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 第一章 序章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将米琦从睡梦中唤醒了,他习惯性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习惯性地对着一旁床头柜上的盒状物一拍……世界又清静了。。 “啊!不对!要迟到了!”刚刚将手缩回温暖的被子里,米琦猛然醒悟地坐起了身。 呃……怎么会有镜子摆到我床上的? 米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伸出手去捏了捏身前这个坐在床上的自己。 呃……软的……还有体温……哦,果然是在做梦,看来节假日加班太紧张了,昨天更不该加班后再玩psp玩到三点半。嗯嗯……做梦都能梦到闹钟……很好,继续睡。 “喂,我说。”不等米琦重新躺下裹好被子,床边的“自己”忽然用手指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干嘛,幻觉?有话快说,我还要睡觉。”米琦含含糊糊地应道。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自己”继续说道。 “哦,再见。” “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样子有些尴尬,眼前这家伙的反应与他之前的预料可一点都不沾边。 “我在做梦,仅此而已。”米琦翻了个身,“唉,幻觉越来越真实了,再这么干下去难保哪天不会过劳死。现在这个社会……唉呀!” “自己”将手伸进被子,在米琦的腿上掐了一下,疼痛立即打断了他的梦中吐糟。 米琦乍然清醒似地坐起了身,同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刚才那声惨叫的音色显然不属于一名二十四岁的男性所有。 “看来你清醒一点了,那么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自己”微笑着冲他点点头,随即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就是与你共同生活了二十四年的人,你可以叫我米琦,这是我俩共同的名字。当然,如果 觉得这样不好区分,你可以叫我观察者。” 米琦愣着神看了他好半天,这才喃喃地迸出一句:“呃地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幻觉啊,该不会是我精神分裂了吧……” “自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将手指向了卫生间:“我觉得你还是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比较好。” 米琦二话不说跳下床,趿着床边的那双毛拖鞋,叭哒叭哒走进了卫生间。然而,在过去不足三秒之后,一阵高分贝高音调的尖叫声猛地从卫生间里传出。 米琦如同一阵旋风,几乎在尖叫结束的同时便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拎住了“自己”的领口:“告诉我,我在做梦!” “这不是梦,这才是你真正的外貌。”“自己”轻轻拍了拍米琦的脸颊,“你以前的外表其实是我的。” “哦……不不不,看来我真的疯了……”米琦松开了“自己”的领口,四下乱蹿地找着手机,“我得给110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哦不对,是该给120打。妈的!我真的疯了!” “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自己”终于忍无可忍地按着米琦的双肩,将她摁回到床上,“其实你从出生开始就是雌性生命体,只不过在我的影响下,外观模拟成了雄性生命体罢了。” 米琦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从前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新设备:“找……找找找到新硬件,正在搜索驱动程序……”随即她又将手往下伸去:“找……找找找……找不到匹配的硬件!”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在你身上寄生了一个观察周期,相当于你们的历法二十四年。”“自己”微笑着向她说道,“在我抵达的时候,也就正好是你出生的时候,我成功寄生到了你的身上,不过因为一点小小的技术故障,我错误地选择了你作为寄生目标,原本的寄生目标应该是这里的雄性幼体……” “等等?”米琦疑惑地看着“自己”,“你说的‘寄生’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是‘观察周期’?” “观察周期嘛……”“自己”挠了挠头,“就是混迹于该星球智慧生命的群体中,观察并研究该生命群体的一个合理性时间段。而寄生就是最有效的混迹方式。” “那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米琦不依不挠地追问道,“我是说我怎么变成女人了,怎么样子变得与以前完全不同?你知不知道下下下下个月我就要跟女朋友结婚了?你知不知道我家就我一脉单传?你给我往明白了说,我的物理一向不好,别扯那些我听不懂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是‘变成’,而是‘恢复’!”“自己”着重强调着这两个词,“我都说了,你原本就是雌性个体,但我是雄性个体,所以你在被我寄生后表现出的第二性征才会与雄性相似。你看,你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性经验不是吗?和那个经常到这来的雌性个体单独相处时你几时有过雄性个体应当具有的生理反应?就连独自躲起来观察其他雌性个体的影像,你都没有……” “你我!”米琦气冲冲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泄气一般坐了回去,“别说了,我知道自己是性无能……” “不不不,不是。因为寄生的缘故,这二十四年里的记忆,我们是共同的。”“自己”连连摆着手,“还有,你本来就是雌性,对于雌性没有生理反应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我……”米琦无精打采地瞥了“自己”一眼,“……我不明白。” “这样说吧,对于你而言,我是个外星人。”“自己”又抬手指向了自己,而后指了指米琦,“为了研究你们这些生命体而来。我采集数据的方式比较特别,通过生体感应芯片,对于一切可量化的生命数据进行量化处理,而这个处理过程中我不得不进入类似睡眠的状态。为了保障数据采集过程里我的安全,我便采纳了分析系统所提出的可行性最高的方案――寄生到一个当地智慧型生命体的幼体身上。而那个幼体,那就是你。” 米琦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现在她总算有一点点明白了:“你这是侵犯人权!” “自己”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在这个世界上,哪国的法律有将寄生行为定义为犯罪吗?” “呃……”米琦顿时语塞。 “好啦好啦。”“自己”拍了拍米琦的肩膀,“你看,我这不就来和你告别了吗?我就要走了,即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而你,摆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还不等“自己”讲完,一只大抱枕已经迎头拍在了他的脸上。 “人生你妹!老子……不对,老娘……呃,也不对。总之!我的身份证、履历表、档案、工作证、房产证、驾驶证……证,这些哪一样能够和我现在的样子对得起来!你让我以后怎么活!” “自己”充满同情地瞥了米琦一眼:“早知道就不让你去卫生间照镜子了……” “还有!”米琦抓起了耳畔的一绺头发,“的,你几时见过地球人长蓝色头发!我要是能这样走出门去,你信不信我一天之内就得被当怪物抓起来研究!” “呃……”这次轮到“自己”语塞了半晌,才呐呐地说道,“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我不管,你得给我变回去,不然老子……不是,老娘就和你拼了!”米琦一把抓起了墙上挂着的龙泉宝剑――尽管它没有开锋。 “冷静!冷静!”“自己”连忙后退了一步,“好吧,我承认蓝色头发是技术性故障的小小后遗症。但即使我帮你改变你的外形,那也只是基于细胞级的修改,而无法改变你的基因序列,你的生理本质仍然会是雌性,那样做反而会有很多难以预料的损害,甚至有相当大的比例变得比死还糟糕……啊!对了!” 米琦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紧了紧手中的龙泉剑。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自己”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 “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米琦颓然地坐回床沿,拿起电子闹钟看了看,“这元旦三天假,我就加了三天两夜的班……” “你看,不如这样吧。”“自己”来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我曾经在另一个与这里十分相似的星球观察过一个周期,那里的智慧生命与这里极为相似,而且文明程度也差不多,不如我让你在那里重获新生?” “那我家怎么办?”米琦没好气地重新瞪着他。 “家?哦,你指的是那两个与我们共同生活的雌雄生命体?”“自己”稍作思考,立即恍然大悟。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 “感情……这种指标无法量化,难以理解。”“自己”轻轻摇摇头,“不过真是一种相当复杂的指标。但你要听好了,我马上就要出发,带上这二十四年里所得到的分析数据,并且不会再回来――即便我再次回到这里,恐怕你也早就自然死亡了几万年吧。” “我……”米琦看着手边拉起的一绺蓝发,不由有些犹豫。 “怎么样?”“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个星球的智慧生命中也有含蓝色发色素的种群存在,与你现在的外形99.99%吻合。如果你愿意在那里重新开始生活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一样好东西。” “什么?” “数据。”“自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那里的观察周期中搜集到的数据,以及可以让你继续搜集数据的生态芯片。” “有什么用?”米琦有些疑惑,她确实没听明白。 “打个比方吧,这就是一个海量的数据库,并且在你睡眠的时候还会不断继续搜集和更新数据。”“自己”叹了口气,也许与这种低智慧生命体的交流令他感到费力,“比如你面对另一个智慧生命体时――也就是说某个人――你可以立即查询到与之相关的量化数据,这些数据仅针对该生命体种群而言,以数据库中的最大值为1000,最小值为1,全局比例换算。” “是不是说,我可以了解到自己面对的那个人厉害到什么程度?比如智商之类的?”米琦开始有点感兴趣了。 “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大致上是如此。另一个用处就是语言和文字,因为这些都是可量化的规律性数据元,你可以在睡眠时自然而然地学会它们。” “呼……”米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向手中的龙泉剑看去,却无意地看到了自己那至少已达d-cp的“新硬件”。又拉了拉耳畔的几缕蓝发,米琦一皱眉,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我去。” “自己”微笑着站起身,随即像变魔术似地在手中亮出一把手枪似的玩意。 “你……你你干嘛。”米琦不由紧张地盯着那“手枪”,有些语无伦次。 “给你植入生态芯片啊。”“自己”一边回答着,一边麻利地在“手枪”上按来按去,“还有相应的麻醉和冻结处理,要不然等你到达那个45g光年外的世界时,还不早烂成灰了……” “等等!”米琦忽然激动地跳了起来,“我不……” 还没等她说完“我不去了”,一道令人耳晕目眩的强光忽然侵入了她的脑海,随后,她便再无知觉…… 第二章 你是谁? 嗯……真是个怪梦,头还有点晕…… 米琦在朦胧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白色的布幕……怎么看着有点像帐篷?记得一年前去内蒙古旅游时,就特意住过帐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嗯?帐篷? 米琦用手肘支撑着,坐起上身。也许是长眠之后刚刚醒来的缘故,这个动作也令她觉得有些费力。 这果然是个帐篷,只不过与她曾经住过的那种不同,这里的陈设相当简易,除了身下的这张硬板床外,便只有两张简易衣架,帐篷的一角还堆着好大一堆沙子,根本就没有家的感觉,倒是有点像她大学刚入学时接触过的军训营地。 嗯?身上这种布料是什么?好像是衣服?好像……好像只有上半身穿着……果然!幸好还盖着一层薄毯…… 帐篷的帘门忽然掀起,随即有一个人影弯下腰走了进来。 尽管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这个人的面貌,米琦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你是谁?”进来的这个男人语调十分冷淡,径自便走到了她身旁。这是一个有些高的男人,据目测应当有1.8米,穿着一身漆黑的铠甲;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但面孔的轮廓有点像半汉族血统的混血儿,皮肤的颜色也有点像白种人,看上去大约在二十岁左右。嗯?铠甲? “你是什么人?”见到米琦光看自己却不答话,男人又沉着声问了一遍。 米琦张了张口,刚想报出自己的真名实姓,却又立即省悟,停了下来。 是不是在拍电影?不像…… 这个人说的也显然不是汉语不是英语不是日语不是闽南语不是上海话不是粤语……总之不是自己能听懂的,但自己却偏偏听懂了。 这里也不是自己那背了三十年房贷才买到手的八十平米小商品房…… 难道…… 难道那不是梦!这里真的是另一个星球? 米琦立即伸手拉过一绺头发,看了看它确实是蓝色;她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新硬件”果然在,“旧硬件”果然不在…… “不用折腾了,是我给你穿的衣服。”男人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名字…… 既然是另一个星球,那么这里的命名规则是怎么样的?万一乱报一个名字,却跟他们的命名规则南辕北辙,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对了,生态芯片!那个家伙说过什么生态芯片! 果然,我就说怎么能够听得懂这闻所未闻的语言! 可是……怎么查询数据…… 不……不好,眼前这个人好像有点可怕,该不会是什么杀人狂吧?还是罪犯?小偷?士兵?强盗? 不过他这身铠甲倒是与西方屠龙英雄类电影里的主人公有几分神似…… 米琦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神情显得有些慌乱。 阿修斯?特兰尼亚,武勇999 一行数据忽然直接传入了米琦的脑中。 妈……妈妈咪呀!999的武勇! 记得那个家伙说过,最大值是1000,那这个人岂不是…… 突然注意到阿修斯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米琦顿时吓得一阵哆嗦,慌不择路地随口套用了《机战ap》女主角的名字――反正在结构上与“阿修斯?特兰尼亚”一样:“我叫拉米亚?拉布雷斯……” 阿修斯的脸色顿时一变。 惨了! 难道有什么不对? 难道他的仇家也叫这名字? 难道这里有什么通缉犯之类的竟然叫这名字? 还不等米琦细细琢磨一下哪里不对,阿修斯的表情已经变得有少许怪异:“你叫拉米亚?拉布雷斯?” “嗯……嗯!”米琦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否认,否则一旦承认了第一个谎言,接下来再想圆谎就会变得超级困难。 “那么,你是怎么进入我的营房?又是为什么而来?”阿修斯看似随意地稍稍俯身,这个动作却给了米琦极大的压迫感。 “我……我不知道……”米琦紧张地又缩了缩身体,“我醒来时就在这了。” 难道我能告诉你,我是另一个星球的人,被一个外星人送到你们这了,阴差阳错就扔到了你的营房…… 嗯?营房?不会是指军队的营房吧?呃……看这身铠甲,还有那柄刀,好像真的是军队。 “是吗?”阿修斯的语调仍然很平淡,但米琦感受到的压力却更大了。 等等……军队竟然还穿铠甲用刀剑,那么这里的文明程度其实是与地球的封建社会相当!那个混蛋!竟然还说什么文明程度与我们相似,简直是狗屁!呃……封建社会的人好像比较愚昧,大多迷信,如果让他认为我是天使之类的…… 想到这里,米琦的心跳稍稍放缓了一些,不过接下来跃入她脑海中的数据却差点让她的心脏就此宕机。 阿修斯?特兰尼亚,理智1000 不……不是吧…… 竟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智的人…… 这样的人要是能信我的鬼话……那我还不如去买c国的彩票算了…… 帐篷的帘门又一次被人掀了起来,又一个有着金发的男人走了进来,年龄看上去与阿修斯相仿,只是身高比他稍稍略矮一点。 艾斯塔克?泰里纳斯,武勇762 米琦立即第一时间查询到了与之相关的数据。 还好,不像阿修斯这么可怕…… “殿下。”阿修斯从米琦的身边退开少许,向艾斯塔克行了个军礼。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的目光忽然停在了米琦的脸上,稍稍愣了一会,这才继续对阿修斯说道,“我听说你破天荒弄了个女人进来,所以过来看看。嗯……看来质量很高。” 艾斯塔克一开口的那句“拉米亚斯”令米琦认为是在叫她,不过她立即便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很明显不是冲着她叫的。 “殿下,这不是……”阿修斯好像连忙便要解释,却被艾斯塔克摆手打断。 “不必如此,我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苛责你。”艾斯塔克微微一笑,“只是我真的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来的?竟然没有一个卫兵有所察觉,直到今天有人进了你的营帐才能发现。” 拉米亚斯?这个人不是叫阿修斯吗? 难道是假名? 米琦不由有些疑惑地看着阿修斯。她立即便也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自己报出“拉米亚”这名字时,阿修斯的脸色会有异样,看来他用的化名“拉米亚斯”和自己非常相近。 “殿下。”阿修斯摇了摇头,语调仍然平静,“我确实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进来的。” “哦?”艾斯塔克挑挑眉毛,随即看向了米琦。 “我……”米琦顿时灵光一闪,立即竭尽全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顺带不忘了刻意向阿修斯瞥上一眼,再马上怯生生地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我不知道……” 小样,整不死你!掳掠良家妇女的罪名你是坐实了的!哇哈哈哈哈! “哈……哈哈……”艾斯塔克不由摇着头笑出了声,同时很随意地拍着阿修斯的肩膀,“我亲爱的拉米亚斯,你们都不知道也没关系,现在就由我把这个女人赐给你吧。以后再有人问起她的来路,你就说是我赐予的就结了。” “殿下。”阿修斯不由皱了皱眉。 赐……赐予…… 米琦的大脑差点宕机了。 怎么回事?这个什么什么殿下难道不是王子?难道根本就不管自己的部下扰乱军纪?记得在地球那旮旯,c国历史上明明白白地记载着古时候打仗,往军营里带女人那叫秽乱军纪…… 等等,如果秽乱军纪……那我是不是要被弄死? 砍头?绞刑?火刑?沉塘?五马分尸? 呸呸呸!没事在这咒自己干嘛! 米琦连忙甩甩脑袋,将这一连串阴暗的字眼驱赶出去。 也许这是个草包王子,阿修斯是他的草包将军,他们根本就不会打仗,当然不懂得什么军纪。啊哈!一定是如…… 还不得米琦完成她的推理,又一串数据蹿进了她的脑海中: 阿修斯?特兰尼亚,军事1000 天……天啊……你是超人吗? 米琦顿时有些绝望地看向阿修斯,看着这个武勇999、理智1000、军事1000的“超人”,那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简直就是在完美地诠释“深闺怨妇”这个词。 也许幽怨这种形容只是对她此时表情的误解,但至少艾斯塔克是误解了,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出了帐篷,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阿修斯一眼。 阿修斯送着艾斯塔克走出了帐篷,没多久便又重新回来,手中抱着一套看似衣服的布织品,再次将那冷漠的眼神投向了米琦,但却一直默不作声。 也许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想要一扫这种压抑的气氛,米琦不得不没话找话地扯了一句:“刚才听他叫你,你的名字好像叫拉米亚斯?” 阿修斯眯起眼看了她好一会,才悠然缓缓说道:“对,我叫拉米亚斯。” “啊?”米琦故意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尽管她刚才知道阿修斯的这个名字时便已经惊讶过了。 阿修斯忽然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那套衣裤扔到米琦的眼前:“你这么高的女人确实少见,这一套你应该能穿。” 高? 一米七的身高不算高吧? 呃……不对,现在变成女人了……也不对,应该说现在恢复成女人了!呃……还是感觉有点乱。总之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一米七的身高确实不矮。 唉…… 米琦叹了口气,展开那件类似长袖t恤的衣服便往身上套。 阿修斯见状只是皱了皱眉,便转身走了出去。 呃……现在换衣服的,应该是女人…… 那么,他好像是在回避…… 阿修斯?特兰尼亚,信义922 嗯?从这个数据来看,他不算坏人吧…… 忽然冒出的数据令米琦松了口气。 不过他应该还会继续盘问我的来历吧…… 那么……我到底该说我是谁…… 第三章 尔虞我诈 拉米亚斯没有再向米琦盘问诸如“你是谁”这类的问题,这倒是让米琦感觉轻松了不少,不过这沉默无语的营帐,也难免令米琦几次感到心里发毛;她甚至搞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只能从帐篷门帘下透进的些许阳光判断出这是白天。.虽然有些想出去走走,但一来考虑到这是军营,二来拉米亚斯没有给她鞋子,只要看一看床下的土地,米琦便不由自主地打消了赤足下地的念头。不过那身衣服虽然不是很合体,但已足够令米琦暂时感到心满意足――反正她已穿了二十几年的男装。 直到拉米亚斯一次去而复返,带回两份午餐后,米琦才终于了解到刚才的时间段是上午――当然,这得归功于拉米亚斯的那一句“吃午饭了”。 米琦用那只像双齿叉子一样的餐具在金属饭盒里翻了又翻,才陆陆续续地挑出几样看得上眼的食物送入口中。 “吃不习惯这种粗粝的食物?”拉米亚斯忽然问道。 米琦只是笑笑,却不敢说出心里真正的原因:她不认得这些究竟是什么。 拉米亚斯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饭盒,用左手摘下右手的手套,继而忽然用右手握住了米琦的左脚。 “干……干什么?”米琦有些心虚地向后挪了挪,试图将脚从他的手中抽出,拉米亚斯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她,直接便松了手。 “比大多数贵族女性的手掌还要光滑,你平时连路都很少走吧。而且对食物也如此挑剔。”拉米亚斯重新戴上了手套,似有意似无意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难以相信你这样的女人会趴在我床上。” “噗!――咳咳咳咳……”米琦直接将口中尚未嚼烂的食物以至少三米的秒速喷了出来,所幸拉米亚斯形如鬼魅的身法让他及时避开了这场喷饭之灾。 趴在床沿上又咳又喘了好一阵子,米琦才憋红了脸缓过气来,那只不走运的饭盒早已掉在地上,连同其中尚未穿肠入腹的饭菜。 “你你……你说什么?”米琦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我只是起床去方便一趟,回来就发现你趴在我的床上,一丝不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拉米亚斯的面色依然沉静,似乎既不在意米琦那有失形象的举动,也不在意她曾经被自己“看清”得有多么彻底。 …… 米琦的嘴越张越大,脸色越涨越红,目光却越来越显失神。 “看来你也没法再吃了。”拉米亚斯伸手在呆若木鸡的米琦面前晃了晃,便弯下腰去拾起饭盒和叉子,与自己那份一起拿着走向门帘,“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看到你把地上打扫干净……算了,我想也不可能。” 米琦根本没有注意到拉米亚斯是如何出去,又是如何进来,直到他毫不客气地掐起她的脸颊,她才从那长时间的呆滞状态中稍稍恢复过来。 米琦原本怒气冲冲地打算拍掉这只讨厌的手掌,不过当她发现拉米亚斯在用一条湿毛巾给她擦脸时,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挥起的右手怔怔地停在半空,唯独双眼还隐隐喷泄着怨怒的火苗。 看到米琦回过神来,拉米亚斯便没有再打理她的面部,直接将毛巾塞进了她的手中。 “擦干净就出去。”拉米亚斯冷冰冰的话语顿时令米琦的心又抽紧了一下。 “没关系,拉米亚斯,既然是你的女人。”米琦这才发现了那个“什么什么王子”的存在,不过那句“既然是你的女人”令她心中更添了几分窝火。 拉米亚斯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露出了一丝笑容,略俯下身,轻轻地对着米琦说了一句话,那样子倒有几分像是恋人间的甜言蜜语。 这不是他们之前所用的语言,完全是不一样的声调和语序结构,但米琦依然听懂了: “我想再把你扒光看看。” 这这这……这家伙怎么这么说话!真亏他还敢当着自己的主子说出来!他简直是在完美地诠释流氓无赖……不不,我不该用这混蛋侮辱流氓无赖! 咦……不对! 米琦的脸色稍稍涨红了些许,但她却忽然又冷静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为什么要换一种语言说?是为了不让王子听懂?不……显然不是。 米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艾斯塔克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怪异的表现。 显而易见,他听得懂!以身为领导人的普遍性心理角度来看,如果自己的下属当着自己的面,故意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和别人说悄悄话,这个领导人会有什么反应?哼,总之绝不可能像这位王子一样若无其事。 那么阿修斯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是在试探我听不听得懂? 米琦心中立时恍然大悟,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虽然又向后挪了挪身体,但这故意显露出羞涩的动作仅仅是为了掩饰因为气恼而开始涨红的脸色:“你……别靠我这么近。” “你如果不主动一点,我就费点事自己动手了。”拉米亚斯仍然保持着微笑,看似亲切地又用那种语言继续说了一句。 “你干嘛?你在说什么?”米琦眨了眨眼睛,表情显得有些不高兴,但却是女孩赌气时的那种不高兴。 艾斯塔克渐渐露出了微笑,拉米亚斯的笑容却渐渐消失在他重新变得平静的脸上:“没什么。” 艾斯塔克点了点头,径自走向了那堆扎眼的沙子,在一旁的简易行军椅上坐了下来。 拉米亚斯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挽在米琦的颈下,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就势将她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米琦乍然一惊,不禁在拉米亚斯的怀抱中挣扎了几下。拉米亚斯却没有理会她的挣扎,直接抱着她也走到了那堆沙子旁,在艾斯塔克对面的行军椅上坐下,便将米琦扳转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过令她的下巴贴在他左肩上,脸朝向沙子相反的方向。 “这个女人令你如此着迷?”艾斯塔克忽然打趣了他一句。 拉米亚斯没有回答,只是用右手轻轻地摩挲着米琦后脑的头发,仿佛他此时抱着的是一只大号的猫咪。 “殿下,”拉米亚斯又用上了那种“拉米亚听不懂”的语言,一边用左手向那堆沙子比划着,“希顿城才是胜负的关键,我们应该放弃这里。” “可这里是去希顿的必经之路。”艾斯塔克摇了摇头,表情严肃了很多,用的也是拉米亚斯现在说的这种语言。 “我相信敌人也会看到这一点。”拉米亚斯继续说道,“他们想必会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在保存希顿的情况下放弃这里,而既然放弃了这里,那么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有一条去路:撤退。” 搞什么呀?原来是在讨论军事问题。就算听得懂话也不代表我能听得懂事呀,阿修斯这家伙,还真是够小心翼翼。看来这堆沙子就是沙盘了,曾经在军事杂志里略有耳闻。 米琦发现自己的力气还不足以挣脱拉米亚斯之后,便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尝试,不得已地任他从后脑勺转向抚摸她的背,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挖空心思咒骂着。 尽管米琦对于军事一窍不通,但由于无所事事的缘故,却也身不由己地多听进了这对君臣接下来的一些话语。即使她拿出了大学公共课上混日子的绝技――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有些零零散散但却有些突出的话留在了她的心中。 “……即使我们分散了兵力,但只要在南方的峡谷阻击敌军,他们的兵力优势便无法发挥。再让藏身希顿的部队从后方攻击,截断敌军的退路,胜利将唾手可得。”说到这里,拉米亚斯的左手指向了两团小沙丘所形成的小峡谷部分,“如果不能在近期取得战果,恐怕大殿下来了之后,我们的立场便会有些麻烦。” 艾斯塔克沉吟了一会,又在沙盘上比划了几下,最终做出了决定:“嗯,那就这样吧。” 米琦又熬了一小会,艾斯塔克才终于露出了离去的意思。拉米亚斯将她抱回床上放下,这才跟着艾斯塔克走了出去。 “呼……”米琦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臀部和腰部,鄙夷地看了一眼他们掀起门帘出去的方向,这才注意到外面已是黄昏时间。 咦?地上已经清理干净了?难道是阿修斯……嗯,看来也只会是他了。真看不出来,这么阴沉沉的家伙还会做点家务活。不过他刚才那死样子……真是够肉麻的,竟然敢把老娘当猫来抱! 唉,难道老娘就这样给他当宠物玩?呃……也罢,该知足了,当宠物总比当宠妾要好。 还不等米琦多胡思乱想一阵,拉米亚斯便又重新回到了帐中,像中午一样拿着两只饭菜同居的饭盒。 拉米亚斯将其中一份递给米琦,便大大咧咧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打开自己那一份吃了起来。 米琦向旁挪了挪位置,与拉米亚斯隔开些许,这才叹了口气,打开盖子像中午一样翻来挑去。 这一顿吃得很沉默,拉米亚斯没有再与米琦说话,即使米琦吃得很慢,他也默默地等到米琦放下饭盒,才将它一起去。 天,已经开始黑了。 米琦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肚子,这两餐饭给她的感觉就和平时一顿半饱的早餐差不多,但那些看着实在古怪的食物(其实只是因为她没见过才觉得古怪),却偏偏勾不起她的食欲。 算了,饿了就好了,就会想吃了。 米琦摇摇头,在心理自我安慰着。 拉米亚斯很快又回来了,手中托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喂……”当拉米亚斯来到床边时,米琦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晚上我睡哪?” 为什么这里只有一张床…… 拉米亚斯没有问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将手中的毛巾捂到了她脸上。 这难道是…… 当米琦明白过来,应该屏住呼吸时,那股令人薰薰欲醉的气息早已沁入了她的呼吸之中。 眼皮真沉…… 完蛋…… 救…… 拉米亚斯没有做出米琦心中所恐惧着的任何接下来应该会出现的举动,当他确认米琦已经不省人事之后,只是仍然面无表情地将她平放在床上,盖上毯子,这才走向沙盘那里,几脚将它踢乱。 从衣架上拿起头盔戴上,拉米亚斯再度走向了门口,在他掀起门帘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昏睡中的米琦一眼,最终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第四章 北国的雄狮(上) 嗯……怎么有点迷迷糊糊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不是睡了一觉…… 可是怎么觉得很累,手脚也有些酸胀,就好像长时间保持一种睡姿而导致身体麻木似的。 对……对了,阿修斯那混蛋,他好像是用****把我给…… 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好像有很多人在操场上跑步一样。 嗯?好像有什么虫子在腿上爬? 米琦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有些猥琐的面孔立即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猥琐男还没有发现米琦已经醒来,仍然一脸坏笑地双手在她左腿上一路往上摩挲,眼见就要达到某块禁区。 米琦在尖叫的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右脚踢了过去,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让猥琐男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被她踢中了左脸。 拉斯特?德里根,信义327 信义才327?这这……这个算坏人吧? 尽管并不算非常疼痛,但拉斯特仍然被踢得脸歪向一边,身形晃了一晃,才缓缓转过脸来,已是满面怒容。这是一个目测在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高只与米琦相当,穿着一身铠甲,头盔正摆在床尾。 这种铠甲……怎么与阿修斯的不一样。 “贱货!”拉斯特忽然挥起拳头跨前一步,狠狠地向米琦的脸上打去。他的动作并不算慢,至少米琦便没有躲避的余力,直到他的拳头停在与她的眼眶近在咫尺的距离,米琦才意识到自己要挨揍了。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却只是惊恐地看着那只拳头。 拉斯特的拳头并没有接触到米琦的脸庞,硬生生地停在了她的面前,微微颤抖着。这可不是因为拉斯特自己改变了主意,而是另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拉斯特沉着脸扭过头去,这才和米琦同时注意到了这个刚刚进来的人。 罗纳?特兰尼亚,武勇943,信义979 “你也敢管我的闲事?”拉斯特恨恨地抽回了受制于人的手臂,嘴上虽硬,却也不敢再动手。 咦咦咦! 这个人也姓特兰尼亚! 米琦擦了擦眼睛,向罗纳看去。 金发,标准的西方人面孔,沉着冷静的表情。这个……除了身高和年龄差不多,长相和阿修斯一点也不像嘛。 嗯?怎么他的铠甲也跟阿修斯那种不一样?难道这支军队没有统一的铠甲式样?还是说军官就可以自选铠甲的样式? 不过,这两个人怎么擅自进来的?难道他们的职务比阿修斯高很多? “那么我可以管吗?” 门帘又被掀了起来,随即又走进来三个身影,不过其中的两个只是面对面地侍立在门口,看起来只是充当警卫或者哨兵。 “唯一的俘虏就是这个女人?”此时进来的人开口问道,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性化,就像……就像个变声阶段的高中生似的。呃……看这长相,确实才十五六岁。 阿尔美德?德里根,武勇996 “陛下。” 拉斯特连忙回过身向他鞠下躬去,罗纳则只是微微欠身。 陛下?该不会是国王吧?怎么比那个什么什么殿下还小? 米琦再次擦了擦眼睛,看着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陛下”。与拉斯特相似的淡紫色头发,一双眼神凌厉的眼睛,宛若自信十足般保持微微上扬的嘴角,老实说确实有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气质。他的铠甲和拉斯特有几分相似,右侧的肩甲宛如一个咆哮着的狮子头,看起来像是同一阵营的标志,而罗纳的铠甲样式则又与他们不同。 嗯?等等!他刚刚说什么“俘虏”?难道…… “喂,女人。”阿尔美德冲着米琦抬了抬下巴,“兰蒂斯军队是什么时候撤走的?” “嗯?”米琦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摄于气势茫然地应了一声。 “她恐怕不会知道,陛下。”拉斯特代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是昏迷着的,应该是使用某种药物的结果。” “啧。”阿尔美德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轻易被抛弃了吗?” 抛弃?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一支与阿修斯对立的军队? 那么……他们……阿修斯他真的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撤走了?这……好像真的是这样。 “这间营帐,原来归谁所有?”阿尔美德四下环顾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归谁所有? 米琦忽然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罗纳。 阿修斯?特兰尼亚,罗纳?特兰尼亚,这两个人的名字说明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但他们为什么会身处两支对立的军队之中?等等,既然那个什么什么王子只知道阿修斯的化名“拉米亚斯”,那么说明那一边很可能只知道阿修斯的假身份,难道他是卧底?嗯嗯,很有这种可能。但是,这一边看起来好像与那一边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是两支不同势力组成的联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除了罗纳之外,这两个人会不会知道阿修斯的真名实姓呢?这个……估计可能性很低,卧底的身份显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还是不同势力的合作者。 那么,要不要报出阿修斯的真名呢?如果报出来的话,罗纳想必是会知道的,但他知道的话会怎么做?算了……难保他不会把我灭口。 “他叫拉米亚斯。”想到这里,米琦这才开口答道。 “拉米亚斯……”阿尔美德一边低吟着这个名字,一边踱向一旁,注视着那堆突兀的沙子,“这是什么人?” “没听过。”拉斯特和罗纳同时摇着头。 “哼,都已经被抛弃了,还在顾念着你的主人吗?”阿尔美德转回身来,看向米琦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瓜,“以你的样貌,服侍的必然是这里的指挥官,兰蒂斯第三王子,艾斯塔克?泰里纳斯。” “不是!”米琦有些气愤地叫出声来,那个“主人”一词实在令她这种充分接受过民主自由思想的人由衷地抵触,“我才没有什么主人!我是自由的!” “是吗?”阿尔美德的语调中透着毫不留情的轻蔑,根本便不在乎米琦的回答,“那么你从现在开始不再自由了。” “陛下。”拉斯特伸出一只手指指向米琦,“恳请陛下允许我带走这个女人。” “那就……” “等等!”不等阿尔美德说完,米琦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那就什么?你想说那就好吧?还是那就随你? 开什么玩笑,落到这个信义只有327的家伙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家伙可摆明了是个人渣!呃,好像阿修斯这样922的信义也不算是好东西,竟然这样扔下我。看来信义并不能够作为道德的指标。 阿尔美德?德里根,信义1000 嗯?1000?那么,这个半大的小屁孩国王至少比人渣好点吧……也许至少会守信用? “如果你保证我的安全和自由,我就告诉你一些很重要的事。”米琦忽然想到了阿修斯那天故意用认为她听不懂的语言和王子讨论的军事问题。 妈的,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我把你的秘密拿来当交换条件。 “哦?”阿尔美德稍稍有些意外,“如果我认为重要的话,我会作出保证。” “这关系到你的胜败。你说重要吗?”米琦倒也不傻,如果老老实实地一骨脑抖出来,最后人家来一句“这不重要”,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阿尔美德沉默了一会,最终做出了决定:“我保证。” “陛下,她这是在骗取您的承诺!”眼看快煮熟的鸭子展翅欲飞,拉斯特却急了。 “住口,让她说。”阿尔美德冷冷地瞥了拉斯特一眼,后者有些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了米琦。 “你想要追击吗?”得到那句承诺,米琦松了口气,“在南方是不是有一处峡谷?” “嗯,回音山谷。”阿尔美德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是分兵去一个叫希顿的地方,另一部分则在南边的峡谷等着你们,准备前后夹击。” “不可能。”罗纳首先摇了摇头,“哪有向敌人境内撤退的?” 罗纳?特兰尼亚,军事606 这串数据让米琦鄙夷地看了罗纳一眼。你懂什么,才606的军事,人家阿修斯可是1000。咦……不对,阿修斯不是他的卧底吗?怎么他会不知道这种谋划?还出言否定?嗯……也许是他认为不应该向盟友告知?算了,管他呢,保住我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米琦此时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土脏不脏了,光着脚跳下床,来到那堆沙子边,一边尽量照着记忆里的样子将它还原,一边将那天记下的对话内容一点一点复述出来。在见到米琦用沙子堆出地形的大致外貌时,阿尔美德眼中不由放出了一丝异彩。随着她的讲解,阿尔美德更是不由自主地凑近她去,专注地听着。 等米琦讲解完之后,阿尔美德沉吟了一会,这才舒了口气:“原来如此。真是一条不错的计策。” 然而阿尔美德的下一句话却令米琦的心凉了半截:“由一个被指挥官无情抛弃的女人,出于报复心理将这种重要情报泄露给我们,而且这一切听起来又是如此真实,简直不由得人不信呐。” 第五章 北国的雄狮(下) 米琦顿时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在数据库中占据“信义”序列第一把交椅的家伙都能够如此睁眼说瞎话,难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诚信和道德可言? “呵,呵呵呵……”拉斯特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在他看来,这是阿尔美德要把刚刚起飞的半熟鸭子重新击落的征兆。.罗纳则看着阿尔美德,喉头哽动了一下,虽然最终没有说什么,但已经隐然流露出了些许鄙夷的意味。 “你……”如果此时给她一面镜子,米琦将可以发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精彩”,但她自己却只是感到由于气愤而说不出话来。 “我并没有说你说谎,所以我对你的保证仍然有效。”阿尔美德接下来的这句话顿时又让另外三个人愣住了。 “啊?”巨大的情感落差令米琦觉得一时无法适应,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这前后矛盾的哪一句。拉斯特的笑容也由于诧异而凝固变形。 “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但你知道吗?你不仅仅是被抛弃了。”阿尔美德看着米琦,目光中带着少许同情,“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些话,我也不会追击。现在既然你告诉我了,那就更不会了。当然,我也不会向希顿进军。” “为什么?”罗纳禁不住问道,“既然她说的是实话,只要我们分出足够的兵力在这里据守,希顿的兰蒂斯军队就将是一支孤军。” “那要分出多少兵力才算足够?又该往希顿派出多少兵力?以什么样的兵种为主?”阿尔美德看着罗纳问道,那目光却像是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老师在向学生提问。 “既然这里已经有现成的工事……”罗纳在心中估计了一下,“将重步兵和弓箭手留下,而以骑兵混杂轻步兵奔袭希顿,这是最理想的战术。对方也是分兵,他们仓促之间派往希顿的应该也是骑兵为主。” “很理想。”阿尔美德点了点头,但他的表情却表明了心中的否定态度,“如果希顿真有守军的话。” “您刚才不是说,这个女人没有撒谎?”罗纳不由有些纳闷,若不是阿尔美德贵为盟国君主,他真想好好数落一下这个说话颠三倒四的小鬼。 “对,她没有说谎,她不过是在复述一个自己都信以为真的圈套。”阿尔美德又将目光转向了米琦,“我们打个赌吧,将军:兰蒂斯军队将在四天之内返回这里――这刚好是让我们的骑兵在希顿与这里全速往返一趟的时间。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要被迫以半数的步兵率先迎战,接下来更是会被迫将疲于奔命的骑兵派出来送死。” 骗……骗人的吧……这小鬼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尽管米琦在这样想着,心中却不由有了少许动摇。然而接下来查询到的数据却令她彻底动摇了。 阿尔美德?德里根,军事999 这…… 米琦顿时感到自己的心猛地抽紧了一下,仿佛全身的力气就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大半。 “你很伤心呐,女人。”阿尔美德注意到了米琦那渐趋苍白的脸色,“不仅仅是简单地抛弃,而且还在抛弃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这间营帐的所有者确实叫拉米亚斯?” 米琦忽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眩晕,缓缓地倒退回床沿坐下,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想想,能够谋划出那种诡诈计策的家伙,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被你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了解到这么多情况?”阿尔美德走近米琦,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我能理解他在战场上追求胜利的手段,但为此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牺牲……这种人,不仁啊。” “我才不是他的女人!”米琦已经双臂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之间,听到阿尔美德的这番话,不由恨恨地抗议了一句,但那明显带有哭腔的话语毫无气势可言,还隐隐透着她心中的疲惫。 “将军。”阿尔美德叹了口气,从米琦的头上收回手,转向罗纳,“我们也撤离吧。” “什么?”这下轮到罗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您不打算据守这里吗?这里可是波恩与兰蒂斯的交通要道……” “我是伊佩利亚之王。”阿尔美德打断了他,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家的事与我何干? 罗纳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道:“我明白了,伊佩利亚的陛下。” “给她留下四天的干粮和水,我们走吧。”这一句话是阿尔美德对着门口的一名卫兵所说。 “能不能……”米琦忽然抬起头来,泪痕尚在的眼眶中却是一股坚毅的目光,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能不能给我一把剑?刀也行。” 阿尔美德不由看着她皱起了眉,目光中除了少许的惋惜之外,更多的则是轻视,那是对弱者的轻视:“既然活下来了,你就好好好活下去吧。” 这句话让米琦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不,我不是要自杀。” “哦?”这下轮到阿尔美德感到了意外,但他也很快明白了米琦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在我看来,你这是换一种方式自杀。” “不给算了。”米琦又将头埋回臂弯,样子显得有些倔强。 “指挥官是不会第一个回到前线的。”阿尔美德这一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劝说。 “我知道。”米琦的回应却十分冷淡,“所以我知道谁会来。” 罗纳和拉斯特对望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是像自己一样,听不明白这一男一女在猜什么谜语。 “女人,你叫什么名字?”阿尔美德静静地端详了米琦一会,这才问道。 “拉米亚?拉布雷斯。” “这是我的佩刀。”阿尔美德忽然出人意料地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金色刀鞘,连同收在其间的那柄战刀一齐抛在了米琦的脚边,“我希望你能有命将它归还给我。” “陛下,这……”门口的一名侍卫不由惊诧地叫出声来。 “但愿吧……”米琦探起头看了看那柄刀,弯下腰去将它拾起,横放膝上。 好沉啊……比我家那把龙泉剑重太多了,双手拿都有些吃力……这才是真正的军刀吧…… “你不问我的名字吗?”阿尔美德看着米琦拾起他的佩刀却毫无表示,于是问了一句。 呃……因为知道他们的名字,我都懒得问了,好像这是礼仪问题吧?但这小屁孩真是死要面子……算了,既然送刀给我,就当作给他面子问问他吧。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米琦转过头看着阿尔美德,毫无诚意地问道。 “那你就叫我狮子好了。”也许是看出了米琦的询问根本没有诚意,阿尔美德只是摇摇头,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在他跨出营帐的时候,米琦又听到了他差不多是喊出来的发令声:“我向这个女人承诺过她的安全和自由,谁敢动她,格杀勿论!” 拉斯特最后一个离开营帐,临走之前还忍不住看了米琦一眼,但那目光已不再是单纯的载体,其中很明显地混入了些许犹豫,些许畏惧。看来那个“格杀勿论”带给他的压力并不算小。 “狮子……和你的铠甲倒是挺配。”米琦喃喃地将刀从鞘中抽出些许,看着自己倒映在刃上的脸庞,“以为我是傻瓜吗……伊佩利亚之王,明明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你的名字,何必又让我多此一问。” 那名受命的卫兵很快折返回来,真的依照阿尔美德的命令带来了四天的干粮,以及好几只水袋,将它们放在米琦身旁床尾的位置,便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好一会的时间,米琦都独自坐在床上,只是静静地赏视着手中的利刃,偶尔对着锋利的刃口吹一口气。 营帐外的嘈杂声渐渐减小、远去,最终归于寂静。 米琦这才从床上下来,赤着脚缓缓走到帐外。刚掀开那道门帘的时候,迎面投到脸上的阳光令她觉得有些刺眼,晃得她看不清帐外的景象,就像一个长时间呆在阴暗环境里的人突然来到阳光明媚的户外一样。待稍稍适应一会之后,她才深深地吸进了一口午间的空气……不,是一口自由的空气。 四周都是与她那间相似的帐篷,唯独有一座稍稍大点,看来便是这里指挥官所用的帅帐。 不过真正令米琦确定那是帅帐的,却不是营帐本身的任何特征,而是此时戳破了篷顶,正竖在那营帐顶上迎风飘扬的一面旗帜――旗帜的图案是一只猛兽,这样看去,宛若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 第六章 陷阱 米琦用刀刃的尖端在地上又划了一条短横线,与上面的三条并排在一起,随后叹了口气走出营帐,看向东边才刚刚升起一道细弯的太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第四天了。 直到昨天中午,留意到自己身上已经隐隐散出轻微的异味,想要找个地方洗澡时,米琦才明白阿尔美德为什么要给她留下饮水。她在这空旷的营地四周差不多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处水井或是河流,也许水源问题也是阿尔美德不愿意留守的原因之一。 米琦用双手抱着这把战刀,向着军营南面走去。由于没有鞋子,她不得不从一个营帐上裁下了两大片布料缠在脚上,这才勉强免去了被沙石摩擦之苦。但这样行走的舒适度,自然是无法与以前所穿过的任何一款鞋子相比,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军营的南面原本有三道大门,但现在却只剩下了中间的那一道,其余两道门都已经被米琦用拆散的几个帐篷堵了起来。虽然封堵的方式显得有些杂乱,但米琦却很注意地先用木料这类硬物塞住道路,然后才将帐篷的布料抛置其上。那些稍长一点的木料更是被米琦特意架着踩断,这样一来便增添了许多带着尖刺的断面,而掩盖在布料之下,却又不会被人察觉。 由于时间较紧,加上自身在力量上实在有些偏弱,米琦没有办法进行太多复杂的布置,因此南面除了那两道大门之外,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但是,看上去没有并不表示真的没有。 