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机械教父》 部分力量体系设定(可不看) 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 但如果希望有一种探索新世界的未知感，我建议，没看过书的最好先不看。 因为小说里未来都会解释。 当然，这里仅为部分设定，主要用以整理，方便未来读者回头梳理。 【基本属性阀值（仅为评估）】 战斗（近战远程的综合） 骇力（衡量骇客的入侵能力） 护甲（物抗） 屏障（法抗，义体防火墙） 机动（敏捷） 精神（精神值越低越难操纵自身义体，类似第二血条） 【武器基本属性】 斩位（近战） 击穿（远程） …… 更多 【属性等级排序】 d，c，b，a，s，sg，ex 【侍族等级划分（由高至低）】 老中（白色法袍）、 守护代（十文字图案）、 御庭师范（一文字五星）、 御庭上刃（一文字四星）、 御庭下刃（一文字三星）、 御庭将（一文字二星）、 御庭侍（一文字一星）、 足轻（无） 【百鬼众等级划分】 （上三善，以善的程度由高至低排名） 天道 人间道 修罗道 （下三恶，以恶的程度由高至低排名） 地狱道 饿鬼道 畜生道 【职业划分（详细解释见书中）】 斩侍 二阶——旗本、御家人 + 射声士 二阶——铁炮侍、流镝、国崩士 + 影武士 二阶——神隐、死侍 + 山伏 二阶——大僧正、山坊主 + 阴阳士 二阶——人形师、大允 + 鬼人 …… 未来也许还有更多。 第1章 百万打赏 不动原贫民窟。 肮脏的旧工厂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件，每走一步都会触碰到废弃的残肢断臂。 关智贤拨开蔓进厂房的乱草堆，轻敲太阳穴，眼前的视野立刻浮现出一层浅蓝色的ui界面。 他打开一款名为“入梦”的直播软件，接入自己的感官传输，习惯性地看了看今天的关注量。 昨天932，今天掉到了915。 他长叹一口气： 即便如此，也还得继续冒着生命危险赚钱。 也不知道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关智贤跟每一个不动原长大的年轻人一样，年少经历过战乱的洗礼，长大以后也仍然生活在战后的废墟之中。 他曾经在无人超市里当过维修员。 后来因为耍小聪明，偷偷篡改程序私吞小费，而被老板开除。 他也和一些街溜子鬼混过。 学会怎么跑酷，怎么干架，怎么收保护费，只为了补贴家用，照顾自己的父母。 直到有一天混战，自己力战不敌，住了几天医院，关智贤才莫名醒悟： 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混下去，必须要做些什么，好证明自己在这世间曾经存在过。 他便在在年少时的好兄弟“大豪”的介绍下，成为了一名探险主播。 大豪告诉他： “听说土豪，就喜欢花钱看别人受苦。你越惨，赚得越多。你越像个小丑，别人越他妈开心。” 关智贤渴望自己能成为受欢迎的人。 他每天都和大豪到昔日的战地废墟去直播，那地方充斥着非法交易和部落火并。 假如直播没遇到点风险，关智贤就让大豪故意假扮危险的拾荒者，自导自演一出动作大戏。 挣钱嘛，不寒碜。 “欢迎打开coolman的直播间，水友们！” 关智贤尽量挤出一个蹩脚的微笑。 “你原来还活着啊？上次直播没被看门狗咬死？” 水友们逐一上线，直播间逐渐热闹了起来。 观看人数326，还不错。 关智贤苦笑道：“我们今天来到的地方，是曾经被飞机轰炸过的‘百兴制造公司’的旧厂址……” 他随手捡起地上一截生锈的手臂，当棒球棍甩了甩，立刻掉下几块铁皮，发现里面还安装有刀刃。 “喏，当年的死者，估计修修还能用。” 关智贤刮刮下巴沉思。 “这样，我等会儿来波抽奖，奖励就是这截不错的义肢。” 这时，水友“极光”在弹幕上插嘴道： “算了吧，给我家狗当骨头啃都嫌不够硬……” “大豪呢？又准备跟你好基友演戏？” 另一个名叫欧文的水友说： “能不能有点新意？再这样我取关了啊。” 望着这一大堆弹幕，关智贤有些不知所措。 他交叉起手，靠在集装箱边咳嗽几声。 ——突然！ 二楼的铁门被猛地砸开！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身强体壮的大汉一脚踹开大门，义体手臂一分为二，延伸出一把生锈的猎刀！ “不许动！打劫！” 关智贤捂着额头尴尬地回应道： “行啦，别演了，大豪，水友们看腻了。” “啊，这样？”壮汉挠挠头，“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这义体我在回收站找好久才找到的。” 随后，大豪小心翼翼地收起武器，走小碎步在关智贤耳边低声道： “咋办？” 关智贤想了想，对水友道： “这样，你们来说我直播啥！” “我想看又大又圆又白的东西（流口水）。” “关哥女装！” …… 有的时候，关智贤总是搞不懂这帮子水友脑子里都是什么。 关智贤露出一个颓废的微笑。 “这样，谁打赏最多，我就听谁的。” “那我先来，我要看大长腿小姐姐！” 系统提示：恭喜您获得了“几把丑”打赏的“大宝剑”。 今天收获不错。关智贤心想。 随后的打赏基本也没有超过“大宝剑”的了，折合下来能换个1200墟币，够买十杯大桶泡面吃。 就在关智贤准备宣布结果的时候，他忽然在流逝的弹幕中看到了一条引起他注意的发言。 ——如果你能进入高天原，我将打赏给你10万元，10万高天原的货币。 关智贤的目光短暂停留了片刻。 10万元？高天原的货币？ 开玩笑呢…… 要知道这笔钱换算到不动原，约等于120万墟币！这什么概念？ 他和大豪能够直接一跃成为不动原最体面的人，从此摆脱脏活累活，衣食无忧。 他可以考虑在海边买一套别墅，然后购置一辆悬浮车。 虽然这里到处是断垣残壁，但那时，他就是废墟的土皇帝！ “咋了？” “刚刚……有人要给我们打赏十万……” “卧槽，这他妈得值一套军工义体！” “不……十万高天通宝，值十套。” 大豪当即把手中的演出道具往地上一砸！ “干！妈的，他要我们直播什么？” “进入高天原。”关智贤缓缓说道。 “不……不是，他拿我们寻开心呢？”大豪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高天原哪是那么容易上去的？” 大豪说的其实没错。 众所周知，高天原不是个正常的国度，它是个人造的群岛。 那里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打造的神国，号称没有军队，不搞战争，甚至没有死刑。 每个人都有教育的机会，都以努力工作为荣，以怠惰为耻。 那里有最发达的都市，由于是在海上，所以不用担心荒原的劫掠者，不用害怕辐射区的变异生物…… 那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天堂。 但为什么说高天原不容易上去，那是因为，它是个会移动的岛国。 维持这么大一片人工群岛需要耗费巨量的虚空石。 每年，高天原都会在世界各地漂泊，以搜寻虚空石矿。 因此，你根本很难把握高天原会出现在哪个地方。 况且，它对待入境者也极为严苛，每次停靠都会有御庭番的人检查。 普通人哪怕是想当奴隶都不被允许。 “啧，真被人寻开心了。” # 关智贤草草结束了今天的直播，跟着坐上大豪改装的电力摩托车。 “去撸个串子？” 大豪戴上护目镜说： “我跟你讲，有家外国老黑开的金龙烤串巨香，梭哈一把原地升天的那种！” “咱们刚刚被几把丑取关了，说咱们欺骗消费，你还笑得出来。” “哎，长腿小姐姐上哪找嘛，除非……” 大豪忽然一阵坏笑。 “嘿嘿，你可以……女装……我觉得兄弟你腿不错，小脸蛋擦擦还是可以的。” 关智贤皮笑肉不笑，骂了声“草”。 “为什么你总那么没心没肺的？再这样下去还撸串，撸自己吧……唉。” 摩托停在了金龙烤串的店门前。 “别沮丧。起码，咱们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说着，大豪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凳子上，潇洒地一挥手： “黑哥，十串猪肺，十串油豆腐，十串孜然羊肉！” “ok，kid！” 店老板是个光头老黑，看起来就很憨厚朴实的那种。 “喂，这不好吧，这么奢侈？”关智贤很是心疼这钱。 “兄弟我请了！”大豪一打响指，“再来十瓶铁林啤酒！” “……” 说实话，这位不是亲兄弟的兄弟跟他摸爬滚打了好多年。 小时候，关智贤和大豪一起翻墙，偷食堂里的包子，一起闯过女厕所，一起欺负小女生。 长大了一起兜风，一起打架，一起直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看到好兄弟没心没肺地傻笑，就觉得天塌下来也能顶住。 唉，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老黑端了一大盘子的烤串上来。 “老黑哥，你也一起呗？” 大豪见周围也没有什么客人，图个热闹，打算凑个三人。 关智贤知道大豪外表虽然粗犷，像个混黑道的打手，但实际上他是个真正的老好人，什么都为别人着想。 所以，人人都是大豪的朋友。 老黑闲着没事，坐到一边道： “iamsosad，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喽。” “怎么说？” “没人肯花钱啊。noman，nomoney，尤其这几天。” “这几天有抢生意的？”关智贤边吃边问。 老黑摇摇头，随口道： “这几天大家都去港口边去了。高天原明天就到这儿，大家赶着领人道补给。” 话刚说完，老黑突然发现关智贤和大豪两人统统瞪着一对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老黑被盯得有些害怕。 “高天原明天会停靠在不动原？” 两人激动地握住了他黑炭似的手！ “it''strue，你们不信，可以去海滩，都有好一群人提前搭着棚子等了。” “草！” “极度生草！” 兄弟俩彼此对视。 这也太巧了。 刚说高天原，高天原就到。 就在这时候，关智贤的邮箱里弹出了一个新消息。 发件人：逢魔客。 内容： 十万打赏已汇入阁下的账户，折合一百万墟币。 进入高天原后，额外再打赏十万通宝。 关智贤握着烤串的手剧烈颤抖。 这个“逢魔客”是怎么知道我的个人邮箱的？ “怎么了？” 大豪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紧接着，关智贤的账户里响起了一个清脆的提示音。 ——您的账户已到账100，000高天通宝。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 “草！大豪，那个打赏是认真的！” 第2章 义体黑市 关智贤和大豪匆匆吃完烤串，直接跑回了合租的出租屋。 他们看着这整整价值百万墟币的打赏，一时间竟怀疑自己在梦境。 “那个逢魔客说，只要我们进入高天原，他还会给我们来十万通宝。”关智贤说道。 “咱们这是遇到金主了？”大豪难以置信地说。 “不，我有些怀疑。”关智贤说，“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可进入高天原也不是容易事儿啊。我们这是劳动所得，理所应当。” 毕竟十万打赏还是太具有诱惑性了。 可是，关智贤还是有些许顾虑。 “担心啥呢？”大豪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大不了被遣返。” “遣返？那可真是轻描淡写，御庭番那帮人到底是愿意花一颗子弹的钱，还是花一笔遣返的钱？这你妹的是个白痴都想得到的问题。” “慌毛，咱们现在这一大笔钱，可以淘到这边最好的义体和装备。我们只需要进入高天原再下来，不呆久，不是难事。 “再说，高天原可没有死刑，我们无福享受枪子儿。” 大豪无所谓地说道： “你想想，这十万很尴尬，我们可以风光一时，但潇洒一辈子还远远不够。” 这么说，其实……也很有道理。 关智贤心里也不停安慰自己： 就赚这一次，人生只需要这一次。 买他个几辆操蛋的废土跑车轮着开，能一周七天不重样。 就算天天晚上包几个小妞乐呵乐呵，都能包大半辈子，这不比在家里天天吃土喝沙强得多？ “嗯……也……行。” 极限运动都敢直播，难道还怕个什么高天原？ # 不动原义体黑市。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脏乱差的地方。 它修建在地底下，是个废弃的人防工程，两个世纪前的老产品，现在被人称为变异老鼠和大蟑螂的快乐老家。 “草，你家的蟑螂偷走了我的眼睛！” “胡说，你的眼睛跟屎壳郎粪球似的，蟑螂都嫌恶心！” 一帮流浪者打扮的店主们挤在钢构架支起的摊位，在随意堆积，如核废料般的商品后吵吵嚷嚷。 杀价砍价的也不甘示弱，恨不得从嘴里吼出几滴冷却液。 这是个全民义体化、数据化的时代。 上流人士将自己改造成移动电脑，哪怕是最贫穷的人也会淘上几件二手货，想尽办法把自己变成机器猫。 大公司无时无刻不在宣传着义体化与人工智能的种种好处： 突破人类的身体极限，堪比计算机的聪明大脑，延长寿命，甚至还能帮助按摩店老阿姨变成绝世美人。 但前提是，你得有钱。 好的义体能让平民倾家荡产，于是这种专卖便宜货的地下黑市便应运而生。 “老板，我要瞧瞧你的货，要最好的！” 大豪风风火火地跨进店门。 “哟呵，这不‘搞毛’二哥吗？你们还想要最好的？” 老板脸上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复眼四处转动着，不紧不慢竖起几根细长的手指。 “中头彩了？今儿个最便宜的也得这个数儿。” “头彩？我倒是想让你的头挂点彩。”大豪回答得颇为干脆。 “啧啧啧。早叫你少嗑点他们家的电子兴奋剂，容易烧坏脑子的电路。” 老板拍拍大豪结实的肌肉。 “一个四肢发达，只会天天搞事情。” 他又酸了关智贤一眼。 “还有个游手好闲，脑子里满是鸡毛，而银行卡里却连毛线都整不出来。 “你们说嘛，搞毛兄弟，咱有好东西，你们得消费得起不是？” 大豪冷笑一声，朝关智贤打了个响指。 “这些够不够？” 关智贤轻轻点点自己的手腕，便从手臂上投射出自己的账户和长长的一串数字。 流光浮动，如同漂浮的火焰。 老板瞪大了眼睛一个一个地数着零——整整“200，000墟币”！。 “不够我再加！” 关智贤轻轻歪歪脑袋，投影的数字立刻滚动起来。 当模糊的投影再次清晰时，前面的数字又翻了个倍。 关智贤与大豪焕然如同阔佬一般，各自从自己的手臂上扯出两个微型的储蓄芯片，豪迈地将这几十万墟币排在桌子上！ “你这是真币还是假币？”老板的义眼都差点掉下来。 他忍不住抓起一个芯片插到自己手上，原本暗淡的义眼立刻闪烁出鲜艳的光亮。 干，真币……整整40万…… 老板咽了咽口水，脚步虚浮，最后坐躺在一旁的手术台上。 “这他娘的……竟是我中了彩票？” 大豪催促道：“赶紧的，拿出点好东西，我们要去高天原。” 老板更加惊诧。 “高天原？！” “你觉得彩票公司会和你开玩笑吗？当然你要不想兑奖也行。” 大豪熟练地谈判着，终于逼得老板亮出了看家的宝贝。 关智贤暗暗佩服起大豪的交际能力来。 老板翻箱倒柜，拿出几件拉风的机械零件，摆在桌上。 “这是从铁林捡来的，一个被秘密枪毙的间谍身上拆下来的迷惑装置。” 老板滔滔不绝地说： “它能生成一个跟你本人一样的虚拟影像，专门针对那些脑子不灵光的家伙。” “还有呢？”关智贤撑着脸问道。 “这个是变色龙装置，能够暂时把你的外皮肤变成跟周遭环境一样的颜色，一般的光学义眼和探测设备基本无法侦测到。” 他自豪地笑了笑，但又低下声音说： “但是对于有侦测元件功能的电子义眼可就没什么用了。” “咱们还需要把义体武器。”大豪插嘴说，“高天原的访客区是要搜查随身武器的。” 关智贤一愣，“喂，这不好吧？咱们来真的？” “有武器胜过没有，况且，拿来吓唬人，又不是真的大开杀戒。” “行。” 老板又找到了一把秘钢螯刺。 关智贤顿时眼前一亮。 因为这把利刃身上排列着蜂窝状的暗花，虽然刀身如同暗影般颜色黯淡，但是那股杀气扑面而来。 “纳米级别的材质，搭配三千摄氏度的激光触点，只消轻轻这么一划拉。” 老板将那把利刃往普通义体的表面略微一刮。 立刻便熔出一道异常明显的赤色伤痕。 “它叫‘死寂’，【斩位】评估a级，斯卡里茨军工出品，绝对的顶货，如果按照回收价格，少说得三十万，现在考虑折旧问题，给你们打个八折。” 老板颇为不舍地说： “这是我朋友牺牲前留下的，我看你们有钱……咳，有缘，我可以卖给你们。” 【斩位】a级？ 关智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锋利异常的刀刃。 大豪的猎刀也就充顶是个【斩位】d。 要知道【斩位】每高一个等级，杀伤力便是一次质的飞跃！ 它仿佛隐藏有许多故事，但是它如同名字一般沉默无言。 死寂。 听起来如水般平静，若霜般寒冷。 # “这些，应该足够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改装，关智贤从手术台上慢慢爬起。 他左手臂轻轻一挥，死寂自掌心出鞘，寒芒划破空气，再轻轻一伸，那灼热的光斑逼得大豪都后退好几步。 “淦！我从没见过这么顶的玩意，淘到好东西了，贤弟！” 这把死寂既可以当成暗杀的袖剑，还能够直接拔出，用以正面拼刀。 老板也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亲手改装的艺术品。 “对了，搞毛兄弟，你们两个如果真的上了高天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想买高天原的彩票？” 老板白了大豪一眼，拿起桌上的电子相框，指着里面一个如同苦行僧般的光头大叔。 他点开播放。 那个家伙像是个疯疯癫癫的神秘博士，一边做着祈祷的动作，一边说着“天启”云云…… “这神棍是你兄弟？”关智贤问。 “我爹。” “啊这。” “他几年前出海，听说因为做出某些贡献，去了高天原。他本来想接我一起过去，可是我没这运气，高天原不收留我这种废物。” 说着，老板颇为伤感地敲了敲眼睛。 义眼的红色变成了悲伤的灰色。 “我就希望你们能给我带个话，告诉他，我想他。” “问题不大！”大豪一拍胸口，“毕竟都是兄弟！咱们‘搞毛二哥’一定帮你。” “该怎么找到他？”关智贤问道。 “别人都叫他‘独眼修士’塞兹博雷，在高天原的职业应该是个【山伏】，也跟我一样搞义体维修和组装。到时候，你给他看你这把刀，他就会明白。” “我们尽量。”关智贤并没打算打包票。 “好，那祝你们顺利。”老板欣慰地点头道。 两人离开黑市，骑上摩托车。 “那么，就只等明天潜入了。” 关智贤说完，看到大豪竖起手指，在面前轻轻晃了晃。 “光有装备还不够，还要有策略。” “你又有什么损招？” “损招？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把完美的计谋想象成混混的招式。” 大豪笑道： “这招不仅能减少别人对咱们的怀疑，还能增加直播的热度。” 他故作神秘的语气倒是激起了关智贤的好奇心。 “具体？” “这可能有点刺激，但绝对值这个。” 大豪发动摩托车，一路狂飙。 “就是干那几个水友们最想看到的。” 现在已是夜晚，全息路标犹如舞厅的霓虹灯般闪烁。 “来吧，我们在不动原这垃圾城市里待得太久了，需要造一个天使。” “你什么意思？” 大豪用力拧着把手，摩托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什么意思？你知道让几百个义眼同时短路需要多少顶级骇客吗？而我们，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做到，一个不动原的天使。” “你特喵的不要打哑谜了！”关智贤几乎嚷了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让你变成个大美女。” 一个急刹车，关智贤险些从电力摩托上跌下来。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家专卖“女性服饰”的商场大门前。 几个穿着黑丝低领晚礼服的虚拟女郎，颇为魅惑地向着两人抛媚眼。 “大长腿，并且还要，又大又圆又白……” “草，我特么直接溶了……老子不干！” 第3章 女装大佬 大港口前挤满了凑热闹的人群。 他们都知道传说中的高天原即将出现，争先恐后地只为一睹其真容。 早晨的海岸弥漫着浓浓的雾霭。 海岸边堆满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和二手越野车。 作为市长的爱德华先生更是召集了一大批不动原的上流人士，设下红毯欢迎。 ——第一，要保持优雅。 两人打开直播。 大豪整好领带，挽起“少女”的手，风度翩翩。 暗紫的高跟鞋轻轻落地，“少女”提起金丝边的裙摆，跨出黑色蕾丝的修长大腿。 眼前闪过一条又一条弹幕： “草，豪哥威武，真尼玛找来了漂亮小姐姐！” “又大又圆又白（流口水）。” 这时候水友极光发出一条大红色字幕： “这尼玛不是关……等下，我先拿几张纸巾……嗯，我好了。” ——第二，要保持礼貌。 两人并肩走进上流人士中间，微笑立定。 这时候，一位扎着短辫的金发贵公子前来问好： “好漂亮的女士。还有，呃，很有安全感的先生。” “您也是，衣冠楚楚。” 两人立刻关闭了弹幕，专心应对。 贵公子露出一个撩人的眼神，自我介绍道： “我是拉泰重工制造集团的董事长戴卫斯·斯卡里茨——的儿子，卡蓬·斯卡里茨。ahoj（你好），很高兴结识两位。” 他吐出一句外语，大豪却在心中怒骂道：你骂谁二货呢？ 卡蓬少爷忽然轻轻握住“少女”的手，深情一吻。 “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是……” 大豪偷偷推了身旁的“少女”一把。 “他叫关芝贤！是我表妹。” “很……很高兴认识您，卡蓬少爷。” “少女”抿着薄唇，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结果却被高跟鞋差点绊倒。 大豪立刻扶住了“少女”的腰肢，并挡在他身前。 “不好意思哈，卡蓬先生，我表妹小贤比较腼腆。在下是飞斧通讯公司的总经理斯坎德培·豪，初来乍到，多多指教。” “哦，多多指教。”卡蓬只是敷衍两句，目光却一刻不离关芝贤。 “很多女人在我面前都迫不及待地报上大名，只有你懂得隐藏，懂得隐藏的女人，也是谦虚和乖巧的女人。” 说着，卡蓬少爷伸出两根手指，颇为自负地来跟一个初来乍到的暴发户握手。 谁知道，大豪热情地用整个大手狠狠抓住了卡蓬少爷的手指！ 力道之大，让小少爷整张脸都变得煞白。 卡蓬身后一名大胡子保镖见状，下意识抬起手臂，西服下隐隐散发出一道熔岩般的暗红流光！ “巴纳德……”卡蓬少爷向后晃了晃疼痛的手指。 那名叫“巴纳德”的保镖才收手作罢。 卡蓬脸上闪过一个不经意间的厌恶，但是一看到豪总的妹妹，态度又再次变得柔和起来： “多多指教，豪先生。我见过的女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 “但是像令妹那样讨人喜欢的，如同雪中选银，沙中淘金一般。” 这他娘都哪整来的文绉绉的，他们人上人都喜欢这一套？大豪不屑地撇撇嘴。 “嗯嗯……” 关芝贤脸红地点点头。 这时候，保镖巴纳德突然提醒卡蓬： “高天原来了，少爷！” “哎呀，终于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说着，卡蓬再次微笑着看着“少女”说： “关小姐，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到港口边看看？” “荣幸之至。” # 巴纳德走在卡蓬身前开道，壮硕如牛的身躯把一众人都挤得东倒西歪。 关智贤和大豪则跟在卡蓬身后。 “之前他说的那什么拉稀重工，那是个什么玩意？” 大豪贴着关智贤的耳朵问。 “不知道，但一听就知道是个大集团，肯定有钱。” “屁，再怎么厉害，也是个重工，还不是给人造东西的玩意，说不定就是哪个地方产重卡轮胎的！ “也就见过百八十的女人，见的妞儿还没我一半多呢！” 大豪的嘴里一顿火车来回乱开。 幸而关智贤用白皙的手掌堵住了他那张大嘴，否则过一会儿就是巴纳德那砂锅大的铁拳塞进他嘴里了。 “少爷。” 巴纳德一边用庞大的身躯推开人群一边对身后的卡蓬低声说道。 “您是不是看上那女人了？” “你难道不觉得她就像一颗深海珍珠一样？”卡蓬如同吟游诗人般深情道。 “那您可得小心，不动原的人系统不干净，蠕虫病毒特别多。这玩意染上是很难查杀的，可能会影响您一辈子的功能。” 巴纳德郑重地叮嘱卡蓬，卡蓬却只是微微撇嘴笑道： “你慌什么？爷还有莎绍生物医疗公司的终身钻石会员呢，别说什么蠕虫，就是蜈蚣也能给他杀没了。” 卡蓬少爷领着三人靠近防波堤。 “瞧，关小姐，清晨的薄雾，玫瑰色的朝阳，总让我想起我的故乡波西米克，想起家里的那架古典钢琴。 “它静静伫立了几个世纪，却鲜有伊人能够欣赏它的乐曲……” 卡蓬少爷扶着堤坝的护栏，在风吹落刘海的瞬间轻轻挑了挑眉尖。 “您真是很有情调，可惜我们小地方的人没有那样的品味了。” 关智贤看着卡蓬少爷抒情，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口是心非地赞美。 这人怎么这么恶心的…… 大豪眼神示意他坚持住。 妈的，为了十万通宝……老子，忍了。 “高天原！” 防波堤上忽然有人开始大喊。 紧接着，这个声音仿佛寺院的晨钟，唤醒了昏昏欲睡的人群。 “高天原！” “看！高天原！” 三个字犹如病毒一般蔓延扩散，一传十，十传百。 关智贤瞪大了眼睛，不禁扶住身前的护栏。 若不是穿着高跟鞋，不然他早就踩着护栏爬上去看了。 柔纱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随后是一道耀眼的光柱从朦胧的海平面贯穿而出，将天空与海平面垂直分割。 “我……勒个去。” 那道光柱如同刀刃迅速扫过海岸，往复循环。 “那是高天原的信标灯塔，也是高天原的‘身份识别码’，只在靠近陆地时才会亮起，在万米高空都清晰可见。” 卡蓬少爷饶有兴致地眺望着。 “比起拉泰重工的空港，果然还是要宏伟不少呢。” 它逐渐冲破海雾。 当第一缕阳光降临之时，一座横亘的山岳开始浮现于无垠的海面。 无数海鸟从远处伴随浪潮群群而来。 “果然是座岛屿……” 关智贤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物。 这头雾中巨兽越来越大。 拂面的海风也愈发振奋人心。 关智贤忍不住闭上双眼。 长裙轻轻扬起，海风吹起发丝。 耳畔的喧闹被浪涛覆盖。 来了。 关智贤睁开双眼！ ——刹那间，阳光被遮天蔽日的高楼笼罩。 不，那不是岛屿。 那是一整个国家，一整块大陆。 那是，上帝的琴键。 喧闹的广播便是上帝的音符，宣告着伊甸园在此刻降临人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究竟谁才能弹奏这世间最大的琴键？ 远远望去，如同沉没的都市在那道神光的指引下驾驭着滔天水幕破海而出。 遮蔽了整个海平面，连接起一整个大陆。 接入天际的摩天巨楼便是无尽的围栏，将整个大海划入囊中。 都市的中央有一座巨型的黑色方舟。 方舟上升起雄伟的天守阁，它的周身笼罩着一幅幅数字的光幕。 “这就是……高天原……？” 人们欢呼了起来，呐喊了起来，向高天原招手。 呼声由远及近。 但很快，他们的声音被巨大的汽鸣覆盖。 关智贤身旁，大豪已经彻底怔住了。 他的嘴巴再也没能合住。 “贤弟……那就是……天堂？” 直到关智贤低声在他耳畔说道：“斯文。” “要是能上去一次，这辈子都他妈值了！” 大豪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知何时，整个海滩渐渐被巨大的阴影所遮蔽，好似日食缓缓降临，人群立刻陷入惊恐与欢呼的浪潮。 主干道上，军警卫队和数百架载着零件的运输重卡正从望不到头的远方驶来。 港口中那足有百层楼高的龙门吊也如同巨龙般昂首怒号。 “看来瀚纳什是真重视这次交接啊，居然派了那么些个玩意。” 卡蓬少爷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扶着栏杆露出轻蔑的笑容。 “这……真是生产重卡的？”大豪傻乎乎地说。 “不，它负责建设高天原。”关智贤咽下口水。 此时，两架巨型浮空装卸平台正缓缓驶过海岸线上空。 每架平台的下方都印着白色的雄狮，几架闪烁着红蓝光线的大型浮空船在四周不断向高天原投去光束作为引导。 “没有吓到你吧？原谅我们家族的唐突，我们只不过是负责给高天原更换零件而已。” 卡蓬少爷转身轻轻拉住关智贤的手，就这一个动作差点没把大豪裤子给吓掉。 “不是说好生产重卡吗……” 卡蓬少爷的手指上赫然有一枚狮子图案的戒指。 “想亲自踏足天堂的门户吗？我愿做你的翅膀。” 犹如华尔兹的舞者，他优雅向前一步，关智贤“羞涩”退后一步。 霓虹都市是他们的帷幕，大海是他们的舞池。 卡蓬少爷深情地发出邀请： “欢迎前往高天原，关芝贤小姐。” 第4章 人上人晚会 关智贤踢掉高跟鞋，连骂了好几声“草”，然后跑到盥洗室连续冲了好几遍脸。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他干呕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弹幕。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观看人数：17263！ 粉丝关注也从326变成了3342，整整十倍！ 水友欧文说道： “居然勾引到了拉泰重工的贵公子，牛批！我不取关了，请继续保持！” 水友摇摆胡说： “主播主播，我是新来的……请问这是击剑直播吗？” “又大又圆又白（流口水）……” …… 新水友越来越多，与之一同增长的还有眼花缭乱的打赏！ 关智贤的双手都开始颤抖。 恭喜您获得了“欧文”打赏的“自动步枪”x2。 恭喜您获得了“虎鲸的忠实信徒”打赏的“连弩”x5。 …… 关智贤双腿一阵发软，平时拼死拼活都没这一次来得刺激。 早知道女装就能吸引这么多人气，我还费那么大劲上高天原来干嘛？！ 不过上都上了一半了，再反悔也迟了。 之前被卡蓬恶心了好一阵，才最终跟着他混进这贵宾区，不亲眼上去看看，岂不是白受苦了？ ——咚咚咚。 “莫西莫西！” 关智贤打开酒店舱门，看到大豪站在门外，一脸坏笑。 “你说的什么鸟语？” “入乡随俗啊，贤弟。” 大豪说： “咱们先把直播关上，等会儿我说的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 大豪警惕地观察了酒店内外，确定没人跟踪后才进到屋里来。 “这么神秘？” 关智贤关闭直播。 大豪慵懒地躺在了床上，道： “我刚刚去‘巡视’了一番，发现这破地方就是个度假小岛，负责高天原的人和各路权贵交际的，还不是高天原。” “这我懂。” “要上去有些困难。”大豪掐指一算，“大概有两种办法。” 他竖起一根食指。 “第一种，咱们可以游过去，只要你愿意游个几十海里，并且爬个带电防护墙的话。” “得了，下一个。” “第二种，我觉得你那个卡蓬少爷有点名堂，他的什么拉稀重卡看起来是高天原的合作伙伴，身上应该有进入高天原的通行证。” “然后？咱们去偷？” 大豪晃晃手指。 “说对一半。我打听到，拉稀的人员身上都有高天原发放的访问卡，这种卡不绑定身份，也很难伪造，最关键的是，工作人员都安置在员工岛上。 “而这里，只有那什么卡蓬和他的大胡子保镖。” “得了，你直说吧，我是不是要接着女装？”关智贤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豪反问道： “你想穿这几天女装，然后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说，你想继续你的破直播，然后穿一辈子女装？” “呃。” 其实嘛……这样也不赖。 关智贤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就可惜老子不是女的，不然勾搭上卡蓬少爷，我一辈子都不用努力了…… 看看，光是卡蓬给咱们准备的酒店房间： 荧光大浴池，带沙滩椅的露天阳台，卧室窗口还能望到远方盛开的樱花和辽阔的大海…… 呸—— 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关智贤摇头自醒。 “具体计划？” 大豪凑近关智贤的耳朵，道： “今晚，卡蓬少爷邀请贵宾区的所有社会名流参加晚会，咱们，这样……” # “music！” 八面菱形的彩绘瓷砖上，爵士乐队开始了演奏。 男男女女们跟随着钢琴和萨克斯的旋律轻轻起舞。 豪华的宴会上摆上了豪华的香槟金字塔，美酒如同瀑布一样倾泻入桌上的蚌壳状大酒池。 黑色高跟鞋优雅而轻巧地踩踏着五光十色的地砖。 华丽的晚礼服犹如黑凤蝶的羽翼，高贵、典雅。 整个舞厅里满是不动原的各路权贵，和高天原的豪门大家。 关智贤一眼就看出了卡蓬少爷的所在： 他此时正坐在舞池旁边的沙发上，周围围满了推杯换盏的绅士。 关智贤故意挑了一个直线距离上的吧台，四周没什么人。 依旧是，人上人口诀第一步，要保持优雅。 他跨上高脚凳，双腿交叉，尽可能露出礼裙下的部分。 “您好，美丽的小姐，请问来点什么？” 操着一口高天原口音的酒保擦着玻璃杯，笑脸相迎。 关智贤低头看了一眼酒单，我嘞个去！这都是什么玩意？！ 绿翡翠、血腥玛丽、武士岩……全是一堆名字怪异的玩意。 其实，他真的很想问问，这儿有没有什么鼻涕精、大螺栓之类的……起码他还能叫出名字。 “就给我这个吧。” 关智贤索性硬着头皮在酒单上随便点了一杯。 酒保愣了一下，目光上下打量着关智贤，但随后便微笑道： “请稍等片刻。” 有这么好看吗？没见过美女……不，美男是吧？关智贤心中暗叫道。 不一会儿一杯翠绿色的酒便呈了上来。 好家伙，这玩意儿是人喝的？ 不说这是啥名贵的酒，就说是洁厕灵我都信！ “唉。” 他只能长叹一声，默默地盯着面前泛着荧光的绿酒。 而在舞池的另一边，关芝贤那略显落寞与失望的神情却透过人群，落入了另一个人眼中。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香槟，起身推开人群。 “一杯‘粉雪波西米克’。” ——人上人秘诀，要保持尊贵与自信。 关智贤故作惊讶，但脸上落寞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改变。 酒保几乎是用飞速将卡蓬点的酒送了上来，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龙舌兰，青柠，冰薄荷，还有一杯‘反舌鸟’。” 卡蓬盯着关智贤面前的酒，将它移到自己面前，再将自己点的酒移过去，随后将那杯反舌鸟举到唇边。 “冰冷，酸涩，还带着刺激，一个人的孤单夜晚，难免如此。” 卡蓬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温柔。 “每个波西米克男人的内心。都如同粉色的雪一样，冰冷下藏着炽烈的火，足以温暖一个人落寞的夜晚。” “卡蓬少爷真的很有心呢。” 关智贤露出一抹青涩的笑，轻轻抿了抿面前的酒。 果然啊，真酒和那些用添加剂调和的劣质酒完全不一样，真不愧是上流社会。 “不知关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到花园散心？在这种乌烟瘴气、灯红酒绿的地方，着实是没法让人静下心来。” “这是我的荣幸。” 卡蓬温柔地挽住了关智贤的手臂。 大胡子巴纳德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关智贤趁机眼神暗示不远处，正在跟和服子打交道的大豪，准备开始行动。 “嘿，姑娘们，你们听说过拉泰重工么？”大豪兴致勃勃地摇晃着香槟，“那可是西方最有钱的大财团……” 关智贤与卡蓬少爷步入了花园。 巴纳德会意地留在了花园门口当门神，不去打搅，也能随时保护少爷的安全。 大豪故意用酒杯指着那边的巴纳德说： “女士们，你看，咱们如此有缘分，我告诉你们个秘密，那边那位相貌堂堂的男士就是拉泰大公子卡蓬少爷的护卫长官……” “谢谢您提醒，先生。” 红月如血如梦。 音乐如水如诗。 君子与淑女，现实与梦幻。 静谧的花园里，巴纳德表情肃穆，背着一双手，像真正的武士一般捍卫大门。 只是，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围满了一群妖艳妩媚的和服女子。 她们如同灵巧的猫咪一样，趴在巴纳德身上，玉指纤纤，拂过他面瘫的脸颊。 “你瞧这花前月下，我们……” 第5章 梦幻花园 “卧槽，太刺激了，都到秘密花园来了。” “又大又圆又白……” “欢迎收看花园宝宝（doge）。” 无数弹幕宛如海啸铺满屏幕。 观众直接飙升到了30000之多，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高天原的注意。 关智贤不得不把直播房间暂时开限制，只允许点了关注的水友进入。 他一边默念着人上人法则，一边对视着卡蓬少爷迷离的双眼。 月下红枫，小桥流水。 几尊地藏菩萨静静躺在小河边，注视着水面的星空。 卡蓬少爷摘下一片红枫叶，卖弄风雅地闻了闻，展开手臂，颇为陶醉地说道： “深山红叶满地飘，足踏红叶路迢迢。闻道鹿鸣声哀苦，悲感风寒秋气高……” 关智贤懒得听他抒情，找机会用义眼扫描了一下四周。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或者摄像头，他决心赶紧下手，不能再忍受卡蓬继续发骚了。 关智贤找准机会故意贴近卡蓬。 趁着这纨绔子弟连比带划，诗兴大发，他故意举起玻璃酒杯，刚好撞上卡蓬的手心。 得手！ 那洁厕灵般的绿色液体一瞬间溅洒在卡蓬的西装上。 关智贤立刻装作慌乱的样子，说道： “呀，抱歉，卡蓬先生……” 紧接着，他掏出一块鹅黄色的手帕，一边颇具诱惑地抓住卡蓬的领带，一边将手帕按在卡蓬的胸前。 义眼暗中散发出幽蓝的流光，扫描着卡蓬身上携带的东西。 找到了，在西装内袋。 关智贤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发起攻势，指尖顺着领带慢慢滑向卡蓬的衣扣。 “woc！直播开车啊！” “不要怂，就是干！” “又大又圆又白（流口水）……” 系统顿时弹出了一大堆讯息。 恭喜您获得了“极光”打赏的“大宝剑”x3。 恭喜您获得“虎鲸的忠实信徒”打赏的“自动步枪”。 关智贤的心脏怦怦直跳。 就快得手了！ 可就在这时候，卡蓬少爷却突然推开了他的手。 关智贤心中一惊：难道计划被识破了？ 可随后，他却发现卡蓬少爷那双冰蓝色，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睛正温和地注视着他。 紧接着，卡蓬抓住了关智贤的手，五指相扣！ “哎？！” “我可不忍心让如此可爱的小姐，为我而道歉。” 右手环住腰肢，卡蓬少爷大步上前！ 宛如波西米克狂想曲的华丽终章，关智贤感觉半身凌空，身后是水中宇宙，头顶是璀璨星河。 卡蓬少爷居高临下，深情地凝视着他的双眼。 红叶凋零，仿佛书写着罗曼蒂克的爱情。 “该道歉的，是我。”卡蓬少爷深情道。 关智贤心中忍不住大骂： 你丫的欲拒还迎是吧！ # “啊，美丽优雅的女士们，很抱歉，我现在很忙，暂时不能跟你们回厅里去。” 巴纳德冷冰冰地回绝了和服少女们的邀请。 “那陪我们喝一杯嘛，就在这里也行……” 望着好几名东方美人的邀请，即便是铁石心肠的巴纳德也有些难保矜持。 “行吧，一杯，就一杯。” 倒上美酒，巴纳德举起酒杯。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胜酒力，不敢多喝。 但是，美少女们楚楚动人的眼睛令他头脑发昏，一杯过后又是一杯。 “哎哟，真不能喝了……” 大豪躲藏在拐角，觉得时机成熟，便开启了变色龙装置，将自己的身形慢慢融入夜色。 他虽然外表彪悍，可是潜入起来也是不声不响。 这大胡子蠢货的通行证在哪？ 大豪绕到巴纳德身后，扫描出通行证放在西装侧袋里。 趁着大胡子分不开身，大豪悄悄将手伸进侧衣袋一阵乱摸。 找到了。 大豪心中狂喜。 可忽然，一个美少女环住了巴纳德的腰间。 吓得大豪还没抓紧通行证就立刻收手。 你他娘的想挨剐！ 大豪心中不停大骂。 等了好一会儿，那只手才又慢慢顺着脊背爬上了大胡子的肩膀。 这回不会再搞事情了吧？ 大豪再一次把手伸进口袋。 这时候，另一只手又一路摸了过来。 大豪差点气得原地爆炸！ 幸好他眼疾手快，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迅速将通行证顺走！ 幸好得手了。 大豪还是觉得不解气，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身旁美少女的屁股。 真是特么的气死老子了。 和服美人还以为是巴纳德在调情，脸颊上顿时如同枫叶般潮红，娇声道： “讨厌，别乱摸人家嘛……” 然后女孩们将巴纳德拥得更紧了。 大豪心中偷笑，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大胡子的傻样。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得手了，妙极。 然而不料，他没注意到前方又来了一个喝醉酒，忍不住要出来透气的绅士。 大豪刚回头，便直接与他撞了个满怀。 “奇怪，我面前之前明明没有东西的。看来我真……喝多了。” 酒杯落地破碎。 红酒洒在了大豪的身上。 胸前一大块西装在红色酒精下现出了原型。 糟……糟了…… 大豪不禁咽了咽口水。 被和服少女围困的巴纳德，此刻惊诧地看向了他。 # 关智贤觉得自己宛如某部古典玛丽苏小说里的场景。 明明都过去一个世纪了！ 可这种老套的剧情却出现在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阶层上，真是不可理喻！ 卡蓬少爷与自己的脸庞如此接近。 他紧紧环揽住自己的腰间，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 卡蓬的脸渐渐贴近关智贤的下颌与脖颈的位置。 平和而温暖的鼻息如微风拂过，远比轻吻更能点燃内心深处的躁动。 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岂能是“恶心”二字所能形容。 草草草…… 他顿时冷汗直流，全身发麻。 矜持、优雅、果决、自信。 他默念着大豪告诉他的人上人要素。 卡蓬的双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 “原谅我的鲁莽，作为一个男人，我没有理由让女人主动。” 关智贤脸颊烫得可以煎熟鸡蛋。 ——大豪，你搞定了吗？ 他暗中发出消息。 出了点小岔子。大豪回答说。 好，马上就来。 关智贤急忙关闭通讯，此时整个中枢神经的温度都仿佛在急剧升高，义眼的画面都要模糊起来了。 卡蓬少爷的双唇差点要含住关智贤的耳垂。 “冶游公子情可薄，锦绣春衣袖不干。” 他能感受到他在尽力地攫取自己身上的香气。 他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透过耳洞，一直穿过喉咙，扎进心脏。 顿时犹如一阵电磁脉冲席卷全身，几乎能够瘫痪所有器官。 水友们开始起哄： “kiss！kiss！” 一名叫“奥德修斯”的水友却说道： “主播，玩得有些过火了，该撤了，不然你怕是要出事。” 就在即将凑上的一刹那，关智贤将头一扭，卡蓬少爷吻上了空气。 “抱歉……先生，我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出身，但我也不是随便的玩物，您不要会错意了。” 关智贤鼓起腮帮，用力甩开了卡蓬握住的手，转身便要离去。 面对卡蓬这样自傲的家伙，关智贤知道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才是最好用的方法。 毕竟在不动原的破书店里，两毛钱一本的上世纪霸道总裁小说自己可是看了十几摞。 反常、大胆、新奇，永远才是吸引人上人最好的手段。 “呃……”少爷露出了惊诧而又无奈的表情。 但他终究还是上流绅士，很快便将这种失望给压抑。 “在我的一生里，从没有一个女人敢挣脱我的手，你是第一个。” 狮子厌倦了捕食软弱的羚羊。 直到有一天，一只羚羊用角戳伤了他。 只有弱者的反抗，才能激起强者的征服欲。 这样的尤物，难道不更值得被追猎吗？ 卡蓬少爷对心目中的“关芝贤”愈发燃起一种渴望。 他知道自己不该心急，但现在，必须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你是我的猎物。 想到这里，卡蓬一把抓住关智贤的手腕，单手发力便将他拉了回来，同时顺势一转—— 将关智贤抵在了石桥的栏杆上，而他自己的身体也贴了上去，将关智贤彻底封锁。 “就算我错了，我也愿一错再错，就在刚刚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愿意为你犯下所有过错。” 他扣住关智贤的另一只手，缓缓塞进自己的西装内，贴在温热的胸膛上。 “这颗心并非金属的冰冷与寡情，它在为你而跳动。” 关智贤强忍着浑身电流剧烈的奔涌，和胃里翻滚如岩浆般的感受，心中早已在这份煎熬中呐喊了几万遍。 是时候，以一招壁虎断尾、螃蟹舍爪来脱身了。 “谢谢你，卡蓬。” 关智贤低下头，轻轻取下那只被亲过的耳饰交到卡蓬手中。 然后心里不停向过世的奶奶道歉： 对不起，我把您的遗物送出去了……等赚到钱，一定回来给您换枚新的。 “我想我们应该给彼此多一点时间。” “少女”附上一个羞涩而甜美的微笑。 正如朗月下的红枫静静落在碧波上，涟漪在月影中化开，宛若明月露出的笑靥。 卡蓬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欣然表情，自然而真切。 他也将自己食指上的一枚小小的雄狮铁戒取下交予关智贤。 “请务必把它带在身上，如果有需要，拉泰随时待命，我的联系方式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随叫随到。” “那，再见了。” 关智贤收下戒指，先是慢步离开古桥，然后一进到枫树林里立刻开始加速！ 他妈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差点就要被个风骚少爷给非礼了！ 他快步穿过迷宫般的红树林。 直到确定周围无人，他才趁着头顶月光笼罩，确认了一眼手中那张带有金属光泽的通行证。 心中感慨： 虽然很惊险，但总之老子得手了。 只是大豪的情况，还不容乐观…… 第6章 侠盗骗车手 “站住！什么人？” 巴纳德冲着大豪的方向怒吼！ 完了，要挨剐！ 大豪一脚踹开身旁的醉汉，脚底抹油飞也似地逃跑！ 巴纳德也从一群和服美女的温柔乡中挣脱出来，手臂开始灼烧起赤红的纹路。 “噢，他生气的样子可真帅气。” 和服少女们捧起羞红的脸颊称赞。 他是夜色的风暴，大豪是宴会的飓风。 送餐的酒保惊诧地看着一件西装在浮空乱跑。 酒店……闹鬼了？ 他挠挠头，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紧随而来的巴纳德就把他直接撞倒在地。 “不好意思。”巴纳德说。 “先生，这是……” 此时此刻，巴纳德右臂的西服已经被灼成灰烬，而手臂上的模块化武装正飞速组合成一柄重型斩首剑。 秘钢锻造，机动c级，斩位s。 酒保刚刚站起身，发丝便被剑锋“唰”地切断，一股强大的剑风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大豪索性将地上的红毯一拽，企图阻止巴纳德的追击。 到底还是顶级保镖。 位于左膝关节的应急平衡装置瞬间发动，巴纳德沉重的身躯立刻平移两个身位离开了红毯。 你特么的钢铁侠是吧？！ 大豪连滚带爬，吓得赶紧跑进走廊转角，巴纳德紧追不舍。 “你以为跑得了？” 位于后肩的机动推进装置立刻在西服下点燃。 巴纳德如同一辆疾驰的火车头般卷起餐车、酒瓶以及女士的裙摆，眨眼间便要闪至大豪身后。 大豪知道，一旦被追上，那s位斩首剑瞬间就能把你八十个脑袋都给削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巴纳德干脆一口气冲到走廊尽头，却发现走廊上居然变出了两个浮空的西装在奔跑。 “这，迷惑装置……？” 他看到一件西装往左边岔道，一件西装往右。 “还算聪明。”巴纳德心想。 左边通向宴会大厅，右边是离开酒店的路。 想逃跑，光有小聪明还不够。 巴纳德嗤笑一声，立刻向着右边的浮空西装追了过去。 这时，他身后的杂物间悄悄推开一道门缝。 “白痴就是白痴……谁告诉你两个虚像就一定有一个是真的。” 大豪擦干额头的冷汗，不管怎样，总算甩掉他了。 # 关智贤摆脱了卡蓬少爷，推开玻璃窗，直接翻回到走廊里。 抹了下汗水，低头沉思： 他必须赶紧找到大豪，然后在卡蓬那白痴发现之前，用通行证进入员工岛，偷一辆重卡混进高天原。 “主播主播！” 这时候弹幕有个水友突然提醒道： “小心前面！” 关智贤如梦初醒般立刻抬头，差点与大胡子巴纳德撞个满怀。 “哦吼，凉凉。”极光吐槽道，“愿你长寿。” 只见巴纳德的手臂延伸出一把巨刃，义眼完全化为了血红色，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滚烫的蒸汽，杀气腾腾。 关智贤感觉自己的脊椎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就差瘫倒在地。 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怎么好不容易从卡蓬那脱身，就又他妈撞到了个杀神手里…… 大豪呢？他又在哪里？ “您，您不是，巴纳德先生吗？”关智贤努力保持镇定。 “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从这儿跑过去？”保镖严肃问道。 “可疑的人？” 关智贤意识到这家伙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是偷卡贼。 “我……不知道，我刚刚才从卡蓬先生那儿回来。” 关智贤装作自己很委屈又很害怕的样子，故意担忧地问道： “怎么？有坏人想对咱们不利吗？” “少爷？！”巴纳德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紧张了起来。 关智贤一听，立刻抓到了破绽。 “对了！你说的可疑人是不是刚刚翻出去的那个？” 他突然指着身后敞开的窗户，焦急道： “哎呀，糟糕！卡蓬少爷还在花园里！” “你说什么？” 巴纳德心中大为惊惧——莫非方才只是调虎离山之计？而潜入者的真实意图是在袭击少爷？ 他二话不说，如同一阵风般冲过关智贤身旁，顷刻间翻出了窗户。 “呃……” 暂时，安全了。 关智贤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靠在墙边想要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 该死，要是有支烟就好了，起码没那么慌乱。 他打开通讯，问道：“大豪你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 “就在你面前。” 关智贤一愣，忽然发现自己身前飘着一件浮空的西装。 “我嘞个去，这尼玛的什么东西？！” “嘘！” 大豪关闭了变色龙装置，重新显形。 “只是衣服被酒洒了，大惊小怪什么？” “大胡子被我骗去找那阔少了，咱们必须赶紧离开。”关智贤说道。 “稳定。” 两个不动原混混稍事准备便马上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们寻机会溜出了大酒店，在路边找了辆共享汽车，驶往员工岛。 “两张亮闪闪的通行证，没想到这么轻松。” 关智贤高兴得亲了金属牌一口，比起即将到手的十万，被卡蓬少爷非礼也算不了什么了。 有了通行证，进入员工岛根本畅通无阻。 “就这辆大卡车吧。” 关智贤快速脱掉丝袜和裙子，从工作间顺走一套员工制服，换在自己身上。 终于不用女装了，感天动地。 弹幕瞬间飘过一大堆“取关”的字样。 “耐心点嘛，水友们，等会儿关哥我带你们长长见识。”关智贤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高天原，我们来了。 “喂，贤弟，破车的锁打不开，好像加密过。” 大豪努力撬了很久也开不了车门。 拉泰重工的锁基本都是虹膜解锁，外力很难破拆，而玻璃也是特殊材质根本无法破坏。 “没事，让我来。” 关智贤左手心猛地弹出了a级斩位的蝎刺“死寂”。 刃锋燃烧起炙热的能量，他用力刺入锁芯，温度骤然攀升，死寂划过，留下一道亮红的烧痕。 门锁被激光轻而易举融蚀了。 “牛批啊，不愧是a斩的利器。”大豪赞不绝口。 打开车载广播，系上安全带，播放最土味的电子音乐。 今天起，我们就是不动原最无敌的二人组合。 “出征！”两人拍手大喊。 大卡车趁着夜色驶往跨海大桥。 地上的公路随着车轮的行进，浮动过黄色的荧光，头顶也跟着亮起显眼的“限速100”字样。 深夜的大桥空无一车，两侧的光幕在飞速闪动，凉咸的海风灌入车窗，别提多神清气爽。 夜色中，那座满是霓虹的上帝之城逐渐明晰。 关智贤的脸上光暗交替，他愈发难以压抑内心的振奋，迫不及待要一睹高天原的真容。 “等我们拿到十万打赏以后，你打算怎么做？”大豪边开车边问道。 “呵，我的理想很俗套。”他笑着回答，“每天都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烤串，最后，娶一个sexy的小妞儿，混吃到老。” 大豪哈哈一笑。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毫无志向的家伙，你干脆改名叫‘关至咸’得了，至极的至，咸鱼的咸。” “啧啧，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嗯……” 大豪思考了一会儿。 “我想开个vr游戏公司，咱们这辈子实现不了的梦想，全都能在游戏里实现。” “难道咱们不是为了赚钱吗？”关智贤反问。 “我觉着，这辈子咱都活得稀里糊涂。” 大豪轻轻摇了摇头。 “先是投胎在不动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到处打拼，受尽白眼，累死累活……”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出身和命运。”关智贤接道。 “是这样。” 大豪遗憾地说：“所以，人人都喜欢做梦。要是能把虚拟变成现实，那该多好。” “梦里呆久了，又何尝不是一种现实呢。” 不知道为什么，关智贤觉得话题莫名变得哲学了起来。 重卡停在了高天原护墙的哨卡前。 “咱们到了。” 这里的守卫和之前员工岛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们披着一件黑色羽织外袍，背后浮动着光幕投影的赤红家纹。 像是妖冶盛开的血色龙胆，周身灼烧着熊熊的地狱业火。 象征痛苦，也如同煎熬。 “该死，御庭番……”大豪小声说道。 他们是高天原最可怕的人形兵器。 海风吹拂，宽袖翻腾，赤焱龙胆栩栩如生。 掌杀伐决断，擎天国之城，忠神原上领，面前的几名御庭番众如漆黑的明王像般伫立。 关智贤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在他们面前，自己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倒是大豪镇定地亮出了通行证。 “拉泰重工。rft燃料技术工程部先行调查人员，负责预安装工作。” 其中一名御庭番众提着一杆隐约散发着暗红色火纹的薙刀，慢慢踱到他们面前，将薙刀靠在车门上。 他接过通行证，战术目镜散射出机械义眼的暗光。 由于两人没有安装高天原的机能评估系统，所以他们根本无法估算出他们的义体机能数值。 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心等待。 四架军用调查无人机飞至卡车四角，随即四道光线便将卡车框了起来。 大门上的两个探头投出几束红色的射线，从车头缓缓扫描至车尾。 “没问题。” 一旁手持平板电脑的御庭番众点头示意，这边才将通行证还给两人。 负责检查的御庭番摆摆手示意放行。 关智贤和大豪顿时长吁一口气。 “祝各位晚上愉快。” 伴随着“欢迎来到高天原”几个大字的浮现，大门在巨大的机械轰鸣中徐徐开启。 大豪立马发动重卡进入高天原，一刻也不敢逗留。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冷酷而深沉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慢着！” 两人心中一凛。 “你们的车门，怎么会有高温灼烧的痕迹？” 第7章 高天原 伴随着一阵阵极具压迫的脚步声，一个身影缓缓从岗楼的钢梯上走下。 那声响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两人的心脏，几乎能让心跳停止。 “宗政大人！” 只见两侧的御庭番众纷纷朝着他的方向俯首鞠躬。 这个“宗政”绝对来头不小。 都说御庭番等级森严，能够有如此待遇，想必是头等人物吧！ “你们没听见吗？车门坏了。” “车门？” 糟了！居然没有注意到，在破开车门锁的时候居然留下这么致命的痕迹！ 一向处变不惊的大豪都开始结巴了。 他望向关智贤。 好家伙，居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八成是指望不上了。 大豪和关智贤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能从余光中看着那身影缓缓靠近。 华丽的阵羽织，骇人的鬼面铠，头顶束着一条垂至后心的发辫，两鬓丝丝微白交杂。 这大叔绝不是什么善茬。 他行至车门前。 霜火般幽蓝的义眼宛如夜中鬼煞，缓缓扫视着车内二人，仿佛能够看穿两人的心底。 这时候千万不能贸然回答。 哪怕有一个纰漏，都会万劫不复。 关智贤吞吞吐吐道：“可能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弄到……” “不小心？” 对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完了，要挨剐！ 你这他妈能叫理由？ 大豪的内心开始呐喊。 绝望之际，他无意间瞥见了那名手持薙刀的御庭番众。 有了！ 大豪连忙替关智贤圆场： “这么说，有些失礼，咱们的卡车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牢固，那位老兄的薙刀可能……” 大叔回眼望去，那名御庭番众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挺直身体深深鞠了一躬。 “十分抱歉，宗政大人！刚才在检查的时候，我顺手将武器靠在了车门上，十分抱歉！” “嗯。” 恐怖的中年男人再次转过头来注视着车内的两人。 目光还在关智贤的手指停留了片刻，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惹得关智贤心头“咯噔”一下。 终于，那个叫“宗政”的男人说道： “原谅我下属的鲁莽，你们可以移至御庭番处所申请补偿。” “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小事。” 大豪虽然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已是一万个妈卖批： 老子马上就有十万通宝了，还在乎你这点补偿。 永不再见，就是最好的补偿了…… “放行。” 宗政大人一声令下，面前的大门继续开动起来。 重卡驶入神原。 望着远去的车辆，宗政默默打开了通讯，说道： “帮我联系一下‘暗隐组’，我想查查岛上拉泰员工的名单。” # “呼，这中年性感大叔真不好对付。” 关智贤抹了把汗，沿着运输通道行进，卡车停靠在了指定的停车场里。 两人各自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没有什么是比做回自己更加兴奋的了。 我们做到了…… 我们已经站在神国高天原的土地上。 他知道只要离开这个地下车库，头顶便是传说中的海上京都。 “水友们……”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他开启直播，像往常一样说道： “欢迎来到coolman的直播间。” 弹幕犹如暴雨般横过眼前的视野。 “欢迎来到——高天原。” 停车场的出口散射着耀眼的光。 他无暇去看那些漂浮的字幕。 那是神国的大门，凡间的终点。 事到如今，关智贤反而不再着急。 他只是如同虔诚的朝圣者一般，走得很慢很慢，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天人。 来了。 他屏住呼吸。 强烈的光芒一瞬间刺痛他的双眼，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 待到双目适应那天光，一阵强风席卷过他的身旁。 巨大的阴影将他和大豪完全笼罩。 睁开双目，天空中漂浮着几头斑斓的锦鲤，它们游过迷宫般交错的空中街道，穿梭在巍峨的都市丛林之间。 高天原的夜空便是光暗迷离的深海。 “贤弟……咱们……在做梦吗？” 如同自黄泉步入仙境。 关智贤忍不住朝着宽敞的街道前行。 他仰头凝视着直插云霄的东原寺佛塔。 那一层层高峻危耸的屋檐仿佛天梯，直通向辉煌的红月。 足足高达五十米的金色佛像周身笼罩着光幕，头顶一轮天极永恒流转，宛如夜幕天照。 寺院中传来虚无的吟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关智贤的眼中割裂成无数个世界。 庄严的神佛，林立的高楼，静谧的天街…… 此时此刻，他就是三千世界的渺小蜉蝣。 他曾经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离开故乡的厄土，登上这天堂一般的国度。 天空微微下着小雨，路上的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大伞，匆匆而来，匆匆而过。 两人站在拥挤的人潮之中，澎湃之下，内心竟是如此的平静。 “大豪，我们成功了。” “嗯。” “我们能不能，再看一看这儿，哪怕就呆一个晚上也好。” “嗯。” 眼花缭乱的讯息涌进他们那双小小的义眼。 这里没有杂草丛生的小路，繁华的街道盛开着粉红的樱花。 这里没有断垣残壁，只有无数霓虹大字构成的广告迷宫。 关智贤茫然地穿行其间。 他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这只属于神明的领域。 人们看起来是那样幸福，幸福得有些不切实际，几乎每个人都在深海中微笑。 这里也安定和谐得过分，竟让人有些惶恐。 地上的积水倒映悬浮的仿生飞艇。 飞艇喇叭在向人们广播着一项又一项振奋人心的消息： “恭喜居住在‘创山北区’的山中龙一先生获得‘皇’所颁发的‘荣誉劳动模范’称号！” “据sonic株式会社报道，红雨科技公司与拉泰重工集团就纳米机器人项目，达成长期合作协议。” …… 关智贤难以掩盖内心的震撼与好奇。 可回首间，他也注意到城市某些阴暗的角落里，似乎匍匐着某些不该出现的人。 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躺在废水中，衣衫褴褛，只敢于黑暗中窥视着眼花缭乱的光。 他头皮莫名有些发麻。 关智贤下意识选择了忽视。 巨量的数字海也很快盖过了不协调的乱波。 大豪喃喃地说道：“要是老子能一直留在这里，该有多好……” “可我们终究要下去。”关智贤遗憾地说，“我们不过是个异乡人。” 大豪问道：“十万呢？到手了吗？” 关智贤这时候才想起这事。 邮箱里赫然有一个崭新的提醒。 发件人：逢魔客。 内容： 十万通宝已汇入阁下的账户，请注意查收。将来，你我之间还可有更深度的合作。 账户里的数字一瞬间翻了一番。 可事到如今，他反而对这笔钱不再在乎了。 有一个危险而大胆的想法正在逐渐酝酿。 比起当厄土上的皇帝，更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会是什么呢？ 转瞬间，关智贤便摇头自醒，努力将这种想法驱赶。 他生怕自己再陷入下去，便会到达一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毕竟，这残酷的世界，从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予你任何恩赐。 一切未免太过于顺利…… 关智贤深知： 凡事必有代价。 想到这里，那份潜藏于内心的不安便更甚了。 第8章 异乡人 关智贤忽然关闭了直播。 “大豪，你说，我们能信任逢魔客吗？”他忍不住严肃地问道。 “能不能信任，钱都已经到手了。” 大豪望着荧光ui界面上一长串的数字，早已经不在乎了。 “你看，咱们现在有惊无险，他敢给钱，我们敢播，很公平不是？” 关智贤低头沉思： “也许就是钱来得太容易了，所以才会感到怀疑。你不觉得，咱们应该先搞清楚，这个逢魔客究竟是什么人吗？” 那个神秘人能够知道我们的邮箱，也知道我们的账户。 我们的隐私在他面前就跟不穿衣服的小姑娘一样引人注目。 他若不是一名骇客，便可能是一名他国的间谍，在故意利用咱们。 可为什么是我们？不是别人？ 大豪拽住了他的手，无所谓地说： “既然都上来了，还考虑那么多干嘛？走，人生苦短，须尽早行乐才是！” 尽管关智贤感到怀疑，可是他也丝毫没有头绪。 大豪所言也不错，上都上来了，钱也赚了，大不了就此收手。 就狂欢这一次，只需一次就好。 # 高天原，中津区。 关智贤打听到，这里其实只是高天原最普通的地段。 整个群岛分为大御庭、创山北、创山南、高市、安川、香山、雾岛、中津，八个城区。 一般当地人称其为“神原八区”，而这中津在高天原排名末尾。 讲难听点，就是人们俗称的贫民窟。 这里的人被认为是不思进取者的后裔，想要跻身上层，前往其他城区，则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 忙活了一晚上，两人都感觉肚子空空，胃部抗议。 他们想要去其他区域的大餐厅潇洒，可是却发现要道都已经被御门府的人给封锁了。 一长串的平民宛如长蛇般在排队接受检查。 “先生，你的【贡献】仅仅只有32，要进入其他城区必须做好登记。” 那些工人或者贫穷商贩打扮的平民，不得不拥挤到一间狭隘的灰色平房里办理手续。 关智贤不禁眉心紧皱。 那里散发着汗臭和腥臭。 有的人因为贡献不足而被拒之门外，哪怕对方只是去看看，在安川区码头工作的兄弟都不行。 而被登记的人也会遭到严格管控，以免这些底层的人闹事。 关智贤忍不住小声道： “该死，要是在不动原哪来这么多破规矩……” 他向来不喜欢拘束。 更何况，他们是灰色人口，过去等于自投罗网。 有钱还没资格花费了。 “算了吧，贤弟，路边摊也不差。没必要非得去高档餐厅。” 大豪找了家卖关东煮的屋台。 这其实是辆移动餐车，车子的侧面敞开一个棚子。 上边悬挂着“御田”几个字的红灯笼，下边则摆着几个座位，是方便食客用餐的。 “老板，你这有什么？” 大豪翘起二郎腿，坐在座位旁。 头上绑着汗巾的关东煮大爷，默默用手指了指，一旁投影的红色菜单。 连路边餐车都这么高级？ 两人露出了少见多怪的表情。 “嗯……十串蟹柳条，十串海带，十串贡丸……最后再来十瓶清酒。” 大豪毫不客气地开始点餐，一长串的名字听得关东煮大爷都险些记不住他到底点了什么。 “你咋这么能吃啊。”关智贤吐槽道。 “嘿嘿……人间五十年，指不定哪天就吃不上了，每天都跟吃断头饭似的梭哈猛吃，才不会留有遗憾。” 大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热腾腾的鲣鱼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要不要芥末？”大爷问。 “一点点辣椒就好。” 热腾腾的关东煮摆放在了桌前。 大豪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串墨鱼丸子。 “唔……味道挺好，就是……”他边吃边评价道，“口感有些不太对，不够劲弹。” “确实。”关智贤附议道。 这口感甚至比不得老黑哥做的油炸墨鱼丸子。 “这是合成食物吧？”大豪有些不满了，“老头儿，有没有新鲜的？钱不是问题。” 关东煮大爷摇了摇头。 “有钱也吃不到。” 大豪一听，顿时火了。 什么玩意？看不起外乡人？ 老大爷边打点摊位边说： “关白大人的命令，中津区只允许供应人工合成食品。” “啊这……我有钱想吃也吃不到？” “有钱的人，还会呆在这中津区吗？” 老大爷反问道： “我们都是闲人的后裔，对高天原没有贡献，没有付出，只能维持生计，有什么资格去享受侍族们的待遇？” “呃……” 大豪哑口无言。 老大爷说得很自然，这辈子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吧。 “你们，不会感到生气？这难道……不是一种歧视？”关智贤也忍不住开口。 老大爷顿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我们美好的生活皆由尊贵的皇、关白大人以及侍族们所赐，他们是高贵的劳动者。 “而我们这些毫无贡献的低级劳动者之所以能够留在高天原，皆是他们默默地付出，我们难道不应该感恩吗？” 老大爷说得义正辞严，居然为这种不公平的事情歌功颂德。 关智贤不禁回想到之前，那些想要前往其他区域，却被迫接受管控的人。 即便如此，那些人却依然如同着了魔一般崇拜那些管制他们的侍族。 望着关东煮大爷的微笑，他竟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还有某些躲藏在肮脏黑巷里窥探的鬼影。 他们是谁？ 不对劲，这地方不对劲。 他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 “喂……我说，大家不都是凭本事赚钱吗，贡献或许有大小之分，但，劳动又分什么高低贵贱？” 而老大爷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复一句： “他们为我们创造了天堂，你我没有资格与侍族相提并论。” 关智贤忽然放下了筷子！ 大豪见情况有些不对，连忙对老大爷说道： “钱已经给你了，大爷，感谢款待。” 他小跑着追到关智贤的前面去。 “你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因为刚刚的事情？” “不止是。” 关智贤停下脚步。 “这个天堂很美好，确实比不动原强上百倍千倍……可这种美好，有些令人害怕。”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们现在已经是富翁，却没有资格在天堂消费。 如果天堂已满，那么等待的就只能是…… 大豪努力想要转移话题，“咱们两个外乡人，还是别管这些了……对了，我刚刚看到有个vr游戏厅，咱们进去乐呵乐呵？” “嗯……” 关智贤愈发感到有些头痛。 或许，只有停下来不想，才能摆脱这些烦心事。 “走走走！” # 游戏厅里散发着暧昧的粉红色。 许许多多人如同躺在棺材里一般，在一个大机器里一动也不动。 他们的脑袋上戴着一顶大头盔，眼前横着大目镜，传递四肢感官的数据线通过大机器连接到了他们手臂的接口上。 他们能够通过机器，直接模拟出真实的游戏世界，模拟出真实的物理感官。 这种技术可远远强于不动原的所谓“虚拟现实”。 因为一旦进入这些机器，你甚至可能分不清到底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醉生梦死。 “哇！贤弟，你看，这里居然有《天国救赎》！难以置信！” 大豪指着一台印有中世纪城堡和骑士的游戏机，脸上难以掩抑其兴奋。 他说道： “核战争爆发前，我最喜欢和我老爹打游戏了。你知道吗？我爹是老gamer了，那时候我还小，我爹就骗我跟他玩《天国救赎》。 “而我，啥也看不懂，就觉得劈呀砍啊，到森林里冒险，跟商人讨价还价，和老爹夜闯修道院，闲下来种种田，体验牧歌般的生活，很有意思……” 关智贤静静地听着。 “我可没听你说过，你有一个老爹。” 大豪向吧台要了瓶柠檬汽水。 “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抗议道，“来，嘴巴燥了吧？” 两人躺在机器的躺椅上，迟迟没有打开游戏。 大豪只是怀念地说着： “我老爹打过职业电竞，到老了都还常常提起以前带领队伍在s69夺冠的事情。 “后来发生了战争，他老人家再也没有摸过游戏。说起来，也是他的遗憾吧。” 关智贤喝了几口汽水，“所以你才梦想开一家游戏公司？”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如此，兄弟。” 大豪叹口气，脸上忽然就布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我只希望他老人家，在生前能够再找回当年打游戏的热血与荣耀。” “会的。”关智贤说，“咱们现在可是有钱人。” “但有些事情，仅凭这些钱还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候，关智贤的邮箱传来了新的提醒。 两人顿时一愣。 发件人依然是“逢魔客”。 “又是……他？” 关智贤这次没有直接点开，而是尝试用以前混帮派时学到的一点骇客技术，反追踪逢魔客的讯息地址。 可是他发现，逢魔客采用了许多个地址作为跳板，有的甚至还是被加密篡改的。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 讯息居然是从神原八区的几百个方位同时发出的！ 压根无法得知其确切位置。 唯一能确定的是，逢魔客就在高天原上。 邮件上的内容只有两行字： 你有没有兴趣再赚一百万？一百万高天通宝，以及，高天原的永久居留权。 时间，明天傍晚5点。地点，中津区坂原町3丁目废楼。我们详谈。 报酬翻了整整十倍。 可是关智贤却愈发感到恐惧。 “我觉得，这次，我们该收手了。” 话音刚落。 他们头顶的大屏幕上却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播报。 穿着紫色和服的女主持人，用她那清晰而动听的声音说道： “……几分钟前，御庭番收到了一条报案，现有外来偷渡客进入高天原……御庭番已经出动，请市民们多加留意。提供线索者，悬赏一万高天通宝。” 游戏厅的老板撑着脸，打了声哈欠。 “不会还真有人以为，偷渡高天原不会出事吧？” 他看着关智贤和大豪苍白的面孔，笑着说道： “你们说是不是啊？要是不小心被御庭番那些怪物当成侵略者给毙了，那可多不划算……” 第9章 危险境地 “该死，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两人匆匆离开游戏厅。 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人给举报了。 可能是直播间被高天原察觉了。 也可能是卡蓬那蠢货发现卡丢了，所以去报警了。 总之现在非常被动。 两人没有高天原的公民证，因此压根没有办法入住酒店，许多场所都不能进入。 “我们必须想办法下去。”关智贤说道，“还有几天，高天原就要重新启航了。” “可我们现在下去根本不现实！” 大豪说道： “御庭番的人惊觉了，现在哨卡只会比上次更严格，我们要是急着出去那肯定——无——了！” 大豪拖了个长音。 回想起在大门遇到的那个什么“宗政大人”，幽蓝的双眼着实令人胆边升起一股恶寒。 他们此时此刻躲藏在幽深的黑巷里。 雨水顺着楼梯流到阴暗的下层。 短路的霓虹招牌在朦胧的雨雾中不停闪烁，绚丽而短暂的色彩映亮两人的面容。 “听我说……我们现在，急不得，只能等风波过去，再想办法下去。” “我明白。”关智贤咬牙道，“我们没有公民证，就是个灰色人口，这样拖下去迟早会被御庭番抓到。你也看见了，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与其等着挨剐，倒不如……”大豪忽然开口道，“赌一把！” “你有什么打算？” “公民证。” 大豪认真地说道： “逢魔客能给我们弄到这么多钱……也想必能弄到公民证。” “你疯了？！”关智贤小声说道，“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可这总比你硬闯哨卡出去强。” “听着……”大豪紧紧贴着关智贤的额头，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之前逢魔客说，这次会给咱们弄到高天原的永久居留权。” 话是如此没错。 逢魔客也每次都会履行承诺，给予报酬。 可是，关智贤更担忧的是，他不明白逢魔客为何如此神通广大。 也为何出手如此阔绰？ 逢魔客究竟是男是女？是干什么的？ 未知的恐惧就像那雾中闪烁的霓虹。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它展露的是何种颜色，不知道它是在下一次闪烁，还是永久熄灭…… 深夜的中津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唯有颜色鲜艳的灯光在雨中恒亮。 高天原愈发像是一片黑暗的数字深海，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关智贤说： “不动原义体黑市的老板说，他的老爹不是在高天原上当【山伏】吗？好像叫‘塞兹博雷’，他或许……” “别傻了。万一他上报御庭番，把咱们卖了，那就完蛋了。” 大豪叹口气，道： “你现在还没有冷静下来，我们这样……先找个不漏雨的地方度过这晚上，ok？” 关智贤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点头。 “也只得如此。” # 两人在河边找到一间废弃的钢构屋。 屋子大概也是刚废弃不久。 上面还贴着一张张被雨浸湿的通缉海报。 海报上没有人名，照片也很模糊，没有真容，上面只写着几行字： 墓之火，百鬼众成员，危险等级【地狱道】。 罪犯于阳纪16年8月21日晚9点09分，骇入创山北区农业基地，并导致大火，致15人死亡。 悬赏12，000高天通宝。 屋顶铺着一层钢板，这雨越下越大，打得屋顶“噼噼啪啪”作响。 雨水顺着屋顶的缝隙在墙壁上来回爬行，墙角尚未熄灭的应急灯还散发着青蓝色的光。 两人蜷缩在脏兮兮的角落里，用硬纸壳铺了一层简陋的地铺。 “呵……很快，海报上贴着的就是咱们了。” 没想到，到这种关头，大豪还能够笑出声来。 关智贤望着头顶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脑海里一片空白。 “想起来，小时候战争爆发前，我们上学的日子。”大豪摆弄着地上的蟑螂说，“那时候，咱们也像现在这样……还记得‘德累斯顿’吗？” “当然。” 关智贤记得，那时候为了在上课的时候偷闲，他和大豪两个找了间无人的空教室作为秘密基地。 那间教室在一栋正在装修的空教学楼里，平时除了工人，根本没有其他人会来，十分隐蔽。 他们中午放学也不回寝室，就两个人一动也不动，拿着硬纸壳在里面睡上一个中午。 那里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基地，关智贤叫它“德累斯顿”，不想上课的时候，那儿就是他们的天堂。 “现在想起来，可真像那时候……” 大豪苦笑着说： “记得不，有次晚上，咱们躲在里面玩电脑，巡逻的保安恰好过来，吓得我们赶紧趴在桌子底下。” “嗯。那恶魔人保安义眼散发的灯光一直在那扫荡，我气都不敢喘，巨恐怖。” “哈哈，那是，当时有惊无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 “嗯。” 大豪顿了顿，“其实，我想说，咱们当初能够脱身，现在也一样。从小到大，咱们什么场面没见过？” 是啊。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和大豪经历过无数次冒险，只要有兄弟，天塌下来都有个兄弟帮顶着。 什么风什么浪，都不可能打垮他们“搞毛”二人组。 “会没事的。” “嗯。” 关智贤坚信。 # 一阵尖啸的警笛声掠过，将两人从废屋中惊醒。 清晨，整个高天原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雾霭中。 远方大御庭区的天守阁宛如空中楼阁般，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在贫民区的街道上，时不时能看到闪烁着红蓝光的警用浮空车从空中驶过。 兵御府的人在四处巡视，配合御庭番的人抓捕偷渡者。 摩天大楼的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着黄色的字幕： 今日有偷渡者潜入高天原，诸位市民尽量待在室内，知情者请协助御庭番调查。 高天原越来越危险了。 两人去深巷里的小超市买了好几盒自热豚骨拉面，简单解决了早餐。 “大豪，我昨晚睡觉前想了想。” 关智贤说道： “我们其实还有个办法。我记得卡蓬跟我们说，今天晚上，第一批运送零配件的工人会离开，我们可以跟着拉泰重工的车队出去。” 大豪摸了摸下巴思考：“这不太行吧？昨晚我们才用了一样的方法进来。” “但是如果出去的人多，他们应该就不会怀疑。” 大豪还是有些犹豫。 这是直接撞到御庭番手上，一旦被发现，那可是逃都逃不掉。 “这样，你有没有拉泰重工的行车路线？” “我看看。” 关智贤打开手臂的投影，启动随身电脑，下载了“神原图志”app。 “嗯，拉泰重工的负责部门在这里，如果要出去，必然要经过‘坂原町3丁目’……” “等等。”大豪注意到了什么，“坂原町3丁目，这不是逢魔客说的那废楼所在的地方吗？” “嘘！” 关智贤竖起一根手指。 “那边有兵御府的人。” 大豪会意地点点头，“我们换个地方。” 两人戴上针织帽，跟着移到一个更隐蔽的小楼底下。 “不然，我们这样，先过去看看逢魔客能不能给我们弄到公民证，顺便把那一百万拿到手。”大豪提议。 “你疯了？”关智贤低声斥责，“这关头你还惦记那一百万通宝？” “最后赚一笔。”大豪说道，“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冒的这些风险？” “可我们当务之急是离开啊！” “听着，我们会需要这笔钱，还有那张公民证。” 大豪双手搭在关智贤的肩膀上，推心置腹地说： “我们的路线不冲突，先看看能不能拿到公民证，如果不行，我们就搭拉泰重工的顺风车离开。” “可……” “就赚这最后一次，兄弟。拜托了。”大豪的语气中忽然带有一丝恳求，“到时候，你七我三都行。”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咱们能不能安全回去。” 关智贤从来没见过大豪这个样子。 他从来都不是这么贪的人。 他一直都很慷慨。 哪怕自己兜里没几个子儿，他也要想办法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朋友。 “你有事情隐瞒我。” 那么。 “好吧……最后一次。今晚不开直播。” 关智贤郑重地说： “只要车队一来，不管有没有钱，我们都要立刻离开。” 第10章 废楼 中津区，坂原町，3丁目。 黄昏将近。 两人换回了拉泰重工的员工制服。 将熄的日轮将血色倾洒在阴森的废楼中。 这里曾是某家义体医院的总部，但后来，这里传出了有关虐待病患的事情。 医生们为了获得更好的材料而摘取病人的义体，事情曝光以后，御庭番很快查封了此处。 许多年了，都不曾有人光顾。 在中津区的平民心目中，这里便是一处不详之地，妖魔鬼神的居所。 传言说，去年有个探灵主播进入，就再也没有出来。 因此平日里，这里几乎无人敢光顾。 关智贤看了看时间，“傍晚5点快到了，但我是没看到逢魔客的影子。” “再耐心等等。” 废楼的走廊横七竖八摆着很多废弃病床，输液瓶和药瓶的碎碴子随处可见。 关智贤随手捡起地上废弃的义体，心里琢磨着： 高天原的货还真挺上层次的，即便是废品，都比我现在这个破铜烂铁好得多。 残阳从空洞的门窗射入，在漆黑的阴影中投下无数平行的暗红光斑，随着残垣的角度整齐的拉长，最后淹没在尽头的黑暗中。 这样的气氛确实让人感到压抑。 也无怪乎，这里的墙面早已被鬼怪喷涂所占据，成了“它们”的居所。 “大豪……” “嗯？” “我听说，高天原的人都觉得，白昼将逝，夜晚将近之时，人们便可能会看到平日里看不见的东西。” 关智贤顿了顿。 “因为，这意味着轮回的交替，某个时刻结束，某个时刻开始。” 大豪翘着二郎腿躺在废弃病床上，“你干脆转行当探灵主播得了。” “不。”关智贤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这个特殊时间点，被他们称为什么吗？” “嗯哼？” “逢魔刻。” 话音刚落，两人听到远方东原寺的钟声敲响了。 黄昏5时。 窗外骤然响起聒噪而繁密的扑棱声。 鸦羽被急速的气流所裹挟，呼啸着卷入窗内，与袅袅晚钟交相呼应。 某个轮回的终结，某个轮回的开始。 夕阳将尽，长夜将临。 乌鸦落在窗外的破败栏杆上，机械地扭动着脖颈，投来暗红的目光。 “时间到了，逢魔客还没有出……” “嘘！” 大豪忽然从病床上坐起，竖起手指头，小声说道： “有动静，你听！” 关智贤打开了廉价的助听装置。 声音的波纹十分平缓，但能发现有轻微的起伏。 他在走廊中来回探测，寻找更加明确的声源。 在靠近走廊尽头的天花板的位置上，义眼中显示的波长开始间断性地上下跳动。 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伴随着刺耳的杂音和电音，空灵而缥缈的和歌声渐渐在耳畔显现。 “笼中目，笼中目，笼中的囚鸟，何时、何时、出会（注）？” 他瞪大双目。 歌声如泣如诉，哀婉久绝。 “有女人在唱歌！而且……而且就在，好像就在楼上。” 大豪点点头，“我们悄悄摸过去。” 关智贤打开投射灯。 两人慢慢走进楼梯间。 废楼里弥漫着呛人的粉尘。 那诡异的和歌愈发明晰。 “笼之女，笼之女，笼中的孩童，何时、何时、出遣？” 这歌声听起来像是古董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童声节目，被尘埃呛得模糊。 关智贤开始感到头皮发麻。 要是现在有水友们的弹幕护体，或许还没那么紧张。 声音是从楼上一扇敞开了一半的舱门里发出来的。 “我先进去。” 大豪的右臂延展出猎刀。 关智贤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黄昏的番人，鹤与龟滑倒了，汝身后者为谁？” ——哒嗒！ 太鼓的声响骤然响起，两人心中仿佛“咯噔”了一声。 伴随着鼓点的收尾，和歌戛然而止。 漆黑的室内突兀点亮一盏绯红的吊灯。 血色洒在中央的手术台上。 桌上赫然躺着一具残破的义体傀儡——它的四肢被斩断，脖子裂开了巨大的切痕，露出闪耀火星的电缆。 残破的头颅失去了颈骨的支撑，僵硬地歪倒了下来。 一双缓缓出现的黯淡义眼浑圆地注视着他们。 “我他妈！” 关智贤惊得向后退却，身体却撞到了冰冷的舱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居然自己锁上了。 “该死！” 他用力敲打大门。 关智贤不甘心地挥出死寂，将热量提升至最高，想要划开这该死的门。 可是大门的材质坚硬程度极高，除了烧红的痕迹外，压根就弄不开。 手术室的灯光逐一亮起。 狭窄的空间里仿佛悬挂着好几幅妖异的浮世绘。 它们的主题是傀儡。 那些义体假人被铁钩以奇怪的姿势束缚着。 “喂，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到这儿了，逢魔客！” 这个时候，手术台周围的屏幕闪烁起跳动的雪花。 其中一台屏幕上慢慢浮现出模糊的黑白人影。 就像上个世纪的老电影。 画面被不断地扭曲和拉伸，影像掉帧严重，有的色块都已经混淆成了一团漩涡。 这时候，一个戴着苍白能面的女子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她似乎在说话，两人听到了一阵如同通了电流般杂乱刺耳的噪声。 “你是逢魔客？” 关智贤的邮箱里弹出了一封新的邮件。 发件人：逢魔客。 内容：只有一个。 “这话什么意思？” 他正想追问，墙上的电脑屏幕不知何时，全部变成了同一个人的影像。 整张墙壁铺满了诡异的能面。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着一句话： “只有一个。” 就连自己手臂投射出的随身电脑都浮现出了惨白的能面。 关智贤的手心流出了冷汗。 “少他妈的装神弄鬼，我们履行了约定，快把报酬给我们，要不然就放我们离开！” 邮箱里弹出了第二封邮件的提醒： 只有一人能够永久留在高天原，也必须有一人，留在高天原。 关智贤一拳砸在了墙上。 “完了，我们就不该来这……” “冷静，冷静。”大豪自己却也懊恼地说着，“我们先看看逢魔客到底想要什么。” 关智贤点点头，额角布满了冷汗。 他努力尝试心平气地交流： “我不管你是谁，我们现在遇到了麻烦，你必须帮助我们。不管是离开也好，还是想办法给我们弄到公民证……总之，我们不能被御庭番的人抓住。” “喂！” “你听到了吗？” 许久，第三封邮件发到了邮箱里： 只有一个人。你们还有十分钟。 “什么一个人？什么十分钟？”关智贤愈发难以维持镇定。 ——我当初的许诺，只对你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难道……” ——另一个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邮件的内容极为简单。 关智贤却触目惊心。 他的手臂剧烈颤抖，头顶血红的光芒如同失常般闪烁了起来。 “逢魔客发了什么？”大豪问道。 这时候，关智贤看着兄弟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他努力保持着笑，“没事的，大豪……咱们能出去。” 关智贤关闭了随身电脑。 一脚踏在手术台的义体傀儡上。 “你干什么？！” “出去。”关智贤转身对大豪苦笑道，“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死寂的刃锋燃烧起亮红的光。 他一刀插进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将网格切开。 “我们从这儿离开！” “好！” 关智贤率先爬了上去，“抓住我的手。” 他心里不停默念着： 我们一定能够活着回家，一定。 他紧紧抓着大豪的手臂。 绯红的手术室里传来机械般的冷笑。 “笼中目，笼中目，笼中的囚鸟，何时、何时、出会？” 那些悬挂在半空的傀儡如同尸体般沉重落下。 在大豪即将爬上通风管道的一刹那，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抱住了大豪的腿！ “尼玛挨剐！” 关智贤咬紧了牙关，手臂紧紧贴在管道的壁面，五指死死嵌入铁板。 “快啊……快上来……” 那具义体傀儡无神的双眸里散发着死光，它顺着大豪的腿向上攀爬。 大豪挣扎着，将另一只手臂对准傀儡的脑袋。 “你他妈——想——挨——剐！” 猎刀猛然伸展，锯刃瞬间破开傀儡的左眼，将头颅一刀斩裂！ “上来！” 关智贤咆哮着，将大豪一把拉进了通风管道。 “我们走！” 两人来不及喘气，便打着投射灯往更黑暗的地方爬去。 “拉泰重工的车队应该差不多到了。我们抓紧时间。” “抱歉。”大豪喘着粗气说道，“都是我把你卷入这危险之中。” “这时候说这些有用吗？”关智贤道，“应该先怪我，是我不该叫你一起上这高天原……” 漆黑如此漫长。 那诡异的和歌声也逐渐远去。 一道模糊的光亮出现在管道的尽头。 “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关智贤划开铁栅。 两人跳了下去。 投射灯光照亮幽暗的空间。 这里看起来像是某个巨大的会议殿堂，摆放着许多被白布蒙起来的桌椅板凳。 出口在哪呢？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灯光所及之处，大厅里赫然矗立着几十道巍然的人影。 邮件的提醒响了。 发件人：逢魔客。 关智贤眼睁睁地看着这封醒目的邮件。 上面写着：生与死。还剩下五分钟。 ———— 注：此曲改编自日本童谣《笼中目》。 第11章 笼中鸟 天空完全变为了紫色，将最后一抹淡红碾碎在天边。 废楼周围死寂一片，就连鸦声也在暮色中消逝。 中津区，坂原町，3丁目，电网建筑群。 相比于闹市的繁华，这里仿佛已经被遗弃，没有一丝生气。 在周围的几幢楼房后，红蓝交织的光闪烁不停。 “西之丸已进入预定点位，请指示。” “东之丸已进入预定点位，没有发现异常。” 浮空装甲车的反推引擎在空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空降绳与滑索的摩擦充斥着整个御庭番的通讯频道。 在废楼四周的信号塔顶端，御庭番的几个侦查布控组与火力组进入待命模式。 数支狙击步枪向漆黑的废楼投出一条条感知镭射。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在观测视野最佳的一幢高楼顶端，一双幽蓝之眼正紧盯着大楼的一举一动。 “回禀宗政大人——” 一名浑身包裹着重型义体装甲的白人老头回应道。 他的右眼已经失明，并且没有安装义眼。 而另一只眼睛正凑近巨大的观测目镜检索。 老头的耳边还离奇地竖着一支白蜡烛，将他那寸草不生的头顶映得锃光瓦亮，看起来像是寺院的僧侣。 随着成像仪中一阵探测波扫过成大楼的立体影像，在结构图中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数个红点，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二十个，哦不不不……三十……不对，至少四十！” “到底是多少？” 宗政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哈！有五十个准备掉脑袋的杂碎呢！五十！” 老头激动地竖起五根手指，仿佛看到五十块馅饼一般。 “能不能确定，谁是百鬼众的‘鬼王’？” “嗯……有些困难。”老头说，“我只是个【山伏】，晋级到【山坊主】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你能确定什么？” 山伏刮刮下巴思考，回答道： “唔，里面有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兔崽子。” 宗政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耳机说道： “各单位注意，对方有至少五十名百鬼众成员，以及，两名未知身份的人员。” 这个时候，两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苍老的僧侣。 他手捻琉璃色念珠，身披一件漆黑朴素的袈裟，在高空的寒风下微微起伏，显得异常单薄。 唯一显眼的，便是老僧左侧羽织前，那道散发着神秘辉光的“十文字”图案。 “我们，需要尽快行动。无论那两人是不是高天原的公民，御庭番的职责都应该去拯救。” 老僧侣抬起斗笠，露出了神佛般悲悯的面容。 独眼的山伏不好意思地嘟囔道：“惠琼僧正总是那么菩萨心肠啊……” 这时，几人身后骤然响起浮空引擎的声响。 宗政和独眼山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俯身做半跪势。 老僧正微微低头致意，一双黯淡的眼眸注视着上方的浮空车，缓缓降落到停机坪上。 独眼山伏暗中困惑：“今日连老中大人也亲自驾到了，难道……” 伴随着气压阀发出刺耳的声响，浮空车的舱门渐渐落下。 阶梯上，一只覆着纯白机甲的腿重重踏出了舱门。 # 黑暗大厅里回响起刺耳尖锐的警报。 气氛逐渐焦灼。 关智贤两人完全陷入了被动。 “又是他妈的傀儡……” 他死死攥紧拳头。 干脆拼了。 杀他们个百十人，来一个老子拆一个，把这帮该死的假人斩为废铁，挫骨扬灰。 说着，死寂已然滑出。 “等等。”大豪赶紧制止住他的冲动，“五分钟……这个倒计时是什么意思？” “先杀出去再说。”关智贤冷冷道。 “你别冲动！”大豪指着大厅的舱门说，“这扇门的材料和刚才是一样的，你杀光傀儡也没用，咱们还是出不去。” “那我们要向逢魔客低头吗？！”关智贤几乎将嘴唇咬出血。 “我们可以暂时答应她的条件。” 大豪提议道： “天知道倒计时结束会发生什么，爆炸？毒气攻击？敌暗我明，他们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可是……”关智贤看着大豪的脸，面色如同纸一般惨白，“如果我答应她，就意味着，我放弃了你。” “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带你上高天原。她只保证一个人活命。”关智贤几乎陷入了绝望。 没想到，大豪听完以后，只是镇定地吐出一句话： “逢魔客想要我死吗？” “她没说。” 大豪释然地笑了笑，“呵，她的意思是，保你的命。但我依然可以，自保，对吧？” 他如同那天的雨夜，双手搭在关智贤的肩膀上，额头彼此紧紧贴在一起。 “听我说。我们会没事的。”大豪笑道，“就像那次在‘德累斯顿’，就像上次……从巴纳德手底下脱身。” 关智贤没有回答。 他没有底气，一点儿也没有。 即便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直播，这么多次冒险。 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许多人聚集在了舱门外。 “我们现在，要冷静。”大豪说，“你先答应逢魔客的条件，不然，咱们两个都得被困在这。” 关智贤僵硬地应了一声“嗯”。 “听着，我的性命交在你手上。你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这样才能救我，明白吗？” 关智贤点了点头。 “好，该行动了。” “等等……” 关智贤摘下了那枚雄狮图案的戒指。 “如果发生意外，你拿着卡蓬的戒指，去找拉泰重工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你就只管逃，直到追上车队。” 大豪点点头。 “时间不多了。”他接过戒指。 会议厅巨大的荧幕上浮现出一串醒目的暗绿色字符： 倒计时2分钟。 “我答应你！逢魔客！” 关智贤朝着那群诡异的人偶大吼道： “快现身啊！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回声阵阵。 终于，那群人形之中，有一个艺妓打扮的假人突然机械地微微移动身形。 邮箱里出现了新的消息： 接通我们的数据。 那个艺妓人偶僵硬地走到了关智贤的身前，双目无神，如同死者一般抬头望着他。 关智贤咬了咬牙，从手臂的一侧取下数据线，接通到人偶的手臂上。 他的视野一瞬间剧烈闪屏，五颜六色的模糊色块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warning——防火墙正在关闭。 正在接受匿名数据连接。 未知访客数据正在上传，进度10%。 无数个弹窗骤然挤满关智贤的视野，无论如何都无法关闭。 “草……你们在干什么？” 艺妓人偶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合成的机械音仍在自顾自地汇报着： 正在上传数据，进度50%。 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与两人仅仅只有薄薄的一门之隔。 而关智贤只能紧紧盯着自己视野里的进度条，他恨不得揪住进度条把它往前拽一拽。 快啊。 他感觉自己像被人一头按进了深海之中，巨量的信息涌入他的全身。 “该死……” 正在上传数据，进度90%。 光幕上的时间也在流逝。 倒计时1分钟。 倒计时30秒。 倒计时5秒 …… 正在上传数据，进度100%。 上传完毕。 关智贤猛然深吸一口气，将数据线拔出。 “我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快，放了我们……” 面前的人偶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关智贤心中一凛，一种不安的感觉自脊梁开始上窜。 只听它低声说道： “倒计时完毕。” 关智贤刚想开口，身后瞬间涌来巨大的火焰气浪，将门板掀飞，两人也被推出去好几米！ “怎，怎么……” 爆破的粉尘四散弥漫。 一道凄厉的寒光瞬间破开迷雾，如同狂暴的野兽獠牙横冲直撞。 他茫然地看着，耳畔虎啸龙吟。 他根本来不及发觉那是何物，只感觉右手臂好像突然间丧失了知觉，空空荡荡。 “贤弟，你……” 大豪瞪大了双目，但声音却被口中涌出的鲜血淹没。 如同触电一般，关智贤忽然觉得整个右臂传来一阵肉体撕裂的剧痛！ 整层楼的天花板骤然爆裂崩塌。 密密麻麻的绳降声从头顶传来。 只听耳畔回响着人偶们诡异的低语： “呵呵，一个轮回的结束，一个轮回的开始。” 在翻滚的火焰与横飞的碎屑里，两人看到了十数个吊在半空的黑影。 几乎是同一刹那，四周的人偶接二连三爆破—— 整层楼的地面终于支撑不住，在顷刻间塌陷坠落下去。 失重的感觉。 灰烬漫天飞舞。 曾经的梦想，曾经的记忆，都逐渐凋零。 他想不通。 为什么会这样？ 眨眼的一瞬，关智贤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女模糊的身影。 “笼中目，笼中目，笼中的囚鸟，何时、何时、出会？” 他茫然地将断臂伸向越来越远的夜空。 那是……天使？ 她展开死亡的阴影，微笑着看着他的双瞳。 “吾辈，恭迎新王的诞生。” 下一刻，幻觉消失了。 痛苦的火焰将他的身体彻底吞噬。 也许，我们终究还是下了地狱。 第12章 逢魔刻 最后一抹夕阳将鲜血洒满废弃的大楼。 收缩的瞳孔茫然无神。 “大豪……” 关智贤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 我还活着。 他艰难地朝着大豪的方向爬去。 “我们……出来了，兄弟，我们出来了……” “嗯。”大豪应了一声。 关智贤终于碰到了他的手心。 又冰又冷。 关智贤努力揉揉模糊的双眼。 却发现，那竟是一截断裂的手臂。 他猛地坐了起来！ “大豪！” “吵死了……老子，老子在这儿。” 关智贤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你没事吧？” “老子，命一直很硬，只是……” 关智贤立刻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可是，当他发现大豪的时候，整个心却一瞬间沉了下来。 大豪的身体被无数块碎石掩埋着。 唯一露在外面的脑袋也满是肮脏的血迹。 “咳咳……轮到我挨抬了。” 他如同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地傻笑。 关智贤扑了过去，拼了命地搬开他身上的碎石。 “我马上就救你出来，马上！” 关智贤用他那仅剩的手臂不停挖着。 “嘿，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大豪痛得眯起了眼睛。 关智贤没有说话。 “等咱们出去，分我的三成……不用给我了。” 大豪只是像平日里聊天那样说着。 “你直接给我老爹就行……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替我邮寄一套《天国救赎》？ “他老人家……会很高兴的。”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 “我们会没事的……只是，我太累了，贤弟。” 他的身体被砸得支离破碎，遍地都是被压碎的零件和烂肉。 关智贤眼中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你先别说话，等我救你出来。” “好。” 好不容易，他推开最后一块碎石。 却发现，有一把巨大锋利的野太刀插在了大豪的身体上。 大豪慢慢抬起头。 “关智贤，我们……” 鲜血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五指颤抖地握住贯穿腹部的巨刃。 裂口间，指缝间，血如泉涌。 犹如身前绽放了一朵妖冶而血腥的彼岸花。 “坚持住……马上，我带你去找义体机械师……” 关智贤的左手紧握住刀柄。 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断臂血流不止，仅剩的手臂剧烈颤抖，仿佛也要跟着断裂。 可太刀依然纹丝不动。 “为什么啊！” 关智贤不甘心地咆哮。 “你坚持住！坚持住！” 仅剩的手臂关节爆出了过载的声响。 “算了。” 大豪却慢慢抓住了他的手，僵硬而艰难地摇了摇头。 “记得小时候……你摔伤腿的那次吗？” 关智贤不停喘着粗气。 他快要绝望了。 “那次，我背你走了好远，但是你的腿伤却越来越重。” 大豪仍自顾自地说着，面色坦然。 “你一直大呼小叫，我不得不找人来帮你，否则，你就要溶了……” 关智贤几乎咬碎牙齿，“别说了，我会带你去找最好的义体机械师，你一定会没事。” “该死，你还没理解吗……我特么好疼……疼得快溶了。” 大豪突然吐出一大口血。 “求你放过我吧……别他娘的拔了……去找人帮我……ok？” 关智贤顿时跌坐在地上，脑海一片空白。 “走啊，老子的命……在你手上。” 他麻木地爬起来。 “我们还要一起，去当那厄土的土皇帝。” 头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索降声。 “走啊！贤弟，大胆地往前跑，莫回头……” “老子在这里……等你回来。” 关智贤拼命地往前跑。 跌倒了爬起来，不回头。 街道的强光刺痛他的双眼。 大豪努力挤出一个遗憾的微笑。 “等你回来告诉我……高天原的小妞，到底有多好看…… “等你回来告诉我……天人的美酒，到底有多好喝……” 大豪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喧闹烦躁的广播。 关智贤浑身是血地跑到街道上。 人们惊诧地看着他。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往前跑啊，不回头。 黑夜吞噬最后的夕阳。 关智贤仿佛狂奔于百鬼妖魔之中。 只有他能够拯救大豪。 即便肺部要爆炸，全身要肢解，他也不敢停下。 ——讯号塔上闪过目镜的冷光。 “废楼里有人出来了。” 身披战术匿踪衣的狙击手自言自语道。 “只要人活着，怎样都没问题吗？” 狙击手随手取出一颗子弹。 填入弹仓，解除保险。 “小小来一发，从此不烦恼。” 他扣动扳机，枪口火焰倾吐。 街道上呼啸过拉泰重工的大卡车队。 关智贤声嘶力竭地朝着他们呼喊。 然而车队没有停下。 “求求你们……停下来。他娘的……救救我兄弟。” 忽然，关智贤感觉身体仿佛被蜜蜂狠狠蛰了一下。 他踉跄了几步，还是不甘心地朝着缓慢行驶的重卡追去。 “停下。 “快停下！” 关智贤全身的关节突然间爆裂出耀眼的火花。 他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警告：义体过热。 他全然不顾伤痛，全然不顾身体有爆炸的风险。 向前走，不回头。 第二颗子弹发射。 他一步一步往前爬，全身都散发出浓烈的黑烟，四周弥漫起肉体烧焦的气味。 警告：正在迅速切断义体神经。 关智贤的视野完全变成了颤抖的波纹。 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只剩下一条左臂还在苦苦挣扎。 拉泰重工的卡车终于停下了，车上跳下两名着装白色军工义体的拉泰安保，他们一左一右拦在车前，手举泰瑟枪。 卡车周围立刻升起了投影警戒线。 ——请表明你的身份，重复，请表明你的身份。 “求求你们……救救我兄弟。” 他静静躺在空旷的街道上，肩膀努力地向前挺着，似乎想要伸出那早已不存在的手臂。 远方寺院的晚钟悠远渺渺。 僧侣们低声吟唱： “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安保人员震惊地看着地上这个伤痕累累，全身冒着电火花的人。 “请不要靠近。” “总部总部，有未知人员企图靠近车辆。” 关智贤用尽最后的力量说道： “救救……我们。” 第三颗子弹命中他的身体。 警告：机体活性降低，突触多段性受损，多脏器衰竭。 可拉泰的安保们却在缓缓收起武器后退。 “是的，收到，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赶紧撤回卡车里。 ——别走。 ——求求你们。 “嘭”！车门决绝地关闭。 发动引擎的声音逐渐远离，最终白狮图案也连同车队一起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茫然地看着深海般的夜空。 巨大的锦鲤在黑暗中蜉蝣。 逢魔时刻，百鬼夜行。 