束，他期待着污秽能削弱胸口的恐怖闪电，但他想得太天真。 被光线正好射中后的一刹那，胸口的漆黑闪电仿佛遭到了挑衅，冲出的电光胜过以往的任何一次。 如同手臂般粗的滚雷沿着光束射来的方向，污秽的绿光瞬间被黑暗吞没，但这不足以让诅咒发泄怒火。 于是它盯上了泰斯，触不及防下的少年只能勉强防御，白沙覆盖在身体，沙墙挡在面前，但白沙就像一张脆弱的纸张，被闪电直接击碎。 看着突然出现的危机，凯西娅把刚捡起的斧头再度丢向漆黑的闪电，试图用闪着红光的斧子斩断诅咒的力量。 但可惜的是，本就破碎的巨斧还没有触碰到那漆黑，便被弹射出的电弧彻底击碎，一片片铁花如落叶，掉在地上再也无法使用。 闪电继续冲向泰斯，就像张开利齿的黑色巨龙，即将把泰斯抹杀。 就在泰斯束手无策，准备凭着运气硬吃下诅咒的时候，他身上的那件皮衣发出显眼的黑色微光。 自从尤姆镇获得这件皮衣，泰斯就觉得它非常合身，虽然还不知道形如苍臆文的装饰有何作用，但他只要是出门，泰斯都穿着这件最让他感到舒服的皮衣。 此时发光的地方恰好是不知名的文字，黑光没能接触到泰斯的皮肤，反而被衣服上的文字所吞噬。 巨龙般的闪电被一丝丝蚕食，在雷电消失后，衣服上冒出了黑烟，光芒再度暗了下去。 无论泰斯如何在衣服上摩挲，那文字都没有一点动静，少年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机，但眼下的问题是从海堤跳崖逃走的里德。 见泰斯无事，奥菲利亚和凯西娅都来到了他身边。 他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拖着身子向海堤边挪去，想看看掉落深海的里德是死是活。 …… 里德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逃往深海，反而停留在了空中，似乎是对海堤图谋不轨。 “这就是最后一步，以我生命为证，让我们见证人类也能完成的壮举。” 心脏捏碎意味里德绝无生还的可能，绿色光环从他手心处开始朝外波动，每一圈绿光触碰灰色岩石，坚硬的石壁上就会出现一道裂痕。 男人垂着头，代表着奥术之力的紫光逐渐暗淡，他再也无力保持在半空中，一只手抱着勒亚，两人的身子朝着海底坠落。 里德松开了心脏，让他的心脏停留在半空，绿光继续波动着，不断让石壁变得脆弱。 在里德即将跌入海底的时候，白色的羽翼从身后展开。 勒亚身后的斗篷已经滑落，她身上已经没有一根羽毛，肌肤如珍珠般洁白。 她反手抱住了里德，朝着上方飞翔，两人不断上升，勒亚将里德丢到了海堤的高地。 半空中，污秽的力量还在继续摧毁着海堤，翼人女王不假思索，直接扑向了深绿色的光辉中。 利爪带着紫色的闪电，试图将污秽从心脏剥离，但当她靠近之后，象征污秽的光束朝着勒亚扩散，光线照在身上，让勒亚感到一阵灼热。 那股力量在侵蚀着勒亚的羽毛，白色的羽翼逐渐脱落，白皙的身体再次变得漆黑，现在的她正逐渐变得丑陋。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勒亚将利爪伸向里德的心脏，她的爪子瞬间被腐蚀，尖角被磨平，此时她的爪子和人类的手一样，同样的脆弱。 “好像还不够。” 手指无法触摸到心脏，污秽的力量正将她朝外推出，勒亚将翅膀包裹着光源，整个人在半空中蜷缩着。 为了抵抗同等的力量，她也同样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将闪着紫电的心脏送到面前。 勒亚翅膀上的羽毛尽数脱落，翅膀被绿光穿透，随后血淋淋地从她身上断掉。勒亚也随之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一头坠落在海堤下方，沉入了水底。 两人的心脏开始纠缠，两种不同颜色的光交替闪耀。 逐渐地，雷电包裹着心脏，两颗心合二为一，深绿色的污水从心脏流出，紫色的心不断衍生着闪电，污秽没能滴入海底，就在半空中被闪电蒸发。 晴空下，雷鸣声持续不断。 失去主人的心脏终于完成了使命，合二为一的心脏在空中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细长的紫色羽毛。 海风吹过，让它飘向了高地。 高地上，里德身体内已经被污秽充斥，早已无法吐出鲜红的血液，他睁大眼睛倒在地上，好像无法忘记死之前看到的人。 泰斯已经举起了武器，准备让这凶手变得面目全非，但那片紫色羽毛飘到了泰斯的肩膀。 电光闪过，让泰斯感到酥麻，而挥出的这一击也落在空处。 “是勒亚的羽毛。” 奥菲利亚用荆棘包裹着这片羽毛，小心翼翼地把它举在旁边。 “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个人已经死了。” 凯西娅看着凄惨死去的里德，也忍不下心继续下狠手。 泰斯只能作罢，用沙子将里德掩埋，让他体面地离开人间，然后带着两人返回旅店。 …… 虽然海堤已经停止了碎裂，但裂痕还存在。 如果不及时修补海堤，等到海浪拍向海堤，整片坚固的石墙都会崩塌，到时候玻尔城就会被海水淹没。 菲利普听见了海堤边的声响，他骑着白马飞到了这里。 此时，他正好看见往回走的泰斯等人，但菲利普还需要查看海堤那边的情况。 菲利普想到了最糟的结果，他使用技艺让位置不断变换，闪现到了海堤墙面的正面。 “他的目标果然是这里，不过结果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最后是泰斯阻止了他吗？” 这个从远方来的少年带给了菲利普不少惊喜，他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但菲利普也注意到了海堤上的裂痕。 “为了修复房屋，石料的价格肯定会上涨，不知道我的金库是否还能剩下一些。” 可怜的城主只能叹气接受这个事实。 当菲利普飞到高地处，准备前往商会询问石料库存时，从东北城门出现了一辆车厢。 军队和守卫的长官正拖动着车厢，准备将车厢运回城市里。 “那不是我的车厢吗？” 里德策马降落到平地，靠近后确认了这正是自己家的车厢，白马跑到车厢前，主动将马具和车厢挂在一起。 “城主大人，我们是在密林外找到这车厢的。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可沉了。” 菲利普一天都没有看见波尔图，看见突然出现的马车，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马车交给我，你们先回去帮助平民清理废墟。” 阿克姆和兰道尔识趣地离开，菲利普踏入车厢后，检查着箱子里装的东西。 “果然…” 看着手中闪亮的珍珠，菲利普知道这是能修复城墙的玉珠。如此多的存量，看来是专门收集下的材料。 “波尔图，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菲利普明白，修复一切的玉珠也无法让他和波尔图重归于好。 第五十一章 玻尔之心(终) 在密林中心，妖精们正围着波尔图，女王芙蕾雅已经用长枪戳破了他的肩膀，红色的血液顺着枪尖滴在草地上，波尔图也已经被藤蔓缠绕，动弹不得。 “这件事不能怪你，只怪翼人女王不知好歹，竟然帮助了人类。” “但是这是因为你的草率，没等到海堤被摧毁就发动了进攻。这次进攻失利，我们几十年来的努力都白费了。” 芙蕾雅的长枪继续挑着波尔图的筋肉，波尔图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叫喊出来。一根又一根的筋肉被挑断，他的右肩上只剩下了白色的骨头。 “正是因为你的懦弱，你的仁慈，我们才无法回到属于我们的玻尔城。” 整个手臂从身体断开，因为流血过多，波尔图眼神恍惚，歪着身子，靠缠绕着他的青藤才没有倒下。 “我们就不应该让混血的妖精来进行这次任务，他的血都是红色的，已经和人类没有差别。” 妖精对着这个罪人指指点点，虽然妖精们没有直接参与进攻，但暴露了密林的野心后，即使人类没有理由进攻密林，一定会让密林付出代价，在接下来的几年，妖精们又要牺牲利益去换来和平。 “他已经没用了，把尸体交给西面的野兽吧。” 女王带着妖精们转身步入密林深处，得到命令的猴子们跳下橡果树，抱着昏迷的波尔图朝着西面走。 他们走出了杏树林，枫树林，最后在波利苦沼泽的交界处，丢下了混血的波尔图。 此时的波尔图已经神志不清，被抛弃在了泥潭后，身体被寒冷浸透。 四周发出“嘶嘶”的声响，枯黄的草丛钻出蟒蛇，一口将这泥潭中的妖精吞下，它鼓着巨大的腹部，朝着沼泽内爬行。 猴子们完成任务后，不紧不慢返回森林，它们却没有想到，沼泽中的毒蛇已经跟在它们身后。 趁着猴子打闹分心，阴影中的杀手咬上了猴子们的腹部，毒液注射进身体，猴子们只是挣扎了一会就都倒在了地上，毒蛇将战利品拖入草丛中，慢慢享用美味的肉。 失去一只手臂的波尔图在蟒蛇腹部醒来，看着周围粘稠的腹腔，他并不知道这是那里，但随着充满腐蚀的毒液从身后涌出，他只能看着液体逐渐侵蚀自己的衣物。 失去手臂，被女王的长枪刺中，他不仅没有力量摆脱，也因为女王的那把“魔物”武器而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控。 无助的妖精只能在黑暗中挣扎，等待他的，不是被毒液腐蚀，就是在蟒蛇的腹腔内窒息而亡。 但突如其来的光进入了他的视线，属于蟒蛇的血洒在他脸上，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波尔图的头发，将他从蟒蛇的肚子中救了出来。 “我是游吟诗人巴尔德，在寻找琴弦的路上迷了路。” 波尔图眼前的人类看着确实很像个诗人，他背着木琴，穿着一身轻便的麻衣，手上的小刀刻着精致花纹。 如果不是因为刀尖上滴着血，波尔图一定会邀请他到城堡做客，不过他现在想起自己已经无脸回去了。 “请问，通往芹泽密林的道路怎么走。” 巴尔德在刀刃上轻弹数下，美妙的旋律就此产生。 而波尔图捂着断掉的手臂，喘着气，刚想为拯救自己的巴尔德说明路线，却没想到眼一黑，倒在了游吟诗人的怀中。 …… 波尔图留给菲利普的玉珠很多，即使修复了海堤也能剩余不少。 但城主这次是铁了心挥霍家当，除了留出修复城墙的部分，还把剩余的珠子用在了居民楼房的重建，甚至还拿出了全部的金币借给无家可归的人。 除了城主，玻尔城中就属商会的人最繁忙。仓库虽然安然无恙，但物资是明显不够重建房屋，商会会长联合海事厅写下了大量订单，船只已经出发前往南方的城市。 等泰斯三人回到旅店房间，爬上三楼已经让他们十分疲惫，没等到爬上床，三人就倒在了床前，躺在了一起。 而几日前说好来取信的信使也来到了旅店门口，和老板娘交谈着。 “就只有这一封信没有人来认领，你还是顺路送回去吧。” 男人点点头，作为信使的他总能遇见写错收件人的情况，他翻了一面信封，看着背面的内容，只能皱着眉头。 “发生什么了？” “这封信不能退回去。” 信使指着火漆压住的一根嫩枝，这是寄件人故意留下的，凡是火漆上盖了物件，都代表这封信有寄无回。 “那这封信就放在我这里，等那人来了…希望他能回来吧。” 老板将信拿了回去，随手丢在柜台下的储物箱中。 和信使告别，老板拿着扫帚走出门，开始清扫院子内的灰尘。 …… 在泰斯等人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前往城堡和菲利普告别。 虽然因为勒亚的失踪，和翼人们的交易被搁置，但菲利普看在泰斯解决里德事件的功劳上，承认了他的价值，还额外送了泰斯一钱袋的金币，还有写着城主推荐的羊皮卷。 在经历战斗后，凯西娅亲口对自己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希望跟着泰斯一同前往北方冒险。 本以为父亲会阻拦自己，却没有想到他早有准备。 菲利普命令士兵从自己房间内搬来了巨大的木箱子，原来他早就料到了女儿会外出，只是迫于面子，一直没有机会亲自送出这份礼物。 “你父亲年轻时，也曾走过半个大陆。我希望我的女儿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因此为你准备这把武器。” 风刃弹开了木箱，亮出了一把精致的蓝色巨斧。 “跟着泰斯，还有…黑荆棘军团的公主，我很放心。” 菲利普对着泰斯和奥菲利亚点头告别，离开继续忙着城内的事情。 他们一行人拿着菲利普的凭证，到海事厅索取航海的许可证。 因为菲利普提前和海事厅的人打了招呼，泰斯的文件顺利办下来，剩下的就是如何开动妖精女王的战船。 “先看看这船能不能浮起来。” 他们到了海堤处，这里停靠的都是小型船只，因为不少富人都远离玻尔避难，海堤下的港湾空出了不少位置。 奥菲利亚将手掌大小的船放在水面上，荆棘连着她的手心和船，女王的战船不断扩大，最后变为了双帆船大小的规模。 白沙铺向战船的甲板，三人跳上这艘船，除了因为海浪有些摇晃，看上去这船并不会沉下去。 “没有船帆，应该怎么开动它呢？” 奥菲利亚示意两人跟上自己，他们走进船舱，到了船尾的动力室。 和铁皮船很像，这里的动力室内刻着符文，虽然看不到文字和图形，但功能应该是类似的。 “只要有能提供能量的物品，这船就能一直动。” 奥菲利亚拿出了带着闪电的羽毛，将羽毛放在图案的中心，随着电弧被纹路吸收，图案被点亮，船似乎在朝着前方移动。 “不好，没有人守着方向，我们这样会撞到别的船。” 凯西娅试图用手挪开羽毛，但紫色电弧弹开了他的手掌，泰斯也试了试，同样遭到了羽毛的抗拒，最后只有奥菲利亚的荆棘能够触碰。 奥菲利亚用藤曼将羽毛拨开，在羽毛离开符文的一刹那，法阵文字的光芒瞬间消失，船只停了下来。 “我们这几天先在港口练习，等掌握了这艘战船我们就可以出发。” “正好我想弄一些土壤和种子，不能浪费了甲板。” “比起这个，不如我们给这艘船取个名字吧？” 三人开始共同琢磨着船只的名字，这个名字关乎他们未来几个月的航行心情。 “我们从玻尔城出发，船只靠着勒亚的羽毛驱动…” 两人看向泰斯，看来他已经有了主意。 “就叫它，玻尔之心。” 第一章 里德自传 经过几日的修整，泰斯、奥菲利亚和凯西娅已经准备好了出海的一切工作. 玻尔城的人都知道了城主女儿即将离开，纷纷到港口送行。 凯西娅实现了她的梦想，船的甲板上全布满泥土。这些都是从密林挖来的灰色土壤，从集市买来的南瓜种子已经种上，凯西娅就等着种子发芽生根。 玻尔之心有着致命问题，动力室和驾驶室之间隔了整条船的长度，这意味着坐在驾驶室的泰斯必须经过一段长跑，才能抵达动力室让船停下来。 这几日，泰斯一直在尝试着各种方法。无论是让房门打开，泰斯射出沙弹让羽毛离开符文中心，或是靠着声音，让奥菲利亚或者凯西娅帮他做这件事，都有欠缺思考的部分。 不是因为船只摇摆导致沙弹打偏，就是两位女性在甲板上听不见泰斯的呼唤，她们也不愿意停留在无聊的动力室内，因此泰斯只能每次亲自奔跑，每次都迟了一步。 除此之外，驾驶玻尔之心的熟练度也不够，虽然泰斯已经能在浅海附近调转方向，但他总是会在返回港口的时候撞上其他停靠的船只。 但好在前往北海的航线几乎没有其他船只，泰斯也不必担心和其他船相撞，只能祈祷着野兽不会出现在他们航行的路线上。 “一路走好。” 菲利普带着一群官员站在港口的最前方，男人眼中闪着泪光，虽然他希望女儿能去完成梦想的冒险，但其实菲利普心中还是不舍。 凯西娅在甲板上和人一一告别，雷鸣之羽放在动力室的符文中，船只开动，泰斯按照奥菲利亚的指示朝着北海前进。 奥菲利亚此刻躺在自己的船舱内，收拾着带上船的书籍。 虽然波尔之心比起一般的商船要小不少，但除了存放物资和水源的船舱，还留出了五个空房间。 每个人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间，泰斯终于能拥有自己的房间，终于不用再睡在沙砾上，趁着在岸上的时间，泰斯好好装饰了一番自己的屋子。 想起吉萨的破旧小屋，泰斯决心让船舱焕然一新。 这次泰斯不仅有了金币，还能从商会买到贵族才能资格拥有的商品，暴发户般的他买了很多没用的小玩意。 买来的小玩意大多是装饰玩具。用来切肉的银质小刀，烟木制成的马雕塑，儿童尺寸的渔网，铜质的四叶草，灰色岩石打磨的士兵。 这些都被泰斯放在桌子上。除了无聊的小物件，泰斯也没忘记买上实用品，他买了数件一模一样的麻衣，两套厚实的棉衣，还有舒服的毛绒被。 当出海不过半日，泰斯就感觉到情况和自己想象中不同。 这艘船上只有他能控制船舵，而凯西娅和奥菲利亚却不会帮他。 两人中，一人只对种植感兴趣，另一个人只对不做事感兴趣。 要是到了半夜，船只只能停下来或随着海浪向前行驶，海上的危险还是未知。 “草率了，应该多带点伙伴上船的。” 船头的泰斯叹着气，现在只能等到晚上看看海面上的情况，希望一切风平浪静，让他能享受独处在船舱的机会。 …… 奥菲利亚拿出了两本黑皮书籍，这是里德亲自写下的书，书名还没有定下，但是内容都已经完成。 将上下两本书放在一起，紫光闪过，两本书合二为一，变为了拳头厚的一本。 “欧数学派的天才，到底是为什么选择了污秽，还变成了老人…” 奥菲利亚坐在床边，抱着这书耐心阅读。 上半本书她早已翻阅过，上面讲的是欧数学派历史上的重大发现，作为编写这本书的人，里德着重强调了自己的贡献，并希望后人记得他的名字。 在奥菲利亚才拿到的下半部书中，除了零星对真理探索的预测，更多的是里德自己的故事。 和奥菲利亚最开始猜到的那样，疯子老头正是中心城市出现的天才。 在中心城市长大，里德很早就接触了学派，他的贵族父亲为他请来了欧数学派的长老作为指导，凭着惊人的天赋和优秀的老师，里德过早领悟了奥术之力。 万物之间存在联系，无形之力将人们维系在一起。 不止是力量本身，里德性格外向，在欧数学派内有不少朋友，他常常邀请学者和自己一同研究，他无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鸿沟，专心追寻真理。 但人性险恶，才华遭到妒忌，第一任婚约者被人害死，在知道动手的是平日相处的好友后，里德却找不到任何把柄。 然后他第一次杀了人，动手不干净，被欧数学派的议会代表发现，被迫陷入了权力纠纷中，一直无暇专注研究。 欧数学派作为大陆最强大的学派，数不尽的人觊觎议会的实力，不同的势力试图让自己的人插入议会，引导议会做出有利自己一方的行为。 凭借着才能和背后的支持，里德被塞入了老年人为主的议会中，作为最年轻的代表，不少学派的成员都明白，只要里德能一直坚持下去，终有一日他能成为议会长。 但里德并不想循序渐进，任人摆布，他渴望着摆脱权力的泥潭。 在步入青年后，实力强为“领主”的里德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达到传说中“神使”的级别。只要达到了那个领域，他必然能晋升成为议会长，王国的法令将不再对他有效。 投入越多精力，失望越多。 在无尽的尝试失利后，他在某次机会下远走中心城市，前往玻尔城寻找灵感。 因为事出突然，里德的车夫对北方城市并不熟悉，他们在密林中走失，最后闯入了灰色的雷鸣山脉的道路。 没有商会旗帜的里德自然被盯上，并开始和翼人交战。 粗野的翼人当然不是里德的对手，在赶走这些强盗后，翼人女王勒亚出现，也是他和勒亚的第一次见面。 同为领主的实力，勒亚的战斗经验无疑超过了象牙塔内的里德，虽然里德苦苦支撑，但两人激烈碰撞一夜后，他依旧是不敌勒亚，含恨倒下。 所幸的是里德没有杀死任何翼人，女王也没有理由让里德付出生命，于是她把里德带上了山顶，守着他恢复过来。 勒亚在山脉中也是孤独，在玻尔一带，除了密林女王外勒亚没有对手，于是她决定留下里德，让他好好陪自己消磨无聊的时光。 里德每次醒来都能看见面前有活奔乱跳的鱼，这是翼人们给他的食物，在他含泪吃饱后，勒亚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两人默契地开始战斗。 在里德待在雷鸣山脉的日子里，这里每晚都是电闪雷鸣，不同深浅的紫光让黑夜都变得明亮。 玻尔城城主虽然有派人侦察，但都被攻击波及，没办法彻底调查。 久而久之，人们只当这是季节性的变化。 一个季节过去，里德基本能和勒亚打得难解难分，虽然他还是没有找到追寻真理的捷径，但三个月的战斗让他不再急切寻找自己的道路。 终于，他和勒亚告别，返回了中心城市。 虽然归去的日子依然不好过，烦心事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探索真理，但好在心态已经平和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身为会议代表的里德被召集入王国，直面了传说中的国王。 “国王说王国需要新鲜的血液，因此我被有幸选择，借此机会进入了国王的城堡…” 关于里德的故事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都是他突然衰老，偷偷溜出王城，前往玻尔城的尖塔，开始没日没夜地教训学派的后辈。 奥菲利亚扫完这书的最后一句话，将书页合上。 黑色的书皮突然跳跃着紫光，从书页中弹出了一张草纸。 “在成为神使前，不要直面国王。” 紫光闪过，草纸瞬间被点燃，连灰都没有留下。 第二章 首日航行 泰斯守在控制室内，从海港离开进入海域后，因为玻尔之心的独特设计，泰斯需要通过面前的铜管观察外面的情况。 铜管一头从甲板伸出，两片光滑的铜镜在铜管的两端，让外面的景色反射出铜管的另一端。 泰斯还能拉动铜管调整视线高度，也能转动这根管子查看不同的方向。 他手扶着船舵，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面前铜片上的倒影，另一只眼盯着手上的地图。 地图是奥菲利亚亲自手绘的，除了翻阅书籍，她还加了不少自己对北境的印象。泰斯只需要记着海岸线的特征，只要不脱离航路一直往北。 他们要前往的地方称作诺森，诺森只是取着北方的谐音。 诺森是四季被冰雪覆盖的小岛，书中的记载十分模糊，因为最近的几年都没有商船前往那里，最新的记录是王国曾流放一批猫人到北方，运送船只在北方的某处搁浅，无人生还。 泰斯非常在意这件事，主要是对从未见过的猫人感到好奇。 泰斯在控制室内不断转动铜管的方向，还特别嘱咐了甲板上的凯西娅，让她帮自己观察海上的异常。 他们在离海岸线很近的地方航行，是因为内海是人类无法触及的区域。 过去的几十年，虽然王国征服了整片大陆，即使是“神使”实力的征服者，依然没有在前往内海后返航。 即使是现在，王国的商船已经十分坚固，三帆的巨轮往往配置上百的水手，个个都是精通水性的好手，商会更是给出了诱惑的价格让船队探索东方的世界，但没有一艘船能安全返回。 因此只有沿着海岸线的一侧略微安全，在这里，泰斯还能隐约看到陆地上的特征，让初次入海的他十分安心。 船头总是发出碰撞声，大多只是无害的鱼群和海流。 对海底生物来说，波尔之心过于庞大无法绕开，而且雷鸣之羽驱动的战船也比一般的帆船要快一些，船和鱼都无法避开，他们只能撞上。 泰斯一开始还十分担心船头被撞破，如果海水渗入，他们会沉入海底。但随着碰撞声成为了经常出现的声音，泰斯渐渐习惯了船头的嘈杂。 …… 甲板上，凯西娅已经换成了一套贴身皮衣，正在耐心为农田浇水。 波尔之心作为曾经的战船，表面的掩体拆掉后出现了许多凹陷，这些空出来的地方恰好可以成为凯西娅的农田。 她合理划分甲板上的位置，除了南瓜田，在凯西娅询问了泰斯和奥菲利亚的喜好后，她种下了黄米稻和树莓丛。 虽然泰斯不觉得海上的农田能养活植物，但他不忍心打搅女孩的兴致，也就忍受了甲板渗水和长虫的不便。 首先就是浇水，海水反而有害种子生长，凯西娅就专门又在船舱内装了一铁桶的淡水，是为了她心爱的种子准备。 凯西娅给的理由很简单，如果种子养不活，多带一桶水也能在海上多奢侈几天。 甲板上的几块田并不大，因为早就松过了土，凯西娅只给每个种子撒了一点水。 在让种子喝上容易吸收的水后，凯西娅回到储物间抬出了一口袋的肥料，用木瓢挖出风干后的剩菜，埋在土中，给种子补充营养。 干完这些事已经到了夜晚，凯西娅把物品都放了回去，她走到船舱内呼唤同伴享用晚餐。 在挪动波尔之心的动力源后，船在大海中慢了下来，随着海浪继续向前航行。 泰斯也终于能走出控制室，伸伸懒腰，在甲板上呼吸新鲜的海风。 凯西娅敲过了奥菲利亚的门，得到回应后，她从储物室内拿出了今日份的食物。 海上的物资紧缺，泰斯早就规划好了每天消耗的食物，除了偶尔打算从大海中捞点海货丰富菜单，两船舱的食物也足够他们吃半年。 泰斯在甲板摆上了白沙制成的桌椅，找了位置坐下，看向广阔的大海。 行驶了半天，海面上依然只有微小的波涛。 凯西娅拿出的是风干的鱼肉，配上了一些果酱。这是只有出发时才能保存的甜品，等航行一段时间就会坏掉，作为出发的第一餐，果酱是最适合的选择。 等到把三人份的食物分好，奥菲利亚才最后出现在甲板上，几人坐在桌子上，分享着各自今天的尝试心得。 “今天按着奥菲利亚的地图航行，除了船头总是有碰撞的声音，一切正常。” “我的种子刚刚种下，南瓜要三个月才能长成，黄米稻也需要差不多的时间，我还要回去看看怎么养活黄米稻。而树莓估计两个月就可以吃了。” “我发现了这本书。” 奥菲利亚将合二为一的黑皮书拿出，放在餐桌上。 “上面写了里德的研究成果，还有他的过去。” 泰斯拿着书随便翻阅了几页，看着书中的文字还有密密麻麻的数字，他感到头晕眼花，乖乖将书交给了凯西娅。 凯西娅直接跳过了前面的内容，翻阅了下半部关于里德的故事，女孩眼睛停在了书的最后，那是关于被国王召见的事情。 “我们不都被国王召见过吗…” 凯西娅冷不丁地说出了这句话，她望向泰斯，转而想到泰斯遗忘了关于“迪迪”的一切记忆，她又低下了头，把书合上。 “你见过国王？” 泰斯听见了这句话追问道，而凯西娅只是摇摇头。 “我曾在中心城市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是住在母亲家中。国王有一天邀请了全城的孩子到城堡参观画作，我就是那一天迷路，在花园里见到了‘迪迪’。” “如果我是你说的‘迪迪’，那就是说我曾经也住在中心城市。” 凯西娅点点头，她望向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作为国王的女儿，凯西娅当然在年幼时也在中心城市见过她，只不过那时，奥菲利亚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没有孩子能靠近她身边。 “我是受了邀请，因为无法控制荆棘，我也只能在花园中欣赏。” 两位女性同时看向泰斯，少年一口咽下了鱼肉，他一边嚼着，一边努力回忆着过去。 “我小时没有去过吉萨以外的地方，不过也说不准，因为我也不记得年幼时候的事情了。” 往最坏的情况去想，泰斯觉得自己的回忆应该和国王有关系，说不定自己曾见过那位国王呢。 “等除掉恶龙，我决定去中心城市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遗忘的过去，还有我养父母的消息。” 风平浪静，不见任何野兽出没，周围除了海岸线，海洋上只有他们这一艘船在行驶。 在看不见的海底，伪装成鱼的威胁正悄悄靠近这艘船。 第三章 海面突袭 泰斯在甲板上吹完海风后，趁着月亮还没有爬上头顶，他回到了控制室，摆动着铜管，修正航行方向。 西面的海岸线随着天黑变得模糊，月亮从东方升起，平静的海面上映着第二轮明月。 凯西娅坐在船头，她靠着铜管看向大海，一边和泰斯聊天，一边注意着海上的情况。 “海面上什么都没有，就连浪花也看不见，明明已经到了鱼群繁育的季节，怎么连鱼尾巴都没有看到？” 出发前，泰斯一行最担心的还是海上的野兽，不过这船上的三人都是强者，除非遇到“兽王”之上的野兽，一般的敌人是无法拦下他们。 “凯西娅，你会游泳吗？” 泰斯突然问起游泳的事，令凯西娅有些害怕。 “怎么了？难道我们需要游泳吗？” 虽然凯西娅一直向往着航海，但却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也不知道泰斯是如何看出自己的弱点，凯西娅看了一眼拍打上甲板的浪花，她有些害怕，向后退开。 “我是怕你在船头掉下去，我在船舱可能来不及救你。” 听到这话让凯西娅有些开心，她敲了敲铜管，巨大的声响让泰斯耳朵刺痛。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掉下去，我可是‘名将’呢。” 坐在白沙的凳子上，凯西娅翘起腿哼着歌。虽然大海令凯西娅恐惧，但女孩踩踏着甲板上的海水，让水花溅起，心情更加愉悦。 “既然你们这么有空，不如来听些有趣的故事。” 控制室的门没有锁上，奥菲利亚突然出现在泰斯背后，着实让泰斯吓了一跳。 奥菲利亚又带了一本书，书名是《航海纪要》，这是里德第初次见面交给她的一本。 《航海纪要》中写了关于航海要注意的一切事项，奥菲利亚绘制的地图就靠着这本书完成。 除了严肃的知识，上面还记载了一些不靠谱的传说。 在大海上航行，免不了遇见一些诡异的情况，这些诡异和强大的野兽无关，反而是世界本身存在的力量，寻常的攻击难以破除。 “大海上没有乐趣，不如让我每晚分享一则故事，好让航行之夜更加精彩。” 奥菲利亚指向泰斯的椅子，泰斯只能乖乖让开位置，再用白沙另做了一把。 见凯西娅和泰斯已经洗耳恭听，奥菲利亚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航行第一夜的故事。 关于大海的东方是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船队从那里活着回来，但是关于大海的深处有什么，一些失落船只的幸存者曾提起过深海世界。 真正的海底世界如同陆地般巨大，甚至要远超王国，更不是海上都市兰蒂斯能比肩的伟业，这样的海中帝国也有一位国王。 国王在海底沉睡，他没有面貌，也没有形体，海底之主能变换着形态，有时是鱼，有时是珊瑚。 深海内的一切生灵都听他号令，更有一支看不见的军团，时刻准备清理冒犯国王的入侵者。 每个幸存者回到岸后，都变得疯疯癫癫，他们时常被梦魇折磨，也就没活太长的时间。 “那些讲诉故事的水手最后都疯了，在痛苦中结束了一生，也没有带来什么有力的证据。” 奥菲利亚合上书，书页合闭的声音让泰斯和凯西娅回到了现实。 “就这么短的故事吗？” 两人听完后意犹未尽，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出口。 可航行的船突然停了下来，甲板上的凯西娅怪叫一声。 控制室内的两人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急忙跑到船尾的楼梯，奥菲利亚拿走了动力室的羽毛，急忙跑到甲板上。 …… 情况很不妙，黑色的触手出现在甲板的四处，抵住船前进的所有方向，这也是为什么玻尔之心突然停下。 但更糟糕的是凯西娅的声怪叫，处在船头的她肯定是最先遭到攻击，但是现在，泰斯在甲板上看不见女孩的身影。 “我去船头看看，这些触手就靠你抵挡了。” 泰斯握住了双刀朝着船头奔去，本是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波涛汹涌，西方的海岸线已经完全看不见轮廓，周围被水雾笼罩。 甲板在倾斜，船下被怪物抵着，海水撒在甲板上，冲走了不少土壤。 泰斯跑了两步不小心脚滑，弯下腰调整姿势，又重新站起来往前冲。 “救救我…” 泰斯终于能听到凯西娅的声音，这声音来自海面上，在浪涛的干扰下，泰斯冲到了船的前方才恰好听见。 在海面上，不会游泳的凯西娅漂浮在海面，手中的斧头胡乱挥舞着，红光在昏暗的水面起浮，泰斯看准了那个方向，直接跳入了海里。 “不对，我也不会游泳啊。” 泰斯虽然有无数待在水中的经验，但他每次不是在海底走路，就是漂在海面上。 每次他都是不明不白出现在水中，包括这次也一样。 心想跳都跳入了大海，泰斯也管不了太多，将手中的弯刀抛出，斩断靠近的触手，他双手拨动着水花，用着最原始的刨动，逐渐靠近了凯西娅。 “救救我，救我…” 靠近凯西娅后，泰斯完全无法接近这发了疯的女孩。 红色的斧头不分彼此，将海面劈开，她周围已经漂浮着一些鱼的尸体，这些鱼的腹部连着触手，看起来就是袭击的罪魁祸首。 “冷静一下，凯西娅我来了。” 听见泰斯的声音，凯西娅不再挥舞斧头，冷静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掉入了海洋，她顿时惊恐地丢下了巨斧，在水面胡乱抓着。 好在这把新斧头脱手后回到了凯西娅身上，变成了腰带挂在腰间，没有掉入深海，不然远在玻尔城的菲利普肯定会为此心疼。 泰斯慢慢靠近，凯西娅的手打在了他的脸上，她的力气也比泰斯大了许多，选择正面并不是理智的决定。 泰斯只能暂时绕到背面，一只手搂住凯西娅的腰，另一只拨着海水，继续开始狗刨。 甲板上的战斗早已结束，这些触手鱼的实力不强，虽然本体藏在海水中难以寻找，但触手鞭打的力量只相当于“名人”的一击，对奥菲利亚来说小菜一碟。 荆棘从甲板的泥土中生长，将缠绕着波尔之心的触手一一刺穿，藤蔓顺着触手的继续钻入，将海底下的本体鱼全部撕碎。 泰斯已经带着凯西娅来到了船边，他大喊着让奥菲利亚拉他们上去。 黑荆棘勾住了泰斯的手臂，只是瞬间往回缩，就让泰斯两人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敌人已经被赶走，但凯西娅因为太过紧张，在返回的时候吞了不少海水，看上去有些难受。 泰斯将凯西娅放在甲板上，按压着女孩的腹部，不断挤出咽在喉咙中的海水。 奥菲利亚继续巡视着前后两个方向，提防着攻击再次袭来。 第四章 第一夜后 凯西娅吐出一口黑水，干咳两下就从甲板上爬起，慢慢缓了过来。 “这些杂鱼不过如此。” 奥菲利亚也回到了船头，关切看着凯西娅。 见凯西娅没事，泰斯也放松了下来，在他下海救凯西娅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水浪变小了，甲板也不再倾斜，船底的生物应该走开。 “这些杂鱼肯定有头领，不然不会一起出动。” 奥菲利亚点点头，她将继续留在甲板上查看情况。 泰斯将凯西娅扶起，两人一同走向通往船舱的楼梯，他们俩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得去换一套干燥的新衣服。 两人刚走到楼梯处，甲板再次摇晃，船头朝上，消失的怪物出现在了船底前方，正在试图把船顶翻。 来不及换衣服，顶着海风的寒冷，泰斯抓着生长出的荆棘再次跳入海底，他拉着藤蔓荡到船头，泰斯看到了船底下的野兽。 那是一头巨型乌贼，透明的触手比连接着怪鱼的触手要更粗一圈，巨型乌贼的触手是许多条，每一根触手都能听从主人的命令，相互配合。 发现出现在前方的泰斯，乌贼一头抵着战船，左右两侧的触手分别朝着泰斯的身体抽去。 泰斯松开荆棘，身体掉入了海面，让乌贼的攻击落了空，他随手射出沙弹，沙弹击中乌贼的身体后，怪物发出低吟，更多的触手砸向泰斯。 虽然泰斯能用白沙覆盖身体，但被触手一击命中后，泰斯沉入了海底，海水中的沙子受到阻碍，沙球缓慢飞出，完全不能对乌贼造成伤害。 “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每次使用左脚的力量，泰斯都会感觉内心冰冷，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泰斯总觉得会有些问题。 随着脚下的符文再次闪耀光芒，泰斯附近的温度下降，冰枪出现在手中，他朝着乌贼的方向投掷冰枪。 和沙球不同，冰枪在海水中如同游动的鱼，极快蹿出了水面，乌贼一时没有发现从海底的攻击，被冰枪刺入，萎靡地潜入水下。 战船失去抵住下方的力量后，瞬间倒向海面，大海上浪花翻涌。 在乌贼挣扎着推出伤口的冰枪后，它发现了水中的泰斯，以及他手中的另一把冰枪。 野兽的直感让它意识到了危险，乌贼吐出墨汁，漆黑的汁液向着泰斯漫延。 这不是普通的黑色颜料，而是带着毒，而且洗不掉的诅咒。 泰斯将第二把冰枪投掷出手，冰枪将黑色墨汁扫开，一往无前。 乌贼用触手试图挡住冰枪，但除了让触手多出几处血孔，冰枪依然势如破竹。 感觉到了死亡迫近，它选择在临终前喷射出所有的墨汁，被冰枪钉入，寒冷的能量冲入乌贼体内，让它再无可能在海水中游动，只能沉入海底。 而它释放的墨汁依然在靠近泰斯，泰斯此时也明白，这危险的毒液绝不能沾上一滴。 泰斯试图让附近的海水全部结冰，但感觉寒冷迫近，刺骨的寒意让泰斯感到危机，意识从脚踝散去，力量也同时消散。 