米琦用一天半的时间才堵上了那两道门,然后便从拆下的木条中拣出最长的一根,在它的一头用绳子固定住一把勺子,再将从帅帐里找出的几张空白便笺包着石子揉成团放置勺中,最后在木条下靠近勺子的一端垫上一块梯形的木块,一个简易的翘翘板便大功告成――也许可以称它为投石机迷你版。将翘翘板固定在西侧,米琦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反复试验这个翘翘板,直到最终确定可以让它隔着两个帐篷将纸团投到中间大门的位置,才算完成。 剩下的时间米琦也没有闲着,她仔细地勘察过营帐的地形之后,从离翘翘板最近的那个开始,一连撬掉了好几个帐篷的楔子,才终于布置好了两条能够让她躲藏和移动的快速通道。通过这两条通道之一,她都可以利用帐篷的掩护,迂回到东侧的营帐那边。 阿尔美德给她的这把战刀异常锋利,不知道有没有达到削铁如泥的程度,但对付这些帐篷的木料时,仅凭她这种程度的力量,都可以做到应手而断,这一点帮了她不少忙。 同样地,用这把刀来切割布料时也非常趁手,唯一的不足便是它过于沉重,以至于无法像裁衣的剪刀那样精确拿捏尺度。但这对于只需将大片大片的整块布匹切成条状的米琦来说,已经足够。虽然不会编织,但要给两条布条系个死结,米琦还是会的。她就是将这些看上去乱七八糟的布条连接起来,在“翘翘板”附近多个营帐之间的地上绑出了一道又一道绊马索,看上去就像一张大号蜘蛛网。 对于东侧的营帐,米琦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布置,仅仅将阿修斯帐中的沙子兜了一部分,用布匹悬在其中一间营帐的门帘上方,如果有谁直接掀开门帘进去的话,势必会被这些沙子落满一头。 米琦独自做完这些布置的时候,三天便已经过去了。 虽然现在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米琦仍然很早就起了床,从最后两袋水中取了一袋,简单地漱口擦脸,便来到西侧靠近军营边栅的帐篷里,趴在地上透过特意掀高了一些的帐幕底部静静地注视着南面的情况。只有时不时在刀鞘上捏紧一下的双手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了她此时心中的紧张。 外面渐渐开始变亮,将南面那片没有掩体的路面一点一点地清晰化。但眼前这整片覆满黄土的道路上,除了亮度和颜色的深浅之外一直没有其他变化。 终于,当太阳几乎要完全升起的时候,远处忽然出现了几个黑点。随着这几个黑点愈行愈近,米琦认出了他们的真面目:骑兵。 这些骑兵只有六人,都穿着式样统一的黑色盔甲,行进的速度一点也不快,并且还时不时兜马打圈,可想而知,他们并不是攻击部队。 骑兵们的视力看来都很不错,很快就发现了东西两处大门的异样,并且停止了继续前进,分出两人返回后,其余的四人便径自驻留在了远处,只让马匹缓缓地原地打着圈,以便随时可以加速奔跑。 要来了! 看到这里,米琦有些激动地爬起身来,从帐篷后方事先撬掉楔子的地方掀开布幕,钻出身向着翘翘板的所在小跑而去。尽管四周一片静谧,她却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这里事先堆好了不少杂物,用以保证她可以藏身其后,通过缝隙来观察大门处的情况,而进来的人却无法看见她的举动。 退回去的骑兵不一会便重新进入了她的视线,还额外带来了十几个人,都和他们穿着一样的盔甲,乍一看去认不出谁是谁。 米琦深吸了一口气,将翘翘板更长的这一头缓缓抬起,然后猛地按下。随着“吱”的一声木块摩擦声,几只裹着小石子的纸团立即腾空而起,飞向了大门的方向。 也许是因为马蹄踏地的声音,这些骑兵并没有听到翘翘板发出的噪音,直到几个纸团叮叮当当地砸在铠甲上,他们这才发觉。 那几个骑兵立即抽出随身的武器,大声吆喝起来。他们的同伴也纷纷亮出武器举起盾牌,霎时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甚至还有两个人判断出了石子飞来的方向,正向米琦这里看来。 不过米琦早在弹出纸团的瞬间,便已经掀起帐篷钻了进去,此时正穿行于对方视野之外的帐篷里,向着她原定的目的地赶去。 当看清了这种袭击“武器”竟然只是几个纸团,而周围又是一片寂静之后,那些骑兵中有一名跳下马来,从地上捡起了三颗他看见的纸团,递到其中一名骑兵手中。 接过纸团的骑兵立即展开了它们,当他发现这只不过是三张白纸时,终又将它们掷回地上。 总算及时钻进了门口正对着大门的那处帐篷,米琦透过门帘与布幕间的缝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随着她的视线聚焦在那名展开纸团的骑兵身上,一串数据映入了她的脑中: 阿修斯?特兰尼亚,武勇999 哼,果然是你。 米琦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便要继续向东侧的帐篷移动,但正在这时,那些骑兵的举动却令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那些骑兵根本就没有往西侧去一探究竟,反而在阿修斯的指挥下,分出一半人手,以两人为一组进入了东侧的帐篷群中。 糟糕!低估这个家伙了! 米琦在心中暗叫不好,同时不安地注视着剩下的骑兵,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他们会分出一些人手去检查西侧,一边在尽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许是米琦的祈祷起了作用,骑兵们又分出了两人去向西侧,不过当他们绕过一个帐篷,发现遍地的“布条阵”时,根本没有像米琦预料中的那样下马步行,反而立即折了回来,不知开始向阿修斯说些什么。 军营并不小,以他们这十几个人想要在这里和她玩捉迷藏,并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可以获胜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时间有多充足,因为米琦已经看见有两名骑兵退出了军营大门,正向他们来的方向原路返回,可想而知,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去通知后方的大部队尽快赶来。 怎么办? 如果就这样干等的话,是无法将他们分开的。不,就算能将他们分散,就算还能将阿修斯引到原先预定的地点,那也毫无意义,因为我现在自己都过不去。 就这样出去吗?让他放松戒备,然后突然给他一刀? 米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刀,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重的家伙,只怕还没抡起来,他就能先让我脑袋搬家吧。更何况拿着这么大一件武器走出去,谁会没有戒备那可真是弱智了。 东侧传来了几声隐约可闻的呼唤声,米琦意识到,恐怕是自己那点小陷阱已经露馅了,至于有没有撒满谁一头一脸,那已经不重要了。 阿修斯?特兰尼亚……究竟你的弱点是什么…… 嗯?特兰尼亚? 对,对了!那个跟他同姓的敌方军官,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那个人渣和小屁孩姓氏也相同,虽然小的称王大的称臣,不像父子关系,但明摆着是身处同一阵营,这两个特兰尼亚极有可能也是像他们一样。对对,阿修斯想必就是罗纳那边的间谍……哼哼! 对,只要走出去让他们抓住,下次见到那个什么什么王子时,向他揭露出阿修斯的真实身份,就可以…… 不对,他们会不会活捉我?就算他们愿意,阿修斯明摆着知道我见过了敌方统帅,难保不会见到罗纳,那他会不会为了安全起见直接将我灭口?就算不会,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什么什么王子? 不……不行,这种方法太没保障,万一要很长时间才见到那个傻子王子怎么办?万一那个傻子王子不相信我的话怎么办?万一……万一阿修斯他要我侍寝之类的……怎么办? 米琦连忙甩甩头,将最后那可怕的念头驱赶出去。 间谍啊间谍,你千万不要叫我侍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让我给你夫人侍寝就好了…… 呃……我在想什么呢…… 看着远处在马蹄下扬起的少许尘土,米琦忽然间灵光一闪,马上折回身,从帐篷下钻了出去,向阿修斯的那处营帐一路小跑而去。 东侧的骑兵不一会便完成了大致的搜索而来回报,拉米亚斯一边听着他们简要的回报,一边打量着北面和西面。 “要再搜索其他地方吗?”一名骑兵向拉米亚斯请示道。 “不必了,我们就在这等。”拉米亚斯摇摇头,“只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家伙,不,应该说是个只有能力玩恶作剧的。” 忽然有一阵凄厉的女性尖叫声从北面传来,尽管声音有些隐约,但拉米亚斯仍然听清了那句促然中断的话语: “罗纳!罗纳?特兰尼亚!你要……” 在众骑兵眼中一贯以沉着冷静著称的拉米亚斯,此时却突然睁圆双眼,面部的肌肉迅速地了几下,上下牙齿更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咬合声。 他们从来没有谁见过拉米亚斯露出如此可怖的表情,也从来没有谁见过他如此用力过猛地抽出佩刀,更没有谁见过他会如此毫无准备地向着情况不明的地区扬鞭而去。 直到拉米亚斯的坐骑已经开始在迎面第一个帐篷边拐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才有骑兵反应过来,当即策马追了上去。 第七章 失败 拉米亚斯的骑术确实不错,他的战马保持着相当快的速度,依然能在各个营帐之间穿行自如。.相比之下,在他身后正紧追上来的其他骑兵便稍显逊色,为了灵活性而不得不放慢了马匹奔跑的速度。 他很快找到了刚才那声尖叫传来的地方,这里只有四间帐篷,而且其中一间的门帘还已掀起。 拉米亚斯跳下马来,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径自走向了那间掀起门帘的营帐――他的营帐。 营帐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当拉米亚斯仔细看去,却发现在床边的地面上侧躺着一个女人。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已经沾上了片片尘土,头发也有些蓬乱,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双臂都在身前看不见的地方,一动不动。 “拉米亚。”拉米亚斯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眼见她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向着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金属马靴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他身上铠甲的铿锵声。 五步,六步…… 当拉米亚斯即将能够看到她身前的情况时,拉米亚忽然翻过身来,左臂猛地向外甩出,将左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团沙子抛向了拉米亚斯,同时用尽全力将右手的战刀抡起。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令拉米亚斯吃了一惊,虽然他立即平抬起了左臂上的腕盾,但却并未挡下所有的沙子,仍然有不少沙子穿过头盔的面甲撒进了他的眼中。在抬起腕盾保护自己的同时,拉米亚斯右手的军刀已经横扫出去。 阿尔美德的战刀对于拉米亚来说还是太沉重了一些,她连双手挥舞都相当吃力,更何况要像现在这样仅用一只右手来挥动它。 刷地一声,从下往上挑起的战刀与从右往左横扫的军刀撞在了一起,只是两道锋利刀刃的命运却大不相同。尽管拉米亚斯在力量上占尽了优势,但他的刀刃却被迎头斩断,在这剧烈碰撞的作用之下弹飞出去。拉米亚的战刀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她却因为力量上的巨大差异而被弹开了武器,并未成功命中拉米亚斯。 尽管眼中被撒进了沙子无法视物,拉米亚斯却依然通过手感判断出了自己刀刃折断的情况,当机立断地向后跃开几步,背靠帐幕。虽然在一个女人面前退避,对于正统的骑士来说是一件有损荣誉的事情,但拉米亚斯可从来不认可什么传统,他的第一判断就是,只要自己的那些骑兵同伴进来,胜负便可立见分晓。 拉米亚同样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她很清楚,如果眼下无法干掉拉米亚斯,以后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如果她还有以后的话。那些骑兵甚至不用一哄而上,就算一个人来都足以将她乱刀分尸。 想明白这一点,拉米亚忽然有了一股毅然决然的冲动。她咬咬牙,用双手握紧刀柄平举起来,以刀尖对着拉米亚斯,不顾一切地挺身直扑上去。 拉米亚斯的反应却很怪,他既没有闪躲,也没有反击,甚至抛掉了右手的断刀。 杀了他! 他现在看不见! 尽管这样想着,拉米亚的心中却隐隐有了些许动摇,沉重的刀柄在手中越发颤动。 “你真的能杀人吗?”拉米亚忽然问了一句,脸色一如既往地沉着镇定,仿佛根本就事不关己一样。 我能吗? 我不能吗? 因为他把我当作牺牲品,我就有权杀他吗? 作为一个在文明社会生活了二十余年的人,拉米亚真的动摇了。 “为什么不!”拉米亚几乎是喊出这句话来,颤抖的语调却暴露了此时思绪的激荡,更加暴露了她此时的姿势和位置。 从拉米亚的脚步声,拉米亚斯早已判断出了她的方位,现在她的说话声则令他判断出了头部所处的位置。虽然目不见物,但凭着这两重判断,拉米亚斯还是立即便弄清了拉米亚的姿势。 “你不能!”在拉米亚斯吼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身形猛地一晃,旋着身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避开拉米亚的刀锋,迅速伏下身撞进了拉米亚的怀中,以右肘自下而上击中拉米亚的胸口。 自己本身的冲刺加上拉米亚斯的冲击,两股力道同时施加在了拉米亚的胸前。 拉米亚顿时有了一种整个人被掀飞起来的感觉,双脚离地的触感更是为此提供了佐证,伴随着这种感觉的是一阵令她头晕目眩的气闷,就像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一样,尽管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她也感觉不到肺部仍有呼吸的功能。她睁圆了眼睛,但眼前的景象还是霎时间黯淡下来,就像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失去了视频信号一样,眼前的一切瞬间便被一片麻点所取代。四肢仿佛也在这一刻脱离了中央政权宣布独立,那最后传来的金属落地声甚至先于手上的触觉令她明白自己已经失去武器。 耳畔仿佛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便连听觉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就像在水中听见陆地上的声音一样。外面那些骑兵喊话的声音已经近在耳旁,但拉米亚却已经一句都听不出他们在喊什么,只能茫然地接收着这有节奏的嗡嗡声。 不能杀人……就要被人所杀…… 我已经玩完了吗? 也好,就这样吧…… 我累了…… 拉米亚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眼皮也缓缓耷拉下来,最终毫无悬念地软倒在拉米亚斯身前。 拉米亚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用右手穿过拉米亚的左腋将她扶起,让她已经失去知觉的躯体靠在自己身上。 “队长,这是?”紧随在他身后的骑兵已经找到这里,有两人走进了这间营帐,刚才搏斗和吼叫的声音,以及拉米亚斯现在紧闭双眼搂着一个女人的样子,令他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给我水。”拉米亚斯没有向他们说明,直接伸出手去。 虽然有些疑惑,其中一名骑兵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这个命令,走出去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水囊,拿进来交给拉米亚斯。 拉米亚斯摘掉头盔和手套,用右手接过水囊,左手并拢手指掌心向上,再往左手中倒入一些清水,便低下头凑上去清洗眼睛。 所幸他在遭到暗算时及时作出反应,进入眼中的沙子并不多,很快便已将它们洗去,只是眼中仍然有些微微的不适感。 拉米亚斯看了看拉米亚,将手指凑到她鼻下试了试呼吸,便把她平放回了营帐里的床上,这才在地上寻找刚才交锋的两件武器。 看着自己那把军刀平整的断口,以及拉米亚那把战刀完好无损的样子,拉米亚斯不由有些惊异。他伸指弹了弹刀刃,又从拉米亚的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刃口吹了一口气。迎刃而断的头发立即让在场的另外两名骑兵发出了一阵惊叹声,就连拉米亚斯也有些心里发毛。说实在的,如果刚才没有被撒沙子,亲眼看到这把战刀的锋利程度的话,他很怀疑自己还会不会采取那种贸然近身的举动。 “队长。这是她的武器?”刚才拿水给拉米亚斯的那名骑兵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问道。 “不是。”拉米亚斯摇了摇头,从地上拾起那金色的刀鞘,将刀收入其中,这才走回床边,在拉米亚的身旁坐下,“去通知后队,前方安全,可以继续行军。” “是。”另一名骑兵挺胸行了个军礼,应道,随即便拉着他那尚未回过味来的同伴一起走了出去。当他们离开营帐时,拉米亚斯隐隐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你傻啊,队长是要享用这个女俘虏了……” 拉米亚斯放下那把异常锋利的战刀,将目光又转回了拉米亚的身上。看她现在那宛如睡着一般的恬静样子,确实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刚才还在和自己性命相搏。 拉米亚斯难得地叹了口气,就地取材从拉米亚的双脚上解下那些缠着当鞋子使用的布条,便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再绑住脚踝和膝盖,最后又从她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揉成团塞进口中。 打理完这个“女俘虏”,拉米亚斯这才走出营帐,去进行一些目前能做的布置。 第八章 间谍 当米琦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西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然在帐篷里看不出外面的时间,但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却令她了解了大致的时间段。 我……竟然还没死? 米琦试着想要起来,却立即发现了自己手脚被缚,连嘴也被塞上的情况。 “你总算醒了。” 随着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拉米亚斯不紧不慢地从床头走到床尾,在米琦的脚边坐下。米琦立即双脚并用地向他踢去,可惜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令她的这种攻击就像儿戏一样可笑。 米琦像只蚕宝宝一样挪了挪,打算至少离这个家伙远点,但一阵伴随着晕眩的疲惫感却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恨的是拉米亚斯更是直接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好不容易挪开的距离一把拖了回来,然后伸手摘掉了她口中的布团。 “你……这个混蛋。”虽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米琦仍然有气无力地骂道,“你想怎么……怎么弄死我?” “我当时是想杀掉你,只是你的脂肪太厚,凑巧没死罢了。”拉米亚斯指了指米琦的胸部,平淡的眼神中几乎不带任何感情。 “你去死。”米琦挣了挣双腿,却发现拉米亚斯的臂力甚至胜过她的双腿。 “你认得罗纳?”拉米亚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中突然有一丝异样的光彩一闪而过。 来了!他果然猜到了这点。只可惜他不会明白,我不仅知道罗纳,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 呵,就算我不知道,他难道会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留下活口? 这个混球,不是轻易就把我丢下送死吗?而且不仅仅是送死,还被当作傻瓜一样给敌方送去他的假情报。更何况我现在明显知道了罗纳?特兰尼亚这个人,还用这个人的名字来引他上钩,难保我不会知道他的间谍身份。 “难道你不认得他?”想到这里,米琦勉强地想要挤出一丝嘲笑,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对死亡无所畏惧,“阿修斯?特兰尼亚先生。” 拉米亚斯并没有如同米琦所猜想的那样激动,甚至应该说他很平静,只是淡然地应了一声“哦”。 这是什么反应?他不怕,他一点也不害怕?看来他自己也已经猜到了,我会知道他与罗纳有所关联。 哦,我真傻,他为什么要怕?这里又没有别人,他只要随便把我弄死,他的身份就不会泄露出去。 “你在等什么?”米琦缓缓地闭上眼睛,可惜她现在没有力气大声喊叫,不过就算能喊,只怕拉米亚斯也不会给她机会,以拉米亚斯那样的膂力,要徒手掐死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拉米亚斯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上去甚至有些像一个心理医生正在劝导某个厌世者。 “你想戏弄我?”米琦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睁开眼睛将同样冷冰冰的目光投向拉米亚斯,“假惺惺地给猎物一点活命的希望,然后再在最后关头全部夺走。你真是一个集卑鄙无耻于大成的专家。” “你现在就想死吗?”拉米亚斯的语气几乎没有变化,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米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可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比死还糟糕。” “你……”米琦咬了咬牙,还是将自己所担心的事说出了口,“……你要强暴我?” “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种。”拉米亚斯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甚至也不愿意去想象的残酷。比如,将你的皮肤一点一点地剥离下来,再从四肢开始,一刀一刀地将你的身体切成肉块,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大部分的时间是活着的……” 这这……这不是满清十八大酷刑里的剥皮加凌迟组合版吗! 拉米亚斯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用指甲在米琦的脚背上轻轻划着,他的这种动作却令米琦觉得好像真的是被刀锋划过一般。米琦用力想要屈起双腿,但再一次证明了这种尝试是徒劳的之后,她终于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你还是畏惧死亡的。”拉米亚斯显然发现了米琦的变化。 “我才不……不怕。”米琦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但却仍然无法掩饰语气中流露出的惧意,泪腺也在这不恰当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了少许令她视野模糊的液体。 “畏惧死亡并不可耻。”拉米亚斯停止了指甲在她脚背上的划动,“我也怕死,但我并不以此为耻,更不认为自己是个懦夫。” “你是个疯子。” “也许吧。”拉米亚斯将手伸向了米琦的颈间。 终于来了…… 就要结束了吧……可我为什么……却在发抖? 我在害怕?我真的在害怕。 我哭了吗?好像是,这种温热的液体流经面部的感觉,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了。 不能哭!不能流泪!即使不是多么伟大的死亡,但我要有我的尊严! 算了……根本就控制不了…… 哭就哭吧,这只是身体自己的反应,跟我可没关系。 即便在流泪,我的灵魂却仍在笑对死亡。 嗯? 拉米亚斯并没有像米琦预想的那样扭断她的脖子,而是托着她的颈后,扶她坐起身来。 这家伙?还不杀我吗? 米琦不解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拉米亚斯那近在咫尺与她对视的双眼。 “你是对我利用你的事怀恨在心,对吗?”拉米亚斯直视着她略显浮肿的双眼,平淡的语气中不含半分歉意。 “竟然能够想到葬送一个无关的女人,”尽管已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米琦仍然毫不退让地与拉米亚斯对视着,“真是一场筹划万全、辉煌无比的胜利,你将为此永载史册,将军。” “预期中的胜利并没有到手,而且我现在还不是将军。”拉米亚斯用拇指将米琦脸上的两道泪痕轻轻拭去,这个动作立即令她露出了一副反感与厌恶的表情,“你的生命是命,难道我军士兵的生命就不是命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战场上对付不止一个敌人。而你呢?即使在今天上午那种极度有利的情形下,你甚至都无法令我受伤。而且他们对于国家忠诚可靠,你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相比之下,我认为应当付出最小的牺牲来取得最大的战果,仅此而已。” “为了节约你手下士兵的生命?所以你就把我蒙在鼓里牺牲掉了?这就是你冠冕堂皇的理由?”米琦的目光里掺进了些许愤怒的成分。 “如果把实情告诉你,你怎么会愿意牺牲?”拉米亚斯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即使当时你所知道的都不是真实的情报,但你却以为它们是真实的,并且以自己的生命为条件将我出卖了吗?如果你所知道的是我军真实的情况,你为了挽救自己的一条生命,又将会牺牲掉多少我军士兵的生命?” “我……”米琦顿时有了一股想要咬他的冲动,拉米亚斯令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大学辩论赛时遇过的那个诡辩高手,“是你负我在先!” “哦哦,小夫妻这就在吵架了……”营帐的门帘忽然被掀了起来,米琦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个弯下腰正要走进来的男人。 “放屁!”米琦咬牙切齿地向那个男人骂道,“我们才不是夫妻!” “殿下。”看到这个人,拉米亚斯连忙想要站起身来施礼,但艾斯塔克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一切从简。 啊啦?怎么是那个什么什么王子? 艾斯塔克走到拉米亚斯和米琦的对面,相当随便地拉过一张行军椅坐了下来,目光突然落在了拉米亚斯正握着的脚踝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暧昧的笑容。 对了! 米琦仿佛看见了一线生机,突然大声叫了出来:“拉米亚斯其实是间谍!他真名叫……唔……” 拉米亚斯果然没有给她继续发挥的余地,直接一手捂紧她的嘴唇,将她按倒在床上。 “叫阿修斯?特兰尼亚,对吗?”出乎米琦意料的是,艾斯塔克却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她未能成功报出的名字,只是眼中仿佛藏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罗纳和我的关系。”看到米琦震惊的表情,拉米亚斯松开了捂上她嘴唇的手掌,对她问道。 这……这个王子真的是草包吗?既然早就知道拉米亚斯的真名,那应该早就知道他与敌军将领的关系才对,可他却仍然将这样一个可疑人物留在身边。 难道罗纳才是间谍?不,不会,间谍的话不会使用真名,而且看罗纳的样子,应该是联军之一的最高指挥官,阿尔美德还管他叫“将军”,间谍通常很难达到这种位置。 难道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同姓?这种概率应该很小吧……这种多音节的姓氏。更何况自己确实成功用罗纳的名字将他引上钩了,那么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着某种重要的关联。 一阵不太和谐的声响忽然打断了米琦的思绪,但她很快注意到那是从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呃,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拉米亚斯,先给她弄点吃的吧。”艾斯塔克见状站起身来,便向着门口走去。 拉米亚斯的表情仿佛在一瞬间颤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立即跟着艾斯塔克身后走了出去。 帐外,艾斯塔克独自伫立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已让随身的侍卫退避老远,此时唯有拉米亚斯能够靠近这位王子的身畔。 “看来她知道得太多了。”艾斯塔克沉默了一小会,这才轻声说道。 “看来……确实如此。”拉米亚斯的语调仍然平静,喉头却不经意地微微哽动了一下。 “怎么了?”艾斯塔克却注意到了拉米亚斯这一不起眼的细节,眼见拉米亚斯并未回答,他抬起右臂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稍稍考虑了一下。 “不要指望不相干的人能替你保守秘密。”艾斯塔克摇摇头,叹了口气,“要么把她变成你的女人,要么变成一具尸体。” 说完这些,艾斯塔克不等拉米亚斯做出表示,便径自迈步走开,那些远远侍立着的侍卫立即跟了上去。 拉米亚斯皱起眉,仰首看了看天上残缺的月芽,最终不动声色地耸耸肩,向着伙房的方向走去。 第九章 魔女 拉米亚斯并没有离开太久,便带回了一些干粮和水,当他回到营帐中时,米琦直勾勾的目光立即便锁定了他手中的食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拉米亚斯倒也没有为难她,很干脆地解开了绑缚她手脚的布条,将那与干面包有些相似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中。 “我不会感谢你的。”米琦在吃东西之前也不忘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才将食物送入口中。 拉米亚斯忽然从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那柄套着金色刀鞘的战刀。 “干……干什么?杀头也要先让人吃饱吧。”米琦差点被他的这个动作噎到。 “这把刀是谁的?”拉米亚斯走到她身旁坐下,将刀鞘平放在腿上。 “关你屁事。”米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暴了一句粗口。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罗纳是怎么回事?”拉米亚斯看来并未在意她的粗口。 “反正也要死了,才不告诉你。”米琦咽下口中的干粮,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 “既然觉得自己要死了,还不敢说出来?” 呿,就不告诉你,把底牌亮出来才真的会死,只有这样吊着你胃口,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你激我也没用。”米琦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啃起这类似面包的干粮。 “你是波恩人吗?”眼见米琦不为所动,拉米亚斯又换了个问题。 “不是。”米琦很干脆地否认。 这个破数据库!人文地理,为什么它却只有人文没有地理,老娘怎么会知道波恩是什么?是地名还是种族? “可你却会说波恩语。” 啥?“波恩语”?看来那个是地名了,很可能是国家的名字,那么我们现在说的这种语言就是罗? “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这种?” 拉米亚斯忽然皱起眉看了她一会,才悠然说道:“你觉得装傻很有意思吗?” 啊啦?错了?呃,那是不是他那天故意和什么什么王子说的那种? “你的兰蒂斯语和波恩语都很流利,而且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头脑也还不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到这里,拉米亚斯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扫了一遍,“虽然气质上有所欠缺,但应该是出身于贵族世家,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 算了算了,他这么总喋喋不休的真让人受不了,死就死吧,还清静点。 “停停停!”米琦连忙打断了拉米亚斯那谬以千里的分析,“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就是能够知道眼前见到的人叫什么名字,能力如何。这下你满意了吧?安静点让我先吃饱。” 拉米亚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一边笑还一边轻轻摇头。 “你不信?”米琦不由有些窝火。 拉米亚斯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走出了营帐,可是不一会之后,他却带着一胖一瘦两名士兵一起走了进来。 不……不是吧…… 米琦有些紧张地看向这两名士兵。 这家伙不会是得了小鬼子的真传,想要搞三对一吧…… 嗯?等等。是不是找来试我的? 想到这里,米琦定下心神仔细看了看两名士兵,立即便得到了他们的一段数据。 米特波恩·伐克特,武勇596 庞波·辛,武勇582 这两个人很一般嘛。 记下两名士兵的名字,米琦便白了拉米亚斯一眼。 看到米琦这个有些俏皮的白眼,拉米亚斯随口对那两名士兵吩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让他们出去。 等他们走出营帐,拉米亚斯这才重新在米琦身旁坐下:“那么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 “米特波恩·伐克特,庞波·辛。他们都很一般,单打独斗绝不是你的对手。”米琦漫不经心地答道,她轻柔的声音却令拉米亚斯脸上的微笑立时敛去,而且渐趋严肃。 “现在你相信了?”米琦咽下最后一块“面包”,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双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拉米亚斯神情严肃地看了米琦好一会,直到她开始感到有些心里发毛,才对她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米琦摇了摇头。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又是这个问题…… 难道我能够实话告诉你,我对你来说是个外星人,而且还被另一个外星人植入了某种芯片?就你们这里的文明程度,你知道啥叫芯片吗? 想到这里,米琦突然向拉米亚斯反问了一个问题:“我们脚下的陆地,是圆的还是平的?” 看到拉米亚斯莫名其妙地皱起眉看着自己,米琦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答案就好了。” “平的。”拉米亚斯答道。 呃……他说平的…… 这么说来,这个星球上还没有人做过环球旅行,就连自己的星球是圆的都不知道。这里果然只和地球中世纪早期的文明程度相当。 话说哥白尼是在16世纪发表的日心说,都还被教会给烧死了,我要是在这里抛出“外星说”的话……算了,我还不想体验剥皮加凌迟的刺激。 要是我不说呢……糟糕!刚才一时冲动,竟然对这个家伙说实话了!他不会给我来刑讯逼供吧? “我是……我是……”注意到拉米亚斯那企图刨根问底的目光,米琦不由在心中打了个冷颤,“我……我是魔女呀。” “竟然说自己是魔女……你是想找死吗?”拉米亚斯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找找找……找死? 不是吧!难道这个落后星球上和欧洲15世纪时一样在搞狩猎魔女的迷信活动?噢!天呐!那我自称魔女岂不是…… “不过我不希望你死。”看到米琦有些发白的脸色,拉米亚斯突然将手中那柄金色的战刀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成为我的部下吧。” 啊? 他说什么? 米琦被拉米亚斯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彻底搞慒了,只是无意识地盯着阿尔美德送她的那柄战刀。 “仇恨也许能够充当生存的动力,但却无法成为目标,它只会蒙蔽你的心智,驱使你成为复仇的奴隶。”看到米琦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中战刀,拉米亚斯会错了意,说道,“当时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他?”米琦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艾斯塔克。”拉米亚斯摸了摸米琦的脑袋,老实说这个举动令她有些反感。 米琦皱起眉头往后挪了挪,似乎对拉米亚斯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好吧,魔女小姐。”拉米亚斯耸了耸肩,“就算你成功杀了我,你接下来又该去哪?你有办法活着离开这里吗?还是说你的人生也到此为止了?再说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而且这里是战场,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夺走其他人的生命,更何况你当时在谁看来都是个非常可疑的女人。” 人生吗?我的人生已经被那个自称观察者的混蛋搞得一塌糊涂了。 原本只是思绪有些混乱,才一时口快说出了“我去”,没想到竟然被送到一个这么落后的星球,而且还出现在交战地带,还……还出现在这家伙的床上…… 唉……但我真的不想死。不,应该说我真的畏惧死亡。 要成为他的部下吗?好像这是目前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了。 成为部下的话要做什么?他应该不会让我去冲锋陷阵吧…… 嗯……应该不会,怎么说他也是这里军事能力最强的人,不会蠢到做出这种决定。 那么他想要我干什么?难道说是为了我的“特异功能”?嗯嗯,看来是了,怎么说我这也是一种超乎他们想象的能力。 从米琦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她此时的犹豫,拉米亚斯适时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成为我的部下,那我只好强迫你成为我的女人。” 这句话立即让米琦几乎从床上跳起来,惊恐地瞪着拉米亚斯,差点便把战刀拔出鞘来。 “如何?”拉米亚斯又向她逼近了一步,“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米琦有些紧张地舔舔嘴唇,最终下定了决心,“我做你的部下。但你不能把我的那种能力告诉任何人,而且不能再利用我去送死。” “很好,我也答应你的条件。”拉米亚斯点了点头,“那么现在跟我谈一谈这把军刀的主人。” 米琦这才稍稍有些放心地重新坐下:“他叫阿尔美德。” “北伊佩利亚之王……”拉米亚斯突然显得有些诧异,但这一丝诧异只是转瞬即逝,“我想知道他的能力,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十五六岁,个子和我差不多。”米琦一边回忆着那天所知的情况,一边描述着,“他的武勇和军事都与你相差无几,但是很守信用,是我见过最守信用的人。” 注意到米琦刻意强调的“信用”一词,拉米亚斯不由感到有些好笑:“你放心吧,我会对你守信用的。不过相差无几是什么概念?他比我强还是比我弱?” “目前比你弱,但只弱那么一点点。”不知为什么,米琦就是不愿意坦白地承认拉米亚斯更强,但二者的差距也确实只在毫厘之间。 “那就够了。”拉米亚斯既没有表现出半点得意,同样也没有丝毫失落,仍是那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米琦差点再一次失声尖叫——拉米亚斯直接将她推倒在了床上,并且开始脱自己身上的铠甲。 “你……你你你……”米琦神色慌张地注视着他的举动,却发现自己连在拉米亚斯面前拔刀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今晚先将就着睡吧,明天再给你找个帐篷。我不会强暴你的。”拉米亚斯很快卸下了全身铠甲,向她走来。 看到米琦紧张地往床沿躲去,拉米亚斯一言不发地从她手中夺过战刀,摆上一旁的武器架,又将床头叠着的唯一一张毯子展开,盖到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和衣躺在了米琦身边。 “睡吧,魔女。”拉米亚斯冲米琦笑了笑,见她立即扭过头去背对自己,便也不再作声,仅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这是为了你好……” 第十章 炽翼 轻便的弓箭手式皮甲配上白色的及膝长靴,这便是拉米亚暂时的“制服”。. 尽管拉米亚斯向她强调过皮甲的防护能力与铠甲和链甲的差距,拉米亚还是毅然地选择了皮甲。开玩笑,身上要是套着那么沉重的金属甲,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脚上的靴子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与皮甲不太协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需官那里可找不到她那么小尺码的军靴,这一双还是拉米亚斯去向军中的“伊玛”们要来的――按照拉米亚斯的说明,“伊玛”是兰蒂斯军队中仅有的女性成员,其性质便与她所知的修女相差无几,负责军人日常的宗教活动以及安抚和救治伤病员。 不仅有了制服,拉米亚斯还给她弄了一大盆热水来好好洗了洗头脸。说实话,当拉米亚发现自己轻易将那盆水洗成黑色时,不由感到有些脸上发烫,自己竟然已经脏到这种程度了…… 于是在洗干净脸和头发之后,拉米亚又提出了要洗澡的要求,在这个要求再一次得到充分满足之后,拉米亚才精神焕发地整理好着装,给拉米亚斯当起了跟班。 虽然军营中出现一个“伊玛”之外的女人确实有些稀奇,但那些好奇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稍做停留,便都老老实实地移了开去,这也许与她身前那个始终没有笑容的拉米亚斯有关。 一边带着拉米亚随意地在军营里走着,拉米亚斯一边简要地向她介绍些常识和注意事项,但无非都是些纪律和禁忌,并不涉及策略和战术的方面。也许对他而言,拉米亚还达不到可以信任的程度,但这恰恰也正合拉米亚的心意,要是真的让她这个超级大外行来帮忙出谋划策,那可真不知道一天会杀死多少脑细胞了。 “军队里带着‘伊玛’的话,行动上不会有所不便吗?她们都不是军人吧?”对于这些身份特殊的女人,拉米亚还是有些好奇的。 “当然会,尤其是需要急行军的时候。所以我们一般把她们和后勤队归在一起。”拉米亚斯解释道,态度虽然冷淡,但也随和。 “那为什么还要带着她们行军?”拉米亚已经习惯了拉米亚斯那种冰山似的接人待物态度,明白这并不是他厌恶自己。 “士兵们需要信仰,这对新兵尤其重要。”拉米亚斯答道,语气中似乎有些惆怅,“虽然杀的人多了就麻木了,但第一次杀人的话,心理上的负担是很沉重的――你在想要杀我的时候,不就曾经犹豫过吗?” 拉米亚讪讪地笑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么你……你杀过人喽?” “啊,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人。” “……” “怎么?” “你……多大?” “十九岁。” “……” 十九岁…… 这在自己原来的社会里,应当是高中和大学生活的交替时期。尽管往往被披着素质教育外皮的应试教育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但至少还是生活在文明社会和平年代,在父母与亲友的安排和照料下平平安安地过着每一天。 “啊,对了。”拉米亚斯的表情忽然有些促狭,“‘伊玛’还有另一个分外的职责。” “嗯?什么?”拉米亚的思绪被他打断,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和一些同样寂寞难耐的士兵互相慰藉。” 拉米亚稍稍愣了一下,马上便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两片浅浅的红晕不由自主地浮上脸颊,好半天才皱着眉头低声问道:“那你……你也?” “我?”拉米亚斯的目光在拉米亚的身上转了转,“我这不是有你了吗?” “滚!”拉米亚直接抬腿往他膝盖上踢了一脚,只可惜以她的力度还无法撼动拉米亚斯的身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南边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声引起了拉米亚斯的注意,他立即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信步走去,拉米亚也连忙跟了上去。 当他们绕过几个营帐,十几面鲜红的旗帜便映入了眼帘。 那种旗帜通体鲜红,中央绘着一个黄色的圆形,圆形之中也用同样的黄色绘出了一只展开双翼的鸟类形象。 “炽翼。”拉米亚斯忽然加快了脚步,使得拉米亚不得不开始间断性地小跑以免被他落下。 当拉米亚斯停下身形的时候,眼前所见到的正是四五十名威风凛凛的重装骑兵。 这些骑兵都穿着与旗帜一样颜色鲜艳的全身铠甲,他们的铠甲同样以红色为底色,在边缘处辅以黄色,而且每个人胸口都绘着一只与旗帜一样的火鸟图案。与拉米亚斯这种全身黑色的朴素主义比起来,这些骑兵确实是光彩夺目。 “下来!谁允许你们在军营驰马!”拉米亚斯这突然如其来的一声大吼,顿时令那些骑兵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不过看得出来,其中并没有多少善意的目光。 一名看起来像是军官的骑手兜转过马头,身体微微后仰,向着拉米亚斯缓缓驰来――只要看到他那与众不同的额外翼状肩饰,一般人都可以猜得出他是军官了。虽然看不清他头盔下的表情,但仅从那仰起的下巴,以及满不在乎地继续乘马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军官显然没有把拉米亚斯放在眼里。 内斯特?伐洛文斯,武勇1000 由于目光注意到这名军官身上的缘故,拉米亚立即得到了与之相关的数据。 哇!妈妈咪呀!1000耶! 那如果把拉米亚斯比作张飞,这个家伙岂不就是吕布了?不对不对,拉米亚斯没有张飞那么黑,那么是关羽?也不对,他连胡子都还没长……咦?我怎么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糟糕,看来来者不善,拉米亚斯该不会要倒霉了吧…… 呃……我担心他干嘛?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样不受池鱼之殃才是正经…… 刚才那声喝斥令内斯特相当不爽。身为王长子的近卫队长,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低级军官敢于对他如此不留情面地加以指责。正当内斯特准备给那名不识相的低级军官留下一点教训时,他却突然发现那低级军官的身旁正站着一个女人。 对,是个女人! 虽然齐耳的短发稍稍折损了一些女人味,但是五官精致、体态匀称、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啊!好白的皮肤…… 内斯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腕擦了擦差嘴角,确保没有口水泄漏出来,便像川剧变脸一样瞬间坐直身子,以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在拉米亚斯的面前摘下头盔,翻身下马。 内斯特原本是打算先亲吻一下那个女人的小手再说,不过拉米亚斯很不识趣地一闪身将拉米亚挡在他的视线之外,还对他伸出了左手。 作为一名出身高贵,修养良好的贵族,内斯特自然不会表现得过于急色,他若无其事地保持着微笑,伸出左手与拉米亚斯握在了一起:“王国近卫军二等校官,内斯特?伐洛文斯男爵。” “三等校官拉米亚斯。”拉米亚斯的自我介绍便比他简短得多。 咦?这个星球的礼仪竟然也有握手呀?不过……握个手要这么久吗?还是他们有什么交情,这才一直舍不得放手? 拉米亚忽然注意到了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疑惑地看了看内斯特和拉米亚斯那两张都有些涨红的脸庞,这才发现那种金属摩擦声的来源竟然是他们俩的金属手套。 当她正准备进一步验证一下这是不是幻听的时候,两只紧握的手却在此时松开了。 “呵,呵呵。”内斯特仍然笑着,但却有些勉强。他心有不甘地向眼前这位美人微微点头致意,便转回身,牵着战马向那些骑兵走去,“下马,步行!” 拉米亚斯还是那么一副冷漠的表情,直到那些骑兵全都步行离开了他的视线,才缓缓将微微发颤的左手伸到拉米亚面前:“帮我脱下手套。” 乍一看那已经有些变形的金属手套,拉米亚心里不由格登一下,连忙托住拉米亚斯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它脱了下来。 随着那只金属手套一点一点脱去,拉米亚斯手掌上的几道瘀痕渐渐落入了拉米亚的眼中。 “是他刚才握的吗?”拉米亚不由皱起眉头问道。 “嗯。”拉米亚斯看着手上的瘀痕,试着活动了一下还未失去知觉的手指,“那个人……” “他比你强。”立即便猜到他想问什么,拉米亚摇摇头打断了他,“你有伤药吗?” “这可不是外伤,一般十几天就应该好了。”拉米亚斯摇摇头。 “呃……那有酒吗?要用粮食发酵的。” “我不喝酒。” “白痴!有就去拿点来!”拉米亚又抬腿踢了他一脚。 拉米亚斯的脸上立时涌上一股寒意,但在拉米亚发觉他的变化而显得有些害怕时,那股有如杀气一般的感觉却又不经意间消弭于无形。 拉米亚斯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瘀痕,忽然一言不发地带着拉米亚向伙房的方向走去。虽然他不明白这个女人要酒做什么,但却隐隐猜到应该与自己手上的瘀伤有关。 第十一章 阵前易帅 从军需官那里要来一瓶酒精味最浓的白酒,拉米亚便催着拉米亚斯回到了他的营帐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c 让拉米亚斯把左手搁在洗脸用的盆子上,拉米亚挽起袖子,将一些白酒倒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啪地一下两手拍上他的手掌,开始均匀地揉搓起来,并且搓一会之后,还重新倒上一些白酒。 在拉米亚一开始这么做的时候,拉米亚斯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随着她的揉搓,自己手掌上渐渐开始发热之后,他便不仅仅是莫名其妙了。这种发热的感觉令他觉得很舒服,完全不同于烤火所能获得的温暖,热量仿佛从手掌内部开始产生,并逐渐扩散到外部。而且此时正在他手上不断揉搓着的,是一双细腻柔滑的白皙小手,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本身便足以令人感到舒畅。 随着刚才那种僵直酸痛的感觉渐渐消退,拉米亚斯的目光也从手上渐渐上移,最终落在了那张神情专注的面孔上,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停下揉搓的动作,轻轻捏了捏拉米亚斯手上已经消退一些的瘀痕,见他并没有任何会感到疼痛的表现,拉米亚这才舒了口气,甩甩已经有些发酸的胳膊,从水囊中倒出一些清水洗去手上残余的白酒。 “感觉怎么样?”她抬起头冲着自己目前的顶头上司问道。 “啊,嗯。”看到拉米亚抬起头来,拉米亚斯这才移开了长驻在她脸上的目光,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很好。你是巫医?” “不。”拉米亚缓缓地倒上一些清水,给他洗掉手上残酒,再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给他擦干,“这只是很普通的事。” “是吗?”拉米亚斯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可我是第一次知道,酒还能够这样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是所有的酒都可以。”拉米亚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实际上起作用的是酒精,所以我才要高纯度的白酒。当然,中医用的药酒是最好的。” “酒精?纯度?中医?”拉米亚斯不解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陌生的词汇。 “呃……当我什么也没说。”拉米亚摇摇脑袋,站起身来,“快到午饭时间了吧?快给我安排一个帐篷。” 拉米亚斯看了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左手,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事情。 正当拉米亚准备催促一下拉米亚斯,以免他将这最重要的事情抛诸脑后时,一名忽然过来的士兵却打断了她。 “拉米亚斯队长,殿下命令在大帐集合。” “嗯,明白。”拉米亚斯站起身应道,顺便叫过那名正准备离去的传令兵,俯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名传令兵看了看拉米亚,向着拉米亚斯点点头,这才走出帐去。 “你跟他说什么?”拉米亚有些怀疑地看着拉米亚斯。 “你不是要安排营帐吗?”拉米亚斯转过来看了她一眼,“你会写字吗?” 写字?虽然会说这里的语言,但文字还没有试过…… 拉米亚悄悄地背过两手,用右手在左手手心写了几个字,又用左手在右手手心写了几个,这才满怀自信地应道:“左右手都会。” “很好。”拉米亚斯走向沙盘那里,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副纸笔,交到拉米亚的手中,“跟我来。” 