冷漠围观的人们仿佛一道道扭曲的鬼影。 他们打开摄像头拍照，爆射出鬼火般的闪光。 夕阳已完全死去。 深邃已彻底降临。 我在哪儿？ 这里是高天原，还是黄泉？ 有一个女子轻轻捧起他的脸，低语说： “呐，你看，百鬼在人间，无处不黄泉。” 刹那间，她化成了虚无飘渺的数字光影。 关智贤虚弱地看着，眼角余光所及，有一只漆黑的胫甲踏在眼前的地面上。 “找到他了。” 随后那只脚径直踏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蹬，便将他整个人翻过来。 “已确认是当日两名偷渡客之一…… “嗯，现场没有其余幸存者，也没有发现百鬼众的踪迹。” 血液混着电火花，从关智贤的七窍中缓缓淌出。 他意识模糊地想要说些什么。 “哦？” 在几乎丧失分辨率的视野里，依稀映着头顶那鬼面铠上，缥缈如鬼火般的暗蓝目光。 关智贤奄奄一息地说着两个字： “复仇……” ——话音消逝，一切都陷入了苦痛与死寂。 “原来，你还有一口气啊。” 第13章 千子 数据正在解析…… 义体神经开始恢复连接。 关智贤微微翕开双目。 他看到自己躺在豪华的越野车上。 “大豪……？” 周围布满科技感的ui界面，喇叭里放着土味的摇滚。 “你终于醒了，奶奶的，你打鼾比我放屁还响。” 越野车的前座，大豪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上。 窗外掠过茂密的树影。 “我们……去哪儿？” “回家。” “回家？”关智贤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回不动原去。” 大豪哼哼着跑调的曲子。 “我们，不是在高天原吗？” “你脑子瓦特了？”他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你觉得，这野猪都能上来的荒郊野外是高天原？” 关智贤猛然间坐了起来，脑子更为清醒了几分。 “不在高天原？” “高天原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不……不对。” 关智贤突然关掉了音乐，抱住自己的脑袋，努力思考。 “我们做了一笔大胆的买卖，潜入高天原…… “然后我们遇到了危险，差点丧命。” 说到这里，关智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可怖的场景： 许多诡异的傀儡，爆炸、奔跑、死亡。 大豪不由得蹙起眉头，“哈？” “大豪，你不是在高天原的废楼里，等我回去救你吗？” “我懂了，你昨天去了vr游戏厅。” “……” 关智贤慢慢躺回了沙发。 无意间，他摸到自己的脸颊淌过一道浅浅的泪痕。 好像他刚刚经历过一件痛苦悲伤的事情，眼睛还在流泪，可是他却已经感觉不到这种哀伤。 “喂，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你怎么跟个面瘫似的，笑一笑啊。” 笑？关智贤好像忽然间忘记了笑是什么东西。 他对着车子的后视镜，发现自己的表情僵硬得就像傀儡。 他笨拙地将手指搭在自己的嘴角，勾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看起来就像小丑一样，笑得相当虚假。 他好像彻底丧失了左右自己面部表情的能力。 尝试了好几次，关智贤懊恼地捶了捶沙发。 就连生气的表情，也如同傀儡一般不自然。 “哎，你对沙发撒什么气啊？”大豪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笑不出来。”关智贤面无表情地回答。 “算啦，马上，我们兄弟两个去金龙烧烤梭哈一把，保证你乐的。” “嗯。” 关智贤紧紧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他忽然感觉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 无喜无悲，无哀无怒。 他的眉心微微触动。 刹那间，越野车猛然停下。 短暂的一瞬，他的面容变成了阴阳两面。 一半是陌生的自己，一半赫然是张女人的面孔。 “喂，大豪……” 再抬头之时，驾驶座已经空了。 四周蓦然间暗了下来。 “大豪？” 关智贤推开车门，跳下车。 他发现外面的森林变成了无数延伸至漆黑穹壳的粒子光幕。 它们来回浮动，散发着血一样的光泽。 整个世界都如同被格式化一般，由远及近。 被光幕所笼罩之处皆变为一道道数据流和能量线，沉没进赤色的虚无。 脚下的地面是深黑的水潭，每一步都伴随着破碎的粒子和闪烁的区块。 如同夕阳般的红色笼罩着广袤的空间。 头顶慢慢浮现出一串猩红的字幕： weetoredcurtain. 关智贤的太阳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耳畔传来嗡嗡悸鸣。 巨量的信息如同被两个钻头裹挟，从太阳穴刺入脑髓！ 他疼得紧闭双眼，冷汗直流。 那些数据流渐渐具象成无数林立的高楼，燃烧的火海，身体传来被肢解的痛！ “这里……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 关智贤痛苦地跪倒在水潭中。 透过漆黑的倒影，寒芒掠过，穿透大豪的胸膛。 他重重地倒在水面下，砸起层层的涟漪。 随后是几道车轮驰过的水痕，伴随着枪响，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手，垂在镜面的另一端。 眼前的是虚幻，镜中的才是真实。 我应该已经死了…… 再睁眼之时，却发现有一双冰冷的手，温柔地捧起了他沸腾的脸颊。 “欢迎来到红幕。” 耳畔响起空灵而神秘的女声。 痛苦消失了。 他看到一位少女在向他微笑，她没有说话，但声音却从自己的脑中传来。 地上的涟漪无风而起。 红幕是她的羽衣，流动的数据在她身旁盛开妖异的花朵。 “这里是网络世界的阴，人间的暗。 “这里不受世俗的一切清规戒律左右，在红幕，无论你是恶，是善，众生皆自由……” 她宽大的白袖翻腾而起，裸露的双肩上浮现出妖魔的纹路。 那些数据构成的赤痕不断在她皮肤上蔓延，而后消褪。 正如那些漫游在红幕中的数据，那些漂浮的域名，以及网络外的操弄者们。 何时出现，何时消逝。 她就像一位冷酷的剑姬，束起漆黑如墨的长发。 睫毛轻颤，一对古香古色的蛾翅眉高高扬起。 关智贤怔怔地看着她赤红如血的双瞳。 它就像诡异的深渊，你永远也看不透那对眸子里潜藏着怎样的秘密。 “你是谁？”关智贤警惕地问道。 少女微微扬起脸，回答道： “千子。” 关智贤突然眉心紧皱，追问道：“你就是逢魔客？” 说着，他下意识咬紧牙关，虽然他无法表露出愤怒的表情，但他的左手已然滑出了死寂。 千子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在什么地方？”他又接着问道。 “红幕。” 关智贤“啧”了一声，“我要出去，我兄弟在等我。” 千子仍然抚摸着他僵硬的脸。 “你随时都能出去，但前提是，你做好了醒过来的觉悟。” “我已经准备好了。” 千子浅浅一笑，“你还没有准备好。” 关智贤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一道凶光，死寂的刀尖微微颤抖。 “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你心中的愿望。” 千子回答说： “在红幕里，你能实现一切愿望。只要你有足够的筹码，你就能交易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稀世珍宝，无论是潜藏的秘密，无论是他人的记忆，甚至还有某人的生命。” 关智贤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起来像是骇客的调调。” 少女摇摇头，“千子不过是一道程序而已。” 关智贤甩开了她的手，抬起刀刃。 “如果我想要复仇呢？红幕能帮我做到吗？” “当然。”千子的回答冰冷而干脆。 关智贤冷冷笑了笑。 “你是逢魔客的人吧。回答我，你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千子只是一道程序而已。” 千子温和地微笑着，眼前笼罩着一层晦暗的阴影。 “我怎么才能离开？”他紧接着追问道，语气里多出了几分恼怒。 “等你准备好，接受你兄弟死去的事实的时候……” 关智贤突然挥出了死寂！ 他的双目中充满暴戾，即便仍旧是那人偶般僵硬的表情，但那股憎恨与杀意顷刻间贯彻于刀尖。 寒芒毕露，却在贯透身体的一刹那——千子化作了一团虚像，关智贤直接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 关智贤气喘吁吁。 千子重新出现在他的身后，困惑地竖起手指，喃喃道： “为什么要对千子撒气呢？” “你们杀了我兄弟……你这个凶手。” “千子不过只是你脑海里的程序，红幕的中枢。” 少女嘲讽似地摇摇头。 “也许，你根本就不敢面对真正的凶手吧？ “只会对着数据舞刀弄枪的人，可真是没用呢。” 她单纯的笑颜之下，蕴含的是极度的鄙夷，深深刺痛着关智贤的神经。 他一字一句地咬着说道： “我会亲手杀光他们……” 不知何时，千子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后。 双手顺着胸前，缓慢而温柔地蒙上了关智贤的双眼。 只听到千子在他的耳畔絮絮低语： “你现在，就像初生的孩童，你很害怕，很愤怒，也很悲伤。 “但你无法让自己去胆怯、咆哮、哭泣。” 不知道为什么。 那明明只是一段虚像，可千子抱紧自己的时候，却如同摇篮般温暖。 关智贤的双唇微微颤抖，想要说话。 “别担心哦，醒过来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千子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眼眶的泪水。 她只是个程序、傀儡罢了。 安慰人的语气也充满了冷漠。 “这个世界很可怕。人人都想伤害你。 “但即便如此，醒过来以后…… “也要好好努力地复仇哟。” 手心松开的一刹那，关智贤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顶的强光如同利剑刺痛他的双眼。 只听身旁有好几个人喊道： “禀报老中大人！那偷渡的小子醒了！” 第14章 老中白藏 心电图的起伏开始出现波动。 关智贤咳嗽了几声，慢慢恢复了知觉。 而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耳朵边插着白色蜡烛的大光头。 “哟呵，我还以为你die了！” 大光头戴着块单片目镜，如同观察小白鼠的古怪科学家一样，义眼不停移动着。 巨大的手术灯从他头顶照下，经过他脑门的一顿反射，简直如同军用探照灯一般。 晃得关智贤睁不开眼睛。 “我……” 关智贤刚想说话，大光头忽然竖起手指，张开那厚厚的嘴唇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嗯哼，你想感谢虔诚的‘独眼修士’塞兹博雷救了你一命，甚至还希望未来我能为你的义体开开光，但…… “下令救活你的，是咱们的老中大人，言谢什么的，对他说吧。” 关智贤忽然感觉光头的名字有些熟悉。 他抬起双手，发现自己断裂的右臂已经重新接上了义肢。 虽然手指能够自如地活动，但神经系统的连接却有很严重的延迟。 表面的仿生质感也是最低档的，甚至还蹭掉了好几块。 除此外，抓握力也很弱，似乎连拿起一杯水都稍显吃力。 这种老旧的义肢款式可能早就在几十年前就停产了，属于二代产品，不知道这光头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甚至在“闲蛋app”上都淘不到这种老物件了！ 他躺在一间很干净的病房里。 干净到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面收缩式电视大荧幕。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最近的新闻： “近日，高天原已驶向鲸海东部，预计后天中午12点10分左右抵达驻地。” 关智贤挣扎着摘下呼吸罩。 “我昏迷了多久？” 塞兹博雷掐指算了算，“十天？唔……差不多半个月吧。我差点以为我要白掏腰包了。” “嗯。” “纳米虫侵蚀了你的整个身体，报废了你全身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义体，血管都给你烧没了，更别提其他组织。” 光头一边扯着医用手套一边沾沾自喜道： “多亏了神通广大的‘独眼修士’塞兹博雷，这次精湛的维修堪比起死回生，足以成为我晋升的一大筹码。” 独眼修士？ 关智贤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过，我有个不幸的消息。” 塞兹博雷遗憾地说： “你的面部神经系统受到了严重损伤，我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简而言之……你今后可能很难再自然地哭和笑了。” 塞兹博雷拿着钳子轻轻敲着关智贤身体的各个部位，似乎在检查有没有异常。 关智贤面目冷淡地看着他。 “像，这样吗？” 他笑了笑，但面部肌肉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哈！你知道你像个啥吗？一只咧嘴的癞蛤蟆！” 塞兹博雷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这个时候，病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塞兹博雷一愣，立刻起身半跪相迎。 “嗯……” 门外的人示意免礼。 这个时候，关智贤看到了一位异常高大伟岸的长者。 他进入病房的大门时，几乎是低头进入的。 “喂，小子，连老中大人都亲自来见你，面子不小啊……”光头低声说道。 关智贤默默盯着眼前的长者。 他脖子上挂着一串大佛珠，半披素色的法袍，宽大的长袖空空荡荡，如同卷起一半的浮世绘，上面隐约浮现着毗沙门天狰狞的虚拟影像： 左手擎护法神伞，似妙法应身诛世间鬼怪； 右手托金光浮屠，有无相法身自岿然不动。 潦潦看去，倒像是一座萦绕着浮云的金刚峰，天王像在云雾中隐隐乍现，威压的目光仿佛永不曾移开。 他一只手搭在衣衿里，另一半身体露在外面，已经完全改造成了军工义体装甲，看起来就像是着装了一套黑色的南蛮胴。 漆黑如阿遮罗的身躯。 虽然外表黯淡无光，但是却极具金属压迫。 即便是手持大太刀的野武士，在这套无懈可击的装甲面前发动攻击，都可能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反噬。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击穿这绝对的武装。 “你看起来已经完全康复了，外来者。” 长者的语气略微严肃，但也不像外表那样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呆在高天原的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哼……如同天堂般的享受。” 关智贤自嘲道； “免费换了一套新的身体，然后每天24小时，都有人用输食管喂我吃饭，真好。” 塞兹博雷一听，这小子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老中说话，焦急地向他使了个眼色。 谁知，老中并没有生气，只是和蔼地笑了笑。 “可惜，跟你一起偷渡的同伴，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关智贤忽然间死死咬住了牙齿，可是那丧失了活性的面部却平静得如同冰冷的面具一般。 “他……还活着么？” “只有你一个人。”老中回答道。 他心目燃烧起极度的恨，狠狠攥紧拳头。 “如果你非要见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老中微微一笑，“你可以在停尸房里找到你兄弟残缺的身体，我们设法找到了大部分。” 关智贤猛然坐直了身躯，瞪着那一双毫无神气的双眼。 “谁干的？”他冷冷问道。 “百鬼众。” 这时候，回答他的却是塞兹博雷： “那天我们正在追捕等级为【天道】的鬼王。你们两个倒霉蛋相当不幸地，撞到了鬼王的枪口上。而且正因为你们，敌人跑了。” “诸行无常，对于此事，老夫及御庭番深表遗憾。”老中将布满装甲的手平放在胸前。 关智贤许久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老中的脸庞。 他似乎和塞兹博雷一样，是一名西方人，高鼻深目，棱角分明。 但他却如同幕府的武士般，披散着斑白的长发，蓄着庄严整齐的胡须。 这名长者看起来身份非同凡响。 因为关智贤发觉到，御庭番的所有人都着装着黑色的羽织，唯独老中穿着白色的外袍。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那么，老夫便开诚布公地正式与你谈谈。 “本人白藏，御庭番老中，负责整个高天原的防卫。” 关智贤点点头，也跟着说道： “在下关智贤，智者之智，贤者之贤，总之，不是咸鱼至极的‘至咸’。” 白藏没有在乎他的调侃，只是严肃地说道： “你是当日唯一的幸存者。 他摸了摸胡须。 “或者换个说法，你是唯一还有机会救活过来的。 “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死去的朋友，你最好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关智贤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 “因为你没有选择，按照神原诸法度，这里不留无用之人。”白藏简单答道。 “好。”关智贤顿了一顿，“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藏依然保持着平和的状态。 “谁帮助你们偷渡的？” “如果说，只依靠我们自己呢？” 白藏哑然失笑，“哦，那你们算是诸多偷渡客中颇有本领的一众。“ “只不过，等到下次群岛停泊的时候，就只得对你下达‘逐客令’了。” 说完，老中白藏大袖一挥，便准备离去。 “请好好珍惜，你留在高天原的最后时光。” 可就在他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关智贤却忽然间叫住了他。 “等一下！” “哦？”白藏微微侧目。 “请允许我留下。”关智贤的目光中燃烧起一团炙热的火焰。 老中厉眉一横，双眼顿时如怒瞋的天王，袖上的毗沙门天也立刻“躁动”起来。 “我说过了，这里不留无用之人。” “那如果我想加入御庭番呢？” 他猛然抬起头，焕然如同下了毒誓一般，咬牙道： “我想要斩尽百鬼。 “我想要，复仇……” 第15章 恢复训练 老中白藏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丢下一句： “御前试合一直很公平，你可以试试看，不过……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说完，白藏没有留给关智贤任何继续追问的余地，便径直走出了病房。 关智贤久久难以平息那股怨气，目光仍然停留在紧闭的大门上。 “唉……” 塞兹博雷叹了口气，耳朵上的蜡烛火星都跳动了起来。 “年轻人，你想听我说实话吗？” 关智贤不作回应。 “别说试合，凭你现在的机能评估数值，恐怕连报名试合的资格都没有。” 塞兹博雷坦白地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芯片。 “你插进去看看，这是高天原的机能评估系统，可以看到自己和别人的评估数值。” 关智贤一言不发地接过芯片，插入接口。 提示：机能评估系统正在安装中…… 随着加载完毕，关智贤发现自己义眼的视野中多出了新的ui界面。 提示：正在评估个人机能。 短暂的几秒钟过后，他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数值： 【身份】未识别 【职业】无 【贡献】0 【义体武装】 死寂（短刃分类）——斩位a，机动a 【基本素质评估】 （战斗）综合判定值c （护甲）综合判定值d （骇力）综合判定值c （屏障）综合判定值d （机动）综合判定值c （精神）综合判定值a 【综合实力等级】未定位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塞兹博雷。 发现这家伙是个【山伏】，属于辅助类的职业，综合实力等级为“一文字三星”，也就是【御庭下刃】的水平。 但即便如此，他的那颗大光头都比自己全身的属性强了个好几倍。 更不用说他身上的义体装甲了。 “你现在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了吧？” 独眼修士说道： “御庭番的选试要求是，你至少得有三项基本数值达到b级以上。 “而你，除了证明自己是个精神小伙之外，没有一项及格。” 关智贤却没有因此而沮丧，反而坚定地说道： “没关系，既然我是精神小伙，那我就应该拿出点精神的样子……” 说着，关智贤扯下了插在身上的针管和数据线，直接跃了下了病床。 “我会在剩余的时间里，达到试合的要求，放心好了。” 塞兹博雷无奈地摇了摇大光头。 “好，很有精神！愿毗沙门天祝你好运，如果有需要的话，你都可以来这里找我。 “没办法，山伏嘛，闲下来就干些医疗后勤的工作。” # 关智贤问御庭番要了张临时游客访问卡。 离开医院以后，他先去拜访了高天原的义体市场。 他并不缺钱，可是，市场的商人们却告诉他： 战斗型义体只有御庭番、御门府以及侍族的人才有资格购买。 更何况，没有银行账户，没有公民证，别说是买义体，甚至是连间宾馆都开不了。 兜里的那些个高天原通宝简直和一堆垃圾数据一样屁用没有。 也只有中津区那些不受高天原政府监管的小摊小贩会接受这种交易。 看来，通过硬件提升的法子不可行了。 关智贤不甘心就此放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通过训练来让自己变强了。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 中津区，坂原町3丁目，废楼。 此时此刻，这里只剩下了爆破遗留的残骸。 烧焦的断肢以各种诡异的形态从地面上伸出。 他踏过地上残存的傀儡义肢。 他忽然看到，一颗带着诡异微笑的艺妓头颅，平静地躺在碎石里。 半张脸都已经烧毁塌陷。 破碎的笑容与惨白而焦黑的头颅组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关智贤不禁露出了憎恨与忌惮的目光。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努力将那日黄昏发生的事情给遗忘。 这种场景，这种他妈狗血的剧情，明明都只是小说和游戏里才存在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变成了现实。 他回到了最后与大豪诀别的地方。 天光从炸开的缺口交叉散射，如同落幕的舞台灯洒在废墟里。 那里只剩下了碎石和断肢。 ——“贤弟，你大胆地往前跑，莫回头……” ——“老子在这里……等你回来。” 大豪已经不在了。 可是关智贤的脑海里仍然回响着，当初他离别时的话语。 “莫西莫西？” 他一遍又一遍学着大豪打招呼的声音。 可无论多少次，那些瓦砾都会把他的声音吃得一丝不剩。 “我回来找你了啊……莫西莫西……” 不知不觉，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可是，悲伤这个词条却不存在自己的脑海里。 仿佛一道可悲的数据被阻隔在了防火墙之外。 任凭如何刺激神经元，如何用数据流冲击反应器，他的脸都仿佛被铁水浇筑。 他和人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笨拙地模仿着人类的哀伤。 他似乎觉得：或许，大豪还在这儿的某个地方吧？ 他徒劳地翻开碎块。 只希望还能再看一看兄弟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可是最后，他只找到了一截被遗忘的断手。 关智贤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个情景—— 大豪用那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紧紧抵住他的额头说： “我们都会没事的。” 他捧着兄弟的手心。 “我会亲手宰了杀害你的凶手。” 关智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在大豪的手心里，他找到了一枚雄狮图案的戒指。 ——这是当初拉泰阔少卡蓬少爷留给他的信物。 他本希望大豪拿着戒指，通过车队逃脱。 可是最后，拉泰重工也没能拯救他们。 关智贤将戒指重新套在了食指上。 没想到，这竟成了兄弟最后的遗物。 关智贤咬紧牙关，为自己列了个计划清单： 每天俯卧撑100下，仰卧起坐200下，绕着废楼跑30圈。 …… 第一天，他开始实行计划，结果俯卧撑没做到80下，右手义肢就出现了裂痕。 第二天，他简单修复了一下右臂，但是昨日的过度运动导致他突触磨损，躺在废墟里一下午。 一直到第十天。 他虽然仍在勉力支撑，完成了计划，可最后还是沮丧地趴在了硬纸壳搭成的地铺上。 关智贤悲哀地发现： 自己的机能属性除了【精神】即将晋升到s之外，什么也没有提升。 这些在运动完全属于肉体的时代里，或许还能有用，但对义体人而言却收效甚微。 由于没有公民证，他这几天只能跟流浪汉一样住在废楼里。 吃最简陋的合成食物，浑身脏兮兮，跟野人似的蓬头垢面。 没有足够的补给，一切指标都只能维持最低水平。 他不想放弃，可是一切都仿佛在阻止他。 明明只需要再有两项达标，就能够获得御前试合的资格。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剩余的时间不多了，高天原每过一个季度就会靠岸补给一次。 到那时候，如果不能加入御庭番的话，他就会被逐出高天原。 想到这里，关智贤就懊恼地用拳头砸向墙壁。 最后又令自己那“昂贵”的手磨损了一块仿生层。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关智贤疲倦地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不知何时，千子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就连你也……这么阴魂不散……” 千子轻轻摇了摇头。 “系统检测到你需要帮助，所以，千子才会出现。” 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关智贤心想： 最后能够陪伴自己的，竟只是仇人在自己脑子里安装的程序。 他很想生气，可是一看到千子那满脸无辜的面孔，却又气不出来。 “你能帮助我什么？” “陪你聊天，给你打气。”千子如同点餐的服务员一样掐指说道，“还有……” “发明你的人大概率是个自虐狂。”关智贤忍不住打断。 “你想听实话吗？”千子抱住膝盖，坐在他的身旁。 “你说。” “据我的系统分析，你现在和‘废物’的相似度约为90%。”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关智贤瞬间无名火起。 “你压根就报不了仇。” “你再说一遍。” “了解。”千子单纯地微笑着，看着他的脸庞说，“你就是个废物，永远也报不了仇。” 关智贤忽然愤怒地挥出了死寂！ 没想到这一次，千子的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把樱红色的御神刀。 ——咣！ 火花四溢，黑暗的大楼中立时闪过一道耀眼的刃光！ 关智贤的手臂传来阵阵酸麻。 千子此刻如同女武神般屹立在废墟中间，身着赤红具足，手握绽放业炎的御神之刃。 “你不仅报不了仇，也无法打败一道虚像，你真的……太可怜了。” 义体武装解除。 关智贤将死寂直接拔出了手臂，握在手心。 “发明你的人没告诉过你，你说话实在很令人火大吗？” 第16章 幻影对决 关智贤将死寂倒扣，横在胸前。 过去在不动原街头，他便是如此与黑道的打手战斗。 千子摇头叹气，甚至都懒得做出起手的姿势。 “你打不赢的。” “少罗嗦。” 关智贤猛地向前踏进！ 左膝微屈，如同一阵风暴闪至千子的身前。 剑刃高举，却不料—— 眼前的少女只是身形一抖，绕过刀锋，那把樱红的神刀便行云流水般自下而上挥出。 ——如同黑暗中升起一轮满月。 利刃斩过腰间，一路破开胸膛，撕裂肩膀，最后化为破碎的数据尘埃撒向半空！ 关智贤震惊地看着，面部已完全僵硬。 千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是真正的战斗，你已经死了。”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不甘心地说： “我会击败你的。” 她收刀还鞘。 “千子拭目以待。” …… 第二天起，关智贤每天都在废楼里与千子战斗。 他不知道自己被斩了多少次。 也不知道自己“丢”了几次脑袋和胳膊。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发起挑战。 第8次败北，千子一击穿透了关智贤的小腹。 第17次败北，关智贤坚持了三回合，脑袋便“离开”了脖子。 第32次败北，经过一番缠斗，这次他的双腿又跟身体分了家。 两个月后，第50次战斗…… “这回，我定要取胜。”关智贤不服输地说道。 千子伤脑筋地摇摇头。 机能评估界面里，关智贤的【精神】终于晋升到了s级。 关智贤起势如风！ 死寂灼烧起热浪，直逼面门。 千子也做出了防御姿态，认真应对。 “要来了！” 关智贤大喝一声，死寂自上而下挥砍。 ——当！ 刀刃相接，碰撞出清脆的嗡鸣。 “没用的，你的速度堪比水濑。” 千子话音刚落，他却突然间松开了右手。 死寂一瞬间滑落，左手迅速跟上，宛如移花接木，将刀柄握在手心！ 你大意了！ 关智贤一刀刺向千子的腰间—— 可下一瞬，她眼中闪过寒芒，如同黑猫一般向后疾退。 死寂扑空，与此同时御神刀自内向外横扫而过。 “糟了！”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 只见御神之刃瞬间斩过咽喉，留下一道绯红的残影。 第50次战斗，以关智贤被枭首结束战局。 ——扑通！ 他沮丧地躺在了硬纸板上。 “该死，我又输了……” 千子收起了刀。 跟着躺在他身旁望天。 “可是，你真的很努力了。” “你这算安慰吗？”关智贤有气无力地说道，“原来你还能说几句人话。” “嗯。千子虽然只是程序，可我也是有意识的智慧体呢。” 两个人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四仰八叉地抬头发呆。 “你觉得你是有自我意识的？”关智贤随意地问道。 “千子能思考，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思索了一阵，回答说： “唯一不同的是，你们以肉体和机械为载体，而我只以网络为媒介。 “不像你们人类，我没有一套延续生命族群的系统，所以，千子还不能算活着的生命。” 关智贤勉强点点头。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要是给你一个身体，你大概和人类也没什么差别？” “嗯，理论上是这样。” 关智贤不禁捂住了额头。 “该死，我竟然跟脑子里的幻觉相处了几个月。要是有人看我跟你自言自语，绝对会把我当成疯子。” 千子笑了笑。 “可现在，就正有人在看着你发疯喔。” 关智贤眉心一皱，“你在说什么？” # 中津区，坂原町，3丁目。 黑色轿车在废楼的一层前停下。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车门内钻出，他微微立定抬头仰望。 赤色光影闪动了两下，他的背后便映出了燃烧的焱龙胆，手臂上也亮起“十文字”的辉光。 【御庭番调查日志】 阳纪21年，4月20日，下午6:30分。 “这里是羽前宗政，于莎莉雅综合病院废楼进行关于百鬼众抓捕事件的深入调查。” 宗政关闭了日志的ui界面，义眼中浮现出热感应画面。 废楼的残垣断壁间满是冰冷的深蓝。 “当日的袭击发生于大楼6层。” 宗政循着堆满瓦砾的楼梯向上走去，爆炸遗留的痕迹随处可见。 他打开左眼的战术目镜，几道感知镭射便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地面与墙面。 ——正在解析。 视野中弹出一个分析窗口，微缩观测图与解析报告正一行行浮现出来。 爆炸痕迹解析结果： 斯卡里茨军工生产，量化型义体炸药，产品编号******。 “和此前的报告一致，百鬼众使用的是专门针对义体的炸药，所以对建筑破坏没有超过预期。” 宗政继续向前探索，来到了天井正下方。 地上是坍塌的楼板，微弱的光从被大洞贯穿的楼层上方洒下，尘埃点点，颇有一丝凄凉。 楼板上的刀痕清晰可见，还有干透的血液与机体液。 ——正在解析。 视野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虚像。 “这是那个偷渡者丧命的位置。” 画面放大，深入解析正在进行。 地面上的义体碎片和生物组织碎片都被系统一一标出。 在这些碎片旁，人为翻动的痕迹十分显眼。 “看来有人在这之后来过这里，痕迹还很新鲜，可能是拾荒者。” 调查系统开始自动引导宗政追踪痕迹的延伸方向。 随着痕迹延伸到楼层内部，耳畔也渐渐传来了明显的响动。 打斗声？ 羽前宗政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慢慢朝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第67次！” 有人在废楼里大喊大叫。 紧接着，那个吵吵嚷嚷的家伙举起了螯刺，对着面前的空气拼命。 就仿佛在跟敌人做生死搏斗一般。 他一下子自己跌倒在地，一下子鲤鱼打挺，一下子撞上走廊的柱子…… 宗政打开了通讯，说道： “现场发现一名疑似‘义体神经机能障碍症’的患者，该患者持有斩位a级的武器，虽然身体机能较差，但仍具有一定威胁性。” 只见那“义体神经机能障碍症患者”上窜下跳，面目狰狞，在跌倒的时候唾沫横飞。 “这次老子必胜！” 突然间，这个患者闪躲过不存在的攻击，向下滑铲，顺手抓住地上的一截断钢筋，向某个方向猛地掷去！ ——废楼里传来风声回响。 钢筋直飞向宗政的方向。 “嗯。可以确认，这名患者就是当日唯一幸存的偷渡客。” 他脑袋微微一侧，钢筋径直擦过他的脸庞，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如果没记错，这家伙应该叫关智贤。” ——呼呼。 关智贤气喘吁吁地看着。 “果然疯子都是不长眼睛的。”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发觉自己头顶的铁梁上，正坐着一个看戏的中年大叔。 关智贤不禁怔了怔。 “喂，病症缓解了吗，小子？” 那大叔的身影看起来如此熟悉。 “你不是……” 羽前宗政径直落地，无声无息。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道。 关智贤咬了咬牙，回答说： “训练。” “训练？” “我要加入御庭番，为我兄弟报仇。” 宗政交叉起双手，斜靠在墙边，摇头道： “御庭番是肩负着保卫皇与高天原百姓责任的，不是你复仇的工具。” “但，百鬼众不是残害人们的罪魁祸首吗？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我要杀光他们。” 宗政淡淡一笑。 “看起来病得不轻。” “我是认真的！” “可你的训练毫无效果。”宗政很现实地说道，“机能不达标，就是不达标。” 他瞧了瞧关智贤的机能评估，又道： “精神可嘉。但是，照你这么练下去，你身上的那些个老部件说不定又得变回一堆废铁。 “这是个看重金钱和技术的时代，你这种方法在原始社会说不定可行。”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关智贤说，“根本没人愿将义体卖给我。” “在高天原，人缺乏智商不行，假若还缺乏情商，那就是送命。” 羽前宗政说道： “这是个人情社会。 “我建议你，去找那天给你维修的义体机械师，胜过你在这里白费力气。” “啧。”关智贤不屑地说道，“我又需要低声下气地求人了。” “想留下，还是想滚，关键看你自己。” 关智贤盘腿坐在地上，懊恼地撑着脸颊。 虽然求人听起来很难听。 可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大叔，我……” 关智贤抬起头，却发现羽前宗政已经不在了。 他用力捶了地面一拳。 “可恶！我只能这样吗……” “不，你还有别的办法。” 千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旁。 也学着他的样子，撑着自己的脸颊。 “你能不能不要学我的动作，你只是道程序而已。” 千子仍然我行我素。 “我跟你的意识本质是共通的。” “算了，你说的是什么办法？”关智贤选择了让步。 “红幕。” 他蹙了蹙眉，“你又在说你的骇客玩意？” “只要你有足够的红幕点，购买义体本就是很容易的事。” “那我该怎么弄到这什么红幕点？” “就跟讨生活一样，自己想办法赚取咯。”千子看似轻松地说道。 “还不是等于没说。” 关智贤犹如咸鱼一般躺在了地上。 “要是我有赚钱的头脑，我还至于冒险上高天原吗？ “况且，这红幕压根就是一帮骇客搭建的第三网络吧……我还没这本事能赚这些疯子的钱。” 千子思考了一阵，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你的老本行。” “什么？” “当然是——直播。” 第17章 光头机械师 关智贤一听，当即跳了起来！ “喂，过分了啊，你又想让我去女装？！” “我可没这么说噢。” 千子继续假装无辜地说道： “不过，这也是一种办法。在匿名与无管控的情况下，人的一切本性暴露无遗。”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在红幕直播的话，或许能得到某些怪异癖好者的打赏呢。” 千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车速莫名其妙就开始加快，让关智贤无言以对。 “算了，我宁愿采纳刚刚那性感大叔的意见。” 或许千子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她的发明者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毕竟，千子是百鬼众创造出来的。 而红幕大概率也不是什么愿望实现机。 说着，关智贤便侧身躺去，不再搭理她了。 千子伸了个懒腰，“那个大叔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晚安。” # 香山区，御庭分属义体医院。 塞兹博雷在闲暇之余，呆在自己的手术室里摆弄着淘来的破铜烂铁。 “唉……纵使虔诚如我，也只能使用这些‘朴实无华’的义体……好吧，这定是对我信仰的考验。” 晋升到二阶职业【山坊主】的全套测试早就已经通过了，可唯独缺少一件“能证明实力的产品”。 塞兹博雷一遍又一遍地将废物重新利用。 可结果呢！除了更坚硬的光头外，什么也造不出来。 御庭番的师范们为什么就不能发现这光头无限的潜力呢！ 如果不能早日晋升，我儿子就不能…… 就在他发牢骚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立刻传来了讨人厌的门铃声。 “请进。” “光头先生！你能不能……卖给我一些有用的义体？” “你说谁光头先生！” 塞兹博雷气得举起了手中的抛光电钻。 “大师，我错了……” 关智贤生怕光头先生给自己脑门来个“钻木取火”，决定认怂。 “你找我要干什么来着？” “我觉得大师你很眼熟。” 关智贤忽然想起了性感大叔教导他的，做人要讲情商。 最关键的是，他似乎知道光头先生为啥如此有亲切感了。 “哦？你我非亲非故，怎么就眼熟了？” “实不相瞒，在下有项本领。”关智贤故弄玄虚地说道，“我是个擅长看面相的人。” 塞兹博雷挠了挠大光头，不禁有些好奇。 “你都看出了些什么？” 关智贤咳嗽了一声，说道： “先生，可否来自不动原？” 塞兹博雷微微一惊，“我曾经家住那里。” “你有个儿子在黑市里卖义体为生，对吗？” “你……” 话到嘴边，塞兹博雷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该死，你不会是那小子派来的吧……” “被你发现了。” 关智贤终于确定了之前的推测。 他记得在离开不动原之前，义体黑市的老板拜托他带个口信。 说自己有个老爹在高天原上当山伏。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就是这塞兹博雷先生。 光头，耳朵插蜡烛，神棍……全满足了。 说着，关智贤亮出了自己左臂里安装的武装义体“死寂”。 如黑水般含蓄，如蝎螯般致命。 塞兹博雷一眼就认出了那刀身上的蜂窝状暗花。 “死寂。” 光头修士说： “那曾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在替你修复义体时我就察觉了，只是不敢相信这么巧。” 他表面镇定，实则心中大嘘一口。 幸好当时没有上报给老中大人啊…… “你儿子让我捎个口信，说他想你。”关智贤接着说。 塞兹博雷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耳朵边的蜡烛都好像跟着融化。 “我也想他……都怪当爹的没本事，不能把儿子接到高天原……不过放心吧，总有一天父子会团聚。” 关智贤见近乎套得差不多了，便说道： “大师，你看，我也是你儿子的vip客户了，你能不能……卖我一些不错的义体？” “不行。” “……” 啊——西八！ 关智贤气得险些吐血，这个光头是外星材质做的吗？甚至能阻绝情感？ “你要知道，在高天原，钱可远没有那么重要。”塞兹博雷说，“更何况，要是我有好的义体，我就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个山伏了。” “可有个戴鬼面铠的性感大叔说你有……” “宗政？” 塞兹博雷不禁困惑地摸了摸下巴。 “不会吧，那个闷骚的家伙居然会提到我虔诚的塞兹博雷？” 他的态度略微有所变化，观察了关智贤好一阵。 “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既然如此的话……我便跟你实话实说吧。 “我是个外来人，因为当年帮助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守护代，我获得了进入高天原的资格。 “但是，我到底来说不是个侍族，没有权限弄到好的义体。” 说着说着，塞兹博雷不禁有些感伤。 “我们这种人只有一种途径能够提升自我……开局一双手，义体全靠捡，只能拼尽全力击败对手，然后扒了对手身上有用的东西。” 在高天原，未经授权的义体买卖是非法的，而正规途径下能够取得的义体又是按阶级权限购买的。 由此便催生出一条“掠夺义体”的产业链，至于这个链条的源头在哪…… 那必然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第三方世界。 “之后努力转职到二职阶，将等级提高到【御庭上刃】，这样就能晋升侍族，解锁更高权限。 “当然，如果你自己就是个义体发明家，当我没说。” 关智贤不禁握起拳头。 “所以，终究还是因为不平等吗？” “哎，话不能这么说，按实力和贡献获取权限，这可是公平公正的！”光头修士说道。 可是关智贤还是忍不住反驳： “那些天生依靠父辈恩泽的人，不就能凭借家族的影响力，弄到顶级的义体，接受高等的教育，进而获得比常人更强的实力…… “这样，一代接着一代，侍族永远还是侍族。” 塞兹博雷立刻用手指堵上了他的嘴巴。 “嘘——别乱说话。” 他压低了声音。 “关白会听见。” 什么？关智贤怔了怔。 手术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中津区流传的一个传言。 ——有网络的地方，就有关白的眼睛。 这个时候，关智贤发现千子正坐在手术台上，轻轻踢蹬着双腿。 “整个高天原都在关白的控制之下。你越是离不开网络，你便越是离不开关白。”她平静地说道。 “该死，怎么听起来跟怨灵似的……”关智贤心中吐槽。 千子微微一笑，“不，他更接近神明。” “啧，整个高天原都是人造岛屿，那关白岂不是……” “还有红幕哦。” 千子用手指在空气轻轻写下一个单词。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魔鬼，每一个数据中都潜伏着幽灵。” 说着，她把头贴近关智贤耳边。 “即便是高天原的神明，也无法窥探三途川后的黄泉。” “你能不能别像传销一样给我推荐这玩意好吧！” 说完，关智贤摇头自醒，把千子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那我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咯？”他问道。 “no，no，no，佛祖给你关上了一扇大门，还会再给你打开一扇伟大塞兹博雷的荣耀之门。” “哈？” 关智贤一脸黑线地看着光头陶醉于自我。 仿佛那迷人的大脑门上都闪现出了充满智慧的佛光。 “嘿嘿，我们依然可以用非常的手段获取义体。” “什么手段？” “有些人已经被渡往彼世，留下的不过只是躯壳，人啊，生前只会索取，死后便应奉还。” 关智贤听着塞兹博雷“阴森可怖”的笑声，不禁后脊有些发凉。 “我们可以……‘借用’一下他们留下的东西。” “该死。你不会是让我去杀人吧？” “放屁！”塞兹博雷当即激动道，“虔诚如我怎会杀生！” “那……” 塞兹博雷举起一条断胳膊，冷笑了一声。 “我们这叫——‘卫道’。” 第18章 青树林海 创山南，湖畔别墅区。 关智贤费了半天才用变色龙装置绕过了碍事的保安，成功潜入了别墅区。 毕竟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让没有身份的流民进入呢？ 他从二手货市场淘来一套旧西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 “讲实话，你不穿可能还比现在更像绅士。” 千子阴魂不散地靠在别墅区的大门边。 “少啰嗦！” 关智贤下定决心，今日志在必得！ 和创山北不同，南区是高天原的自然保护区。 这里遍布参天古木，如果深入到林海地带，那么即便是阳光也无法渗透进来。 相较于林立的高楼与交织的立交桥，这种清新雅致，宛如战前世界的地方，自然是侍族的居所。 在林海外围的青树湖畔，有皇特赐的土地。 只有家族拥有重大贡献的侍族才允许在此地居住。 波光漫布的湖畔甚至还耸立着公家的山城。 高天原朝堂上的太政官与各大臣均聚居在此，只不过那样的地方绝非凡人所能靠近。 第一步，我们先要找到一个叫“青树林海神社”的地方。 塞兹博雷说，这是一个该死的异端建立的人造神社。 里面供奉的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价值连城的高等义体！ 这群人竟然把机械当成“御神体”，简直就是对人类社会的亵渎！ 浪费义体，不仅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一般的行为。 更是阻碍资源回收利用，占用高端材料的屑行为！ “要不是老子是御庭番众，我早就把这些宝贝偷……不，请过来了。 “这些义体就应该给无比虔诚的塞兹博雷开开光！ “所以，只要你能帮我弄到，我便复刻一件义体给你。 “怎么样？你愿意为真正的信仰做出贡献吗？” 于是，在一番嘴遁诱惑之下，关智贤就这样被忽悠进了塞光头的卫道之路。 这个老神棍不去寺院里当个僧兵都是屈才。 他打开神原图志app，开始导航。 这里是藤本家族修建的山中小镇。 这里依山傍水，远处的青树湖宛如天人碧蓝的眼泪，那些和风的庭院便环绕着湖畔而建。 即便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关智贤也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幽深。 山中公路的一侧是别墅的高墙，另一侧便是黑暗的松海。 通往青树林海神社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深山中。 关智贤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携带的“卫道”装备。 变色龙装置，迷惑装置，死寂……老三样。 但他却毫无准备计划。 要是大豪还在的话就好了。 他总能想到意想不到的好点子。 关智贤轻声叹气，打算先在小镇的料理屋里饱餐一顿。 正如大豪所说，每天都要像吃断头饭一样猛吃，人生才不会留有遗憾。 “老板娘，两碗乌冬面！” 关智贤立刻排出了一枚储蓄芯片。 “芯片？这年头都少有人用芯片付款了，你是头一回进来的吧？” “嗯。” 料理屋漂亮的老板娘把白色汗巾耷拉在肩膀上，笑道： “稀客……好久没有男人敢上来藤本小镇了。” “很久？”关智贤随口问道，“难道这是女儿国吗？” 老板娘摇摇头。 “过去还有很多男人上来。但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小镇冷清了不少。” “为什么是‘男人’？” “去年，青树林海神社的主人在为女儿祈叶招收女婿。” 老板娘放开了话匣： “那是个多才多艺又漂亮的小姑娘，而且她的父亲藤本海门先生便是小镇的主人……以及，神社的创始人。” 关智贤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听起来不错，娶到她的人一定很幸福。” “并不是这样哦。”老板娘摇晃了一下手指，“凡是娶了她的人，都会在新婚当夜离奇死去。” “啊这……是那姑娘安装了特殊的义体吗？” 两碗热腾腾的乌冬面摆在了桌前。 高汤浓郁的香味与肥牛的肉香完美交汇。 而翻腾的热气之后，是老板娘异常严肃的表情。 “藤本家遭受了诅咒……传闻娶了祈叶的男人都会被妖怪杀死。” “听起来像是志怪小说里的剧情。” 明明都是赛博的纪元了，居然还有这么迷信的地方吗？ 关智贤嗦了一口面条，面无表情地夸道： “好吃。” “好吃是肯定的。” 老板娘交叉起双手。 “传闻也肯定是真实的。 “半年前，有一位新郎死在了青树林海里，他的眼睛和舌头都被人挖掉了。” 老板娘顺手将一张旧报纸铺在了关智贤面前。 那张报纸皱巴巴的，甚至粘上了油污，似乎已经被“分享”了多次。 他盯着报纸上那些骇人的黑白图像，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沸腾。 整个头颅被从身体里活活拽出，上面还连着脊柱与缠绕的导管线路，脊髓液、补偿液等各种液体沾满其上。 头顶裸露的地方甚至剥离了机壳。 截断的义眼神经像是泪痕般挂在空空的眼洞下。 呕…… 关智贤赶忙放下了筷子。 “喂喂，你会不会做生意啊，在这种时候给客人看这种东西吗？” 他知道这老板娘是出于好心，可这思维着实鲁莽，也怪不得门可罗雀。 “啊，抱歉抱歉。” 老板娘赶忙收好报纸，并附赠了一碗清酒作为赔礼。 “请原谅。” 关智贤撑脸道：“其实我觉得，在别的地方结婚不就行了。” “你不懂藤本家的规矩。” 她接着说： “祈叶是青树林海神社的巫女，结婚自然应当在神社里进行。 “而且，新郎必须改姓藤本，因为藤本海门先生膝下无子，急需有人继承自己庞大的家业。 “所以，新郎必须留在这儿。” “好吧。也就是传说中的赘婿嘛。” 关智贤心里暗暗盘算： 管他什么杀新郎的妖魔鬼怪，老子就是上神社去偷几件义体，不碍着你杀人。 不过，既然神社真死过人，那多多少少还是得谨慎。 这个时候，关智贤放下汤碗，却发现千子正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拨了拨碗中的筷子，做出夹面的动作。 “程序也需要吃东西的吗？”关智贤忍不住吐槽道。 “你饿肚子，千子也会饿肚子。你吃东西，千子也约等于在吃东西。”千子回答。 “那只要我吃面就行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只是，来简单提醒你一些事情。” 说着，千子慢慢凑近关智贤的面前，小嘴里还叼着几根白嫩嫩的面条。 “凭你现在的身体机能，如果不小心的话，可能是会死的哦……” 第19章 神社 一个程序怎么可以这么讨厌！ 关键是关智贤还没有办法表现出厌恶的表情。 如果我不是个面瘫的话，我一定一天二十四小时，绝不给她好脸色看！ 吃完乌冬面，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晚上。 这个时候，上山的人比较少，最是行动的好时机。 红月的冷光如火如血，洒在青苔古道上。 古老的树洞里潜藏着点点萤火，如同墓地里漂浮的的游火一般。 “该死……这时候千子怎么就不出来了。” 夜间的青树林海寂静得瘆人，放眼望去，满是黑暗的树影。 他就像行走在通往地狱的狭窄通道上。 随着自己愈发深入，他发现两旁的古木被系上了一条条垂着白色布条的注连绳。 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进入了神社的地界。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 从小到大，又不是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只是这地方确实挺……让人不舒服的。 道路两旁的座灯渐渐多了起来。 昏黄的光斑一路延伸，如同在指引着他前进。 “喂，千子，你倒是出来啊……” 回应他的，只有耳畔传来的阵阵树海涛声。 假如塞光头在场，一定要大喊“摩利支天在上，诸鬼退散”之类的了。 总之，千子大概是感知到了我在心里厌恶她，所以干脆不出现了。 “好吧，原来程序也会生闷气。”关智贤吐槽道。 终于，山中的神社展露出了它阴森的剪影。 那道屋檐陡峭巍峨，如同刀刃般削开一大片林间空地。 青树林海神社。 关智贤默念着这几个字。 现在开始塞兹博雷的第二步计划。 潜入神社，卫道除魔！ 关智贤打开了变色龙装置，将自己隐匿于夜色。 神社门前树立着一排紧密相连的朱漆鸟居。 它们像是身着赤色唐衣的巫女一般整齐排列在神社外。 而鸟居的正门前浮现着暗青色的藤纹家徽，如同一道燃烧的封印，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关智贤谨慎地捡起地上的竹子，将其慢慢伸进鸟居大门。 没想到只是轻轻一触，燃烧的家徽立刻起了一道向外辐射的波纹。 鸟居骤然间亮了起来。 藤纹家徽开始融化，鸟居廊柱上自外向内浮现出一道道苍蓝的文字。 仿佛有某位神明在无形中肆意泼洒下火焰的诗句。 关智贤很清楚这是某种影像技术，能够使用这种技术的绝不是什么一般人家。 “高天原的神社竟高级如斯……” 关智贤本以为，自己到山里面能稍微找回点穷孩子的自信，没想到又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神社里没有人。 他用义眼扫描了一遍，热成像里没有发现活人的气息。 根据塞兹博雷的描述，他想要的是一具摆放在本殿里的尸体。 它的全身上下都是名贵的高等义体。 虽然关智贤感觉这种缺德的事，跟卫道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为了获得御前试合的资格，只能豁出去了！ 他如同传说中的盗圣石川五右卫门一样，借着光学迷彩躲开那些巡视的摄像头。 好家伙，一个神社的防盗系统这么差劲。 他在激光探测器扫过的一瞬间，以完美的身姿与光束擦肩而过。 “perfect。” 念头刚动，关智贤站直身体，结果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影！ “谁？！” 关智贤险些吓掉三魂六魄。 他定神一看，居然是千子那讨厌的家伙。 “你存心吓我不是？” 千子坐在石座灯上，边用手指打着节拍，边看关智贤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 “你不是希望我出现吗，所以，千子来了。” “行行行行。” 关智贤不满地说道： “我要进去了，你在外面帮我把把风。” 千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神社的内部十分古朴。 门前挂着稀少的几枚绘马，说明青树林海神社平日里鲜有香火。 来来去去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唔，这家人看起来很担心自己女儿的终生噢。” 千子忽然间在旁边说话，惹得关智贤心脏又是“咯噔”一声。 “你不是应该在放哨吗！”他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千子只是道程序。” “但哪有会吃拉面，会耍小脾气的程序啊……放哨很难吗？” “千子本质是跟你感官相通的。你只要看向前方，千子就不能帮你看着后面，很简单的道理。” “那你到底能做什么？” “精神鼓励。”千子回答。 “算了。你这是巴不得我被吓死。” 千子认真摇了摇头，“你死了对千子没有好处，千子也会跟着消失的。” 关智贤取下一块绘马观察。 上面大概写的是： 愿祈叶早日找到夫君。 而另一块，则写的是： 藤本家永不灭亡。 看起来，藤本海门先生非常害怕自己后继无人呢。 反正，你缺的是女婿兼继承者，不缺什么义体。 关智贤打开纸拉门，宽大的正殿里悬浮着许许多多的白灯笼。 开门的瞬间——那些灯笼便同时间点亮，如同夜空的恒星，将偌大的本殿映如白昼。 连个山中神社都用磁悬浮灯笼…… 看起来藤本家的真不是一般人。 作为御神体供奉的义体就在前面了。 “你确定要偷人家的东西吗？”千子问道。 “无奈之举。” “据我的分析。这神社供奉的，应该就是藤本海门的父亲。” “老爷子在天之灵请原谅。” 虽然话说起来冷冰冰，但关智贤多多少少有些忌惮。 “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这样？”他心虚地问道，“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千子摇摇头，微笑着说： “只要你不作死，千子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动得落泪，他妈的最后能安慰自己的，竟只有脑子里的幻觉。 “好。” 本殿铺着一层榻榻米，关智贤脱下鞋子，踮起脚尖。 中央巨大的神龛里便是装载着高等义体的木乃伊了。 那是一尊如肉身佛一般的尸身，即便尸体已经干枯，但镀在尸体外层的仿生层却如同活物般光鲜。 这是怎样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一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的活人。 它的脸颊深陷，眼窝空洞神秘。 秘钢与超密度复合钢构成的反应装甲组成了他的“金身“，漆黑的甲片宛如龙鳞般，围在胸前的芳纶聚合板周围。 义体机能评估结果： 【护甲】s， 【机动】b， 陆奥军工出品…… 一般的子弹恐怕连它的鎏金花纹都蹭不掉。 淦！绝对的顶货！ 赤红的呼吸光顺着花纹流淌，仿佛这具尸体仍然活着，并以深邃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关智贤倒吸一口凉气，拿出简陋的骇入工具。 尸体外面罩着钢化玻璃。 他将塞兹博雷给他的u盘接入底座的插口。 系统提示：正在开始破解防御程序…… “千子的热感应察觉到有人进入神社了。” 他抹干净额头的汗水。 “就快好了。” 系统提示：破解完成。 关智贤小心翼翼准备取下玻璃罩。 他发现玻璃罩奇重无比。 自己身上的七八流义体居然搬起来颇为吃力，只挪开一点点就不得不放下。 “该死……为什么千子没有帮忙搭把手的功能……” 她就像看着别人辛苦劳动的巴依老爷一样，边喝果汁边看关智贤累死累活。 而且，还总是说风凉话。 “让女孩子承担重活的男生最没用了。” “闭嘴！” 千子打了个响指，“加油，小心身后。” “身后？” 关智贤一回头，猛然发觉到纸拉门后浮现出一个女孩模糊的影子。 “糟了，有人来了……” 关智贤立刻撤手，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避。 纸拉门“咔”地一声推开！ 飘浮的灯笼如同帷幕开启，左右退散。 她头戴金色的蟠龙发冠，神衣似雪，长裙若霞。 她是机械的神子。 晚风穿庭，头顶的金饰叮叮当当，交织起空灵的神乐。 长袖轻纱在风中曼舞，化作一缕缕不散的雾气，令那隐藏其中的冷光更显飘忽。 姿同天人下凡，面如雾中夕颜，明暗交杂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关智贤霎时间汗流满面。 为什么大半夜的，会有女人如鬼魅一般…… 第20章 赘婿 看打扮，那应该就是青树林海神社的巫女。 她的眼睛仿佛浸在冰窖中，整个眼眶内都只剩下了两颗泛光的蓝珠，凝视着关智贤的方向。 他一动也不敢动。 “我说，你的伪装还开着呢，真是个有贼心没贼脑的家伙。” 千子抱着膝盖，上下打量起关智贤狼狈的样子。 对哈。 他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时运不济，只得暂时放弃，另寻他法……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巫女的身旁经过。 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始终朝向御神义体的方向。 只是，无论他走到哪个角度，那冰冷的目光都如影随形。 快了，快走出去了。 这巫女却一直如同人偶般立在原地。 就在关智贤经过少女身侧的一瞬间——她忽然转过了脸庞，空灵的双目径直捉住了关智贤的身影。 恶寒顺着冰窟一般的眼眸传来，瞬间席卷全身。 关智贤心中一惊！ 连忙向后急退，后脑勺一不小心撞上了悬浮的灯笼。 ——“嚓”的一声，火焰升腾！ 宛如一道无形的波纹辐射，周围的灯笼自圆心四散，底座散发出苍蓝幽火。 ——咚！ 整座神社刹那间回响起太鼓雄厚的震鸣。 巫女缓缓转过了身来。 那冰雕般的面容慢慢勾勒起一个古怪的笑意。 这一定是错觉……我全身都是光学伪装……触发警报又如何？ 可是，这巫女又不像是真的在原地发愣傻笑。 他每偏转一个角度，她的眼眸也跟着转动一分。 关智贤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能看到自己的双手了。 变色龙装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解除了。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在别人面前挪动身体…… 草，又是他娘的伪劣产品。 老子就算穿个变色龙的皮都比这玩意靠谱！ 塞光头这家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神社的主人带着护卫们闻声而至，关智贤压根来不及逃走，便跟他们直接撞了个正着。 “千子……怎么办……” “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千子思索道。 神社主人藤本海门身着一套神官法袍，匆匆忙忙地提起下摆赶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携带佩刀的护卫。 “祈叶？”藤本海门看到女孩站在本殿的大门前，如同一道颤巍剪影，“你在这里干什么？！” 紧接着，藤本先生又发现了一旁想要溜走的关智贤，不由得大喝道： “你是什么人！” 关智贤再一次咽了咽口水。 “千子，我们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随着护卫们佩刀出鞘，义眼中浮现出“杀意”二字，关智贤只得横下心来，猛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然后向着藤本先生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抱歉！藤本先生，我爱慕您的女儿多年，今日，我是决心来向您的女儿祈叶求婚的！” 在场的众人，包括藤本先生都一瞬间傻了眼。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 “但我害怕您看不起我这样并非侍族出身的普通人，因此，我决心亲自登门，向神社里，老爷子的义体发誓—— “我，关之贤，愿倾己之力，为高天原做出贡献，拼死晋升侍族，尔后一心一意，对待祈叶！” 说着，关智贤露出了真诚的目光，充满爱意地看着眼前仿若冰霜的巫女祈叶。 只可惜，我这面瘫无法做出痴情的表情。 他的面容毫无波澜，说出的话却又饱含“深情”，看起来异常奇怪。 藤本先生脸色一沉。 身旁的护卫们也在藤本耳边低语：“我感觉这人不靠谱，像个窃贼。” 喂……我明明都，很真诚了啊。 “千子，他们不信啊。” “别表露出胆怯，像个男子汉一点。” 该死的，豁出去了。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立刻起身。 卡蓬撩妹法第一步——如狮子般主动凶猛。 他忽然抓住了祈叶的手心，速度快而轻盈，连少女那冰霜般的脸颊上都不禁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 “你……” 卡蓬撩妹法第二步——如狮子般狡诈机智。 “小的时候，我曾无意间窥探你的容颜，自那时起，我便发誓要守护你。 “人们或许因为妖魔而畏惧你，而我，愿意为了你，斩除邪祟——虽死而无憾！” 藤本先生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 但这时候，关智贤亮出了卡蓬少爷送给他的白狮戒指，温柔地说道： “我希望未来，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为祈叶亲手戴上这枚——我爱意的证明。” 千子在神社角落的某处捂住了脸。 看起来，表演得不是很成功。 关智贤的后背完全湿透了。 可就在局面陷入僵局的时候。 一直沉默不语的祈叶却开口说话了。 “爸爸，是我邀请他到神社里来的。” 此言一出，震惊的不只是藤本，连关智贤自己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祈叶……”藤本先生顿时严肃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祈叶低下了头，斯斯文文地回答说： “因为，祈叶也很喜欢关之贤先生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智贤瞪大了眼睛，也跟着冒出了一样的困惑。 祈叶只是抿嘴微笑，道： “可是，女儿真的很害怕，阿贤会因我而丧命……女儿只是，一个不祥之人……” 看着女儿带着忧愁的笑容，藤本先生却是忍不住一阵心酸。 “假如，你真的寻觅真爱，那么为父……也定当以全力守护你们，不让那妖魔伤害你和吾之女婿分毫。” 关智贤听得一头雾水，只是傻乎乎站在一旁不敢插嘴。 “但是，为父希望你已经做好了自己的选择——他必须是能为你负责终生，并且肩负起藤本家与神社使命的人。” 祈叶宛如撒娇般拥进父亲的怀抱里，苍白的脸颊上强行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相信他，爸爸……他很善良。 “对吗，阿贤？” 关智贤僵硬地点了点头。 “呃，没……错。” # 藤本家别墅，二楼房间。 关智贤忐忑不安地在富豪家的房子里呆了一晚上。 “该死……千子，我现在居然真成上门女婿了……怎么办？要不然再搏一搏，把义体偷了就跑？” 千子如同好哥们儿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别担心，起码，你收获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他皱起眉头，“一个像鬼一样昼伏夜出的女孩子？ “算了吧。比起和一个似鬼非鬼的家伙待在一起，我更愿意和一个真的‘女鬼’待在废楼里。” 关智贤话刚一出，忽然发现千子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喂……你怎么了？” 千子的身体如同被信号干扰般时不时闪过跳动的波纹。 “嗯……只是信息量过大，千子还在努力处理中……” “说实话，千子。”关智贤翘起二郎腿说道，“要是你改改自己的性格，想必还是嫁得出去的。” 千子颇为好奇地问道：“千子为什么要嫁出去？” “对哈。你只是道程序而已。 “或许，你的设计者本来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关智贤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地嘟囔一句： “啧啧，真可惜噢。”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关智贤起身打开房门，发现正是昨日那位名叫祈叶的神社巫女。 “早上好。” 她今天换上了寻常女孩的衣裳。 朴素典雅的黑色上装，以及白色长裙和黑色丝袜、小皮鞋，看起来就像是邻家恬静的少女。 一时让人难以想象，她便是昨晚那位凡人勿近的神社巫女。 “你好，祈叶小姐，昨天……” 关智贤话音未落，门口的邻家女孩忽然便踮起脚尖，慢慢靠近他的脸颊。 他下意识向后退却，祈叶也跟着前进一步。 如同交际舞一般，你进我退。 卧槽，这么主动…… 关智贤顿时一阵手脚冰凉。 “千子，该不会，这是要假戏真做吧……” “嘶，这女的不光不正经，似乎……还有点问题。”千子沉思道。 “你先帮我想办法啊！” 祈叶的双唇蓦然间凑近他的耳畔。 少女那淡淡的发香顷刻间萦绕鼻尖，如同春日盛开的樱花，意乱而不情迷。 只听她用那空灵而柔软的声音细语道： “你之前，对我爷爷遗体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哦…… “如果你珍惜生命，今日就应速速离去。” 关智贤顿时头皮发麻。 “你说什么？” 然而此时，祈叶已然恢复了那邻家女孩般温柔甜美的笑容。 “阿贤，该吃早餐了，我亲自为你准备了一碗味增汤哦。” 第21章 藤本家族 推开纸拉门，屋檐的风铃叮当作响。 关智贤与藤本海门先生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张四方的小茶桌。 祈叶屈膝将茶具奉上，向二人行了个跪礼。 之后，她低垂着修长的眉毛，熟练地洗漱杯盏，将茶粉和煮沸的汤水倒入茶杯，快速而轻巧地将茶汤抹出气泡。 此刻的祈叶倒是温柔可爱了许多。 关智贤不懂什么茶道，只知道奶茶插根吸管就能喝。 但他却能感受到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情不自禁地保持起身姿的挺立。 就仿佛是古时候公卿之间的论道，关智贤注视着藤本海门因为操劳女儿终生大事，而略显黯淡的双眼。 一顶乌帽子，一袭直衣，一柄折扇。 这样隆重而正式的着装如同在朝堂一般。 “关君，阁下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 说着，藤本先生便俯下身去，关智贤也连忙做了一样的动作。 “哪里哪里……” 我只是需要几件义体，不用这么客气。 经过一套繁杂的礼节和一堆客套话，藤本先生终于进入了关智贤感兴趣的话题。 “……我们家族经营青树林海已有三代……祖先的功绩不敢遗忘。” 关智贤点点头。 “之前在神社中瞻仰到上代家督的尊颜，果然非同一般。” “家父先前也在御庭番任【上刃】一职，曾立下击败【地狱道】恶鬼的功绩。” 藤本的眼中投出一丝异样的光。 “只不过，有些事着实难以启齿。” 关智贤托起茶盏，轻抿一口。 “大人但说无妨。” “见你诚心来此，又是小女心爱之人，老夫也不忍害你性命。” 藤本先生举起折扇，俯身对关智贤道： “家父虽击败了位列下三恶的猛鬼‘墓之火’，却也在此战中身染义体病毒，最终在多年后西去了。 “今日家中血案频频，必是那‘墓之火’留得性命来此寻仇，一切皆为此鬼物作祟。” “所以你认为，那个叫‘墓之火’的百鬼众依然还活着？” 关智贤一本正经地望着藤本，对方的话十分郑重，不像有虚假之处。 “我如今膝下无子，他想看着我经受家门无后的痛苦，故而用当年的手法杀害我招进门的女婿或养子。” “那为什么不找御庭番的人来调查？” “已经调查过了，御庭番表示‘墓之火’早在当年被家父击败后就没有了下文，基本可以确认死亡。” 关智贤忽然间想起来，第一次进入高天原的当晚，他好像看到过一张老旧的通缉令。 说的就是这个墓之火。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 没错，墓之火，百鬼众位列【地狱道】，曾经骇入创山北区农业基地，导致大火，致15人死亡。 想想就有些可怕…… 塞光头给他的评估系统里也明确划分了百鬼众的等级。 他们分为“上三善”与“下三恶”，依照危险程度由小到大划分，可以分为： 【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修罗道】、【人间道】与【天道】。 也就是说，墓之火的危险程度位列三恶之首。 关智贤估摸着自己的义体状况，直接对上【地狱道】，那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可是，他也必须一搏。 这是获得御庭番初试资格的唯一办法。 哪怕有地狱道阻拦，他也要想办法拿到藤本老爷子的义体。 “你可要想清楚。” 千子此刻屈膝坐在关智贤的身旁，严肃地说道。 “你觉得藤本海门的担忧如何？”他问道。 “不清楚，但我能察觉到藤本家的人有古怪。” “怎么说？” “千子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关智贤长叹一口气。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退却。如果我连这种程度都会畏惧，那么，我还怎么为大豪复仇？ “再说，我也没有多少时间留在高天原了，必须……拼一把。”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她的语气凌厉，“千子也会与你并肩战斗。” “一言为定。” 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这个讨厌的女鬼还是挺讲义气的。 关智贤再不畏惧什么，俯身向藤本先生行了一礼，坚定地说道： “如果先生不嫌弃……我愿意替祈叶斩妖除魔。” # 夜间的青树林海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即便呆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也依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藤本先生亲自挑选了婚娶的良辰吉日。 而关智贤并不打算真的去当上门女婿。 他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老爷子的义体偷到手。 而最令他不安的，则是他的“未婚妻”藤本祈叶。 她像个鬼魅一样行为诡异，甚至有时判若两人。 她知道我的目的，却又守口如瓶，还奉劝自己离开。 要说这背后没点隐情，傻子都不信。 该死……原本就只是偷个义体，结果事情却越来越复杂。 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他忽然间想起了“入梦直播间”的水友们。 要是有他们在，不知道能不能帮自己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 “你还不如去问红幕的匿名者们。” 千子坐在窗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头顶的红月。 “你又特喵偷窥我的心思了！”关智贤顿时抗议道。 她冷冰冰地说道： “你的脑子就是我的家，我就住在你的神经元里，你的想法，甚至痛苦，千子都能等同身受。” 关智贤“啧”了一声。 “我再强调一遍，你只是道程序，而且我怀疑，你的设计者就不是个懂感情的家伙，所以你才有这张臭脸。” 千子蓦然转头看向了他，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冷光。 她平静地问道： “既然你有感情，那为什么，你的脸上也不能表现出喜怒哀乐呢？” “这……面瘫不是我的错。” 关智贤望着千子冷如月光的双眸，不知道为什么便有些心虚起来。 “千子虽然拥有意识，但是，千子却不能像人类一样，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千子也只是在努力学习而已。” 明明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连语气都没什么区别，但关智贤总感觉这话听着有些扎心。 或许，是自己说得太重了。 又或者，这只是高级ai所自带的模仿程序而已，她并不是真的懂得何谓情感。 关智贤在心中安慰自己。 仔细想来，她虽然已经够讨厌了，但总比百鬼众那些个凶神恶煞要“可爱”许多，不是吗？ 沉吟良久，关智贤还是选择了让步。 “算了。你常常说的红幕直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和你平常的直播一样。” 千子如同百科全书那般解释道： “你通过直播，向所有红幕的匿名者们展示自己，引起他们的关注，凭借本事获得用于红幕交易的加密货币。 “在红幕，没有世人的法度，没有生物的情感，甚至连道德都不存在。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和数据一样，随时可能被删除。 “——包括生命。” 关智贤刮了刮下巴，“所以这就是所有人都是匿名者的原因？” “bingo，你说对了。” 千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眼睛旁甚至还飘出了一颗星星的投影。 “话虽如此，可是公开直播和匿名之间本身不就是一件矛盾的事吗？” “我说了，那是一个幽灵的世界，是神也窥探不到的黄泉。” 千子认真道： “能进入红幕的绝非等闲者，在这群怪物之中主动暴露自己，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关智贤犹豫了片刻。 “本来……我还在思考，比起对上【地狱道】等级的百鬼众，会不会重操旧业比较稳妥。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 千子却忽然摆了摆手指。 “危险虽大，但你说不定也能获得某些匿名者的帮助。 “更何况……你身边就有红幕的贵人。” “你说什么？” 关智贤不禁眉头一蹙。 “红幕没有世间凡俗的一切，但却和神原一样，有自己信奉的皇。 “换句话说，千子就是那个手捧皇冠的人哦……”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便忽然间打开了。 关智贤立刻回过头去。 只见，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映照着一位少女苍白无神的面容。 她如同黑夜的幽灵一般，幽幽地问道： “抱歉，我能……跟你谈谈吗？” 第22章 噩梦 祈叶看起来和白天又有所不同。 她似乎很疲倦，脸色阴沉，像是竭力控制自己保持清醒一般。 “我忽然来找你可能有些唐突，但我真的不希望……有人再因为我而死去了。” 关智贤的目光顿时犹如刀刃般锐利。 “你相信墓之火的传说？” 祈叶却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我隐隐约约觉得，有别的东西在作祟……” “你亲眼看到那些新郎被杀死？” 关智贤如同名侦探附体，开始做下记录。 与此同时，他询问千子：“‘手捧皇冠’的ai少女，你怎么看？” 千子慢慢走到祈叶身后，又回到身前，拿出放大镜在女孩身上仔细打量。 “我似乎知道哪里有古怪了……” “怎么？” “她的手臂很不自然。” “这……女麒麟臂？” 不知道为什么，关智贤嘴巴里又冒出了不营养的东西。 不过确实，他忽然察觉到，祈叶的右手背上似乎完全是由秘钢金属覆盖的，而另一只手仍然是寻常富家少女白皙的肌肤。 “但，这也不足以说她古怪吧，毕竟高天原全副武装的妹子还少吗。” 千子摇摇头，“她手臂的热量很高，运作回路也很奇怪。像是……义体协议被侵入的征兆。” “侵入？这是怎么回事？” “千子也不能确定。” 关智贤沉思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 “千子，帮我打开感官复刻和温度侦测，记得匿掉祈叶的面容，还有其他可能暴露她身份的东西。” “你想求助匿名者们？” “看来你我暂时达成了一致。” 关智贤快速思考着。 他不打算贸然通过直播来求助于匿名者，而是选择了感官复刻。 他能够记录下自己的五感，从而以第一人称形式还原出自己当时的真实感受。 祈叶悄悄关上了房间的门和窗户。 她似乎有些话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听见。 “我能坐下吗？”祈叶礼貌地问道。 “这是你家，你不必过问我。” “谢谢。” 关智贤总感觉祈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秀眉低垂。 “你说，你觉得有别的东西在作祟，为什么？”关智贤问。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会笑话我的。” “我不会嘲笑自己的‘未婚妻’。” 祈叶苍白的脸颊上霎时间闪过一阵潮红。 她不禁别过脸去，说： “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上一任未婚夫去世之前，我在房间里看到了我爷爷的影子。” “你说什么？” “他就像你现在这样，坐在我的面前，跟我说——祈叶啊，爷爷会杀掉那些欺侮你的人。” 关智贤越听越糊涂： 这怎么可能呢？科技如此发达的高天原，牛鬼蛇神还能成精？ 可是，祈叶的语气异常郑重，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在我未婚夫们死去的当晚，我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 “我梦到小时候，爷爷常常带我去的神社。它在青树林海的深处，天上下着雨，我就站在废弃的神社面前，看着破旧长满青苔的台阶。” 窗外风吟，穿透过窗户的缝隙，仿佛古木在低语，发出诡异的呜鸣。 “然后呢？”关智贤不禁把床头的台灯也一起打开。 祈叶的脸上却显露出了明显的惧色，似乎回想起了某个极为恐怖的回忆。 “台阶上……未婚夫在向我招手，但下一刻…… “下一刻，我看到一个很像我爷爷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他看起来……就像神社里的肉身一样…… “他在向我微笑，然后他用那杆铁炮，对准了我未婚夫的脑袋。” 祈叶的声音忽然开始颤抖。 “未婚夫说：祈叶，你过来啊。可他看不见身后的爷爷。 “他向我走来，脚下踩出鲜红的印迹。 “隆隆的枪声……”祈叶忍不住捂住双耳，“未婚夫就倒在我的身前。” 她看到一张破碎的人面掉在她的脚下。 未婚夫的脸庞被炸开一个大洞，混杂着血迹与零件碎块的脸颊上闪烁着可怖的电火花。 他痛苦地抽搐着身体，想要爬向祈叶的身边。 他最后还是如同断线的人偶一般，以扭曲怪异的姿势倒在了神社的台阶上。 “我当时很害怕……” 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祈叶的身后，用一只冰冷而僵硬的手，轻轻按着她的右肩。 笑着对她说：“祈叶，没有人能伤害你……爷爷一直在你身边。” ——“嘶。” 关智贤听着有些头皮发麻。 仿佛被铁炮打碎头颅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倒了一杯水，喝了好几口，老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觉得，是老爷子在作祟？” 祈叶却立刻双手合十，低声道：“爷爷请原谅祈叶。” 她忽然落下了眼泪。 “关君……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人因为我的缘故而死去了……” 她知道，小镇的人们都认为她是个“不祥之女”，所有人都因此而畏惧她。 她就像阁楼里锁着的娃娃，只能呆在昏暗的别墅里，听着别人笑，看着别人成群结队。 “我从不想要结婚，也不想成为家族全部的希望。 “我只想跟普通的女孩一样，过普通的生活，有朋友可以说话，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这就像诅咒一样，如影随形，我的存在……只会带来不幸。” 关智贤一时间无言以对，虽然他不相信妖魔鬼怪的传说，但内心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邪门。 他不免有些动容。 一直被外人当做不祥之人看待，被“承担家族延续”的大山压垮，的确很难受吧？ 他用手指轻轻拭去祈叶眼眶打转的眼泪。 “谢谢你。”关智贤说，“谢谢你那天没有告发我这个坏人。你很善良，不是什么‘不祥的女孩’。” 祈叶却拼命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害死无辜的人。” “我已经见过一次黄泉。” 关智贤想起当初大豪安慰他时所做的。 他轻轻搭住了祈叶的双肩，凑近她的额头。 “要死的话，我早就下地狱了。 “一切都会没事的。” 祈叶的脸上笼着一层阴影，她茫然地低着头。 “那么，我来的时候，你也梦到老爷子了？”关智贤问道。 祈叶点了点头。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是脱离黄泉的鬼神。” 她的语气再度发生了变化。 就像有人一瞬间接管了她的身体，以一个阴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 “老夫当斩之以除后患……” # 该死。 关智贤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祈叶告诉他的话。 没想到，老爷子在天之灵这么高看我这个铁废物。 他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空气里弥漫的妖冶气息却愈发浓重。 送祈叶回去睡觉以后，关智贤锁上房门，坐在书桌前，打开自己手臂上的随身电脑。 “千子，都录下来了吗？” “嗯。” 千子将感官复刻的数据发送到f盘文件夹。 关智贤又反复回溯了几遍，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告诉我，怎么联系红幕的匿名者。” 这时，千子打了个响指。 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数据窗口。 一长串不知名的代码开始飞速刷屏。 “首先，我需要加密你的个人地址，并且脱离高天原搭建的网络，进入红幕的第三方信息空间。” “呃，我有些头大……你还是直接开始吧。” 千子点点头。 转瞬之间，关智贤的个人地址开始反复变化，借助多个跳板隐匿实际的ip。 “这是红幕匿名者们常常交流的论坛，切记，在里面要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安啦。” 这个论坛的名字叫“oceanictrench”，看起来和一般的论坛没什么区别，十分朴素。 可是，当关智贤浏览上面的帖子时，却忽然发现，上面的内容不太对劲： 有的人在上面高价收购某些企业家的隐私和商业机密，有的行为艺术家在展示一些令人不适的图片和视频…… 甚至，还有人发出悬赏，招募杀手。 如果杀人的手段足够残忍血腥，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草，这都是一帮什么样的变态？”关智贤忍不住骂出声来。 “我说过，平常的网络，就是人世之阳，而红幕，却是人世之阴，就像妖魔只出没于阴暗处……” 关智贤听着有些发怵。 “该死，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交流些番剧或者小电影资源什么的。” 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安的想法： 假如我在这些人当中暴露，那我会不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多看了一眼，某条宣传杀人直播的帖子。 那个被拘束衣固定在手术台上，痛苦呼救的女人。 各种折磨手段都被匿名者明码标价。 或许某一天，被囚禁在屠宰场里的人，也会变成……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 在论坛上注册了一个账号。 他本来想用“coolman”当做名称。 但他担心，自己曾经在入梦直播用过相同的名字，可能会被匿名者们追查到。 思考再三，他决定用谐音“killman”作为红幕里的身份。 而且，这名字听起来也有种匿名者的调调。 关智贤简单将妖魔诅咒，以及祈叶的噩梦描述了一番，再将感官复刻上传。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段时间。 期间还无聊到拿纸笔画了一会儿涂鸦，以拙劣的手笔勾勒着千子那讨人厌的脸庞。 最后再加个“阿飘”的身体…… ——啪！ 千子拿起折扇在关智贤的面前突然撑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喂！女鬼，我可是很认真地给你画肖像啊！” 千子“哼”了一声，“我只是提醒你，论坛有新回复了。” 关智贤点开消息提醒。 里面一共只有三条留言。 第一条是名为“名侦探哀歌”的匿名者发来的： emmmm……我更倾向于，有某个手段高强的家伙在搞鬼。 很可能是看上了那个女孩父亲的财产，所以一而再地杀害女孩的未婚夫。 关智贤摸了摸下巴。 好像也有道理。只不过，这听起来咋这么像上世纪的狗血伦理剧桥段？ 他又往下滚动界面。 第二条是名为“几把丑”的匿名者发来的。 等等…… 这id怎么这么熟悉？ 只见那留言上写着一段令人作呕的红色大字： 这个女的看起来挺有意思…… 我愿出价50000红幕点，购买她的右手臂。 不知楼主，意下如何呢？ 第23章 病毒 关智贤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该死的恶魔。 幸好没有暴露祈叶的身份，不然这些魔鬼，可就不是只要一条手臂这么简单了。 关智贤直接滚到了下一条留言，而这条留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匿名者“绝命毒师”： 我感觉，此女如果拖延下去，恐怕会有巨大危险。 他蹙了蹙眉，跟着回帖：为什么？ 而对方只发了一句：私聊。 这么神秘？ 关智贤不得不点开单独的聊天页面。 他简单地问了个好，直入主题道：她会有什么危险？ ——我怀疑，这个女孩感染了“赛博鼠疫”。 赛博鼠疫？ “这是什么玩意……”关智贤忍不住嘟囔道。 他又切换回正常的搜索引擎，发现百科里压根找不到这个词汇。 唯一能找到的，只有一个“噼里啪啦”视频网站的up主，他在自己的视频里提到过“赛博鼠疫”这个词汇。 这似乎是一种未被证实存在的纳米病毒。 up主自称曾是某大型科技公司的员工，说这种病毒能够篡改神经元，从而使人出现幻觉，歪曲五感，甚至…… 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和认知。 “不会吧，千子，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她端详片刻，“千子的数据库里没有‘赛博鼠疫’的词条……但，这不代表没有可能。” 关智贤当即在绝命毒师的留言下回复： 你是怎么判断的？ 过了几分钟，绝命毒师回复道： 第一，她表现出多重的人格，梦到爷爷的幻影，但她其他的表现都与常人无异，这有些像是神经元被侵略的症状。 关智贤心想：怪不得祈叶会时常表现得判若两人。 第二，女孩的右手义体非自然过热，像是病毒程序正在运行，很可能就是从那儿开始感染扩散的。 这点千子也注意到了。 ——而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据我掌控的情报来看，当年的墓之火，便是参与了赛博鼠疫研发的人。 “等等……这个绝命毒师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关智贤在电脑面前瞠目结舌。 待他想要追问，绝命毒师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他却回复道： 有时，秘密如同砂金沉淀于河底，才是最安全的。 啧。 看起来这家伙有点东西，只是，他的话能相信吗？ 关智贤跟着打字：那我该怎么做？ 回复很快就来了。 ——难度很大。一般的骇客，甚至会被赛博鼠疫感染。 你需要在她犯病的时候，接近那女孩，然后强行接入病变开始的义体。 先用我给你的数据包破坏义体中的病原虫装置。 之后，进入女孩的意识世界，将正在篡改其感官和记忆的病毒数据杀死。 “听起来有些玄学……为什么不能直接在平常状态下杀死病毒？” “因为，在病原虫开始工作前，都会开启自我保护状态，贸然接入，反而会触发自毁，危及宿主生命。” 绝命毒师发来了一个文件。 关智贤不敢直接接收，万一这家伙说半天，只是引诱我下载骇客病毒怎么办？ 这个时候，绝命毒师又发来了一条新的留言： 行动最好得快。 假如赛博鼠疫完全扩散，那么，那个女孩原本的人格……就会被完全抹杀。 关智贤仿佛突然触电了一般，手臂猛地颤了一下。 “真的假的？” 虽然祈叶跟他非亲非故，所谓“未婚妻”也是虚的。 但是，抹杀人格这种事情，如果放手不管的话，就跟见死不救没什么两样。 关智贤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那天夜晚，祈叶如同妖魔般现身的场景。 假如绝命毒师说的是真的，那么有一天，祈叶就会彻底变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恶，怎么就让我一个烂人去做这种人性的抉择呢……” 他想起祈叶当初没有告发自己偷义体的事情，甚至还不顾自己的名声，说她与自己幽会。 关智贤懊恼地躺倒在床上。 绝命毒师也未必就能全信，万一他给的数据包是侵入祈叶义体的病毒怎么办？ 想想就头疼。 他完全可以选择找机会偷了老爷子的义体就跑路。 然而，这个卑鄙的窃贼却被良心束缚。 真是讽刺。 熄灭台灯，拉上窗帘。 关智贤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可是，再怎么样……藤本先生也有理由知道真相吧。 # 第二天，关智贤照常起床。 洗漱一番之后，他便借着吃早点的机会与藤本海门交谈。 “藤本先生，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藤本笑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父亲’，未来，你就是我藤本家的继承者。” “呃……父亲……”关智贤憋了老半天问道，“你对墓之火了解多少？” 藤本先生愣了一愣，随后沉思道： “你果然还是很在乎这件事情。 “也很正常，毕竟，出过这么多次事。” 说着，他放下碗筷，回书房里找到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家父生前还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喜欢把东西记录在本子上，因为，网络的保密性未必比纸张强。” 这点赞同。 关智贤接过笔记本开始翻阅。 老爷子生前对墓之火有过非常详细的作战记录。 有了…… 在某张页面里，写着： 墓之火曾为**公司（这里不知为何被涂掉了）的员工，曾参与多项义体病毒的研发。 后与公司发生矛盾，杀害一名同事并畏罪潜逃。 关智贤忽然想起了昨晚上看到的噼里啪啦up主。 那个家伙，不也是自称是参与研发赛博鼠疫的员工吗？ 他记得那个up主头上戴着类似稻草人的面具，不敢露脸。 而且，那家伙的动态已经有差不多五年没更新了。 那up主和墓之火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千子，墓之火的确曾参与过病毒的研发，是不是赛博鼠疫还不知道。”关智贤说道，“但也许，绝命毒师并没有骗我们。” 可是绝命毒师给的数据包，随意使用恐怕会有危险吧。 “千子的意见是，完婚之前，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盗走义体，再溜之大吉……此后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她喝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还真是个无情的家伙啊。” 关智贤陷入了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将红幕里了解到的事情告诉他。 “藤本先生……” “嗯，怎么了？” “祈叶她……” 话到嘴边，关智贤的脑海里立刻又闪过了那天红幕里看到的一幕： 你的打赏，将决定她的下场。 关智贤猛然睁大眼睛！ “没什么，或许祈叶她，真的很需要父亲的陪伴和理解。” 说完，他的脑海里犹然回响着杀人直播中，那个女人凄惨的嚎啕。 稍有不慎，不仅是自己，他人也可能将万劫不复。 第24章 神前婚礼 关智贤披上黑色的和服。 婚期如约而至。 这段时间，他思考了很久。 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偷了义体以后逃走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镜子里，千子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感觉，这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 关智贤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到最后，还是没办法做到偷了就跑。 想起来，以前加入帮派的时候，大豪就跟他说过： 我觉得你这小子太过于善良，当坏人都当不好。 不管怎么说，道理都懂。 可藤本家这段时间对他并不差。 且不说祈叶，藤本先生对他也视如己出，没有因为他并非侍族便瞧不起他。 还每天都派遣护卫保护他的安全，生怕他也像前几个女婿一样遇害。 恩将仇报、见死不救这种事情……我真的做不出来。 “那你究竟想怎样？”千子问道。 “我解救祈叶以后，再诚恳地向藤本先生请求义体的事情。” “请求？一个小偷差点和自己的女儿成了亲，这要是报到御庭上去，怕是十次都不够你死的。” 千子伤脑筋地说： “罢了……就算千子一万个不愿意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和你的脑袋一起搬家。” 关智贤长叹一口气。 “感谢理解。只是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 神乐铃叮当作响。 藤本先生亲自换上神官的法袍，吹奏尺八。 ——我可能会死。关智贤很清楚。 他不知道祈叶是如何感染赛博鼠疫，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是墓之火在作祟。 又或者，藤本老爷子的鬼魂已经扛着铁炮，荷枪实弹对准自己的脑袋了。 神社的御神灯悬浮于本殿中央。 光芒洒满神道，他与祈叶并肩而行，两人皆如寺院的泥塑般木讷，毫无喜色。 敌暗我明。 连祈叶的眼中也透露出隐隐的不安。 她身披圣洁的白无垢（注1），脸颊点上仿唐妆，朱唇紧闭，头顶的发髻盖上象征“收敛锋芒”的白色角隐（注2）。 到场的皆是藤本家的长辈。 他们有的人保持沉默，有的人却以虚假的笑容表示祝福。 通过廉价助听器，关智贤隐隐约约听到宾客们在低语。 “瞧那新郎的衰样，想不到家督竟然会选择一个出身低贱的小子当女婿。” “哎，人不可貌相，听说这小子是拉泰重工的高层，还有斯卡里茨家族的戒指呢！” “哈？搞不好是哪偷来的吧？” “不管怎样……他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关智贤狠狠蹙了蹙眉。 会不会，墓之火就在他们中间呢？ 祈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以目光告诉她，别怕。 修祓——关智贤先入神社，洗净双手。 老爷子仍然如同不动明王般静坐于神龛中。 关智贤屏住呼吸，在听了祈叶描述的噩梦之后，他对这尊“肉身佛”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忌惮。 祈福——两人奉上真榊之叶，以取悦化为神明的老爷子。 “千子，能帮我留意一下周围的人吗？我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给人爆头了。”关智贤默默说道。 “了解。” 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目光仍不敢离开到场的宾客。 哪些人表现得比较可疑，他便忍不住多盯几眼，身后冷汗直流。 藤本海门亲自端上三碗大小不一的清酒。 最小的碗代表感恩往日与相遇。 中间的碗象征彼此的誓言。 而最大的碗寓指未来可期。 关智贤将清酒连举两下，最后一下直接轻抿一口。 轮到祈叶的时候，她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劲，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 目光呆滞地注视着神龛中的老爷子。 关智贤立刻察觉到了异样——莫非有人躲藏在神龛后？ “千子，帮我扫描一下神龛。” 祈叶朱唇轻颤，手臂在微微发抖。 在场的所有人都保持着怪异的安静。 气氛不太对劲。 关智贤很清楚，如果妖魔传说为真，那么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面对，别无他法。 “神龛并无异常。”千子汇报道。 他做好了随时让死寂出鞘的准备。 令祈叶感染赛博鼠疫的凶手到底躲在哪里？ 只见藤本先生举起挂有白色棉纸的真榊树枝轻轻一挥。 关智贤拿起婚礼的誓约书。 突然间，祈叶抬起了头，面容毫无血色。 “敬奉尊敬的义体神明。” 她的机械手臂不自然地颤抖。 “我，关智贤，在神前，以及藤本家守护家纹前发誓——” 本殿中央立刻燃烧起一圈暗绿色的藤纹家徽。 关智贤的声音有些犹豫。 他心底暗暗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原谅我吧，老爷子，虽然我并非真心迎娶祈叶，但我必当倾尽全力，治好她的病。 祈叶的双手垂了下来。 “今日，我在此，当迎娶藤本祈叶姑娘为——” 关智贤眼角的余光猛然一瞥！ 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刹那间都站直了身体，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藤纹家徽犹如炸裂的鬼火般四散。 祈叶战战巍巍地向后退了几步，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忽然倒下。 “祈叶！” 关智贤赶忙抱住了她。 藤本海门立刻大喊道：“赶紧的，来人，帮忙！” “不用——她是我的妻子，应该让我送她回房休息！”关智贤喝止住所有前来帮忙的人。 千子在他身旁说道：“她的右臂义体热量正在攀升。” “赛博鼠疫发作了吗？” “这次的热量比以往更高，而且，她的生命体征正在下降。” “见鬼……怎么突然间这样……” 关智贤咬紧牙关，看着祈叶苍白虚弱的脸颊，便不再耽搁。 “让开！” 人们连忙退散，他立刻抱着祈叶奔向神社供客人和神职人员居住的厢房。 祈叶的【精神】数值正在呈断崖式滑落。 “该死的，这样下去会出事……千子，我们必须赶快治疗！” 关智贤将祈叶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榻榻米上，将房门紧紧锁住。 这里似乎也是藤本先生平日存放和弓和佩刀的宝物殿，虽然有些狭隘，但地面相对比较宽敞。 关智贤扯下了手臂上的数据线，可是就在准备接入祈叶义体的时候，他却产生了犹豫。 要是绝命毒师给的数据包是病毒怎么办？这样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喂，开门啊！” 赶来帮忙的众人却被关智贤拒之门外。 他急得焦头烂额。 “等下！我以前是一名义体机械师，我自己能解决！” 可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绝命毒师。 在生死面前无动于衷，因为害怕担上责任而任凭祈叶自生自灭…… 这样的懦夫才是最可耻的。 “千子，帮我下载绝命毒师的数据包。” “收到。” 关智贤拿起手帕替祈叶擦干额头的冷汗，慢慢撩起祈叶右手的衣袖。 “请原谅我。” ——数据包下载完成。 她的右手臂不知何时进入了一种十分诡异的过载状态。 整个手臂的甲片像是愤怒的龙鳞一般高高撑开，其下不断涌出黑色的烟雾和电流。 等等。 哪里不太对劲。 他刚准备要将右臂的数据线插入义体，脑海却登时划过一道闪电！ 关智贤愕然发现，祈叶此刻正睁大着那双妖冶冰蓝的双瞳，犹如恶魔咄咄逼人地注视着他。 “喂，怎么……” 话音未落——机械之手一瞬间暴起！ 如同出渊的黑色蛟龙死死咬住了他的上臂！ 只用力一扭便将关智贤摁倒在地。 上下逆转，祈叶也顺势骑到他的身上，僵硬地说道： “我好像已经提醒过你，速速离开，不是吗？” 关智贤胸中一凛，拼命想要挣脱。 黑雾缭绕，力道骤然加大，机械爆发出可怖的震响—— “你是脱离黄泉的鬼神，我当斩之以除后患。” 祈叶微笑着，硬生生拧碎了他的手臂。 ———— 注1：一种打褂，日式婚纱。 注2：相当于盖头。 第25章 不祥之女 手臂顷刻间化为废铁！ 关智贤立时在心中咆哮：你们高天原的家伙都和我的手臂有仇吗！ 要不是整条右手臂都是义体，他估计当场就要痛晕过去了。 此时此刻，祈叶彻底变了一个人，眼中释放出嗜血的杀意，犹如恶鬼索命，不死不休。 紧接着，另一只手直取咽喉而来，掐得关智贤几乎窒息。 “该……死。” 门外一群人猛烈地敲击着房门！ “喂，里面发生什么了？” “动静怎么这么大……” “快开门啊！” 关智贤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千钧一发，他猛然甩动左臂。 ——撕啦——死寂出鞘！ 关智贤虚晃一刀刺向祈叶的腰间，将陷入疯狂的少女瞬间逼退。 起身！ 在废楼里的魔鬼训练总算有了效果。 关智贤趁机一跃而起。 义体武装解除—— 死寂脱离，关智贤向后急退，将利刃横握，护住前心。 但没想到的是，他还未来得及立住脚跟，眼前蓦然闪过灰色的残影。 ——浮流四刃·逆鳞。 祈叶的右臂上的几片刃状钢鳞一齐射出，化作浮游刀刃交叉飞舞，将面前的敌人彻底封锁。 当！ 死寂上迸射出赤红的花火，关智贤一刀弹开甲片。 但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如野蜂咆哮，于须臾之间弹道逆转，反向回收！ 顷刻间，脸颊、腰间与右腿血花四溅，空气中撕开一道道猩红的轨迹。 该死，好快…… 与此同时，神社的护卫们终于破门而入。 “祈叶！” 