现在泰斯只有白沙还能使用，他熟练地将白沙在面前扩散，沙墙推着海水，不断阻慢乌贼的毒液。 当沙墙沾上墨汁后，这些黑色的液体先朝着后方被推开，不过很快就绕开了这堵墙，继续靠近泰斯。 “不行，只有上船才是最好的办法。” 泰斯双手保持交叉，手心对着毒液，继续不断推出沙墙，给自己留出更多逃跑的时间， 他双脚用力摆动，身子往头顶耸动，加速冲出海面。 在乌贼消失后，船已经被放平，但是因为海浪的缘故，船已经被海水推离了泰斯和乌贼的战场。 “你去驾驶室，控制朝前的方向。” 奥菲利亚让凯西娅去驾驶室，虽然凯西娅从没试过如何操纵船舵，但现在她只能去试试。只要把船靠近乌贼下落的地方，就一定能接到泰斯。 奥菲利亚很快来到了动力室，打开房门让声音在船舱内畅通无阻，听到凯西娅准备就绪，她将羽毛放在了法阵的中心，亮光出现，船只开始移动。 奥菲利亚闭上眼睛，认真感受着船行的速度，脑海中计算着可能的距离。 “三，二，一。” 奥菲利亚及时将羽毛拿走，两人再次冲向甲板，在甲板护栏边绕着圈，寻找泰斯的影子。 忽然，水面上出现了浪花声，那是泰斯用沙球射向空中，然后落在水面的声音。 凯西娅抓住荆棘的一头，用力将藤蔓丢向水面上的人影，凯西娅拽着荆棘的另一头，将泰斯拉上了甲板。 “这次总是安全了吧。” 触手鱼和它的头领乌贼都已经被消灭，如果这片海域没有其他的霸主，泰斯认为是安全下来了。 “你们有没有闻到味道。” 味道？因为从海里出来，泰斯身上早已是鱼腥味，他脸上有些尴尬，但奥菲利亚指的明显不是他。 “是那些野兽的尸体，这样下去会招来其他敌人。” 凯西娅闻到了海面上的味道，她推着泰斯前往驾驶室，现在可不是换衣服的时候，趁着敌人还没有跟上来，他们得快点继续航行。 没有办法，泰斯只能忍着身上难闻的味道，在驾驶室待了半天。 最后，波尔之心总算是离开这片诡异的海域。 他们刚开走后不久，鱼腥味果然招来了海中的鲨鱼，将刚刚死掉的触手鱼全部吃下。 在鲨鱼将食物吞入腹中后，游入深海的它们感到难受，却无法将肚子中的食物吐出，在海底的鲨鱼如同发了疯，不怕死地碰撞着石块。 最后，先是腹部胀破，新的触手长出，后是鲨鱼眼珠变白，仿佛一切回归了正常，异常的鲨鱼继续在深海中觅食。 …… 在发现已经彻底安全后，泰斯感到十分疲倦，他必须找个机会睡下，于是敲上了奥菲利亚的房门。 贴心的少女拿走了动力室的羽毛，然后带着泰斯走到甲板，此时凯西娅已经换上了衣服，她正吹着海风，让头发变干。 “泰斯需要晚上休息，而且晚上也不适合航行。” 三人围在一起，刚才的战斗提醒了他们海上的危机，虽然这一次的危机度过，但很难保证夜晚是否还有这样的危险出现。 “你的意思是让我守夜吗？” 虽然是为了整条船上的同伴，但凯西娅听到还是有些不乐意。 “我的意思是，至少我们得有人在半夜能醒来，尤其要注意进入船舱的楼梯。” 作为进入船舱的必经之路，楼梯极为关键。 奥菲利亚指向楼梯入口，荆棘生长，将入口封锁。 “我的荆棘能暂时守一守，不需要有人守夜，只要我们中有一人能听见，把其他人叫醒就好。” 泰斯觉得这个办法虽然不比有人清醒安全，但是让所有人都能舒服的办法。 他望向远方的海岸线，泰斯才发现，现在他们身处的海域在尤姆大草原附近。在鱼人村的时候，泰斯可没有看见如此诡异的触手。 见一切都已经正常，三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入口楼梯布满了荆棘，他们将自己的房门打开，以便立刻通知消息。 就着摇晃的感觉，三人结束了海上的第一晚。 第五章 捕鱼尝试 奥菲利亚是昨天最轻松的一位，也是第二天第一个醒来。 独自将楼梯间的荆棘清理，奥菲利亚将长发盘上，走上甲板，望向东方升起的朝阳。 清晨唤醒了大海中的野兽，巨大体型的鱼跃出海面，让海浪推向两旁，身后跟着数不尽的小鱼。 除了咸湿的海水气息，这片海域还飘荡着一丝酸气。 经过战斗后，甲板上的土壤损失了不少，但所幸的是，玻尔之心只靠近了浅海，他们又找到了航行的路线。 昨夜的海浪没能让铁锚挪动，西面海岸线依旧清晰。 奥菲利亚走向船头，倚靠着有些破损的护栏，对着朝阳发呆。 没过多久，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 原来因为船舱门都开着，奥菲利亚脚步声也让另外两位醒了过来。凯西娅和泰斯一人拿着食物，一人用沙子做好了桌椅，招呼着少女一同用餐。 “昨天的战斗让我的田地损失惨重，必须想想办法，不然下一次，我的种子就都活不成了。” 凯西娅抱怨地看向泰斯，泰斯一口将面饼吞下，举起水袋，将淡水往肚子里灌，从桌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最近的田地观察。 主要是因为海水漫过了甲板，流水带走了一些土壤，现在甲板上又湿又脏，全是因为泥土混杂着海水。 但清扫的工作可以放在后面，如何让土壤不被海水冲走才更重要。 “我用沙子把每一块土地盖住？” 蹲在地上的泰斯回头看凯西娅，女孩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长叹一口气。 “这不行，种子无法呼吸会死掉。” 泰斯恍然大悟，手掌伸向土地，白沙开始填满整个表面。 “我的意识是，不能这样。” 凯西娅急忙来到泰斯身边，阻止他残害自己的农田。泰斯将一根手指贴着嘴唇，嘘声让凯西娅不要慌张。 凯西娅望向田地上的沙子，原来泰斯早就在土壤上用沙子弄了个盖子，小孔为田里的种子透气，这样虽然也免不了海水浸没，但情况会稍微好一些。 “要是下雨该怎么办？” 坐着的奥菲利亚又抛出了一个新问题，泰斯摸了摸脑袋，认真思考。 这问题很实在，大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水，下雨更是会经常发生。 “那就…给每块田都增加挡雨的伞？” 凯西娅弱弱地说出口，她瞄了一眼泰斯，眼神惭愧，刚刚她差点因为冲动误会同伴，现在又要让泰斯继续帮忙。 虽然帮助别人是美德，但接受别人的帮助总会让骑士感到愧疚。 “让我再想想怎么办…甲板上就交给我吧，今天就由你去控制方向。” “我吗？” 奥菲利亚和泰斯都点头同意，现在是白天，海面上也没有起雾。 如果只是走着直线，只要凯西娅能让船舵锁定一个方向，就不会出现偏离航行的问题。 “我去试试，要是有问题我会从铜管问你。” 凯西娅跑向船尾，沉重的铁锚被她徒手拉了上来，连着铁链一同被放在了船尾。 沉重的铁锚让凯西娅也感到费力，休息了一会等到体力恢复，凯西娅又想起动力室的羽毛，她跑到桌子旁等着奥菲利亚用完早餐。 “走吧，我也可以在控制室教你如何辨别海岸线。” 奥菲利亚收拾完了手中的食物，带着凯西娅进入船舱。 没过多久，这位姑娘让波尔之心再次开始移动。 …… 甲板上的泰斯一丝不苟工作着，除了给土壤盖上一层透气的沙子，他还需要考虑如何让水不渗进农田。 他先做为一块田做了白色的帽子，后来又为田地的四周修筑了城墙，但这样不仅很费沙子，还容易因为暴雨被灌入更多的水。 最后的方案是拿掉了表面的一层沙子，换成了反扣上的沙盒，在盒子四周打了小孔，纯白的盒子看着还挺美观。 等泰斯为每块农田都做好了沙盒，他坐在船头，和控制室内的两人开始闲聊。 “我们快到鱼人村附近了。” 泰斯望向西面，看着熟悉的沙滩，他想起了那群笨手笨脚的鱼人。 “你想去看看吗？” 奥菲利亚说起这话时，泰斯才发现自己没有探望故友的理由。 他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除，现在不是帮助鱼人们的时候，况且这些鱼人肯定只会被王国当作野兽，和人类接触只会遭到灭族的危机。 坐在船头的泰斯想了想，然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这么在意那个小村庄。 “我其实不是想那些小家伙，我只是想到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鱼人村的日子虽然无聊，也没有强大的对手值得挑战。 但保护着弱小的鱼人，传授他们经验，再加上有人陪着自己，无聊的生活中也有丝丝乐趣。 “泰斯我听你说过，在鱼人村的时候，你曾吃下一整条活鱼，这是真的吗？” 想起生吞下的那条黄鱼后，熟悉的厌恶感让泰斯一顿难受，他只能苦着脸承认这件事。 “我也想试试，泰斯你在甲板上也没事可做，不如抓一条鱼吧。” 凯西娅天真地说出口，泰斯轻蔑呵出一声。 看来她是不知道生鱼是有多么难吃，泰斯决定满足凯西娅的愿望，于是立刻答应。 泰斯起身来到了船尾，在波尔之心的尾部，动力室的附近不断有水浪将船只往前推，汇聚而来的海浪高过了两旁的海面，也牵引了鱼群浮在水面。 浪花拉成了白色的尾巴，不断有鱼群跟着船尾，就好像把这艘船当成了大鱼。 船尾这里鱼很多，是最适合捕鱼的位置。 泰斯手中出现了白沙凝聚的长矛，他猛地将长矛刺向鱼群，长矛飞出，矛的尾部连着一条白线，线的末端连着泰斯的手掌。 在听见水花声后，泰斯将力量往回收，长矛回到了手中，矛尖扎着一根海带。 “瞄准鱼的下方，力量还要增加，海面会欺骗你的眼睛。” 刚刚还在控制室，奥菲利亚突然出现在泰斯身后，真的让泰斯吓了一跳。 手中的长矛落下，唯一收获的海带也掉回了海中。 “比如这条鱼，你需要瞄准下面，大概这么多的位置。” 奥菲利亚直接伸手抓住了泰斯的手臂，亲手教着泰斯调整方向。 她的脸贴着泰斯的肩膀，身体压在泰斯的后背，若有若无的香气让泰斯使不上力气。 泰斯在迷离中丢出了第二矛，果然这次的尝试也落空。 “你自己来吧，千万不要紧张。” 奥菲利亚微笑着后退，泰斯长吸一口气，回忆着刚刚的角度找了新的目标。 背部的肌肉带着手臂，将力量集中在矛头后一段的位置，然后全力投掷。 这一次的水花炸开了鱼群，威力足够透入水下，而且与第一次相比，射入的位置更靠近目标的下方，一定可以抓到一条肥美的海鱼。 泰斯拉动白沙连成的线，长矛回到他手中，一条小臂长的尖头鱼成为了他的收获。 泰斯激动地给奥菲利亚展示这条大鱼，然后他抱着这条鱼走到船头，告诉凯西娅这令人兴奋的收获。 “这条鱼只能麻烦你处理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要瞄准下方，你从来没有到海滩边吧？” 奥菲利亚让荆棘缠绕着尖头鱼，拿出了一把铁菜刀正准备打理鱼的内脏。 “我乱猜的。” 奥菲利亚一刀斩断了鱼头，让鲜红的血溅在甲板上。 “要是我没有抓到呢？” 听到泰斯提出疑问，奥菲利亚把菜刀举起，阳光下的铁刀闪着白光，刀刃上还留着鱼的血。 “那我就把你踢下船尾，让你在海里抓了鱼再上来。” 奥菲利亚用力切下，斩断了鱼的尾巴，这条尖头鱼再也无法摆动，只能任人宰割。 第五章 捕鱼尝试 奥菲利亚是昨天最轻松的一位，也是第二天第一个醒来。 独自将楼梯间的荆棘清理，奥菲利亚将长发盘上，走上甲板，望向东方升起的朝阳。 清晨唤醒了大海中的野兽，巨大体型的鱼跃出海面，让海浪推向两旁，身后跟着数不尽的小鱼。 除了咸湿的海水气息，这片海域还飘荡着一丝酸气。 经过战斗后，甲板上的土壤损失了不少，但所幸的是，玻尔之心只靠近了浅海，他们又找到了航行的路线。 昨夜的海浪没能让铁锚挪动，西面海岸线依旧清晰。 奥菲利亚走向船头，倚靠着有些破损的护栏，对着朝阳发呆。 没过多久，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 原来因为船舱门都开着，奥菲利亚脚步声也让另外两位醒了过来。凯西娅和泰斯一人拿着食物，一人用沙子做好了桌椅，招呼着少女一同用餐。 “昨天的战斗让我的田地损失惨重，必须想想办法，不然下一次，我的种子就都活不成了。” 凯西娅抱怨地看向泰斯，泰斯一口将面饼吞下，举起水袋，将淡水往肚子里灌，从桌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最近的田地观察。 主要是因为海水漫过了甲板，流水带走了一些土壤，现在甲板上又湿又脏，全是因为泥土混杂着海水。 但清扫的工作可以放在后面，如何让土壤不被海水冲走才更重要。 “我用沙子把每一块土地盖住？” 蹲在地上的泰斯回头看凯西娅，女孩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长叹一口气。 “这不行，种子无法呼吸会死掉。” 泰斯恍然大悟，手掌伸向土地，白沙开始填满整个表面。 “我的意识是，不能这样。” 凯西娅急忙来到泰斯身边，阻止他残害自己的农田。泰斯将一根手指贴着嘴唇，嘘声让凯西娅不要慌张。 凯西娅望向田地上的沙子，原来泰斯早就在土壤上用沙子弄了个盖子，小孔为田里的种子透气，这样虽然也免不了海水浸没，但情况会稍微好一些。 “要是下雨该怎么办？” 坐着的奥菲利亚又抛出了一个新问题，泰斯摸了摸脑袋，认真思考。 这问题很实在，大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水，下雨更是会经常发生。 “那就…给每块田都增加挡雨的伞？” 凯西娅弱弱地说出口，她瞄了一眼泰斯，眼神惭愧，刚刚她差点因为冲动误会同伴，现在又要让泰斯继续帮忙。 虽然帮助别人是美德，但接受别人的帮助总会让骑士感到愧疚。 “让我再想想怎么办…甲板上就交给我吧，今天就由你去控制方向。” “我吗？” 奥菲利亚和泰斯都点头同意，现在是白天，海面上也没有起雾。 如果只是走着直线，只要凯西娅能让船舵锁定一个方向，就不会出现偏离航行的问题。 “我去试试，要是有问题我会从铜管问你。” 凯西娅跑向船尾，沉重的铁锚被她徒手拉了上来，连着铁链一同被放在了船尾。 沉重的铁锚让凯西娅也感到费力，休息了一会等到体力恢复，凯西娅又想起动力室的羽毛，她跑到桌子旁等着奥菲利亚用完早餐。 “走吧，我也可以在控制室教你如何辨别海岸线。” 奥菲利亚收拾完了手中的食物，带着凯西娅进入船舱。 没过多久，这位姑娘让波尔之心再次开始移动。 …… 甲板上的泰斯一丝不苟工作着，除了给土壤盖上一层透气的沙子，他还需要考虑如何让水不渗进农田。 他先做为一块田做了白色的帽子，后来又为田地的四周修筑了城墙，但这样不仅很费沙子，还容易因为暴雨被灌入更多的水。 最后的方案是拿掉了表面的一层沙子，换成了反扣上的沙盒，在盒子四周打了小孔，纯白的盒子看着还挺美观。 等泰斯为每块农田都做好了沙盒，他坐在船头，和控制室内的两人开始闲聊。 “我们快到鱼人村附近了。” 泰斯望向西面，看着熟悉的沙滩，他想起了那群笨手笨脚的鱼人。 “你想去看看吗？” 奥菲利亚说起这话时，泰斯才发现自己没有探望故友的理由。 他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除，现在不是帮助鱼人们的时候，况且这些鱼人肯定只会被王国当作野兽，和人类接触只会遭到灭族的危机。 坐在船头的泰斯想了想，然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这么在意那个小村庄。 “我其实不是想那些小家伙，我只是想到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鱼人村的日子虽然无聊，也没有强大的对手值得挑战。 但保护着弱小的鱼人，传授他们经验，再加上有人陪着自己，无聊的生活中也有丝丝乐趣。 “泰斯我听你说过，在鱼人村的时候，你曾吃下一整条活鱼，这是真的吗？” 想起生吞下的那条黄鱼后，熟悉的厌恶感让泰斯一顿难受，他只能苦着脸承认这件事。 “我也想试试，泰斯你在甲板上也没事可做，不如抓一条鱼吧。” 凯西娅天真地说出口，泰斯轻蔑呵出一声。 看来她是不知道生鱼是有多么难吃，泰斯决定满足凯西娅的愿望，于是立刻答应。 泰斯起身来到了船尾，在波尔之心的尾部，动力室的附近不断有水浪将船只往前推，汇聚而来的海浪高过了两旁的海面，也牵引了鱼群浮在水面。 浪花拉成了白色的尾巴，不断有鱼群跟着船尾，就好像把这艘船当成了大鱼。 船尾这里鱼很多，是最适合捕鱼的位置。 泰斯手中出现了白沙凝聚的长矛，他猛地将长矛刺向鱼群，长矛飞出，矛的尾部连着一条白线，线的末端连着泰斯的手掌。 在听见水花声后，泰斯将力量往回收，长矛回到了手中，矛尖扎着一根海带。 “瞄准鱼的下方，力量还要增加，海面会欺骗你的眼睛。” 刚刚还在控制室，奥菲利亚突然出现在泰斯身后，真的让泰斯吓了一跳。 手中的长矛落下，唯一收获的海带也掉回了海中。 “比如这条鱼，你需要瞄准下面，大概这么多的位置。” 奥菲利亚直接伸手抓住了泰斯的手臂，亲手教着泰斯调整方向。 她的脸贴着泰斯的肩膀，身体压在泰斯的后背，若有若无的香气让泰斯使不上力气。 泰斯在迷离中丢出了第二矛，果然这次的尝试也落空。 “你自己来吧，千万不要紧张。” 奥菲利亚微笑着后退，泰斯长吸一口气，回忆着刚刚的角度找了新的目标。 背部的肌肉带着手臂，将力量集中在矛头后一段的位置，然后全力投掷。 这一次的水花炸开了鱼群，威力足够透入水下，而且与第一次相比，射入的位置更靠近目标的下方，一定可以抓到一条肥美的海鱼。 泰斯拉动白沙连成的线，长矛回到他手中，一条小臂长的尖头鱼成为了他的收获。 泰斯激动地给奥菲利亚展示这条大鱼，然后他抱着这条鱼走到船头，告诉凯西娅这令人兴奋的收获。 “这条鱼只能麻烦你处理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要瞄准下方，你从来没有到海滩边吧？” 奥菲利亚让荆棘缠绕着尖头鱼，拿出了一把铁菜刀正准备打理鱼的内脏。 “我乱猜的。” 奥菲利亚一刀斩断了鱼头，让鲜红的血溅在甲板上。 “要是我没有抓到呢？” 听到泰斯提出疑问，奥菲利亚把菜刀举起，阳光下的铁刀闪着白光，刀刃上还留着鱼的血。 “那我就把你踢下船尾，让你在海里抓了鱼再上来。” 奥菲利亚用力切下，斩断了鱼的尾巴，这条尖头鱼再也无法摆动，只能任人宰割。 第六章 海市蜃楼 虽然在奥菲利亚杀鱼的时候，给泰斯的心灵造成了不少的冲击，但是当吃鱼的时候，他可完全忘掉了恐惧，开心地挑着鱼刺，一块块咽下鱼肉。 “这样吃生鱼真的没问题吗？” 凯西娅用小刀割下一片生的鱼肉，模仿着泰斯直接将鱼片塞进了嘴里。 “不知道。” 奥菲利亚说完这句后，泰斯和凯西娅都看向了她。 不过奥菲利亚毫不在意，她顺手抢走了泰斯小刀上的一块，吃完后还舔着手指。 “那要是有毒怎么办？不是所有海鱼都能生吃吧。” 凯西娅又割下了一片，这片鱼肉晶莹透白，新鲜的肉块还带着鱼的油脂。 没等到女孩把这片完美的鲜肉放入嘴中，荆棘从桌下钻出，轻易夺走了这一块。 “你身为王国的公主，不能这样欺负人。” 凯西娅生气站了起来，奥菲利亚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她亲自为凯西娅切上一块同样精美的鱼肉，安抚着凯西娅坐下，同时解释了为什么鱼肉中没有毒。 “看鱼肉的颜色，就算有毒液，毒液也只会在鱼的血管中。我杀鱼的时候已经把血放掉了，泰斯穿刺的那些肉早就被我丢到了海里。” 奥菲利亚让凯西娅乖乖坐好，然后顺手又拿走了泰斯切好的一片肉。 “那你为什么要拿我切好的鱼肉呢？” “杀鱼很幸苦的，不是吗？” 奥菲利亚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泰斯只好乖乖闭嘴，默默祈祷下一块肉能不被夺走。 新鲜捕杀的鱼肉还带着甜味，而且不经过炙烤的鱼肉富有弹性，不仅能在嘴里嚼很久，纯白的鱼片还不带太多腥味，只会尝到大海的鲜美。 享用美食的时间过得很快，泰斯和凯西娅交换位置，他再次回到了控制室。 虽然凯西娅有着奥菲利亚陪同，但船还是朝着内海偏移了一些距离，泰斯需要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让波尔之心重回地图上的航线。 铜管上方被敲打了两下，提醒泰斯有情况发生。 泰斯转动着观察的铜管，四周的影像倒影在铜片上，除了有些模糊，并没有什么异常。 “奥菲利亚，让船停下来。” 泰斯朝着船舱内大声提醒，奥菲利亚放下书，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拿走了动力室的羽毛。 趁着这个时间，泰斯让船靠着西面行驶，接近浅海。 “朝着东方，不要往岸边航行。” 凯西娅又敲了数下铜管，泰斯选择相信自己的同伴，船舵反打，让船头调转远离海岸线。 等船彻底停下，泰斯跑向甲板，他想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是吧？难道我的眼睛看花了？” 按照地图上的提示，现在泰斯一行刚好经过了尤姆大草原的区域，迈入属于北境的海域，从铜管内看到的海岸线确实是如此，但现在泰斯眼睛里看到的却不是。 乔戈瑞山脉横贯北境和草原的边界，这里本应该是海拔下降的山脉，再不济也是悬崖或者沙滩。 在控制室内，泰斯看到了大陆的线条，还有模糊的山脉影子。 但现在，玻尔之心的西面被一座高大山峰遮挡，海面上一片模糊，和铜镜中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泰斯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座山峰高耸入云，而且如悬崖般陡峭，周围更是被水雾笼罩，云雾连着水雾。 “这是什么情况？地图上可没有这座山，我也从没有见过。” “我们离这座山这么远，不会发生意外吧？” 天刚刚暗下，从山峰处传来长啸，不同的叫声从天际传来，靠近山峰的海水向着西方涌去。 山脚下，蓝色的海水汇聚成漩涡，陷入山底。 “好像我看到过这座山的记载…” 奥菲利亚拿出了航海纪要，快速翻阅到了某一页。 “嗯，北行的船队经常能看见虚幻的山峰，有勇敢的船队曾试图探索，但却发现那座山并不存在，山底的漩涡也只是表象。” 泰斯爬在护栏旁，望向船的四周，果然附近的海流是朝着南方，没有向西方奔涌的波涛。 “结果只是虚惊一场。” 凯西娅松开抓紧栏杆的双手，摇着头，又坐回了船头。 虽然只是幻影，但凯西娅做了正确的决定，泰斯走到凯西娅身边，在女孩耳边安慰了两句，鼓励凯西娅下次也要及时提醒。 “别着急着回去，关于这座山还有别的故事。” 奥菲利亚抱着书来到了船头，继续讲起故事的下半段。 “这座山有个名字你可能很感兴趣，叫作‘朝圣天路’。”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泰斯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他迟钝地转向奥菲利亚。 “让我看一眼。” 泰斯把头靠近，仔细看着那四个字，文字是里德手写，歪歪扭扭四个字他还能认出，确实是“朝圣天路”。 “不对啊，吉萨在内陆，我去过吉萨断桥，那里才是‘朝圣天路’的开始。” 泰斯抬起头眼神充满了疑问，两人的头贴得很近，奥菲利亚微笑看着泰斯，完全没有回答少年的疑惑，但是一旁的凯西娅就坐不住了，她急忙拉开了泰斯。 “你们太近了，讲话不能好好地说吗？” 泰斯低头表示抱歉，奥菲利亚看了一眼凯西娅，继续回答泰斯的问题。 “这说明，入口不只有一处。” 奥菲利亚手指着书上的文字，继续解释。 “这里有一则记载，传说征服者的船曾经来到这里，找到了进入的办法却又离开，继续前往北方雪岛。” “欧数学派的研究写明，这里无数的船只路过，说明海上的天路只是虚体，真正的实体应该还在吉萨。” 奥菲利亚合上了书，今天的故事比昨天的要正常不少，但也是让人迷惑。 “这两句话是矛盾的，比起虚无的记载，我更相信欧数学派的说法。” 泰斯当然支持自己的故乡，或许在这个吉萨人的眼中，“朝圣天路”是属于吉萨的财富，必定独一无二。 “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凯西娅突然大胆建议，这个问题让泰斯和奥菲利亚都陷入了沉默。而且这一次，两人都想了很久才做出决定。 “去看看吧。” 两人异口同声，互相看向对方。 “那就明天出发，去试试找到入口。” 凯西娅跳到两人中间，推着泰斯和奥菲利亚返回船舱。 高锋顶部，穿透云层的山顶是一片光明，破烂木屋内的男人正俯瞰着飘动的白云。 第七章 海上入口 波尔之心在大海上停靠了一夜，船上的每个人都回到了船舱休息，只为第二天清晨，前往海上的“朝圣天路”做准备。 享用早饭后，奥菲利亚把雷鸣之羽放入动力室，泰斯将船头转向西方，冲向那连着天际的山峰。 清晨的海面一望无际，月亮和太阳隔海相望，没等到海底的野兽浮在水面换气，泰斯等人已经来到了朝圣天路的附近。 在他们的四周，看上去是水流湍急，海水旋转奔流，拍打山脉，但驾驶室的泰斯感受到，船舵上传来的力度一切正常，只有朝着逆时针打旋的力度，那是正常往南的海流。 这让泰斯放松了下来，同时也感到失望。 因为即使他们如此靠近这神秘的山峰，泰斯从铜管里看到的景象只有西面的海岸线，无法瞧见甲板上的风景。 看来“朝圣天路”果然如记载中那样，只是徒有其表。 玻尔之心更加靠近了漩涡，甲板上的凯西娅发现，周围除了海水，因为靠近山脉也多了暗礁和石柱。 对船队来说，暗礁是所有船的恶梦，稍不留神就容易搁浅。 凯西娅向泰斯反复确认后，他们一同决定让奥菲利亚拿走雷鸣之羽，船再度慢了下来。 奥菲利亚用荆棘试探了凸出的石柱，泰斯和凯西娅交换位置，他也用沙弹射向了眼前的所看到的岩石。 但非常可惜，无论是藤蔓还是白沙，最后都穿透了这些景象，落入了深海。 泰斯敲了敲铜管，询问凯西娅的意见。 “好像确实是假货，不如我们离开这里，继续前往北方？” “嗯。”凯西娅的话语中有些失落。 能找到传说中的天路是冒险者的梦想，但身为骑士的她也明白，眼前的景象只是迷惑眼神的魔法。 泰斯和奥菲利亚朝着楼梯走去，铜管突然传出激烈的声响。 凯西娅的声音传来，大声呼喊着两人回到船头，泰斯两人又折返回去。 “看西面，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凯西娅语气激动，泰斯望向西方，除了高耸的山峰，就是山峰下的水雾。如果不能穿过这座山，他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铜管里看不见虚假的天路，难道凯西娅看见了什么？ “是巨兽，成群结队的巨兽涌入了深海！” 巨兽？泰斯回想起翻阅乔戈瑞山脉后的晨曦，野兽践踏着土地朝着东方奔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北境的入口。 “船舵往右打满，快。” 泰斯想起了那条古怪的黄土路，如果巨兽们的目标也是这虚无的天路，那在它们路径上就十分危险，必须立刻远离。 奥菲利亚听到泰斯这句，马上就跑到了动力室。 船只在快速打转，泰斯也趁着急忙返回到控制室一同帮忙。 “现在情况如何？” 奥菲利亚最后到控制室和两人汇合，船只已经在向东方行驶。 三人轮流从铜管望向西方，在西面的海岸线上，出现了无数形体不一的巨大影子。 正是因为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这些影子必然是强大的生灵。 它们们冲向了大海，将海岸线全部拔高，更有巨物飞向空中，朝着山峰的顶部飞去。 泰斯握着船舵，和南流的海水较劲。 …… “小泰斯真不错，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记住了。” 潘大人的声音出现在泰斯耳边，不过这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你曾经说过这是野兽的朝圣。他们和人类一样，都在寻求朝圣天路？” 泰斯自言自语着，凯西娅刚想提问这是什么情况，被奥菲利亚一掌放在了嘴边，嘘声让凯西娅安静。 “是啊，所有人都在追求更高的存在，这里成为了万物向往所在。山上有世间想要的一切，真理，神明，超脱，本源。” 潘大人的话只有泰斯一人能听见，奥菲利亚也知道泰斯内心世界中的那只狐狸。 泰斯轻笑一声，继续观察着铜管内的景象。 陆地的野兽掉入深海，继续朝着内海冲刺，飞翔的野兽冲入云霄，最后不知飞向了何方。 “如果你愿意把那本‘航海纪要’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怎么从这里进去。” 只是一本书就能进入传说中的圣地，虽然听上去很诱人，但是泰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要是失去了这本书，他们的航行会愈加艰险。 “‘海航纪要’是属于奥菲利亚，我们需要这本书带我们去北方雪岛。” 泰斯对着奥菲利亚点头示意，当奥菲利亚发现交易内容是航海纪要后，她反而拿出了里德奉献一生写的那本书，将整本黑皮封面的书交给了泰斯。 “给她这本书不太好吧，这可能是世间唯一的一本。” 泰斯掂量着沉重的书籍，虽然他觉得疯老头不是好人，但书上写的都是有利于研究的发现，要是把书带回中心城市，学派的研究肯定会进步许多年。 “他走上了歧途，写的东西虽然好，但不值得流传。” 凯西娅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说迷般的对话，最后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狐狸头出现在泰斯手中，吃下了这本书。 “果然，我就知道这交易有鬼。” 把里德的书交给潘大人后，狐狸信守承诺，告诉了他们从虚无入口进入的办法。 “将死之时，寻找真物。” 说完这句话，潘大人再无下文。 “难怪征服者没有想从这里进去，原来是不想冒险。” 泰斯把和潘大人的交流都告诉了两人，因为只有奥菲利亚见过那只狐狸，泰斯还特意对凯西娅描述了潘大人的外貌。 “住在你内心世界的狐狸是橙色的吗？我只在中心城市见过金橘花的橙色，有着这么漂亮颜色的狐狸，真想摸摸它的尾巴。” “啊呸。” 待在沙漠世界的“潘”听到了女孩的话，她抱紧了自己的尾巴，轻轻抚摸。 “看来‘朝圣天路’是进不去了，等远离了虚幻入口，我们就继续朝北航行。” 泰斯一边慢慢让船调转，时不时从铜管中查看西面海岸的情况。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穿入云层的鸟兽从天空坠落，砸入海面，溅起的浪花有数层楼高。 迈入海洋的野兽不会潜游，在水面出现无数气泡后，无法呼吸的巨兽在海底平静地死去，尸体漂浮到了海面。 和同潘大人所说，“将死之时”可能指的是死去的瞬间，野兽们只有主动赴死，才能寻求踏入天路的一丝机会。 “寻找真物…” 唯独后半句让泰斯捉摸不透。 事情告一段落，冒险还要继续。 只是出发了数日，波尔之心就遇到了一处传说，这让泰斯更加期待海上的日子。 第八章 误入迷雾 远离虚无的“朝圣天路”不久后，泰斯等人在大海上同样遇到了野兽。 只不过比起触手鱼，前来袭击的鲨鱼只是不断撞击着船只，并没有阻拦前进。 但是今天的天气很糟糕，大海上的暴雨还是来临，他们不仅需要克服风浪，更需要在浪涛中防御野兽的骚扰。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管这船再坚固，也会被鲨鱼击沉。” 奥菲利亚和泰斯不断在甲板四周巡逻，寻找出现在海面的鲨鱼。 刚开始的时候，荆棘和沙球还能消灭海鲨，但是后来，这群鲨鱼也学聪明了，一击后就潜入海底，不留机会。 再加上海浪翻滚，水面上的情况越来越难以揣测，从甲板上看不清浅海中鲨鱼的影子。 两人一时没有办法，除了继续守在甲板伺机反击，他们只能希望这些鲨鱼早点放弃，或者是波尔之心冲出鲨鱼们的包围。 “航海纪要上有写过这些鲨鱼吗？” 泰斯在海浪中大喊着，白沙封锁了通往船舱的入口，暂时不用担心甲板下的情况。 奥菲利亚伸手让荆棘变为椅子，坐在椅子上，任凭这艘船如何摇摆，她的坐姿不变，翻阅着手中的蓝皮书，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书页。 “有提到，但是另一则故事里的配角。” “不管它是不是配角，书里有没有写如何摆脱它们。” “往雾里行驶。” 又是一次撞击让甲板倾斜，泰斯急忙甩出白沙，白沙化作钩子抓住甲板边缘的护栏，泰斯的脚在甲板上不断打滑，他磕磕碰碰来到了船头，敲了敲铜管，对着凯西娅大声喊道。 “船舵往右打满，听我指挥。” 船头的右侧出现了迷雾，也可能是因为暴雨密集，海面上出现了雨水的帷幕，其他方向都只是波涛汹涌，并没有起雾。 越是靠近灰雾，雨就越下越大。泰斯让白沙将奥菲利亚包裹，自己还需要在暴雨中观察方向。 为了防止铜管进水，泰斯用沙子把管口封住，现在凯西娅也看不见海上的情况，只能相信泰斯的指挥。 “就是现在，往左打满，前后舵校准。” 泰斯贴着铜管大声吼道，波尔之心转头冲向水雾。 进入这片水雾，身后的鲨鱼果然少了很多，但头顶降下的雨水更加猛烈，就如同被木桶泼了水，泰斯身上的衣服彻底湿透。 “这根本就不是雾，反而像立体的水世界。” 穿过了最外一层浓密的降雨，雨水锐减，周围出现了真正的雾气。 海浪变得平缓，雾中海水显得灰白，完全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因为那里是结界。” 因为只来得及为别人包裹白沙，奥菲利亚身上倒是没有湿透，她从椅子走了下来，来到泰斯身边敲打铜管。 “凯西娅，找个东西固定船舵，然后来甲板上。” 泰斯正用手拧着头发中的雨水，他手指向楼梯的入口打开通道，同时为农田揭开盖子透气。 凯西娅拿着斧头，蹦跳着来到了甲板上，眼前的迷雾让她看不清甲板上的同伴。 “前面，慢慢向船头靠近。” 凯西娅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身边的水雾除了颜色灰暗，并没有什么特别。女孩有些害怕，她急忙循着感觉来到了船头。 “这里是哪？” 用斧头劈开了雾气，泰斯三人在船头汇合。 “要是我猜的没错，这里沉睡着海底国王的军队。” “啊？” 泰斯一时恍惚，这个消息可不妙，他们这样岂不是在打扰别人的睡眠。 “不如来听听今天的传说故事吧。” “所以，我们现在到了这种地方，不需要先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和水中章鱼一战已经知道了海底国王的存在，现在再次招惹了这位，泰斯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凯西娅也是同样感到惊悚，两人不知不觉靠近了奥菲利亚。 “没事，有不少人从迷雾中活了过来，他们的建议只有一条，闭着眼睛。” 奥菲利亚伸出手指，将泰斯和凯西娅的眼睛盖上。 玻尔之心依旧在行驶，三人闭着眼睛，仔细倾听关于海底国王军队的传说。 大海充满了财富，渔民靠着捕猎浅海的海货让自己的日子更加美好，商船靠着能运送更多货物的大船让所有人的日子更加美好。 但还是有少部分充满冒险精神的人，他们听说在大海内藏着“神物”，拥有“神物”的人能够成为大海的国王，海底所有的生灵都听从国王的号令。 于是第一支船队出发了，不管是因为实力，还是因为第一次尝试，除了稀有的珍珠，他们的收获算不上传奇。 然后就有第二支，第三支，无数支船队出海探索大海的边境，越是往东，海浪越汹涌。 恶劣的天气，可怕的野兽，在欲望的驱使下，无数坚固的船只被大海摧毁，水手死在了深海中，他们的故事到此为止。 在无数水手死亡后，或许他们的行为真的冒犯了海底的国王，外海域逐渐被风暴占据，以前通行的航路已经成为了死亡海域，所有的船只能在内海航行。 而迷路的船会在外海海域遇见水雾，往往都是被野兽逼到绝境后的选择。 纵使它们是海洋中的强大生物，但面对的是海底的国王，它们也会对这神秘的水雾产生尊敬，只能远离闯入水雾的船只。 “后来的人们都将水雾的区域称作深海营地，因为传说中有人看见过无形的军队。” 也因为这里风平浪静，看起来就像供人休息的营地。 “更可怕的是，有瞎了眼的水手告诉后人，海底国王的军队不可战胜，因为它们刀枪不入。” 比起被逼疯的水手，瞎眼的水手是在看到诡异后主动戳瞎了双眼，他也靠着临场应变苟活下来，让自己的故事在书中记载。 “他看到了什么？” 泰斯抓着奥菲利亚的手腕，拽着凯西娅的衣角，三人闭着眼睛环抱着，担心周围出现的诡异。 “幽灵，和陆地上的幽灵没有太大的差异。” 如同回应奥菲利亚的故事，平静的水雾突然开始流动，湿冷的气息抚过泰斯的脸颊，让泰斯全身颤抖。 “那不是…胆子大就没关系了吧？” “这可是海底国王的军队，不是陆地上骗小孩的故事。” 感觉到玻尔之心突然开始转向，泰斯拉了一下凯西娅。 “怎么可能突然转向，我是用空的木箱子套在桅杆上。除非砸开箱子，不然船舵是不会动的。” 