不会吧?难道是跟他去开会?噢,我最怕开会了,想当年我在c国那会…… 尽管心中十分不情愿,拉米亚却还是不得不跟着拉米亚斯走。没办法,谁让他是顶头上司呢? 也许是因为那天被敌军识破过的关系,帅帐的位置已经有所变动,但这除了让拉米亚多走一点路之外,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不便――毕竟有个认路的人在带路。 当他们进入帅帐的时候,拉米亚一眼便认出了正坐在右侧首位上的内斯特。内斯特显然也看见了她,原本阴沉沉的一张脸在瞬间雾散云开,向她投去了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微笑。只不过当他注意到这个美人跟着拉米亚斯走到左侧,并且坐在拉米亚斯的身边时,脸上的笑容不禁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然而,更加令他恼火的是,拉米亚斯竟然转过头,不知去对这位令他心仪的美人低声说了什么,她便一脸委屈地站起身来,乖乖站立在拉米亚斯身后。 说实在的,此时内斯特真想让那位美人来自己这边坐算了――当然要是能让她“来自己身上坐”的话就更好,只不过这种念头只能在心里想想,可是万万不能提出来的。 令拉米亚有些意外的是,艾斯塔克竟然没有坐上正中的位置,而是占据了左侧的第一把交椅,难道还有地位比这位王子更高的人要来? 除了内斯特左侧有一个位置始终空着,左右两侧仅剩的其余几个空位都很快被人填满,不过在这些有资格与会的军官全都到齐之后,正中的位置仍然空着,艾斯塔克也没有宣布会议开始,而是宣布了一个差点令拉米亚蹶倒的消息:“开饭。” 如果不是一份份热气腾腾的饭食被陆续盛来,拉米亚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芯片出问题了。 每一名军官的面前都摆上了一份饭菜,但是他们的随从全都与此无缘。而在发现自己没份之后,拉米亚便不由直勾勾地看着拉米亚斯面前的饭菜――她饿了。也许是看不见身后的情况,拉米亚斯全然没有理会拉米亚的馋相,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内斯特则与拉米亚斯全然不同,他的目光几乎就没有从拉米亚的身上离开过,眼下注意到拉米亚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辛酸的表情,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是饭菜不合他胃口呢。 然而军官们享用午餐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在他们开始用餐之后没有多久,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使他们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齐而又严肃地正襟危坐。 号角声过去之后又一会儿,才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帅帐门口停了下来。伴着掀开门帘的动作,两名身上穿着与内斯特相似的赤色铠甲的士兵面对面侍立在了门口,接着便有一名身披华丽披风的金发男人走了进来,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岁之间。 雷蒙洛特?泰里纳斯,武勇850,军事630 咦,姓泰里纳斯?那岂不是和草包王子一样……呃,现在是老板的老板,还是不要叫他草包为好,万一哪天顺口说出来,我就死定了。 雷蒙洛特看着两侧军官们面前的餐具,不由皱起了眉头,显然并不高兴,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径自走到正中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走进了几人,但只有其中一人在内斯特左侧的空位上坐下,其他都侍立在雷蒙洛特的身后,看来只是侍卫身份。 啊?他坐上主位了!那应该是主位吧?难道……难道说他变成这里的统帅了? 雷蒙洛特接下来的话立即证实了拉米亚的猜测:“艾斯塔克,你太令我失望了。由于你的失利,我今天才亲赴战场。” 艾斯塔克?泰里纳斯,军事880 不是吧!你竟然有脸说这话! 能够一目了然地知道两人的数据,拉米亚不由撇了撇嘴角。 就你那630的军事,还和人家880的比么? “是,有劳兄长。”艾斯塔克倒是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直接便微笑着向雷蒙洛特“坦白认错”。 啊,原来是兄弟俩。看来和c国古时候差不多,以长为尊,年长的王子比年轻的更有权威。 雷蒙洛特似乎对艾斯塔克的态度还算满意,微微颔首之后,便对着在内斯特左侧落座的那人说道:“希顿伯爵,我既已亲自参战,便不会令你重归波恩的压迫之下。” 希塔迪尔?希顿,武勇696,军事633 咦,姓希顿?还是个伯爵,是不是和那个叫希顿的城池有关?不过这个王子才真的是草包,竟然直接把话说得这么满,如果以后做不到的话,岂不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希塔迪尔立即站起身向雷蒙洛特道谢,在雷蒙洛特点头示意之后才再次坐下。 “艾斯塔克。”雷蒙洛特又将目光转向了艾斯塔克,“你先将目前的局势说明一下。” “是,兄长。”艾斯塔克颔首应道,立即便向拉米亚斯使了个眼色。 拉米亚斯立即站起身来,向着雷蒙洛特深鞠一躬:“殿下,眼前的局势……”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雷蒙洛特却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谁?你是艾斯塔克吗?” 啊?这个王子竟然用这种态度说话?这……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吧?难道他不知道只有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吗?呃……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拉米亚斯脸上微微变色,但因为尚未抬起头来,除了艾斯塔克之外并没有谁注意到,艾斯塔克连忙在几下轻轻拍了拍拉米亚斯的膝盖,以安抚这位心腹重将的情绪。 内斯特却不由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他是三等校官拉米亚斯大人……” 第十二章 僵局 “王兄,”眼见雷蒙洛特仅用眼角睥睨着拉米亚斯,毫不掩饰地示以轻蔑之意,艾斯塔克立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拉米亚斯便是我帐下第一勇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听到这句话,雷蒙洛特这才注意地扫视了拉米亚斯一眼,“我听说你将父王赐你的名马转赐给一名近卫,就是此人了?” “是。” “你姓什么?”雷蒙洛特又向拉米亚斯问道,也许是因为艾斯塔克那“第一勇士”的评价,他的语气比刚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没有姓氏。”拉米亚斯不卑不亢地应道。 嗯?这个家伙,编了个假名,为什么不编个假姓? 拉米亚有些不解地想着,却又不敢代他回答。 “没有姓氏?”雷蒙洛特又皱起了眉头,“以一介平民来说,你能跻身三等校官之列,又被艾斯塔克称为第一勇士,想必是有真材实料的本事,但以后在礼仪方面自己多注意一些,你已经不再是泥地里打滚的浑小子了。” “是。”拉米亚斯只是低头应承着。 平民?哦哦!原来这里的平民和贵族的区别就是有没有姓氏!不过真奇怪,为什么平民不使用姓氏呢?还是制度不允许?不过这个大草包王子虽然嘴巴臭了点,但总算不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人,可能是从小养成的傲慢自大,不懂得婉转说话的技巧。不过……既然有姓氏,那阿修斯原本不是贵族么?为什么会…… “你身后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雷蒙洛特这句语气透着不满的质问顿时打断了拉米亚的思绪,令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两眼。 谁把女人带进来了么?女人……女人…… 呃……好像是在说我…… “回殿下,这是三殿下所赐。”拉米亚斯立时将这个皮球踢给了艾斯塔克。 艾斯塔克微微一愣,马上笑嘻嘻地点着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雷蒙洛特瞪了艾斯塔克一眼,便不再追问,倒是内斯特流露出了一副满怀遗憾的表情。 “那么,就由你来对目前局势说明一下。”雷蒙洛特将傲慢的目光投向拉米亚斯,却又不叫他的名字,兴许是对于平民的名字根本就不屑一顾。 拉米亚斯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走到大帐正中,同时吩咐几名士兵搬来一张大地图,铺展在地上。 “敌军在北面凭靠断背山布阵……”拉米亚斯刚刚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峰说出这句话,拉米亚便摔倒了。 断……断背山…… 是我听错了吗?还是芯片有问题?还是它就叫这地名? 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自己,拉米亚连忙从地上爬起,双颊通红地垂首站好。 雷蒙洛特不满地看着她咳嗽了一声,便挥手示意拉米亚斯继续。 其他人也都重新把目光转回中间的大地图上,唯有内斯特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拉米亚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敌军共有三处军营,分别位于断背山以西、断背山、断背山东南,结成犄角之势,但均未树立将旗,本阵所在不明。”唯一不受干扰的可能只有拉米亚斯了,他只是瞥了拉米亚一眼,便继续着他的解说,“初步判断敌军为波恩与伊佩利亚联军,总兵力大于两万,兵力分布不明。” “军粮运输点位于东营后方,路线由波恩本土绕经断背山。水源初步判断为:中营和东营以断背山上泉水为主,西营则汲取河水。” “河水?”内斯特忽然打断了拉米亚斯,“你是指西面的……” “对,斯普林斯河。”拉米亚斯点点头,看起来并不介意内斯特之前的讽刺行为,“此处水源确实是和我军共用,我南敌北,敌军处于上游。” 内斯特眯着眼睛思考起来,反倒是雷蒙洛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不担心敌军下毒?” “担心,所以取回的水必须陈置三天再用,使用之前先以驮马试毒。” 陈置三天?可是他们昨天才回来吧?那我今天洗澡的水……难道是昨天的?啊啊!难怪给水给得这么大方,感情是拿我来试毒! “嗯……”雷蒙洛特微微颔首,接着将目光转向了内斯特。 看到雷蒙洛特的目光,内斯特立即会意,故意咳嗽一声,便站起身来走到那张大地图前,蹲下去仔细查看了一会,这才转过头来向雷蒙洛特说道:“殿下,敌军有退兵之意。” 也许是主要在看拉米亚斯的缘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拉米亚仿佛觉得拉米亚斯的眼角跳动了一下,但又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哦?怎么说?”雷蒙洛特有些意外地看着内斯特。 内斯特?伐洛文斯,军事959 咦!这个家伙不赖嘛。不过可惜他还是不如拉米亚斯跟阿尔美德。 “第一,敌军并未利用占据上游的优势对我军下毒;第二,据之前战报来看,敌军从未主动出击,在我军佯退之时不仅不予追击,甚至不加侦察;第三,敌军属于联军性质,指挥并不统一。”内斯特如数家珍地将这三条理由一一罗列出来,由始至终脸上都挂着自信的微笑。 “嗯……”雷蒙洛特开始沉吟起来,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内斯特列出的理由。拉米亚却发现拉米亚斯转过身向她这走来,在他转身的时候,嘴角仿佛在刹那间露出了一丝微笑。 嗯?这家伙在笑什么?还是……我看错了? “你的纸竟然还是空的?”当走到拉米亚身前的时候,拉米亚斯忽然挨上去看了看她手中原封未动的纸笔,低声说道。 啊?不是吧?这里也有做会议记录的习惯?糟糕!这下要死了!我什么都没记! “算了,空着就空着吧,是我事先没有吩咐你。”也许是拉米亚忽然流露出的惊讶和担忧令他心软,拉米亚斯只轻轻拍了拍他,便坐回原位。 在场的多名军官这时恰好开始了各自的发言,但却并没有任何创意,无非都是围绕着内斯特刚才的论点扯上几句,以表明自己并非一无所知的傻瓜,唯有拉米亚斯始终一言不发。 不说话啦……我的现任老板不会在生我气吧?也是……哪有抱着纸笔不动当看客的秘书来着?呃……我怎么成小秘了…… 不过……别人的秘书怎么没有一个动笔呢? 算了,不管别人什么样,我还是勤快点好,毕竟还是新人嘛。一堂会议下来什么记录都没有,这也确实太说不过去了。相当年我在c国的时候,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哪一次会开完不是扬扬洒洒数千上万字的会议记录……呃……怎么把当年c国的事都写上来了!赶快划掉…… “……与会的各级官兵、人民群众,纷纷畅所欲言,高举伐洛文斯男爵战术伟大旗帜……” “……雷蒙洛特王子殿下本着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原则,果断宣布……” “……雷蒙洛特王子殿下亲切会晤了艾斯塔克王子殿下,就战争、战争和战争等一系列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 “……希顿伯爵万分恳切地表示,团结在以雷蒙洛特王子殿下为中心的军事集团周围,必能……” “……雷蒙洛特王子殿下在现场热烈的气氛中宣布:散会。至此,第一届一次军中全会胜利闭幕……” 呼……累死我了…… 感觉好长时间没干这活了,都生疏了。不过,没有给我配笔记本电脑才是主要的原因吧。这支烂笔,怎么做的跟铅笔似的,两块木片夹根石墨,结果笔芯比2b还软,写出的字却比2h还淡。 呃……怎么感觉读着有点不大对劲……算了,管他呢,总算是有点东西可交差了,哇哈哈。 拉米亚像对待宝贝似的将那一叠写满文字的纸张抱在胸前(确实是宝贝,独一无二没有备份,万一丢了可不是要再编一份),紧跟着拉米亚斯走出营帐,连续的誊写不仅令她有些脸颊通红,甚至还忘了自己没吃午饭。 “你饿不饿?” 当拉米亚斯淡然地向她问起这个问题,拉米亚才发现了自己腹中空空如也的事实,连忙一脸期待地冲他连连点头。 拉米亚斯“哦”了一声,便从她手中接过那叠纸张,边看边向着营帐返回。然而随着目光移动,他的表情越变越不对劲,终于在他翻过第二张纸时,忍无可忍地骤然转身,将它们一把拍在拉米亚的胸前。而当他这样做完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拍的是什么位置,不由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你……你……”拉米亚足足愣了好一会,才从这次离奇的“袭胸”行为中反应过来,忽然便狠狠地一巴掌向拉米亚斯扇去。 “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拉米亚斯微微向后一仰,轻描淡写地便躲开了这一记耳光,但却被紧随其后的一脚踢中了膝盖,只不过在金属护膝的保护下仍然毫发无伤。 “会议记录!”拉米亚挥舞着那叠纸张,摆出了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 “我让你记这东西了吗?”拉米亚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算了,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去看你的帐篷?” 呃……我的帐篷…… 糟糕,刚才一激动,忘了谁才是老板了…… 不过他也不该乱碰不该碰的地方…… 不过……眼前还是食宿要紧。 拉米亚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终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先吃饭,再看帐篷。” “那就两样一起吧。”拉米亚斯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北面那巍峨的青山,“只怕还有一段日子要呆在这鬼地方。” 第十三章 初阵 “这……这……这……”拉米亚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那些熟悉的陈设,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愤慨。 “怎么样?还满意吗?”拉米亚斯在一旁问道。 “喂,我说,你昨天是不是答应今天会给我找一间帐篷?” “是。” “这张是不是我的床?” “是。” “那旁边这张床是不是你的床?” “是。” “那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帐篷?” “曾经是。” “曾经是?” “现在是我们俩的帐篷。” “你这个骗子!给我去死!”拉米亚抡过来的巴掌再一次毫无悬念地击空了。 “你昨天刚刚答应对我效忠,今天就已经不止一次企图攻击自己的长官,我们俩究竟谁才是骗子呢?”拉米亚斯一把捉住拉米亚的胳膊,语调平淡地问道。 “你答应给我一间帐篷!” “对呀,这不就是吗?” “可你给了我什么?就这么一张新床?而且还比你的小!”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大的让你。” “问题不在这里!我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帐篷!” “尉官以上才允许单独使用一间帐篷。如果你不愿意与自己的长官合住,我可以安排你去八人一间的士兵营房。” “我……那我离尉官的级别还差多少级?” 拉米亚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扳开手指数了起来。 “算了……别数了,你这是故意刺激我……”眼见拉米亚斯扳起了右手五指,又开始扳左手的手指,拉米亚终于绝望地坐倒在床上。 两个人一间还是八个人一间?这是一个问题。 两人一间的话,就是和这个讨厌鬼住在一起。这个武勇达到999的家伙要是突然兽性大发的话,貌似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对付其他人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算了……还是呆在这个家伙身边安全一点,至少目前还没有危险的迹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没有问题了就快点吃饭,吃完饭该干正事了。”见到拉米亚露出一副认命的表情,拉米亚斯冲着唯一那张小桌上的饭盒努了努嘴。 拉米亚相当勉强地瞥了那只饭盒一眼:“正事?” “试探性攻击。” “啊?”拉米亚连忙翻了翻手中的会议记录,“没有这个命令吧?” 拉米亚斯的双眼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神秘的光彩:“之前没有。” 之前没有?那也就是说接下来会发布了?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怎么说他也是在军事能力上排行第一的人。 尽管依然有些不高兴,拉米亚还是踱向那只饭盒,将它打开。 还好,饭菜还是温的。 这饭菜还是跟前几天一个样,难道军队里的厨师就会煮这几种?而且不仅看着有些古怪,吃起来也像没放味精一样不太可口……等等,他们有味精吗?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强求,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填饱肚子就先知足吧…… 拉米亚嘀咕了几句,还是陆续将一些食物送入口中,皱着眉头囫囵咽下肚去。也许是渐渐适应的缘故,她已经能够接受饭盒里大多数的食物,吃相比前几天有了很大改观。 拉米亚斯倒也没有催她,直到她停止进食,将那只仍有残余的饭盒放回小桌上,才向她问道:“你会骑马吗?” 骑马?我倒是会骑自行车、摩托车,还外带会开汽车。至于马吗……嘿嘿,去内蒙古旅游的时候才骑过几次,还是由当地的牧民牵着慢慢溜达。 拉米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拉米亚斯忽然脸色一沉:“到底会还是不会?” “那、那个……也不是不会啦,只是……骑着慢慢走还可以。” “行军的时候可不会有人等你慢慢走。” “你不是说还要再在这呆一段时间吗?”拉米亚顿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说的可不是我们……” “拉米亚斯队长。”一名士兵的声音忽然从帐外传来,“艾斯塔克殿下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拉米亚斯应着声,同时向着拉米亚招招手,示意她也跟着来。当他迈出帐篷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带上纸笔,还有你的武器。” “怎么了?”拉米亚将笔和那叠会议记录剩下的白纸全都带上,再从武器架上取下那金色的战刀悬在腰间,便跟了出来,同时不忘问上一句。 “也许是出击命令。”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有几分故作神秘的样子,“你知道给你纸和笔是做什么用的吗?” “呃……不是做记录吗?”拉米亚不由想到了方才被“袭胸”的事情,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是,不过需要你记的只是接受的军令,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 废话?他竟然说我写的是废话? 呃……不过好像说的没错…… 没想到我苦心孤诣几度寒暑才练就的公文写手看家本领,在他眼里全是废话…… 拉米亚像个弄丢了玩具的小孩一样,耸拉着脑袋跟在拉米亚斯身后,再不做声。他们也只走了一小段距离,便到达了艾斯塔克的新营帐。当他们进入营帐的时候,拉米亚斯注意到,这里除了平时常来的那两名军官之外,还多了一个新面孔。 一见到拉米亚斯进来,那个新面孔立即眼前一亮,自然而然地向他身后望去,随后便将目光在拉米亚身上停留了好一会,直到拉米亚斯凑上前来低声向他说的一句话将他从遐想中惊醒:“伐洛文斯男爵,替殿下出谋划策,真是辛苦你了。” 这句话顿时令内斯特将目光转到了拉米亚斯身上,甚至在瞬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少许惊讶,真正令他最在意的,莫过于那个“替”字。 拉米亚斯没有再与他说什么,径自向艾斯塔克见礼毕,便领着拉米亚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可怜的拉米亚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抱着怀中的纸笔。 “东面还是西面?”拉米亚斯坐下之后,忽然问出了这个看似没头没尾的问题。 内斯特稍稍愣了一会,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副凝重的表情:“东面。” “你认为需要多少兵力?”拉米亚斯又问道。 “五百重骑兵,五百弓箭手,五百重装步兵。”内斯特立即答道,这是他刚才估计好的数目,并且自认为还有些冒险。 “两名轻骑兵。”拉米亚斯报出的这个数字,令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拉米亚这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家伙,此时都不由自主地在想,老板是不是发烧了? “而且其中一个是女人。”拉米亚斯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差点便使拉米亚再一次蹶倒。 不不不不是吧!女人?难道是让我去送死? 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浪费纸了,呜呜呜呜,你放过我吧…… “你是想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令拉米亚稍感欣慰的是,内斯特忽然咬牙切齿地冲拉米亚斯说出了这句话。 “都不是,你就拭目以待吧。”拉米亚斯淡然地应道,同时向艾斯塔克看去。 也许是非常信任拉米亚斯的缘故,艾斯塔克尽管迟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内斯特忽然大声地喊道:“我不同意!” “哦?王子殿下的决策,何时需要你来同意?”拉米亚斯明知故问的这句话,却成功将内斯特的意见噎了回去。 内斯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与王子的身份差距,只得转身向艾斯塔克低声说道:“殿下,您看……” “我相信拉米亚斯。”艾斯塔克却点了点头,这使得内斯特不得不怀疑,这位王子是不是跟拉米亚斯同时疯了。可惜他并没有质疑王子的资格,更没有权力否决王子的决定,尽管心中一阵纷乱,他只是依依不舍地看了拉米亚一眼,便匆匆退出了帐外。他并非想要避开这疯狂的现实,而是赶往雷蒙洛特那里,眼下只有那位王长子才有权力和资格来否定这位小王子。 “我们走吧。”果然不出拉米亚所断,一看内斯特离开营帐,拉米亚斯便像只催命鬼一样,向艾斯塔克简单告别,便拉着哭丧脸的她走了出去。 “不要,我不想死……” “我没有让你去死。” “你这就是让我去死。” “如果你骑马都能摔死的话,可以这么说。”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暴尸荒野?” “那样的话,我会尽量把你的尸体带回来。” “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管拉米亚如何软磨硬泡,拉米亚斯还是将她拽到了马厩,直接抱上一匹马去,再找来两条皮带,把她两腿缚紧在马鞍上,这才跨上了他自己的战马。 “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不用太紧张了。”拉米亚斯取过一把长戟,用柄尾轻轻点了点她的大腿,“别太紧张,放轻松点。” 拉米亚试着抽了抽缚住她双腿的皮带,发现毫无效果之后,只得牢牢地抓住缰绳,同时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拉米亚斯,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好好感受一下战场吧,拉米亚。”拉米亚斯就像没有看见她的目光一下,用马鞭凭空抽响一声,两匹战马便不紧不慢地先后迈出马厩,“这可是你的初阵呢……” 第十四章 声东击西?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拉米亚还是不得不承认目前的现实――拉米亚斯真的带着她一个人便出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虽然被并不平坦的地面阻隔着视线,还看不见敌营,同样也不会被敌人看见,但拉米亚很清楚,尽管他们行进得很慢,但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一旦进入敌人前哨的视野,被他们发现我们两个,会怎么样呢…… 就算拉米亚斯再怎么神勇,他也不可能一个人把敌营挑了吧?那他干嘛还要一个人来?难道是今天被那个大草包王子呛了,不服气所以来寻死?他没这么脆弱吧…… 难道是…… 糟糕,我怎么忘记这个家伙用的是假名了!他不是姓特兰尼亚吗?难道他真的是间谍,现在打算抓了我回去邀功?不对,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要抓也至少抓个王子什么的回去吧? 难不成带我出来只是个幌子?到了离营地近点的地方就把我一刀咔嚓了,他自己回去? 呃……好像我长的还不赖唉…… 妈妈咪呀!难道是要带我回去给他繁衍后代!不不不不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么多天时间早就该被他先oo再oo然后又oo…… 好像想太远了…… 该不会是被他弄回去送人吧?貌似在这种野蛮时代,女人是经常被当作货物送来送去的…… 因为一路都在胡思乱想的缘故,拉米亚不仅脸色一直变幻莫测,而且右手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腰间的刀柄。 “为什么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防备我?”拉米亚斯忽然转过脸来的一句话差点便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没没……没有呀!哈哈哈哈……”拉米亚一边干笑着,一边却将刀柄握得更紧了。 拉米亚斯看了她好一会,看得她都开始感到心里发毛,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们不会两个人去的。” 不会两个人去?什么意思?他真的……真的要杀掉我?他要在这里动手了? 不!我不想死! 打是打不过的,那就跑吧! 怎么让马转头来着?拍脖子?不是。拉缰绳?噢!老天!你怎么停下了?还是拍马的?求你了,马大爷!你就动一动吧! “你在干什么?”看到拉米亚忽然停在半路,拉米亚斯转过了马头,在她身旁缓缓绕行。 “你……你放我回去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回去?你知道临阵怯战是什么下场吗?只要我还没有下令撤退,你要是敢让你的马转回头去,我就让它驮一具无头女尸回营。”拉米亚斯的这番话更是几乎将她的魂吓掉。 也许是看着拉米亚那面无血色的样子有些不忍,拉米亚斯板着脸绕了她一会,最终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让她的马动了起来,只不过仍然是向着敌营的方向而去。 “你为什么非要带上我?”又重新磨蹭了一段路,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前方营寨式的建筑,拉米亚才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看你的背后。”拉米亚斯头也不回地应道 背后? 嗯?好大的灰尘…… 难道……难道是追兵?草包王子终于醒悟,明白拉米亚斯企图逃跑的真相了!不对……拉米亚斯怎么还这么悠哉?难道是他预先安排下的援军?啊啊!原来是这样!呼……害我白担心了老半天…… 咦?那旗帜好眼熟啊…… 呃……红底的黄色火鸟,那不是内斯特的旗帜吗?那看来不是特意来支援我们了…… “看家伙看上你了,只有把你带上,他才会跟来。”拉米亚斯忽然凑过来说的一句话又把她吓了一大跳。 “看上……我了?”拉米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用和表情同样古怪的腔调重复了一遍。 看上我了?哪个家伙?是男是女?呃……不会是内斯特吧……我不喜欢猛男的。不过……好像这二十几年来我还没有遇到过一次恋爱的感觉,是不是受那个混蛋外星人影响,荷尔蒙分泌失调了?不会吧……难道在我的大好年华,刚刚走出性无能误区的阴影,又一脚迈入了性冷淡的泥塘?算……算了……就算是生理上的原因,也暂时无法接受男人作为恋爱对象,一想到就起鸡皮疙瘩…… “你有时候的表情确实像个白痴。”拉米亚斯忽然出言打断了她继续胡思乱想。 拉米亚却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用的尽是鄙视的的目光:老娘正在考虑涵盖心理学生理学病理学以及物理学的高深问题,哪会是你这个思想陈旧的小屁孩能懂的? 红色的旗帜不多时便来到了他们身后,从众多骑兵的身影里,一身赤甲的内斯特果然在一阵大声吆喝中追到了近前,炽热的目光首先便缠绵在了拉米亚的身上。 不……不好……果然是这个家伙…… 还带来这么多人……本来他就比拉米亚斯强了那么一点点,再加上这么一大堆帮手,该不会把拉米亚斯就地正法了,再把我也“就地正法”吧…… “真是幸会呀,伐洛文斯男爵。”拉米亚斯若无其事地跟内斯特打了个招呼,才将他直勾勾的目光揽了过来。 内斯特有几分懊恼地看了他一会,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你就这样去袭营?” “我说了,是两个人。” “我指的不是人数!”内斯特发现拉米亚斯这分明是装傻,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这种速度,是去郊游还是遛马?” “男爵先生,你今天才到这里,所以有一些事可能不太清楚。”拉米亚斯看起来并不介意内斯特的质问,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事情?” “从这里,能够看见断背山吗?” 内斯特抬头看了看北面,点了点头:“可以。” “既然可以,那你认为断背山上的哨兵看不见你这些旗帜吗?”拉米亚斯扬起马鞭,向着几面旗帜虚指了一下。 “这……”内斯特顿时语塞。 “断背山上有不少山泉,你是否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拉米亚斯又问道。 “……什么?”内斯特的语气不知不觉间缓和了很多。 “雾。” “雾?” “每当夜晚来临,断背山便会被雾笼罩,尤以黎明前为最。而那恰恰是哨兵警惕性最弱的时候。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袭营的目的无非是挫折敌军士气、试探敌军整体情况,以及尽可能地杀伤敌军后全身而退。可是我看你现在的阵势,却像是上门挑战一样,甚至生怕他们不知道你来了。也许你凭借自己的英勇,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鼓舞士气,但只要你无法攻克敌军的营寨,等到断背山上的敌军蜂拥而至,我真的怀疑你的士兵是否还能保持他们旺盛的士气。” “……” “也许你觉得我仅仅带一个女人出来,这点非常可笑,但我却恰恰要告诉你,你的思想才是可笑的。难道你认为必须动辄千军万马那才叫战争?哼哼,当去年冬天,伊佩利亚王倒在首都托内多的广场上时,一名弓箭手便结束了他的战争。” 去年冬天?伊佩利亚王?阿尔美德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嗯……好像拉米亚斯是称他为“北伊佩利亚之王”,难道说……这里的“伊佩利亚王”指的是他的老子?嗯嗯,很有可能,有空再向拉米亚斯慢慢问好了。 随着拉米亚斯每说一个字,内斯特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凝重一分,当他听完这番话的时候,最终从心灵深处萌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不知不觉中,内斯特竟然缓缓点起头来。 “你看见了吗?”拉米亚斯忽然伸手指向了北面的那座青山。 看什么? 拉米亚揉了揉眼睛,也向那座“断背山”看去。 嗯……风景确实不错,这么远远看去,比起武夷山差不了多少,又和少室山有几分神似,三清山的景色也不过如此嘛,可惜花果山我还没有去过…… 呃……我又想哪去了…… 与拉米亚不同,内斯特的表情却很严肃,一点也不像个欣赏山水景色的闲人。因为以他的目力,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沿着东面山体自上而下飞散起来的一大片黑点。作为一名对军事有着独到认识的军人,他立即判断出了那是一大片惊起的飞鸟。 内斯特喊停了正在行进的队伍,沉默良久,才摇头苦笑道:“再这样继续进攻,就完全是在消耗士兵的生命。” “话说回来,”拉米亚斯耸耸肩,凑近内斯特,压低了声音,“你真的认为敌军希望退兵?” 内斯特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打算试探敌军的想法,也不是你提出的吧?” 内斯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移开目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拉米亚斯也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那令内斯特心中一颤的话:“替殿下出谋划策,真是辛苦你了。” “五百重骑兵,五百弓箭手,五百重步兵?”拉米亚斯扫了一眼此时正从后方的烟尘中出现的重重身影,“带着这样的兵力出来,不是因为寻回两个人那么简单吧?” “嗯。”内斯特有些惆怅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们都白跑这一趟了。” “也许不一定呢。”拉米亚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又催动他和拉米亚的马匹,缓缓地向着原本的目的地踱去。 “即便已经看到敌军增援东面,你还是要去?”内斯特却对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前面的岔路也可以往西。”拉米亚斯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却立即让内斯特眼前一亮。 内斯特忽然挥了挥手臂,对着传令兵喊出了号令:“全军,缓速前进!” 第十五章 信差 “陛下!兰蒂斯军队又退回去了!” “我看得见。.”阿尔美德举起右手,喝止了那名近卫大呼小叫,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那些在树林间若隐若现的红色旌旗。 那些原本向西而去的旌旗此时已经改变了它们原本的目标,重新向着来时的方向返回着,依照刚才的情况来看,过不了一会,它们便又会出现在向东去的路上。 “传我命令。”阿尔美德扭头看了身旁的传令兵一眼,见他立即摆出一副随时待命的架势,便继续说道,“让支援部队待命。安排二十个人,在东西两侧的路上撒些谷粒喂鸟,一旦兰蒂斯军队往哪边去,就去把那边的鸟赶开。” “这……是!”尽管听得一头雾水,传令兵还是连忙应声去了。 “陛下,从旗帜的数量来看,敌军人数不会超过两千。要不要派出攻击部队?”身畔的一名军官问道。 “再等一下,让波恩人先上。”阿尔美德瞥了一眼东面的营寨,便重新将视线移回了那些旗帜上…… “啊啊,他们回来了!”听到马蹄声响起,拉米亚连忙从树下站起身来,丝毫也不介意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会引起内斯特心中多么长久的一阵叹息。其实她这么积极地去迎接拉米亚斯,最根本的原因恰恰便是出在内斯特的身上。内斯特那过度的热情实在令她难以招架,不仅要紧紧粘着在她身边坐下,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向她靠近,逼得她只得默默地往旁边挪开,于是一男一女便这么很有默契地绕着树旋转起位置来,单是拉米亚斯带队出击的这点时间,他们便绕着这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转了四圈有余。而且内斯特还并不满足于将热情倾注在身体语言上,一张嘴更是说个没完,但每句话的话题却全都在绕着她转。从发型到体型,从衣服到鞋袜,从知识到爱好,从出身到气质,简直是把一切能侃的都搬出来侃了,而且那滔滔不绝的样子真的有理由令拉米亚相信,再这么侃下去势必会牵扯上她的身高体重三围乃至内衣裤的颜色等等等等少儿不宜的诸多问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也不知道拉米亚斯是搞什么鬼,将这么一大班人带进这片树林,平均分成四组,却让三组休息,而将所有的旗帜全都交给另一组,让他们出去巡游一番就返回这里,然后再换下一组去相反的方向。刚刚便是拉米亚斯带往西面去的第三队回来了。 看到拉米亚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从内斯特身旁跑开,拉米亚斯故意勒马拦住了她的去路,再一俯身将她抱上马来,向着内斯特喊道:“该你了。” 拉米亚立时挣扎了几下,但在充分估计过双脚离地的高度之后,她不得不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只是没好气地瞪着拉米亚斯。 看着他俩“亲密”的动作,内斯特只能讪讪地笑笑,便暗自叹息着戴上头盔,跨上战马,领着交接完旗帜的第四组人马向东去了。 “喝点水。”看到内斯特的背影离去之后,拉米亚斯从腰间解下水囊,塞到拉米亚的手中。 “我不渴。”拉米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将那只水囊推了开去。 呿,这九成九是你用过的水囊,老娘才不跟你间接接吻。 “我叫你喝水。”拉米亚斯顿时脸色一沉,确实是有几分吓人。 这么凶干嘛……跟打劫似的。喝就喝吧……喝点水又不会怀孕。 见到拉米亚有些勉强地接过水囊,咕嘟咕嘟地灌下几口,拉米亚斯的脸上才雾散云开:“接下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嗯?”拉米亚将水囊从嘴边移开,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拉米亚斯在一棵树旁将她放了下来,也跟着跳下马鞍,接着便从鞍后的革囊中取出一件折好的衣服抖开。 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跟雨衣似的?不过看这面料明显不能防雨。 这家伙不是穿得一身黑么?怎么还带着这种白大褂? 哎呀!干嘛往我头上套! 呃……这么看还挺合身,就是下摆空荡荡的,像条裙子……等等!这不会就是裙子吧?嗯……我倒是没见过裙子领后还连个帽子的…… 胸口这个图案是什么?太阳?不过怎么是黑色的? “这是‘伊玛’穿的长袍。”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问,拉米亚斯一边给她拉平长袍上的褶皱,一边说道。 “啊?你还带这东西出来干嘛?”拉米亚看了看自己从长袍下摆下露出的靴尖,有些不解地问道。 “在战场上,宗教人员是不会受到攻击的。” 啊?啊啊! 竟然有这个好处!那我只要穿着这个,岂不是就不会被敌人攻击了? 噢噢!亲爱的拉米亚斯老板,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呜呜……真是太感动了,我收回之前对你的一切诅咒和辱骂,你果然是一个体恤下情的好老板…… “这样你就可以把信送过去了。”拉米亚斯为她拉起兜帽,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这样我就可以……啊!把把把把……把信送过去? 送哪里? 噢!老板!你别总往山上看呀!虽然说横看成岭侧成峰,但你总盯着那要云没云要雾没雾的山头看什么呀?还是改天有机会我带你游黄山吧…… 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还是不要打死我吧,总之我不去! “你不想去?”拉米亚斯显然从拉米亚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意思。 一听这话,拉米亚立即鸡啄米似地点起了头。 “你不用怕,只要你这样去,没有人会伤害你。”看来是已经看出了她不愿意去的原因,拉米亚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既然是要送信,为什么你不带一个真正的‘伊玛’来?”拉米亚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因为只有你认得阿尔美德和罗纳。” “所以你又要我去送死?”拉米亚轻轻咬着下唇,她现在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不高兴”那么简单了。 “我说过了,你会很安全,他们不会伤害‘伊玛’。” “真的?” “千真万确。”拉米亚斯信誓旦旦地点点头。 如果这是真话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趁机摆脱他了? 咦?这个想法不错嘛! 把信送过去,然后就不回来了。对对,阿尔美德看上去对我还不错的样子,就让他指点我个太平地方,最好再附送一份轻松工作,让我可以混吃等死就行。 嘻嘻嘻嘻!一想到就快能够摆脱这朝不保夕的鬼地方,真是今夜做梦也会笑…… “你的态度变化真快。”拉米亚斯的话顿时让她清醒过来,连忙在心里大想特想一些严肃事情。 不过拉米亚斯接下来的话却令拉米亚彻底慒了:“你刚才喝的水是比较特殊的,所以记住在明天日出之前回到我身边来。” “特殊?”拉米亚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一点药物而已,只要你及时回来服用另一些药物,就不会有事。”拉米亚斯轻描淡写地说着,每一个字却都像重逾千钧似地砸在拉米亚的心头。 不是吧!你竟然给老娘下毒! 啊啊啊!这鬼地方竟然也能搞出什么独门毒药出来么? 等等,冷静!从现代药理学的角度来看,并不存在能够定时发作将人毒死的剧毒,更何况他还号称有立竿见影的解毒药。难道是在骗我?逼我不得不回来?嗯嗯,很有这种可能…… “虽然你不回来也不至于会死,但连着半个月腹泻的话,我看离死也不远了。” 泻……泻药? 糟……糟糕……慢性毒药里好像是有能实现这种效果的…… 可是……怎么解…… 啊啊啊!我当年为什么不报考中医专业啊! “好了,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快去快回吧。”看到拉米亚露出那哭笑不得的认命表情,拉米亚斯又从革囊中取出一封信件塞到她手中,挥手召来了两名骑兵。 在这两名骑兵的护卫下——其实最主要的任务是领路——拉米亚用她那一半怨毒一半委屈的目光瞪了拉米亚斯一眼,便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上路,取直线朝断背山而去。 当他们到达断背山脚下时,两名骑兵还隔着老远便停了下来,拉米亚也只得硬着头皮让马走到那木制的栅栏边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在当值的那些士兵看了看那两名骑兵,又打量了她一会,最终都把目光停在了她的腰间,还有一名士兵快步向着山上跑去。 嗯?他们干嘛都在看我? 在看我的……腰? 啊!我怎么把阿尔美德的刀也带来了! 完……完蛋……这下要死了,哪有带着武器的“伊玛”……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是无辜的…… 你这只笨马!怎么还不调头跑?在这里挺尸呀!等人家把我们剁马肉酱么? 该死,怎么让马转头来着? 啊啊!怎么把弓拉起来了?还都对着我?我只是在拉拉缰绳而已呀…… 不要射不要射不要射不要射,你们千万不能手抖呀!我不动就是了! 刚才跑上去的那名士兵此时又顺着原路跑了下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后面的那个人老远便看到了拉米亚这里的情况,而且隐约认出了她腰间那璀璨的金色刀鞘,略一迟疑,便冲着山下大声喊道:“让她上来。” 第十六章 怪小孩 营寨正门缓缓地打开了少许,那名喊话的军官也来到了拉米亚的面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c拉米亚折腾了半天,眼见马匹没有迈向那道大门的意思,只得摇摇头抓紧鞍辔,小心翼翼地爬下马背。松开马鞍,轻轻向后一跃,她终于安然无恙地在地上“着陆”,向着营门走去。 “莫非你……不会骑马?”那名军官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笑意。 不会骑马有什么好笑?我还笑你不会开车呢。 拉米亚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走进营门。 约书亚?卓顿,武勇922,军事930 这个家伙……还行呀,看上去年龄也就和拉米亚斯差不多。 当她迈入营门之后,那由粗圆木排成的栅门便又重新关闭,栅栏后的士兵仍然警惕地看着前方在兜马打圈的两名骑兵。 “随我来吧。”约书亚向山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约书亚,是阿尔美德让你过来接我的吗?”拉米亚随口问出的问题却令约书亚身躯猛然一震。 “你认得我?”约书亚疑惑地转过脸来,仔细打量了她一下。 哎呀不好,现在随便就能知道别人名字,都有点搞不清哪些人认识哪些人不认识,一不小心竟然直接把他名字叫出来了。 拉米亚没有回答,只是冲他笑笑。 约书亚见状倒也不再追问,带她沿着上山的路走去。 虽说是“路”,但其实只是在山体上简单挖出的一些坑坑洼洼,再铺上一层薄薄的稻草,可以当作台阶行走罢了。地面看来有些湿润,给人一种踩在地毯上的感觉;空气也很清新,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以及草叶的味道。若不是隔三岔五便分布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这里还真的与疗养胜地相差无几。 沿路可以见到,山体这面从外到内层层分布着一道道防线,大多备着不少滚石擂木;直到半山腰的位置,才有很大一片空地,设着许多营帐。虽然到这里的道路并不是很长,但却不太好走,当约书亚将她带到一处营帐前时,拉米亚已经微微有些喘息。 不过令她觉得糟糕的并不是这些许的疲惫,而是腹部那轻微的不适感,也不知道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拉米亚斯所宣称的泻药所致。 “陛下,人带来了。”约书亚向帐内通报道。 “请她进来。”帐内传出的果然是阿尔美德的声音,虽然仍然透着几分傲慢,但那个“请”字确实值得玩味。 见到约书亚为自己掀开帐幕,拉米亚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 约书亚没有跟进来,也许是守在帐外吧。 帐篷顶上开着天窗,内部光线挺好,看样子只是阿尔美德召集部下和决策的地方,而不是住所。营帐的正中摆放着一尊半人高的雕像,乍一看去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塑成,有些像恐龙,又有些像蜥蜴,但却长着九只长蛇般的脑袋,身上的鳞片纷纷翘起,栩栩如生的样子不知是在自卫还是在捕食。 “海神希里多拉斯。”阿尔美德的声音令她将目光从雕像上转了过去。 “嗨……嗨!”感觉自己有些失态,拉米亚连忙向他挥了挥手。 “刚才老远就看到你,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我却觉得那就是你。”阿尔美德正倚在离雕像不远的一张高背椅上,精神奕奕地看着她,同时伸手指着自己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他没有穿铠甲,而是一身简约的劲装。 拉米亚想了想,便走到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伊玛’,为什么要穿‘伊玛’的服装?”阿尔美德随意地问道,那态度就像是在与朋友谈论一个轻松的话题。 “我也不想呀,可是他说这样才能把信送来。”拉米亚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那把战刀,先递给了阿尔美德,才将另一个装有信件的革囊一并解下,“正好,刀也带来还你了。” “他?”阿尔美德接过战刀,轻轻摩挲了一会,便将它随手放到一旁倚在椅子边上,又从拉米亚的手中接过革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拉米亚斯那个混蛋。”拉米亚的眼角难以遏制地抽搐了一下,“上次就差点被他害死了,这次又叫我来干这么危险的事。” “危险?”阿尔美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信差的差事可不怎么危险,比冲锋陷阵要安全太多了。” “啊?可刚刚在山脚那里,你的士兵差点就要射死我。”拉米亚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你跟他们说你来干嘛了吗?”阿尔美德从革囊中抽出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这个……没有。”拉米亚顿时恍然大悟。 “下次记住,见到人了就先告诉他们你来送信。”阿尔美德头也不抬地说着,迅速读完了那张信纸上的文字。 “下次我才不来呢。”拉米亚吐了吐舌头,“信上说什么?” “这封信是那个叫拉米亚斯的人写的?”阿尔美德将信重新折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应该是吧。”说实话,拉米亚并不是很确定。 “通篇都是废话,措辞也模棱两可,而且没有写明是给谁看的。” 啊?不是吧?拉米亚斯这个混蛋!竟然让我这么专程跑一趟就为送一张废纸来着!哎呀呀……肚子又有些痛,冷静冷静,先回去找他要来解药再说…… “看来我不能让你回去了。”阿尔美德这句话立即将拉米亚吓了一大跳。 “等等!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拉米亚连忙从椅子上弹起,往门口的方向退了好几步。 “我干嘛要杀你?” “那你……是要扣押我?”拉米亚皱着眉头又退了两步。 “你已经是拉米亚斯的女人了?”看着她奇怪的反应,阿尔美德不禁问道。 “才不是!” “你是兰蒂斯人?” “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急着回去?我不会为难你的,等战争结束,我就放你走。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送你去伊佩利亚定居。” “为什么不让我走?”拉米亚顿时有些好奇。 “因为如果让你回去的话,拉米亚斯就可以知道是谁在这里下寨了,不是吗?”阿尔美德笑着反问道。 “啊?就为这个原因?”拉米亚不由为之气结,“既然打起来了,知道敌方将领是谁不是早晚的事吗?” “是啊,早晚,但早和晚的差别可不小呢。多一个谜团,便多一分不确定因素。比起兵力上的差距,不甚明了的局势,所带给决策者的心理压力才是最大的。” “那我向你发誓,我不告诉他行吗?” “不行。”阿尔美德的脸色顿时严肃了不少,“也许你现在对我信誓旦旦,回去之后就直接把我出卖了。而且战争本身便是无所不用其极,拉米亚斯既然已经想到拿你来试探,那么他还会没有办法让你如实说出来吗?” 我……我像那么没信用的人么?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靠谱,如果我执意不说的话……等等!拉米亚斯不会给我上刑吧…… 难说……那混蛋不是已经给我下毒了吗? 可是如果不回去的话……难道蹲在这山上连拉半个月的肚子? 噢!我才不要,那样一来可不仅仅是身体问题,只怕我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 “你是有什么把柄在拉米亚斯手里?”看出了拉米亚脸上流露出的犹豫和少许惶恐,阿尔美德接着问道。 “唉……”拉米亚叹了一口气。 要不要跟他直说呢?这小孩国王倒是还有几分孩子气,什么话都直筒筒地说出来,思想也相对和谐一点,说不定会帮我搞定解药。 不过……人家身为一军统帅,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去帮我操这心呢?要是他没法立即找出解药怎么办? 