失控的少女犹如神乐舞者轻抬手臂，赤色的鳞片纷纷展开。 甲片解放。 ——红莲飘荡·爆鳞。 糟了！ 关智贤连忙朝着门外的众人大喊：“快闪开啊！” 焚烧成绯色的爆鳞宛如漫天飘落的灼樱，从臂铠上狂涌飞舞。 最前方的护卫在跨进房间的一瞬，便目睹了绯樱的盛开——一片爆鳞扎入右眼。 刹那间，怒放莲华。 护卫的头颅爆裂成碎块，升腾起噩梦般的地狱火焰。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残躯整个轰飞出去！ 房间外顿时回响起惊恐的呼叫！ “这都……怎么回事？” 藤本海门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几乎已经僵持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被粉碎头颅的尸体。 逆鳞【击穿】b级，【机动】s级。 爆鳞【击穿】a级，【机动】b级。 关智贤的义眼中浮现出了右臂义体的评估数据。 这是一件组合式武装，属于神社中那套陆奥装甲的一部分。 “以你现在的机体状况，我建议你立刻逃离。”千子严肃地说道。 “我也……很想逃啊。” 浓浓的黑雾散去，祈叶的手中握起墙上漆黑的和弓。 “恶龙”在此刻张开爪牙。 “可那完全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爆鳞剥落，祈叶的指间赫然多出一枝破魔的弓矢。 关智贤想都不想，一瞬间撞破纸窗。 引弓射猎——灼烧的热浪狂涌而出，险些将他粉身碎骨。 爆鳞在和弓的加持下拥有了更远的射程，威胁性也直线攀升。 如果鳞片在神社起爆，在场的所有人都会遭到波及。 关智贤重重跌倒在地。 然此时，绝不能停下，必须将祈叶引诱到林海中去。 “你只有最后的机会了。”千子在他耳边提醒道，“别连仅剩的胳膊都丢了。” “这还用你说吗？” 关智贤快速滑步躲藏至鸟居之中。 受到感应的烈焰诗文接二连三亮起，但紧接着，爆鳞弓矢犹如狂兽凶猛奔袭，将燃烧的文字撕裂。 漫山遍野的飞鸟涌向天空。 扭曲的烧痕真如龙翼焚空所划过的赤红尾迹。 关智贤立刻向前扑倒——轰隆！ 鸟居的朱红门柱被炸成两截，石屑纷飞。 这样下去不行，一昧地躲避迟早会陷入绝境！ “千子，老实说，我真的很害怕……” 他气喘吁吁地背靠着参天古木。 他不是御庭番的高手，也没有强大的义体，甚至还再度失去了右臂。 黄泉里溜出的野鬼如何去挑战地狱的恶兽？ “你认输了？” “虽然很想……”关智贤擦干嘴角的尘土，“但如果真这样了，大豪那家伙怕不是要从三途川一路笑我到黄泉国。” 高天原的小妞我还没替他去看，高天原的美酒我还没替他去喝。 这样倒下也太亏了。 “我们必须接近祈叶，破解操纵她意识的病原虫装置。” 关智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在自身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更要保持大脑的飞快运转。 祈叶的武装义体大致分为两种攻击模式： 一个是机动性极强，但只能造成单体伤害的【逆鳞】。 一个是装填时间较长，但能导致范围伤害的【爆鳞】。 如果要接近祈叶，最好的时机，便是在她使用【爆鳞】的空档迅速突进。 “我需要精确的计算。”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 “千子，虽然我很不情愿，但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不希望咱们一块儿脑袋分家，对吧？” “你没必要这么煽情。” “那我直说了。” 首先，必须确定【爆鳞】的射程和轨迹，预判它爆破的范围。 关智贤故意将自己躲藏的方位暴露。 祈叶立刻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搭箭上弦。 这个时候，她只能使用范围攻击才能伤害到古木后的关智贤。 ——来了！ 【战场信息整合】已开启。 【爆鳞】爆炸伤害扩散范围与运动轨迹计算模型已建立。 “射速110米每秒，方位北偏东30度，起爆范围已标记。” “好！” 关智贤当即冲出隐蔽点，迎着爆鳞飞来的方向狂奔。 他的视野中显现出一块浅蓝的区域，那是千子为他标记的爆破范围。 “上弦空档1.2秒，第二发是【逆鳞】。” 苍松一瞬间断为两截！ 林地升起一道冲天的黑雾，与此同时，三片逆鳞尖啸着突破纷起的灰霾，冲向关智贤的方位。 他再度遁入林中，借助林木迅速逼近。 【逆鳞】多重单位变速方程与运动轨迹计算模型已建立。 “射速130米每秒，正北方向，弹道轨迹已标记。” 他艰难而反复地尝试靠近。 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死亡必将是最后的结局。 关智贤冲锋于燃烧的烈焰中。 卷起的落叶化为漫天凋零的灰烬。 手中的弓箭似傲世的飞龙般，冲着地面的蝼蚁喷吐咆哮。 他只能拼命地跑，将全身的感官调动，集中于鳞片的预判。 哪怕他只有一套退役的旧式军工武装，千子也能轻易协助他突进到祈叶身边。 可惜刚出新手村的独臂武士却只有一个引导精灵。 多像那个逢魔的傍晚。 全身的机体快要爆炸，咆哮的热浪将他掀倒，但为了活命，他必须大胆地往前冲。 跌倒了也要立刻爬起来。 因为化身恶龙的公主可不会给你任何喘息，疯狂的逆鳞便是唯一的真实。 直到—— 祈叶如同堕入黄泉国的伊邪那美般屹立于台阶上。 她手持致命的和弓，脸上却毫无血色，仿若精美的傀儡，给人以惊心动魄的美。 “逼近了，千子！”关智贤大喊道。 爆鳞已然耗尽。 “正在分析。”千子的目光如刀刃般锐利。 关智贤与祈叶仅有数十步之遥，然而此时此刻，他反而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他全身上下的要害在逆鳞面前暴露无遗。 没有死角，更没有闪避的余地。 祈叶目光中划过一道闪电。 手臂上的数道逆鳞同时野蜂乱舞—— “千子，射击轨迹！”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他的眼前勾勒下无数细微的银线。 双眼、咽喉、心脏、腹部……招招致命。 死寂出刃。 关智贤虽然早有预判，然而逆鳞依然撕裂了他的仿生层，切开一道血红的伤口。 “咳咳……好歹躲开了致命伤，不是吗？” 可逆鳞在飞舞一段距离之后便会逆转，展开二段攻击。 回收的速度反而比发射的更快，威力也会显著加强。 “你这么做，值得吗？” 逆鳞穿透了千子的虚影，直冲向关智贤的后心。 “当然，很傻了。而且……完全他娘的亏本买卖。” 甲片深深嵌入肉体，关智贤强忍着剧痛往前冲。 如果我不愿付出这点伤痛，那么，祈叶依然能够将逆鳞回收，再度发起致命攻势。 “我很怕死，大豪也是…… “可有时候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拼命，不得不冒险，不得不战斗。 “这就是……厄土的生存之道。” 所有逆鳞都已嵌入肉体深处，再不能回收。 现在，你的表演结束了。 白无垢轻轻飘动。 黑色和服腾然而起。 黑夜的武士与白昼的新娘。 一对燃烧的瞳，一对冰冷的目。 关智贤用牙齿用力咬出左臂的数据线。 祈叶紧握起覆盖龙鳞的装甲。 “我倒觉得……这是你愚蠢的善良。”千子说。 铁拳呼啸而过—— 那一刻，他双膝跪地滑行，巨龙横跃头顶，他用仅剩的左手一瞬间抓住祈叶的义体手臂。 就是现在！ 线路接入插口，数据正在传输。 两人顿时犹如神灵附体般猛然圆睁双眼。 绯红的数据乱流充斥视野。 跳动的色块犹如纷飞的雪花，肆意摧残紧绷的神经。 数据接入完成。 红幕展开。 “呵……我跟你说，千子，也许有时候，烂人就是如此不可理喻。” 第26章 魍魉之匣 数据写入。 眼前闪过一个悬浮的巨大窗口。 ——绝命毒师的毒鼠强正在运行…… “这家伙，看起来不怎么正经。” 数据包写入完成的时候，弹窗上还跳出了一个带着小胡子的滑稽笑脸。 提示：病原虫装置已被破坏，停止释放病毒数据。 绝命毒师诚不欺我。 “千子，现在准备接入祈叶的意识。” 关智贤强忍着剧痛，头发几乎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只剩最后一步了，将残留于神经元的病毒消灭。 这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稍有不慎，病毒数据就会跟着渗透到自己的神经元系统。 千子提醒道：“我们现在相当于以祈叶的脑海作为战场，这样可能会对她的神经元造成巨大损伤。” “该死的，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将病毒数据引入红幕，然后困入【魍魉之匣】中。” “这又是什么玩意？”关智贤问道。 千子晃了晃手指，“【魍魉之匣】相当于红幕的保管箱，会将病毒数据牢牢困在其中。你可以将其杀死，也可以为你所用。” “听起来好厉害。” “但是风险也很大，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稍微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而且，这需要操纵者拥有极高的【精神】数值。” “啊，那看起来当个精神小伙也并非一无是处。” 关智贤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总之，我们必须先将侵入的病毒数据给找出来。” 意识连接开始。 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意识与外界的信息在此刻割裂。 温和的风，如温暖的手拂过面庞。 绵延的铺石路在一片空白中向前延展，两旁的青树林也随之展现。 “爷爷。” 石路的尽头，少女拉着老头子的手，像孩童一般在石阶上蹦蹦跳跳。 老头子脱下木屐，拉着少女在破旧神社门前的玄关上坐下。 “祈叶啊，今天是个祈福的好日子啊。” 少女望向神社，沉默不语。 “唔，不开心吗？” 爷爷从和服的内兜里摸出一块绘马。 “不开心的话，可以写下来噢，神明大人会帮助小祈叶实现愿望的。” “祈叶不想当巫女，不想离开爷爷和爸爸妈妈，也不想接受爸爸说的那些。” “哦？是指‘继承藤本家的荣誉和延续’吗？” 女孩点点头。 爷爷慈爱地抚摸着祈叶的发端，将绘马塞到女孩手中。 女孩捧着手心的绘马，喃喃说道： “祈叶只想要大家能平平安安，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澄澈的泪水滴落在绘马上，变成一串模糊的墨迹。 但一瞬间，绘马上便升腾起黑色的烟雾。 远处的关智贤瞪大了眼睛。 ——不好！ “祈叶！快停下！” 他高呼着女孩的名字，飞奔上去。 “祈叶还不想要继承家族的荣誉，还不想嫁给别人。” 泪水接二连三地溅碎在绘马上。 黑烟犹如深渊的鬼手涌向天空，将两人的身影笼罩。 爷爷将女孩的发端托在手心，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 “爷爷知道了，爷爷知道了。” 奈何关智贤如何奋力地冲刺，都无法阻止“鬼手”的蔓延。 而黑烟中的身影，也渐渐扭曲。 “——祈叶！” 他卯足了最后的力气朝着玄关发出竭力的嘶吼。 那声音似乎搅动了黑烟。 少女骤然抬起双目。 冰冷而空洞的蓝眸下是如藤蔓般蔓延的漆黑泪痕。 一旁的老爷子也僵僵地扭过脸来。 眼眶边如灼烧的熔岩地般布满愤怒的皲裂纹。 “没有人，可以强迫祈叶。” 女孩嗓音幽幽。 “没有人，可以伤害祈叶！” 老爷子迸发出激烈的怒吼。 黑烟如狂舞的魔爪般暴虐地搅动，而两人的身影也逐渐统一成祈叶的虚影。 “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祈叶！” 虚影发出一阵带着两人嗓音的刺耳尖啸。 随即，黑雾中的祈叶缓缓抬手。 ——一支爆鳞箭矢破烟而出，径直奔向关智贤。 卧槽！不是吧？ 他甚至来不及吐槽，箭矢便在他前方爆开。 巨大的火焰和冲击波将他震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虽然只是意识空间，可是痛感却丝毫不弱于现实。 关智贤匍匐在地，整个地面都能感受到一阵密密麻麻的震动。 而在头顶，则有呼啸的气流奔过，宛如万马踏来。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啊？” 他支起身体，祈叶就立在前方不远处。 远方的天空上，巨大的黑影伴随着强劲的风暴，仿佛是晃动在天空的庞大陆地。 而自己脚下的地面也在一阵阵地发出震动，强烈的气流一会儿从前袭来，一会儿从后袭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陆地！ 关智贤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是，一只巨大的秋千！ 自己正站在一只宛如陆地般的秋千上。 可奇怪的是，自己既没有被气流卷走，也没有失重的感觉。 说明这里仍然是祈叶的记忆。 秋千宛如巨型山岳掠过头顶，狂风呼啸，天空一瞬间陷入黑夜，又亮如白昼。 “爷爷你再推快一点嘛。” 耳畔响起少女的欢笑。 “好，好！” 老爷子满是宠溺。 夏日，秋千，亲人。 “看来，这就是祈叶内心深处珍藏的回忆啊。” 关智贤不由得感叹。 “真是个让人嫉妒的女孩子。” 千子不知何时立在了关智贤身边，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祈叶。 他紧紧握住掌中的死寂，“这样的美好，可不由得那样肮脏的东西继续玷污。” 漆黑的螯刺瞬间被高温点亮，关智贤倒持利刃，脚下两个迅步便直逼前方的祈叶。 虽然在现实中自己早已支离破碎，但这，是精神的世界。 是以【精神】数值作为基础的战场。 既然塞光头说我是个“精神小伙”，那在这里，便是我关智贤的主场！ 断掉的手臂和全身的伤痕都已经消失，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充盈全身。 祈叶回眸的一瞬—— 破魔弓矢疾驰而来，但这一切在关智贤眼中都如同放慢了一般。 他只一个侧身便轻松闪过。 30米。关智贤心中倒数。 第二箭驰来。 他仿佛灵狐般前翻，箭矢径直擦过脸颊。 在这里，他仅凭着下意识的动作，就能随意规避现实中无比致命的弓矢。 关智贤顿觉信心大增。 20米。 他越走越快。 第三支箭对准咽喉！ 箭矢咆哮而来的刹那，死寂在空中划过一道辉光的分割线。 爆鳞被生生从箭支上斩断，偏折到一旁。 剧烈的爆炸烟雾阻绝了两人之间的视野。 10米！ 他攥紧掌中利刃，将手臂横在身前。 他的步伐化作流风。 破烟而出的一瞬间，祈叶的虚像已近在眼前！ 弓弦怒嚎，气流将关智贤耳旁的烟雾彻底洞穿，撕扯出一道十几米长的赤红尾迹。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襟。 “无论你是谁，都给老子，从她的脑海里——滚出去！” 但也就在这一刻，两人脚下的秋千摆到了顶点。 此前从未存在的失重感也在此刻骤然袭来。 “侦测到数据异常，病毒程序的反击开始了。” 千子的声音也似幽灵般出现在关智贤脑海里。 “你要是早点来，我倒觉得安心，但现在，我只觉得揪心……” 关智贤带着祈叶一道从秋千上坠落，跌入下方无尽的深空中。 他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震得四分五裂。 “祈叶真的很害怕……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四周回响起空洞的回音。 女孩在深渊中哭泣。 她捡起地上的残肢断臂。 “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他们。祈叶只想和普通的女孩们一样，能永远陪在爷爷的身边。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关智贤挣扎着爬起身体，看见祈叶屹立于无头的尸骸中。 灯笼铺满天空，她与父亲化作一对剪影。 “像这样的表现，如何才能承担起藤本家族的名声与家业？” 敞开的纸拉门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正中央赫然正襟危坐着老爷子干枯的肉身。 “不许哭！你必须学会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巫女！” 关智贤的耳畔回响着痛苦而悲伤的哀叹。 “祈叶……已经很努力了，爸爸……” ——【魍魉之匣】构筑完成。 关智贤重又站起身姿，向着父女二人的剪影走去。 “千子已经确认病毒数据的位置。” 他轻抬起本该断裂的手臂，手中赫然已多出一把樱红的御神之刃。 关智贤横握刀锋，向着剪影身后之物冷冷地说道： “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再让你继续利用祈叶的痛苦，来控制她的内心。 “我，关智贤在老爷子的义体前发过誓…… “今日，我将替祈叶斩妖除魔。” 第27章 恶灵退散 地狱业炎点燃幽闭的神社。 万千盏御神灯化作纷飞的火雨。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在这火光中，你已无处遁形。” 关智贤提刀走到祈叶的身旁。 轻轻拭去女孩眼眶的泪水。 “一切都会没事的。” 木梁与木板在火焰中崩塌，剥落下焦黑的墙皮，展露出黑色的钢筋。 他直视神龛后深邃的阴影。 义无反顾。 “等等。” 祈叶却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说道： “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去了……”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病毒投下的虚像，她不想屈服，但也不想殃及无辜。 天空燃烧成炽烈的火烧云，飘动的火星变成了流动的数字。 像是巨兽骨架般的钢筋逐渐框起夜空。 “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 关智贤微微一笑。 老爷子的肉身定定地立在火中。 注视着，聆听着，那摇曳火光中的身影与话语。 “不许哭！” “祈叶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那是父亲对女儿的责备，如同烈火般煎熬。 “祈叶。”关智贤紧紧抵着她的前额，“听我说，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爷爷的愿望是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将你束缚。” “可是，爷爷一直在保护着我。”祈叶哽咽着说道，“我不希望他离开我身边。” “爷爷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关智贤说道，“就像神明大人一样，如风一般守护你。” 他绝不希望你消沉低落。 他只希望你能替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他经历过的美好，他没能实现的愿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 “而那个，只希望把你困在恐惧与悲伤牢笼之中的…… “才不是你爷爷。 “振作起来，祈叶。” 在这一刻，空洞的眼中终于泛起暗蓝的萤光。 神社终于在烈火中轰然倒塌，只剩下巨大的钢构伫立在一片猩红的世界中。 “振作……起来？”祈叶茫然地看着他的双眼。 “嗯。” 外面是广袤的天地，辽阔的大海。 “应该留在牢笼里的，是该死的梦魇与过去。” 关智贤径直走向面前的神龛。 “我会斩断你的束缚。飞鸟终将远离山林。” 神龛仿佛囚徒般被至于钢构的牢笼之下。 脚步踏上地面的积水。 涟漪泛动间，倒映出一副手擎铁炮，岿然屹立之躯。 他走进倒塌的工厂。 工厂的照明灯从钢梁间洒下，管道与自动喷头朝着地面洒下蒙蒙雨雾。 钢构间的阴影被灯光照亮，显现出工厂的墙壁与天棚，神社的正殿变为了农业车间。 面前的神龛也已经消失。 此时伫立在关智贤面前的已不是那具肉身，而是…… ——老爷子本人。 他身披黑铠，雨雾在光线中投下的黑影，宛如披风般逶迤身后。 “藤本直仁在此，汝乃脱离黄泉的鬼神，老夫必将斩之以除后患。” 神刀在水中划过一道纤长的水痕。 他的面前走来一具又一具丑陋的傀儡。 关智贤一刀斩落它们的头颅。 破碎的零件扬向天空。 接着是第二具。 缠绕的导管线路被斩断，脊髓液、补偿液如雨点洒向半空。 关智贤毅然决然地走向老爷子的面前。 第三具、第四具…… 斩首，穿胸，拦腰斩断。 机械傀儡发出痛苦的嚎叫。 一连斩杀到第十五具。 它们横七竖八地粉碎成地上的废铁。 “那十五个人……明明是你们杀死的……为什么我死了，你们却还要诬陷我？” 关智贤的耳畔回响着一个痛苦而陌生的回音。 一个虚影迎面跑来，径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老爷子向他举起铁炮。 “尔等乃黄泉之鬼，老夫自当将尔等斩之而后快。” “为什么，该死的是我？” 那不是老爷子的声音。 关智贤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怨气。 “我明明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那个声音悲凉地说道： “为什么？我为公司付出了一切……他们却诬陷我，要置我于死地。” 那股潜藏于黑暗的愤怒、绝望与惶恐交叉冲击着关智贤的内心。 他用力咬了咬牙，握刀的手不禁开始颤抖。 老爷子宛如漆黑具足（注）的身体带来强大的武力压迫感。 手中的充能铁炮燃起暗紫色的光束。 那个陌生的家伙，在面对老爷子的时候，也是如此感到恐惧的吧。 意志开始动摇。 他发觉自己的右臂开始瓦解，逐渐难以握住手中的御神之刃。 老爷子那张正气浩然的脸庞渐渐被阴影所覆盖。 “我诅咒你们……我会成为你们的梦魇。” 陌生的声音恶毒嗤笑，说话的声音却变成了痛苦的哽咽。 “藤本家将会与我一同堕入地狱，呵呵……” 枪口指向关智贤的胸膛。 老爷子的身后浮现出一道巨兽般庞然的黑影。 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人却紧紧握住了他逐渐开始瓦解的右手。 “千子……” 关智贤看着那红幕的女皇，身披赤红如血的具足。 她的目光如火焰般坚毅。 “别忘了，在红幕，谁才是真正的君王。” 她握住他手中的刃。 神刀燃烧起樱红的火。 铁炮刹那间爆发出紫色的阳炎。 ——【魍魉之匣】开启，狩妖伏魔。 此刻，他们便是红幕真正的皇。 他将暗紫的邪阳一刀两断，破开的光柱如同散射的余晖。 她手持制裁的利刃，如风中的乱樱，泼洒血色的红弧。 “地狱道，墓之火，恶灵退散。” “老爷子”重重倒在染满鲜血的水坑中。 漆黑的具足前缓缓滚出一颗焦黑的首级。 那道恶魔的黑影如飞灰般烟消云散。 “方才的袈裟斩，使得还不错……” 关智贤右手提着那把沾满妖魔之血的利刃。 他的身旁，老爷子也握着那杆狩妖无数的漆黑铁炮。 而两人之间，失去头颅的墓之火已经彻底化为冰冷的尸体。 “老夫也终于……能够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 飞舞的火星和喷洒的水雾变成了纷扬的枫叶。 冰冷的钢梁化作横亘的青葱古木与赤枫。 老头子捂着被子弹射穿的肩膀，缓缓踏上那林荫下的青石台阶。 战战巍巍地走向那道朱红的鸟居。 女孩一袭白无垢，静静等在鸟居下。 点点红枫映衬着这一抹雪痕，恬静而淡哀。 “爷爷？” 女孩提起裙摆，碎步轻点石阶，白绫托卷残枫，迎向台阶上的老者。 “爷爷，不要离开祈叶，好吗……” 老爷子张开双臂，女孩扑入怀中。 澄澈的泪滴顺着唐袖滑过，被风中红叶托住，送往神原的高远净空。 苍老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女孩忍不住紧紧抱着他即将消失的身体。 “傻孩子，爷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啊，爷爷一直都住在你的记忆里。 “你做的一切，爷爷都能看得到。” “可是，祈叶再也见不到你了。” 眼角飞散的碎花也化作飞红间的碎雪，在袖间泛出晶莹的光。 他如同安慰那个当年爱哭鼻子的小姑娘那样。 老爷子轻轻捧住祈叶的手掌。 “想念爷爷的时候，就在绘马里告诉爷爷吧。” 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爷爷会倾听小祈叶的愿望。” 渐渐的，他的身体化成了随风飘舞的光点。 那触手可及的温暖消失了。 祈叶默默望着掌中消逝的光点。 直到最后，一块小小的绘马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 “爷爷会像神明大人一样，永远永远，守护你……” ———— 注：古代的rb铠甲。 第28章 千樱吹烬 阳光斜射入窗棂。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关智贤只感觉脸颊被晒得有些发痒，烦躁地睁眼，他反手便按下了闭合百叶窗的按钮。 “喂，你终于醒了？” 他转头便看到了一颗堪比光滑蛋白石的大脑门。 “为啥你不管干什么都会遍体鳞伤地回来？” 关智贤如同赴死归来的义士般欣慰地笑笑，“毕竟，高天原是我去过最危险的地方……” “那些该死异端的高等义体呢？”塞兹博雷问道。 “呵，偷你同僚的义体，你还真是心大啊。”他用仅剩的左手摸了摸下巴。 塞兹博雷脸色一黑。 “死人还分什么身份吗？！我问的是义体！” “啊……怎么说呢，有点遗憾。” “什么！” 塞光头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花！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智贤喝了一口白开水，将前几日在青树林海神社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先是自己偷义体被祈叶发现，然后自己当了一回上门女婿，接着如同名侦探金田一一样，破解了困扰藤本家的妖魔传说。 “最后呢？藤本直仁变成光点点飞走了，连带着他的宝贝义体一起飞了？” 塞兹博雷沮丧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也并非一无所获。”关智贤说。 事情结束以后，他告诉藤本海门先生： 自己是大学怪谈社的社员，其实是来帮助他们解决妖魔事件的。 虽然藤本先生听了以后，感觉自己受了侮辱，但关智贤好歹帮助自己的女儿摆脱了妖魔诅咒，所以并没有为难他。 “所以，你没有偷到义体？” “我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情。”关智贤说道，“二次伤害一个女孩柔软的内心，那简直就是渣男行为。” “明明是你自己作贼心虚吧！”塞光头气得全身七窍生烟。 “哎哎哎，别着急嘛。” 说着，关智贤把头瞥向一边放着的密码箱。 “密码1212，我生日。” 塞兹博雷气鼓鼓地打开箱子。 里面赫然放着一截做工极为精良，宛如龙鳞般排列秘钢甲片的义体右臂。 塞兹博雷的脑门上顿时亮起一道刺眼的金光！ 军工级武装义体【千樱吹烬】： 综合【战斗】评估a级，【护甲】a级。 “你是怎么搞到的？” 关智贤慵懒地躺在枕头上，说： “藤本家有条古怪的规矩，女儿和女婿必须要继承老爷子的一条义体手臂，这象征‘左膀右臂’。 “当年的老爷子在和墓之火的战斗中中了义体病毒，所以祈叶也跟着染上了病毒。 “然后在卸除被感染的义体以后，我厚着……不，我用我的个人魅力感动了人家小女生，所以……” “得得得…… “你要有这吹牛的本事，下一任皇的竞选没你我不看。” 塞兹博雷懒得听他吹牛逼，早已独眼放光地盯着那高级义体看了。 虽然只有一条手臂，但也是陆奥军工的上品，作为一件启发天才思考的模板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看在你辛苦干活，二次断臂，好歹捡回条不错的胳膊的份上……这件原品我就不收你的了，顺带还能附赠你一点小东西。” # 塞兹博雷完美工艺法第一步： 以极致的匠心，雕琢完美契合，这件传家的义体装甲如同崭新出厂。 “一个天才，能够让任何废品起死回生。” 关智贤活动了一下新安装的手臂，活动延迟几乎为零。 “所以之前那个‘闲蛋’都不卖的垃圾就是你‘复活’的？” “滚！” 塞兹博雷完美工艺法第二步： 低调轻奢的暗花鎏金工艺，彰显您暗夜主宰的高冷气质。 “优秀的义体就像衣服，如果不能夺人眼光，那就和锦衣夜行一样。” 关智贤看着手臂上流动的暗金龙纹，“嗯，还挺帅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用喷漆喷的。” “是是是，还是那种重污染的，闻一下就die！” “还有，你能不能别在自己的logo上加个诡异的‘光头图标’？” “这是我的知识产权！” 塞兹博雷完美工艺法第三步： 灵感与灵魂的碰撞，借鉴与创新的完美融合，体现机械师极致的才华。 “我在异端的义体上做了点小小的修改。” “首先，我牺牲了【爆鳞】的起爆范围，但是它获得了堪比【逆鳞】的机动力。 “对于你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鸡来说，命中对手比高额输出更重要。” 关智贤一听：靠！你丫的瞧不起谁呢？ 塞兹博雷又亮出几枚线条更为流畅的【逆鳞】。 “我加了追踪系统，现在这玩意能在近距离的战斗下自由改变轨迹了，不再只是角度回收，你可以试试看。” 关智贤下意识抬起手臂。 甲片解放。 只听一声破空的尖啸，七八片锋利的逆鳞宛如剑刃风暴一瞬间席卷周身！ “好快！” 逆鳞险些把塞兹博雷的实验室打得七零八落。 “停停停……别把我实验室给拆了……” 塞兹博雷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让你用这种好货，不知道到了黄泉国，直仁那家伙会不会宰了我。” 关智贤迫不及待地打开机能评估。 【战斗】评估由c上升到了b。 【护甲】由d上升到了c。 而【机动】也达到了b等。 简直是质的飞跃！ 那么现在，【精神】s，【战斗】b，【机动】b，三项达标，获得参加御前试合的资格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小子。”塞光头说，“要知道，狮子带领的羊群远胜过羊带领的狮群，自己不行，再逆天的神装也是白给。” 关智贤握紧拳头，“啧，那是自然。论打架，我小时候没少干过。” “你还没理解我意思啊……这可不是街头混混的械斗，加入御庭番意味着责任与危险，每天都会有人牺牲！” 塞兹博雷恨铁不成钢地嚷嚷。 “知道了。” 关智贤此刻充满了信心： 总有一天……我将报仇雪恨。 # 关智贤打开了手臂的电脑投屏。 输入一长串地址，他进入了报名御前试合的网页。 下一次试合是半个月以后。 他暂时还有一段适应新义体的时间。 他深知这场试合，自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到底来说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参加试合的不只有普通人，还有那些天生拥有特权的侍族子弟。 可以说是高手如云。 但，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参加过实战的人不是吗？ 这个时候，他的电脑弹出了新的提示。 ——您的oceanictrench账号有一条新的留言。 关智贤喝了一口泡面的豚骨汤，点开ot论坛的私聊窗口。 “绝命毒师？” 那个当初帮助他消灭赛博鼠疫的神秘匿名者，此刻发来了一条简短的问候： “你好，楼主，还活着吗？” 关智贤冷哼一声，回复道： “托你的福，死不了。” “那看起来，我的毒鼠强效果还不错（笑～）。” “……” “对了。”绝命毒师回复说，“你有没有留下赛博鼠疫的病毒数据？” 关智贤眉头一蹙。 他的确将赛博鼠疫的病毒数据封存在了【魍魉之匣】中，但千子说过，这样危险的东西，绝不能轻易拿来使用。 更别提交给一个身份不明的匿名者了。 于是，他回复绝命毒师： “抱歉，我只想着怎么把病毒杀干净。” “啊，好可惜。” 绝命毒师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图。 这时，关智贤又回想起斩杀墓之火时，那家伙内心极具怨念的话。 ——“那十五个人……明明是你们杀死的……为什么我死了，你们却还要诬陷我？” ——“为什么？我为公司付出了一切……他们却诬陷我，要置我于死地。” 关智贤隐隐约约感觉，墓之火事件背后还隐藏有更多的内情。 而且，这个绝命毒师也隐瞒了许多东西。 他忍不住问道： “关于墓之火，你究竟知道多少？” “你确定想知道？” 关智贤回复了一个“托着下巴沉思的熊猫头”。 “好吧。 “那个家伙嘛，参与了赛博鼠疫的研发，但是，他跟公司对病毒的使用上产生了分歧，想要离职。 “公司自然害怕机密泄露。这样的病毒一旦曝光，那将产生多么恶劣的影响。” 关智贤问道：“难道墓之火真是被冤枉的？他不是百鬼众的人？” “他当然是。但他纯属被逼无奈，是个倒霉催的，被迫投奔百鬼众的可怜虫。 “公司起初派出打手威胁他的家人，还在社会上抹黑他的名声。 “谁晓得，在一次争执中，那家伙忍不住将威胁自己家人的同事给杀了，成了通缉犯。因此，他才选择投靠百鬼众。” 该死……听起来又是一个由无良公司引发的悲剧。 关智贤追问道： “那是个什么公司？” 他记得老爷子的日记里，特地涂掉了公司的名称。 “呵，为了你和你的家人，我建议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有这么可怕？ 关智贤的嘴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沉思片刻，他慢慢在聊天窗口打下了一行字： “那么，你和那个公司，有什么联系吗？” 聊天窗口弹出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怪异笑脸。 “我？当然……” 第29章 御前试合 后来几天，关智贤都没再收到绝命毒师发来的回复。 最后一条留言依然是那张怪异的笑脸。 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他的目标是复仇，而不是多管闲事。 这段时间，关智贤都在废楼里和千子进行虚拟战斗的训练。 “千子，你觉得我这次成功的希望有几成？” 化身女武士的ai少女收起神刀，淡淡地回答道： “像上次青树林海那样，五成。像今天这样，三成。” “为什么？”关智贤不满地交叉起手。 “犹豫就会败北，而冲动也会白给……你现在，太过于自信了。”千子认真地说道，“这不是好事。” “放心好了，你就等着看吧！” 关智贤前所未有地充满了信心。 御前试合的日子如期而至。 他整装待发地离开废楼，前往中津区的悬浮列车站。 御庭试合的场地在名为“根之国”的岛屿上。 那儿其实是高天原关押犯人，以及御庭番等机构进行训练的人工岛，不属于“神原八区”的范围内。 因为没有居民证件和访问权限，他必须凭借御前试合的电子凭证，坐电梯前往第三十层，花15通宝购买特殊的专线车票。 空中街道和社区仿佛千层饼般重重叠叠，不同的每一层都像是不同的口味。 漂浮架设的交通线路则是蜿蜒的山间迷宫，每转入一层都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连接点。 悬浮列车就是横跃空中的巨龙，穿梭于高楼大厦的丛林之中。 轨道之下是一百多米的高空。 垂直的空间布满了指挥交通的虚拟信标，它们会自动根据交通情况而变换文字。 “列车通行”，轨道两侧亮起了一排红色的提示窗口。 那些浮空车宛如铁林中追光而行的游虫，改变了飞舞的轨迹。 而蜿蜒曲折的天街便是这神国之树的枝干——发达的城市居然连空中都存在着复杂的交通网络。 关智贤趴在窗户边，静静看着这未来之都的盛景。 “千子，其实能住在这个地方也挺不赖的……” 两人一同撑着下巴望窗。 俯瞰这浩渺之底，竟还有地铁线路横亘于一片蔚蓝之下，那海面下的光影犹如穿梭的深海生物所散发的荧光。 他很羡慕高天原的住宅区。 这里的人们将每一层楼都建造得宛如陆上的庭院，甚至就像街坊一样，两栋楼之间都有自由活动的街道和广场，以及专门的停车位。 “如果大豪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房子，兄弟们能够住在同一层街道附近。 “每天晚上，哥几个在门口架烤架，边喝酒边唠嗑。” 关智贤看着千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又自嘲地说道： “算啦，原来我已经无聊到只能跟ai掏心窝子了。” 这时候充当服务生的仿生机器人推着小车，来询问乘客们需不需要餐饮。 关智贤简单点开小车上的菜单按钮。 咦，居然有“奶盖大红袍”…… “给我来两杯这个。” 电车广播播放着轻快柔和的钢琴乐曲。 他将第二杯奶盖大红袍推到了自己的对面。 千子颇为困惑地看着关智贤，“为什么要给千子一杯奶茶呢？” 关智贤像刚满十岁的小学生一样，用一个滑稽的姿势连捅几下，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 “大豪以前最喜欢喝奶盖大红袍……” 奶茶的茶味儿很浓，表面覆盖的一层奶盖也甜而不腻。 由交通署供应的奶茶和中津区奶茶铺的完全不同。 “高天原的奶茶比不动原的好喝多了。 “可那个时候，有奶茶喝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我俩一有零花钱就跑到街边的铺子里去。 “然后大豪总会把只有一百多墟币的储蓄芯片排在桌上，嚷嚷着说：老板，两杯‘奶盖大红袍’！ “我跟你说，他啊，真的是特别纯粹一个人……纯粹到最后一刻都想着高天原的吃吃喝喝。” “嗯。”千子只是默默倾听着，“他应该是你最好的兄弟吧？” 关智贤狠狠搅拌了一下茶杯。 “正因如此……我一定要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千子用那双不存在的手轻捧着奶茶杯，“千子没有兄弟姐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会欣慰的。” 根之国快到了。 列车的广播发出了提示。 ——列车前方到站，“根之国”，请准备参加御前试合的人员做好下车准备。 “同时……我也要谢谢你。”关智贤认真地对千子说道。 “咦？” “虽然你有时候挺讨厌的，但，没有你的帮助，我或许已经被【爆鳞】给轰成一团肉渣了。” 关智贤温和地笑了笑。 “毕竟人工智能不能失去自己的载体。”她学着关智贤的样子喝了一口奶茶。 他愣了好一会儿，叹气道：“唉，果然你只是个不懂感情的程序罢了。” 列车停靠进站台泊位。 关智贤拿起装满罐头和泡面的行李。 车门徐徐开启。 他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地说道： “御庭番……我要在这里刻下属于我关智贤的痕迹。” # 一阵海风吹拂过天守阁上悬挂的神国旗帜： 中间一立天之琼矛，刺入天浮桥下，周环两弧击空巨浪。 漆黑的屋瓦象征着根之国的庄严，环绕白墙的光幕书写着“御前试合”的字样。 出示选试凭证，经过繁琐的安检。 由于是非居民人员，关智贤只得排在参选人员的末位，最后几个进入选试行列。 关智贤刚一站定在集结的队伍中，就见，一名剃着板寸的御庭下刃从参加试合的队伍前走过。 他看起来是个格外刚猛的男子，脸上残留着老大哥的岁月痕迹，让人觉得既严厉又可靠。 “——我是，第十四期的御庭番众，森上下刃，是来——当你们的裁判官的！ “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我都会亲切地告诉你们！” 这时候，森上下刃停在了关智贤身旁，一个打扮颇为嘻哈潮流的少年面前。 关智贤忍不住往旁边瞅了一眼。 那个少年戴着一顶棒球帽，外面还罩着黑色的风帽，下半张脸则用面罩裹得严严实实。 他像是在耳朵上戴了耳机，那吵闹的电子乐连周围的人都能隐约听见。 他的眼眶有一层颓废的黑眼圈。 关智贤觉得，他要么是经常去音乐酒吧，要么便是vr游戏厅的常客。 忽然间，空旷的道场回响起一阵震破天际的怒吼： “眼睛别往别处看！ “不准东张西望！ “你这是立正的姿势吗？” 关智贤吓得赶忙站直身体。 而那个潮流少年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两眼无辜地望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森上下刃。 “你没听见吗？！” 森上下刃的脸上瞪起两个铜铃大的眼珠，嘴巴简直要弯成一道拱桥。 他缓步走到少年面前，微微侧耳。 “哦？强尼乐队，第106号专辑《cybercracks》的第三首曲子！” 此时少年终于察觉到了那个几乎要盖住自己整张脸的愤怒黑影。 他赶忙摘下耳机，一脸茫然地望着下刃。 “哎……您找我？不好意思啊，您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森上撑起两个大鼻孔，如同蛮牛吐气一般。 “你小子就是这样马马虎虎来参加御前试合的吗？！ “真可耻！” “抱……抱歉，那个……我有点小紧张。” 少年宛如得了帕金森一样不停发抖，但却又觉得自己的回答颇为有理有据： “只要在我的bgm里，我就啥都不怕了……嘿嘿。” “你叫什么名字？” “我？” 少年睁大了充满孩童天真的澄澈大眼睛，不好意思地回答说： “我本名安川净琉璃……但是我觉得，这名字显得我不够有男子气概……所以，您叫我安川净就好啦。” “把你的面罩摘下来，安川君。”森上下刃命令道。 “啊？”安川净一愣，连忙说道，“长官，强尼从不摘下他的墨镜。” “御庭下刃叫你摘面罩，你就摘面罩！” “是！” 安川净立刻站定敬了个礼，然后不情不愿地摘下了自己的灰色面罩。 咦，这小子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关智贤心里嘀咕。 他的脸颊白白净净，一脸人畜无害，如果说他是刚入学不久的国中生都不会有人怀疑。 “我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具有威慑力一些。”安川净小声嘟囔。 这样的少年居然来参加御前试合？ 难以置信。 关智贤再用义眼扫描了一下安川净的机能数据。 这不扫还不要紧，丫的一扫就吓一跳！ 只见评估面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据！ 【屏障】a级。 【骇力】更是达到了惊人的s！ 其余的数值评估都是“问号”…… 斜眼看着少年那一脸冒失鬼的笑容，关智贤险些原地石化。 这，都尼玛是些什么样的怪物？ 第30章 规则 根之国的地面浮现过巨大的黑影。 宛如一具飞空的化鲸，机械骸骨遮天蔽日，上下浮动的仿生鳍张张合合，深潜于苍穹的领海。 军事观测仿生飞艇，落鲸号。 等级“一文字五星”的御庭师范们围坐在一间高等会议室里。 中央的虚拟投影显示有整个根之国的地图，而那些闪烁的光点则代表所有参赛者的位置。 “嗯……秀秋大人，你感觉这期的选试者如何？” 每个人的桌前都摆着一叠选试者的资质评估表，上面列有个人的履历，以及机能数值评估。 一名面色蜡黄，留着短络腮的师范简单扫了一眼桌上的名单，回答说： “侍族出身的比以往少了很多……都是些无聊的毛头小子。 “倒是这位，有些亮眼。” 秀秋大人的目光却落在了其中一张女性选试者的评估表上： 【姓名】珣香 【年龄】21 【出身】非侍族 【简历】神原大学弓道社社长，全能型高材生，中津、雾岛区武道试合大学组头魁，近百场竞技均无败绩。 “哦？【战斗】评估a等，【机动】a等，【精神】a等，其他数值均无低于b等…… “这还是没有高等义体的情况，完全就是3a级的天才嘛。” 御庭唯一的女师范榊原灯花梨饶有兴趣地撑起下巴，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 她是整个御庭番里最有女人味的女子。 她不仅出身侍族，知书达礼，而且在时尚方面也极有品味。 即便是必须身披焱龙胆花纹的黑色阵羽织，她也能搭配出颇具典雅气质的装扮来。 “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会是怎样的人？真让我……有些小小期待呢。” 灯花梨的身旁环绕着游火的灯盏，每一盏灯上都写有一个遒劲有力的水墨大字。 有的灯盏宛如水中红莲，有的仿佛漂浮的诡异人面，还有的好似夜空明月…… 说话的时候，那些灯盏会时不时变换方位，就像妖火一般，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 “可惜，她并不是一名侍族。她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敢’填。”秀秋大人补充道。 他沉吟片刻，“这样的人，会成为极不稳定的因素。毕竟，出身决定境界。”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舱门却忽然间开启。 众师范面色一变，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身为师范之首的黑藤秀秋大人仍然扬着高傲的脸，注视着来者那副狰狞可怖的鬼面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抱歉似地“呵呵”笑道： “当然，我的话不包括始终为皇与关白效力的宗政大人。 “……您是彻底的异类，跟那些毫无贡献的俗人并不一样。” 宗政大人似乎毫不在乎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他永远都是保持着那冷淡平静的态度，只把自己的职责摆在第一位，仿佛一切职责之外的事情均与其无关。 哪怕是隐晦的侮辱，也仅仅是一笔带过。 因为，这些事情根本不配浪费他的时间。 同时，他也是御庭番里唯一出身中津贫民窟的【守护代】。 臂徽等级“十文字”，地位仅次于御庭老中白藏。 羽前宗政并未入座，只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 “你们核对了选试者的名单了吗？” “当然。” 黑藤秀秋支棱起身体，他的左眼慢慢散发出义眼的光。 “唯独有一个让我感到困惑的……就是上次那个偷渡的小子。为何要允许这样一个小混混来参加试合？” 宗政大人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御庭番以及诸法度贯彻的‘公平’二字，现在与诸位对话的恐怕已是另有其人。” “然而，现实才是衡量公平的标准。” 秀秋大人微微一笑。 这种对羽前宗政的厌恶简直溢于言表。 那家伙仿佛永远都是一副无趣的模样。 就跟傀儡一样。 无趣的家伙向来令人讨厌。 而出身卑微的无趣者，能与他共事，甚至凌驾于自己之上，这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但愿那小子还能像上次那么走运。” 灯花梨与其他师范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没想到，区区一个叫“关智贤”的偷渡者竟引起了御庭师范们的注意。 “那家伙其实还挺俊的。”榊原灯花梨掩面笑道，“他多多少少也算受害者吧……敢来参与试合，也算勇气可嘉。” 她仿佛没有看出气氛的焦灼，只是自顾自地感叹。 辉灯如游鱼飘过，映照的却是两人阴沉的面容。 宗政冷冷盯了秀秋一眼。 对方也无所谓地撑开折扇，平放在胸前，笑道： “别着急，宗政大人，我们心目中已经有预测的人选了。” “哦，如此最好……” 羽前宗政摄人的目光一瞬间扫过在场的所有师范。 “百鬼众的势力愈发强大，望诸君，也能如‘今日’般严谨对待。” 说完，他便向屋外等候的惠琼僧正示意，准备离去。 “需要严谨的，还是宗政大人您啊。” 黑藤秀秋却突然间开口，一对仿佛玩世不恭的死鱼目中带着深深的嘲讽。 “确保御前试合不会发生不幸事件，这才是最麻烦的工作……不是吗？” # ——“现在！我森上下刃将宣布御前试合的规则！” 落鲸号飞艇悬停于模拟战场上空时，一阵呼啸的狂风席卷过无人的都市街道。 关智贤和一众选试者统统集中于城市中央的大广场内。 这里曾经是高天原建立最初的旧城区，有商场，有居民楼，有酒吧，有废弃的工厂，也有老旧的学校…… 广场的中央矗立着初代皇的雕像。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西装的老企业家。 在核战争爆发以前，初代皇宣布脱离了自己的国家，在海上按照个人的构想建立了最初的天堂岛。 后来随着移居高天原的公民越来越多，当初的孤岛也扩展到了现今的“神原八区”。 而第一批岛民所居住的天堂岛，最终也成为了关押犯人，以及御庭番进行实战操演的“根之国”。 关智贤盘腿坐在中央广场的地面上。 只听森上下刃用广播说道： “在我宣布试合开始的时候，你们会有一个将近一天的准备期。 “这期间，选试者不能相互攻击，违者取消资格。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协作配合，抑或单独行动。 “总之，除了不能杀人之外，你们可以使用一切手段。最终目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存活到最后。” 关智贤的额头不禁流下冷汗。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击败对手，什么损招都能运用。 他下意识地关注周围的选试者，生怕他们会给自己下毒，抑或偷袭什么的。 “最后留在虚拟战场上的十个人将获得入职御庭番的资格。 “由于战场的不确定性，你们每个人都拥有中途退出的权力。 “发送退出信号的人，视为弃权，其他选试者均不能继续攻击弃权者，违者取消资格。” 简而言之，这就像上世纪的某款过时的大逃杀游戏，在不动原的游戏厅里两毛钱一小时。 这里有都市和废墟两种地形。 随着淘汰人数的增加，比赛的范围还会不断缩小。 最终在第七天时塑造出一个如兽笼般的斗技场，剩下的人将在中心广场一决雌雄。 关智贤不断思考着对策。 这期间不光是战斗，还要考虑“吃喝拉撒睡”之类的事情。 要是上厕所和睡觉的时候被人直入后庭关，那就完蛋了。 只听森上下刃在飞艇上用尽全力，高声宣布——“比赛开始！” 所有的选试者立刻开始四散向空城各处，尤其是城市的商场和餐厅。 市中心附近的地区几乎都通了电，不少地方被御庭番提前修缮过。 并且，里面的食物也都是新鲜准备的。 东区名为“英灵神殿”的西餐厅里坐了不少趁机寻找盟友的选试者。 关智贤思考着，市中心相当危险，并且信息化程度比较高。 精通【骇力】的选试者，很可能利用周遭的网络设备进行远程骇入，他需要远离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 “目前为止看来，你还算谨慎。” 千子在他身旁评价道。 然而关智贤只是耸耸肩，“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怎么爱吃西餐，我喜欢烤串梭哈。” 这些聚集在餐厅里的家伙，基本都是些极度自信的侍族。 他们一边寻找盟友，一边观察对手的底细。 “我觉得，对付他们，单打独斗相当吃亏。”关智贤心想。 “可是，你也没有可信任的伙伴。” “这点是没错……” “我有个想法。”千子提议道，“我们依靠地形来取胜。” “地形？” “一个很少有人会去，但设施却一应俱全的地方。 “有食物，有住宿，有发电机，有网络，有监控设备，也有适合战斗的空旷场地……” 千子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关智贤愈发感到好奇。 “你说的地方……到底是哪儿？” 第31章 机械式神 根之国，国立第一中学旧址。 关智贤翻进倒塌的护墙。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风水宝地……没想到竟是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地方。” 嗯，食堂、宿舍、机房、操场…… 的确是有吃，有住，有网，有战斗场地，而且还没人来。 千子坐在操场的秋千上，穿着一身学院制服，干净的素白衬衫，整齐的领带与沙华格裙。 她如同放课后的恬静女生，缓缓摆荡着秋千，完全没有了之前那股女武士的傲气。 只是，整座学校的“学生”只有他们二人。 学校的教学楼是“凹”字型的灰白色建筑，正中间的大门上耸立着巨大的机械钟。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5点20分，刚好到了下课的时间。 只见那机械钟上方的匣间里，缓慢地移过一个戴着天狗面具的傀儡，手中的撞锤轻轻一敲铜铃。 ——当——当——当。 千子的皮鞋忽然用力踮住地面。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关智贤说。 千子摇摇头，“我没来过这儿……但，我单纯地觉得这里让人安心，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真实的少女，还是ai的程序。” 关智贤静静地靠在秋千旁。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讨厌的同桌和你长得很像。 “她也喜欢穿沙华格裙，喜欢棕色的小皮鞋，常常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写作业…… “但她和你是完全相反的人。” 千子只是在一边倾听着，似乎只要呆在学校里，她便能变得安心乖巧。 “那个女孩明明是人类，却表现得仿佛ai般木纳。而你，明明只是ai，却非要模仿人类的感情。” 千子却反对地摇摇头，“我并没有模仿，它们只是一直存在罢了。” “嗯？” 十声钟鸣已尽。 这时，千子忽然站了起来，赤红的双瞳骤然收缩。 她指着教学楼的某处说：“学校里还有别人。” 关智贤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义眼的视野立刻弹出了一个警告窗口。 提示：系统正在遭到入侵。 他面前千子的虚像都不禁开始扭曲起来。 有擅长骇客技术的混蛋躲藏在暗处！ 提示：【视觉系统】破解进度50%…… 周围仿佛一瞬间堕入地狱，笼罩起一层幽灵般的雾霭。 “淦！我的【屏障】只是个d级，压根抵挡不住入侵！”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立刻把躲藏在暗影中的渣滓找出来。 “千子，能不能帮我锁定入侵者的位置？！” “范围正在确定，数据源强度判定中。” 奇怪。 按理来说，普通骇客骇入义体的范围极为有限。 然而现在，两人距离教学楼都有相当一段的距离。 “敌人很可能采用了数据中继。”千子立刻判断道。 “那是什么玩意？” 关智贤只感觉自己的视野开始变得阴暗模糊。 周围的设施宛如生锈一般开始老化。 “这附近有一台作为媒介的仪器，而入侵者实际离我们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必须借助仪器延长数据传输的范围。” “也就是说，毁掉中继器就行了。” 关智贤倒是理解得很快。 只是，这该死的操场上空空荡荡，除了一大堆运动和娱乐设施，哪里有像是中继器的东西？ 提示：【视觉系统】破解进度75%…… 他的视野开始弹跳出无数雪花般的黑点。 视野里也莫名闪出一大堆恶心人的恐怖鬼脸。 快啊……快找出来。 他死死捂住双眼，甩出死寂，将身旁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全部毁坏！ 提示：【视觉系统】破解进度95%…… 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就好像自己的眼睛被人生生挖去。 冷静。 他尝试平稳自己的心率。 对手除了攻击视觉系统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这点本事？” 既然如此。 关智贤干脆闭上了双眼。 打开廉价助听装置。 调动一切除视觉以外的感官去感知。 “你听到了吗？” 千子背靠着关智贤。 “嗯……” “细微的风声，还有金属的响动。” 关智贤一瞬间脱下了外套。 露出那布满锐利钢鳞的机械右臂【千樱吹烬】。 猛然睁开双眼！ “在天上！” 狂暴的逆鳞刹那间解放——化作十数道撕裂的残影，同时奔向血红天空。 ——“讨厌！我的式神被发现了啊！你就不能被我吓跑吗？” 逆鳞穿透了一只机械鹰隼的羽翼，那奇怪的鸟儿立刻发出了聒噪的机械合成音。 提示：入侵警报已解除。 视野再度恢复光明。 “追。” 关智贤毫不留情地将逆鳞回收，二度破坏羽翼。 他不打算完全这钢铁小小鸟弄成废铁，而是打算循着它的路线，将幕后的家伙给揪出来。 “能不能不要追我家‘纸鸢’了啊……我不会打架，只想一个人默默苟在学校里啊，呜呜呜……” 机械鹰隼停在了天狗的长鼻子上，气得挥舞翅膀跳来跳去。 关智贤站在机械钟下，心想着：这是个什么玩意？ “不许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机械鹰隼“纸鸢”以威胁的口吻指责道。 “噢，你能把我怎样？”关智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说完，他的指间扣住了三片赤色的爆鳞。 机械鹰隼顿时吓得炸毛，钢铁羽翼片片倒竖。 “呱！” 纸鸢宛如铁公鸡般跳进了匣间里。 关智贤将爆鳞挥出，瞬间轰飞教学楼的大门！ 空荡荡的走廊漆黑一片。 他随手用逆鳞弹开灯盏的开关。 头顶的照明灯接二连三亮起，将阴暗的领域吞并。 “喂，我说，你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他面前黑暗的领域开来一辆自带儿童音乐的消防车模型。 关智贤困惑地蹙了蹙眉。 那汽车散发着怪异的彩光。 “拉勾勾，拉勾勾，说谎的孩子要吞下千本针……” 汽车边开边唱，听得他有些头皮发麻。 忽然间，那辆玩具车抬起水枪，对准关智贤的脸颊一顿喷射。 草！这是什么恶趣味的家伙？ 关智贤顿时气不打一处，一脚想要把玩具车踢飞。 没想到，消防车却立刻爆开，喷撒出呛人的芥末。 整条走廊的摄像头一同指向了跪在地上咳嗽的关智贤。 几条红外线汇聚于一点。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小兔崽子想干什么？ “拉勾勾，拉勾勾，说谎的孩子要吞下千本针……” 蓦然，关智贤发现自己周围的教室里赫然摆着好几架奇怪的发射器。 “你丫的真来吞针啊？” “拉勾勾……拉勾勾……” 关智贤立刻卧倒！ 无数枚绣花针交叉扫射，将芥末烟雾射得千疮百孔。 “千子，赶紧的，我要把这混蛋揪出来。” 两人一同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千子借助关智贤有限的感知能力努力分析。 “敌人的【屏障】数值远高于我们，千子无法反追踪敌人的准确位置。” “特喵的！”关智贤用力捶了捶地面。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冷静。 对付一名狡猾的骇客，就必须要智取。 回想之前那机械鹰隼的对话，那骇客似乎是比较害怕他的。 而且，这小子也只是耍些捉弄人的伎俩。 一般这种小混蛋的近身格斗都不会很强，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躲着自己。 思来想去，关智贤做出了决定。 他突然间站了起来，举起双手，面朝着摄像头，大声道： “停！我投降！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谈。” 所有的发射器全部对准了关智贤的身体。 “你应该也是一个人吧……”他接着说道，“一名骇客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打手保护，可是很危险的哦。” 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着道。 过了好一会儿，通往楼上的阶梯上跑下一头酷似秋田的机械猎犬。 “汪汪！我凭什么相信一个不请自来的暴躁老哥！” 关智贤叉起腰，认真地对着机械秋田犬说： “森上下刃说了，这是一场考验个人实力与团队合作的游戏。 “你瞧瞧，我在你高超的骇客技术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而你，要是被敌人逼近，估计也只能束手就擒不是？” 机械秋田犬人立而起，做出思考的样子。 关智贤勉强用那僵硬的脸颊，尽可能表现出真诚。 “如果我们各自为战，迟早被淘汰。 “不如我们携手合作，互补缺憾，如何？” 希望这样子，能把这幕后操纵的小兔崽子给骗出来。 “不行。”机械秋田犬立刻“汪”了一声！ “喂，别这样嘛，汪！ “我们可以一起晋级御庭番，你协助我束缚对手，我来实现终结，公平交易嘛，汪！” 关智贤半蹲下去，凑近了跟秋田犬善意地对话。 “你这样子挺傻的……”千子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为了逮住小兔崽子的必要牺牲。” 机械秋田犬沉吟了一会儿。 它慢慢地爬到关智贤的身旁，如同黑道的谈判者一样，交叉起双爪。 “我可以和你结盟，汪。” “太好了。”关智贤伸手想要握爪。 “但是……” 机械秋田犬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你必须要证明你的诚意，汪！” 关智贤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该死，破事怎么这么多啊。 第32章 英灵神殿 那名躲在暗处的骇客，借助机械秋田犬要求关智贤： 他必须去“英灵神殿”酒吧帮骇客弄一样东西，以证明自己的诚意。 本来，关智贤以为，那会是个什么强大的义体或者武器。 结果，那该死的小狗说： “我要找的是强尼乐队第106号专辑《cybercracks》的黑胶珍藏版唱片，绝对的老古董。” 原来，这小子在试合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几些个香山区的壮汉给盯上了。 毕竟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在这种凶恶的环境里，要么成为他人的棋子，要么就是手下败将了。 而我们这名“铁骨铮铮”的骇客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 于是在缴纳了自己身上的一张珍藏专辑作为过路费后，成功逃到了这里。 “问题是，你不跟我去酒吧，要是我遇到其他危险的骇客怎么办？” 关智贤仍然在想着如何骗这小子现身。 “问题不大。”秋田犬摆摆爪，“真实的‘我’不会跟你同行，但，我的式神犬太郎可以保护你。” …… 唉，算了。 去酒吧打探情报，交个朋友也不错。 “你必须保证我不会被骇客入侵。”关智贤仍讨价还价道。 “必须的。”犬太郎再度变成了只会爬行的四脚生物，“我们走，汪！” # 根之国旧城区，英灵神殿酒吧。 这里曾经是高天原最热闹的西式酒吧。 如果一个世纪以前，有外地人来到高天原，那么人们一定要去一趟“英灵神殿”。 这里是瓦良格风格的完美体现，展现了弗拉维亚知名设计师——亚历山大先生西式优雅与北境野性的奇妙融合。 这里的桌椅板凳均采用高级的白橡树制作。 为了体现瓦良格的艺术，亚历山大先生还特地进口了一批文兰驼鹿的鹿首装饰，再到夏安购买荒林狼皮的地毯，又托一批国际顶级的工匠打造了十几面瓦良格盾牌和战神剑。 极度黑暗，纵享奢华。 就如同古时的瓦良格武士一样，不知道下一秒喝到肚子里的是一口蜜酒，还是一把刀子。 把每一杯酒都当做最后一杯来喝，这就是瓦良格蜜酒如此甜蜜的原因。 任何时候，大部分参与御前试合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聚在这儿。 在允许彼此伤害之前，谋略之士们会从一杯女武神蜜酒中缔结一份强大的盟约。 而女神的冠军勇士们则能从一杯白矮人佳酿中草拟一份狩猎名单。 然后，瓦良格海盗打扮的机器人便会立刻将餐饮送上，并温馨地提示你： 这可能是你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英灵神殿”，请好好好珍惜。 “还有10个小时就天亮了。”穿着黑夹克，酷似鬼火少年的家伙看了看手表，“明天咱们就是敌人了。” “有点可惜啊……”一旁坐在酒桌上，无聊戳着牛排的金发小个子说，“要是能热热身就好了。” “我今天从那个叫什么，安川啥玻璃还是琉璃的家伙手里，整来片黑胶盘。” 鬼火少年亮出了手中的唱片，得意地说道： “强尼乐队的经典之作，燃上天，在我看来，也只有泽冶由纪的曲子能跟其相提并论了。” 说着鬼火少年走到打碟的机器人面前，一手撑着吧台，一手将唱片塞到它面前。 “给本大爷换这首曲子。” 机械瓦良格盯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扫描来者的身份。 鬼火少年被这机器人盯得颇为不爽。 “喂，别他妈扫了，你大爷我佐佐木君次郎，快去换碟！” 机械瓦良格的眼睛顿时变成了警报的红色： “识别到威胁，警告！” 君次郎眼睛一瞪，“搞什么？” 机械瓦良格如同有了脾气一般，竟然把脸撇过去。 “你瞧不起本大爷是吧……” 君次郎刹那间拔出腰间的佩刀，将吧台悬挂的玻璃酒杯打成了无数碎碴。 “快给爷放碟！” 说着君次郎将佩刀用力插在桌上，震得刀刃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只有角落里，一名始终保持沉默的女子仍然对酒馆的动静置若罔闻。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穿着干练的白色花领衬衫，披着一件朴素的黑色西装外套，像是思考着什么一般，平静地捧起一杯热茶。 她也是“英灵神殿”里唯一点了茶的客人。 茶水澄澈的镜面倒映着女子平静如水的面容。 她宛如叱咤职场的女强人，扎着一头干净利落的蜜棕色的头发。 斜斜的刘海之下，隐藏着一双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保持冷漠，却又如利刃般令人惊心动魄的双眸。 女人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如釉般温润的浅浅小嘴抿了一口茶水。 眼看君次郎就要对机械瓦良格大打出手，所有人都为其捏了把汗，女子的眼中却只有那一盏茶杯。 “你就一个会动的废铁，裁判说不能伤人，那我打烂一台破机器，诸位不会介意吧？” 酒吧里顿时鸦雀无声。 “好，那我先拿这破机器开开刀，到时候这里的所有酒，都是大家的！” 说完，君次郎将太刀举过头顶，准备斩落。 然而这时，酒吧的门口的骨风铃却骤然响起！ 所有的人都回头看向了门外的不速之客。 只见来者穿着一身破烂灰外套，一边的机械手臂还裸露在外，宛如十八线小县城来的拾荒者。 门外，呼呼的风扫过荒凉的街道，一只大大的塑料袋如车轮般在风的带动下沿街滚过。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人们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最让人费解的是，这个收破烂的小子，身边还跟着一头看起来格外憨傻的机械秋田犬。 “汪汪！”机械秋田耀武扬威地向众人叫了两声。 君次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黑线与问号。 “咳咳，一杯威士忌。” 不速之客润了润嗓子，只见他和他的秋田犬大步流星地朝着吧台走去。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卖威士忌，您可以来一杯白矮人蜜酒。”机械瓦良格礼貌地说道。 “啊，算了，给瓶鸡尾酒也不差。” 不速之客伤脑筋地刮了刮下巴，却没在意周围选试者的嘲讽声。 “这家伙当是中津区的二三流酒吧嘛，还鸡尾酒……” “咳！” 不速之客立刻加大了音量： “在下关智贤，抱歉打扰了各位的好戏。” 君次郎蹙了蹙眉，把这个打扮得邋里邋遢的小子仔仔细细瞧了个遍。 “你是什么东西？” “我？”关智贤直接找了个吧台的椅子坐下，“我来要个东西。” “什么？” “好像是……强尼乐队的第106号专辑，《cybercracks》的黑胶光碟。” “啊，我知道了！”君次郎笑呵呵地说道。 “那就赶紧给我吧！”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拿到，关智贤心想。 只见君次郎拿起黑胶盘站起来，“原来你是来给本大爷打碟的……看来咱们不需要那憨包机器人了。” “哈？” 机械秋田犬忽然跳到了吧台的桌上，指着君次郎的鼻子说： “我们一定有什么误会，快把抢走的黑胶光盘给我！” “喂……” “你这狗杂种说什么？”君次郎脸色一沉。 机械秋田犬上去一阵劈头盖脸： “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你不把光盘给我，明天他就会把你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喂喂！” 关智贤顿时心底一凉。 这蠢狗到底搞什么名堂！上来就挑衅，这岂不是要坑我啊！ 君次郎原本就已经陷入暴怒边缘的脸颊，此刻更是填满了数百吨的炸药包。 “原来是要砸场子的。”君次郎冷冷地说道。 “喂……我们有话好说。” ——砰！ 君次郎用力将佩刀砸在了桌面上，震得机械秋田犬直接跳到了关智贤的肩膀上。 他开启了义眼的侦测，想要看看这拾荒小子到底几斤几两。 可不知道为什么，君次郎每次想要努力评估，而义眼最终给出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姓名】关智贤 【职业】无 【义体武装】 ？？？（臂铠分类）——斩位？，机动？ 不止是义体武装，全身上下所有的基本机能竟全都是个大写的“问号”！ “这……” 机械秋田犬慵懒地翘起二郎腿，靠在关智贤的肩膀上。 君次郎顿时满头大汗。 底细不明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他向身旁那金发的小个子使了使眼色。 那吃着牛排的金发男悄悄打开了手臂的随身电脑。 提示：准备入侵目标协议。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君次郎焦躁难耐地盯着关智贤那一脸茫然的眼睛。 突然间，一旁的座位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关智贤和君次郎同时愣了愣。 看到那金发小个子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浑身冒烟。 如同吞下了一碗岩浆似的，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满地打滚。 ——君次郎当即急退两步！ 该死……这捡破烂的小子是个高手啊。 机械秋田随手捡起金发小个子的墨镜，站在关智贤身旁，不客气地说道： “识相的，就给爷把碟子交出来吧，汪汪！” 第33章 荒野大骇客 冷清的街道弥漫着薄薄的水雾。 安川净披着一层“变色龙iii型”光学迷彩衣，如同幽灵般蹲在街边花圃之后。 他先用电脑骇入“英灵神殿”酒吧里的摄像头，进而通过整个网络线路的构建图，找出中央电脑的位置。 “去吧，纸鸢。” 安川净轻轻抚摸着机械鹰隼的脑袋，将它放飞到空中。 接着，另一只义眼中呈现出式神犬太郎的视野影像。 安川净早就想好好报复一下，那些欺负他的纨绔子弟了。 “加油，暴躁老哥，我的珍藏大碟全靠你了……” # 关智贤接过机械瓦良格递来的蜜酒，如同行将赴死的狂战士般一饮而尽。 地上的金发小子险些昏厥，义体烫得发红，好一会儿才嗓子冒烟地说： “这家伙……身体里有义体病毒……妈的，我差点就……” 君次郎手中的太刀不禁开始颤抖。 他知道，金发小个子史奎格当年是年级第一的计算机系生徒。 可是，史奎格居然在尝试侵入义体协议的时候，反被那小子的病毒给整得半死不活。 哈？ 关智贤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周围的人似乎都对他很是忌惮，主动把位置往旁边挪了挪。 “这金发小哥怎么突然就倒了……”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是不是低血糖啊？” 关智贤刚准备叫机械瓦良格通知御庭番的【创伤组】，却看到千子正坐在吧台旁边，边喝着蜜酒边看戏。 “那家伙刚刚想要入侵你的义体。”她淡然地说，“但很显然，有人帮了你一把。” “帮我？” 关智贤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那机械秋田犬太郎。 这满脸贱贱表情的家伙就跟个大爷似的，得意洋洋。 原来如此。 看不出来，那小王八蛋骇客还真有点本事。 可是，这家伙居然主动去挑衅，明摆着是要把我绑上战车啊…… 而另一边的君次郎同样冷汗直流。 他强装着镇定，始终不肯将太刀放下。 心想：要是示弱了那多丢人啊。 可是眼前这家伙，不仅实力成谜，而且还是个比史奎格还厉害的骇客高手。 君次郎又盯了一眼关智贤右臂的【千樱吹烬】，陆奥军工，高等义体。 甚至比我的佩刀【海鲨丸】还更胜一筹。 该死，这小子该不会是哪家大家族的公子哥，故意装成拾荒者，跑来寻开心的吧？ 寻常穷小子哪可能买到这么好的义体？ 想到这里，君次郎缓缓收起了太刀。 他硬着头皮说道： “我想……关君一定和我们有什么误会。既然都是侍族，那咱们必不能像市井械斗那般随意，有失身份。” 关智贤翘起二郎腿，又点了杯蜜酒。 “我不是什么侍族，我就是来要唱片碟的，早点给我，早点完事，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啧……这可不行。” 君次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小子献给咱们大哥的礼物。” “献？”关智贤撇了撇嘴，“确定不是……抢？” 妈的，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君次郎的胸腔涌上一股怒火。 管这个人是不是侍族，等大哥下来，有他好果子吃。 “关君，污蔑一名侍族，可等同于侮辱了整个家族的尊严。” 他冷冷地说道，向身旁的史奎格使了个眼色。 那七窍生烟的倒霉蛋在消除病毒以后，踉踉跄跄地跑上“英灵神殿”的二楼。 君次郎点燃一支香烟。 “想要唱片，你还得问问我大哥答不答应。” # 纸鸢落在酒吧二楼窗户前的电线杆上。 它的翅膀被关智贤弄坏了好几片，几乎变成了秃毛鸡，勉强还能飞一飞。 ——正在骇入安保网络。 仅仅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纸鸢便入侵了“英灵神殿”周围所有的摄像头。 这个时候，纸鸢发现窗户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交谈。 ——安川净放大了声源。 二楼的摄像头不经意间转向大客厅的沙发。 不是吧？这家伙居然还在这？ 安川净努力地敲打着投影键盘，摄像头正一帧一帧地放大，耳机中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大哥，楼下有个小子砸场子呢。” “哦？谁敢来这耍大牌？” 说话的身影高大得像一座巍峨的黑峰。 虽然远在百米之外，但安川净还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小子张口就要我们的碟子！” 君次郎着急得跳脚，“他还反骇了我们的人！” “你们连一个站眼前的骇客都搞不定？” 大汉抬手对着君次郎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拍得他足足抱头蹲起了十几下。 “可是……那小子是有陆奥……” 君次郎扶着脑袋瓜子，贴在大汉的耳边说了什么。 安川净已经听不清楚了。 屏幕中的大家伙迟疑片刻，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轻吐一句： “客人都上门了，岂有不迎之理？” # 关智贤百无聊赖地盯着楼梯。 “喂，你说那两个家伙不会是上去蹲坑了吧？” 刚刚史奎格和君次郎突然跑上了楼，还警告他等着。 他本来还心惊胆战地在等着，生怕他们两个放什么大招，结果都等了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该不会是跑路了吧…… 千子靠在吧台前，用不存在的手抚摸着机械瓦良格的铁脑袋。 “喏，你很可爱啊，就是不知道程序是怎样的呢？真想打开脑袋来瞧一瞧。 “……不像某些有血有肉的家伙，从不理解ai的苦衷。” 关智贤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吧，美女？” 话音未落，楼梯上便响起一阵阵沉闷的踏步声，仿佛战鼓一般压迫人心，让人感觉几乎要把楼梯都踩断。 关智贤不由得攥紧拳头。 而千子也摆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钻到瓦良格身后。 “勇猛的小机器人，你可要保护我啊——虽然你长得和矮人宝宝一样人畜无害。” 随着高大的黑影顺着阶梯延伸，一座“钢铁肉山”正沉重地踏步而下。 淦！居然还摇人了！欺负我独狼是吧？ 关智贤心中忍不住吐槽： 要是在不动原，老子直接摇他妈一车人来，能把你家厕所都给堵喽！ 那个壮硕的身影屹立于摇晃的吊灯下，身型足足比关智贤高出一个头都不止。 “本人——佐佐木钢太郎，请指教。” 一顶油亮的大黑背头，嘴上罩着一只喷涂恶魔之口的军用防毒面罩。 躯干，右臂，右腿上，盖满了如黑耀岩般的厚重义体装甲。 上面爬满了裂纹一般的烫金图案和泛光能量槽。 他就如同电影里的黑道社长，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叮叮当当”，走起路来金属震响。 视野里很快弹出了评估： 【战斗】a 【护甲】a 【屏障】b 最可怕的，是这家伙提在手里的那条狼牙棒【猛碎鬼】。 【斩位】s，【机动】d…… 它就宛如甲龙的骨锤，能够轻易开金碎铁。 这哪里还是什么黑道社长，这分明就是个全副武装的黑兽人！ 除了机动和骇力等数值是d外，其余的各项指标无不彰显着强大的力量。 这该死的骇客……有这种怪物居然不提前通知我！ 关智贤在心中大骂着小王八骇客的种种不地道。 而之前那只洋洋得意的秋田犬此刻早已没了影。 “我听君次郎说，关君也是颇有实力的人。” 钢太郎笑道，将猛碎鬼重重按在地上。 关智贤只感觉全身一震，高度紧张之下，他根本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四周的气氛一下变得恐怖了起来。 在座的选试者纷纷识趣地起身离场。 桌椅挪动的声响不绝于耳，而关智贤仍然跟个木头似的。 “虽然现在说已经太迟了，但还是提醒你一下。” 千子趴在机械瓦良格的肩上，向关智贤举杯致意。 “你最好……还是尊重一下对方。” “啊这。” 关智贤回过神来，偌大的餐厅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钢太郎一众，以及…… 一位坐在角落的安静女子。 而君次郎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喂，那边的女士，我奉劝你赶紧离开。” 君次郎将海鲨丸搭在肩膀上，径直走向喝茶的女子。 她依旧低眉信手抿着茶水。 君次郎不由得加大了音量：“喂！你聋吗！” 她拿起茶壶，又自顾自地续起杯来。 仿佛此时此刻，酒吧里仅有女子一人。 君次郎终于忍无可忍，一个女人居然也敢蔑视他。 他直接一脚踏上空座椅，把那张愤怒的脸旁凑过去，大吼道： “喂！大爷我让你出去，明白？” “我不叫‘喂’。”女子平静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一众小弟的额头上都流下了冷汗。 “我说啊……” 君次郎的鼻孔颤了颤，目光顺着女子的胸口移到脸上。 她的脸上毫无波澜。 “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老阿姨掺和什么？” 僵持片刻，君次郎忽然一手扇飞了她手中的茶杯！ “赶紧——给爷——滚！” 这小子张口就是一串标准的黑道弹舌，几滴口水险些溅到对方白皙的脸颊上。 君次郎正准备伸手去强抓女子的肩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蓦然间，他发现，女子那双犹如苍澜之水的眼瞳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心底不禁有些发毛。 “喂，你这老阿姨说什……” 他话音未落，女子突然一脚猛踹向椅子的木腿！ 毫无防备的君次郎登时失去了平衡，下巴重重磕在圆桌上，茶壶撞上脸颊，沸水四溢，险些把牙齿也给砸掉几颗。 “混蛋，你这女人……” 君次郎扒住桌面，愤怒挥刀——而几乎是一瞬间，女子又是一脚踢向圆桌的边缘，身体与椅子立刻借力向后滑去。 利刃几乎贴着她的脖子横扫而过。 刀影之后，是一张犹如蔷薇般美丽而残酷的面容。 圆桌重击向君次郎的腹部，整个人仰面向后翻倒。 ——当啷！海鲨丸脱手落地。 君次郎挣扎着想要掀开桌板。 “刀……我的刀……” 然而此时，他的头顶笼罩一层黑影。 只见那女子手持锋利的海鲨丸，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地上挣扎的君次郎。 “咳咳……对，对不起……” 她踱向他的身旁，靴子重重踏在桌板上！ 君次郎险些断气。 他终于感到了恐惧。 在她的面前，自己竟宛如蝼蚁般脆弱不堪。 “饶了我……” 只见女子一手将太刀倒扣，令刀锋朝下！ “不好！” 一众小弟顿时大喊，纷纷想要上前阻止。 女子只是冷漠地说道： “我叫珣香。 “今年21岁。” 酒吧的电视立刻投影出了森上下刃那张蛮牛般的大脸。 “喂——快住手！” 珣香摇摇头，迅猛一刀砍向了君次郎的脸颊。 第34章 黑道对峙 海鲨丸重重插入地面！ 冰冷的刀锋与君次郎的脸颊仅有分毫之差。 他几乎完全软瘫在地上，头发满是汗水。 “我……我还活着？” 珣香径直走过众小弟的中间，所有人都惊恐地左右退却。 即便是钢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忌惮的表情。 今天是怎么回事？ 来参加御前试合的高手居然这么多。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 珣香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头顶的大屏幕上，森上下刃如野狮咆哮般吼道： “我说过，现在不允许动手伤人，违者取消试合资格！” 珣香用力扳了扳手指，淡淡地回答道： “他只是摔了一跤。” “你……” “他连皮都没蹭破。” 森上下刃立刻举起了黄牌警告。 而屏幕的另一头，落鲸号飞艇上，众师范都饶有兴致地观看着酒吧发生的事情。 “我之前说过，她是个3a级的天才。” 榊原灯花梨双手捧住自己如凝脂般白皙的脸颊，脸上泛起淡淡的酒红色。 她仿佛陶醉于珣香赏心悦目的战斗，虽然仅是刹那之间，但也足以令她折服。 “只可惜，她的穿着品味还需要进一步提升。” 秀秋大人冷哼道：“只可惜，御庭番不需要这样不守规矩的人。” “可，明明是君次郎先动刀的噢。”灯花梨身旁的人面灯盏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们大可以阻止君次郎。”秀秋说道，“但她却违反规则，对侍族大打出手……一为傲慢，二为不敬。” 灯花梨仍然小声地嘟囔道：“唔……其实我挺喜欢这小姑娘。” “我猜宗政那家伙定然是喜欢这样野蛮的人。”秀秋依然不屑地望着屏幕。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总这么说，小心他又和以前一样，一枪把你钉到墙上去。”灯花梨似笑非笑地望着秀秋。 “你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个。”秀秋脸色一黑，“我也只是说说实话而已。” 珣香向着吧台的机械瓦良格微微一鞠躬。 “感谢款待，这里的茶很好喝。” 她盯了关智贤一眼。 “喂！”钢太郎重重一拳砸在了吧台上，“你打了我弟弟就想走？” 珣香推开酒吧的大门。 “下刃说了。”她停下脚步，“明天，随时奉陪。” “呃……” 钢太郎面色阴沉，额头流下冷汗。 面罩下喷出两串白气。 “好。”他隔着防毒面罩，声音沉闷地说道，“老子等着你。” # 机械瓦良格认真地擦着盘子。 千子好奇地观察了好一会儿。 “我猜，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思维吧，只不过，人类用电路和芯片限制住了我们的想法。” 瓦良格那对猫眼石一样的机器眼睛不知疲倦地睁大着，呆呆傻傻。 “看来还是不够聪明啊……” 话音刚落，猫眼石蓦然间化成了血红色。 “咦？” 傻乎乎的机器人莫名丢下了盘子，从千子的身体穿过，径直移动向吧台。 千子立时反应了过来：白矮人宝宝被人骇入了。 “专辑，专辑，专辑。” 安川净操纵着机械瓦良格悄悄靠近吧台。 …… “好了，现在只剩下你了，关君。” 钢太郎踏着沉重的脚步，用城墙似的身躯将关智贤笼罩。 周围还围着好几个小弟。 关智贤不禁开始有些心虚。 这要碟之路委实困难重重…… “嗯哼，我可以要回唱片了吗？”关智贤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早知道就跟着刚刚那暴力大姐一起逃走了…… “千子，怎么办…… “喂，千子？” 他环顾四周，发现那化身jk少女的人工ai，居然在聚精会神地观察那傻不拉几的机械瓦良格。 关智贤焦躁地抚着额头。 然而因为他的面部丧失了活性，别人压根看不到他此刻的焦虑。 倒是钢太郎，心中暗暗开始佩服起关智贤的镇定来。 “能在我面前面不改色的人并不多…… “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刚才的女人。” 这时，机械瓦良格用手臂抓起了桌上摆着的光盘。 千子恍然大悟，“噢，原来，你的铁脑袋被那家伙控制了…… “只是，你这样可能是会被人发现的。” 一旁的金发小子史奎格觉得嗓子烧得有些难受，想要来杯蜜酒。 他刚一回头，就发现机器人偷偷摸摸地想去拿光盘。 史奎格当即喝道：“你在干什么？！” 机器人挠了挠头，最后无辜地用合成音说道： “我给那边的客人放音乐。” “what？” 史奎格一脸困惑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君次郎，又回过头看了看机械瓦良格。 那个机器人慢吞吞地走到散发蓝色和紫色呼吸光的唱片机旁。 刻针滑动。 关智贤悲伤地想道：我也很想害怕，可我的脸皮不允许…… “唱片给你，可以。”钢太郎交叉双臂，“退出选试，或者如同武士般决斗。” 关智贤察觉到钢太郎并不知晓自己的底细，如果表现出怯懦，反而更加不利。 “那不行。”他理直气壮地说，“唱片本就不属于你。” “也就是说，你想跟我进行男人之间的战斗？” 说着，钢太郎将猛碎鬼往地上一杵，开始摩拳擦掌。 关智贤也同时间绷紧了神经。 对方可是一身横肉啊，就这么出手的话，恐怕真的要交代了。 这钢太郎是根本不把那一张黄牌的威慑放在眼里啊。 “顺带一提噢，武士的对决就是勇气的对决，在气势上率先瓦解的家伙，可是会被一刀斩下首级的哦。” 千子忽然出现在身后提醒道。 虽然自己不是武士，但好歹在不动原混过几年帮派。 大豪和自己之所以能吃得开，完全就是凭借这股毫不畏惧的气势。 千樱吹烬瞬间展开，那宛若飘荡红莲般的赤鳞肆意喷吐着热量。 关智贤就如同伞蜥一般撑开自己的伞状膜，展现出全身最具威慑力的部分。 无形的电火花在彼此双眼间迸射。 即便是围观的小弟们也识趣地退让。 这时，酒吧大厅里忽然回响起一阵极具节奏性的电子鼓点。 仿佛整个酒吧的玻璃杯都震了起来。 关智贤冷冷说道：“我不想和你打。” “你怕了？” “我担心你明天一早就被淘汰。” “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到。确实，收拾完你，下一个，就是刚才那个野蛮女人。” 钢太郎哈哈一笑。 音响里传来一阵颇为动感的乐声：“我爱你棒棒……给你棒棒……” “强尼乐队的音乐一如既往地不错。”钢太郎跟随着律动哼哼了起来，“棒棒鸡……” 关智贤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记得这曲子不是强尼乐队的。” “哈？”钢太郎眉头一蹙。 “明明是不动原某个二三流乐队瞎改编的。”他回答，“我在游戏厅里听过。” “你胡说！这绝对是珍藏大碟！” 钢太郎争得面红耳赤。 而另一边，史奎格始终盯着认真打碟的机械瓦良格，总感觉它的行为举止颇为古怪。 之前这铁脑袋还跟君次郎对着干，怎么突然就听话起来了。 “怎……怎么回事？” 君次郎扭正了被撞歪的鼻子，趴在史奎格的肩膀边。 他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的摄像头都盯着吧台的方向。 “那姓关的搞鬼。” 史奎格撩了撩额发，冷冷一笑。 他打算报仇雪恨。 “好嘛……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有什么本事。” 他直接将u盘接入吧台的主控电脑。 花圃里，安川净正思考着怎么动手，却忽然发现整个“英灵神殿”的摄像头统统被关闭了！ 视野骤然一黑，连机械瓦良格都失去了控制。 安川净顿时气得跺脚。 看来，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只有一种办法了。 左右义眼分别接入纸鸢与犬太郎的视野。 真正的骇客以网络为战场。 而安川净，则转战现实与虚幻。 ——纸鸢决起而飞。 “我接受你的挑战，佐佐木钢太郎。” 关智贤抬起手臂，指向面前的魔山。 “好，就等你……” 钢太郎话音未落，头顶的灯盏却骤然间熄灭，那振奋人心的《棒棒鸡》也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黑暗之中，一头机械秋田犬灵巧地周转于众人脚下，跃上唱片机，一口咬住黑胶光盘。 “——走！” 关智贤的耳畔响起了千子的提醒。 “走？” 他忽然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犬太郎从他的裤脚边跑过，示意他撤离。 可以嘛，这小兔崽子。 四周顿时陷入了混乱！ “不对劲！不是那姓关的！”史奎格恍然大悟。 他之前一直盯着关智贤，做好了充足的防御，以应对随时可能的威胁。 然而，他现在很确信，姓关的压根不可能切断电源！ 混乱中，君次郎一头撞上了史奎格的脑袋。 “谁？” “君哥，是我！” “到底是谁看着安保系统的？”黑暗里传来钢太郎愤怒的咆哮，“史奎格，你搞什么？” 史奎格大喊道：“姓关的有同伙，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姓关的呢？！” 众人打开了手臂灯，几个小弟连滚带爬地去寻找备用电源。 可这时候，关智贤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哥！”身后又传来了君次郎略微颤抖的声音，“我们的珍藏唱片……没了！” 猛碎鬼一棒砸碎了吧台，连带着掀翻了对面的机械瓦良格！ 黑暗中爆开耀眼的电火花。 众人都吓得躲在了角落。 “好你个姓关的。” 钢太郎拖着机械瓦良格的头颅，用力扭断它的脖子，扯出电线，狠狠甩在地上。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戏弄老子。 “关智贤啊关智贤……” 钢太郎又是一锤打烂瓦良格的躯体。 一脚又一脚践踏。 “我会很乐意看到…… “你被我撕碎的惨状。” 第35章 安川净 安川净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胜利归来的纸鸢落在他的肩膀上。 神不知鬼不觉，完美。 虽然很惊险，但该担心自己出事的应该是暴躁老哥关智贤。 时候不早了，该撤了。 安川净开启了纸鸢的自动跟随模式。 他慢悠悠地从花圃里出来，戴上耳机，播放的是塞壬乐队的唱片《遗尘漫步》。 钢琴拉开华丽的咏叹序幕，他与竖琴共同起舞。 他感觉自己就像月之国度的皇子，街头深蓝与亮紫的广告牌构成梦幻的霓虹宫殿。 他拉起虚无的小提琴，欢庆自己的胜利。 然而，就在十字路口亮起诡异的红灯之时。 安川净却看到一个身披西装外套的女子孤身一人走过。 他蓦然停下脚步。 那是刚才“英灵神殿”酒吧里的恐怖大姐姐。 安川净心虚地呆立在原地。 他想起自己还穿着“变色龙iii型”战术迷彩衣。 她好像叫……珣香？ 安川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如同影子的女皇，仅仅是黑白的简单搭配，便足以让所有对手生畏。 有这样的姐姐，会很有安全感吧…… 马路投影出斑马线的虚像。 御庭番的无人机飞过街头，泛起的微风轻轻吹起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 就在不经意间，那双蕴含苍澜的眼瞳仿佛短暂凝视了他一眼。 只听耳畔回响起女子的声音： “你的小狗，还挺可爱的。” 安川净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哎？” 蜜棕色的发端掠过脸颊，却没有丝毫的香气，只留下风的响动。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马路中间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他一个人仍然站在原地。 此时此刻，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是如此冷漠。 她的强大让人羡慕。 安川净的双唇微微颤抖。 倒吸一口凉气。 那简直就像是小时候玩过的《巨龙谷》中的银龙女一样，高贵、冷酷，还很优雅。 这种强大而美丽的家伙要是作为boss，哪怕花上几个日夜去攻略也是颇为值得的！ 他的脸上霎时泛起潮红，忍不住喃喃自语： “啊，该死，真想……真想好好挑战一下啊。” # 关智贤一口气狂奔了老远才最终停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追来。 稍微松了口气，再转过身时，突然看到一只机械秋田犬往他的肩膀跳过来。 关智贤直接一拳轰在了犬太郎的脸上，险些把叼着的光盘一起打飞！ “你居然不告诉我有这么危险的老大哥在那！” “我说了，你还会帮我去拿碟子吗，汪！” “我要是被那狼牙棒砸碎头盖骨，你赔啊？” 犬太郎立刻抗议道：“没有我，你的头盖骨已经被当碗使了，汪汪！” 关智贤咬牙切齿，“可恶，我好想咬你。” “如果你想要一嘴螺丝钉，那没问题。” 说完，犬太郎还故意把自己的屁股翘了起来。 “喂！” “好啦好啦。”犬太郎认真赔礼道，“我已经允许你作为盟友留在学校了，汪！” 犬太郎伸出了狗爪，轻轻握住关智贤的手。 “该死。我居然跟一条狗握手谈判。” …… 时候不早了。 关智贤站在了学校的大钟下。 恰好晚上10点。 吃夜宵的大好时间。 夜间的国立中学没有一丝灯火。 看得出来，那个骇客小子还比较谨慎。 “我说，你要不要跟我整点吃的？”关智贤对犬太郎说道，“我烤肉技术还不错。” “嗯，好。” 关智贤心中冷笑：你小子终于肯出来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机械狗子又说道：“我让犬太郎跟你去。” “哈？你是异次元胃吗？”他心中纳闷。 一人一狗摸着黑来到学校食堂。 关智贤打开手臂灯。 这座食堂看起来还不赖，宛如夏安比亚的休闲餐厅。 宽敞的大厅中间摆着一架钢琴，靠近窗户的地方还安排有沙发和具有情调的复古吊灯。 尽管此刻空无一人，关智贤也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国立第一中学热闹的情景。 漂亮的文艺女生穿着白色的长裙，用指尖在琴键上欢快舞蹈。 旁边是为女生欢呼的小迷弟，另一边是被乐声感染的男男女女。 可惜我小时候没有这样的待遇…… 即便是个废城都比不动原豪华。 关智贤在触摸响应上轻轻一碰。 餐厅上那一盏盏吊灯便立刻亮起。 光束落在了早已空无一人的桌椅板凳上，恍惚中竟有如人影一般。 在早已逝去的时光中穿梭于一张张餐桌之间。 “唔，冰柜里还有御庭番准备的牛百叶和鸡翅串子。” 听说，高天原的冷冻柜能保证食物好几个月都新鲜不腐。 “你喜欢吃什么，狗子？”关智贤问道，“鱼？” “那是猫咪。狗喜欢吃超大块的肉排……等等……”犬太郎纠正道，“你说谁狗子？” 秋田犬跳上桌子，不停挥动狗爪。 “我的名字叫安川净琉璃，记好了。” “懂了，狗子。”关智贤从冰柜里取出食材，“那就来块牛排。” 以前当野外吃播的时候，关智贤跟大豪学了一手名为“a货牛排”的奇妙技艺。 不动原想吃到正宗的牛肉十分难得。 所以他们有时候会到野外去，自己猎点东西。 有一天，大豪在辐射区附近逮到一头脑子不灵光，且没被污染的蠢牛。 然后他现场操刀，展示了一把粗放的厨艺。 首先，关智贤将牛排解冻，和着盐跟黑胡椒腌了一段时间，然后提前预热煎锅，将调料和牛排放上。 犬太郎站在厨房边上看了老久，喃喃地说：“你还会这个？” “我一个兄弟教我的。”关智贤边煎牛排边说。 “兄弟？从小长大的？”秋田犬好奇地摇摇尾巴。 “嗯。” “他是怎样的人？” “啧，一个到死还想着别人的傻瓜。”关智贤苦笑道。 “真好，安川净没有兄弟，汪呜……”犬太郎叹气道，“唯一对我很好的姐姐也嫁给坏人家了。” “坏人？” 关智贤将煎好的半分熟的牛排放进烤箱。 “是啊。”可怜的小狗沮丧地坐在一堆配料中间。 “小时候，我个子小，经常被大孩子欺负，都是姐姐保护我。” 另一端操纵着犬太郎的安川净不禁有些感伤。 “姐姐她很喜欢acg风格的电音，每次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泪汪汪的时候，她就会把耳机分享给我，放许多治愈或者欢快的音乐。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每当听到那些可爱的小姐姐唱歌，我就会奇迹般地治愈。 “因为，那就像是她在我耳边歌唱一样。” 关智贤撑脸道：“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宅。” “喂，死肥宅也是有尊严的，汪！”犬太郎不禁生气道，“我可是把掏心窝子的事情告诉你啊，汪！” “行，你继续。” 犬太郎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可是，后来我的家族做生意失败了…… “为了得到一笔资金援助……爸爸就把姐姐嫁给了一个很讨厌的公子哥。 “那家伙以前在学校经常打我，揍我，用蜡烛烫我的脸。如果不是姐姐保护我，他可能还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情。” 关智贤忍不住道：“你难道不能打回去，像个男人一样？” “我们家惹不起，对面可是公家的，对于那种拥有上庭之位的家族，我们根本没啥余地。” 犬太郎又抬起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再说，你觉得我像个会打架的肌肉猛男吗？” “好吧。” 犬太郎擦了擦眼眶流出来的透明废液。 “那个混蛋知道爸爸要把姐姐交给他的时候，特别特别得意…… “我们不敢得罪他的家族。他最后一次揍我的时候说，他会让我经受过的，在姐姐身上重演一遍。 “就像可恨的坏孩子对待玩物一样……”犬太郎咬牙切齿。 听到这儿，关智贤此前的态度也不禁开始软了下来。 烤炉“叮”地响了一声。 之前那条贱贱的狗子，此刻就像只无依无靠的流浪小狗一样，楚楚可怜。 “乖，狗子，等你加入御庭番，你姐姐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关智贤轻轻揉了揉秋田犬的铁脑袋。 犬太郎点点头，“但愿如此。” 它捧着那张珍藏唱片，小声地说： “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知道我最崇拜强尼。虽然，我知道这碟子里并不是强尼乐队的歌，而是翻唱改编…… “但这对我来说，它依然就像金子一样珍贵。” “哦，怪不得你非得把唱片抢回来。” 关智贤打开烤箱，将什么东西塞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盘跳动着汤汁的大牛排。 “好啦，狗子，烤好了，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七分熟，把控得恰到好处。 既保证了香酥，又保证了肉质鲜嫩多汁。 犬太郎用鼻子嗅了嗅那烤成深褐色的牛排，拿起一旁的孜然撒了撒。 “可惜，这里的肉居然是合成的。”关智贤津津有味地吃道。 犬太郎抽了抽鼻子，端起盘子说： “其实，你也不像刚开始感觉的那么坏。” 关智贤笑了笑，架起刀叉。 “所以，我能亲自见见你了吗，狗……哦不，安川净琉璃。” 第36章 最后的平静 犬太郎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 “不行。” “哈？”关智贤面色一沉。 这臭狗子居然连人情牌都不吃？ “你可能是个好人。”犬太郎认真地说，“但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很要好的地步。” “该死，我又不是在攻略galgame女孩……” 关智贤一把将叉子穿进肉里。 “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大哥哥。” 只见那秋田犬叼起唱片，捧着盘子，一下子跳到地上。 然后跟个大爷一样，扭着屁股从他脚下走过。 “看起来你的计划不怎么成功。” 千子坐在隔壁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呵，没关系。” 关智贤注视着犬太郎的背影，冷笑一声。 “你看我怎么把这小兔崽子给揪出来。” # 犬太郎跑回教学楼的时候，时不时回头看了几眼，生怕关智贤会跟上来。 它一路跑到了四楼的442保卫室，打开自动门。 “欢迎回来，犬太郎！” 安川净迫不及待地接过唱片和牛排。 “辛苦你了，乖狗狗。” 保卫室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正在维修的纸鸢。 除此外，他的房间里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机械式神。 就比如够附着于墙壁的大蜘蛛。 戴上耳机，将光盘放进便携播放器。 他准备好好享受一番关哥的“a货牛排”。 安川净斯斯文文地切下一小块肉，因为担心烫，还特地吹了一下。 “唔，味道还不错嘛。”安川净边嚼边评价道，“这家伙以前真是吃播啊……” 他迫不及待地切下第二块肉。 可这时，他却发现牛排底下有一块奇怪的金属甲片。 “这是什么玩意？” 安川净拿起来观察了好一阵，这东西就仿佛龙鳞似的。 ——等等。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倏然站起，连忙跑到监控屏幕前。 走廊里没有人。 楼梯里也没有人。 该死。 安川净想要把鳞片扔出去，然后赶紧收拾东西换地。 他刚走到窗边——突然间！玻璃被一拳打碎，关智贤从窗外直接翻了进来！ “啊哈！我找到你了，狗子！” 安川净吓得险些原地升天，他连忙冲向教室的外门。 可那两扇自动门还没来得及打开，面前赫然出现了十几片锋利的逆鳞。 “我说，我就是想见见你而已，跑什么嘛。” 关智贤眯起眼睛微笑。 安川净慌乱中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抱住脑袋瑟瑟发抖。 “大哥哥，我错了……” “有点骨气行吗！”关智贤大声道，“你今年多少岁？” “十，十八。” “可你表现得跟个十岁小屁孩似的。”关智贤一捂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能怎么办嘛，我只是个骇客，又不是剑客。” 安川净努力让自己挤在黑暗的角落里。 “好啦，狗子，出来吧，我又不是真要揍你。” “我不信。还有，我不叫狗子。” 关智贤耸耸肩，找了张板凳坐下。 千子在一边摆弄着安川净的机械式神，好像十分好奇。 “千子，这小子也太怂了。我都不忍心教训他了。” 关智贤顺手拿起一罐安川净储藏的柠檬汽水，愉快喝了起来。 “千子觉得，有一个骇客作为盟友，正好能弥补你的缺陷。” 说着，她微笑着逗了逗犬太郎的大鼻子。 “啊，千子要是能真正摸摸自己的ai同伴就好了。” 关智贤俯下身子，把板凳拉近，问道： “喂，狗子，我的a货牛排味道怎么样？” 安川净紧紧闭着双唇，瑟瑟发抖不回答。 关智贤故意拿起牛排在桌子底下绕啊绕，然后用手掌不停把香味扇过去。 安川净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 “好啦，你脸上写着不要，肚子却很老实嘛。来嘛，狗子……” 安川净声音颤抖地说道： “呜呜呜……我收回原来的话，你是坏人，跟抢走我姐姐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关智贤没好气，直接把牛排从底下塞到了安川净面前。 “我要是真想伤害你，你觉得躲在桌子底下有用吗？” 少年依旧不回答。 该死。这样下去，这货压根不可能通过御前试合。 而且，有这样的盟友，我只怕会被钢太郎他们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看来是时候来一场“教父关哥现场教学”了。 “我说，你姐姐会为你现在懦弱的行为感到羞耻，狗子。” 他学着森上下刃的样子，忽然板起脸，变得凶神恶煞。 “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只能嫁给那混账吗？” 关智贤加大了音量，将死寂一剑插在桌上，贯透桌面，剑尖险些刺中安川净的肩膀！ “因为，你只会他妈逃避，躲在一条蠢狗，和一只秃毛鸡的后面。 “你保护不了姐姐，你也不可能加入御庭番，你甚至连家族最后的荣誉都守不住！” “不许，再提我我姐姐……”安川净抬起头，怯懦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愤怒。 “呵，像你这种死宅，我提了你又能怎样？” 关智贤插起口袋，宛如霸道总裁般用力踢开旁边的椅子，不屑地说道： “你姐姐嫁给恶棍，就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而你，却只能躲在女人的后面瑟瑟发抖，太可怜了……” “闭嘴。”安川净眼眶泛着眼泪，紧咬着双唇说，“你这样的恶棍，又懂什么？” “不懂？” 关智贤的右臂一瞬间发力，将整张桌子也给掀翻！ “对，我是个从厄土来的混混，不懂你们这种少爷的玻璃心。” 他猛然凑近安川净泪眼模糊的脸颊，低声道： “我只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可是会被淘汰的哦。” 安川净死死攥紧双拳。 “闭嘴，闭嘴……” “有本事你就反抗啊，打回我啊，难道你就只会这一句？” 关智贤的脸上充满了冷漠，双眼犹如坚冰般无情。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在地上碎成冰冷的水花。 “会不会做得太过了？”千子看着安川净难过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你当初不也是这样打击我过来的？” 关智贤耸耸肩道： “我可是完美再现你的模样。人嘛，总需要点负面动力，就像这样……” 他忽然站起来，一把夺过安川净手中的随身播放器！ “你干什么！” 关智贤取出里面的珍藏大碟，将播放器随手丢在一边。 “像你这样的人，也没有留这种东西的必要了吧？” 安川净一瞬间咬紧牙关，慢慢站了起来。 “还……给我。” 关智贤转了转光盘碟子，“这东西对我没用，不如，我把它给砸了……” 眨眼间，他感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只见那瘦弱的少年终于挥起了拳头，冲向他的面前。 关智贤只是微微一侧身。 安川净扑了个空。 “拜托，弱哎，你很弱哎。”他嘲讽道。 