泰斯吸了一口冷气，感到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它们是靠着什么力量…我是指那些幽灵。” 发现奥菲利亚突然没有再说话，泰斯赶紧搭话，让聊天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应该是更原始的力量，比如‘生死’，我更相信有法则的力量在其中。” 奥菲利亚从头到尾声音都是自然流畅，不像伪装，看来她是真的毫无畏惧。 “法则吗？能操控生死至少是‘神使’才能做到的事。” 在船只的四周，灰色水雾中亮起了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船头的三人。 更有拖着尾巴的灰色烟雾来到了泰斯身边，手中握着一模一样的弯刀，砍向泰斯的脑袋，但弯刀碰到泰斯的身体后，只能化作迷雾消散。 在泰斯的船舱内，木桌上摆放着他买来的小玩意，烟木雕琢的马像轰然碎裂，粉碎后的木屑被灰雾卷走。 “比起‘神使’，我更觉得是‘神明’才能创造的功绩。” 强风吹来，试图将三人的眼皮吹开，闭上眼睛对三人来说十分容易，只是风吹过还是能忍受。 三人不再说话，任凭着玻尔之心不断变换方向。 在感受到头顶突然降下雨水，紧绷的心情终于能得到发泄。 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重新出现的风暴，泰斯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第九章 抵达北海 再次经历雨水洗礼的时候，泰斯是不敢动用白沙，生怕惊扰了迷雾中的幽灵。 他只能让两位同伴陪着自己一同被淋湿，在感受到头顶的雨水消失，脚下变得晃荡，泰斯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一双紫色的瞳孔出现在泰斯面前，正是奥菲利亚正贴着脸观察泰斯，她嘴角上扬，眼神往侧面瞟。 顺着她的眼神，泰斯发现了自己还抓着少女的手腕，他心跳加速，立刻松开手，后退两步。 感觉到泰斯放手，凯西娅也睁开了眼睛，不过面前的两人突然拉开了距离，泰斯表情极其不自然，让凯西娅怀疑刚刚发生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适应再次摇晃的甲板，空灵的呼啸声从背后传来，往回看，那里正是他们逃出的灰色水雾。 灰色水雾如一堵巨墙，拦在了大海上，呼啸声穿透了迷雾，似悲情的歌，送别玻尔之心。 …… “我先回到控制室，试试各个方向。” 除了背后的灰雾，四周都是看不见陆地的蓝色浪涛，虽然现在的方向是神秘力量指引的结果，但也不能完全相信未知的迷雾。 凯西娅需要照看自己的田地，即使有泰斯的沙盒子保护，但难免海水灌入。她需要重新为潮湿的土壤翻土，顺便检查还有多少种子活下。 奥菲利亚唤来荆棘，将手中的书一页页铺开，彻底被淋湿的“航海纪要”可是旅行的关键，如果兽皮干燥后贴合在一起，上面的文字就很难读懂了。 奥菲利亚翻到关于深海营地的那一页，发现了在书页后，因为海水沁湿，更多细小的文字出现在传说的夹缝中。 关于这片水雾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传说是靠着活人流传，死人可讲不出故事，更为传奇的记载出现书页背后。 “征服者之死？”荒谬的注释写在了深海营地标题的下方。 毫无疑问，这个注释让奥菲利亚停下了翻页的动作，成功引起了少女的兴趣。 隐藏的内容是关于征服者往北航行的故事，高傲的征服者带着他的奴隶，闯入了海底国王的领域。 征服者不守规矩，闯入了深海营地，征服者的战船和海底国王的军队发生了战斗。 战斗后，海底军队陷入沉睡，征服者为他的愚蠢献出生命。 “看起来是水雾里的家伙篡改了我的书。” 写在字里行间的小字太过模糊，但内容过少，没有说服力，更别提最后对征服者的评价。海航纪要只是客观记载故事，不会对各种传说进行点评。 航海纪要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征服者，正如他的名字，征服者试图征服世界中的一切未知，因此他组建了最强的队伍，开船前往世界的尽头。 无论是在书中的任何角落，对征服者的描述都是积极的。 “不过，海底营地就是征服者往北抵达最远的记录。 说不定他真的死在了水雾中，成为海底国王的将军也是不错的归宿。” 奥菲利亚把书页翻走，代表着这段传说已经在她心中翻页。 …… 水雾里一片未知，但闭上眼睛的三人都是实力强大，靠着若有若无的直觉，察觉到了四周的异常，而且这种异常一直徘徊在船的周围。 玻尔之心已经离开了水雾的区域，背后的呼啸声愈行愈远。 空气开始变得清冷，寒意渐浓。 泰斯三人都穿上了厚重的棉衣，凭着寒冷的感觉，他们知道自己在驶向北方。 现在已经不需要具体的方向，因为海面上过于寒冷，泰斯和凯西娅再次交换了职责，泰斯成为了甲板上唯一的看守者。 “泰斯你没问题吧，要是很冷可以多穿一件。” 每隔一段时间，控制室内就会传来定时的问候，凯西娅知道现在甲板上除了寒冷，就只有白色的冷雾陪伴着泰斯。 到了寒冷的北海，这里只有海底还保持着温度，野兽们只会在深海觅食，即使发现闯入的船只，它们都不愿意游到水面上。 因此，这段航路除了有些枯燥，算是一帆风顺。 “奥菲利亚，我们该怎么知道方向？” “不需要知道。” 控制室内的奥菲利亚正在地图上画着，她和凯西娅交替观察着铜管，不过周围除了海面，就只有浅浅的浮冰，一时没有进展。 “我们只要能听见歌声，就代表我们快到了。” “歌声？” 泰斯竖起耳朵，大海上除了冷风吹过，就只有附近冰块沉没的落水声。 他们在这片海域停留了数日，虽然方向没有改变，但周围的景象也没有变化。 “我们的食物还足够吗？” 这里没有鱼游到海面上，无法靠着大海补给，食物的多少决定了他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寻找北方雪岛。 “如果正常吃下去，还能坚持五个月。” 泰斯很快算了一下，如果他们决定放弃，那要花同样多的时间返回玻尔城，再算上要为意外空出余地，剩下的探索时间只有一个月。 “再多航行一个月，如果没有成功的话…” “会成功的。” 奥菲利亚打断了泰斯的丧气话，教训泰斯好好看着周围。 一大早的倦意因为寒冷而退散，现在泰斯正抱成一团，迟缓转动着脑袋，盯着四周出现的异常。 也许是因为清晨，白雾浓厚，可见的范围没有太远。 泰斯向空中随意射出沙球，可沙球实在渺小，无法将白雾冲散。 沙球掉落在水中，在安静的世界里，水花的声音格外明显。 正当泰斯感觉有些无聊，沙球坠落声传来别样的反馈，那是命中铁器后的震动。 泰斯朝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射出，从白雾后传来震动声愈加明显。 泰斯敲打着铜管，让凯西娅赶紧绕开那诡异的地方。 来不及调转或者转移，玻尔之心已经撞上了一大块冰层，碎裂的冰块正好将船头衔住，让他们无法移动。 “我把雷鸣之羽拿走，我们一起去甲板看看。” 凯西娅和奥菲利亚急忙来到泰斯身边，他们一同站在甲板上，望向铮鸣声的方向。 “让我来试试。” 凯西娅让两人退开，她手中握着巨斧，斧头不断变大。 在达到极限后，凯西娅吟诵着法则，红光在斧刃上汇聚，如人一般大的斧子由上往下，劈向白雾。 “这是…搁浅的战船。” 白雾被劈开分成两半，在视野的尽头，那是一艘巨船的残骸，即使是搁浅在冰面上的部分，也是三倍玻尔之心的规模。 在冰川的表面，散落着铁制的武器和铠甲，唯独看不见任何骸骨。 第十章 搁浅巨船 发现远处搁浅巨船的时候已经太迟，玻尔之心也被冰层拦下，泰斯等人不得不下船凿冰。 破冰对船上的三人来说并不难，泰斯指着远处的船骸，那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这条船出现得很古怪，冰层上的武器都没有生锈，我可没有听说最近有大船前往北海。”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情况，我也不相信有船和我们一同出海。” 凯西娅确信这一点，在玻尔港口生活多年，她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船。这样的巨船恐怕也无法在玻尔港停留，要是靠近港湾肯定会搁浅。 “从船骸来看，这确实是王国内的船只样式，不过这种三层甲板的船好像在哪见过…” 泰斯努力回忆着玻尔城中售船商铺展示的模型，不过展示在商铺内的都是最通用的商船，几乎都是为了装载货物而设计。 “在船坞里，还有一艘未完成的船骨。” 凯西娅提醒了两人，在获得玻尔之心的船坞，存放着的船骨和冰川上的遗迹很像。在船坞中，同样是为了制成多层甲板，龙骨的结构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船坞内只有半个雏形。 船骸处，四散在冰面上的木板有的已经掉落了深海，露骨的船只暴露了船舱内的物件，除了闪烁着光芒的铁器，更有箱子遗留在残骸中。 “要不我一个人去看看？” 泰斯的提议遭到了两位同伴的拒绝，她们都不愿意留在甲板上，于是三人披着棉衣，决定一同去看看突然出现的船骸。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铁没有生锈。” 泰斯沙球射在铁器上，能发出声响证明是确实存在的实物。 但这艘船肯定已经破旧了多年，木板损毁，龙骨脱落，都是需要时间的沉淀。 奥菲利亚也摇着头，或许这也是某种力量的结果，让铁器永远焕然一新，这样的技艺似乎和“时间”相关。 “不会有人能掌握时间吧？这可是神明般的力量。” 凯西娅觉得两人越说越离谱，她也插不上话，只能闷头挥着斧头，让身边的白雾退散。 “你觉得这艘船是谁的？” “这样巨大的，又是前往北海的船，不会又和那位征服者有关吧？” 冰川倒是十分坚固，厚重的冰面看不清冰层下方的情况，三人踩在冰块上，靴子踏出清脆的声响。 “我猜就是征服者的船。” 凯西娅好不容易搭上话，大声喊了出来。奥菲利亚笑了一声，她走到凯西娅身后，推着女孩往前走。 “等我们走近一些就知道了。” 奥菲利亚和凯西娅开始在冰面上跑了起来，他们完全不担心摔倒，泰斯也只能跟在她们身后。 在奥菲利亚的帮助下，三人都暂时忘记了可能的威胁，嬉笑着跑到了遗迹面前。 正如从远方眺望看到的情景，船骸下方的冰面上到处都是精良的装备和武器，宽口的长剑，弯曲的铁矛，方形的护盾，这些样式都属于几十年前的潮流。 “我们是不是要找到宝藏了？” 这里看上去从未有人来过，凯西娅感觉自己成为了第一个发现宝藏的冒险者，她注意到了闪着彩光的船舱，拉着两位同伴继续向前。 “是箱子，里面肯定有宝物。” 靠近了陷落的残骸，船骨附近已经彻底被冻结，悬空在冰面上的部分连霜都没有结，光滑的木料仿佛是属于昨日才搁浅的船。 不仅是看上去崭新，当泰斯等人靠近了船骸，周围的温度不再如之前寒冷，更像是待在船舱内的温度。 正在三人更加靠近船骸的时候，泰斯不小心踩到了落在地上的铁剑，声音让三人顿时紧张。 凯西娅左顾右盼，泰斯死死盯着脚下的剑，慢慢抬脚，挪开平移，最后再次将脚掌放在冰面上。 周围还是一片死气沉沉，什么都没有发生，让泰斯松了一口气。 他们走到了船骸缺口部分，这里正好是因为撞上冰川破了大洞，露出的空隙足以让三人同时进入船舱下方。 进入之后，破碎木板透过了光线，照亮船舱内的景象。 泰斯三人发出惊讶声，因为船舱内堆积着满载的麻袋还有木箱。 “如果这是陷阱，也太过明显了吧。” 现在就连凯西娅都发现了蹊跷，种种巧合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握紧了斧头，开始警惕看着周围。 木箱中装着金银珠宝，如果是普通的冒险者来到此处肯定会开心，但对泰斯三人来讲，财宝只是给船增加负担。 “这些东西最好不碰，连试探都没必要。” 三人达成默契，正慢慢退出船舱。 而事情总是难以如意，破碎木板飘来丝状的物品，它在空中变换着方向，遮挡了不同角度透入的光束，在空中左摇右摆，似乎是朝着这三人飘去。 眼前的物品越来越近，最后能让泰斯看清，那是船队的旗帜。 “‘嘴中吐出长剑的狮头’，征服者的船。” 认出旗帜既是好事，也是坏事，直觉告诉他们不能触碰船舱内的东西，但泰斯等人没法马上立刻船舱，飘来的旗帜势必要盖住三人。 奥菲利亚将双手放在头顶，掌心生出黑荆棘，螺旋交替上升的藤蔓没能支起征服者的旗帜，如虚幻般穿过。 “泰斯！” 泰斯立刻领会，沙球射出几发，竟然击中了这旗帜，阻止了旗帜降落的速度。 他随后双手拍在冰面，白沙从袖口堆积在面前。 纯白的沙柱出现在蓝色的冰面上，恰好让旗帜挂在空中，光线透过破碎的木板，照在黄色的狮头上，旗帜上的长剑藏在阴影中，船舱内没有风吹入，但旗帜依然在飘扬。 趁此机会，三人冲出了船骸，他们一边朝着玻尔之心奔跑，一边整理着收集到的情况。 “征服者的船逃离了深海营地，在冰川搁浅，这说明他们是在这里失败。” 冲出船舱后，周围的武器在靠近这入侵的三人，泰斯跑在两人的中间，用白沙扫清道路。 “他们遇到了敌人，船上的人都消失了，可能征服者本人也死在了这里。” 在泰斯等人发现了诡异的武器后，这些武器也不再掩饰，从冰川上飞起，突向这三人。 凯西娅使着用斧头挥出招架，但切割的红光穿过了武器，最后只能让冰面破碎。 只有泰斯的白沙能够阻止这些武器，凯西娅只好收回巨斧，乖乖跟着泰斯，把生死交给少年。 “这种能力的品质和我的白沙相当，可能这是为什么只有我的技艺有效。” 三人即将远离搁浅的巨船，然而各式的武器正好在这里等待，不止是浮在空中的刀剑，更有沉入地下的长矛破冰而出。 虽然无法进行有效攻击，但奥菲利亚的荆棘能将三人托起，破碎的冰块也会被凯西娅打碎。 “杀死征服者的又不是我，你们找别人报仇啊！” 泰斯大喊一声，白沙已经在后背完成了“女人”的图案，周围的沙砾瞬间变得晶莹，暴雨般射向攻击的铁器，将崭新的武器全部击碎。 荆棘托着三人远离了船骸，那些铁器再也没有追上来。 泰斯等人回到玻尔之心附近，刚刚得到了喘息机会，却听到了白雾深处传来美妙歌声。 第十一章 遇见鲛人 歌声透过白雾，悠扬动听，冰川上空无一物，让人能清楚听见歌唱的内容。 “白雾中的姑娘，眼眶倒影大海， 流浪到边境，心沉在破碎港湾， 被遗忘的路，只有月光踏下足迹， 永恒的泪，化作坚冰守护。” 声音慢慢靠近泰斯三人，雾气变淡，身影出现在远方的水面。 那身影从海底漂浮上岸，独自一人在白雾中浅唱低吟，她转过身坐下，在冰面上背对着三人。 “泰斯，你在做什么？” 看着泰斯一声不吭突然走上前，凯西娅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她试图抓着泰斯的手腕，泰斯唤出的白沙，打落了她的手掌。 奥菲利亚快速走到泰斯面前，泰斯的一直盯着水边的女人，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彩，看上去暂时失了神。 凯西娅抓起斧头正想从身后把泰斯砍倒，荆棘拦住了她的野蛮行为。 奥菲利亚嘘声让凯西娅安静，两人跟在泰斯身后。 “哼，泰斯意志太不坚定了吧。” 凯西娅瞄了一眼歌唱的女人，除了悠扬的歌声，女人后背裸露着光滑白皙的皮肤，身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银色长发披散在双肩，肩骨下是深蓝色的鱼鳞。 “果然是异族，不知羞耻。” 看着裸露的女人，身为骑士的凯西娅当然忍不下败俗的一幕，她抬头看向奥菲利亚，见少女没有再次阻拦，凯西娅冲向水边的女人。 感受到了危险，悠扬的歌声戛然而止，水边的女人从冰面上滑下，落入水中，面向凯西娅。 两人眼睛都是同样的颜色，却是不同的蓝色，深蓝色瞳孔的女人胸前被鱼鳞覆盖，白皙的双手用水珠编制着不同图案。 见对方没有放弃抵抗，凯西娅也不再留手，斧刃将白雾切开，红光在蓝色的世界中格外耀眼。 没等冲到冰层的边缘，凯西娅已经吟诵完法则的咒语，红色月牙斩向水中的异族，和女人手中的水花同归于尽。 但女人来不及编织第二次防御，凯西娅已经来到她身边，当头斩下一斧。 “去死吧，迷惑人心的鲛人。” 鲛人将手中的水珠散去，闭上眼睛，再次让歌声传出。 白沙飘到了海面上，不止拉住了凯西娅，更让她的斧头偏向另一侧。 “等一下，她应该没有恶意。” 如果不是泰斯拉住了凯西娅，她最后又会掉入海水中，白沙牵引着凯西娅后退，泰斯一手搂住凯西娅的肩膀，让女孩贴住了泰斯的身体。 “可她是异族…” 凯西娅嘀咕了一声，声音很是委屈，被泰斯搂住后气焰消散了不少，反而变得脸红。 奥菲利亚走到了她身边，微笑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水面上还未离去的鲛人。 “虽然发音有些奇怪，但还是勉强能听懂歌声中的故事。” 奥菲利亚拉着棉衣的两角，对着这位美丽的鲛人介绍自己。 “茜拉拉…” 勇敢的鲛人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即使只是说话，这声音依然悦耳动听。 “我是泰斯。” 泰斯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他一只手推着凯西娅向前，拍拍女孩的后背以示鼓励。 “我叫凯西娅，我为我的冲动表示抱歉。” 斧头已经被凯西娅收回，她弯腰向受惊的鲛人表达歉意，茜拉拉也用悠扬的长音表达原谅。 没等泰斯等人和她交流，鲛人回到冰面上，开始唱起了同一首歌。 “这应该是人类写的一首歌吧？” 泰斯再听了一遍，除了眼泪再次悄悄滑落，泰斯相信这是首歌是关于人类的故事，他对鲛人提问，但茜拉拉除了再唱一遍，并没有回答。 “泰斯，你为什么一直在哭呢？”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泰斯笑着对凯西娅解释，嘴是笑着，泪是流着，手不断擦着眼角，却一直无法擦掉泪珠。 “好像这首歌也不怎么伤感，我真是…奇怪呢。” 奥菲利亚一直注视着泰斯，思考着是否和他消失的记忆有关。 三人在寒风中成为了茜拉拉的特别观众，在不知道重复停了多少遍后，或许是过于疲倦，鲛人躺在了冰面上，将鱼尾也放在了身旁。 “是圣女大人的歌。”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茜拉拉竟记得泰斯最开始的提问。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练习…” 茜拉拉躺着唱了另一段旋律，证明自己在做的正是练习唱歌。 “我在试着学会歌唱。” 手指中不断溢出水珠，双手交织，变换着手中水珠形成的图案。 “可你不是已经会歌唱了吗？” 泰斯试着靠近，茜拉拉晃动着脑袋，又试着唱了另一段旋律。两段旋律虽然同样美丽，但比不过一直重复的歌曲动听。 “那不过是唱，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歌。” “你知道北方雪岛在哪里吗？” 奥菲利亚打破了暧昧的氛围，虽然不清楚泰斯为何深受感动，但茜拉拉是附近唯一能交流的存在，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雪岛？如果你是指诺森，他们就在冰层的中心。” 茜拉拉指向了白雾最浓厚的地方，奥菲利亚点点头，准备回到玻尔之心。 虽然鲛人的歌确实好听，但泰斯知道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他感谢茜拉拉带给自己的莫名感动，现在泰斯需要前往雪岛解决自己的麻烦。 看着转身离去的三人，茜拉拉在冰面上坐了起来，向泰斯等人挥手告别。 “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不然真的有必要和鲛人多聊聊。” 泰斯感觉那首歌和自己一定有关联，但又说不上为何。 三人来到阻拦船只前进的冰面，准备着破冰。 现在已经到达了雪岛附近，古怪的船骸，突然出现的鲛人都值得他们探究，但现在目的地就在前方，所有的谜题都被抛到脑后。 “泰斯控制方向，我用荆棘拉着凯西娅，你用斧头把冰面劈开。” 知道前方没有危险，他们也就决定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麻烦。 黑荆棘在船头生长，缠绕在荆棘上的凯西娅倒挂举着斧头，雷鸣之羽已经放入动力室，泰斯也在控制室准备着和碎冰博弈。 冰面碎裂，玻尔之心朝着白雾深处继续前行。 远处的茜拉拉注视着驶入冰层的大船，本想返回深海的她改变了主意，转头跟在了船尾后。 第十二章 陷入漩涡 凯西娅成为了开拓冰面的工具，她不断挥舞着铁斧，斧刃上附着着少量的红光，船前方的冰面都变为了碎块，被直接撞开，或沉入海底。 奥菲利亚一边留意着荆棘的长度，同时还在思索遇见的两件怪事。 “鲛人曾经出现在兰蒂斯，因为食人的嗜好被王国驱赶。” 这也只是逃费利用曾经在书中见过的鲛人记录，记录过于简短，让人很难相信，而真正的鲛人刚刚出现在她面前。 美妙的歌声，迷人的外表，还有和鲛人相处的短暂时刻，都是足以改写鲛人印象的经历。 “王国排挤异族，也许不止是因为种族不同那么简单。” 泰斯听见了奥菲利亚的自言自语，主动和她开始聊起来。 鲛人的歌让他非常在意，传说中的圣女写下的歌曲没有在城市中流传，反而流落在北海，真是不可思议。 “如此美丽的种族，也许沦落到了北海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泰斯不置可否，脑海中回荡着让自己落泪的歌曲，旋律还在回响，但那些歌词却是一个都记不住了。 “白雾中的姑娘，眼眶倒影大海…” 奥菲利亚试着哼唱了出来，她只记住了这一句，之后的部分只能轻轻吟诵着旋律。 “怎么样？” “很好听。” 奥菲利亚的歌声也不差，和鲛人的歌声相比，少了一份空灵，多了一份随性。 “你有为我的歌声落泪吗？” 这个提问一时让泰斯语塞，他只能转动着铜管，假装在查看四周情况。 “我希望有，但可惜没有。” 甲板上的奥菲利亚也不再追着问题不放，她望向航行的前方，白雾开始变得浓厚，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冰川深处。 船边的冰层也变厚了不少，让凯西娅开始感到吃力，她抓着荆棘用力摇摆，这是让奥菲利亚拉自己回去的动作。 “等一等，我去把雷鸣之羽拿走。” 如果先让凯西娅回到甲板，玻尔之心将再次撞上冰层，虽然这艘船十分坚固，但奥菲利亚也担心撞出问题。 她鼓励着凯西娅再坚持一会，然后自己跑向动力室让船慢下来。 …… “啊，水，最好来点果酱。” “果酱已经坏掉，早就被我丢到海里了。” 等船停了下来，凯西娅才被拉回了甲板，她瘫倒在甲板上，汗流浃背。 泰斯和奥菲利亚此时都成为了她的仆人，他们一人拿着装水的沙碗，一人正撕着面块塞进凯西娅的嘴中。 “我至少要躺半天，噢不，一天。” 可怜的骑士手指都在发抖，她怨恨地看向奥菲利亚，比了一根手指，然后手指慢慢弯曲，最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果然是黑心的军团长…” 泰斯记住了奥菲利亚不光彩的剥削行为，在少女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将凯西娅背在身后，将女孩放回自己的房间。 尾随着玻尔之心的茜拉拉追上了停下的船，她绕着船游了一圈，对这巨大的船只充满好奇。 然而没过多久，茜拉拉突然从水面跳出，猛地钻入海底，许久都没有出现在海面。 奥菲利亚在甲板周围踱步，她也发现了环绕在四周的鲛人，来不及把茜拉拉抓到甲板上，鲛人已经消失潜入深海。 “真是没有耐心的鲛人…” 她摇摇头，继续思考征服者船骸的异常。 …… 不知过了多久，船的四周突然冒出蓝色气泡，已经停下来的船开始缓缓转动，让船的侧面撞上了未破开的冰层。 甲板上的奥菲利亚感觉到了异常，伸出手掌，凝聚着岩石往水泡中砸去，却连水花都没有激起。 她看着四周的海水不断涌出，周围的海面在下降，破碎的冰层旋转着漂流，这是形成漩涡的迹象，极有可能是冰川下敌人的进攻。 奥菲利亚跑向船舱内，虽然她有机会跳到远处的冰川上，但她必须把消息告诉自己的同伴。 这一次她是认真开始冲刺，跳着下了楼梯，差一点摔倒在地，荆棘托住她的身体，奥菲利亚继续向前跑去。 “海底出现了敌人，准备弃船。” 奥菲利亚来到了凯西娅的房间，泰斯正好把女孩放在床上，他正打算找奥菲利亚帮忙，给凯西娅换衣服。 “弃船，这么严重吗？” 知道奥菲利亚不会轻易下判断，泰斯又将凯西娅背起，两人朝着甲板跑去。 此时玻尔之心明显开始自旋，摇晃的船只让奔跑的两人难以平衡，更别说背着一个人的泰斯。 “抓住荆棘。” 荆棘向着楼梯生长，泰斯用力拽着藤蔓，不断靠近楼梯。 当他们走上甲板，泰斯感觉到了船在下沉，周围的冰川也被漩涡碾碎，旋转的浪涛包围着玻尔之心，他们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泰斯向漩涡射出沙球，也都被海水碾碎，毫无作用。 浪涛中看不见任何身影，不知道是否因为过于寒冷，这里的水中连鱼都没有。 “我看到鲛人跟上了我们的船。” 两人需要抓紧时间，漩涡正在逐渐变强，这艘船虽然曾属于妖精女王，但也肯定无法承受大海的力量，被漩涡卷入其中，只能葬身海底。 “茜拉拉最后突然消失，这一定跟她有关系。” 泰斯控制着白沙，在海水中形成一堵墙，可没坚持三秒，沙墙就被瞬间冲跨。 奥菲利亚也继续尝试着射出岩石，岩石在水面上突然炸开，试图扰乱水流的方向，但也只能持续一瞬间。 玻尔之心越转越快，泰斯和奥菲利亚已经明白，这是无法逆转的局势。 泰斯抓住了奥菲利亚的手腕，用白沙包裹着三人，荆棘在最外层缠绕。 他经验丰富，毕竟这不是泰斯第一次被包裹在沙子中。 现在情况已经无比糟糕，沙球因为旋转飞入了半空，又突然砸到甲板，让里面的三人东倒西歪。 在泰斯身后的凯西娅也醒了过来，来不及给她解释，黑暗中的三人撞在了一起。 “别放弃。” 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说了这一句，三人牢牢抓紧彼此，互相抵着沙球，让旋转的感觉弱了下来。 渐渐的，包裹着三人的沙球不再翻滚，泰斯不断感觉着白沙带来的反馈。 沙球一动不动，周围也没有海水挤压的力量，泰斯意识到自己不像是掉入了深海，反而还在船的甲板上。 奥菲利亚控制着最外层的荆棘向四周鞭笞，自由摆动的藤蔓也告诉了她和泰斯一样的结论。 经过了很长时间，三人试着让脑子清醒了一些，没有再感受到难受的耳鸣，透过沙子传来细微的呼啸声。 “看看外面的情况。” 于是泰斯在沙球上挖了手指大小的小孔，果然没有海水渗透进来。 第十三章 船只搁浅 三人准备好了冲出去面对敌人，泰斯倒数三二一，白沙朝着四周散去，铁斧来到了凯西娅手中，泰斯和奥菲利亚跟着她，向着一个方向冲出。 周围全是闪亮的白光，凯西娅一斧头挥出，什么都没有砍到，反而把自己甩了出去。 泰斯发现他们还在甲板上，但此时玻尔之心已经搁浅，周围不是冰块，而是洁白的晶体，闪光的晶体让视野变得明晃晃，看不清更远的地方。 沙球中听到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浅浅的水在晶体之间流淌，头顶上也布满了零星的白光，头顶距离泰斯大约有城堡那么高。 “这里是哪？” 凯西娅摸着脑袋站起来，她只记得因为过于疲惫昏睡过去，因为受到冲击又突然醒来，虽然凯西娅十分疲倦，但眼前的一幕让她没法安心入睡。 泰斯也望向奥菲利亚，见多识广的王国公主成为了唯一的希望。 “我不知道。” 奥菲利亚站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把头发盘起，慢慢走向船舱。 “就这样…回去了？” 泰斯和凯西娅对视一眼，脸上表情稍显无奈，两人也没办法做出决定，他们跟在奥菲利亚身后走入船舱。 因为被卷入漩涡，玻尔之心遭到了航行以来的最大损失，不知道是因为汹涌的海水，还是可能撞上了这里的晶体，船的侧面被打穿了。 受损最严重的正是存放食物的船舱，原本能坚持半年的食物现在只剩下一半。 更糟糕的是，填装淡水的铁箱子也破损严重，表面的铁皮都被撞得扭曲变形，船舱内的水有一半都是水箱露出来的，看来淡水应该所剩无几。 他们三人都没有带上额外的木料，也都没有做过木工的经验，即使拆掉一些房门上的材料，没有合适的手艺将漏洞补上，这艘船也会因为进水而沉没。 “食物还有一些剩余，打火的燧石还完好，只要我们学会加固船身，问题不是很大。” 奥菲利亚先泰斯一步在船舱内检查了所有的情况，动力室和控制室都没有出现漏洞，驱动的法阵一切正常，控制方向的舵叶虽然受损，但勉强能用。 可问题是这里没有海水。 “反过来说，情况也不算太好…” 凯西娅的房间是彻底毁了，带来海上的东西可能都被卷入了漩涡中，奥菲利亚的房间也是如此，除了贴身携带的《航海纪要》，其他的书也都遗失。 “泰斯，你的房间倒是没有一点损失啊。” 听见凯西娅的意外发现，奥菲利亚双眼放光，两人微笑着看向泰斯，泰斯身体一哆嗦，好像已经感受到了久违的地板在呼唤着自己。 “可我们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船的附近也没有海水，我们是不是触发了‘法阵’，或者什么机关，看起来是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都有可能，不过我们现在需要把湿的东西晾干。” 船舱内还有许多东西可以抢救，被海水浸湿的物件只要晒干就能使用。 泰斯和凯西娅担起了清理的主要职责，大到睡觉的床，小到泰斯携带的摆饰，都被他们挪到了甲板上。 用破烂的木块支起湿透的衣物，再把被子全部铺开，将渗入海水的干货都挂在荆棘上晾晒，甲板上隐约有风经过。 虽然有些女性的物件不方便让泰斯看见，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凯西娅默许让泰斯不经意见看上一眼。 但如果泰斯盯得太久，或是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凯西娅还是会举起正义的斧子，朝着泰斯的后背毫不留情劈下。 在把船舱内的东西都搬到了甲板后，奥菲利亚示意两位同伴跟上自己，看来她有特别的发现。 三人站在船头，奥菲利亚翻开了那本宝贵的书籍。 “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正好是久违的海上故事时间。”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泰斯小声嘀咕着，却只能洗耳恭听。 凯西娅却十分感兴趣，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在那本书中有提到，虽然他们受了不少苦，但航海的经历还算精彩。 奥菲利亚确实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但书上有记载他们身边的白色晶石。 这是关于北方雪岛的一处描述，北海中无人接近的小岛上，因为过于寒冷，没有植物能在岛上存活，但小岛上确实有生灵居住。 他们是热爱生命的存在，不会因为饥饿向海里的野兽伸出爪牙，为了犒赏他们高尚的品德，神明降下恩赐，许给他们最珍贵的水晶。 “水晶能发出耀眼白光，即使能量被吸食，透明的晶体也能捕获残留在寒风中的养分。” “这次的传说好像更离谱了。” 身边的晶体触手可得，泰斯唤来沙子变为手臂，抓取了一块晶体放在三人中间。 “吸食晶体，是怎么吸的呢？” 凯西娅弯腰拿起拳头大小的晶体，她掂量着重量，晶石似乎和实木一样的厚重，泰斯看着女孩把晶体塞进嘴里，然后不断吸气。 “呜呜，呜！” 凯西娅两眼放光，晶石中闪耀的白色也在慢慢暗淡，似乎这是正确的吸食方式。凯西娅把口中的晶体取出，递给泰斯，怂恿少年也试试。 荆棘抓住了沾着口水的这一块晶石，直接将它丢到向甲板下，奥菲利亚再从四周取来两块，用荆棘托着晶石，和泰斯一起把晶石塞进嘴巴里。 泰斯学着凯西娅的动作，就像吸入空气一样用力唆着，只是一口气，就感觉到一股清凉从口中来到了腹部，最后在腹部融化，饥饿感一扫而光。 “传说好像是真的。” 等到口中的晶体失去白光，泰斯又取来了三块分给自己的伙伴。 自从在冰川搁浅，他们就一直不断遇上意外，现在正好需要一些补充力量的资源。 “对了，这晶体这么神奇，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书中没有记载，如果我们能回去的话，晶石会用我们的名字在人间流传。” 泰斯尴尬地看了一眼泼冷水的奥菲利亚，然后他看向凯西娅，女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晶块，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这艘船只能被遗弃在此，我觉得它可以成为玻尔之泪。” 泰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他看向两位同伴，只得到了摇头的回复。 “这里离玻尔城可远了，还不如起个简单的名字。” 凯西娅和奥菲利亚相互认可，可还没来得及事情敲定，远方的呼啸声突然变得更响亮。 不止是呼啸声，还有熟悉的水流奔涌的声响，大风吹起，在晶石通道的尽头，出现了泰斯三人更熟悉的海水。 第十四章 激流重现 潮水袭来，甲板上的三人闻到海水的味道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急忙返回船舱内，试图堵住船舱的漏洞。 海浪声已经在泰斯耳边回荡，冷气呼啸而来，情势紧急。 船舱内，泰斯的白沙也如同海浪奔涌向各个房间，沙砾冲入船舱内，粗暴堵在缺口处。 奥菲利亚紧随其后，用藤蔓将沙子牢牢固定在船舱靠外的一面。 一同跑下楼梯的凯西娅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帮上忙，她虽然也很慌张，只能跟着在船舱内奔跑。 “我呢？我该做什么？” “把每件船舱的门关上。” 泰斯和奥菲利亚很快扫过每一间房间，布置完堵上漏洞的沙砾后，他们两人坐在驾驶室的地板上，聚精会神准备冲击到来。 “我们要集中精力加强技艺的强度，你要牢牢抓住我们。” 听完泰斯的吩咐，凯西娅把变成腰带的斧头砸入地板，她将地上的两人搂在一起，女孩双腿缠绕在斧柄上。 汹涌的海水如期而至，海浪越过了所有的白色晶体，水浪推着玻尔之心往前漂流，船头左右摇摆，一路上还会撞到晶石。 第一下的海浪最为致命，拍击在船侧面的浪花击散了表面的白沙，所幸荆棘如同树根，让船舱内侧的沙子十分牢固，没有海水渗入。 摇晃的船考验着凯西娅的耐力，她自从凿冰开路后，就一直没有休息的时间，手臂酸痛，双脚麻木。 砸入木板的斧头在上下摇晃，随时都可能飞出，凯西娅脚踝往地上使劲，让斧刃死死咬住木板。 玻尔之心在闪耀着白光的隧道内，周围逐渐变得狭窄，海水填补船刚刚搁浅的位置，水势也缓了下来。 漂流了一段时间，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撞击船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凯西娅刚想松一口气，突然整条船往下倾斜，如同坠落般加快了速度。 在通道内，进入狭窄通道的玻尔之心遇到了斜坡，和海水一同冲入了下方。 凯西娅再也坚持不住，双脚卸了劲，无法再挂着斧头固定身体，牵连着奥菲利亚和泰斯一同在控制室内翻滚。 “对不起！” 凯西娅大声喊了出来，她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知道这会带来很麻烦的后果。 白沙和荆棘都失去了力量来源，逐渐在各个船舱内散落，在半空中的船只发出刺耳的声响，整条船即将散落。 “不会又要来一次吧？” 泰斯再次感觉到了坠落，奥菲利亚的荆棘抓住了两人，三人聚在一起，白沙包裹着所有人，他们又准备着下落冲击的到来。 “这一次，估计玻尔之心肯定被毁掉。” 在船舱内翻滚的泰斯明显感受到，这一次的速度非同一般，船一直在半空中下落，即使能够到达底部，躲在沙球中的三人估计也不会好过。 “没事，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泰斯安慰着哭泣的凯西娅，即将迎来第二次坠落。 玻尔之心在昏暗中穿过了白色通道，来到另一间布满红色晶体的世界。 如同玻尔城大小的区域内，分布着三人高的红色晶体，天边降落的海水堆积在晶体的下方，水面连晶体的一半都没有漫过。 眼看着船骨即将撞上坚固的晶体，从水中钻出的鲛人举起尖叉，水珠射向玻尔之心，将整条船包裹在水泡中。 下坠的船突然往上漂浮，船舱内的沙球被弹回到了天花板，沙球内的人头疼不已。 鲛人们在晶体之中穿梭，尖叉举在头顶，他们一同游向没有生长晶体的平台，把武器对准了这片空地，将闯入的船慢慢放下。 水泡接触了浅水的平地后破裂，船往下方一落，除了船底有些磨损，算是平稳着落。 …… “突然停了下来。” 冲击意外消失，取而代之的平稳反而让泰斯更加忧虑，三人在眩晕中再次站稳，他们穿过船舱，慢慢走向甲板。 透过船舱的漏洞，泰斯隐约看到了船外的景象，除了同样闪光的晶体，周围的流水除了被红光照耀，似乎本身就是红色。 海水的腥气淡了许多，飘来的香甜气息反而让人感到饥饿。 “船不会突然停下，肯定有人出手。” 奥菲利亚小声提醒两人，泰斯和凯西娅也准备好了武器，他们一前一后将奥菲利亚夹在中间，跳上甲板后，由泰斯先打头阵。 甲板上一个敌人都没有出现，周围如他所见，景物全被替换成了红色。 “又换了一个地方呢…” 虽然船是保住了，甲板上晾晒的物件也有一半消失不见。 泰斯慢慢靠近外围的栏杆，向着远处望去，晶体上挂着他们的衣物，还有不少物件在水面上漂浮。 “那些东西不重要。” 奥菲利亚拉住了蠢蠢欲动的泰斯，少女观察着四周，而之前帮助他们的鲛人都已经潜入水底，看不见踪影。 “你说起过，在我们被卷入漩涡前看见了茜拉拉？” 泰斯再次提到这件事，奥菲利亚表示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要不你唱唱那首歌吧，说不定能把她召唤出来。” 奥菲利亚清了清嗓子，唱出了第一句，但是后面的歌词已经完全忘记。 在她哼唱完旋律后，四周连一点气泡都没有冒出，看来这个想法不对。 “那首歌我是第一次听见，怎么可能记得住。如果唱点别的歌可以吗？” 反正也没有头绪，泰斯让凯西娅放心大胆地唱，于是这位女孩选了一首骑士的歌，对着他们下落的洞口大声唱出。 “身披破烂的战旗，我独自站在山巅， 夜晚不见群星，因为长剑更加闪耀， 摘一朵金橘花，将花叶留给日月， 我是寻找灵魂的战马，我是永不放弃的骑士。” 唱完这首歌，凯西娅心中的抑郁也减轻了不少，甲板上的同伴都为她鼓掌，这首歌只有真正的骑士才能唱出气势。 无数水花声溅起，在玻尔之心周围冒出了无数鲛人，他们披散着银发，都是漂亮的面容。 “你们都会唱歌？” 鲛人举起尖叉，他们语气严肃。 为了回应它们的疑问，凯西娅又唱了一遍刚才的歌。 鲛人将尖叉对准奥菲利亚，她准备了茜拉拉唱过的第一句，动人的歌声也令这些鲛人满意。 最后，他们将武器指向泰斯，从没有认真歌唱的泰斯瞬间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会唱歌，即使是哼哼小曲也是折磨人的水平。 抱着绝望的心态，他选了一首吉萨的歌曲，只是唱了半句，鲛人的尖叉就射向了泰斯的喉咙。 白沙替他挡下了攻击，泰斯对着这些鲛人大骂两句，试图和这些异族讲道理。 可水下鲛人一跃而起，跳上甲板，身后拖着鱼尾，脸上充满了愤怒。 第十五章 短暂交锋 “只是唱歌难听也不至于这样吧…” 泰斯苦着脸迎上这群鲛人，凯西娅也跟着他一起冲锋，顺路安慰着泰斯。 “没事的泰斯，在我心里你唱得还不错。” 泰斯脸上的表情更苦了，这句话反过来就是说，其实在别人心中很难听。 手中的弯刀握得更紧，泰斯一刀斩断了鲛人的尖叉，击断的尖叉粉碎为晶体，细碎的红色颗粒落在甲板上。 泰斯手臂缠绕着细沙，双臂一挥，拍向了鲛人美丽的面庞，正面的两位敌人变成了两条死鱼。 看着反抗的泰斯，鲛人也不再留手，水泡从尖叉射出，密集的气泡围住了靠近的敌人。 凯西娅一斧头斩破脆弱的水泡，贴近鲛人，搅碎他们手上的武器，女孩再一脚踢在鲛人身上，将他们踢到甲板下方。 落入红色海水的鲛人呼唤同伴，更多的鲛人从红色水面钻出，它们一同举起武器，举起的红色尖叉激射出水花，水花冲向天空连成水幕，水幕瞬间将整条船包裹。 感受到船在慢慢抬升，泰斯向着蓝色的水幕射出沙球，可他的攻击完全不起作用。 奥菲利亚的荆棘托着凯西娅靠近红色的水幕，巨斧闪耀着红光，斧刃劈开了包围着船只的力量，泄了气的水幕从这一点开始破裂，泰斯头顶突然降下了短暂的雨水。 受挫的鲛人明白近战的弱势，他们朝着远处游去，回头抛掷尖叉射向玻尔之心，他们瞄准的不是甲板上的三人，而是这艘本就留着破洞的船。 沙墙只能覆盖船的一部分，荆棘也只能扫下一些尖叉，凯西娅跳下甲板，踩在坚固的红色晶体，挥舞着巨斧的她也无法拦下所有攻击。 在失去武器后，鲛人触摸着周围的晶体，闪耀的光芒暗下了一片，他们手中举起了红色的尖叉，看来只要他们身边有红色晶石，他们就有用不完的武器。 “主动出击吧。” 泰斯踩着奥菲利亚的荆棘冲向远处，在半空中朝着这群鲛人撒出沙弹，迫于防御的敌人不再有投射尖叉的功夫，船只的威胁暂时解除。 在晶体上不断跳跃，凯西娅来到了敌人深处，举起斧头劈向水面，受惊的鲛人一头钻进水中，和鱼游得一样快，除了被冲击波及，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伤害。 泰斯将白沙铺到水面上，脚踩着沙砾，挥舞弯刀的泰斯也吓跑了敌人，当鲛人不再露头，泰斯也就停下了攻击。 他还没有自大到潜入水中，和擅长游泳的鲛人在水里搏斗。 水面上充满了气泡，想来这是敌人准备的最后一次攻击。 泰斯双手抓了一把白沙，双手交叉，朝着两旁撒去。 洁白的颗粒在红色的海洋中闪耀，泰斯扬起头，学着凯西娅唱歌时的豪迈，大声喊出自己的法则。 沙砾变得晶莹而明亮，晃眼的光芒一瞬间取代了所有晶体的红光。 水面上冒出数不尽的气泡，沙砾如雨点落下，没等它们到浮出水面，所有的气泡在海水中炸开。 水花乍起，波涛荡开。 冲击过后，这里又陷入平静，再也没有看见任何鲛人出现。 凯西娅抓着晶体，站在高处环顾四周，所有的敌人都已经消失，危险暂时消失。 “先回去，小心那群鲛人攻击我们的船。” 泰斯跳到凯西娅身边，女孩已经气喘吁吁，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颤抖的手臂说不了谎。 “别动，让我来抱着你。” 泰斯一把搂住了凯西娅，女孩惊叫一声，手中的斧头变回了腰带，就像被抓住的一只小猫，泰斯轻松在红色晶体上跳跃。 “你明明就不会游泳，要是掉入水里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凯西娅面红耳赤，她现在大脑混乱，只能点着头，放任泰斯带着自己回去。 泰斯来到船边，一手抓着奥菲利亚的藤蔓，搂着凯西娅的手指翘起，白沙汇聚的手掌出现在甲板上，沙子抓住了藤蔓的另一头，轻松把两人拉上了船。 泰斯把凯西娅小心地放在甲板上，可没想到凯西娅双脚落地后，突然脚一软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着。 “我弄疼你了吗？” 地上的凯西娅摇摇头，她把脑袋埋在身子里，没有回答泰斯。 在另一头巡视的奥菲利亚看见了这一幕，她分别看了一眼泰斯和凯西娅，对着泰斯露出熟悉的微笑，亲切地对他说。 “你既然还有力气，不如把水中的衣服还有食物都捞回来。” 奥菲利亚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物件，泰斯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摇摇头。 “快去。” 奥菲利亚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条荆棘制成的长鞭，长鞭拍打在甲板上，爆炸的声响让泰斯感到心底一震。 “可是明明才赶走了敌人，又不让我休息一下…” 泰斯嘴上嘀咕着，还是转身跳下船，他一边担心着鲛人再次回来复仇，又计算着自己的体力还剩余多少。 “十个，要是现在我被鲛人包围，我还能打十个。” 泰斯跳到了遗落物品的地方，将水中的衣物捞起，把浸湿的衣服拧干，挂在肩上。掉入水中的麻袋被白沙形成的手掌抓着，等到再也拿不下更多东西，泰斯才返回船上。 等到他回到甲板，呼噜的声音已经在凯西娅嘴边响起。凯西娅靠着奥菲利亚的膝盖熟睡，而奥菲利亚正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蛋。 看着泰斯返回，奥菲利亚空出一只手，招呼泰斯来到她身边。 紫色的大眼睛盯着他，泰斯放下从水中捞出的物品，悄悄站到了奥菲利亚身边。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站下一人，奥菲利亚先看了一眼泰斯，然后眼神望向身边的长鞭，最后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年。 明白了她眼神中的含义，泰斯乖乖靠近站立，身体贴着少女。 奥菲利亚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一阵起伏，强忍着没有说出声，她又看了一眼长鞭，然后用力摇着头。 奥菲利亚抬起抚摸凯西娅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甲板，让泰斯坐下。 泰斯呆滞地双腿盘坐，身体向着前方，眼睛斜视身旁的可怕少女。 “别动。” 奥菲利亚把头轻轻靠在泰斯肩膀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紫色睫毛清晰可见。 “唱首歌哄我睡。” “可是我唱得不好听…” “好听。” 奥菲利亚没有再说一句话，脸上残留着水珠，柔软的唇是粉红。 泰斯从没有哄过人睡觉，也没有听过温柔的歌，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想到了茜拉拉的那首歌。 少年小声地在少女耳边哼唱着旋律，声音并不动听，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温柔的表达。 第十六章 破局办法 在泰斯的哼唱声中，奥菲利亚靠着他的肩膀睡着，没过多久，疲惫的泰斯也闭上了眼睛，三人坐在同样的甲板上，做着不同的梦。 凯西娅梦到自己返回了玻尔城，她站在雷鸣山脉之巅，举着斧头，和粗壮的闪电搏斗。 奥菲利亚回到了内心世界的花园，她走到了荆棘花园的中心，把曾经放着种子的铁笼子推向深渊，坐在花园边缘，等待深渊的尽头是否有回音。 泰斯久违地来到了沙漠世界，他站在白沙堆积的山丘上，俯瞰着周围，低洼处竟积攒了一些水，不知从何处渗出的清水映着空中的乌云，积蓄雷电的乌云此时安静了下来。 没有看到潘大人的身影，泰斯反而慢慢坐下，脑袋陷进沙子中，平躺看着天空。 世界中没有风，身下沙砾松软，舒适的感觉令泰斯什么都不愿去想。 山丘下，橘色的脑袋冒出，眨着眼的狐狸看了眼山丘上的泰斯。 “这次就不打扰你休息啦。” 眼珠转了一圈，潘大人又钻入了沙砾中。 …… 在玻尔之心掉进深洞的地方，头顶的入口不断吐出海水，水流有序落在这片区域，浪花溅起的声响没能让疲惫的三人醒来。 被卷入的海水让水面上升了不少，可只是过了一会，上升的水面又缓缓下落，周围的红色晶石光芒更亮了一些。 忽然，一声巨大的坠落声激起了浪花，从深洞落下了闪着蓝光的身影，她来不及用水珠包裹，就和水面接触。 她正是和泰斯三人见过的茜拉拉，靠着鲛人光滑的外皮，落入水中的茜拉拉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发现熟悉的船被放在这里的唯一平台，茜拉拉快速游了过去。 她一边游，一遍注意到了周围受损的晶体，还有断裂散落的晶体碎片。 “断掉的红瑛石，他们和哥哥姐姐们打了起来吗？” 周围没有血迹，茜拉拉稍微放心了一些，她靠近了玻尔之心，看着这高大的船，身为鲛人的她纠结着要不要上甲板。 “希望那个少年没事，说不定他和母亲的事有关。” 在冰川上，茜拉拉想起那少年真挚的眼泪，思考了一会，决定带他去鲛人的故乡试试，说不定可以唤醒沉睡的圣女。 茜拉拉让水泡将自己包裹，因为并不熟练，她的气泡表面并不光滑。 茜拉拉控制着气泡缓慢上升，慢慢看到了甲板上的三人。 “再努力一点。” 对茜拉拉来说，控制技艺可比唱歌困难多了，保持着水泡悬浮在半空，然后慢慢往前推移。 她交叉的手指慢慢松开，无法坚持的茜拉拉坠落在甲板上，掉落在木板上的声音让泰斯三人惊醒，荆棘和沙球还同时来到了茜拉拉的身边。 “别误会，是我。” 茜拉拉嘴中吐出气泡，脆弱的气泡一击就被打散。 奥菲利亚和泰斯认出这鲛人是熟悉的茜拉拉，攻击向船外飞去，茜拉拉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命。 “鲛人，这是不是你们搞得鬼。” 睡了一觉后，凯西娅倍感精神，她一跃来到茜拉拉身边，斧头已经架在了鲛人的脖子上。 眼下四周全是红瑛石，休息后的泰斯等人正好需要知道如何离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茜拉拉仿佛神明派来的使者。 “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们是被萨利鲁斯吸进来的。” 茜拉拉颤抖地说出这句话，却是让泰斯一惊，跑到了鲛人面前。 “你说什么？萨利鲁斯？” 泰斯想起了沙漠的梦境，梦中从地底钻出的怪物也叫做这个名字，他反复确认后，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四个字。 “难道只是个巧合…” “你之前出现在冰川上，肯定知道怎么出去。” 奥菲利亚也走到了茜拉拉身边，鲛人心虚地挪开眼神。 “是，我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逃出去。” 奥菲利亚不再盯着面前的鲛人，她望向四周，除了头顶的深洞，似乎也看不见其他的路口，低头看向浅浅的水面，意识到水下可能有出口。 “只要等到红瑛石长到了晶石丛那么高，萨利鲁斯就能将你们喷出去，最后会降落在雪岛的湖中心。”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 凯西娅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喜悦，她放下了武器，双手叉腰看着茜拉拉。 “需要很久很久，我上一次等到背后鳞片脱落才跑出去的。” 茜拉拉让泰斯三人跟上自己，他们来到了甲板边缘。 “这艘船的下方就是萨利鲁斯的喷水口，到时候头顶会出现另一个通道，你们的船也能飞出去…” 听到从这里出去就能抵达雪岛，泰斯也不再纠结相同的名字，他打断了茜拉拉，不能让她把话题扯远了。 “我等不了那么多时间，有办法让红瑛石快速生长吗？” “可能有办法，这也是我想回到这里找你的原因。” 茜拉拉双手放在胸前，祈求着泰斯能满足她的要求。 “噢？是什么原因？” 奥菲利亚和凯西娅拦在了泰斯面前，泰斯转眼就想到了可能和那首歌有关系。 茜拉拉在原地支支吾吾，她不知道要不要把鲛人的秘密说给人类。 “如果可以的话，我尽可能会满足你的要求，只要能让我们出去。” 茜拉拉摇摇头，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勉强。 “我也不能保证，如果能唤醒圣女，她肯定有办法能叫醒萨利鲁斯，到时候鲸鱼会主动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喷出去。” 茜拉拉摸着自己右侧的胸口，缓了口气后继续解释。 鲛人生活的地方是一头名为萨利鲁斯鲸鱼的身体内，鲸鱼一直在沉睡，常常吸入附近的海水，这也是为何这附近一头野兽都没有。 入口的白瑛石是红瑛石蜕化后的产物，两种晶石都能给予存活的能量，但红晶石的能量过于猛烈，非常容易让人上瘾。 红晶石可以吸收海水中的养分，主动生长，当萨利鲁斯肚子里堆积了足够多的晶体，就会将体内的废水和晶体一同排出。 这头鲸鱼过于巨大，当它游到北海后，沉睡的萨利鲁斯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醒来。 “假如弄疼了这头鲸鱼，它是不是也会把我们送出去？” 凯西娅单手将斧头举过头顶，在茜拉拉面前晃动着斧刃。 “萨利鲁斯太过强大，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所以你需要泰斯怎么做？” 奥菲利亚凝视着茜拉拉，被眼神一盯，胆小的鲛人低下了头，身子往后挪移，靠在了栏杆上。 “我也不确定…我想把他带到神庙，让他唱唱唤醒母亲的歌。” 茜拉拉的声音如文字般小声，她试着抬起眼眸，只是看了奥菲利亚两眼，又垂下了眼帘。 第十七章 落难往事 所有人看向泰斯，如果茜拉拉没有说谎，那值得让泰斯去试一试。 而且这是唯一的办法，泰斯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茜拉拉双手放在胸前，用水泡将四人包裹，当水泡完成的一瞬间，扭曲的水泡瞬间破裂，茜拉拉露出抱歉的神情。 “看来我只能带你们一人到神庙中。” 凯西娅拦住了泰斯，她并不放心把泰斯交给这个鲛人。 “就在不久前，我们和其他鲛人打了一架。” “他们认为泰斯唱的很难听，直接就动手。现在他们都被我们赶走了，这群鲛人肯定到你说的神庙里了吧？” 茜拉拉解释道，就算她的兄弟姐妹看见了泰斯，只要有她在场，泰斯不会出事。她想了想，从后背上扯下了鳞片，将蓝色鳞片交给了女孩。 “这是代表鲛人尊严的鳞片，就算没能成功唤醒母亲，我可以保证能带着他回来。” 茜拉拉正对着泰斯三人，而在她身后，扯下鳞片的后背上，伤口流着蓝色的血。 “她说的都是真话。” 奥菲利亚将手放在凯西娅肩上，少女对泰斯眼神示意，让他跟着去试试。 “就请站在我面前，不要动。” 茜拉拉再次汇聚水泡，这一次只有两个人，茜拉拉控制力量就轻松了不少。 泰斯回过头，让两位同伴不必担心。 等到水泡将两人包裹，泰斯和茜拉拉的水泡沉入水底。 泰斯看到了赤红的海水，还有从深处开始生长的红瑛石，随着不断下降，就连晶石散发的红光都淡了下去。 “你的同伴们，好像和你不太一样。” 到了水中，茜拉拉双手放在两旁，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很多。 “在我们来到北海的时候，我就被冲出了鲸鱼的身体外。我几乎只靠着白瑛石存活，从来不会去碰红瑛石。” 茜拉拉也很久没有回到故乡，眼前的一切同样吸引着她的目光。 “这种石头会让人变坏，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变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所以一个人跑到了冰层。” “跑到冰层，只为了唱歌？” 茜拉拉点点头，她指了指泰斯的手臂，泰斯低头一看，手腕上被一圈黑荆棘缠绕，不知道奥菲利亚什么时候做的。 “我经常在梦里听到母亲的歌声，我很想见她一面。” 茜拉拉对着泰斯笑了出来，这是她发自真心的笑，天真烂漫。 “没有鲛人能进入神庙中，紧闭的大门无法用武器砸开，但我们都做过同一个梦，梦到我们的母亲被关在了神庙内。” 这令泰斯有些疑惑。 鲛人的母亲是圣女，而圣女在故事中是一名人类。但从茜拉拉的话中，让泰斯感到圣女是鲛人血脉相连的母亲，如果传说中的圣女不是人类，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秘辛。 “曾经的我们也在名为兰蒂斯的城市生活，后来为了躲避屠杀，萨利鲁斯带着我们前往了北海，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 兰蒂斯大屠杀，这个著名的事件泰斯当然知道。 人类和异族在同一片大陆生活，虽然赶走了野兽，获得短暂的和平，但为了欲望，人类还是将爪牙伸向了自己的盟友，矛盾在所难免。 兰蒂斯作为水栖异族的乐园，不仅有比玻尔城品质更佳的海洋资源，还因为这座城市沉入海底的特性，人类无法插手直接管理。 一些水栖异族被人类抓走，成为了家里的宠物，还有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弃契约，不断刁难着不懂得贸易的异族。 在不断受到压迫后，兰蒂斯战争爆发。 这是人类蓄谋已久的战争，异族遭受重创，他们只能举旗投降。可在弥霓神教的促使下，一些心机的家族联合起来，将投降的异族捕获，将抵抗的异族屠杀。 最后，因为涉及的家族过多，王国最后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异族们物质上的补偿，更别提为异族寻求公平的判决，或是救回沦为奴隶的囚徒。 “抱歉，我从没有机会去兰蒂斯，也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茜拉拉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我曾经在沙漠里，见过一个怪物，他也叫做萨利鲁斯。” 泰斯还是把最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茜拉拉脸上有些为难，她缓缓开口。 “萨利鲁斯带我们前往北海的时候，受了重伤…那个时候她刚怀着孩子。” 越是巨大的野兽，越难拥有下一代，对这样庞大的鲸鱼，萨利鲁斯当然十分看重自己的孩子。 “萨利鲁斯不是敌人的对手，神秘人活生生把孩子从萨利鲁斯腹中挖走，孩子在腹中的位置也就是你们船只所在的地方。” “萨利鲁斯的血凝结成了红瑛石，她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因为失去了孩子，悲伤之下的萨利鲁斯陷入了沉睡。” 泰斯给茜拉拉讲了自己在沙漠中的梦，梦里的萨利鲁斯能长出黑色的尖刺，虽然也像一条鱼，但只是令人恐怖的存在。 “看来她的孩子是被人拐到了沙漠中，最后变为了怪物，真是…太可怕了。” 两人再也不提这条鲸鱼的故事，泰斯感觉他们下沉的速度逐渐变慢。 “到了水下，我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就能维持你身边的水泡…但你不能待太久，要是不舒服我们可以回到水面上。” “其实我能在水下呼吸，你不用担心这点。” 水泡停在了水底，周围的红瑛石也都只剩下整齐的根部，看来是沉到了海底。 “所以你现在要敲门吗？让你的兄弟姐妹帮你打开通道。” 茜拉拉并不喜欢这个玩笑，她没有理会泰斯，茜拉拉深吸一口气，直接将水泡收回。 红色的海水瞬间将两人吞没，茜拉拉紧张地看着泰斯，发现他没有说大话，确实能在水中呼吸，茜拉拉松开了交叉的手指。 “这里的地面好硬。” 泰斯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平面，他嘴边冒着气泡，声音传到了茜拉拉耳边。 茜拉拉游着靠近了泰斯，毫不避讳地从背后环抱住泰斯的胸口，紧贴着泰斯的后背。 “请不要挣扎…” 茜拉拉摆动尾巴，带着泰斯继续往平面一撞，泰斯的头先撞上了海底，坚固的海底让泰斯头晕目眩。 茜拉拉脑袋同样撞上了这一层，银色头发接触后，坚硬的平面瞬间变软。 接触身体后，如同穿衣服一样，为泰斯和茜拉拉套上了一层薄膜。 在穿过平面后，两人突然开始坠落，泰斯感觉茜拉拉的双手用力，两人朝着一个方向开始打旋。 翻过身，泰斯感觉到，两人坠落的方向又跟着改变。 头晕的泰斯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嘭”的一声，落在坚硬的平面上。 感觉胸口传来疼痛，后背又迎来第二次撞击，茜拉拉一尾巴扫在泰斯的屁股上，痛得他差点叫出声。 第十八章 唤醒圣女 泰斯趴着睁开眼，这里是一片蓝色的海洋，细长如同鱼状的蓝色光芒在水中游荡。 身上的薄膜已经融入了身体，不过茜拉拉压着让泰斯喘不过气，他努力喊出声音，嘴里吐出气泡。 “抱歉，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茜拉拉立刻把泰斯抱着站起来，然后松开了手臂。 此时，举着红色尖叉的鲛人正在巡逻，发现异常后向着两人游来。 当看到蓝色外表的鲛人，以及这个之前和他们战斗过的人类，鲛人们开始在尖叉上积蓄红光，好像战斗将再次开始。 “不要乱来，放心…这里交给我。” 茜拉拉也同样让微光在指尖闪耀，双方都射出了水弹，不过茜拉拉的攻击落在下风，敌人的水弹飞来，被泰斯手中的弯刀斩下。 “你确定他们是你的兄弟姐妹？” 泰斯走到茜拉拉面前，将接下来的攻击斩落后，他慢慢走向了举着尖叉的鲛人，握紧双刀，不急不慢。 “我是茜拉拉…是，是你的妹妹。” 泰斯将鲛人手中的武器缴械，往后一跳，水流推着泰斯回到了茜拉拉身边。 “我当然记得你，离家出走的小妹妹。” 鲛人朝着天空吐出气泡，气泡破裂，声音引来了更多鲛人。 “我欢迎你回来，但是你不能再跑出去。” “这个人类要交给我们处理，现在请你离开。” 鲛人们将泰斯团团围住，举着尖叉，不断靠近。 无论茜拉拉说什么，她的兄弟姐妹听不进去，看着泰斯将双手背在身后，白沙砾在海水中漂浮，似乎在形成法则的文字。 茜拉拉将双手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放声歌唱。 她的声音传递到所有人耳边，鲛人的声音虽然都是空灵动听，茜拉拉模仿着梦中听到的圣女，本是优美的声音带着一分伤感。 歌声婉转，如同水中的珍宝，珠圆玉润。 “我，我要打开神庙大门，唤醒母亲！” 歌声戛然而止，茜拉拉在包围中大喊，鲛人们左顾右盼，议论纷纷。 见自己的妹妹如此执着，他们慢慢收回了武器，为泰斯和茜拉拉让开了一条通往神庙的道路。 “人类，如果你没能成功唤醒母亲，你就永远待在你们的船上，这里不欢迎你。” 虽然因为吸食红瑛石身体变为了红色，鲛人们的脾气也变得暴躁，但他们内心的善良没有被磨灭，不然也不会看到船只坠落后，帮助它缓慢降落。 鲛人们终于散开，泰斯挺胸向前，骄傲走向水中的神庙。 面前的神庙如果在陆地上，大约和城堡一样高。 神庙由白色的石块堆砌，每块石头都是手臂长，整整齐齐的石块严丝合缝堆在一起。 通往神庙顶部有着供人踏行的阶梯，想必这神庙一定是被萨利鲁斯从岸上一口吞下，不然如果只是鲛人的供奉，没有必要浪费石料修筑阶梯。 神庙顶部是一处平台，一间突兀的白色房间被放在平台中间，房门紧锁，原有的窗户也被白色填满。 纯白石块上本刻着图案，但因为海水腐蚀，已经彻底模糊。 …… 靠近神庙后，泰斯脚踝处隐隐作痛，因为穿着靴子，闪亮的微光无人能看见。 “这里果然和我有些关系。” 泰斯闭上眼睛，他回忆起获得第二份力量时，自己曾处在一片漆黑中，脚下破碎的路面下流淌着蓝色的弧光。 在黑暗世界的尽头，有着某个女人的身影。 “泰斯…你没事吧？” 泰斯慢慢睁眼，他看着一脸担忧的茜拉拉，笑着让她别担心，茜拉拉觉得泰斯可能有些紧张，于是主动聊起那首歌的故事。 “我们都是圣女大人的孩子，所有的鲛人都诞生于神庙。只需要阳光和海水，圣女大人就能做出漂亮的面容。” 泰斯听得入神，凭空产生力量是领主的特质，而凭空创造生命肯定是神明的造化。 “我曾经不止一次梦到圣女大人，她总会到窗边，对着远方歌唱…随着歌声响起，房间内的绿藤会爬出窗外，房间外的红花也会盛开。”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踏上神庙顶部，泰斯站在紧闭的白色房屋前。 “这里沉睡的是圣女大人吧？” 泰斯用力推着石门，手指在缝隙上下滑动，就连海水都没有渗透进去。 “是的，圣女大人曾试图阻止兰蒂斯屠杀…这里就是她在陆地上的房间。” 泰斯环绕了房屋一圈，除了纯白的墙面，看上去不过普普通通，泰斯往上一跳，屋顶是一整块白色石头，表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圣女大人的信徒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她的房间也在第二天变成了这样。” “那你怎么知道，圣女还在房间里？” 泰斯回到了石门前，好奇地询问。 “我也不好说…” 茜拉拉怯懦地后退了两步，泰斯在水中刚想叹气，却吸了一口海水，只能吞下咸涩的海水。 “来都来了，就试试吧。” 泰斯脚踝的疼痛更强烈了，他正想着用意识沟通符文，茜拉拉却先开口唱起了歌。 当歌声响起，泰斯脚踝上的疼痛感渐渐弱了下去，海水中看不见眼泪，他只觉得胸口很闷，难受的情绪涌现。 泰斯将手放在石门上，他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熟悉的冰冷感从脚踝传递到手心，从手掌开始，整个石门开始结冰，没等到冰块蔓延至整块门板，冰块全部破碎。 …… 泰斯心里一颤，还没有等他明白发生什么，周围的海水开始翻滚，无数气泡从路面上升，海水中的条状蓝光也变为了离散的微光。 “萨利鲁斯的吐息？喷水提前开始了，你必须马上回去。” 看着发愣的泰斯，茜拉拉一把包住了他，朝着神庙下方游去。 “茜拉拉！” “我把这个人类送走就回来。” 茜拉拉游到海底，她一头撞上坚硬的地面，地面再次变得柔软，水泡将茜拉拉和泰斯包裹，最后将两人从另一面吐出。 而在神庙顶部，白色的石门出现了裂隙，裂隙如头发般细微。 圣女的房间内部，坐在桌前的妇人正出神发呆，桌旁的茶已经凉了。 她所见的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蓝天白云下，黑发的男孩在草原上奔跑。 妇人突然感觉到屋内吹进了一丝凉风，她起身前往房门，却发现房门紧锁。 “过了那么多年，你最近怎样？” 她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思考着是否应该出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第十九章 喷涌之时 随着萨利鲁斯的吐息提前到来，她的腔室内开始剧烈震动。 玻尔之心上方，头顶的红瑛石不断下落，高处坠落的晶石落在水面，浪花溅在甲板上。 原本在甲板上躺着的二人只能开始防御，奥菲利亚用黑荆棘抽打着落下的晶石碎块，凯西娅踩在藤曼上，专心对付一整块的巨大红瑛石。 震动越来越强烈，船底的平面如同盖子被揭开，船上的两人跟着玻尔之心一同下坠。 只落了数秒钟，下方涌出的水流将整条船托起，又将玻尔之心托到了平台上。 “怎么办，泰斯还没有回来。” 凯西娅从藤曼跳到甲板上，对着奥菲利亚大喊。 金发少女不再关心头顶的落石，她闭上眼睛，认真感受着系在泰斯手上的那根荆棘。 “他在那个方向。” 奥菲利亚指向泰斯会跃出的水面，手腕一绕，荆棘缠绕在凯西娅腰上。心领神会的凯西娅收回自己的武器，朝着所指的方向跳下甲板。 在腔室的顶部出现了另一个巨大的深洞，月光从洞外照入，为深红的世界增加了一份洁白。 一束白色月光来到红色海面上，鲛人茜拉拉正好抱着泰斯从这片光束中出现。 从天而降的凯西娅从红光中来到白光里，她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泰斯，也抱住了身为异族的茜拉拉。 “奥菲利亚！” 凯西娅抬头大喊一声，荆棘往回拉扯。 与此同时，船底的水流也积蓄到了爆发的程度，水柱从下方冲出，将玻尔之心射向鲸鱼的喷水口。 “不要挣扎。” 抱着茜拉拉光滑的皮肤，凯西娅双臂更加用力，她必不会让鲛人落入水中。 “我虽然还是不认可异族，但你让我们逃了出去，我也会带你一同出去。” 凯西娅没去观察茜拉拉抗拒的表情，她看向胸前的泰斯。 在抱住泰斯的时候，凯西娅就发现他神情异常，双手垂在两旁，眼神中光彩不足。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你能不能…” 茜拉拉没能把放下自己的请求说出口，荆棘突然用力，是甲板上的奥菲利亚用双手一拉，一下将三人拉到了甲板上。 荆棘松开，凯西娅也放开了泰斯和茜拉拉，她在空中翻身，双脚落在甲板上，双手放在面前，正好接住了泰斯。 “啊…这下又暂时回不去了。” 茜拉拉在原地哀嚎，明明茜拉拉答应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要回去，可现在却被人强行带走，而且她知道，喷水口出去的地方不是冰川，要回去还要花一些时间。 “泰斯他怎么了？” 凯西娅扶着泰斯慢慢躺下，奥菲利亚也走了过来，看着泰斯无神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来。” 奥菲利亚在甲板上半跪，把泰斯的头放在大腿上，手掌放在泰斯后背，荆棘生长，插入他的皮肤中。 “或许那只狐狸知道该怎么办。” 奥菲利亚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和泰斯连在一起，视线在黑暗中不断穿越，最终来到了那片沙漠世界。 …… 荆棘从土壤中钻出，一朵黑色小花出现在白色沙砾上，奥菲利亚左右观望，没有看见泰斯的身影。 她看见远方土丘下有个洞口，洞口外留着小小的脚印，一看就知道是那只狐狸的。 小花的根部不断向前生长，将自己挪到了洞内。 “泰斯，狐狸。” 漆黑洞穴传来奥菲利亚自己的回声，却没有听到泰斯的回应。 小花继续挪动，荆棘触碰了不是沙砾的东西，让小花停了下来。 “奥菲利亚？” 泰斯坐在地上，小花靠近泰斯身边，贴着洞内的沙砾。 “你看起来不太好。” 泰斯把头埋进膝盖，小声交谈。 “我打不开那扇门，但我听到了门后的声音，里面有个女人，她可能是我的母亲。” “是吗？” “但我又想，就算能打开门又能怎样，我身上还带着诅咒。如果没有茜拉拉，我自己一个人又去不了那里。” “泰斯，我也从没有见过母亲，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见到她。” 小花将花瓣放在泰斯的手心，泰斯在花瓣上轻轻抚摸，就像摸着奥菲利亚的脸蛋。 “所以和我相比，你还是有可能再见到你的母亲。” “你这样说，心里不会难受吗？” 泰斯抬起了头，他原本想看着小花，可洞里黑黢黢的一片，只能用手摸索。 “我一个人过了太久，如果有机会却没办法见到她，我也会像你这样沮丧。” 荆棘顺着花瓣，缠绕在泰斯的手指上，轻轻拖动着泰斯，向着洞口移动。 “现在我身边有你，如果你很难过，我和凯西娅都不会开心。” 泰斯小声说着道歉的话语，很快就被荆棘拖出了洞内，回到光明的沙漠中，心情也瞬间好了起来。 “我的世界看着太荒凉了。” 荆棘松开了泰斯的手指，小花跳到泰斯怀中，抖动着花朵。 “等你到了‘领主’之后，再去想内心世界怎么打扮吧。现在你可以哭出来，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泰斯抱紧了小花，低着头，对它小声说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泰斯想到了卡特对自己嘱咐的话，如果奥菲利亚难过，自己要试着去给她拥抱，但现在的拥抱，反而是让小花在安慰自己。 …… 甲板上，依靠着奥菲利亚的泰斯发出有序的呼声，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玻尔之心被喷射出了鲸鱼体内，船下的水流持续不断，泰斯等人被托在半空中，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 茜拉拉正不断尝试用水泡将整条船包裹，但无数次尝试后终于成功，她最后像一条失去希望的鱼一样，累瘫在地上。 凯西娅在甲板上忙碌，吸取上次的教训，她将甲板上的东西一股脑塞回船舱，祈祷着玻尔之心迟一点坠落。 喷涌而出的不止是海水，还有红瑛石。 红色晶石离开萨利鲁斯的体内后，在半空中就变为了蓝色，因为每一块晶石重量不同，它们被喷射出外界后，降落的位置也不同。 