肚子又有些痛了…… 该不会我今晚就要出糗吧…… “怎么?不方便说?”阿尔美德似乎有些不高兴。 算了,还是回去吧,要不然可能就得在这表演“厕霸是如何炼成的”了。 见到拉米亚点了点头,阿尔美德皱眉看了她一会,稍作思考,最终也叹了口气:“你回去吧。你告诉拉米亚斯,此处便是伊佩利亚王阿尔美德所在,如果想要我的首级,有本事就自己来吧,不要总是躲在女人身后。” 拉米亚不禁歉然一笑,然而阿尔美德接下来的话则更是令她露出了一副愕然的表情。 “西营便是我叔父拉斯特?德里根,东营则是波恩圣剑――罗纳?特兰尼亚。你就这么告诉他,信件我就不回了。” 说完这些,阿尔美德便大声将约书亚叫了进来,吩咐他将拉米亚原路送回。 这……这不会是在耍孩子脾气吧?怎么听着有些逆反心理的味道。 确实像。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突然就把我赶出来了。简直就和小孩子生气了直接喊一句“不跟你玩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腹痛越来越明显,要赶快回混蛋拉米亚斯那里。 不过这个小孩还不坏,也不算是我的敌人,尽量不出卖他吧,就跟拉米亚斯说没有见到敌将好了。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跟着约书亚回到山脚下的营门,拉米亚一眼便看到她的那匹“呆马”正悠闲地在原地啃着草根。 呃……突然注意到,这家伙原来这么高,要怎么骑上去来着?对了,约书亚既然有922的武勇,应该会骑马吧? “能帮我骑上去吗?”想到这里,拉米亚连忙转过身来,向正要回头的约书亚问道。 约书亚顿时脸色一变,似乎听到的是什么无礼的话一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 啊?他也生气了?难道请人帮忙上马是件很无礼的事? 眼见两名随她一起过来的骑兵仍在远远地看着这里,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拉米亚无奈地耸耸肩,只好自己走向那匹马。所幸这匹“呆马”在此时表现出了足够的“呆性”,只顾啃着眼前的草皮,任凭她手脚并用地爬了半天才翻上鞍去。 正当拉米亚在为如何叫“呆马”回头走路而犯难时,伴着一丝夹杂在清风中的淡淡血腥味,她听见了一阵马蹄声从那两名骑兵的身后响起,渐渐由远及近。 第十七章 心谈 赤红的铠甲上沾染着一片片粘稠的血迹,便连面甲的部分都被染得分外腥红;即便骑在马上也显得孔武有力的体形,一杆同样血迹斑斑的长枪,配上悬挂在马嚼之下仍在淌血的五颗人头,这个人让拉米亚乍看之下顿时有了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然而当她定了定神,竭力地压抑自己那不受控制的高速心跳时,终于从名字上认出了这个不算太陌生的家伙。 内斯特·伐洛文斯,武勇1000 不仅仅是内斯特,拉米亚这时才注意到,跟随在他身旁的的那些骑兵,此时的形象大多都和他差不多;只是唯有内斯特的马嚼下才挂着五颗人头,其他骑兵最多的只挂了两颗,大多数则没有悬挂。而且那些沾在身上的显然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血迹。 内斯特自然看见了茫然失措的拉米亚,不由自主地便要驰马上前。 拉米亚身后的伊佩利亚士兵此时也开始骚动起来,弓箭手们纷纷拉开了手中的弓箭,步兵则接二连三地举着盾牌和长戟一类的武器靠向栅栏边缘,只要这些骑兵再敢上前一些,眼看便是一触即发的交战场面。 正当拉米亚心惊胆战地考虑需要如何保住小命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及时拦在了内斯特身旁,牢牢攥住了他的缰绳。 呵,果然是拉米亚斯。太好了,赶快向他把解药要来,肚子又有些难受了。 拉米亚斯迎着内斯特转回来的目光摇了摇头,撮起两指放到口中,吹出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声。拉米亚的那匹“呆马”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立即停止了啃食草皮的行为,抬起头来看看拉米亚斯,便屁颠屁颠地向他跑去。 随着马匹跑到拉米亚斯近前,拉米亚连忙双手攥住他的手腕:“那个……” 内斯特的脸上不知不觉间浮上了一层醋意,但由于面甲遮拦的缘故,并不是很明显。 “嗯。”拉米亚斯点点头,便牵着她的马缰径自向来路返回,这种动作很明显是打算暂时避开其他人的耳目。 看着这对正在从眼前离去的背影,内斯特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失落与空虚,他心有不甘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剑拔弩张的营栅,最终恨恨地下达了原路返回的命令。 “喂喂,快给我解毒药。”眼见其他人没有紧跟在附近,拉米亚连忙低声向拉米亚斯说道。 “哦?什么解毒药?” “少给我装傻!你自己清楚让我喝了什么?” “只是一袋再普通不过的水罢了。” “什么?”拉米亚顿时察觉到了自己又一次上当受骗的处境,但腹部越发强烈的不适感却令她不愿意相信这种直觉,“可我真的腹痛。” “腹痛?你不会是有孩子了吧?” “你……你想死吗……”拉米亚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但腹痛的感觉却令她的话并没有多少威胁的气势可言。 “你真的……腹痛?”拉米亚斯渐渐从她那沁出一片细密汗珠的额头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妥,尽管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但拉米亚却从他的犹疑间察觉到了少许真实的关切。 “嗯……”拉米亚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将身体向马鞍上趴去。刚才不说还好,现在突然把身体放松下来,那种感觉确实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拉米亚斯皱了皱眉,向身后不远处的骑兵们挥手示意继续前进,便忽然拉着“呆马”的缰绳,和拉米亚一起拐向一旁的灌木丛去。 只有靠近前排的那些骑兵注意到了拉米亚斯的这一举动,但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偷情事件,便都非常默契地垂着头一笑而过,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行进队列。 “你干嘛?”拉米亚一惊之下,差点想要失声呼叫,但拉米亚斯的一句反问却立即让她闭上了嘴: “你难道想在众人面前腹泻?” “你……你果然给我下药!”拉米亚忽然用力地向那握住缰绳的手臂挥拳打去,但坚实的腕甲只是让她感到一阵疼痛罢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拉米亚斯也不和她争辩,当他觉得已经离开足够远的距离时,便让马匹停下脚步,随后一把将她抱下马来,几乎是塞进一片灌木丛后,同时随口问道:“你几天没有上厕所了?” 几天没有上厕所? 呃……好像从我出现在这里就没有过…… 噢!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算了……一会再深究了,肚子实在痛得慌。 “你不准偷看!”拉米亚最后压低声音威胁了一句,便弯下腰去,手忙脚乱地解起自己的腰带。 “我早就看过了……”拉米亚斯耸耸肩转过身去,话音未落便被卷成一团的长袍砸中脑袋。 “喂,我说你能不能走远一点。” “不能。” “真不要脸。” “你再敢多嘴,信不信我就现在把你拖出去示众。” “……” “喂……” “什么事?” “你这个女人,怎么长得那么漂亮,这种时候却这么臭……” “你这是废话,白痴!” “你信不信我让军需官一个月都不给你水洗澡?” “……” “喂喂……” “又什么事?” “天就快黑了。” “……” “……” “喂,你有带纸吗?” “你想写什么?” “我要用……” “你手边就有很多树叶。” “你这只猪!把纸给我!” “……” “……” 当双腿都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拉米亚终于一步一颤地从灌木丛中挪了出来。刚才隔着灌木丛时还没有什么感觉,此时忽然亲眼见到拉米亚斯站在眼前不远处,她顿时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羞耻感。低下头去不再看他,拉米亚默默地向着她的“呆马”走去。 当她一脚踏上马镫,另一只脚却无论如何都翻不上马背时,拉米亚斯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在她身下托了一把。尽管得以平平稳稳地骑上鞍去,拉米亚却没有对他说谢谢,甚至扭过头去,刻意不看向他。 拉米亚斯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仍然过来拉上“呆马”的缰绳,与她并行了好一段路,才悠然问道:“你见到阿尔美德了吧?” “没有。”拉米亚语气不善地应道。 “那你的刀呢?” “不知道。” 拉米亚斯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接着问道:“你因为我派你去送信而生气?” “不行吗?躲在女人身后的骑士大人?”尽管心中渐渐有些害怕,拉米亚还是摆出了一副倔强的样子与他对视着。 “哼哼。”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拉米亚斯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你认为自己不该被派去干这种事?那么你来告诉我,你应该做什么?” “我应该……”拉米亚稍稍愣了一下,才有些勉强地答道,“我可以帮你看出每个人的能力,还可以帮你做文字记录。” “是吗?那可真了不起。”拉米亚斯的语气听起来却没有一点称赞的意思,“事先知道敌人的名字,然后突然当着他们的面报出来,让他们吓死;或者再写上几张你那些废纸,送去让敌人全都笑死?” “你……”拉米亚不由咬了咬下唇,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你认为自己是个女人,所以便不该在战场上冒任何风险,是吗?你觉得自己长得漂亮,所以我不该给你差事,是吗?”拉米亚斯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的确,美貌也是一种本钱,但却不是战争的本钱。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打算凭借这种本钱过活,我今天就可以让你愿望成真——至少内斯特便会在一段时间里将你视如珍宝。你可以过得很好,在远离战场的某个地方,也许是某个四季如春的庄园,也许是某座金碧辉煌的城堡,优哉游哉地活到你变老、变丑为止……” “够了!”拉米亚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仿佛不认识地看着这张已经有些熟悉的面孔,“我才……才没有……我才……不是……” 尽管觉得心中正在承受着莫大的委屈,但她断断续续的哭腔并没有爆发开来,也没有连成一片。她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瞪着拉米亚斯,眼神逐渐从惶乱转向漠然,从怨恨转向冷酷;心境,也渐趋平复和苍凉。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她冷冰冰的话语几乎不带感情,“总有一天你会因此而后悔。” 拉米亚斯忽然叹了口气,仿佛在这瞬间软化了许多。他伸手摘下头盔,凑近前去拉起她的左手,俯身将额头贴上了她的手背:“我已经后悔了。” 拉米亚斯松开她的手,直起身来,尽管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语气中却若有若无地透着少许歉意:“我并不具备你那种看透人心的力量。尽管我经常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足够睿智,但我毕竟也只是凡人。我很抱歉,我为我刚才的自以为是道歉。” 啊?这么干脆? 拉米亚不由有些慒了。 “你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是吧?难道是传说中的告白?! “……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直属部下。”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差点把我的小命吓掉…… 嗯?第一个?难怪他的营帐之前都是一个人住。虽然被小草包王子称为“第一勇士”,不过看他还要自己收拾卫生的样子,地位应该不会很高,难怪之前都没有直属部下。 不过他既然可以不顾面子,这么直率地向自己的部下认错,倒也真是非常罕见了,可能这就是他有922点信义的原因吧…… “好了,既然我已经承认,我并不明白你抵触这件差事的原因,那么就由你来告诉我吧。” “我……”拉米亚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痕,稍稍思考了一下,最终有些憋气地答道,“因为我讨厌你……” 第十八章 如意算盘 拉米亚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身来,好半天才开始慢吞吞地穿起衣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自从那次送信回来后,已经过去四天了。虽然很直白地对拉米亚斯说出了“我讨厌你”,但他事后并没有因此来找她的麻烦,对待她的态度仍像之前一样不冷不热。 倒是内斯特的态度有些奇怪,两次都是老远看到她便刻意避开。不过这样也好,说真的,只要一看到内斯特,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他那个血腥之中带着几分狰狞的形象。据拉米亚斯所说,那天下午内斯特去的第四支队伍与东营的小股骑兵队伍发生了战斗,毙敌四十余人。 在这诺大的军营之中,除了“伊玛”之外,恐怕就得数她算得上是个闲人,既不用操演,也不用值勤,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稍稍打扫一下营帐里的卫生,以及吃饱肚子后四处闲逛。可惜这种闲逛的范围实在有限,既不能擅自离营,也不能去一些禁止靠近的区域,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可是熟悉之后很快便令她对此失去了兴趣。 拉米亚斯也不是很忙,只要上午出去一会便可以回来,然后要么到艾斯塔克那里呆上一个下午,要么便是呆在营帐里打理他的那几样武器。可以看得出来,雷蒙洛特和艾斯塔克不一样,并不需要他来出谋划策。 也许是太过清闲的缘故,拉米亚终于在昨天向他提出了学武的要求。不过拉米亚斯只是捏了捏她那几乎没有肌肉的胳膊,便一边摇头一边扔了把只能射射兔子的短弓给她。 虽然一开始还对他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有些不忿,不过当拉米亚发现自己用尽全力才能将这张短弓拉满时,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把“合适”的武器,只是原本便不如何强烈的兴致也随即烟消云散。 “你仍然睡到这么晚?”当她扣好腰带时,门口才传来了拉米亚斯那熟悉的声音――尽管他早就已经站在门外。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拉米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弯下腰去系靴子上的鞋带。 “我来叫你起床。带上纸笔,跟我走。” “又开会?”拉米亚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从小桌上拿起纸笔跟了出去。 会议的地点仍然在上次的帅帐,与会的人员也没有太大变化,拉米亚的位置也仍然是拉米亚斯身后的“站席”。唯一算的上变化的便是每一名与会者面前没有了餐具和饭食,气氛较之上一次而言严肃了不少。 也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拉米亚的注意力丝毫也没有放在这枯燥的会议上,直到偶然间传进耳中的一句“东营便是波恩圣剑”令她猛然一惊,才开始注意起正在比照着会场中央那张大地图侃侃而言的雷蒙洛特。 “每到夜间,断背山上便会产生大雾。” 咦,这不是拉米亚斯跟内斯特说的吗? “断背山和西营的敌军将领身份未明,但可以断定都是伊佩利亚军队,两营兵力之和与东营相当。” 身份未明?拉米亚斯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雷蒙洛特说到一半,忽然便像个忘词的演员似的卡了壳,但他稍稍一愣,便立即若无其事地叫了一声:“亚曼莫托伯爵。” “是,殿下。”在希顿伯爵左手边,一名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两鬓却已有些灰白的军官应声而起,随即走到场中,几乎是天衣无缝地接过了雷蒙洛特卡壳的话茬,只不过刻意先说了一句“按照殿下之前所说”。 哼,什么殿下之前所说,拍马屁也不用这么明显吧?我看很有可能就是你自己的意见,由这个大草包王子背出来显显能耐罢了。要不然就凭他那630的军事能力,也能够一直说得头头是道? 康萨克?亚曼莫托,军事931 啊呀,这个怪叔叔果然有两把刷子,先记下来再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拉米亚连忙抄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些字。 写完之后,拉米亚根本无心再听康萨克的讲述,自顾自地再仔细扫了一遍对面的军官,除了内斯特以外,便没有再发现军事达到900以上的人物。 “依我的意见,只凭断背山的泉水并不足以供应两万士兵。就目前来看,应当以少数精锐佯攻东营,让断背山上的敌军分兵救援,然后再以主力速攻西营。我军只要成功夺取西营,截断水源,便可令敌军另外两营瓦解。” “亚曼莫托伯爵。”内斯特有几分犹豫地问道,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个方案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赞同,“如果敌军对西营反扑怎么办?” “那就需要防守到他们失去斗志为止。”康萨克理所当然地答道。 “嗯……这个方案不错。”还不等其他人表态,雷蒙洛特首先迫不及待地表明了态度,“如果除了这个方案,谁还有能够打破眼前僵局的妙策,不妨畅所欲言。” 听到这位王子这么一说,原本还准备多少推敲一下的人顿时全都钳口不言。内斯特皱起眉想了想,最终也转过脸去,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内斯特在四天前的小冲突中,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仅以三死七伤的代价便取得了毙敌四十六人、生擒两人的战绩,但这看起来不错的战果却令他感到了确确实实的担忧。因为他所率领的,正是以精锐著称的近卫骑士团,而敌军只是一些负责外围巡哨的普通骑兵罢了。在他看来,以精锐胜平庸并没有半点值得夸耀之处,那大约十分之一的死伤比例反倒令他切实感受到了敌军并非易与之辈。 但是很可惜,在这位目前迫切需要军功的王子眼中便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杀敌和俘虏的数字之上,根本就毫不在意己方的死伤。也许他已经依照这一次的死伤比例定下了一条可以接受的损失标准――对,那仅仅是一条标准,是一串数字,而不是诸多英勇士兵的鲜血,更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命。 尽管内斯特并不认同这种标准,但是,雷蒙洛特才是王子,才是这里的决策者。 “很好,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鸦雀无声的会场令雷蒙洛特顿时大感满足,他四下扫视了一遍各级军官,“谁敢担起佯攻东营的重任?” 拉米亚斯忽然用手肘轻轻顶了顶艾斯塔克,后者立即会意,正准备有所反应时,却突然看见内斯特站了起来。 “殿下,我愿……” “不,内斯特。”雷蒙洛特出人意料地打断了内斯特的自告奋勇,“你应当进攻的是西营。” “王兄,东营便交给我吧。”艾斯塔克连忙站起身来说道。 “嗯……很好。”雷蒙洛特露出了微笑,但却仿佛不是为艾斯塔克的勇敢而笑,“那么佯攻东营便交给你了。你就率领自己的卫队,我再拨给你一千弓箭手,一千轻步兵。一会就去做好准备,今晚子夜出发,等断背山上起雾,你便开始佯攻。只需要将敌军牵制在断背山东面,黎明即可撤回。” 拉米亚斯回过头看了一眼拉米亚,发现她竟然是是一副神游天外的发呆样子,立即不动声色地伸手在她小腿上弹了一下。 嗯? 啊啊啊,军令!军令!赶快记下。 看到拉米亚开始刷刷刷地动笔,拉米亚斯便又转回头去,向雷蒙洛特说道:“殿下,既然是佯攻,轻步兵的作用不大,是否可以将一千轻步兵换成五百弓箭手?” 雷蒙洛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眼角瞥了一眼康萨克的方向,见到他微微颔首,这才说道:“嗯……那样也好。” “内斯特。”雷蒙洛特接着唤出了内斯特的名字。 “是,殿下。” “我给你两千重骑兵、三千轻骑兵、两千五百弓箭手、一千重步兵、五百龙枪兵、三千轻步兵,黎明之前,务必给我拿下西营。” “殿……殿下!”内斯特却显得有些吃惊,“这已经超过我军六成兵力,如果敌军前来袭营,又该如何?” “这……”雷蒙洛特闻言犹豫了一下,又瞥了一眼康萨克。 “这不是问题。”康萨克站起身,代这位王子做出了回答,“浓雾之中,敌军听到东营交战,必定会首先增援东营;之后若发现西营被袭,势必再分兵增援西营,如此一来,由于东营只是佯攻,西营的压力将会最大,所以才要给你充足的兵力。反倒是敌军中营既已分兵,剩下余部便只够留守,更不会冒险出击。更何况艾斯塔克殿下黎明即回,当大雾散去,敌军发现上当而想要反攻的时候,此处早已有了足够的防御力量。” 内斯特皱着眉头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妥,但至于到底不妥在哪里,却又半天说不上来。 “王兄,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准备。”发现拉米亚斯又用手肘顶了顶自己,艾斯塔克站起身来,向雷蒙洛特说道,在得到他首肯之后,便带着拉米亚斯率先走出了营帐。拉米亚见状,也连忙抱着纸笔跟了出去。 “你要外出了吗?”才走了几步,拉米亚便凑近拉米亚斯,小声问道,老实说,她刚才确实没有将命令听进心里去。 “不是我,而是‘我们’。” “啊?我也要去?”拉米亚顿时惊呼出来,当她发现拉米亚斯的目光中闪过些许异样神色时,连忙压低声音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我不会打仗。” “没要你冲锋陷阵。”拉米亚斯忽然俯下身来,出乎意料地紧紧凑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这是让你能活下来,别多嘴。” 第十九章 夜战(上) “不用这么急吧?”拉米亚抬头看了看天空,“我们是不是先吃个早饭……我是说午饭。.” “午饭?”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等点完人数后再吃晚饭吧。” “啊?点什么人数?” “一千五百名弓箭手。” “这……这要那么久吗?” “那些可不是现成的编队,要将好几个小编队的人数累加起来,再排除多出来的人数,然后重新编组。”拉米亚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会算术吗?” 算术? 老实说我的数学还不咋样,大学期间挂了两次高等数学…… “你……想要我算什么?”拉米亚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坦承自己在学科上的缺点。 “人数。” “人数?”拉米亚顿时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不会是叫我一个一个加吧?” “点出每个编队的人数,再把他们加起来。” “你难道就不会让他们排成方阵吗?五十个人一排,前后三十排,不就是一千五百人了?” “什么?”此时不仅是拉米亚斯,就连艾斯塔克也不禁停下脚步,一边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拉米亚,一边在心里默数着“五十加五十加五十加五十……” “确实是一千五百……”拉米亚斯似乎最先加完了这道复杂的连加题,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了拉米亚一遍,只是眼神有些古怪。 什么叫确实是一千五百?三五一十五,再补两个零,不明摆着是一千五百吗…… 等等……刚才他说“累加”,难道这里的人不会算乘法? 对了,是文字的原因! 这里的数字文字写法有些类似于中文,一千五百,而不是阿拉伯数字似的1500。那么35=15,3050=1500这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算式,用这里的文字来表达的话便成了“三乘五等于十五,三十乘五十等于一千五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然念出来并没有什么差异,但三十与三、五十与五都是数字后加了一个十,而一千五百可不是在十五后面加两个十,但如果用阿拉伯数字来表达的话,那便是3后补个0、5后补个0、15后面补两个0这么简单明了。 看来是这里繁琐的文字制约了数学的发展。 等等!如果乘法在他们看来都是比较复杂的算法的话,那微积分呢?线性代数呢?离散数学呢?平面几何呢?立体几何呢? 貌似找个能解一元二次方程式的中学生来,在这里都能算数学大师了吧? 那我岂不是可以在这个星球致力于开拓一下数学教育,成为一代宗师…… 正当拉米亚开始想入菲菲的时候,拉米亚斯捏了捏她的脸颊,将她从美好的憧憬中拉回了现实。 “干什么?”拉米亚挥开那只讨厌的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面部。 “一千五百人平均分做二十队,每队是多少人?”拉米亚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刚刚完全从她左耳进右耳出的问题。 “七十五。”拉米亚不暇思索地答道。 拉米亚斯稍稍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如果要每队七十人呢,能分成多少队?” “二十一队,还剩三十人。” 这是干嘛,考小学生吗? 拉米亚斯又在心中默算了一遍,忽然双手按住拉米亚的肩膀,轻声感叹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二的四次方是多少?”拉米亚忽然反问了拉米亚斯一句。 “那是……什么?”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对望一眼,不由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什么,四个二相乘而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果然他们不知道次方计算,那我岂不是把高中代数抖出来都足够当上一代宗师了!哇哈哈哈…… 哎呀,又捏我…… “别傻笑了,走吧。”拉米亚斯松开捏她脸颊的手指,接下来破天荒地在走路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赶快把事情做完,就让你吃午饭。” 清点排成整齐方阵的人数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尤其是拉米亚提出了让他们横竖报数的提议之后。当队伍右后方的最后一人报出“三十”之后不久,左前方最后的一人也报出了“五十”。于是,这个在以往需要消耗好半天的时间才能清点完的人数便在甚至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内计数完成,拉米亚也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午饭。 剩下的工作便是编队,拉米亚斯直接将每一排的五十人编成了一支小队,这种方法也让他将分队的时间压缩到了十五分钟之内。当他交待完一些注意事项,让每个小队长记清楚自己的队员之后,便宣布暂时解散。当他处理完这些事情,与艾斯塔克准备离开校场时,恰好遇到了急匆匆赶来这里的内斯特。 内斯特此次所率领的总兵力是一万两千人,为此他专门带来了六十多名中低级军官,以及能够抽调的几乎所有书记官,老远便能看到这么一大班人。 艾斯塔克在很有风度地与内斯特互致问候之后便当先走出校场,内斯特身后的众人都很恭敬地为他让开了道路。与艾斯塔克不同,拉米亚斯只是不冷不热地向内斯特点了点头,便挽着拉米亚一起跟在了艾斯塔克身后。 尽管非常纳闷,他们这三个人怎么这么快就点齐了一千五百弓箭手,但紧迫的时间可不容许内斯特多想什么,他立即便将手下这些刚刚随便吃了点饭的军官们投入了紧张的计点工作之中,甚至无暇去在意那一男一女挽在一起的手臂。 因为晚上要有所行动的缘故,拉米亚早早便被拉米亚斯带回营帐,又问了几个刚刚够得着初中水平的数学问题后,拉米亚斯终于满怀感慨地吩咐她先去睡觉,以养足精神。 只不过拉米亚并没有乖乖入睡,而是翻来覆去地净在考虑成为近代数学始祖的美梦,直到将近晚餐时间,才从高度的兴奋中渐渐睡去。等到她被拉米亚斯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晚饭早已变成了夜宵。 整装、漱口、进餐、再漱口,相当匆忙地填饱肚子,拉米亚斯便拉着她直奔校场,除了今天分组完毕的弓箭手,原本便部属于艾斯塔克的近卫骑士团中队也都在这里集结,人数只在一千人上下。待士兵们迅速地排好队伍,艾斯塔克便下达了出发的命令。这一次分给拉米亚的,果然又是上次给她乘坐的那匹“呆马”。 其实拉米亚并不知道,这匹在她眼中傻头傻脑的“呆马”有多么宝贵。这是一匹驯熟了的军马,而且训练出了只服从于骑手指示的习性,就算遇到一些意外情况,它既不会恐惧,也不会惊惶失措,确实是适合骑兵们出生入死的良伴。 可惜,空有良驹,而无伯乐。拉米亚自是将它归入了劣马的行列,甚至还认定这是拉米亚斯在刁难自己,并因此给它起了一个“特洛伊”的名字。 因为是夜间行军,拉米亚斯始终牵着她的坐骑缰绳,似乎生怕黑灯瞎火中弄丢了这个“最聪明的女人”。这样一来,倒也让她安心了很多,不再担心会被“特洛伊”带入歧途。 每一匹马的蹄子上都裹着几层布片,这使得它们不再发出清脆的马蹄声;士兵们也没有点燃火把,仅仅凭借不甚明亮的月光在行进。 “喂……”拉米亚小声地向拉米亚斯问道,“一会打起来的话,我怎么办?” “原地等我。”拉米亚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伏在马鞍上,不要乱动。” 拉米亚还想再问点什么,但看到了拉米亚斯让她噤声的手势之后,也不得不闭上嘴保持安静,毕竟这可是一次夜袭,万一事先暴露可不是开玩笑的。 也许是因为始终穿行在树林中的缘故,拉米亚感觉一直枯燥地行进了好久。 当眼前已经隐约可以见到零星的火光时,他们更是再度放慢了速度,负责前哨的士兵更是迅速分散开来,仔细检查着大部队将要经过的区域。只有这些前哨模仿出一阵夜枭的叫声,表示前方没有危险时,后面的士兵才会成批地继续前进。 从边缘地带前进到能够比较完整地看到东营概貌的地方,他们便花了与之前行进相差无几的时间,但这种缓速推进的成果便是,他们全都没有被值夜的岗哨发现。 弓箭手们很快依照拉米亚斯的指示,对着营地围成了一个扇面,稍做休整之后,便纷纷挽起随身的弓箭,拉出了仰角抛射的姿势。 将拉米亚安顿在较远的距离,与艾斯塔克留在一起,拉米亚斯便也策马上前,同时拉开了一张硬弓,满张的弓弦衬着已呈圆弧状的弓身,仿佛立即就要绷断一般,在他的两指之间微微颤抖。 拉米亚斯眯起一只眼睛,让目光顺着箭羽对准敌营瞭望台上那个映在熊熊火光中的身影,再将箭尖稍稍上移,随即右手两指一放,这只箭矢便立即脱弦而去,在寂静地夜空中只一阵轻微的风声。 随着一声惨叫,那个身影应声倒了下去。而在敌营中响起一阵警号声的同时,这边的弓箭手立即射出了那片密集的箭雨,而他们身畔的骑兵则纷纷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呐喊声,只是身形仍旧停在原地,并未发起冲锋。 第二十章 夜战(下) 朦胧的月,嘈杂的夜。. 尽管不时能够听到帐外的人声,但这聚集着二十余人的大帐之中却静得有些落寞,除了劈啪作响的篝火声外,便只有偶尔可闻的些许低声细语。 雷蒙洛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几名正俯耳交谈的部属,他们便立即安静下来,垂下头去停止了窃窃私语。说实话,这让雷蒙洛特很不高兴。他是王子,而且是王长子,是这些军人们现在效忠对象的继承人,是他们将来的效忠对象。可是他从这些军官身上所感受到的,却仅仅是基于地位的敬畏而已,他们恐怕从心底里就不认可他这么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司令官。 便连内斯特都是如此。 正是因为他们这种不信任的态度,雷蒙洛特才会毅然采纳康萨克提出的作战计划。 雷蒙洛特一直记得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从小灌输给他的一条准则:事情可以交给专家去办,你需要做的只是采纳正确的意见,并且限制这些专家的权力。 没错,雷蒙洛特对于战事确实是所知不多,相比之下他那个小弟弟艾斯塔克还至少有过镇压领内暴动的经验,而他,此役方是初阵。对于一个身处尚武国度的男性贵族来说,二十五岁的年纪才初临战阵,确实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特意带来了康萨克和内斯特。 这两名光荣的近卫军军官正是不折不扣的专家,尤其以半生戎马的康萨克为最,而他雷蒙洛特王子所要做的,便是择优采纳他们所提出的最佳建议罢了。 实话实说,即便是他这样的外行,都能够看得出来康萨克的提议有些冒险,但比起内斯特那种一筹莫展的待机建议,至少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打开僵局的策略。而且这条策略是建立在充分考虑到敌将本身因素的基础之上。雷蒙洛特所担忧的,只是有“波恩圣剑”之称的罗纳?特兰尼亚,这也是康萨克不选择攻击东营以截断敌军粮食供给的主要原因。伊佩利亚军则不在康萨克和内斯特的威胁考虑之中。伊佩利亚王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半大小孩,而他叔父拉斯特?德里根侯爵也只是一个出了名的色胚和赌徒。无论西营是由谁驻扎,都不应该是内斯特的对手,至于驻扎在断背山上的敌军,如果他们敢于在夜中冒险突击我军本阵的话,那便不会在艾斯塔克佯退的时候既不追击也不侦查了。这一战的真正关键其实在于艾斯塔克是否能够将波恩军队拖住足够长的时间。 一名掀开门帘的士兵打断了雷蒙洛特的思绪,但却令他的心情有所回升,因为这名士兵带来了一个他等待已久的消息:东北方向听见了隐约的喊杀声。 这个消息也立即让包括内斯特在内的多名军官纷纷站起身来。 内斯特望了一眼雷蒙洛特的方向,似乎有话想说,但触及到雷蒙洛特那坚定不移的目光之后,他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转向门口,沉声发出了出发的命令。 随着这些军官的离去,诺大的营帐之中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以及每隔一段时间便进来报告一次东面厮杀声仍在继续的士兵。帐外也渐渐归于寂静,唯有那燃烧正旺的篝火仍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劈啪声。 “殿下。”康萨克终于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寂,“夜深了,请休息吧。” “嗯。”雷蒙洛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的意思,其他几名军官便只得老老实实地陪着。内斯特那边是不需要担心的,只不过东路的艾斯塔克一直令他放心不下。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东路的情况还是不错的,仅以三千多人便和敌军万余兵力周旋到现在,但雷蒙洛特的心中就是始终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只有那名时不时进来汇报一次的士兵能够令他稍稍心安。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雷蒙洛特整了整披风的领子,终于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休息时,突然听见了一阵相距不远的嘈杂声,然后便看见那名令他心安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敌袭!殿下!是伊佩利亚军队!” “什么?”康萨克不由浑身一颤,反倒是雷蒙洛特看上去平静得多,但那仅仅是看上去而已,只要注意去看这位王子现在圆睁的双眼,便不难发现他心中其实有多么震惊和惶恐。 帐外的嘈杂声越发响亮起来,隐约可以听出为数众多的呐喊和巨木相撞的声响。 “情况如何?”康萨克从面前的小几上捧起头盔,戴到头上,伸手拉住那名士兵和他一起向外走去。雷蒙洛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另几名军官走出帐去。 北面的夜空已经可以看到熊熊火光,周围尽是一些不知所措的士兵,其中只有很少一部份是今晚当值,大多则是刚从睡梦中惊醒。 “竖起王旗!将他们挡在栅外!” 康萨克那带着几分苍老,但却不失雄劲的声音传来,顿时令雷蒙洛特心中微微一宽。那些一时还在发愣的人也立即回过神来,纷纷向康萨克的方向聚集过去。 “殿下,前方太过危险。”眼看雷蒙洛特也有上前的意思,一名军官连忙将他拉住。 雷蒙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不断发出厮杀呐喊的方向,最终没有上前。 留在营寨中的士兵并不多,而且以新兵居多,尽管康萨克正在不遗余力地指挥他们防守,但很快便有一道汹涌的人流冲破了西面的木栅。 那扇经受不住撞木的冲击,支离破碎的营门轰然倒下,嘎嘎作响的碎木声立即撕破了这道过于脆弱的防线。 身穿重甲的重装步兵立即蜂拥而入,转瞬之间便将苦苦据守在木栅旁的兰蒂斯士兵掀翻在地。 “弓箭手!放箭!封锁西北角!” 在康萨克的号令声中,一阵有些稀疏的箭雨很快叮叮当当地落在了那队重装士兵的身上,尽管只造成了极少的伤者,但却令他们的动作为之一滞。不过这一阻挠已经为随之而来的骑兵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一排手持长戟的重装骑兵立即迎着他们直冲上去,发出了一阵盾牌与铠甲、钢铁与血肉撞击的声音。 骑兵的冲击起到了康萨克所需要的效果,尽管有一些骑兵在这一轮冲击中和那些重装步兵的尸体倒在一起,但拥挤的尸体总算勉强堵住了缺口,令栅外跃跃欲试的伊佩利亚骑兵暂时失去了攻入营寨的通路。 在并不宽敞的地方,用重装骑兵与重装步兵硬拼实属无奈之举,如果可能,康萨克也不希望将这些精锐的近卫骑兵拿来这样送死,但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他有所保留,一旦被敌方骑兵大举突入营寨,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西侧的伊佩利亚步兵也没有继续冲击这垒满尸体的缺口,而是纷纷从缺口的边缘攀越进来,与迎面而来的兰蒂斯步兵杀成一片。东侧的重装步兵则仍在奋力冲击着那隐隐有些不堪重负的栅门,一时间四下里都是纷乱的呼喝声。 由于主力出击的缘故,此时营寨中所剩的七千人中还有大约两成是后勤兵,但康萨克可顾不得这么多,只要是能够走得动路的,现在都得战斗。 经过刚才的那一波冲击,留守的四百名近卫骑兵,此时只剩不到三百。尽管骑兵对于防守的意义不大,但他们可没有片刻闲着,除了督战,防止出现逃兵之外,时刻准备着的便是下一次冲击攻破栅门的敌军。 北面的火光忽然旺盛了许多,继而纷纷腾空而起,宛若一颗颗近在咫尺的流星。 当大多数兰蒂斯士兵意识到这些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枝枝熊熊燃烧的火矢已经暴雨似地倾泻而下。火矢不仅仅点燃了营寨边缘的帐篷,也不仅仅贯穿了数百兰蒂斯士兵的身躯,那密集的射击数量直接引发了防守士兵心中的恐惧。 深夜之中也许看不清敌军的总数,但那升起落下的火光却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了敌军弓箭手的概数,只要稍有经验的老兵,立即都能从中看出个大概来。 营寨的边缘顿时有些混乱,而在又一轮火光升起的时候,这种混乱终于演变成了崩溃。 原本还在苦苦抵挡着敌军冲击的士兵,有不少直接扭头就跑,即使有一些被火矢射翻在地,有一些被督战的骑兵一刀放倒,他们仍然在向着南面逃去。因为从射击的密集度上看,敌军光光弓箭手的数量就与他们相当,兵力上绝对是一面倒的优势,留在这里只能面对死亡,唯有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在这全线溃败的人潮面前,不到三百的骑兵根本便无力阻挡。再严厉的军法,也必须在有能力执行的时候才能有效。而在炸营和溃败的时候,谁也没有能力充当震慑全局的执法者。自知回天乏力的骑兵们终于不再做这徒劳的屠杀,有一小部分加入了逃亡的队伍,大部分则向着康萨克这里聚拢过来。 康萨克艰难地看着这已经混乱不堪的场面,看着那失去防守眼见便要彻底瓦解的脆弱防线,忽然一把从身旁的旗手手中拿过王旗,拔出军刀削掉了大半的旗杆。 “将军?”那名旗手顿时不知所措地看着康萨克。 “去通知殿下撤离。”康萨克从披风上撕下两条布条,将截短过的旗杆缚在身后,让王旗保持在他头顶上方,眼见那名旗手仍在愣愣地看着他,不由大声吼道,“去!快去!” 看到旗手浑身一颤,立即转身向着帅帐的方向跑去,康萨克凄然一笑,扫了一眼聚拢过来的将近两百名骑兵,突然将头盔的面甲放下,抄起了鞍边悬着的长枪。 “愿意的人就来吧,不愿意的人,去掩护殿下撤离。” 康萨克留下了他最后的一道命令,便当先向着西北的火光冲去。 立即便有数十名骑兵跟了上去,其余的骑兵稍稍犹豫了一会,又有数十人紧随而去,剩下的骑兵们相互望了一眼,终究朝着帅帐而去。 第二十一章 意料之败 “那里……是不是着火了?”拉米亚忽然指着远方的光亮处,向拉米亚斯问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她的记忆中,那里应该是他们军营的方向。 拉米亚斯回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是。” “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拉米亚忍不住向他抱怨起来,“还有,这是怎么打仗的?就这么隔着老远地射来射去,他们也不过来,你们也不过去。” “你是觉得死的人太少吗?”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拉米亚连忙摇头。 “那就好好看着。波恩人和我们一样在等待。” “等待?等什么?”拉米亚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拉米亚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后方的亮光,忽然凑近她,俯在她的耳旁小声说道:“等我们前进或者后退的时候。” 前进或者后退的时候?什么意思? 虽然看到了她疑惑的表情,拉米亚斯却没有再加以解释,而是向身旁的传令兵吩咐道:“通知各弓箭队,与敌军对射到天亮,此期间不要停止呐喊,也不许前进后退半步。我现在将率领骑兵队迂回突击敌军主将。” 看到传令兵立即去传达他的这条命令,拉米亚斯这才向一旁的艾斯塔克说道:“殿下,时间差不多了。” “嗯……”艾斯塔克似乎在一瞬间露出了惆怅的表情,“骑兵队出发。” 原本在附近休息待命的骑兵们很快聚集起来,有条不紊依照自己的队列开始向西行进,由于事先裹上马蹄的缘故,他们发出的少量声响轻易地掩藏在了弓箭队的呐喊之中。 拉米亚也在这“迂回”的队伍之中,被拉米亚斯牵着马缰,行进在队伍的末尾,艾斯塔克身畔。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忽然看了拉米亚斯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会不会……” “伊佩利亚王不会愿意替波恩人消灭威胁。”拉米亚斯同样压低了声音,但这句话却依然落入了近在咫尺的拉米亚耳中。 这个回答似乎让艾斯塔克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不无担忧地叹惜了一声:“不过普通士兵就……” “拉米亚,”拉米亚斯忽然低声叫了她一声,“雷蒙洛特的军事能力如何?” 啊?干嘛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尽管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愣之后,拉米亚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很一般。” “我也这么认为。”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恐怕只有他自己不这么看。这一次只是场小战役,所以代价才是几千名普通士兵;但这几千条性命却可以防止雷蒙洛特在下一场大战之中掌握并不适合他的指挥权。” 几千名士兵?什么意思?等等……难道说? 看到拉米亚渐渐惊讶地睁圆双眼,拉米亚斯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你……你知道这一仗将会失败?”拉米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惨败。”拉米亚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你应该有更好的战术,即使不能轻易取胜,但也不至于会惨败!” “怎么阻止?我可不是全军统帅。你难道认为雷蒙洛特会听我的建议?他连自己心腹的话都听不进去。”拉米亚斯回应道,“因为他总是希望自己能表现出一副很有主见的样子,所以绝不会容许有人在大方针上反驳自己,只有一场无可辩驳的失败才能让他认清自己。” “就算是这样,难道你就可以看着那些士兵战死?”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带着他们去向伊佩利亚军投降?” “好了,拉米亚。”艾斯塔克忽然插口说道,“拉米亚斯已经尽力了,他保全了我们,还有我的近卫骑兵。” 保全了我们?还有你的近卫骑兵? 拉米亚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回过头去看向那幽暗的后方,循着隐约的呐喊声,她却一个弓箭手的身影都看不见。 “没错,那些弓箭手也将是失败的牺牲者。当波恩人发现我们已经离去的时候,便是他们面对屠杀的时刻。”拉米亚斯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庞转了回来,“现在,你应该看向前方。” “你……”拉米亚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正想说点什么,拉米亚斯却先她一步捏紧了她的下颚,令她一时无法说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现在给我闭嘴。”拉米亚斯冷冽的双眸在这黯淡的月光之下仿佛闪过了一丝寒光,顿时给了她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看到拉米亚露出有些惶恐的眼神,拉米亚斯这才松手。 “那你刚才说去突击……”尽管有些害怕,拉米亚还是小声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我是在带队突击敌军主将。”拉米亚斯看着她,反问了一句,“难道阿尔美德不是敌军主将吗?” 阿尔美德?这么说他是要攻击断背山? 不,不对。既然南面的军营在遭受攻击,那么会不会是阿尔美德在指挥?如果是的话,拉米亚斯是准备从后方攻击他咯? “喂,那么阿尔美德在哪?” 算了,还是直接问他吧,省得自己猜来猜去。 拉米亚斯又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稍稍加快马速,追上了队伍末尾的几名士兵:“全队慢行,派出斥候。” 这道命令被迅速向前传达到了每一名骑兵的耳中,队伍的前进速度原本便不快,此时更是降到了相当缓慢的程度;而且只等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来示意可以继续前进之后,其余的骑兵才会向前推进,一副极其谨慎的样子。 “这样会不会来不及。”在这走走停停之中,拉米亚终于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又看向了火光的方向。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南方的骚动声已经断断续续可以听到,连那已经映红大片夜空的火光都能比较清晰地收入眼底。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别忘了我们只有一千两百骑兵。”拉米亚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却令她觉得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另外,会有人赶在我们前面的。” “你是指内斯特?”拉米亚顿时想到了那身赤红的甲胄。 “谁知道呢……”拉米亚斯瞥了她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狮子的身手,狐狸的头脑,狼的心肠……还有野猪一样的脸皮! 拉米亚顿时有了一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 这个家伙,简直是个腹黑大师呀。一开始就看出了雷蒙洛特的失策,但却根本不加以提醒。眼睁睁地看着成千上万名本国士兵白白送死,就只为了让雷蒙洛特记住一个失败的教训。而且拉米亚斯舍弃那些弓箭手的主要原因,恐怕便是他们并非艾斯塔克的直属部队。 “你是我的部下。”看到拉米亚的眼神中渐渐增加的警惕成份,拉米亚斯低声提醒了她一句,“如果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是要陪着我一起死的――当然,我会说我受到了某个魔女的迷惑。艾斯塔克也会为我证明这一点。” 呃……果然很腹黑……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声,不过很快便有一名斥候带着好几名骑手向这里过来:“队长,前方是伐洛文斯男爵。” 拉米亚立即从前方的众多身影中认出了内斯特,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视力有多好,而是因为那响应得越来越快的数据库芯片。 直到内斯特来到近前,拉米亚才看清了他铠甲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内斯特身旁的几人,也都与他相差无几,可想而知,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激烈搏杀。 “只有骑兵?”拉米亚斯忽然问出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内斯特却因为这个问题猛然一怔,看了一眼拉米亚斯,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的情况差不多啊。”拉米亚斯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人,又问道,“前方有遇到埋伏吗?” “两波,各五百人左右。”内斯特很干脆地应道,“都是弓箭手。” “那你现在有多少人?”拉米亚斯又问道,语气相当平静。 “四千骑兵。”内斯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步兵和弓箭手现在都留在西营。” 拉米亚斯沉默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忘了西营吧,我们只剩五千两百骑兵了。” “什么!”内斯特猛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拉米亚斯。 “伊佩利亚军已经不在我军本阵。”拉米亚斯抬起马鞭,指了一下南面的方向,“敌军如果还在我军本阵,又何必在路上设下两批伏兵?这片树林并不能带给他们什么优势,占据现有的工事作战才是上策。这两批伏兵只是为了延缓我们回防本阵的速度罢了,恐怕伊佩利亚军已经从西面迂回到了西营的附近,马上便可以发起攻击。” “那我现在立即……” “那么雷蒙洛特殿下呢?”拉米亚斯直接打断了内斯特的话,“你能保证一个追兵都没有吗?” “我……”内斯特不由犹豫起来。 “南下吧,我们已经输了。”拉米亚斯淡然地向南面的火光看了一眼,“不过不要急行军,也许还有埋伏呢。” 第二十二章 人 看着手中的这封简帖,拉米亚斯不禁有些郁闷;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将它递到自己下首的军官手中,以供传阅。. 一夜之间,七千余名士兵阵亡,六千余人逃散,战后收拢残部不足六千,被迫后撤六十余里,如此惨败无论出现在何时,决策者都绝对难辞其咎,但现在却没有几人真地将主要责任归到雷蒙洛特身上。这并不是因为雷蒙洛特的王子身份,也不是因为雷蒙洛特有多么高明的方法来推托责任,究其原因恰恰是这张简帖――上面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我军实为四万六千。 这张出自伊佩利亚王亲笔的简帖是由几名被俘后又被释放的军官带回来的,一并带回来的还有康萨克?亚曼莫托侯爵以及希塔迪尔?希顿伯爵的头颅。 及时出现的简帖总算让雷蒙洛特从惨败的消沉中稍稍恢复了一些,毕竟以两万对敌四万六千,并没有多少人会对此抱有获胜的信心,甚至还有少数人认为这是他不走运地接过了原本将降临在艾斯塔克身上的失败。至于阿尔美德写这张简帖的用意,反倒没有谁去揣测了。 敌军没有再穷追猛打,其中的伊佩利亚军队甚至还释放了俘虏,并且开始逐步向国内撤军。虽然波恩军队还没有太多动静,但由于希顿的领主已经战死,他们派出部队前往重新接收希顿城已是公开的消息。 尽管又重新整编了一些被放回的俘虏,但兰蒂斯军队只是勉强将人数维持到了七千,况且这些士兵在低迷的士气下根本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面对这战亦无力、退又不甘的局势,雷蒙洛特终于在惨败之后的第四天――也便是收到简帖的这一天――宣布了撤军的命令。 这个命令下达得很勉强,就连拉米亚都看出了这是雷蒙洛特在看过简帖之后,感觉面子上稍稍过得去了点,才无奈下达的。但对之感到欣慰的却大有人在,周围的军人们,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都在得到这道命令后便立即着手收拾起了行装,对于在失败中侥幸逃得性命的他们来说,这道命令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艾斯塔克的部队是最早撤离的,在当天下午便踏上了南下的归途。