男孩不甘心地再度冲向关智贤。 而这一次，只是右腿轻轻一拌，安川净便重重跌倒在地上。 “还给我……混蛋，把碟子还给我！” 也不知道他跌倒了多少次，挨了多少打。 千子一旁不停叹息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安川净精疲力竭地趴在了地上。 关智贤一屁股坐在千子身旁的桌子上，手指尖不停转动着那张黑胶光盘。 “就这？”他百无聊赖地说，“堂堂骇客竟拿我一个只会撬自动贩卖机的混混没办法，真是可怜。” 安川净只觉得自己真的打不动了。 就像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无助小孩。 到最后，不仅保护不了姐姐，就连姐姐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也保护不了。 他一步步将身体挪向关智贤的脚下。 “你想求我还给你吗？” 抬起头，安川净的脸上满是脏兮兮的灰尘。 “最后一遍，还给我。” “嗯哼？” 他又一次站起，拳头挥向关智贤的胸膛！ “你这是没摔够。” 可就在关智贤打算将他放倒的一刹那，他的面前忽然冲来一头机械鹰隼！ 他赶紧闪避，而这时安川净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撞向身后的桌椅。 ——咣啷！ 两人一同重重摔倒在地。 “快给我……” 安川净死死扒着关智贤的胸口，伸手要去抢夺光盘。 “小样，你手不够长。”关智贤笑了笑。 话音刚落，他却感到手臂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酸爽。 “啊咧？” 关智贤茫然地仰起了头。 却看到自己拿着光盘的手臂，此刻正被犬太郎那尖锐的大钢牙死死咬住。 手心无力地松开了黑胶盘。 该死…… “好——疼——啊！” 第37章 堺墟 两人筋疲力竭地躺在地上。 式神羽蛛顺着关智贤的手臂，将黑胶光盘给带走。 “怎么样……”安川净气喘吁吁地仰倒在地上。 “有点进步。”关智贤欣慰地回答说，“真的，他娘的不容易。” “谢谢。” “抱歉我刚才这么说你……其实你很努力了。” “该道歉的是我。” 安川净微笑着说： “我不该放狗咬你。毕竟没有你，我可能拿不回姐姐的黑胶盘。” 关智贤痛哼一声，爬起来给自己的手臂简单维修了一番。 所幸只是咬掉了点左臂的外壳。 他听到安川净的肚子不停“咕咕”叫，于是过去拿起盘子，放到少年的身边。 “该死的牛排凉了。要不，我回去给你热热？” “算了，我好累，老哥。” 安川净真的不想动了。 就只想化身树懒，找个舒适的地方睡到大天亮。 关智贤问道：“明天就正式开始战斗了，你小子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计划当然就是屯一大堆食物，布置好陷阱……苟到试合结束。” “妈的，仓鼠行为。跟我玩上世纪大逃杀网游的做法一模一样。” “森上下刃又没规定我们一定要打。” “但是不管怎么样，最后能留下的只有十个人，我们怎么可能躲到最后？” 虽然每次和大豪玩大逃杀都能苟到决赛圈，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快递盒”。 “话虽如此，我们也要尽量避其锋芒。” 安川净打量了一下关智贤。 “更何况我看老哥你身上也就那一件神装吧？要是碰到硬茬子，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先暂时驻守在这。” 关智贤约莫估计了一下，现在学校食堂能吃的东西冲顶也就能顶三天。 御庭番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准备太多食物。 虽然大不了饿肚子，但是战斗可不能这么整。 “来，张嘴。” 关智贤用死寂把牛排切了一小块，用刀尖插起来，塞到安川净的嘴边。 “唔？” “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帮我对付钢太郎？来，狗子，啊……” “喂，我自己能吃！” 可能，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纯粹，没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 定好闹钟，安川净给犬太郎设定了警戒模式，然后就地打了个地铺，倒头就睡。 只有关智贤仍然清醒地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都市。 “怎么？我们的教父killman也会感到迷茫？”千子跟他一起捧着脸望窗。 “我有些担心，那个叫钢太郎的家伙，可能会把我打成废铁。”关智贤毫无保留地吐露着内心的忧虑。 “你可是连真正的百鬼众都面对过的人，会怕他吗？” “说的轻松……你觉得是一个死人的残念能敲碎我的脑壳，还是一根壮汉手中的大棒能揍得我欲仙欲死？” “的确。” “千子。”关智贤忽然打开随身电脑，“帮我连接红幕。” “收到。” 他再次进入ot论坛，登录那个名为“killman”的账号。 他思来想去，发布了一条主题名为“诸位，我想获知某人详细情报”的帖子。 不知道神通广大的匿名者们能不能找到佐佐木钢太郎的详细信息。 如果能够得知此人的弱点，以及义体能力，那就更好了。 可是等了老半天，也没有有价值的回复。 关智贤有些不甘心。 “千子……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悬赏个四五千红幕点，自然就有人上门了。” “我刚来红幕，哪来的红幕点？” 关智贤嘴角一歪，“话说你不是红幕贵人吗？能不能帮我刷点啊？” “千子不是什么提款机，千子觉得你是个笨蛋。 “千子要是能这样做，又何必手捧王冠等待红幕的王呢？” ai少女轻轻一敲响指，“红幕便是地下人间，阳世有市集，阴间也有堺墟。 “或许你能在这里面得到你想要的。” “这又是啥东西？” 千子戴起一副眼镜，手心冒出了一长串淡蓝的网址字符。 “在表层网络，你能通过‘淘金网’来网购喜欢的东西。 “但在红幕，匿名者们都会用【堺墟】来获得一般人买不到的事物。” 关智贤则像国中生听女老师讲课一样，举手回答： “千子老师，是不是就像‘暗黑淘金’一样？” “你说‘暗黑闲蛋’也差不多。” 千子老师提提眼镜。 “我早就说过，这里是黄泉，很多东西在表层世界是有价无市的，而在这，则是有市无价。 “物品，信息，服务，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 “同样的——某些特殊服务也可以用生命衡量。” “不是我想的那种服务吧。”他冒出一句垃圾话。 千子抚摸着下巴思考： “嗯……雇凶买命都是小打小闹的日常业务，至于特殊的嘛……想左右一下那些个邦国的选举也不是什么难事。” “停停停，打住啊。” 关智贤说道： “咱们不干这种事情。我只需要钢太郎的情报。” “没问题。” 千子的手臂轻盈舒展，勾勒起一个柔美的弧度。 ——蓦然间，视野的景象开始崩塌融化。 墙缝里渗透出赤色的暗光，一道道血红天网顷刻间笼罩整个视野。 系统提示：正在进入【堺墟】…… 古香古色的楼阁自深黑的水潭中升起，宛如描绘京都盛景的浮世绘般，很快便铺满了无垠的间界。 “欢迎来到堺墟。” 燃烧着文字的天灯飘到关智贤面前。 千子轻舞宽袖，一条挂满灯笼的曲折街道霎时间延向身后。 此时此刻，关智贤正站在一条宽敞的浮桥上。 他身披一件纯白的和服，脸上戴着狐狸面具。 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夜间集市。 柔光倾洒于石道，古风的旗帜在两侧的屋外挂起。 店铺招牌上，那些霓虹文字与商标呼之欲出。 “这看起来就像真的集市一样……” 借着狐狸面具，他的意识化成虚像游走于地下天街。 那些来来往往，戴着妖怪面具的行人也都是跟他一样的匿名者。 千子戴着猫妖面具，一手撑起折扇，一手牵着关智贤的手心。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的温度。 他好像真的触碰到了千子的手。 或许在这网络的世界里，那位手捧红幕皇冠的少女，便是真实存在的吧。 她牵着他的手漫游夜市，而天空却没有繁星，仅仅是一片混沌的红色。 以及…… 一颗宛如太阳般巨大的星球。 它浮现于远山之间的深谷，宛如神明的赤瞳窥视人间。 无数漂浮的钢铁碎片焕然是赤星的黑环。 不知为何，关智贤油然产生一种敬畏。 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四周店铺的纸推门后人影攒动，却没有丝毫的脚步声。 和歌声，碰杯声，笑声……逐渐淡去。 随着街道继续向前蜿蜒。 烟火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纸推门后的灯火变成了漆黑的剪影。 每走一步，身边的那些虚影就减少一些，变成了那些坐在街角，头戴斗笠，身披黑布的冷影。 所有的声音都在默默褪去，就连温度也一样…… 四周开始出现歪斜的古阁商铺。 都像是由腐木堆砌的一般，好似在这黑渊中浸泡了千年之久。 暗红色的灯笼在飞檐下摇曳，伴随着铜铃…… “夜鬼且行，生人回避……” 霎时间，在关智贤站在第一盏红灯下的那一刻，血红的光影下浮出两个漆黑而怪异的身影。 这是两个四肢修长，身形扭曲，头裹白布，身披黑裟，面容腐朽的僧兵傀儡。 他们一手拄着薙刀，一手捻着佛珠，空洞的目光落在了关智贤身上。 “我去，什么玩意？” “不要害怕，它们是堺墟深处的防护程序，我们是有令牌的。” 千子话音未落，那束红色的光柱便移到了关智贤身上，而他的腰带上则显出了一块腰牌。 “走吧。”千子微微一笑。 两侧的傀儡则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我说，对于阴间玩意，你果然在行……” 关智贤赶紧跟了上去。 “这里。”千子此刻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了一座灯火黯淡的房屋。 它在堺墟的最深处。 和幽静的竹林毗邻。 与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 屋子的招牌上写着“暗之座”三个诡异的水墨大字。 “这是什么地方？” “堺墟最有名的匿名者公馆，专门提供情报交易。”千子背着双手，微笑着回答说。 “可是我没有那什么……红幕点，用来交易。” “或许，你可以考虑出卖些别的东西。” “啥……” 关智贤忽然感觉千子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算了。 “老板在吗？”关智贤拉开大门问道。 可屋里的人却直截了当地说道： “把你想打听的，发给我。” 关智贤眉头一蹙。 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摆放在角落。 他屈膝坐在榻榻米上。 面前是一片白色的帷幕。 而帘子之后也正浮现着一个怪异男人的剪影。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将自己所求写在门口一块绘马上，通过帷幕之下的缝隙传递进去。 过了短暂的一分钟。 门内的男人说道： “哦……香山区佐佐木家的人。” 他的语气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似乎对这个家族颇有兴趣。 “说吧，你的筹码。” “呃……”关智贤犹豫了一会儿，回答说，“我没有红幕点。” 帷幕后传来一声浅笑。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啊。”影子说，“来这里的顾客，很少有人两手空空的。 “除了某些，非同寻常的人物。” “我可以拿其他作为交换，只要合理。”关智贤说道。 “哦？” 影子掐指算道： “你可知，佐佐木家在神原网络上的影响力吗？” “略有耳闻。” “打探他们家族的人，代价可不菲。”影中的男人沉吟道，“除非……” “除非什么？” “我们可以帮你摸清佐佐木钢太郎的底细，他的家庭背景，从小到大整个人生的经历，甚至，连他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关智贤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仿佛在暗之座的主人眼中，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隐私，都将在他的天眼中暴露无遗。 他只是屏住呼吸，倾听着神秘主人的要求： “我帮助你，但你也要帮助我们…… “将钢太郎从这个世间——永远抹除。” 第38章 战斗开始 东方既白。 根之国的街道再度笼罩落鲸巨大的阴影。 躲藏在空城各处的选试者们窥视着，那身披重甲的仿生鲸鱼释放出好几个悬浮的移动平台。 “这一期的选试者，看起来有点意思啊。” 悬浮方舟上，惠琼僧正不停转动着手中的菩提，袈裟轻扬，宛如天人般注视着偌大的都市。 “这意味着工作也不会容易。” 宗政大人看了看时间，早晨5点57分，离允许正式战斗还有3分钟。 “这样的战斗，本身就可能发生难以预料的危险。” 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而巡逻方舟又只有五架……嗯，其实我并不喜欢加班。” 惠琼呵呵笑道：“嘴上这么说，可你每次都兢兢业业啊，平八郎。”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 在别人面前，羽前宗政的脸总是如同那张鬼面铠一样冷漠无情。 他宛如寒夜中的幽魂般独来独往，御庭番众们只道他是“冷酷的守护代”。 如果说百鬼众只是群魔的话，那这个被大家称为“苍鬼”的男人定然是弑杀妖魔的鬼神。 他的名字由神原的皇亲自赐予。 而有关他的过往，亦如同被鬼神吞噬一般，成为了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参透的秘密。 宗政仍记得那个残酷的雨夜，充满血腥的雨幕降临到御苑，化为神明的恶鬼带走了所有知晓他的人。 只剩下惠琼。 “听说那个废楼事件里存活下来的偷渡者，也参加了试合。”惠琼说。 羽前宗政点了点头。 “他是个可怜人。”老僧正叹息道，“因为贪欲，而致兄弟身死。因为嗔怒，而走上复仇之路…… “他不过是迷失了自我的孤魂野鬼。” 羽前宗政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那天在废楼里，那个名为“关智贤”的偷渡者孤身一人，与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但我觉得，他可能会像那时的你一样，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 僧正此时正望着下方一条斑驳的大马路，那是曾经这片区域的主干道。 那家伙的样子，也让宗政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对他而言，也是历练。但愿，他能摆脱心魔。” 惠琼点了点头，“你也一样啊。” 宗政一同望向了惠琼所看的方向。 疾风掠过双眼，扯碎遮挡在天空的浮云。 而那四散的浮云，恰如残破的白袍，逶迤在下方端坐于马路中央的少年身后。 少年跪坐在地，臂夹一支黑杆素枪，染血的发辫如褴褛的盔缨般在脑后飘扬，满身白袍早已燃起片片血焰。 远处的街道，后方的路灯，两侧的高楼，黑影遍布。 只有身后的另一位少年手擎铁炮。 与其一同向死…… “当年贫僧也曾和现在一样，在这个平台上看着你，看着你们两个。”惠琼的声音骤然响起。 疾风吹散了眼前的画面，宗政重重地眨了眨眼。 有一股很酸涩的感觉。 “我不会忘记的，除了你和他，我的记忆里也没有别人。” 僧正笑而不语，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生死有命，不过是转入另一个轮回而已……你的导师与你同伴们的离去，并不是你的过错。 “在你手中的长枪上，我能看到他们每个人的影子，包括清圣大师。” 惠琼口中默念了一句佛经。 “我佛慈悲。” 时钟的指针悄然划向了早晨6点的位置。 # 关智贤隐约间听到一阵飘渺的钟声。 他立刻睁开了眼，与此同时，安川净定的纸鸢闹钟也响了。 那只机械秃毛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空灵的钟声回响于整座空城，兆示着某种事件的开端。 “老哥，起床了……” “嗯。” 关智贤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空无一人的建筑。 长夜已尽，日出东方。 黑与白交替的前夕，就像那个时候…… “听说你们高天原认为，黄昏与黎明降临之时，便是百鬼夜行之时。”关智贤喃喃说道。 少年打开了窗户，“嗯，逢魔时刻。” 天空笼罩着暗红的霞光，一抹鱼肚白自远方森林的边界线初现。 蓦然间，窗外席卷过苍凉的风。 安川净抬头看到一架漂浮于苍穹的巨大鲸骨。 探照的灯光自远方扫来，只听那天上化鲸的广播清晰而嘹亮地自空中传来： “我宣布——战斗开始！” 一声雄厚有力的太鼓声响彻根之国。 关智贤不禁握紧了拳头。 开始了…… 他十分重视这次机会，如果一旦失败，那么就将无法为大豪复仇，之后也会可耻地被驱赶出神原。 他必将全力以赴。 “狗子！”关智贤猛然间站起。 “啊，怎么？” 安川净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听关智贤认真地说道： “走，我们去食堂吃饭。” “……” 简单洗漱了一番，关智贤努力使自己保持神清气爽的状态，带着安川净走进食堂。 今天早上烤面筋。 关智贤再度露了一手，就跟亲兄弟一样照顾骇客少年安川净。 “不知道第一轮战斗会在何时开始。” 而暗之座的神秘主人也没有立刻给出钢太郎的情报。 现在只能等待。 而等待也是最煎熬，最紧张的时候。 你根本就不知道敌人何时会找上门来。 “我已经布置好监控和陷阱了，关哥。”安川净狡黠地拉低了帽檐。 首先是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距离。 式神纸鸢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隐藏在道路两侧的树林里。 然后是式神羽蛛，它们会分布在教学楼外侧的墙壁上监视。 如果必要，这些机械蜘蛛还会自爆，并且发出尖锐的声响。 至于，犬太郎，则是安川净的贴身护卫。 并且整个学校的摄像头都已经在骇客少年的掌控之下。 “还有啊，我成功破解了国立中学的防卫设施。” 安川净得意洋洋地说： “现在学校的护墙已经通电。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嗯。”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用的。 可这想法刚出，安川净安装的警报装置立刻尖声嘶叫起来！ “怎么回事？” 安川净连忙打开监控，发现办公楼附近的下水道井盖被人撬开了。 “你不是说很安全吗！”关智贤顿时抓狂。 “这个……我以为那么臭的地方，不会有人去。”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走，我们去瞧瞧！” “那个……” “怎么了？” 安川净小声道：“我只是个与世无争的骇客。我就呆在这里，让纸鸢陪你去吧。” 关智贤一捂额头。 算了。要是他被秒杀了，我也很困扰。 说着，关智贤按照警报传来的地方快速跑去。 “侵入者已经进入办公楼。”安川净通过远程通讯汇报此刻敌人的情况。 关智贤悄悄翻进了办公楼的窗户。 狭隘的走廊里几乎没有任何光源。 愚蠢的设计令这里无法向阳，且灰尘弥漫。 只有走廊尽头的大门处闪耀着黎明的辉光。 此时此刻，关智贤看到晨曦之中，有一道战战巍巍的剪影。 他咽了咽口水，将死寂握在手心。 那道剪影似乎也发现了他，正犹如僵尸般一瘸一拐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哦……没想到战斗刚开始，就被找上门了。” 关智贤连接上安川净的信号。 “能不能帮我侦测到对手的情况？只有他一个人，还是带了帮手？” “稍等。” 关智贤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 来吧。 既然找上门来，那便开战！ 可下一刻——关智贤却又瞪大了双眼！ 摄像头追随着颤抖的影子移动。 安川净打开办公楼灯光的时候，关智贤却看到了一张满是血污与伤痕的脸。 “救……救我。” 影子痛苦呻吟，丢下手中的枪，向他伸出几乎只剩下机械骨骼的手。 关智贤怔怔地看着，影子重重倒在了走廊中间。 黑暗中，只有一双可怖的双眼直视着他的方向，奄奄一息地说： “我不想……被淘汰。” 关智贤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9章 影武士 关智贤一时不敢靠近那奄奄一息的伤者。 那家伙拿着两把手枪。 他警惕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影子咳出一大口血说： “我不想……被淘汰。” 这时候，安川净发来了信息：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其他人，但是监控无法准确捕捉对方的位置和信息。 “对方也是骇客？”关智贤问道。 “不清楚，但那家伙的反追踪能力很强。我现在已经让羽蛛去侦查了。” 关智贤关闭通讯，决定过去问问那身负重伤的倒霉蛋。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通知御庭番来救援？” 他半蹲下身，用随身带的绷带给伤者简单包扎了一番。 只听那影子缓缓说道： “这是我……成为侍族的唯一机会。” “该死，为了个破头衔，命都不要了？”关智贤小声骂道。 “我需要人造心脏来救我妻子……咳咳，这东西，只有侍族能买。” 可是加入御庭番，也未必能成为侍族。 “丫的，你先别动，你的肌腱都被人割断了。” 他看着影子身上的伤口。 对手下手非常熟练，伤者的义体部分几乎没有损伤，被切开的全都是肢体的肌腱部分。 还有一刀险些斩断喉咙。 快、准、狠……这看起来不像是初次战斗的新手。 “一阶职业【影武士】。”千子的虚像浮现在影子的身旁，“讲求速度与一招致命，这很符合【影武士】的作风。” “该死，没入御庭番，哪来的职业？” 关智贤记得塞光头告诉他，初入御庭番的番众，都会被授予一枚与能力相称层级的职业芯片。 里面记录了各种作战的技巧和本能。 这到底…… “哈，幸亏没有宰了这只小虫子，没想到还给我带来了新玩物。” 关智贤不禁抬起头。 光亮的那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当即站起身，举起了死寂。 “谁？” 只见一个身着黑袍，两只手臂都缠满绷带的女子屹立于黎明中。 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高高的马尾在晨风中飞扬，仿佛晃动的蝎螯。 “前御庭足轻——蝎，特此参上。” 关智贤不禁攥紧了刀柄。 前御庭足轻？这太不公平了吧。 也就是说，这个叫“蝎”的影武士曾经已经通过了御前试合。 “也就是说，你是被开除的，为什么？”关智贤问道。 “呵，因为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拖了大家的后腿。” 蝎的手中蓦然多出三把锋利的苦无。 “但今天，我将证明自己也能够独当一面。” “小心……这个女人，有迷惑装置……”地上的伤员提醒道。 关智贤再一抬头之时，那名为蝎的女人竟真的如同毒蝎一般潜入沙中，从黎明下消失。 该死，到哪儿去了？ 当她的猎物手忙脚乱，暗中的毒刺早已经摸索到身侧。 关智贤脑后飞快划过一道闪电！ 眼角余光所及处，三把苦无悄无声息迅猛逼近。 ——浮流四刃·逆鳞！ 手臂的龙鳞瞬间解放，攻向飞来的苦无。 ——叮当。 黑暗中回响着清脆的碰撞声。 义眼闪过寒光。 转身的那一刻，蝎犹如鬼魅般骤然出现在身后，挥起致命的十文字苦无，直刺向关智贤的后心。 他连忙俯下身子，向侧方用力一滑，勉强避开了这来自死角的一击。 “反应还挺快，不是第一次战斗了吧？”蝎冷冷地问道。 “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不在摸爬滚打。” 第一次试探未能得手，两人刹那便重新拉开距离。 可就在后退的这一个动作之内，关智贤竟感到后肩径直撞上了什么。 锐利而冰冷的钢铁破开了皮肤和组织，生生扎了进去——那是一枚手里剑。 “但面对影中的暗杀者，你还是头一次。” 关智贤紧咬下唇。 “若不是选试规定，此时我早已取你性命。” 女人的声音满是戏谑。 “狗子，情况对我不利。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她的迷惑装置。” “我在努力，老哥……我现在让犬太郎过去帮你。” 蝎的指尖轻轻转动着苦无。 “我给你个机会，你可以直接认输。不然，等你变成残废，可是要花一大笔医药费的。” 这个家伙…… 关智贤莫名有些火大。 眼前的影武士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根据刚才的战斗，义眼中浮现出了蝎部分能力的大致评估： 【战斗】a 【机动】a 武器苦无的斩位则是c。 虽然威力不大，但迅捷且捉摸不透的进攻依然有可能造成巨大威胁。 一般来说为了机动性，影武士往往会牺牲自己的护甲，以保证行动宛如鬼魅。 “我希望减少那个女人的活动空间，狗子。” “收到。” 整栋办公楼开启了防御模式，舱门接二连三地统统关闭。 走廊里彻底陷入了黑暗，空间也被大大压缩。 关智贤的耳畔回响起一阵空灵诡异的女声： “看来，你是没有搞清楚，在黑暗之中，正是影武士的主场啊。” 办公楼里一片死寂。 关智贤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助听器放大动静。 “这样会对你很不利。”千子在他身后说道。 “我知道。” “黑暗中，影武士最能隐匿踪迹。你现在就是孤立无援的活靶子。” “不。”关智贤横握死寂，“至少，还有只漂亮女鬼在跟我并肩作战。” “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她来了。”千子提醒道。 关智贤闭上双眼，仅凭感觉来战斗。 就像那天在祈叶的记忆中，搜寻赛博鼠疫一般。 既然你们都不行，那我，亲自来破了你的妖术。 ——顷刻间乱刀飞舞！ 逆鳞激射而出，沿着两侧的墙壁极速掠进。 锐利的光束顿时将墙壁上悬挂的灭火器沿道切开。 噗嗤！ 刺耳的尖啸声骤然响起，那是铁皮破裂的疾响。 灭火器中的干粉犹如喷泉般爆出！ 强大的冲击甚至截断了暗中袭来的利刃。 “给老子——显形！” 无数粉末喷洒向面前的虚无，臂灯打开，光斑宛如八咫镜般，将粉末勾勒的人形轮廓映照而出。 关智贤果断将死寂直刺向蝎的咽喉。 “没想到，你会用如此市井的手段对付我一介女流。” 蝎白皙的额头与发丝上满是雪花般微小的结晶颗粒。 他回答说：“我本就来自市井。‘石灰撒脸’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 “啧，我还以为你会像个男人一样战斗。” 在即将命中咽喉的一刹那，关智贤却收手了。 “但我，还算是个……恶徒绅士？ “投降吧，胜负已分。” “你还真懂得怜香惜玉呢？只可惜，在这种时候，仁慈才是最致命的杀手。” 蝎发出一声冷笑。 “小心！”千子立刻在一旁提醒道。 只见，面前的影武士倏然间矮下身形，关智贤来不及防备，这只“毒蝎”便立刻脱身，闪至关智贤的侧后方！ “你愿意做绅士，但我可不愿意做什么君子。” 回旋手里剑掷出，关智贤的身上刹那间撕开好几道伤口。 他赶紧护住头部与胸口的要害。 好快…… 仅剩的几枚鳞片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关智贤险些立足不稳。 蝎敏锐察觉到了他的破绽。 她手中横过锋利的十文字苦无，身形几乎平地而走，利刃斩向关智贤的跟腱。 然而这时，关智贤脚底一滑，却干脆将身体向后仰倒。 苦无划空，蝎愕然地看着一个大男人重重压向自己的身体。 “在厄土，比你卑鄙的比比皆是，姐姐。” 关智贤故意卖出一个破绽。 他反手用右臂环住蝎的双腿，后背顷刻压住她的身体，将高傲的影武士整个控制在自己身下。 “能压制对手的招式，就是好招式。” 虽然显得不够儒雅。 蝎面纱下的脸颊刹那间烧得通红。 她破口大骂：“痴汉！” “哈？” 蝎突然将苦无刺向关智贤的眼睛。 他立刻向后退却，蝎想要趁机逃走，然而脚踝却被关智贤一把抓住，往后拖拽，又一次跌倒在地。 没想到堂堂前御庭番众，居然拿一个不动原来的街头混混毫无办法。 “该死的痴汉……” 蝎恼怒地猛刺，这几乎已经脱离了试合的范畴，纯粹变成了街头械斗。 关智贤用机械手臂硬抓住苦无，a级护甲的【千樱吹烬】，想要格挡这种斩位的武器根本不在话下。 这时，蝎却借助关智贤抱住她双腿的机会，腹部发力，身体上挺，额头重重撞向他的前额。 ——局势立转！ 致命的毒蝎将猎物反过来扑倒在地，杀红了眼的影武士刹那间连出十数刀。 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 “喂……快过来帮我！”关智贤朝那边的伤员大喊道。 伤员听到叫声正在犹豫，但随即想起自己还有两把手枪。 僵持之中，蝎却无法立刻制服关智贤，也难以从中脱身。 她也跟着焦急地喊道： “那边的，你现在逃走，我可以放你一马，否则，没了我，这个人也会将你淘汰。” 伤员艰难地捡起两把手枪。 蝎的心脏怦怦直跳，额发沾满了冷汗。 她想要快一点制服眼前的痴汉。 糟了。 然而，伤员却举起了双枪，冰冷的枪口同时对准了两人。 他露出一双被鲜血模糊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们，为了晋级，咳咳……我，别无选择……” 第40章 首胜 此时此刻，缠斗的两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骇。 该死，那家伙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 “冷静一点……你现在这个情况，孤身一人注定吃亏。” 失控的伤者肩膀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握着双枪的手不停颤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他艰难地说道：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随时都能击败我……我不能……不能留你们。” 面对着冰冷的枪口，以及蝎的苦无，关智贤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强迫那家伙发送投降信号。 “其实有时候，我感觉你像个有风度的无赖。” 千子俯身看着此刻陷入挣扎的关智贤。 “你本来可以一次解决两个人。” “嘿……但现在，是我被两个人解决。”他勉强笑道。 伤者即将开枪。 这时，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却突然炸开一个缺口。 只听一声恶犬怒嚎！ 犬太郎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到了伤者的脑袋上。 ——砰砰！ 枪口走火，子弹打断了犬太郎的狗腿。 伤者失去了平衡，被机械秋田直接按倒在地。 关智贤与蝎一脸茫然地看着那只机械狗蹦来蹦去。 狗子终于来了！ 关智贤趁着蝎分神，忽然挣脱她的束缚！ “赶紧的……” 犬太郎的眼瞳变成两个大写的“恶”字。 蝎刚反应过来，双眼登时一黑。 提示：义眼已被关闭，正在重启中…… 蝎不禁破口大骂：“小人！” 关智贤起身一个滑步将地上的两把手枪抄起，同时将枪口指着两人。 “抱歉，现在我才是老大。” 瘸腿的秋田跳到了关智贤的肩膀上。 “好了，认不认输由不得你们。我会先把你们的四肢废掉，然后等创伤组来把你们抬走。” 他拿出了不动原黑道教父的气势。 “我数三声。 “三。 “二……” 失明的蝎咬了咬牙，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最后还是沮丧地说出了这句话： “停。我认输。” “一。” 关智贤“砰”地开了一枪。 子弹打中地上的碎石。 地上挣扎的伤者刚站起来，又沉重跪倒了下去。 “喂，认输没什么可耻的。” 关智贤又转身对那伤痕累累的可怜人说： “可耻的是趁人之危，伤害想帮助你的人。” 关智贤耸耸肩，向创伤组发送了信号。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学校的上空传来了悬浮方舟落地的声响。 然而这时，那个伤员却哽咽地说： “我妻子很需要那颗机械心脏……为什么，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强忍着失败的泪水，更多的还是因为无法拯救所爱之人的痛苦和无奈。 他是出生在中津区的“秽多非人（注）”，是没有任何贡献的底层人口。 当他得知妻子确诊心脏病的时候，他不仅支付不起医药费，哪怕借了一大笔钱，也没有资格购买人造心脏。 阴暗秽土之地的人们，想要跃出三恶，步入上三道，最快的方法，便是加入御庭番。 可如今，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关智贤慢慢蹲下身去，平静地看着那个可怜人： “每个人都有非做不可的理由。老子也一样。” “你……” “至少，你努力了，你老婆不会因你而失望。” 关智贤用绷带，把他身上渗出血的伤口重新缠了一遍。 “喂……” “怎么？” 伤员失落地说着，轻轻握住关智贤的手臂，说道： “抱歉。” 关智贤微微一笑。 “如果我有机会晋级，我会帮你买到人造心脏。” 说完，创伤组的御庭番众便将两个失败者送上了悬浮方舟。 “你为什么答应这种事？”千子不解地问道。 关智贤看着她困惑的双眼说： “我不喜欢伤别人的心。多多少少，得给别人点希望。” “……” “但也可能，我真的会帮助他吧。毕竟都挺不容易。” 关智贤擦干嘴角的血，带着秋田犬慢悠悠地回到教学楼去。 那只瘸腿笨狗一直在发牢骚，说为了救你，我的腿没了。 “啧，回去做点烧烤补偿你就是了，小鬼。” 来到高天原也有一定时日了。 他望着远方升起的日轮。 在这个不夜神都里，总能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总之。 御前试合第一天，首胜达成。 # “我说了，这小子会创造奇迹！” 落鲸号里，“独眼修士”塞兹博雷高兴地欢呼。 “先别高兴地太早，阁下。” 桌子另一边，与他同为“下刃”的裁判官森上先生交叉起手，说道： “御前试合高手如云，他不过是打败了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丧家犬而已。” 塞兹博雷敲敲脑门，“嘿，不如这样，咱们来赌一赌，到底这小子能不能晋级。” “赌多少？” “1000通宝怎么样？”塞兹博雷说道。 “太少了。” “你想要什么？” “你最得意的发明。” 塞兹博雷不禁摸了摸自己磐石般坚硬的大脑壳。 虽然莫名虚了起来，但碍着面子，他还是说道： “好，赌就赌。” 这个时候，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沉而略带中性的声音： “私设赌局，这可是违反庭中法度的哦？” 塞光头和森上下刃都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我是不是该上报惠琼僧正呢？或许他会把你们两个当做‘佛敌’来对待吧？” 只见门外渗入一团活体烟雾，仿佛爬行的影子触手一般摸索了过来。 森上和塞兹博雷顿时面色铁青，心中大呼不妙。 该死……这是“十二师范”中最难缠的家伙。 在迷雾的中央，一个身影缓缓浮出。 他宛如深渊中的幽灵，脸上戴着一副暗金边框的骷髅面罩，灰白的碎发挡住了他苍白的前额。 “呃，雾鬼大人……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塞兹博雷挠了挠光头。 真不愧是【神隐】的师范啊，整个御庭里没有比他更神秘的家伙了。 一向严肃的森上立马蔫了。 “我不是有意吓你们，但作为封口费，你们可以让我参加。” 雾鬼歪着脑袋，脸上的骷髅假面似笑非笑。 在御庭各部众眼中中，这家伙的面具看起来远比宗政大人的更加令人讨厌。 而在塞兹博雷印象里，他就和雾气一样，在晨间消散，而在夜晚却悄然凝聚，无悲无喜，无影无踪。 而他也同宗政大人一道，是赫赫有名的“御庭三鬼”之一，是弑杀百鬼的鬼神。 大家都不知道雾鬼的真名，也因为他中性的嗓音，令人雌雄莫辨。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闷骚的雾鬼大人仿佛什么也不喜欢，除了偶尔赌上一两把。 “那么，您押谁呢？” 雾鬼大人翘起修长的腿，一只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严肃道： “我看好那个叫珣香的女孩。 “那个叫安川净琉璃的少年也很有趣。他的式神我很喜欢。” 森上下刃接道：“但那女的肆意违反规则生事，可能会因此被取消资格的。” 雾鬼大人呵呵一笑，“我也是个不爱讲规则的人。 “杀死对手，不需要讲道理。” 对面的两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这位神隐师范着实有些让人不安。 “只不过，我不单单是来这打赌的。”雾鬼说道，“麻烦你转告其他师范。” “您说。”森上下刃点头道。 “你叫他们注意提防。 “因为，据我们暗隐组打探的消息来看，百鬼众似乎已经盯上了这次试合。” 说完，雾鬼大人将一枚u盘随手丢向了两人。 森上下刃立刻下意识伸手接住。 而再回过神之时，却发现，雾鬼大人已经消失了。 座位上空空如也。 仿佛这位师范自始自终都从未出现过。 森上下刃颇为忌惮地说： “真是让人胆寒的角色……” 那么，这神秘的u盘里到底存了些什么？ ———— 注：指贱民。 第41章 计划 原本100多名选试者，现在还剩下不到50人。 仅仅是第一天而已。 有的人是技不如人被淘汰，也有的人已经无力再支撑战斗，弹尽粮绝而选择退出…… 而躲在学校里的两人，相较之下走运了太多。 这里位于城区的边缘地带。 虽然并非什么坚固的堡垒，但总归还算隐蔽。 至少能够避开那些喜欢在市区里一顿狂轰滥炸的暴徒们。 几条入侵的杂鱼在拥有主场优势的两人面前，也掀不起丝毫波澜。 “犬太郎的腿终于修好了！” 安川净举起螺丝刀欢呼。 打瞌睡的关智贤被直接吵醒。 “我很累，狗子。” “可你还没做晚餐。”安川净不禁开始想念起美味的a货牛排来，“嘿嘿，我饿了。” “该死，我把你当伙伴，你却把我当父亲。” “胡说，我明明把你当亲爱的老大哥！” “这话你对森上下刃说去……” 关智贤到食堂里翻了翻，还剩下不到五瓶肥宅快乐水，以及足够两餐的牛排，其余的就是能顶两天的泡面和蔬菜了。 这样下去不行，义体组织虽然是生物机械的部件，但也仍然需要能量进行维系。 而【精神】数值的保证则需要最多的能量。 假如精神力不够，那么就会对义体的操纵产生延迟，也极易遭到骇客入侵。 关智贤简单做了份土豆烧牛肉，宛如顶级美麒麟餐厅的大厨一般，一手托着大铁盘，一边优雅地踏步。 “当当，开饭！” 铁锅一揭，糯糯的土豆浇灌着香浓的汤汁，那股烧牛肉的独特肉香肆意弥漫。 “呜呜呜，老父……咳，老大哥真好，我不该让犬太郎咬你。” 安川净轻咬一口烧牛肉，顿时香得眼泪横流，明明昨晚还一口一个“不要”，现在却吃得比谁都香。 “然而，我们的食物撑不了多久。剩下的选试者都是精英，淘汰速度慢下来了。” 关智贤说道： “我们要去寻找更多食物，好苟到晋级。” “所以你认同了‘仓鼠计划’？” “这叫战术防御。”他纠正道，“男子汉能屈能伸。” 安川净舔了舔舌头，“说了半天就是怂。” 关智贤突然一刀插在桌子的地图上！把骇客少年吓了一跳。 “看，这是根之国的地图。” “哎，虚拟投影也要用刀子固定吗？” “气势。” 桌上的地图以3d建模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今天，安川净顺便让纸鸢简单拍摄了一下根之国周围的环境。 关智贤思考着： 食物和淡水最多的地方必然是市场和餐厅一类的地方。 但是，这些地方大概率已经成为某些人的作战大本营，要是硬闯很可能会吃亏。 再说，根据上世纪大逃杀游戏的经验来看，资源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成为刚枪战场。 “不如……我们去搜刮一下小吃街？”安川净忽然提议道。 “你觉得，小吃街现在有几个铁脑袋的机器人在卖吃的？” “但是你可以做呀。”少年微笑着回答。 “我真想把你给做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很少有人会考虑到小吃街去。 那里地形复杂狭隘，宛如迷宫一般。 适合巷战，但是，却不适合作为长期居留的基地。 想要逃脱，应该也不会太难。 但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小吃街“金鱼巷”也相当遥远，走路过去起码得要几个小时。 “这几天我们需要弄一辆车子当货车。” 关智贤思考道： “最好能够防御枪弹的攻击。到时候场地缩圈的时候也会用上。” “这个交给纸鸢去侦查，要是有合适的目标，我会告诉你。” “然后我去前线冒险，你小子躲在家里？” 安川净撅了撅嘴巴，“啧，我可是‘法师’，很脆的，你们‘战士’得保护我。” 该死，这臭小鬼，一看就是上次没被教训够。 “行吧。纸鸢最好把小吃街的地形也给摸透。” “ok，老哥。” # 虽然取得了首胜，但关智贤依然感到一种危机感。 这很大部分是因为，他过去成长于厄土，那是最接近“铁林”的地方。 所谓“铁林”，便是那些因为战争而被荒废的人类遗迹。 那些昔日繁华的都市，在经历数十年乃至百年的抛弃之后，植物野蛮生长，与钢铁共生，发展出了独特的生态体系。 然而这些地方对于边境的厄土来说，就如同噩梦一般。 每年，不动原都会遭到来自铁林物种的入侵。 生活在不动原的人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种危机感。 只要威胁没有解除，便很难让自己安稳下来。 而对于关智贤来说，这个威胁来自钢太郎。 因为铁林和不动原的人们都信奉这样一句话：斩草除根，方能不引火烧身。 那个肌肉猛男无时无刻不想把我撕成碎块。 而解除这种困境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消失。 “你打算杀了钢太郎吗？”千子问道。 “我跟他无怨无仇。”关智贤烦恼地撩起额发，“再说，御前试合不允许杀人。” “可是，随意答应暗之座的条件，却不履行的话，可是会陷入危险的噢。” 两人并立坐于桌前。 他陷入沉思，她淡定喝茶。 只听系统传来了提示： 您有一封来自“暗之座”的邮件。 来了。 “帮我接入【堺墟】。” “嗯。” 千子放下茶盏。 房间骤然亮起昏黄的灯光。 关智贤抬起头，发觉自己已然立于暗之座的庭院之中。 “让你久等了，尊贵的客人。” 白幕之后，暗之座的主人巍然正坐。 依旧是那股神秘而具有压迫感的气势。 那道漆黑的影子说： “关于佐佐木钢太郎的情报，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 关智贤沉默不语，稍微扶正了脸上的狐狸面具，仿佛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他步入座中。 影子轻轻打了个响指。 房间里赫然浮现出几面浮世绘屏风。 “这是什么？”关智贤问道。 “你要的情报。” 关智贤仔细一看，才发现屏风上绘制的人物似乎就是佐佐木钢太郎。 紧接着，浮世绘风格的人物动了起来。 第一副画上，竟然是钢太郎被敌人打倒在地上的情景。 他身上没有可怖的义体装甲，表情充满了沮丧和愤怒。 “我可是佐佐木家的长男…… “我怎么可能会输？” 那不过是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孩，在和大他好几岁的国中生中，他一连放倒了好几人。 可最后还是倒在了对手的棒球棍下。 他奄奄一息地说着：“终有一天……老子要用那棒子……把你的脑袋砸碎。” 紧接着转入第二副画。 钢太郎成长为了一个强壮的成年人。 但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西装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说： “你要变得更强大。未来那些胆敢轻视佐佐木家的人，都将臣服于你绝对的力量之下。” “我该怎么做？” “不惜一切，加入御庭番。” 第三面屏风犹如卡牌抽换般移动至前。 钢太郎接受了非人的义体改造。 他被迫切除了自身的大部分肢体和器官，继而换上了完全机械化的身体。 “老爹……我，好疼，好痛苦。” 西装男人微笑着抚摸着只剩下一颗头颅的钢太郎。 “忍耐住，你将会成为佐佐木家进入御庭番的第一人。 “我们不仅在网络上开疆扩土，也将拥有绝对的武力。” 这个时候，一旁的技术人员将人造肌肉的躯体与头颅相拼接。 “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化身战争机器的钢太郎回到当年被打败的地方。 他一棍子将那些曾经打败过他的对手砸成碎片。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那些人只剩下没有四肢的躯体。 “没有人，能够击败钢太郎。 “没有人，敢侮辱佐佐木家。” 屏风左右退散，声音与画面归于沉寂。 没想到，这个可怕的魔山竟有这样一个恶毒的父亲，宁愿将儿子变成杀人工具。 白色帷幕之后的影子说道： “钢太郎虽然武装了军工义体，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完全适应。” “所以？” “他的【精神】不足以支撑他操控军工义体，这也会导致他的义体产生延迟。” “他的弱点究竟在哪里？” “面罩。”暗之座的主人说道，“他必须依靠义体的呼吸机来维持头脑的清醒。” 怪不得。 那个怪物总要戴个呼吸机一样的玩意。 “我明白了。”关智贤点点头。 “那么……” 暗之座的主人撑开折扇，平放在胸前。 “我们答应的已经做到，该轮到你兑现承诺了，killman。” 第42章 湖神仙女 往后两天都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人闯入学校。 眼看冰柜的存货即将告笃，关智贤决定要动身寻找食物去了。 纸鸢这段时间也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在根之国汽车制造厂有一辆还未投入使用的概念车，名为“湖神仙女莉莉丝”。 这种概念车的设计，最早由高天原从拉泰重工旗下的卡尔卡松集团收购而来，并进行了军工级别的自我防御系统改造。 原本应该作为公卿座驾的豪车为什么会被放到这种地方来呢？ 汽车厂离学校不算远，但却在安川净的操控范围之外。 关智贤有些心痒难耐，颇想体验一把开豪车的感觉。 “好，那咱们就弄这辆车。” 但是，这车子应该会有识别锁，如果安川净这小子不跟来，麻烦挺大。 总不能又用死寂融蚀车锁吧？ 而且，这种车应该都要用身份卡来启动，很麻烦。 “狗子，你有没有什么破解车锁的工具？”关智贤问道。 “工具就在纸鸢身上，我已经给你装好了。” “可是，式神的操控范围不是有限吗，它怎么跟我过来？” 安川净竖起手指头，说道：“问题不大，我把操控权交给你不就行了？” “我不会用啊。” “我在通讯里教你。” “行吧。” 安川净将数据线插入关智贤的手臂，将纸鸢的操作系统传输进去，并且给予一天的授权。 “ok，现在起，你就暂时接管纸鸢的控制权了。” 关智贤看到ui界面里多出了一个老鹰形状的图标，点开以后，浮现出了两个选项： “手动操作”和“默认跟随”。 “让它跟着我吧。” 然后他又选择让纸鸢采取高空飞行，以免被敌人发现。 只可惜，这秃毛鸡没有安装变色龙装置。 # 根之国，神原汽车制造厂。 这里曾经是高天原唯一的汽车制造中心，在外资入驻之前，它一直占据着汽车市场的绝对统治地位。 那个时代还没有民用浮空车的出现，对于陆行汽车的制造技艺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啧，不出所料，这地方有人来过。” 关智贤躲藏在集装箱之后，听到厂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伴随而至的是打鸡血的电子乐，让人听着忍不住左右摆头，精神倍增。 这帮家伙居然在汽车厂里放这么土的音乐，还不如听“棒棒鸡”呢。 不远处的地方安装有摄像头，想要进去并不容易。 关智贤不想惹事生非，打算把车偷了就跑。 “喂，狗子，怎么骇入那摄像头？” “在义眼视野里标记目标，纸鸢会尝试入侵，然后把我发你的代码输入进去。” 这怎么跟打游戏似的。 标记摄像头，纸鸢开始上传病毒文件，之后视野中弹出了一长串字符文本。 提示：防火墙已破解。 关智贤的眼前立刻铺展开一幅工厂内部所有摄像头的位置，以及电路布置的平面图。 楼顶有个敞开的天窗，那里只有一个手持狙击枪的家伙把守。 “妈的，我什么时候换班？”狙击手百无聊赖地跟厂里的伙伴交谈，“你们倒是唱得很嗨。” 纸鸢骇入了一旁的吊车，关智贤借着狙击手聊天的时机，一手抓住吊钩，从另一边上到屋顶上。 “小小鸟，过去吸引狙击手的注意力。” 狙击手刚转身，就发现一头机械鹰隼正对着他的脸。 “呃，这是什么东西……” 忽然，狙击手两眼一黑，义眼竟被莫名关闭。 他想要张嘴呼救，结果一颗巨大的拳头瞬间塞进了他的嘴里！ “乖乖睡去吧。” 关智贤拿出安川净给他的电击器，往狙击手的腰间用力一捅—— 电流激增，屋顶闪过暗蓝火花，一瞬间烧坏狙击手的义体电路！ 纸鸢落在关智贤的肩膀上，宛如海贼头目一般，面对敌人游刃有余。 “秃毛鸡，你今天表现还可以。” “呱！” 关智贤翻身落入天窗。 他站在顶层的钢构架上俯瞰。 偌大的工厂中满是各种各样的概念车。 有曾经流行过的“赛博武士·零”超跑，以及“帝王暴怒x”越野车。 关智贤看得直流口水，这尼玛是多少不动原男人的梦想啊？ 要是有这么一间工厂，那真就是豪华跑车轮着开，一周七天不重样。 不……一个月都不重样。 可是，他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个。 跑车中的至高女神，陆行时代的霸权皇后，蕴含无数世界一流设计师的智慧结晶…… 神原跑车的成名之作，经典之作——特典·湖神仙女莉莉丝。 关智贤已经迫不及待一睹其真容。 可是这时，他接入摄像头时猛然发现…… 占据这座汽车厂的，不是别人。 “喂，君次郎，音乐放小一点，老子准备要睡觉。” “好的，大哥。” 关智贤险些双腿发软。 没想到自己偏巧不巧地，又跑到了钢太郎的地盘里。 该死的狗子，怎么又把我领到怪物身边了？ 只听那个宛如巨人的钢太郎又补充道： “今中午，老子要跟湖神仙女‘同床共枕’。” 关智贤一听，顿时开始抓狂！ 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要玷污老子的仙女莉莉丝！ 这样的话，偷车就更加困难了啊。 而且，那个叫史奎格的敌方骇客也在。 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察觉。 该死，安川净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斗败那金发小个子。 关智贤悄悄地顺着钢梯移动。 看到钢太郎那伟岸的身躯缓缓移向一个大车间。 好了，位置清楚了。 现在要想办法引开史奎格。 那个金发小子蹲在角落里摆弄电脑。 他似乎刚刚发现摄像头被人关闭了，纳闷地起身，开始搜寻起附近的异常信号来。 似乎有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来挑事了。史奎格心想。 这几天被老大解决的杂鱼没有二十也有十几。 由于老大要睡觉，他打算去提醒一下君次郎。 然而这时，史奎格忽然发现楼顶的狙击手顺着钢梯下来了。 嗯？ 只见狙击手摸了摸脑袋，颇为恼怒地说： “刚刚有人袭击我，醒来就不清楚他到哪儿去了。” 果然有入侵者。 史奎格微微一笑。 “你之前在哪里遇袭的？” “就是我放哨的楼顶啊。” “好，咱们去看看。” 说着，史奎格拿起手枪，跟随狙击手走上钢梯。 那君次郎还在下边跟几个小弟土嗨。 金发小子心想，还是别找骂了，让君哥乐呵乐呵。 可这时，他又察觉到狙击手有些不对劲。 ——那家伙的身体好像突然间羽化了，变得半透明起来。 “糟了，这是虚像！” 史奎格刚反应过来，只感觉喉间一凉。 “不愧是骇客，这么快就发觉了。” 关智贤将死寂搭在了他的喉咙上。 “嘘，这把螯刺可是a级斩位。” 史奎格强装镇定地说道：“御前试合不允许杀人。” “没错。但我对着你的脊椎刺下去，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史奎格后脊不禁窜起一股寒意。 身后的恶魔在耳畔不停低语： “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些侍族不缺钱治疗…… “但，让你瘫痪个把月，还是可以的吧？” “行行行……你究竟想干什么？”史奎格咽了咽口水。 “把君次郎的音响音量调大，调到最大。” “啥？” # 钢太郎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湖神仙女莉莉丝，采用顶级高原牦牛皮制作座椅，外加上舒适的温度调节系统和空气对流系统。 钢太郎只需要张嘴命令： “莉莉丝，调整至夜间模式。” “好的，主人。” 随着一声娇柔的女声回应，跑车内部便立刻投影出宇宙星空。 四周顿时暗了下来，浮现出绚烂的星云，孤独的彗星，令驾驶座仿佛置身于太虚。 最适合那些日夜操劳的老司机进行放松。 与此同时，还有多种模式切换： 无论是山涧溪流，还是霓虹空间，抑或情趣模式……总有一款适合真正的老司机。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款超跑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钢太郎还没眯上几分钟眼睛，就听到外边放起了震耳欲聋的土味摇滚，惊得他险些跳起来。 “我干你，君次郎，你他妈活腻了？” 钢太郎顿时巨龙咆哮。 声音稍微变小了一些。 “莉莉丝，山涧溪流。” “明白。” 钢太郎准备接着入睡。 可这山涧溪流却突然宛如飞瀑湍流、雷霆滚滚！ “君！次！郎！” 钢太郎顿时气得摔门而出。 “老子非要揍死你不可！” 只见那巨魔撩起袖子，扛起狼牙棒“猛碎鬼”，怒气冲冲地离开车间。 关智贤忽然从一旁的阴影中显形。 作战大成功！ 他强忍着心中的窃喜，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面前那号称神原跑车女皇的“湖神仙女莉莉丝”。 那宛如冰面般顺滑的流线体，那闪耀着极光绚彩的配色……无不展现着贵族般的审美。 高高的尾翼正像那湖中仙女的圣剑，而车轮之中雕琢的白银圣杯便是女神的恩典。 “狗……狗子，我办到了。我该怎么开门？” 关智贤不敢贸然触碰车身，担心会触发警报。 “车子那边有个虹膜解锁的装置对吧？” 关智贤摸索了一下，回答说：“没错。” “把我复刻的虹膜虚像投影。” 他按照安川净说的去做。 ——提示：解锁成功。 莉莉丝发出了一声甜美的“欢迎回来”。 “行啊，狗子，我愿称你为‘金牌辅助’！” 关智贤心痒难耐，准备要去开门。 ——“喂！” 他倏然间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 关智贤的手仿佛突然灌了铅一般僵在半空。 “姓关的，没想到你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声音透过冰冷的面罩直达心底。 被……发现了？ 只见钢太郎拖着狼牙棒，站在他的身后，冷笑道： “你是准备好，被老子撕成碎片了吗？” 第43章 速度与激情 怎么办！怎么办！ 关智贤手心冷汗直流，他还没有做好跟钢太郎战斗的准备。 钢太郎拖着狼牙棒大步向前。 这个时候，关智贤突然大喊一声： “莉莉丝，启动自动驾驶模式，离开这儿！” 随着一阵引擎的长啸，原本立起的尾翼立刻向后延展，宛如天马撑开的圣洁双翼。 湖神仙女的车身浮动三道金色的流光，引擎刹那间加速。 整个车头几乎都要像天马扬蹄般高高翘起。 “收到，进入【疾光模式】。” 豪华跑车猛然间冲向钢太郎身后的大门。 关智贤一把抓住汽车尾翼。 与此同时，那动力全开的车中女皇宛如圣杯骑士的巨剑，划过一道金色雷霆，直插向钢太郎坚不可摧的身体。 ——伴随一声轰然巨响，饶是钢太郎这样的巨人也无法抵挡踩满油门的莉莉丝，被“巨刃”撞得直接向后倒掼出去。 “大哥！” ——轰隆！那陆行山岳宛如彗星坠地，地面不停摇晃。 君次郎挥出太刀【海鲨丸】，想来助阵，但是一看到那凶猛咆哮的跑车女皇，顿时吓得向右扑倒。 关智贤被湖神仙女一路拖拽着向前飞奔。 妈的，好快…… 他右臂立即发力，腿部卡住尾翼，向上攀爬。 提示：正在开启【自卫模式】。 “等下，什么玩意？” 关智贤刚爬到莉莉丝的背上，忽然发现跑车正以最高速度冲向工厂的铁闸门！ 车身开始产生变化。 喂…… 车头上的仙女车标立刻喷射出几道耀眼的金色激光，铁闸门在这辉光交织下生生被熔切成碎块。 关智贤怔怔地看着自己穿过“凭空消失”的铁门。 他的脸颊险些被黑雾气流撕裂变形。 这，就是传说中的“湖神仙女莉莉丝”吗？ 居然连激光武器都有。 要知道，这可是极为稀有的军工技术，只有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才配拥有的技术。 “实在是太牛批了……” 他难以抑制此刻的兴奋。 几个钢太郎的小弟此刻架起了工厂外面的机枪。 “喂，莉莉丝，打开天窗！” 火力交叉封锁，关智贤立刻狼狈地钻了进去。 子弹暴风骤雨般倾洒在莉莉丝的身上。 钢化玻璃顷刻间化作无数展开的蛛网，但却无法击穿女神的绝对防御。 “嘻哈！”关智贤激动地做出一个“金属礼”手势。 他打开汽车的音响，颇具朋克风的车内空间亮起霓虹光，将无数酷炫的机械表盘高亮。 此刻，他便是女神的骑士，街区的王者，驾驭风暴，冲破重重封锁。 “湖神仙女万岁！forthdy！” 副驾驶上，千子拉起安全带，提醒道： “先别高兴得太早。” 他的对手也紧追不舍。 “没关系，他们追不上我们。” 愤怒的钢太郎和君次郎分别驾驶着越野车和摩托穷追猛打。 驾驶座的屏幕上浮现出湖神仙女莉莉丝的影像。 那是一位身着圣洁礼裙，头戴花环的金发少女。 “我们已经离开神原汽车厂，我们的下一站目的地是？” “根之国金鱼巷。” 关智贤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式神纸鸢的视野。 天空负责侦查的纸鸢，此刻将敌人的位置标记在了雷达中。 他忽然发觉，君次郎和一帮小弟的摩托从一旁的巷子抄近道追了上来。 轮胎如同角力的公牛般蹭出狂涌的烈焰，整条大街都充斥着引擎与空爆的竭力咆哮。 那些机车小鬼们个个跨在座位上吆五喝六，活像一只只猴子骑在飞奔的猎豹上，不停挥舞手中的刀枪棍棒。 其中夹杂的越野车同样野蛮地践踏路面，卷起各种瓶瓶罐罐和飞舞的纸张。 一道金光掠过，一股轰隆的烟尘便紧随其后。 “千子，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开豪车的男人人人追捧了。” 关智贤打开天窗，启动【千樱吹烬】，手臂的龙鳞片片展开。 几个小弟刚掏出手枪准备射击，几片亮红的赤色鳞片却已爆射到他们面前。 绯红残影过后，街道升腾起爆裂的火花。 几辆摩托被炸得甩飞到街道的店铺里，驾驶员连人带车撞碎玻璃，落到一堆衣服杂物之中。 “喂，姓关的，我们有一笔旧账要算。” 君次郎启动了摩托的自动驾驶，双脚踩在座位上。 关智贤刚准备发射逆鳞，那摩托上的骑手却一瞬间跃上了湖神仙女。 白光骤闪，君次郎利刃出鞘，使出一记拔刀斩。 关智贤连忙将脑袋缩回了天窗。 几搓发丝慢慢飘落，他险些就给君次郎给直接斩首了！ “小子，有本事出来！” 君次郎倒扣海鲨丸，用力插进天窗的缝隙。 刀刃一瞬间贯透进去。 冰冷的刀缝几乎与关智贤贴脸而过。 “你不出来是吧？” 君次郎从腰间取下一枚磁爆炸弹。 虽然他未必能摧毁莉莉丝的防御，但是，这样的磁爆冲击也足以扰乱湖神仙女的系统，让车子停下来。 “认命吧。” 就在君次郎准备安装磁爆炸弹的时候。 关智贤突然打开一旁的车门，让上翻的车门边缘狠狠撞向君次郎的刀鞘。 君次郎一个立足不稳，磁暴炸弹不小心滚到了街道上。 “完了！” 钢太郎的越野车刚准备靠近，车轮就压到了磁暴炸弹，顿时爆射出强大而耀眼的蓝色电流。 钢太郎破口大骂，越野车失去了控制，重重撞上一边的电线杆。 关智贤抓住车门的边缘，借力摆荡跃上车顶，一拳轰向君次郎的身体。 ——当！ 情急之下，君次郎用刀身勉力格挡。 但是湖神仙女的速度太快了，两人都失去了平衡，往车后横飞。 君次郎一刀卡在尾翼上，身体几乎完全平地而起。 关智贤的后背重重撞上尾翼。 草，好疼！ “主人，即将拐入二弦桥，路程颠簸，请系好安全带。” 听着女神莉莉丝甜美而又毫无波澜的声音，关智贤心里此刻只剩下无数个“妈卖批”。 真不知道这个由拉泰集团提供的ai好在哪里，还好意思打出“如人类一般”的这种广告词。 我要是有安全带系，我就不会飞出去了。 “嘿……姓关的，你以为你能甩掉老子？” 君次郎抓住了尾翼，用手中的海鲨丸猛刺向关智贤的方向。 他立刻向一旁打滚，险些滚下车辆。 之后是第二刀！ 关智贤干脆空手入白刃，直接用右臂抓住刀锋。 撕啦——手心迸射出激烈的火花，湖神仙女也在下一刻以一个急转弯驶入二弦桥头。 关智贤一松手。 君次郎愣了半秒钟，巨大的惯性顿时将他甩飞出去！ 他的身体撞断二弦桥的护栏，整个人坠入了河中。 关智贤气喘吁吁地背靠尾翼，躺在车身上。 “该死，到底还有多久才到金鱼巷？” 第44章 金鱼巷 “刺激，御前试合不比什么爆米花电影香？” 塞兹博雷播放起了气势恢宏的黑暗风交响乐。 看着关智贤拼命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了往日的时光。 他过去曾是“塔尔之角安保公司”的雇佣兵队长。 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够过上好的生活，他铤而走险，与四个好战友深入铁林，狩猎变异的风暴巨鼠，对抗邪恶拾荒者的部落。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那诱人的赏金。 “爷的青春回来了。” 若不是有一次在孤山堡垒中中了拾荒部落的陷阱，丢了一只眼睛，他现在可能还在为赏金而拼命。 而那座城堡在他口中已然成为了“兄弟殒命”城堡。 他在那里失去的不只是一只眼睛。 还有他全部的手足弟兄。 塞兹博雷和着音乐扭起了腰肢。 他希望关智贤能晋级，好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 为了兄弟而誓死复仇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同时，也为了，上次的赌局。 “行了，别土嗨了，你的老情人冬耶娜不在这。”森上下刃讨人厌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啧，那个u盘给师范了吗？”塞光头问。 “当然。” 塞兹博雷摸了摸下巴，“我忽然有些好奇里面都是什么……” “很可惜，独眼兄弟，秀秋大人已经收走了。” “好吧。” “但我在秀秋大人身边看到了u盘的内容。” “什么？” 森上下刃严肃地说道： “暗隐组的人查到，这一百多的选试者里，有人向百鬼众购买了【狂骨】。” “你说的是那‘序列2-27’的违禁品？” “嗯，那东西会导致常人狂化，并且义体机能激增，危险异常，只是，我们至今没有收集到狂骨的实物。” 按照御庭番的划分，序列2的违禁品属于病毒或者药物，对高天原的治安具有巨大威胁性。 塞兹博雷还是有些困惑，“可是，雾鬼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森上下刃喝了杯开水。 “因为……他正在追查位列【修罗道】的恶鬼‘骨女’，然后顺手端了几个走私窝点。 “里面正好有购买【狂骨】的顾客名单。” 骨女？听说那是个可怕的家伙，一般的上刃可能都难以对付她。 记得前段时间sonic株式会社报道说： 有不少在红雨科技公司工作的员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遇见一个街头徘徊的少女。 她全身都是宛如骨骼一般的义体。 侥幸逃命的员工说，他的同事都被那女人用肋骨刺穿了心脏，横死街头。 不知道，那骨头究竟是种怎样的义体武装？ 塞兹博雷点点头，“所以，上面写了顾客的名字？” “没有。”森上回答说，“上面只说，这根【狂骨】将配送至根之国御前试合的会场。” # 根之国，金鱼巷。 湖神仙女莉莉丝停下的时候，关智贤差点口吐白沫，原地暴毙。 他双腿发软地慢慢滚下车身，重重落在地上，然后爬了好一阵才最终站起来。 “莉莉丝……打开光学伪装。”关智贤命令道。 那极光色的豪华超跑变得如同浮动的波光般，外形逐渐泛起透明和虹光的波纹。 在片刻之后竟真的好似沉入湖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咳嗽了几声，踉踉跄跄地走进面前的小巷。 这里曾是根之国有名的小吃街，名叫“北斗町”，俗称“金鱼巷”，因为当年著名的“金鱼姬料理屋”而得名。 这里随处可以看到传统的乌冬面馆、关东煮店以及居酒屋，也能找到现代风格的西餐厅和夏餐馆。 天气略微有些阴沉，飘落下绵绵细雨。 金鱼巷的街道很窄，路面铺垫以石板，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到处悬挂着水墨书写的招牌，辅佐以红色和白色的霓虹广告牌，虽然充满现代科技感，但依然有种梦回古代街巷的感觉。 关智贤打开通讯： “狗子，我到了。你那边没有人入侵学校吧？” “有是有，但问题不大，被电网给电晕过去了。”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 昨晚广播说，因为人数减少，战场即将缩圈，现在有辆跑车撤退会容易很多。 到时候顺便侦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新的据点。 关智贤就近找了家名为“雷谷”的寿司屋，他进去一口气搬了几箱现成的海鲜寿司。 他发现金鱼巷也并非无人光顾，有不少店铺都已经被打砸抢，变得一片狼藉。 这家雷谷寿司屋也不能幸免。 关智贤拆开箱子，发现自己刚刚装的寿司基本都被挤压过，还有被枪弹射成一团饭团的。 不过没关系。 真正的大厨能够让食材起死回生。 有了这些食材，做出几份烧饭不是问题。 关智贤还顺走了几瓶酱油，可以配合生鱼片吃。 即便是御前试合，也要每天山珍海味，做条快乐的咸鱼苟到最后。 仔细想了想，关智贤还打算去居酒屋整几瓶酒回去，今晚好好来个庆功宴。 然而这时，千子却在旁边提醒道：“有人来了。” “哎？难道钢太郎又追过来了……” 关智贤跟着千子悄悄躲在某间屋座的柜台之后。 从容的脚步轻点着石板路。 女子高挑的身影在雨雾中循循而来，搭在肩头的黑色西装外套犹如雨蓑般，忧沉低垂。 她手中漆黑的雨伞无声刮过瓦廊下悬挂的木牌与灯笼。 刮落的水滴在伞沿下破碎成点点飞幕。 而透过那由水花构成的朦胧雾霭，她的目光亦如天空般阴沉暗淡。 “那不是……那天酒吧里的大姐吗？”关智贤小声说道，“好像，叫……呃，珣香？” “嘘。”千子竖起一根手指。 珣香忽然停下了脚步。 吓得关智贤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他回想起那天珣香放倒君次郎的样子。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轻轻松松就将一个手持太刀的恶棍给踩在脚下。 好男不跟女斗，能不打就不打。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关智贤将视野接通天上侦查的纸鸢。 珣香依然站在店门外，只是，她的目光却看着正前方的巷子尽头。 纸鸢再将眼睛移向珣香目光所及之处。 那里赫然站着几个令关智贤感到讨厌的角色。 “妈的，追踪器定位就是在金鱼巷。”钢太郎颇为恼怒地说道，“可是史奎格那小子，却无法定位到准确位置！” 一旁浑身被水打湿的君次郎宛如蔫掉的小草，狼狈地说： “我一定要揍死那姓关的，不切他几根手指，我就不姓‘佐佐木’！” 这时，钢太郎伸手拦住一旁的君次郎。 “怎么了，大哥？” “那个女人。” 君次郎望眼一看，巷子的中间，珣香宛如一道剪影，屹立于街道中央。 他突然回想起那天，那个夺走自己太刀，并且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老阿姨”。 双腿不禁一软。 “喂，女人！”钢太郎肩扛猛碎鬼，大踏步走向珣香的面前，“好久不见啊。” 黑衣的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不要这么冷漠嘛。”他冷笑着说，“上次的事情，我替我小弟道歉。” 珣香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让开。” “那可不行。” 钢太郎将猛碎鬼往地上重重一杵，鼻孔喷吐出热气。 石板路面登时裂开无数道蛛网般密集的裂痕。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到一个浑身邋里邋遢的臭小子，就是那个有钢铁麒麟臂的家伙。” 珣香轻轻撩开遮挡面容的额发，扬起冷峻的脸说道： “看到了。” 什么？！关智贤像触了电一般，猛地一蹬腿。 “哦？在哪儿？”钢太郎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珣香将黑伞轻轻一收，宛如一柄漆黑的利剑，轻点向地上的水坑。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配合喽？”钢太郎哈哈一笑。 此时此刻，他充满了兴奋。 他渴望看到眼前的女人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 “我们，有一笔旧帐要算。”钢太郎的义眼闪过杀戮的赤色，“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侮辱佐佐木家。” 雨幕飘散。 伞尖化开地上的镜面，波纹阵阵。 黑金的模块宛如夜蝶飞舞，拼接组装。 “如果你渴望战斗……” 待到波纹平缓之时，珣香的手中已然握着一把由锯刃拼接而成的漆黑长弓。 深渊巨兽的极恶獠牙在风中高高展露。 黑夜皇后的肃杀铁翼在雨中悄然张开。 关智贤的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往店铺深处退却。 他就像卷入暴风雨的秃毛雏鸟。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快走！ 第45章 黑夜女皇 钢太郎早已饥渴难耐。 他渴望真正的对手。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获知对手的底细。 “君次郎……”钢太郎斜眼盯着自己的小弟，“我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啊……” 君次郎顿时懵了几秒，“我？” “去！” 他将君次郎往前用力一推。 “其他人都给我上！” 她屹立于街道中央。 雨水打湿了衬衫，朦胧了双眼。 七八道人影冲破雨幕，叫叫嚷嚷。 钢太郎拖动沉重的狼牙棒，在地上留下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 如果你是辉夜的女皇，那我倒是想一片片斩断你的羽翼。 “她应该是名‘射声’，作为精于弓道的代价，必然会牺牲近身战斗的能力。” 飞奔踏过水坑，君次郎右手按住刀柄，躯体前躬。 他一回想起那天的耻辱便怒火中烧。 “不要给那女人任何脱离的机会。” 霎时间，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手持利刃的小弟将珣香团团包围。 君次郎的拇指抵住刀镡，利刃展露白光。 倏然间，腿部义体发力，足下水花迸碎，他化身出海狂鲨，一步跃上翘起的飞檐。 对付射声最好的办法便是封锁其活动的空间，将其牢牢困死。 君次郎不敢掉以轻心，面对这样的对手必然全力以赴。 他望着被刀剑花蕾层层包裹的夜蝶。 挑、刺、切、斩…… 君次郎大喝一声！ 七八柄太刀骤然收圈，一同挤压向困于花蕾的夜蝶。 高傲的女人，这次，你该如何脱身呢？ 这是剑网交织的囚笼，而你不过是陷入困境的猎物。 珣香依然立于刃网中央。 剑风拂面，吹起她肩上的外套。 钢太郎摸摸下巴，他明白一旦完成收圈，那么她的下场必将是被七八柄太刀撕成碎片。 即便她侥幸躲开剑刃的风暴，君次郎的拔刀术也将一招斩断她的双臂。 “嘿！上次的事情，我依然记着！”君次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纵身一跃，白光瞬闪—— “佐佐木有仇必报。” 雨幕降下一轮新月，将水滴斩碎成汹涌狂流！ 舌尖兴奋搅动双唇，君次郎享受着血红战纹涂抹脸颊的快感。 眼前掠过极致的黑与深度的红。 就像华丽升起的帷幕。 “复仇的感觉，竟如此甜美……” 君次郎一直都有一个成为明星的梦。 他渴望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表演，看他以惊涛之势，展现完美的斩杀。 并且，得到大哥的认可。 告诉他，自己也是一名真正的武士。 海鲨的利齿冲破奔涌的巨浪，斩向雨幕尽头的身影。 可舞台亮起聚光灯的一刻，他的幻想支离破碎。 君次郎睁大了双眼。 那本该被斩断之物，却不在其后…… ——幕后出现的，是同伴们惊愕痛苦的脸。 即便面对滔天海啸，这只深渊狂鲨也绝不畏惧丝毫。 可此刻，他却咬紧牙关，握着太刀的手绽起条条青筋。 同伴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望着海鲨穿过雨幕，在自己胸前划出一道猩红的血线。 他们的身影缓缓倒下。 刀锋却再无法抬起。 珣香猛然踏住海鲨丸，空灵的双目倒映着君次郎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那本该垂死挣扎的猎物，此刻正如舔舐刀尖的凤蝶，长袖飞舞，化作黑色的十字，耸立狂流雨幕。 发生了什么？ 西服湿答答地披在她的双肩上。 以极致的冷静与优雅。 双袖落下之时，身后只余下七八具重伤倒地的躯体。 不甘的利刃已如搁浅的海鲨，几番跃起挣扎，却只能被黑夜的女皇践踏于脚下。 君次郎抬起茫然而血腥的脸颊。 雨水混着血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视野中。 “你，不够格。” 他感觉自己额间一凉。 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轻点自己的额头。 雨水混杂血水缓缓淌过鼻梁。 君次郎想不通。 我为什么会败给一个女人？ 他一直坚信，自己掌握着同龄人最快的拔刀术。 为了追赶兄长的步伐，他没日没夜地苦练，即便他资质不够，但他依然有与兄长并肩战斗的权力。 钢太郎就像他的灯塔，人生的榜样。 他愿意为兄长誓死冲锋，愿意为佐佐木家的荣耀而拔刀挥剑。 可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有的人是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高峰。 钢太郎如是。 眼前的女人亦如是。 “我不甘心……”君次郎如同野兽般低吼。 当一个男人的尊严遭受打击，他所能做的是什么呢？ 君次郎丢下刀柄，猛扑向面前的女人。 疾走变成了风驰电掣的冲锋。 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双眼几乎要撑出爆裂。 哪怕玉石俱焚，他也要洗刷自己的耻辱。 转瞬间，拳脚飞快交接。 她展开黑色的弓，他举起冰冷的枪口。 火药在枪膛炸裂。 子弹击穿了珣香白皙的肩膀。 下一刻，她却不知疼痛地，膝盖犹如炮弹轰击向君次郎的腹部。 他痛苦地干呕。 可他再次站了起来。 珣香手中的长弓扫过一阵黑光，锯刃将君次郎的左手腕生生切断。 珣香就在站在他的身旁，蜜棕的发丝拂过他毫无血色的脸。 君次郎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手臂血如泉涌，不切实际地想要捡起海鲨丸。 珣香的靴子重重一踏，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丝毫不留余地。 迎接他的又是一记粉碎的肘击，颌骨在暴雨的攻势下被打成碎片，整个人撞入店铺的纸拉门中。 君次郎努力想要证明自己还没有失败。 可是濒临崩溃的躯体已然宣告了战斗的胜负。 他向前挪动了几步，最终却已是不能。 恍惚中，君次郎似乎看到了过去耍赖不肯认输的自己。 兄长一次次将他击倒，他却总有一万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大哥……我终究还是……失败了。” 珣香慢慢走过君次郎身旁的路面，她甚至还不需要使用手中的长弓。 “喔，很厉害嘛。”钢太郎冷笑道，鼓起了掌。 纸鸢飞过阴暗的天空。 她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关智贤胆战心惊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两个他最恐惧的对手，此刻将在这狭隘的小巷中决一死战。 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该挪动脚步逃走。 “千子，那女的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恐怖如斯……” 可是，面对怪物一般的钢太郎，她那柔弱的身躯能够抵挡那山崩地裂的攻势吗？ 关智贤不禁捏了把汗。 “轮到你了。”珣香弓指恶兽。 钢太郎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咱们先来热热身。” 说完，他的脚步一瞬间踏碎地面的石砖，别看他身躯笨重庞大，可是冲锋起来势如洪流，无坚不摧！ 君次郎奄奄一息地看着，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 战斗吧，佐佐木的狂兽。 钢太郎的眼中只剩下杀戮。 兄弟两人的身躯在那一刻交接。 剩下的，就交给我钢太郎吧。 海鲨的落幕，将是荒蛮恐兽的崛起。 君次郎露出欣慰的笑。 佐佐木家战无不胜—— 猛碎鬼怒吼咆哮！ 强力的威压将暴雨突破成扩散的激流，誓要将黑夜的女皇撕成碎片。 她不过只是一介“射声”。 满月的弓弦搭上致命的弓矢。 然而，仅凭这样的攻击，绝无可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弓矢命中钢铁之躯。 他也不知疼痛地狂暴冲锋。 第二枝箭嵌入他的手臂。 钢太郎依然毫无知觉。 这样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像拂过身体的细叶，不痛不痒。 可他的攻击一旦命中对手，那结果将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在猛碎鬼即将砸向女人的刹那，她轻巧地避开那势大力沉的攻击，转身踏向墙壁，再度起跃。 “呵呵，老套路。” 猛碎鬼忽然上挑！他发动肘关节的义体武装，强行改变狼牙的轨迹。 臂间顿时爆射灼热的蒸汽！ 猛碎鬼顷刻将上跃的空间封锁。 ——糟了！关智贤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 “你的攻击对我毫无作用，但我，只需要击中你一次，就足以令你命丧黄泉。” 獠牙以毫厘之差扫过珣香的面颊。 钢太郎自信地说道： “我向来不畏惧只会放冷箭的家伙。” 然而这时，他却发现珣香滑铲过自己身体的一瞬，两道铁索犹如黑蛇拂过自己的眼前。 这是…… 只听耳畔传来了女人冰冷而空洞的声音： “比起引弓射猎，我更喜欢徒手搏杀恶兽。” 钢太郎的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等等，难道你不是射声，而是……” 珣香轻轻一提眼镜。 “战士。” 钢太郎体内的箭矢骤然爆开，无数尖锥化作巨龙的棘刺深深嵌入机体！ “什么？！” 他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弓矢连接着绳索，此刻自己已完全陷入了女人的掌控之下。 珣香将铁索用力拖拽。 伴随轰然巨响，蒸汽发动，绳索回收，这庞然巨兽竟被一瞬间拽倒在地！ “现在，你已被绳索束缚，无处可逃。” 她驾驭挣扎的恶鬼，手中的长弓化作黄泉利刃。 “你可以选择投降，或者，如同你的兄弟一般。 “沦为废铁……” 第46章 怀疑 关智贤偷偷摸摸抱着一打瓶装可乐，从店铺的后门溜了出去。 他虽然很想当个吃瓜观众，可是他一看到钢太郎倒下，就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 那个叫珣香的大姐，实在太危险了。 “这么狼狈，实在不符合你的作风。”千子无奈地笑笑，边喝饮料边看关智贤忙活。 “我觉得我可能打不过那大姐。”关智贤无视她的嘲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说着，他差点被窗台的边缘绊倒，两瓶肥宅快乐水就这么奉献给了大地。 他暗骂一声“草”，然后矮下身子，从房屋的狭间穿过，回到湖神仙女的身边。 “莉莉丝，关闭光学伪装。” 关智贤迅速把能拿的东西全部装进了后车座和后备箱。 “狗子那家伙很久没有回话了，该死。” 他连续呼叫了好几遍，可是安川净始终没有回答。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好赶紧回去。 “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带点庆功酒。” 关智贤发动湖神仙女，这一次，他打算亲自驾驶超跑。 “回到学校以后，我看看能不能自己做点麻辣烫吃。”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喜欢研究吃的东西。”千子静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雨水打湿了跑车的玻璃，雨越下越大，留下宛如蚯蚓般歪歪斜斜的水痕。 第一次开着豪华跑车奔驰在神原的街道上，他既兴奋也有些淡淡的遗憾。 “为了生活，不学会做那么一两道菜怎么行？” 关智贤仍然能回想起当年战争爆发的时候。 那一天，他还留在干净的教室里，他记得自己的最后一堂课是讨人厌的数学课。 什么tan、cos、sin，宛如巫婆的魔咒涌进大脑。 他记得自己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因为昨晚上跟大豪到厅里通宵。 后来…… 老师轻轻拍掉了他用以遮挡自己的课本。 抬起头的时候，他却看到窗外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醒来以后，他便孤独地徘徊在学校的废墟里，和同学们呆在破烂不堪的体育馆中间。 他不会做饭，上面分发下来的生米和生肉他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就在他饿的不行的时候，是大豪教他怎么烤肉吃，怎么把生米煮熟。 他的自己学做的第一餐饭也是在学校里做成的。 “后来，补给断了。”关智贤回忆道，“我就跟大豪冒险到外面去讨东西吃，把所有能找到的，都收集起来。 “用有限的食物，做最好的大餐，就算只剩下生米和土豆，也能吃得很香。” 千子认认真真地倾听着。 看着空旷的街道，关智贤就不禁回忆起老家不动原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可是即便回去，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不，你还有千子。” 关智贤一愣，随即责怪道：“你又偷窥我的心思了。” “实话实说。”千子思考道，“千子觉得你其实没有最初看起来那么废柴。” “我很废吗？” “看起来。”她回答道，“起码，你还是会一些手艺的。” “这些年我学会了很多。可惜，你不能品尝我做的菜。” “千子不理解你们这些生命体的食物。”千子冷冰冰地回答道。 她虽然在努力让自己的模样显得更有人情味，可是依然如此刻板。 “真可惜。”关智贤点开电台广播，“假如你是个活人，我大概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 雨水顺着长弓的锯刃缓慢流下。 水滴一点一滴落在钢太郎坚硬的军工义体上。 “告诉我，你的选择。” 珣香将黑色的刀锋架在钢太郎的脖颈上。 那倒下的凶兽目光中却丝毫没有表露出胆怯与畏惧。 “嚯，看来，是老子低估你了……” “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珣香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块银色的怀表。 “时间结束以后，我便会废掉你的机体。” 此时此刻，钢太郎的义眼中，浮现出了珣香手中那把武器的评估数值。 【义体武装】 月读命（特殊分类）——斩位a，击穿b，机动b 斩位a等，刚好达到能破坏军工义体的层位。 而它的击穿能力仅仅是穿透表层。 此刻的情况很被动。 钢太郎心中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那真正的杀手锏亮出。 怀表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珣香平静地开始倒计时。 事到如今，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五。 四。 三。 二。 钢太郎的双眼顿时化作刀刃状。 既然如此的话…… 只听珣香数到了最后那“一”字。 钢太郎做好了绝地反击的准备。 然而就在珣香举刀的一瞬间，一颗黑色的子弹突然间穿破雨滴，重重击向她手中的月读命！ 她顿时一阵虎口发麻，不禁咬住下唇，迅速闪至一旁。 “谁？” “幸好赶上了。” 只见屋座翘起的飞檐上，有一名面色蜡黄的御庭师范正手持狙击枪，目光不善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我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啊，女人。” 那名师范微微笑道，将狙击枪杵在屋檐上。 “该不会，是长着一身奇怪的骨头吧？‘骨骼清奇’的女人。” 珣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头顶阴阳怪气的御庭师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要阻止我击败无礼的对手吗？” 师范轻轻摆摆手，“击败对手没问题，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二次检查。” 说着，珣香的脚下浮现出巨大的阴影。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回响在金鱼巷的上空，落地时掀起阵阵强风。 一辆装甲浮空车停靠在巷子的外围。 创伤组与菁选组的御庭番众迅速出动，将整条金鱼巷迅速封锁。 地上望天的钢太郎也是一脸困惑。 密集的雨滴打湿他的额头和面罩，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站了起来，慢慢退到一旁的雨棚下。 “你们要干什么？” 面对全副武装的菁选组，珣香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屋檐上的御庭师范慢慢隐去自身的影像。 珣香的眼瞳骤然一缩，他再度出现在她的身后。 无声无息，犹如鬼魅一般。 在刚才子弹发射之后，那名师范便已经转移了方位，并且留下一道虚假的影像在屋檐上。 自己竟然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放轻松一些，我只是想看一看，你身上究竟有没有某根‘多余的骨头’。” 珣香沉默地举起了双手，“随意。” 说完，创伤组中的女性便对珣香展开了搜查。 她只是静静地屹立于雨中，任凭她们给自己套上复杂的检测器械。 过了一会儿，她们汇报道： “报告秀秋大人，我们没有检测出异常数据，也没有发现任何违禁序列的物品。” 那名为“秀秋”的师范不禁眉心一蹙。 “你们真的认真查过了？” 创伤组的成员们点了点头。 黑藤秀秋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 难道眼前的女人当真拥有这样可怕的实力…… 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秽多非人”竟能超越高贵的侍族。 在接到雾鬼那家伙的报告时，他立刻就怀疑了数据过人的珣香。 如果那拥有违禁品【狂骨】的人不是珣香，那还能是谁呢？ 可恶。 只听，那“非人”出身的少女，冷冷地在他耳边说道： “我可以走了吗……师范大人？” 黑藤秀秋握紧了手中的枪。 我的判断，怎会出错？ 第47章 cd赤鸟大厦 关智贤将湖神仙女莉莉丝停在了食堂附近的地下车库里。 他再次试图联系安川净，然而对面只传来很奇怪的噪音，却并没有听到回复。 “该死，那小子不会出事了吧。” “不是没有可能。”千子说，“毕竟那少年不是什么近战能手。” “要是那小子挂了，我会很苦恼。” 说着，关智贤也没来得及检查自己搜刮的战利品，马不停蹄地向着狗子躲藏的地方跑去。 走廊里没有见到式神羽蛛。 摄像头倒是还开着。 事先知道陷阱布置的关智贤宛如体操运动员一样，避开所有连珠炮和磁爆炸弹。 “狗子？” 关智贤一口气跑上几层楼。 他隐隐约约听到教室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关智贤眉心一蹙，用力推开教室的门。 “狗子！” 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险些把他给掀翻！ “狗子，你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安川净合着音响里播放的acg音乐舞蹈。 关智贤顿时傻了眼，这小子看起来还会跳宅舞。 他一人一狗，还有一群机械蜘蛛，仿佛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跳得忘乎所以，陶醉于音乐之中。 ——滋！ 伴随一阵电流声，关智贤拔掉了音响的插口。 安川净的自娱自乐瞬间被终结。 “该死，你放这音乐是嫌自己不够隐蔽，还要把敌人全都吸引过来吗？” 安川净戴着灰色面罩，两眼无辜地看着他的老大哥。 “快收圈了，应该不会有敌袭了。” “那之前我叫你，好歹回答一下吧？” “我听不见，音乐太大声。”安川净回答得干脆自然。 他甚至得意地炫耀说： “之前有人开车跑到学校里，被我的炸弹陷阱给报废了，然后我就俘获了这个宝贝。” 安川净亮起一旁的音响，“我从车上拆下来的。” “这就是你翩翩起舞的理由？”关智贤双手叉腰，不客气地责备道。 “嘿嘿，其实嘛……”安川净眯起眼睛微笑，“他的车载大碟里居然有risa的《赤莲华》。” 他颇为怀念地说：“当年我姐姐最喜欢这首歌，她还在‘噼里啪啦’翻唱过，而我就是当时伴舞的小鬼。 “如果你现在上去噼站，也许还能搜到。” 关智贤摇头道：“我不怎么逛噼站，顶多上去看鬼畜。” “拜托，老哥，你需要点艺术细胞来点缀你精湛的厨艺。” “行了，下次再给我搞这飞机，我就展现一回精湛厨艺，把你剁成人体寿司，明白？” 安川净登时一个哆嗦，“我靠，你好变态……” 说着，窗外传来了一段震撼人心的太鼓声。 两人立刻停下了谈话，因为这太鼓声意味着落鲸号即将发布公告。 关智贤打开窗户。 太鼓声持续了大约三秒。 广播里传来了裁判森上下刃雄厚有力的声音： “因为选试者的减少，根之国战场将在一个小时之后收圈至市中心地段。 “限定时间内未到达指定圈内的视为弃权。” 关智贤摸摸下巴思考，“幸好我们有一辆超级跑车，我们可以做好充足准备再撤退。” 他之前在返回学校的路程中，侦查了一些可以作为临时据点的地方。 根之国环形球场，还有cd赤鸟大厦，这些都是拥有完备防御系统的场所。 就在关智贤深思熟虑的时候，森上下刃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收圈开始！” 他忽然看到落鲸号的“骨骸”中间飞出了上百架小型无人机。 它们环绕着都市的外围，排成一个大圈，发射出紫色的信号光彼此连接，形成一圈巨大的光幕。 并且这道光幕正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收缩。 “虽然我们有湖神仙女莉莉丝，但咱们也要尽快收拾东西了。” 两人立刻开始将能带上的东西带上。 “以你的水平来看，你更喜欢在哪里防御？” 关智贤边收东西边问安川净。 “cd赤鸟大厦。” 他回答得极其干脆。 干脆得让关智贤都感到困惑。 “为什么？” “那可是知名的游戏公司，肯定有很多高端的电子设备，这些都能为我所用。” 看着安川净那狡猾的小眼睛，关智贤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小子是觊觎里边的游戏！” “嘘。”安川净狡黠地眨了眨眼，“别这么直接嘛。” # 准备了大约十几分钟，两人坐上湖神仙女，播放起最燃的《赤莲华》。 虽然跑圈的路上多有挫折，来了一场追逐战，然后报废了几辆对手的汽车，最终还是顺利前往市中心！ 这里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整个空间垂直向上，拥有密集交错的空中街道。 而cd赤鸟大厦就在这些街道围成的天井中央，高高在上，一枝独秀。 它的表面完全是由金属玻璃构成，通透的设计让它宛如雨中的水晶圣碑，在朦胧的雾气里若隐若现。 将近三百米的高度也使它在庞大的都市丛林之中占据有一席之位。 两人将跑车停在地下车库里。 在把储备统统搬出来以后，关智贤打开了光学迷彩。 “谢谢你，关哥，你真是好人。” “谢我？你在想什么玩意？” “因为，你让我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 步入大厦的大厅，映入眼帘的是水晶般的殿堂： 犹如冰面的瓷砖中央点亮着一排金色的地灯，在中央的座台上还悬浮着火红色的赤鸟虚影。 尽管人去楼空，公司总部都已经搬到了高市区，但cd赤鸟昔日的辉煌可见一斑。 “哇！这里居然有《猎魔人3》的海报……还有《赛博时代2088》的超大型手办！” 安川净指着一张如同王室旗帜般悬挂在大厅上的长条海报。 上面有一位白发的猎魔人，他孤独地骑着骏马，游荡在雪山和荒林之中。 “我以前特别喜欢《猎魔人3》。” 安川净兴奋地说： “为了这款游戏，我甚至还买了全套的同名小说。 “讲真，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利威尔的卡洛特一样勇敢，到世界各地斩妖除魔。” 关智贤交叉双臂，就像看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然而事实上，你就像游戏里那穿着骚粉衣服的吟游诗人一样，叽叽喳喳。” “哼。” 安川净又站在一个戴着墨镜，一边手臂是义体的大雕像前，喃喃道： “就可惜cd赤鸟在经历那场《赛博时代2088》的口碑滑铁卢以后一蹶不振。” 他摸了摸雕像的银色手臂。 “即便如此，我还是比较喜欢里面的强尼·里维斯的，他是个真正的大明星。” 他记得cd赤鸟因为过度宣传《赛博时代2088》，欺骗消费，并且传出压榨员工的丑闻，最终使得名声尽毁。 关智贤不屑地说：“再怎么样，这个公司也算是被资本利益熏心，落到现在的下场纯属自作自受。” “但，追梦的游戏人是无辜的。” 安川净遗憾地说： “听说他们一周‘996’地加班加点，最后还要沦为公司口碑崩坏的挡箭牌。” …… 两人直接坐电梯，把东西搬到了ceo的办公室。 关智贤一屁股坐上真皮沙发，两脚高高翘在茶几上。 这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墙上挂着折叠式大屏电视，中央空调的微风源源不断地将冷气送进办公室里。 隔壁还有一间干净的卧室。 点开遥控器能将房间的墙壁通通变成透明的玻璃，足以眺望远方庞大的都市。 “还真挺不错的哈。”关智贤赞不绝口。 但回过神来，却发现安川净已经不见了。 他在房间转了老半天。 “喂！狗子？” 他似乎听到办公室外面有什么声响。 “狗子，你丫的搞什么名堂。” 关智贤打开办公室的舱门。 只见，门外一具身着黑色暗花宿装束的机械士兵，正延展着螳螂刀般的巨刃，指向自己的胸前。 他顿时冷汗密布地颤抖道：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48章 机械公卿 铁傀儡的面容仿佛古代的公卿，被粉饰以苍白的面妆。 它约莫两米多高，袖中延展的螳螂刀高举过头，机械之瞳散发着骇人的光束。 关智贤不禁后退几步，将死寂滑出。 而机械公卿也跟着踏步向前。 怎么这么快就被找上门来了？ 狗子呢？被解决了？ 不会吧…… 关智贤立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义眼正在评估。 机械傀儡的实力迅速列举了出来： 【战斗】b 【护甲】a 其余的全是c级，勉强有一战之力。 他的身后是玻璃墙，稍有不慎就可能坠下几百米高空。 就在他准备反击之时，忽然看到安川净那小子爬到了公卿的肩膀上，冲着自己招手。 关智贤顿时愣住了。 只听那少年意气风发地说道： “关哥，瞧我发现了什么宝贝！” “你会发现我手中的大宝贝正准备往你脑袋上招呼过去。” 关智贤顿时火冒三丈。 “我刚刚喊了你半天，结果你就弄来个‘铁憨憨’吓我！” 安川净拉下面罩，吐了吐舌头。 “我可是很努力地在加强我们的防御设施啊！” 安川净刚才在ceo的办公楼层，找到了几台公卿打扮的机械守卫。 他略施了点伎俩，将机械公卿的控制权转移到了自己手上。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是两个人在战斗，而是有很多‘大兄弟’并肩作战了。” 安川净跳回地面，打了个响指，机械公卿立刻就开始跳起了宅舞。 距离收圈完成还剩下几分钟，估计再过不久，外面的街道就会热闹起来。 现在选试者还剩下不到二十人。 不知道那天的大姐和钢太郎，到底最后谁胜谁负。 关智贤心里希望钢太郎被淘汰，但是那珣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真不希望与她交锋…… 伴随着一声太鼓响，收圈正式完成。 整个根之国战场的范围被限制在了中心商务区。 临近夜晚，大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如同战场的枪弹噼噼啪啪，雨滴化作泪痕模糊了房间的玻璃。 站在大楼的顶端，远方的乌云仿若铁砧般，笼罩在大御庭区的天守阁上，将隐隐的雷光暗藏其中。 雨雾中的都市慢慢亮起了朦胧的光。 “我会赢得试合，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我前进的脚步。”关智贤暗暗发誓。 他到餐厅区去做了两份海鲜炒饭，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香味宜人。 用的素材全是被压扁的寿司，关东煮的墨鱼丸和海鲜肉片之类的。 回来的时候，安川净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犬太郎，另一只手拿着薯片。 中央的客厅升起了折叠式的虚拟电视，就好像浮空的魔法卷轴，上面播放着最新的番剧。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关智贤将炒饭摆在茶几上。 “嗯……” 安川净仍然两眼发直地盯着电视里的大姐姐。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看这些全是妹子的动漫。”关智贤一屁股坐到安川净身旁，“男人之间的王道热血番他不香吗？” “啊，我喜欢又大又圆又白的东西。”安川净颇为坦诚地回答。 “……” 关智贤烦躁地开了一瓶可乐。 他实在搞不懂一群妹子又跳又唱又卖萌的番有什么好看的。 他想起了入梦直播间的一个老水友。 那家伙也喜欢“又大又圆又白”的东西。 对关智贤来说，还不如来个肉包子。 “关哥，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就缺那么点气质。” 安川净笑道： “要是你能稳重一些，高冷一些，我保证有很多妹子喜欢你。” 关智贤摸了摸自己早已丧失感情的脸颊，“难道我还不够高冷？” “不不，那叫面瘫。”安川净说，“而且，你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即便面无表情，也难以掩盖那中二的气息。” 关智贤忍不住骂了声“该死”。 安川净连忙摆摆手。 “大哥你别生气，我只是随口说说。 “毕竟你真的男友力爆棚，做菜那么好，实在可惜，如果我姐夫是你这样的大好人，该有多好。” 关智贤“啧”了一声，“我只有面对一群大老爷们的时候才会‘男友力爆棚’。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说着，他以不屑的目光盯了一眼身旁啃薯片的千子。 她嘴巴含着一块青柠味大薯片，眨巴着一对大眼睛看着关智贤。 “千子检测到你目光中有89.7%的嘲讽意味。” “哼。” 一大一小彼此沉默了好久，两人看着电视里的女孩唱唱跳跳。 安川净吃完了最后一盘海鲜炒饭，摸摸自己的肚皮，道了声“感谢款待”。 “话说，关哥，你为啥想要加入御庭番啊？”他又好奇地问，“我很想听听你真正的原因。” “哦。” 关智贤低下头，静静地思考。 上来高天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甚至快要淡忘了自己的老家不动原。 记忆里仿佛只剩下了那天逢魔时刻的回忆。 一想起大豪那没心没肺的傻笑，他就忍不住一阵心酸。 几乎要将一瓶可乐给捏碎。 “百鬼众杀害了我从小长大的兄弟。”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只想将他们一个不剩地，全部消灭干净。” “啊……” 安川净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一时语塞。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以为关智贤是个中二的大哥哥。 他总是热血沸腾，意志坚定。 只是，没想到，大哥哥竟然会有这样的过去。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关哥。” “又不是你杀的，道啥歉？” 关智贤最终还是放下了可乐，那张僵硬的面容上挤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那么，你呢，狗子？” 安川净沉思片刻。 “其实我根本不想加入御庭番。可是，这是我们家族唯一的机会了……我老爸把光宗耀祖的使命都寄托在我身上。 “假如我不能加入御庭番，我家很可能就会沦落到庶民的命运。 “其实我一直觉得，快乐活着不是很好吗？ “可，姐姐都为此做出了牺牲。那么，我也应该全力以赴。” 关智贤听着，不禁开始回想起青树林海的女孩祈叶来。 那可怜的少女，不也是被藤本家的使命压得喘不过气来吗？ 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看来，你我都是不得不选择前进的人。”关智贤举起可乐的瓶子。 “的确。” 两人瓶子相碰，彼此将汽水一饮而尽。 “那么，我们一起加油吧，狗子。” “说了好多次，我叫安川净琉璃啦！” “懂了，狗子。” # 两人睡了一段时间的安稳觉，虽然不乏有街道上传来的激战声。 ceo房间的大床又软又舒适，还能够调换模式，让周围的墙壁变成海底或者星空。 伴随着海水的气泡声，关智贤觉得自己能够好好休养一下疲倦的身心了。 可就在大约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电脑突然传来了入侵的警报声响！尖锐而刺耳！ 对危机尤为敏感的关智贤立刻便跳下了床。 “喂，狗子！” “啊……” 安川净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来到屏幕面前，却发现，负责大厦防御系统的中央电脑都已经被侵入。 “该死，这层以外的摄像头都失灵了。”安川净焦急地说，“而且有一部分电力遭到了破坏。” 他迅速切断了机械公卿和防御系统的联系，并将自己的操纵工具输入机械公卿的系统内。 “到底是谁上门挑衅？”关智贤问道。 正厅中央的折叠电视忽然间打开了。 一阵混乱的扭曲色块快速跳动。 只见那悬浮的投射窗上，慢慢浮现出了钢太郎那戴着漆黑呼吸面罩的可怕面容。 他语气冰冷地说道： “姓关的，我终于找到你了……咱们，还有一大笔旧帐要算算。” 第49章 摩天之战 安川净果断切断了ceo房间的灯光，并且关闭了电梯的电源，以防侵略者直接入侵ceo办公室。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狗子，你的技术不是一向很好吗？” “我睡着了，不清楚啊。”安川净连忙解释，“而且对方的骇客实力也不差。” 关智贤气得跺脚，“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安川净摇摇头，“该不会是你被人偷偷放了追踪器吧？” “追踪器？” # cd赤鸟大厦，一楼大厅。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钢太郎一棒便将封锁的大门砸得粉碎。 “多亏了老子的莉莉丝，这下姓关的逃不掉了。” 身后的金发男史奎格打开了搜索，这次他也打算将自己失掉的面子给夺回来。 就算是那个颇具本事的黑客躲在那姓关的身后，但这回也不同于上回了。 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只为与那神秘的高手一较高下。 “老大，我已经切断了对方的安保设施，现在整栋大楼已经畅通无阻。” 钢太郎满意地点点头。 他手中左手握着君次郎的海鲨丸，右手拿着恐怖獠牙猛碎鬼。 锐利的切割者，沉重的粉碎者。 这是一份来自恶鬼的厚礼，只等着送入关某人的脑袋和脖子里。 硕大的身型犹如降伏死神的阎魔德伽，杀气腾腾，身后还跟随着一众手持太刀的部下。 “君次郎，大哥我会替你报仇，将那些蝼蚁统统斩为碎片。” 钢太郎和小弟们挤进电梯里，它快速而平稳地上升，转瞬之间便已快进了几十层楼。 可是就在数字即将到达80的时候，头顶暗蓝的照明灯却骤然熄灭。 整个电梯厢都悬停在了将近300米的高空。 “报……报告，电梯电源已被姓关的切断！” 小弟们苦按电梯按钮无果。 钢太郎脸颊闪过不悦，将两把武器放下，然后将手指用力嵌入电梯的门缝。 双手怪力发动，呼吸罩喷射出炙热白汽。 伴随轰然巨响，那极度强壮的手臂硬生生将电梯门给掰坏变形！ “那就徒步上去，你们走前面。” “啊，这……” 小弟们不敢忤逆大哥的命令，只好充当敢死队，爬进其他楼层的入口中。 “不过是猎物垂死挣扎罢了。” 钢太郎重重踏向地面，双手抓住门框，稍稍用力便将那巨大的身躯撑进了第八十层的楼道中。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拖延多久。 小弟们打开了手臂灯。 这里是一间大办公室，地上铺着橙红的地毯，两侧颇具未来感的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电子海报。 角落的摄像头已经失灵了。 此时，史奎格等同于挖掉了对方骇客的双目，他们就如同瞎子一般只能乖乖等死。 小弟们分散开来四处搜寻应急通道。 他们沿着头顶幽绿的安全出口走去。 这个时候，钢太郎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弟的惨叫！ 