这里是雪岛上方，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原，北方有一大片莹绿色的光罩，下有片湖泊，靠近湖泊的东面，是用冰块雕琢的地堡。 船下的水柱逐渐变细，支撑玻尔之心的力量逐渐减弱，整条船开始下落。 寒冷的风将水花冻结，喷射而出的口子也立刻结冰封上，船的下方是刚刚形成的冰面。 果不其然，玻尔之心在坚持了数个月后彻底报废，掉落的船将冰面砸开，同时船骨也撞得粉碎。 冰水混合的浅水上，有飘落的衣物，破碎的木板，以及被水泡罩着的四人。 第二十章 轻松雪仗 历尽千辛万苦，泰斯终于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雪岛，在这个名为诺森的小岛上，有着能解除屠龙者诅咒的隐士。 只要能破除诅咒，泰斯就能获得自由，再也不必担心被黑色闪电危及性命。 眼下，靠着茜拉拉的水泡，船上的四人慢慢落到了结实的雪地上。 看着身后湖面上的破碎木板，就算是最冷静的奥菲利亚都有些难过。 而凯西娅更是不好受，她的种子一路上都没有长出芽，海面上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现在船彻底进水，就算把货物捞上来，那些泡过冷水的种子估计全都活不成。 冲击过后，泰斯终于醒了过来，看见身边的雪景，他又惊又喜。 不过当他发现返回的船彻底破碎，心底感觉一冷，如果没有船只，他就没办法能保证自己同伴的安全回归。 “东西都掉到了湖面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为了发泄内心的愧疚，泰斯只能先做些力所能及的补救，比如把散落的东西尽可能捡回来。 白沙在湖面上铺开，泰斯在冰冷的水面上奔跑。靠近了凸出的湖中心，泰斯将已经冻成冰块的衣服用沙子托起。 凯西娅正想前去帮忙，却被奥菲利亚一个眼神拦下，靠在岸边的茜拉拉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看了眼泰斯，又看了两眼身边的两位女性。 “我现在只能…暂时和你们一起行动，但有个问题让我很好奇。” “你说。” 凯西娅和奥菲利亚同时看向茜拉拉，茜拉拉在水下摆动尾巴，浪花溅起，她从湖面跃到了岸边。 “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没事，要是不愿意可以不说。” 看着奥菲利亚手掌突然出现的荆棘，受惊的茜拉拉立刻捂住了嘴。 “骑士，朋友，伙伴…之类的吧。” 凯西娅抬头望向湖中心，在女孩心中，泰斯是和她记忆中的玩伴一模一样，不仅是外表，就连性格都和小时候一样。 而现在，在经历一段冒险后，作为骑士的凯西娅彻底将泰斯当作自己的伙伴，不分阶级。 “我曾经也有称作人类的朋友，也是他们告诉我消息，让我提前躲到了鲸鱼体内。” 茜拉拉降低了声音，看着湖面上的木板，她鼓起勇气望向奥菲利亚。 “我想回一次兰蒂斯，去见见我的朋友，说不定能找到唤醒母亲的线索。” 奥菲利亚点点头，收回了手中的荆棘，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玩弄着面前堆积的雪花。 等了许久，湖面上的东西都被泰斯拿走，在岸边等待的奥菲利亚感觉是时候离开。 “把泰斯叫回来吧。” 凯西娅抓起一堆雪，用力将雪花压缩在手心，舒展手臂，用劲把雪球丢向湖中心的泰斯。 “很精准。”“好恐怖的力量…” 他们距离泰斯至少百米，凯西娅的雪球准确命中了泰斯的后脑勺，差点让少年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看见凯西娅的动作，奥菲利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嘴角上扬。 …… 凯西娅朝着泰斯挥手，大喊着让他回来。 拖着麻袋和冻成冰的衣服，泰斯再次将沙子铺上，小步跑回了岸上。 泰斯刚把物品放在地上，突然出现软绵绵的雪朝着他脸上泼去，泰斯打着哆嗦，呼气吹走脸上的雪花。 奥菲利亚突然跑了起来，她手中还捧着雪花，这无疑说明，奥菲利亚是制造攻击的人。 凯西娅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奔跑的奥菲利亚将手中的雪球砸到了她脸上，她还顺便故意在雪地中埋上了荆棘。 凯西娅正想追上去就被荆棘绊倒，啃了一嘴的雪。 “你是认真的吗？” 凯西娅抓了两把雪，撑着身子站起来，她冲向奥菲利亚，顺手把一枚雪球丢向了无辜的泰斯。 发呆的泰斯又被击中，此时泰斯才明白奥菲利亚的意图，一扫心中的阴霾，他也抓起了地上的积雪，加入了战斗。 眼看就要被凯西娅追上，女孩的雪球也同时来到了奥菲利亚身后，少女突然蹲下身，手掌放在雪面上，身后凸起的岩石拦下了雪球，也挡住了凯西娅前进的路。 “这是犯规，犯规啊。” 抱怨的凯西娅一脚踢碎了岩石，身体转了一圈，将雪球抛向身后的泰斯。 早有准备的泰斯也让白沙护住胸前，作为反击，沙砾裹着一层雪就射向了凯西娅。 “你这也是作弊！” 愤怒的凯西娅将斧头握在手中，红光一闪，将泰斯的雪球全都劈下。 凯西娅将巨斧当作铲子，用力铲起一大块雪，踩在斧柄的一头，将这些雪全部抛向了泰斯。 正面的奥菲利亚借着岩石，从侧面绕开，弯腰在雪地中慢慢转到泰斯身后，荆棘卷起雪花，朝着泰斯背后薄弱处射出雪球。 泰斯正在防御凯西娅铲起的雪，完全没有顾及背后的雪球，奥菲利亚的雪花全砸在了他身后，让泰斯感到冰冷的爽感。 “不准用技艺。”“谁让你力气这么大。” “这是我自己锻炼的。”“我的技艺也是靠我自己练习。” 渐渐的，攻击逐渐从细小的雪球变为了大片的积雪，这些雪落在身上根本不痛，三人打得不亦乐乎，倒是平整的雪原被毁得面目全非。 “我是不是不应该指望这三个小孩…” 茜拉拉靠在岸边，虽然她嘴上瞧不起幼稚的行为，眼睛中却充满了期待。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雪球，茜拉拉正看得入迷，砸在脑门上的雪球让她掉回了湖水中。 “茜拉拉，一起来玩啊。” “那就…稍微玩一下吧。” 跳上雪面的茜拉拉摆动着尾巴，在光滑的雪地上如同蛇一样弯曲扭动，虽然她实力是四人中最弱，但靠着灵活的步伐躲过了雪球的攻击。 茜拉拉接近了战场，突然发现视线突然变暗，她缓缓抬头，天空被一团雪笼盖，她已经来不及逃离。 轰的一声，连气泡都无法承受这么厚的雪，可怜的鲛人瞬间被埋在雪中。 “不好，茜拉拉可能会被冻僵。” 泰斯三人停下了打闹，荆棘将周围的雪都清理出去，泰斯和凯西娅一人抓着一条手臂，将茜拉拉从雪堆中拉了出来。 虽然被厚雪击中后，茜拉拉昏了过去，但是在布满雪花的脸上，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雪岛诺森几天前迎来了一位特别的访客，正是骑在怪鸟身上的托莱德。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确定泰斯他会来这里吗？” 白色的巨鸟怪叫两声，托莱德点点头，他望向东方，视线的尽头处是一片迷雾。 “确实，如果泰斯和我当初一样，他一定会想到先抵达雪岛，毕竟曼努尔那个老家伙肯定会想办法告诉他这点。” 巨鸟在上空盘旋，寒风呼啸，吹得让鸟背上的托莱德打了哆嗦。 “这里选为决战的地方最合适不过了，而且征服者也在场，再加上另一个老家伙，我们的胜算很大。” 怪鸟突然加速重新雪原，它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像在摆脱身上的托莱德。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让你受牵连的，有我在，你一切放心。” 最后怪鸟还是一头栽进了雪堆中，羽毛瞬间变为了黑色，白茫茫的雪地上额外显眼。 “真是一头笨鸟。噢，这里一只鸟都没有，你要是飞上天就太无聊了，先趴在我身后吧。” 怪鸟低下头，将利爪伸向了托莱德的后背，一点点将他的肉从皮肤下挖出，每当托莱德少了一块肉，怪鸟就掉落一大片羽毛。 最后，等到托莱德背后只剩下森森白骨，那只怪鸟也从雪地上消失。 托莱德将双手伸向后背，由下往上，将破开的皮肤拉上，被撕开的伤口转眼不见，他的后背反而变得光滑而雪白。 “让我来想想先去找谁，征服者，隐士，征服者，隐士…” 托莱德左右交叉着，他不断重复，最后始终停留在原地。 “算了，这两人对我来说都太危险，还是自己做个据点好了。” 他望向了南方的晶状丛林，吹着口哨，大步向前。 “希望下次演出前要叫上我，我可是头等席位的观众。” …… 在泰斯等人的雪仗结束后，累坏的四人趴在雪地上休息，因为饥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快去看看食物还有吗。” 泰斯不情愿地从雪地爬起来，他抱来了一口袋泡水的干薯，拿出了随时携带的打火石。 “打火石受潮，点不燃了。” 如果打火石还能用，泰斯还想着捞一些船只的木板当作生火的材料。 “那还剩下些什么？” 泰斯将变得不成样子的面饼拿了出来，泡过海水的面包不仅糊得揉在了一起，还因为鲸鱼肚子中的红色海水，表面都是红色的，看着有些恶心。 “不要，我宁愿饿死都不要吃。” 凯西娅捂着肚子，再次倒在了雪地中。 奥菲利亚向着湖中心伸出手，荆棘拖着湖上漂起的木板，她随后又拿出了作为动力的雷鸣之羽，虽然船已经被摧毁，但这魔物羽毛可是被她好好收藏着。 奥菲利亚将羽毛靠近冻成冰的木碎，努力和魔物沟通，紫色的电弧从羽毛上跳出，不仅融化了冰面，更是电焦了木块表面。 “有火，那我们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食物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玻尔之心，但你的残骸依然帮助了我们。” 泰斯和凯西娅不约而同拿出了泡水的红薯，为了提供更多的燃料，泰斯还主动跑回了湖中心，收集了许多木材。 火焰在雪地中升起，红薯放在火柴的四周，一直受冻的三人把茜拉拉也拖到了身边，一起享受火焰带来的温暖。 “好热…这是什么？” 昏迷中的茜拉拉睁开了眼睛，当看见明晃晃的火光，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摆着尾巴，远离灼热的火焰。 “你们不会想吃了我吧…” 看着三位人类眼中充满了红光，茜拉拉隐约看见凯西娅嘴边留下了晶莹的口水，这让她更加害怕。 “鲛人不好吃的，鲛人还有毒，是只有神使才能解除的剧毒，还有…” 茜拉拉一股脑说了出来，此时她闻到了一股香气，这不是她的尾巴烤焦，而是来自营火旁的红薯香气。 “要是你再这样胡闹，我们会考虑把你吃掉。” 奥菲利亚一句话让茜拉拉的眼泪回到了眼睛中，她慢慢往前，尝试靠近令自己害怕的火焰。 “鲛人很惧怕火焰吗？” 发现茜拉拉眼中的恐惧，泰斯贴心地提问。 茜拉拉用力点头，她指了指火堆旁的红薯，似乎想试一试冒着热气的食物。 “即使在兰蒂斯，我们也只能远远看着火焰，但我知道人类的食物都很美味，所以能不能…” 茜拉拉看着奥菲利亚的表情，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后，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泰斯。 “不就是红薯吗，有什么特别的。” 话虽然是被泰斯这样说，但他自己也因为饥饿，十分期待面前的食物被烤熟。 泰斯用沙子从火堆旁抓了四个红薯，正好一人分了一个，把它们丢到雪地上，灼热的表皮很快就凉了下去。 “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 泰斯说完这句，正想动手拨开红薯皮，身旁的茜拉拉用手扯了扯泰斯的衣角，小声请求。 “我们鲛人只能吃凉的，不能趁热。” “那就让我来帮帮你。” 泰斯不顾手中红薯的热量，两三下拨开了紫色的外皮，将橘红色的肉挤出，红薯肉掉进了雪堆中，泰斯收集了一些积雪，将红薯盖在雪下。 等冰镇了一会，泰斯徒手把红薯拿出，用力戳了两下，就连红薯心都凉了下来。 “你试试吧，不烫的。” 用手接着泰斯丢来的红薯，茜拉拉脸红着低下头，将脑袋埋在手心。她小心翼翼啃咬，咽下一口后，茜拉拉长大了嘴，满心欢喜。 看着第一次吃红薯的鲛人，泰斯也感到了满足，把另一块没剥好的红薯丢入火坑中，重新加热。 “谢谢泰斯，谢谢你们。” 之前因为害怕火焰，茜拉拉一直躲在泰斯身后，在吃完红薯后，她已经坐在了三人身旁。 “茜拉拉，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我来过。” 因为熟悉了彼此，茜拉拉不再胆怯，声音也自信了不少。 “你知道传说中的隐士在哪里吗？” 泰斯盯着茜拉拉，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这最重要的消息。 “隐士就在安古雪林里。” 茜拉拉伸手指向北方，那一片被绿光完全罩住，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存在。 第二十二章 雪林入口 填饱肚子后已经到了晚上，天暗了下来，整个诺森雪岛都变成了灰色。 四人正决定朝着北方出发，远方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茜拉拉还有些害怕，泰斯让她继续看着前方，假装没有发现身后的敌人。 泰斯一边走着，不断从袖口撒下白沙，凯西娅将手放在腰带上，时刻准备将斧头拿在手中，倒是奥菲利亚一直望着北方的绿罩，眉头紧锁。 随着荆棘从雪地下窜出，泰斯和凯西娅握着武器转头面前敌人，进攻他们的敌人数量为五，但被荆棘命中说明他们实力不强。 昏暗中，泰斯面前看出了敌人的模样。 这些敌人不仅有尾巴，还有耳朵，它们跳起发难，将手中的爪子伸前泰斯等人。 令它们骄傲的锋利爪牙没能撕碎弯刀和斧头，只是首次接触就体现出力量的差距，泰斯和凯西娅轻松将这群敌人扫开。 一不留神，荆棘缠绕住了对面五人的腿，让它们暂时无法移动。 泰斯将一把弯刀丢入雪堆中，单手握拳往头上举起，埋在雪地中的沙子飞向敌人，将它们的手臂死死扣住。 凯西娅将斧头放在了一人的脖子旁，斧面闪烁着寒光，让她看清了敌人的长相。 “果然是人类，你们这些入侵者。” 那是五位猫人，也难怪彻底失去战斗力后，他们嘴边还骂着难堪的话。 猫人是半兽人的一类，自然和人类关系冷漠。 除了半狼人这类能靠着武力证明价值，本身弱小的猫人从始至终都是奴隶，贵族也绝不允许他们拥有和人类相同的地位。 但半兽人又和其他异族境况不同，因为人类血统的存在，半兽人无法回归原始的族群。像鲛人这样，能依靠萨利鲁斯存活的半兽人更是只有极为特殊。 “猫人怎么会来到雪岛？” 眼前的五人明显只是群体内的一小部分，雪岛上一定还有更多的猫人。 但让泰斯觉得意外的是，这些弱小的种族是如何搞到船前往北海，又是如何经过那么多磨难。 “恰瑞，里拉。” 看着袭击的敌人有些眼熟，茜拉拉急忙游着来到了猫人的面前。 “我是茜拉拉，你们曾经帮助过的鲛人。” 为了证明自己，她主动亮出了尾巴，还在雪地上拍打。 “既然你们是茜拉拉认识的家伙，你们可以说说为什么攻击我们吗？” 凯西娅将巨斧放回身边，可猫人并没有为此松口。 “不用问了，因为我们是人类。” 奥菲利亚走到猫人面前，她也收回了荆棘，仔细打量着面前矮小的五人。 “只要你们不再跟上来，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 泰斯也松开了沙砾的舒服，转身走向北方。 茜拉拉对着猫人们弯腰表示歉意，三位女性跟在泰斯身后，继续向着绿罩的安古雪林前进。 “就这么放他们走？”“要不要回去告诉我们的王。”“我们先跟在他们身后，看看这些人类来这里做什么。” 五个小猫人大声商量着，前方的泰斯听得一清二楚，他摇着头，询问茜拉拉这些猫人的情况。 “我第一次被冲出家乡的时候，就是这些猫人在湖边救下了我，还送我离开了雪岛。 他们都很善良，不过我从不知道他们对人类有这么大的敌意。” “猫人们来到这里，一定是因为某个人类。”身为公主的奥菲利亚看过一些记载。 王国有时会流放强大的异族，往往是某族的首领，流放者会带着自己的子民，最后来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驱赶异族是不光彩的行为，没有被记录在书中的恶行当然许多，眼前看到的猫人肯定也是藏在历史角落的阴暗面。 “让他们跟在我们后面，这样没问题吧？” 泰斯转过头，只看见茜拉拉晃着脑袋。 “猫人有一位叫作‘王’的首领，只要你们不伤害猫人，那位首领肯定不会为难你们。” 此次是为了寻找隐士的帮助，泰斯当然不会欺负到弱小猫人的头上，于是他不再去想身后的小家伙们。 走近绿罩，绿罩后是一片雪林。 但泰斯眼前看见的，是流动着不同深浅绿色的光彩，就像鲛人的水泡，看上去十分脆弱。 “我们可以直接走进去吗？” 询问了唯一知情的茜拉拉，可却没能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当时没有来过这里…” 泰斯向着身后的猫人望去，这五位猫人正趴在雪地里，身后的尾巴，头上的耳朵，全都露在了积雪上。 “他们肯定也不会帮助我们。” 泰斯只能亲自去试试，他慢慢靠近绿罩，将手贴上去。 在接触的瞬间，泰斯心口放出黑色闪电，和光罩射出的绿色光箭互相抵消，直到力量消散，余波将泰斯吹飞。 “不能直接进去，必须找到办法。” 奥菲利亚快速往回走，猫人看着走向自己的人类，感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太迟，荆棘再次抓住了他们的脚踝。 “你们这群恶魔，难道是想到雪林中搞破坏吗？” 被举在半空中，猫人对着几位人类张牙舞爪。 无聊的挑衅没能激怒任何一人，反而让泰斯陷入了思考。 “这群猫人在雪岛生活了许多年，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进入雪林…” “放了我们，不然我们的‘王’肯定会干掉你们这群人类。” 这些猫人一直提到自己的王，如果这位“王”是雪岛上最强大的存在，说不定他能知道如何进入雪林。 “你们这么自信，不如带我们去见见所谓的王。” “我看你们这群猫人肯定是在吹牛，怎么可能有比人类还强的猫人呢？” 泰斯和凯西娅对着彼此眨眼。 狡诈的人类用最简单的反激法，成功惹怒了五位小猫人，也让他们愿意主动带路。 “哼，把我放下来，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王，让你们看看厉害。” 奥菲利亚把猫人从半空中丢下，落在雪地中的他们将身上的雪抖落，真的就在面前带路。 “跟上，人类不要趁机逃跑了。”“你们才不要因为害怕，突然把我们抛在半路上。” 凯西娅和猫人一路上斗着嘴，猫人吹嘘着自己的王有如神明，凯西娅就称赞身边的泰斯无所不能。 “那他怎么不能进入雪林，看来还是比不过我们的王。” “你这么说，难道你们的王进去过？” “那是当然…” 凯西娅对泰斯露出胜利的微笑，成功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第二十三章 培育晶石 一行人先回到了湖边，泰斯等人准备带上被丢弃的货物。荆棘将冻结的衣服捆在一起，泰斯用白沙制作了平板，凯西娅负责出力，拽着雪地上的简易雪橇继续前行。 在泰斯等人收集货物的时候，五名猫人也在收集着湖边上散落的晶体，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成山的白瑛石。 “你们拿这些石头有什么用？” “这是我们的晚饭。” 猫人吃力地抱着沉重的晶石，他们还走在队伍最前列，猫人们迎着风，感觉随时会被寒风吹倒。 “晚饭？那你们还有午饭，早饭吗？” “真是愚蠢的人类，当然有了。”“就是，就是。” 猫人们发出嘲笑的声音，不过笑完后还是解释了一番。 “透明的石头在早上就是早饭，中午就午饭。这可是伟大的王告诉我们的，王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猫人。” 五名猫人点着头，一人手中的白瑛石不小心掉落，被沙子制成的手臂捡起，重新放回了他手中。 “哼，虽然谢谢你们的帮助，但王也警告过我们，一定不要相信人类。”“没错，没错。” 茜拉拉走到泰斯身边，小声嘀咕。 “他们的王是个很奇怪的人，而且长得不像普通的猫人，你们一定要小心。” 泰斯悄悄点头，他望向周围。除了雪岛中心的结冰湖，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路上有数不尽的白瑛石，全是一同从萨利鲁斯肚子中喷出的结晶。 在小岛的南方，高大的晶体丛林格外显目，泰斯一行现在正好经过这里。 这片丛林中长满了白瑛石，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辉。 五只猫人走向这片丛林，在靠近丛林边缘后，他们将手中的晶体插入外围的雪地里，同时在丛林中拔出了几根更为闪亮的白瑛石。 “你们可以先吃几根，我们可和人类不一样，不会让你们饿着去见我们的王。” 猫人一边说着，自己将晶石塞进了嘴中，长长的胡须随着吮吸而抖动，他们贪婪吸食着晶体中的能量。 虽然泰斯几人享用过热乎的红薯，但能恢复体力的东西多多益善。泰斯走近了晶体丛，看着闪光的晶块，徒手将其扯断。 在他用力掰扯的时候，泰斯猛地抬头，望向丛林深处。 除了更加闪耀的白色光芒，泰斯并没有看见任何其他的存在，他摇摇头，背过身离去。 “是看错了吧。” …… 晶体丛中，躺在白瑛石上的托莱德正将三根晶石放在口中嚼碎，他双手放在脑后，翘着脚，脚踝不停扭动。 “看来下一场演出很快就要到了…” 黑色羽毛围在他身边，羽毛内全是被咬碎的白瑛石，里面一片漆黑，羽毛外，炫目的白色让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端倪。 …… 在去见猫人之王的路上，泰斯再次使用卑鄙的手段，从纯真无邪的猫人口中得知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原来，从萨利鲁斯体内喷出的红瑛石虽然会立刻褪色为纯白，但刚刚形成的白瑛石光芒不足，并不适合当作猫人的食物，需要被种植在雪地上吸收养分。 在猫人之王的带领下，猫人们开始收集零星的晶石，并将所有的晶石都种在诺森雪岛的南方，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白瑛石丛。 猫人们会轮流将失去能量的白瑛石送回到晶石丛中，顺便会拿走充满能量的晶块。 泰斯和这些猫人遇上完全是因为升起的火光，在蓝色的世界里，红色的火光吸引了好奇的猫人，也导致了他们现在跟着猫人一起。 “前面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家，这个所有人不包括可恶的人类。”“不包括，不包括。” 从雪岛南面绕着中心的结冰湖到了东面，猫人开始小步跑了起来。 泰斯等人来到了用冰块堆砌的地堡前，巨大的顶部弧面布满了雪花，冰堡大门敞开着，但是只留出了能爬进去的大小，站在外面也看不见雪地之下是什么模样。 猫人有些犹豫，他们又想把晶石送到家里，又想着要不要先通知王，先给这些人类一个教训。 “你们就站在外面，不准逃跑。” 五只猫人先把白瑛石塞入大门，让晶石滑入深处，随后猫人们鱼贯而入，爬进了地堡内。 寒风中的泰斯四人围成一圈，被盯着的茜拉拉瑟瑟发抖。 “我没有进入过猫人的家，猫人的王直接带我从外面离开，对了他是从这外面出现的。” 茜拉拉用她的尾巴清理着积雪，嘴里一直念着在哪里。 见状，泰斯三人也加入了清扫，白沙制成了三把扫把，凯西娅和泰斯用力清理着附近，只有奥菲利亚在原地偷懒。 “他是怎么出现的？从地面开了一扇门吗？” 泰斯一边扫着，一边询问思考中的茜拉拉。 “他就是这样…”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茜拉拉的说话，在四人的中心，坚硬的石面突然破裂，泥雪交杂中传来巨大的声响。 “噢哈哈哈，终于有人类出现了。” 黑夜中，巨大身影散发着奇异的光芒，这光芒不是从他身体射出，而是靠着他傲人肌肉反射出的亮光。 一双洁白的牙齿格外显目，头上有着猫耳的轮廓，细长的尾巴，再加上如此特别的出场方式，想必这就是猫人口中的王。 “他就是这样出现的。” 茜拉拉自觉躲到了泰斯身后，看来这位王虽然帮助了鲛人，但在她心中肯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等了这么多年才能看见活的人类，奇迹终于发生了。” 高大的男人突然擦起了眼泪，泰斯注意到此人的手掌有巨石大小，身体也相当于五个自己。 等男人擦干了泪水，他伸手指向月亮。 “他确实有点奇怪。”“是非常奇怪的人。” 凯西娅和奥菲利亚靠近了泰斯，虽然凯西娅手中握着武器，但男人的表情让凯西娅更为恶心，双手握得更紧了。 “骑士的直觉告诉我，这样的异族必须被消灭。” 茜拉拉看着这浮夸的出场，不由得点头认可凯西娅的观点，但下一秒理智恢复后，她猛得摇头。 “他只是有些奇怪，但他真的是个好猫人。” 茜拉拉大声喊着，男人听见了她的声音，耳朵抖动了两下。 “这不是茜拉拉吗？美丽的鲛人，好久不见。” 男人将双手放在腰间，旋转跳着舞来到了泰斯等人面前。 在靠近的那一刻，他突然嗅了嗅鼻子，黑暗中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泰斯能感觉他的笑容瞬间消失。 “继承者，这里容不下你。” 男人突然换了口气，声音粗犷有力，一根手指指向泰斯。 第二十四章 绝对劣势 猫王眼神左右扫过泰斯身边的女性，他咧开嘴，白气从嘴边冒出。 “女士们请退开，我很难保证不伤到你们。” 泰斯向茜拉拉歪头示意退开，鲛人立刻远离了战场。凯西娅和奥菲利亚站在泰斯身边，两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场战斗将是三对一。 “竟然躲在女人背后，你是谁的继承者？” 猫王双拳锤在地面，积雪全部跳向空中，地面沿着他的拳头开始断裂。 面前的视线被白雪遮挡，泰斯立刻弯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凯西娅提着斧头，一脚踩在泰斯的双手，被他托在半空。 奥菲利亚站到泰斯身后，手掌四指相对，令面前的岩石从地面凸出，阻拦了地面的裂隙。 泰斯蹲下用力，将手中的凯西娅丢向岩石的顶部，送出女孩后，他交叉的双手手心翻过，再次瞄准半空中的凯西娅，白沙从他掌心射出，沙砾在凯西娅身上形成了铠甲。 凯西娅踏在岩石顶部，越过阻拦视线的白雪后，她看准了雪地中的猫王，从岩石顶部一跃而起，利用高度冲向下方，凯西娅将巨斧举过头顶，对准了猫王的头颅。 此时的猫王正四肢着地，朝着面前冲刺，他脚下不断长出荆棘阻挠。每当一根藤蔓缠绕住了猫王的粗壮四肢，但他只是随意抖动，就令荆棘缩回了雪地中。 猫人在黑暗中有着无与伦比的视野，而且对周围的感知也更加敏感。 他立刻发现了从天上降落的凯西娅，停下冲刺，双腿猛地插入雪地中，两只拳头对准了凯西娅的斧头。 猫王大吼一声，音波让空中的凯西娅十分难受。 凯西娅强忍着刺耳的吼叫，将身子弯曲，举过头顶斧头开始发力，在即将接触猫王前就一斧头斩下。 强大的力量快要让凯西娅脱手，锋利的斧刃从猫王的双拳缝隙中斩下，但猫王的拳头拍向了斧面，用双手衔住了凯西娅的武器。 斧刃已经要切到猫王的喉咙，他突然将头歪斜，张嘴咬住了斧刃，让斧头无法再斩下半分。 因为体型过小，凯西娅被吊在了空中，她双手没有放开斧柄，身体前后荡着拼命用力，可即使是这样，斧头正一点点被猫王推出。 闪着光的肌肉突然膨胀，猫王一发力，用最强的力量将凯西娅甩向侧面。 解决正面的敌人，迎面而来的沙球和石块完全无法对猫王造成威胁，他双手抱在脸前，低着头朝前奔跑。 一头撞入岩石中，猫王对自己的头非常自信，叩头将岩石击碎。 岩石后的泰斯已经转移到了更远的距离，他手中汇聚着白沙，准备接下来暴风骤雨般的射击。 “我大概猜到是哪一位了，最恶心的继承者。” 岩石尖刺涌向猫王，让他只能朝着前方攻击，但这正合猫王的心意。猫王眼中只有让他愤怒的泰斯，继续将四肢插在雪地中，朝着泰斯奔去。 沙弹和荆棘依然无效，就算是耗尽精力的钉子沙锥，都无法在猫王身上留下痕迹。 泰斯只能选择近战，他抓着奥菲利亚的荆棘的一端，单手持着弯刀，迎上了猫王。 当纯白的弯刀砸在了猫王的拳头上，泰斯才明白凯西娅为何这么早就退出了战场。 猫王的拳头不止很硬，他的力量也是超过了泰斯数倍，主动进攻的弯刀瞬间被猫王的力量弹飞，白沙盾出现在泰斯的面前，后方支援的石块也一同来到。 猫王没有一丝防守的欲望，眼看石块砸向他身体的各处，被沙盾阻拦的拳头反而继续向前，只是简单的一拳就将坚硬的盾牌击碎。 眼看敌人的拳头即将砸向自己，泰斯一拉手中的荆棘，让奥菲利亚将她拽回身边，也令猫王的这一拳落空。 “抱歉了呢。” 随着弯刀被拳头打落，盾牌被破坏，泰斯的白沙也铺满了地上。 在被拽回的半空中，他单手在胸口描绘着图形，嘴边默念第一法则。 感受牵引的沙砾由下往上，泰斯控制的沙砾覆盖了刚刚的所有区域，猫王没有可能逃出法则的范围。 猫王嗅了嗅鼻子，感觉到危机的他突然倒立，双臂用力，将自己投入了空中。 拳头对着看不见的沙砾，不断挥出短而快的刺拳。 这是泰斯的法则第一次遇到对手，能刺穿敌人的晶莹沙砾被普通的拳头击落。 随着猫王降落在地上，他翻身一拳，隔空朝着泰斯的腹部打去。 沾满晶莹颗粒的拳波飞向泰斯，泰斯感受到冲击上属于自己的力量，立刻中断了法则的力量，白沙来不及覆盖表面，但是荆棘替他挡下了攻击。 “只能靠着女人的家伙，我一定要把你丢进大海里。” 猫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击打身体的拳头变得金黄，黄色的光波从他脚底开始荡开。 波动扩散到泰斯脚下，生长的荆棘立刻萎靡回到雪地下，沙砾回到了泰斯的后背，不再接受他的呼唤，此时凯西娅才握着斧头慢慢走到队友的身边，斧头上的红光也消失不见。 “碍事的女人，给我走开。” 猫王朝着泰斯冲刺，举起了双手，手臂上的黄色光圈分别套向奥菲利亚和凯西娅，凯西娅连同斧头一起被捆住，而奥菲利亚被圈住后放弃了抵抗，乖乖站在原地。 无法凝聚白沙，泰斯只能靠着一对拳头，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肯定敌不过对面的大块头，却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自从掌握了沙子的技艺，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赤手空拳，眼前的猫王估计一拳就能让泰斯的骨头断掉，但泰斯还是跑了起来，脑中回想着和博肯列一同训练的课程。 “冲刺，加速，力量的不足要靠速度加持。 躲闪，反击，如果体型存在差异，敏捷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看着泰斯不经思考就冲了上来，猫王眼中稍微满意，但手上的拳头一点都没有放水，即使泰斯在靠近后赌对了猫王右拳的方向，但因为速度太快，他已经避不开左拳。 渺小的拳头对上猫王陨石般的一击，泰斯选择了侧身用拳头接下。 果不其然，用拳头带来的感觉更加直接，像被马车撞上，泰斯毫无招架之力，身体旋转，接触了的整条手臂瞬间坏掉。 但这就是泰斯等的这一刻，虽然双拳都无法挡下对方的一拳，手臂还被废掉，但脚下转了一圈后，他用力踏在雪地上，继续向前冲出。 “恶心的肌肉猫，给我去死。” 泰斯用坚硬的脑门撞上猫王的下巴，这一击过于丑陋，以至于猫王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进攻。 泰斯双脚用力登出，头槌命中下颚后让他感觉击中了石块。 绝命一击没有造成效果，双手乏力的他反而被猫王抱住。 黑夜中，冒着金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泰斯。 第二十五章 赤手空拳 泰斯只是看了一眼黑暗中黄色的双眼，他就发现自己的双眼再也无法挪开，他只能任凭金光不断投影在自己脑海。 随着时间流逝，束手无策的同伴看着泰斯慢慢垂下手臂，不再挣扎。 泰斯猛地低下头，猫王也闭上了眼睛，双臂抱着泰斯，直直站在雪地中。 在金光的影响下，泰斯脑海中不断出现噪音，声音越来越大，噪音也逐渐清晰。他听出了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如同山呼海啸将他吞没。 嗡鸣声在脑海中开始消散，在彻底无声后，泰斯意识中断，两眼一黑。 肿胀感戛然而止，泰斯用力睁开双眼，吵闹声再次响起。 嘈杂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他左右张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荒野。 泰斯没有忘记前一秒自己还在和猫王战斗，看着周围荒芜的土地，他知道自己进入了敌人的内心世界，也清楚知道了对方的实力——领主 泰斯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盆地，周围的地势都高过他一头，呐喊声来自高处，即使他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攻击，但泰斯也明白危险迫近。 泰斯蹲在地上，用双手贴着地面的沙土感知着四周，后背的沙砾依然纹丝不动，荒野中本应该充满了沙砾，但是泰斯现在无法唤醒它们。 于是他随手捡起两块巴掌大的石头，用力将石头拍打在一起。 石块虽然破碎，但破碎的断口正好是锋利的石刀，在别人的内心世界中，即使没有“技艺”可以施展，泰斯也决不放弃。 震耳欲聋的声音袭来，盆地中的泰斯听到了四面八方的动静，抬头望向高处，视线中出现了新的敌人。 那是无数举着刀剑的战士，他们披着坚甲，身强体壮，身上扛着相同的旗帜，旗帜上是“口吞长剑的狮子”。 “猫王是那艘破船的主人。” 泰斯来不及有多的想法，眼前突然出现的战士已经冲下斜坡，对着他挥刀相向。 泰斯打算用石刀对付第一波敌人，然后缴械他们的武器解决后来的士兵。 他正是这样做，双手握着石头冲向正面，在实力的碾压下，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胜过这些战士。 泰斯用石头弹开刺砍，靠近敌人后，攻击对方的弱侧，即使无法击倒这些战士，泰斯一击即离，绝对不多纠缠。 泰斯一锤将武器砸飞，二锤砸向敌人的面门，受到的攻击全被他躲闪，但包围的士兵数量越来越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将第一排的敌人击倒，泰斯丢出石块，抓向飞到空中的武器。他用力抓取，手从武器中穿过，泰斯一时发愣，身上多了第一道伤口。 虽然武器是虚幻的，但击打在身上的伤口是真实的。 失去石块的泰斯只能靠着双拳迎击这群战士，随着敌人靠近，他躲闪的空间被逐渐蚕食，双拳的射程比不上刀剑，身上已经挂上了无数血痕。 苦苦支撑的泰斯已经汗流浃背，好在自从出海，受尽折磨的泰斯体力已经不同往日，就算血汗已经混在了一起，他依然能用力挥出每一拳。 眼看包围的战士一批批倒下，泰斯的压力也小了起来。 身上的伤痛已经让他麻木，拳头敲击处，铁制的刀剑也被泰斯打出了缺口。 此时号角响起，包围泰斯的战士们突然后撤。 盆地高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泰斯头顶突然被阴影笼罩。 从天而降，巨大身形的战士举着长刀，一刀斩下，泰斯只能狼狈在荒野上翻滚。 这一刀将地面劈开，烟尘四起，刀气刮开了泰斯的后背，让他连续滚了三圈才卸下了力。 泰斯捶着地面，吃力爬起，用双拳举在胸口，拇指扣在食指指节上。 他本以为这是猫王，可除了体型同样巨大，面前的这位就是一名粗壮的人类。 男人的眼眶很深，一头黑发与络腮胡让他看着像黑色的狮子，发达肩部的肌肉是圆形的肉球，而且脚掌也是一般人的三倍大小。 