作为拉米亚斯的下属,拉米亚也不得不跟在了这支队伍之中。在这几天里反正没什么事可做,她便向自己的直属长官稍稍请教了一些骑马的技术,现在已经可以勉强让的“呆马”明白该前进还是后退、该左转还是右转。 除了骑马外,拉米亚还向他请教了一些风土人情方面的常识,但在拉米亚斯反过来对她的出身来历旁敲侧击后,拉米亚立即停止了那虚心求教的行为,仅仅在所掌握的常识中增加了一些对常见事物的认知,以及一些日常礼仪。 这支队伍并没有像拉米亚原先猜想的那样返回国都的所在地,在经过了半个月的行军后,拉米亚才发现他们进军的目的地是艾斯塔克的领地。这半个月里他们只经过了三个不太大的村庄,沿途的所见所闻也让拉米亚大致了解到了这里的社会形态。从那些低矮的石料或木料建筑来看,这里应该是处于封建社会中期的建筑水平。人们的聚居地里也还没有形成系统的工业和商业体系,工业的规模仅仅局限在小手工业上,商业则仍是自产自销的原始形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多数平民对于军队似乎有着本能的惧怕,老远看见他们便要躲开,还有一些则跪拜在道旁,只有为数不多的平民敢于站在路旁。在问过拉米亚斯之后,拉米亚才明白,这里的平民阶层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阶层,平民之中仍然分为士民、农民和贱民三个阶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平民中能够加入军队的,只有士民。在平民之中,士民的地位最高,农民次之;这两种都是保有田地的平民阶层,区别仅仅在于社会地位;贱民是最底层的平民,他们往往没有土地,甚至居无定所,靠着服侍士民和农民过活;但贱民并不是社会的最底层,那些需要跪拜在道路两旁的才是活在社会最底层、甚至不被当作人来对待的人――奴隶。 奴隶主可以是士民,也可以是农民,奴隶只是他们的财产,便与牲畜无异。会成为奴隶的往往是战争中的俘虏,还有一些则是被人贩子从偏远的地方拐带而来。前者主要是身强力壮的军人,在奴隶主管辖下从事一些体力劳动,如果遇到良心稍微过得去的主人,他们可以活得长久一些,但大多数则是三十至四十岁间便死于劳累与病痛;后者则主要因为语言上的障碍而成为奴隶,并且不乏一些年轻貌美的女性,只是她们的下场往往更为凄惨。 奴隶主允许奴隶之间的结合,但那并不是能够与爱情扯得上关系的结合,在奴隶主们看来,只不过是牲畜间的交媾罢了,是为他们增加新的牲畜的繁衍行为。奴隶的孩子仍是奴隶,并且比他们的父母更为可悲,他们生来便被当作牲畜对待,甚至无法经历哪怕一天“人”的生活,为劳作而生,为劳作而死。由于从小无法接受任何启蒙教育,他们的智力水平往往极为低下,确确实实像是一只比牛马聪明一些的牲畜罢了。 在初时听到拉米亚斯告诉她奴隶的事情时,拉米亚为这种在她看来极不人道的体制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抵触和愤然;当她真的亲眼看到那些目光呆滞、衣不蔽体的奴隶在她面前惶恐地跪倒颤抖时,心中的感受,除了悲戚之外,便一无所存。 那完全不是“人”应该做出的反应,那完全不是将自己当作“人”来看待的人。 也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是局外人才可以说说的漂亮话吧,至少拉米亚便觉得对于这种已经几乎失去“人心”的人,她实在无法去苛责他们的畏缩和自暴自弃。 因为军队之中是不会有女人的,再加上在之前的市集中拉米亚斯又给她添置了一些比较像样的衣服,她在外人眼中便理所当然地被认定成了这支军队正在护送的女性贵族。 平民之间是无权处置其他人的奴隶的,最多只能稍稍打骂罢了,若是打伤或打死了其他平民的奴隶,肇事者就要向奴隶的主人支付足够的赔偿。贵族则不一样,贵族虽然不能肆意处置平民,但对于奴隶则是生杀予夺,“看不顺眼”就已经能够作为贵族要处死任何一个奴隶都绝对充分的理由。 在那些奴隶看来,一个贵族盯上自己可绝不会有什么好事,能够侍奉贵族的只有士民和农民而已,便连贱民都与此无缘,更不用说他们这种“牲口”了。而且只要稍不顺心,贵族便可以随意地给予他们任何处分,所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是不惹为妙。 当拉米亚有一次向拉米亚斯问起他对奴隶的看法时,拉米亚斯显得相当意外地看了她很久,最终才轻声地俯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字:“人”。 那很显然是一种离经叛道的思想,以至于拉米亚斯都不敢让它传入第三个人的耳中。 也许是这种在这个时代离经叛道的看法令她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欣慰,拉米亚对待他的态度从那以后便渐渐不知不觉地开始改观,等他们到达艾斯塔克领地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很抵触这位“新老板”了。 别人并不知道,但拉米亚却是相当清楚的,尤其是在她了解到特兰尼亚这个姓氏的分量之后。拉米亚斯实际上是出身于波恩最古老的贵族家族,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放弃了这种高贵身份,甚至隐姓埋名成为敌国王子的近卫队长,但他的幼年和少年时代毫无疑问是在最为正统的贵族家庭中度过,接受的也显然是最为正统的贵族教育。这样一个出身名门的贵族,却能够在心中将奴隶当作人来对待,这已经不是思想激进的问题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拉米亚斯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从与他的交流中,拉米亚发现他的思想相当激进,有一些想法甚至超出了当代正统伦理的范围。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科学常识上极具时代的局限性的话,拉米亚真的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像自己一样从别的遥远星系来的天外来客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拉米亚斯的神秘面纱并没有被她完全揭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不太难说话,而且心肠不是太坏的老板罢了。 第二十三章 罗莉塔 艾斯塔克有一所豪宅,这令拉米亚感到非常欣慰,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而不再担心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之前所见过的那种“违章建筑”。. 不算外围的绿地,这套房子的占地面积便与一个足球场相差无几,总共三层,拥有近百个房间,石砌的墙面相当平整,室内的装饰简洁而考究,与她这辈子亲眼见过的任何一栋别墅相比都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为豪宅。拉米亚甚至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在c国那地方,这套房子得用我多少辈子的工资才能买得起呢…… 令拉米亚有些意外的是,艾斯塔克不仅仅给了她一间房间居住,还顺带给了一个女仆。那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长得有些瘦弱,茶色的头发、褐色的瞳孔,长相算不上漂亮,只是清秀而已,好像是服侍艾斯塔克的某个士民家的小女儿。小女孩给拉米亚留下的总体印象是勤快、机灵,总是及时地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清洗干净,居室里也打扫得一尘不染;不过小女孩那始终畏畏缩缩的样子总是令她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并且当她发现小女孩晚上只敢趴在她床尾睡觉时,顿时萌生了一股深深的负罪感。不过无论拉米亚怎么坚持,小女孩都不敢躺到床上睡觉,最后是拉米亚硬将她拖上床去摁在靠墙的一侧,浑身颤栗的小女孩才最终惶恐不安地侧卧在她身旁。直到这时候拉米亚才知道,拉米亚斯当时把她收为下属而不是女仆,那是一种多么大的恩惠。 小女孩还没有名字,她的父母像大多数的平民一样,并不认得几个字,因此她们这样的平民女儿往往到了成年的时候才被带到“伊玛”那去起名,但那并不是为了方便地称呼她们,人们对她们的称呼仍然是用惯了的“某某家的大女儿”、“某某家的小女儿”,那仅仅是为了她们接下来能够嫁人而已。 在c国,十八岁才算是成年,女性二十岁才到适婚年龄,这是充分考虑过人的生理、伦理、心理等多种因素后才制定下的比较科学的婚姻制度;但在这里,十四岁便是成年的年龄,而穷人的女儿只要有条件优渥的男人看上,甚至不满十岁结婚的都有。也许是思想上的愚昧所致,那种父母更加看重的只是女婿的门弟和财产,而不是女儿的幸福和生理状况。像小女孩这样的士民家庭,她都要在这个年纪开始辛勤劳作,更不用说其他农民、贱民甚至是奴隶的孩子了。 也许是心中越发积累的歉疚感令拉米亚感到过意不去,但如果要她这个从前依靠家政公司打理房屋卫生的宅腐一族洗干净衣服、擦干净家具、扫干净地板的话,确实是太强人所难了一点,但她至少为小女孩做了第一件力所能及的大事――起名字。 “罗莉塔”这个名字多少带着一点调侃,但却全然是一种善意,小女孩的外形也确实与之相当协调。尽管只是随口起的名字,但小女孩却为此足足感动了许久,直到拉米亚开始用手帕为她擦拭溢出眼角的热泪,她才从心潮澎湃中猛然惊醒过来。 拉米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罗莉塔当作了一个小妹妹来看待,但罗莉塔无论何时都是恭恭敬敬地称她为“主人”,不敢有丝毫逾矩,原本该做的杂务也都一样不落,在每天拉米亚出去“公干”回来时还会很主动地为她揉肩或是捶腿。当然,如果不是拉米亚每次都态度坚决地回绝,罗莉塔还会侍候她洗澡的。 拉米亚斯则没有她这么舒服,他的房间就在拉米亚隔壁,仍像在军营时一样自己打理一切,并且每天到艾斯塔克的办公室去帮着处理一些政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到处理政务,拉米亚斯便没有了指挥军队时得心应手的感觉,只能算得上称职而已――通过芯片的数据库,拉米亚看出了他的政务能力是870,而艾斯塔克则是998。 不过,看起来拉米亚斯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只是安心充当着艾斯塔克的副手,替他处理的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公文,而涉及到重大决策或者什么不甚明了的地方,拉米亚斯总会直截了当地提交给艾斯塔克,由他来做出决断。而拉米亚则是拉米亚斯的副手,做的只是改改错别字和病句、计算一些数据这样简单而繁琐的工作。 看得出来,艾斯塔克并不是一个差劲的领主,负责传递公文的文书们每天都要将一两沓纸从他的办公室里搬进搬出;艾斯塔克还是一个相当懂得用人的领主,虽然身边缺乏政务方面的人才,但他并没有因此就自己包揽一切,而是将最简单最琐碎的公文交给一般文书去处理,最重要的才自己来,而介于两者之间的便交给拉米亚斯。如此一来,尽管日常的公务并不算少,却也占用不了他太多时间,日子仍然过得相当悠闲。 拉米亚也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节奏,除了没有电子计算机这种强力工具令她有些遗憾外,总的来说比起从前那种工作轻松了许多。其实拉米亚并不知道,交给她来计算的那些不算太复杂的数据,以前可是要十多个文书一起干的活;而因为她处理数据的高时效性、高准确率,她在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眼中已经成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尖端人才。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只怕艾斯塔克现在已经让她接替拉米亚斯成为自己处理政务的副手了。 拉米亚自问不是一个有多勤快的人,她只是为了饭碗才给拉米亚斯打下手,其实对于那种工作本身提不起任何兴趣,真正令她感兴趣的反而是工作结束后的自由时间里,骑骑马、练练射箭,以及和罗莉塔出去散步透透气。 罗莉塔似乎也很喜欢散步,因为那是她唯一可以外出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而且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女主人――在她看来,这位和蔼可亲的女主人简直就是贵族里的异类,但这不仅无损女主人的贵族气质,反而显得像女神一般温柔而美丽。 拉米亚外出从来都只是随便走走,根本便没有逛街购物的意思,何况这里也没有任何商业街道。而且她不爱去有人聚集的地方,总是带着罗莉塔找块空地或者树林,慢悠悠地转上几圈。 在从前那个核武器都快要开始泛滥的星球上,人们学武的目的只是强身健体,而非沙场制敌;但在这由钢铁与鲜血拱卫统治权的时代,武术则是自保最主要的硬条件之一。当然,那些双手拿着都嫌费力的刀剑是注定与拉米亚无缘了,而过于轻巧的武器又十分注重技巧,已经不适合她这个年龄练习;思来想去,拉米亚还是打起了弓箭的主意,并且照着记忆中十字弩的样式画了一张草图,拜托拉米亚斯帮她找个工匠制作一把。 拉米亚斯可是很认真地看过了那张草图,并且向她详细询问起弩弓的发射机括、大小尺寸、如何瞄准等细节,立即便把她问了个一问三不知。不过拉米亚斯并没有将她的这张草图当作一个异想天开的信手涂鸦扔进废纸篓里,而是报给了艾斯塔克,并且专门找了几名能工巧匠来研究这个设计的可行性。 当那些工匠大费周章终于制造出第一把符合要求的短弩后,拉米亚斯第一个尝试了这种可用单手射击的新型武器,无论射击精度、射击力度和易操作性都令他十分满意。这种被拉米亚称为“弩”的新型弓箭只需要单手便可以射击,这意味着弓箭手将可以因此而装备盾牌,那将大大提高这种兵种在实战中的近距离对抗能力;并且弩与传统的弓箭不同,并不需要使用双手来拉开弓弦,而是通过一个小绞盘将弦绞到合适的位置,再在矢槽中放上箭矢,这样一来便大大减轻了连续射击中的体力消耗,只可惜美中不足便是连续射击比传统弓箭要慢上一些。 新武器的测试报告很快呈交到了艾斯塔克的手中,并且弩的设计图纸立即被艾斯塔克列入了最高机密之中,只交由那几名工匠在军队的管制下秘密制造。 拉米亚可不知道她的设想给工匠们增添了多少麻烦,她只知道拉米亚斯真的给了她一把短弩,并且艾斯塔克还专门拨出了一片靶场给她专用。 罗莉塔也不知道女主人的短弩有多么重的分量,只知道把它像女主人其他的东西一样好好保管,在女主人需要使用的时候再将它毫发无损地拿出来。 没过多久,拉米亚斯向艾斯塔克提出了一个名为“夜之梦魇”的训练计划,并且从艾斯塔克的近卫队中选拔出了五百名骑兵付诸实践。这些骑兵们的训练场地是另外圈出的专用场地,训练的时候都在外围设了布幕,还有士兵放哨。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训练的内容,而且禁止他们在任何场合谈论与训练有关的任何事。 当然拉米亚也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正在致力于训练一支前所未有的弩骑兵部队,她只知道以前拉米亚斯的政务工作一下子全甩到了她身上。 罗莉塔也不知道女主人每天都致力于处理很多与领地内民生息息相关的重要公务,只知道每天在女主人回来后为她揉捏肩膀能够令她舒服、高兴。 第二十四章 异国风情 真正的原始森林、清新的空气、青翠的草地、清澈见底的溪水,这一切如果在地球上,那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珍贵自然资源,但在这里却显得再平常不过,于是拉米亚时常爱去别人眼中的“荒郊野外”转悠便成了一件难以理解的事。。c但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想去哪里还是照样去哪里,尤其是庄园附近的这条小溪。 阳光透过溪水直接照射在水底的鹅卵石上,若不是水面上的条条波纹,以及潺潺水声,还真不容易注意到这里有水在流淌,这种水源的清洁程度恐怕只有饮水工厂中刚刚生成的纯净水才能与之相媲美。溪中还有不少小鱼游来游去,在水草间穿梭嬉戏。 虽然几天前就萌生了想要下水游泳的想法,但拉米亚却一直不敢付诸行动。不为别的,就因为一来这里是野外,二来没有泳衣只能裸泳,难保自己不会碰上个把过路的;而且暂不说她没有泳衣,就算是有,只怕这个时代的伦理道德也不会容许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泳衣那种暴露程度的服饰――她现在的日常服饰可是只有脑袋是露出来的,便连双手都有一对白色真丝手套戴着。 再一次在这条小溪边驻足了许久,拉米亚终于心痒难搔地走到岸边,在松软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然后伸手去解长靴上的带子。但她终究没有真的跳进水去裸泳,只是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在罗莉塔诧异的目光中将双脚和大半截小腿伸进了溪中。 溪水很清凉,但却不会令人感到寒冷,而是有着一种柔滑的冰爽触觉;她的贸然闯入初时吓开了一些附近的鱼儿,但在她静静地感受溪水时,它们很快又重新聚了过来,还有几条毫不害怕地从她脚上擦身而过,令她在这微微的搔痒中发出了几声轻笑。 双手抱头躺下身去,置身于这片由大自然亲手编织、以草茎结成的豪华地毯上,嗅着脸旁叶绿素的气息,任由穿透头顶上树叶间隙的阳光洒落身周,拉米亚顿时有了一种身心为之陶醉的感觉,早上处理公务所积累的疲劳感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仿佛是心无所虑的空灵境界。 仔细想想,这种生活其实也不错吧,每天的工作时间也就在两小时左右,如果自己卖力一点还能够更早结束;待遇方面虽然不像c国的公务员那样有工资,但包吃包住还相当讲究,而且又有人伺候,就当是把工资全用在生活享受上了吧。 目前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那些已经不知怎么样了的亲友了。其实静下心来之后想想,当时那个“观察者”最后说的是“45g光年”、“麻醉和冷冻处理”、“要不还不早烂成灰了”之类的话,而且这里还是地球上从未观测到的环境相似的生命行星,那么二者之间的距离可想而知。且不去深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将真空中的光速列为最高物理速度是否正确,就算以光速的万倍来计算,45g光年也是一个长达45亿年的旅程;如果空间褶皱和虫洞现象终究只是空间物理学中尚未被证实的猜想的话,那么在她抵达这里的过程中,地球已经不知道又完成过几次生命演化了。 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胡思乱想着,拉米亚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猛然发现正午的骄阳已经薄暮西山。 拉米亚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却发现罗莉塔正跪坐着,怀中抱着自己的双脚,用衣裙遮掩着裤腿下原本露出的肌肤――很显然她在睡着后被罗莉塔挪动了一点地方,免得继续泡在水中。 “主人,要回去了吗?”看到拉米亚醒来,罗莉塔连忙问道。 “嗯,天快黑了是吗?”拉米亚伸了个懒腰,伸手要去拿放在一旁的靴子和袜子,却被罗莉塔抢先一步,眼明手快地拿起袜子给她穿上,拉下挽起的裤腿,再为她穿上靴子,系好靴带。 罗莉塔的动作很麻利,但又不失体贴和细腻,毕竟服侍女主人的衣食住行已经是她干熟练了的活。 “为什么不叫醒我呢?”看着罗莉塔的动作,拉米亚随口问道。 “这……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尽管已经不再像初时那样害怕拉米亚,但罗莉塔仍然不免心中惴惴,毕竟女主人归根究底还是贵族的一员。 “不,没什么。”拉米亚摇摇头,站起身来,掂起脚尖原地跳跳,稍稍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罗莉塔在起身时双腿有点不自然的麻木迹象,“你难道……一直那样坐着?” “是。”罗莉塔点点头,“中午的时候有一个人经过,我就把您的腿遮起来了,没有让人看见。后来怕再有人经过,我就一直坐着等您醒来。” “呃……你从中午坐到现在?”拉米亚伸手轻轻摸上罗莉塔的头,同时叹了口气。 封建时代果然是要遮住啊,连腿都不能让人看,不会再像c国古时候那样还讲什么三从四德吧? 想到这里,拉米亚忽然又问了一句:“如果被人看见的话会怎么样?” 罗莉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主人。 “我……我是个外国人啦,所以不太了解兰蒂斯的风俗。”拉米亚连忙解释道,同时在心中暗自庆幸只说自己是外国人而不是外星人。 罗莉塔这才“恍然大悟”:两国贵族间的通婚并不是什么希罕事,看来女主人是从别的国家嫁过来的吧。不过领主大人一次也没有来宠幸过女主人,这也实在是太薄情了,难怪女主人总要往野外跑,该不会是在寻找逃回去的机会吧?可要是女主人走了,我下一个服侍的贵族还会像她这么好相处吗? 虽然引发了无数遐想,罗莉塔可没有忘记回答女主人的问题:“如果除了手、脚和脸,其他地方被男人看到的话,要么就杀死他,要么就嫁给他。” 不是吧?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声:真他娘的封建。 嗯?等等…… 被看到的话,要么杀死他,要么嫁给他? 那拉米亚斯曾经…… 要……要不要杀了他?算了……明显是自寻死路。 那难道要…… 不不不,这个更是免谈。 嗯,一切往好的方向想,拉米亚斯实际上也是个外国人,说不定他的家乡没有这种习俗呢。嗯嗯,一定是这样,看到的话收为部下什么的就好了吧。像我这样一不贪赃二不枉法,杰出清廉的一个公务员…… “波恩的习俗就不是这样了吧?”拉米亚一边想着,一边又随口问了句。 “波恩?”罗莉塔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答道,“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那里的人都很野蛮,如果女人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暴露身体,是要作为淫妇当众烧死的。” 不不不不是吧…… 淫妇?当众烧死? 啊啊啊,老天保佑,还好没有出现在罗纳的营帐里…… 不对……出现在拉米亚斯的营帐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拉米亚脸色微变,罗莉塔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所知的这种“波恩习俗”吓到了,眼珠一转,连忙便转开了话题:“主人,您是来自哪个国家呢?” “我?”拉米亚忽然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是啊,我的身份总归是个问题,拉米亚斯他们现在不问,并不代表他们不在意,也不代表永远不会再问。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着手调查,只是一时毫无头绪罢了。可是夜长梦多,日子久了难免会露出马脚,如果被认为是外国人倒还好了,外星人的话就……对了! “chna。” “拆……拆哪?”罗莉塔不太习惯地重复了一遍女主人的发音,这种发音的口型和腔调都非常陌生,“那是您的国家吗?可是……我真的没有听过。” 呃……我的英语口语有这么糟吗…… “拆哪就拆哪吧……”拉米亚耸了耸肩,“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那比波恩还远吗?”罗莉塔一下子来了精神,似乎对异国风情挺感兴趣。 “嗯……是。”拉米亚点了点头,但她自己都不知道波恩有多远,不过反正不管多远,总不过超过45g光年。 “比伊佩利亚还要远吗?” “嗯嗯。” “比波尔德还要远吗?” “嗯嗯嗯嗯。” “哇!”罗莉塔一下子兴奋地叫出声来,“那您是从大海外面来的?” “嗯……” 其实我是从大气层外面来的…… “大海外面是什么样子?人们都生活在天上对吗?”也许是过于兴奋,罗莉塔立马连着问了两个问题,不过还不等拉米亚有所反应,她忽然意识到了没有对女主人使用敬语是多么失礼的事,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问。 “这个……”拉米亚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黑下来的天空,“还是先回去吧,天都要黑了,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嗯……慢慢告诉你,等我先把故事编好编圆了,万无一失再说。 第二十五章 戒指? 算完今天最后的一张表格,在每一个人名后对应的栏位填上数字,再核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拉米亚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了。. 她的计算草稿上用的从来都是阿拉伯数字和数学符号,最后得到结果了再在正式的公文上以这里的文字填写;虽然这一绝招是她的计算速度远远快于常人的原因,但却没有谁能够学去,谁也看不懂那些奇怪的文字和符号,那些在他们眼中就和占卜师们的鬼画符差不多;因此拉米亚在其他人眼中一直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拥有杰出头脑的神秘女人――当然这与她那至今尚不明确的身份也不无关系。 下意识地又看了这张表格一眼,拉米亚心中不由有些沮丧,这明显是一张工资表,而且是一张没有她名字的工资表。尽管不太明白工资表上的“几钴”、“几十钴”乃至“几百钴”具有什么样的价值,但想来最少是够这些人每月开销的了,而且数目依据每个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而不同。“钴”是这里的文字经芯片翻译的结果,应该与地球上的“钴”是同一种金属,在这里被当成了货币,这倒不难理解。 不过只要一想到,就连罗莉塔都榜上有名,每月有着五钴的收入,自己却一无所有,拉米亚便不由感到一阵丧气。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闲逛,而是直接回到了房里,便连午饭也是让罗莉塔拿进房里来吃。 用过午饭之后,拉米亚便直接坐上床沿,躺下,无聊地用脚跟轻轻踢着床边,望着天花板发呆。 罗莉塔不知道女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虽然仍像平时一样凑上前去帮她轻轻捶腿,但却不敢多话。 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拉米亚向门口瞟了一眼,便示意罗莉塔去开门。 当罗莉塔把门打开的时候,拉米亚斯走了进来。一看到拉米亚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他不由皱起眉头低声说了一声:“起来。” 起来就起来,有什么了不起。 尽管不太情愿,拉米亚还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毕竟对方现在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罗莉塔则惊讶地看了看拉米亚斯,又看看女主人,她可实在不明白,平民怎么敢对贵族发号施令。尽管她知道拉米亚斯的职务很高,是领主大人的近卫队长,但他毕竟只是平民出身,而女主人则是有着姓氏的贵族。 看到拉米亚不太高兴地站在自己面前,拉米亚斯上前两步,一把拉起她的左手,将一件小东西放到了她的掌心。 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 呃…… 银白色光泽的环形金属制品,这……这不是戒指吗? 银的?还是白金?要么是18k金?反正总不会是不锈钢。 哎呀,和无名指的大小还挺合适,就是品味差了点,什么花纹和造型都没有,也没有镶宝石,而且戒身也太粗太厚了,看上去就像暴发户一样…… 嗯?戒指! 拉米亚连忙将刚刚套上无名指的这只“戒指”摘下,一把塞回拉米亚斯手中,仿佛它会烫手一样。 “怎么?你不满意?”拉米亚斯的脸色顿时一沉。 罗莉塔刚才看到拉米亚斯将“戒指”交给女主人时,表情显得非常诧异,现在见到女主人又将它还了回去,则完完全全是一脸的困惑。 “我……我还完全没有接受这个的意思。”拉米亚紧张地看着拉米亚斯,同时连连退了好几步。 “是吗?”拉米亚斯看了她一会,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微笑,并没有将“戒指”重新收起,“这是你应得的……” “不不不,我不要。”拉米亚连忙打断了他,“你自己留着吧,我想你会遇到更适合它的人,但不是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拉米亚斯被她说得一愣,但看样子显然没有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摇摇头将“戒指”收了起来。 “真是个怪人。”拉米亚斯最终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在拉米亚斯离开之后,罗莉塔立即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问道:“主人,为什么拉米亚斯大人要给您钱啊?” “因为我是他的下属呗。”拉米亚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罗莉塔,“他给我钱了?” “您……您是……平民的下属?”罗莉塔惊讶地张大了嘴,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拉米亚斯大人刚才不是给您一枚银环吗?您退回给他了呀。” “什么?银环?”拉米亚顿时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难道那就是这里货币的一种? 不是吧?为什么这里的货币是做成环状的?为什么还要做得像暴发户的戒指一样?啊啊啊啊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那个……就是这里的钱吗?”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拉米亚向罗莉塔问道,嘴角在微微抽搐着,“那……一个银环等于多少钴?” “您以前没有用过银环吗?一个银环是一百钴呀。”罗莉塔不由有些同情地看向自己的女主人,这些贵族好像都从小习惯了由下人付钱,自己反倒对现金没什么概念。 一百钴…… 小丫头是每个月五钴,那我就是她的二十倍……不过,她只能算是童工加临时工吧…… 今天在工资表上看到大多数人都远远达不到一百,收入档次最集中的是二十到三十之间,那么将均数二十五钴作为一般人员月收入来衡量的话,我就是他们的四倍……那我算高管罗? 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把它退回去! 拉米亚立即迈开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主人,您要去哪?” “去找他要回来。” “啊?去找拉米亚斯大人吗?” “对。” “拉米亚斯大人下午都不在的。” 罗莉塔的这句话顿时令拉米亚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向她问道:“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这……我不知道。”罗莉塔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拉米亚斯大人的行踪是机密。” 拉米亚打开门,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左右张了一张,便又垂头丧气地走回床前。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便再次向罗莉塔问道:“你们这里结婚,有什么交换定情物的风俗?” 眼见罗莉塔看着她愣了半晌,仍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拉米亚便又问道:“就是男女双方要给对方什么东西?” “啊……”罗莉塔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却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复,“好像不要给东西吧,只要住在一起,每天一起吃饭就能生下小宝宝了。” 扑通一声,拉米亚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这……这个答案实在是太河蟹了…… “这,这是……谁告诉你的?”拉米亚甚至顾不得先从地上爬起来。 “爸爸妈妈都是这么说的。”罗莉塔一边回答着女主人的问题,一边连忙过来扶她起来。 这就是这里的性教育现状吧,这样的小丫头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算了,还是有机会找个成年人问问吧,不知道问那个小草包王子行不行。 “主人,您扭到脚了吗?”罗莉塔还没有弄明白女主人刚刚会摔倒的原因,正在忙不迭地开始替她推拿小腿和脚踝。 “好了,让我静一静……”拉米亚抬起手来揉着太阳,仰头向身后的被子上倒去。 罗莉塔闻言一愣,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一时甚至不知道双手该放哪里。 注意到自己好像又吓到小丫头了,拉米亚重新坐起身来,对她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你自己出去……算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对了,今天是不是发薪水,你领过钱了吗?”走到门口,拉米亚又突然想起这件事,向小丫头问了一句。 “嗯,中午时领到的,四钴。”罗莉塔点了点头。 “嗯?不是五个?”拉米亚顿时有些奇怪,这地方没有社保医保公积金啥的吧? 小丫头闻言打开了腰带上的一只小布袋子,从里面掏出四个银白色的东西看了看:“没错,是四个呀。” 拉米亚注意看了一眼,这四个银白色的货币也是像戒指一样的形状,色泽上与银略有不同,看起来更亮一些,不过显得粗糙了很多。 “不可能,我特意看了你的名字,是五个。”拉米亚斩钉截铁地摇着头,她可以确定自己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程度。 “这……”罗莉塔倒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总不能在这小问题上也和女主人较真吧。 “你是在哪里领的?”拉米亚想了想,又向她问道。 “我……”罗莉塔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将四个钴环收回袋中,紧张地拉住女主人的手腕,语调却仿佛是在央求一般,“是我弄错了,确实是五个,我弄丢了一个。请您不要在意这种事了,我这就陪您出去散心。” “罗莉塔。”拉米亚渐渐微皱起眉头,“你不是自己弄丢了一个,而是被人‘弄丢’了一个。对吗?” 这句话立即让罗莉塔更加紧张起来,但她却半天不敢再作声。 “跟我来。”此时拉米亚的心中更是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一把拉起罗莉塔的手,便要带她向楼梯口走去。 “不!”罗莉塔却忽然挣脱了她的手掌,但马上又跪下身去,紧紧抱住她的右腿,“求您了,千万不要……” 第二十六章 公正 “就是这件事?”艾斯塔克仰向靠背,看着拉米亚,表情有些古怪,看得出来,他感到有些可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是这么回事!”拉米亚将两手撑上艾斯塔克的办公桌,显然对他的态度不怎么满意。 “那你希望怎么样呢?” “当然是让那个家伙把钱交出来!”拉米亚回过头看了罗莉塔一眼,“竟然连小孩子的薪水都要侵吞,而且肯定不止侵吞她一个人的。” “你十万火急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下一道命令:仆从领班格里德,马上把你侵吞的一个钴环交还给……”艾斯塔克转向罗莉塔问道,“你有名字了没?” “罗莉塔。”拉米亚替她答道。 “嗯,好吧,你就是想要我来下达这么一道命令?你想要我以领主的身份来管这么一个钴环的事?”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拉米亚搬出了刘备生平仅有的名句。 艾斯塔克不以为然地笑笑,不再和她争辩,转向罗莉塔问道:“你到这里来供职,是通过谁的关系?” “是……这……”罗莉塔顿时显得有些为难。 “回答我。” “是格里德先生。我父亲托了格里德先生……”罗莉塔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和蚊子差不多,但拉米亚仍然听清了。 “现在你明白了吗?”艾斯塔克向拉米亚挑了挑眉毛。 “明白什么?”拉米亚微微一愣,马上用力摇了摇头,“这不能够成为他侵占别人财产的理由。” “罗莉塔,那么你希望拿回这一个钴环吗?”艾斯塔克又向罗莉塔问道。 “不!殿下!”罗莉塔连忙跪了下去,“我知道主人她是好意,但是求您了,不要……” “站起来,罗莉塔!”拉米亚立即便伸手去拉她,又向艾斯塔克说道,“她这是在害怕报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知道。”艾斯塔克叹了口气,显然对于拉米亚的一根筋性子有些头痛,“难道你指望我因为一个钴环,把仆从领班开除掉?” “难道不应该这样?”拉米亚立即针锋相对地应道。 “那么他的事情谁来做?” “难道这世界上没有人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人情世故是怎么回事。” “是你没有明白贪婪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艾斯塔克的语气忽然严肃了很多,“就凭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已经可以把你处死好几次。但我没有这样做,也不愿意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哼。”拉米亚不甘心地瞪着艾斯塔克,却不再说话,因为艾斯塔克的一串数据此时映入了她的脑海中。 艾斯塔克?泰里纳斯,信义787 “之前,因为你是拉米亚斯的人,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有杀你;现在,因为你是个优秀的人,我看在你的才能上才继续放纵你。这就是人情。”艾斯塔克顿了一顿,“你可以问问你的女仆,她家里给了格里德多少好处,才成功把她送到这来。也正是因为收了她家的好处,格里德才会继续从她的月俸里分一杯羹――每一个领班都是如此。如果我按你说的,向格里德追索那一个钴环,格里德下个月就会让她回家。即使我再顺着你的意思,先让格里德滚蛋了,别的领班也一样不会容下她。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不公正发生在你的眼皮底下对吗?”拉米亚咬了咬下唇,又补上一个迟到的敬语,“殿下!” “如果我把心思都用在追求你所指出的公正上,那我每天就不用做别的事了!”艾斯塔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又继续说道,“我是这里的领主,而不是管家。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女士。我不知道你之前生活在哪个国家,但我可以断言,你的国君同样没有能力根除一切不公。他们也许擅长粉饰太平,或是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我同样也可以,但我现在至少在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不认为自己是绝对公正的,也不会去追求绝对的公正。” 拉米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找不出什么辩驳之词。 “每个人都会有私心,正如你因为她是你的女仆,才会这样带着她来找我;如果她只是一个与你毫无瓜葛的女仆,你还会如此积极吗?” “我……不知道。”拉米亚也叹了口气,“也许不会吧。” 艾斯塔克对罗莉塔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在罗莉塔战战兢兢地告退出去之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对拉米亚说道:“你还不了解人性。你只看到一个仆从领班跟下级女仆之间的利益冲突,却没有看到她们身边的关系网络。从某种意义上说,格里德是在帮助她。如果你真的同情你的女仆,那就不要打格里德的主意。” “帮助她?”尽管仍然对艾斯塔克的谬论感到不以为然,拉米亚的语气还是缓和了一些,“我确实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样一种‘帮助’。” “仆人之间也一样有派系之分,并且种种勾心斗角不比政治斗争平静多少,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些斗争不易见血罢了。格里德会拿她的钱,就表示她是自己派系的人,只要没有犯太大的过失,格里德都会保住她的饭碗,而且不会容许其他派系的仆人欺负她。” “可是……我觉得我可以保护她。”拉米亚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很多,在她看来艾斯塔克还不是一个完全不讲理的糊涂蛋。 “是吗?”艾斯塔克不以为然地微微笑着,“难道你一天到晚不做别的,就专门跟着你的女仆,看她有没有被人欺负?那如果我再给你加两个女仆怎么办?你三个都要看着?还是不管另外两个,专门关照她一个人?” “我……”拉米亚顿时语塞。 “好了。你会有之前的那种想法,这本身并不是过错。只不过你的眼界太过狭窄了,只看到近在眼前的地方,思维方式也太幼稚了一点。但不管怎么说,你不是一个心怀恶意的人。”艾斯塔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拉开办公室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只金环,“这是准备要给你的奖赏,既然你来了,那就现在收下吧。” 金的?果然也和戒指一样,不过工艺上比银环精致多了,周身都打磨得匀称光滑,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仍然像暴发户用的。 拉米亚盯着它看了好一会,迟迟没有伸手去接:“这样一个,等于多少个银环?” “十个。”虽然她的这个问题更加幼稚得可笑,艾斯塔克还是做出了回答。 十个!那就是一千个钴环!这算奖金吗?怎么会这么高? “为什么要给我?”虽然弄明白了它的价值,拉米亚还是没有伸手。 “因为你的一个构思对我非常有用。”艾斯塔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金环,想让她快点拿去。 拉米亚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它接了过来,但想想衣服上没有口袋,自己又没有手提包,干脆直接将金环戴在了左手中指上,便向艾斯塔克告辞。 “还有一件事。”艾斯塔克忽然叫住了她,“虽然这样可能会给拉米亚斯留下遗憾,不过,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直属,直接为我效力?” “你的意思是……”拉米亚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成为我的下属。在你决定嫁人之前,你可以拥有与拉米亚斯相当的职位。”艾斯塔克郑重其事地说着,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见到她皱起眉头却不作声,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不要忘记你们的身份。你是贵族,而你也知道拉米亚斯对外公开的身份是平民,如果一直当他的下属,这对贵族而言会成为一种耻辱。” “殿下,社会最底层的人是什么身份?”拉米亚忽然向他问道。 “怎么?”艾斯塔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就当作是我的无知吧,请你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贱民。”艾斯塔克想也不想便答道。 拉米亚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同时遗憾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是在昨天提出那个要求,也许我会答应的。” “哦?”艾斯塔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尽管事先考虑过可能会被拒绝,但他可没想到会是这种答复,“是因为我今天所说的话让你觉得我不够公正?” “不,这不是处事是否公正的问题。”拉米亚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艾斯塔克一眼,“你没有听说过奴隶吗?” 说完这句话,她便向这位尚未回过味来的王子挥挥手,转身走向房门。 第二十七章 丰年庆典 虽然偶尔看到过几次,但拉米亚终究没有去找仆从领班格里德的麻烦,只是免不了冷眼以对;格里德倒也显得逆来顺受,毕竟对他这个平民冷言冷语的是一名贵族,而且没有什么真正触及他利益的举动。.罗莉塔也像以往一样继续服侍着拉米亚,目前每个月只能从格里德那里领到四个钴环,但只要顺顺利利地干满六个月,接下来她便可以每个月得到十五个――如果未被克扣的话。拉米亚斯也应拉米亚的要求将那一个银环重新交给了她,当然免不了对她的出尔反尔稍稍嘲笑一番。 总的来说,已经熟悉了的公务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了很多,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吃吃睡睡玩玩,日子过得也还算平淡,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历法。 这的历法与地球不同,一年四季平均分为八个月,每季两月,每月四十五天;一天中没有详细明确的时刻,只是笼统地划分为午夜、黎明、清晨、上午、中午、下午、傍晚、入夜八个时间段。不过从她目前的生验来看,这个星球的公转周期与自转周期同地球相比没有太大差异,至少还没有造成她的生物钟紊乱等任何不良反应。 拉米亚也了解到,钴并不是最小的货币单位,这里用于铸造货币的金属中依然有铜的一席之地,铜与银的比值是一千比一,不易兑换和找零,因此才有了钴这一级的货币。而且将货币铸成环形,与c国古时候的“孔方兄”有着相似的作用――可以用绳子串成一串。不过这对拉米亚来说没什么用处,因为她只有一金一银两只“戒指”,甚至连钱包都不用,直接将它们分别戴上中指和无名指便了事――既然知道了这里连戴戒指的习俗都没有,她自然也不会在意地球上中指和无名指佩戴戒指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尽管这一金一银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拉米亚却没有感到这笔财富有多大的意义。既然在这里已经包吃包住,又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再加上商业的落后程度,附近的几个集市里除了武器和一些看起来便不太卫生的食物之外实在没东西可买,于是这笔财富便堕落成了不折不扣的戒指。 在逐渐腻味了附近所有的“景点”之后,拉米亚渐渐积累起了些许无聊和空虚的感觉,所幸在她的这种感觉将要从量变走向质变的时候,一个令她精神一振的消息传到了耳中:快过节了。这个消息是从罗莉塔嘴里知道的,因为没有想到女主人连这么重大的节日都不知道,小丫头也是不经意间才偶然提起。 丰年庆典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举行,也就是六月四十五号;按这里的历法来看,这是属于秋季的最后一天,意味着秋收的季节圆满结束,对于还以农业为生产主体的这个时代,这是仅次于新年的重要节日。 也许是最近太过无聊的缘故,拉米亚显得对这个一年一度的娱乐活动充满了期待,不过她所期待的只是活动本身罢了,其他人则对于另一则消息更感兴趣――蕾萨比安殿下今年要来伊斯塔加尔这里过节。 对于这位殿下是谁,拉米亚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从其他人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其年龄比艾斯塔克更小,并且是目前唯一没有领地的殿下――也许是没到年龄的缘故吧,谁知道呢。但是不少贵族出身的人却显得对这位殿下本身的兴趣比庆典要强烈得多,也许如何抱上一位王族的大腿扶摇直上才是他们所关心的吧――不过拉米亚的直觉却告诉她,实情并非如此简单。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殿下的行程既已确定,连艾斯塔克都对此显得相当重视,现在便已经拨出了不少人力物力筹备丰年庆典――要知道,现在离六月四十五日还有三十多天呢,其重视程度从此可见一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需要为这位殿下的行程提前忙活的恐怕便是拉米亚斯这样的武职官员了,依旧像往常一样每天进行他那些保密训练。当然拉米亚这样的“御用闲人”也依旧清闲,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都快闲出网瘾来了”――幸亏这里没有全知全能的砖家叫兽,也没有万试万灵的电击疗法。 就在拉米亚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等待丰年庆典的某天,艾斯塔克忽然差人将她叫到了办公室中,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拉米亚斯竟然也在。艾斯塔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拉米亚斯站在办公桌前,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严肃。 艾斯塔克似乎不怎么高兴,一将侍从赶出去,便直接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向拉米亚说道:“拉米亚斯建议我听听你的意见。” 疑惑地看了拉米亚斯一眼,拉米亚将那份丢在办公桌上的文件捧起,翻阅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表情渐渐从一开始的一头雾水转向震惊,而后则是裸的愤怒。 “怎么能做这种事?!”一读完那份文件,拉米亚便气冲冲地将它拍回办公桌上。 “你难道认为这是我的意愿?”艾斯塔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但是你应该能够以领主的身份下令禁止这种行为。”虽然底气有些不足,拉米亚还是硬着头皮应道,“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上面说什么‘得以侍奉火神弗洛伊斯’,那根本就是胡扯,这明明是一群心理变态要将无辜的人活活烧死。” “不仅仅是这么简单。”拉米亚斯摇了摇头,“无力向克林法尔教会贡献财物的人才会被迫献身火神。不,应该说是不愿意向克林法尔教会交出财物的人。” “那么这是……”拉米亚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这是敲诈!这是裸的勒索!” “对。”艾斯塔克点了点头,“但我不是想听你怎么定义这种行为,而是想知道你对此有什么意见。” “为什么不禁止?”拉米亚反问了一句,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问题,否则艾斯塔克便不会专门让她和拉米亚斯呆在这里提意见了。 “克林法尔教会兴起于二十二年前,供奉火神弗洛伊斯,主要面向贵族和士民阶层,扎根于伊斯塔加尔南部地区。初时在丰年庆典上献祭的是事先杀死的牲畜,后来演变成了活畜。八年前开始使用奴隶做活人献祭,四年前演变成贱民,今年首次将农民和士民列入献祭名单。”拉米亚斯简短地介绍着他所知的这个教会的情况,从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对此也没有好感,“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各地的士绅和低级贵族中支持克林法尔教会的,大多是迫于宗教压力,只有少部分因此得利。” “因此得利?”拉米亚不解地插口问道,她可没有看出来这些人能得到什么利益。 “如果我自己动手杀你,这是一种罪行;可如果我通过克林法尔教会让你去侍奉伟大的火神,那就是你的荣幸了。”拉米亚斯打的这个比方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如果放任那些肥猪继续搞下去,说不准再过几年就该轮到献祭贵族了。”艾斯塔克难得地说了一句粗话,双目中一时寒光闪动,显然已经动了杀机。 “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们无法干涉宗教行为。”拉米亚斯轻声叹了口气,“看来暗杀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等一下。”拉米亚扯了扯拉米亚斯的袖子,“如果那种献祭已经成为一种迷信的话,那就不是暗杀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 “至少能让一些蠢猪明白,不是只有他们才会杀人。”艾斯塔克沉声说道,看起来已经默许了拉米亚斯的提议。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拉米亚忽然挑了挑眉毛。 “哦?”艾斯塔克不置可否地扫了她一眼。 “献祭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六月四十五号吗?” “对。” “在什么地方举行呢?就在教会里?” “嗯,从这里往南大约一百七十里。” “那么要被献祭的人,现在就关押在教会里?” “你想去劫狱?”艾斯塔克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瓜,“我真没想到你提出的会是这么愚蠢的建议。” “谁告诉你要劫狱的!”拉米亚有些气恼地应道,“你身为领主,难道不能去看看那些人吗?” “然后祝他们一路顺风?”