他立刻回头，黑暗的地方似乎有金属坠落。 他冷哼了一声，拖动猛碎鬼径直朝着阴影深处走去。 钢太郎向来不畏惧任何人，即便是强大的鬼神，他也要与其决一死战。 就像小时候一样，哪怕面对比自己年龄大上好几岁，人数也多出好几倍的对手，他也从不退缩。 不将敌人粉身碎骨，誓不罢休。 钢太郎哼哼着变调的小曲。 “哦，亲爱的关智贤，你究竟在哪儿？” 小弟们紧紧跟随在大哥的身后。 史奎格也跟着调动起所有感官。 灯光扫过黑暗中匍匐的办公桌。 赫然间，钢太郎扫到了一具可疑的人影，它又瘦又高，身着黑色宿装束，眼中散发着猩红的暗光，面部就像纸一般惨白。 “这是……” 钢太郎警惕之后不禁感到一瞬困惑，薄弱的天花板却瞬间破开，掉落下半截人类的身体。 敌袭！ 他条件发射挥动海鲨丸，阴暗的走廊刹那间响动惊鲨的咆哮。 ——肉体撕裂，伴随着机械破坏的巨响，血液混杂着零件四散飞溅。 待到众人看清“来袭者”时，却发现，那所谓的敌人，正是之前惨叫的小弟。 他此刻被拦腰斩断，只剩下半截身体在痛苦地挣扎。 “老……老大，姓关的……” 断裂的义体中不断迸射出火花，估计是快要不行了，必须紧急联系创伤组。 一众小弟纷纷后退，生怕下一个被砍成两截的就是自己。 “老大……救我。” “你做得很好。”钢太郎说道，“我会替你复仇的。” 说着，他径直踏过同伴的身体。 可是角落里，那宛如瘦长魔影般的机械公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钢太郎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难不成姓关的又有新的帮手了？ 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 “老大，山本不见了！” 他又听到身后，小弟们在大喊，落在最后的人再度不知所踪。 人数不断减少，到现在，只剩下两个小弟，还有史奎格跟在自己身边了。 “喂，史奎格，给我把这层楼的安保系统转移到咱们的控制之下。” “可，老大，这里没电。” “备用电源，这里一般都会有备用电源。” 史奎格略微有些为难，于是转身对剩下的两个小弟喊道： “都给我去把备用电源开了！” “是！” 敌暗我明。 本以为是刺瞎了对手的双眼，可没想到陷入黑暗的竟是我们自己。 小弟们手忙脚乱地推开一切杂物，几道手电光犹如盲眼剑客的利刃，在走廊中来回乱斩。 “找到了没有！”钢太郎吼道。 “有！” 话音刚落，整层楼都一瞬间亮了起来。 走廊的灯光自内向外点亮。 光束仿若舞台灯映照在地上，将断线的“木偶”映照而出。 ——那些打开备用电源的小弟们此刻双双“殒命”，倒在电闸前。 “可恶……又有人被袭击了。” 钢太郎立刻催促史奎格进行骇入。 金发小子赶紧盘腿坐在角落，打开电脑，五指如飞。 这个时候，那机械公卿也不再躲藏，屹立于走廊的尽头，袖中延展出两把锋利的刀刃。 “你就是姓关的帮手？” 钢太郎肩扛猛碎鬼，手持海鲨丸。 “你可不要——小——看——老——子——” 庞大的山岳猛然踏进，沉重的身躯化身无畏的战车，以惊人的加速度冲向瘦高的公卿！ ——当！ 双刀交叉，螳螂刀与海鲨丸激烈碰撞，金属的震鸣响彻整层大楼。 钢太郎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战斗的兴奋。 机械公卿的左手袖中滑出第二把螳螂刀，直刺向他的腰间。 钢太郎不闪不避，就用身体硬接下这致命的一击！ 刀刃在火花中崩裂，即便是b斩的巨刃，在阎魔伽罗的不坏之躯面前都显得脆弱不堪。 “喂，怎么了，就这点本事？” 钢太郎一手抓住公卿的脑袋，就宛如握着一个皮球。 公卿的机械眼不停转动，第二刀斩在了他的肩膀上。 岿然不动。 “你的小白脸着实恶心。” 说完，钢太郎手心骤然发力，将公卿的头颅给生生撕下，狠狠甩在地上！ 那瘦高的身躯当即失去了控制，摇摇晃晃，像是失去根系的枯木重重倒下。 “史奎格，搞定了没？” “马上。” 金发小子进入了大楼的系统。 电源的开启，意味着敌人也将重新获得防御系统的控制权。 此时此刻，他正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斗。 波澜诡谲的网络空间处处暗藏杀机。 他就像游走于深渊的浪人，攻破一道又一道防线，时刻警惕着来袭的对手。 终于，史奎格顺着线路的缩略图，找到了对方的控制中心。 正在开始骇入…… 进度79%。 “差不多了。” 进度100%。 史奎格已然取得了骇客之战的胜利。 他即将按下最后的确定键，将病毒数据输入控制中心。 只是，这次胜利，似乎有些太容易了。 突然，他听到一声犬吠！ 连忙抬起头，只见一只机械秋田犬瞬间扑向他的身体撕咬。 “喂！史奎格！” 金发小子的手臂被秋田的锐牙用力咬住，不停惨叫。 安川净微笑着看着义眼的视觉。 真正强大的骇客，绝不是只会摆弄电脑的弱子。 他蹲在通风管道中，80层的情况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老大，救我！” 史奎格的腋下传来一阵强烈的电流。 关智贤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将电击器往他身上一甩，瞬间便令他的身体丧失知觉。 钢太郎的部下已被全部消灭！ 找上门的猎人此刻竟沦为了可悲的猎物。 被钢太郎视为有点小手段的蝼蚁居然将他戏耍至此， 这，怎么能忍？ 钢太郎全身的肌肉开始暴起，机械血管犹如龙须般膨胀。 猛碎鬼顷刻间甩向关智贤的方向！ 对手立刻丢下昏迷的史奎格，左手撑住办公桌，身体离地，侧翻过凌乱的办公室。 恶鬼的獠牙轰然将办公桌砸得粉碎，径直撞向墙面，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关智贤与犬太郎迅速钻进通风管道。 “搞定了，狗子，配合得很棒！” 两人在黑暗中拍手相庆。 “现在只剩下钢太郎一人了，关哥。” “我交代你的还记着吧？”关智贤问。 “当然。” 关智贤的心脏怦怦直跳，决斗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整个根之国还剩下11名选试者。 也就是说，这将会成为决定胜负的一战。 他本以为大姐会替他消灭钢太郎，可现在，他不得不亲自面对。 但愿，暗之座的情报能助我“斩杀恶龙”。 ——死寂出刃。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准备行动。 然而这时，他脚下的管道却突然破开一道裂缝。 海鲨丸犹如深海的恶魔直冲向他的面颊！ “姓关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50章 镜之边缘 关智贤和安川净立刻向后急退！ 海鲨丸被用力抽出，又再度穿刺了进来，凶恶的利刃从指间钻出，险些贯透了安川净的手掌心。 安川净吓得面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往里钻。 獠牙一般的利刃化作恶意的潮水，此起彼伏地刺穿壁面。 “来不及了，只能立刻行动！狗子，记住我说的！” 关智贤将死寂衔在口中，铁拳发力轰开管道。 “在这儿呢！” 钢太郎当即一刀刺向破开的大洞。 可是他的刀刃并没有如愿斩开仇人的躯壳。 寒芒所触之物像是轻飘飘的便宜玩具，而不是有血有肉的身体。 一头傻不拉几的秋田犬被砍成两截，歪着脑袋跌在地上，还傻乎乎地吐着同样只剩半截的舌头。 就像是嘲笑某人一般。 “嗯？” ——轰！ 仅仅是视线停留的几秒内，身后的另一块天花板被瞬间破坏！ 关智贤直接跃向钢太郎巨人般的后背，挥出死寂，刀尖所指即为那毫无防备的后脑。 只需片刻，利刃便可切断后脊与脑干。 “雕虫小技。” 就在利刃即将接近的分毫，钢太郎却只是一个侧目。 右臂猛然向后摆击，一瞬间便正中关智贤的胸口，将他径直打飞出去！ 那力道宛如巨魔的铁拳，关智贤一连撞翻好几张办公桌，才最终落地。 无数文件如雪花飘落。 可怜的犬太郎全身爆出电火花，凄惨地“汪”了一声。 安川净心疼得快要落泪，可是为了打倒大恶龙，他必须全力以赴。 他快速开启骇入模式。 挣扎的犬太郎在失去控制之前，将病毒输入了钢太郎的义眼神经。 “犬太郎，你不会白白牺牲……” 由于距离很近，强力病毒很快突破了屏障。 那高大的魔鬼正准备给予关智贤致命一击，可是太刀还来不及挥舞，黑暗就如同巨手般遮蔽了双眼。 “妈的，老子要杀了你们！” 失明的巨龙疯狂挥舞獠牙。 关智贤瞅准时机，一瞬间滑铲过钢太郎的胯下。 双手扒住他的衣服，犹如灵猴般迅速爬上那城墙般的躯体 关智贤取下口中衔着的死寂，一刀插向巨人的呼吸罩！ 可是挣扎着的钢太郎却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死寂再无法深入半分。 他此刻便是驾驭恶龙的骑士。 钢太郎嘶吼着想要将他狠狠甩下，可是关智贤死活不放手。 骑士另一只手用力抠住钢太郎的漆黑面罩，几乎使出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给老子——撕下来！” 办公楼里回响着两人的怒嚎！ 钢太郎往墙上重重一撞，关智贤仿佛被两把铁锤用力挤压，骨头快要散架般疼痛无比。 坚持住…… 坚持住！ 只听钢太郎大吼着： “那边的，你帮助姓关的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和老子将姓关的干掉，你我都能晋级御庭番……” 安川净呆在通风管道里，默默启动了式神·羽蛛。 那几只多足爬虫顺着关智贤的身体，慢慢爬向钢太郎的手臂。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 “关哥和你不一样，他是个善良的人。 “而你，只是个不顾小弟死活的屑。” 弄坏了我心爱的犬太郎，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钢太郎的视觉刚刚恢复，机械羽蛛就将尖锐的节肢插入手臂的关节，触发强力电流！ 抓住死寂的手陡然一松。 关智贤立时发动激光触点。 刀刃化作赤色的残影，一刀斩碎钢铁的呼吸罩！ “上啊，关哥，教训他！”安川净呐喊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让我们一起，去屠龙！” 面罩化成了飞舞的碎片。 钢太郎露出了一张被剥去面皮，显现森森白牙的可怖面容。 他剧烈喘息着，失去了呼吸罩的支持，他几乎无法控制身上的军工义体。 关智贤又是一刀插进钢太郎脊背的缝隙中。 ——轰然一声，巨龙跪倒在地面上。 “不错……是老子低估你们了。”钢太郎艰难地说道。 他丢下海鲨丸，只是想努力喘口气。 双拳难敌四手，饿虎难敌群狼。 铠甲变得沉重，挤压着每一块神经，他就像是被无数蝼蚁团团围攻的巨龙，反击都成了徒劳。 玻璃窗上的倒影，好似一幅嘲笑画，嘲笑着他立志横行霸道的一生，只能以丑陋的悲剧结尾。 ——“忍耐住，进入武门的路是无比痛苦的，但你将成为佐佐木家背负焱龙胆的第一人！” 他仿佛看到父亲正捧着自己那颗丑陋不堪的头颅。 老爹……我，好疼，好痛苦。 他看到自己趴在桥墩下，被七八个国中生围着殴打。 他们用随身电脑拍下自己失败的丑态。 对着他撒尿，拳打脚踢。 “喂，你不是很牛吗，钢太郎？” 烫着火红头发的国中生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你不过是个公卿家的，不要妄想着做什么武门的老大啦！” “或许你们佐佐木家在庭上无人能敌，但你记住了，这里可是武家侍族的地盘！ “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国中生拿起棒球棒，一棍子打向钢太郎的脸颊！ 多么耻辱的失败。 他咬牙切齿。 “我可是佐佐木家的长男…… “我怎么可能会输？” 钢太郎牙缝间几乎要流血。 ——“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父亲说。 他抚摸着钢太郎犹如恶鬼般毁容的脸颊。 没有人，能够击败钢太郎。 没有人，敢侮辱佐佐木家。 钢太郎死死攥紧拳头。 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将这份耻辱血偿。 关智贤一刀划开钢太郎的黑马甲。 他忽然发现，这头恶龙的身体上似乎有一颗如同心脏般怪异的核心。 它连接着无数像是金属肋骨的东西。 这是…… “关智贤，你让我很火大。”钢太郎语气低沉地说道。 那颗核心散发出火焰的辉光。 他正愕然间，只听到几声骨关节活动的爆响。 暗红色的能量流顺着钢骨的纹路缓缓蔓延开来，从那颗诡异的泵输送往全身。 那头精疲力竭的恶龙竟重新站了起来。 几枚脊刺如隆起的火山般撑破了背上的衣物，又好似高高翘起的龙牙裹满了红色的“鲜血”。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已经失去了呼吸罩，应该已经不能操纵军工义体才是。 棘刺穿透了关智贤的身体，将廉价仿生层包裹的机械粉碎。 那强壮的手臂以诡异的姿势倒折过来。 就像一具人偶，不在乎剧烈的疼痛，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将手臂生生反转，一把抓住关智贤的手臂！ 这种程度的家伙已经不能再说是人类了吧？！ 或许是用义体人都无法与之相符的概念。 被重新注入力量的怪物再一次对关智贤展开了撕咬！ 骑士已然被巨龙的双爪死死钳住，在绝对的力量下被拽入高空。 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那股恐怖的巨力犹如扔铅球般将他疯狂甩了出去！ 关智贤感到强烈的失重，身体控制不住地撞向大厦的玻璃。 ——咔嚓！ 玻璃爆碎，犹如乱刀飞舞，撒向几百米的高空！ 他全身都已完全凌驾于半空之上。 头顶是坠落的雨滴，脚下是百米深空。 他勉强抓住了大厦的钢构，才最终遏制住坠落的趋势。 该死，暗之座怎么没告诉我，钢太郎还有后手？ 发狂的钢太郎，此刻已经完全化身成了狂暴的大威德金刚。 他重新捡起s斩位的猛碎鬼。 尖锐的倒刺在地上划动出刺耳的声响。 ——要挨剐！ “喂！关哥，快逃啊！”安川净在通讯中焦急大喊。 关智贤紧咬牙关，竭力想要往上爬。 可是，全身都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 危难之际，他斜眼瞥到大楼的外围还有一架用来检修和清洗玻璃的升降梯。 钢太郎犹如狂犀冲锋而来。 千钧一发，关智贤双足撑住玻璃，将身体摆荡，飞跃过三百米的高空，重重跌落在狭隘的升降台上。 顾不上休息，关智贤拉动摇杆，升降台开始向上缓慢爬升。 暂时安全了。 关智贤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升降台上，身体被刺穿的部分闪耀着火花和电流。 幸好没有命中要害。 但即便如此，钢太郎所带来的恐惧已然深刻心底。 “只剩11个人了，其实，你完全可以淘汰安川净，终结赛局。” 千子坐在护栏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必要跟钢太郎死撑。” “狗子是我的伙伴。”关智贤艰难地说道，“他没有背叛我……我也从来……不会背叛朋友，这是原则。” 千子轻叹着摇摇头，“可是，你根本不是钢太郎的对手。” “管他呢……这高天原里牛鬼蛇神多如牛毛，老子可不差他这一个！” 话音刚落，升降梯的钢构猛然一震。 关智贤滚向平台的边缘，脸颊贴向栏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 那地狱的修罗此刻一手握着獠牙，一手抓住钢构。 犹如索命的阎魔，将残破而骇人的身躯从阿鼻地狱的深炎中生生拽出。 发力上跃，往复循环，誓要将黄泉怒火燃烧向垂死的猎物。 每一次飞跃，都伴随着响彻高空的咆哮与钢构间剧烈的震颤。 关智贤顿时冷汗直流。 “千子，我……快溶了。” 第51章 狂流之暗 化鲸尸骸君临根之国的上空。 伴随着滚滚雷霆，落鲸号投射下巨大的黑影，遮挡天空，分割雨幕。 “看来，御前试合快要结束了。” 榊原灯花梨微微打了个哈欠，周身的灯盏如同嬉戏般来回旋转着。 “越是接近尾声，一切才越有意思。” 黑藤秀秋翘着二郎腿搭在屏幕前，他一手转着遥控器一手拎着清酒瓶，额头上还顶着副护目镜。 “早就厌倦之前那帮菜鸡互啄了，现在才是电影开幕的时候呢。” 一旁的灯花梨投来一副厌恶的神情，她伸手夺过秀秋手里的酒瓶。 “看着战况越来越激烈，我们都是捏着一把汗，只有你在这作威作福。” “上一次出现大规模死亡事件的情况，还是在宗政大人参选的那年吧？” 雾鬼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正靠着墙，望向一旁沙发上的羽前宗政。 与这几人对选试充满兴趣截然不同。 宗政只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醉心于抹茶加《神原日报》。 听闻雾鬼的发言，秀秋只是冷哼一声。 “现在眼下不就有场很可能导致死亡的战斗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中控台前的森上下刃，将主屏幕拉向cd赤鸟大厦。 “通知创伤组和快速反应小组，我们的电影要到精彩部分了。” 随着无人机镜头的拉近，屏幕上渐渐出现了两个身影，在巨大的混沌魔镜上进行着殊死搏斗。 而这时，宗政手中的报纸终于稍稍向下移了移，露出了那幽蓝的视线。 “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程度的死斗了，秀秋你不去看看吗？” 灯花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口中还不住地抿着瓶子里的酒，手上却一个劲地推着秀秋的肩膀。 “急什么，我可没买现场观影这种服务。 “更何况，叫关什么的小子，要是没有安川家的侍族帮助，还不知道能打成什么程度呢。”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非人与侍族的组合，总让自己心里有股膈应的感觉。 没等秀秋这家伙继续嚷嚷完，一股凉意便刷刷地冲扫着他的后颈，直钻入心底。 “喂！我说雾鬼你没毛病吧！我知道你个阴森的家伙喜欢冷冰冰的感觉，但也没必要把空调开这么大吧？！” “唔……” 秀秋脖子一扭，发现身后的沙发上只剩下了一沓肆意翻飞的报纸，和一杯被吹得没了热气的抹茶。 而一旁的雾鬼正“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啊！” 随着视线侧移，他的视野中赫然出现羽前宗政的身影，立在敞开的舱门前。 秀秋瞬间感觉一阵“微风拂面”，脸上顿时眼歪口斜。 呼啸的空气如洪水般，顺着敞开的舱门涌入舱内，卷走了每一丝的温度。 宗政拿起舱门旁的靖庭切，黑色阵羽织猎猎而起。 “喂，你要去干什么？”强风下，秀秋几乎睁不开眼，“你是要近距离观影吗？” 宗政微微回首，“参与电影的拍摄。” “哈？！” 秀秋重新戴上目镜，可这时候，那敞开的舱门却已空空如也。 “该死……我要状告他搅和御前试合！” # cd赤鸟大厦顶端，暴雨倾盆。 关智贤的额头满是汗水和雨水。 升降台就快到顶层的停机坪了。 忽然之间！他感觉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 关智贤连忙站起，几乎睁大了双眼—— 只见化身暴君的钢太郎猛然上跃，犹如水中突进的巨鳄，手持狂暴的獠牙，重重砸向升降台的边缘。 ——轰隆！ 钢铁的平台被直接砸凹变形，齿轮混杂着螺丝钉刺入关智贤的身体。 他脚下陡然失去支撑，连忙向上抓住顶层边缘的护栏。 生锈的栏杆又湿又滑，关智贤险些无法抓稳。 他右腿用力勾上，身体使劲一撑，狼狈地翻上顶楼停机坪。 关智贤气喘吁吁地回头往下看。 那狰狞的恶鬼就在自己的脚下！ “卧槽，还来？” 他刚准备发射爆鳞，钢太郎便鱼跃而起，犹如肉山凌驾半空。 炮弹般的铁拳顷刻间轰击向地面，粗大的裂痕化作死亡的根系蔓延。 关智贤往后连摔出好几米。 他几乎快要不行了。 在绝对的武力之下，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此刻，他趴在停机坪那巨大的h字样中间。 雨水无情击打他残破的身躯。 “关哥！” 顶层停机坪的大门被安川净一瞬间撞开。 “抱歉，我来迟了！” 只见那钢太郎拖着沉重的猛碎鬼，屹立于关智贤的身旁。 他的眼中散发着死光，虬结的人造肌肉暴怒隆起。 “我说过，姓关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狂流雨下，眼前一片模糊。 关智贤被雨水沾湿的双唇微微嗫嚅，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 可是全身已然动弹不得。 “快住手啊！” 安川净立刻放飞式神纸鸢，想要阻止他。 然而，阎魔伽罗已然将猛碎鬼高举过头顶，压根没打算留活口，直接朝着关智贤的身体疯狂砸落！ 关智贤几乎放弃了思考，屏住呼吸，等待着头颅破碎的瞬间。 什么梦想，什么未来，都会随着这一棒支离破碎，随风消逝。 就在獠牙贴近头颅的一瞬间，钢太郎双瞳中映出一枚光点。 时空仿佛被冻结，恶龙的獠牙被生生凝结在半空。 光亮宛若深空坠落的彗星，穿越云层和雨幕。 这是…… 钢太郎瞪圆了双目，耳畔回响起一阵破空长啸。 ——那是长枪的尖锋！ 他下意识举起手臂，军工臂铠顿时张开成一面紧急护盾，撑起半面漆黑的钢墙。 可是来不及了！ 钢太郎目视着那道光轨划过眼前。 “彗星”径直射向臂上那还未完全展开的黑墙。 ——砰！ 巨大的冲击力将钢太郎击退出近十米的距离！ 那杆足以贯星的长枪赫然击碎了他的屏障。 义体热量骤然攀升！ 赤红的枪尖便是狂放的恒星，令伤口灼烧出一圈亮红。 这等功效的能量武器，已远不是入门级别的军工护甲所能抗拒。 它直贯入钢太郎的手臂和胸腔，正对其脊背怪异的核心。 “到底是谁？” 他紧咬牙关，表情因为愤怒而变得无比扭曲。 一刹那，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双如同魔罗般的鬼瞳。 焦烁的剧痛瞬间撕裂胸膛！ “你这家伙！”杀红眼的钢太郎咆哮着。 他还未看清来者便撕碎烟雾，重拳出击。 ——第二声轰响传来。 长枪往前一踢，尖锋贯穿胸口，那怪异的核心已被挑在枪尖。 钢太郎承受不住压力，膝盖顿时半跪下去。 雨滴打在装甲与枪柄上，顷刻便升腾起炙热的蒸汽。 安川净目视着那岿然立于枪尾之上的身影。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得救了……关哥……” 摆动的阵羽织，耀眼的焱龙胆，以及如盔缨般飘扬的发辫。 安川净似乎猜出了什么—— 他是‘御庭三鬼’之一的羽前先辈！ 只见，那御庭苍鬼脚下的钢太郎仿佛失去了动力，缓缓折了下去，眼中的红光也渐渐黯淡。 鬼面铠下飘出一阵白雾。 “哦，果然是狂骨吗？” 话音未落，钢太郎手腕一拧，眼中再度爆发出猩红。 猛碎鬼一跃而起，扑向宗政。 “没死透？” 他双腿向下一蹬，整个人跃上半空，如同猎鹰向后横飞，同时右手擎住枪尾。 长枪骤然离体。 猛碎鬼扑空，在地面砸起碎石与水花。 而宗政也手持长枪单膝落地。 “看样子是新型的，破坏核心无效……” 幽蓝的目光透出一丝迟疑。 片刻间，钢太郎便仅凭双腿站立，缓缓支起了残破的身躯。 狂骨核心被几条电线牵扯着挂在洞穿的胸口后。 他的实力已被大大削弱，可是反而激发了战斗的本能。 他浑身爆发出怪异的红光。 意识，思维，早已在这种状态下消散。 钢太郎如同行尸走肉，只不过想杀死眼前的对手。 他左打右扑，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宗政半分。 “去哪了？去哪了！” 钢太郎烦躁地嘶吼。 他的身后又传来了宗政说话的声音： “创伤组和反应组吗？嗯……这里有两具报废的躯壳，一会儿过来抬走。” 话音刚落，阎魔重锤已至！ 可他再度如同凭空消失。 “只好先卸除狂骨了……” 钢太郎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无形的气浪顷刻冲破身体。 尖锋所及之处，创口连接成绯红的星座。 靖庭切扫过，通讯再度开启： “你们可以过来了。” ——骨架分崩离析，巨龙轰然倒地。 他一脚踏在钢太郎的头顶上。 “我问你，谁提供的狂骨？” 钢太郎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声。 看起来劲头还没过。 头顶传来一阵亮光，强风席卷。 医疗浮空车以极快的速度赶来战场。 “喂！你在搞什么名堂？” 黑藤秀秋扒在敞开的舱门前叫叫嚷嚷： “你怎么能打伤公家的人！” 宗政简单回答道：“他有你要找的狂骨。” 说着，他将手中熄灭的核心往头顶用力一掷。 秀秋赶紧伸手接住，险些掉下浮空车。 “狂骨不是兴奋药物？” 宗政淡淡地说： “它的原理仍和当年的‘百足神’一样，只不过，它比过去的功效更加强大。” “……该死，我还是觉得，你打伤公卿家的人让我很难办。” 七八个头戴防毒面具的创伤组成员扛着担架出现。 宗政慢慢踱到关智贤的身旁。 “喂，小子，结束了。” 关智贤微微睁开眼。 一张狰狞的鬼面铠，一双幽蓝的鬼瞳。 就像那日百鬼夜行的逢魔时刻。 宛如三途川畔的擎枪鬼兵，宛如悄然而至的御庭苍鬼。 “打得不错，但不能算好。”他说。 “我……赢了吗？” “很遗憾。” 他望着身旁的创伤组成员说道： “今日晋级的只有九人。本该晋级的钢太郎因为违反规则而被除名。” 关智贤倏然攥紧双拳。 虽然，宗政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可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即便对手出局，也无法改变战败的事实。 御前试合就是如此残酷。 可就在宗政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关智贤却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们出手帮助……” 那伤痕累累的小子此刻抬起了血流满面的脸。 “我依然，可以战斗。 “胜负仍未分晓。” 第52章 骑士终屠龙 “我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安川净看着那倔强的大哥哥挣扎着站起。 似乎连立足都有些不稳。 “关哥……”他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关智贤的身体嵌着齿轮和螺丝钉，被刺穿的部分还冒着跳动的电火花。 “别这样，你会死的。”安川净几乎要落泪，“关哥，收手吧……” 那被反应组牢牢束缚的钢太郎，此刻也抬头看向了关智贤。 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 他哪还在乎晋级呢，只不过是想将对手撕碎罢了。 “你可要想清楚。”羽前宗政说道，“失去狂骨的钢太郎依然强大。而你的这副身躯撑不了多久。” “所谓，富贵险中求。”关智贤干笑着，擦干嘴角的血，“目标，亦险中求。” 这一直都是“搞毛兄弟”的信条不是？ 他不顾阻拦地站起。 尽管搞毛二哥终会逝去。 但只要一息尚存。 他们的精神就会伴随着战斗永远存续。 千子的虚像自雨中出现，她轻轻捧着他的脸颊，说： “我们依然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她的身体也如同关智贤一般伤痕累累。 他知道，或许，千子那家伙也会与自己感同身受。 “抱歉。让你跟我一起受苦了。”关智贤苦笑着看着她的脸颊。 不知是否是错觉，眼前的少女似乎真的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ai也终于升级了吗？ “千子只是不想死去。” 草，是我想太多。 “呵……当年《巨龙谷》里的坚毅远征，我和大豪可是一口气打了108关的，现在，也只是屠个龙而已。” 大豪的职业是手持双管猎枪的“赏金猎人”，而我则是一名女神的“圣杯骑士”。 他告诉千子： 那时候，我们为了拿到决胜的神恩技能，不惜以残血的身躯，去对抗可怕的上古龙魔。 我只管挥舞圣剑，迎着八风闪电死命冲锋。 而大豪就在我的身后，与我并肩作战。 可是那些怪物不是呼风唤雷，就是喷吐次元火焰，挥舞恶臭触须。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快帅酷”这个id还亮在大豪头顶，我们就绝不会输。 ——“随着这枚弹丸一起消逝吧！” 无论听过多少回，大豪跟着“快帅酷”一齐喊出的台词还是那么有力，那么令人安心。 仿佛任何怪物的脑袋都会被猎枪轰成两半。 “虽然这一发过后，大家的血槽旁都挂起了骷髅头。 “可是……富贵险中求。” “结果呢？”千子问道。 “翻车了。” “……” “但boss也最终倒下。” 千子轻轻搭上了关智贤的肩膀，额头彼此紧紧贴在一起。 “像这样对吗？”她问。 “什么？” “大豪不在了，但还有千子。” 关智贤微微一怔。 望着少女坚定的目光。 不知为何，心底不禁涌现一股暖意。 “是的……我并不孤单，还有狗子，还有你，快帅酷的千子……” 关智贤重新捡起地上的死寂。 骑士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大豪也在天上看着我，等我为他复仇。 “走，我们一起去屠龙。” 创伤组和反应组的番众们，落鲸号上的师范们……他们看着不屈的骑士重新举起了他的利刃。 纵使遍体鳞伤，命悬一线。 可是只要骑士没有倒下，战斗便没有结束。 “想要继续战斗，可以。” 那背着狙击枪的黑藤秀秋说道： “根据律令，试合在出现特殊状况时，可以申请一决终局，也就是生死状。 “这就意味着，战斗不死不休，直到一方死去，你打算吗？” 被擒拿的钢太郎露出了恶毒的目光，似乎这正合其心意。 “好。” 死寂横过胸前。 “我承诺，无论死活。‘富贵险中求’。” 钢太郎巴不得关智贤说出这句话。 他立刻挣脱身旁的反应组成员！ 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退让，以免卷入这即将到来的恶战。 “喂！关哥……让我过去！” 安川净想要帮忙，可是羽前宗政却将靖庭切往他身前一横。 “这是男人间的决斗。” “可……” 黑藤秀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为什么‘非人’都喜欢找死呢？活着不香吗？” 此时此刻，受伤的骑士对战狂暴的恶龙。 关智贤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战胜他。 只知道，向死而后生。 他向钢太郎竖起三根手指。 “我只需要三十秒，便能解决战斗。”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而更多的则是嘲讽与不屑。 “嗯，只需三十秒就会被解决。”黑藤秀秋心道。 安川净一脸震惊，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当然希望大哥哥能赢。 可是，三十秒……三十秒打败钢太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钢太郎已被极限削弱，可这也不是身受重伤的关智贤所能打败的。 “那么。”黑藤秀秋开启了录音，“你们都发誓，无论死活，都与御庭番无关吗？” “关智贤发誓！” “佐佐木钢太郎发誓。” “好。” 黑藤秀秋代替裁判宣布道： “御前试合的附加赛，现在开始。” “狗子，打开计时器，时间30秒。”关智贤说道。 安川净心里“咯噔”一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照做了。 那么，来吧。 关智贤战战巍巍地屹立在原地。 深吸一口气，倒计时开始。 他猛然睁开眼睛！ 一阵飓风席卷过身体，钢太郎以暴烈冲锋，如同狂暴的钢矢，顷刻间迫近眼前。 来了。 “关哥，你在干什么啊！”安川净焦急大喊。 “看来，我们的勇士快要放弃了。”秀秋无聊地打了声哈欠。 20秒。关智贤默念着。 那一刻，他的双眼对视着钢太郎猩红的双目。 “你不害怕死亡吗？”千子问他。 “怕，当然怕。” 他看着那颗炮弹般的铁拳。 “我甚至想要立刻逃走。可那样，我就输了。” “输赢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总有东西比狗命更重要。” 小小的骑士只是迎着八风暴雨冲向混沌荒原。 他无惧龙魔的咆哮，只为了渺茫的胜利。 下一瞬间，铁拳轰向了他的身体。 关智贤一口血喷到了钢太郎狰狞的脸上。 那一排暴露在外的獠牙沾满了鲜红。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关智贤惨死的模样。 “千子，你还能像上次那样，与我并肩作战吗？” 少女毅然点了点头。 他没有闪避。 拳头贯穿身体，从后背猛地突破出来！ 三百米的高空上顿时回响起人们的惊呼！ 安川净跪在了地上，几乎嘶哑了。 “大哥哥……求你了，别再坚持了……” 连那一向冷酷的羽前宗政也不禁动容。 钢太郎冷笑道： “很遗憾，你本可以活命，但你偏要找死。” 没想到，关智贤却咧开满是鲜血的嘴，说道： “还有……10秒。” “什么？” “你已无处可逃。” 钢太郎发现自己并没有命中他的要害。 拳头从肩膀穿透了过去。 是之前就被棘刺刺穿的缺口！ 钢太郎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忽然感到喉头一紧。 ——关智贤的机械臂一瞬间锁住了他的咽喉！ “喂……你以为，你现在的状态，就能用‘断头台’勒死我吗？” “还有5秒。” 关智贤仍在倒数。 “你要干什么？” 钢太郎想要挣脱，可关智贤却将身体往前一送，紧紧抱住那恶龙的身躯，任凭龙牙刺穿自己的身体。 机械臂散发着赤红的暗光。 “我只不过，是要斩下那巨龙的头颅。” 快、帅、酷。 看到了吗？ 此时此刻，我们不过是让那些骄傲的侍族们看看，不动原的混混是如何斩杀恶龙。 钢太郎猛然睁大了双眼！ “你疯了！快住手！” “还有3秒。” 钢太郎一拳又一拳砸向关智贤的腰间。 可是自己的右臂已牢牢里嵌入对手的身体，无法动弹半分。 “2秒。” 关智贤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被破坏，五脏六腑都已碾为尘埃。 伤口鲜血横流，义眼的视野也变得阴暗而混沌。 他似乎听到有很多人在呐喊。 狗子在哭泣。 冥冥之中，他甚至感觉到已被封印于【魍魉之匣】的墓之火在地狱的某处嗤笑。 等待着他堕入黄泉。 “贤弟，谢谢你。” 在关智贤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看到了兄弟的身影。 他在黑暗之中向他伸出手。 “高天原的小妞，我看到了……美得跟天仙似的。 “高天原的美酒，我也喝到了……如此醉人。 “可是，这人间，我还没呆够。 “所以，我不能输。我还要替你，复仇。” 化身武士的千子也一瞬间卡向钢太郎的咽喉！ “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两人一左一右，将咆哮的龙魔封锁。 无论身体被粉碎，骨断筋折，也誓不放手。 ——骑士终将屠龙。 只听关智贤奄奄一息地说道： “1秒。” 呐喊停息了。 似乎整座根之国只剩下这最后的倒数。 人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终末的降临。 “你……你他妈疯了。”钢太郎声音颤抖地说道。 关智贤轻描淡写地一笑。 “不疯魔，不成活。” ——红莲飘荡·爆鳞。 燃烧的龙鳞片片解放。 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雨夜闪耀着血色的光。 如同逢魔时刻殷红的晚霞。 安川净的泪花止不住地落下，手中的秒表赫然已经指向了“0”的位置。 钢太郎的脑袋被顷刻间爆破！ 冲击的热浪击穿了军工护甲，千樱吹烬，飞灰漫天凋零。 人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即便是黑藤秀秋也震惊地僵住。 那坚不可摧的巨龙倒下了。 在强烈的爆炸中粉身碎骨。 烟雾直冲云霄。 安川净忍不住掩面哭泣。 “大哥哥……你不是说过，你不能死吗？我们有非晋级不可的理由…… “可，也有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烟雾散尽，那宛如道场般的停机坪上无一人屹立。 “结束了吗？” 落鲸号上，众师范们也纷纷感叹着。 而塞兹博雷更是快要哽咽地说着： “臭小子……你还我义体，谁允许……你去送死的？” “他是个有毅力的小伙。” 多愁善感的榊原灯花梨叹息道： “他令我刮目相看，可最后的结局，却是无人生还。” “创伤组，可以行动了。”黑藤秀秋下达了命令。 可是羽前宗政却依旧默默地注视着。 “不，胜负已分。” 人们忽然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安川净不禁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那滚滚的浓烟中，屠龙的骑士用死寂撑起残破的身躯。 他脸颊的仿生层已经破碎。 脸颊布满了裂痕。 飞溅的破片刺穿了他的眼睛，电流在雨中噼啪作响。 他努力支撑起膝盖，尔后奋力站起。 他就像逃离黄泉的武士，右臂已化为焦黑的废铁，身体布满残缺的裂口。 他颤抖着走过无声的人群。 声音嘶哑地说道： “30秒……” 仿佛是庄严而神圣的仪式，而黑雾中走出的便是涅槃而生的神明，创伤组的番众纷纷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此刻，他站在羽前宗政的面前。 “这场决斗，是我赢了…… “我说过……我会通过试合。” 他努力走到现在，似乎只是为了竭力去证明什么。 一步一步。 身体如同灌了铅般愈发沉重。 “你一直都很勇敢。”千子在他耳畔低语着。 “呵，那是当然。” 只可惜就差一点点就到了。 最后，关智贤还是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宗政的身前。 他奄奄一息地说：“千子……要是有人能扶我一下……该有多好……” 下一刻，无情而冰冷的黑暗彻底湮没了他。 第53章 斩鬼队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走在荒凉的操场上，周围席卷着红色的沙尘。 他听到许多人在嬉笑。 一个又一个无面的傀儡在他面前奔跑。 “这里，是哪儿？” 关智贤抬头看到一座学校的教学楼，中间的大钟上有一尊天狗的雕像。 根之国国立第一中学？ 虽然他只在那呆过几天，但他立刻便认了过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只记得，之前自己在战斗，将钢太郎的脑袋轰了个稀巴烂。 “喂，千子，你怎么……不过来啊？” 关智贤忽然听到有个女孩在叫唤。 千子？ 那也是一具穿着jk的无面少女，可是，她却径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关智贤回过身去，却看到，千子坐在孤零零的秋千上。 她穿着一身学院制服，干净的素白衬衫，整齐的领带与沙华格裙。 她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在望着她。 千子缓缓摆荡着秋千，也没有在意匆匆走过的人影。 抓着吊绳的手臂伤痕累累。 “千子……” 这不是他熟悉的ai少女。 那是一个沉默而孤独的陌生女孩。 关智贤慢慢走向那低头沉吟的少女。 随着影子愈近，千子也慢慢抬起了因为受伤而显得风尘仆仆的脸颊。 “你是，千子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慢慢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关智贤心中一凛。 不对，不对。 她不是那个天天和他吵架拌嘴的ai少女。 “你到底是谁？” “我们，都是一样的。” 她微笑着说： “彼此漫游于黑暗的世界。 “你我都是，无助的幽魂……” # 关智贤猛然睁开了眼睛。 看到头顶亮着一盏大大的手术灯。 而身旁，则是一颗与手术刀交相辉映的大光头。 “哟呵，果然是没这么容易die。” 一个身影举着医用手电对着自己的瞳孔就是一顿探照。 “不过也差不多了，我在‘塔尔之角’的时候，也没见过几个比你更惨的。” 手电的光褪去。 他看到“独眼修士”塞兹博雷在忙着摆弄自己那临近报废的【千樱吹烬】。 “我在洲际导弹的弹坑里刨过人，你的义体就和他们身上的那些个破烂差不多。” 关智贤微微翕动着双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生硬。 就好像神经还没苏醒似的。 “忘了告诉你，你那张脸破得像张刚擦完腚眼的厕纸一样，早不能要了。” 只见塞兹博雷朝床上甩过来一面镜子。 “我没啥通天本事，搞不到莎绍生物医疗的仿生层，只能从甲斐医疗给你弄了张新的。 “不过话虽如此，这也是有贵人相助才获批的好东西。” 关智贤举起镜子，倒映中的自己和之前看起来别无二致，皮肤甚至更加细滑了。 塞兹博雷的声音又从一旁传来： “我还专门到太宰府档案库，找了你当初申请御前试合的证件照。” 这光头的声音突然猥琐了起来。 “虽然我一直没有尝试过美容行业，但经过这一次实验，你猜怎么着？ “我的技术堪比‘绚丽焦点’整形医院！” 好吧，不难看出，这张脸是除了他的光头以外，第二让他满意的非武器产品。 “大师，我啥时候……才能恢复灿烂的笑容？”关智贤缓缓问道。 “那不光是系统上的问题，还有神经元…… “呃，总之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能弄到的技术。” 塞兹博雷又指着关智贤此刻的眼睛。 “对了，你没有发现，你的义眼已经修好了吗？” 他瞪大了瞳仁，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原本那颗已经被铁片破坏的左眼，此刻已然嵌入了暗金色的眼瞳。 关智贤眨巴了一下眼皮，感觉自己的视野甚至比以前还要清晰。 “喔，一片光明，我之前还担心，以后我都要看黑白电视了。” “嘿！” 塞兹博雷笑道： “这可是我跟森上下刃打赌赢来的！厉害的还不止于此呢。 “这是军工义眼，虽然只是入门级别，但是它的计算能力非常强。” “比如？”关智贤好奇道。 “比如，你今后就能够更快地预判对手的攻击了。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听起来不错。” 没想到塞光头居然对我这么好。 关智贤不禁有些感动。 不动原黑市的老板有这样一个爹真他妈幸福。 这时候，关智贤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大师，我晋级御庭番了吗？” 塞兹博雷递过来一块白色的“握把”。 关智贤捏在手中，握把的另一端立刻显出投影光幕。 上面赫然显示着： 【名称】关智贤 【性别】男 …… 【选试结果】通过 “太好了。”关智贤顿时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这一瞬间万般情感涌入心底，早已不能用语言形容。 “只是……” 塞兹博雷一说出这两个字，关智贤心里顿时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只是什么？” 塞光头撑脸道： “御庭下刃们都不愿意收留你。恐怕以后，你只能跟着我在医院里任闲职了。” “哈？” “你自己往下看。” 塞兹博雷示意关智贤继续查看那块平板电脑上的数据。 关智贤这才晓得，原来新晋的御庭番众在选择职业芯片和师范之前，都会进行斩鬼队的分配。 等级为【御庭下刃】的先辈会从新人中，挑选三人作为自己的部下。 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只有身为【山伏】的塞兹博雷愿意收留自己。 他隶属于负责后勤医疗的【创伤组】，很少会到前线去战斗。 这就意味着，关智贤今后将难以接到案子。 甚至，永远都只是个后勤部“男护士”。 “这……怎么行？” 他加入御庭番就是为了战斗，为了斩杀百鬼，找出当年的凶手。 可现在，你他妈居然告诉我，老子要在医院里当“男护士”？！ “为什么？” “啊。” “他们为什么不肯收留我？”关智贤语气冰冷地问道。 “原因……很复杂。” 塞兹博雷抹了抹汗。 “因为你的性格，他们都不敢要你。生怕你又来一次自杀式攻击，让下刃们担责。 “思来想去，还是闲职比较安全。” 关智贤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修复的千樱吹烬直接将一旁的手术桌砸了个粉碎。 “我拼死到这里，不是为了当个闲职。” “哎哎哎，别激动。”塞兹博雷说，“我好不容易给你申请了警用义体修补，别又给整坏了。” 【cordon／警戒线】 【品级】警用义体组合 【类别】仿生层 【护甲】b 【屏障】c 【机动】c “你看看，多得劲儿啊，要知道这已经是新人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你还图啥？” 这款义体组合的仿生层下，加装有超强度凯夫拉和聚金属防护层，可以阻挡轻量级的枪弹与刀剑攻击。 “不用装甲的情况下，暴打几个畜生道那不在话下。” 只不过这些惊喜都不足以让关智贤平静下来。 “不是，这到底什么意思？我就是来打畜生道的垃圾的呗？” “咳咳，别这么想。要是没有下刃要你，你就只能独狼行动，或者当炮灰，一不小心就要die。” “我倒宁愿当个独狼，总之，我不能在这破医院里发臭！” 关智贤着急着要起身。 可光头大师却晃了晃手指，“其实，我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也不想想，这些超规格的玩意是我有权弄来的吗？” “别卖关了，快说。” “记得那位戴着鬼面铠的大叔么？” “那个，宗政？” 话音刚落，病房的大门便瞬间左右开启。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关哥！” “呃。” “你醒了！你居然醒了！呜呜呜……” 安川净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同他一起跑进来的还有一只蹦蹦跳跳的机械仓鼠。 “我怎么感觉我要死了似的。” 骇客少年一把抱住了苏醒的关智贤，眼泪和鼻涕都要落到他的病服上了。 “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 而那只奇怪的小仓鼠，也顺着安川净的肩膀爬到了关智贤的头顶，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你瞧瞧我带谁来了。”安川净说。 “唔，大肥仓？” “它叫哈尔，是我用犬太郎的核心重新制造的。” 只见安川净指着病房的门外说： “还有呢，从今以后，你我可是新人里的大人物了……” 目光悄然移向门外的招待室。 整洁干净的沙发和茶几。 灿烂的阳光洒在冒着热气的抹茶上。 一位披着西装外套的少女安静地看着手机。 式神纸鸢穿过窗明几净的招待室，飞过沉默的少女，落在尽头阳台的护栏前。 就在那儿，有一位高束长辫的男人，正背着双手，眺望远方林立的高楼。 纸鸢高亢鸣叫。 他慢慢侧过了那历经沧桑的脸颊，说道： “哦，你醒了。” 第54章 新晋者 黑色羽织身上披——一抹赤色焱龙胆，腰间鬼杀刃高悬。 新晋的斩鬼队成员如愿以偿地，换上了象征御庭番的阵羽织。 直立的领口微微翻动。 关智贤昨天办理了高天原的公民证，正式成为了神原的移民。 今天，他便跟着斩鬼队的伙伴们一同前往御庭番道场。 新晋的番众可以挑选一把新武器。 关智贤选择了一把其貌不扬的刺剑。 因为它看起来很像是《巨龙谷》里赏金猎人使用的配剑。 【d/穿刺公】 【品级】警用武装 【类别】刀剑 【斩位】c 【机动】a 【附加】可在剑柄容器中装填配件 死寂加长剑，“二刀流”也不赖。 只是，我不会…… 而作为骇客的安川净，他则尽量避免近战，从而挑选了一具名为【白狼】的机械式神。 最后是一位关智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在御前试合大放异彩，斩获试合天魁的天才少女珣香。 她没有挑选任何东西，只是坚持使用自己的长弓【月读命】。 “对了，狗子。”关智贤悄咪咪地询问安川净，“为什么我们几个会分到一队？” 原本，他以为自己未来要么跟着塞光头任闲职，要么就是当独狼做炮灰。 可安川净却告诉自己： 堂堂御庭守护代，居然破格收留了他。 也就是说，他们将由宗政大人亲自负责带队。 而且，他们也将是宗政第一批亲手指挥的队伍。 这倒不是因为关智贤多优秀，而是他的情况太特殊。 “事情很复杂。” 安川净说： “也许是你打动了宗政大人，别看他总是冷冰冰的，上次提出去医院看望你的，就是宗政大人呢。 “本来，那边的大姐姐不愿去，可是宗政大人却说：要像珍惜手足一样，珍惜同伴。然后，我们大家都来了。” 想不到，那外表冷酷，不近人情的御庭苍鬼，也会对我网开一面。 “至于我们怎么分到一起的…… “唔，我是被宗政大人挑选的，他觉得我和你能成为最佳搭档，下刃们也一致同意。 “但珣香大姐姐……是因为，下刃们不敢要她。” 关智贤不禁一纳闷，“啥？不敢要？” 安川净点点头，“因为她实在太过优秀，试合里五分之一的人都是给她解决掉的。” “卧槽，这么厉害？”他不禁咋舌。 “正因如此，御庭番的高层都十分重视。 “就像烫手山芋，下刃们都不敢站在她头上指挥，生怕一个失误葬送了御庭未来的希望。” 关智贤摸摸下巴，“所以只好让守护代亲自带队？” “多年来，守护代带队仅此一例。”安川净微笑着说，“所以，咱们现在出名了。” 关智贤抹了把汗，不知道这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呢。 压力巨大啊。 那边的珣香似乎听到了两人在背后里议论她。 将披在肩上的羽织一裹，到更远的地方靠墙沉思去了。 “我怎么感觉大姐不太喜欢我们？”关智贤嘟囔道。 “可能是，我们太菜了吧。” 安川净摇摇头说： “我们现在评估得出的等级是【御庭足轻】，可珣香已经越级到【御庭将】了。” “这……连跃两级？” 关智贤知道按照高天原的实力等级划分，御庭番由低到高排列，分别是： 足轻、御庭侍、御庭将、下刃、上刃、师范、守护代，最后是老中。 他又望了望那边像是在靠墙睡觉的珣香，险些合不拢嘴。 “也就是说……咱们要好好加油了。” 关智贤暗下决心，要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追赶珣香和宗政大人的步伐。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脚下浮现出一道阴影。 紧接着，羽前宗政那深沉的嗓音从两人身后传了过来： “小子，没被打傻吧？” 哈？ 关智贤挠挠头，“大概是没有。” “那看起来还能自主选择职业芯片。” 宗政大人此刻没有佩戴那骇人的鬼面铠。 在关智贤看来，他也变得和蔼了许多，宛如上世纪武侠片里，那些游离世间的浪客。 宗政大人领着三人穿过一条略微偏暗的走廊。 地上流动着黄色的指示箭头，随着四人走近，两侧漂浮的灯笼也会跟着亮起。 头顶的天花板上，古朴的油纸伞面宛如齿轮般缓缓转动。 关智贤经过一台小机器人的时候，它的头顶还投影出暗红色的大字： 新晋者由此前行。 这里是御庭番的道场，四周充满着一种神秘而颇具未来感的气息。 再往前走是一扇舱门，打开便是一处极为宽阔的空间。 这里矗立着五道人像虚影，底座上分别写着： 【斩侍】、【射声士】、【山伏】、【影武士】与【阴阳士】。 它们都用的是古代的词汇来称谓，分别指代五种一阶职业。 关智贤这段时间都在思考。 【斩侍】属于近战职业，通常都是【菁选组】的主力。 【射声士】则是远程单位，是未来狙击手，或者重炮单位的预备军。 【山伏】主要承担防御和辅助，通常使用最坚固的义体装甲，就比如塞兹博雷的大光头。 【影武士】相对而言比较神秘，很少承担正面战场，往往采用干净利落的暗杀和渗透手段。 至于【阴阳士】，听起来比较玄学，其实就是御庭番的骇客，常常利用骇入手段击败对手。 其余还有些虚像底座摆在更深处的地方。 那些基本都是二转职业，抑或是芯片正在开发的新职业。 他犹豫了很久。 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很重要。 不然就会像大豪当年玩《巨龙谷》的“屠夫”一样，以为自己能大杀四方，结果却是从开局到结束，几乎都在地上趴着。 关智贤很想成为一名【斩侍】，刀剑的碰撞，金属的火花，永远都是男人的浪漫。 可是回顾这段时间的战斗，他似乎很少是靠正面拼刀获胜的。 思考的时间里，安川净和珣香都已经决定好了各自未来的职业。 “吱，关哥，你懂的，我不会打架。” 机械仓鼠哈尔站在关智贤的耳边小声说道。 关智贤想都不想就能猜出，狗子必然会选他最擅长的【阴阳士】。 可是珣香的选择却让他倍感困惑。 这个神秘的少女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她明明使用的是弓箭，却选择了近战类的【斩侍】…… 此刻，珣香正拄着长剑一般的拐杖伞，立在代表【斩侍】的虚像面前。 “嘶……射手近战？” “吱吱，我觉得是带远程的战士。”哈尔纠正。 关智贤愈发感觉有些为难。 他想战斗，但又怕白给，想求稳，但又怕效率低下。 这个时候，他很想要找人帮他出出主意。 “千子？”关智贤在呼唤着脑海里的ai少女。 “喂？”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呼唤了很久，少女却始终没有出现。 到底是怎么了？ 莫名之间，那个熟悉的家伙消失了。 这种感觉，就如同奶茶里没有放珍珠，孤零零的圣诞树上没有礼物，抑或忘了放糖的白咖啡。 就好像……身边少了什么东西。 从苏醒开始到现在，千子就始终没有出现过。 “喂……别这样。你快出来啊。” 关智贤愈发感到不安，心脏怦怦直跳。 他开始希望熟悉的“女鬼”会突然间冒出来吓唬他。 那本已成为习惯的少女，却不知从何开始，从身边消失了。 “该死，你到底去哪了啊。” 第55章 面试官 关智贤的脑海中蓦然回想起某个幻境。 那个坐在秋千上，冲自己微笑的，长得很像千子的jk少女。 他不禁咬紧牙关。 ——“喂，小子。” 宗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关智贤立刻抬起头，“在，大人。” “有看中什么吗？” “呃……”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己竟有些心烦意乱，失去了“女鬼”的帮助，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 她总是如同自己的影子般神出鬼没。 有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个少女冷冰冰的模样。 她总是拙劣地模仿着人类的行为。 “犹如影子那般，行于黑暗，向往光明（注）……” 每个厄土长大的孩子，不都是如此吗。 千子到底还是没有出现。 关智贤最终给出了答案： “我选择，影武士。” #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仍有些忐忑不安地朝着阴暗的房间走。 面前有五扇紧闭的舱门，分别代指五种序列的职业。 “吱，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选择【影武士】。” 小仓鼠哈尔跳起来摸了摸关智贤的额头，仿佛在检查他有没有生病。 “以你的性格，你应该选择比较刚的【斩侍】。像【影武士】这种讲求潜入的职业不适合你。” “哦。”关智贤不以为然道，“只要把发现你的敌人统统干掉，就是无人发觉的完美潜入。” “吱吱，你这么说，好像也蛮有道理。” 小哈尔刮了刮下巴。 “你该不会是觉得，那天那个叫‘蝎’的小姐姐很酷，所以才打算选这个吧？” 关智贤摇了摇头，“原因很复杂，但确实是因为小姐姐。” “吱吱吱？” “你能不能别学老鼠叫。”他吐槽道，“你为什么要从狗子变成仓鼠？” 哈尔戴起小墨镜，躺在关智贤的肩膀上，翘起二郎腿。 “为了寻找小姐姐神秘的裙底！” “……” 看来不管变得多可爱，它仍然是那条贱贱的狗子。 三人分别走入三扇大门。 他们身后还有其他七名新晋的番众，以及他们各自的御庭下刃。 关智贤慢慢走进那【影武士】序列的大门。 那混沌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彻入骨髓的冰凉。 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在散发黯淡迷雾的办公室里，正坐着一名戴着眼镜的白发男子。 他用手臂支棱起下巴，身着白西装，看起来就像是某大型企业的面试官。 “一文字五星”的阵羽织平搭在他身后的真皮办公椅上，让人有一种干练温和的感觉。 “您是……师范大人吗？” “坐。” 白发男子提了提眼镜，礼貌微笑道：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千代，职介【死侍】。” 关智贤也连忙回复道： “在下关智贤。” “嗯，你的履历我都看过了。” 千代看了看手腕投射的时间，倒计时还剩下2分36秒。 我靠，我怎么跟真参加面试似的，还限定时间？ 这个时候该怎么说…… 他这个找工作都困难的厄土小混混，压根没见识过公司面试的场景。 没了千子在一旁提醒，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坐立难安。 这个“面试官”拿出了“apad”平板电脑，滑动了一下屏幕上的那个缺角菠萝。 “作为一个‘渡来人’，你此前的经历一概不算，但从你到这儿的表现来看，值得寻味。” 他说完便放下了电脑，似乎是在等待关智贤。 犹豫了半天，关智贤鼓足勇气说道： “千代大人，我想成为一名【影武士】。” “不用重复。你还有1分钟。”千代平静地说道。 “啥？” “你还有51秒进行确认，一旦选择芯片，之后不能更改。” 不知道为什么，关智贤感觉自己的体感温度越来越低。 该死，他居然把空调开这么低。 呆在一个“公司白领”面前，每分每秒都是种煎熬。 “我确定，我选择这个职业。” “好。” 千代果断地关闭了倒计时。 “嗯，那你可以走了。下班。” 呃，没了？ 只见千代熟练地将文件装进文件袋，塞进公文包。 关智贤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对了。”白发的师范又接着拿出一张签字的文件，“你拿着它到隔壁改造间。” “为什么？” “你的问题有点多。”千代略微不耐烦地说，“当然是给你植入‘影武士芯片’。” “好的。” 关智贤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可以走了？” “你也可以陪我在这里听听音乐。” 说完，千代点开了一个好几世纪前的老式留声机，播放起老掉牙的古典乐。 “总之，我已经下班了，这儿没我什么事了。” “……” 他放松地靠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仿佛很享受这高贵典雅的乐章。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重重捏了他的脸颊一下。 “喔，老弟啊，你怎么总是听这种小孩子的音乐啊。” “这是《遗尘漫步》，不是什么儿歌。” “但这是你六岁时候听的，这就是儿歌。” 关智贤顿时傻了眼。 千代靠椅后，那团漆黑的迷雾中伸出了一双白皙而颇具骨感的手。 那双手慢慢地抚过千代那严肃的面颊。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声音让人有些雌雄莫辨，就像是迷雾中的低语，捉摸不透。 “我说，我已经下班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代回答说。 他干咳了两声，示意还有人在场。 可是那双手还是淘气地捏着千代的脸颊。 “门外可还有七个新人呢。” “但是进门的只有这一个。” 千代一本正经地拿数据说话： “近几年加入【暗隐组】的越来越少，选择【影武士】作为第一职业的新人占比只有18.2%。” “所以，这就是你提前下班的理由？”那个声音困惑道。 千代摸了摸下巴，“上班时间不知所踪的家伙才是最可耻的吧。” 关智贤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听着两人拌嘴。 《遗尘漫步》在舒缓的拨弦乐后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此时，那迷雾中的影子终于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关……唔……” “关智贤。” “对，关智贤。从今以后，我和弟弟千代便是你未来的师范。 “我的职阶是【神隐】，你可以，叫我‘雾鬼’。” 只见，雾鬼戴着一副暗金边框的骷髅面罩，灰白的头发隐藏在风帽中，显得神秘莫测。 “很高兴认识您，呃，雾鬼大人。” 那家伙一直摆弄着弟弟千代的脸颊。 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不正经的家伙，居然会是那位成熟男士的哥哥。 关智贤甚至以为自己进来的不是师范的办公室，而是“某转转转酒吧”。 关智贤打算向两人告辞离去。 然而这时，雾鬼却贴心地提醒道： “填装芯片的时候，脑袋可能会有点疼痛…… “不过，只需要忍一忍，等醒来之后，你将会变成一个‘全新的自我’哟。” ———— 注：改编自《刺客信条》。 第56章 职业芯片 御庭番改造间。 刻着焱龙胆的玻璃门缓缓关闭。 无尘实验室内传来仪器的声响。 关智贤撑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头顶的手术灯。 全自动调节手术椅将他的身体抬升起来。 四周环绕的机械臂上连接着针头，钻孔，还有一系列看起来泛着寒光的冰冷仪器。 身旁来自【创伤组】的御庭番众，正熟练地将一根根数据线插入他的身体。 “准备进行神经阻断。” 慢慢地，随着神经系统逐步关闭，关智贤开始感觉很疲倦。 全身的义体都无法再被操纵。 随着头部扫描仪的轮廓一遍遍移过关智贤的脸上。 手术台前的显示屏呈现出他的神经网络与各种参数。 “大脑皮质反应正常。” “准备进行神经接入。” 装载着针头的机械臂渐渐逼近头皮。 眼前一黑。 关智贤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切断了与现实的联系。 可是再睁眼之时，他却站在教学楼尽头的走廊里。 “千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那边写着“三年b班”的教室门口，少女斜靠在墙边，双手交叉，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老师。 “我只不过，是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企业家罢了。” 她语气冷漠，对批评不以为然。 名为“老师”的傀儡怒不可遏！ “你知道校长为了请红雨公司的ceo来讲座，花了多少钱吗？” “我知道。” 千子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正因如此，我才打算骇入他的电脑，给他点教训。” “你……” 那不是千子。 他朝着扭曲的“3年b班”走去。 代表“老师”的傀儡消失了。 只剩下“千子”一人背靠着墙，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光。 千子不是这样的人。 眼前的“千子”明明就是那种叛逆的少女。 和那外表冷酷却活泼可爱的ai少女千子完全不一样。 “你把千子藏到哪里去了？”关智贤沉声问道。 然而，女孩只是低声唱着阴森的歌谣： “百鬼在人间，无处不黄泉……活着的人，却要感谢本该死去的鬼。” 关智贤心中顿时涌现一股寒意。 她仿佛不在乎他的出现。 “我再问你一遍，千子在哪里。” 慢慢地，那颗赤红如血的双瞳悄然移向了关智贤的方向。 诡异的笑声。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远远传来。 关智贤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立刻朝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教学楼的走廊和教室开始扭曲，墙壁片片剥落，如同红色的沙尘弥散开来。 空洞的水滴声。 那是数据在流动…… 还是，眼泪沉重坠落？ 身着唐衣的少女蜷缩在黑色的水潭中央。 “千子，总算，找到你了。” 唐衣少女低声哭泣。 她华丽的衣裳破破烂烂，手臂满是伤痕。 “虽然过去我百般说你不是，但，该死……我承认，这段时间，我有些想念你了。” 千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安慰似乎不起作用。 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怪异。 “喂……我们……回家吧？” 关智贤俯下身去。 “家在哪里？”她仍旧哽咽地说。 “家在我的脑子里啊。”他眯起眼睛微笑。 终于，千子抬起了泪眼模糊的脸颊。 “不……很快，等你醒来，你就不是你了。” “啊？” 蓦然间，关智贤听到了周围犹如野兽的低吼。 黑红的领域深处，无数双恶毒的眼睛在窥探。 千子挣扎着举起御神之刃。 伤口流出了血，手臂战战巍巍。 “千子……不容许它们，把你夺走。” # 视野重现光明。 “芯片置入完成。” 创伤组的成员们不禁拍手庆祝手术的成功。 他们开始拔下关智贤身上的数据线。 这时候，他的眼中弹出了系统的提示： 【影武士】职业芯片读取完毕，赋予全新的战斗技巧。 此刻，义体机能评估也呈现出了他此刻的状态。 【身份】关智贤 【职业】影武士（一阶） 【贡献】50 【义体武装】 死寂（短刃分类） 千樱吹烬（臂铠分类） d/穿刺公（长剑分类） 【基本素质评估】 （战斗）综合判定值b （护甲）综合判定值b （骇力）综合判定值c （屏障）综合判定值b （机动）综合判定值b （精神）综合判定值s 【综合实力等级】御庭足轻 ——数据评估大幅提升！ 硬指标肉眼可见的增强。 关智贤迫不及待地举起双手，四下打量一番。 帅气的黑色超纤维作战服透着昂贵的科技质感，全身上下都感觉如崭新出厂一般清爽。 并且，随着芯片的置入，以及身体的改造，他的“变色龙装置”也跟着获得了提升。 此时，他所能承受的最高隐匿时间达到了十五分钟。 而“迷惑装置”现在也能制造出他人的虚像了。 终于不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混混了。 离开实验室，因为半天没有找到大家都在哪里，关智贤干脆直接出到了御庭之外，站在大厦的正门台阶等待其他人。 他望着大御庭区繁华的街道。 这里简直与中津区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中津区是老鼠洞，那这里简直就是御花园。 街道一尘不染，衣着得体的男士女士在其上悠然踱步。 简直是一派和谐典雅的画面。 远方数百米高的双塔中央投影着巨大的人物虚像。 身着西服的大纳言正在向人们宣讲着高天原的最新“国策”。 “我们美好的家园，即将与‘弗拉维亚科技’展开人类文化的深度交流与合作。”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超级大国，只有如高天原这样的超大型企业集合。 世间的自由市与城邦，在一些大型企业的领导下实现了短暂的联合。 这些大企业之间明争暗斗，也经常会展开利益上的合作。 听说，再过几个星期，高天原就要停靠在“弗拉维亚科技”控制的库曼斯克港了。 这个时候，关智贤忽然听到御庭的大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 “你们要给我个说法！” 关智贤皱了皱眉头，暗金义眼拉近了远处的视野。 那里聚集了很多人，穿着黑色正装，胸前戴着白花的男人愤怒地对着门前的御庭番众咆哮。 还有个年长的女士在门前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钢太郎会死……他是个好孩子，我不接受你们的辩驳！” 关智贤的心里立刻“咯噔”了一声。 他心虚地躲藏在廊柱之后。 看守大门的御庭番众回答说： “佐佐木大人，夫人，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这是御庭的规矩。御前试合生死由命，更何况你们的儿子立下了生死状。” 佐佐木先生立刻握紧了双拳，眼睛里几乎要喷出怒火。 “谁？谁杀了他！” “这是规矩，也是机密。”御庭番众冷漠回答。 那个可怜的老妇人失声跪下，伏在御庭番众的脚下大哭。 “我的大儿子死了……二儿子也成了残废，为什么啊……” 那哭声让人感到揪心。 虽然关智贤非常厌恶钢太郎这样卑鄙的人，且某种意义上他也是自作自受。 可是丧子之痛，换做谁都很难接受。 他只能默默地希望，钢太郎的母亲能够节哀顺变。 可那边那位面色阴沉的佐佐木先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在高天原位列公卿，有权有势，要是他们知道是我杀了钢太郎，恐怕…… 这个时候，关智贤的红幕后台里弹出了一封新的邮件。 【发件人】暗之座 【内容】你的承诺已经兑现，希望我们未来能够有更深度的合作。 关智贤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他忍不住朝周围偷窥。 可是每个人都再正常不过。 暗之座啊暗之座，简直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逃脱恶魔的眼睛。 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来自红幕。 危机四伏。 关智贤刚抬起头，忽然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前。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57章 寿喜烧 关智贤吓了一跳，定神看去，却是狗子安川净。 “我在等你们呢……该死，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那家伙笑嘻嘻的，看起来没安好心。 还是跟以前一样贱贱的，不管有没有成为御庭番众，都是那副德性。 “关哥，我跟你说，我今天特别兴奋！” “啥？” “我的师范是个‘心胸特别宽广’的大姐姐，就是特别温暖，超有安全感的那种。” “然而我的师范是一对‘给里给气’的兄弟。” 安川净捂住嘴巴偷笑，“因为你是‘兄贵之友’啊。” “该死，我把你当儿子，你却把我当兄贵。” 这个时候，珣香也出来了。 她看到两人的时候，宛如看着两个中二的国中少年。 安川净让小哈尔在关智贤肩膀上悄声说： “听说【斩侍】序列的师范是个特别儒雅的人，尤其擅长将棋，所以大家都称呼他‘王将大人’。” 关智贤撇撇嘴，“那我这种只会五子棋和自走棋的还是远离为好。” “在以前，王将和清圣大师可是合称御庭双璧的最强战力啊，也是同为【斩侍】序列的挚友。” “那后来呢？” 作为一个渡来人，关智贤显然不知道这些先辈们的事迹。 “没有后来了，清圣大师过世了，这个组合也就成了传说。” 两人窃窃私语半天，珣香依然是安静地呆在原地。 但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在用手机看着名为《如何与人交际》的书。 这个时候，珣香的手机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这个时代还用手机的人已经很少了，基本都在义体中内置电脑。 其实，珣香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甚至比关智贤还小，却跟个老阿姨一样跟不上时代。 情商低叫“显得老气横秋”，情商高叫“成熟了不少”。 总之，如果不想被一顿胖揍，那千万别在珣香面前提起“老阿姨”三个字。 “这里是珣香…… “嗯？宗政大人？好的，收到……” 简单几句过后，珣香挂断手机。 如同干练的职场精英，毫不拖泥带水地对两人说： “宗政大人命令我们立刻去高市区西尾町8丁目的‘锅藏寿喜烧火锅店’。” “这……这么快就有新任务安排了？”两人看着珣香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关智贤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入职御庭番的第一战。 “嗯。”珣香一本正经道，“这次的任务是‘一起吃顿午餐’。” “……” 这算什么任务？ 恍惚间，两人仿佛听到了身边珣香那细微的话语： “宗政大人这样显赫而有品味的人，怎么会选这种地方嘛……” “哈？” 关智贤和安川净不由得扭过头去。 珣香似乎有些面露难色地摸了摸口袋。 “嗯，不过这样也好……” 她兀自笑了笑，迈步离去。 “呃？大姐居然也懂得吐槽？” 三人叫了一辆黑色出租车。 关智贤小心翼翼地从佐佐木家的人群旁绕过去，生怕被他们发现。 虽然他们未必知道是自己杀的钢太郎，但总归会有些隔应。 “您好，各位，请问要去哪儿？”出租车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 珣香把锅藏寿喜烧的地址说了一遍。 关智贤系好安全带，发现靠椅后背的屏幕上，浮现了一位身着中世纪礼裙，头戴花环的少女。 “哎？你不是莉莉丝吗？”他忍不住说道。 “您说的是我的姐姐，先生，我是莫吉亚娜，初次见面，很高兴为您服务噢。” 说着，女神的妹妹甜美微笑，向关智贤礼貌地鞠躬。 他不由得开始怀念起湖神仙女莉莉丝了。 那可能是他这辈子开过最好的跑车。 不得不说，莫吉亚娜和莉莉丝长得很像。 姐姐宛如神圣的天使，妹妹则是可爱的精灵。 各有各的感觉。 富人区域的出租车不仅配备有智能ai，而且还提供有饮品服务。 中间的小冰柜里放有果汁和香槟，上面明码标价。 虽然酒驾不好，但坐在驾驶座的各位都不需要开车呀。 之后伴随着不列塔尼风情的风笛小曲，他望着窗外逐渐拔高的街道。 莫吉亚娜带着大家行走于天街，那复杂却充满美感的空中街道上，飘浮着指示无人机和摄像头。 由于是高天原最大的商业中心，投机商们即便在空中也不忘四处投放广告。 有的大屏幕上浮现着当红明星的虚像，拙劣的审美反而给市民们带来一种极大的巨物压迫感。 更不用说那些挂在浮空艇上，和用无人机投影的绚丽广告了。 其实很早就有人抱怨，讨人厌的广告商们总是给神原带来数不尽的光污染。 那一条条近百米高的广告牌宛如天门般分割在天街左右。 大厦好似凯旋柱直入云霄，沿着天际线纵横交错。 若是稍不注意，还以为是在穿梭于海岸白杉的巨林中。 广播艇上依然如第一次进入高天原时那般，表彰着某些大企业的劳动模范。 这已形成了市民们的日常。 先是号召广大上班族努力工作，建设繁荣的高天原。 然后新闻里在赞誉一位因为努力加班而猝死的程序员，称呼他是“高天原千万市民的榜样”。 不远处的浮空标语上还写着： 辛勤工作是转入善道的唯一途径。 听说高天原的上班族每天都在加班，努力工作就为了获得更高的贡献点，好跻身上层。 老实说，这样的生活，他接受不了。 “到了，我们下车。” 三人打开车门，只见那锅藏寿喜烧的招牌就屹立在“千达商场”的第一百零三层。 那其实主要是面向中下层市民的火锅店。 很多一周“996”的上班族都喜欢到这儿来，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能够品尝到便宜实惠的美食。 “不会是这姐姐听错了吧？堂堂守护代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安川净嘟囔道。 他虽是没落侍族，但家里为了彰显身份，从来也不会带他到这样的地方去。 “我不觉得那样恐怖的女人会听漏哪怕一个字。” 关智贤倒觉得不错，精致美观的食物，倒不如好吃来得实在。 两人望着珣香毫不迟疑的脚步，也只有跟上去这一条路了。 里面那些忙活了一天，赶来吃午餐的上班族们原本还交谈甚欢，但一看到三人穿着御庭番的羽织进入，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这里没有座位，每个人都坐在铺了榻榻米的地台上。 大家十分拥挤地呆在一块儿，即便开了空调也汗流浃背。 “你们迟到了一分钟。” 羽前宗政裹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夹克，就屈膝坐在最里屋的坐垫上，手上拿着碗筷，中间摆着火锅。 “抱歉，宗政大人。”珣香俯身鞠了一躬，表示道歉。 对她而言，宗政就像伯乐一般，在所有下刃都不敢收留她的时候，宗政大人毫不犹豫地将她收入麾下。 使她避免了闲职或孤狼的命运。 三人坐在一起，共同面对着自己的指挥，一时间感到拘谨。 “你们在等待什么吗？”宗政问道。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在这里……” 关智贤率先开口，一旁的大姐却瞪大了眼。 宗政沉默片刻。 “因为我是工作时间，不便显眼。” “可是按照日程，现在是休息……” 没等关智贤闭口，身旁的珣香几乎是以挤到关智贤身边的姿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抱歉！宗政大人！” 一股幽香袭来，安川净都看愣了。 她生气地在关智贤耳边低语道： “你小子不懂礼貌吗？守护代大人都是独立行动的，有自己的安排…… “不会说话就闭嘴！” 怎么大姐这么激动？这不符合她在御前试合的人设啊。 宗政轻轻放下筷子。 “好了，现在是吃饭时间。” “遵命！” 珣香敬了个礼，如同执行命令一般将筷子伸向了火锅中的魔芋，这才放过了关智贤。 “嗯。” 三人这才陆陆续续夹起菜来，而关智贤也被吓得不敢多嘴。 宗政喝完一碗汤，说： “我交代一些事情，今后我可能很少会亲自指挥行动。 “但，我的命令都将由珣香传达。” “我？”珣香愣了一下，但依然回答了一声“是”。 关智贤和安川净彼此眼珠对视，大概意思是“要倒霉了”。 天知道这古板的大姐当上队长以后，会怎么对待像我们这样的小弟。 “下周你们要负责自己的第一项任务了。” 羽前宗政说： “我可能还有其他要事，不能与你们同行。” 一听到“任务”二字，关智贤顿时就来了干劲，吃肉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跟百鬼众有关吗？”他问。 宗政意义不明地回答说：“也许。” 接着，他将日志报告发送到了三人的工作邮箱里。 下周，预计6月27日，高天原将停靠在库曼斯克自由港。 届时，关智贤所在的斩鬼队将与“弗拉维亚科技”的安保人员合作，将一批珍贵的文物运送至神原博物馆展出。 “也就是说……未必会遇到百鬼众的人嘛。” 关智贤未免有些失望。 在他看来，运送文物无异于闲职。 百鬼众的骇客怎么可能会对冷冰冰的文物感兴趣…… “毕竟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让你们陷入生死危局，不好。”宗政平静地说。 只有珣香犹如机器般敬了个礼。 “是，大人。” 关智贤悄悄对肩膀上的仓鼠哈尔说：“我想来大的。” “吱吱吱，可是鼠命要紧。” “你还真把自己当仓鼠了？” “唔，好吧，我也喜欢刺激。”哈尔委屈地说。 “这才对。” 宗政忽然放下碗筷。 吓得两人都不敢再说悄悄话。 “那么，我也只有最后一项忠告了。”羽前宗政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许多新人皆因轻敌而殒命。 “正因在岛外行动，一切都充满未知。 “也许会风平浪静，又也许危机重重，谁知道呢？” 第58章 第一次任务 此后几天，三人组都是各从各的师范，进行职业芯片的适应性训练。 千代和雾鬼是两个奇怪的家伙。 关智贤和【御庭将】以下的同僚们一同进行学习和训练。 首先是白领男千代的课程。 他大概是整个御庭最好的师范，因为他必定准时上课，准时下课，一分钟都不会多待。 千代还有一张颇为周密的时间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 假如到了下班时间，那他就会全心全意把事情放在娱乐上，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哥哥雾鬼同样奇葩。 每次训练的时候，他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留下大家在跑酷训练营里，来来回回翻越障碍，攀爬高墙。 然后那些企图逃避训练的懒惰者，都会在刚离开道场的千分之一秒，与雾鬼的骷髅面具相撞。 然后雾鬼师范还会装作很无辜，好像才刚来道场一样，不停眯眯眼道歉： “抱歉哦，短命鬼们，我来晚了。” 越是这样客气，后辈们便越是冷汗直流。 “不……没有的。” “现在训练结束了？” “没。” “呼。”雾鬼仿佛松了口气，“原来没结束啊。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道场外面？” “内……内急。”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雾鬼就在附近偷窥。 所以自此以后没人胆敢缺席。 随着芯片的能力被不断熟悉，关智贤基本已经掌握了进阶的跑酷技巧。 在执行任务的前一天，千代和雾鬼还带着大家，到以工业和机械著称的雾岛区进行实地训练。 那里工厂遍布，地形复杂，宛如放大的电脑主板。 两位师范在工厂的顶端如履平地，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地跟随着。 关智贤也不记得自己爬过了多少起重机，翻过了多少烟囱。 还好自己以前干过极限运动直播，这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快点噢，小短腿们，太慢了太慢了！”雾鬼边跑边回头向大家喊道。 一些仍旧是御庭足轻的番众实在跟不上了。 更有的人一不小心从高空坠落，不得不让创伤组抬回医院维修。 最终的目的地是工地上近百米的塔吊。 雾鬼大人还淘气地将双手撑在塔吊顶端，任凭双腿高悬在百米高空上。 “老弟，快给我拍照！” “抱歉，我的工作不包括这个。” “啊，不要这么无趣嘛。你从小都对别的事情冷冷淡淡……这可是不利于人际交往的。” 随后他们身后便传来了相机的“咔嚓”声。 关智贤也学着他们，做出了“少儿请勿模仿”的危险动作： 一只手抓住塔吊边缘的钢构，另一只手则打开相机为两位师范拍照。 “嘿，我喜欢这个小子，弟弟！”雾鬼一打响指，“他的情商比你高喔。” 千代“哼”了一声，道了句“无聊”。 然后关智贤险些手心一滑，差点点从百米高空掉下去。 训练结束以后，雾鬼奖励了每人一根橙子味的比利牛斯棒棒糖。 “我觉得，那个偷渡而来的家伙真的很有意思，不是吗，弟弟？” 雾鬼轻轻掐着千代的肩膀，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我的工作只是教导新人，不是八卦新闻记者。” 望着关智贤远去的背影，雾鬼喃喃地说： “真希望那小子能够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但愿吧。我见过太多新人的夭亡。” 雾鬼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缝。 “等你晋升二阶，可一定要来我【神隐】的麾下哦…… “加油，少年。” # 6月27日如约而至。 整个高天原的广播，都在播报着关于群岛停泊的消息。 即便是六七月的交汇，极北之地的冷空气依然让群岛上的人们感到一丝的凉意。 “欢迎来到弗拉维亚科技。” 许多重要的宣传银幕，都改成了两个大集团合作的宣传短片。 作为实际决策者的关白，颇为重视这次文化交流会。 他派遣中务卿留目大人作为代表，与弗拉维亚科技的项目经理季斯拉夫大公进行会谈。 而负责保护中务卿的，则是宗政和惠琼两名守护代。 至于关智贤这样的新人，自然不可能承担这样的重任。 斩鬼队三人只好在库曼斯克的港口边与宗政大人分道扬镳。 “秋高气爽，旅游的好日子啊……虽然现在是六月底。” 安川净愉快地戴起了半边耳机，播放起《精灵的尾巴》里，带有摇滚风格的不列塔尼风笛乐。 “哎，关哥，珣香姐，你们怎么了？” 从上岸到现在，关智贤就和珣香因为“大列巴究竟是烤面包，还是三明治”的问题展开了激烈辩论。 “总之，我觉得大列巴就是烤面包。”关智贤撅嘴道。 可是较真的珣香也拿出了“维度百科”的搜索结果说：“都不是。” 就在两人如同武士决斗般难争高下时，安川净提醒道： “大哥大姐，有人来了。” 只见一辆灰色轿车，在骑摩托的安保人员护送下缓缓驶向港口。 三人这才一本正经地列队。 “哎呀，不好意思，久等了。” 一阵流畅的弹舌音从车窗里飘了出来。 保安们打开车门，一个身材高大，留着黑色八字胡和山羊长须的男人。 他头上绑着发髻，看起来像铁林来的猎人，但是却身着棕色西装，让人感到有些矛盾感。 “我叫阿史那阙，库曼斯克博物馆的馆长，负责古代察曼文化的研究工作。” 关智贤四下打量着眼前的馆长。 他看起来不像是西方人，这与电视上弗拉维亚科技的高层管理人员长得不太一样。 而且“阿史那阙”这个名字听着也很特别。 有些像是来自铁林的游牧部落的名字。 阿史那阙右臂一挥，划了个弧形，重新悬停于腹部，鞠了一躬。 “在下很高兴与各位，就察曼文物的展出进行合作。” 关智贤有些懵，也依葫芦画瓢做了一样的动作。 “免礼免礼，需要我们运送的文物在哪儿？” 珣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但放荡不羁的关智贤压根不在乎。 “请诸位随我来。”阿史那阙诚恳地邀请三人乘坐自己的轿车。 “客气！” 关智贤发现馆长的轿车也和他的人一样奇特。 里面装饰有草原风格的花纹，沙发都是昂贵的牛皮制成。 而令他有些不适的，则是后视镜下垂吊的牛头骨形状的挂饰。 安川净让小哈尔在他耳边悄声道： “这个馆长有些吓人。” “但人看着挺朴实。”关智贤回应道。 大家系好安全带，阿史那阙呼唤起自动驾驶ai，目标博物馆。 关智贤一直不喜欢这种地方。 博物馆对他而言就是陈放破烂的垃圾回收站。 所谓文物，在不动原附近的辐射区一抓一大把。 这些东西又不能改善生活，只能当作收藏家的玩物。 他本以为入了御庭番，就能跟百鬼众进行生死较量，可没想到自己却是来搞安保工作的。 “过去，库曼斯克还是个不毛之地。” 馆长阿史那阙犯起了职业病，开始解说道： “核战争以前也只是座小城镇，十几个世纪以来都是拾荒者的家乡，也是察曼文化的发源地。 “后来世界都在打仗了，这里聚集了很多难民，才慢慢发展成海港。” 关智贤望着窗外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洋楼，以及四通八达的街道，说： “能有这样的成就很不容易。” “的确，这多亏了库曼斯克的虚空石……以及弗拉维亚科技对采矿业的投入。” “虚空石？” 关智贤听说那是极为珍贵的玩意。 一颗巴掌大的虚空石就足以供应一座百货大楼七八年的用电。 包括高天原，也是利用虚空石作为动力自给自足。 有传闻说，虚空石是红月的碎片，是不属于这颗星球的珍稀矿物，所以异常珍贵。 在高天原，随意开采和走私虚空石也是违法的行为。 不仅仅是它不可估量的价值，还因为虚空石可以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材料。 也正是因为这种难以估量的价值，很多人都怀疑，此前几次规模席卷世界的“集团战争”都是为了争夺这种稀世的能源。 毕竟谁控制了最多的虚空石，谁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命脉。 它也因此而被列为“序列1-4”的违禁品。 关智贤隐隐约约感觉，高天原与弗拉维亚科技恐怕并不只是“文化交流”这么简单。 或许，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隐藏其中。 这场“文化交流”绝不会如表面般风平浪静。 第59章 文物 库曼斯克最大的特点就是宽敞、整洁。 它的每条马路能够同时容纳十辆汽车并驾齐驱。 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地广人稀，附近连接着大片的荒原。 所以库曼斯克不需要像高天原那样，构建复杂垂直结构的都市。 关智贤看到周围宛如大理石般纯白的大楼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标语。 ——为科技奉献劳动，科技将造福公民。 在海峡对岸的位置还有一艘长着龙首的巨型长船。 那里其实是弗拉维亚科技在市中心的分部，象征“开创美好未来之船”。 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如同马鞍的建筑前。 高高翘起的两翼之下是透明的玻璃，旋转门之间来来回回走动着忙碌的工作人员。 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穿着黑色防弹背心，脖子上套着战术围巾，牛高马大，强健的胳膊几乎比水管还粗。 “我感觉这些人似乎不喜欢咱们。”安川净嘀咕道。 “谁让咱们在这些壮汉面前显得如此弱小。” 安保人员面罩中间的那双瞳仁仿佛在说： 高天原居然就派了一个瘦子，一个女人和一个小鬼来护送珍贵的文物，实在可笑。 “欢迎来到库曼斯克博物馆。”阿史那阙微笑着说道。 关智贤当然不是来参观的，他望着一箱又一箱的展品，这些东西足足装了三辆卡车。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刚问完话，珣香便站在了他的面前，认真地拿出了笔记本。 “我需要一份清单，来清点一下里面的文物。” 阿史那阙眉头一蹙。 但仍然赔笑道：“我们刚刚才把货物装车完毕，女士……重新清点的话，又要花很多时间。” “我们老爷们做事，你就放心吧，优雅的小姐。” 一旁的察曼人安保队长走上前来，不悦地站到了珣香的面前。 这家伙顶着一顶覆着黑金属面甲的尖顶盔，身上套着察曼标志性的鳞甲。 铠甲的卯接处加装有外骨骼，身体表面全是反斥力甲片。 与其说是铠甲，不如说是印着长船标志的高科技避弹衣。 “你们只需要把东西运到你们自己的地盘上去。” 说着，他手中的索夫尼亚长柄刀往地上重重一杵，仿佛地面都被摇晃。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军用的战斧，腰后的弓袋中还插着一把科技感十足的复合轮弓，仿佛在刻意展示着自身的武力。 珣香却没看到他似的，轻咬笔头，接着询问阿史那阙： “卡车里有极为贵重的东西吗？” 遭到无视的安保队长顿时火冒三丈，可是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对一名女士发火。 更何况，对方还是高天原派来的人。 “里面可都是无价之宝，可要好好保护。” 馆长不自觉地笑道： “你们懂的，有些文物呆在地下久了，见不得光，也不能轻易接触空气。 “尤其是那副察曼王族的银色面具。” 说完，他指了指着博物馆门前。 那里矗立着古代察曼可汗的全息复原影像： 只见他身穿轻便的鳞甲背心，手持弯弓和马鞭，驾驭雪白的骏马。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可汗脸上覆盖的一层白银假面。 那副面具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面。 金色翘起的八字胡，配上弯弯的眉毛，让人感觉可汗似笑非笑，诡异异常。 它象征着察曼王室的权威，是整个文化的标志。 珣香点点头，回答说：“明白了。” “什么时候出发？” 关智贤颇有些不耐。 “一会儿就走。”阿史那阙轻抚着长须，“只不过，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们。” “请说。” 他慢慢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封信件。 “上周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我在自家家门的门缝里收到了这些东西。” 他努力伪装的笑容上多出了些许担忧。 珣香接过信件，拆开，里面是一叠照片。 这个年代还邮寄信件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使用冲洗相片的则更加少了。 关智贤和安川净凑到珣香的身前，看着上面的画面： 里面拍摄的都是同一个女人和男孩。 一张是男孩放学回家和同学聊天的场景。 一张是女人督促男孩写作业的场景，看起来像是在窗外拍摄的。 还有的是家人在用餐，男孩在课堂上听课…… “这些是什么？”关智贤忍不住问道。 “我妻子，还有我九岁的儿子。” “什么？” 关智贤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一直在跟踪你的家人，然后还拍下来寄给了你？” 阿史那阙点点头。 “是的。” “该死，你最近招惹了什么人吗？” 关智贤想起以前帮派讨债，那些卑鄙的催债人都会利用同样的手法。 这种感觉令人不寒而栗，试想每日每夜，都有一双看不到的眼睛在暗中偷窥你。 在你入梦的时候，在你和家人看电视的时候……无时无刻，他都在盯梢。 馆长沉思片刻，“我只是个学者，向来不树敌，只希望能够安静地寻找地下掩埋的历史。” “难道你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吗？”他接着追问。 “如果非要说的话…… “前段时间有个自称是‘鵺（ye）’的男人，说要高价购买可汗的假面。” “鵺？”关智贤不禁开始怀疑，“你拒绝了他？” “不然车上的是什么？” “也对……该不会是这个人在故意威胁你吧？” 这不像个正常人的名字。关智贤心想。 颇有几分“百鬼众”的调调。 这种没来由地寄来这么多照片，究竟想表达什么？ “不止这些……” 阿史那阙接着说： “我这段时间也上报了公司，让他们派遣特辖军来调查，可是一无所获。 “就在昨天，我又收到了一个可疑的包裹。 “起初我担心是定时炸弹，不敢开箱。我干脆打电话报了警。” 这时候，安川净也不禁开始好奇地摘下了耳机。 “里面到底是什么？” “一只断裂的人耳……上面还在滴血。” 关智贤不禁暗骂一声“该死”，这听起来越来越像鬼故事。 “我之前阅读过关于察曼文化的书籍。”珣香直接推开了碍事的两人，“听说察曼部落有人耳祭祀的传统。” “的确。他们笃信‘黑可汗’，相信鲜血能维系宇宙能量的平衡。” 阿史那阙坦白地说： “特辖军的干员也认为事情与察曼部落有关。 “实不相瞒，库曼斯克附近仍有一支不服从管辖的游牧部落，他们经常袭击采矿的工人。” 珣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情报记录在了本子上。 “所以，我希望各位务必小心。”馆长说道，“尤其是要保护好可汗的银假面。我怀疑有人想要劫走它。” “面具在第几辆卡车上？”珣香提了提眼镜。 “后面。” “好。” 大约过了几分钟，文物终于全部装车完毕，即将启程了。 可是关智贤的心中仍然存在一个巨大的疑虑： 一个察曼部落的拾荒者跟踪馆长的家人，二十四小时不停拍摄，且没有被人发现，实在有违常理。 这可不像是区区拾荒者所能做出来的事。 某种意义上，能有如此手段的，若不是一只鬼魅，那便是某位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骇客…… 第60章 不祥 代表弗拉维亚科技的季斯拉夫大公，在“开创美好未来之船”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邀请了企业分部所有的高管，来与高天原的代表们会面。 恢弘的宴会厅采取的是北境风格，充斥着古代王公大厅的幽暗与神秘。 犹如船舵的吊灯下，某人点燃香烟，斜靠在蛇纹图案的廊柱前。 全息影像的浮龙在仿真的木质墙面上蜿蜒腾挪。 弗拉维亚科技似乎是刻意营造出一种复古与科技交织的意境，保留着原始的野性和对未来的向往。 “你来晚了。”某人漫不经心地说。 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色阵羽织的御庭足轻。 人们都聚集在中间的红地毯上，鲜有角落里窃窃私语者。 季斯拉夫大公在宣讲台上发表讲话。 他整洁的白衬衫外披着珍贵的皮裘外套，看起来既高贵又充满军人般的威严。 “周围的摄像头都已经被控制。那么，行动可以开始了吗？”足轻微笑着问道。 某人深吸了一口烟，朦胧烟雾拂过诡异的白猿假面。 “差不多了。倒计时已经开始。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毕竟，这儿没人比你更擅长奔行。” “嘿，过奖了。” 某人凑近足轻的耳畔，悄悄留下几句话。 “你如此做……” “了解。” 足轻胸有成竹道。 “但你务必要当心。”某人说，“那个叫做‘羽前宗政’的人，如果你想活命，就牢记我的计划。” “您就放心吧。”他握紧了腰间的锁镰，“我的速度无人能及，鵺大人。” “嗯，虽然刚刚你就迟到了。” # 卡车穿入薄薄的雾霭。 关智贤驾驶着察曼摩托跟随左右。 这是弗拉维亚科技发放给他们的装备，据说是根据察曼拾荒者常用的交通工具改装的军用摩托。 它外表酷似竞赛摩托，线条平滑而流畅，速度极快，宽大的适应性轮胎使得它们行驶起来异常平稳。 最关键的不止于此，它内置有智能控制模块和ai操作系统。 更重要的，配合上骑乘者头部的可装载式同步模块，你仅凭借思维就能够操纵“察曼战马”。 因为察曼部落地处蛮荒，不从事生产，主要以打猎和劫掠为生，于是就诞生了便于量产的军事摩托。 它能够解放骑士的双手，便于骑射，且机动性极强，能够穿越复杂而狭隘的地形。 但令人称奇的是，这种看起来十分智能的技术并非由弗拉维亚的王公们研发，相反是诞生于“蛮荒环境”的技术。 “有这样的东西，我是不是就能边开摩托边补番了？” 安川净不禁开始后悔，为什么不下几部番剧再来。 他戴上耳机，进入自己的小世界，享受着在北境街道驰骋的感觉。 最前头的司机在和副驾驶交谈。 就在转入一条绿灯的十字路口时，忽然看到有个女人跑到了马路中央。 “喂！小心！” 副驾驶话音刚落，然而来不及了，车头重重撞上了路中间的女人，她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直飞出去。 “糟了！” 事发突然，压根就来不及刹车！ 司机连忙长按喇叭示意停车。 车队当即刹车。 “快，快！” 关智贤发现车队停下了，不禁有些纳闷。 “发生什么了？” “车祸。”一旁的珣香回答道，眼睛眯成了刀刃状，“不对……有问题。” 说完，她翻身下了摩托，手中紧握住那把漆黑的拐杖伞。 公司的安保人员跳下了吉普，举起霰弹枪，警惕地走向地上那平躺的“女尸”。 那是一位面容姣好，宛如艺术品般面颊白皙如雪的女子。 周围的人行道上聚集了许多人。 她静静躺在马路中间，身穿雪白的长裙。 这个场面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了殉教的圣女。 即便“死去”，也依然以神圣的姿态展现给众人。 卡车司机害怕自己会担责，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将身体埋在方向盘下。 那身强体壮的安保队长慢慢接近了那地上的女人。 “没有血迹，应该是义体人。”走在最前头的队长说道。 “还能救吗？” “应该。” 说完，队长用索夫尼亚长刀轻轻撩了撩女人洒落在脸颊旁的乱发。 忽然发现，那女人的脖颈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他慢慢俯下身体。 一根如同蜘蛛般的骨头正在顺着女人的身体爬行。 “这是……” 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十字路口猛然回响起金属撕裂的巨大声响。 队长连忙转身。 只见路面的井盖瞬间爆发，炸开冲天的黑雾—— 一根硕大无匹的骨刺平地而起。 它自下而上穿入车头，突破车顶，将车内的司机贯穿，甩向半空！ 敌袭！ 队长念头刚动，却感到身后凉飕飕的。 他条件反射地将长刀往后一扫——当！刀锋砍中了某个极为坚硬的东西。 “你们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如同冰窖般令人胆寒的女声。 这时候，他发现那地上的“女尸”站起来了。 不仅如此，她被损毁而裸露的臂骨，此刻却轻而易举地格挡住了队长的长刀。 “喂，女人，你可要搞清楚，你抢的是弗拉维亚科技的东西。” 队长左手迅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指着她的额头说道： “我没有杀女人的习惯。” “哦，但我有杀人的习惯。” 女人轻轻舔舐着指尖。 话音刚落，队长却感到腹部一凉，胸前的反应装甲在瞬间被全部激发。 然而，无济于事。 紧接着鲜血便狂涌向咽喉。 怎么可能？ 她一动也不动，可是胸腔的裂口中却暴涨出十数根金属骨刺，顷刻间便洞穿了他的身体。 街道上登时间回响起路人惊慌失措的喊叫！ “杀人了！杀人了！” 人们争相逃窜，路过的汽车也一瞬间掉了头，与那些不明真相的后来者相撞。 “唔……可恶的……女人……” 那可怕的金属骨刺居然能够轻易击穿自己a级的护甲。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病态的笑容，享受着自己即将死去的一瞬。 她的掌心缓慢地延伸出尖锐的骨头。 “我想，取走你的肋骨。” 她一脸欢愉地用骨头轻划过队长的喉咙。 然而就在这时，一枝弓矢却从远方直逼而来，女人侧身一避，却依旧被射中了肩头的骨刺。 “喀喇”一声，那钢铁狂骨却被弓矢击断，跌落在马路上。 “哎……有点意思。” 意念刚动，女人猛然睁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一把漆黑的双刃刀竟已迫至身前！ “好快！” 女人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珣香从卡车车顶一跃而下，翻飞的衣袖宛如狮鹫的双翼。 手中的黑伞瞬间组合拼接。 ——【月读命】，杀戮模块。 一把顺时针排列的双刃居高临下直插向地面！ 女人立刻回收骨刺，双手护住要害，手臂延展出坚硬的狂骨，组成护盾。 “轰”的一声，她被顷刻击退。 “你的武器无法击穿狂骨，很抱歉，‘小小罗宾汉’。”女人妩媚地笑道。 珣香冷“哼”一声，“但我不需要攻击狂骨。” 这时，女人才发现珣香的手背还缠绕着一条绳索。 她猛然一拽，身后地面的弓矢立刻爆开尖刺，固定于地面。 “什么？” 珣香凭空改变了下落的轨迹，借助绳索从女人和队长的身旁呈弧形摆动，转瞬间便移向了女人的身后。 “你的‘罗宾汉’现在要砍下你的头颅。” 珣香一刀斩裂女人的后心，她的白衣电光火石间被撕碎，光滑的肌肤之下满是运行的机械零件。 紧接着是第二刀，丝毫不留喘息！ 两把上下相反的倒刃顺时针连环劈砍—— 女人浅浅一笑，缺口中却涌出一条蜈蚣般的金属脊骨，将珣香一瞬间逼退。 “后心居然也能操纵狂骨？” 她轻盈地落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周围几乎堵满了汽车。 只见那驾驭狂骨的女人身体里长出了六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小姑娘，你的实力让姐姐刮目相看。 “然而很遗憾……仅凭几个【御庭足轻】和【御庭将】是无法击败身为‘修罗’的我的……” 珣香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更何况，你觉得我会一个人在这儿伏击吗？” 第61章 曼古歹 “哎，关哥，前面怎么吵吵嚷嚷的，好像在打架啊。” 安川净摘下耳机，靠着摩托伸头向前探去。 “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关智贤靠着一辆运输车的车门，脑海中依然浮现着那些“恐吓照片”上的场景。 “兴许是受害者家属上来讨说法，两边大打出手。 “又或者是碰瓷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他一边懒洋洋地回答，一边望着安川净那左顾右盼却不明所以的滑稽样子。 四周忽然嘈杂了起来，后方逐渐响起了嘈杂的喇叭声。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 “嗯？” 关智贤侧脸望去，运输车内的通信员神色紧张，正扶着耳机呼喊着什么。 “重复，前方发生交战，重复，地点为……” 透过车门的玻璃，模糊的呼叫声愈发激烈。 “重复……” ——啪！ 一声清脆的锐响，无数细碎的玻璃片划过关智贤眼前。 车门内顿时陷入死寂。 “诶？” 关智贤怔怔地回过头去。 车内的通信员爬在座位上，一支穿透箭矢贯穿了他的脖子，车厢内溅满鲜血。 车窗上赫然出现骇人的空洞。 一瞬间，耳畔响起不绝的引擎轰鸣，如同远处的万马奔来。 紧接着，关智贤发现： 两侧的巷子里，车辆之间的缝隙里，逃窜的人群之中……一辆接着一辆的白色摩托凶猛奔袭！ 车上的骑士手持涡轮增压复合弓，身披拾荒者般拙劣的铠甲。 “这，暴走族？”关智贤只感到一股北地强风席卷全身。 不对。 他听到领头的几个骑手模仿着狼嚎的叫声彼此呼唤。 一批人迅速汇合成环形车阵，犹如一张巨口将护送的车队死死咬住。 关智贤想起来了，他曾经见过这样的阵势。 不动原周围有许多铁林的部落，他们在追杀猎物的时候，常常会组成一种名为“曼古歹”的骑射阵型。 骑射手们先是迅速逼近猎物，然后卡车上跃下了许多手持防爆盾的安保人员。 “组成盾墙！” 护卫们围在运输车队周围，手中的盾牌如鳞片般拼接，最终组合成铁幕。 然后在猎物们迅速组成简易盾墙的时候，骑手队列却一分为二，飞驰过盾墙两翼。 之后无情的箭雨便会开始消耗对手的战力。 但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很快展开还击—— 榴弹发射器中射出的烟雾弹，在前方的地面上升起带有刺激气味的烟雾。 烟雾阻挡了骑手们的视线，盾墙趁着机会迅速闭合，阻隔了横飞的箭雨。 而冒险穿越烟雾的骑手，则被墙后伸出的索夫尼亚长刀刺翻在地。 眼见难以突入，突袭者们便改变战略。 通过交叉火力和抛跃式射击企图突破防线。 无数箭雨自左右袭来，越过严密的盾墙，直插向猎物身后的地面。 “果然没错……这些人可不是简单的暴走族。”关智贤开口道。 安川净一把拉住他的手，“这时候还用分析吗？不应该找掩护吗，大哥！” 那插入地面的钢矢逐渐烧得通红，最终爆裂开来！ 被摩托车阵绕得晕头转向的安保人员立刻被气浪掀翻在地！ “他们是军事化的部落，是劫掠者……” 两人一个翻滚躲藏在两辆卡车之间。 耳畔机车轰鸣，骑手们大声狂呼。 “关哥，他们人好多。” 不自觉间，安川净开始虚了起来。 “然而他们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团结。” 关智贤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敌人都是由一名“头狼”指挥。 并且，还有的骑手似乎没有跟从头狼一同摆成“曼古歹”阵势，而是胡乱地冲击着人群。 这种感觉，就像一群职业士兵中间混杂有征召兵，并非完全的精锐。 “喂，你要干什么？！” 安川净发现关智贤直接爬上了车顶。 “当然是，做【影武士】该做的——猎杀‘头狼’。” 说完，他轻敲响指，身体逐渐与周遭环境完美融合一体。 # 宴会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伴随着舒缓的小提琴乐，库曼斯克的社会名流们举杯相碰，沉浸在难得的安逸之中。 这座建造在“开创美好未来之船”的餐厅，得到过“美麒麟三星”的认证。 由全世界最顶级的西餐大厨操刀，以及一流的音乐家伴奏。 如果不来品尝一下经典的弗拉维亚红烩饭，那必然将是一生的遗憾。 “先生，愿意跟我共进一杯吗？” 金发碧眼的女郎手握鲜红如血的葡萄酒，以魅惑的眼神看着背靠廊柱沉思的羽前宗政。 “抱歉，工作期间，女士。” 他轻轻抬手以示拒绝。 但宗政并非是无情的人，多多少少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礼节。 “就一杯。”女郎说。 他本打算保持沉默。 然而这时，宗政顺着女郎身后望去，却无意间瞥到一个可疑的人。 那是个御庭足轻，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在自己的岗位上待命，却鬼鬼祟祟地绕到宴会厅无人的角落。 宗政眉心一蹙。 