没有谈话的闲工夫，男人已经挥舞着拳头朝泰斯冲来，泰斯也来不及思考为何样貌差别如此巨大，他举着双拳迎上。 泰斯已经明白，只是一拳是无法击败眼前的敌人，珍惜着健在的双臂，他不断躲闪反击，将攻击打在男人的身体各处。 泰斯的攻击对男人来说果然不痛不痒，而男人的拳头正在加快，让泰斯的汗洒满一地。 高压下难免出现失误，在躲闪不及时后，男人一拳打在泰斯的腹部，泰斯下意识控制白沙抵挡，但他突然想起这是别人的主场，自己已经没有了后手。 长久的战斗习惯很难更改，泰斯被重拳击中，吐血飞出，他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男人奔跑着提前来到泰斯坠落处，手肘敲打在泰斯后背。 酸液和血液喷出口，泰斯头朝下被打入石坑中，手指微微弯曲。 因为疼痛，泰斯已经无法让自己再站起来。 “可恶，不是只要感觉到疼痛就能离开内心世界吗？” 最后一丝侥幸心被磨灭，泰斯被男人抓住了脑袋，从土坑中举了起来，男人将泰斯按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掰扯着泰斯的小腿。 “观测者的继承者，我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让你来找我，但我对他没有好感，只有恶意。” 眼前的男人果然就是猫王，但他好像有着另一重身份。 “我知道你们这些继承者都是被蒙骗。弱小的男人，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来求饶。” 猫王掰动泰斯的小腿，正是想让他对自己诚服。 泰斯双眼已经看不见色彩，眼前只有黑白的画面，四肢已经不属于自己，喉咙还没废掉，但已经被血水充斥。 极不情愿地被按在地里，泰斯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屈辱。 “效忠于我，或者死亡。” 猫王的手指不断用力，随时都可能将泰斯的脑子捏碎，泰斯感到头疼难忍，愤怒感从胸口涌出。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闪过：想起在北境为了减少麻烦，将廉价的尊严交给了贵族队长；想起在尤姆镇因为懦弱，看着恃强凌弱的强盗杀死孩子；想起在玻尔，因为弱小而没能亲自阻止污秽影响的里德。 黑色闪电如同花朵盛开，漆黑的弧光将抓住泰斯的双手弹开，黑光洗刷泰斯的四肢后，就连他左脚的铭文都亮起了光芒。 “你还是屠龙者的继承者，你疯了吗？” 泰斯已经失去了理智，闪电在他身后变为了翅膀，双手凝聚着漆黑的弯刀，这片荒野突然变得阴沉，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乌云。 游刃有余的男人终于面露沉重的表情，双手在左右握爪，撕扯着声音怒吼。 “以普雷利之名，万物诚服，天上地下，听我一人之令，第四法则，黄金城。” 四周升起了金色的吞剑狮头旗帜，那艘搁浅的巨船出现在他身后，被泰斯击倒的士兵们也重新站起，荒野被金光扫过，空旷的盆地变为了金色的大厅。 “我即普雷利，我即征服者。” 第二十六章 和平收尾 深陷黄金城后，泰斯身上的闪电化为白烟消散，瞬间失去力量的泰斯停下了冲刺，脚尖点着地，扑倒在金色大厅上。 普雷利举起双拳，战船和战士们朝着泰斯涌入，用刀剑无情割下泰斯的肉块，最后在金色大厅的中央，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颗头颅。 普雷利慢慢走上前，头颅的双眼闪烁着黑光，他踩在头上，低眼看着属于森森白骨。 “我们会再见面的，国王。” 一脚狠狠踩下，闷雷声响起。 等到雷声彻底停下，黄金屋变得虚幻，普雷利身边的士兵躬身离去，他身后的战船也轰然倒塌。 最后他独自一人在荒野中，头顶的乌云已经散去，只有没有太阳的蓝色天空。 …… 现实里，外表还是猫人的普雷利松开了手臂，让泰斯滑落躺在了雪地中，束缚着凯西娅和奥菲利亚的金光回到了他的手腕。 男人抖了抖肩，走到他出现的雪坑旁，单手摸着地面，另一只手向着雪地中的人类招手。 “他是个男人，我也明白了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凯西娅将雪地中的泰斯扛在后背，看着泰斯昏迷不醒，凯西娅反而像炸毛的猫，手中握着巨斧，瞪着眼前的男人。 躲藏的茜拉拉来到了奥菲利亚身后，她从没有想到那个变态的猫王会如此强大，强烈的战斗反而让茜拉拉有些害怕。 不过普雷利没有在乎这些人表现，他转身准备离开，还不忘提醒这群人类跟上自己。 奥菲利亚走上前敲在凯西娅的脑袋，让女孩放松。 “他已经没有了敌意，泰斯身上的伤也不算重。” 见凯西娅还在生气，奥菲利亚抓住了凯西娅的手，强行牵着她走向前。 “我情愿战死在雪地，也不要靠近这个猥琐的男人。” “猥琐的男人？你可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人能让别人的‘技艺’无效。” 凯西娅一脸疑惑，奥菲利亚大步流星走近了眼前的肌肉猫人。 “就算外貌已经改变，但技艺是骗不过别人，我说的对吧，征服者普雷利。” 奥菲利亚一脚踏上普雷利面前的积雪，飞雪溅起了他一身，被识破身份的普雷利亮出了他洁白的牙齿，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黑蔷薇之种’被妖精女王带到了中心城市，但你的年龄对不上，你身上也没有国王的味道，你到底是谁。”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 普雷利突然转过身，一圈敲打在奥菲利亚面前，已经脆弱无比的雪面轰然倒坍，露出了深坑。 这位猫王伸手示意，让三位女性进入刚刚打出的洞。 “泰斯的仇我会替他报的。” 凯西娅和普雷利擦身而过，女孩还在生气，普雷利只是摇着头。 “这次还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我，我…” 落在最后的茜拉拉慌张逃入了冰洞，她扭动着身躯追上了奥菲利亚，此时普雷利才跳下了深坑，来到了早就挖好的地洞中。 每当茜拉拉回头看，队伍最后的普雷利都向她挥手。 冰洞内的周围都是冰块，这一片冰层是普雷利徒手挖的，只要过上两天，这条通道就会重新被灌入的冰雪冻住，如果想从这条路出去得再重新挖一次。 这里只有一条道，三人始终和最后的普雷利保持着距离。 “我知道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普雷利将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他走路只靠着小腿摆动，看起来十分嚣张。 “那个少年的诅咒有些特别，北方的老家伙肯定知道如何解除。但你们要想好，失去诅咒意味着灾厄降临，我想那位金头发的少女明白我在说什么。” 听着猫王换了认真的口吻，充当意见领袖的奥菲利亚没有回应，小声安慰着身边的伙伴。 “别担心，征服者在记载中最好相处，他光明磊落，从不说假话。” 普雷利偷听到了女性之间的谈话，他在冰洞中大笑，就像故意印证奥菲利亚的说法。 …… 被撕碎的泰斯已经忘记了疼痛的感觉，痛苦消失后，他身上有如百万蚂蚁啃咬，感觉除了大脑，身体的每一处都不再属于自己。 眼帘有如钢铁般沉重，他无法睁开眼睛，直接告诉泰斯已经离开了对方的世界，但周围的感知没能反馈到泰斯的大脑，他脑袋空空，正在重新整理思考。 “我被征服者撕碎，现在应该…应该是回到雪地中，或者是被迫回到了我自己的世界。” 被普雷利踩碎头颅之前泰斯已经失去了意识，但现在泰斯只要稍微思考，他还是感觉头昏脑胀，战斗不仅带来了身体的负担，更是让泰斯一度精神崩溃。 “现在，先休息一会…养足精神。” 泰斯平缓着呼吸，不断熟悉着身体的每一寸，也强迫让精神放松下来。 等到所有的感觉都回归到身体内，泰斯发现自己陷入了松软的沙地中，他正平躺着，头朝着沙地。 “果然还是自己的世界让我舒服。” 在沙地中微笑，白沙从嘴角滑入了泰斯的口中，用舌头舔下几颗沙砾，慢慢将它们塞入自己的喉咙。 “希望这次不会拉肚子，不过好久都没有看到潘大人了，不知道它躲到了哪里。” 和征服者的战斗实在太快，泰斯没有机会寻找潘大人帮忙，而这奸诈的狐狸竟没有提前出现，而且在经过‘朝圣天路’海上入口后，泰斯也从未进入过自己的内心世界。 泰斯自言自语，他眼睛始终闭着，懒懒趴在沙地上。 突然被重物压在后背，泰斯感觉到了背后的柔软。 “潘大人？”“不准睁开眼，你就这样趴着很好。” 虽然是相同的音色，但潘大人的音调变得低沉了一些，即使如此，泰斯还是认出了是属于那只狐狸的声音。 “你怎么一直没有出现？”“哈，你难道有什么高价值的物品和我交易吗？” 泰斯一时语塞，背后的感觉逐渐清晰，不是狐狸四只脚踩在身上，反而像是被人一屁股坐上，如果是潘大人，那这只狐狸的屁股也过大了。 “你第一次和我的交易已经结算完毕，现在我需要消化一阵子，最近暂时不会出现了。” “嗯。”泰斯一动不动地听着。 坐在泰斯身上的潘大人离开了他的屁股，用尾巴将白色的纸条递到泰斯身后。 “我把第一次交易的纸条放在这里，你醒了之后自己来看。” 潘大人深吸一口，贴着泰斯的耳朵小声说着。 “我只讲一次，你可要好好听着，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法则原理。” 白沙将两人包裹，声音无法穿透到外界。 当烟消云散，白沙内只剩下了泰斯一人，嘴里叼着半张写着法则的纸条。 第二十七章 地下冰堡 地下冰道内，头顶上方已经被冰雪覆盖，月光无法照亮地底世界，只凭着道路尽头的亮光，为泰斯一行指明方向。 这条被打穿的冰层连接着猫人的冰堡，在享用完作为晚餐的白瑛石后，猫人们正在通道的入口等待。 矮小的猫人抱着晶石，将猫耳朵贴在地上。 “通道内好多脚步声，好像是人类？”“人类，不可能是。”“不信你看。” 侦察的猫人让出了位置，三只毛茸茸的猫头伸出洞口，果然看见了走在前方的几名人类。 “糟糕了，糟糕了。”“王肯定突然迷糊，放跑了这群人类。” 虽然人类不可能战胜伟大的王，但小猫人们想起那位王的性格，放过这群人类反而更有可能。 冰堡内的猫人都不够强大，在见识过人类的战斗后，名为恰瑞和里拉的猫人知道不能迎敌，他们溜回了冰堡内召集同伴。 “快去避难，坏人类来抓我们了。” 话音刚落，冰堡内就像炸开了锅似的。所有猫人从冰堡的各个角落出现，他们一拥而上，涌入正门的倾斜通道。 “慢点，慢点。”“踩到了我的尾巴了。” 正门是冰原上看到的狭窄入口，从外面进入正门，正好可以顺着斜坡下滑，这条斜坡是一整块白冰，每天都会有猫人让表面变得光滑。 这当然是猫王的设计，普雷利为了防止年幼的猫人逃到冰天雪地，特意让唯一的入口保持光滑。 但现在无疑让混乱的猫人们无法逃出冰堡，他们挤在门口，有的猫人甚至打了起来。 提醒了自己的同伴后，勇敢的恰瑞和里拉回到了通道，他们藏在通道出口的两侧，准备给突然闯入的人类一个教训。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猫人将感觉集中在鼻头，认真识别人类的气味，亮出利爪，准备伏击。 金色长发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可味道还离猫人有些距离，急不可耐的恰瑞扑向入侵者，将爪子伸向了金发中。 猫人的攻击将画面撕碎，奥菲利亚的长发出现在四周，映在碎裂的冰块上。 而她本人早就停在了三步外，早在进入冰堡内就听到了猫人的噪音，奥菲利亚提前抛出纯净的冰块探路，成功引出了不耐心的伏击者。 “偷袭是最卑鄙的行为，我要代替你们的父母好好教训你们。” 凯西娅将背后的泰斯放下，赤手空拳冲出去，一脚踏出通道的同时，她也警惕看着两旁。 埋伏的猫人从入口后涌出，依然硬着头皮进攻。 只是一个照面，凯西娅就打得这群猫人喵喵叫，虽然有着利爪，但猫人们无法撼动力量强大的凯西娅。 而且凯西娅没有使用斧头，为了不让猫人受伤只用了拳头。身后还跟着这群猫人的首领，凯西娅当然明白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 “拼了，我们拼了。” 无法离开冰堡的猫人们发现了凯西娅，它们转身投入战场，从四周扑向手无寸铁的女孩。 但凯西娅只是抬腿一踢，就轻松将一群猫人击飞，趴在地上的猫人大多没有再爬起来，他们都躺在冰面上闭着眼睛装死，尾巴却一直牵动着“尸体”往外滑。 所谓的战斗持续了好一会，没认真的凯西娅看着像在和猫人们玩耍。 随着所有猫人都倒在地上装死，奥菲利亚带着茜拉拉走入了冰堡内，用荆棘拖着被丢下的泰斯。 队伍末尾的普雷利此时才追上了这四人，豪迈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冰堡。 “孩子们，玩得开心吗？” 当普雷利踏入自己的冰堡，地上的猫人都纷纷睁开了眼睛。 在普雷利走进冰堡后，他顺手将地上的猫人都挂在自己肩膀上，上一刻还在装死的猫人立刻开始活蹦乱跳，它们抓在猫王的后背上，胡乱说着人类的坏话。 更多的猫人听见了普雷利的声音，他们转身奔向猫王的怀抱。 刚刚还让他们害怕的凯西娅被彻底无视，留得女孩独自坐在冰面上，抬头欣赏冰堡内的装饰。 普雷利背后已经爬满了猫人，他张开结实的手臂，让更多的猫人挂在自己手臂上，男人大笑一声，让所有的猫人都跟上自己。 “欢迎光临我的城堡，我将带你们参观我的王国。” 普雷利吹着口哨大步向前，没能挂在他身上的猫人们走在他身后，除了猫人，同行的当然还有三名人类和一名鲛人。 …… 冰堡除了大门在雪地上，整个堡垒都陷在冰原下方。 混杂泥土和结冰的冰堡是普雷利亲手挖出，以他挖通道的速度来看，打通地下对普雷利来说不算难事。 从通道进入冰堡，第一个块空旷的区域是猫人的休息区，外围有三层高台，每一层都有一圈猫人的房间，虽然只是挖出的小小冰穴，但大小足够成年的猫人躺下。 猫人需要自己负责冰堡内的装饰，他们会收集褪下的毛发作为睡觉的垫子，同时也会采集作废的晶石当作装饰。 休息区的正中心是下凹的巨大圆环，那里是猫王普雷利睡觉的场所，周围还能看见石块和冰块制作的玩具，都是猫人用来打发时间的道具。 冰堡还通往了两个侧间，只不过猫人几乎只待在休息区内，连接侧间区域的通道已被冰冻。 普雷利并没有让身上的猫人下去，他一头撞上厚实的冰层，阻碍前进的冰块立刻碎裂，身后的猫人为他欢呼，普雷利又是大笑一声，抱起一只猫人，继续大步向前。 看着猫人们鱼跃而入，凯西娅背起冰面上的泰斯，作为外来者的他们也一同进入了这一侧的区域。 “欢迎来到我的陈列室。” 欧雷里双手伸向头顶，展示身后的巨大冰雕，房间的正中心是他人类的雕像，在他的身后，无数拿着刀剑的人类雕塑屹立在此。 如果泰斯此刻醒来，他肯定能发现，这里许多的雕塑都曾出现在普雷利内心世界中。 奥菲利亚靠近了冰雕，见多识广的她一眼看出这不过是业余作品，这些冰雕恐怕全是出自征服者之手，她观察着士兵的刀剑，发现款式和冰川上遗落的武器一模一样。 有的猫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雕塑，他们从普雷利身上爬下，将兴趣转移到了那些冰雕上。 “不，我的小可爱，这些可是我花了很长的功夫才完成的。” 普雷利跑到每一位猫人身边，虽然他十分有耐心，但总有调皮的猫人弄断了士兵的手指。 粗野的男人并没有为此生气，他只是摇着头，哄着让猫人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你曾经的手下去哪了？” 奥菲利亚抬头望着征服者的雕塑，神气十足的雕像目视着上方。 普雷利拍拍胸膛，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带着猫人们前往下一片区域。 第二十八章 临时居所 离开了展示厅，另一侧的入口同样已经结冰，普雷利再次靠着坚硬的头颅砸开了道路，所有人走入了新的区域。 虽说是区域，但这里十分狭窄，所有人的猫人都默默离开了普雷利身上，欢腾的猫人也不再嬉戏，他们趴在了墙壁上，望着墙壁内侧的冰层。 泰斯正好在此时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凯西娅背着，正试图从女孩身上离开，但脱臼的双臂使不上力，他只能低声让凯西娅放下自己。 凯西娅扭头看了一眼泰斯，背在身后的双手勒得更紧，无法挣脱的泰斯只能任由女孩背着他，他看向奥菲利亚，但少女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普雷利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弯下腰，将照明文字的冰霜扫开。 房间变得明亮，冰层下是一只三尾的猫人，她双手抱在胸口，洁白的毛发在冰块中依然光鲜亮丽，除了白猫耳，精致的面容和人类无异。 所有的猫人都睁大眼睛，摆动着尾巴，都被冰层下的美丽容貌所吸引。 “你醒了，我该叫你观测者的继承者，还是屠龙者的继承者？” 普雷利站在冰层前，双眼盯着白猫人，他的尾巴也在空中摇摆，专注的眼神不似作假。 “叫我泰斯就好，征服者。” 虽然趴在女人身上，但泰斯也不忘嘲讽对方两句，普雷利嘴角抽动，但没有因为泰斯一番话轻易失去理智。 “你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你吗？” 普雷利突然一拳砸在面前的冰块上，野蛮的行为让周围的猫人都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普雷利立刻安抚受惊的猫人，并对他们道歉。 即使被一拳砸中，冰层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普雷利对战的泰斯当然明白他一拳的威力，这面前的白猫人一定是征服者留在雪岛诺森的理由。 “因为你和我一样，命运被他人掌控。当我发现我们的敌人一致，我瞬间改变了想法。” 驱赶着周围的猫人，普雷利让他们自己返回休息区，年长的猫人带着其他猫人离去，这里只剩下了普雷利和四位外来者。 “屠龙者的诅咒我见识过，那个自大的男人竟然相信了国王的鬼话，在他出发前往北境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但我能肯定一定是国王做了手脚。” “你能来到这里，说明观测者找到了破局的办法，但他显然没有料到屠龙者的诅咒已经和过去不同，只能说那个家伙已经老了，脑袋晕了。” 等他说完这一番话，泰斯反而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了，毫无头绪。 普雷利转过身，后背贴着冰面，双手摊开，欢迎着泰斯。 “加入我们吧，除非有人成为弑君者，永恒的命运将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等待你的只能是末日。” 普雷利的豪言壮语听上去很华丽，但他豪迈的声音吓坏了茜拉拉，奥菲利亚转身安抚着鲛人，凯西娅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猫王。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后背上的泰斯感觉自己听懂了一半，确认了征服者是想帮助自己，但他又不知道这人帮助自己的理由，突如其来的弑君者更是让他迷糊。 “我有些着急了。但没有关系，在你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我会当一位好老师，哈哈哈。” 普雷利突然叉着腰大笑，完全让泰斯摸不着头脑。 参观完毕，泰斯一行人再次回到了休息区。 猫人们已经开始在大厅中玩耍，感到疲惫的猫人回到了自己的冰穴，只是探出头看着大厅内的人类。 普雷利带领着泰斯等人来到一面整洁的冰墙前，他向着泰斯等人招手。 甩着两条胳膊的泰斯将信将疑，走向了将他双手打坏的男人。 “是男人就忍着不要出声。” 普雷利一把抓住泰斯的一只手臂，搓动他的手肘。 这一下就让泰斯痛得脸色惨白，普雷利将泰斯手肘朝外，用力按压肩膀和胳膊的关节，两声响后，泰斯感觉疼痛与酥麻并存。 普雷利伸手从冰墙上抓下一把碎冰，将泰斯皮衣的袖口撕开，直接将碎冰塞进泰斯的衣服内，让冰块贴着手臂的肿胀处。 “我以前也经常打伤手臂，当时就连冰块都没有，只能硬撑着度过。” 趁着泰斯还在为右手叫痛，普雷利很快将他另一只手臂处理好，拍一拍泰斯的后背，转身离去。 “恰瑞，帮我看着客人们，让他们自己打洞。泰斯，记得别轻易动胳膊。” 名为恰瑞的猫人放下了手中的玩具，来到泰斯等人面前的他指了指冰墙，又指了指猫人们的简陋洞穴。 “人类自己动手吧，我只会站在这里，不会帮你们的。” “这是要让我们用手挖洞？” 恰瑞抬起头，装作在看冰堡的顶部，故意不回答泰斯的提问，而凯西娅已经拿出了斧子，让所有人后退。 毫无疑问，充满切割之力的斧头是开辟洞穴的利器，只是一斧头挥过，面前的蓝色冰墙就出现了一道裂缝。 随着冰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凯西娅成功将这一面冰墙挖空，宽阔的大洞正好能让他们一行四人住下。 眼前的冰洞只是被硬生生凿开，里面更是乱糟糟的一片，碎裂的冰块还有凹凸不平的地面都需要清理。 “别动手泰斯，你就站在门口吧。”“不要碍事。”“那个…我也觉得泰斯最好不要乱动，不然会受伤。” 突然无事可做的泰斯只能和猫人恰瑞站在一起，泰斯余光看着身旁的恰瑞，恰瑞也面无表情打量着这个男人。 感觉无聊的恰瑞打着哈欠，不再守着这群人类，朝着堆放晶石的角落走去。 冰洞内，凯西娅继续拓展洞穴的深度，她用斧头将内部的碎冰铲出洞口。 而奥菲利亚在用荆棘打磨着冰棱，让圆洞变得更加光滑，至于被凯西娅砸坏的地面，茜拉拉会用水珠填满空缺。 三个女人齐心协力，很快就让洞穴变得光滑整洁。 等到他们做好了住所，猫人恰瑞拿着闪光的冰块来到泰斯身边。 “这是王赠与你们的礼物，我们的王就是这么慷慨。” 做完最后的工作，恰瑞将东西放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冰块上刻着照明的符文，正好让这间大洞充满光亮。 每个人都在洞穴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区域，泰斯虽然双手无法用力，但沙砾还是能听他号令。 白沙铺在冰面上，至少能让衣服不被融化的冰水浸湿，泰斯穿着厚衣服在冰洞中躺下，甚至让他感到有些清凉。 第二十九章 注定命运 来到冰堡的第二天，泰斯就被普雷利抓走前往地上的雪原。 泰斯在寒冷中睡得并不好，昏昏沉沉的他不记得怎么走出冰堡，直到寒风吹在他的面庞，被普雷利抗在肩上的泰斯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醒了？真是毫无防备的家伙。” 泰斯在普雷利肩膀上摇晃，但男人并没有让他轻易落下，钳住泰斯的手臂用力，让泰斯停止了摆动。 普雷利大步在雪地中行走，今天下起了雪，看不清前方的路，但他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你这是想带我去哪？” “我昨天的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男人大笑一声，没有抱紧泰斯的手臂伸展开，他原地旋转了一圈，让周围的雪花布满泰斯一脸。泰斯用力甩着脑袋，一脸苦涩。 普雷利趁此机会，重新讲了一遍那些生涩难懂的秘辛。 “观测者，屠龙者，还有我这个征服者。我们都有着强大的实力，最后却都无法让普通人看见，你知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们不愿意惹是生非。” 好不容易甩走了脸上的雪花，融化的雪水让泰斯不得不闭上眼睛，普雷利发现泰斯实在难受，他贴心用手将泰斯脸上的雪水擦开。 “在普通人看来是这样，但远离尘世并非我们期望的那样。” 走着走着，普雷利带泰斯来到了结冰的湖面前，同时将他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屠龙者真正的故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而且当我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没有前往北境，当时他只是个没有名字的战士。” “什么意思？命中注定的屠龙者吗？” 普雷利将地面上的雪花推开，慢慢坐下，他拍拍身旁，示意泰斯坐在他身旁。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被叫作继承者，当每个人成为继承者后，他的生命轨迹就定了下来，一切的行为都是注定。” “继承者开启命运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只是睡了一觉，梦到有人托付任务，或者只是捡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诱惑中不断变强。” 想到吉萨镇内的老爷，泰斯立刻变得沉默。 沙漠之镇内除了几位好友，只有老爷和泰斯有交情，他现在也没有明白，老爷让自己成为继承者是好是坏。 “我是收了一本书，然后不得已来到了雪岛。” 泰斯缓缓开口，但立刻被普雷利打断。 “不管曼努尔那个老家伙在想什么，你都不应该同时成为两种继承者，成为一种继承者已经足够辛苦，担起两份责任可是会害死人。” 普雷利将手插入冰层，然后拔起了长枪状的冰块，男人将长枪放在胸前，徒手在冰枪上搓动，将凹凸不平的多余部分磨平。 因为和泰斯靠得很近，长枪免不了戳到泰斯的手臂，在泰斯的抗议声中，两人又站了起来，绕着冻结的湖走动。 “昨天休息了一夜，你的手臂应该可以拿起东西了吧。” 泰斯点点头，普雷利顺手将长枪交给了他，随后自己又从冰层中抓起一大块碎冰，认真打磨成另一把武器。 “我们的命运几乎都注定是死亡。在屠龙者前往北境前，他的故事结尾就已经写好。 国王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但女儿深爱着另一位公爵，屠龙者会在凯旋前惨死在城外的小镇。” 泰斯想起了屠龙者山洞中的壁画。在离开屠龙者的梦境前，洞穴壁画上的最后一幕正好画上了在城堡内的女人，女人和其他人相拥，而作为勇者的齐格鲁没有出现在画上。 “这是可以改变的吗？” “问得好！” 普雷利手中的长枪已经做好，不过凭一块碎冰只能雕出枪头，他又接着砸出更多的碎冰，用手心的温度将冰块融化，等到再次结冰，作为枪身的冰块连在了一起。 “作为继承者的我们往往实力强大，我自认为要改写命运是轻而易举，于是我没有选择向东航行征服大海，而是选择了朝北，寻找可能活下来的办法。” 普雷利对着泰斯嘿嘿一笑，抬手将冰枪插入面前的湖水中，表面一层薄冰直接被他捅穿。 “我也是听从了曼努尔的建议，他告诉我北方雪岛有个隐士能够解决我的危机。这个老头帮了我很多次，还替我找到了朝圣天路的入口，所以我相信了他的话。” 普雷利收回长枪，枪头插着掉入湖中的白瑛石，他将白瑛石放到雪地上，继续将长枪捅出。 泰斯也学着他的做法，同样用手中的冰枪在湖中寻找晶石。 “所以曼努尔骗了你？” “不，他说的是实话，我见过了隐士，也知道了如何改写自己的命运。” 普雷利看着泰斯第一次尝试失败，他放下了手中的冰枪，来到泰斯身边，开始手把手教泰斯如何用冰枪插入湖底的白瑛石。 在征服者的帮助下，泰斯很快就成功捞起了一块晶石，突然的成功感让泰斯很是满足，他继续听着普雷利的话，同时观察着湖底的微光。 “无论是我还是齐格鲁都发现了有人对我们动手脚，可惜我在最后一刻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国王。” 现在冰雪飞舞，普雷利突然停了下来，指向茫茫白雪中的远处。 “你肯定看见了我搁浅的巨船，没错，那就是我最失败的一战。 国王发现了我的企图，他提前动手，这场战斗让我所有的手下瞬间灰飞烟灭，这艘船上最后只有我和我的奴隶们活了下来。” 泰斯抬头看着普雷利，这位男人说起自己失败的时候，眼中没有任何悲伤难过。 虽然不知道国王的实力如何，但泰斯清楚征服者的可怕战力。 “自从我逃上了这座岛，国王再也没有来找我。因为失去了战船，征服者应该和故事中一样，因为征服大海永远消失了。” 普雷利哈哈一笑，他用力拍了拍泰斯的后背。 “我一开始见到你不是真的想杀了你，主要是想刺激你背后的家伙。可没想到，即使变成了肉碎，那个谨慎的国王还是没有出现。” “你放心，安古雪林里的老家伙和我一样强大，虽然我一个人不是国王的对手，但我知道国王顶多算是最强的‘神使’。 他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打赢两个‘神使’，你说是吧？” 普雷利疯狂拍打着泰斯的后背，泰斯也只能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得到满意回复的普雷利放下了手中的冰枪，带着泰斯走向雪岛外。 “那些白瑛石就放在雪地上，我的小猫咪会等雪停了来湖边收集。” 普雷利双手指节反扣，金光从手臂来到了手指上，他大喝一声，双手在飘下的雪花帷幕中拉开了一条口子。 “作为继承者，你的法则实在是太弱。现在我就来教你，如何正确使用法则。” 男人一把绕过泰斯的肩膀，带着他走入了充满金光的口子中。 第三十章 第二法则 泰斯和普雷利还是走在雪地上，但在金光的包围下，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了雪花，他们离开了雪岛，面前是一片冰川。 普雷利这个大块头一脚踏上冰层后，冰面上立刻出现裂纹，但他毫不慌张，金光从手掌来到脚上，普雷利换了重心往身旁一跳，成功在冰层上行走。 “包括水下的圣女在内，这座小岛至少有三位‘神使’级别的存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泰斯没有看向普雷利，他一路小心着不要掉下冰层，脚跟着地缓慢走着。 白沙提前在泰斯面前铺好了道路，靠着踩在沙子上为冰块分担压力。虽然不知道普雷利这是想带他去哪，但泰斯还是乖乖跟着身边的大块头。 “你可能没有遇上一种名为污秽的禁忌。当这个世界没有像国王这样无聊的人存在，污秽就将悄无声息地出现，可能是这个世界在想办法除掉我们这些实力强大的人。” “我已经遇到过污秽了。”“遇到了就好，省去我一番解释的功夫。” 泰斯和普雷利用各自的方法走到了雪岛东面的外层，再往外就连冰层都还没有形成。 他们在这里驻足，看着碎片在海面上飘荡，一圈围着一圈，浮冰不断漂浮。 “我有时候很理解国王，毕竟污秽的存在各种各样，为了保护整个王国，用点手段是极为正确。 但我的手下都是无辜的，国王不应该对他们下手，从那场战斗之后，我和他就是永远的敌人。” 普雷利岔开了话题，他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冰水交杂的海面上，金光顺着他的手指，不断向着岛外扩散。 “说了那么多，让我们回到正题。齐格鲁是用的火焰技艺，他的法则估计你没法用，曼努尔那家伙不可能只交给你第一法则，所以肯定是你学艺不精。” 蹲下的普雷利看向泰斯，即使他蹲下身子，两人还是同样的身高。 泰斯顿时有些尴尬，他觉得大块头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派了一只狐狸来教我，只不过每个问题都需要我付出代价。” “确实是他的作风，你可真是不容易。” 普雷利再次站了起来，迈出腿，踏上了冰水相交的海面。 泰斯只能让一部分沙子固定在冰层，剩余的沙子往外延申，更加小心地踩在自己的沙砾上。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你，我需要你帮我杀死国王，作为交换，我将告诉你使用法则的诀窍。” 普雷利一根手指指着泰斯，海面上波浪翻涌，普雷利就像石头一样，维持着同一个动作。 泰斯从没有见过国王，自从上了雪岛遇见这位征服者，他一直在给自己灌输杀掉国王的念想，但这和无辜的泰斯又有什么关系呢？ 泰斯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必要，且不说自己和国王从未有过交集，传说中国王的实力更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强大，这场交易极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需要见过隐士后再给你答复。” 普雷利摊开双手，虽然他觉得有些可惜，但他也能接受泰斯这个回答。 泰斯也不可能离开雪岛，普雷利知道自己需要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会加入我的计划。” 当普雷利亮出他洁白的牙齿，泰斯顿时感觉不妙。 随着普雷利脚下的金光触碰到白沙，本是脆弱的沙层瞬间瓦解，海面上的泰斯也掉入了海水中。 “我这就教你法则是怎么用。” 海面上的普雷利跳入冰水中，他潜入深海游到泰斯身边。 他原本试图用金光罩住溺水的泰斯，普雷利发现了泰斯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也注意到了他脚踝上的符文。 泰斯双手在海水中拨动，保持自己所在的水深。 在昏暗的海水下，泰斯感受着海水的流动，不知不觉，发现了有除普雷利之外的存在正慢慢靠近。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这座岛上有三位‘神使’，这意味着能消灭我们的污秽也是更加强大的存在。” 泰斯似懂非懂，但接近他们的存在好像实力不弱。 “不知为何，深海霸主发现了这块小岛，他的追随者源源不断袭来，这些追随者不仅实力强大，而且永远杀不完。” 趁着普雷利说话的功夫，敌人已经将泰斯二人围了起来。 这些怪物长相独特，脸部像章鱼，身子像地精，和泰斯在海面上遇到的敌人有些相似，它们都有着同样的黑色触手。 “我把它们叫作恐怖侍卫，因为这些追随者是深海霸主最强的一支军队。” 金光贴着普雷利的身子，他已经架起了拳头，准备和这些恐怖侍卫肉搏。 到了水中无法使用白沙，泰斯只能动用新的能力，让寒冷感涌上心头，双手将海水冻结成冰，两把弯刀在他手中形成。 有着强大的征服者在场，泰斯正好趁此机会尝试第二法则，潘大人留给他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第一法则是告诉你力量的本质，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第二法则是一种通道，能让你打通房间，暂时拥有其他力量…” 写满文字的纸条被泰斯保留在沙漠世界，靠着自己的努力，泰斯已经知道如何描写上面的“标识”。 使用古莱语编写的第二法则实在陌生，咒语才是最难的一环。 海面下的战斗已经开始，恐怖侍卫手中握着海底的石块，这些坚硬的石块连普雷利都无法击碎。 即使肉体被普雷利轰成血渣，恐怖侍卫的武器还完好无损。 看着征服者一脸轻松写意，拳头所到之处，所有的恐怖侍卫都被击打得粉碎，但泰斯却陷入了苦战。 他的弯刀能切开敌人黑色的躯体，却只是让漆黑的血流入海洋。 没过多久，恐怖侍卫的伤口瞬间痊愈，甚至泰斯将敌人一刀两半后，两份的躯体又会重新站起来，敌人的数量会变成双倍。 泰斯边打边退，因为得不到要领，泰斯始终无法释放自己的新法则。 “第二法则的秘诀在于沟通，用你的沙子和海水沟通，让海水把力量借给你。” 看着狼狈不堪的泰斯，普雷利朝着他大吼提醒。 虽然对法则的咒语还不熟练，但泰斯已经让沙子在背后画上了“标识”，随着“双头马踩在山丘”的图案出现在泰斯后背，他脚踝上的符文蓝光越来越耀眼。 泰斯体内的寒冷也愈发强烈，他身边不断结冰，就连手指都感到麻木。 手中的弯刀突然盛放光芒，将触碰的敌人挨个冻结成冰块。 轻轻一敲，敌人来不及愈合，就碎成冰渣被海水吞没。 第三十一章 培育生命 在泰斯跟着普雷利外出的时间，凯西娅想起被落在外面雪地上的东西，正好趁着现在无事可做，她打算把东西全部运回冰堡内。 