艾斯塔克摇了摇头,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好了,蕾萨比安的事也够我烦上几天。” “你……”拉米亚顿时涨红了脸,一副怨气冲天但又无处发泄的样子。 “我觉得她的想法不会那么简单。”拉米亚斯忽然拉住了转身欲走的拉米亚,向艾斯塔克说道。 也许是拉米亚斯的话在艾斯塔克心中一向很有份量,他想了想,便示意拉米亚详细说下去。 “不告诉你了!去了才让你知道。” 眼见拉米亚别过脸去,躲到了拉米亚斯身后,艾斯塔克尽管心中不太高兴,但倒也不至于因此发作,只是仍有疑虑地向拉米亚斯看去。在见到拉米亚斯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又靠在椅背上考虑了一会,终于说道:“什么时候动身?” 第二十八章 艾希勒的传说 虽然终究没有将她的计划告诉艾斯塔克,但拉米亚还是原原本本地向拉米亚斯和盘托出了一切。。c毕竟赌气归赌气,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身为领主的艾斯塔克不可能因为一个完全未知的计划便让她放手去干,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不买老板他老板的账;而将计划告诉拉米亚斯,也就等于告诉了艾斯塔克,如此让自己下了台阶,以免把关系弄僵。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拉米亚斯并没有立即着手,而是稍作思考后告诉她,将这个计划推迟到丰年庆典当天,还为此专门派出了两名信差。不过派那两名信差去做什么,拉米亚斯则完全没有对她做半点说明,她也不好多问,反正知道与这个计划有关就是。当天布置完这些,拉米亚斯便离开了她的视线,也许是去了艾斯塔克那里。 可惜才让她清闲了两天,拉米亚斯便又一次找上门来。 “收拾点衣服,准备跟我出门。”拉米亚斯一进门便给了她这么个指示。 “出门?去哪?”拉米亚疑惑地看了他身上的铠甲一眼,“又要打仗了?” “不,只是去采购军马。”拉米亚斯走进房来,随意地四下打量着。罗莉塔见状连忙为他搬来一张椅子,设在房里唯一的圆桌旁,拉米亚斯倒也不跟她们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我……我不懂买马。”拉米亚尽量婉转地表达着她不想去的意愿。 开玩笑,跟你出门?搞不好又让老娘跟你住一间帐篷。 “你只要负责算账。” “那……那这里的事情怎么办?别人算得来吗?” “他们只是比你慢而已,还不至于应付不来。” “你看,离庆典只剩二十八天了,我还没有一点准备……” “你是不是不想去?”拉米亚斯直接打断了她再说下去,尽管语调很平淡,却依然令拉米亚心中紧张了一阵。 “是。”拉米亚想了想,坦白地点点头。 “记住,你是我的下属。如果你敢抗命,我就送你去地牢里呆到七月。”拉米亚斯这句话令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看得出来他确实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那……要去多久?”拉米亚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早知如此,还是成为小草包王子的直属比较好,至少和拉米亚斯平级的话,便不会被他这样威胁了。 “快则十五天,慢则二十天。”拉米亚斯很干脆地答道。 “十五天?二十天?”拉米亚额上冒起了一根青筋,“你这是公费旅游还是干什么?买马需要买这么久吗?” “采购两千匹军马,我们需要去五个牧场,挑选其中最合适的。而且要携带的钱不少,花二十天一点也不夸张。”拉米亚斯慢条斯理地向她解释道。 “你是说……我们要去五个不同的牧场?”拉米亚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 “嗯,而且一个牧场有可能要去第二遍,总共买齐两千匹战马为止。”拉米亚斯点了点头。 “那其中最远的离这里有几天路程?”拉米亚又问道。 “三天吧。” “你是猪啊?”拉米亚突然一拍桌子,情绪显得有点激动,“让五个牧场都过来招标不会啊?” “过来什么?”前面那一句粗口令拉米亚斯露出了一丝怒容,但又很快被后面那句闻所未闻的说法吸引了注意力。 “让每个牧场自己派人来,带上自己认为优良的马匹,你们从中选出最好的两千匹,这样不就得了?” “是‘我们’,不是‘你们’。”拉米亚斯提醒着她的立场,“你如何保证那些牧场会愿意自己派人来?以往都是我们上门去挑。” 拉米亚两手一摊,故作夸张地摇摇头:“你真是笨啊。这种形式就叫‘招标’。让商家带着货物前来,并且自己当场报价,我们从中择优选择。商家被选中就叫‘中标’,对于‘中标’的商家,不仅这一次买下他的货物,而且下一次‘招标’时也予以优先考虑。至于不来的嘛,以后就别想再把东西卖给我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当然,‘招标’需要订下底线,比如不符合条件的战马,叫得再便宜也不买。” “嗯……这样的话,他们过来估计只要五六天时间。”拉米亚斯沉吟了一会,最终拍了板,“可行。” “那我不用收拾东西了。”拉米亚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看着拉米亚斯。 “嗯……”拉米亚斯将目光投向她,没有什么表示,却在注意打量着她的身体。 干……干什么……不会是在打那种主意吧? “你出去。”拉米亚斯忽然向罗莉塔挥了挥手。 天呐!竟然叫小丫头出去,看来真的是在打那种主意! 罗莉塔愣了一愣,又向女主人看了一眼,但终究不敢违逆拉米亚斯的命令,只得老老实实地向门口走去。 “我也出去……”拉米亚连忙想要跟上罗莉塔的脚步,从拉米亚斯身旁走过时,却被他一把拉住左臂,只得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如果偷听,我就杀了你。”拉米亚斯这句冷冰冰的话顿时令罗莉塔打了一个冷颤,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少许惊恐,也同样令拉米亚显得心惊胆战,尤其是在听到清脆的关门声后。 拉米亚又试着挣了挣手臂,只可惜在双方悬殊的力量面前显得无济于事。 “我原本打算在路上问你的。”拉米亚斯叹了口气,“你真的叫拉米亚·拉布雷斯?” “当……当然。”拉米亚硬着头皮应道。 这家伙,肯定派人查我底了吧。不过就算他想破头也想不到,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星球长大的,哪有底给他查?哼哼,有道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只要我自己一口咬定,随便他怎么查好了。他总不能因为我“查无此人”就把我给咔嚓了吧? “我找不到这个姓氏的来源。”拉米亚斯站起身来,顿时给了她一股不小的压迫感,“或者由你来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 “从哪里来,这很重要吗?”拉米亚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以反问拖延着时间,一边飞快地在心中构思起自己的“身世”。 “对,因为你是贵族身份。”拉米亚斯点了点头,注视着拉米亚的眼睛,“而这世上不会有来历不明的贵族。知道吗?平民冒充贵族被发现的话,将会被剜去双眼。” “谁……谁告诉你我是贵族?就因为我有姓氏?”感到有些心虚,拉米亚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对,就因为你有姓氏。那么告诉我吧,拉布雷斯小姐,您家的领地在哪?” “哼。”拉米亚转回头来,冷笑了一声,“那么贵族冒充平民,这又是什么罪过……” 拉米亚斯突然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上了她的脖颈,阻止她再说下去;但又并不用力,只是迫使她仰起头来,而没有真正造成上的伤害:“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贵族冒充平民,那最多算是个人的怪癖而已。” 拉米亚斯的态度又渐渐缓和下来,从她的脖颈上移开右手,抚着她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故事吧。” 呿!什么“怪癖而已”?明摆着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干嘛要摆出一副杀人灭口的样子?杀人灭口……算了,他确实有能力灭口……还是不要当面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为妙。 “我是个平民,但我就是拥有姓氏。”拉米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抬起头毫无忌讳地与拉米亚斯对视着。 哼哼,老娘家里连个党员都没,自然是平民阶层;至于姓氏嘛,那更是传了不知多少代人的东西,我这句话只说我拥有姓氏,又没说我姓什么,自然也是大实话罗。 “你是平民,却拥有姓氏?”拉米亚斯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惘,“私生女吗?” 扑嗵…… 拉米亚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我……我说……你的思想实在狭獈得可以。”拉米亚一从地上爬起身来,便忍不住向拉米亚斯踢了一脚,“我的家乡不在这片陆地上。” “什么!”这一次轮到拉米亚斯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是说……你是从大海外面来的?” “嗯,算是吧。”拉米亚想了想,点点头,“我也不太清楚,我在家里被人弄晕了,然后醒来时就到了……呃,这个不说了。” 大实话,大实话,天大的实话。 “这么说,除此之外,真的还有第二块陆地存在……艾希勒的传说……”拉米亚斯忽然止住了口。尽管他的情绪波动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仍然被拉米亚敏锐地捕获到了。 “你不怀疑?”拉米亚斯这种态度倒是令拉米亚大大地意外了一番,在她刚才的猜测中,拉米亚斯应该还要再多方盘问一会才能半信半疑。 “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再踏上自己故乡的土地。”拉米亚斯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那稍显过度的力道也暴露出了他此时心中的激动。 免了吧,我就不抱这指望了。以这里现在的文明程度,等到有了能够飞回地球的宇航技术,咱俩不是早烂成灰了,就是成化石了。 “你放心吧,我并不怀疑你的来历。虽然你的姓氏并不存在,但以你的学识和容貌,也绝不可能是出身于这片大陆的哪个平民家庭。”拉米亚斯看出了她那不以为然的表情,但却会错了意,“只有你并非出身于这片大陆,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呃……我是在蔑视你们造宇宙飞船的能力啦…… 也罢,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好了。”拉米亚斯看着她,后退了小半步,“你是出身于托内多的贵族千金,因此才需要隐瞒身份,使用假姓。但你贵族的血统不会改变。” “嗯?你说什么?”拉米亚顿时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自说自话。 “今后也许还会有人套问你的身世,你就这样暗示他,但不要明说。”拉米亚斯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现在,我该去给你找个裁缝来。” 第二十九章 训练 明亮宽敞的阳台上,摆着一张洁白的木漆小圆桌,以及两张镂花高背木椅。。 小圆桌上摆放着一套金制茶具,茶壶的壶口正一阵阵地冒着水汽;而坐在两张椅子上的人各托着一只茶杯,品味着壶中的热茶。 以往没有贵客的时候,艾斯塔克只能独自坐着品茶,因为拉米亚斯没有贵族的身份,只能站在一旁,所以他往往只会让侍女留下,而让拉米亚斯自行离去。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拉米亚斯一直站在艾斯塔克的身旁,另一个与拉米亚斯名字相似的女人坐在艾斯塔克对面,反倒是往常的侍女都已被遣开。 “才来了三家。”艾斯塔克眯起眼睛看着阳台下方的草地,将茶杯凑到唇边呷了一口,“而且只带来这么一点,恐怕连八百匹马都凑不齐。” “万事开头难嘛。”拉米亚有些心虚地笑着,将手中已空的茶杯放回桌上,伸手去拿茶壶,想再把茶杯加满。 “把腿并拢!”拉米亚斯低叱一声,手中的皮质短鞭瞬间挥出,击中了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短鞭击打的部位恰好是她靴筒上端那一圈毛茸茸的加厚兔皮,没有伤到皮肉。 拉米亚手一颤,咬着嘴唇无声地碎碎念了几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两腿并拢,保持好他们要求的淑女式坐姿。 “下不了重手?”艾斯塔克似笑非笑地看了拉米亚斯一眼,拿起茶壶给自己和拉米亚都加满了茶杯。 “我不喜欢照顾伤员。”拉米亚斯扯了扯皮鞭。 不知他们俩要搞什么鬼,从六天前突然宣称要开始训练拉米亚的“贵族气质”,于是可怜的拉米亚原本十分宽裕的个人时间立即被压榨得干干净净,被迫老老实实地将大部分时间花在这种言行举止的训练中。而且拉米亚斯总是随身带着一根短皮鞭,她稍有疏失便会挨上一下;幸好除了第一天在她大腿上留下五条瘀痕外,之后的五天里,鞭子只抽向她的靴子和腰带。 无论艾斯塔克还是拉米亚斯,都堪称精通贵族礼仪的典范,毕竟一个出身王族,一个则出身于贵族世家。即使她只露出那么一丁点的破绽,也会立即被这两人发现,并予以纠正。而纠正所用的方法,便是根这在她眼中“极不人道”的皮鞭。 “难道你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训练的?”拉米亚盯着那条漆黑的皮鞭,嘴里嘟哝着。说实在的,她已经在反复推敲这两个家伙有没有sm倾向了。 “不,鞭子只用在女人身上。”艾斯塔克弹了弹茶杯的边沿。 “太不公平了。”拉米亚抱怨着,下意识地垂下手揉了揉大腿,感到似乎还有些疼痛。 “你最好考虑一下该如何为我凑齐两千匹马,否则……你应该知道办事不力的下属会受什么样的惩罚。”艾斯塔克面带微笑地看着拉米亚,但却给了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你听过千金买骨的故事吗?”拉米亚咽了口茶水,忽然灵机一动。 “抬起头!下巴不能低于肩膀!” 拉米亚在腰带上又挨了一下,连忙矫正松懈了的坐姿。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想买一匹千里马。” “千里马?”艾斯塔克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 “就是形容跑得非常快的马。”拉米亚稍作解释,便继续说道,“但是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未能如愿。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农夫带着一副马骨来拜见这位国王,告诉他这是一匹千里马的骸骨,想要将它卖给国王。”说到这里,拉米亚忽然对艾斯塔克眨了眨眼:“如果你是那个国王,你会怎么做?” “打发他滚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艾斯塔克想也不想,随口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便忽然一愣,“难道……” “不不不。”拉米亚摇摇头,“国王以一匹千里马的钱买下了那副骸骨。” 这个答案令艾斯塔克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才问道:“你是想告诉我,这一次购马,就像那位国王买马骨一样,是为了宣传?” “嗯嗯。”拉米亚点点头,向阳台下不远处的那些人影看去,“这一次,你可以给他们优厚一点的价格,买下符合标准的马匹,并且派出人去做些夸张的宣传。这次没来的另外两家下次说不定就会来,到时候有了竞争,价格便可以压低不少。而且下一次他们就会尽量带上自认能卖出手的马匹,数量方面也就不用担心啦。” 艾斯塔克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看着那些人影开始沉思起来。 “你是怎么想到的?”拉米亚斯忽然插口问了一句。 拉米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站起身移动了一下位置,让艾斯塔克挡在他们中间,这才语带双关地说道:“这就是智者与莽夫的区别。” “哦?不知道这个智者被关进地牢里的时候能不能借助老鼠和蟑螂逃脱出去。”拉米亚斯将皮鞭卷在手上,微笑着向她走去。 拉米亚见状,连忙向后退去,只可惜到被阳台的栏杆限制了可以后撤的范围。 “行了,拉米亚,你明知道拉米亚斯下不了狠手。”艾斯塔克向她勾勾手指,“马上坐回椅子上,否则你又有苦头吃了。” “用脚尖着地。”拉米亚斯目光刚刚投向她脚下,作势欲拉皮鞭,拉米亚便立即踮起脚尖,用这几天里反复练习的“优雅”步伐走回桌旁坐下。 “你已经比较像淑女了。”看着她的身姿,艾斯塔克微微颔首说道。 “哦?那是不是可以结束这种训练了?”拉米亚连忙问出这个她一直关心的问题。 “嗯,‘这种训练’可以结束了。”艾斯塔克这句话立即令她看到了脱离苦海的希望,然而下一句话便重新将这希望打得粉碎,“明天开始就让你穿着礼服练习。” 喂喂……你们…… 拉米亚差点因为这巨大的情绪落差而岔了气,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连接阳台的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见到艾斯塔克点点头,拉米亚斯便向着门口喊到,同时将皮鞭挂在了一旁的武器架上。 随着皮鞭离开他手,拉米亚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打开房门进来的是一名侍从,他非常恭敬地走上前来,向艾斯塔克单膝跪地:“殿下,蕾萨比安殿下的护卫队离城只有四十里了。” “是先遣队带来的消息?”拉米亚斯问道。 “是,先遣队已在驿馆休整。”侍从回答拉米亚斯的时候站起了身,但语气仍然很恭敬。 “蕾萨比安什么时候进城?”艾斯塔克看着那名侍从,又呷了一口茶。 “据先遣队说,蕾萨比安殿下将于明早正式入城,护卫队则在城外扎营。”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艾斯塔克挥了挥手,看到那名侍从恭敬地鞠躬、转身、走出房间,他才扭过头向拉米亚问道,“你知道如何筹备欢迎仪式吗?” “不……不知道。”拉米亚连忙大摇其头。 “是吗?真可惜。”艾斯塔克耸耸肩,“我也不太擅长。” “那个……蕾萨比安是……” “要叫殿下。”拉米亚斯从武器架上重新拿下皮鞭,立即着手纠正她不爱用敬语的毛病。 “好吧……蕾萨比安殿下是你的弟弟吗?”拉米亚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拉米亚斯手中的“凶器”,问题却是在问艾斯塔克。 “不是。”艾斯塔克非常干脆地摇头否认,看表情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 不是弟弟?那为什么也叫“殿下”? 啊啊!难道是个外国王子? 尽管还对此抱有疑问,拉米亚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捧起茶杯细细抿起。只要一说到这些贵族,就必须使用敬语,否则拉米亚斯手中的鞭子就会立即招呼过来。还是不要多话的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嗯嗯,沉默是金。 “已经要正午啦。”艾斯塔克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双臂。 “吃饭吃饭!”拉米亚也兴致勃勃地从椅子上站起,但却不敢像艾斯塔克那样伸懒腰――那种不符合淑女礼仪的动作十有会令她再挨一鞭。 其实她的兴致并不是针对吃饭,而是冲着中午的午睡时间――这可是目前仅剩的不必再忍受“sm训练”的私人时间。 “今天你跟我同席,让你练习一些餐桌上的礼仪。”艾斯塔克忽然抛出了一个足以令她心情滑落到低谷的决定。 “不……不用了吧。”拉米亚尽力挤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感谢你的厚意,但我还是……” “那就跟我同席。”拉米亚斯也很不凑趣地打断了她。 “我……我……”拉米亚连连退了几步,看看艾斯塔克,又看看拉米亚斯,忽然使出了以前用于逃避会议的绝技――“尿遁”,“我肚子不舒服,我先走了……” “下午起床后,去买下六百匹马。”看着她那慌慌张张近似于逃命的动作,艾斯塔克最后吩咐了一句。 第三十章 蔷薇公主 艾斯塔克公馆西面的林地被划出了很大的一片作为临时军管区――当然这是得到了艾斯塔克许可的。。c 这片军管区便是蕾萨比安殿下护卫队的营地,虽然不清楚它的实际占地面积,但只要想想从刚才进入营门直到现在抵达营地正中竟然花费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便可以大致联想到其庞大程度。 与拉米亚的想象中不同,营地正中并没有设立帅帐,而是停靠着一辆驷驾马车。这是一辆装修得相当豪华的马车,车身的底色漆成了纯白,漆面非常平整光洁,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但真正晃眼的可不是车身的颜色,而是贴在其上形成某种花纹的那些金箔,从形状上看,应该是某种花一样的徽章。不过拉米亚立即便在心里排除了蕾萨比安是艾斯塔克弟弟的可能性――因为艾斯塔克的徽章是呈向外发散状的三片树叶,据拉米亚斯所说,那是桐树的叶子。 不过既然不是兰蒂斯的王子,怎么会由兰蒂斯的军队充当护卫呢? 外围的军人所穿铠甲很明显是兰蒂斯普通部队的制式,只有马车附近的军人俱是一色她没有见过的纯白铠甲,不过听其中几名军官模样的人与拉米亚斯搭话,又有很明显的兰蒂斯口音,这就让拉米亚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些军官的能力并不出众,武勇最高的人还不到800,拉米亚也就没有特意去记他们的名字,看完即忘。不过当她正打算要不要悄悄向拉米亚斯问清楚情况时,一名军官的名字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 斯金?伐洛文斯,武勇796 伐洛文斯,这个姓真耳熟啊,好像不久前才听过…… 拉米亚一边看着那名并不太显眼的军官,一边在心中努力回想着这个姓氏在哪听过,不过每当她好像找到一点眉目时,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答案却又立即悄悄溜走,除了令她确信自己的确听过这么一个姓氏之外,便一无所获。 “对伐洛文斯男爵有兴趣?” 拉米亚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令她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周围的几名军官都正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看着自己,而斯金?伐洛文斯的举止上竟然显得有些羞涩。 “不不不。”拉米亚连忙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然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面带惊愕地看向斯金,“伐洛文斯男爵……那不是内斯特吗?” “正是家兄。”斯金答道,“但我的爵位也是男爵。” “你……你多大?”拉米亚有些好奇地继续打量着斯金,从上半身看,他应该比内斯特矮小一些。当然,她完全不知道在兰蒂斯的风俗里,女人向陌生男人询问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 斯金沉默了一会,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很抱歉,在下已经有心上人了。” 周围的几名军官立即压低声音向斯金发出了一阵嘘声,就连拉米亚斯都显得很无奈地耸耸肩。其中一名军官还学着斯金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真是巧得很,在下还没有心上人。” 拉米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踏进了多么尴尬的处境,连忙摆手澄清道:“不不,我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因为他和内斯特太像了才……”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斯金已经摘下了带有面罩的头盔,那张面孔差点就令拉米亚跌下马去。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不是兄弟俩呀?武勇差得那么多就算了,竟然连长相都大相径庭…… 虽然说实话两个都挺帅啦,但内斯特是一种个性张扬的阳刚之气,而斯金则是眉清目秀的书卷气。他们俩从气质到五官,可以说相似的地方只有一点――都是男人。呃……好像现在不是想评论的时候…… “哦?哪里长得像?”拉米亚斯看了看斯金,很不凑趣地转过头向拉米亚追问道。 “你……”拉米亚忽然狠狠地瞪了拉米亚斯一眼,“你应该知道哪里像!” 对啊,拉米亚斯是知道我有看人名字的能力的,那么他很明显会知道我发现斯金的姓氏和内斯特一样。那他还……可恶啊,竟然敢戏弄我! “莱德曼子爵,你过来一下。”马车的车窗不知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此时正有一个年轻女人从中探出头来,向这里呼唤着,这些军官之中那个首领模样的立即便应声而去。 利得?莱德曼,武勇787,军事775 什么啊,武勇比斯金还低,军事也烂得够呛。 拉米亚为这名军官的能力暗暗摇头,正想看看那个女人叫什么时,却发现她已经把头缩回了马车里,只得扭过头去,凑近拉米亚斯悄悄地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里见到的人都以大老爷们为主,而见过的女人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其中也只有罗莉塔能够不时陪自己说说话,其他的净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侍女和农妇之类,老远见到她都已经有些魂不守舍,面对面时更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就别提什么交流了,即使是话都说不利索。此时突然见到一个能对这些贵族军官都不必说敬语的女人,而且从音色上判断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拉米亚的好奇心立即便被调动起来。 “比尤蒂?格雷巴斯特小姐,殿下的女伴,格雷巴斯特伯爵的千金。”斯金显然听到了拉米亚的问题,向她解说完,便微微一笑。 伯爵千金什么的,想必不是她不说敬语的原因吧?“殿下的女伴”?那么是不是差不多等于未婚妻了? 正当拉米亚胡思乱想的时候,利得已经从马车旁拨转马头,回到了这里,语气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很遗憾,拉米亚斯队长,殿下恐怕不能接见你了。斯金,你带上两百人,护送殿下入城。” “因为我不是贵族吗?”拉米亚斯颔首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那我们出发吧。” 反倒是斯金微微一愣,甚至忘了应该立即表态接受命令。 “加把劲,伙计。”斯金身旁的一名军官忽然拍了他的大腿一下。 拉米亚这才注意到,利得对着斯金的笑容像刚才一样暧昧。 该死的,不会还是在说刚才的事吧?我都说了不是了,你们还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指望着我给你们谢媒酒不成?娘的,真该弄点三鹿奶给你们尝尝! 斯金的反应却大出拉米亚的意料,他一扫刚才有些腼腆的样子,立即抬手齐胸,向利得行了一个军礼,神色间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激动。 嗯?态度变了? 刚刚不是还说有心上人了吗? 难道……指的不是我? 哦哦!我明白了! 难怪他对那个叫比尤蒂的女人那么了解,看来十有就是对她…… 不过……话说回来,那不是蕾萨比安的女伴么? 好歹人家也是位“殿下”,斯金才是男爵而已,地位悬殊如此之大。就算他真的敢和王子竞争,比尤蒂会不会愿意选择他呢?貌似她现在正坐在雷萨比安的马车里吧?一路上是不是有…… 咳咳,不能再想了,注意和谐。 “和谐,和谐。”拉米亚晃晃脑袋,喃喃自语地念出这个词,同时封杀了脑海中即将上映的爱情动作片。 除了拉米亚斯,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举止奇怪的女人。 不过风雨坎坷都无法延阻训练有素的兰蒂斯近卫军,更何况区区一个奇怪女人。两百名骑兵在很短的时间里便集结完毕,豪华马车也在四匹骏马整齐的步伐中开始行驶起来。 斯金率领的两百名骑兵拱卫在马车周围,拉米亚斯带来的三百名骑兵分布在队伍前后,只有他和拉米亚并行在斯金的近侧。 沿路遇到的士兵老远就为这支队伍让开了道路。 也许是刚才那尴尬的气氛所致,拉米亚并不愿意和斯金搭话,而行军之时普通士兵不允许交头接耳,马车里的人从刚才开始又一直默不作声,于是她便只好破天荒地凑近拉米亚斯,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可惜拉米亚斯的回答大多是“啊”、“嗯”、“哦”之类。 “喂喂,我说,好像蕾萨比安殿下带来的护卫队人很多啊。”拉米亚忽然说道。刚才在军营里她便有些在意了,只是不太好说而已,但从军营的大小以及所见到的人员密集度来看,人数恐怕不比艾斯塔克在回音山谷扎营时少。 “嗯。”拉米亚斯仍然不冷不热地给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答复。 “前面那个女人,你是贵族吗?”马车里忽然传来了刚才那个少女的声音。而拉米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个女人”指的正是自己。 “拉米亚?拉布雷斯。”拉米亚尽量保持着语气中的礼貌,简短地报着自己冒用并且已经差不多用习惯了的名字,却懒得正面回答那个女人的问题。 马车里又沉默了一会,那个女声突然用命令的语气喊道:“伐洛文斯男爵,让队伍停下,殿下要她上车。” 啊?要我上车?干什么? 虽然坐车会比骑马舒服一些,但我怎么觉得这辆车会让人“舒服”得过了头? “是。”斯金很干脆地应着声,立即便前后传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看着自己这支队伍全员停下脚步,马车的车门也就此打开,拉米亚不由有些慌张地将目光投向拉米亚斯。 “去吧。能得到蔷薇公主的青睐,这是你的荣幸。”拉米亚斯似乎从她的目光中猜到了慌张的原因,俯过身去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除了她之外,便只有斯金能够听到个大概。 什么?公主? 拉米亚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难怪艾斯塔克会否认蕾萨比安是他弟弟,原来是妹妹…… 既然是妹妹的话,那看来马车就没什么危险了。 回过神来的拉米亚立即翻身下马,踮起脚尖喜孜孜地向马车走去。 当然,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斯金脸上露出的那种不太自然的表情…… 第三十一章 蕾萨比安 虽然刚才从马车外面看,已经觉得它相当考究了,但现在踏进马车的车门,拉米亚才切身感受到它究竟考究到了什么程度。。 车厢里在地上铺着一方白色毛皮,这种间杂着浅浅灰色斑纹的毛皮往往只会作为华贵的服饰出现在贵妇人的身上,可现在在这辆马车中却只是充当地毯的角色;车厢的内壁上贴着那种类似丝绸的面料――用这种面料做的衣服她目前见过的只有训练时的礼服――而且在这层“丝绸”之下还垫着一层轻薄但又富有弹性的材料,使车厢的内壁不仅保暖,而且不会在行驶中磕着乘客。两边的车门附近还都设有衣架和鞋架,此时正分别放置着两件叠好的大衣和两双绒面皮靴。 诺大的车厢里只有一张松软的蒙皮长座椅,架设在车厢的尾部。虽然这里有四个人,但只有两人坐在座位上,另外两名侍女打扮的女人则低着头站立在车厢前部,面朝着座位,一左一右分列在两扇车门旁。坐在座位上的两名少女,年龄大约都在十五六岁,坐在正中的那个金发碧眼,五官与艾斯塔克略有相似,穿着一身做工繁复的亮紫色拖地长裙礼服,在这个工业不发达的时代,她领口、袖口和裙摆上的翻滚蕾丝花边恐怕就够一名裁缝做上一两个月的,更不用说裙身上的其他花纹;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位,头发是拉米亚从未见过的浅绿色,瞳孔也是翠绿色,身上的淡黄色长裙比同伴简单一点,但同样有复杂的蕾丝滚边,与拉米亚训练时所穿的礼服相比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拉米亚在看着她们,她们俩也在看着拉米亚,中间那位还露出了少许疑惑的表情。当拉米亚从她们身上回过神来,准备踏进车厢时,左边的那位突然低声叫了一下:“把靴子脱掉!” 拉米亚抬起的腿停在了半空,低头看了看那方整洁的毛皮,又看看她俩从裙摆下露出的白色袜尖,不由略感歉意地笑笑,便弯下腰去解靴子的系带。 蕾萨比安?泰里纳斯,武勇296 比尤蒂?格雷巴斯特,武勇308 她们的名字在此时映入了拉米亚的脑海中,果然坐在正中的便是身为公主的蕾萨比安。 蕾萨比安忽然向比尤蒂俯过身去,凑在她耳旁不知低声地说些什么,目光却仍在拉米亚的身上打转。 说实话,蕾萨比安的目光令拉米亚觉得不太舒服。尽管那不是带有歧视的目光,但其中却毫不掩藏地流露出高傲与挑剔,仿佛是在昭示自己的高贵地位一般,又仿佛是在打量一件可以估价的商品。 听完蕾萨比安的耳语,比尤蒂也从头打脚打量起拉米亚,看到侍女将她脱掉的靴子摆放在车门边的鞋架上,便又开口说道:“你为什么没有穿礼服?快把那失礼的皮甲脱掉。” 拉米亚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手去解身后的皮甲扣子,两名侍女见状便也过来帮忙。 皮甲穿起来并不舒服,充其量只是比轻型铠甲轻便一些罢了,但身在军队之中,总不能穿着布质的衣服作战吧? 脱去皮甲,拉米亚立即觉得身上轻松了一些,看着那两名侍女将她的皮甲挂在一个空衣架上,便又将目光转回到蕾萨比安和比尤蒂这边。 蕾萨比安脸上的疑惑显得加深了几分,又俯在比尤蒂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看到拉米亚抬脚踏上那方毛皮,比尤蒂忽然站起身向她走来,握起她的右手仔细摸了摸,然后又拉起左手同样仔细地摸索了一番,这才转过脸向蕾萨比安说道:“手这么光滑,确实是贵族。” 听到这句话,拉米亚不由哑然失笑,也立即明白了蕾萨比安露出疑惑神情的原因:自己身上这套衣服,都是用比较常见的布料所做,而且也非常朴素,看起来确实与平民相差不大。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气质和容貌完全符合大多数人心目中奢侈贵族的形象,便在蕾萨比安看来都是如此。 蕾萨比安终于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这才直接向拉米亚开口问道:“你为什么穿得像个平民?作为贵族,这太丢人了。” 这个丫头……之前不能确认我的“贵族”身份,所以连话也不直接对我说,而要个人当传声筒? “这是军服。”拉米亚指了指自己身上,“而且我也不觉得平民有什么丢人的。” “军服?”蕾萨比安皱了皱眉头,一边拍了拍右边的座位,示意拉米亚坐下来,“是艾斯塔克让你穿这个的?” “不。”看着比尤蒂坐回蕾萨比安的左边,拉米亚也走上前去,在她的右边坐下,两腿习惯成自然地并拢在一起,“是另一个人让我穿上军服的,他叫拉米亚斯,是我的上司。” 蕾萨比安先是一愣,继而涨红了脸:“那……那个平民军官?艾斯塔克这是想干什么?不欢迎我就直说!派个低贱的平民来迎接我,还让他当贵族的上司?他是不是……” 不等蕾萨比安嘴上发泄完,拉米亚心中已极不是滋味,脸色一沉,便刷地站起身来,令蕾萨比安和比尤蒂都不由一愣。 也许是蕾萨比安那种极度蔑视平民的态度令她反感,拉米亚尽量保持着礼貌向蕾萨比安微微屈膝――这也是可悲的训练成果――语调却地说道:“那可真是令您失望了,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我这种习惯与‘低贱’平民为伍的人不敢沾您的光,告辞。” 说完,不等蕾萨比安做何反应,拉米亚便转身向衣架走去。 然而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蕾萨比安忽然出人意料地猛然向前探身,伸手一抓,堪堪攥住了拉米亚的衣袖末端。也许是拉米亚转身的弧度太大的缘故,蕾萨比安毫无准备地被她带得向前一扑,直接跌倒在车厢的地板上,发出一声痛呼。 “殿下!”不仅是比尤蒂,那两名侍女也同时紧张万分地冲上前来,想要将蕾萨比安扶起。 “殿下?”车外同样传来了斯金意外而紧张的喊话声,虽然因为刚才侍女关上了车门,外面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但听到蕾萨比安的痛呼以及其他人紧张的声音,他仍然觉得情况不太妙。 “都闭嘴!”蕾萨比安忽然大声斥责了一声,恨恨地乱挥着左手,将想要扶她的侍女和比尤蒂赶开,也让车外的斯金安静下来;她的右手已从拉米亚的衣袖上滑脱,但正死死攥着这个“罪魁祸首”的左腿裤腿,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几个字:“你,扶我起来。” 老实说,拉米亚刚才也着实吓了一跳,那股来自衣袖上的反作用力令她心知肚明谁是害蕾萨比安跌倒的“元凶”,要是按c国古时候的规矩,她只怕今天就可以出现在菜市口了。拉米亚看了看蕾萨比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扶起身来。 其实她也知道,蕾萨比安总不至于连自己爬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也不至于会没有人来搀扶,会这样要求她来扶起,除了小孩子脾气在作怪之外,只怕还有一点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如果蕾萨比安不要她扶,那才是真正糟糕的结果。 蕾萨比安刚被拉米亚扶着坐回位子上,便突然大声向窗外喊道:“伐洛文斯男爵,可以启程了。” 得到了命令的队伍很快动了起来,这一点从马车缓缓开动便可以看得出来。 拉米亚看了看衣架上的皮甲,又看了看蕾萨比安那稚气未脱的脸上一抹透着傲气的笑容,显得有些犹豫。 “现在不准下车。”蕾萨比安又拍拍右边的位置,“你就坐这里。” 比尤蒂看看蕾萨比安,也默默地坐回了她左边的位置,两名侍女见状也老老实实地退回门边站好。 尽管心中还是不太舒服,但拉米亚终究在蕾萨比安的右边坐了下来,并且伸出手去轻轻揉着她的膝盖:“还痛吗?” “当然。你摔一跤试试。”蕾萨比安瞪了她一眼,忽然又将凌厉的目光转向那两名侍女,“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如果有第六个人知道,我要你们好看。” 两名侍女显得有些害怕,忙不迭地屈膝应声,这让拉米亚心中的异样感觉更加重了几分。可以想象,如果这两名侍女将刚才蕾萨比安摔倒的事泄露出去,公主的形象固然会受损,但她的这条小命会不会有危险就难说了,至少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要穿得像个平民?”尽管遣词用句上仍然没有改变对平民的蔑视,但蕾萨比安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同时牢牢地攥住了拉米亚左手的袖子。 蕾萨比安的这一动作令拉米亚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却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平民和贵族最根本的区别是什么?” “嗯……最根本的区别……”蕾萨比安想了想,答道,“平民低贱、愚蠢、肮脏、下……”然而她忽然停住了嘴巴,看着拉米亚双眉紧皱的面庞,似乎是有些心虚。 “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拉米亚又问了一个问题。 “大家都这么说。”蕾萨比安这次没有犹豫,答案几乎脱口而出。但接下来,她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立即打乱了拉米亚原本便不十分清晰的思绪――只见蕾萨比安忽然抬起手来,在拉米亚的胸口摸了摸,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了感叹:“好大……” 第三十二章 死神 拉米亚将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始终对左边的这个小丫头充满警惕,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蕾萨比安初时显得有些不高兴,但稍稍过了一会便就神态自若地与比尤蒂攀谈起来,时不时凑近对方耳旁说几句悄悄话,时不时又向拉米亚瞧上几眼。 那两名侍女就像哑巴似的,呆呆侍立在门边,看她们的样子已经对蕾萨比安方才有失风度的举动见怪不怪了――即便蕾萨比安现在那种不时的窃窃私语仍然不太符合公主的体面,而且偶尔瞟来的眼神总令拉米亚有点坐立难安。 不过面对一位公主的搭话,无论如何不能完全置之不理,拉米亚终究还是就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所见所闻,向蕾萨比安简要地介绍了一些伊斯塔加尔的风土人情,以及她自己的日常工作。蕾萨比安显得对拉米亚的讲述充满了兴趣,但没有由此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轻轻地将脑袋靠上了拉米亚的肩膀。等拉米亚猛然间注意到蕾萨比安的亲昵举动时,不由皱起眉头停顿了一下,但终究不能伸手去推一位公主的脑袋,只是不再做声,希望蕾萨比安能从这冷淡下来的气氛中“醒悟”。 可惜蕾萨比安的耐心似乎相当好,全然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仍然心安理得地靠在拉米亚肩上,直到马车因为到达目的地而停下,她都没有从拉米亚的肩上移开脑袋。 马车外传来了斯金的声音,大致是在恭敬地提醒公主殿下:该下车了。 看到比尤蒂拉起蕾萨比安的一条手臂轻轻摇晃,令她像刚睡醒似的伸了个懒腰,拉米亚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自己充当了一回蕾萨比安小憩的靠枕。 比尤蒂将车窗的帘子挑开些许,用很得体的措词示意外面的人等着,便又将帘子重新拉上,帮着蕾萨比安整理装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时拉米亚注意到,两名侍女所触及的只有蕾萨比安腰部以下的部分,她上半身的着装只有比尤蒂在整理。 在拉米亚看来,这种例行检查似的着装打理并没有多大意义,简直就是一种过分在意仪表的洁癖。 蕾萨比安自己倒是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里,略微抬起手臂,在侍女为她穿上靴子时抬一抬腿,便连衣裙上的一条褶皱都是由比尤蒂为她拉平,十足是娇生惯养的富二代形象。 拉米亚可不像蕾萨比安,她没有等着别人来为她打理着装,而是自顾自地重新套上皮甲,从鞋架上取回长靴穿上。只不过虽然她自己整装的效率很高,却不能就这么开门下车,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座位上,眼睁睁地看着蕾萨比安在那吹毛求疵地消耗时间。因为拉米亚已经穿上靴子,一名侍女凑了过来,跪在她的面前,又在拉米亚疑惑的目光中将她的双脚捧起,搁在自己膝上,以免那沾着泥土的靴底直接踏在充当地毯的毛皮之上。 洁癖啊!这绝对是洁癖! 尽管这样想着,尽管拉米亚也不太愿意直面这名侍女那看着屈辱的姿势――在贵族面前下跪似乎并不被她自己认为是屈辱――但拉米亚终究没有让这名侍女走开,因为这段时间的生活令她清楚,如果她直接踩踏在这方贵重的毛皮地毯上,对于这些平民出身的侍女来说才是一种灾厄。 蕾萨比安折腾了好一会儿,凭感觉来看应该有一刻钟以上的时间,才让侍女打开车门,在比尤蒂的搀扶中趾高气扬地缓步走下车去。虽然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直接下车走人,拉米亚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蕾萨比安和比尤蒂身后,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走下车。 马车停在艾斯塔克的公馆之外,车门前的地面上已经铺盖着一条长长的鲜红色地毯,直通到公馆的正门,使蕾萨比安不必踏上卑贱的泥土地面。地毯的两侧侍立着两排精神奕奕的卫兵,随着蕾萨比安的出现,他们全都抬起右臂,横在胸前――这是兰蒂斯的军礼――并喊出了一句像动作一样整齐划一的口令。 在场的卫兵可不止地毯两侧的这些,在马车附近还有不少同样装束的军人――虽然没有行军礼,但他们都向蕾萨比安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拉米亚没有看到艾斯塔克的身影,蕾萨比安也通过自己的眼睛发现了这一点,眼前那名身着黑色铠甲的军官似乎便是这里军阶最高的,然而那却是个令蕾萨比安不屑于搭理的低贱平民。蕾萨比安皱起了眉,不知是针对拉米亚斯的出身,还是针对艾斯塔克手下“人才凋零”的现状,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不愿意搭理拉米亚斯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仅仅是蕾萨比安,比尤蒂也犹豫了一会,才有些傲慢地向拉米亚斯开口说道:“难道艾斯塔克殿下的身边没有贵族了吗?” “难道蕾萨比安殿下的身边没有淑女了吗?”拉米亚斯针锋相对的回答脱口而出。 “你……”比尤蒂被拉米亚斯说这句话的态度噎了一下,“你竟敢这样对贵族说话!” “我正在代表艾斯塔克殿下说话。”拉米亚斯的态度仍显得毫不退让,并且抬起手来指向自己铠甲胸前的徽章,“三桐叶徽章是军人勇气的标志,而不是血统的证明。” 不知道为什么,蕾萨比安的脸色霎那间一变。拉米亚同时注意到斯金他们也显得有点不大自在。 “所以你就将粗野和鲁莽也说成是勇气吗?”比尤蒂不屑地一哂,但却就此打住,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注意到,反正拉米亚是看到了蕾萨比安的手臂向比尤蒂微微一碰,应该是想以这不易察觉的身体语言制止比尤蒂再争执下去,显然比尤蒂也领会了蕾萨比安的意思。 “我们用刀剑驱赶敌人――或者让他们永远留下,而不是彬彬有礼地请他们离开视线。”拉米亚斯侧过身,抬手向公馆正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嘴上却仍然没有退让的迹象。 “是吗?那就将你的刀剑留给敌人,随便向谁借一点礼貌来先用着。”比尤蒂轻蔑地最后看了拉米亚斯一眼,便挽着蕾萨比安迈开步子。 “拉米亚,跟我来。”蕾萨比安没有回头,只是用能够听清的音量叮嘱拉米亚跟上自己。 拉米亚看了看拉米亚斯,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跟着蕾萨比安她们的脚步一同走去。拉米亚斯也毫不客气地并排走在拉米亚的身旁,位置仅次于蕾萨比安和比尤蒂,两名侍女则跟在他们身后。 那些身穿白色铠甲的骑兵们此时已经下马步行,紧随在两名侍女之后。唯有身为军官的斯金快步赶上,插进拉米亚斯和拉米亚的中间,压低了声音向拉米亚斯说道:“倔强会害了你。” 拉米亚斯只是略侧过脸,对着斯金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斯金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去,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斯金低头的动作,拉米亚忽然注意到了斯金铠甲上的徽章――在他胸前的那朵金色花形徽章,联想到蕾萨比安被拉米亚斯称为“蔷薇公主”,她不由小声地向斯金问道:“你铠甲上的徽章,是蔷薇吗?” “……嗯。”斯金似乎犹豫了一下,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拉米亚又回过头,扫了一眼身后那些视线可及的骑兵,发现他们的武勇数值普遍不高,而且每人都有姓氏。 难道……这些都是少爷兵? “这些士兵,怎么都是贵族?”拉米亚转回头来,又将疑惑的视线投向斯金。 斯金这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皱起了眉头。 “闭上嘴,拉米亚。”拉米亚斯的目光仍然看着前方,同样压低了声音。尽管如此,他们的声音还是可以被蕾萨比安和比尤蒂听个大概。 斯金忽然苦笑一下,看了拉米亚斯一眼,又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是你的下属吗?你没有告诉她?” “嗯,没什么可说的。”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你真的敢让小奇克鲁斯人头落地。”斯金眯起眼睛,喟然一叹,“而且那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 “我也没有想到。”拉米亚斯面无表情地应道。 “大奇克鲁斯曾经扬言要你的命。” “那可真是遗憾,因为他比他那傻瓜弟弟更不堪一击。” “可他现在是雷蒙洛特殿下的人。”说到这里,斯金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这些王室兄弟之间……嗨,你瞧。有时候我反而庆幸自己是在为一位公主效忠。” 拉米亚斯耸耸肩,微微一笑,只是不再说话。拉米亚倒也没有再随便插口,只是在心中推敲着刚才这些话,琢磨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 “知道吗?”斯金忽然看了拉米亚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拉米亚斯,“从那以后,就有人在背地里管你叫――‘死神’。” 第三十三章 庆典(上) 在外人看来,蕾萨比安对于她王兄派出平民军官来迎接的方式不甚满意,因此才整整一个下午将自己反锁在寝室中;不过在被蕾萨比安一同锁进寝室的几个女人看来,事情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陪伴在公主殿下的左右,不知该算幸运还是不幸,但拉米亚自己对此可是满怀无奈。蕾萨比安让比尤蒂锁上门窗,禁止任何人出入,看来只不过是在耍小姐脾气;她对于今天的晚宴显然抱有期待,只要看她能够不厌其烦地试穿服饰、梳整发型、打理妆容,便知道她有多么在意自己今晚将要展露的仪表。 虽然年纪还有些偏小――依拉米亚斯的介绍是十六岁――但拉米亚不得不承认,蕾萨比安已经是个基本成型的美人胚子。纤细的四肢、苗条的体形、秀美的五官、柔顺的长发,若不是时不时从她口中会蹦出一些傲慢言语,蕾萨比安还真能被人当成一位温柔婉约的名门闺秀。 “束腰放松一点!你这蠢奴才!我差点被你勒死!” “你脑子里塞的都是稻草吗?这件是我刚刚扔掉的!” “哼,只有你这样的贱民才会喜欢浓妆艳抹!” “你脸上那一对东西也配叫眼睛吗?” “你聋了?我要你拿的是绿丝巾。” “……” 两名侍女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一直就在被蕾萨比安呼来喝去,而且无论做的怎样,等待着她们的必然是一顿臭骂。看得出来她们只不过是在充当蕾萨比安的出气筒,但不知道是因为不敢对抗蕾萨比安,还是因为习惯了逆来顺受,她们竟然没有显露出什么负面情绪,只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不过想来也是,在这社会等级森严的时代,又有哪个平民敢于触犯身为自己主子的王室公主。拉米亚斯在别人眼中恐怕是一个平民中的异类,但拉米亚却很清楚,他的倔强和自尊显然与平民身份无关,九成九是形成在身为贵族的少年时代。 拉米亚觉得,看一位公主梳妆打扮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尤其是一位傲慢无礼的粗鲁公主。如果不是蕾萨比安明确要求她陪在这里,拉米亚早就找个借口开溜了。无奈现在只有呆在这里,毕竟她可不敢像拉米亚斯那样与公主叫板。 不知道罗莉塔这个小丫头现在在干什么呢……一定又是像平时一样,已经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了吧?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应该也洗掉了,那么接下来该是出去散步罗?不对,没有我带着的话,她是不能离开这的。那小丫头现在岂不是无聊得很?在像我一样看着窗子发呆吗…… 拉米亚出神地望着滤过了部分阳光的窗帘,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下意识地希望蕾萨比安能快点打扮结束。不过当蕾萨比安真的心满意足地站在她面前,和比尤蒂一起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窃窃私语时,拉米亚猛地从遐想中惊醒过来,又不由希望起蕾萨比安能够再多花点时间,不要这么快盯上自己。 不过蕾萨比安的意志显然不会随着拉米亚的期望而有所改变,只听她“嘿嘿”地窃笑两声,突然便和比尤蒂一左一右直扑上来,一人拉住拉米亚的一条胳膊,将她拉向床上。 虽然蕾萨比安和比尤蒂的武勇数值都只在300的边缘,与普通的士兵相比都弱得可怜,但对于显然更加弱小的拉米亚而言,却令她不得不认清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实。 “喂喂喂!你们要干什么?” “感谢我吧!我现在要赐你一身光彩照人的衣装。” “啊?不不,我觉得现在这身挺好。” “现在这样?别说胡话了!喂!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喂喂!你们在干嘛?” “这腰带真碍事。” “哇!不要脱我裤子!” “哎呀……这……这简直成热带雨林了……你从来不处理吗?” “天啊!你饶了我吧!虽然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但我更没有那种兴趣!” “哦?身为贵族竟然说出这么有失体统的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难道你扒我裤子就不会有失体统?” “你说的对,不能只扒裤子。喂,你们按牢她,把这俗气的衣服也脱掉。” “救命……唔……” “吵死了!塞紧一点,不要让她叫出来。” “唔……” “拿那件粉色的束腰来……还是拿比妮的吧,我的可能太紧。” “……” “很好,再勒紧两扣。” “唔!” “嗯,还可以再紧两扣。” “唔!!” “嗯……是不是要再紧两扣好点。” “唔……” “蕾……蕾比……她好像昏过去了……” “呃……那松两扣吧……喂,喂,醒醒……真的昏了?算了,这样也好,老实多了。