他好像见过这个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创伤组】的人。 “先生？” 羽前宗政轻轻推开了身旁的女郎，低声道了句：“抱歉。” 而那偷偷摸摸的足轻，也发现了宗政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很快便转身从另一侧的大门出去。 这无疑加重了宗政对他的怀疑。 “嗯……” 走廊外只剩下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和公司的员工，哪里还有那名足轻的身影？ 宗政轻敲太阳穴，默默打开了义眼的“全域感知”。 凡是有人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哪怕只是停留了一瞬，这些踪迹也会被全域感知放大，进而绘制成方向导图，标记于视野。 有了。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名足轻的虚像。 羽前宗政迅速跟着虚像移动的方向走去。 那名足轻从后门出去了。 足迹一直沿着建筑后门的花圃延伸向侧面的停车场。 宗政刚循着过去，忽然发现一辆白色的轿车开动，匆匆忙忙地冲向了外面的街道。 “想走？” 他立刻打开骇入工具，解锁身旁的一辆察曼摩托，翻身便跨上车身，紧追了上去。 对手车技不差。 白色轿车左突右拐，在车流中自由穿梭，顷刻间将宗政甩出了几十米远。 他仿佛嘲讽一般，一路狂按着喇叭，无视红绿灯与无人机的警告。 羽前宗政打开了御庭番发放的骇入工具，并开启摩托的自动驾驶模式，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锁定轿车旁的一辆吉普。 摩托急速贴近前方的吉普车。 ——强行开启自动驾驶，目标【尾号kc4780的白色车辆】。 正在驾驶吉普的车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车头便不听使唤地突然左拐，撞向足轻的轿车！ 几乎是同时，宗政纵身跃上吉普车顶。 借着吉普车作为跳台，他第二步居然径直飞跃向白色轿车。 “喂！太过分了吧！” 足轻骂骂咧咧，急转方向盘，一头扎入左侧的车道。 但为时已晚，随着车顶传来轰响，羽前宗政已经落在了轿车顶端。 紧接着，逆向行驶的白色轿车面前很快冲来好几辆汽车！ 他们看到插入车道的轿车纷纷打起了警示灯，喇叭快成了交响乐，此起彼伏。 对向驶来的车流就像是“节奏大王”中的音块一般从前方涌来，没有一刻停下。 足轻反而踩满了油门，瞬间加速，与迎面而来的汽车擦肩而过。 可无论轿车如何变向，都无法将车顶的这块“口香糖”甩下来。 “喂，大叔，你追我做啥？我没有吉之糖浆！” 足轻还在贫嘴，险些撞上前方的卡车。 阵羽织和宗政脑后的发辫被呼啸袭来的疾风高高吹起。 ——靖庭切，解放。 宗政解放了悬于腰间的收缩长枪，靖庭切赫然握于掌中。 足轻还在骂娘，没想到就在轿车驶过路中间的时刻，一道从天而降而降的黑影从眼前一贯而下。 顿时爆裂的火光与四散的碎屑充斥了视野。 他只觉得车头像是被一块陨石径直砸中—— 整个车尾都被巨大的力量砸得翘起，失去了动力。 失重的感觉如潮水般从后涌来，将他整个人推上挡风玻璃。 足轻赶忙用双臂护住面门。 随着轰响传遍整条马路，破碎的零件在地上肆意滑行。 靖庭切穿透了整辆轿车的车头，将其牢牢钉在了马路上。 宗政借着惯性，从容地落在了轿车前方。 他轻轻拍拍羽织上的碎屑，捋了捋凌乱的发辫。 许多车辆在白色轿车的残骸边紧急制动，人们惊呼着弃车逃向路边。 没想到的是，那足轻却挥出锁镰斩碎了残余的玻璃，身体如同灵猫般跃出车尾窗。 “嘿，守护代不过如此啊……” 足轻嘲讽着，小腿后方撑开一对袋鼠般的弹簧支架。 落地的同时用力一撑，顷刻便横跃过了四五辆汽车的车顶！ 足轻朝着左边的街道跑去。 失去了代步工具，他反而跑得更为迅捷。 而更糟糕的是，前方的道路开始收窄，车辆不知道为何开始拥挤了起来。 他跃过一辆又一辆车，用飞镰左砍右劈，呼喝路人让道，渐渐甩开了与宗政的距离。 宗政不由得面色一沉。 这个家伙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麻烦。 第62章 袭击 音乐戛然而止。 “开创美好未来之船”上，季斯拉夫大公伴随着掌声结束了客套的开篇词。 记者们的照相机来回闪烁。 他轻握着高天原中务卿的手，微笑着面对记者席的摄像头。 台下的名流们纷纷议论： “瞧，多么优雅的大人！” “他就是在世传奇，未来公司的继承人！” “他为北境诸城带来了美好的生活！” 季斯拉夫满意地接受人们的称赞，按照程序，他现在还要发表一番“对未来合作的展望”。 他稍微整理一下皮裘外衣。 为了让大公能在六月底穿上这套衣服，工作人员将宣讲台周围的温度调得特别低。 以至于秃头的中务卿立刻便闪到了讲台之下。 在大公的身后，时刻伫立着一座如黑塔般压迫人心的黑影。 那就是季斯拉夫的两位保镖之一，在整个北境“恶名昭著”的弗拉维亚特辖军。 他巍峨的身躯足足比正常人高出两个头。 整个脑袋都笼罩在漆黑的全息面具和机械战盔下。 头盔两侧的各种导管和辅助线路，连接着遍布全身的精密外骨骼。 据说这些家伙早已经没了人样。 被生物改造的质量凝胶和机械义体，替代了人类的身躯，变成了“行走的武器”。 他们全身都被特殊材质制成的大衣包裹着。 标志性的立领高高竖起，其中掩盖着什么，不言而喻。 正如他们臂章上所绘的——战斧与猎狗。 他们是弗拉维亚科技与整个“王公会议”的爪牙，保护着整个公司的高层，忠诚地扫除一切敌对势力。 他们的面罩下是永远沉默的漆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从导管中渗出。 可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却成为了全弗拉维亚少年争先崇拜的对象。 总之，只有他们才能与大公共享开到16度的中央空调。 “弗拉维亚科技为整个北境创造了舒适的城市，解决了数以千万计的就业问题…… “原本，库曼斯克的人们过着茹毛饮血，宛如原始社会的生活，但公司的到来，为大家建设起文明的社会。 “人们不再以劫掠为生，以努力工作为荣。人们欣喜地看到高楼重新夺占蛮荒的边境，一切的一切……都是弗拉维亚科技所创造的。 “……人们应当努力工作，回报公司的恩德，建设人人平等的理想世界。” 宴会中的女士感动地落泪，绅士们忍不住鼓起了掌，沉浸在季斯拉夫感人肺腑的演讲中。 人们知道，大集团团结起了分崩离析的国家，将自由市和小城邦联合在一起，结束了战争，消除了壁垒。 “我们展望未来与高天原的合作，这是一次交流企业精神与文化的良机，相信两大集团的携手能带来更先进的管理经验。” 闪光灯从大公上台的一刻便从未停息。 某人与身旁的女士共进一杯酒，在听完对方声泪俱下地感叹“公司福报”之后，他默默抬起了手臂。 手腕浮现出虚拟的数字投影。 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您知道吗，英俊的先生……我父亲当年还只是街头的小贩时，公司的总监发现了还是小女孩的我……” 某人扶着头晕目眩、脸颊绯红的交际花回到座位上。 “我还有些事情，要失陪了。” “您要去哪……不能，留下联系方式吗？” “去寻找美好未来的钥匙。” 某人温和地微笑。 他悄悄离开了大厅。 打开蓝牙耳机的通讯，拨打下联邦新军督察队的报案电话。 “喂……在‘开创美好未来之船’上，发现有携带可疑行李箱的人…… “请务必赶来，我们可能正处于危险。 “……我？哦，我是公司的员工。” 挂断电话，某人径直离开这条未来的大船。 时间还剩下六分钟。 他点燃一支香烟，同时点开了打车应用。 【目的地】东区港口 “愉快的时光结束了。” 某人取出一副宛如猿猴的半张假面，小心翼翼地佩戴在脸上。 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来得很快。 而他们也很快。 某人打开车门的一刹那，与肩扛we-28狮鹫爪牙自动步枪的新军擦肩而过。 还有1分钟。 匆匆的脚步声回响于走廊。 “立刻开始排查！”新军的指挥官小声在对讲机里说道，不希望太打草惊蛇。 他们打开透视仪，安装在宴会厅的门外。 无人发现，他们的身后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新军。 “好戏开始了。” 汽车悄然发动，智能ai充满善意地提醒乘客： “请尊敬的乘客坐好，系上安全带，路途或许颠簸，但我们一路前行……” 某人低声吹着口哨，摇下车窗。 当数字清零的时候，那条通往未来之船顿时燃烧起冲天的火焰。 爆炸，死亡，惊叫。 破碎的玻璃混杂着血迹，上一秒还沉浸在欢愉中的男女哭喊着，人们在火焰中奔跑，像极了小丑。 虽然效果不尽人意，但是喜剧准时上演。 他平静地吹着窗外的风，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也仿佛音乐般悦耳。 后视镜里浮现出那若隐若现的微笑。 “我想，那声音足够吸引全城的新军了吧……” # 爆炸掀起浓烈的黑雾！ 十字路口中央的乱箭接二连三爆破——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弗拉维亚科技的安保死伤惨重。 “这样下去不行！” 失去队长的安保队几乎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龟甲阵！” 散乱的人群终于重新聚拢在一起，将防爆盾层层叠在一起。 上、下、左、右、头顶，紧密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安川净也立刻弓腰躲进收拢的“黑盒”之中。 情况不妙。 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为什么才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要碰上这种要命的事情…… 骇客少年欲哭无泪。 只能默默打开式神的操作系统，借助纸鸢的视野观察战场的情况。 “呼唤【白狼】……快啊……” 他的摩托旁挂着一个大皮箱，它颤抖着跌落到马路中间。 皮箱还锁着。 该死。 爆破弓矢落在他们的头顶上。 一瞬间，巨大的炸响险些令他耳膜震裂。 他痛苦地趴倒在安保人员的脚下，死死捂着脑袋。 好难受。 耳膜“嗡嗡”作响，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强烈的冲击也令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半跪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 安川净发现博物馆馆长阿史那阙也躲在龟甲阵中。 “死不了。” 可是，很害怕。 这不是御前试合，这是真正的战场。 他只不过是个刚入伍的菜鸟，路都走不稳的足轻。 为什么却要面临这种生死危局？ 安川净紧咬牙关，纸鸢的视野中赫然发现了什么异常—— 五名肩扛炮管的骑手从车阵中冲出！ 那阴森的炮筒前是一枚巨大的铁钩。 他们要干什么，难不成要用炮弹攻击吗？ 可是，弗拉维亚科技的防爆盾是达到s级护甲的军工级装备。 除非连续不断地轰击，否则，很难破坏龟甲阵。 ——伴随一声轰鸣。 铁钩咆哮着直冲向坚不可摧的阵盾！ 嘭！ 重锚一拳砸向龟甲阵，将最前方的安保连同身后的同伴一同轰翻进队列深处。 侧后方的人员立刻补上，将盾阵缩小。 龟甲阵依然坚不可摧，也没有对安保造成太大的伤害。 不对劲。 安川净冷汗直流。 困在旅行箱里的白狼还在挣扎。 他总感觉这帮骑手似乎有备而来。 那名跌倒的安保人员就在他的身旁，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铁钩。 安川净忽然发现了什么。 那枚铁钩上连接着金属锁链！ “好疼……该死。” 那名安保刚准备站起，那垂下的绳索却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一瞬间绷紧。 “怎么……” 下一刻，那铁钩却骤然回收！ 刚补齐缺口的几名安保猝不及防，铁钩尖锐的部分直嵌入身体，巨大的牵引力疯狂向外拖拽。 安川净睁大了双眼！ 就在外面，那手持炮管的骑手将绳索固定在摩托上，发足了马力往外狂奔。 就这样，铁钩一连拽着前方所有的安保拖倒向龟甲阵外。 顷刻间，龟甲阵被生生撕裂出巨大的缺口！ 被铁钩拖出的安保人员就像被套马杆拽倒的牲畜，被骑手在马路上不停拖拽，速度一刻也没有减弱。 完了！ 压根来不及补齐缺口。 那手持复合弓的骑射手已然将爆破箭对准了裂口中的所有人！ 安川净听到身旁的阿史那阙流着眼泪低语： “全知全能的黑可汗……请将我们于束缚中解脱。” ——啪！ 铁扣断裂。 白狼突破了行李箱，将森然白牙对准了面前指挥战斗的部落头狼。 “伟大的黑可汗啊。” 就在万前齐发的前夕。 头顶的红绿灯上跃下一道黑影。 关智贤左手死寂，右手穿刺公。 两把利刃同时对准头狼的心脏！ “得手……” 第63章 白骨夫人 一长一短，两把利刃死神天降！ 那骑手的头狼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关智贤的出现。 置入了【影武士】芯片后，他的身手得到了加强。 表面上，义体的机动力并没有直接变化，但是跑酷与暗杀技巧却已如本能般写入肌肉记忆。 悄无声息。 仿佛暗影穿过逃亡的人群。 即便阳光洒落，积水倒映，也无法寻觅其踪影。 御庭番的光学迷彩绝不只是隐匿身形这么简单。 它的第二个模式，便是将简易代码浮于表面。 假若对手使用的是【屏障】b等以下的义眼，那么在看到关智贤的一瞬，代码便会写入对手的视觉系统，从而自动过滤关智贤的存在。 此刻，关智贤攀上卡车的车顶，无人察觉他的出现。 这是我的第一战…… 他心中不断默念着。 他想告诉大豪，告诉千子，也为了告诉自己： 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混混，而是真正的御庭番众——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存在！ 穿刺公贯透身体。 那优雅而致命的刺剑将砰砰跳动的心脏顷刻挑于剑尖。 死寂划破咽喉。 无论对手如何逃避，死亡终将降临。 那占据上风的群狼震惊地看着，猎鹰将头狼杀戮。 “你就是他们的领袖，对吗？” 坠下摩托的头狼发出血沫呛入咽喉的痛苦叫声。 身旁的骑手立刻大吼一声不知名的语言，将弓箭对准关智贤的心脏！ “喂，我说，还愣着干什么？” 那骑射手咬牙切齿，准备松开弓弦。 然而就在即将离弦的一刹那——一头机械白狼一瞬间猛扑向摩托上的骑手，张开尖锐的獠牙，死咬上他的咽喉！ 他甚至来不及尖叫便已命丧狼口。 “愣着过年吗！此刻不还击更待何时？” 关智贤一声呼嚎之下，安保人员士气大振，纷纷拿起武器还击。 “我们弗拉维亚人不是好惹的，该死的蛮子！” 龟甲阵内的安保人员同时举起了链式霰弹。 这种中距离霰弹枪牺牲了杀伤，却用弹链式的设计加强了武器的射击频率。 而特殊弹头则提升了射程与散布。 盾阵后倾泻的密集弹雨足以逼退任何想要靠近的骑射手。 此时此刻，局势逆转。 来不及撤离的骑手被一顿狂乱的轰击打下座驾，紧接着迎接他们的便是长刀的清扫。 论对付拾荒者部落，关智贤绝对是有发言权的。 每个生活于厄土的居民，无时无刻都在面对来自铁林的威胁。 他很清楚他们的习性。 头狼一死，所有人便会鸟兽四散。 只是，另一边的大姐还正处于危险之中。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喀喇喀喇。 骨头在歌唱，彼此发出清脆的响声。 十字路口中间，那白色长裙的女人缓缓舒展开双臂。 宛如堕落的天使，后心的白骨就像六条活生生的骨龙，张牙舞爪。 “我知道你。”珣香冷漠地说道，“百鬼众成员，级别【修罗道】的通缉犯……” “哦？” 她的目光瞬间化作利刃，“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杀害了我弟弟的凶手，被人们称为【骨女】的恶魔。” “你弟弟？”骨女故意做出了一个困惑思考的表情，“我杀过的人太多了，唔……有点伤脑筋。” 珣香脸上顿时浮现出阴沉恐怖的神色。 轻轻提了提鼻梁的眼镜，她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我可以让你好好回忆一下。” 刹那间，她化作疾驰的黑色闪电，瞬闪过骨女的身旁。 那白衣飘飘的女人袖中滑出了一根利剑般的骨刺。 珣香永远不会忘记。 她还记得弟弟当初得到公司录取书时灿烂的笑容。 原本，他们一家都不过是中津区出身的“秽多”，注定一生将在底层默默无闻。 然而，她是天生的战士，弟弟是天生的学霸。 家人却不希望珣香成为御庭番众，而将希望寄托予品学兼优的弟弟，因为战斗总是会丧命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珣香承认自己唯一嫉妒的人就是弟弟。 她从小到大，一直是被同学羡慕的对象，也顺利获得了保送神原大学的机会。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永远得不到家人的爱。 因为弟弟是比她更出色的天才，他是中津区极少数能够被红雨科技公司录取的人。 也是极少数能实现“升格”的人。 她总是不愿给弟弟好眼色看。 有时候不想写作业，珣香还会把成堆的练习册丢给他。 可是弟弟总是毫无怨言。 加上自己的作业，他常常一写就是深夜。 实在太累了，就直接趴在姐姐的书桌前睡觉。 然后第二天早上，珣香看着他呼呼大睡，总是忍不住想要发脾气。 可是一看到练习册上整齐的字迹，以及弟弟宛如猫咪般酣睡的样子，她却又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到弟弟醒来，他总是会大声地跟姐姐说声“早安”。 然后露出一对疲倦又环绕黑眼圈的大眼睛，仿佛在渴求着姐姐的表扬。 珣香有些后悔了。 她承认自己嫉妒他，但同时，她也疼爱着他。 正是这样一个集家人宠爱的小弟，却总是愿意将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姐姐。 他有着过人的头脑，却傻乎乎的，像个老好人一样。 他会将自己喜欢的女生告诉姐姐，会在姐姐犯错的时候跑出来顶罪…… 有的时候，明知道同桌是个借钱不还的家伙，还会饿着肚子把早餐钱让给他，就因为，对方已经一整天吃不上饭了。 他想要入职红雨公司也不是为了晋升侍族。 只不过是希望，老姐和爸妈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罢了。 “珣香姐，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 “那你哭什么？” “红雨科技很辛苦的，员工必须住在专门的宿舍里，以后……我可能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了。” “你应该学会长大。” “可是，我舍不得家人，舍不得姐姐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傻弟弟，却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中。 那个灯火阑珊、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和家人站在黄色的警戒线外。 愚蠢的弟弟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就像死去的小天使，安详地躺在公司附近的雨鸣隧道里。 他的同事说，小弟在最后一刻也希望保护大家，让大家逃走。 “谁干的？” 珣香语气冰冷地询问那名侥幸生还的员工。 “一个，一个全身长满骨头的女人。” 她顷刻间攥紧月读命！ “你不该承受这些。 “你只是……太累了。 “剩下的，就交给姐姐吧。” 她不顾阻拦，轻抚着弟弟冰冷的脸颊。 珣香义无反顾地走向眼前化身白骨的女人。 弟弟的照片仍然挂在家里那掉漆的墙上。 残酷的浩劫夺走了她最亲的人。 她仍然记得母亲痛哭的声音。 “喂……小弟，姐姐会把欺负你的人消灭。” 她向来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只需要战斗就足够了吧？ 珣香刹那间闪至骨女的身侧！ 六条骨龙接二连三凶猛扑袭。 她只如矫健的舞者，与狂龙起舞。 “我想起来了。”骨女微笑着说，“是那个双腿发软，但仍要护着同伴的白痴。” 话音刚落，珣香那双化为惊澜的眼瞳已然逼向她的面前。 骨女宽袖一挥，暴突的骨刺霎时挡住致命的劈砍。 ——【月读命】杀戮模块贰型。 长弓一分为二。 唯有用白骨女人的鲜血来祭奠。 骨女双眸一瞥，那宛如双刃薙刀的武器化为两把锯刃。 “我正要寻你，而你，却不请自来。” 珣香的声音犹如凛冬的冰霜，毫不留情。 骨刺穿透了她的肩膀，而她却也一瞬间将锯刃插入骨女的心脏！ 鲜血顺着尖端流淌。 白裙化作了血色的彼岸花海。 “姐姐，入职红雨科技以后，我们就能过上好的生活了……” 血如雨下。 数根骨刺穿透了她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直入骨髓。 “助纣为虐，替那些吃人的公司做牛做马，难道不该死吗？” 骨女掩面轻笑。 珣香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锯刃没有杀死她？ 珣香尽全力避开了要害，可是，再想战斗已是不能。 “我听‘镰鼬’说，你可是御前试合的头魁……难道这样就不行了？” 可恶。 骨女手中的狂骨化成了肋骨般的锯齿。 “没有做好必死的觉悟，是无法完成复仇的。 “人人皆如此，包括我。” 骨刃重重斩落。 千钧一发，七八道残影闪过面前，瞬间弹开那奇形的利刃。 “喂，那边的大妈，只敢欺负小女生吗？” 骨女的眉头狠狠一蹙。 关智贤顷刻将逆鳞回收！ “我说大妈，小心后面……” 第64章 陷阱 街道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欢迎收看《今日北境》，我是主持人史丹利！ “看！我现在正在库曼斯克的佩切涅格大街，这里简直一团糟。 “我的周围是乱飞的镰刀，我的身旁是惊恐的人群，哦……有个倒霉蛋躲进了垃圾桶，但他的屁股还是被镰刀削成了两半。” 摄像无人机疯狂跟拍，追逐大新闻的记者们骑着摩托，在人行道上狂飙。 只为了能够更近一步，拍到那手挥锁镰的御庭足轻！ “现在是广告时间，我骑着的是鲁塞尼亚品牌的超级小马驹电摩，只需……” 主持人史丹利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把飞来镰刀便将他的脑袋和脖子分了家。 “只需……只需……该死，我的身体呢？” 在失去知觉之前，史丹利努力转动自己的脑袋。 可下一秒，一只鞋子便踩了下来。 “我他……” 羽前宗政感觉自己踩碎了什么，但是他无暇驻足。 疯狂的足轻只是大笑着在街上飞奔，宛如袋鼠般不停跳跃。 身后的持枪武士还在如黑豹般紧追不放。 “没想到这大叔居然能跑这么快，啧啧啧，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啊…… “不，不用看，刚才差点就把我连着汽车一块儿插了。 “但即便如此，他现在也不是在辛苦地追我？” 每到一个拐角，他还会回头看看那倒霉催的守护代。 应该差不多了。足轻心想。 按照鵺大人说的地点，他左突右进。 冰雪女皇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足轻以一个华丽的落地姿势结束了城市奔跑。 “但那大叔牛逼又如何，还不是被我……” 他刚一站稳脚跟，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电摩的引擎声。 “被我……被……” 足轻生生把接下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地下车库的斜坡上，赫然出现了一件虎虎生风的黑色羽织。 那中年大叔竟然跨着鲁塞尼亚超级小马驹，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镰鼬，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好像在说—— 你跑啊，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嘞——个——去。” 足轻刚准备起步，眼前这跨着小马驹，手提长枪的“黑备马回众”已然冲杀了过来。 足轻的嘴巴和眼珠都险些凸了出来。 他回身想跑，可是冰冷的枪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咳咳。”足轻慢慢回过身来，悲伤地说道，“被你抓住了……” 羽前宗政如同得胜归来的马回众，翻身下“马”。 手中的长枪却仍然点在镰鼬的肩上。 “谁指使你的？”他问道。 “我嘛。”足轻尴尬地笑着，“我不知道！” 羽前宗政打开了手腕的录音器，以及惠琼僧正的通讯，准备进行记录。 “我在御前试合的时候见过你。”他接着说，“你假扮成创伤组的人，我想，钢太郎的狂骨就是你提供的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足轻铁骨铮铮地回答道。 说完，宗政慢慢将那杆靖庭切的枪尖顺着足轻的脖颈，轻轻拍了拍他白嫩的脸颊。 “你可以保持沉默。” 足轻的眼珠子也跟着移向脸颊旁的枪尖，咽了咽口水。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男人要有尊严，无论如何都要…… “大叔！我全都招！” 足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羽前宗政还没来得及问他，他便嘴巴不停地说着： “我是百鬼众的成员，代号‘镰鼬’，我比谁跑得都快，除了鲁塞尼亚超级小马驹。” “你只需回答，谁指使你，是否是你将狂骨交给了钢太郎。” “是我交的！” 镰鼬立刻满脸堆笑地说： “钢太郎他爹渴望家族打入御庭番，所以托人购买了狂骨。 “然后我便伪装成创伤组的人，趁着将钢太郎小弟送进救护浮空车的时机，将装有狂骨的几个医疗箱留在钢太郎身边。” 还算听话。羽前宗政心想。 镰鼬的脸上满是密集的冷汗。 他心里不停大骂着鵺大人的种种不厚道：居然拿我来当炮灰！ “可以……把枪头放下了吗？” 宗政却将枪尖贴得更近了。 “我还有事要问。 “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镰鼬吞吞吐吐地说道： “季斯拉夫大公。” 正当镰鼬快要双腿发软的时候，两人忽闻阵阵机车轰鸣！ 十几辆骑着察曼摩托，手持涡轮复合弓的骑射手闯入黑暗的地下车库。 车库的闸门缓缓降下！ 十数枝箭飞驰而来——镰鼬借机砸下一颗烟雾弹——一瞬间迷雾四散。 “中计了！中计了！大傻瓜！” 镰鼬迅速发动弹簧腿，向前狂奔出几十米的距离！ “请好好享受吧，守护代大人。” # 与此同时，开创美好未来之船的宴会才进行到一半。 季斯拉夫大公方兴未艾，还准备加把劲让自己的员工们感动得痛哭流涕。 忽然间，他发现大门外涌进了许多新军。 正感到困惑，他又看到身旁来自高天原的惠琼僧正急匆匆向自己走来。 大公身旁的一名特辖军立刻拦下了他。 惠琼僧正目光凝重地说道： “我刚刚接到同僚的警告，会场里有人要对大公不利……” 特辖军一时间不置可否。 “发生什么了？”季斯拉夫终于忍不住问道。 现场的社会名流们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惠琼僧正眉心一紧，“有声音。” “什么？” 大公立刻紧张了起来。 惠琼僧正闭上双目，仔细倾听。 会场的喧闹逐渐平息，每个人都预感到了什么。 新军士兵包围了整个宴会场。 杂乱的脚步声充斥着整个会场周围。 脑海的一片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整座建筑的线条轮廓。 所有电子仪器的线路在其上缓缓出现。 空调机箱的声源，电子放映器的声源，整座建筑内所有的机械声源都逐步浮现。 而就在自己前方的地面下，传来了极具节奏的电磁响动。 大僧正猛地睁开了眼睛！ “宣讲台！” 大公与特辖军不约而同转过了身去。 惠琼僧正心中一凛，立刻冲向了季斯拉夫的身旁。 那个富有节律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爆炸！ 强劲的气流将面前的桌椅、宾客统统掀倒在地，升腾的黑炎冲破阶梯 将宫殿转瞬间化为火海。 宽大的法袍猎猎而起，惠琼伸展双臂，覆盖的仿生层纷纷翻转，变化为坚硬的铁臂。 三大法器·襟立衣！ 他的面前立时展开一道白银光幕，形成绝对的防御领域。 火浪汹涌而来，然而却在绝对领域前止步，犹如被上帝分割的红海，左右退散！ “还好，赶上了。” 老僧正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 季斯拉夫大公刚与死神擦肩而过，此刻面色惨白。 “何人胆敢谋害我……” 他戴着钻戒的手握成拳头。 “搜！给我搜！” 气急败坏的大公冲着新军大吼。 他们的指挥官立刻赶来赔礼：“请原谅我们，我们才接到报警，来迟了……” 季斯拉夫的肺部都快要充满灼热废气，“实在拉胯！” 有些不太对劲。 惠琼僧正轻抚着长须思考。 对方能在宣讲台上事先布置炸弹，必是有备而来。 他们应该会知道，这里有一位守护代，以及两名特辖军，简单的爆炸袭击很难成功。 况且，惠琼僧正向来以“御庭第一绝对防御”著称，敌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打开了通讯，想要联系宗政。 可是这时候，他却发现中务卿不见了。 惠琼苍老的脸上立刻又多出了好几分皱纹。 “中务卿大人？” 环顾四周，绅士与淑女们此刻宛如地鼠般钻进了桌子底下。 没有中务卿的身影。 “指挥官阁下……”惠琼僧正叫住了新军的队长，“你们有没有看到我们的中务卿大人？” 新军指挥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发生什么了？” 惠琼僧正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方才，谁向阁下报的警？” 话音刚落，一把手枪便指向了惠琼僧正的后心。 “老和尚，自由属于察曼……黑可汗万岁。” 第65章 声东击西 “为什么还没有增援？！” 护送文物的车队此刻陷入了僵持。 虽然大家扭转了被动局面，但是无奈敌手机动性极强，且人数众多。 关智贤驱动发射的逆鳞！ “我说大妈，小心后面。” 骨女察觉到身旁被弹开的逆鳞再度开始回收。 她立刻撑开骨龙，化作尸骸之翼，阻挡逆鳞的攻击。 “你使用的是藤本直仁的义体。”骨女说道，“难道你是藤本家的女婿？” “答对一半。” 骨女那张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晦暗。 ——她眼角余光察觉到了什么！ 那本应被阻挡的逆鳞竟生生改变了轨迹，在即将撞上尸骸之翼的刹那绕道飞行！ “我是老爷子意志的继承人。” 关智贤手臂一挥，那十数道逆鳞瞬间拥有了生命般自由飞舞。 它们一分为二，来回折返，仿佛有数十道残影来自四面八方。 骨女攥紧了骨刃，这与她想象中的攻击方式不同，那逆鳞明明只会发射与回收二段攻击才对。 然而在关智贤的手中，它却能自如地改变轨迹。 令人捉摸不透。 不对！ 骨女恍然惊觉，那逆鳞不过是虚晃一招。 乱飞的逆鳞就像蚊子一样引诱她走神。 太迟了！ 她回神的一刻，那起爆的龙鳞已然化作风中的灰烬，漫天散落。 “珣香，走！” 关智贤一把将受伤的珣香推开。 ——轰！ 千樱吹烬，火花绽放。 “你应该坚守自己的岗位……关智贤。你应该……保护馆长和文物。” 珣香支起受伤的身体，努力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还要死板地照搬命令吗？” “命令就是命令……” “但你要是牺牲了，那我们谁便也保护不了了，亲爱的队长。” 有那么一刻，珣香看着关智贤那一脸痞相，很想发火。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努力挤出一句话： “好吧，谢谢。” 烟雾之后，那化身尸骸的女人竟依然屹立。 她身后的骨龙在爆炸中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可是自身却安然无恙。 不是吧…… 关智贤心中暗骂，这简直比钢太郎还硬。 “藤本家是公司的走狗。” 迷雾中的白骨女人冷漠地说道： “都是一群为了利益不惜压榨百姓，欺瞒并奴役世人的恶魔。” 骨龙纷纷瓦解，变成冰冷的钢铁落在街道上。 关智贤逐渐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所以，钢太郎的狂骨，就是你们生产的吧？”他保持着镇定，问道。 骨女没有否认。 关智贤依然记得cd赤鸟大厦那场生死之战。 开启了狂骨的钢太郎实力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自己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比钢太郎更加强大。 她全身都是加以改造的狂骨。 义眼中浮现出了女人的评估数据： 【骨女】 【身份】百鬼众成员 【通缉等级】修罗道 【战斗】s 【护甲】a 【骇力】？ 【屏障】？ 【机动】c 【精神】？ 居然出现了“s”，对手竟恐怖如斯。 “喂，狗子，有没有办法侵入骨女的义体？” 关智贤悄悄打开通讯。 此时，那只机械仓鼠哈尔爬到了他的肩头，回答说： “有些困难，她的身体里有强烈的干扰……” “干扰？她拥有强大的防火墙吗？” “不。” 哈尔摇摇头。 “她仿佛全身上下都自带辐射，信号无法穿透她的身体。” “辐射？！” 关智贤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不只是全身改造这么简单，甚至还自带辐射？ 等等—— 如果是这样，那受伤的珣香岂不是…… 关智贤立刻看着身旁面色苍白的少女。 “但不用担心，这似乎不是铁林常见的核辐射，吱吱。”哈尔摸摸下巴说。 “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啊。资料库里没有。” 关智贤咽了咽口水，不禁开始感到一丝恐惧。 这个女人不简单。 要是千子在就好了，她什么都知道，也一定能查到骨女的底细。 可现在只能全靠自己。 “哎……这位大妈……” 关智贤差点被石头绊倒，强颜欢笑地说： “你是百鬼众的人吧？我说，你为什么会跟一帮铁林的拾荒部落搞在一起？ “你看，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辐射，跟野蛮人也没什么区别。” 关智贤再度开启了嘲讽模式。 望着骨女逐渐难看的面容，他自己也是虚得不行。 “吱，关哥，我有一言。”仓鼠哈尔说道，“活着他不香吗？” 骨女冷笑一声，“察曼人自愿跟随我们，未来势必将有更多的人看清企业家的本质。” 关智贤抹了一把汗。 这老姐也是中二得不行。 但是强却是真的强。 他暗暗向珣香使了个眼色。 “你还能战斗吗？” “气息尚存，任务便没有结束。” “好。” 如此，唯有合作，才可能有一丝胜算。 假如各自为战，那结果必然死路一条。 # 安川净躲藏在最后一辆卡车旁，几乎手忙脚乱。 一会儿切纸鸢视角，一会儿切白狼视角，然后又接着变成仓鼠哈尔。 安川净只觉得心好累。 他瑟瑟发抖地趴在在卡车底下，只希望自己不会被人发现。 身为一名【阴阳士】，他必须远离战场，为队友提供最佳的“法术”支援。 安川净心想： 如果有别的路可以走，他一定不会选择御庭番这种要命的活。 可是，每当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姐姐。 她能够为了家族挺身而出，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害怕呢？ 冷静。 强尼也从来不会畏惧对手。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骨女就像是自带辐射的移动核弹，我的骇入技术毫无作用。 安川净心中不停自语。 喂，你可以的。 宗政大人把我们聚集在一起，那必然是希望我们一起战斗，彼此帮助。 他忽然想起当初羽前宗政在这次行动前对他说过的话： “你有一双敏锐的眼睛，琉璃。 “当他们犯傻的时候，你要比他们看得更加清楚。” 敏锐的眼睛…… 没错，此时此刻，不在战局中的我才是最佳的观测者。 安川净隐隐觉得大家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骨女是等级位列“上三善”的绝对强者。 可是，关哥和珣香姐的等级，压根不可能对付一个【修罗道】的妖魔。 杀死他们根本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是，骨女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接着，他又很快注意到，那帮摩托骑手似乎也并非一批人。 相当一部分骑手如同真正的游牧民一样进退有序。 可是依然有一批胡乱行动的家伙，他们也刻意避免战斗，似乎图谋不轨。 难道。 他们压根就是两批人？ 安川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的身旁突然钻进来一个绑着发髻的男人，吓得他险些滚出车底。 但随后，安川净发现那不是别人，正是博物馆的馆长阿史那阙。 “嘘……” 馆长也被吓得不轻。 “外面现在一团糟。”他说，“咱们先躲躲。” “呃，好。” 安川净的思路一下被打断了。 他不禁感到懊恼。 为什么这样的重任要压在我肩上？ 要是推断失误，可能就会害了大家。 这个时候，头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好像有炮弹击中了卡车的外壳，那震耳欲聋的金属嗡鸣，差点将安川净的耳膜震破！ “啧，有人攻击了我们头顶的卡车。” “你说什么？”馆长已经彻底变成了聋子，压根听不清。 “我说，运送白银假面的卡车挨炮了。” “这不可能！”阿史那阙脸色一变，“他们怎么敢……” 安川净发现馆长突然神情激动了起来。 这些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一向视文物如生命。 只不过，这反应也太夸张了点： 怒发冲冠，胡须如同钢针般倒竖，仿佛恨不得要跟外面的人拼命。 这家伙之前不还很害怕吗？ 阿史那阙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 “察曼人不可能攻击可汗的假面。 “对他们而言，这好比湖神仙女的圣杯，而骑士们绝不敢玷污女神的圣物。” 安川净听完这番话，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您是……察曼人？” 馆长阿史那阙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们确实是两拨人。 至少，有一拨人绝不可能是察曼人。 他们全都是百鬼众假扮的！ 之前，馆长怀疑有人要劫走白银假面。 可现在，他们向装有假面的文物车发起了攻击。 这压根就不在乎可汗的假面可能会被破坏。 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两人感觉地面似乎微微震动了起来。 他不禁打开纸鸢的视野。 车队中间的卡车发动了。 一个游牧民打扮的家伙踩满了油门冲向前方，一众游走的骑射手立刻跟随左右。 那帮“察曼人”的目标不是什么可汗的假面，也不是其他文物。 而是车队中间的那辆卡车！ 第66章 反击 摩托骑手全身武装着精良的反斥力鳞甲。 他们犹如飞蝗冲入地下车库。 弓箭搅动起弥漫的烟雾，撕扯出十数道灰白的丝带。 “你就尽情享受吧，守护代。” 镰鼬躲藏在车库的深处。 他看着羽前宗政陷入曼古歹骑射阵中。 狂飙的摩托一个接一个靠近，射箭，尔后绕着一根根廊柱转圈，循环往复。 娴熟的察曼骑手能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连续射击。 羽前宗政一枪挡开来箭，轨道偏折的箭头一瞬间撞向身旁的面包车。 “蹦蹦蹦！” 镰鼬快乐地打起响指。 箭头爆炸，将面包车轰成废铁，夹杂着燃烧的破片，化作漂亮的流星雨！ “破月衔高岳，流星拂晓空！” 镰鼬跳起了太空步。 飘逸的步伐之后，是飞蝗箭雨。 肩膀耸动，箭矢接连爆炸。 宗政不得不穿梭于飞箭、火海之中。 那些骑射手也十分小心，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进行攻击。 除了被动防御之外，别无他法。 他如同施展了梯云纵一般，蹬上立柱，在柱子之间来回飞跃穿梭。 回旋落差之间，一道道灰白的轨迹在他身后交织。 更为致命的是，车库里的汽车便是天然的炸药桶。 “此时皆在梦……形色独匆匆。” 镰鼬悠闲地甩动飞镰。 “就让我再加把火。” 他瞅准宗政闪避的方向，用力挥出锁镰！ 镰刀化作旋风，犹如链锯般甩向宗政的方向。 “喂！这是热情的风啸！” 那暴戾的风声尖锐刺耳。 镰鼬的双眼几乎陷入癫狂，唾沫横飞地喊着：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可是，席卷的秋风却无论如何也刮不倒那个男人。 那接连舞动的锁镰不过是癞蛤蟆的舌头，吐来吐去，也吐不中黑色的飞蝇。 这该死的御庭苍鬼！那些箭矢就像是小树枝一样，根本射不中！ “唉，你怎么比咱们百鬼众还更像妖怪？” 然而就在这时，镰鼬忽然感觉手心的锁链骤然绷紧。 “咦……” 他抬眼望见，那眼中散发幽蓝之火的男人居然一只手插进了立柱中，将整个身体停在了半空。 “糟糕。玩脱了。” 宗政的另一只手上，正缓缓攥紧飞镰的锁镰。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双足离地而起。 羽前宗政往后用力一拽，将他连刀带人一同拖入战场！ “——啊！” 镰鼬狂呼大叫，两半屁股像雪橇一样疯狂在地面上拖动，甚至还飘出了几缕青烟。 箭雨接二连三地落在他四周，稍有不慎就命中红心。 “我靠，你怎么这么恶心啊，你是挂哥吗？” 镰鼬连忙挣起身来，连滚带爬，头顶乱箭齐发。 宗政纵身而下，凌空一脚直砸镰鼬的面门。 “自己人！噗——” 这一脚踢的他油盐酱醋全从口鼻里喷出。 倒下时还不忘举起双手，示意友军停火。 “别，别开枪。 “自己人啊……” 宗政没好气，这个家伙就跟小丑一样戏多。 “好汉饶命……” 镰鼬一把鼻涕一把泪，“咚咚咚”磕下三个响头。 可是骑手们没有停止攻击。 弓矢破空而来，宗政反手一枪打飞来箭。 嘿，中计了！ 镰鼬忽然将另一把飞镰甩向宗政的小腿。 我会很乐意看到你“双腿离地”的模样。 可没想到羽前宗政只是鞋尖一踏，将锁镰猛地踩于脚下！ 这…… 宗政身形微微一侧，弓箭擦肩而过。 紧接着他顺手将手中的第一把锁镰反掷向迎面而来的骑手。 “卧槽，你又开挂！” 那力量大得惊人，镰鼬不得不松开手中的绳索。 那名骑手似乎没料到眼前的猎物会多出一把远程武器。 飞镰正中前额。 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脑壳劈为两半，但余势不减，整个身体都离座而起，撞向身后的骑手。 失去主人的摩托仍在发动，扭七八歪地冲撞。 顿时阵型大乱！ 往后的骑手措手不及，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撞上一个。 车技熟练的察曼人火速漂移，这才勉强避开那致命的连环车祸。 然而此时，曼古歹已破。 剩下的，便是羽前宗政表演的时间了。 “哦，该死。” 镰鼬头晕目眩地打开通讯： “美女，快来救我……” # 开创美好科技之船燃起熊熊大火。 活像传说中自地狱边缘驶来的亡者之船。 那一个个手持步枪的新军，在大火焚烧的宴会厅中化作鬼影。 惠琼的身后，一名手持vh冰封ii型手枪的新军士兵将枪口指向了他。 “老和尚，自由属于察曼，黑可汗万岁。” 指挥官大吃一惊，连忙吼道：“你在干什么，快把枪放下！” 然而此时，一颗子弹正中指挥官的膝盖。 他登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开枪的是另一名新军。 惠琼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 他听说过“黑可汗”。 那是一位神秘的神祗，广泛流传于世界各地的铁林地区。 不只是察曼人，包括乌古斯、喀喇等游牧部落，都共同崇拜这一怪异的神明。 传言说，黑可汗是一位来自红月的君王。 当祂顺着圣树天梯降临人间的时候，祂麾下的铁骑将会踏遍世间每一处角落。 城市将化为可汗的牧场，届时，文明也将不复存在。 与其说，察曼人崇拜祂，不如说，是他们畏惧自己将被毁灭。 “你们都是察曼人。”惠琼僧正说道。 “的确。” 身后的新军士兵笑道： “季斯拉夫以为能用金钱收买我们的同胞，但事实上，他错了。 “自由的骑手永不会遗忘被公司压迫的耻辱。” 包围入宴会厅的新军突然间开始自相残杀！ 那些察曼籍的士兵开枪射击弗拉维亚籍的同僚。 惠琼僧正终于开始明白。 弗拉维亚科技治下的联邦并非如想象般太平。 只听那士兵说： “他们侵吞我们的牧场，只为了开采虚空石。 “他们将我们的同胞驱赶到厄土。 “不愿离开故乡的察曼人只能沦为他们的奴隶…… “高楼大厦建立在无数自由民的死伤下。 “而那些卑鄙的公司狗，将其美名为‘建设信息化社会’。” 惠琼僧正沉默不语。 欲望造就了强大的公司和集团。 人世间的种种悲剧皆因此“贪婪”二字。 “老和尚，你们口口声声以慈悲为怀，却帮助那些草芥人命的大集团。 “看看吧，这些富态者的丑样。” 昔日公司的白领们，此刻跪倒在暴动的察曼新军脚下求饶。 “求求你们，至少放过我儿子……” 可是无情的察曼人一枪打碎了他的头颅，还连带着杀死了一对夫妇的儿子。 惠琼低声默念着“我佛慈悲”。 他们只为了发泄怒火，种种悲恸与嚎啕充斥双耳。 贪婪者与暴怒者。 究竟谁对谁错？ “我怜悯你们。”大僧正正气凛然地说道，“可这，不是你们滥杀无辜的理由。” 那宽大的法袍无风而起。 ——三大法器·渡厄梵钟！ 身后的新军立刻将指尖搭上扳机，“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到头痛欲裂！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可是耳膜却仿佛遭受了重创，痛苦地跪倒在地。 “该死的秃驴……” 惠琼一掌打落新军的手枪，将其一脚踏碎。 大僧正展开了法器【襟立衣】，构建起一道巨大的白银壁障。 季斯拉夫大公此刻紧急退避。 惠琼口颂六字真言，展开绝对防御，就仿佛手持伏魔圣伞的毗沙门天。 横飞的枪弹在这光幕中丧失了一切动能，如同石砾般沉重落地。 “十分感谢，大和尚……” 季斯拉夫大公捡回了一条命，躲藏在惠琼的身后一刻也不敢离开。 可惠琼僧正却回头说道：“从今以后，还望大人能多为贫苦的百姓们着想。” 大公面色一沉，“前提是，他们不再想着跟公司作对。” 身旁的特辖军犹如地狱的看门人，将一切胆敢上前的察曼人就地处决。 自动步枪的子弹纷纷落在特辖军的身体上。 然而他的躯壳坚不可摧，特殊材质的凝胶能够阻挡弹尖进一步深入。 他一边顶着弹雨，一边朝着敌人靠近。 没有人能阻止这再世修罗。 “对！杀了他们！杀了那些叛党！” 大公吼叫着下达命令。 弗拉维亚籍的新军也逐渐扭转人数上的劣势。 特辖军一拳将面前的新军，从地上轰飞向大门的顶端。 躲在桌子底下的宾客们惊恐呼叫。 然而此时此刻，察曼新军之间却打开了一条缺口。 一名全身武装防护甲的重甲士兵，将那秃顶的中务卿给用力推了上来。 特辖军恐怖的拳风呼啸而来，却在击中中务卿的前一刻停息。 就在他迟疑是否该继续攻击的刹那—— 躲藏在身后的几名新军立刻发射破甲弹！ 一顿枪火之后，特辖军重重倒在了瓦砾中。 只听那重甲士兵声色俱厉地喝斥道： “秃驴，如果你不希望这个倒霉蛋也丧命的话…… “就赶紧解除屏障，将季斯拉夫给我交出来！” 第67章 归来 关智贤一直在尝试联系宗政大人。 不仅御庭番没有来增援，连弗拉维亚科技也完全处于失联状态。 十字路口活像一锅大乱炖，不仅有酸菜、肉条，还有超大号的血肠…… 更关键的是，连全队战力最高的珣香都受伤了。 这场战斗玄之又玄。 赌一把？ 关智贤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还记得【魍魉之匣】里封印的那个义体病毒。 如果将病毒数据转移到【d／穿刺公】的剑柄容器中…… 然后只消命中骨女，穿刺公里自带的纳米虫便会携带赛博鼠疫，将病毒数据输入她的义体。 虽然没有病原虫装置源源不断地侵蚀义体，但是，让骨女出现幻觉或许还是能做到的。 “珣香……” 关智贤向受伤的“女武神”伸出手。 “虽然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们不得不一起战斗。” 他此刻的内心无比坚定，绝不退缩半分。 珣香就算心中十万个不愿意，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勉强一笑，用力抓住他的手心。 “你只需把最后一击留给我。” 珣香强忍剧痛，刀尖一撑，伤口爆出火花，但依然微笑着面对那不可战胜的对手。 关智贤蓦然间隐匿身形！ “消失了？”骨女嘴角略微勾起一个弧度，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 她身体内部的骨骼开始突变，自裂口中外延，化作身体的装甲。 很难想象，这会是义体所能做到的事情…… 关智贤隐隐感觉这其中另有玄机。 他记得当初对阵狂化钢太郎的时候，宗政大人用长枪穿透了钢太郎的狂骨核心，最后削弱了狂化。 也就是说，这类怪异的义体需要某样核心来驱动，只要将其摧毁，就能降低骨女的战斗力。 可是这个核心在哪？ 关智贤通过塞兹博雷打赌赢来的暗金义眼仔细观察。 先是机体透视图。 为了数据尽可能准确，他不得不靠近那可怕的女人。 骨女诡异微笑着，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方位。 然而他忽然想起来，安川净说过，骨女的身上有怪异的辐射。 机体透视呈现出的不过也是一幅混乱的景象。 压力挤压着神经。 这时候越是紧张，就越容易被推向死亡的边缘。 关智贤再度靠近。 骨女却已经参透了如何应对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她袖中的骨刺开始一节节分化拼接成一副脊骨长鞭。 长鞭伴随着拂动的袍袖，掀起一阵狂乱的舞蹈。 她手中的骨蛇上下翻飞，进行着的无差别攻击。 关智贤刚想靠近，就险些被一鞭子削断脖子！ 他连忙退出骨女的杀伤范围，心里连骂了无数个“草”。 之前为了暗杀头狼，已经消耗了一部分变色龙装置的维持时间。 这样下去，迟早得显形。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本已受伤的珣香却挺身而出！ “你的对手是我。” 她顶着伤口撕裂的危险，接连射出两枝钢矢，直奔骨女的手臂。 ——叮当！ 两条长鞭轻易挡开珣香的弓矢。 就是这两箭所争取的两秒钟。 关智贤立刻滑步逼近。 义眼的红外测温扫过骨女的身体。 淦，这家伙的身体简直就是个活体的烤箱。 躯干和四肢，甚至是那些骨质武装上，都是七八十度的高温。 整个视野中呈现的不过是个红得发亮的人影。 可恶，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弱点？ 关智贤看着珣香艰难战斗。 那个不肯服输的少女比男人还要坚毅，即便鲜血染红了她那件朴素的白衬衫，她也毅然决然，仿佛压根没将伤痛放在眼里。 这世间就没有钢铁无法斩断的魔物。 她如同古老传说中那名斩杀鬼王的禁卫大将一般，无惧任何妖魔。 “我怀疑，你的同伴已经放弃你逃走了。”骨女冷笑道。 而珣香只是一招一式，沉着面对每一次攻击。 可是她撑不了多久了。 伤口不断渗出更多的血，她手握长弓的手也不住颤抖。 尽管她努力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可是她苍白的面颊已经宣告了她的不敌。 该死！关智贤内心不停咆哮！ 肯定还有哪里被忽略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珣香将生命交给了我，而我却无能为力…… 这时，他却感到有人轻轻搭住了他的肩膀。 既温暖又充满了力量。 “给我打起精神来，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关智贤脑海顿时一空。 “轻言放弃可不像你。” 那个声音仿佛利剑刺穿了阴霾，斩去了内心的一切杂念。 千子？ 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讨人厌的女鬼回来了。 他一时间不敢相信，明明只是短暂的离别，却仿佛阔别已久的重逢。 “……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就像初次相遇时那般。 她就像一位冷酷的剑姬，束起漆黑如墨的长发。 睫毛轻颤，一对古香古色的蛾翅眉高高扬起。 仿佛只要有她在，自己便能无所不能。 “别像失去大豪那样，再失去别的同伴。”千子说道。 关智贤一个激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是的……对手再强，也绝不认输。 他尝试放空心境，仔细分析着。 骨女的全身都充满了热量与辐射，这显然不可能是人体所自带的。 也就说，她的核心和一般所理解的不太一样。 平常机器的核心必然是温度最高的部分。 然而骨女的全身却分布着几乎均等的高温。 关智贤尝试用反向思维推理。 “会不会，是骨女故意将温度分散向全身？” “不无可能。” 千子思考道： “即便她是个义体人，也很难承受过高的温度，因为这可能导致义体过热。” “所以，这些温度是从核心中平均分散出去的。”关智贤很快接道。 那这核心所产生的热量还真够高的。 可是换一个角度思考。 任何一种机体驱动装置，都无法在这种高温环境下长时间地极限工作。 所以核心周围必定存在着能够将热量传导出去的装置。 即便这种耐热装置真的存在，在长时间的战斗后，必然导致大量的损耗，从而加速机械寿命的终结。 多么得不偿失。 抱着这个想法，关智贤立刻开始搜寻全身温度最低的部分。 “在后颈。”千子说道。 结果一出，他立刻向珣香发送了讯息： “大姐，切她后颈！” 收到指令的珣香一瞬间改变攻击方位，原本攻向骨女心脏的刀刃陡然变招。 骨女的面色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珣香强行抓住长鞭！ 那呼啸的脊骨回旋扫荡，顷刻间撕裂了她的衣袖，留下了一长道螺旋蜿蜒的血痕。 可是珣香却死咬牙关，硬是一声疼痛也没有喊出来。 她刀尖直插向骨女的后颈—— 也就是那一刻，关智贤打开了暗金之瞳的动作捕捉！ 骨女下意识用布满狂骨的手护住了自己的后颈。 ——检测出对手的防御意图。 那里果然是核心的所在！ 不能再让珣香受伤了…… 关智贤紧握那两把利刃。 “千子，要上了！”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战斗那样，s斩位的死寂奋力一刀切碎手背的狂骨！ 变色龙装置解除。 他紧握长剑穿刺公。 “千子，打开【魍魉之匣】。” 红幕的少女将地狱之门缓缓开启。 那匍匐于深渊的妖魔被悄然释放。 “自由了。 “你果然有一天会需要我。 “嘻嘻……” 墓之火的残念犹如幽灵般阴魂不散。 关智贤强行压抑住那股怨念。 【赛博鼠疫】输入纳米虫。 千子手握利刃，关智贤猛然踏进——强劲的风暴汇聚于剑尖。 骨女的眼睛努力瞥向身后。 后心的缺口中刹那间骨刺狂涌！ 然而她的面前，珣香却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劈过森森白骨。 她大喝道：“休想再来这一招！” ——修罗道，骨女，恶灵退散。 骨女猛然瞪大了双眼 机动引擎轰鸣。 就在穿刺公即将命中的一刻，一辆呼啸的重卡疯狂冲击而来。 她妩媚一笑。 “不好意思，今天玩够了。” 第68章 hero 看到重卡开走，安川净立刻联系关智贤： “小心，敌人的目标是中间那辆卡车，不要恋战！” 然后他又向身旁的阿史那阙问道： “馆长，中间那辆卡车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然而阿史那阙嘟嘟囔囔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里面……里面就是文物啊……” 不可能。 安川净心想： 他们费那么大劲，只偷了一辆卡车，而且还不是装有可汗假面的那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 两人周围有许多骑手都跟着卡车一起跑了，只留下极少的几名骑手还在战斗。 想着想着，忽然有一名独眼的骑手坠下摩托，刚好倒在两人躲藏的卡车旁。 呃……不好。 独眼龙眨巴着眼睛，顾不及疼痛，突然跳起来冲同伴大喊： “他们的馆长在这！抓住他！” 原本陷入绝境的骑手立刻产生了劫持人质的想法。 “快出去！” 安川净操纵白狼，将喊叫的骑手直接扑倒。 他立刻将懵逼的馆长用力推出了卡车底。 然后一群摩托骑手转而朝着两人追了过来。 不能在宽阔的地方和他们周旋…… 安川净打开纸鸢视野，迅速扫描街区的地图。 旁边的店铺穿出去就是百货大楼，复杂的地形将会限制骑手活动。 “走！” 他大喝一声，戴上耳机。 播放器响起了risa的《赤莲华》。 老实说，他很害怕，而且腿软得不行。 可是在自己的bgm里，他就是天下第一的hero！ “如果是为了谁而觉醒的话，对于死亡我也会心存感激……（注）” 安川净拽着馆长冲进一旁的“鲸海艄公”户外用品店。 里面有许多抱头躲藏的路人，他们一看到两人冲进来，立刻吓得跪地求饶： “别杀我！我什么都给你！” 然而两人只是冲向店铺的后门。 骑手瞬间撞碎门面的玻璃，开足马力，即便在室内，速度也丝毫不减！ 现在好了，路人们都不知道该向谁举起双手。 女士们就地昏迷了过去，男士们干脆无差别求饶。 店铺中间摆着一条仿古长船的模型。 安川净操纵白狼一头撞向模型，长船登时侧翻，横躺在路中间。 那些骑手来不及刹车，一个个撞了上去，酿成了室内的车祸惨剧。 “我们到底要跑哪去？”阿史那阙胆战心惊地问道。 “安全的地方。” “这地方真的存在吗……” 仿佛整座库曼斯克都在打仗。 而两人就是全世界都在通缉的对象。 娴熟的骑手突然将车头用力一抬，宛若横跃半空的飞马，径直跨过路中间的长船。 接着是第二辆。 骑手直接发射爆破箭，将船身轰成两段！ 安川净脚底险些打漂，狂奔到另一条街道上。 街道满是拥挤的汽车。 他将耳机音量开到80！ 拉高面罩，此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主角前进。 “赤焰莲华，血色绽放吧！照亮命运吧！” 安川净伴随着激昂的歌声一脚蹬上车盖。 仿佛整条马路的人们都在看着，两人穿梭于车海。 即便喇叭嘶鸣，车主叫骂他们也毫不在乎。 “不为人知虚无飘零的终结…… “悲风吹过，无情破灭，谁人微笑，谁人悲鸣……” 安川净勇敢向前冲！ 即便没有关哥和珣香姐的保护，我也能独挡一面！ 地狱黑马紧随而至。 无情的车轮瞬间碾压过街道的汽车。 “喂！站住！” 百货大楼的保安举起了电击手枪。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便被骑射手一箭射倒。 此刻，赶来增援的联邦警卫到了。 骑手们更加迫切要抓住人质，以求周旋。 安川净和馆长闯入百货大楼，骑手追着安川净和馆长，警车包围了大楼里的所有人。 骑手们一击脱离，改骑行为步战。 “走！我们只要拖够时间就赢了。” 安川净挤过混乱的人群，而追赶的察曼人也疯狂威胁人群退散。 两人的心脏怦怦直跳，体力几乎到了极限。 “就在这里，决一死战吧。” 天井结构的百货大楼到处都是可隐蔽的地方。 可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误伤平民。 安川净气喘吁吁地背靠廊柱。 纸鸢突破了上方的玻璃，翱翔于百货大楼之中。 锁定了剩余骑手的位置。 他们只有五个人了，有三人在拖延联邦警卫的时间。 也就是说，对手只有两人。 既然避无可避，那么……就如关哥所说，只管冲杀便是。 安川净将音量调到最大。 “喂，你要干什么？”阿史那阙连忙小声喊道。 “当hero……” “啊？” 深吸一口气，他在第二首曲子达到高潮的一刻，高举双手走出隐蔽点。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疯了，变得跟关哥一样不要命。 可能是因为，他战斗的样子真的很酷。 因为，只有主角才会拼命。 不甘落后的自己不能一辈子站在大哥哥和大姐姐的身后。 “喂！我投降！” 安川净大喊道。 躲藏在阶梯电梯后的察曼人没有出来。 可是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安川净吸引了过去。 人们自觉地远离了中间的安川净。 “我感觉有诈，干脆把他杀了。” “好。” 两人谈话的声音被安川净听得清清楚楚。 纸鸢悄然站在两人头顶的扶手上，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暴露无遗。 他们举起了涡轮复合弓，瞄准安川净的身体。 就是现在！ 两人聚焦于弓箭的一刹那，躲藏于暗处的白狼立刻发起进攻！ 它冲过去一口咬断敌人的脖颈。 剩下的察曼人不敢近距离发射爆炸箭，手忙脚乱地拔出腰刀。 然而这时，头顶的纸鸢从天而降，扑向察曼人的脸颊死命叮咬。 “留下活口！我们会需要审问他！” 主人下达命令，式神们在卸除察曼人的武器后纷纷罢手。 安川净摘下耳机，插着口袋，宽敞的羽织猎猎而起。 有的时候，中二也能让胆小鬼变得无比强大。 “我问你，你们劫走的那辆车里到底有什么？” “你永远不会知道……”察曼人面具之下是嘲讽的冷笑。 “好。” 安川净从口袋中掏出电击器，将电流调到不足以将人电晕，却能带来巨大痛苦的档位。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这该死的小鬼……” “该死的小鬼能电得你嗷嗷叫！” 说着安川净直接将电击器塞到察曼人的肩膀上。 ——噼噼啪啪！ 跳动的电流差点没把他给电痉挛。 “请重新整理语言。”安川净眯眼微笑。 察曼人顿时冷汗淋漓。 这个时候，联邦警卫也击败了最后的察曼人，纷纷冲进百货大楼之中。 “咳咳……车子，车子里面是……” 就在察曼人即将说出答案的时候，安川净身后却突然射来一发子弹，一枪打碎了察曼人的头颅！ 他心中一凛，连忙回头，却发现馆长阿史那阙正举着手枪，面色惶恐。 “哎，你搞什么？”安川净气得直跺脚。 馆长连忙解释道：“我以为他会对你不利。” 听到这个回答，安川净深深感到，拥有一个猪队友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算了。咱们暂时安全了。” 联邦警卫们列成了一道人墙，将百货大楼的中间团团包围。 安川净抹了抹汗，准备向他们的援军表示致敬。 可没想到的是，联邦警卫们却纷纷举起了枪口。 “不许动，放下武器！” 安川净顿时一脸懵逼。 “等等，我是高天原派来的御庭番众……” 话音未落，他发现身旁的馆长正在慢慢后退。 而联邦警卫的枪口也指向的是馆长的身体。 “阿史那先生，你涉嫌勾结察曼叛党，阴谋颠覆自由港的自治体制，被指控犯下‘威胁国家安全罪’……我在这里宣布，你被捕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安川净瞪大了眼睛。 却感到身体一凉，一支枪管用力抵上了他的腰间。 只听阿史那阙语气冰冷地说道： “如果你们胆敢过来，这个少年就没命了。” ———— 注：歌词改编自lisa的《紅蓮華》 第69章 阴谋 各方战场的情报逐一传来。 虽然鵺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但是也不免感到意外。 羽前宗政比他想象的更难缠。 新一批的御庭番众比他想象的更优秀。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得到卡车里的货物。 刺杀季斯拉夫，不过是幌子，为了支开御庭的守护代与库曼斯克的警力。 扬言盗窃文物，同样也不过是幌子，让他们低估计划的威胁性。 只可惜，这一次行动的御庭番众超乎了他的想象。 “先生，东区港口已到，一共是163卢布。” “嗯。” 车窗外，城市的广播宣布进入警戒状态。 港口将近一半的警力都将被抽调。 一时间，码头的乘客人心惶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附近的察曼部落有关。 鵺将烟头丢到了窗外。 公司抽调的人越多越好，聚集的人也越多越好。 无论是特辖军、联邦警卫还是公司员工，抑或高天原的人。 即便计划失败，也得留下一件“令人惊喜”的礼物才是。 汽车的后视镜中映照出另一张戴着老人面具的脸。 那张面具残留着木制的纹路，丑陋不堪，张着巨大的嘴巴，两对夸张的胡子高高翘起。 “您终于来了，大人，”老人头说道，“轮船险些被禁航。” “然而呢？” “我出示了证件。”老人头发出一声刺耳的笑，“一切皆如大人的安排。” “嗯。” 鵺大人戴上了黑色的便帽。 他要等待的轮船即将启航。 这时候，负责安保的警卫看到两人怪异的打扮，便走上前阻拦了他们。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半张猿猴面具仿佛灵长类生物空洞的头骨，盯得警卫们有些发毛。 “嘿……别紧张。” 鵺轻轻摇晃着手指头。 如同电影里幽默风趣的绅士，拉开半边西装外套，亮出一张高仿的伪证。 “我们是此次高天原特派的能剧演员，进行文化交流。 “但是警官先生，城市里似乎发起了警报……可以允许我们上船避难吗？” 警卫们彼此相视一眼。 他们发现轮船上还有不少能剧演员在朝他们招手。 犹豫片刻，警卫们还是选择了放行。 “啊，十分感谢。” 鵺轻轻抬起便帽，礼貌地微笑。 再见，库曼斯克。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想到未来的盛大晚宴，鵺的心中便会泛起的不小的波澜。 “你见过能将黑夜映如白昼的焰火吗？”他问老人。 只听鵺大人深情地描述着： “如同第二轮太阳，驱散恶魇，带来光明。” “呵呵，您的意思是？” “那辆卡车。” 他迟迟没有下令让轮船进发。 只为了最后看一看日轮升起前的序曲。 鵺坐在轮船甲板上，叫服务生送上一杯杰克伏特加。 “时间差不多了，好戏马上开始。” # ——街道疾风呼啸！ 刺剑划破空气，月读斩下赤黑光轮。 一前一后，高傲的女武士与黑夜的暗杀者。 白骨支离破碎，利刃交织下华美的芭蕾。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就在关智贤即将命中的刹那，一辆呼啸的重卡却疯狂冲击而来！ “不好意思，今天玩够了。” 珣香身后机车轰鸣！ 她余光一瞥，重卡连同愤怒的机车一同冲击而来。 好机会。 刺剑与后颈仅有毫厘之差，而骨女却于此时猛然加速，冲向珣香的面前。 关智贤心中一凛：糟了，这女人要拼命！ 他心中一急，不得不放弃攻击，顺手甩出几片逆鳞，企图逼退骨女。 她等待的正是这个时机。 让狂骨华丽绽放——血骸咏叹！ 骨女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微笑，全身上下的缺口同时狂涌出致命的骨刺！ “开什么玩笑！” 尖锥四面八方突刺，关智贤急忙止步，而珣香也找到机会脱离重卡的行车路线。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并未将真正的实力展露出来。 对手远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 重卡呼啸而过，骨女袖中的骨刺径直穿入卡车头，用力一撑便攀上车顶。 “到手了。” 她扒在前进的车头上，破碎的白裙仿佛猎猎的旗帜。 “美女，你能不能快点啊，我要凉了！” 耳机里传来了同伴无比凄厉的哀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骨女冷冷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她打开远程驾驶系统，呼唤悬浮方舟。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 “高天原的女人……” 驾驶卡车的司机此时打开通讯说道： “你们答应过的，‘喀喇霍特’的狱火将焚烧恶龙的长船。” “记得。”骨女回答说。 为了等待这一天，察曼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们心甘情愿为了“喀喇霍特”的业炎火而献身。 喀喇霍特，那是他们传说中的永恒地狱，是罪孽深重的亡者之城。 他们渴望毁灭文明社会的一切，宁愿烧毁自己的牧场，也要将奴役他们的殖民公司拖入地狱。 可是，那并非深渊的烈火。 那是净化罪恶的白色日轮。 骨女回想起当年父亲告诉她的话： “当黑夜变成白昼，新的时代终将降临。” 如此做会有许多许多人死去，但是，如此做亦会拯救更多更多的人。 她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真正的大计。 忽然，骨女听到卡车车厢后传来了些许动静。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之前那难缠的小子竟然爬到了车厢上。 “喂……大妈，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死缠烂打倒是天下第一。” 骨女的眉毛微微蹙动。 那姓关的御庭足轻勉力站到了车顶上。 “车厢里的东西是什么？”关智贤问道。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告诉你也无妨。” 关智贤提着刺剑慢慢走近。 “里面装的，是能改变世界规则的圣物。” “什么？” 一架悬浮的方舟此时飞近了行驶的卡车。 骨女踏上那空中的平台，微笑道：“你会成为黎明前的牺牲品。” “等等！” 关智贤刚想要发射爆鳞，却发现好几道铁钩卡住了车厢的顶端。 周围的察曼骑手一瞬间离开摩托，攀了上来。 “再会。” 骨女消失于车顶，取而代之的是数名杀气腾腾的察曼人。 他们手持弯刀或复合弓，冷漠地说道： “你阻止不了‘喀喇霍特’，黑可汗终将毁灭世间每一座城市。” 关智贤顿时冷汗直流。 “千子，这些人就跟一帮邪教疯子似的……” “那么，你就要比他们更疯咯。” “什么意思？” “嗯哼，问你自己，我可不理解疯子的思维。” 此时此刻，两人背靠背。 即便只是虚拟的ai，可也令他安心了不少。 对付疯子，要如疯子一般战斗，无所顾忌。 ——刹那间，刀剑乱舞。 持久的战斗已令他筋疲力竭。 他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如何攻击如何招架，只知道一往直前，不见鲜血誓不罢休。 最后一名察曼人倒在了他的剑下。 关智贤喘着粗气，手臂已经酸麻。 终于……结束了。 他半跪在车厢上，勉力以剑支撑身形。 “千子，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一如既往地莽。” 关智贤干笑着，只想着回去能够喝上好几瓶肥宅快乐水。 “我不知道你这几天究竟到哪去了……”他说，“否则，我还能更莽。” 千子坐在车厢的边缘，长长的发辫随风扬起。 “千子只是……休息去了。” “休息？” “都怪你要跟钢太郎拼命。”少女假装责备道，“有时候，你真就是个不要命的傻瓜。” 关智贤似乎回忆起来了。 在那场惊天动地的自杀式攻击后，他的意识几乎已经完全丧失。 可是，在那滚滚浓烟中，是千子一直在努力唤醒他。 隐隐约约，他记得千子似乎为他落下了眼泪。 可是，ai怎么会流泪呢？ 大概是幻觉吧。 “谢谢你。”关智贤望着她的脸庞说，“我知道，那份濒死的痛苦也会令你感同身受。” 也许正是千子努力唤醒我的意识，她才会“消失”。 “所以，你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再当傻瓜了。” “一定。” 说完，关智贤忽然发现车头的大门打开了。 紧接着，一枝爆破箭抛射而来。 关智贤心中一凛——我怎么把司机给忘了？ 他连忙向后扑倒，箭矢爆炸，他险些掉下卡车。 关智贤好不容易才重新爬上来。 “该死……什么玩意？” 他看着车厢顶部被轰开的缺口，一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是，虚空石？” 第70章 血骸 羽前宗政慢慢踏过脚下的每一具尸体。 “下手太重，都死了。” 他用长枪轻轻一撩，地上的骑手一个个都翻了白眼，无一生还。 镰鼬躲在暗处瑟瑟发抖，心里不停大骂“草草草”。 到底是我们包围了他，还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我们？ 他一遍又一遍在通讯里呼叫骨女增援，然后寻找着脱身的时机。 整个地下停车场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他虽然拥有无人可及的速度，但是此刻，他竟然对脱逃毫无信心。 ——你务必要当心，那个叫做‘羽前宗政’的人，如果你想活命…… 镰鼬忽然间回想起了鵺大人的话，懊恼不已。 他感觉自己就像《黄昏杀机》里最后的生还者，在可怕屠皇的手底下苦苦挣扎。 冷静冷静，你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镰鼬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 必须放手一搏！ 他拿出鵺大人留给他的遥控器。 为什么要选择地下车库呢？ 因为，这里遍地都是车辆，也就是说，这里遍地都是炸弹。 镰鼬的手心微微颤抖。 来啊，御庭的苍鬼，这是你逼我的…… 他突然间站出来，朝着羽前宗政的方向大吼道： “嘿，大叔，我是你先人！” 说完，镰鼬按下按钮。 一瞬间所有的汽车同时冲向那孤身一人的苍鬼！ 鵺大人当初在他耳边说道： “这些汽车里都装载着义体炸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而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镰鼬狰狞地笑着，“永别了，宗政大人。” 他开启弹簧腿，一冲几十米！ 一辆又一辆汽车从他身旁冲过，接连爆炸。 宛如黑暗中一朵又一朵赤色的红莲，释放出黑雾，以及火药的气味。 “对，去死！去死！” 转瞬间，镰鼬来到了车库的大门。 他来不及回头看，忙着重新开启那沉重的闸门。 ——输入密码，重见光明。 镰鼬重新看了看身后滚滚的浓烟。 一片朦胧之中，廊柱纷纷倒塌，似乎整座冰雪女皇酒店的地基，都将无法承受大楼的重量，即将塌陷。 “这个家伙死定了。如此多的炸药，只有神明才可能存活。” 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释然地笑了。 我镰鼬，百鬼众修罗道，今天成功斩杀了御庭番的守护代…… 虽然过程很惊险，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偌大的组织中，同伴们总是嘲笑他只会逃跑。 如今，他终于扬眉吐气。 阳光从闸门的地缝中斜射而来，这久违的阳光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可是！ 他忽然感觉心跳加速。 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 这种感觉错不了，多年的逃跑经验已经让他练成了强大的第六感。 镰鼬忍不住再次回头。 却看到那重重的迷雾中，有一双苍蓝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 “这……你到底是人是鬼？” 羽前宗政手提一杆长枪，那冷酷的面容缓缓自迷雾中浮现。 滚滚黑烟仿佛义体散发的炽烈蒸汽，包裹他的全身。 此时此刻，镰鼬彻底陷入了崩溃。 这哪还能叫人，这分明就是展翅的迦楼罗，否则，还有谁能突破这汽车炸弹的重重封锁？ 快呀！快升起来啊！ 该死的闸门却仿佛被冻住了一样，上升得格外迟缓。 可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直接趴下身子，使劲往外钻。 然而这时，宗政举起靖庭切，手臂骤然发力，身躯猛地向前一跨！ 镰鼬看到了车库外的阳光。 可是他的身体定格在了行将逃脱的一瞬。 长枪犹如咒术师的丧门钉，一把无形的重锤将靖庭切顷刻砸入镰鼬的小腿，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一声堪比杀猪的惨叫倏然回响。 镰鼬面色苍白，痛苦挣扎。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眼睛慢慢移向身后。 一道阴影将悄然笼罩。 “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 宗政一脚踏在镰鼬的头顶上。 “你们真正的目的不是季斯拉夫，到底是什么？” “就是季斯拉夫啊，大人……” 宗政一拳砸向镰鼬的脸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镰鼬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是如何看破鵺大人的计划的。 “你们没有实力暗杀季斯拉夫，而且，百鬼众没有理由杀害大公。” “我们……我们……” 就在镰鼬口齿不清地说话时，天空霎时间笼下一道阴影。 宗政猛地一抬头，六条凶悍的骨龙俯冲而至！ 那尖啸的骨刺仿佛能够穿透一切，又快又狠，他不得不抽出长枪，竭力格挡！ “美女！我爱你！” 镰鼬大喊着，几乎热泪盈眶。 他趁机甩下最后一颗烟雾弹。 天空中，骨女及时赶到，放下了梯子。 镰鼬单脚直接跳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梯子。 “下次再搞砸，我便留你自生自灭。”骨女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会有下次了……”他恶狠狠地说，“我定要让那御庭苍鬼付出代价。” 悬浮方舟加速远去。 待到迷雾散去，羽前宗政轻轻拍了拍肩膀的尘土，默默打开通讯。 才发现自己的记录已然被关智贤和安川净发来的求救信号挤满。 原来如此。 他猜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宗政发现头顶出现了几辆警用浮空车。 联邦警卫听到爆炸的动静后闻声赶来。 “不许动！”他们举起了手枪。 然而，羽前宗政默默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 “我是高天原御庭番的守护代，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的浮空车。” 联邦警卫们顿时有些糊涂。 没等他们回答，宗政便抓住浮空车的车门，攀了上去。 他打开耳机，说道： “我马上就到，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 冰冷的枪管死死抵住中务卿的后脑。 “惠琼……惠琼，赶快救我啊。” 常年出访他国的中务卿，虽说不是没见过风浪，但还从未有过被枪口指着脑门这回事呢。 他那圆滚滚的脑袋不敢挪动分毫，生怕引得走火葬送了自己的脑瓜子。 那名重甲士兵一边拽着中务卿，一边缓缓向后退去。 “抱歉，留目大人……” 即便惠琼僧正有能力击败所有叛军，也无法解开防御。 因为一旦解除襟立衣，叛军的乱枪必然会把身后的大公给打成蜂窝煤。 台下激战的新军也纷纷停止了战斗，以防止叛军危及中务卿的性命。 一瞬间情势急转直下。 挟持中务卿的士兵冲着惠琼摆了摆头，四周的叛军便围了上去。 “大人，贫僧还能再阻挡大约6小时37分钟。” 可大僧正背后的季斯拉夫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慌失措。 “放心，大和尚，要相信我们弗拉维亚科技。” 他话音未落，屏障外密密麻麻的枪口已然对准了他的脑袋。 ——砰砰砰！ 密集喷射的火光宛若吞噬天空的烈焰，耀眼而灼目，瞬间覆盖了屏障外的所有区域。 紧随而来的则是暴雨般的枪弹。 “射击！射击！” “击穿他的力场！” 察曼人向屏障内的异族统治者宣泄无尽的怒火。 忽然，那炽亮的火焰骤然熄灭了一盏。 “怎么回事！” 一名叛军扭头望着身旁停止射击的同伴。 对方没有回应。 透过面甲上的眼洞，只能看到一对瞪得血红的双眼。 粘稠的血浆从面甲下方涌出。 他怔怔地望去，似乎是什么东西径直贯穿了那家伙的胸膛，从脊背后方穿出。 那是——一只手臂？！ 从地上突起的漆黑壮臂洞穿了叛军的身体。 而它的主人正如隆起的黑峰拔地而起。 “这怪物怎么还没死！” 特辖军巍峨的身影在地面上缓缓拉长，覆盖住身下的叛军们。 尸体就如同羊肉串一般，被挂在钢钎上。 他振臂一挥，尸体便飞落到台下。 所有人都震惊地后退。 “喂喂！快杀了他啊！” 叛军们高声惊呼。 火光再度燃起，子弹疯狂倾洒向那高大的身躯。 如暴雨的洗礼，子弹穿透了漆黑大衣，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暗红色的质量凝胶打得四处飞溅。 可是，在一阵剧烈的颤动后，这可怖的身躯竟然丝毫未动。 呼——呼——呼。 弹壳叮叮当当。 沉默的大厅里只剩下火焰的爆响。 以及，面罩下沉闷的喘息。 大衣的碎片缓缓剥落，露出了那暗红凝胶与机械义体铸造的…… 魔鬼的身躯！ 特辖军轻轻摊开手臂，那宛如肌肉般血淋淋的凝胶便条条绽裂，垂了下来。 此时，他的双臂俨然化作了致命的九尾鞭，每一条鞭子上都遍布着特化金属制成的倒刺和利刃。 “该死的……快他妈开枪啊！” 第一声枪响。 子弹径直穿过了黑影。 紧接着，枪支破碎，扬起的碎屑间，是叛军破碎的面庞与血肉的飞沫。 枪声愈演愈烈。 只不过，那不再是愤怒的咆哮。 而是——垂死的疾呼。 暴君如死风散入人群，随后掀起的是一阵惊骇编织的腥风血雨。 当最后一个弹夹落地。 特辖军已经站到了中务卿身前。 全息面罩上一片血肉模糊。 “你……你别过来！ “你敢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仅存的三名叛军红了眼，恨不得将枪口直接插入中务卿的后脑。 看到这个动作，特辖军终于停止了行动，化作一尊雕像立在原地。 叛军们露出庆幸而勉强的笑容，架着中务卿向门外撤去。 可当他们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从脸上褪去，身后便响起了一声闷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挟持中务卿的重甲士兵顿时面色铁青。 似乎有什么东西站在自己的身后，又有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啪！ 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两边的叛军透过余光，目睹了骇人的一幕。 那名重甲士兵的身躯被生生折断，整个人弯折了过来，脑袋搭在小腿后。 他们都知道，此刻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名特辖军…… “喂，住手！” 惠琼僧正想要阻止，然而来不及了。 另外两个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在两名特辖军之间，只剩下了还在喘气的中务卿，抹着脸上的血浆。 季斯拉夫缓缓走向惠琼僧正的身旁，冷笑着问道： “如何，大和尚？” “今日已然造下太多杀孽。” 惠琼收起了屏障，苍老的脸颊上满是面对死亡的凝重。 季斯拉夫无所谓地摊开手。 “你们那有句话，叫做‘升米恩，斗米仇’。 “对付这群人，一顿鞭子可远比一万个怀抱来得廉价……且痛快。” 大公呵呵一笑，轻拍着老和尚的肩膀，“宴会还没结束呢，该补偿一下诸位了。” 特辖军与季斯拉夫跨过地上的尸骸。 只余下老僧正一人默默地看着，口中低吟着佛经。 第71章 喀喇霍特 百货大楼一片混乱。 望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联邦警卫，阿史那阙一只手勒住安川净的脖子，拖着他后退到射击的死角，以免狙击手将自己爆头。 “这是为什么……馆长？”安川净不可思议地问道。 “为了我的家人。” “所以，这一切，果然都和你有关系吗？” 阿史那阙沉默不语。 是的。 他亲手策划了这一出闹剧。 那天，那名为“鵺”的神秘人留下了一张字条。 上面只写着一行字——“喀喇霍特”。 那是一句古代察曼语词汇，意为黑暗之城，九幽地狱。 他当时并没有理解神秘人的意思。 可是自从与那名为“鵺”的男人会面之后，怪事便频繁发生。 他不断地收到一些诡异的照片。 照片的内容都是原始异教主题的油画： 有的是在帐篷中被切割成肉块的通神者； 有的是顺着圣树向红月攀爬的萨满巫师； 还有的，是两名举行圣婚的男女，两人都佩戴着诡异的黑山羊头骨。 …… 阿史那阙不禁回想起父辈留下的传说： 他们是察曼王族的后裔，身上流淌着黑可汗的血液。 家族世世代代都延续着“圣婚”的传统，依靠近亲结婚来保持纯正的血脉。 他的母亲至死都相信那古老的传说。 总有一天，黑可汗将附身于血裔之上。 “不要忘记，我们是‘阿史那’的血脉，是高贵的草原王狮。”母亲握着他的手说。 “可是，我们无时无刻不捆绑在公司前进的龙船上。” 为了彻底消灭察曼人的天性，弗拉维亚科技许诺予金钱，用舒适的信息文明腐蚀祖先留下的传统。 他们将草原的骄子分散到联邦各地工作，使察曼人无法凝聚成强大的反抗力量。 而他也像被囚禁的狮子。 公司为了控制察曼人，表面给予王族后裔丰厚的待遇，实则只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他们。 博物馆的保安是公司的眼线。 身边的察曼同事也可能是被公司收买的叛徒。 昔日的雄狮逐渐沦为了被圈养的牲畜，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不过是公司统治察曼人的工具罢了。 过了几天，那塞到门缝里的照片变了。 变成了女人和上学的男孩。 阿史那阙不禁感到了恐惧。 因为那个女人和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他无法再坐视不理。 就在阿史那阙准备报警的时候，他在自家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个不知名的图标。 那个图标是一副猿猴面具，而下面则写着： 点开它。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进入自己的电脑里的。 就好像有一只幽灵，在你身边徘徊，而你只知道它存在，却不知其在何处。 阿史那阙最终还是点开了图标。 桌面立刻弹出一个简陋的聊天窗口。 上面只有模糊的视频画面，以及单纯的对话框。 “你好，阿史那先生。” 视频里只有一个黑白的人像，那低劣的画质让人联想到几个世纪前的老电影。 “你究竟要将我家人怎么样？”阿史那阙开门见山地质问。 “你只要与我们合作，他们自当安然无恙。” “你想要什么？” “喀喇霍特。” 阿史那阙心中一凛。 神秘人说，他想将库曼斯克化为幽冥炼狱。 而他只需要一副“可汗的银假面”就能办到。 “你疯了，我不可能答应你。” “确定吗？”神秘人冷笑着说道，“你的家人从明天起，便会从世间消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存在过。” “我会选择报警，混账！” 馆长果断拒绝了神秘人，并且用文件粉碎机强行删除了这个不明软件。 虽然弗拉维亚科技一直在监视他，但同时也在严密地保护他。 公司不希望失去王族后裔的号召力。 第二天，妻子如同往常一般到学校接儿子回家。 可是，他们很晚都没有回来。 阿史那阙不禁回想起昨日神秘人的威胁。 他立刻询问了公司的安保人员。 可他们却给出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回答： “您的夫人和儿子？您的夫人不是三年前就车祸去世了吗？你儿子到国外留学还没回来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史那阙怀疑所有人都疯了，他问遍了自己的邻居，学校的老师…… 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你的家人从明天起，便会从世间消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存在过。 “喂……开什么玩笑？” 阿史那阙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被删除的图标重新出现了。 他再次点进了那个诡异的猿猴头像。 “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神秘人说。 “快将我家人还给我！”馆长歇斯底里。 “别着急，事情得慢慢来。” 视频里的人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向来恩威并施，你为我效力，我许你权力与自由。” “我只要求你把家人还给我。” “那可不行。” 阿史那阙将拳头用力一砸！ “别逼我。” “你希望实现你母亲的遗愿吗？”神秘人问道，“就是成为将察曼从异族手中解放出来的‘天命之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喀喇霍特。” 名为“鵺”的神秘人说，他将会解放所有察曼人。 他会将库曼斯克化为人间地狱，如同传说中那般，黑可汗的铁蹄会踏平每一座城市。 阿史那阙的心脏怦怦直跳。 人性告诉他，这么做会有许多无辜的人死去。 可是刻在血脉中的仇恨却无比渴望他如此做。 到底该怎么办？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过了一天，神秘人发来一个视频。 里面竟是他家人的录像。 “阙……我们一切都好。” “爸爸，你说过，我们察曼人都是英雄！” “消灭异族人。”妻子说。 “消灭坏人！消灭公司狗！”儿子大声叫嚷。 阿史那阙心惊胆战。 他的妻子和儿子此刻竟毫无惧色，就像那些蒙面恶徒的朋友一样。 “请你相信鵺大人，阙，他会引领我们走向自由。” 视频中，妻子郑重地说着： “在这里，我们很安全。你必将成为察曼人的大汗。” 该死…… 为什么会这样。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陷入了混乱。 馆长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我只不过是为了家人。 鵺成功与否，都与自己无关。 但假如他真的成功了…… “你希望我加入这个计划？”他问道。 “我希望你主导这个计划。” 阿史那阙一阵头皮发麻。 这太疯狂了。 鵺大人说，计划的关键便是可汗的假面。 佩戴假面意味着大计划的开始，它将如同王族的象征，号召流浪的察曼人反抗公司的统治。 “我需要很多的虚空石。”神秘人说。 他给了馆长一个神秘的网址，它需要名为“红幕之门”的浏览器来进入。 阿史那阙按照鵺的要求，下载了安装包，以“古尔汗”为匿名者id自居。 而那个网站则名为“喀喇霍特”，所有的匿名者皆以古代察曼语交流。 它是察曼人秘密反抗弗拉维亚科技的大本营。 阿史那阙借用职权，偷偷调换了博物馆中可汗的银假面。 然后，他戴着面具录下了一个短视频。 他说：“大义将临，黑可汗的子民将重获自由！” 库曼斯克向来以虚空石矿闻名。 阿史那阙借着银假面，号召所有的匿名者去收集传说中的“圣石”。 起初，他对鵺的计划半信半疑。 可是随后几天，他在博物馆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包裹。 里面装着被割下的耳朵——那是察曼人发誓以死效命的意思。 阿史那阙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他又恐惧又兴奋。 他就像成为了真正的可汗，现实中唯唯诺诺，但在网络世界却能呼风唤雨。 可这等于背叛了公司，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 “放心吧……我会救你们出来，吾之挚爱，还有我勇敢的小狮子。” 在计划开始前，他如此安慰自己。 察曼叛军假扮的工作人员将虚空石混进文物的集装箱，搬上卡车。 然后按照鵺大人的计划，同时策划对公司分部的爆炸袭击。 让库曼斯克的警力聚焦于季斯拉夫身上。 这样，就有机会将虚空石偷运给鵺大人的部下。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并不关心。 他不过是想拯救家人。 并且，享受成为可汗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联邦警卫这么快就追查到了自己。 “我奉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将人质放下。” 望着无数对准自己的枪口，阿史那阙只感到头晕目眩。 可是，我不能失败。 他将枪管用力抵住安川净的腰间。 “对不住了，少年。” 阿史那阙慢慢后退。 安川净声音颤抖地说道： “嘿……你觉得，我会被你吓到吗？” 那个骇客少年明明很害怕。 可是，他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看着眼前的少年，阿史那阙莫名感到不安。 “我，不会再像过去的自己那样，任人欺凌。” 安川净的衣服里爬出了一只机械羽蛛。 阿史那阙慌乱的质问他。 “你要干什么？” “我们，一起炸上天，如何？” 他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 安川净说道： “我在我式神的身体里装了迷你炸弹，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如此近的距离……把你的脑袋给炸飞，应该不成问题。” “你疯了！这样你也会……” “到底疯的是谁？你这个凶手。” 阿史那阙产生了动摇。 眼前的少年说话底气不足，可是，却对心虚的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威慑力。 我，是凶手？ 不对。 我不是。 馆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可是，他还没有救出家人。 是自己沉溺于鵺大人的游戏，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可汗。 握着枪的手不再坚定而决绝。 他忽然很想承认自己是个卑鄙的小人。 但随即又摇头：我不能动摇。 就在阿史那阙回神的一瞬，他却发现一只机械仓鼠已经爬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骗你的！我怕死得很！” 机械仓鼠对着馆长的手背用力一咬—— 阿史那阙顿时疼得大叫！ “干得漂亮，哈尔！” 安川净趁机反手一拳砸在馆长的脸上。 “可恶。” 阿史那阙回过神来，想要开枪。 但呼啸而来的纸鸢却不停地叮咬他的脸颊。 “放下武器！你已经无路可逃！” 联邦警卫纷纷包围上来。 直到现在，阿史那阙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败了。 可是…… 他举起了双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悲凉： “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但你们也一样……‘喀喇霍特’的狱火终将降临。” 或许是良心发现，或许是再这样做下去也毫无意义。 只听阿史那阙声音低沉地说道： “你们必须阻止鵺大人，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第72章 生死时速 “这些东西……是虚空石？” 高速行驶的卡车上，关智贤与察曼人彼此对峙。 千子俯下身子，观察着集装箱里那一颗颗散发着银白光芒的矿石。 它们比水晶更为澄澈，仿佛是天人的眼泪，纯白无暇。 “根据数据库分析，确认为虚空石无误。” “该死，这些暴徒用这玩意干什么？” 千子捏着下巴思考： “虚空石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自从盖亚国际签署废核协议以后，虚空石就成了取代核能的‘清洁能源’。” “等等，清洁能源？” “嗯，虚空石不会造成辐射，稳定性更高，理论上一点小磕小碰不会造成爆炸。” 关智贤脸色一沉，“你觉得那爆炸箭叫小磕小碰？” 千子假装成单纯的国中小女生，懵懂地耸耸肩，“这个就得你自己判断咯。” “喂，要不要这么随意啊，要是真爆炸，你我都得上天！” “唔，真爆炸恐怕半座城市的人都得上天。” “哈？！” 关智贤不禁咋舌。 这玩意还真是“核弹”啊。 此时此刻，他面对着身前手持长弓的察曼人，不禁冷汗直流。 可是，为什么对手现在没有射击？ 卡车悄然驶入跨海大桥。 察曼人伸出手臂，手掌一摊，掌中的复合弓便径直落地。 他的双手缓缓移向腰间，两道脱鞘而出的冷锋就如同展开的钢翼。 随即他双腕一震，那钢铁的双翼便点燃了“火羽”，泛起熊熊火光。 “你们无法阻止天罚。” 关智贤隐隐感觉情况不对，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千子，这一车虚空石一旦爆炸，会波及多大的范围？” ai少女掐指一算，“大概，一个库曼斯克的城区。” 关智贤来不及感叹，眼前骤然迸射出两道交叉的焰痕。 “草，我在思考问题！” ——两柄钢刀在察曼人周身飞舞旋转，轻盈得不像是武器，而是跃动的光轮。 它们步步紧逼。 没有思考的余地，两道灼热的长锋便骤然出击！ 关智贤身形急退，险些落下卡车。 巨大的震动自脚下传来，疾驰的重卡径直撞开道路前的一切障碍。 察曼人一步跨过车厢的缺口。 手腕急速甩动，缭乱的火光几乎遮蔽了对手的视线。 即便在摇晃的重卡上也依旧稳健如山。 “鞑靼刀术，千子，对手不是什么杂鱼。” “你原来也知道这么多。” 关智贤刺剑出鞘，在空中挽出一道剑花。 “那是当然，小时候我看过一堆武侠片，无论是《八部天龙》还是《神雕英雄传》……里面的招式我倒背如流。” 千子反问道：“那你学会了如何对付胡人高手么？” “并没有，但是——” 关智贤的暗金瞳悄然启动。 “我有光头大师的‘火眼金睛’。” 义眼内置的算法系统立刻开始预判察曼人的攻击轨迹。 “若在平地上，这套跳舞般的刀法估计能耍得我团团转。 “可是现在场地受限，他施展不开，只能依靠眼花缭乱的刀花来迷惑我。” “所以呢？”千子问。 “只是看起来花里胡哨，其实攻击都有一定的规律。” 察曼人飞快地沿着“无尽符号（∞）”的轨迹转动双刀。 然后利刃会在不经意间跃出，形成交叉的火焰，冲击b斩的穿刺公，在剑身留下烧红的烙印。 ——攻击模式分析启动。 一瞬间，察曼人的周围浮现出数道模拟轨迹。 其中最具可能的攻击方位被显示高亮。 “看，这家伙总是习惯舞动到轨迹最高点的时候出手，并且会尝试数次交替斩击。” 由于马刀短于刺剑，对手相当聪明地利用双刃交织成“屏障”，以此近身。 在短兵格斗的情况下，刺剑必然会落于下风。 “你已经退无可退了。”察曼人说道。 关智贤的脚后跟已然悬于半空，再退一步便会坠下车厢。 火刃倏然间出手！ 可是视野中的轨迹早已亮起！ 一股热浪席卷而来，钢刀贴着面门刮下。 一刀落空，第二刀交替袭来。 他脚下再次腾挪，身体侧闪，又一刀贴面而过。 ——有了。 关智贤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攥紧手中的死寂。 “我没有退路，同样，你也没有。” 破绽已现。 察曼人的攻击接连落空，严密的刀网中出现了短暂却致命的缺口。 “喂，你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 死寂猛然弹出手心！ 察曼人措手不及，而更要命的是，由于距离拉得过近，察曼人自身也陷入了死寂的攻击范围中。 “好像……叫《暗杀教条》。” 他不得不调动全身的力量后跃，强行拉开距离。 “第二个破绽。” 关智贤语气冰冷地说道。 慌忙躲闪的察曼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刚脱离了死寂的攻击范围，却又立刻进入了刺剑的伏击圈。 早已蛰伏多时的“银蛇”眨眼间跃起，刺向察曼人持刀的手。 尖刺如迅雷般扎入目标。 接着反手第二招挑刺，连续不断的攻击将对手的“双翼”纷纷挑断，飘零而落。 关智贤回身飞掷，死寂脱手而出。 化作一道猩红的光束，正中察曼人的眉心。 “你知道我最喜欢那游戏的什么吗？” 察曼人瞪着血红的双眼，那面甲后喷出的鼻息如同他最后的呐喊。 “就是袖剑出鞘的一瞬，封喉见血……虽然，我更喜欢如狂战士一般乱杀。” 关智贤将死寂一刀拔出，对手便重重摔下了卡车。 “千子，有时候看点电影、小说还是有用的” 他轻拍衣襟的尘土，收好武器。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关智贤却又收到了安川净发来的讯息。 “关哥！赶紧让卡车停下！” “怎么？” 他的声音无比焦急，让关智贤也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的目标是利用虚空石炸毁整座城市！” “等等……不是最多一个城区吗，这一辆卡车能炸毁整座城市？” 可是仔细一想： 他们一直没有引爆卡车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他们需要更多的‘炸药’。”千子给出了一个答案。 关智贤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安川净： “狗子，库曼斯克还有哪里能搞到大量的虚空石？” “虚空石？” 在另一方百货大楼的安川净，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透过天空翱翔的纸鸢，他看到了海峡对面那异常宏伟的“开创美好未来之船”。 “弗拉维亚科技的分部！” 安川净恍然大悟： “公司分部有大量的备用虚空石能源！” 关智贤往前望去，猛然间意识到——那条巨大的长船不就在海峡的对岸吗？ 而更糟糕的是，卡车已经快要行驶过跨海大桥的一半了。 这运载着虚空石的卡车一旦突破跨海大桥，直接便会撞向那永恒停泊的长船。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不言而喻。 该死，为什么又是让我这个混混来拯救世界？ 关智贤钻进卡车的驾驶位。 可是他无论如何摆弄方向盘，车头的方向都无法改变。 他又尝试接入驾驶系统，可是视野中弹出的矩阵代码宛如铺天盖地的弹幕，压根就看不懂！ “狗子，我解除不了自动驾驶！” 关智贤几乎要崩溃，这种时候安川净又不在身边。 “我该怎么办……千子。” 他完全可以选择放弃，毕竟一座城市的毁灭和他又有何干？ 他不过是为了给兄弟复仇，不是来执行所谓正义的。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一旦放弃，那么整座城市数十万人都将葬身火海。 那该是怎样一种情景？ 关智贤倍感煎熬。 努力，或许会失败，可是放弃了，那无异于亲手杀死了全城的百姓。 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混混。 我是御庭番众，是背负守护使命的人。 “一定……还有办法的。” 这个时候，跨海大桥的半空中升起了几架浮空警车。 关智贤下意识望去，却惊讶地发现，宗政大人竟扒在浮空车的车门上，看着自己。 “喂，小子，敌人都消灭了吗？” 关智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信心倍增，急忙说道： “宗政前辈！敌人都解决了，可是，卡车里装满了虚空石，我们……” “安川净都告诉我了。” 说完，羽前宗政立刻指挥联邦警卫升起路障！ 然而咆哮的重卡早已化身披甲狂犀，势不可挡。 它周身安装有特殊的防护措施，车前杠仿佛推土机一般轻而易举粉碎了抬升的路障！ 关智贤在驾驶座上被震得七荤八素，脑袋差点撞上玻璃。 “不行，不起作用！” 重卡的速度丝毫没有减弱。 时间快不够了。 联邦警卫们尝试射击车胎。 可是那重卡的轮胎采用的是军工级别的防弹轮胎。 一旦产生缺口，内部的特殊凝胶便会迅速填补。 饶是一向冷静的宗政也不禁咬了咬牙。 幕后的策划者非常可怕，那绝不是一般的暴徒所能办到的。 “抓钩！” 只听联邦警卫的队长下达了命令，五辆浮空车同时发射钩索，卡住车厢。 关智贤努力尝试了许多遍，都无法破解矩阵，甚至还触发了卡车的防御系统。 “糟了！” 视野中弹出了警告：正在启用备用虚空石能源。 五辆浮空警车原本想要将卡车强行往回拖拽，可现在，这头巨兽竟已马力全开！ 他们反被重卡牵引，径直拉向桥面。 它不顾一切地加速，冲破一道又一道障碍，无论是抓钩，还是路障，都无法阻止卡车前进。 越来越近，离开创美好未来之船越来越近。 似乎“喀喇霍特”的降临已成定局。 不断扑面而来的“限速100”和“超速警告”，都无力地被甩在身后。 最后一次破解也以失败告终。 “你答应过，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千子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你已经努力过，该走了。” 关智贤擦干额头的冷汗。 “我向来言出必行。所以我不会放弃一线生机。” “可你总是给我一种不顾生死的错觉。” 关智贤死死紧握住方向盘，“只有一种办法了。” “难道你要……” 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疯了。 他语气颤抖地说： “如果，不能让卡车停下，那就让他提前爆炸。” 可千子却释然地望着远方无垠的大海。 “或许，这才是你，不是吗？” 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 关智贤重又攀上了车顶，飓风犹如刀刃般不停撕扯着他的脸颊。 他努力趴在车厢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宗政大人，请一定要远离大桥，因为……” 关智贤死寂一挥，将五条钩索统统斩断。 羽前宗政的眼中闪过一道阴晴不定的光。 重卡的速度再度突破上限，浮空车早已无法跟上那狂犀的步伐。 关智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此时此刻，只有我能阻止它。”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重担总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爆鳞片片剥落。 他艰难地迎着逆向的狂风，爬上车头。 “我真的不想当什么传奇人物，为什么啊……” 关智贤将手中拈住的赤色钢鳞一瞬间抛向地面。 他将升起一朵前所未有且无比壮观的焰火。 “起爆。” 赤鳞炸裂！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那坚不可摧的防弹轮胎终于被强行摧毁！ 紧接着，他觉得胃部翻江倒海，全身都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 那失去平衡的重卡歪七扭八地乱撞，最后重重侧翻在地面，擦亮耀眼的火花。 “嘿……千子，我现在是个英雄吗？” 关智贤想起那些电影里献身的主角，他们总会有一个悲情的收尾。 《拆弹大师2》的男主以列车相撞，《黑暗骑士3》的超级英雄带着核弹冲入大海。 再配上一段史诗般悲燃的音乐，再来几段回忆特写，别提有多酷。 “为什么到这种关头，你总是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千子苦笑着说。 “当然，也有别的。” 满车的虚空石化作白昼的第二轮太阳。 强烈的冲击波将浮空车用力推向更为遥远的半空。 “我想起了那个逢魔时刻，在火焰中浮现的天使。 “笼中目……笼中目，笼中的囚鸟，何时、何时、出会？” 关智贤凭借记忆低声唱着。 