凯西娅享用白瑛石的能量后，她来到昨天通往冰堡的通道。 当凯西娅离开冰堡，名为恰瑞的猫人以监视为理由，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凯西娅也不理会自己的跟屁虫，走入通道后发现昨天的洞已经被冻上。 她一斧头劈开头顶的冰层，飞舞的雪花吹入通道中，再看一眼恰瑞，凯西娅原地跳到了雪地上。 但矮小的猫人可没有能力跳上去，他在通道内一直蹦跶，却只能摸到顶部的冰层。 正当恰瑞气馁准备回头，他头顶处伸出一双手，恰瑞抓住晃动在半空的手，在凯西娅的帮助下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谢谢，谢谢。” 早上是雪花纷飞，恰瑞立刻被冰雪塞住了嘴，跟着凯西娅蹲下身，两人在大雪中弯腰前进。 凯西娅把斧头立在面前，红光将飞来的雪花分割，在雪地中的两人移动缓慢，而且极有可能迷失方向。 “猫人的嗅觉很灵敏，你有在风雪中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恰瑞嗅了嗅凯西娅的衣服，他很快就在雪地中找到了相似味道的位置。在恰瑞的帮助下，凯西娅成功找到了从船上拿下来的货物。 虽然经历了一夜的寒冷，本就没剩下多少的物品都被掩埋在了冰雪中，即使靠着恰瑞的嗅觉只找到了一半的数量。 眼看风雪越来越大，凯西娅决定立刻返回。 将装满食物和衣服的麻袋拖回冰堡后，凯西娅和恰瑞都已经气喘吁吁。 “谢谢你的指路，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只能改天再去找了。”“没事，没事。” 两人拖着一大堆陌生的物资返回了冰堡，引来了更多猫人的围观，奥菲利亚和茜拉拉也来到了凯西娅面前，帮着她整理运来的物件。 奥菲利亚将荆棘插入冻成冰块的衣服中，用尖刺将冻在一起的衣服分割开，将衣服平铺在冰面上。 茜拉拉将食物挨个拿出，番薯都已经冻坏彻底无法食用，风干的食物更是稍不小心就被掰断，她还从麻袋底部取出了不同颜色的种子，这些种子也都几乎全坏掉了。 “好像情况不是很好。” 奥菲利亚扭头看向累趴的凯西娅，不用奥菲利亚多说，凯西娅自己就能一眼就看出，除了衣服，她带来的存活几乎都已经坏死。 最让她可惜的还是那些种子，原本凯西娅兴致满满，还试图将种子养出食物，可甲板上的问题接连不断，最后甚至连船都被毁掉了，培育南瓜的野心只能作罢。 “如果还有活着的种子，还是有办法的…” 茜拉拉认真挑拣着剩下的种子，用手指轻轻点在种壳上，她不断摇着头，这里没有一粒种子成功幸存。 “我这里还有一枚，你有什么办法吗？” 凯西娅从衣服中拿出了她珍视的南瓜种子，这粒种子是凯西娅贴身携带，靠着她身体的余温才一直存活。 在茜拉拉的检查下，她确认了这枚南瓜种子还活着。 茜拉拉转身向着堆放白瑛石的角落滑去，捡起了光芒尚存的晶石回到凯西娅身边。 “白瑛石能培养种子？” 奥菲利亚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办法，不过雪岛上的猫人都能靠着吸入白瑛石精华维持生命，将这种晶石用来让种子发芽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群人类想做什么？”“他们想把早餐喂给种子。”“传说中的植物吗？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确实，确实。” 在猫人的注视下，凯西娅接过茜拉拉手中的晶石，她慢慢将南瓜种子贴上白瑛石。 微弱的光线在晶石体内流动，白光如线，一点点被种子吸入。 “好像真的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凯西娅感觉手中的种子在慢慢抖动，她身体向前倾，围观的人也都靠近了一些，所有人都注视着那粒种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白瑛石的光芒变得暗淡后，安静的冰堡突然出现细微的响声，凯西娅手中的种子突然裂开。 黑色的种壳脱落，种子变成了白色圆形，而在南瓜种子咧开的另一头，一抹绿色显得十分醒目。 “这么快就发芽了？” 所有人都将脑袋凑近，猫人们发出赞叹的声音，为生命的诞生露出满足的神情。 在种子发芽后，这一块白瑛石彻底暗淡，猫人需要把它带到晶石丛中，重新吸收能量。 冰堡内还有一些晶石，但这里的猫人还需要享用午餐。凯西娅明白，只能等风雪停下后，到小岛的西南面多采集点白瑛石。 “嘿嘿，要是泰斯看到了，一定会夸我。” 凯西娅就将这种子捧在手心，对着发芽的种子发笑。 …… 而小岛外的战斗还在继续，泰斯靠着“半瓶水”的第二法则解决了靠近他的敌人，但充斥在体内的寒意开始让泰斯吃不消。 如果不使用法则，单纯用技艺是无法对恐怖护卫造成伤害。如果使用法则，身上的寒意就会加剧，并将消耗他更多的精力。 眼看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脚踝上的符文反而在变淡，泰斯感觉自己渐渐变得力不从心，挥舞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看出泰斯逐渐落入下风，但普雷利并没有出手帮他缓解压力。 “除了要学会沟通力量，更要像个男人一样，大声呼唤法则之力。” 泰斯逼退面前的敌人，身子往后倒退，留出空间对着普雷利大吼一声。 “我不会古莱语。” 海水传来熟悉的嘲笑声，普雷利往身后一拍，金光绕着泰斯耳边一圈，让泰斯能立刻听到普雷利的话。 “你说一句，我来纠正一句。” 面前的敌人再次涌到泰斯身边，泰斯边打边退，嘴上重复着潘大人交给自己的咒语。 见多识广的征服者能辨别泰斯的词语，立刻告诉了他正确的读音。 “试试吧，如果念错了产生意外，我会把你的尸体带回冰堡的，哈哈。” 金光从泰斯耳边消失，普雷利的古莱语还回荡在泰斯脑海。 趁着记忆还清晰，泰斯用着最后的一分精力，一口念出第二法则的咒语。 “无形之沙，死亡后天，杀戮持久不断，战马隔空相望，第二法则，寂静沙尘。” 身上的寒冷瞬间逆流回到了脚踝，周围的海水也不再结冰，手中的冰刀瞬间破碎，但泰斯感觉到自己握住了另一把看不见弯刀。 泰斯感觉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挥舞无形的双刀。 只看见海水流动的气泡，刀刃割在恐怖护卫的身上，造成的伤口久久无法愈合。 眼看自己的能力失效，恐怖护卫们开始逃跑。 泰斯没有放过这些丑陋的怪物，将武器斩向敌人的后背，一刀砍下，怪物喷射出的黑血让海水都被污染。 泰斯刚想对着普雷利说一句帅气的话，突然双眼一黑，所有的体力和精力在这一刻刚好消耗殆尽。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观测者的继承者。” 金光捆向浮在水中的泰斯，普雷利不再试着追杀逃跑的敌人，他带着泰斯，浮上了水面。 第三十二章 不怀好意 等到泰斯被普雷利带回冰堡，雪岛上的风雪也停了下来。 猫人们也到了准备晚餐的时间，奥菲利亚三人决定跟着猫人一同前往晶石丛，多带一些晶石用来喂饱南瓜种子。 恰瑞再次带队前往雪岛的西南方，猫人们顺便路过永冻湖，捡起湖边被普雷利捞起的晶石，并将失去光泽的白瑛石拖走，一同种到晶石丛内。 “人类，人类，你们的种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南瓜你们有见过吗？就是圆圆的，和你的毛发一个颜色，成熟的南瓜能和脑袋一样大。” 凯西娅对猫人们比划着南瓜的大小，发现这是从未见过的植物后，猫人们在雪地中追逐跑了起来。 “南瓜，南瓜。” 手舞足蹈的猫人非常期待，虽然只是听凯西娅说，猫人们就好像已经看见了成熟的南瓜，在猫人们的带动下，就连奥菲利亚脸上都挂了笑容。 “你们是不是从没有见过植物？” 奥菲利亚突然问起恰瑞，作为猫人中的领头，他先点点头，然后疯狂摇头。 “我们从大陆上漂流到岛上，在这之前是见过，但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都不记得那些植物长什么样。” “很多年？难道猫人可以永葆年轻吗？” 凯西娅凑近了恰瑞，在她眼里，猫人中年龄最大的恰瑞看上去只是人类少年，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我们的王说过，因为船发生了意外，幸存的我们都被带上了诅咒。我们的时间永远被定格在了船搁浅的那一刻。” 为了不干扰快乐的氛围，奥菲利亚不再追问，她默默记下了恰瑞的话。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晶石丛，即使是白天，晶石闪耀的白色光芒依然耀眼。猫人们不再打闹，她们靠近了白瑛石，徒手掰断晶石块作为食物。 凯西娅的加入让猫人们很快收集了足够的“晚餐”，甚至第二天的“晚餐”都绰绰有余。 看着地面上堆积的晶石，奥菲利亚伸手用荆棘将白瑛石捆在一起，将藤蔓交给力大无穷的凯西娅。 猫人们甚至不用手捧着石块，只需要乖乖跟在队伍后方。 “噢，没想到竟然有演员提前出现，可喜可贺。” 在奥菲利亚等人还未离开时，不男不女的声音从晶石丛内传出。 这里只有奥菲利亚一人见过声音的主人，少女眉头紧皱，让黑荆棘围在了队伍外。 看着奥菲利亚如此反应，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声音是来自敌人。猫人们盯着四周所有的角落，努力用嗅觉感知方向，恰瑞虽然能闻到特别的气息，但却一直找不到方向。 “小心头顶。” 奥菲利亚话音落下，凯西娅举起斧头跳上晶石堆的顶部，她朝着天空挥出斧头，红光划过半空，将天空中的托莱德一刀两断。 “热情的女孩始终让人着迷，但太过热情会让男孩讨厌的哦。” 落下的两半躯体在雪地中变为了黑色的羽毛，声音继续在半空中回荡，让凯西娅无可奈何。 “长话短说，我这次来可不是想制造麻烦，反而是想帮名为泰斯的少年。” 奥菲利亚冷哼一声，她可不相信这毁掉军团的家伙能好心帮忙。 “唉，我以前确实玩得有些过分，但这一次是真心想帮你们。如果征服者的计划能成功，我也将不再是这样丑陋的怪物。”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愿意在晶石丛等到普雷利亲自到来，我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理由，这个理由也足够令你们信服。” 声音渐渐远去，地上的黑色羽毛也从雪地中消失。 猫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听见了忽然出现的声音，又看着周围黑荆棘突然消失。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猫人们又开心地围着队伍跑了起来。 奥菲利亚劝说了同伴不要再追，他们选择返回冰堡，让征服者来决定。 “说话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凯西娅问起奥菲利亚，而金发少女只是叹了一口气，很快将从北境到尤姆草原的故事讲给了凯西娅。 茜拉拉偷听后感到有些害怕，用微微颤抖的声音继续提问。 “那我们不要相信托莱德比较好吧…他就是个坏人。” 奥菲利亚三人继续讨论着，而在返回途中，他们恰好遇上了扛着泰斯的普雷利。 “姑娘们，你们在聊什么呢？”“我们在晶石丛里遇到了一个怪人。” 当猫人们看见自己的王，他们都跑到了普雷利身边，看着被抗在肩上的泰斯，猫人们想让王把自己也抱起。 “声音奇怪的家伙想让你去晶石丛，他说有理由见你。”“没错，没错。” 挂在后背上的猫人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奥菲利亚三人站在原地，等待若有所思的普雷利。 “嗯，我可没有感觉到有其他外来者，他是什么实力。” 察觉到奥菲利亚等人表情不自然，普雷利觉得这人一定不简单。 “领主。”“小小的领主也能躲过我的探知，看来他很强啊。” 普雷利弯下腰，将泰斯和猫人们放到雪地上。 “好，我现在就亲自去见见他，你们先把晚餐放回冰堡。” 普雷利一圈砸向脚下的冰面，直接破开了进入冰堡的通道上方。 为猫人们打开道路后，普雷利大笑一声，将泰斯放在地上，他四肢着地，朝着晶石丛奔跑。 猫人们听了王的话，他们纷纷跳入了通道，最后只留下了雪地上的奥菲利亚三人。 她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征服者的实力，将白瑛石丢入通道内，三人带着泰斯先返回冰堡。 …… 普雷利奔袭到晶石丛后，他警惕地在外围站起。 虽然对方实力弱于自己，不过普雷利知道，能逃过自己的感知，对方肯定有特别之处。 嗅了嗅晶石丛的气味，普雷利闻到了除猫人和三位女性之外的存在，正是托莱德刚刚为了接触奥菲利亚等人，故意暴露的气息。 “要我把你赶出来，还是你自己乖乖出现？” 普雷利对着晶石丛大吼一声，音波抖落了白瑛石上的积雪，片刻后，托莱德正大光明从晶石丛中走出。 “好久不见，征服者。” “你是？” 看着面前滑稽外表的托莱德，普雷利感觉面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作为一名失败者，您当然不会记住我。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我是上个时代的继承者，为了苟活至今，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托莱德用双手捏着面孔，扭曲的五官逐渐变得精致，直到彻底成型，普雷利才想起了这人到底是谁。 “托莱德，上一任观测者的继承者。” 普雷利冷冷说出对方的身份，而托莱德的嘴角拉到了脸颊。 正当托莱德准备说出下一句话，面前的征服者突然冲到了他面前，用金色的拳头贯穿了他的胸膛。 托莱德倒飞至远处，滴血的尸体躺在晶石丛中，没过一会，他的身躯全变为了黑色羽毛。 “你和海底国王有了交易对吧，肮脏的托莱德。” 托莱德突然出现在空中，缓缓降落在远处的雪地上。 “没错。和你一样，为了改写自己的命运，我们都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普雷利冷哼一声，坐在了雪地上。 “说吧，你这个失败者到底想找我做什么。” 托莱德也坐在了远处，和普雷利隔空交谈。 第三十三章 南瓜舞会 泰斯被带回冰堡后不久醒来，他得知了奥菲利亚等人见过托莱德，也知道普雷利已经前往晶石丛和那个怪人亲自见面。 “主动面对普雷利，托莱德肯定会吃瘪，说不定他会被征服者一拳轰死。” 泰斯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周围是一群好奇的猫人，对面的凯西娅正将种子贴在白瑛石上，完全没有在意泰斯的话。 “那个怪物能骗过你和我，说不定也能骗过神使。” 只有奥菲利亚接上了泰斯的话，比起靠着晶石生长的种子，两人明显更在意甩不掉的托莱德。 “他的技艺很特别，怎样都杀不死的特性和岛外的怪物一样。但我现在能使用第二法则，就连恐怖侍卫的愈合之力都会被我的法则无效化。” 泰斯给奥菲利亚讲起了早上遇到的敌人，还有普雷利告诉自己关于污秽的知识。 这正好是奥菲利亚感兴趣的内容，两人聊得津津有味。 “托莱德身上可能也有某种污秽，但他还没有被污秽完全腐蚀。他可能就是靠着这股力量，在王国随心所欲。” 奥菲利亚也认同了泰斯的观点，两人正打算继续深入探讨，围观的猫人突然躁动起来。 “快看，南瓜长了出来。”“竟然长得这么快，真是神奇。”“我看看，我看看。” 白色的种子发芽，绿色嫩芽慢慢长出，在吸收了白瑛石的光芒后，种子生长的速度快得吓人。 只是几秒得功夫，嫩芽已经长出了枝叶。 在绿藤长到了手臂的长度后，橙色的南瓜花盛开，幽幽花香弥漫在冰堡内，对香味敏感的猫人更是像着了魔，将头凑近橙色花朵。 “不要伤了花朵。” 茜拉拉代替了凯西娅将种子按在晶石上，凯西娅走到那朵花的身边，将眼睛迷离的猫人都推开，守护着即将长成的植物。 “这么惊人的晶石，会不会对你的荆棘也有帮助？” 泰斯突发奇想，奥菲利亚的技艺也是植物，如果神奇的白瑛石连种子都能养活，说不定可以强化奥菲利亚的力量。 “我在采集晶石的时候已经试过了，除了让我自己精神振奋，几乎没有效果。” 两人再次将目光汇集在快速生长的南瓜，此时花朵已经枯萎，在枯萎花朵的处，一小颗南瓜突然出现，指甲盖大小的南瓜不断膨胀，绿藤上又有新的南瓜花盛开。 又过了一会，最先长出的南瓜已经有脑袋大小，而且南瓜还在继续变大。 只要茜拉拉没有让种子离开晶石，这南瓜就会不断变大。 “这么大的南瓜正好适合做我的头盔。” 凯西娅一手将南瓜藤掐断，她抱着两条手臂大小的南瓜，女孩心满意足走向泰斯。 “现在你总算是实至名归。对吧，南瓜骑士。” 泰斯为凯西娅感到高兴，他想到凯西娅的斧头并不适合当作工具，于是用白沙做了一把小刀，亲手交给了凯西娅。 “大家一起来帮我吧，我一个人做得会很慢。” 凯西娅向奥菲利亚和茜拉拉寻求帮助，她同时也向好奇的猫人们也发出了邀请，泰斯满足她的想法，随手又做出了数把小刀。 “这是要做什么？” “先把南瓜掀一个盖子，然后把里面掏空，最后将南瓜表面镂空。” 在凯西娅的指导下，同伴们将这巨大的南瓜慢慢划开，几个人交替尝试着将南瓜外面磨平，再切出换气的口子。 轮到猫人们的时候，凯西娅让他们在南瓜上画下自己喜欢的图案，大多数猫人都选择了耳朵和尾巴，还有少数画出了晶石的形状。 最后泰斯用白沙将南瓜内摩擦光滑，茜拉拉也用水冲走了残留在内部的瓜瓤和沙砾。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凯西娅将南瓜戴在了头顶，一如泰斯最开始在密林见到的模样。 猫人也羡慕凯西娅的新头盔，他们拿来了更多的晶石让绿藤长出新的南瓜。 在消耗了十几枚晶石后，南瓜藤上长满了南瓜，但猫人的晚饭也全都被种子消耗干净。 他们学着凯西娅的做法，同样将南瓜挖空，将橙色头盔戴在头上。 猫人们还为自己的耳朵挖出了两个小孔，正好让毛茸茸的耳朵露出来。 “哈哈，看起来在我离开的时候你们玩的很开心。” 普雷利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时候出现，猫人们戴着南瓜跳向自己的王，普雷利看着地上剩余的南瓜，也伸手抓起一颗，直接套在自己头上。 橙色的浆汁顺着他的脖子挤出，普雷利顺手在眼睛处戳了两个小孔，手指在嘴边划过圆弧，露出他明亮的牙齿。 “现在是南瓜舞会，所有人都要跳起来。” 普雷利拍着手穿过人群，路过茜拉拉的时候，他伸手邀请鲛人为所有人歌唱。 茜拉拉清了清嗓子，唱起动听的旋律。 戴着南瓜的普雷利来到休息区中心，在猫人的中心跳起了舞，猫人也跟着他们的王扭动着身体。 普雷利转了一圈，指着站在原地的泰斯等人。 几只猫人来到泰斯四人身边，它们摇晃着脑袋，慢慢将泰斯等人推到了中心。 “跳起来，让身体自由摇摆。” 在气氛的烘托下，泰斯等人也跟着扭动起来。 这四人都没有参加过舞会，甚至没有见过这种扭动身体的活动，只是稍微尝试，就让泰斯等人入迷。 “这是什么？”“舞会啊，难道你们没有参加过舞会？” 普雷利摇摆着回应。 他本以为就泰斯是个无聊的人，但就连王国的公主和伯爵的女儿都没听说过舞会，他立刻明白了问题可能出自在王国。 “很久很久以前，王国内的人类和异族并肩作战，我们一同赶走了污秽，让大地重新获得生机。 每一次胜利后，所有的战士都会一同舞蹈，这就是舞会。” 泰斯有些惊讶，他从没有在书中见过这样的记载，就连奥菲利亚也未曾在禁书库中看到过，这也是为何他们从没听说过舞会。 “那就这样好了。” 普雷利一把抓住泰斯，手把手教着他跳双人舞。 “等你们返回王国，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吧。到时候邀请上你们的朋友，让所有人都想起这美妙的活动。” 普雷利不断拍打着泰斯，让泰斯在冰面上加速旋转。 旋转加上跳跃，泰斯的脚步虽然一直没有乱，但他感觉脑袋越来越晕。 啪的一声，泰斯双手打开，普雷利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带着泰斯对所有人鞠躬。 歌声戛然而止，猫人们发出阵阵喝彩。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舞会的魅力。” “是的，我明白了。” 泰斯气喘吁吁，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拜访隐士 等到所有的猫人都玩累了，泰斯等人也回到冰洞中休息。 还没等泰斯闭上眼睛，休息区中心响起了属于普雷利的呼噜声，他的声音有如雷鸣，但冰堡内的猫人似乎早已习惯。 泰斯在迷糊中不知不觉睡着，但感觉自己没有睡多久，又被一双有力的手从地面拉起。 “年轻人，睡觉的时候不要瞎想，要随时保持精力充沛。” 泰斯立刻从声音辨别出了是普雷利，泰斯只能撑着不让眼睛闭上，他感觉身体都变成了一滩烂泥，被普雷利抓着后背，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泰斯在跌跌撞撞中走出冰堡，但当他来到冰雪纷飞的外面世界，风中的寒意瞬间让他有所清醒。 …… “隐士就住在小岛北方，那个绿罩子能阻挡一切攻击，所以除非是隐士主动开门，你是没办法一个人进去。” 普雷利故意走在泰斯身后，双手推着泰斯在自己面前遮挡风雪，凌冽的风刮着泰斯的面容，让他难受得睁不开眼。 “但我毕竟和他同为神使，自然是有办法进入。至于他能不能帮到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泰斯二人继续朝着北方前行，刚刚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抹除。 普雷利对这小岛太过熟悉，即使大雪中只能看到白色，他也能准确找到通往北方的道路。 随着泰斯靠近绿色光罩，吹来的雪花就变得小了很多，那些从天而降的雪无法在光罩上堆积，只是接触到绿罩的表面就瞬间被融化蒸发。 “到了，当你拜访别人家的时候，你知道应该做什么吗？”“敲门？”“没错。” 普雷利嘿嘿一笑，金光环绕在他的手臂，男人双腿叉开，一拳击打在雪地上。 金光随着他手臂波动到光罩下，在和绿光纠缠了一会后，金光偷偷溜入了罩子内。 在听到普雷利“敲门”的动静后，绿罩为两人留了一个洞口，泰斯和普雷利赶忙进入名为安古的雪林。 “噢，这里还是一如往常，是充满生机的雪林。” 从普雷利好奇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不常光顾绿罩下的雪林。 泰斯也只是听猫人说起安古，至于雪林中有什么，他一无所知。 眼前是一片绿刺林，这里的树木和北境中的刺林很像，都是长着针状的树叶，树干漆黑，但比起青刺林甚至都细了一圈，更比不上魔人村落外的烟木。 虽然叫作雪林，但这里没有一片雪，在绿罩的保护下，雪花无法降落在书上，就连脚下的黄土都只是有些僵硬。 两人闯入雪林后，雪林中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两人，眼睛的主人是泰斯在密林中不曾见过的精灵。 和芹泽密林中不同，安古雪林里没有妖精，也没有树灵，精灵不会陷入转生的轮回，他们永远都是雪林中快乐的存在。 好奇而胆大的精灵靠近了泰斯二人，金光的圆圈将一只精灵套住，把他带到了普雷利身边，高大身躯的征服者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精灵，很是享受。 泰斯仔细一看，除了嘴和眼睛，精灵就像拖着尾巴的一团白棉花，看着抚摸精灵的普雷利，泰斯甚至有些羡慕。 在精灵们的簇拥下，两人来到了木头制成的小屋前。 小屋门敞开着，屋子外放着一张椅子，木屋的主人正躺在木制的长椅，闭着眼，像是在睡觉。 “亚伯克，好久不见你就别装睡了。” 普雷利撒开腿敞开胸怀，长椅上的男人慢慢坐起来，在普雷利弯腰准备给他一个拥抱前，男人只是侧身一闪，如同滑溜的鱼躲开了普雷利热情之拥。 “我倒是不想看见你。” 眼前的白发男子慢慢走向了泰斯，他看上去不过是中年，胡子和睫毛都已经是白色，身材和泰斯相同，都是精干有力的体型。 普雷利悄悄绕到男人身后，试图从背后将亚伯克抱住，但隐士只是弯腰就躲开了普雷利的友好尝试。 亚伯克打量着泰斯，同时一手推开背后的家伙。 “我的嗅觉不太好，但我能看到许多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这只大猫会让你来见我。” “不，是另外有人让我来见你。” 为了缓解尴尬，亚伯克清了清喉咙，他靠近泰斯，一只手放在泰斯的下巴，让泰斯微微抬头，他另一只手放在泰斯的耳边，稍稍转动泰斯的脑袋。 “怎么样？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怎么办了？” 泰斯盯着亚伯克灰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亚伯克将双手放下，转身走向自己的木屋。 “难得我来看你一次，你这次就帮帮忙，不要让我丢了面子。” 普雷利大大咧咧地说道，亚伯克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看向普雷利，见征服者神情严肃，亚伯克抬头望向头顶的绿色光罩。 “你还记得自己来诺森雪岛多久了吗？” “很多年了。” “是啊，很多年了，你为什么想着回去呢？和你的奴隶们待在这里，永远快乐不好吗？” 此时精灵从雪林中钻出，来到了亚伯克身边，男人温柔地蹲下身，摸了摸每个精灵的额头。 “比起什么都没有的雪岛，我更希望和猫人们在有四季的土地上生活。” “而且你比我更清楚，萨利鲁斯的生命在逐渐流逝，等到她彻底死亡，整个雪岛上的生命都会饿死，我们必须尽快做出了断。” 蹲在地上的亚伯克只是瞥了一眼普雷利，继续抚摸着可爱的精灵。 “你要明白，如果这一次错过了这位少年，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遇到下一次机会。你难道不希望这些孩子体验生命的美好，感受成为妖精的另一种生命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你的请求太过突然，我会好好思考一下。” 亚伯克摆出送客的姿态，看着隐士的态度，普雷利也不好继续说点什么，他只能带着泰斯转身离去。 “你是观测者的继承者，对吧？” 泰斯刚走两步，他回头看向站起身的亚伯克，泰斯点点头，等待他接下来的疑问。 “观测者的继承者没有使命，他们也很少在传说中出现，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泰斯眨眨眼，他也很是迷惑。 “反过来想，假如你在传说中出现，你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泰斯从未想过这个道理，不过被亚伯克直接点出关键后，泰斯仔细一想，反而感到有些恐惧。 …… 离开雪林的护罩已经为他们两人开启，短暂的相遇后，泰斯将在第二天得知亚伯克的答复，也将决定他身上的诅咒能否被解除。 但在此之前，泰斯在雪地中看到了一位老朋友。 穿着一生鲜红长袍，脖子和手腕挂着金子做着首饰，在雪地中赤裸着双脚，一如泰斯在乔戈瑞山脉下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托——莱——德” 泰斯咬牙切齿喊出他的名字，白沙在他手中汇聚成弯刀，泰斯握紧武器，朝着雪中的仇敌冲去。 第三十五章 前辈后辈 仇人相见，泰斯当然不会手下留情，早在草原上就已经见识过托莱德打不死的能力，泰斯开场就使用昨天才学会的法则。 泰斯在冲刺中丢出白沙弯刀，托莱德侧身闪躲避开弯刀的锋芒，躲闪的动作让泰斯知道，面前的托莱德不是障眼法。 身后洒下白沙，让沙砾隐没在白雪中，沙子在泰斯脚下画出第二法则的符文，降下的雪花停留在泰斯面前，在他手中凝聚为雪白的弯刀。 看着外表相同的武器，托莱德只是迟疑了一瞬间，但下一刻还是选择了和泰斯正面硬碰硬。 黑色羽毛在托莱德面前首尾相接，羽毛化成了剑身，他一手抓住黑色长剑，剑尖指向泰斯，和弯刀针锋相对。 在长剑触碰刀刃的瞬间，托莱德忽然感受到了异常，他立即松开手中的武器。 长剑化作羽毛散开，泰斯的弯刀继续割向他的喉咙，托莱德笑着，反而将脖子送到刀刃上。 一刀划过，头颅滚在雪地中，很快就被积雪覆盖。 托莱德剩下无头的尸体，孤零零站在雪地中，脖颈处流出的鲜血很快被寒冷冻结成块。 寒风一吹，托莱德的身躯直直倒在雪地中。 大风呼啸，雪花飞舞。 泰斯依然维持着第二法则，剧烈消耗着自己的精力。不断和雪花沟通后，他确认自己的法则已经侵入托莱德的身躯，正如对付深海中的恐怖侍卫，泰斯确信他无法再生。 “这是很危险的能力啊。” 不男不女的声音在雪原中回荡，泰斯看向雪地中的尸体，那块尸体没有化成羽毛。 也就是说，泰斯的法则确实已经生效，但这声音又表明托莱德还活着。 “真是了不起的后辈。” 泰斯望向头顶，看见黑色的羽毛在他头上正在形成“标识”。 泰斯立刻将武器丢向空中，不过已经太迟，“围在圆形外的倒立三角”图形已经显现，托莱德的第三法则已经形成。 “就让我这个前辈好好指导你。枯烂之羽，第三法则。” 周围的雪花朝着泰斯合拢，密集的风雪让泰斯闭上眼睛，他双手护在胸前，脚踝上的光芒退散，第二法则的威能暂时中断。 …… 等待视野变得正常，泰斯感到四周变得灼热，他下意识让白沙覆盖身躯，睁开眼睛向着前方挥击。 “噢，你在干什么泰斯？” 眼前的一幕让泰斯难以相信，他身边正是许久未见的博肯列。 发现泰斯突然给了自己一拳，博肯列怀疑自己的兄弟可能脑袋摔坏了。 “你刚刚摔了一跤，我好心扶你起来，你却这样对我。” 作为还击，博肯列给了泰斯胸口一拳。 迷惑的泰斯感觉到了结实的拳击，他知道眼前的一幕肯定是托莱德的杰作。 上一秒自己还在雪岛诺森，下一秒自己却回到了沙漠吉萨，现在似乎在和博肯列在小镇中巡逻。 泰斯望向自己的手臂，自己的白沙还能召唤，虽然威力被削弱至“名人”的层次，但泰斯相信，只要能在这里见到托莱德，仅凭第二法则的特性就能解决敌人。 “如果是‘领域’一类的能力，或许我可以这样。” 皮靴内的符文被点亮，为了不被怀疑，泰斯装作系上鞋带蹲下，让寒意凝聚在手指上，用手指往地面上戳。 “你怎么这么磨蹭，要是让长官看到了，我们可又要被罚钱了。” 曾经在城堡地窖内，泰斯正是靠着脚上的符文让玻尔城长官的技艺失效。 “知道了。” 泰斯被迫站了起来，跟上博肯列继续巡逻，虽然沙地上被他戳了无数个洞，但眼前虚幻的场景始终没有散去。 泰斯正埋头思考如何从领域中出去，博肯列又一番话打断了泰斯的思绪。 “泰斯，你的礼物买好了吗？”“礼物？” 此时博肯列从背后拿出了包裹好的盒子，是用红色细绳捆住的盒子，里面一定放着昂贵的物品。 “给黛西的礼物，她要结婚了你不知道吗？”“黛西是谁？”“泰斯你是真的摔傻了。” 博肯列拍了拍泰斯的后背，然后从背后又拿出了一模一样的盒子。 “作为好兄弟，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们这就去见黛西，给她一个惊喜吧。” 博肯列拉着泰斯，他们穿过无数的街角，路过泰斯熟悉的店铺。 托莱德领域中的吉萨和泰斯记忆中一模一样，让他反而有些留念。 “到了，我们按照计划行事。”“计划？” 没等博肯列解释清楚，他已经把泰斯推到了黛西家的楼下。 虽然泰斯不记得吉萨镇中有这样的人，但他还是照做敲了敲大门。 耳边响起急促的下楼声，很快就有人为泰斯打开门。 泰斯看向面前名为“黛西”的女孩，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麻衣，不过面容却特别模糊，模糊的面容让泰斯更加确信这是虚假的世界。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悄将准备好的礼物丢弃，白沙在他手中制成弯刀。 “恭喜你结婚。” “黛西”歪了歪头，她用着刺耳的声音对泰斯说出感谢，女孩伸出了双手，向泰斯讨要礼物。 仅仅只是这个动作，就让泰斯内心泛起了厌恶。 他反手握住弯刀，双刀从两旁同时伸向面前的女孩，停在她脖子前。 “托莱德，玩笑的时间到了。” 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托莱德那张滑稽的面孔取而代之。 苦着脸的托莱德被泰斯双刀架住，虚构的吉萨镇正在逐渐隐去，等到周围再次变得寒冷，泰斯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雪人。 “你的记忆已经有了残缺，我亲爱的后辈。” 冰雪世界中，站在泰斯面前的是一只怪鸟，从它嘴中发出的声音可以得知，这就是托莱德的新身躯。 泰斯的弯刀迟迟没有递出，现在他已经胜券在握，而且他很在意托莱德的说辞，以及这个后辈的称呼。 “我也像你一样被吉萨镇的老头哄骗，带着他的图画书周游世界。” 图画书的事情泰斯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是他心底的秘密，托莱德的这句话无疑让他更加警惕。 “他只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老头，为了活下去把自己囚禁在小屋子中。他想知道世界上发生的故事，于是他引诱我，让我成为他的眼睛。这就是观测者继承者的使命。”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任凭那个老头摆布，你接下来的结局只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惨，你很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 泰斯看向自己脚下，这一双脚从沙漠走到了北境，踏过草原和密林，最后来到了北方雪岛。 吉萨镇中的老头没有骗自己，虽然这一路十分艰辛，但自己的生活也确实精彩。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 我接下来会为了我自己，参与你诅咒的净化仪式，到时候你就能明白，我说的全是对的。” 泰斯慢慢放下了弯刀，怪鸟在雪中扑朔着翅膀，托莱德朝着后方飞去，渐渐隐入了风雪中。 第三十六章 必要告诫 泰斯来不及追赶托莱德，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住，毫无疑问这双手是属于普雷利。 看着面前的一片苍白，泰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比起让托莱德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走吧，还有人在冰堡里等你。” 普雷利推在泰斯在雪地中行走，两人回到了冰堡的上方，在普雷利招牌式的砸地后，泰斯掉入了通道中。 回到冰堡内被一群猫人簇拥着，让泰斯暂时忘记了托莱德的事情。 泰斯陪着猫人们嬉戏了一会，等到疲倦，他一个人跑回冰洞中休息，神情疲惫。 这一幕被奥菲利亚看见，少女找上了泰斯，在泰斯躺下的同时，奥菲利亚也躺在了泰斯面前，两人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 这一次泰斯一反常态，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他并没有因此挪开，两人对视着双眼，正常交流。 “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了托莱德，打了平手。” “这并不意外。” 这不是泰斯第一次盯着那双紫色眼眸，所以他明显能感觉到，奥菲利亚心里有话，她眼神光始终无法汇聚在一点，似乎在逃避泰斯的目光。 “他的领域让我暂时回到了吉萨，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姑娘。” 此时奥菲利亚咬紧了嘴唇，她的目光终于和泰斯对上。奥菲利亚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让泰斯一时没有看明白，而少女也没有说话，只是等待泰斯的下一句。 “在北境的时候，我和潘大人进行了一场交易，我记得自己交给了他某个人的回忆。” 泰斯突然笑了起来，这次轮到奥菲利亚感到意外。 敏锐的少年早就注意到了奥菲利亚的反常，泰斯也不是单纯到什么都不明白的少年。 “虽然我不记得了那姑娘长什么样，但我知道现在是你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再去找回那段记忆，你不用担心我。” 泰斯说完就转身躺下，抛下漂亮话后的他感觉心脏剧烈跳动。泰斯暗自窃喜，连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你说这么多和我没有关系。” 奥菲利亚也转过身，两人背对着背躺着。 在泰斯看不见的地方，奥菲利亚已经红着脸，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害羞，心跳声砰砰，奥菲利亚既惭愧又开心。 恰好凯西娅和茜拉拉也回到了冰洞中，看着靠近的两人，道德骑士凯西娅再次发话，将泰斯拉开，告诫他要保持距离。 “谢谢。” 泰斯反而对凯西娅道谢，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泰斯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看着泰斯一反常态，茜拉拉靠近了他身边，用手背贴着泰斯的额头。 “好烫…肯定是诅咒发作了。” 被柔软的手触摸，泰斯的耳朵从耳根开始红了起来，再加上刚刚心跳加速，本就有些滚烫的皮肤更热了。 “泰斯，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凯西娅拉着茜拉拉远离泰斯，让他一个人躺下休息。 热闹的冰洞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选好了角落准备入睡，泰斯慢慢平复了心情，闭上眼睛。 …… 又一次回到沙漠世界中，泰斯刚想开口呼唤潘大人，可他想起潘大人上次提到，自己暂时不会出现。 “如果潘大人不在，那我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只要实力没有达到“领主”，泰斯就不能算是沙漠的主人。 他在沙地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头顶的乌云已经布满了整片天空，泰斯的诅咒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但白色的世界依然有了变化，泰斯注意到已经有几处沙地变得潮湿，他急忙跑到一处低洼，双手插进沙子中。 浸湿的沙砾让泰斯有些喜悦，他双手在地上不断刨着，地底潮湿的部分越来越多。 忽然想起自己可以控制这些沙子，泰斯手掌贴着地面。 感知和沙砾连接，白沙往外挪动，没过一会，一股清泉从地底喷出，让泰斯全身湿透。 “噢，真是爽快。” 清水洗掉了泰斯精神上的烦恼，他将泉水播撒到外，让更多的沙砾也享受水的滋润。 玩水的泰斯累了趴在地上，一边笑着，一边让头发侵泡在泉水中。 正当泰斯享受着难得的舒适，他好像看到了远处出现的踪影。 “潘大人？” 疑似狐狸的尾巴出现在沙丘边，泰斯立刻站了起来，朝着沙丘走去。 沙漠中的痕迹没有被隐去，但痕迹不是狐狸那细小的脚印，反而和泰斯的足迹类似，只是足迹的尺寸小了一圈。 泰斯蹑手蹑脚，慢慢靠近了沙丘，然后他从沙丘突然跳出，准备给沙丘后的潘大人一个惊喜。 但他的期待落了空，沙丘后除了阴凉处，痕迹戛然而止。 “可能就是我自己的足迹。” 泰斯叹了一口气，正想返回到自己的快乐水泉，一双手突然抓住了泰斯的头。来不及看清是谁，泰斯的脑袋被这双手按进了沙丘中。 “除了我和潘大人，还有谁能进入我的世界，难道是奥菲利亚？不，她的手要比这双小很多，肯定不是她。” “白痴别想了，是我。” 认出潘大人的声音后，泰斯又惊又喜。 能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说明那只狐狸已经变成了人，或者至少是猫人那样。 泰斯着急想看清潘大人的新面孔，抓住脑袋的手却死死按住，以泰斯自己的力量却完全无法挣脱。 “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暂时不想见你，等时机成熟，你就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泰斯放下了双手，乖乖在沙堆中放弃挣扎。 “你学得很快，征服者的性格和我想象中一样，他果然有帮到你。” “但是这个人同样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隐士肯定会接受他的提议，帮你驱除身上的诅咒。” 听到自己即将解脱，泰斯完全忘记了自己被埋在沙子中，心里满是兴奋。 一直以来，泰斯都相信潘大人的判断，既然现在她这样说了，这代表自己的诅咒即将解除，自由在向着泰斯招手。 “果然是个白痴，看来我说什么都晚了。” 潘大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抓紧泰斯的手掌瞬间加大了力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遇到怎样的危险，你一定要记住，至少要让一粒白沙在身边。” 潘大人用力扭动泰斯的脑袋，将他甩开。 感觉到脖子剧痛，泰斯惊呼着从冰面上坐起，他惶恐地看向四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做噩梦了吗？” 同伴们来到泰斯身边，目光关切。 泰斯摊开了摸脖子的手掌，掌心中放着一堆沙砾。 第三十七章 临时起意 泰斯在伙伴们的关切中站起来，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休息区内，猫人们正在享用晶石，确认过时间后泰斯才知道已经到了第二天，普雷利正好拿着两块晶石走来，向泰斯丢去了一枚。 “快点吃完，我们今天就能得到亚伯克的答复。” 说完这话，普雷利也将一块白瑛石塞进了嘴中，独自走向雕刻着士兵的房间。 泰斯抓住了飞来的晶石，看着眼前的透明石块独自发呆。 “净化仪式会有危险吗？” 奥菲利亚的声音突然出现，泰斯没有回头，他慢慢将晶石塞到嘴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危险的话，就带上我吧。” 奥菲利亚微笑着说出这句，正在吸食能量的泰斯迟迟没有点头，他看向普雷利前往的侧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你们又有什么不告诉我，这样还能算同伴吗？” 凯西娅和茜拉拉发现两人在交谈着，气鼓鼓的凯西娅走上前，质问泰斯为何背着她们说悄悄话。 泰斯放下口边的晶石刚想狡辩，奥菲利亚抢先一步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这样吗？那也带上我一个，还有茜拉拉。”“啊…我就不用了…吧？” 凯西娅强行拉上了茜拉拉，等靠近泰斯后，她瞪着眼看向泰斯。 因为身高关系，泰斯将手放在凯西娅的头顶，将踮起脚的女孩按下，他摸了摸凯西娅的头发，决定对三位同伴解释清楚。 “潘大人在我的梦中出现，她告诉我净化诅咒的仪式异常凶险，还嘱咐我随身带着沙砾。” 泰斯眼神扫过同伴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泰斯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把所有可疑的部分都讲出，但脚踝突然被荆棘拉住，“扑通”一声，泰斯摔倒在冰面上。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哈哈，年轻人就是要这样。” 普雷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抓起了地上的泰斯，再次将泰斯放到了自己肩上。 凯西娅上前一步，希望征服者也带着她们三人。 普雷利摸着下巴想了想，他咧开嘴笑着，热情邀请这些美丽的姑娘一同上路。 “喂，这可是继承者的诅咒净化，可是很危险的事。” “危险，哼哼。” 普雷利手臂用力，让肩膀上的泰斯不要多嘴。 一行人来到雪地上，泰斯还在普雷利肩膀上抱怨着。不过他的挣扎依然无用，只要力量无法超过普雷利，他就只能像只小鸡一样被挂在征服者的肩上。 今天虽然没有降雪，但小岛上依然堆积着雪花。 普雷利突然双手抱住泰斯，让泰斯瞬间感觉到危机来临。 普雷利将泰斯从肩膀上投掷出去，泰斯双手捂着脸，一头栽进雪堆中。 “少年你听好了。所谓危险只是你能力不足，男人要实力强大，要随时保护身边的人。” 普雷利独自朝着北方雪林走去，泰斯的同伴们看见他陷入雪地中，急忙从队伍后方跑到前列，将他从雪堆中拔了出来。 泰斯用手将脸擦了擦，睁开眼睛后，看见三张精致的脸蛋出现在面前。 “走了走了。” 泰斯从雪地中爬起，他将面前的三人扒开，独自站了起来，他闷着头追上普雷利的步伐。 “这是你们一定要跟上来的，要是出了意外…” 然后三位姑娘走得也不慢，四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想到普雷利刚刚说的那句，泰斯也好好反思了一会，他斟酌着语气，脸蛋一红，闭着眼睛大声说出口。 “我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们的。” 感觉到这话羞愧难当，泰斯撒开腿在雪地中跑了起来。 奥菲利亚扑哧一笑，也跟在他身后跑了起来。这让另外两位同伴也不再感到害羞，凯西娅一边喊着慢点，一边带着茜拉拉加速前进。 …… 北方的绿罩越来越近，在雪林的入口外，普雷利正等待着泰斯一行。 看着年轻人充满干劲跑了起来，普雷利情不自禁朝着泰斯鼓掌，他突然亮出了粗壮的手臂，迎上奔跑而来的泰斯。 “干得好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明白了。” 普雷利手臂一勾，将泰斯一把搂住，用手摸着泰斯的头发，男人哈哈大笑。 绿罩的主人听见了他的笑声，正面的光罩出现了缺口，穿着白袍的亚伯克从雪林中走了出来。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木棒，一锤子敲在普雷利的头顶。 “你这个老东西疯了吗？竟然拿世界树的枝丫敲我的头。” 普雷利挥着拳头以示警告，而外表只是个中年男人的亚伯克挥动着木棒，并没有被他吓到。 “我想明白了，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可求。虽然不知道解决那个男人之后能安宁多久，但总好过一直待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普雷利放下了拳头，对亚伯克的这番话十分赞同。这也是他所想的，等到时机成熟，普雷利就和国王一刀两断，顺便算下以前的旧账。 “那个男人？” 泰斯皱着眉头，昨天在雪林中没有人提到某个男人。 他看了看普雷利，发现男人此时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那个男人是指国王。” 奥菲利亚上前一步，他拉住了泰斯，直面着两位不怀好意的神使。 “传说中的征服者可不是个阴险小人。” “你可真敢说啊小姑娘。” 普雷利也上前一步，在他身上，猫人的伪装正在逐渐消失，他变成了泰斯在领域中见到的那副模样。 “王国的公主开始心疼自己的父亲了？或者你一开始就为了接近这位继承者，也难怪，哪里会有贵族和平民成为同伴。” 普雷利的语气一改往日，他毫不客气地鼻孔对着奥菲利亚，手指在拳头中搓动着，随时准备动手。 “你说的太过分了，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欺骗了我们？” 凯西娅也来到了面前，她用手臂护住了泰斯，对着至少四倍身高的普雷利，凯西娅同样毫无畏惧。 “噢？是又怎样？” 普雷利望向了泰斯，他嘲笑着躲在女人身后的泰斯。 “我教了你如何使用法则，也愿意帮你解除身上的诅咒。是谁临时悔改，难道不是你这个胆小鬼吗？” 普雷利突然出拳，分别对准了奥菲利亚和凯西娅，荆棘和斧头同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但泰斯也发现了普雷利拳头上的金光。 只有和普雷利战斗过才知道，这金光能让所有的技艺都化为乌有，所以泰斯必须立刻行动。 泰斯将面前的两人推开，普雷利的攻击最后全部落在了泰斯胸前。 即使身上已经被白沙覆盖，猛烈的冲击之下，泰斯还是因为痛苦而倒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泰斯受伤，茜拉拉赶忙用气泡包裹住泰斯，靠着一丝治愈的能力，让他体内的伤势得到缓解。 “你明白了吧，只有实力才不是谎言。” 泰斯抬起头，看见充满金光的又一拳砸向了自己头顶。 第三十八章 大战将至 看着拳头即将砸向自己的脸，泰斯突然抬头。 此时普雷利注意到，泰斯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他收住了拳头，转身飞踢，将泰斯的脑袋踢飞，圆滚滚的头没有流血，静静躺在了雪地上。 “托莱德，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你的后辈了吗？” 失去脑袋的身躯化为黑羽，茜拉拉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人。 穿着红色长袍的托莱德正扶着泰斯，三根羽毛在泰斯头顶盘旋，洒下的黑光突然中断，羽毛也回到了托莱德袖中。 “大家来到这里都是抱着同样目的，何必打打杀杀呢？” 托莱德眯着眼睛望向亚伯克，举着木棒的男人一直没有出手，反而在雪地上画着图画。 “做决定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亚伯克看向泰斯，泰斯捂着胸口，借着托莱德的胳膊的他没有倒下。 泰斯对上了普雷利的眼睛，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泰斯，玻尔城那个疯子警告过我。” 奥菲利亚站起身，她拍落身上的雪花。 “在实力没有达到神使前，不能直面国王。” “但我们现在没有实力战胜两位神使。” 泰斯目光锁定在普雷利身上，权衡利弊后，泰斯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挣扎。 “奥菲利亚，如果能返回王国，我一定会和你回到北境，重新建立军团。” 泰斯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两步，他靠近了普雷利。 征服者收回了阴沉的表情，看着泰斯慢慢走来，他也为泰斯让开了道路。 “泰斯…” 茜拉拉看着泰斯擦身而过，她欲言又止。 “虽然我没能让圣女走出神庙，但如果我们还能回到萨利鲁斯体内，我一定会再试一次。” 茜拉拉将双手放在了胸前，沉默看着泰斯离开。 凯西娅反而拍了拍腰带，握住了巨斧，挡在泰斯的道路前。 “你不能去，我一看就知道，他们这是让你去送死。作为你的骑士，我不能看着你这样…” 泰斯一手抓在斧头上，正当凯西娅以为泰斯要用力，泰斯却弯下了腰，亲吻在她的额头上。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希望我的骑士能带着我的故事回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泰斯的名字。” 凯西娅立刻哭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斧头无力滑落在雪地上。 …… 亚伯克在雪地中画上了质朴的圆，在圆的外侧，他用歪歪扭扭的苍臆文刻下了文字。 男人举着木棒，慢慢从半跪的姿势站起，伸手示意泰斯走入圆心。 拖莱德和普雷利走到圆的外围，和亚伯克一起站在圆的等分三处。 奥菲利亚将凯西娅从地上拉起身，亲手为她擦干了眼泪。三位姑娘站在一起，他们尊重泰斯的决定，也希望见证这最后的时刻。 “无尽战争，引导死亡，欲望囚奴，原初之形将裁决污秽。第四法则，混沌仪式。” 亚伯克手中的木棒从根部开始外皮脱落，一根圆润的树枝出现在他手中，洁白的树枝上点缀着点点翠绿，这才像普雷利所提到的世界树的树枝。 亚伯克将树枝指向泰斯的心脏，那翠绿开始生长成嫩枝条，枝条包裹住了泰斯胸口。 这无疑激起了诅咒，黑色的雷电从胸口涌出，然而泰斯此刻没感到一丝痛苦，出现的电弧立刻被树枝吸收，诅咒的威力正在被削弱。 站在法阵外的普雷利神情紧张，金光已经布满了他的拳头，征服者看上去是随时准备战斗，对比之下，托莱德就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心口处的闪电被吸走，泰斯内心世界中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不过法阵中的泰斯并没有放松，他记住了潘大人说的话，手中牢牢抓着白沙。 等到世界树的树枝将电弧全部吸收，泰斯感到身体一阵轻松，树枝回到了亚伯克手中，吐着电光的枝条被他徒手抓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但泰斯身上的诅咒还没有彻底清除，漆黑闪电不过是溢出的能量，那把射入他心中的断剑才是真正的诅咒之源。 此时，法阵外的三人才开始表情严肃起来。 …… 一阵风吹过，雪地上的痕迹被擦去，刚刚施法的“标识”已经失效。 亚伯克将树枝倒插在雪地上，用手在面前胡乱画着，随着他的涂鸦完成，亚伯克将树枝交给了普雷利。 征服者一手拍开这根树枝，将世界树的树枝送到托莱德面前。 普雷利将手指插在雪地上，每一根手指画出不同的图案，最后一掌拍出，让“标识”中也闪烁着金光。 获得世界树枝条的托莱德用双手握着，他只是在雪地上刻下符号都显得有些吃力。 身边的羽毛不断悬浮，一根，两根，直到二十三根羽毛围绕在托莱德身边，他的画作才真正完成。 三人面前的图形都胡乱不着边际，但只要把三人的图案连在一起，就能看见一整幅图。 虽然只有外部的轮廓，但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位戴着皇冠的国王。 托莱德将树枝交还给亚伯克，亚伯克将树枝举过头顶，普雷利走到亚伯克对面，他再次蹲下身，在国王的脖子下写出那个重要的名字。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伪君子。” 一根手指上布满了金光，普雷利龇牙咧嘴，在雪地上狠狠写下了仇人的名字。 蒂亚戈·赫启肋 “蒂亚戈？” 奥菲利亚想起了在旅店的那封信，现在她后悔没有和泰斯说过这件事。奥菲利亚此时开始自责起自己，身为王国的公主，却连国王的名字都不知道。 眼看着圆环在雪地上浮现，光芒罩住了泰斯和他身边的三位大人物。 中心城市，国王的城堡中，男人正坐在红色王座上，羊皮卷在他面前自动翻阅着，男人一目十行，很快就换了另一张羊皮卷。 突然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用手指敲了敲脑袋，食指滑向耳边，男人闭上了眼睛。 “这么心急吗？我的老朋友们啊。” …… “这是传送法阵，我曾经见父亲使用过。” 凯西娅缓缓开口，她和菲利普的技艺都有着切割的特性，只不过一人操控着风，一人操控着斧头。 切割特性是最常用来传送的方法。 菲利普时常使用这种特性让自己不必走路，他曾在凯西娅小时候对她提到过，即使两人相隔万里，只要能将两人中的一切都割掉，两人就能瞬间来到对方身边。 眼前的法阵虽然更加高级，但原理也是相同。 以世界树的树枝为桥梁，取代两人中间的山川大海，靠着独一无二的姓名，将国王与法阵连接。 最后，当光芒盖过了所有人，规则发动的时机来临。 亚伯克将珍贵的树枝掰断，也代表着国王和这座法阵的距离不复存在。 第三十九章 冰雪国王 平静的雪地上突然卷起了风暴，仪式的国王图像被投射到天空中，光束投入蓝色天空，现在白昼，但头顶的天幕瞬间被染得漆黑。 脚下的“标识”变得模糊，在仪式中央的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开。 风暴卷起积雪，四周都被扬起的白雪围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离开。 而在法阵中心，泰斯感觉身体开始变得奇痒无比。他张开手掌，原本黄色的肌肤正在快速变为白色，就连手心处也不再充满血色，他余光瞥向脸颊，白色爬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肌肤全被染成白色后，泰斯的黑色头发也同样受到侵蚀，从发根开始，每一根头发都变得灰白，感觉身体的温度在急速下降。 泰斯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内心世界的沙漠中。 白沙上空已经没有了乌云，泰斯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游荡，继续寻找潘大人的踪迹，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而在诺森雪岛，苍白的泰斯眼眸变成了金色，他捏了捏拳头，正在熟悉这副躯体。 蒂亚戈脚踝处的符文被点亮，蓝色光柱从天而降，被光柱笼罩后，他摊开双手，感受着能量的洗礼。 受到力量的冲刷，皮衣上的苍臆文被点亮，曾吞噬里德诅咒的印记开始吸收蓝光。 在让扭曲的文字充满能量后，国王双手环抱，从口型能得知，他在默念咒语。 普雷利也没有傻等着，他用拳头砸向光柱，金光和蓝光碰撞，二者在相撞的一瞬间湮灭。 但光柱的力量源源不断，砸向光柱的拳头立刻被弹飞，普雷利继续不断挥出拳头，让充盈的金光渐渐渗透入蓝色光柱。 正面突破交给了普雷利，亚伯克和托莱德都选择了继续在四周刻下法阵。 失去树枝的亚伯克掏出了金子做的匕首，托莱德选择将羽毛藏在雪地中，用黑羽施下陷阱。 两人的神情不再放松，对于这场无法离开战斗，他们只能竭尽所能。 眼看拳头处的光芒渗透缓慢，普雷利也不再留手，他口中默念法则，用第四法则的黄金城将所有人纳入自己的世界。 国王皮衣上已经布满了蓝光的符文，闪光的皮甲看上去无比诡异。 但现在他被拉入了黄金城，只要是在普雷利的世界中，任何技艺都无法发动。 站在盆地中，国王向前踏出步伐，远方再次传来脚步声，征服者的追随者们呐喊着奔向敌人，和泰斯初入这领地时一模一样。 声音从高处传来，国王却低着头看向脚下。 当所有人士兵从高坡冲下，他蹲下身子，用手在荒芜的沙地上勾勒符号。 刀剑即将划破他灰白的发丝，国王手中“蛇形树”的符号已经完成。 士兵们的身形变得虚无，世界崩塌，温度降低。 回到雪地中的国王保持着下蹲，而在他的头顶，金色的拳头恰好未能击中。 “普雷利，后退。” 亚伯克看见国王手中积蓄的蓝光，他一边提醒着，同时用金匕首在空中切割国王的身躯。 两人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但国王的皮甲突然断裂，皮甲下的肌肤也出现了无数条血线。 国王朝着普雷利拍出的一掌也落空，蓝光落在风雪中，反而让风暴更加剧烈。 普雷利借机跳开，在国王破除自己的法则后，残留在他世界中的符文还在继续吸食着他的力量。 征服者一边分心用金光压制，一边小心谨慎绕着国王寻找攻击的时机。 半蹲在地上的蒂亚戈抓扯着胸前的皮衣，白光从皮衣上的符文爆发，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炫目的白光让观战者挪开了视线，但恰有三根羽毛飞向了炫光中。 白光散去后，身披着蓝色战甲的国王站立在中央，他一手握着三根灰羽，另一手握着一把蓝色大剑。 这大剑的材质和北境军团队长的武器一致，都是取自魔人村落的湛矿石，蓝色的焰光在剑身上摇动，让四周变得更加寒冷。 蒂亚戈身上的皮衣已经变成了结实的钢甲，只不过苍臆文的符号依旧是一模一样，金色眼眸盯上了面前的普雷利，长剑斜挥，被普雷利双拳挡下。 国王一手应付着面前的征服者，同时将另一只手中的羽毛丢出，丢出后手指指向身后的亚伯克，指尖射出结冰的钉刺。 亚伯克只能无奈用匕首格挡，完全无法抽开身继续刻下符号。 而正面的普雷利靠着金色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将长剑击退，但他的金光正逐渐变得暗淡，每有一分寒意渗透，普雷利感觉自己对力量的掌控就弱了一分。 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让普雷利变得有些急躁。 …… 这不是普雷利第一次面对国王，第一次是在冰川上直面这位王国的最强者，那次战斗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自信的征服者才揭露了朝圣天路的秘密，在冰川上突然出现的国王只不过是同级的“神使”，加上战船上的好手，普雷利相信自己能战胜对方。 技艺的质量将决定战斗的难度，征服者的拳头是最普通的能力。但正是这种常见的力量，普雷利通过自己的不断坚持，从武者突破到神使，不断领悟拳头的本质。 法则，领域，最终领悟的特性是返璞归真。 任何直面普雷利的敌人最后只能用拳头和他交流，任何的小花招都会在黄金城中失效。 但这个男人不同，和国王初次战斗中，蒂亚戈可没有使用过冰霜，只靠着一把朴实无华的铁剑，就像插入狮王喉咙的那把剑，轻松获得了战斗的胜利。 只是靠着比普雷利快上数倍的动作，国王在冰原上将征服者所有的手下击倒，倒下的战士会突然消失，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无法抓住国王让普雷利失去了理智，他胡乱四处攻击。 战船上的所有破碎痕迹都是普雷利自己造成，等到他冷静下来，手下的战士全部消失，只留下武器散落在冰川之上。 普雷利认为国王的技艺是“剑”，特性应该是能使人消失。 为了解决这个敌人，他每日无惧风雪，挑战恐怖侍卫，只为在深海中挥出更快的拳头。 其实他骗了泰斯，恐怖侍卫并不是诅咒，而是因为普雷利故意用杀戮引来，只为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打手。 但眼前的国王完全不同，速度不仅和几十年前同样迅速，并且将冰霜的力量使用得如此娴熟，更加可怕的是，这股力量看上去连法则都未曾使用。 “难道我们第一次战斗，他只是靠着技巧就战胜了我？” 想到国王深不可测的实力，名为征服者的普雷利开始感到了害怕。 第四十章 沉入海底 普雷利在国王面前苦苦支撑，亚伯克再次挥舞着匕首，他在空中划下十字，准备故技重施。 国王头盔中闪过一丝蓝光，他面前出现一堵冰墙，冰墙替他挡下了亚伯克的攻击，瞬间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冰块。 普雷利的动作愈加迟钝，一开始还能全力攻击占据主动，在后来的每次动作都变得更加缓慢。 从攻击变为了防守，普雷利身上慢慢出现了白色的冰霜。 而国王手中的长剑蓝焰更盛，凿击数次后，几乎让普雷利陷入雪堆中。 偷袭的黑色羽毛无法击穿国王的铠甲，他身上符文只要闪烁蓝光，托莱德的羽毛未能触碰就化作了冰屑。 “你这个家伙，还不快点用全力。” 普雷利怒斥着两位队友，他的法则已经无法使用，完全是靠着肉体在为他们争取时间。 但普雷利清楚，如果没有决定性的法则，他们三人都会在此陨落。 “鸟人。”亚伯克高喊一声。 托莱德从四周的风雪中走出，他跳上天空，身上的红色长袍脱落在雪地里。 托莱德双臂朝着后方舒展，手臂开始拉长，变为了翅膀的形状。变为了那只怪鸟后，托莱德冲入了风暴的中心。 随着他冲入的还有亚伯克丢出的匕首，金色匕首为托莱德击破风阻，鸟人扇动翅膀，羽毛被卷入风雪中，让周围的风都变得漆黑。 国王双手握住长剑，准备先将面前的普雷利解决。剑刃上的巨齿闪着白光，国王将长剑举过头顶，普雷利双手抱头，将剩余的金光全聚在手臂上。 剑光落下，蓝光如锯齿撕碎了普雷利的防御，长剑切入他的手臂，鲜血溅到了普雷利的脸上，剑尖划破了普雷利的胸膛。 国王紧接着向前将剑身递出，长剑捅入了普雷利的腹部，征服者一脸不可置信，被长剑戳穿后，蓝焰包裹住他的身躯，将他冻结成冰。 亚伯克丢出匕首后，他从胸口取出种子，将种子在手心捏碎，藤曼缠绕在他的手臂，一把翠绿的战锤出现在他的手中。 亚伯克双手握着巨锤，奔向全副武装的国王。 国王将长剑从冰块中抽出，转身将长剑折回，向着身后劈开，亚伯克一剑斩碎了亚伯克的战锤。 恰好在此时，风暴已经被漆黑涂抹，黑影将两人笼罩。 托莱德亮出他的尖爪从天而降，瞄准了国王的脑袋。 斩碎亚伯克的武器后，受到两面夹击的国王必须做出抉择。 握住长剑的双手变为了单手，亚伯克单手指天，手指被蓝光缠绕，化为细长的冰枪瞄准了托莱德。 单手持剑对准亚伯克，剑身上的蓝色火焰突然变得猛烈，盛焰将袭来的亚伯克吞噬，也将他囚禁在寒冰中。 蒂亚戈将长剑上撩，寒气逼近鸟人的翅膀，让他从半空中坠下。 冰枪比托莱德的利爪更长，长枪突入鸟人的身躯，紧接着蓝光从冰枪流入托莱德的身躯，最后让他无法挣扎被钉死在国王头顶。 蒂亚戈单手一挥，将鸟人的身躯丢在雪地上，冰枪散落，化为纯白的雪花。 他站在原地，闭上了金色的瞳孔。 …… 在国王周围，本已失去生命的三人化作了黑色的羽毛，风雪已经停了下来，三人的身影从远处出现。 迎战国王的三人此时十分疲惫，身上伤痕累累，从眼神中能看出，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 蓄势待发的国王将长剑插入地下，蓝焰冲入地下，雪岛开始晃动，地面碎裂，从地下传来鲸鱼的哀嚎。 在萨利鲁斯体内，红瑛石全部碎裂，变为鲜红的液体灌入她身体的各个部位。 鲛人神庙中内，通往神庙的内壁破碎，浓稠的血水灌入鲛人的圣地。 沾染上鲜红液体后，红色瞳孔的鲛人开始撕扯身上的鳞片，身体变得满目疮痍，原本美丽的身躯也变得丑陋不堪。 痛苦的萨利鲁斯在腹部积蓄着，喷水口张开，身体剧烈颤抖。 在被国王击穿的雪地下方，蓝光闪烁。 萨利鲁斯朝着蓝色光芒游动，只有在这里，身体中的痛苦才会弱上一分。当她靠近了国王的脚下，蓝色火焰也找到了她。 此时萨利鲁斯才想起了伤害自己的凶手，可来不及逃跑，身体内的伤口突然全部爆发。 几十年前的创伤再次发作，更多血水灌入她的体内，从喷水口冲出她的身体。 红色的泉水将国王冲入空中，国王只是双手握着剑柄，俯视着脚下的三人。 和血水一同冲出的，还有变为怪物的鲛人们，他们举着鲜红的尖叉，朝着普雷利等人进攻。 被污秽占据身体后，这些愤怒的鲛人不仅力量增强，个个都能有着“名将”的实力，而且在血红泉水的沐浴下，所有的伤口都会瞬间恢复。 即使普雷利能一拳将鲛人轰成碎渣，可只要红色泉水还在，他们的身体就能重新塑造。 鲛人们无惧生死，国王也只是看着普雷利等人被耗尽力气，完全没有出手的兴趣。 围观的茜拉拉再也无法旁观，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变成怪物。她哭红着眼向战场跑去，手中射出无数的水球，可都无法对这些怪物造成伤害。 激怒了怪物后，茜拉拉也成为了进攻的目标，鲛人们将尖叉射向茜拉拉，她也用水枪还击，可只是一次接触后，水枪就被血红的尖叉击散。 即将被尖叉贯穿，蓝色大斧出现在茜拉拉面前，正是凯西娅出手相助，黑荆棘从破碎的雪地中生长，缠绕住靠近的敌人。 在三位姑娘加入后，战场的局势依然没有好转，如果无法解决天空中的国王，一切都是徒劳无用。 …… 在白色沙漠中行走，泰斯找不到潘大人，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但过了如此之久的时间，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回归，泰斯感觉很不安。 来到一处土坑，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埋在这里的东西。 和车夫卡特交易的来的羽毛，三根羽毛现在只剩下两根，而且羽毛无法完全抵抗“领主”之上的存在。 将土坑刨开，泰斯将两根羽毛握在手心，他轻轻默念屠龙者的姓名。 一丝温暖从心脏来到他的四肢，回想起屠龙者和恶龙的战斗，泰斯感到精神振奋。 下定决心后，他蹲下抓了一把白沙，将两根羽毛同时吞入口中。 …… 天空中，红色水柱突然消失，国王从半空中落下，身上的蓝焰萎靡了不少。 变成怪物的鲛人身体破裂，畸形的身躯突然出现伤口，漆黑的血从伤口喷出，炽热的血让冰雪都被融化成黑泥。 眼看局势突然逆转，普雷利当然不会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奔袭到水池中心，拳头挥向浮在水中心的国王。 “不要！” 奥菲利亚感觉眼前的已经是泰斯，虽然蓝色的火焰还未熄灭，但泰斯一定是在另一个世界和国王对抗。 伸向普雷利的荆棘被羽毛拦下，亚伯克也挥着木锤拦住了凯西娅。 眼看金色的拳头即将砸碎国王的头颅，蒂亚戈左手抓着的一把白沙开始凝聚成型，忽然变成白色的沙漏。 在被拳头砸中前的一瞬，国王碾碎了沙漏。 …… 蓝光瞬间吞没了整片小岛，贴近面容的拳头没有再挥下，普雷利在空中一动不动，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时间被定格在这一刻。 躺在血水中的国王慢慢站起，瞳孔的颜色不断变换，金色与黑色不断交替，最后定格在了黑色。 他经过了所有人，最后站在了奥菲利亚身旁。 泰斯将长剑缓缓举起，放在了奥菲利亚的脖子处。 蓝焰熄灭，他身上的铠甲也全部落在地上，化为白色的积雪。 赤裸着的少年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紫色的瞳孔朝着湖中心，眼中的忧虑太过明显。 泰斯闭上了眼睛，将长剑挥出，最后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即使泰斯选择了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只是将附身的国王赶走。 周围的一切依旧被定格，唯一能动的他倒在雪地，疼痛袭来，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 在红色血湖的中心，鲛人的神龛也浮上了水面。 四周的赤红朝着神龛中心汇聚，湖水变得清澈洁白。 紧封的石门开启，从石门内走出的黑发女人踩在湖面上，每当她走出一步，脚下就会生出一片绿叶。 当他靠近泰斯的时候，泰斯已经在雪地中失去了生机。 女人蹲下身，用手捂着泰斯的伤口，在他失去心脏的地方，放下了绿色的种子，她随后撕下了纯白的长袍将它盖在泰斯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女人走向了安古雪林。 在空洞的胸口处，种子生长出嫩芽填补了泰斯的伤口。 泰斯身下，本是破碎的雪地沉入海底，雪岛开始崩塌，海水涌入。 开启的神龛沉入海底，从水面下传来美妙的歌声。 “若你英年早逝，将你与圣洁同葬， 黄昏时分，沉入深海，投入母亲的怀抱， 希望在你死后，人们会倾听你的故事， 我将出现在你的葬礼，为你盛装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