把那件黑的拿来,给她穿上试试……” ……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一句男中音让罗莉塔吓得几乎蹦到门上,当她心惊胆战地缓缓转回身来,发现说这句话的竟然是一名身穿白色铠甲的军官,顿时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从铠甲上的徽章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名军官显然是公主殿下的护卫,说不定还是护卫骑士――那可是她万万招惹不起的贵族。 “我……我……”罗莉塔惶恐地想要挤出一两句解释,但那与身体同样发颤的舌头却实在难以胜任。 看着小女孩惊慌失措的样子,斯金没有任何表示,但也没有催促她,只是略偏着脑袋注视着她。 “我……我是来接我的主人的。”罗莉塔脑筋一转,突然想到了说辞。 “你的主人?”斯金微微皱了皱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罗莉塔。 “拉米亚?拉布雷斯小姐。她是我的主人。” “哦。她姓拉布雷斯……”斯金眯起眼睛,抬手挠了挠下巴,“这可真是不多见的姓氏。你是从小就跟在拉布雷斯小姐身边的吗?” “不,不是。一个多月前,领主大人才让我来服侍主人。”罗莉塔摇了摇头。 “那她从前的仆人呢?还有谁在吗?” “我……我不知道,主人她只有我一个仆人。” “哦?是这样……”斯金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你回去吧,你的主人要陪伴公主殿下,现在不能离开。” “可是……”罗莉塔犹豫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实在令她无法放心,“我刚才听到……主人她昏过去了……” 斯金忽然上前了一步,弯下腰来,将面孔凑近了罗莉塔,这张俊秀的脸庞却突然给了她一点阴森森的感觉:“你应该感到庆幸,是我发现你在偷听。如果是别人,恐怕你就没有机会再告诉任何人你听见了什么。” “我……我不会说的……”罗莉塔本能地想要后退,但顶在脊背上的门扉却妨碍着她的本能。 “这很好。”斯金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你知道,通常沉默寡言的人才能活得长久。走吧。” 罗莉塔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尽管不听使唤的双腿很想就此罢工,瘫倒下去,她还是勉强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向楼梯口跑去。 “吓唬小孩,这有意思吗?”当罗莉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斯金忽然皱着眉头冒出了这么一句,但他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面带微笑,自问自答似地自己接了下去,“有的时候,言辞比刀剑更合适。” 斯金耸耸肩,向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有意无意地将脸转向右边看了看――那正是西面的方向。 与此同时,在公主护卫队的临时驻地,所有的士兵都得到了一条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指令:排列成多个横竖各十人的方阵。 “消息可靠吗?”艾斯塔克让马匹在这一个个方阵前缓步行进着,一边检阅着这些精神抖擞的士兵,一边低声向身旁左侧同行的那名军官问道。 这名军官正是护卫队的指挥官――利德?莱德曼子爵,只见他严肃地点了点头:“确有其事,拉斯特?德里根侯爵已被擒杀。” “恐怕这并不是拉斯特自己希望的谋反,伊佩利亚的力量不会因此衰减,反而会以此为契机,重新集结起来。”行进在艾斯塔克的右边,拉米亚斯摇了摇头。 “哦?”利德显得有些诧异,看了拉米亚斯一眼。 “谋反还不到半天,就在自己的营帐中被擒,如果这不是阿尔美德设下的圈套,那拉斯特就是个十足的智障。”拉米亚斯的语调相当平静,“而他显然还不是智障。” “嗯。拉米亚斯说的没错。”艾斯塔克点了点头,“内乱未息的伊佩利亚会出兵援助波恩,这原本就让人觉得蹊跷;而回音山谷夜战的时候,留守西营的拉斯特部蒙受的损失最大;伊佩利亚军拒绝与波恩军共同追击我军,反而在没有取得多少实质利益的情况下立即撤军,这些也都是阿尔美德计划的一部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王,可是个非常棘手的敌人。” “与其担心雷蒙洛特殿下,不如担心我们自己吧。”拉米亚斯意有所指地向北看了一眼,面部肌肉似乎牵动了少许,“而且蕾蒙洛特殿下此次的对手,是波恩圣剑――罗纳?特兰尼亚。” “丰年庆典准备得怎么样?”艾斯塔克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看似与刚才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利德被这个问题弄得愣了一愣,拉米亚斯却悠然地看了艾斯塔克一眼,郑重地扫视一眼两旁的士兵:“会有一场很盛大的祭祀活动。” “嗯……”艾斯塔克微微颔首,忽然又说道:“我会带蕾比一起去。身为泰里纳斯王家的血脉,她必须习惯面对这种事……” 第三十四章 庆典(中) 艾斯塔克王子是个热衷于军事的强硬派。.这是绝大多数兰岚蒂斯贵族都认可的共识。然而即便不是身处上流社会的贵族,只要是有机会与这位王子身边的贵族有所接触的平民,也都能够不时感受到他那标志性的军人作风。就拿今天的晚宴来说,他不仅不像传统的贵族迎接贵客那样举办舞会,而且等到宴会临近开场才带着一队骑兵返回府邸,还穿着一身纹着金色三桐叶徽章的黑色军服入场。看得出来他之前所去的地方、所做的事情肯定又与军事息息相关。 也许是平日里就习惯了这位王子的作风,在场的大多数贵族并没有对他的军服感到多么诧异,而且那些有资格与他攀谈的贵族们,所搬出的话题也十之与军队脱不了干系。不过另一位身穿军服入场的人则牢牢吸引住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及肩的蓝色长发整整齐齐地梳向脑后札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笔挺白色军服――只是胸口的金蔷薇徽章在起伏之下有些变形,脚上穿的珠宝镶缀皮靴也与军人气质不太搭调,但总体来说还是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斯金愣了一愣,立马呛了一口酒。因为他瞬间认出了这身行头除了靴子之外,全是属于自己的。 感受到聚集过来的目光,这身行头现在的穿着者似乎也有点觉得不对劲,悄悄地俯下头去,向她身旁只到她肩膀高度的女伴问道:“我这样穿是不是有点怪?” “是有一点吧,因为这是男人的衣服。”蕾萨比安抬起右手的绒边折扇,挡在口边向她低声说道。 “殿下,这是……”斯金很不凑趣地凑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难道你做不起另一套军服吗?”蕾萨比安的回答不仅仅是冷淡,而且显得有些刻薄。 “不不,只是……”斯金有些为难地看了蕾萨比安身后的比尤蒂一眼,要是早知道她向自己要走这套衣服是为了给另一个女人穿,他可不会这么随便地交出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尤蒂有些俏皮地冲斯金眨眨眼睛,“你们身高差不多嘛。” “但是……这是……”斯金皱了皱眉,最终鼓起勇气说了下去,“这是军服,是军人的荣誉之一……” “哼。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男人,还在这里谈什么军人的荣誉?”蕾萨比安突然打断了他,像语调一样刻薄的言辞顿时令他脸色微变,而且那并不算低的声调同时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我让比妮向你借,你不是直接就把这‘荣誉’交出来了吗?这是为什么呢?哦,对了,因为你那骁勇善战的哥哥。比起与他竞争世袭的爵位,讨好格雷巴斯特家的独女,成为格雷巴斯特伯爵要更容易得多吧?很好,你还不是很贪心,没有把目标定到更高的位置上。” 这是羞辱,毫不留情的羞辱,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 单看蕾萨比安此时的表现,便可想而知她以往有多么地骄横拔扈,完全不懂得顾及自己身旁人的感受。此时便连比尤蒂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毕竟她也或多或少被卷进了蕾萨比安的话里。 如果这羞辱的对象是拉米亚斯,天知道他会不会当场与蕾萨比安翻脸。但斯金似乎没有拉米亚斯那种倔强脾气,尽管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又隐隐泛青,但最终还是沉住了气:“终有一天您会为您今天对我的误解感到后悔,但我现在仍然效忠于您,殿下。” 他的语调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还是愤郁、是悲怆还是怨怒,从他那快速转身离去的身影中,旁人无从去过多地揣测他此时的心境。 “你这样说话太不尊重他了。”拉米亚不由皱起眉头看向蕾萨比安,语气隐约有些责备的成分。 “我不想尊重他们,也没有必要尊重他们。”蕾萨比安依然挽着她的手臂,两人的姿势倒像是一对男女。 “他们?”拉米亚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个复数宾语。 “男人都是这样。只想着权势地位,”蕾萨比安忽然叹了口气,“而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些或许重要、或许可有可无的道具罢了。” 这……这想法太偏激了吧…… 也许是看出了拉米亚此时的想法,蕾萨比安忽然向她勾勾手指,示意她低下头来,然后凑在她耳旁小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如果谁娶了我,那他就是兰蒂斯的驸马,而我只不过是让他一步登天的台阶罢了。当然我父王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事,他所希望的就是让我嫁给一个短期内不会和他发生战争的国家――对,是嫁给一个国家,而不是嫁给某个人。” 蕾萨比安的表情忽然显得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只是转瞬即逝,但随后表现出的平淡表情却掩盖不了语气中更加沉重的落寞:“我的父亲,以及我的哥哥们,他们仍然认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但是我却觉得……我懂的太多了。” 拉米亚就这样被她挽着,一起向一个较安静的角落走去,占领了一套配着茶几的沙发。蕾萨比安才不用像其他赴宴者那样,到那张摆满食物的长桌旁去一边与人扯淡一边断断续续地进食,她如果想吃什么东西的话,最多只需要向侍应招呼一声。但自从一名侍应为她们端来两杯酒和几小碟点心后,没有蕾萨比安的招呼,谁也不敢主动靠近这里。就连比尤蒂也没有跟来,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 刚才公主殿下羞辱自己护卫骑士的事情已经在那些窃窃私语中传开了,看得出来,这位王族千金今晚的心情不会太好,而且说话的措词同样不好。没有谁会愿意毫无来由地自找一顿羞辱,于是在场的贵族们最多偶尔向她举杯遥祝,却没有谁真的敢上来搭话。不过这位傲慢但却美丽的公主却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他们谈论的主要话题,另外一个不时被人谈及的话题便是她身边那位中性打扮的美人。 也许是平时不太合群、又从不参加贵族聚会的缘故,在场的贵族中除了艾斯塔克之外,便没有人认得拉米亚是谁。那些侍应中倒是有几人认得这位平易近人的贵族小姐,但他们毕竟是平民身份,根本没有对贵族插口的资格,自然不会有谁向妄作揣测的贵族们解释“神秘美女”的身份。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想的那样。”拉米亚摇了摇头,从蕾萨比安那里接过话题,也许是抿了几口酒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些发红,“你的想法太偏激了,就像一些认定了女人都是拜金主义的男人一样。自己筑起一道围墙,然后宣布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 “你在帮男人说话?如果你是个男人,我现在会让这杯酒从你的脸上流下去。”蕾萨比安的语气仍旧很刻薄,但从她脸上的微笑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会这么做。 “你试过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那么你呢?”蕾萨没有回答,反过来问了一句。 “我……没有。”拉米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实在话,以前那位已经将婚姻提上日程的未婚妻,归根结底也只是在协助她完成任务的同时也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就连一次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虽然这其中有她真正身体的原因,但双方对于对方都没有感觉已是不争的事实。也许那时候双方所想的,就只是完成“结婚”这件人生大事,与一个收入稳定、工作体面的陌生人共同去走剩下的道路。也许会彼此忠实,也许会相互扶持,也许会默默地关照对方,但可以理解,那只是基于“责任”、“亲情”的理智行为罢了,也许两人之间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爱情…… “这种事有必要哭吗……”蕾萨比安的声音忽然将拉米亚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同时起作用的还有正在为她擦拭面部的手帕。 “啊……不……我只是……”拉米亚连忙从蕾萨比安手中拿过手帕,自己随便抹了两下。 奇怪,刚刚怎么会流泪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着?既不是悲伤,也不是委屈……好端端的怎么就…… “你知道吗?艾斯塔克很看重拉米亚斯这个人。”蕾萨比安忽然搬出了一个与刚才毫不相干的话题,看到拉米亚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便又接着说道,神情似乎有些促狭,“但是呢,要提拔一个平民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更不用说委以重任了,没有爵位的人根本就无法对贵族发号施令。你知道他要怎么样才能让拉米亚斯成为贵族吗?” “这个……多找机会让他立功吗?”拉米亚想了想,答道。 “不对,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蕾萨比安顿了顿,目光在拉米亚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让他姓拉布雷斯。” “这是个好方法。”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影插进了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你这……”也许是这个不识趣的人令蕾萨比安忽然露出了怒容,但她定睛看清这突然过来的家伙是谁之后,却不得不把接下来的刻薄话全吞回了肚里,“王兄……” “我相信拉米亚斯不会辱没你的姓氏。”艾斯塔克向拉米亚微微点头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蕾萨比安,“蕾比,跟我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谈。” 尽管看表情就知道蕾萨比安有多么不情愿,但她还是相当勉强地站起身,跟着艾斯塔克走去。 “让他姓拉布雷斯。”“我相信拉米亚斯不会辱没你的姓氏。” 这……这这这……难道是……入赘! 第三十五章 庆典(下) 也许是心情突然变得不太好的缘故,尽管蕾萨比安不在身旁,拉米亚也没有想到趁机逃跑,只是坐在那里认真地思考她刚才所说的话,并且不经意地向侍者要了好几次酒,渐渐地将思绪从尚未定论的婚姻问题转向了这种久违的饮料。。 嗯……这就是这里的酒吗?和以前尝过的不太一样。色泽有点浑浊,可能是过滤技术的水平所限,但倒在不透明的金属酒杯里也不容易让人注意到这一点;味道有些类似果汁,应该是用水果酿造的,没有烧酒的辛辣,也没有葡萄酒的酸涩,怎么说呢……又有一点稀米糊的感觉。总算它本身并不令人讨厌,也没有衍生出c国那种牛饮式的“酒桌文化”,其实仔细品尝的话,这仿佛让人有一点点轻微的兴奋。 脑子好像变得有一点迟钝了,看来是酒精的作用…… 一,二,三……十一,十二。咦?我喝了这么多杯吗?那加上手上这杯就是十三杯了,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不过这里的人并不是基督教徒,不会迷信这个数字吧。 呃……我之前在想什么来着?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拉米亚仰起头,将手中酒杯里残余的液体全部咽下,向眼前的桌子伸了三次手,才总算平安无事地将酒杯放置其上。看着那停在桌上仍在不安分地左右晃动的酒杯,拉米亚忽然傻傻地笑了笑,便将目光移开,试图再招呼一名侍者过来。 这一次并没有侍者像刚才那样迅速地送上酒来给她,倒是有一位穿着打扮远比侍者们华丽许多的年青人凑了上来。 这个人向她微微弯下腰去,似乎在说什么,他的神情显得相当恳切,言辞也像诗歌一样富有韵律,但可惜这种“诗歌”此时听在拉米亚耳中只与“嗡嗡嗡”的一阵噪音无异,仍在试图寻找下一杯酒的她根本便没有留心他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见拉米亚半天没有表示,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失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用更加恳切的姿态、更加轻柔的音调述说起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周围也有一些人开始将目光投向这里,大多带着鼓励性的微笑,并且有人偶尔旁敲侧击地插上一两句话。 这些人在说什么,拉米亚此时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甚至没有注意眼前这一位的长相――此时她正在用一只手牢牢抓紧沙发的扶手,以免它继续晃来晃去;用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太阳,以此让自己在这些噪音中能舒服一点。 “不!我不去!”蕾萨比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宴会的会场中,音量比平常大了许多。 “这不仅仅是父王的意愿,也是你必须要正视的大事。”紧随在她身后追进来的便是艾斯塔克,不仅自己压低了音量,而且轻轻地用手拍拍她的脊背,示意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察觉到那些因为自己音量而被吸引过来的目光,蕾萨比安顿了顿,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向着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没走几步,她便一眼看到了那位正在拉米亚面前侃侃而谈的年青人,顿时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猛地几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两手并用狠狠向他推去。 说实话,一位年少公主的臂力恐怕不足以推动这位身强力壮的男士,但他还是很识趣地应手连退了几步。不过人人都能看得出来,让他退却的原因并不是蕾萨比安的力量,而是公主的身份。 “蕾比!这太失礼了。”艾斯塔克跟上前来,正以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蕾萨比安,“你应该让你的行为举止当得起任何一位国王的尊重。” 嗯……这些人在说什么呢?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拉米亚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似乎没有认出蕾萨比安,又将目光转向了桌上那些不住晃动的酒杯。 “维迪欧子爵。”蕾萨比安没有理会艾斯塔克的斥责,扫了一眼那堆空酒杯,便又将厌恶的目光投向了刚刚被自己推开的家伙,“你灌酒的本事就如你那‘响亮’的名声一样令人惊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不。这并不是我……”年青人连忙摆手,面露微笑地想要解释,但蕾萨比安接下来的举动却瞬间打断了他的话头,同时令他的表情和其他人一起转成了震惊。 只见蕾萨比安忽然扑向已经晃晃悠悠的拉米亚,猛地将她按倒在沙发上,同时已将脑袋与她贴在一起。不知是由于疏于此道,还是事出突然,蕾萨比安的嘴唇没有对准计划中的目标,而是压在了拉米亚的鼻尖上;她迅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终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让上下嘴唇稳稳地和拉米亚的双唇交接在了一起。 也许是头昏脑胀的缘故,拉米亚直到最后都不是太明白发生了什么,除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外,最真实的感受恐怕便是那忽然从腹部涌起的一阵不适…… …… 当拉米亚重新恢复清醒的时候,她很快通过眼前的天花板以及身上的被褥确认了自己是躺在床上。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则让她坐起身来以后首先看到了蕾萨比安。 蕾萨比安正坐在房间里的圆桌旁,面前摆着好几只杯子以及水瓶,脚边还放着一只水桶。“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便是从她的口腔中发出――她向水桶中吐出漱口水的动作也立即证明了这一点。 蕾萨比安同样看到了坐起身来的拉米亚,几乎是用砸的动作将手中的杯子摔回桌上,抬起胳膊抹了抹嘴角,气急败坏地冲到床边,抬起一条手臂指着拉米亚,却半天没有憋出什么字来。 “早上好……”尽管蕾萨比安看起来不太高兴,拉米亚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冲她打了招呼。 “你……”蕾萨比安顿时露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拉米亚挠了挠仍然有些发胀的额头,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睡衣袖子。 等等! 床、睡衣、只有我们俩的房间…… “啊!――”拉米亚忽然发出了一声音调高亢的惨叫,“你……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蕾萨比安挥了挥一只攥紧的拳头,“而是你做了什么!” “我?”拉米亚愣了愣,将一只手伸进被子,在自己的部位探了探,便怀着一半轻松、一半失落的心情耸了耸肩,“不可能,我没有必要的条件。” “你……你昨晚醉得像只死猪!而且还……”蕾萨比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呕吐了一次!” 话音未落,蕾萨比安便重新走回桌边,拿起水瓶将一只杯子注满,随即凑到嘴边吸了一口,又让这些水在口中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呕吐?好像昨晚的什么时候是突然觉得反胃了……是什么时候呢?糟糕,想不起来了…… 看到蕾萨比安再次将漱口水吐进水桶,拉米亚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她自己觉得有些荒唐的猜测:“我是不是吐在……你嘴里了?” 蕾萨比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继续“咕噜咕噜”了好一阵子,才放下已空的杯子:“不管怎么样,你已经是嫁不出去的女人了。” “啊?”拉米亚有些意外地愣了会神,然而她的这一神情却被蕾萨比安误认成了是精神上遭到打击的缘故。 不过蕾萨比安那充满报复快感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我……也一样。” “我不明白。”拉米亚从床上走下地,四下张望了一会,却没有找到自己昨天所穿的那套衣服。 “这样也不错,无知的人最快乐。”蕾萨比安打开一旁的衣橱,随便抽了几件扔到床上,“不用嫁给那个卑贱的平民军官,你也应该因此而感谢我,不是吗?” “你……”拉米亚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从床上拎起靠自己最近的那件看了看,“你看待平民的态度为什么不能稍微好一点呢?虽然我确实不想嫁给拉米亚斯,但那并不是因为他是平民。还有,你说你也嫁不出去了,那是什么意思?” “哈。”蕾萨比安这下似乎笑得有些勉强,也稍稍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我们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一对离经叛道的女人了……你明白吗?” “呃……同性恋吗?”拉米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蕾萨比安,忽然微微一笑,“可我发现你并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蕾萨比安不禁咬了咬下唇。 “因为你没有把比尤蒂搅进这种事里来――看得出来,她可是经常陪伴在你身边的。” “我……我只是不想连累她罢了。”蕾萨比安有些不高兴地将头扭向一旁,忽然又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你难道不想知道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 “除了时不时下床漱口,你又能做什么呢?”拉米亚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顿时让蕾萨比安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你……你没有喝醉?” “啊?直到刚才为此,此前我一直是醉了的。我只是随口问问,但你的这个反问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拉米亚冲蕾萨比安笑着眨了眨眼,那表情简直像极了狐狸。 太……太狡猾了…… 蕾萨比安再一次捏紧了拳头,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想要揍人,而是因为手心沁出了汗水。 “殿下。”门外忽然传来了蕾萨比安其中一名贴身侍女的声音,“艾斯塔克殿下让我来请您,如果再迟的话就会赶不及庆典了。” “我不……”蕾萨比安刚想应她一声“我不去”,拉米亚却已经习惯性地抢先答出了“马上来”。 看着正在穿衣服的拉米亚,蕾萨比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名侍女呼唤进来,让她为自己整理妆容。 第三十六章 祭祀(上) 从艾斯塔克的府邸到克林法尔教会据说并没有多远,但拉米亚却不由觉得这一路上实在是太消耗时间了。.而且由于蕾萨比安的缘故,马车里的气氛实在是暧昧得令人压抑。这位问题公主看来是铁了心要让人认定她们俩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了,一路上都紧紧地粘着她,并且时不时凑在她耳边说几句悄悄话,又有意无意地不时将手在她身上各处划过。 面对此情此景,两名侍女只是低着头默不做声,比尤蒂反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坐到了座位的边缘,靠在车厢壁上。 说实话,既然已经明知道蕾萨比安实际上没有同性恋的倾向,拉米亚便不再对她的亲昵举动感到抵触,甚至还隐隐有着些许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待;但拉米亚实在无法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卿卿我我,于是她对于蕾萨比安那些举动的反应,在比尤蒂她们看来便显得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了。 当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后,蕾萨比安又像上次那样磨蹭了半天才下车,只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搀扶她下车的人并不是比尤蒂,而是拉米亚。 不过拉米亚并没有搀扶蕾萨比安多久,因为她们一下马车便发现以艾斯塔克为首的多名贵族已经等在这里。艾斯塔克只是微笑着抬起右臂示意了一下,但这看似平常细微的动作仿佛一道令人无法抗拒的命令,蕾萨比安只在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地松开拉米亚的手臂,改为挽上她的哥哥。 其他的十几名贵族,如果不依靠芯片的帮助,拉米亚能够叫得出名字来的便只有斯金?伐洛文斯和利得?莱德曼。说起来惭愧得很,艾斯塔克这一方的人员她反而一个都不认识――除了一个没有贵族身份的拉米亚斯,这一点认识不由令拉米亚实然感觉到,自己的社交层面看来是向来都不广泛,也许是性格使然吧。 从装束上来看,这里的人大多是武官,只有两名没有穿铠甲的贵族应该是文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几个同样陌生的面孔,但只要看一看他们那种饰有复杂花纹、神秘得有些装神弄鬼嫌疑的清一色长袍,拉米亚自然而然地立即将他们划入了“神棍”的范畴。 斯金也向比尤蒂伸出了手臂,但他的姿势与艾斯塔克有些不同,那微微弯下的脊背使他看起来并没有艾斯塔克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而是带着恳请与追求的意思。比尤蒂也犹豫了一小会,最终总算抬手搭上了斯金的手臂。 随着道路两旁纷纷排满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一行人也向面前的目的地迈开了步子。 直到此时,拉米亚才注意到了眼前这不太干起眼的建筑。这种呈四边形的建筑样式有些类似四合院,只是规模要大上许多,而且在四边形的一条边上开着正门,另外三边则是三幢一模一样的塔状建筑,不过这样子从外面看,不知道中间是不是也像四合院那样的天井。 一个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身影让她吓了一跳,立即收回了视线。 阿达尔特?维迪欧,武勇876 一个陌生的名字,一项还算不错的能力数值,但这两条信息却令她确定了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二十岁出头的样貌,比她高出一头的身高,端正俊朗的外表似乎有些面熟,但那与斯金如出一辙的姿势却令拉米亚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讪讪地连连退后几步。 见此情景,阿达尔特流露出了少许失望,但他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坚持,转回身去跟上了前面的人――他的位置仅在第四排,看来地位也还算过得去。 艾斯塔克和蕾萨比安自然是走在最前的两人。在他们身后的众人也都很自觉地按照各自的地位逐一跟上。 那几名“神棍”应该不是贵族,因为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姓氏,但此时却分别行走在前三排,其中地位最高的那个胖子竟然还与艾斯塔克兄妹并肩而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以看得出来,在这个星球上的这个时代,宗教的权势地位恐怕与世俗的王权不相上下。 “你还在等什么?” 身旁传来了拉米亚斯的声音,接着还不等拉米亚做何回答,一条强而有力的臂膀已经穿过她的腋下,将她的左臂挟住,拉着她向前走去。 拉米亚用力挣了挣,发现完全是做无用功之后,只得无奈地跟着这位身穿漆黑铠甲的军官一起向教会走去。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便是其他一些平民身份的军人。 “我听说你成为蔷薇公主的禁脔了?”拉米亚斯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透着冷漠,但拉米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似乎含着少许的醋意。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拉米亚没好气地向他的面部看去,却发现拉米亚斯始终朝着前方,根本没有扭头看她的迹象。 拉米亚斯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没什么关系。” 拉米亚没有注意到拉米亚斯是何时松开自己的,当她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松开时,拉米亚斯已经站在了艾斯塔克身后。 他们停留在了教会中央的庭院,这里确实是类似四合院的天井,不同的只是“天井”正中塑着一尊神像,神像面前还有一处恐怕是祭坛的小型建物。那名地位最高的胖子神棍此时正在艾斯塔克的面前侃侃而谈,看他的神情,若不是在宣传那子虚乌有的神灵,便是在吹嘘这不伦不类的教会。艾斯塔克似乎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时发出一声欢快爽朗的笑声,反倒是他身旁的蕾萨比安挂着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 拉米亚忽然发现自己在计划中忽略了一个细节――她本人也必须陪在这里,洗耳恭听那老胖子长篇大论的一通废话。发现了这一点的拉米亚顿时感到一阵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把自己设定成诸葛亮那样“运筹帷幄之中”的角色呢?她既不需要当场发号施令,也没有能力跟人拼命,那么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蕾萨比安很快留意到了拉米亚那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表情,顿时露出了一股同病相怜的目光。 拉米亚斯只是一介平民,因此他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并没有谁会去关注他跟在艾斯塔克周围干些什么――不过既然他是负责王子安全的近卫队长,跟近一些也是职责所在嘛。只有拉米亚注意到了拉米亚斯那些“小心谨慎的戒备举动”,每到一处他认为要紧的地方,他便会安排几名士兵在那里待命。 当胖子神棍带着他们一路参观完整座教会主要的地点时,太阳都已经不耐烦地露出了即将收工的迹象。而拉米亚斯沿路设下的“临时岗哨”也几乎布满了教会的所有关键位置。 “殿下。祭祀的时间就快到了。殿下今天屈尊特意来参观敝教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实在令敝教不胜感激。”站在正殿的入口外,胖子神棍似乎对自己滔滔不绝的讲解以及艾斯塔克谈笑风生的态度相当满意,他微笑着向艾斯塔克略略躬身――这可是大多数贵族都不敢对王子使用的简略礼节。 “嗯。”艾斯塔克面带微笑地向他点点头,“奥德法特曼主教,听了您引人入胜的讲解,我实在无法抑制自己对接下来的祭祀所产生的兴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能在祭祀之前,让我见识一下与之相关的祭坛和祭品。” “您的虔诚与谦逊堪称世人典范,殿下。”胖子神棍显得相当高兴,“您的这一请求,实在令人无法拒绝。”随着他向身旁陪同着的另一名神棍吩咐了几句,那人便诺诺连声地去了。胖子神棍便又领着艾斯塔克向庭院正中的神像和祭坛走去。 撇开这老神棍的扯淡不说,那尊神像确实算得上上乘之作,虽然塑造的对象是没有实体的人形火焰形象,但却恰到好处地在其上刻画出了一副令人感觉庄严肃穆的五官――也许这时代的艺术家也以宗教作为主要的创作题材吧。 凑近了看,才发现那祭坛的中央实际上是凹下去的一个圆坑,其中堆满了浇油的柴草。整个祭坛是由无数石块拼接雕凿而成,石块的接缝则恰到好处地融入了那些所谓的“魔纹”之中,若不是近看很容易让人以为这座祭坛是由整块巨石所做。 正在他们近距离地观摩这座祭坛时,那名刚才受老神棍吩咐的家伙已经带着几名同伴回到了这里,一起带来的还有用铁镣锁着手脚,串成一串的八个人――很显然,他们便是今晚的祭品。 这些人全都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单薄破旧的衣衫只够勉强蔽体――然而从他们那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来看,所掩蔽的恐怕还有可能存在的外伤。 见到这些“祭品”,有不少人的神色顿时变得不大自在起来。拉米亚注意到,蕾萨比安在看到这群人的时候,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但那种表情却很明显与同情无关,仅仅是出于对肮脏和邋遢的厌恶罢了。唯独艾斯塔克是一副轻松而且不以为意的表情,在逐一打量着这些“祭品”。 不知为什么,拉米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胸中似乎堵着什么令自己几乎要窒息的东西,同时下意识地看向拉米亚斯,似乎想要确认一下他此时的表情。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从人群中找出拉米亚斯,艾斯塔克的声音再一次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奥德法特曼主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就是您要献祭给神灵的仆从?他们看上去又脏又蠢,简直就是一群猪猡!我真不敢相信,您竟然会选出这些有辱神灵的祭品!” 第三十七章 祭祀(下) 除了拉米亚,差不多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老胖子神棍也愕然地看了看艾斯塔克,又看了看那些“祭品”,却发现自己一时确实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这位王子的指责。。 “奥德法特曼主教。我不得不建议您,赶快给他们整理着装,好好地打扮一番,至少要让他们显得精神焕发才行。”艾斯塔克见到这句话顿时让老神棍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便又转过头去向身后唤道,“拉米亚斯!拉米亚斯!你在哪?” “我在这,殿下。”拉米亚斯从他身后的人群中应声而出,立即来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殿下。”老神棍忽然有些回过味来,连忙指着已经昏黄的天色向王子说道,“祭祀的时间马上便要到了,恐怕……恐怕来不及给他们整装。” “既然如此……那好吧。”艾斯塔克抬头看了看天空,便也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拉米亚斯也就默不做声地侍立在他身旁。 眼看艾斯塔克不再坚持,老神棍立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王子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要是错过了祭祀的时间,他还真不好再找什么理由把这些“祭品”送进祭坛。也许是怕艾斯塔克中途变卦,老神棍匆匆忙忙地招来几个助手,煞有介事地在祭坛前又跳又舞了一番,还一本正经地各捧一本“经卷”诵读一段。等他们往祭坛中投下的火把引燃了那片熊熊火焰,他才心满意足地将目光转向了那八个开始瑟瑟发抖的“祭品”。 拉米亚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些人既然会表现出害怕,那么他们应该没有麻木到无视死亡的程度,可是为什么却半天都没有人做声呢?哪怕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呼救,也多少可以唤起一些人的恻隐之心吧。直到其中一个女人口中发出了一阵“咿”、“哦”之类嘶哑的声音,拉米亚才在稍做思索之后猛然间意识到――这些人的舌头已经不在他们口中了。 “他们不能说话?”艾斯塔克显然也发现了那个女人口腔中的缺陷,并且用一个复数的代词“他们”将这个缺陷扩大到了那八个人的身上。 “这……确实是。”老神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那张胖脸,不得不点了点头。 “这简直太荒谬了!”艾斯塔克立时连连摇头,“他们不仅又脏又蠢,而且还是哑巴。我真不能坐视您做出这种有辱神灵的事来。” “这……殿下……可是……”若不是眼前是一位手握兵权的王子,老神棍真的很想将他轰走了事,但眼下除了好言好语说服他之外,恐怕没有其他能够合乎情理的选择,“祭祀的时间已经到了。您看,这些……这些蠢蛋也许称不上多么完美的祭品,但也不至于引起神灵的愤怒;可是如果过了时间而没有得到祭品的话,神灵的怒火却注定无法平息。” “嗯……既然是这样……”艾斯塔克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了一会,紧锁的双眉忽然分开,露出一副宽容的微笑看着老神棍,“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主教阁下亲自跑一趟,向弗洛伊斯主神说明原因,请他宽限一天,如何?” 这个听起来轻松而友善的提议顿时让艾斯塔克周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老神棍也是一副张口结舌的表情直瞪着艾斯塔克,仿佛听到了比他自己的胡吹乱侃还要荒谬的事情。 “拉米亚斯,送奥德法特曼主教阁下一程。”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名全身黑甲的近卫军军官已经应声而上,以左手掐住老神棍的长袍领口,仅凭一条左臂的力量便让他肥胖的身躯暂时离开了地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拉米亚斯那惊人的膂力确实起到了相当大的震慑作用,而周围所有的值守士兵整齐一致地拔刀出鞘的动作更是扼杀了绝大多数人反抗的念头。 可以看见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教会人员不假思索地想要上前帮助他们的主教,但除了其中一个离得最近的家伙被拉米亚斯一脚踢下祭坛,在一阵短促的鬼哭狼嚎中与燃着的柴草混为一体外,其他几个有所举动的神棍立时便成了近卫军士兵的刀下亡魂。 此时,即使再怎么愚蠢的家伙也明白了艾斯塔克的用意。若不是事先便有命令,那些士兵显然不会立即对这些人做出致命一击,虽然不排除杀人的可能性,但不至于刀刀都冲着要害砍去。 艾斯塔克的随行人员大多是一副震撼的表情,但并不至于会感到害怕,只有蕾萨比安和比尤蒂脸色惨白,差不多是马上要昏过去的样子――恐怕这是她们第一次亲眼目睹近距离的杀人场面吧。 与教会相关的人员除了刚才被士兵们当场格杀的之外,剩下的一个个都显得面如土色,尤以正被拉米亚斯拎在半空的老神棍为最――在一阵痉挛似的乱颤之后,一股恶臭的气味立即让近旁的人们发现了他下半身的异状。 即便在拉米亚斯那冷峻的面孔上,一对眉毛也不由因为这阵恶臭而聚在了一起。也许是为了赶快摆脱这个“又脏又蠢的老猪猡”,拉米亚斯立即将他向着祭坛下扔了下去。 那肥胖的身躯砸在祭坛里,溅起了几颗草末上的火星,同时还有一阵杀猪般的凄厉叫声。 在这充斥着恐怖的寂静中,不少教会人员的双腿已经开始随着那声惨叫开始颤抖起来,面部的肌肉也大多开始不听使唤――尽管他们往年听到这种惨叫时仍然可以保持一脸虔诚和煦的微笑。 即便是最初提出这个计划的拉米亚,在此时真正见到拉米亚斯将之付诸行动时,也不由感到了一阵流遍全身的寒意――不是因为拉米亚斯那随手将老神棍扔下祭坛的决然,而是他在这么做了之后,仍然面带微笑地扫视其他“神棍”的轻松表情。看得出来,拉米亚斯早已习惯了剥夺他人的生命,对此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她不同,即便不是自己亲力亲为,但只要一想到这个计划确实是由自己提出,心中便不由涌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拉米亚轻轻地甩甩脑袋,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除了那仿佛在内耳中怦怦作响的心跳声外,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呼吸;而伴着轻微的眩晕感,她又感到脑部的血液仿佛交通堵塞时的汹涌人流一般,正在原本便容量有限的血管中你推我搡地拥堵在一起。 将目光从拉米亚斯那厉鬼一般的身影上挪开,看向因为和自己有了“不正常关系”而亲近一些的蕾萨比安,拉米亚立即发现她的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那纸一样苍白的脸颊即使是在火光的映照下都显而易见;而且整个身体都倚靠在了艾斯塔克的身上,也许如果没有艾斯塔克的支撑,她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蕾萨比安的样子,拉米亚顿时下意识地觉得也想找个什么东西来靠一靠,但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罢工的双腿却令她只能勉强立在原地。 忽然有一双手臂扶上了她的双肩,紧接着将一袭宽大的皮质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拉米亚艰难地侧过头去看了看,认出了那是刚才邀她同行的阿达尔特。 阿达尔特冲她点了点头,便轻轻地将她扳转过来靠在自己胸前,让她的目光从那血腥场面中暂时得以解脱。 拉米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会的,一片混乱的头脑中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阿达尔特一直在扶着自己,除此之外,还有教会那扇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闭时发出的同样沉重的声音。 同样像是半死不活的便是蕾萨比安和比尤蒂。蕾萨比安还好,至少是在艾斯塔克的搀扶下自己走回的马车;而比尤蒂则真的昏了过去,完全是靠斯金将她抱回的马车。 在进入车厢之前,拉米亚感激地向阿达尔特笑了笑,然而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她便全身一软倒在了那方毛皮垫子上。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拉米亚斯先后让两个人落下祭坛的场面;鼻中此时残留的,是那如同进入屠宰场一般的血腥气味;耳旁不住鸣响的,是那些一声声戛然而止的呼嚎,除此之外,还有拉米亚斯那一句令她无法忘却的命令――“放手杀人,一个不留”。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拉米亚的声音如同闷在喉咙里一般,即便是此时上前扶她起来的那两名侍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们所知道的,便是这三位身份高贵的女士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其中一位还像梦呓一般喋喋不休,直到挂着脸上的泪痕睡去为止。 第三十八章 强与弱 蕾萨比安公主的马车在这几天里,几乎游遍了整个伊斯塔加尔地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看看那些成群结队的大批士兵,任谁也不会忽略掉这么庞大的出游规模。作为兰蒂斯王唯一的女儿,这位公主想必是一位掌上明珠――只要看那远远超过任何贵族标准、简直就和打仗没什么两样的护卫兵人数,便可以对此略知一二。 然而这些只是绝大多数人口耳相传的情况,不要说容貌,他们甚至连一睹公主身影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才知道这几天里蕾萨比安究竟在干什么。 自克林法尔教会回来,这一连四天里,蕾萨比安都把自己关在三楼的寝室之中,除了与她一起“自我禁锢”的两个女伴外,便只有艾斯塔克王子以及三名侍女能有机会与她见面。 确实,蕾萨比安哪也没去,应该说是哪也不愿意去,不仅是吃饭睡觉,就连洗澡都是让侍女将热水和浴盆送到寝室里来。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两名侍女外,便只有拉米亚的贴身女仆得以进入这个房间,其他的男女仆从最多只能到这层楼的楼梯口,便不得再踏进半步。 自从回到这间寝室,她们三个便时不时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者一起发呆。蕾萨比安还好,拉米亚和比尤蒂初时甚至还会偶尔抱成一团,哆嗦一阵,这种状况直到昨天才有所好转。同样从昨天开始,蕾萨比安忽然镇定了很多,她重新开始注意起自身的仪表,虽然并不出门,但已经打扮得像以往一样端庄得体――反观另外两位,还在披头散发地穿着睡袍。 在三人之中,蕾萨比安是第一个走出这间寝室的――尽管看上去仍然有些疲惫。 当拉米亚今天首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像前几天一样抱着被角发了一会呆,才突然注意到不见了蕾萨比安和那两名侍女的踪影,除去她自己和仍在沉睡的比尤蒂之外,这里便只剩下罗莉塔一人。 罗莉塔也是像前几天一样,早就已经守候在旁,此时立即飞奔出去,不一会便端着一盆热水重新回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来,一边微笑着,一边为她的女主人洗脸。 “蕾萨比安呢?”一边伸手去接毛巾,拉米亚一边破天荒地开口问了一句。 罗莉塔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几乎使她无法拿稳手中的毛巾。要知道,这可是这四天来,她第一次见到女主人开口说话。也许是心情的激荡令她分神,直到女主人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答道:“公主殿下出去了,她没有说要去哪。” 出去了?应该是恢复精神了吧。 拉米亚一边想着,一边四下望了望。罗莉塔见状,马上便走到了衣橱旁边将它打开:“主人,您也想出去走走吗?” “嗯……”拉米亚看着衣橱中琳琅满目的各式服装,呆了一小会,忽然抬手向着其中指了一下,“那件白的。” 罗莉塔应声将相应的衣架从衣橱中取出,看着挂置其下的服装,忽然愣了愣:“主人……是这件吗?” 拉米亚定睛瞧了瞧它,似乎对自己随手指出的选择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裙子就裙子吧。” 当拉米亚在罗莉塔的帮助下换好这套衣裙时,比尤蒂仍在睡梦之中未醒。拉米亚显然没有要唤醒比尤蒂的意思,漫无目的地带着罗莉塔走了出去。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吧,她才刚刚踏上通往楼下的楼梯,便差点与此时最不想见的人撞个满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拉米亚第一时间便转回身去,只可惜她甚至来不及让脚退回一级台阶,就被拉米亚斯捉住了手腕。 “你想躲开我?”拉米亚斯问得倒很直率。 “为什么不能?”拉米亚像拔河一样倾着身子挣了挣,又伸手去拨他的手指,只可惜没有取得一点成效。 罗莉塔只是紧张地在旁边盯着握住女主人手腕的那只手,虽然挺想帮忙,但她毕竟没有身份也没有胆量插手。 “我要跟你单独谈谈。”拉米亚斯任她挣扎了一小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向二楼走去。 拉米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一阵乱踢乱打,乃至于即将张嘴咬人的时候,拉米亚斯终于将她放了下来――确切来说,应该是抱到二楼的一间房间里,再扔到床上。 拉米亚斯反手锁上了房门,很显然将罗莉塔阻隔在了那道房门之后。 听到门闩声的拉米亚立时涌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想也不想便从床上爬起身来,跳下地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寻找窗户的位置。 “是因为教会的事?”拉米亚斯径自挡在了她的面前,那比她高出一头的身影至少能够令她意识到逃走的机率绝对不大。 拉米亚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同时在忐忑不安地考虑着他“实施犯罪”的机率又有多大。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对我露出这种目光。”拉米亚斯忽然叹了口气,“一共一百四十四人,其中被我亲手杀死九人。只有少数几个人,临死之前的目光就像你现在一样――充满憎恨。不过作为想出那种计划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憎恨我?” “那才不是我想出的!”拉米亚忍不住大声提出了抗议,“我只是模仿前人的做法而已。而且曾经那样做过的那个人,他也不是你这种杀人狂,只是惩治首恶罢了。” “首恶?”拉米亚斯突然露出了少许笑意,然而很快便又消融在脸上,“那只是你天真的想法而已。如果不把克林法尔教会彻底铲除,就难保其不会有死灰复燃的一天。你所说的前人,如果不是在没有实力彻底清除对手的情况下才与其残余达成妥协,便是早已挑起了其内部争端,从中扶植势力与排除异己罢了。” “你胡说!你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你听着,我明白你的想法。”拉米亚斯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你有你那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和正义感,也许我该因此而承认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但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的正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者!