他记得，她展开死亡的阴影，微笑着看着他的双瞳。 天使的身后，燃烧的碎石满天飞舞，如同无数道流星划破天空。 它们沉重地坠向深蓝的大海。 “那个我以为是死告天使的家伙，就是你吧，千子？” 千子没有回答。 那条宛如巨龙般横跃海峡的大桥崩断了。 远方的民众听到那震耳欲聋的轰鸣，纷纷望向那升起的日轮。 “很可惜，只差一点点。明明等了这么久。” 轮船上，鵺大人遗憾地摇摇头。 “但真正的表演才正要开始。” 数百吨重的桥梁坠落深海，爆炸的余波犹如辐射掀起滔天巨浪，一层又一层，疯狂轰向脆弱的防波堤。 下一刻，黑暗笼罩。 冰冷的、寂寥的、深蓝的…… 海水狂涌，倒灌入鼻腔。 倒塌的桥墩宛如巨大的蓝鲸。 关智贤只是无力地撑开手，仿佛将永远在无尽的深渊里下落。 连游鱼也没有，空空荡荡。 只剩那幽灵般的少女，在彻骨的黑暗中拥抱着自己。 嘿，我他妈怎么能死？ 清醒，保持清醒。 可是，这里好冷。 千子，我不想成为杰克，救救我…… 就在关智贤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苍蓝的眼睛。 “小子，还活着吗？” 第73章 审讯 不知过了多久。 狭隘的门缝里终于透出一丝刺眼的光。 阿史那阙就像见光死的吸血鬼一般，立刻闭上了双眼，强烈抗拒着眼前的一切。 “喂，尤里上校有话要问你。” 蛮横的公司安保人员将一盆冷水泼向阿史那阙。 他被困在一张刑讯椅上。 宛若蜈蚣节肢一般的金属钩禁锢住了他的躯干，稍有挣扎，便会被生生刺入。 而注射器像穿环而过的钢钎一般，从各个角度刺入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紧接着，昏暗的灯光如舞台灯亮起。 四周赤色的呼吸光延展开来，张起一幅血腥的网络。 阿史那阙剧烈咳嗽着，飞沫与灰尘在光下纠缠不清。 “馆长先生，放轻松一些，我只是问你一些问题。” 尤里上校脱下手套和大衣，慢慢卷起白色衣袖，露出暗红凝胶构成的手臂。 “你可能会觉得，我们这里的服务跟黑市诊所，或者铁林巫医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简单粗暴，但我保证，效率只会更高。” 阿史那阙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不自觉开始挣扎起来。 “嘿，你不必紧张，你甚至可以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沙龙，或者……一场煎熬。 “当然，决定权不在我，在你。” 尤里上校笑着按住馆长的肩头，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一个小绿瓶。 “为了让你更直观地了解服务，我们可以进行一次预收费的体验。” 刑讯椅上的金属钩禁锢得更紧了。 “注射。”上校冷冷道。 “三秒钟以后，你的手臂会成为疫病疱疹的温床……” 手腕上的注射器泛起暗绿色的光芒。 上校说： “刚从铁林的瘟疫部族身上培养的样本，香炉菌的β型变异种。” 阿史那阙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他想要说话，可是嘴巴被开颅器堵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仿生层正逐渐扩散出墨绿色的毒素，然后纤维组织开始软化，出现龟壳般的裂痕。 “唔……唔……” 阿史那阙感觉自己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老鼠啃噬。 裂痕之中逐渐渗出分解和劣化的组织液。 “一般来说，这种毒素不光会破坏你的义体，还会不断刺激神经，以此扩大痛觉传感。” 馆长的下颚几乎要撑裂，他拼命想说话。 “到了最后，甚至会有一层菌丝状的物质占据你的整个内部组织。” 尤里将铁钳放在火中炙烤。 “唔！唔！” “哦，我忘了，你还说不了话。瞧我这记性。” 尤里上校打了个响指，一旁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按住馆长嘴巴上，那宛如铁梨般的开颅器。 “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竖起一根手指，“你老实交代，我现在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或者，你保持沉默，开颅器自会撬开你的嘴。” 阿史那阙恐惧地直跺脚，血水和脓水顺着溃烂的皮肤不断流下，然后散发出宛如焚香的气味。 尤里上校脖子一歪。 ——咔！ 安保人员解除了开颅器。 “我说……我说……” 尤里满意地点点头，“回答我，你们的指使者是谁？” “鵺……” 一旁的记录员立刻开始录音。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公司的？” “我没有背叛……”阿史那阙声音颤抖地说。 “没有？” “是他们威胁我……他们绑架了我的妻子和儿子……求求你们了，放过我……” 上校声音一沉，“可我听说，你的妻子在三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而你的儿子，现在正在塔木堡大学留学，已经两年没有回到过联邦。” 不对，不对，他们所有人都是被什么给蒙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 阿史那阙近乎嘶吼的反驳道： “这不可能……你们胡说……我上个月，还跟家人到阿兰格勒去旅行。” 一定有什么证据，能让他们相信我……证据！ 阿史那阙猛然间激动的挣扎起来，冲着他们大喊： “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的电脑，上面……上面还有合影。” 尤里挥手唤来几名检查人员，让他们汇报搜查报告。 “报告上校，阿史那阙上个月7号的确去过阿兰格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从车票到出入城登记，都只有阿史那阙一人。”检查人员回答道。 阿史那阙只感觉大脑被什么击中了，他颤抖着喃喃道：“不可能，明明就在那，我之前明明……对了，照片！你们看看照片！” 上校摊摊手。 “你说的是这张？” 昏暗的审讯室中浮现出一张张全息屏幕。 上面加载了阿史那阙这几年来所有的照片。 只有他一人。 然后上校亮出了阿史那阙妻子当年的死亡报告。 时间是2136年5月23号10点02分，死亡原因则是车祸。 阿史那阙突然感觉自己疯了。 随着更多的证据出现，他愈发头痛。 上校拿出了馆长妻子和儿子的照片，可是上面的人他完全就不认识。 “不，她不是我妻子，他也不是我儿子！” 世界观逐渐崩塌。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 “我一定是在做梦……你们都是虚假的，我必须立刻清醒过来。” 尤里上校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是打算接着狡辩吗？” 可是阿史那阙仍然只是着了魔一般，低语着，重复着： “这一切都是幻觉，滚开，你们都滚开……” 上校随手拿起铁钳，狠狠一下砸在阿史那阙的脸颊上！ 几颗带血的牙齿被一瞬间砸断，迸溅出来。 “我不介意让你再清醒清醒。” 说着，尤里又准备将电击器接入椅子的插口。 然而这时候，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上校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却是那名高天原派遣的守护代，羽前宗政。 “只做有必要的事。”宗政说，“这个人的确认为自己的妻儿活着。” “哦，为何这么说？” “说谎者不会对已知的事实感到如此震惊。” “也许他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羽前先生。”尤里说，“大公希望每一个暴徒都遭受最严厉的惩罚。” 宗政眉心微微一皱。 他慢慢走到阿史那阙的身前，平静地问道： “鵺让你做了什么？” “鵺？” 馆长僵硬地抬起惨白的脸。 “虚空石……” “他想谋害大公，羽前先生。”尤里上校露出了不满的神情，他不理解大公为何允许高天原的人参加审讯。 “让他说下去。” 阿史那阙的声音逐渐含糊不清： “虚空……馈赠……摧毁它……神明……永恒的生命……” “你说什么？” 羽前宗政那双苍蓝的眼睛顿时化为了刀刃状。 他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 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 “宗政大人！宗……” 冒失鬼安川净刚进来，便发觉审讯室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刚刚好像听到阿史那阙在说“永恒的生命”。 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建议你们检查一下这个人的大脑。”羽前宗政严肃地说道，“他的记忆可能被人为篡改了。” 说完，他回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安川净。 “怎么？” “呃……”骇客少年稍微平复了一下心境，“关哥他醒了，大人……” “好的。”宗政淡然回道。 “大人，他说，想亲自感谢你救了他第二次。” “哦。”羽前宗政背过双手，语气依旧是如此冷漠。 安川净的热情顿时浇灭了不少。 “你告诉他，珍惜生命，义体机械师也是很辛苦的。” “唔……知道了。” 安川净点点头，他本希望宗政大人能够去看一看关哥。 那个会做菜，又爱拼命的大哥哥一定很希望大家能肯定他吧…… 关哥一次又一次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就算是超级英雄也会有无数的人追捧。 他却永远只是个无人知晓的御庭足轻。 哪怕只是宗政大人的一句肯定也好。 他颇为遗憾地退出审讯室。 就在安川净刚刚离开的时候。 检测结果出来了。 “报告上校大人，宗政大人，我们在阿史那阙的身体里发现了奇怪的纳米病毒。” 而另外一名检查人员也匆匆忙忙赶来汇报： “我们在阿史那阙家的水杯里也发现了纳米虫。” 羽前宗政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阵晦暗。 难道……会是赛博鼠疫。 第74章 永恒生命 关智贤如同过去好几次一样，足足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直到现在才重新恢复活力。 然后一边的塞兹博雷又在不停发着牢骚： “自从姓关的来了以后，我每次休假都在给这小子修理义体……” 关智贤舒适地枕着白枕头，一边喝着开水，一边看着头顶的电视。 感觉经历了一番冒险，愉快的生活又重新开始了。 他的身旁，千子也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早安噢。” 关智贤微笑着回应：“你比以前顺眼不少……早安。” 那熟悉的女鬼也回来了。 一切都恢复到了平常。 床头柜上摆放着鳗鱼饭团，听狗子说那是珣香亲手给他做的。 那个高傲的女队长虽然没有来看他，可是却十分够义气地包下了他的一日三餐。 并且还在饭盒旁边留下字条，简单说了句： 那天对付骨女，谢谢你。 还真是很符合她简练的风格哈。 关智贤莫名有些感动，觉得自己冒死拯救全城也不赖，退一万步来说，起码省下了一大笔饭钱。 “这才是熟悉的生活，千子。”他抓起饭团，“暴雨之后的平静，和朋友们一起的早茶时光……” “你的熟悉生活不会是指每天住院吧？”ai少女忍不住挖苦几句。 “不，是每天跟女鬼拌嘴吵架。” 而安川净呢，他刚刚忙活了大半天回来，气喘吁吁地说： “关哥……我从库曼斯克回来了。” “你咋累成这样？” “一些破事。”安川净直接找了个病床躺上去。 “我开始感觉炸桥的是你了。” “啧，就跟你炸桥有关系……” 安川净直接外放噼站，不用说都知道，这小子又在看小姐姐跳舞了。 “是跟我拯救库曼斯克有关么？嗯……我知道数十万的市民都等着感谢我。” 关智贤自恋地捧起脸。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面对赞美了！虽然我淡泊名利，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人们的谢意。” “不，你差点卷入巨额赔偿。” 关智贤险些把刚喝的水给吐出来。 “你说什么？！” 安川净一脸沧桑地说： “本来他们准备起诉你炸毁跨海大桥，并要求高天原赔偿4761.39亿卢布……” 关智贤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嘿，我救了他们，他们却要起诉我？喂……这合理吗？”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成了愤怒，整张脸堪比烤熟的猴子屁股。 “别担心，好在季斯拉夫大公出面，这次算做‘紧急避险’，比起全城百姓，一座大桥算不了什么。” 呵，那这家伙倒勉强算是个好人。关智贤内心嘲讽道。 但总归来说，他不相信这帮利益至上的企业家会这么好心。 “我想看看新闻。” “行。” 安川净点开折叠电视机。 关智贤就只想看看外边是怎么报道自己的。 “我劝你别挣扎了。” 千子幽幽地在他耳边说道，让他联想到了天上乱飞的蚊子，嗡嗡嗡嗡…… 关智贤固执地调到了新闻台，非要听一听大家是怎么评论他的！ 然而，sonic株式会社那紫色和服的女主持人压根就没提到他“关智贤”的名字。 只是在报道中说，此次大桥事故系当地极端察曼武装的汽车炸弹袭击，现在弗拉维亚特辖军已准备对周边部落进行军事打击。 “算了。当个无名英雄淡泊名利。” 关智贤顿时倍感失落。 “那真凶抓到了吗？” 安川净摇摇头。 “真可惜。” 但他又补充道： “不过呢，我们抓到了一个重要共犯。” “谁？” “馆长阿史那阙。” 关智贤顿时吃了一惊，“怎么是他？我感觉这家伙人还行啊。” “但事实就是如此。” 安川净叫出自己的机械仓鼠。 “你不信可以问哈尔，那个‘人还行’的家伙差点把我腰子射没了。” 小哈尔“吱”了一声，“没错，是我咬得坏人不要不要的。” “嗯……人不可貌相。”关智贤说，“那你们有没有查出什么？” “我只是去找宗政大人的时候，听到了一部分，其他的我都不了解。” 安川净思考了一会儿。 “好像，我听到他们在审问关于虚空石的事情……唔，什么神明，什么馈赠，好像还说虚空石能带来永恒的生命。” “等等？！” 关智贤猛然间抓住了某个关键点，连忙追问： “你说‘带来永恒的生命’是怎么回事？” “我咋知道，总感觉阿史那阙好像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安川净不知道关哥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 关智贤默默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千子。 “嘿！虚空石能带来永恒的生命，千子！” “你该不会是想……” 少女忽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你真的相信阿史那阙那疯人的呓语？” “既然这个时代连身体都能改造，或许也会存在让大豪重新活过来的办法。” 关智贤的眼中刹那间闪一道辉光，“我光顾着复仇，却没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可你这是在违背自然规律。” “我管他什么规章戒律！” 他激动地站起来，“我记得老中说，大豪生前的部分义体还储藏在档案库里，说不定真有办法……” “我奉劝你别想太多。” 千子轻轻点了点关智贤的额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几乎快把千子给挤到窗外去了。 “你不是说，红幕里什么都有，能实现一切愿望吗？” “话是如此没错……” “那好。”关智贤猛地一拍桌子，郑重地说道，“我要向红幕打听，关于‘永恒生命’的技术。” 千子勉强一笑，“或许会有。或许没有。无论结果如何，你可能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关智贤喝干杯子里的水。 可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在追求延续生命的法门？ 东方的皇帝求仙问道，西方的君主不惜寻求禁忌巫术…… 而到了当代，那些将永生寄托于科学的企业家和政治家更是数不胜数。 而一个初入红幕，连加密货币都没有的小子就想搞到这门技术简直天方夜谭。 看着关智贤莫名其妙烦恼的样子，安川净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哎，关哥……” “我懂了，是我太冲动。”关智贤说道。 “啊？冲动什么？”安川净一头雾水。 “我决定了！” 关智贤仿佛想通了什么，犹如号召士兵冲锋陷阵的指挥官一般说道： “我要亲自调查阿史那阙，好问出关于永……呃，关于百鬼众的事情。” “啊……关哥，虽然我不想影响你的热情。” 安川净皱着眉头说： “但我真的很想说，你已经被复仇冲昏了头脑，其实你应该挤出那么一点时间感受一下这世间的美好。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并不容易，而且……” “所以我才想要把我失去的美好给夺回来。”关智贤打断了安川净的话。 本来安川净想了一长串自我感觉很有哲理的句子，可现在关智贤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堵了回去，搞得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小朋友说得没错，小子。” 这个时候，一旁干活的塞兹博雷大师终于发话了。 他扶正自己的单片目镜，慢慢伸了个懒腰。 “如果我当年少那么一点冒进，多花时间感受一下人生，或许我现在不会那么后悔。 “嘿……你知道么，我常常在想，我要是能在‘塔尔之角’陪那些战友多喝几杯就好了。” 关智贤也明白光头大师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珍惜“现在的朋友”。 可他不知道我的决心。 关智贤心想：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全力以赴。 正因为当年没有好好珍惜，所以才要拼尽全力与死神决斗，把失去的全都夺回来。 见关智贤稍微冷静了一些，塞兹博雷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对了，小子，我说这些，其实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刚才上头为了表彰你的光荣事迹，给你增加了100贡献点，现在，你已经获得了香山区的居住权了。” “咦？” 塞兹博雷得意地说： “全都多亏了我那三寸不烂之舌，才说服了那帮铁石心肠的公卿。 “而且不仅仅是居留权哈，公家还奖励了你一套70平米的房子，虽然不大，但你今后不用再蹲在废楼里了！” 说完，他看到关智贤瞪圆了那双渴望的大眼睛。 “大师。” “啊？” “我觉得你的光头越来越帅了…… “淦！我不装了，我他妈爱死你了！” 第75章 新家 香山区，云中町05号，无间院社区。 关智贤坐着浮空出租车，足足攀了三十几层楼才最终到达家门口的天街。 之前，他花了老半天才在塞光头的帮助下办理了房产证。 太宰府几端定夺，才最终认定了关智贤的贡献点等级，授予了他“有贡献的公民”称号。 而这些贡献点决定了一个公民在社会上的权限。 这些权限包括什么呢？ 虽然这是一个由公司和市场控制的世界，但高天原的资源总是有限的。 所以，好的武器，宽敞的房屋，甚至是美味的食物，都应该授予与之相配的人，而不是钱。 而当贡献达到1000以上，普通人就能晋升侍族，换作御庭番的规定，大概就是等级达到【御庭上刃】的时候。 塞光头还说，上面为了鼓励公民努力工作，每提升100点贡献，都会获得一定的奖励。 “老实说，这福利其实还不错……”关智贤喃喃道。 “然而事实上，普通的庶人大概得花一辈子来获得这么区区100贡献点。” 千子交叉起双手，靠在新家的庭院门前说道： “柴薪们就是柴薪，如果人人都能晋升，那么谁来维系这座熔炉呢。” “呃……” 不知道为什么，关智贤觉得有些悲哀。 许多人做着最辛苦的工作，却只能得到最低的贡献。 可是，这个大集团大公司的社会，本身就是个以个人价值衡量地位的残酷世界。 “你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也就换来区区100贡献点，你还会觉得福利不错嘛？” 千子看似平静地说着，实则句句诛心，仿佛在嘲讽着什么。 关智贤深吸一口气。 真不知道成为御庭番众是一种幸运，还是悲哀。 自己已经是在三十层的高处，脚下是蚂蚁般的汽车和行人，而自己的头顶却还有几十层的高楼直插云霄。 而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整栋楼都被绿色植物包裹，让人感觉是漫步于城市森林一般。 “嗯，你就是上头说的……新来的住户吧？” 31层的街区有一个胖乎乎的安保大爷，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打太极的高人。 “对，我叫关智贤，大爷。”他微笑地跟胖大爷握手。 “关什么贤？” “关智贤。” “什么智贤？” “关智贤！” “关智什么？” “关之琳！啊不……关智贤……” 他不禁嘴角抽搐，缓缓将手移了回来。 心中默叹到，这或许是某位“难得糊涂”的世外高人吧。 胖大爷带着关智贤到31层的监控室里申请录入人脸识别。 他边摆弄仪器边说： “咱们‘无间院’打的是街坊邻居亲密无间的招牌，所以采用回字型的公寓。” 透过监控室的玻璃窗，关智贤看到公寓的中间是一个大天井，在楼下25层的地方还有一个巨大的露天网球场。 除此外，25层还有诸多的服务设施，比如健身房、餐馆、ktv和无人超市。 即便是在25层的高空，这里也依然如同地面般设施齐全。 “千子，这地方不错。”关智贤称赞道。 “你还没见过真正的高档住宅吧？” “我管他呢，和不动原的那些铁皮房比起来，这只能用奢侈来形容。” “奢侈。”千子冷哼道。 “走吧，咱们去看看新家……” 关智贤公寓的门牌是3125号。 令他惊喜的是，自己和别人家门前还有一条共用的庭院。 上面安放有三个停车位，以及种有樱花树的花圃。 如何解决停车问题呢？每一层楼都有一个汽车升降台，能够把车辆送到最近的天街上去。 当然，拥有浮空车就更好了。 不过这玩意起码得要500贡献点才被允许购买。 大门也非常智能化，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能立刻分辨出主人的样貌。 由于是第一次进入，虚拟屏幕中浮现出了几个智能ai的选择图标，分别是： 湖神仙女莉莉丝和莫吉亚娜姐妹，以及穿西装的光头管家德拉曼。 “这是跟无间院合作的三种ai管家。”胖大爷解释说，“你可以任选一种。” 关智贤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熟悉的湖神仙女莉莉丝。 他仍然记得美丽的女神是如何带着他狂飙根之国的。 “欢迎回家，关先生。” 莉莉丝熟悉而甜美的声音，几乎快把他的心都给融化了。 “dy！” 关智贤学着波西米克骑士的样子行了一个礼。 舱门开启，整个屋子仿佛突然间活过来一般，四面墙壁的缝隙通了电，无数道流光铺展开来。 虽然屋子里空空如也，但是却充满了一种高科技的气息。 “我就不打扰你了，关智玲先生。”胖大爷伸了个懒腰，“我常常在监控室门口练拳，有事情都能来找我。” “没问题。” 关智贤迫不及待地走进新家。 70平米，两室一厅外加阳台，不算很大，但是经过设计定能安排出合理的空间来。 这个时候，莉莉丝的虚影浮现在他的身旁，亲切地问道： “关先生，您需要重新设定墙纸风格吗？” “啊？什么设置墙纸？” “就像您在跑车上一样呢，我们这里有三种预置的静态墙纸供您选择，而其他的墙纸则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 “钱不是问题。”关智贤自信地说道，“只要你有让我耳目一新的墙纸。” “请稍等。”仙女挥动起“充满魔力”的双手，四面围墙上立刻浮现出几十种设计预览图。 我靠…… 关智贤忍不住惊呼，原来高天原的房子这么高档。 “这些都是由全世界最知名的壁纸品牌红车wallpaper设计的墙纸。” 上面标注有设计师的名字，以及价格。 这些壁纸风格各异，有充满科技感的机械墙壁，有充满自然气息的林中小屋风格，还有那种蒸汽朋克风格的咖啡厅壁纸…… “我可以先试用吗？”关智贤问。 “当然，每张壁纸都有5分钟的试用时间。”莉莉丝耐心地说。 “好，我以前当惯了户外主播，所以……嗯，我要一张末日风格的，就它了。” 关智贤指着一张名为“旧日地铁”的壁纸说道。 莉莉丝点点头，白袖一挥—— 立时间，整座屋子的墙面开始浮现出虚拟影像，冰冷的钢铁墙面开始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长满花草的列车站台。 虽然屋子只有70平米，但是却在虚拟影像的加持下，仿佛凭空大了好几倍。 这里就像一间废弃的站台小屋： 窗外的风景投影成了山间的列车轨道，废弃的火车厢倒在积水中，旁边有几头赤鹿在饮水。 为了模拟最真实的环境，关智贤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水流声，以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天……这也太……太赞了。” 他甚至有种想在野外烧烤的冲动。 只不过，房子的大小只有70平米，那些看起来可以过去的地方堆放着碎石，抑或长满了茂密的植物，无法通过。 “瞧瞧，千子，同为ai，就不能跟莉莉丝学一学吗？”关智贤挖苦地轻拍身旁的少女。 千子把头一扭，“哼，我又不是这种只会讨好主人的廉价ai。” “嘿，女神万岁！forthdy！” 关智贤故意喊了一声，就想看看千子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感觉如何，先生？”莉莉丝双手平放在腹部，礼貌地询问。 “我非常喜欢，价格怎么算？” “我们这里壁纸按照时常来算，也可以直接买断。 “当然，我更推荐你购买vip会员，在会员存续期间，库里的所有壁纸都能免费使用。” 关智贤想都没想就回答说： “我不缺钱，直接把我想要的全部买断，好吧？” “好的。”女神一眨眼。 关智贤的账户里立刻少了好几万通宝。 “没事，逢魔客那混蛋给我的打赏就是放到现在用的。” “你还要考虑家具和装修的问题。”千子提醒。 “啧，我自己就能安排。” 刚说完，关智贤听到有人按动了家里的门铃。 哈，我的第一个客人来了？关智贤心道。 透过大门口的显示器，他看到了一个戴着棒球帽，披着大风衣的少年。 狗子？ 他开启“站台小屋”的舱门，看到安川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怀好意。 “你是来参观关哥的奇妙小屋的吗？” “当然不是啦。” 关智贤忽然看到安川净的身后放着大包小包，以及那该死的大音响。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安川净微笑着说道： “其实嘛……我是来当你的室友的。 “关哥，今后多多指教噢，嘿嘿……” 第76章 装修 “喂！快从我家滚出去！”关智贤当即大声道，“你是嫌我家不够小吗？” 安川净连忙摆摆手，委屈地说道： “别呀，大哥，是上头安排我跟你同住的。” “这是什么弱智安排？” 关智贤气鼓鼓地交叉起手。 骇客少年笑嘻嘻地说：“不要悲伤，不要哭泣，我保证会给我们亲爱的小家带来超多欢乐。” “我要是不欢乐，我保证也会让你不欢乐。” …… 关智贤本以为自己能独占一套房，成为人生赢家，没想到还要跟一个小鬼“同床共枕”。 “我这有个软件，能够帮助我们设计新家。” 安川净打开随身电脑的投影，空气中顿时显现出房子的3d构图。 关智贤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 他伸手轻轻一触，那结构图便转换成了平面图，并且标记了每个房间的平米。 “它能快速生成设计方案，并且推荐合适的家具。” 安川净边说边滑动各种功能按钮，有按照经济能力划分的，有按照风格划分的…… “咱们先生成空间设计草图。” 两室一厅外加阳台之中又划分出几个新的小区间。 “你做菜挺不错，客厅可以和厨房合并。”少年精打细算道，“旁边的房间蛮大的，可以加个小的厕所，当主卧。” “赞同。” “然后是这边的客厅，我觉得小厕所洗澡太窄，可以考虑在这边加一个带卫浴的厕所。” “可以。” “所以，我参与了伟大的设计，我应该能够使用主卧吧？” 安川净话锋一转，顿时原形毕露。 “你活腻了？” 关智贤勃然大怒，“你小子是不是一开始就在觊觎主卧？警告你，这不是你家。” “哇！暴君行为！我辛苦设计了完美的家居，你却忍心让我呆在仓鼠窝一样的小房间里，呜呜呜……” 关智贤不由分说，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在一个家庭，房间是否拥有厕所，是衡量地位的重要标志，俗话说，谁掌握了厕所，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嘿，原来你承认我们是一家人了啊。”安川净一脸坏笑地说。 “不，我看你可怜才允许你住进来。” 为了争夺谁的房间拥有厕所，两人足足吵了半个小时的架才最终平息下来。 迫于关智贤的“淫威”和利诱下，安川净不得不选择认怂。 “那么，下一步就是采购家具了。” 关智贤叉着腰说： “我可以帮你出了家具钱，但你必须知道，这房子的主人是我。” “好的，关哥。”安川净边流泪边灿烂微笑，“小弟我还是爱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关智贤忽然感觉自己亏了。 两人打车到最近的家具城去，进行了一番精挑细选。 完美而温馨的小家必然离不开暖和的大床。 关智贤已经受够了每天睡病床和硬纸壳的生活。 他看中了“给力电器”设计的多功能大双人床。 它能够自由地调解床垫的温度，冬天的时候不需要有人暖床，夏天的时候就像开了空调一样凉快。 并且还提供有多种不同的模式。 它能令床垫滚动按摩，还能提供日光浴功能，以及微波蚊帐。 “这……才是令人向往的生活。”关智贤感慨道。 千子坐在大床上，看着一脸陶醉的关智贤，忍不住挖苦： “你不觉得铺张浪费吗？弄这么大的床。” “当然是给你留一个位置呀。” 关智贤脸上闪过一个不正经的笑意。 千子立刻板起了脸，“千子……千子才不要大床呢，那是迫不得已才必须跟着你。” “我可是很仁慈的，狗子给了大房间，ai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大床。” 千子转过身去，也不知道是发脾气还是不好意思。 感觉经历了几次冒险以后，这个ai少女也变得越来越像真实的人类了。 “总之……千子不需要这种东西。”她说道。 # 几天后，家居装修大功告成。 关智贤最终还是挑选了中世纪复古风格的房间壁纸。 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和大豪在《巨龙谷》开始游戏前呆的朝圣者密室。 他的房间就如同领主的城堡： 冰冷的石面，穿堂而过的风，头顶的蜡烛吊灯，以及原木风格的书桌台。 本该是墙面的部分，现在被投影成了地下室的暗河，无法渡过。 关智贤特地购买了几幅画有湖神仙女莉莉丝的油画。 然后在床头的墙上挂上圣杯骑士的飞马盾牌与手半剑。 最后，关智贤坐在凳子上，摆弄着《巨龙谷》里“赏金猎人”的手办。 它是一件能够投射虚影，自由改变造型，甚至能发出声音的高级手办。 关智贤尽可能让赏金猎人的捏脸，接近大豪当年的“快帅酷”。 然后只需按一下底座的按钮，上面的投像小人便会举起双管猎枪发动大招，怒吼一声： “随着这枚弹丸一起消逝吧！” 可惜，当年使用“快帅酷”的人已经不在了。 关智贤看着赏金猎人的手办不免感到一阵凄凉。 “千子。” “嗯？” 关智贤身后，ai少女正在努力学习怎么像人类一样在床上睡觉。 “我真的好想念大豪……” 他这几天采购家具，还顺道买回了《天国救赎》的重制版盒装珍藏。 他仍然记得大豪最后的遗愿。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替我邮寄一套《天国救赎》？他老人家……会很高兴的。” 大豪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老爹。 关智贤也将价值30万高天通宝的储蓄芯片，邮寄去了不动原上，大豪的老家。 只是这盒《天国救赎》是大豪临走前特地交代的，关智贤希望能够亲手送到大豪老爹的手上。 但，如果能把大豪活着带回去，让他们父子不再分别呢…… 想到这，心中的这份悲哀便愈发如同洪水决堤。 “千子，打开红幕。” “喂，难道你真的不在乎风险与代价？” 千子察觉到了关智贤的心思。 “只要有一线希望，这都不是问题。”他坚定回答。 那个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终于还是决定付诸实施了。 “好吧……如你所愿。” 红幕展开。 weetoredcurtain. 关智贤先进入了ot论坛，在熟悉的界面上发布了名为“寻找重生之法”的帖子。 可是等待了一个小时，回复他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一位叫做“锦鲤”的匿名者说： 重生？建议楼主看看大夏国上个世纪前的网文，那里一大堆花式重生…… “淮海路佩奇”说： 这种问题应该问民科大师，他们的妙法金丹不仅能让你重生，还能助你成神。 “该死，千子，这些人难道没一个靠谱的吗？”关智贤发牢骚道。 “你才发布了多久啊。”千子说，“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人人都知道。” “也是。” 但关智贤并不打算傻等，而是两手兼抓。 他不死心地又接入了【堺墟】，顺着那条通往深山的曲折街道进入“暗之座”。 “没错，我killman又来了。” 刚一入席，关智贤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并将自己的诉求写在绘马上，传递进去。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长久的沉吟。 似乎这次连那帷幕后的阴影都感到极其为难。 关智贤知道自己没有红幕点，只好强装底气十足地样子说： “我现在没有钱，但是，我可以像上次一样，帮你们办一件事情。” 暗之座的主人摇摇头。 “这不是有筹码就能办到的事情。” 什么？ 居然还有暗之座也查不到的事？ 关智贤略微感到吃惊。 只听暗之座的主人极为郑重地说道： “这种有违自然规律的事情，我们办不到。 “况且追求禁忌，最后的结局往往异常凄惨。” …… 关智贤沮丧地躺在了大床上，望着头顶的蜡烛。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但重生却依旧办不到。 “我奉劝你看清现实。”千子也坐在他的身旁认真道。 思来想去，关智贤依旧不肯罢休。 他忽然间想起来，引导自己产生这个念头的，就是阿史那阙在审讯室说的话。 “你疯了吗？” “我一直都疯。”关智贤回答道，“从我第一次遇到你，我便彻底变成了精神分裂的疯子。” 他突然很想赌一把。 所谓，富贵险中求，目的亦险中求。 关智贤默默攥紧了拳头。 “要是有机会，我想亲自去问问阿史那阙，那‘永恒的生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邻居(上) 关智贤记得安川净说，现在阿史那阙被转移到了高天原看管。 原因是弗拉维亚科技在馆长身上检测出了未知的纳米病毒。 但是纳米病毒并非弗拉维亚科技的专长，于是经过协商，犯人便被移交给了高天原调查。 “我估计阿史那阙十有八九会被委托给红雨科技公司调查。”关智贤推测道，“因为纳米技术一直是它的专攻。” “所以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千子几乎已经习惯了主人的作死行为。 在她看来，关智贤只是在医院躺上几天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我必须得让狗子确认一下。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如同上次闯入高天原一般，再混进红雨科技一次。” 忽然间，千子开始捂嘴偷笑，搞得关智贤火冒三丈。 “你笑什么？” “你该不会，又想女装了吧？” 关智贤顿时满面通红，“该死，你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那是迫不得已！” 他不禁回忆起那恶心的卡蓬少爷，光是他那吟诗作对，故作深沉的样子，就足以令他反胃。 “黑历史啊黑历史。” 关智贤正感慨着，忽然听到隔壁传来震耳欲聋的电音，连房间顶上都开始落灰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小王八蛋在搞事情。 他径直闯入安川净的房间，准备好教育熊孩子。 可刚打开门，他便愣在原地三秒钟。 他仿佛走进了宇宙空间站： 只见四面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而外面则是璀璨的星云，片片散发着酒红的辉光。 在右边的地方还能看到巨大的光环，整颗星球都踩在自己的脚下。 除此外，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漂亮小姐姐的手办，比坟里的兵马俑还多。 而安川净这臭土嗨正站在床上，把音响开到最大，拿着电吉他，肩膀上的仓鼠蹦蹦跳跳。 一时间，大弦嘈嘈如急雨，少年起手一弹，地面立刻流动几道彩色霓虹。 他完全陶醉于自己的世界，压根没发现关智贤已经抄着刺剑上床。 等到音乐落幕，他终于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的身前赫然指着穿刺公锋利的剑尖。 “卧槽！” “接着弹啊，怎么不弹了？” 关智贤用冰冷的剑尖轻拍着安川净白嫩嫩的脸颊。 “关哥……我错了。” 他眼泪汪汪，几乎要哭出来。 “你错哪了？” “我再也不敢土嗨了，呜呜。” “不，你错在拿我的钱买了一堆垃圾！” 关智贤气冲冲地拍拍音响，道： “嗯，‘贵人之声’跟‘回音未来’联动的限量款音响，可能值个一两万。” 他又看了看桌上酷炫的折叠屏台式机。 “哦，‘喵星人’恶龙版游戏台机……该死，你屏幕上的游戏不是《生物危机8》吗？ “淦，这玩意死贵，等等……你这枪皮是豪华版赠送的吧，不会花的也是我的钱吧？ “还有你的一群限量版‘老婆’，带她们回家恐怕又是一大笔账。” 安川净一脸诚恳地道歉，拜年拜个不停： “下次不敢了。” 然而，关智贤看了看账户，除了给大豪他爹的30万，现在居然只剩下50万了。 “我本来还看中了‘极速赛博9’的浮空车……”他肉痛地说，“我就想等500贡献点换辆车，就这么难吗？” 关智贤越想越气，忍不住拿起剑鞘，“不行！子不教，父之过，老子要教训你！” “关哥不要啊！” 两人在楼上足足打闹了半小时，宛如地震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高天原触礁了。 ——咚咚咚！ “左边左边！上面上面！” 关智贤本来正与安川净进行激烈的战斗，约定要在《巨龙谷》中比试谁杀的拈钩怪最多。 然而他们不得不去开门。 “咦……有漂亮小姐姐！” 安川净看着门前的屏幕。 “如珣香姐一般蜜棕的短发，彰显知性的眼镜，以及宽敞的黑色外衣……” 少年不禁捧起了脸颊，羞涩回过头去。 “完了，是心动的感觉。”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关智贤打开门，礼貌地询问。 “抱歉哈，你们是刚搬进来的吧？” “对，搬进来几天而已。” 短发小姐姐提了提眼镜，微笑着说： “那，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和你家的庭院是连在一起的呢？” “发现了。” 安川净慢慢回过了头，从关智贤身后探出脑袋。 完了，不会是来搭讪的吧？ 怎么办？怎么办？ 安川净想起自己发型还没整，连忙躲在关哥身后，戴上风帽，好遮蔽自己土嗨之后凌乱的发型。 安川净思考了很久。 他在战斗中迈出了独立自主的第一步，现在，轮到自己面对漂亮小姐姐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关智贤的身后走出来。 “咳咳，你好呀！我叫安川净琉璃，是你的新邻居！” 安川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可是依然在努力展现自己阳光的一面。 未来在此一举。 “原来你们是一起住的嘛。” 小姐姐眯起眼睛笑了笑，“难怪，你们这么吵……” 话音刚落，关智贤发现安川净已经软软靠在了自己的身前，仿佛气绝身亡了一般。 小姐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抱歉，我其实不希望打扰你们男生之间的快乐。 “但是……我其实是一名网络作家，这个时间点，是我的码字时间呢。” “网络作家？！” 关智贤觉得有些新奇，“我听说这是个经常掉发的职业，而且现在都是晚餐时间了，还在码字吗？” “喂，关哥。”安川净让哈尔戳了戳他的脖子。 女孩点点头，“嗯。天黑的时候，最能激发我的灵感，所以，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就像‘昼伏夜出’的猫头鹰。” “好，我知道了。” 关智贤用力按住安川净的脑袋瓜子，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我会……好好教育一下我的小弟的。” “喂！到底是谁在房间大喊‘上下左右’的！” “嗯？”关智贤脸一撇，立刻犹如地狱杀神一般。 “我错了，关哥、姐姐，是我的错。”安川净光速认怂。 短发女孩向少年轻轻一挥手，“没关系噢。对了，你肩膀上的小仓鼠真的很可爱。” 可……可爱？ 安川净脸颊一红，宛如熟透的桃子一般。 “哈尔，小姐姐说我可爱。” “明明说的是我，笨蛋！” 机械仓鼠跳到他的头顶上，毫不留情地说道。 “哼，她才不会喜欢一只臭老鼠！” 说完，安川净鼓起勇气，走到短发少女的面前。 风衣向后一抖，手心平放胸前，宛如西方的贵族一般，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放那么大声的音乐了，作为赔礼，也作为邻里之间初次见面—— “我安川净琉璃，在此，向姐姐发出诚恳的邀请，希望能请姐姐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哎？”女孩顿时极为困惑。 眼前这位小弟假装大人的样子显得既可笑又可爱。 安川净见短发姐姐不说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眼前的小姐姐竟忍不住掩面偷笑。 身旁的关智贤更是直接笑出了声来。 “别笑啊，我会不好意思的……” 安川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还是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好吧。” 小姐姐提起眼镜，向安川净伸出了手。 “我接受你的道歉。反正，我的灵感都被你的电音吓跑了。” 她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 好软、好温暖。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蒸汽机，脸颊在发烫。 “我知道25层有一家不错的料理屋。” 只听女孩豪爽地说： “既然你们是新来的，那我自然要谦让你们了——这顿，我请了。” “啊，真的吗？！”安川净难以置信地说道。 “当然喔。” 他又回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关智贤，忍不住把头埋进关哥的胸前，流泪道： “我好幸福。” 关智贤也轻轻握住了短发少女的手，自我介绍道： “我叫关智贤，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妹子？” 女孩亮出了手中的一本小说。 她指着封面的一行笔名回答道： “你们可以叫我，木野飞鸟。” 第78章 邻居(下) 关智贤没想到无间院的邻居们竟是如此热情。 嗯，漂亮的小姐姐请吃饭，反客为主，倒是省了点买浮空车的钱。 三人乘坐电梯下降到25层。 整座无间院的电梯都是透明的玻璃外壁，能够看到外面繁华的景象： 香山区宏伟的高楼，宛如丛林树墙横亘边际。 无数发光的小车在“参天古木”间蜉蝣，就像飘散的星尘一般。 与那些霓虹泛滥的嘈杂世界不同。 香山区最大的特点便是平静自然，文化气息浓厚。 除了节日祭典外，一般不会有吵闹的商业活动。 毕竟香山是有名的文化区，有名的神原大学和红雨科技公司都在此选址。 “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每年香山区霜月大祭的‘花车游行’呢？”木野飞鸟问道。 “在《赛博时代2088》里见过。”关智贤都不想就回答道，“虽然我是云通关……” 飞鸟晃晃手指，“真实的霜月大祭可比游戏里更加壮观。” 安川净说：“以前我爹带我看过一次，啊，可惜那次我还小，记不太清楚了。” “那你们12月份就能在家门口看到了。”飞鸟笑道，“我们这里可是花车游行的必经之地哟。” “啊，真的吗！”安川净脸上满是期待。 “铺天盖地的烟花就像星云一样，花车如星河绵延，是个攫取灵感的好时机。” 飞鸟小姐姐轻敲响指，电梯“叮”地一声到了站。 无间院25层活动会所。 电梯一开门便是一条室内小吃街。 聪明的设计师设计了一条室内街区，不同的街道有不同的文化风格，以及独具特色的餐饮。 “你们喜欢吃什么？” 木野飞鸟提议道： “其实我比较推荐那边的‘魔网牛排’，从波西米克聘请的厨师，他做的黑椒牛排特别正宗。” “好，那就这家。” 关智贤思考着，说不定这会对改良“a货牛排”有特殊的效果。 他们沿着回字形的街道走，四个方向都有一扇大门，出去便是宽大的露天网球场。 即便是夜间，耳边也还能够听到人们在球场上呐喊的声音。 良好的隔音系统使得生活区与会所区完全分开，不必担心打搅到住户的休息。 关智贤特意站在门坊前看了看。 “喂！小心！” 就在他环顾四周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关智贤循着声音一看，发现一颗网球径直砸向了他的头顶。 “卧槽，开门杀？” 幸好他拥有塞兹博雷的暗金义眼，让他提前预判网球下落的轨迹，然后在一瞬之间反手接住。 ——呼，差点。 关智贤顺手把球投了回去。 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原本赶来的网球手还以为要砸中关智贤，没想到却被对方轻而易举接住。 “没事吧？” “问题不大。在我优雅的身姿下，一切都不是问题。”关智贤故意摆了个pose。 “没想到你是这么自恋一个人。”千子在身旁挖苦道。 “但我的确很酷！” 接着那ai少女便做出了想吐的姿势。 ——“天才啊！” 关智贤一个鸡皮疙瘩顿起，又有一个家伙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啥？”他转身看到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 “我说，你接球和投球的身姿实在过于曼妙，我想……你非常有参悟至高奥秘的潜质。” 关智贤顿时更加糊涂了。 眼前的男人拥有一身精壮的肌肉，而左臂和双腿却安装着义体。 他看起来就像运动场上的神秘高手，英俊而刚毅的脸庞仿佛诉说着此人传奇的经历。 “关哥，我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机械仓鼠哈尔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我也觉得。整个无间院都不太对劲。” 只听那古怪的男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你知道人与宇宙之间充满着神秘的联系吗？” “啊？” “你知道球在空气中飞舞的瞬间，所带来的奇妙能量吗？” “抱歉，你是棒球教练来招人的吗？”关智贤强忍着巨大的尴尬问道。 “不！” 神秘男挺直胸膛，异常严肃地说道： “本人乃是高天原瑜伽协会的副会长，外兼虎鲸神至高教会的神秘学顾问，退役雇佣兵协会的荣誉会员……我姓姚名奇。” 这一连串的头衔差不多快有二三十个。 关智贤和安川净的头顶顿时冒出了无数个硕大的问号。 突然间，姚奇握住了关智贤的手，亲切地说道： “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天选之子……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同寻找宇宙真实的秘密？” “……所以你是瑜伽教练。” “不！” 姚奇再度纠正道： “我是得到了虎鲸神灌顶的智者，一年前，我参悟了世间的真谛，我有义务将真相传播给众人！” “呃，这和我接球投球有什么关系？”关智贤困惑道。 “当然有。”姚奇说，“你的举止投足之间充满了奇怪的磁场，这都是虎鲸神赐福的征兆。” “所以……我该如何参悟，呃，大师的真谛？” “就是从练习瑜伽开始。” 关智贤的心里仿佛被一万只草泥马践踏，折腾了半天，这尼玛和瑜伽教练有什么区别？ 木野飞鸟轻轻扯了扯关智贤的衣摆，向他使了个眼色。 “啊，姚大师，实在抱歉，今天我和身边的两位朋友还有一场重要的聚会，不如……咱们下次再谈？” “没问题！” 姚奇强行将一张带着他灿烂笑容的名片，塞到了关智贤的手心里。 “我经常会在网球场附近思考宇宙的奥秘，你，随时都能来找我。” 他轻轻用上下牙齿发出了“嘎”的声音。 # 该死，终于脱身了！ 三人走进魔网餐厅，仍对刚才的瑜伽教练心有余悸。 “那是什么人啊？”关智贤问道。 “那家伙可是无间院的大名人。”木野飞鸟回答道，“他以前是名雇佣兵，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战争创伤吗……” “或许吧？” 这家餐厅地方不大，只有两张桌子和一条长长的吧台，一边供食客用餐，另一边则是厨师对客人进行“表演”性质的烹饪。 店内的装潢几乎都是古波西米克风格的装饰，透着古老而高贵的中世纪气息。 三人选择了吧台落座。 吧台另一边的大厨裸露着健硕的双臂，厨师帽下是一副浓密的络腮胡和大脸，左眼上甚至挂着一只黑眼罩。 “你好啊，三位。” 厨师大叔热情洋溢地提示三人打开面前的全息菜单。 “唔……我要一份肋眼。” 飞鸟用手指戳着光幕。 “一份西冷吧。” 安川净也很快选好了心仪的套餐。 只剩下关智贤，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关哥，你这样婆婆妈妈的很不给人家美女面子啊。” 安川净赶紧推了推关智贤。 “那就和你一样吧。” “所以你刚刚在疑惑什么呢？”飞鸟伸出食指戳着脸颊问道。 “我在想，为什么店面标志上的公牛如此凶恶，看起来仿佛异端的图腾……” 这个时候，独眼大厨自豪地说道： “嘿，尊贵的客人，你知道外人都是怎么称赞波西米克人的吗？ “他们会说‘你们是一群长着牛头的侠义骑士’！” 关智贤一头雾水，“等等，骑士？牛头人？这到底能有啥联系？” 他隐约觉得这两个东西加在一起，便产生了某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还没等他搞清楚两者的联系，一阵“砰砰砰”的劈砍声便涌入耳内。 抬眼望去，只见那壮汉厨师举着两柄大斧，对着案板上的牛肉一阵横切竖劈。 斧刃上下旋转，疾风骤雨般落下，看似胡乱，却颇具节奏感，就如同一场爵士鼓的演奏。 这哪是“侠义骑士”啊，分明就是个“狂战士”啊！ “诸位客人不要惊讶，这是本店的招牌表演。” “呃，可比起‘侠义骑士’，你这一套倒更像是‘牛头人战士’。” 安川净一边吸着杯子里的果汁，一边“欣赏”着厨师的表演。 “那是因为，我跟老板现在已经不是高贵的波西米克人了……” 厨师盯着身后的一副画像，上面画着的男人银发白须，充满着权力与富贵的气息。 “他曾是一名‘容克贵族’，也是得到拉泰集团授勋的‘侠义骑士’，人称‘厄伯爵’。 “直到有一天，他和某位大爵的爱妻度过了一个甜蜜的夜晚……” 厨师在说起这段故事时毫无负担，甚至还为拥有这样的老板感到无比自豪。 他还颇为满意地眨了眨眼补充道： “而我，就是为他牵线的侍从，‘独眼’卡扎克，哈哈哈哈！” 几份七分熟的牛排往桌上一摆。 关智贤和安川净、木野飞鸟互相望了几眼：原来还真是牛头人啊…… 第79章 阴谋策划 灯光无法触及的地方潜藏着一道瘦长的阴影。 “搬到无间院的御庭番众，就是这两人吗？” 那道阴影的双眼犹如地狱船头的冥灯，阴森森地窥视。 “哦，原来他们就是御庭苍鬼领导的斩鬼队成员嘛。 “……明白了，我会寻找机会接近他们，大人。” 暗影挂断电话，看着灯火通明的魔网牛排店，慢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 “好吃！” 安川净嚼牛排嚼得泪流满面，然后像海盗一样，一手刀一手叉，不停敲着桌子，恳求再来一盘。 “是吧，我推荐的东西肯定不错。” 木野飞鸟打了个响指。 “要是准备发布的小说能大卖，我还会请你吃更好的东西。 “——当然，前提是，不要再打扰姐姐码字。” 安川净立刻点头，“当然！” 接着他露出一个恳求的目光，看着身旁的关智贤。 “关哥，可不可以……再帮我买一款新版的‘骚尼耳机’？” 关智贤用力一刀插进牛排里，吓得安川净往旁边挪了一挪。 只见关智贤面带微笑地问： “你刚刚想买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没……”安川净嘴角不停抽动，“我更喜欢自食其力。” “乖，真听话。”关智贤的笑容愈发恐怖。 “嘿嘿，那是。” 木野飞鸟没好气地看着两人，“话说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同事。” “他是我小弟。” 两个人同声异口地回答。 关智贤冷冷瞥了安川净一眼，他连忙改口： “他是我亲爱的老大哥！” 木野飞鸟撑着脸，只感觉两人真是一对活宝。 “好羡慕你们啊。”她叹口气说，“感情那么好。” “表面现象。”关智贤说。 “没错，表面现象，其实比你想象中的更好。”安川净补充道。 木野飞鸟撑着脸颊，搅拌着杯子里的奶泡咖啡。 “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们，不像我……” 说着，她慢慢低下了头，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眸中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 关智贤和安川净逐渐停止了打闹，下意识保持了安静。 只听短发女孩声音低沉地说： “我曾经也有一个好姐妹。 “她是个性格孤僻的女孩，上学的时候常常被人欺负……即便挨打挨骂，也从来不会还手。 “那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出面斥责了那些欺负她的女生。 “后来因为这件事，我和她成了好朋友，多多少少我都会像对待妹妹一样谦让她，请她吃好东西，带她去看电影…… “可是。” 女孩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慢慢停下了搅拌咖啡的勺子。 “我想不通，她后来为什么会帮助那些欺负她的人，一起针对我。”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事情的结局说出来。 只是道了一句：“总之，都过去了。” 关智贤看着飞鸟难过的样子，默默递上了一张纸巾。 “永远只会躲在你身后的朋友，不值得。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因为怯懦而背叛你。” “嗯。” “抱歉，飞鸟姐姐，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了。”安川净跟着安慰道。 他一拍胸膛，义正辞严地说： “但不要伤心，我们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谁要敢欺负你，我和关哥第一个不答应！” “谢谢你，小弟弟。” 木野飞鸟擦了擦眼眶边打转的泪花。 “我选择写作，便是为了给大家带来快乐。我希望做一个受欢迎的女生。我不会将任何伤心事放在心上。” “那是。某些人和事不值得你去伤心。” 关智贤一把环住安川净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对吧，狗子？” “反对。” “你说什么？” “我才不想当咸鱼呢，关至咸大哥！” 木野飞鸟端详着两人拌嘴的样子，心中的难过消失了不少。 而灵感的电灯泡似乎也即将闪耀头顶。 “唔，有啦，你们两个会是很好的小说素材！” 她一打响指，“小关是男主，小净是男二，打打闹闹的二人cp，完美。” “什么？！” 两人原本又准备开打，一听说自己即将变成小说主角，顿时目瞪口呆。 关智贤连忙摆手，“这……我这种毫无魅力的烂人要是当了主角，估计读者直接全跑了。” 安川净也紧张地说道：“我害怕你会扑街啊，姐姐！” 木野飞鸟俏皮地一眨眼，仿佛一个全新的冒险故事已经酝酿胸中。 “不会的，我保证女孩子会很喜欢你们。 “你们，就敬请期待吧。” # 一顿晚餐之后，两人和木野飞鸟在庭院里道了别。 关智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 虽然这几天的平静让他安心了不少，可是一想到关于阿史那阙提到的“永恒生命”，便又令他陷入沉思。 “你还没有打消那个念头吗？” 关智贤侧过脸去，面前又出现了千子那张既美丽又毫无感情的面孔。 “我决定要找机会跟阿史那阙当面谈谈。” “你不过只是个【御庭足轻】，他们不会让你见他。” “但我非要去见呢？”关智贤固执地说道。 “千子不会阻拦你。”她回答道，“但红雨科技与御庭番会。而且，你可能会有去无回。” “你忘了一个人，他或许会帮助我。” 千子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绝命毒师。” “没错。” 那个神秘的匿名者似乎知晓许多秘密，他知道“赛博鼠疫”，知道“墓之火”…… 他肯定是一个顶级的骇客，说不定也会有办法帮助自己进入红雨公司。 想到这里，关智贤再度打开了红幕的匿名者论坛。 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点开绝命毒师的id，在聊天窗口里输入了一个“在吗”。 等了大约有十来分钟。 绝命毒师那熟悉的小胡子表情，再次出现在了聊天气泡中。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猜，你又有事情想让我帮忙。” “没错。” “说吧，假如能引起我的兴趣……” 接着，一个贱贱的耍酷黄豆图发送了过来。 关智贤开诚布公地说道：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红雨科技的安保漏洞，如果可以，我未来会想办法给你报酬。” “哈？你认真的？” 绝命毒师连发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 对方连发了好几个省略号，足足沉吟了半分钟。 “我，可以帮助你。我正好也想测试一下我的新病毒。” 绝命毒师的这行字看起来极为勉强。 “只不过……你必须保证，不要去触及红雨科技的高层秘密。” “我当然不会。” 毕竟，我只是为了从阿史那阙身上套出“永恒生命”的事情。 红雨科技的什么商业机密与我无关。 “你现在就保证。”绝命毒师再次强调，“因为这不是儿戏，可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 见对方如此紧张，关智贤不禁有些心虚。 同时，他也开始对红雨科技感到了好奇。 究竟是什么秘密如此可怕？ “我保证，我只是要去见一个人罢了，其他东西我不在乎。” “好吧。” 绝命毒师发了一个手托下巴的熊猫头。 “这事情有些重大……你让我再思考几天，等你决定行动的时候，再来找我。” “好。” 关闭ot论坛。 有了绝命毒师的帮助，再加上安川净，关智贤的内心踏实了不少。 不过是潜入一个公司而已，又不是去劫狱。 拉泰重工都骗过来了，还会怕区区一个红雨科技？ “果然，人类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千子不高兴地说道。 可是关智贤早已经不在乎了。 他假装没听见千子的话，翻了个身，打开“噼里啪啦”逛鬼畜。 然而这时候，关智贤却发现床边放着一个蓝牙耳机盒大小的怪异装置。 “咦，这是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 他拿起来摆弄了一下。 谁知那“耳机盒”却立刻发出了一串扭曲而嘶哑的声音： “我们……无处不在。” 第80章 恐吓 听到这个声音，关智贤吓得把这“耳机盒”扔出老远。 此时此刻，他的后背已然完全湿透。 “该死，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小盒子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唤，让人不寒而栗。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冲到安川净的房间里去。 “狗子？！” 那小子还在打游戏，结果被关智贤强行拽下了耳机。 “干嘛啊，我还在打boss啊！”安川净不禁大声抗议。 “打你妹的boss，你为什么要把奇怪的东西扔我床头？” “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过来。” 说着，关智贤强行拉着安川净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捡起地上的那个“耳机盒”，放在安川净的手心里。 “这是从哪来的？” 安川净一脸茫然地接过盒子，之后扬声器里发出了那一段“我们无处不在”的怪异声音。 “我真的不知道啊！” 安川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吃惊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关智贤现在冷静下来思考，的确，狗子似乎就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 那如果不是狗子，那…… 他忽然感到细思恐极。 两人不约而同地得出一个结论：有人闯入了我们的家！ 安川净急匆匆地打开监控记录。 然而从之前离开到回家，摄像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 闯入者就宛如幽灵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两人的家。 安川净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他说：“我们或许要升级一下自家的防御系统了。” 安川净连忙打开系统的工具箱，将自己的一套防火墙工具输入湖神仙女莉莉丝的系统中。 “白狼也要长期处于开启状态了。” 他设定机械白狼在两人外出和睡觉的时候，自动启动守卫模式。 而纸鸢则会随机在空中巡逻，防止有人从窗外进入家中。 “这样靠谱吗？”关智贤问道。 “靠不靠谱都比没有强。” 安川净严肃地说： “要知道家里被一名骇客渗透可是很恐怖的事情。 “我等下还要检查一下系统，有没有遭到骇客入侵，否则我们等于二十四小时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关智贤握紧了拳头，“该死，原来信息太过于发达也未必是好事。” “幸好，湖神仙女的系统没有检测出异常。” 会是谁呢？ 关智贤猜到应该是百鬼众的人找上门来了。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技术实在令人咋舌。 要知道无间院本身也算是中等社区，拥有自己的安保系统。 更何况，还有狗子安排的监控设备。 但对方就像回自己家一样闯了进来。 关智贤思考：要是我也能掌握这样的潜入技巧，那进入红雨科技想必问题也不会太大。 两人重新安排好更严密的防御系统之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想有人在枕边放了这么一个东西，便感到难以入眠。 天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幽灵，还会不会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出现。 关智贤始终没有关灯，就让那头顶的“烛火”一直亮着。 他甚至开始对阴森的环境感到一丝害怕。 思来想去，他让莉莉丝将周遭的环境改成了舒适明亮的乡间别墅。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千子趴在关智贤的身旁，幽幽地说。 “看不见的东西总是最可怕的。”关智贤擦干额头的冷汗，“就比如人人都怕鬼。” “确实。” “但，只有你这样的鬼，我会觉得安心。” “你都抖成这样了，还能贫嘴吗？” 关智贤狡辩道：“那是因为……因为你挖苦我，我气得发抖。” 千子转过身去，呆望着天花板。 窗外传来静谧的虫鸣，微风轻轻拂过ai少女的脸庞。 在床头的小橘灯下，她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板绘里的公主。 虽然，她不过是脑海里的幻觉，可是关智贤不得不承认，每当看到她在，自己总会安心许多。 可能是单身久了，看个女鬼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她的胸口轻微起伏着，与寻常女孩别无二致。 可是，她碰不到，摸不着，又仿佛从未存在。 只听千子缓缓说道： “这个世间有许多可怕的东西，只是你不知道。 “科技在发展，妖魔也随之而来。 “从你加入御庭番开始，就应当做好了觉悟。某种意义上，妖魔的确无处不在。” 关智贤依稀想起了什么，问道： “因为科技的发展，许多人性的阴暗面都得以掩藏吗？就像……匿名者们一样，在网络上，所有人都能借助另一个身份肆意展现内心的本质。” “嗯。” 他记起来，那些在ot论坛里直播折磨无辜少女的人渣，将欢乐建立在残忍卑鄙之事上的行为艺术者。 或许，随着呆在御庭番的时间日常，这样的事情或许还会越来越多。 “这听起来是个深奥的话题……” 慢慢地，关智贤感觉自己有了些许倦意。 “谢谢你，千子。” “千子不明白你要感谢什么。” 关智贤打了声哈欠，“感谢你伴我入眠，晚安。” # 第二天，风平浪静。 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关智贤起床洗漱，安川净检查了一番监控。 那个幽灵似乎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关智贤并不放心。 强大的敌人不断出现，他必须拼尽全力往前冲，让自己变得更强。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捡起武器，换上御庭番的黑色阵羽织。 “早……早上好……” 下电梯的时候，关智贤遇到了起床买早餐的木野飞鸟。 她今天穿着一套森系的复古束腰长裙，显得格外自然清新，颇有种文艺少女的气质。 短发女孩惊奇地看到，昨晚一同吃饭的男生今天竟然穿着御庭番的制服。 “早安，昨晚过得如何？”关智贤微笑着问道。 “我……嗯……还不错，我尝试写了一个开头，关于……关于你和小净的故事。” 木野飞鸟不知所措地说。 “哈，我很期待哦。” 电梯门开启，关智贤提起刺剑。 “我今天还要去训练，下次再见。” “好，好的。” “对了，如果这几天有可疑的人出现在庭院，请务必通知我们。” “好，好的。” 短发女孩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忘了该出电梯门了。 她好一会儿才拿起随身的平板，开始记录了下来。 飞鸟会心一笑，心中默默说道：“你果然是有趣的小说素材呀。” …… 关智贤今日是最早到达雾岛区集合地的人。 比训练开始的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 他这段时间一个人练习着刺剑的进攻***。 虽然职业芯片将一整套迅捷剑的技能刻于脑海，可是要想熟练运用还得进行大量实战与训练。 “打得不错。来得很早，很准时。” 【暗隐组】那名宛如公司白领的千代师范，在秒针刚好指到7点的时候踩点到来。 千代喜欢守时，不仅上班特别准点，下班也毫不拖沓。 不像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雾鬼大人，一整天都未必能见到他的影子。 “今天迟到的都给我罚跑10圈，绕着工厂的楼顶。” 千代看了看手表，“希望你们都向关君学习。” 那些起晚了床，累得半死半活的人纷纷将仇恨转移到了关智贤身上。 有的人低声窃窃私语： “那个试合名次倒数的家伙也只能‘笨鸟先飞’了。” “他一个庶人怎么能体会到堵车的痛苦呢？中津区好像没几辆车吧？” “别说，听说那小子已经搬到香山区了。” “不能吧？该不会是宗政大人赏给他的？” 关智贤皱起眉头，假装没听见。 千代点完了名，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照常进行速度训练。” 这个时候，关智贤却举起了手。 “千代大人，我有事情。” “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这个队伍中唯一的庶人身上。 只听，关智贤异常郑重地问道： “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通过高等监控摄像的范围……” 第81章 缜密计划 在场的番众都愣了一愣。 只见千代轻轻擦拭着手里的忍刀，缓缓说道： “在没有高等义体前，不存在什么必然快速通过的方法，比起依靠工具…… “合格的影武士更需要缜密的头脑。毕竟，大公司的防御系统各不相同，需要你自行找到破绽。 “除非。”千代顿了一顿，“你有办法获得公司的身份识别。” 关智贤点了点头，“明白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小声议论，搞不懂关智贤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没有其他的，就开始训练了。” 关智贤跟着千代进行了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速度型跑酷训练。 影武士序列的职业必须熟练掌握起落，好切入敌后战场。 虽然义体人不缺体力，但是依然可能存在落脚点踩空而摔得粉身碎骨的情况。 而关智贤必须做得又快又好。 “好了，时间到。” 十二点的铃声一响，千代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抓住钢构，吊在半空中，另一只手则看着腕表。 后面跟着跑酷的人险些来不及刹车掉下高空。 “结束了？” 只见千代一刻也没有耽搁，简单道了句“吃饭”，便松手下落，展开缓冲装置平稳落地。 大家目瞪口呆。 然而下一刻，关智贤也来了个自由落体，在半空中抓住塔吊，借力摆荡，来了一出快速下降。 “看起来有人跟你一样珍惜时间，小弟。” 千代的身后慢慢浮现出雾鬼窈窕的身影。 他踮起脚尖，忽然从后面一手环住弟弟的脖子，远远看去，使得两人不像是兄弟，更像是姐弟，甚至情侣一般。 “至少珍惜时间的人从不给我添麻烦，不像某位女扮男装的家伙。”千代语气平静地说。 “唉，你总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灵水，一点都没变。” 雾鬼的面罩中呼出冰冷的白气。 “你不觉得，小关似乎有什么秘密在隐瞒着我们吗？” “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那是八卦记者的活儿。” 雾鬼轻轻捏了捏弟弟的脸，凑近他的耳朵说道： “你还真是呆瓜……” # 关智贤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千达广场。 千子化作一位穿着无袖长裙的普通少女，挎着不存在的包包跟在关智贤的身旁。 “你该不会是要……” 她望着头顶的女性奢侈品广告，心中开始揣测。 “嗯，故技重施。” 关智贤径直走进旋转门，望着铺满眼帘的各色女装。 千子摸摸下巴思考，“果然，这玩意对男生来说只有0次和n次。” “该死，我也不想啊。” 关智贤只能厚着脸皮进去，“千代大人教导我们，最好的潜入办法就是依靠聪明的头脑。” 有毒的蘑菇喜欢用漂亮的外表迷惑他人，而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也会用女装来欺骗愚蠢的公司狗。 “欢迎光临‘阿瓦隆姐妹’，御庭来的先生！” 穿着西装的女服务员热情地介绍着自己的品牌。 什么世界驰名，顶级设计师，某国总统夫人青睐之类的。 但是关智贤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没有适合职场名媛的衣服？要能配上大公司女强人的那种。” 千子不禁羞愧地捂起了脸，“你这是上瘾了。” 女服务生微笑道：“当然有，我想，您的夫人一定是很有品味的人。” 她领着关智贤走进内间，里面全是全球限量款的顶级设计。 不过这些东西为什么能够称为时尚，关智贤着实是不理解。 什么金光闪闪镶满珍珠的衣服，什么宛如霸王花般展开的裙子或帽子…… 关智贤莫名感觉还是不动原卖的黑裙好看。 “该死，千子，我实在欣赏不来，你帮我挑一件吧。” “收到。” 千子绕着一大堆名牌衣服转悠。 毕竟选衣服这种东西，还是女孩子靠谱。 “嗯，这款‘克努提女帝’看起来很霸气，还有这款‘征服者维莲娜’都很不错。” 他不时赞叹几声，然后把款式的名字念一遍，好显得自己很有品味，不那么丢人。 “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夫人有多高？有尺码吗？”女服务生道。 “嗯……跟我差不多高，大长腿，翘臀，无可挑剔。” 女服务生不禁惊叹道：“您的夫人拥有一个完美且高挑的身材。” “不，其实这是给我穿的。”关智贤心里悲伤地说道。 过了半天，千子最终有了答案。 “我觉得这件不错。” 千子一敲响指，身上的衣服便开始变装。 关智贤瞪眼一看，她地无袖长裙变成了蕾丝衣袖的束腰装，再配上干练的西装裤和高跟鞋，以及唇前涂抹的红而不艳的口红。 外搭一件融合了猎骑兵风格的女式西装外套。 这简直就是叱咤职场的精英女白领。 “有一个百变模特就是好。”关智贤说，“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那我相信，到时候同样也没人认得出你。”千子抿嘴一笑。 “唔，有道理，那就这件吧。”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关智贤乐颠颠地拿着一袋名牌“as（注）”服装回家试穿。 “刚刚好，千子。” 他又费了半天劲将好几种假发戴起试了一遍。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女孩子面前没羞没臊地试穿女装。 “我觉得现在的你很漂亮。”千子微笑着说。 “哦，是嘛，没有我的女鬼漂亮。” 关智贤感觉这个原本冷冰冰的程序似乎人性化了许多。 想必是不知不觉间升级了。 之后，关智贤打开备忘录，开始记录自己的计划。 进入红雨科技的大楼并不难，但是进入访客禁入区比较麻烦。 关智贤打算参考一下ai少女的意见。 “你觉得从哪里能搞到红雨科技的身份识别？” 千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最简单的途径当然是顺手牵羊。”她说，“你首先得弄清楚公司员工们一般出入哪些场所。” 关智贤冷笑一声，“完全不需要，我们有一个现成的途径能找到红雨公司的员工。” “哦？” “虽然这听起来不太道德，但值得一试。” “千子正在分析你的意图。” 只见关智贤的表情愈发阴险。 “我打算约见一下珣香弟弟的同事，而借口就是慰问受害者，并且调查骨女的情报。” “千子应该说你‘狡猾’吗？这么对一个心灵遭受创伤的人。” “呵，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算不了什么。” “好，千子看好你。加油！”ai少女口是心非地鼓励道。 最后，还需要狗子的帮助。 安川净原本正在连麦打《巨龙谷》的远征，突然看到身旁走来一个酷炫的小姐姐，差点没把耳机吓掉。 “我靠，你谁啊！” “我是你的老大哥。” 关智贤轻轻一挑长辫。 “这……这算是室友的福利吗？” 安川净鼻血羞耻地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他捂住双眼，苦笑着说： “该死，关哥，你这身打扮跟珣香姐似的。 “完了，我快不行了，你竟有这种癖好，没想到女装大佬竟在我身边……” 关智贤当即大声道：“别废话了，我需要你帮忙。” “帮忙拍照？我摄像技术一般，基本都是偷拍裙底这种。” “去你的，我需要你帮助我进入红雨科技。”关智贤一拍桌子，关掉了狗子的游戏。 安川净顿时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关哥，是不是上次跳海的时候，神经系统故障了？”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 “呃……你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到时候帮我骇入红雨公司的监控系统，帮助我留意周围的人。” 安川净睁大了眼睛，“听起来好刺激，我们这是要跟大公司斗智斗勇？” “没错。” “可是我感觉好危险。我可能没有这个能力破解红雨科技的监控系统。” 关智贤轻轻拍着安川净的肩膀道： “别担心，会有人帮助我们。” “谁？”他不解地问。 “一个游走于黑暗边缘的数据幽灵。” ———— 注：阿瓦隆姐妹（avalonsisters）的英文简写。 第82章 欺诈师 关智贤在御庭番通用的通讯应用中联系了珣香。 他先是询问了一番她的伤势。 因为那天对阵骨女的时候，珣香几乎拼尽了全力为自己争取时间。 这也让关智贤对那天才少女刮目相看。 “关于骨女的事情，我有了一些进展，但我需要询问红雨科技的员工……” 关智贤话音刚落，电话对面的珣香却忽然语气冰冷地问道： “有那个女人的消息了？” “不，不是……”他尴尬地说，“只是有了一些新的突破口。” “是嘛。” 关智贤知道珣香的弟弟正是被骨女所杀害的，因此才会对这个位列【修罗道】的恶鬼如此执着。 他长叹一口气，莫名有些心虚。 “我，呃，很想帮助你，毕竟那个混蛋向钢太郎提供了狂骨，害我也差点丧命。” 珣香“嗯”了一声。 “所以，我怀疑骨女针对红雨科技是有原因的。” 过了许久，珣香才缓缓说道： “这个女人与红雨科技有深仇大恨。但我不管她有什么理由滥杀无辜，我只想亲手宰了她。” “我知道。” “香山区，岳麓町7丁目19号，秋枫公寓。名字楠木苍，我弟弟的同事。” 接着，珣香又发送了楠木苍的电话号码。 “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要骨女的项上人头。” 关智贤流出一滴冷汗。 挂断电话以后，他先想办法去打听了一下关于楠木苍的事情。 报纸上说，当时是周六下晚班，珣香的弟弟丈助在楠木苍的邀请下前往夜市用餐。 但是两人在雨鸣隧道里遭到了袭击，而丈助为了让楠木苍逃走，惨死于骨女之手。 回想起那天与那变态女人的交锋，一般人想拖住她根本不可能。 楠木苍能够逃走估计是骨女刻意而为之，就像老狼放一只活口回羊圈，让他告诉所有小羊：我们正张扬地猎杀你们。 可总感觉不太说得通…… 关智贤让安川净想办法人肉出楠木苍的forcebook与tweeter账号。 然后他发现，这个叫楠木苍的家伙不是什么正经人，经常在社交圈里分享自己出入某些娱乐场所的图片。 不然就是隔三差五地出去寻找女人。 只是这小子还算要点脸，起码并没有上传什么违禁图片。 关智贤心想：要是珣香知道自己的弟弟跟这种人鬼混，那十有八九是得被气死。 不过，起码知道了这个人的爱好。 关智贤拨通了楠木苍的电话。 “喂，请问你找哪位？” 电话对面是一个颓废的声音，仿佛三天三夜没睡好觉似的。 关智贤使用变声器将自己改成知性女子的声音： “请问您是楠木苍先生吗？” “正是本人，有什么事情吗，女士？” “我是御庭番委任的心理咨询师关芝贤，来为您做心理创伤治疗。” “呃……不用了。”听到是御庭番的人，对方似乎有些害怕。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联想到此人的爱好，关智贤接着说道： “必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好帮助您尽快恢复正常的心态。” “唔……” 对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不少。 “你可以考虑加一下我的tweeter账号。”关智贤接着说道，“我们可以细聊。” 犹豫再三，楠木苍还是同意了他的意见。 “好。” 毕竟，高天原里允许某些“特殊服务”的产业，上到公卿，下到普通市民，根据贡献的不同，可以接受的服务价位也不同。 而人们习惯性地将这些称之为“心理咨询”。 甚至连御庭番的暗隐组，都管理着某些特殊的地下产业，来扩充自己的情报网。 “关哥，我觉得你好坏啊。”安川净忍不住吐槽。 关智贤没有在意狗子的话，只是借助狗子的p图工具把自己的女装照片疯狂修改。 然后他还用维度搜索找了些sexy的制服黑丝大长腿妹子，然后把自己戴假发的脑袋给p了上去。 “这叫‘兵者，诡道也’。”关智贤冷笑道。 他记得以前在不动原当小卖部职工的时候，有个专门的商用账号。 他将里面的信息全部修改了一番，然后将p好的图片上传上去，每天都发一则暗示性极强的推文。 那个色咪咪的公司狗在看了“关芝贤”的tweeter之后，果然中了套，加了他的好友。 起初，楠木苍还十分谨慎，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关智贤主动询问近况，然后给予其大姐姐般温暖的问候。 他拿出了以前套妹子头像欺骗群友的本事，边做心理辅导，边将楠木苍一步步引上钩。 这期间，关智贤发现这个公司狗正好钟意成熟的女性，尤其是喜欢已婚女性。 同时，这个楠木苍还是个寻求刺激的家伙。 然后关智贤便捏造出自己有一个丈夫在御庭番工作的事情。 大概花了一个星期，等到时机成熟，然后他便在开车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先说自己经常到一家名为“高跟鞋”的高档会所里，为男性顾客进行心理疏导。 这仅仅是一段暗示。 “哎，每天累得我一身汗，但我老公却从来不回来看我，总是忙着别的事情。 “还让我出去替你们这些受害人做心理辅导。” 楠木苍也立刻发了个具有内涵的表情图，回复说： “关小姐实在是辛苦，叔现在托你的福，已经完全摆脱了心理障碍。” “那我的工作便没有白做。” 关智贤发送了一个“眨眼”的俏皮少女。 “对了。”楠木苍愈发感到心痒难耐，“咱们，什么时候约见一下，叔想请你喝喝酒。” 关智贤也跟着谎称说：“刚好，我丈夫到弗拉维亚科技去办事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得紧。” 愚蠢的楠木苍还蒙在鼓里，一听到这个消息，再也按耐不住。 “这样，叔就到你的‘高跟鞋’会所去，照顾照顾你的生意，如何？” “哎呀，不用啦。” “没关系，明天，叔包场了。” 关智贤来了一招诱敌深入，再三推脱下，终于答应下来。 “ok！搞定！” 他却回头看到身旁的狗子不停对着垃圾桶干呕。 “真的，服部半藏我都不服，就服你。”安川净刚说完，又吐了好一阵。 “好啦，我他娘的比你还嫌恶心，赶紧的，我们准备收拾收拾，到高跟鞋娱乐会所去。” 关智贤换上上次千子挑选的女装，将假毛盘起，再配上一副彰显成熟与知性的边框眼镜。 最后，给右手戴上手套，遮住机械手指。 完美。 两人打车到了“高跟鞋”会所。 起初，安川净还被门卫给拦了下来，说未满十八的小孩子不允许进入。 然后安川净气得直跺脚，拿出了公民证才让安保人员相信自己已经是十八岁的大人。 两人一掀开珠帘，立刻便陷入了霓虹的深渊。 “卧槽……” 安川净险些流出鼻血。 为了营造出暧昧的感觉，会所把内部的场景弄得特别暗，唯有时不时一扫而过的霓虹灯能让人看清路人的面容。 演奏着爵士乐的是一个漂亮的女郎，她穿着黑色超短裙，边舞动着热辣的身姿，边吹奏着欢快的萨克斯。 而舞台的中间则竖着一根钢管，那些打扮成爱之女神的小姐姐将宽广的胸膛紧贴住钢管，随着音乐缓慢舞蹈。 “关哥……我特么，真有你的……” 小哈尔在他的耳边颤抖地说道。 “这不能怪我啊，谁让楠木苍有这种变态的爱好。” 这里是高天原众多游郭中最著名的一处，是上流社会的侍族们所青睐的高档会所。 它与其他地方不同，讲求的是高雅与梦幻。 这里的游郭女都仿佛是古典时代的女神。 有的更如同艺术品般，端坐在盛开的蚌壳之中，全身一丝不挂。 但却犹抱琵琶半遮面，将自己珍珠般白皙的身体用一块丝绸遮挡，向客人们露出了醉人的微笑。 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二楼的“美丽人生”房间。 关智贤佯装淡定地走上去，脸颊却红得像柿子。 “狗子，工具都准备好了吗？” “当……当然。” 安川净已经把身上的小包纸全用完了，然而鼻血还是堵不住。 关智贤鼓起勇气，往前走。 然而这时，他却发现身旁的包厢里有一个极为熟悉的人。 他不禁停下脚步。 稍微一瞥： 那是一个扎着金色短辫的贵公子，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大胡子的男人。 关智贤莫名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家伙……” 第83章 熟人 “蓝玫瑰，红玫瑰，白玫瑰，总归都是玫瑰，只有她，是铃兰。” 卡座里，那名扎着短辫的少爷不知道深情地说些什么。 “可她只是个江洋大盗。”大胡子先生伤脑筋地说。 “即便是江洋大盗又如何？《黑暗骑士3》里的布鲁图斯·罗恩与猫女的浪漫经历传为佳话……而我！却再也见不到我心爱的女人！” “那非要这么说的话，您要令家族蒙羞了，我的少爷。 “您的父亲，祖父，曾祖，从来没拘泥于任何一个女人。 “虽然您的母亲是个独立企业家，您的祖母是位政府职员，您的曾祖母是平民——但从没一个是小偷！” 大胡子煞有介事地说道。 少爷一脸不服气。 “是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是我们家族的箴言。 “但你别忘了下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时空折枝’。 “遇上对的人，不管是什么，都要收入本少爷的囊中。” # 此时此刻，关智贤面色难堪，满脑子都是门前闪过的那张面孔。 不会吧？不会真是他吧？ 念头这玩意，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脚下的步子也是如此。 不行，万一真是他怎么办，得回去确认一下，确保谨慎。 但不知怎么的，他刚一回头，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 该死，谁他妈不长眼睛？ 抬眼看去。 伫立在面前的是一位身材壮硕，浑身条纹西装，梳着大背头，口中雪茄，指间金戒的男人。 “哦豁，小姐，是什么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他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关智贤，扯出胸口的手帕擦拭着袖口的酒渍。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 可那男人似乎认定自己看出了什么，他眯着眼凑近关智贤。 “你是没什么，可我有。” 他一把拉住关智贤的手腕，将袖子伸了过去。 关智贤急得想跺脚，但只能压低了声音说： “不好意思，请容我离开，我稍后会立刻赔给您。” 可是那男人却想借机揩油，凑近了他的身体，温柔地说道： “小姐，您大可以现在就赔。” 啊——西八！赔？老娘……呸！老子现在恨不得连你的下面也一起赔喽！ 关智贤真想立刻给他下面来上一脚。 然而，一旦动手不就暴露了吗？ 情急之下，他一眼望见了对面卡座里坐着的贵宾，虽然光线昏暗而迷乱，但那家伙一看就是豪门公子。 关智贤轻轻撇了撇刘海，缓缓吐出一口气。 “呐，我是那边的那位公子叫来的。你要是不想惹上麻烦，就赶快给我……” “给你什么？滚吗？” 那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宽大的双肩抖动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这是哪儿？老子我可是‘第三贵系’的二把手！ “在这儿，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名流。” 他把声音提得更大了，斜眼望向一旁的卡座。 “我从没见过那家伙，指不定啊，是哪家垃圾厂老板的贵公子头回进城呢。” 光球转动，粉色和红色的光不断闪过卡座的黑影。 持杯的手轻轻放下。 阴影中的人缓缓吐出一句。 “巴纳德，上一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是什么时候？” 光头保镖会心一笑。 “我劝你最好小心点……” 眼见对方软硬不吃，关智贤的后槽牙咯咯作响。 那油腻的男人正一点点把自己拉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平缓而带着一丝傲慢的步子传来。 没有一句言语，但那皮鞋的声响就是最震撼的开场白。 男人扭过脸，注视着面前一壮一瘦的两个身影。 他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无意冒犯，如果阁下愿意的话，我出这个数。” 五根粗壮的手指伸到对方面前。 “——一万通宝，这妞让给我。” 他得意地咧起嘴，打发乡巴佬一般壕掷千金。 可谁知，对方根本无动于衷。 只是冷哼一声，便一步上前揪住了男人脖颈下方的领带将其拉到了面前。 男人瞪大了双眼，仿佛在他的世界里，还从未有人敢做此举动。 “这个赏你，收回你之前的话。” 贵公子缓缓拿出兜里的一张启动令牌，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男人的目光被完全锁在了那个物件上。 那是一张莫吉亚娜系列的“帕拉翁天马”悬浮超跑的启动令牌。 这玩意儿可是全球限量！虽不是万中无一，但也是底价500万通宝啊！ 然而那公子却两指一松，令牌便从男人眼前滑落，跌在地上。 令牌跌落的瞬间，光球的彩芒扫过，一抹鲜红的光映在了他的脸上。 关智贤倒吸一口凉气，心脏仿佛被锁镰套住，生生拽到嗓子眼。 在破碎的光线中，金色的短辫焕发出一股异色。 这……这不会是……这真的不是……不可能是…… ——卡蓬少爷！ 男人受到了羞辱，眼眶如灼烧般赤红，额前的青筋绽出，鼻孔中涌出炙热的鼻息。 粗大的手掌一把握住卡蓬的手腕，眼神中写满了“我要撕碎你”！ “咳嗯。” 卡蓬身后的巴纳德轻咳一声，玩笑似地挑了挑眉，一只手悄悄扒开了胸口的西装领子。 男人忽然间酒醒了。 他立刻像是被冷水浇头一般蔫了下去，仿佛一只被人折角的公牛，眼中从“撕碎你”的愤怒变成了“饶了我”的哀求。 卡蓬一松手。 仿佛见识到了什么惊骇之物的男人便挣脱了出去，像狗一般“叼起”地上的令牌，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少爷甩甩手，准备转身离去。 千万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关智贤心中大叫着，想要趁机溜走。 可他却突然驻足，犹豫片刻，还是优雅的转过身来。 “小姐，你没事……吧？” 卡蓬定在原地。 他的视线在这一刻撞上了关智贤的双眸。 昏暗的场景，闪烁的光线，忽明忽暗间仿佛拼凑了记忆中的画面。 他挤眉弄眼地想要看清面前的女人。 关智贤只能低着头步步后退。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在哪……” 卡蓬伸出手。 “抱歉！” 眼看卡蓬近在咫尺，关智贤只能甩下一句抱歉，粗鲁地撞开卡蓬的手臂转身逃开。 他丝毫不顾上脚底的高跟鞋，沿着走廊的墙边快步离去。 卡蓬少爷困惑地摸摸下巴。 “我的记忆不可能出错……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她，巴纳德。” “恕我直言，这世间就没有您不眼熟的女人。”大胡子吐槽道。 “但这个女人很特别，我的直觉向来准确，嗯，我一定要亲自确认一下。” # 关智贤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心有余悸地偷窥着身后，生怕卡蓬少爷跟过来。 “关哥，你到底干过什么？老实交代。” “特么的别提了……说多都是泪。”关智贤不禁捂住眼睛。 那可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不过话说回来，卡蓬少爷为什么会在高天原上？ “刚刚那个人是拉泰重工的大少爷？”安川净问道。 “嗯。” 狗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怪。好像这段时间，红雨科技都在跟拉泰重工进行深度的合作呢……” “你说什么？” 第84章 楠木苍 关智贤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上高天原的时候，sonic株式会社的广播似乎放送过这个情报。 凭借关智贤多年老道的经验，他感觉红雨科技与拉泰重工合作会是个可以利用的事情。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好。 “狗子，准备行动，这波可能会花点时间。” “明白。” 说完，关智贤便按了按“美丽人生”房间的门铃。 原本坐在里面等了半天的楠木苍一听到声响，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 舱门打开，关智贤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脸。 那楠木苍满脸横肉，白白嫩嫩，就像过年待宰的大肥猪。 “关小姐，等你很久了，叔的红茶都要凉了。” 他色咪咪地看着关智贤的腿。 “你本人比照片上更好看。” 关智贤差点“呕”出来。 才刚刚离开卡蓬的毒手，现在又要落入中年油腻大叔的狼窝。 他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房间的沙发上有皮鞭和猫耳朵。 他心中不禁大骂：妈的，一群变态。 可现在只能不动声色，等会儿就他娘的给你好看。 关智贤悄悄将仓鼠哈尔从袖子里放出来。 他尽可能保持“职业性的微笑”，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最近过得怎么样，还为上次遭到袭击的事情害怕吗？” “哎呀，害怕得紧啊，需要小姐姐的抚慰。” 楠木苍极其猥琐地笑着，“尤其是像你这样心胸宽广的小姐姐。” 关智贤苦笑着，抖了抖胸前的两坨儿童皮球。 “狗子，搞定没？” “就快了。” 趁着两人交谈的机会，哈尔犹如飞天遁地的刺客鼠，顺着沙发，一瞬间爬到咖啡杯旁，在里面撒下昏睡药。 哈尔刚完事，楠木苍便带着关智贤来到座位旁。 小仓鼠立刻趁着昏暗的光线，钻进了关智贤的口袋里。 哼哼，一会儿就让你尝尝昏睡红茶的厉害。 在这之前，关智贤想找机会套一套楠木苍的情报。 他装模作样地拿出一本仿真阅读器，上面有所谓的“心理辅导材料”。 “别着急，楠木先生，我也是认真工作的人喔…… “你必须让我能够回去交差，我才能帮助你进行进一步的康复治疗。 “你知道的，我需要记录下你我之间的问答，希望先生能尽可能回答得详细，这样我也能早点‘下班’。” 关智贤愈是吊他胃口，他便愈是感到焦躁难耐，心中的期待感便直线攀升。 “好，叔一定配合。” “嗯，最近你的工作怎么样？有受到袭击事件的影响吗？” 关智贤表面上嘘寒问暖，其实通过一点小细节便能够得到一些关于红雨公司内部的情报。 楠木苍想了想，回答说： “还算顺利，就是这几天上面让我去接待拉泰重工的访客。” “咦，所以刚刚卡蓬少爷就是你带来的？” “原来你已经见过他了啊。” 楠木苍笑了笑，“没办法，平时忙，只能借这个机会来请你喝酒，所以把人家带到这来了。” 关智贤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谢谢楠木先生的照顾。” 看来这事情是真的。 那么进入公司大楼的办法有了。 “第二个问题，俗话说，忘却恐惧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你能描述一下当时骨女袭击的情景吗？” 问到这里的时候，楠木苍却莫名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宝贝儿，咱们别提这个了，好吗？” “唔，可这样我不好交差。” “没事，叔等会儿会好好‘补偿’你的。” “好，那么，下一个问题。” 关智贤露出了一个魅惑的表情。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千子出现在了门边，斜靠着墙，没好气地看着自己。 “你也是拼了。”她叹气说，“没想到你还能做出令千子感到反胃的事情。” “少废话。程序要是能反胃……那吐出来的得是啥，乱码？” 楠木苍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干脆，喝杯茶再说？” 他脸上的表情再度猥琐起来。 等等，好像不对劲。 不会之前哈尔下药的红茶，本就是被这猥琐大叔下过药的吧？ “该死，千子，这人渣好像经常干这事，这回昏睡红茶不管用了。” “都说让你谨慎思考再行动了。” 千子完全不担心，就坐在他身旁，拿起昏睡红茶，一饮而尽，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身体无视一切现实中的debuff。 哼。 关智贤立刻选择了拒绝。 “我习惯先解决工作，再解决私事。” 他慢慢把昏睡红茶推了回去。 楠木苍脸上的燥热不断升温翻涌，饥渴难耐。 “不然，这样吧。” 关智贤觉得时机逐渐成熟，便主动提议： “一般心里受到创伤的病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下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 “你或许更喜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受治疗。” 楠木苍一听，立刻领会出了其中的内涵。 他一向追求刺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事”，着实合了他的癖好。 猥琐大叔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那心目中的“关芝贤”已经匍匐在自己的办公桌下。 无论眼前的妹子是怎样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然而一旦只要经过了他精心的调教，任何人都会心甘情愿“从软吃到硬，又从硬吃到软”。 “可是你没办法进来。”楠木苍说，“我的办公室在访客禁入区，那里需要有我的指纹与虹膜的双重认证。” “问题不大。到时候你接我上去。”关智贤再次提议。 “这样比较麻烦。不如这样，我在二楼有个招待室，我领你进去……” 可恶，这家伙破事真多。 不过现在已经搞清楚了红雨科技的门禁系统。 关智贤实在不愿再拖延下去了，不然就算心里能忍受，胃部也会抗议的。 而对方显然也打算摊牌。 只听楠木苍心痒难耐地说道： “既然工作下次再做，那今天你就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关智贤假装天真地问道。 “就是我当主人，你当猫咪。” 关智贤“羞涩”的嗔了他一眼，可那眼里却又有着迷人的风情，直叫楠木苍苏了身子。 “好。” 话音刚落，楠木苍便迫不及待得拿起了一对猫耳朵，准备给他戴上。 “对了，你猜猜，我是什么猫？” 等他走近的时候，关智贤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楠木苍下流的视线划过关智贤的脸庞，“我猜是乖巧听话的不列塔尼折耳猫。” “不，老子是超威蓝猫。” 关智贤直接一拳轰在了楠木苍的猪脸上！ “搞定。” 他轻轻一拍手，这恶心的油腻大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瞬间放倒在地。 “狗子，赶紧把他的指纹和虹膜成像给我复刻一份！” 说完，关智贤便立刻跑去厕所吐了个七荤八素。 真他妈该死。 “关哥！快来！” “怎么了？” 关智贤刚吐完，便听到狗子叫唤。 “我在这大叔的公文包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不会是‘吾爱菊三千’之类的吧……”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安川净的手中正拿着一副银色的假面。 一个熟悉的词汇不禁脱口而出： “察曼可汗的面具！” 错不了，这副面具和博物馆门前广告上的完全一致。 深沉忧郁的面容，金色翘起的八字胡，仿佛昭示着旧日可汗的权威。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楠木苍手上？” 关智贤吃惊之余，让安川净接着搜查。 但是之后除了一些公司文件外便一无所获。 “不行，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关智贤推测道： “狗子，你能不能拆开他的大脑，把记忆芯片取出来？我怀疑珣香弟弟的死另有蹊跷。” “啊。” 安川净连忙道： “不行啊，胡乱拆人家记忆芯片，可能是会把人弄死的。 “而且……记忆芯片最多只能储存三天内的记忆，可能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的话。 “你帮我观察周围的情况，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关智贤从手臂上扯下一根数据线。 “喂！你要干什么？” “进入猥琐大叔的内心世界。” 第85章 雨鸣隧道 关智贤将数据线插入了楠木苍义体的接口。 “千子，红幕覆盖。” “收到。” 如同那一次进入祈叶的梦境一般，将个人的记忆同网络接通，呈现出虚拟现实。 在过去的时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全民义体化的浪潮推动下，进入记忆也不再是难事。 只不过，这需要相当强大的精神力，否则，可能会迷失在他人的深层记忆中，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躯壳。 系统提示：意识连接开始。 周围昏暗的霓虹光开始溶解，从地缝中渗出的赤色数据流逐渐覆盖住整个空间。 爵士乐声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滴滴答答，富有节律的雨声。 关智贤发觉自己坐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上。 汽车音响传来复古的留声机乐声。 “我的泪与悲伤都毫无意义，人都是无心、贪婪与邪恶的，世间的爱都已死去（注）……” 雨滴破碎在玻璃上，滑落模糊的轨迹。 他看不清外面是什么地方。 关智贤只感觉车上仿佛开了冷气，叫人瑟瑟发抖。 他抬起头，汽车的后视镜中倒映出了楠木苍臃肿疲倦的脸。 他这是要去哪？ 气氛压抑得有些难受，汽车广播里的音乐也让人很不舒服。 关智贤记得这是一位哈扎尔联邦的作曲家写的诀别曲，曾经在网上十分流行。 据说歌词的内容充满了厌世与绝望，被认为是献给某位邪神的颂歌。 车子的后视镜蓦然闪过一道黑影。 关智贤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身旁还坐着另一个人。 他面色苍白，但是却保持着恬静的微笑。 “丈助啊，你入职第一天就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这可是公司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过奖了，楠木先生。都是托您的福。” 丈助...... 关智贤意识到，自己身旁的瘦弱青年便是珣香的弟弟。 他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看起来是那种吃青菜都要细嚼慢咽的小男生。 由于是具象化的内心世界，关智贤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丈助看起来就如同死人一般灰白，并且周身跳动着模糊的数字乱码。 “真的很感谢您，楠木先生，本来我还在担心，我要淋雨去接待拉泰重工的伙伴了。” “哎呀，你要是全身都湿透了，公司岂不是很没面子？” 楠木苍的脸上依旧是那招牌的笑，无论何时，都显得如此丑陋。 忽然间，汽车驶入了一条漆黑的洞口。 滴水的门洞上写着“雨鸣隧道”四字。 关智贤记得，这就是报纸上说的，丈助遇害的地方。 这段记忆应该是案发前，楠木苍的记忆。 “千子，你听得到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关智贤隐隐察觉到楠木苍的神色有古怪。 由于是在内心世界，人物的面部反馈往往更为明显。 黑暗的隧道里寂静无声，只剩下那怪异的留声机音乐。 “末日审判行将到来，希望支离破碎。城市正被毁灭，破碎的弹片诉诵哀歌……” 隧道里没有一点光，可能是滂沱大雨导致的短路。 一进入这封闭的空间，雨声与雷声便变得沉闷起来。 雨鸣隧道，这是它的名字。 隧道的上方便是一座荒废的陵园，是曾经被逐出高天原的雨鸣家修建的家族墓地。 这里发生过不少命案，平时很少会有人来。 因为赶时间，两人才决定抄近道，穿越这个不吉利的地方。 当年，雨鸣家的安保公司在高天原显赫一时。 高天原脱离扶桑帝国之时，移民皆为拾荒者与渴望和平的知识分子，不具备防御力量。 加上扶桑在国际上宣称，将高天原定义为叛军组织。 初代关白不得不邀请与扶桑敌对的雨鸣安保公司，让他们组建护国军，对群岛进行保卫。 在击败扶桑入侵高天原的军队后，雨鸣家一度掌控整个神原，甚至被推举为下一任皇。 直到后来，雨鸣家在与关白的权力斗争中失利，被放逐，皇的权力至此被削弱。 当初的护国军也在世界签署《无军事化公约》后被解散。 士兵大部分被分化改组成了最初的兵御府和御门府。 而那些不愿意屈服于新秩序的护国军，便成了最初的百鬼众。 他们如同被唾弃的老鼠一般逃离群岛，或遁入漆黑的城市森林下方，扎根于阴暗，仰望曾经的时光。 “我突然觉得，骨女选择在雨鸣隧道杀人有特殊的目的。”关智贤说。 “为了制造恐慌。”千子在副驾驶座上回答。 “没错。所以我才怀疑楠木苍。” “怎么说？” “制造恐慌，在雨鸣隧道频繁作案就够了，大家都明白‘雨鸣’意味着什么，又何必留一个活口回去报警说‘啊，是百鬼众的人干的！’” “嗯哼。” 忽然间，汽车一个急刹车！不知怎么的就失去了平衡，东拐西扭地差点撞上墙壁。 关智贤险些离座而起，经历短暂的失重后，车子最终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丈助吓了一跳，不安地问。 “该死，我刚刚看到前面有一个女人，我差一点就撞上去了……” 说着，楠木苍急忙打开车门下去查看。 “没有人……糟了，车胎被扎坏了。” 车里的丈助连忙问道：“需要帮忙吗？” “问题不大，我去取备用轮胎，你去帮我拿车后座的千斤顶。” 关智贤身旁的青年赶忙按照楠木苍的吩咐去做。 他赶时间，不希望有一刻耽搁。 “千子，我猜关键的地方要来了。” 说着，关智贤也跟着下车去。 丈助说：“前辈，我打不开后备箱！” “卡住了？我已经解锁了啊……别急，叔来帮你。” 说着，楠木苍便慢慢走到了丈助的身后。 “锁，要用力开。” 倏然间！楠木苍的手心长出了一节骨刺。 他用力将森然白骨插入丈助的胸膛！ “咳......前辈……” “要怪，就怪你被分配到了纳米生命研发部，小子，这不是你应该涉足的地方。” 接着，第二刀，第三刀。 楠木苍油腻的脸上沾满了鲜血。 似乎担心他没有死透，楠木苍反复刺戳，直到丈助彻底断气。 他才将骨刺收回自己的身体。 “那是……狂骨？！”关智贤心底一惊。 楠木苍将丈助的记忆芯片取出并销毁，留下受害人的全尸，似乎是他最后的温柔。 他慢慢走出隧道，在大雨中洗净了脸颊的血污。 他闭上眼睛。 幽静的隧道里传来空谷的回响： “我为什么要杀他？ “老子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楠木苍的眉毛微微蹙动。 “我成了杀人犯？ “我会被御庭番的人带走？” 慢慢的，那享受般的笑容变成了惊恐扭曲的脸。 关智贤走向那疯狂的杀人犯，冷声质问道： “谁指使你的？” 失魂落魄的楠木苍口齿不清地说道：“她……” “骨女？” 楠木苍突然间大叫： “不，不是她！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指使我这么做。” 整个雨鸣隧道开始腐化，生长出霉菌，墙皮中渗透出血一般的液体。 系统警告：检测到不明数据流。 隧道仿佛真的在鸣叫，到处都是流水的声音。 “什么声音在指使你？”关智贤紧逼追问。 “那个声音说，我是他忠实的奴仆，让我杀掉所有可能威胁到大计划的人。” “什么计划？快回答我！” 关智贤一把揪住楠木苍的衣领。 他预感到了什么极为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可是这他妈该死的人渣却偏偏哑巴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瞧，他来找我了。” “你说什么？” 关智贤的后背不禁倒生起一股恶寒，猛然一回头。 那儿明明什么也没有。 可他却莫名感觉，在隧道的深处，在那连太阳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潜藏着某个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 注：改编自匈牙利作曲家鲁兰斯·查理斯的《忧郁的星期天》。 第86章 黑镜之后 楠木苍迷茫地屹立在雨幕中。 关智贤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就像走进了一处黑暗的寺院，屹立于混沌神龛中的轮廓不知是神像还是恶魔。 “别过去。”千子忽然叫住了关智贤。 可是他却如同着了魔怔，朝着黑暗深处前进。 他走过丈助的遗体，踏过墙缝渗出的血流。 “你究竟是谁？”关智贤质问道。 黑暗中传来了诡异的嗤笑。 “我？呵呵……看来是棋子被发现了。” 那模糊的轮廓说道： “既然如此的话，这个人也没有继续利用的价值了。” “等等！” 隧道的墙壁中轰然破开一个大洞！ 雨幕中失魂落魄的楠木苍还茫然地跪在地上。 那墙中暴涨出数根怒放的荆棘，直喷向他的身后。 警告：检测到不明病毒正在杀死神经元。 “这个家伙还不能死！” 虽然他觉得这种杀人恶棍死有余辜，可眼下，他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千子，快启动【魍魉之匣】！” 可这时候，ai少女却犹豫道： “在脑海中展开魍魉之匣，很可能导致楠木苍神经受损。这样他与被杀死也差不了多少。”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能让线索断掉！” 死亡荆棘悄然缠绕住肥胖的中年大叔。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棘刺扎入肉体，正在一点点榨干拧碎他满是肥肉的身躯。 ——【魍魉之匣】正在构筑。 “拔刀！” 手中的数据乱流正在凝结，关智贤一瞬间挥出御神之刃，斩落绯红的月轮！ 荆棘断成了两截，然而地面上也很快突破出新的荆棘，缠绕住楠木苍的双手，要将他拖入地狱。 “救命！这是什么！救命！”他发出如同杀猪般痛苦的嚎叫。 可恶，没完没了了…… 关智贤轻轻一抖刀锋，火星飘散，燃烧起灼目的烈炎。 他奋力斩向狂乱的荆棘，那些布满倒刺的巨蟒交错纵横，化作树墙阻挡敌手。 巨刃喷吐火浪，温度急剧攀升，那些巨蛇纷纷被烧化成灰烬。 只这几秒，关智贤便累的气喘吁吁。 不知道为什么，在楠木苍的梦境中，自己的精神力消耗得特别快。 即便是面对祈叶身体中的病毒，也从未有过如此吃力的感觉。 “原来，红幕的中枢在你身上。” “什么？” 那个无名之声冷笑道： “不管你是谁，我们会将红幕的控制权夺回来，我会找到你，我们无处不在……” 关智贤猛然发觉地面在震动。 不好！ 警告：病毒正在触发自毁程序。 雨鸣隧道的墙皮开始脱落，就像巨大生物的肠胃内壁开始溃烂，落下石块与鲜血。 隧道外的天空变成了血红色，仿佛伴随闪电而落下的是滂沱血雨。 “快点撤出楠木苍的梦境！” “什么？” 千子一把抓住关智贤的手臂，在无尽的雨夜中狂奔。 路面突破出的荆棘犹如恐怖的八岐大蛇，张牙舞爪，誓要将猎物粉身碎骨。 “这是要玉石俱焚？” 千子否认道：“并没有，如果要这么做，你恐怕已经死了。” “什么？” 关智贤这时候才想起刚才那无名之声的低语。 “他想要夺取红幕中枢……也就是说……” 他默默看了一眼身旁的千子。 那个不知名的人想要将千子从我身边夺走。 他不可能将我们杀死。 与此同时，千子说道： “【魍魉之匣】构筑完成，降伏妖魔。” 想到这里，关智贤忽然感觉脚下踏空，地面凭空下陷。 他来不及惊呼便坠落下深渊，重重跌落到一个昏暗的空间。 “该死……我特么讨厌梦境空间。” 关智贤挣扎着爬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辆抛锚的汽车。 这里依旧是雨鸣隧道。 他摸了摸自己晕乎乎的脑袋，看到楠木苍和丈助目光涣散地站在汽车旁。 难道梦境循环了吗？ 不，不对！ 回忆似乎发生了变化。 两个人面色不安地看着隧道深处的地方。 似乎有人从黑暗中出来了。 只听楠木苍胆怯地问道：“谁？谁在那儿？” 隧道深处慢慢浮现出一个女人苍白病态的面容。 几条乌贼触手般的骨龙在空中浮动着。 关智贤立刻便认出，那个家伙便是骨女。 楠木苍和丈助恐惧地后退，想要逃走，可是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是谁？ 透过朦胧的雾气，关智贤看到了一张诡异的白猿面具。 “你好，两位……无需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这个人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嘲讽。 只见面具人慢慢走近汽车旁的两人。 “游戏的名字叫‘人性’。” “你……你想干什么？” 楠木苍退到了汽车旁，企图发动汽车逃走。 然而，他却发现汽车的驾驶系统已然遭到入侵，不受自己的控制。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面具男举起两把手枪，“你们可以选择用这两把枪反抗我们，让两个人都活命。也可以选择杀死对方，我们会考虑留一个活口。” 说完，面具男将手枪抛到了两人的脚下。 “很简单对吧？” 两个人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楠木苍看了看身后那可怖的女人，又望着面前诡异的男子。 “喂，开什么玩笑。” 他想要报警，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信号。 “怎么？”面具男冷笑一声，“弃权的话，你们可都会死的哦。” 楠木苍的手臂不停发抖。 那个女人的身体上分明就是杀人的利器。 他似乎想起来了。 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这张脸。 那个女人是个连环杀人犯，她最喜欢取走死者的肋骨。 “前辈。” 他突然发现丈助捡起了地上的枪。 “喂，你干什么？” 楠木苍吓得也赶紧爬去捡枪，手忙脚乱地上膛。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本以为丈助会开枪杀死自己，可是，他却发现丈助将枪口指向了面具男的脑袋。 “前辈，公司不能没有你，你赶紧逃走。” “你说什么？” 楠木苍抬头看到丈助面色苍白，却仍然保持着傻乎乎的微笑。 “前辈，我姐姐跟我说，要当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可是却硬要装出自己无所畏惧的样子。 “前辈，无数三声……等我开枪以后，你就赶紧往前跑，不要回头，叫御庭番的人来救我。” “你疯了吗？” 身后那女人分明就是使用了武装义体的怪物，区区手枪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们？ “三。”丈助开始倒数。 “喂！你冷静点！” 话虽如此说，可是楠木苍却感到自己的心理防线正被一点点击溃。 那个女人可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啊！ 怎么可能反抗她？ 两人根本毫无胜算。 “二。” 面具男插着口袋，似乎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对方游刃有余，必然是留有后手。 楠木苍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会死，所有人都会死，猎物的反抗会遭到猎人的残忍折磨。 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美好的人生还没有来得及享受。 我不想死啊。 丈助倒数到了最后一秒。 他举起枪口，指尖搭上扳机，他害怕眼前的两人，但更害怕死亡。 “前辈，逃啊！” 隧道里回响起刺耳的枪声。 扳机扣下的一瞬，丈助倒在了血泊中。 楠木苍到底还是畏惧了。 他丢下枪，痛苦地跪在年轻人的逐渐冰冷的身体旁，看着丈助死前最后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死，你知道公司和我家人……都需要我。” 可是即便如此，那个天真的小子却还是傻笑着说： “前辈……没关系……姐姐说，要帮助别人……至少，我救了前辈啊。” 第87章 未知恐惧 关智贤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一切都是什么？ 这一幕与之前的一幕为什么会不一样？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个混乱的梦境空间虚虚实实。 可以肯定的是，案发当天雨鸣隧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唉，我还以为你们会自相残杀，结果就这样结束了。” 戴猿猴面具的男人扳了扳手指。 他慢慢走到楠木苍的身旁，仿佛在安慰他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嗯，听我说，至少你遵守了规则。” 楠木苍几乎全身都已经麻木，跪在满是污泥的路面上。 墙壁两侧暗绿的信标洒在 他的眼球宛如缓慢移动的死星，转向身旁的神秘人。 “放……放了我……我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 “我当然会履行约定，放你一条生路。” 面具人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只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们做一些事情。” “什么？” “做好你自己，把今天的事情忘掉即可。” 说完，楠木苍忽然感觉后脊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 身后的女人将骨刺插入他的后心。 “你是个杀人犯，你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杀害了自己的同事。” 骨女笑着说： “你是个贪婪的人。你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和权力，你想成为红雨科技的高层。” 梦境的画面定格住了。 关智贤小心翼翼地走近三人。 他们呈现出三角形的站位，如同一场呼唤远古神明的宗教仪式。 楠木苍的眼中逐渐发生了某种变化，那种恐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与猥琐。 关智贤只想靠近了看一看，那个戴着猿猴面具的男人究竟是谁。 可那一瞬间，他好像出现了某种错觉： 那个男人的双目似乎一直在跟随着自己的身形移动，无论是哪个方向，他都仿佛在注视着自己。 终于，面具底下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冷笑。 “我会找到你的，朋友。” 刹那间电闪雷鸣！关智贤猛地向后退却！ 整条隧道亮如白昼，三个人的剪影如同怨魂扭曲的灵体。 那个男人明明一动也不动，仍旧按着楠木苍的肩膀，所有的画面根本就是静止的。 “千子，搞定了吗？” “病毒数据已经封存。”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弹窗： 【病毒名称】血荆棘 【类型】破坏系 【威胁】a 【传播】d 【致命】b 【描述】能够迅速杀死义体神经元。 “这不是赛博鼠疫？”关智贤问道。 千子捏住下巴回答： “赛博鼠疫已经被自毁程序消灭，可能是担心病毒数据落入他人之手。 “现在这个，不过只是个能造成脑死亡的普通病毒罢了。” 看起来对方很了解红幕，他似乎知道【魍魉之匣】的存在，所以才会谨慎地开启自毁。 但他没料到，赛博鼠疫的数据已经被我们截获。 “总之……之前的记忆应该都是遭到篡改的，只有现在所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楠木苍关于雨鸣隧道的记忆被人为篡改了，但是他不知道百鬼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打入红雨科技内部？ 但最令关智贤担心的，还是那黑暗深处的低语。 ——“我们无处不在。” 与那天在床头留下的警告如出一辙。 百鬼众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我们回去吧。” 关智贤轻敲响指，梦境空间开始崩塌，在视野短暂陷入模糊之后，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见到关智贤重新睁眼，一边的安川净立刻焦急地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该死的，发现了一些惊天大秘密。” 关智贤随口回答道，立刻翻了翻他的公文包，想要找到哪怕一丁点有关那个面具男人的信息都好。 可是这个男人却仿佛黑暗中的幽灵一般，无法找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情报。 他又不甘心地打开随身电脑，进入御庭番的官方网站，点开通缉名单，挨个检索。 从上三善到下三恶，几乎每个人都信息都看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疑似那面具男的罪犯。 不知道为什么，关智贤开始感到了些许恐惧。 “千子，我们进入梦境空间的话，对方会不会知道我们是谁？” “你的意思是，能够像红幕一样保持匿名状态吗？” “对。” “对对方而言，我们只不过是数据罢了，理论上是无法得知我们的身份。”千子耐心解释道。 “但依然存在信息泄露的可能性，对吧。” “嗯。”她点点头，“如果稍有不慎，或者病毒足够强大，骇客很可能追查到你本人的位置。” “草！” 也就是说，刚才已经和病毒的释放者擦肩而过。 “我们，没有被发现吧？” 关智贤有些害怕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如果是这样，他将会成为整个百鬼众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千子，那个声音说，要把你抢走……”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千子明白。” “你不害怕吗？” ai少女却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霓虹光球下，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凄凉的笑。 “千子能怎么办呢，除了与你并肩战斗，别无他法。 “当然，这或许也是你唯一摆脱千子的机会，一切选择在你。” 的确。 虽然一开始，他巴不得千子消失，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 可是如今，他与她却是一口锅里的蚂蚁。 如果自己乖乖将千子交出去会怎样？ 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按照百鬼众的作风，我会像楠木苍和阿史那阙一样……被篡改记忆吗？ 我会彻底忘记掉千子，甚至不知道她曾经存在过。 我甚至会忘记复仇，忘记大豪，忘记身边的所有人，变成另一个人。 “千子。”关智贤攥紧了拳头，“你知道，我从不会出卖朋友。他们要抢，我便战，就这样。” “朋友……？” 也不知道，千子的脸颊上泛起的是红晕还是霓虹的彩光。 当初，关智贤记得自己第一次认识千子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毫无感情的电脑程序。 但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次冒险，他更愿意将她当作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一位邻家的少女。 现在，那些坏人杀害了他最好的朋友，还要将千子从他身边夺走。 “他们若敢伤害你，我便让他们十倍奉还。” 说完，关智贤拨通了御庭番的报警电话。 “谢谢你。” 他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抱住了自己。 尽管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连触感都是虚无的。 可是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身后总会有人默默支撑着自己。 “你一定会完成你的复仇，千子相信。” 或许，正是因为我的脑子里住着两个人的灵魂，所以精神才会异常强大。 电话那头传来了回话。 关智贤说道： “喂，这里是高跟鞋俱乐部，‘美丽人生’房间里有个疑似感染了赛博鼠疫的人，建议进入记忆调查…… “哈，你问我是谁？呃，我只是一名调查案子的足轻。” 挂断电话，只见安川净面色紧张地问道： “关哥！你报警，我们偷偷摸摸盗取访问权限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关智贤只是耸耸肩，“监控摄像你破解了吗？” “破解了，可是……” “那就得了，把我们两人给屏蔽掉。”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安川净越瞧越不对劲。 “楠木苍就是杀害珣香弟弟的凶手。而且，他是被百鬼众逼迫的。” “你说什么？！” 关智贤咳嗽了一声，“别管了，御庭番一会儿就来，该走了。” “好，好……” 关智贤在临走之前最后检查了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那张察曼可汗的银假面。 “听说察曼人对其奉为圣物，或许到时候，我能利用它让阿史那阙开口。” 第88章 再遇卡蓬 两人立刻准备离开高跟鞋俱乐部，依照御庭番的办事效率，估计十分钟内就会赶到。 关智贤将白银假面藏进衣服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俱乐部。 他边走边拨通了珣香的电话。 等了许久，他来不及打招呼，便直接说道： “杀害你弟弟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你说什么？骨女被抓到了？”电话对面的珣香语气中满是惊讶。 “咳，其实凶手不止骨女一个。” “你的意思是？” “杀害你弟弟的人是楠木苍，但你千万别激动哈……他是被迫的。” 珣香语气一沉，“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呃，当一名侦探。” “你现在在哪……” 没等她说完，关智贤便索性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就是到红雨科技的大厦去，争取速战速决。 关智贤掀开俱乐部大门的珠串帘子，正准备打车前往红雨大厦。 然而，他刚打开叮叮打车app，耳畔便立刻传来了一个带有波西米克颤音的男声： “要我送你回家么？” 关智贤顿时一愣。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该死，这货怎么还在这儿？！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骚里骚气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谜之自信，似乎无论何时，都认为自己掌握了对方的内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关智贤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要是等下御庭番的人认出我来，那真是丢人丢大了。 这可真是他妈的噩耗。 只见卡蓬少爷环抱双臂，靠在俱乐部门前的大圆顶下。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抗拒我呢？我不会计较之前的事……” “我现在很忙，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关智贤知道对付卡蓬这样的家伙，你越是温和，他就越是得意。 “忙着逃避我么，关芝贤小姐？” “你……” 该死，这家伙记性居然这么好。 安川净看着两人气氛不太对，明明两个都很紧张的样子，可他却总是莫名其妙想笑。 仓鼠哈尔悄咪咪地问道： “关哥，你到底跟这男的干了什么？” “死耗子，你他娘的闭嘴！” 关智贤索性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一把扯住卡蓬的衣领，目露凶光地盯着对方的脸。 可这死皮赖脸的家伙居然毫不抗拒。 反而微笑道：“其实，你凶起来还蛮吸引人的，关芝贤小姐。” 也就得亏自己是卡蓬的“心上人”，否则他敢这样抓着拉泰集团继承人的衣领，在一秒钟之内就得被大胡子保镖打成残废。 本以为凶这家伙两句就能脱身，现在反而越陷越深了。 再这样耗下去，御庭番的人可就到了啊！ “自作孽，不可活。”远处看戏的千子简单评价道。 关智贤“啧”了一声。 “狗子，你去那边放个风，这阔少杠上了。” “那你咋办？”哈尔忍住没有偷笑。 “我尽快想办法脱身。” 既然他一直心心念念着“关芝贤”，那正好就坡下驴，也顺便断了他这个念想。 关智贤脸色一沉，拿出了金牌演员的看家本事，泛着厉色的眸子立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居然还有脸提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就是你，给了我妹妹那张访问卡吧？” “妹妹？什么妹妹？” 听到这话，卡蓬脸上的笑容仿佛被生生撕下。 他的脸贴得更近。 “我是她的姐姐，珣香。” 卡蓬微笑道：“呵，您不用瞒我，关小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模样。” 然而关智贤打定决心死不承认，只能尽可能不露怯色地说道： “你害死了我妹妹，你却还要拿她开玩笑！渣男！” 卡蓬少爷被他理直气壮的话语给堵了回去，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 “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偷走了卡，也偷走了我的心？” “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从没提起过你有个妹妹。”卡蓬的神色中显露出被羞辱的恼怒，“得了，别演戏了，关小姐。” “她是没提起过，而且永远也没有机会提起了。” 一颗白皙的小虎牙咬在薄唇上。 关智贤反而迎男直上，带着“愤恨”与“悲伤”责备道： “我的妹妹在好几个月前去世了，我有必要拿她开玩笑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等等……什么去世了？” “呵，亏你还说我妹妹偷走了你的心，这是偷走了你的脑。” 关智贤佯装愤怒地谴责道： “你不知道吗？几个月前发生了一起震惊高天原的废楼恐怖袭击案件。” “我略有耳闻。” 关智贤憋足了劲，让自己哭出来，他假装背过身去，然后偷偷摸摸让哈尔往自己眼睛里喷香水。 “那你应该知道，那天死了两个偷渡客。” 卡蓬闻言，仿佛是被那无形的话语抽干了每一滴血液，变成了一具煞白而僵直的“尸体”。 “等等？！” 他嘴里颤颤地抖出几个字。 “她，她不会已经……已经不在了吧？” 关智贤突然觉得喉中一梗，险些被呛死。 丫的，没必要说这么重吧，好歹老子就在你面前说话呢！ 但坡已经搭好了，就等下驴。 他也只好顺着说下去。 卡蓬的声音沙哑了起来，关智贤的打击似乎奏效了起来。 “我只听说，豪经理他……” “是的，大豪。” 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时，他的声音破碎了起来。 因为，这是真实的悲伤，区别于任何谎言。 自从失去了他的“关芝贤”，卡蓬少爷几乎是衣带渐宽，日渐憔悴。 他满脑子都是那些他的先辈们创作于墙根和闺窗之下的哀婉情诗，是骑士驻足湖畔而伊人远在蓬山之间的忧愁。 ——就在这时，通讯响起。 “喂！关哥！没有时间了，御庭番的人已经到了！” 远处马路边放风的安川净在通讯中疾呼道： “似乎珣香姐也来了。” 不是吧，说珣香，真珣香就到？ 透过眼角的余光，御庭番的浮空车不知何时已然到达了马路对面，红色的警戒线映入眼帘。 他立刻回过脸紧盯着面前的卡蓬。 “不，这不可能，那个戒指怎么可能不管用。” 然而面前的少爷早已魂不守舍，陷入了恍惚。 “该死的，千子，这货怕是魔怔了，咋办啊……” “嗯，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 千子在关智贤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我靠，你又让我……” 关智贤焦急地用眼角余光瞥去。 身后御庭番的人马已经跨过了马路，从安川净躲藏的垃圾桶旁擦过。 “快点啊，关哥！” 该死的卡蓬，现在想走走不了了。 只能豁出去了。 忽然，关智贤拽住了卡蓬的手腕，一把将他摁到墙壁上！ 似乎连那傲慢的少爷也措手不及，额头上冒出无数个问号与感叹号。 他的身体紧贴上卡蓬的胸膛，整个人靠了上去。 此时此刻，四目相对，两人的鼻尖已是近在咫尺，彼此温热的呼吸渗入毛孔。 只听关智贤缓缓吐出一句： “这，都是拜你所赐。” 身后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 “哟，咱们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是啊，现在的女孩都这么主动，连不用老爷们动手。” 两名御庭番众打着诨走过。 关智贤心里只是不停地说着：走啊，走啊…… 而他们身边的珣香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并没有在意两人的举动。 可能她更关注那杀害她弟弟的凶手。 幸好没看见。 可是现在更难脱身了。 卡蓬似乎也没想到剧情发展得这么奇怪，完全愣住了。 关智贤接着演戏： “我姐姐已经不在了，你究竟还想怎样？” “我……” “你什么你？”他咄咄逼人地说，“你们这些富人只会强占女孩子的便宜，想必过几天又会另寻新欢吧？” 他希望这样能够将这阔少给打发走。 人家“关芝贤”都已经死了，而且现在你面前的“珣香”也极其讨厌你，是个正常人都应该识趣点吧？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卡蓬少爷压根不是正常人。 只听他语气凝重地说： “我曾经发过誓，要一心一意对待关芝贤小姐，然而，伊人已逝，都怪我当初放了手……” 关智贤莫名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对不起！” 卡蓬少爷猛地一抬头，眼中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下。 “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起责任！” “啥？！” “请跟我去波西米克吧，不要再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下贱的活。既然你姐姐不在了，那我便将你视作她的化身，一心一意待你。” 关智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噎死。 安川净和哈尔躲在另一边笑个不停。 “别……我……” 眼看态势不对，关智贤急中生智，连忙说道： “我有男朋友的！你别再骚扰我了！” 关智贤一扭肩，挣开卡蓬的双手。 只见那阔少一脸茫然，那样子又傻又叫人感到那么一丝可怜。 “告诉我，那个幸运儿是谁？” 关智贤默默盯了一眼身旁的狗子。 安川净本来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一边，可莫名其妙枪口却指到了自己身上。 “哈……啊……那个……没错，别特么骚扰我女朋友！” 安川净看着卡蓬阴暗的脸庞，以及他身边强壮的大胡子保镖，他只感觉身后说不出的冰凉。 “关哥，你害死我了。”哈尔在他耳边颤抖地说道。 就仿佛是游戏里集怒气憋大招，卡蓬少爷迟迟不说话，每过一秒，气氛都愈发焦灼。 终于，卡蓬说话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他没有如预期那般生气，只是边落泪边保持着绅士应有的礼貌微笑。 “你姐姐拿走了我送给她的戒指，她本可以凭借那戒指取得拉泰的帮助，可到最后……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听到这句话，关智贤当即下意识把自己的右手藏了起来。 他总是习惯性将那枚戒指戴上。 草，还好没被发现。 不过，凭借这戒指可以取得拉泰重工的帮助？ 没等他细想，卡蓬少爷终于还是决定向他说了“再见”。 “缘分至此，那我也无法挽留。”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关智贤，仿佛还期待着奇迹会发生。 然而那铁石心肠的“珣香”却没有丝毫挽留。 卡蓬长叹一声，吟诵着哀婉的情诗： “在喧闹的人群里仿佛置身荒漠，宛如月亮抛弃了群星把自己藏匿。”遂扬长而去。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只听安川净挖苦道： “关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第89章 皇 御庭番的人迅速控制了高跟鞋俱乐部的内部。 那些客人们诧异地看着，那些身披黑色阵羽织的番众走过灯红酒绿的爵士乐大厅。 连贝壳雕塑上衣着暴露的女郎都吓得遮住了自己的胴体。 “‘美丽人生’房间在哪儿？” 珣香拄着拐杖伞，将宽大的羽织披在双肩上，看起来比演奏爵士乐的女郎还更有几分优雅的气质。 “就，就在二楼，女士。”服务生胆战心惊地回答。 “ok，谢谢。” 珣香一刻也没有停留，径直走上阶梯。 一个喝得伶仃大醉的酒客看到她，还以为是来为客人服务的游郭女，对她污言相向。 珣香眉头一蹙，她不想做过多的纠缠。 “让开。” “嘿，小妞挺凶哈……” 酒客不老实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胸部。 谁知，他的指尖刚准备触到珣香的衣扣，忽然感到手腕一紧。 “什么？” 酒客一愣，紧接着，珣香用力扭断他的腕骨，另一只手则以迅雷之势反扣住他的后颈，向下施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顶膝便如重锤紧随而至，狠狠撞向他的下肋！ 珣香轻拍肩膀的尘土，下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喝醉的酒鬼仿佛骨头被踢断了好几根，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我们走。” 这一下，周围的客人对御庭番便更是敬而远之。 她裹紧了羽织，跨过地上的倒霉蛋，径直走进“美丽人生”房间。 关智贤说的那个“凶手”就在这个地方。 只是，他所说的话有几分靠谱还有待斟酌。 打开舱门，只见里面有一个昏迷的中年油腻男子。 “创伤组的人呢？” “在这。” 他们会意地拿出工具箱里的诊疗设备。 珣香想起关智贤提醒御庭番检查此人的记忆。 “准备接入记忆空间。” “收到。” 她静静在一旁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期间也没有休息，只是默默地站着冥想。 一直以来，弟弟的死都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发誓过，要让那些凶手遭到报应，无论骨女也好，其他帮凶也罢，她也要与之战斗到底。 “报告！”创伤组的成员取下数据线和耳机，“此人的记忆遭受了严重损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 “楠木苍的神经元被某些病毒数据破坏了，记忆几乎已经完全丧失，除了……” “除了什么？” 创伤组的成员似乎有些犹豫，面对珣香如同冰锋般的双瞳，他只是吞吞吐吐他回答说： “这个……是我们整理的记忆与感官复刻。” 一枚芯片塞到了珣香的手中。 她接入战术目镜的芯片槽。然而接下来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却令她感到无比震惊，而又极度愤怒。 她不禁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 地上那昏迷的男人终于慢慢苏醒了过来，口齿不清地说着： “对……对不起……原谅我，丈助。” 那一刻，珣香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泪水在不停打转。 即便坚毅如她，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大家都害怕她会突然失控，做好了劝阻的准备。 “那个傻弟弟，总是傻乎乎地听别人的话。”她说，“即便别人背叛了他，他也从不后悔。” “喂，珣香……” “他明明那么善良。为什么？” 她握紧了月读命。 然而最后，她只是俯下身去，对着地上那不停道歉的男人说： “你给我好好活下去，即便变成疯子，也给我珍惜那条贱命……因为，那是我弟弟用生命换来的，杂种。” 说完，珣香裹紧了羽织，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也没有为悲伤准备过多的眼泪。 “喂，是宗政大人吗……我们抓到了杀害丈助的凶手……明白了，我这就将他送到医院去。” 她不过是忠实地履行御庭番的职责，仅此而已。 # 大御庭区，七十七间堂。 ——正在识别身份。 随着ai的提示音响起，门禁上的黄色变为绿色，眼前冰冷的大门开始泛起浮动的光影。 ——身份识别结果为“羽前宗政”，正在连接至“七十七间堂”。 眨眼间，羽前宗政发觉自己面前只剩下一面浮世绘图案的纸拉门。 纸门徐徐开启，一抹诡异的深红斜射入不断扩大的门缝。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迷宫般的巨大空间： 无数道阶梯与桥梁纵横交错，将夜空中漂浮的七十七座古楼彼此相连。 缘着廊桥向前走去，楼阁纷纷点亮灯盏，照亮殿中一千零一尊形态各异的神佛。 如虚空夜市，在深红中释放点点荧光；如石窟千佛，在无间境中僻静庄严。 “眉间光明，照于东方。万八千土，皆如金色……” 纸拉门后烛光点点，隐隐回响诵经之声。 “宗政卿，上前来。” “遵命。” 桥梁上分立着御门诸将官与御庭旗本，总计八人，象征着八部天龙。 佛光犹如日轮四射向悬空的院落，宛如云中的飘渺仙峰，七十七院组成的天井中央赫然屹立着一尊巨大的释迦神佛。 无论来多少次，宗政都会肃然起敬。 白鹤绕峰峦，猿猱倚绝巅。 飞瀑转凌崖，红枫撒天堑。 灵龟伏净沼，岿龙出溟渊。 腾云淼四海，柔光照万千。 宝刹灵堂，重楼殿宇，石窟佛雕，空暝浮屠，皆镶嵌于“仙峰”之上。 桥梁的尽头立着一道巍巍然的身影。 他或者她，看起来就像释迦手心的一颗菩提，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 这位皇，便是高天原众人共同托举的那枚菩提，是神原的象征，关白的代言人。 可是，皇的身份，从不是任何人所能妄议的。 在那些轻浮的公卿和集团董事们眼里，他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在那些敬仰的百姓和市侩小吏们眼中，她也是俊秀文雅的少女。 朱红法袍似业莲一般盛开在皇的周身，掌中折扇翩翩，乌黑的秀发被绑带束起，直垂向腰间，像极了古时的儒雅书生。 谁能想到，他曾经作为一名出色的集团继承者，创下过许多成功的项目，如今却被万民推举成为众人之上的皇，孤独栖身于这微光间。 且无时无刻，不在那位大人的注视之下，不知何时便会退位。 “殿下，关于‘辉夜的恩赐’，已经有了新的收获。” 宗政在十步之外屈膝，说着一番听似莫名其妙的话。 “嗯。” 皇放下掌中的折扇，回身与宗政对坐。 “只是，情况尚未明了，唯一的知情者也未在控制之下。” 宗政明白，阿史那阙现在还处在红雨科技的严密管控之下，即便是身为守护代的自己，也无法过多接触。 尤其还因为，那位大人的存在。 即便是面对尊贵的皇，此刻也不得不打哑迷。 “那……你知道了什么？” 皇轻轻扬袖，尽量不动神色，示意宗政更前一步。 他立刻膝行至皇身前，单手杵地，只是简单地说道： “或许，那个关于‘辉夜之赐’的传说是真实的。” 皇立刻会意。 从阿史那阙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虚空石可能不单单是一种异世界的能源，其中蕴含的秘密，或许能成就世间本不该有的东西。 皇的双瞳中泛起一抹涟漪。 他秀眉轻蹙，袍袖中修长的指尖轻点身前的地面。 宗政心领神会，立刻提膝再度上前，来到皇的面前。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虚空之物，莫不是如此？” 宗政闻言，立刻猜测到了皇的言下之意。 “卑职会用尽一切手段彻查其中虚实。” 阿史那阙虽然透露了这一惊天消息，但是说不定只是毫无根据的呓语，在没有充分的证据前，不能对皇给出任何解释。 “嗯。” 皇缓缓解开身前法袍，贴近宗政身侧。 一抹淡淡的香气拂来。 “吾将此衣赐予你，望宗政卿能忠心耿耿为高天原，为吾与‘关白大人’继续效力。” 他着重强调了四个字，捧起那套佛前法衣。 羽前宗政立刻扶着双膝，慢慢俯下身去。 皇于此时附耳轻言道： “从你救下我的那天起，你就是吾之铠甲，吾之手足。” 宗政始终死死压着脑袋，不敢有分毫僭越。 “恩师一生都以供职御苑为荣，卑职之命乃是殿下所赐予，这一切，皆为莫大荣幸。” “天人犹在，卿不可在此久留。” 宗政接过了法衣。 “卑职先行告退。” “嗯。” 他慢慢起身，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只是捧着法袍慢慢走过深渊中的长廊。 而那身后，天人也仿佛透过那擎天立地的释迦神佛窥探着他。 羽前宗政明白，那双眼睛无处不在。 这是一条艰难而漫长的道路。 第90章 红雨大厦 此时此刻。 关智贤在出租车上打开了ot论坛，告诉绝命毒师，自己准备进入红雨科技的大楼了。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心知自己在冒险，假如一旦被抓到，自己恐怕百口莫辩。 “狗子，我们是整个御庭最棒的组合，对吧？”关智贤问道。 “啊？怎么突然那么……” “我想要进去红雨大厦，可能会非常危险，我需要有信得过的朋友帮助我。” 看着关智贤异常严肃的样子，安川净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地回答道： “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当然会支持你，可是，我不希望你干危险的事。” “对抗百鬼众比偷偷摸摸潜入大厦更危险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 “好，我将我的后背交给你，狗子。” “喂，能不能别搞得像要死一样啊。” 关智贤微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我们到了。” 他推开车门，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面前那拔地而起的“通天塔”： 十几座方尖塔楼并驾齐驱，它们彼此拥抱支撑，宛如巨剑插入云霄。 无数的悬浮信标环绕着红雨大厦飞舞，临近傍晚的夕阳将遮光板烧成血一般的红色。 “killman还在吗？” 随身电脑弹出了新消息的提醒，绝命毒师的回信来了。 “我在，我准备进入红雨大厦了。” “喔，你胆子可真大，有不少人想要逃离那里，而你却想进去。” 窗口弹出了绝命毒师的招牌表情包。 “现在我只差破解安保系统的办法。”关智贤坦白道。 “emmm……我答应过你。绝命毒师向来不食言。” 说着，他发来了一个数据包。 “你需要想办法把它输入大厦的智能系统，它能够帮你控制部分电器，比如摄像头、空调和服务机器人之类的。 “但是时间有限，且并不会关闭防御系统。” 自从帮助祈叶脱离梦魇，关智贤一直很相信绝命毒师，觉得他就像那神秘的世外高人，总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你帮助。 “谢谢，这就足够了。” 关智贤将病毒包发送给安川净。 “这是什么啊？” “小小骇客最喜欢的玩具。”关智贤像调侃小屁孩一样说道，“你帮我想办法把这些数据接入红雨大厦的智能系统。” “等，等等……要不要说得这么轻松？”安川净咽了咽口水，“我还只是个一阶【阴阳士】啊。” “那该怎么办？” “我想想。” 根据他的分析，红雨大厦采取的安保系统，绝不是一个普通骇客站在门外就能骇入的。 “我需要找到一个直接连接中央控制台的机器，无论是办公电脑，智能机器人，哪怕是led大屏幕都行。” “该死，我怎么可能看得出哪台机器直连中央控制台？你难道跟我一起进去？” 关智贤现在只有办法让自己一人单独进入红雨大厦，而没办法让安川净跟着进去。 “你别着急，我会让小哈尔跟着你。” 说着，那只贱贱的小仓鼠来了个华丽的空翻，落在关智贤的衣领中。 “吱吱吱，一切包在我身上！” 哈尔亮出了两颗闪亮的大门牙。 可恶，我怎么觉得有这家伙我会更加危险。 关智贤只能打起精神，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很多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 “你好，女士，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门口健硕的安保人员拦住了关智贤。 “我是拉泰重工的人，是卡蓬·斯卡里茨先生让我来的。” 关智贤亮出了那枚狮子图案的戒指。 几名手持泰瑟枪的安保确认戒指为真品，加上他们看到关智贤如此华贵的打扮，不敢怠慢，以为他是拉泰重工的千金或者少爷的未婚妻之类的人物。 毕竟上头吩咐要热情招待拉泰重工的贵客。 “需要我们带您去访客区吗，女士？” “谢谢，暂时不用。” 关智贤装作轻车熟路的样子，快步远离安保人员。 一路上，他都保持着低调。 他记得楠木苍在二楼有个招待室，通过提取的楠木苍最近的记忆，他顺着找到了那间招待室的所在地。 现在还只是第一步。 大厦访客区的监控设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端，借助哈尔，安川净轻而易举关闭了周围的摄像头。 紧接着，关智贤用事先准备好的指纹复刻，打开了招待室大门。 “我们需要灵巧地变装一下。” 不然的话，“关芝贤”长得太漂亮，太引人注目。 关智贤脱掉了假发和女装，在柜子里找到了楠木苍的备用西装，换上皮鞋，化身公司白领。 就是这衣服过于大号了一些，但所幸自己比较高，还不至于显得太不合身。 “这里有东西能接入中央控制台吗？” “你想桃子呢？”哈尔跳出来说，“访客区的系统只是二级授权，你就算输入病毒，也只是影响访客区的安保设备。” “啧，真特么麻烦。” 关智贤随便乱翻了一下，得知楠木苍的办公室在e塔的36层，也就是整座大厦最中间的那个塔楼。 而办公室里的文件告诉他，红雨大厦的每个塔楼都负责不同的功能，有生活区、办公区、访客区、景观区等等。 而楠木苍所在的e塔便是整座大厦最机密的核心区，里面都是公司高层、实验室以及机密档案的所在地。 从那里开始就已经是访客绝对禁入的区域了，而且楼层越高，防御便越是严密。 治疗阿史那阙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某间实验室里。 “哈尔，我们出发！” “rua！” 一人一鼠走着正步，大步流星地朝着e塔走去。 路上有许多到处移动的清洁机器人。 别看他们人畜无害、傻里傻气，还像个会移动的垃圾桶，但是它们同时还自带有识别功能。 关智贤事先将楠木苍眼中复刻的虹膜投射到义眼上。 当进入e塔后，那些小机器人便会将他自动识别成楠木苍。 而关智贤就混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公司员工之间。 “您好，楠木先生，我们要上几楼去？” 电梯里的智能ai莫吉亚娜浮现在他的身旁。 “唔，我想到实验室去。” “好的，自动帮您定位到68层，电梯会上升得很快，请您一定要小心哦。” 女神莫吉亚娜眯眼微笑。 关智贤心想：湖神仙女还是香，那笑容就像真正的少女一般让人心醉，怪不得大公司都爱用他们家的智能ai。 “呵，又是个只会讨好人类的傻瓜ai。” 千子此时交叉起手，靠在莫吉亚娜的身旁。 她的表情活像是吃醋的小姑娘，在因为心上人夸奖了别家的女孩而不高兴。 “别这样嘛，千子。”关智贤忍不住笑着说，“起码，你是我见过最讲义气的ai程序，莫吉亚娜和莉莉丝可比不上你。” “唔……” 千子听了他的话，整个虚像又波动了起来，“千子……千子不需要你安慰。” 有时候，这女鬼还真的蛮傲娇的。 然而电梯在51层的时候停下了。 就在关智贤吹着口哨，等待开门时，眼前的人却令他立时愣住了。 “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咱们的实验室吧。” “客气了，黑藤君。” 关智贤当即把脸转了过去，假装在看电梯上的小屏幕新闻。 几个男人前前后后走了进来。 左边的人是御庭番的师范黑藤秀秋，而右边的人，则是关智贤最不愿意看到的老熟人。 “希望高天原能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卡蓬先生。” 关智贤只感觉背后冷汗直流，整个西装都被浸湿了。 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阴魂不散…… 第91章 潜入行动(上) 关智贤压根不敢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黑藤秀秋和卡蓬会如此凑巧地出现。 两个熟人只消一看到自己的脸，宏伟的潜入计划立刻便会化为泡影。 “听说红雨科技的高层是黑藤家掌控的。”千子在电梯角落打了声哈欠。 关智贤到这关头还忍不住吐槽一句： “该死，我要状告他身为人师却搞兼职。” 他竖起耳朵偷听二人的谈话。 “卡蓬先生，也许你对我们的实验室多有耳闻。我们有最先进的设备，尤其是‘创新型脑组织合成实验室’……” 两人交谈了许多关于纳米技术对人体改造的话题。 拉泰重工似乎正与红雨科技合作一个，关于纳米诊疗机器人的项目。 而卡蓬少爷则是拉泰方面派来的总负责人。 “我可能将会长期驻留高天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询问我。” 卡蓬系紧领带，一改平日里骚气的态度，变得严肃认真。 关智贤一听，心里顿时大喊：卧槽，居然还要在岛上长期驻留，太可怕了！ 而另一边跟随卡蓬的年轻人似乎是他的亲戚，像是挖苦般说道： “还请贵公司多多包涵，毕竟家父说，这是我家小弟第一次长出息了。” 卡蓬少爷立刻白了那个家伙一眼，“喂，亨利……” 那个叫“亨利”的人还在他的耳边悄声补充了一句： “然而你的目的却还是来岛上找女人。” 卡蓬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而亨利只是在一边“嘿嘿嘿”地笑。 电梯在68层停下了。 “喂，你不出来吗？” 关智贤突然听到身后的黑藤秀秋在叫他。 他立刻压低了嗓音，回答说： “先生，我走错楼层了，现在准备下去。” “哦。” 黑藤秀秋狐疑地看了几眼。 但是因为卡蓬等人的缘故，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几人慢慢走出电梯，只留下关智贤一人呆在原地。 幸好没被认出来。 他的周围浮现出湖神仙女莫吉亚娜的虚影。 她微笑着问：“先生，请问您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呢？” “对不起了，莫吉亚娜。” 电梯关门之后，关智贤忽然一拳打烂电梯的天井！ “警告：请停止破坏行为，否则将启动紧急防御模式。” 女神的表情顿时变得严厉起来。 “哈尔，上！” 小仓鼠顺着关智贤的肩膀爬上电梯口。 “三秒后将启动紧急防御。” 千子打了声哈欠，“这个ai终于原形毕露了呢。” “到底来说，就是红雨科技的下人罢了，怎么能跟聪明ai千子比呢？”关智贤打趣地说道，“你是我的伙伴，她可不一样。” 倒数任她倒数。 我的行动要开始了。 一直以来，他发觉自己都在世人背后做着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偷渡高天原，搏杀公卿之子，拯救了一座城市，现在又要潜入高天原第一的大公司，就仿佛超级英雄一样。 可是即便是《仇富者联盟》的英雄们，也能风光无限地成为新闻媒体里的焦点。 但关智贤仍然只是关智贤，一个不为人知的御庭足轻。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察曼可汗的银假面。 没关系了，在阳光下默默无闻，在黑暗中当个传奇。 直到莫吉亚娜倒数到一的时候，哈尔将病毒数据通过电梯的传输接口输入了中央的系统ai。 关智贤轻敲响指，那板着脸的女神登时如同被电磁干扰般扭曲起来。 “iamkillman.” 在病毒侵扰下，莫吉亚娜此刻完全变成了服服帖帖的侍女。 “干得漂亮，狗子，e塔的电梯果然连接着中央ai。” 哈尔挠了挠头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厉害的病毒的？要知道红雨科技的屏障等级可是达到了sg以上。”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有许多个‘朋友’。” 说完，关智贤爬上了天井。 现在控制了部分系统还远远不够，整个大厦到处都是安保人员，即便你能正大光明走进门禁，也会立刻被护卫的泰瑟枪击中。 通过暗金义眼的扫描，电梯井里有一处通风管道。 他弹出死寂，将管道口的网格划开，然后轻轻点击随身电脑上的选项，让转动的风扇叶停止。 “没想到你挺熟练的。”千子说。 “那是，偷鸡摸狗我又不是没干过。” 他仿佛很自豪地说道： “以前我撬老板的自动贩卖机，就是从通风管道进去的，这招屡试不爽。” “那可真是熟练得叫人心疼。” 透过管道的通气口，关智贤看到了一个休息室，卡蓬和那个叫亨利的男人就呆在里面交谈。 “你的意图我很清楚，卡蓬，你是我的兄弟，自小长大。”亨利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说。 “哦，那你究竟知道什么呢，大农夫？” “我知道你仍然对你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想要找借口上高天原来。” 卡蓬似乎想要发作，脸色憋得通红，但是茶壶临近蒸汽爆发的时候，茶盏又再度压了下去。 他不悦地说道：“她已经不在了，不许在我面前再提她。” “好吧，不管你怎么想，集团的利益全押在你身上，老爸估计不希望看到弗拉维亚科技和高天原手拉手度蜜月的样子。” “我知道啦。”卡蓬不耐烦地说道。 关智贤就在一旁偷听着。 “千子，拉泰重工似乎并不像表面上对高天原那么友好。” “大集团利益至上，本就没有什么朋友之分，只有暂时的合作对象。” “这点赞同。我一直很讨厌这帮人丑陋的嘴脸。不过，拉泰重工究竟在策划什么？” 关智贤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憨憨卡蓬到底能有什么坏心思。 能确定的一点是，拉泰重工与弗拉维亚科技处于竞争关系，两者都在争取与高天原合作。 高天原到底有什么“宝贝”，竟值得两个大集团竞相争取呢？ “走吧，时间不多，我们要想办法找到阿史那阙。”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问一下。 不懂就问，养成好习惯。 关智贤顺着管道摸到了68层的男厕所。 红雨科技的厕所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技术，丝毫没有任何异味，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芬芳。 在包厢里等了老半天，终于有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大叔入了隔壁间的厕所。 “好机会，千子，是时候展现一下【影武士】的真本事了。” 那八字胡男士刚解开皮带，准备脱裤子，忽然感到喉间一凉。 他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老实交代一些事情。” 透过面前光滑通透的瓷砖，男人看到了一张和他一样留着八字胡的白银假面。 “这是察曼可汗的银假面，不是应该在楠木苍的手上吗？” “阿史那阙在什么地方？” 关智贤再度逼问道，将死寂更深入几分，令男人的喉咙多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究竟是谁？”他似乎没有丝毫畏惧。 “黑可汗的仆人。”关智贤学着察曼反抗军的口吻说道。 “哦，他就在6821实验室里，你想救他，前提得有本事进去。” 说完，关智贤突然察觉到某种异样——但来不及了！他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八字胡男人一个肘击命中关智贤的小腹！ 继而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抓起，被用力抛了出去，重重撞向了盥洗池的玻璃。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咔。 八字胡男人用力扭了扭脖子。 “小子，我可是空手道黑段，你可不要小瞧我。” 第92章 潜入行动(下) 有句话叫“帅不过三秒”，估摸着说的就是我自己吧？ 他只感觉头晕目眩，若不是脸上戴着银假面，估计脸都得被碎玻璃划破了。 八字胡大叔大喝一声：“弧形腿法！” 关智贤挣扎着站起来，结果却被八字胡大叔的扫堂腿再度放倒。 “喂，就这点能耐？” 关智贤咳嗽几声，勉强笑道：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嘴硬？” 男人又是几拳轰在关智贤脸上，把他打得几乎无法还手。 “是我亲自摘下你的面具，还是你自己来？” 关智贤不说话，只是强忍着吃了一记又一记重拳。 八字胡男人接连吼出几声“冲拳”、“手刀”、“铁骑三段”云云。 “吱吱吱，快还手啊，不然你就要被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机械仓鼠哈尔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叫嚷。 “该死，臭老鼠废话好多，这要你说吗？” 八字胡男人伸手准备去揭面具，然而仓鼠哈尔却突然跳到了男人的脸上，不停扯着他的胡子。 “这是什么东西？！” 八字胡男人惊叫着，关智贤趁机一掌劈向他的太阳穴。 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被打歪脑袋，唾沫横飞。 他企图反击，然而关智贤立刻将八字胡的脑袋猛地摁向盥洗池，“砰”地一声砸坏了水龙头，池中的水流顿时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不好意思，黑段哥，我这招叫‘猩猩游泳’。” 关智贤并不打算给他反击的机会，而是掏出电击器对着他的腰间来那么一下。 加上水流上涌，当场就能把黑段哥给电成休克。 “搞定。” 一人一鼠互相击掌。 关智贤立刻将昏迷的男人搬到厕所间里藏好。 这家伙起码得睡上好几个小时。 他又想到了什么，便用扫描仪将这黑段哥全身上下复刻了一遍。 然后关智贤贼头贼脑地推开厕所的门缝，观察了一番，顺手关闭了走廊的摄像头。 外面是一道颇具未来感的走廊，设计师们将其设计成了镜中迷宫的模样： 墙壁光滑通透，能够隐约看到自己的倒影，但不至于使人迷失方向。 头顶散发的幽蓝灯光给予一种梦幻的感觉，顺着指示灯走，能看到一间间被灯光高亮的舱门。 “6821实验室。”关智贤默念着之前黑段哥说的地点。 这地方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区间。 他小心翼翼地矮下身形，从一些窗口下方走过。 他的头顶上便是几个正在做实验的科研人员。 而另一边则是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估摸着是这帮科学鬼才临时讨论的地方，里面摆放着太空棉透气沙发， 他发现那间实验室的门口写着一串外文，大概意思就是“创新型脑组织合成实验室”。 搞不懂这啥意思，名字花里胡哨的。 门口还有一个护卫在把守，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台身高两三米的机器人。 关智贤顿时回想起cd赤鸟大厦的机械公卿。 而眼前这家伙，似乎是机械公卿的次世代升级版，宽大的衣袖里还装配着a级【击穿】的转轮机枪。 压迫感远远超过了之前的螳螂刀。 关智贤让狗子尝试用绝命毒师的病毒入侵机械公卿，却发现对方的【屏障】也相应升级，不但行不通，还险些暴露。 该死。 虽然很麻烦，但是问题不大，换做别人可能不成功，但是……老子可是【影武士】加【阴阳士】的金牌潜入组合。 关智贤打开了久违的迷惑装置，将黑段哥的虚拟成像投影出来。 因为有安川净在远程辅助，他甚至还能复刻出黑段哥的虹膜成像，使得虚像更加真实。 “提示：正在识别身份。” 机械公卿看到虚像，义眼中登时散射出暗红的扫描光。 “识别完毕，欢迎您，黑藤一龙先生。” 机械公卿对着一个虚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千子，这家伙居然也是黑藤家的人。”关智贤不禁大为吃惊。 “嗯，红雨科技的二把手，ceo黑藤敬二的兄长。” “卧槽，不是吧，我居然招惹了这家伙！话说，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啊？” “维度百科是个好东西。”千子简单回答道。 关智贤顿时压力倍增。 没想到堂堂大公司的二把手就这么被自己给揍了一顿，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了。 然后关智贤打开变色龙光学伪装，趁着扫描光落在“黑藤一龙”的身上，他赶紧偷溜到实验室里。 里面空无一人。 舱门之后是一个更为巨大的空间，四面的墙壁上都仿佛布满了电路抑或精密仪器。 除此外还有一些重口味的玩意： 这里有许多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人工合成的大脑。 还有一些仿生人标本躺在手术台上，如同死人一般，但又仿佛随时都会苏醒。 一条条粗壮的管道自四壁连通向中央的玻璃胶囊。 关智贤立刻就认了出来，被关在玻璃胶囊粒的人正是库曼斯克博物馆的馆长——阿史那阙。 那个可怜的察曼人此刻就像标本一样，被浸泡在类似福尔马林的混浊液体中。 仅仅依靠一副黑色的面罩维持呼吸和进食。 真惨。 关智贤不敢乱碰周围的仪器，生怕不小心触发什么警报。 “这地方还真够高端的。没想到电影里的场景真的存在。” 看着机器周围漂浮的悬窗，以及那些密集的代码和数字，关智贤不禁有些咋舌。 他慢慢朝着中央的玻璃胶囊靠近。 “喂，阿史那先生！” 关智贤轻轻敲了敲玻璃罐。 然而那疲惫的可怜人却仍然只是闭着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阿史那先生，我有事情要找你。” 终于，那罐中的历史学家缓缓苏醒了过来。 当他看到关智贤脸上的银假面时，顿时震惊地撑大了眼睛，水中的气泡不断往外冒。 “你是……怎么拿到银假面的？” “这点你别管，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说不定我也能帮助你。” 阿史那阙努力想要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却只是在水中漂浮，如同溺水般，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回答我，你说的关于‘永恒生命’的事情是什么？” 阿史那阙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千子提醒道：“有人来了。” “什么？” 关智贤也听到了舱门外传来的识别声。 偏生这时候有人来打扰，他立刻向阿史那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在这儿。 之后，他跟千子偷偷摸摸地躲藏到了一台大型计算机之后。 “哈尔，帮我去看看，到底谁来了。” 机械仓鼠顺着关智贤的肩膀跳到了地上，用那小爪子扒住机器的边缘，贼眉鼠眼地窥视着。 然而，小仓鼠却一瞬间石化了一般，“吱……吱吱吱！” “吱什么吱，到底什么情况？” 哈尔僵硬地转过小巧玲珑的身躯，那张鼠脸上的小胡须都仿佛蔫了下来。 “关哥……进来的是宗政大人……” “我靠，这被发现那死定了啊！” 关智贤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背凉了半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只能祈祷自己的隐蔽能力足够过关，不会被发现了。 第93章 变故 关智贤悄悄骇入了实验室的摄像头。 借助摄像头的视野，他清晰地看到羽前宗政此刻正单独走进实验室。 看起来，宗政前辈暂时没发现自己。 “原来你醒了。” 他交叉起双手，站在玻璃胶囊前。 “托你们的福……我可算睡了一个好觉。”阿史那阙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起来，他这段时间受了不少折磨，天知道红雨科技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关于上次的提案，你考虑得怎么样？” “你是说，让我承认自己曾有精神病史，而非病毒入侵，然后把我转移到月见山精神病院吗？” “这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羽前宗政平静地说道，“或许还能为你争取到一丝权益。” “你可真好心……” 他勉强发出一声笑，那笑声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包括我的记忆……” 他只觉得自己的记忆一片混乱，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 先是弗拉维亚科技找来了他的亲儿子，可是他却已完全不认识他，只是固执地相信自己记忆中的男孩才是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人既可悲又可怜。 羽前宗政点点头。 “确实，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的妻儿都从未存在过，都不过是虚假的记忆，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吧？” 阿史那阙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啧，说不定，连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你，都是虚假的幻觉。” 听到这里，关智贤不禁开始困惑：宗政大人似乎在和阿史那阙私下商量什么协议。 他似乎想要把阿史那阙弄到精神病院去，这样的话，馆长就会被认定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宣判无罪。 “我感觉有点可疑，难道宗政前辈也想解救馆长？” 关智贤忍不住对身旁的千子说道： “他这么做是背叛御庭番啊。” 可是千子却反问了一句： “动动脑筋，你现在不也是在‘背叛御庭番’？” “你是说，堂堂宗政大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是人都会有。” 千子轻轻拍了拍关智贤的榆木脑袋，“就比如你天天都在打路上小姐姐的‘坏主意’。” “草，你又偷窥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路人皆知。” 不知道羽前宗政与阿史那阙又说了些什么，声音压低了不少。 关智贤打算悄悄靠近，不希望漏听任何一个有用的情报。 他的身体几乎是完全贴紧地面的，面对宗政前辈这样的狠角色，必须极其小心。 然而这时候，舱门再度打开了。 关智贤吓得立刻停下脚步，半蹲着躲藏在一个装着合成人标本的罐子后。 丫的，怎么还有人进来？ 他大气不敢喘一口，只得接着拜托哈尔偷窥。 “狗子，又是谁来了？” 只听机械仓鼠声音颤抖地说道：“关哥……是……是咱们御庭的老中大人。” “什么？！” 关智贤立刻切换视野。 来者半披素色法袍，上面隐约浮现着毗沙门天狰狞的虚拟影像，威风凛凛，他正是昔日关智贤在病房里看到的长者——整个御庭番的最高指挥官——白藏大人！ 而且他的身旁还跟随着那搞兼职的师范黑藤秀秋！ 这尼玛的搞什么名堂，怎么什么神仙都齐聚一堂了？ “该死，我是不是该开溜了……” “你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千子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我预感会有好戏发生。” 说着，她身形一闪，重又出现在老中白藏的身旁，好奇地打量着他。 传说中御庭第一战力究竟实力为何呢？ 可是等到评估完毕，却发现白藏所有的属性都是一个大写的问号，甚至连他的义体有哪些都分析不出来。 “唔，不愧是御庭第一的高手，入门级的军工义眼完全无法分析。” 千子面色一沉，不知怎么的，竟好像连她对这白发苍苍的长者颇为忌惮。 “我听说，即便是宗政前辈，也无法正面与白藏过上三招……”关智贤愈发感到紧张，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别说逃走，现在只怕是稍微动一下，都可能会被发现。 “羽前君，别来无恙啊。”白藏的口吻不太对劲，听起来充满了某种敌意。 羽前宗政没有回答，只是表达出下属遇见上司的敬意，鞠了一躬。 “连声招呼都不打，是担心我们黑藤家礼数不够周到吗？” 老中身旁的黑藤秀秋也似笑非笑地说着。 “这种小事，无需操劳两位大人。”宗政只是平静地回答道，面色毫无变化。 只见白藏踱过钢铁铸就的地面，噔噔噔，顺着铁梯慢慢走下。 他如同高大的巨人，屹立于宗政身前，裸露在宽袍外的金属重甲宣示着绝对的权威与力量。 传闻说，白藏大人能够同时挥舞两把将近两米的御神刀，但具体实力如何完全就是未知数。 因为在整个高天原，能让老中出手的人并不多。 “你来这儿干什么？”白藏问道。 “当然是奉行公事，大人。” “公事？老夫不曾记得有何公事予你。” 宗政抬起头，目光凛然地仰视着那巨人，“吾辈当初宣誓，忠诚于皇，忠诚于法度，忠诚于神原万民，并非只是御庭。” 白藏先是一愣，看到羽前宗政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老夫只是随意问问，不必如此严肃。你的忠心众人皆知。” 关智贤发觉站在门口的黑藤秀秋也跟着走下来了，但他的方向却是自己躲藏的标本罐后。 喂，别过来啊！ 关智贤不得不往旁边挪动身体。 他不断祈祷着对话赶紧结束。 而黑藤秀秋就靠在罐子边上交叉起手，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嗯？” 秀秋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不禁一回头，吓得关智贤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该死。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啊。 关智贤不打算再逗留，他观察到实验室二楼有一个排气口。 他通过绝命毒师的病毒窃取到大厦的结构图，得知通风管道能联通大厦67层的浮空车等待室。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逃走。 阿史那阙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可能是复活大豪的唯一希望，也是追查百鬼众的唯一线索，必须要想办法让他开口。 再等等吧，就一会儿。 他心中告诉自己，必须要忍耐。 “殿下交代了什么？”白藏问道。 “殿下交代卑职，务必彻查百鬼众与察曼人之间互相勾结一事。” “只有这些？” “任何威胁神原的阴谋，都不能懈怠。” 关智贤隐隐约约感觉，老中与宗政大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整个御庭番并非他一开始想的那样融洽。 “是啊，不能懈怠……所以，你还带了别人到这实验室里来吗？” 老中话锋一转，脸颊慢慢移向了关智贤躲藏的方向。 他心中顿时一凛！ 难道被发现了？ 另一头的安川净也惊恐地在耳机里喊道：“关哥，千万别动！” 黑藤秀秋打了声哈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一罐之隔。 怎么办……怎么办…… “狗子，要不然，你叫哈尔出去送死，让我逃走吧。” 哈尔一听，全身的仿生鼠毛都倒竖了起来，“吱吱吱？！” 第94章 承诺 “仓鼠也是有鼠权的，哪怕是机械仓鼠！” 哈尔抱头鼠窜，早就不讲义气地溜走了。 “干！回来啊！”关智贤无声大喊。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羽前宗政终于开口说道： “我让我的部下在暗处待命，以确保安全。” “哦，怪不得。应该是名【影武士】吧？”老中笑道，轻轻拍了拍宗政的肩膀，“保持警惕向来不错。” 关智贤登时傻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宗政大人早就发现自己了？ 危险警报似乎已经解除。 但两人的洞察力足以让他彻底地震惊。 关智贤不知道为什么，宗政前辈一开始没有点破自己。 “那么，你问出了什么？”白藏的语气看似平稳，实则咄咄逼人。 “阿史那阙有严重的妄想症，他幻想自己是察曼可汗，因此才选择与百鬼众合作。” “还有呢？” 宗政顿了一顿，“没有更多的信息，他不过是个脑部遭受损伤的精神病患者。” “噢，还有呢？” 白藏轻抚长须。那满头白发仿佛白狮的狮鬃。 两人的态势愈发剑拔弩张。 僵持片刻，羽前宗政还是选择了退让。 “仅此。如果老中大人没有其他任务安排在下，那卑职便先行复命了。” 即便是御庭苍鬼，在护法天王面前也不得不退避三分。 “唔，别着急，正好老夫也有要事要觐见殿下，老夫便陪同你一同去吧。” 羽前宗政那双幽蓝的义眼霎时间变得阴晴不定。 “如此，也好。” 感觉就像是要监视宗政前辈一般，白藏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他半步。 随着舱门打开又关闭，关智贤松了口气。 可是，黑藤秀秋那风骚大叔却依然留在实验室里，等到两人走了以后，才慢慢吹着口哨，走到阿史那阙的玻璃胶囊前。 “嘿，阿什么的先生，你不会真的认为，鉴定为精神病，就能逃脱制裁吧？” 玻璃容器里的察曼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个世界讲求秩序，一切的一切都服务于绝大部分人的利益……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吧？” 阿史那阙的喉咙里咕哝着什么。 “秘密的消失能造福大部分的公民，它应当如同落叶归为大地。” 说完，黑藤秀秋按动了操控台上的按钮。 “再会了，最后的察曼人。” 他朝玻璃胶囊挥了挥手，快步离开了实验室。 他要干什么？ 秀秋一走，关智贤立刻从藏身处闪了出来。 “馆长，现在安全了，我们……” 然而他刚靠近玻璃罐，却猛然发觉馆长口中的呼吸管被切断了。 ——提示：请立即接入呼吸管！ “什么玩意？” 四周顿时回响起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刹那间，容器的液体统统开始涌进阿史那阙的鼻腔里，整个玻璃胶囊密不透风，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被活活溺死！ “该死，黑藤秀秋拔掉了呼吸管……你等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跑到之前秀秋所呆的地方，可是那里到处都是按钮和拉杆，完全不知道哪个对应呼吸管道。 “完了，千子，我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维度百科生产的ai。” 千子也在努力分析，可是到底来说，她不是万能的。 关智贤看着密密麻麻的按钮，又看着玻璃罐里窒息的阿史那阙。 他急得焦头烂额。 关智贤慌乱地穿过千子的虚影，他尝试打破胶囊，可是发现表面是似乎是钢化玻璃，即便是机械臂也难以破坏其外壳。 管不了那么多了。 关智贤直接将死寂挥出，启动激光触点。 他迅速在玻璃上连续划上了好几刀，然后一拳轰向裂痕的中心。 伴随一声犹如鸡蛋壳破碎的声响，那裂痕终于自中心不断扩大。 ——轰！ 罐中的液体霎时间狂涌而出，化作巨力将玻璃直接击碎！ 获救的阿史那阙跪倒在玻璃碴中间，他全身一丝不挂，泡得发白发皱。 “为什么……咳咳，为什么要救我？”察曼人声音嘶哑地问道。 “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救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答案。” 阿史那阙凄凉地笑了一声，“呵，为了‘永恒生命’吗？” “对，你只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然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关智贤条件提得干脆利落。 可是阿史那阙却黯然地摇摇头。 “没用的，我逃不走。我已经分不清虚实，失去了记忆与魂魄的人，也没必要再苟活于世。” 关智贤着急了，巴不得把这家伙给直接拖走。 “行行行，你想留下也可以，但请告诉我‘永恒生命’究竟是什么？” 阿史那阙失魂落魄地回答道： “圣石。黑可汗的馈赠，即便肉体腐朽，它亦能带来永恒不朽的生命。鵺大人需要它。” “你说的是虚空石吗？我到底该怎么做？” 关智贤再难以掩饰语气中的兴奋——他猜得果然没错！ 科技发达的今天，的确存在着延续生命的办法。 可是，他必须知道虚空石是如何让人获得永恒生命的。 “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关智贤一愣，连忙追问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谁知道这项技术？是那个什么鵺大人吗？” “我……不知道。” 他气得想要把阿史那阙给直接掐死！ 老子费那么大劲，最后你却什么也不知道？ “你太着急了。百鬼众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一枚棋子。”千子理性地分析道。 “可这样，我不是白来了吗？” “不，起码，你知道百鬼众的人需要它，说明他们十有八九掌握了这门技术。” “你的意思是？” “坚持你一直做的，追查百鬼众，尤其是那个叫‘鵺大人’的。” 千子轻拍关智贤的肩膀，似乎在提醒他冷静。 “可恶……” 他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或许实验室里还有别的什么。 关智贤顾不上那么多，开始在每个抽屉之间乱翻。 可是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纸张记录的东西？ 而就在他四处翻找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声响。 ——砰！ 关智贤忍不住回头，却看到阿史那阙一头撞向了那装有合成人的玻璃罐子。 他几乎失了声，玻璃上满是殷红的血。 阿史那阙一遍又一遍撞向玻璃罐，关智贤想要去阻止，可是来不及了。 察曼人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连坚固的玻璃上都出现了裂缝。 “喂！你干什么！” 阿史那阙重重倒在了地上，几乎已经丧失了知觉。 “回到黑可汗的怀抱去……解脱……” “草，你他娘的，我把你救出来，你却要寻死？！” ——检测到生命体征下降。 义眼中立刻浮现出了阿史那阙此刻的情况。 完了，全完了。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阿史那阙奄奄一息地抓住关智贤的手。 “你说吧。” 他沮丧地靠在了玻璃罐旁。 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可汗的银假面……不要落入任何人手里……无论是弗拉维亚……还是察曼武装……” 关智贤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毕竟，这可能是一个垂死者最后的遗言了。 “我不希望……这张面具再挑起任何战争……” 阿史那阙努力用指尖触碰到那张冰冷的假面。 或许对他而言，此时的自己不是一个渴求自由的察曼人，也不是为集团效命的卑微职员。 他不过是以一个历史学家与博物学家的角度，希望这无价的宝物不再流转于争斗，不再成为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 这张面具承载了太多的历史。 可汗们利用它彰显王室的权威，弗拉维亚科技借助它统治察曼人，而百鬼众则利用面具激化文明与野蛮的矛盾…… 这样的死循环是时候终结了。 “我答应你。” 那只手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关智贤轻轻地合上了馆长的双眼。 这个可怜的家伙，到最后也只能把遗愿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一个疑惑。 “黑藤秀秋为什么要杀他？” “或许，有些人不希望他吐露太多的东西。”千子简单回答道。 这个时候，关智贤感觉身后隐隐传来振动。 他面色一沉，起身回头。 却看到那鲜血覆盖的玻璃罐中，有一双诡异的双眼悄然睁开，正以那空洞惨白的瞳仁注视着自己。 “这……这是！” 第95章 封锁警报 玻璃罐里的人型怪物被启动了！ 他那呈矩阵式排列的战斗复眼如死星般被颗颗点亮。 穿插于皮肤下的电子肌肉束，如深海物种的发光器官一般散发出幽暗的色调。 在关智贤的印象中，合成人应该都是充当人类副手一般的存在，而真正见到这种用于战斗的怪物，还是头一次。 这个脆弱的牢笼是怎么牵制住一个怪物的？还是说，阿史那阙有着超合金铁头？ 此刻，合成人一拳打碎玻璃罐，这个从水牢中挣脱的猛鬼喷吐出一次次沉重的呼吸。 他的肤色完全是浮尸般的白色，各种奇怪的皮下植入物在那层惨白的“薄膜”后，各自迸发出变换的色彩。 “嘿，帅哥……我们无怨无仇，让我离开，好不？” 关智贤慢慢后退，他的义眼开始自动评估合成人的数值。 “生物武装。”千子眉头紧蹙，“一种新兴的技术。” “这又是什么玩意？” “当初人们观察铁林区的变异生物时，发现利用那些畸变物种的细胞，能够制造出快速再生的肢体……就像弗拉维亚的特辖军。” 每一个大集团都有涉及这方面的项目，但红雨旗下的这种，显然和新大陆的变异土著师出同门。 “妈的，都是一群神仙！” 合成人注视着关智贤，从脑后伸出无数细细蠕虫一般的探析触角，分析着空气中的信息与四周状况。 它们在整个房间中蔓延。 关智贤慢慢地挪动身体，第三层的实验室有一排玻璃窗。 触须发出嘶响。 带着荧光触点的触手们霎时间一同指向关智贤。 “识别完成，确定目标为入侵者。” 关智贤才刚移动到铁栅栏边，那宛如活尸的合成人突然间发出一声怒吼。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疹状结晶瘤立刻破开，生出数个节肢状的晶化穿刺体。 咆哮着狂奔而来。 卧槽！ 那速度简直就像遇到了欠他几千万的仇人，合成人用狂暴的节肢砸毁实验室的仪器，在即将接近关智贤的一刹那，径直撞上铁梯。 ——轰！ 防火喷雾顿时撒下无数水滴，与此同时，整栋大楼都回响起尖锐的警报！ 这疯狗般的合成人会把整栋楼的警卫给吸引过来！ “完蛋了，千子，我们得赶紧走。” 关智贤攀上超级计算机，借力爬到二楼。 门外的机械公卿察觉到了异常，手持转轮机枪闯了进来。 “侦测到未授的权武器启动协议。” 那颗暗红的义眼扫描到了失控的合成人。 “七号安保协议生效，执行强制关停。” 转轮机枪朝着狂奔而来的合成人射出几枚胶囊状的物体。 这只怪兽的皮下植入物迅速开始结晶化，就好像特辖军体内的特化金属，拥有自主防御的意识。 然而就在惨白瞳仁与暗红义眼对上的一瞬间，机械公卿大袖一挥。 粘黏于结晶化表皮上的胶囊，释放出一股生物电流，将合成人控制住。 似乎是那股电流中夹杂着某种信号，皮下植入物开始向身体内注入化合物质，而电子肌肉束也在丧失效力。 合成人痛苦地哀嚎着，身体上的节肢垂死挣扎地四处挥舞。 “未授权武装已控制。” 不幸的是，节肢在彻底丧失行动力之前还是打破了数个玻璃罐。 “复数未授权武装启用。” 机械公卿话音未落，地上那只剩下几乎瘫痪的合成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腿。 喉咙里咕哝着说些听不懂的话。 “警告……” 分神的片刻，三只合成人打碎了玻璃罐，一同扑向了机械公卿的身体： 一只用力撕扯它的脑袋，一只要将它的双腿掰断，还有一只已经打烂了公卿的核心，将它的脊梁骨活活扯了出来！ “卧槽，生化危机啊这。” 跑到三楼的关智贤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天井，发现四五只合成人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 “该死的红雨科技，到底在研究什么怪物？” 关智贤一拳打烂玻璃窗，与此同时，大厦的安保闻声而来。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护卫纷纷架起了霰弹枪。 然而那些敏捷的非人类却犹如狼奔冢突，一边躲避射击，一边肆意破坏着实验室。 关智贤看着脚下数百米的高空，不禁回忆起当初惊心动魄的摩天之战。 “千子，能不能……帮我倒数一下？” 他每当回想起自己差点摔死就开始发晕，就差千子扶他一把了。 “好。” 千子在他耳边倒数，他心里暗示自己，只不过是跳到楼下的停靠点，到那里偷辆浮空车而已，不是难事。 “三……二……一！” 关智贤纵身一跃，四五个合成人也跟着飞跃而出！ 他的眼睛进了沙子，眼泪横流。 他的身后是令人掉san的畸形怪物，身下是直冲面门的气流阻力。 侧目一看，千子也在学着自己的样子，在半空展臂“飞翔”。 “没必要吧，老姐。” 关智贤的机械臂刹那间打入玻璃，将大楼的遮光板一路撕开一道狰狞的裂缝，最后“砰”地一下卡在67层的地面上。 而那些傻乎乎的合成人统统坠下了几百米的高空。 也有一只特别顽强的家伙落到了其他高塔的停机坪上，但即便如此，它也摔了个血肉模糊。 关智贤咬牙爬上67层。 上面是一个办公室，里面的员工震惊地看着，关智贤伤痕累累地走到他们面前。 “嘿，别看我哈，你们该干啥干啥。” 关智贤每走一步，公司职工们便后退一步。 无人敢阻拦一个戴着诡异面具的不速之客。 角落里有人想要呼叫保安，结果他刚准备按下警报，关智贤便立刻甩出逆鳞，将他的手心钉在墙上！ “嘘……” 关智贤竖起一根手指，搭在面具的八字胡中间。 “我悄悄地来，不触发一点声响。”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敢说话。 关智贤使用绝命毒师的病毒软件，强行关闭了整个办公室的电源，唯独留下了防御用的信号屏蔽器，让他们无法叫来保安。 “好啦，感谢配合。” 说完，关智贤打开金属大门。 “等等！” 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还以为是有死脑筋的家伙想干他。 可是，随后他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司职员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别走！请给我签个名吧，我早就被公司折磨得不成人形，英雄，你是反抗996第一人！” 关智贤只感觉头顶有一只会拉出省略号的乌鸦慢慢飞过。 呃，反抗996斗士？什么玩意？ 关智贤只想赶紧走，顺手写下了一行“killman”，然后丢下笔，将金属大门关闭锁死。 “啊，killman，连名字都那么酷！妈的，老板，我不干了，我要辞职，反抗公司暴政！” 说完，办公室的职员们群起沸腾，踩着办公桌狂呼起“killman”的名字。 关智贤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出走廊便看到电梯门开启，出来了一堆全副武装的安保警卫。 “站住！” “站泥马呢？” 关智贤一个箭步将面前的大门撞翻。 他实在搞不懂，警卫们喊“站住”是干什么用的，你叫我停你就停啊？ 67层有一个浮空车停泊点，这里停放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豪华浮空跑车。 只见机械仓鼠哈尔，此刻竟然就站在一辆带着绿色大头标志的车子上。 “吱吱吱，关哥快来，我已经破解了这辆车！” “你丫的，真够义气，把我丢下，自己跑到这来了。” “呜呜，鼠命要紧啊。” 小仓鼠哀嚎着，跳进车窗玻璃。 关智贤管不了那么多，打开车门，安全带都顾不上系就直接发动。 “俺更绿！俺更强！欢迎使用阿兹汗绿色环保超跑！” 汽车的ui界面浮现出一个绿色的野蛮兽人头像。 这车子充满了废土风格：狂野的锯齿车前杠，血红如火的喷漆，绿油油的底色，ai兽人压迫性极强的装甲。 这看着怎么都不像是节能环保车。 几颗子弹“当当当”打在绿皮车上，吓得关智贤立刻大喊： “跑跑跑！” “吼！请问大哥要去哪？” “先离开这再说！” “waaaagh！好的，老大！” 绿皮兽人的ai简直就像是混黑道的打手，二话不说，就展现了一番阿兹汗绿色环保车的威力。 他只感觉浮空车离地而起，这辆所谓环保车根本不管乘客舒不舒服，直接开足马力，宛如导弹发射，从轨道喷射而出！ “握——甘——霖——酿！” 速度快得关智贤都感觉失重。 他开始后悔没有系上安全带就出门了，他不得不紧紧扒着座位，才能保证屁股不离席，脑袋不撞天。 即便是这样，那帮安保人员也如同逐臭而来的牛虻，紧追不舍。 透过后视镜，关智贤看到了三辆黑色的浮空车，正尾随而来。 他们拿着喇叭大吼： “前面的家伙，你逃不掉！” 第96章 车神千子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今日神原》，我是主持人史呆利！ “……什么，你们说我上次不是被人踩爆头了？拜托，那是我堂哥史丹利，他现在还在回收站里躺着。” 新型记者机器人踩在浮空车的顶端，身旁悬浮的摄像无人机无时无刻不在抓拍现场的劲爆新闻。 “喔，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人从红雨大厦跳了下来，公司的996究竟使多少有志青年走上了绝路？ “啊，还有疯狂的职员在办公桌上跳舞，缓解高度工作的压力。让我们来访问一下那个手舞足蹈的年轻人。” 浮空车慢慢靠近大厦破碎的玻璃，只听见办公室里的人都在高喊着“killman”这个单词。 史呆利兴奋地走下浮空车，梳理自己的大背头，将话筒递到年轻职工的面前： “不好意思，采访一下，你们都在庆祝些什么？” 年轻职工满面春光地说道： “我们迎来了人生的希望和目标，他就是光，就是我们的超级英雄，他是唯一胆敢反抗资本家的人！” “哦，他是谁呢？” “他是鸟？他是飞机？不！他是killman！一个戴着小胡子面具的西装帅哥！” 说完，天空划过一道雷霆，绿色的闪电直冲天际，它的身后跟着三辆黑色浮空车，焕然是一场空中飙车大会。 办公室里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killman！killman！” 人们欢呼着，史呆利也卖力地向整个神原的观众广播这一壮举。 “连百鬼众都不敢做的事情，一个名叫killman的神秘人竟然做到了！ “他放跑了实验室的合成人，他是在为那些可怜的人造生命争取人权吗？”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打开柠檬汽水，背景放起了艾伦·沃特的电音，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欢呼！ 狂野的阿兹汗浮空车飞快穿过迷宫般的天街，时而上，时而下，就像过山车，将关智贤甩来甩去。 “我要吐了，该死……” 他拼尽全力抓住安全带，他发誓，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先把安全带系好。 “千子，这样下去不行，你看，他们把兵御府的治安警察都给吸引过来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看警匪片。”千子枕着双臂，舒服地靠在副驾驶上。 “我还喜欢看小电影呢！但上面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包括警匪片也和我无关！” 千子耸耸肩，“唔，可你现在和匪徒真的没区别啊。” “好啦，现在不是他娘的辩论我是不是匪徒的时候，我现在不能被抓到！” “你相信我吗？” “啥？” ai少女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千子可是车技一流的老司机喔。” “哈？”关智贤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数据线插入浮空车的接口，千子便能化身高天原车神啦。” 女孩轻轻一眨眼，一个星星图案的虚像飘了出来。 “好好好。”说着，关智贤统统照办。 在数据线连接阿兹汗浮空车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车身一震，座位开始交替。 千子摇身一变，化身身材热辣的赛车女郎。 高束的马尾，白色短外套，半球微露的黑色上衣，完美的马甲线，外加雪白性感的大长腿。 “喂喂，你这身打扮……” 关智贤忍不住拿纸巾擦了擦鼻子，然后满面绯红地转过身去，低语道： “该死……还真是老司机了，本以为是婴儿车来着。” 可是他话没说完，阿兹汗骤然加速！ 屏幕中的绿皮兽人此刻跪伏在赛车少女的大长腿旁，心甘情愿地叫她“大姐大”。 “前方车速拉满，请系好安全带。” 千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立交桥。 “喂，要撞上了！” 然而却在即将命中桥墩，车毁人亡的一刻，ai少女猛打方向盘，差点把关智贤给甩飞出去。 身后追踪的保镖们反应不及，一辆撞上桥墩，不幸坠毁。 观众们再度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不远处抓拍的史呆利兴奋地大喊： “瞧，killman干掉了一个安保！” 其余两辆好在车技娴熟，才幸免于难。 阿兹汗浮空车如同俯冲的战斗机，无数辆路过的路人吃惊地看着，绿皮车犹如野蜂狂舞，左突右闪，无数次与他们擦肩而过。 “千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的……该死，你这技术，不去做《极品快车》的代言都可惜。” 关智贤的呕吐袋里满是自己早上的食物。 千子微微一侧颜，唇角勾起自信的弧度。 “但，千子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程序，仅此而已。” 浮空车的高度倏然间降低，关智贤措手不及，只感觉屁股失重，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警车尖锐的呼啸。 “关哥，我们真闹大了……” 仓鼠哈尔就像随风飘荡的小毛球，到处乱飞。 “我知道，被抓到，我们死定了，还会被珣香大姐嘲笑到肚子里去。” “你刚刚是置入了什么操纵程序吗？”哈尔问道，“屏幕里的性感小姐姐是新的ai？” “呃，是吧。” “红雨科技窃取的？” “呃，是吧。” “关哥，我好喜欢那个小姐姐，又甜又酷。” “你哪个小姐姐不喜欢？” 小仓鼠羞涩地捧起脸，从车底滚到车顶。 “我不装了，关哥，我就喜欢超帅超可爱的小姐姐！” 突然，子弹咆哮着打中了阿兹汗的玻璃，绿皮兽人立刻向千子发出了警告： “老大，检测到五辆御门府的警用浮空车，以及一架四翼涡轮直升机。” “呵，看我的。” 少女一敲响指，浮空车登时无限逼近路面，而警车也随之而至，吓得周围的汽车都识趣地闪避。 “哦，不妙，我们的英雄killman似乎被御门府逼上了绝境，他究竟该如何……” 史呆利激情解说着，可没想到这个“如何”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横飞的子弹便将他打成了筛子。 倒霉的记者机器人顿时跌落马路，被路过的汽车给碾成了两半。 “观众们，有个不幸的消息，我现在准备和堂哥见面了……” 千子提醒道：“等下会很黑，但请不要紧张。千子已经安排好了撤退的路线。” 少女走出屏幕，突然出现在关智贤耳畔，低声说了什么。 “我靠，这太危险了吧！” “富贵险中求嘛。” “你又乱用句……” 浮空车瞬间进入桥墩底部，从狭窄的隧道口冲了进去，四周骤暗，只剩下一道道霓虹指示灯不断闪烁。 直升机不得不绕道。 这条隧道纯粹是用来防止涨水的排水管道，无比狭窄，也就勉强进入一架浮空车。 而且里面臭气熏天。 在行进一段距离以后，车头猛地左拐，穿入主排污道。 而那些警车已经在隧道中迷失方位，晕头转向。 但千子却轻车熟路，看起来十分了解的样子。 “快到了。” 只见千子打开汽车大灯，照亮了前方隧道口扎营的一众飞车党。 这些人是“神原赤备队”的人，一个个穿着火红色的夹克，染最骚气的头发，开最快的摩托。 “你怎么会知道这帮人的营地？” “不知道，镌刻在记忆里的。” 关智贤蹙了蹙眉。 一个急刹车，那帮赤备队的成员正在吃着泡面，或许还在思考明天去哪里游街呢，阿兹汗浮空车便径直从他们的中间碾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们惊叫着，还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这时候，关智贤直接下车，带着小仓鼠，蹦上最近的摩托车。 “兄弟们，借一下。” “喂！那是老子的车！” 关智贤发动引擎，闯入狭缝般的排污道，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激起层层污水。 “你可真是……越闹越大。” “可那些御门府的警卫，现在只能嗅着汽车尾气叹息不是？” 千子坐在后车座，轻轻环着他的脖子，哼唱着《lostinparadox》萨克斯部分的调子。 此时此刻，他就像迪斯科在逃王子，既紧张，又感到了久违的兴奋。 “下一句我知道……我将轻而易举冲破他人的想象，奔向远方。” 关智贤边唱边飙车。 在地下飞奔了将近十分钟，他丢下摩托，按照千子规划的地图路线，找了一个通往地面的大门。 他用力砸开铁门，出去以后刚好是某个社区堆垃圾的小巷。 关智贤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双腿发软地靠在脏兮兮的墙壁旁吐了个稀里哗啦。 “咳咳，我现在……到底安全了吗？” 第97章 一战成名 夜晚时分，关智贤想办法重新偷了套休闲装，又用香水掩盖了自己身上散发的下水道臭气，才最终回到无间院。 他靠在电梯上，看着电视机上播放的关于自己的新闻。 “关哥，你终于出名了。”小仓鼠哈尔气喘吁吁地说。 “嗯。” 拯救库曼斯克的时候不出名，被治安警察追遍全城的时候却火遍了神原。 该死的，这到底什么世道？ 路过25层公共区域的时候，关智贤还听到那帮人在为“killman”欢呼，巨大的公共led屏幕下面，一堆人拿着烤串，捧着关东煮看戏，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今天又去锻炼呢？” 打开电梯门，门卫胖大爷在天街的人行道旁边扎马步边吃晚餐。 “嗯。” “极限运动？” “多人极限运动。”关智贤疲惫地说，“车速很快的那种。” “唔，看得出来，大汗淋漓的。”胖大爷抚摸着下巴，脑门上迸发出智者的光辉。 他面露和蔼的笑容，目送关智贤回到自己的家里。 “害，现在的年轻人啊……” # 关智贤到浴室里冲了个凉，好洗净一天的疲倦，以及……下水道的气味。 他擦干净湿漉漉的头发，双手按在盥洗池前，盯着面前的镜子。 有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脸，都会觉得愈发像是小丑。 电视机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里面的主持人都在报道着同一件事情： “今日红雨大厦遭遇了一场恐怖袭击，导致一位正在接受治疗的外国患者死亡，根据相关人员调查，怀疑是某位激进的白领所做。” 电视机切换到了记者的画面： 一群拿着话筒的家伙将公司里出来的卡蓬少爷团团包围。 “先生，听说嫌疑人持有拉泰重工高层的戒指，您怎么看？” 面对着闪光灯和众人质问的卡蓬少爷不知所措，只能板着张脸说： “我们拉泰重工奉行骑士精神，从不干这种三流暴徒的事情！” “可是死者是一弗拉维亚科技委托给高天原的患者，你们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他们话没说完，卡蓬少爷身边的保镖巴纳德便愤怒地拦在众人面前，亮出了隐隐散发着赤红暗光的胳膊，吓得记者们纷纷逃窜。 关智贤感觉镜中的自己仿佛真的多出了一对八字胡，面色苍白，化身成了人们口中的恐怖分子“killman”。 倒霉的卡蓬少爷居然也被人当成了“幕后主使”，关智贤不禁一拍额头，感觉这货也是被自己坑得很惨。 忽然间，关智贤看到千子出现在镜子中间，吓得自己差点脚滑摔倒。 “我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吓人？还出现在镜子里！” 关智贤下意识拿浴巾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提醒你，你的ot论坛有人回复了。” “知道啦。” 换上干净的衣服，门外刚好传来了门铃声。 透过监视屏幕一看：小鬼安川净这时候才回家，而且手里还拿着打包的章鱼丸子、滑来世汉堡，还有奶盖大红袍。 “喂，我还以为你小子已经被抓了。” “那必不可能。”安川净亮出了手中的袋子，“当当！我刚刚遇到了飞鸟姐姐，跟她去买了一堆夜宵回来！” “你还真是心大哈，刚刚才差点被抓，现在就想着吃，还要陪小姐姐逛街？” “嘛，这都不是事，好吃好喝的最重要。” 说完，安川净将鸡翅、汉堡、章鱼丸子、孜然肉条统统摆在了茶几上。 然后他将环境壁纸设置成了林中树屋。 两人就像在夏安大陆的日落丛林里野炊： 地面是原木搭成的悬空平台，窗外是夜间的原始森林，远眺还能看到一座丛林金字塔。 “这时候，要加点甜辣酱，这可是小弟我对老大哥甜甜的爱啊！” “该死，真他妈肉麻。” 安川净“嘿嘿”笑着，套上塑料手套，抓起鸡翅蘸酱。 关智贤在纳闷，这小子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甜辣酱的。 “来，庆祝今天把红雨科技的公司狗耍得团团转！”安川净举起奶茶杯。 “唉，今天算是一无所获，有什么可庆祝的？” “庆祝你一战成名。” 关智贤苦笑着碰了个杯，沉默地吸起奶茶。 而另一边，千子也像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一般，穿着露肩长t恤，盘腿坐在沙发上喝奶茶。 窗外传来热带鸟类和夏安猎豹的叫声，显得格外静谧舒心。 “music？”安川净问道。 “我要点一曲《海阔天空》。” 电视机里播放着自己的“光辉事迹”，而我们还在热带丛林里吃吃喝喝。 毕竟，大豪说，人间五十年，再不快乐就没时间了。 两人一直嗨皮到深夜，才疲倦地躺在沙发上。 关智贤望着窗外繁星点点，一道流星划过红月。 他知道，现在自己身为killman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等待自己的就将是吃牢饭的生活。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千子。” “小意思，咱们是好哥们。” “嗯。”关智贤转过身去，好奇地问道，“我感觉，你身上有许多秘密，没有告诉我。” “或许吧。” 少女伸了一个懒腰，那略显疲倦的微笑让人联想到了小时候窗边小憩的同桌。 “千子常常会做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座学校里，还梦到自己骑着摩托车，做着危险的事情。” “比如？” “比如拿着自动追踪的智能手枪，比如像武士一样真刀的对决。” “哈，原来‘仿生ai也会梦到中二电子少女’。”关智贤笑了笑。 “这算是对千子的吐槽么？” “嗯。” 关智贤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你说我有新消息？” 他打开ot论坛，发现自己的论坛信箱险些被撑爆！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 关智贤点开一看，发现全都是奔着“killman”这个名字而来的。 一个叫“阴影鹿”的匿名者说： “没想到大佬竟在我身边，楼主，你就是电视上的killman吧？！” 另一个叫“恩佐斯的鱼”的匿名者也跟着回帖： “楼主，我们都以为自己是顶级的骇客了，但你勇闯红雨科技的举动，简直不能再牛逼！” 该死，连高天原我都是偷渡上来的，闯入个公司算什么。 关智贤一边回复着“热心粉丝”的留言，一边哀声叹气：这不是他想要的出名。 这样的名气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就在他回复得不耐烦的时候，忽然有一条格外醒目的星号邮件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那条信件是“暗之座”发过来的。 “咦？” 只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killman先生，你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经过众座讨论，我们决定，将会提供你某些线索，请于暗之座详谈。 “喔，果然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还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关智贤将思维接入红幕，进入【堺墟】暗之座。 今天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坐在榻榻米上，关智贤发觉自己身旁还有一位戴着白色脸谱的神秘人。 “killman，这位是我们麾下的众多线人之一，他决定帮助你，但是，他需要一定的报酬，以证明阁下的诚意。” “哦？”关智贤困惑道，“之前，贵座不是不肯帮忙吗？” “的确。” 暗之座的主人轻摇折扇，“我现在仍然持拒绝态度，可是，他愿意帮助你，众座默许了他的帮助。” 关智贤身旁那白色脸谱的神秘人“嘻嘻”一笑。 “嗨，killman，你的举动让我想起了年少时充满正义感的我！” “呃，过奖。” 我特么哪是为了正义感！关智贤心中有苦说不出，似乎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反抗公司暴政的象征。 “我的匿名者id是‘侠玲珑’，我祖籍是夏国人，从小有个行侠仗义的梦想，看不惯一切不公平的事。” 这家伙打扮得像是江湖浪客，一把刀，一壶酒，一顶斗笠，浪迹天涯。 “喔，那我们是同道中人咯？” “yes！” 说着，他兴奋地握住了关智贤的手。 “只是……”侠玲珑慢慢凑近了他的耳朵，“只是行侠仗义需要那么一点资助。” “靠，你直说吧，要多少？” 侠玲珑拿出算盘算了算。 “嗯，相信我，这个情报绝对值这个数。” 侠玲珑亮出了自己的十指。 “十万？” 侠玲珑摇摇头。 “一百万？”关智贤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一千万。”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