如果不能成为强者,那么除了顺应强者之外,唯一的选择便是死亡。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你至少是在我这个‘杀人狂’的庇护下才活到今天。” “而你就因此认为自己是个强者了?”拉米亚没好气地瞪着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之意。 “这一切都只是相对而言。”拉米亚斯点了点头,“对你而言,我已经是可以决定你生死的强者;不过对我而言,如果没有艾斯塔克,我也早就已经死了。” “你想说什么?”拉米亚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教会是个特殊的组织,而克林法尔教会是个野心勃勃的特殊组织。”拉米亚斯突然抬手握住了拉米亚的双肩,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他们的力量再强大一些,达到能够压制兰蒂斯王室的程度,你觉得你的计划还会有用吗?” “我……”拉米亚张了张嘴,却不由语塞。 “这是一场权力的争端,从克林法尔教会的教义上引用他们献祭的条文,只是为我们的行动取得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拉米亚斯松开她的肩膀,同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能够这么做,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你的计划,而是我们的军队――这就是口实与实力的分别。没有实力的话,再多的口实都是废话;而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口实便可以作为做出决断的契机。克林法尔教会的惨淡收场便是其身为弱者,却做出错误选择的结果。” “可是你……” 拉米亚斯摆了摆手,难得地打断了她说话:“同情敌人是愚蠢的表现。克林法尔教会从它开始向往权力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站到了王室的对立面;而你由始至终都是我们这一边的人。你已经身处强者的羽翼之下,但如果你无法认清这一点的话,也许这双羽翼不知何时会将你赶出巢窠――真的到了那时,我们便是敌人了。” 拉米亚不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虽然从那并不友善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认同眼前这位所说的一切,但其中针对拉米亚斯个人而言的抵触已经消退了不少。 “也许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这些话,也许永远不会……真是矛盾,我既希望你能够理解,又希望你永远不会理解……”拉米亚斯再一次拉起了她的手腕,不过这一次的态度比之前在楼梯上温和了很多,“走吧。艾斯塔克让我来带你过去,我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第三十九章 桥头堡 算起来,刚才在拉米亚斯的带领下,自从离开大别墅踏进这片地区后,一共经过了六道岗哨。。c其实从经过第一道岗哨时,拉米亚便已经意识到,这是她和罗莉塔以往绝不会被允许进入的区域――这位紧张兮兮的小女仆很显然现在也不能进入。 在经过第六道岗哨之后,对于最终进入这样一幢形式上不起眼,周围和内部却设下了重重警备的双层建筑,拉米亚自己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当她硬着头皮随拉米亚斯踏上二楼,走进其中一间在门口还设着四名警卫的房间后,身后重新关闭的那道由四层门板组成的复合房门令她不由想到了银行的金库。 房间的光线不算太暗,排除掉那找不出半扇窗户的四壁,拉米亚抬头看了看上方,发现这种照明正是来自正上方的天窗。 “殿下,人带来了。” 拉米亚斯的声音令她将目光从头顶收回,向室内环视了一圈。 房屋正中放置着一张大圆桌,铺在其上的地图又令她不由猜测起这会不会又是军事会议。 艾斯塔克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便将头转向一旁说道:“斯金,我想你能够明白自己进入这里意味着什么。” “是,我的决心不会有变。” 嗯?真的是斯金。说起来……周围这几人都不太眼熟耶……还是先看一下名字好了。 阿达尔特?维迪欧,军事941 斯金?伐洛文斯,军事831 塞塔?卡奇耶,军事955 基萨斯?托基洛,军事921 哇!哇哇!果然是军事会议!数值都很不错嘛,相比之下斯金这家伙简直就是纨绔子弟! 看来这些就是艾斯塔克的心腹了…… 呃……我也出现在这里了,那我是不是也成心腹了? “你说因克林法尔教会一役为契机,才决定效力于我……”艾斯塔克仍然看着斯金,忽然抬手指向拉米亚,“但我现在要告诉你,那种出人意料的计划,其实正是由这个女人想出。” “啊?我?不,我……”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自己,拉米亚忽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阿达尔特和斯金眼中的惊异最为明显,塞塔和基萨斯则只是稍显意外。 “即使如此……”随着眼中的异彩褪去,斯金也回复了常态,“您甚至不会掠夺一个女人的功劳,这一点便足以支撑起我的决心。” 艾斯塔克没有对斯金这句话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转过头向拉米亚斯他们说道:“坐吧。” 随着拉米亚斯在阿达尔特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与其他人一样围在大圆桌旁,拉米亚也只好在拉米亚斯身旁唯一的空位上落座。 “部署得怎么样了?”在拉米亚也坐下之后,艾斯塔克首先便问起了正事。 “借着马车巡游的名义,已经将计划中的兵力输送到预定位置。”拉米亚斯答道。 “斯金,你的意思呢?”艾斯塔克又将目光转向斯金,这一举动不由令拉米亚感到有些不解。 “是,殿下。”斯金向艾斯塔克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拉米亚斯,“殿下已经将诸位制定的速攻战术向我介绍了一遍,以我看来,这种战术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无论是胜是败,我军的损失都不容低估。” 此言一出,各人脸上都不由露出了一些异样,唯独拉米亚斯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此次速攻的成败关键,应当是米诺三天王。” “速攻?‘米诺三天王’?”拉米亚不由好奇地伸手碰了碰拉米亚斯的大腿,只可惜拉米亚斯显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考虑到克洛斯的援军,威尔海德、玛由、莱斯利夫三城,都需要在五天内拿下,且不论成败如何,强攻城堡的代价,想必诸位都心中有数。” “正是因为如此,这次才需要借公主出游的名义调动大军。”塞塔不以为然地插了一句,“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可以攻占这三城?” “没有。”斯金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但要向克洛斯进军,并不一定要攻下这三城。” “什么?”塞塔不由皱了皱眉,“你发现了什么秘密路线吗?” “不。陛下、派西菲克公爵、诺萨拉伯爵、卡耶利安子爵、马赛伯爵之间的因缘,想必诸位至少该略有所闻才对。”斯金转头看了艾斯塔克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异样,这才继续说道,“威尔海德的诺萨拉伯爵、玛由的卡耶利安子爵、莱斯利夫的马赛伯爵之所以被称为米诺三天王,便是因为他们的联合既起到了对抗陛下的作用,又有着牵制派西菲克公爵的实力。虽然他们长期以来主要阻止了我军东进,但只要稍做思考,也不难明白派西菲克公爵不能称王的深层原因。” “哦?”拉米亚斯忽然显出了几分兴趣,“你的意思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破绽?” “正是。”斯金点了点头,“当初三天王会与派西菲克公爵联手对抗陛下,究其原因便是――陛下以逆弑公爵之身在赛恩特称王。” 嗯?逆弑?公爵? 由于对这里的历史一无所知的缘故,拉米亚自己听得毫无头绪,但只要看一看其他人那些不太自然的神色,便可以猜到这恐怕会是一段不太光彩的历史吧。 “斯金。”艾斯塔克用右手食指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有些话在这里可以说说,但在其他地方被其他的人听到的话,就不太好了。” “是,殿下。”斯金笑了笑,显得并不紧张,“正是陛下称王的举动造成了三天王的不安,为了避免世传的领地被陛下的野心所占据,他们可以说是迫于形势才与派西菲克公爵结成同盟。然而从之后这十年来看,我国疆土持续向西扩张,三天王与派西菲克公爵的领地却基本没有变化,这其中的原因便很值得深思了。” “嗯……你是想说,他们之间也有互相牵制的关系?”艾斯塔克在不知不觉中抬起左手,轻轻挠着下巴。 “正是。”斯金再次点了点头,“陛下登基之初局势不稳,国内国外都充斥着反对之声,所以才会急于清除那些最有可能反对自己的同殿之臣。然而现在的形势已与十年前大不相同。陛下的王位已经巩固,我国的实力也已经今非昔比。正如诸位此前的速攻计划来看,只要愿意承担损失,我军完全有能力东征克洛斯。” “我还是没有明白,你想说什么?”基萨斯皱着双眉,神色不太愉快地看了斯金一眼。 “三天王虽然没有什么开疆拓土的能力,但对于形势的把握,还不至于会出太大差错,我相信他们同样能够看出这一点。”斯金忽然神色一凛,站起身来将手指向桌面上的地图,“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引导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认清这一点。这不是战术,而是战略。” “三城……之间?”艾斯塔克看着斯金所指的位置,也显得有些讶异。 “殿下。”斯金的语调显得相当严肃,“只要您能够确保他们的世袭爵位和领地不至于减少,我便有足够的信心令米诺三天王倒戈。” 咦?这家伙,才831的军事也在这里谈什么战略?他不是昏了头吧?虽然我是一窍不通啦,但芯片检测出的能力水准肯定是准确无误的。 斯金?伐洛文斯,谋略1000 呃……好吧,芯片大人,我知道你是故意来拆我台的…… “嗯……”艾斯塔克沉吟了一会,这才郑重其事地举起右手,“我能够保证。” “三天王的软肋,便是其中爵位与地位都最低的托伊?卡耶利安子爵。”得到艾斯塔克的承诺,斯金这才接着说下去,“我们要在三城之间迅速建起一座要塞,作为可以进攻其中任何一方的桥头堡。同时向玛由城派出使者,以保障领地和爵位为条件――当然最好能够将他晋升为伯爵――说服卡耶利安子爵倒戈。之后不用刻意宣传此事,只要不封锁消息,卡耶利安子爵投诚的事自然会传入另外两位伯爵耳中。那么接下来的结果,便不言可知。” “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们一定会倒戈?”塞塔不以为然地问了一句。 “在离京之前,我便已经将米诺境内的情报调查清楚,三天王之间长期以来一直就意见不合,只是迫于东西两路的威胁才联合自保;各自之间的诸多矛盾也都一直不敢加以解决,只是不得不忍耐而已。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不要发起进攻,只摆出随时可以攻击的态势,再加以怀柔,便可以彻底瓦解这种同盟。” “你说你在离京之前便调查清楚米诺地区的情报?”艾斯塔克有些意外地插进一句。 “陛下调动如此庞大的军队,怎么会只为给公主殿下充当护卫呢?”斯金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艾斯塔克看着斯金的笑容,托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弹了弹地图:“拉米亚斯,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一座至少能容纳两千人的要塞。” 第四十章 三日城塞(上) 限时三天完成一座要塞,这种命令乍听之下确实像是刻意的刁难。。但有这种感觉的似乎只有斯金和拉米亚两人,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当事人——拉米亚斯自己——都没有感到如何意外。 面对如此紧急的工程,拉米亚斯在人员选择上也令斯金大大地意外了一番——两千名民伕全部从平民中征发,不要半个奴隶。按常理来说,越是紧急的事情,越应该征用大量的奴隶,因为奴隶的性命无需顾虑,即使强迫他们不得休息劳作至死也是理所当然。而且奴隶无需给予报酬,只要提供适量的食物即可——那可比饲养同等数量的杂种狗还要便宜;可是如果征用平民的话,不仅要提供人吃的食物,还需要付给报酬。通常雇佣一个农民的价钱,就可以征用四到五个奴隶。 最初拉米亚还以为,拉米亚斯会这么做完全是出如他对待奴隶的态度,然而当她跟着拉米亚斯率领的先锋队到达目的地“开工”之后,才发现事情的原因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将两千名平民每二十人分为一组,划定出每组的任务,并且各指定一名组长。最先完成的小组,每人奖励金环一枚,第二个完成的小组则是每人五枚银环,第三个小组每人一枚银环,偷工减料或者超出时间的全组斩首。 在“开工”之前,拉米亚斯就向这些民伕宣布了这种奖惩条件。尽管最后一条有些吓人,但那些奖励还是相当吸引人的——不要说一枚金环,小康之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不过在两枚银环上下。 看到那些民伕争先恐后的劳动场面,拉米亚很快明白了拉米亚斯不要奴隶的原因。的确,对于根本没有财产权的奴隶来说,就算奖励他们一万枚金环也毫无意义,任何奖赏最终都只会落入他们主人的腰包,恐怕只有逾期斩首这种关系到性命的惩罚能够让他们不至于偷懒罢了。但是看一看现在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拉米亚至少能够确定一点:冲着钱的面子,这些人确实比奴隶卖力太多了。 与那些忙碌的民伕相比,拉米亚斯带来的三千名骑兵则悠闲多了,除了分出几支小队巡逻之外,其他人就待在营地里。如果不是因为当值的士兵全都装束齐整,拉米亚真的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偷懒。 仅仅半天的时间,那座预计中的要塞便已经初具雏形,从地基和墙根已经可以看出其大致的规模。 不过从这个雏形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时代的建筑技术果然还挺落后。要塞的墙壁都是以木材交叠出框架,再填进碎石和泥浆筑成,这种墙壁的硬度显然无法与用城砖砌成的相比。当拉米亚偶然问起为什么不用砖块时,拉米亚斯显得对“砖块”这一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很感兴趣。尽管对于拉米亚所说的这种令泥土变得像岩石一样坚固的方法感到难以置信,但拉米亚斯还是很认真地将它记录下来,并指派了一支小队立即将这份绝密文件呈报给艾斯塔克王子。 也许在拉米亚斯的眼中,拉米亚是一个神秘而且眼光超前的家伙,但她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随口提到的小小砖块将会成为支撑一代庞大帝国的划时代发明。 事实上,就连已经近在眼前的危险拉米亚都没有看到。在第二天的午餐之后不久,当一名负责巡哨的士兵回来向拉米亚斯汇报的时候,她可是被报告中敌军的人数确确实实地吓了一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拉米亚斯倒显得相当镇定。其实拉米亚只要对他的地图稍稍上心一点,便不难发现这两股敌军出现的位置其实早已被拉米亚斯划上了标记。 拉米亚斯并没有集结所有的士兵,即使面对预估在七千人左右的敌军数量,他还是只点出了一千五百人迎战。 说实话,尽管拉米亚斯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拉米亚对他的这种轻敌举动还是有点提心吊胆——尤其是现在他还硬要拉上自己同去的情况下。 虽然说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确实层出不穷,但那些光辉事迹的铸就者们往往都事先具备了一些特定的条件,而眼前拉米亚并没有看出来拉米亚斯具有什么决定成败的优势。 拉米亚斯带领的这支骑兵队伍往南行进了没有多久,便正式见到了两股敌军中的一支。 对面并不全是骑兵,依据目测来看,步兵的比例大约占了三分之二。依照目前所知的情报,这是南方莱斯利夫城的军队,他们旗帜上那卷曲的树叶徽记也证明了这一点。这支军队的预估人数是四千人左右,即使只有三分之一的骑兵,其数量还是与拉米亚斯当前的兵力相当。 依照拉米亚从以往玩过的战略游戏中得来的认识,眼前这种开阔的平原地带是最适合骑兵发挥的战场,但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骑兵的大量损耗也将无可避免。再加上敌军还有两千多人的步兵阵容,胜利的天平目前显然没有偏向他们。 这些敌人并不像拉米亚斯这边一样是保持着队形在行进,因此当双方相互望见对方旗帜的时候,他们显得忙乱了一会,才在对面摆开阵势。 拉米亚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拉米亚斯的旗帜。因为此次身为前线主将的缘故,拉米亚斯没有使用艾斯塔克的三桐叶军旗,而是打出了自己的旗帜。说实话,这面旗帜多多少少令拉米亚觉得有点愤世嫉俗的意味。 类似盾牌边缘的旗面底纹,中间绘着一柄折断了一半的剑,这便是拉米亚斯的旗帜。依照拉米亚所知的那些风俗来看,剑刃折断是不详之兆,往往被行军打仗的人视为大忌,恐怕除了拉米亚斯,没有谁会选择这样一种图案作为自己的旗帜。 会不会是因为这家伙用刀不用剑,才选了这种图案呢? 不过眼前的情况显然不会让她悠闲地去揣度拉米亚斯旗帜的含义,对面已经摆出阵形的敌人令她开始不由担心起自身的安危来。 敌军的阵形是中规中矩的方形,骑兵集中在中央,两翼和后方都是步兵。拉米亚斯这边则是与他的旗帜有着几分神似的“非主流”阵形:原本整整齐齐地呈方阵行进的骑兵此时反而看着有些杂乱,有些人脸朝着敌人的方向,有些则朝着左右两边,甚至还有人面对着后方。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古怪阵形,拉米亚差点掉下马去,她实在不敢想象这些以精锐和训练有素著称的士兵能够摆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阵形来。 对面的敌军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看起来乱糟糟的阵形——从那边的笑骂声中便可以看出端倪。 “这……这是怎么了?”顾不得敌人的反应,拉米亚紧张兮兮地向拉米亚斯问道。 拉米亚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放下了头盔的面甲,策马来到队伍的正前方,将腰间的军刀拔出,高高举起。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亲眼所见的情况显得一团糟,拉米亚却觉得拉米亚斯似乎正在掌控着胜利的天平,并且要将它彻底扳转过来。 一声嘹亮的号角声突然从对面吹响。 伴着那声号角,对面的骑兵立时动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步兵也纷纷大声呼喝着,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发起冲锋。当作为先锋的骑兵与对方的冲击暂告一段落之后,便该是他们发挥的时间。 在敌军骑兵动了之后,拉米亚斯才向着前方挥下军刀,这边的骑兵也立即向前冲出。且不论那面团似的阵形,单单听他们的呐喊声的话,气势上倒是绝不输给对方。 不过,这边骑兵的举动实在是令人觉得有些奇怪,只有最右侧的骑兵向前冲出,左侧的骑兵虽然也动了起来,但却好像是在原地打转。 直到将近三分之一的骑兵越过拉米亚身前的位置,她才猛然间注意到,那些“原地打转”的骑兵已经有好几名从她身旁经过。 不……不对!这个阵形一点也不乱! 睁大眼睛看着这些骑兵的举动,拉米亚忽然猜出了他们的行进轨迹。 这个阵形就像卷尺一样,并不像常规的方型阵势那样进行集团冲锋,而是让骑兵像卷尺状卷成一团,攻击的时候也是这样卷着出去,保持着长条状的队形。 忽然,从眼前经过的骑兵身上有件东西引起了拉米亚的注意。 那种造型……好像是她的那把弩弓加大了几号的版本…… 第四十一章 三日城塞(中) 当最前排的兰蒂斯骑兵即将与敌方接触的时候,他们忽然改变了行进的路线,不再向前突进,而是折向左面,同时纷纷举起悬在鞍边的手弩。。 折向一旁的行为也许还可以被视作怯战,但随之而来的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则立即让莱斯利夫的骑兵们不得不纠正了自己这种错误的认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列出如此薄弱阵形的敌人如何做出这种高密集度射击。战场上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依据对抗弓箭手的经验来判断,这种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迅速突破。 没有掩蔽物的空旷环境无疑让箭雨起到了很好的面杀伤效果,然而更要命的却是这种射击的持久力――兰蒂斯骑兵的这种阵形正是像转圈一样轮番上前抛射,从而令箭矢接连不断地发射出来。短短的一小会时间,前方的莱斯利夫骑兵便已有上百人栽下马去。 也许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射击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莱斯利夫骑兵很快改变了那密集的冲锋阵形,开始向两翼分散。然而兰蒂斯骑兵接下来的行动立即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面对着的并不是一群依靠双腿行进的弓箭手。 最初开始射击的骑兵此时已经转到了队伍的后部,拉米亚斯亲自带领的后队则顶上了前锋的位置,他们没有像之前的骑兵那样继续用弩弓射击,而是抓住莱斯利夫骑兵散开的机会,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进敌阵。 没有任何悬念,莱斯利夫骑兵的阵形中央顿时便被撕开了一道巨大伤痕。受到刚才的挫折影响,他们原本高昂的士气已经明显有所消退,此时面对着这如同锋利尖刀一般将他们左右两翼迅速切断的突击,更是渐渐显露出了少许混乱的征兆。 跟在骑兵后面的步兵方阵原本十分悠闲,依照刚才看到的情况来判断,他们一会要做的就是争夺地上那些还能使用的武器和盔甲,以及顺手弄死那些倒在地上呻吟、还没正式断气的敌军伤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当一队全身漆黑,穿着明显隶属于敌军铠甲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这些步兵中的大部分顿时纷纷傻了眼。 这队兰蒂斯骑兵以惊人的速度突破了他们前面的骑兵方阵,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迹――而且看得出来并非来自于自己。在这队兰蒂斯骑兵撕开的突破口边缘,几名莱斯利夫骑兵正在刀锋的作用下栽下马去,更多的人则是纷纷约马退避。 兰蒂斯骑兵没有与这些不经打的对手多做纠缠,以极短的时间调整了一下队形,便立即向着尚未反应过来的步兵队冲了过去。 拉米亚斯率先冲进了这原本便不算齐整的步兵方阵,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挥刀放倒了十多人。他率领的这些部下,收获也都与他相差不大。 说句老实话,他们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是在一路挥刀乱砍,既不追求一击毙命,也不割取敌人的首级――要知道杀敌的战功可是以首级计数,没有首级便等于没有功勋。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攻击却显得超乎常理地迅速,甚至不等刚刚被突破的莱斯利夫骑兵重整阵形,其后的这片步兵方阵便已经陷入了崩溃的危机。 虽然此时倒在地上的步兵大多只是受伤,但那齐刷刷倒下的人潮却在近旁亲眼目睹的人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随着伤者的呻吟像浪潮一样扩散开来,心中的恐惧终于让一部分人放弃了对抗的念头,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开始逃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即使方阵正中的那名指挥官极力想要喝止那些不断出现的逃亡者,但他的努力除了让如同虎入羊群的兰蒂斯骑兵更加注意这里之外,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因为那名指挥官身边的士兵仍然紧紧地凝聚在一起,这些兰蒂斯骑兵并没有急于攻击敌军指挥官的所在,而是继续收割着其周边尚未逃散的士兵。 前方的莱斯利夫骑兵似乎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重新拼接起了刚才被冲破的阵形。不过之前让他们沐浴了一顿箭雨的兰蒂斯骑兵前锋此时也重新回到了他们正面,在又一轮射击之后,才拿出常规的骑兵作战的样子冲了过来。 莱斯利夫骑兵的处境要比他们的步兵好得多,虽然甫一交锋便处于下风,但伤亡的状况看起来还算过得去。那名指挥官近旁,渐渐处在兰蒂斯骑兵围攻下的步兵们则没有什么对抗骑兵的资本――尤其是在眼前这些兰蒂斯骑兵突然射出一片片密集的箭矢后,这些步兵立时炸开了锅。 即便是那名一直努力维持阵形的指挥官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些兰蒂斯骑兵竟然可以做出这种程度的射击――那简直与数倍于其数量的弓箭手齐射相差无几。 步兵们真正的死亡人数其实很少,但他们中并没有几个人会在负伤流血的情况下仍然奋勇作战,对于这场战斗而言,那满地的伤者已经与死者无异,甚至更糟。 兰蒂斯骑兵的马蹄可以毫无顾忌地从伤者身上踏过,这些步兵们却没有谁会去踩踏自己一方的伤员。如此一来,尽管兰蒂斯骑兵最初突入的只是步兵方阵的中心,却将由此产生的大批伤者变成了阻碍两翼增援的屏障。 而挣扎的人影、呻吟的声音、血腥的气息,这些无疑从视觉、听觉、嗅觉上一步步地积累起了莱斯利夫步兵心中的惶恐,而那最后的一波齐射则让这种惶恐彻底地暴露出来。 四千多人的步兵方阵,仅仅在五百余名骑兵的冲击下瞬间便几近崩溃。就算骑兵在平原地形上占尽优势,这种一面倒的战况还是莱斯利夫军队始料未及的。 那名指挥官身旁的形势显得越发严峻,拉米亚斯也一度冲到了他的旗帜近前,若不是他身旁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老兵,只怕此时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前方的莱斯利夫骑兵显然注意到了后方步兵队的险状,但在与敌军骑兵胶着的状态下也确实显得有心无力。 当拉米亚斯再一次冲击到那名指挥官身边,出人意料地砍断那面卷叶旗帜时,莱斯利夫骑兵的指挥官终于不得不放弃了眼前的战斗,带着百余名骑兵抽身退出,不顾一切地赶来增援这里。 随着指挥官的后撤,失去指挥的莱斯利夫骑兵也在又一轮冲击之后终于溃散,再丢下近百具尸体,便自顾自地各自逃散。 那些后撤的莱斯利夫骑兵并没有与拉米亚斯的部属过多纠缠,只是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向步兵指挥官处涌去。 那名失去旗帜、几乎命悬一线的莱斯利夫军官在这些骑兵的掩护下也终于踏上了自己伤兵的身躯。当他们成功地从兰蒂斯骑兵的包围圈出突围而出,与少数赶回来接应的步兵重新汇合时,还没有倒下的人数已经寥寥可数。 他们没有再做停留,两名军官更是顾不上接应自己的那些忠心步兵,只领着能够跟得上的骑兵便立即向南逃去。 拉米亚斯也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命令尽数杀死那些仍然滞留在战场上的敌军伤员。 不少外围的伤兵已经逃离了这一片浴血的土地,而那些来不及离开或者没有余力离开的则被陆续带向死亡。 兰蒂斯骑兵也并非毫发无伤,如果算上目前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人员,损耗的人数已近三成,但这与敌军的死伤相比显然意味着辉煌的胜利。 由始至终没有参加战斗的,便只有始终呆在后方的拉米亚一人。 亲眼目睹了这场近在眼前的真实战斗,但拉米亚却无法找到丝毫在以往玩战争游戏时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此时在她眼前被抹杀的,并不是游戏中由0和1组成的战斗单位,而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尽管感到胃中有些不适,但拉米亚还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终究没有提出让拉米亚斯放过那些伤兵的想法,只是望着那些在这片屠场中不断穿梭的骑兵身影出神。 “习惯了?”拉米亚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边,将她吓了一跳。 拉米亚斯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往自己的马项下挂上血淋淋的人头,只是在左手中拎着刚才被他斩获的那面军旗。 拉米亚摇了摇头,忽然露出了一丝犹豫,又点了点头,然后便将目光从拉米亚斯那身遍布血迹的铠甲上移开。 “习惯就好。”拉米亚斯似乎笑了一下,“这就是战争。”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拉米亚不由望了一眼北面那依稀可辨的“建筑工地”。 “这还需要一点时间。”拉米亚斯将手中的军旗卷起,插进了鞍边的革囊,“我不想在战场上留下战死部下的尸体。” “真看不出来……” “威尔海德的安多尔是个老狐狸,他不会急于发起进攻。”拉米亚斯眯起眼睛向北瞟了一眼,“但愿我们明天不会见到他了……” 第四十二章 三日城塞(下) 拉米亚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拉米亚斯这次坚持要带她同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原来军队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仅仅由一群孔武有力的家伙组成,这里同样有着不少繁缛的文职工作。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她已经发现艾斯塔克的身边并不缺乏骁勇善战的将领,但对于精通政务的文臣可就捉襟见肘。目前在这里除了她以外,随军的文书人员都仅仅算得上粗通文墨而已,尤其是他们那蹩脚的数学水平,不由得令她总是联想到小学生。 从战术统计到个人功勋,这些原本由五六个人负责的工作,由于有了拉米亚的加入,所消耗的时间竟然缩短了一半有余。也正是因为如此,另外几个文员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奉若神明,尽管拉米亚斯并没有指定拉米亚的职务,她仍然成了这些人的头头;当然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只是平民。 继大败莱斯利夫军队之后,次日中午拉米亚斯又带着之前待命的另一千五百人外出了,这一次他没有带上拉米亚,而是将她留在了文职工作之中。当傍晚时分,他们那在编制上稍有缩减的队伍兴高采烈地回到营中时,鲜血浸渍的甲胄以及一颗颗人头立即便能让人明白他们去干了什么。看得出来,这又是一次大胜。 一些消逝在战场上的同伴多多少少会勾起几分伤感,但此时萦绕在众人心头的则大多是喜悦与兴奋。尽管在伊玛们主持的火化仪式上也有人落泪,但闲暇时分士兵们谈论最多的仍是自己又立下了什么功勋。 由于没有足够的军阶,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的营帐,拉米亚仍然是与拉米亚斯共用一间营帐,但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对此抱上了无所谓的态度,尽管这样使她与拉米亚斯的关系看上去显得不伦不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间营帐也是她的临时办公场所,一切开支、奖赏和处罚都要由她来做最终审计。可以说,在财务方面她已经取代拉米亚斯成为了这里的一把手。 拉米亚斯宣布的那种奖惩条件确实很有效,在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便陆续开始有完工的队伍申报上来。作为一名对建筑和军事一窍不通的“专家”,拉米亚显然没有自己去验收的兴趣,只是将相应的奖赏记入账簿,便打发人拿着它去通知正在外出巡视的拉米亚斯。而稍后由拉米亚斯亲自带回营帐来的这本账簿,也只是添上了同意的批复罢了。 从拉米亚斯的脸色上看不出他的喜怒,但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却觉得他现在心情应该相当不错。 拉米亚斯忽然向身后挥了挥手,让此时正在营帐中的几名文员退下。这些人马上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各自向拉米亚斯鞠了一躬,便一个个退出帐去。 “你好像心情不错嘛。”此时仍然心安理得地坐稳在椅子上的便只有拉米亚了,她合上手中的账簿,将笔夹在中间,悠然地看着拉米亚斯。 “还好吧。”拉米亚斯放下帐幕,来到拉米亚的对面坐下,“你现在知道这三天需要花费多少钱了吗?” “嗯……”拉米亚翻了翻桌上的几本账簿,“算上奖赏的话,总花费在六百四十金左右。” “不对。”拉米亚斯摇了摇头,“花费在两千五百金以上。” 拉米亚闻言一愣,瞥了一眼账簿,又忍不住看向拉米亚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个家伙……是在指使我做假账吗?四倍的报账额,这胃口是不是也太大了点……艾斯塔克手下虽然缺少财务人员,但也不至于会傻到任你这么贪污吧? “武器、马匹、训练、给养、抚恤金。”拉米亚斯忽然伸出右手,依次扳下五只手指,“完全的战争花费需要算上这些开销。两千五百金相当于伊斯塔加尔一年半的总税收——不过,为了这场战争,我们已经筹备了三年。” 哦……原来如此…… “等等!既然三年前就开始筹备,那么你们早就预计要花这么多钱了?”拉米亚忽然抛出了一个疑问,眼见拉米亚斯点头表示肯定,便又接下去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坚持要打这场仗呢?” “为什么?”拉米亚斯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控制米诺全境的话,得到的回报又岂止是这点钱财。” “我怎么没看出来?” “看来政治上的问题,你还不甚了解。”拉米亚斯忽然叹了口气,“你曾经告诉我,你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能力。那么,你看斯金·伐洛文斯如何?他有没有辅佐殿下的能力?” “这个……”拉米亚皱着眉头想了想,“我没有怎么注意他。不过,单从谋略方面来说的话,他是全球第一。” “‘全球第一’?这是什么意思?”拉米亚斯的语气显得有些意外,“你是想说‘天下第一’?” 呃……忘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星球是圆的……算了,我也没有能力做次环球旅行来证明这里是圆的,而且天知道它的半径会不会比地球大很多。 “对对,就是天下第一。”拉米亚顺着拉米亚斯的说法点了点头。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那天斯金所说的‘逆弑公爵’是什么意思?是指现在的国王吗?” 拉米亚斯皱起眉头看了她一会,又回过头去看了看门口,这才向她俯过身去,将声音压低了少许:“现在的兰蒂斯王,曾经便是米诺的督军,泰里纳斯公爵。” “那……简单点说……就是他推翻了米诺国王,然后自己登基?” “差不多。”拉米亚斯点点头,“现在盘踞克洛斯的派西菲克公爵曾经是米诺的枢机卿,同泰里纳斯公爵一样,是米诺王的亲弟弟。” “什么?亲弟弟?”拉米亚差点失声叫出来,“那他们还……” “嘘!”拉米亚斯一手按住了拉米亚的嘴唇,“你在大惊小怪什么?” “唔……”拉米亚伸手掰开了他的手掌,“背叛自己的亲兄弟,你难道不觉得不正常?” 拉米亚斯的脸色忽然一黯,但这仅仅持续了短暂的一瞬间:“下克上,父子猜忌,骨肉相残。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正常可言。” “阿修斯……”拉米亚显然敏感地从他一瞬间的表情中捕捉到了点什么。 “我叫拉米亚斯。兰蒂斯王子艾斯塔克的近卫队长,拉米亚斯。”拉米亚斯露出了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接下来的话却颇有威胁的意味,“你想要我帮你领取抚恤金吗?” 呃……还是小命要紧。 拉米亚讪讪地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既然是亲兄弟,为什么他们的姓氏却不同呢?” “哦?”拉米亚斯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做出了回答,“姓氏也是继承权的一部分。艾斯塔克将来也是这样,如果将来是雷蒙洛特加冕的话,他便要改换姓氏,领有世袭公爵爵位。追根溯源的话,绝大多数的贵族世家都是王族后裔。” “你为什么要加‘如果’?”拉米亚不由注意到了拉米亚斯特意加重读音的这个词。 拉米亚斯笑着摸了摸佩刀的握柄,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呃……裸的威胁…… 拉米亚不由缩了缩环抱在胸前的双臂,但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继续问道:“那个……督军是什么官职?枢机卿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拉米亚斯愣了一愣:“难道你以前生活的国家,没有分设文武官员?” “呃……我们那没这么叫的……”拉米亚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而且我平时看到的官职中好像也没这么叫的……” 拉米亚斯看似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枢机卿是文臣之首,督军是武官之首。督军以下是元帅和大将军。艾斯塔克目前的官职是大将军,你想想你怎么可能在他的领内见到督军?” 哦……那这么看来,枢机卿就相当于国家主席,督军就等于是军委主席了。 “那枢机卿下面还有什么官职呢?”拉米亚继续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发出追问。 “首辅和太政……”拉米亚斯忽然打住了话头,拿起了一本账簿翻开。 拉米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说话说一半的家伙,然而她很快明白了拉米亚斯为什么这么做——帐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名传令兵进来报告:又有数支要塞的建筑队伍完成了自己的工程。 拉米亚斯听他简要地汇报了一下,便起身出去,像之前一样前去验收那些民伕的工作。 拉米亚重新翻开账簿,拿起笔沙沙沙地记录了一下刚才的报告,便又悠闲地将账簿合上,仰头靠在椅子上,开始回味刚才从拉米亚斯那里得到的信息。 第四十三章 和平使者 这场战争比拉米亚预想的要短暂得多。。 在拉米亚斯验收完所有民伕的工程之后又过了两天——也就是他们驻扎在此的第五天——拉米亚斯便下达了返回的命令。当然,这并不意味这所要塞真的完全完工了——民伕们已经完成了最基本也最主要的工作,但其余的部分应该交由军队自己来做;这也不表示兰蒂斯军队不再防守这座要塞——前来接替拉米亚斯的军队已经到达。 对于不太喜欢这场战争的拉米亚来说,这应该算是不错的结果,但那从三千人减员到二千四百余人的骑兵队伍令她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不过与骑兵们的伤亡相对地,他们的队伍中多出了十几个新面孔——这些人穿着与兰蒂斯骑兵不同的轻装盔甲,从旗帜上可以辨认出隶属于东面的玛由城。这些新面孔的首领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是玛由城领主——托伊·卡耶利安子爵的次子,名叫希卡洛·卡耶利安。当然拉米亚并没有特意去记他的名字,只不过在芯片的作用下看到的,他那高达923的政务数值令拉米亚不由得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希卡洛给拉米亚的感觉,便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宦,而偶然间向拉米亚斯问出的情报则证实了她的这种感觉。作为身份低贱的女仆所生的儿子,希卡洛的地位显然无法与他的兄长浮斯特·卡耶利安相提并论;在他的幼年时代,甚至便连一些地位稍高的仆役都敢当面羞辱这位“贵族”。 虽然希卡洛此行表面上说是朝觐,但任何一个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人都能想明白,他只是玛由城送来的人质罢了。而且可以想象,托伊·卡耶利安子爵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儿子。 明知道艾斯塔克手下稀缺政治人才,拉米亚显然不会向拉米亚斯隐瞒自己所发现的希卡洛。不过返回途中,拉米亚斯总共才和希卡洛“约谈”了还不足十句话,而且看不出来有没有招揽之意。 希卡洛对待拉米亚斯的态度谈不上倨傲,但也不算谦逊。不知为什么,拉米亚总是隐隐觉得,尽管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荣耀,希卡洛依然舍不得自己血液中残存的那一份“贵气”。 就这么一路返回伊斯塔加尔,返回艾斯塔克的府邸,稀里糊涂地被记上一番战功,又稀里糊涂地参加完艾斯塔克宴请希卡洛的宴会,拉米亚终于回到了“阔别”五天之久的卧室。 卧室里依旧干干净净。 门板和脚步的声音惊醒了正趴在床尾打盹的罗莉塔,她睁开眼睛一认出拉米亚的身影,便连忙跳起身来,要去准备供女主人洗澡的热水。 将已经风尘仆仆的皮甲和外衣裤随手扔在地上,洗完澡,换过一套轻便的睡衣,拉米亚一头扎进松软的被褥,很快便扑进了睡梦的怀抱。 接下来的几天,她除了照例去处理一下先前做惯了的政务,便是在别墅附近到处闲逛,有时也去陪那位比她更加闲得无聊的公主殿下说说话。作为一名自认混饭吃的闲人,她可没有去关心那座扼守在交通咽喉的要塞具有什么意义。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闲,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都显得很忙——尤其是在打着卷曲叶旗帜的那队使者来了之后。 宾利·马赛,这是斯卡特·马赛伯爵唯一的儿子。尽管这是个无论从长相还是数据上看,都显得又肥又蠢的废物,但宾利的身份地位显然不是希卡洛所能比拟的。伯爵继承人、独子,这两重身份便已经标明了这头肥猪的重量——当然只有拉米亚在背地里这么叫他,起因便是“肥猪”在欢迎晚宴上不知好歹地想要将她推倒在沙发里。 拉米亚斯击败了莱斯利夫的军队,在新建要塞的南边狠狠地给了老马赛一下子,这回又在晚宴的会场里狠狠地给了小马赛一下——当这位未来的马赛伯爵过于浪漫地想要将拉米亚按倒在沙发里索吻时,“凑巧路过的”拉米亚斯“失手”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扔出了十米多远。 也许是拉米亚斯那惊人的膂力甚至比宾利那惊人的体形更加令人瞩目。自从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希卡洛对待拉米亚斯的态度便比之前好转了许多,但有时刻意表现出来的举动,却仿佛仍要向人说明自己只是一名礼贤下士的贵族。 而作为“误伤”受害者的宾利——擦破了几处皮——反倒一直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能毫不介意地在茶余饭后与人大谈特谈这件事,并且随后对拉米亚斯的身手赞不绝口。抛开别的不良印象不说,单看他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拉米亚便不得不承认,这位未来的马赛伯爵如果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或伪君子,那么便是一个胸襟过人的真汉子。 与斯金的预料略有不同,三城之中最北的威德海尔一直没有任何表示。但无论如何,三城互为犄角的局势已经不复存在。 虽然不关心周遭的局势,但那不时可见的军队调令、与日俱增的预支军费都让拉米亚明明白白地知道——接下来的战争恐怕不会再那么短暂。 然而便在所有人都以为威德海尔之战无可避免的时候,一队突如其来的使团却重新带来了和平的希望。 安多尔·诺萨拉,当这位雄据一方的伯爵带着自己的继承人——长子洛丹米尔·诺萨拉——突然来访的时候,这个消息甚至令艾斯塔克都愣了愣神,继而才流露出一阵狂喜。 在消息到达之后两天便顺利抵达的使团证实了它的准确性。 在与艾斯塔克王子会见的时候,诺萨拉伯爵的态度都显得非常诚恳;在其他贵族面前,他和他的长子也都是谦逊有礼的贵族。虽然之前在拉米亚斯手中吃过惨败,此行也颇有被迫求和的嫌疑,但诺萨拉伯爵父子还是牢牢抓住了不少伊斯塔加尔贵族的心。 据斯金的分析,诺萨拉伯爵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来,恐怕是之前有向克洛斯的派西菲克公爵请求援军,但终究未果。不过无论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地将克洛斯的西北门户纳入囊中,确实是件好事。只可惜虽然诺萨拉伯爵的身份远非另外两城的使者可比,但终究没有扣留一地领主充当人质的道理,待他再住一段时间自然便要回去,但会留下自己的长子作为人质。 天知道是不是来凑趣,一位四十多岁、名叫多克特·尤尼沃斯提的侯爵的到来又令府邸的大多数人员不得不再忙活一阵。而且拉米亚发现,这里似乎有个很不愿意见到多克特的家伙——蕾萨比安公主。蕾萨比安在不得不亲自迎接尤尼沃斯提侯爵时怯生生的那一声“老师”,也立即让拉米亚大致明白了她不愿意见到多克特的原因。 不过拉米亚的猜测很不幸地与事情的真相大相径庭。这其中并没有她从前所知的那些充斥体罚与暴力的不和谐师生关系,也没有某种肥皂剧中超越年龄与辈份的禁忌之恋。多克特看蕾萨比安时的目光很严厉、但也很慈祥,看得出来他已经能在某些方面代行父亲的职责。真正令蕾萨比安不欢迎这位老师的原因,便是他所带来的那个多多少少在她意料之中的消息——联姻。 多克特带来了一份国王的诏令。这并不是正式的公文诏令,而是以国王的身份颁布给王室成员的。多克特也不是简单地作为一名信使——想来也不可能有哪个国王让堂堂的侯爵干一份信差的活。多克特同时带来的并没有其他实物,而是那些已经深深记入脑中的情报。他与蕾萨比安稍稍谈了点时间,大致地安抚了一下这位公主的情绪,转达甚至编撰一些国王陛下不方便与她直说的好话,便与艾斯塔克单独找了间密室。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谈、谈了些什么,甚至连艾斯塔克最心腹的拉米亚斯都对此一无所知。 诏令在蕾萨比安看完之后便被烧掉,而她自己又像艾斯塔克和多克特一样,对此守口如瓶。 拉米亚所知道的,便是蕾萨比安在这位侯爵来了之后,便时不时陷入沉思之中。 拉米亚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对那份诏令的内容产生了些许兴趣,但另外几双暗地里关注此事的眼睛,则显然不仅仅是基于兴趣…… 第四十四章 躲猫猫 虽然聚集了诸多贵客,但伊斯塔加尔最近的天气却很不识趣,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甚至让安多尔?诺萨拉伯爵不得不推迟了返回威德海尔的计划,多耽搁了一段时间。。作为这里的主人,艾斯塔克的心情倒是大好――要知道他所取得的并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胜利。 现在这里唯一连续保持心情欠佳状态的恐怕便只有蕾萨比安了。自从接到那份与联姻有关的诏书,她便一直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除了例行向艾斯塔克和多克特请安之外,几乎都窝在她的临时寝室之中。 最近能够自由出入公主寝室的除了她的贴身侍婢,便只有比尤蒂和拉米亚了。 比尤蒂确实是位大家闺秀,在这种不宜外出的阴雨天气,她来找蕾萨比安不外乎是坐下品茶聊天。但与这种传统而又正式的贵妇人社交模式相比,拉米亚的各种花样要更受欢迎得多。 虽然拉米亚本身并不太情愿干这种哄孩子的工作,但艾斯塔克显然敏感地顾及到了蕾萨比安的感受,暂停了拉米亚之前的职责,便给她秘密下达了陪伴蕾萨比安的命令。不过说实话,拉米亚这辈子可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让人想方设法地找乐子玩的工作。 阴雨天气极大地限制了贵族小姐们可以选择的娱乐项目,但这可难不倒宅腐出身的拉米亚。虽然这里没有因特网也没有电子游戏,但拉米亚随便抖露出来的几种室内游戏仍然深深地吸引住了原本根本没有多少娱乐可言的蕾萨比安――当然比尤蒂也不例外。 用硬牛皮纸自制的一副扑克、画在桌面上的五子棋和国际象棋棋盘、在地毯上下的飞行棋……单单那副有着多种打法的扑克便让她们消磨掉了最多的时光。不过蕾萨比安最喜欢的还是那副被拉米亚改得面目全非的国际象棋――王、后、传教士、骑士、城堡,这些全都无一例外地被拉米亚冠上了她所知道的人名,当然这也导致了蕾萨比安特喜欢让那颗冠名为“蕾萨比安”的后主动出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蕾萨比安在初次下棋之前犹豫了一会,将王的名字改成了“阿尔美德”。直至此时,拉米亚才意外地从这一举动中猜测到了蕾萨比安守口如瓶的联姻对象。不过蕾萨比安没有再多做表示,比尤蒂也表现得像浑然不知一样,拉米亚便也没有就此多问。 一连玩了几天,拉米亚忽然在一阵轻微的腰部酸胀中猛然省悟:这些天里她们都像标准的腐女一样,一坐就是大半天。于是她在当日临睡之前暗暗下定了决心:明天一定要玩点需要跑跑动动的。 很可惜第二天的雨似乎下得又大了一些,拉米亚面对着坐在一起下五子棋的蕾萨比安和比尤蒂思考了一会之后,终于无奈地拿出了她小学时代便不再玩的――躲猫猫。 花了一点时间向她们讲解完规则,看着蕾萨比安那有几分狐疑的面孔,拉米亚也不敢肯定这种有些幼稚的游戏是否能够玩得下去,不过在她刻意强调了久坐会令体重急速增长之后,她们立即毫不犹豫地表示想尝试一下。 为了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拉米亚自告奋勇首先担当起扮猫的责任,而蕾萨比安和比尤蒂则暂时成为了耗子。 终于,蕾萨比安在自闭将近十天以来,首次因为请安之外的原因离开寝室,这一举动顿时令守候在房外的护卫们忙乱了一下。 由于最近入住了东方三城的使者,甚至包括其中一城的领主,艾斯塔克公馆的守备加强了好几倍,蕾萨比安的护卫自然也比平时增加了一倍。 再狡猾的耗子也有落入猫爪的风险,何况是两只涉世未深的耗子――尤其是其中身份最尊崇的那一只。 在公主寝室里数到一百出来,拉米亚最先找到的自然是蕾萨比安,这简直毫无难度可言。只要一看到那十二名聚在一起的银铠护卫,拉米亚轻而易举地便从他们把守的房间里揪出了蕾萨比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为此蕾萨比安还狠狠地向她的护卫们发了一通脾气,尽管被公主殿下一顿臭骂,护卫们却仍然不敢擅离半步。 找比尤蒂让拉米亚花了一点时间,但她还是凭着对公馆的了解,在一阵搜寻之后找到了躲在一间空客房里的比尤蒂。 按照规则,接下来便轮到最先被抓住的蕾萨比安充当猫咪。虽然拉米亚在考虑了她的护卫因素之后提议换别的玩,但蕾萨比安却倔强地表示她至少也要抓住拉米亚一次。于是让公主殿下进入房间数数之后,拉米亚便和比尤蒂为各自的藏身之所奔忙去了。 拉米亚可不会像比尤蒂她们那样去躲空客房,那样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当然她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要让她像小时候那样爬房顶钻水缸也是不可能的。 艾斯塔克的公馆很大,与豪华酒店颇为相似――尤其是那些推着手推车的男女仆役总是让拉米亚联想到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这些大小不一的手推车装的也恰恰是食物、被褥、换洗服装之类。 拉米亚的目标倒是非常明确:一楼的洗衣房。以她对蕾萨比安的了解,这种地方可是公主殿下不太愿意涉足的场所。不过沿路遇到的仆役又让拉米亚想到了一个问题:只要蕾萨比安向这些人打听,便可以多多少少了解到自己的踪迹。想明白了这一点,拉米亚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同时尽量若无其事地避开沿路遇到的仆役和卫兵,以免他们对自己留下较深的印象。 拉米亚没有再按计划溜进洗衣房,而是溜进了离洗衣房不远的置物间。这里陈放的都是已经洗净晾干的被褥和衣物,以及几台放着被褥的手推车。 看到那些手推车,拉米亚忽然灵机一动,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将其中最大的那一台搬掉了几层被褥,摆到一旁的置物柜里,然后掀起其下的两层被褥,自己钻了进去,再将被褥盖上,尽量整平,留出一条小缝透气。 办妥这一切,拉米亚心中顿时一阵窃笑:就算蕾萨比安最后真的找到这里来,以她的脾气,也不会动手翻东西吧。 自鸣得意地躺了一会,拉米亚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们没有规定时限…… 没有规定时限的话……怎么样才算赢?如果躲了很久自己走出去,那是不是也算被找到? 呃……算了,躲到吃午饭吧…… 在这无聊地躺着,拉米亚先后听到了两次脚步声,不过能够听得出来,那都是来推走手推车的仆役――幸好还没有动到她这台,否则可就要提前出来了,还免不了会有点尴尬。就在拉米亚开始考虑要不要出来的时候,她又听到了第三次脚步声,接着便感到自己藏身的这台手推车动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仆役们推到客房去,拉米亚连忙便要坐起身来,不过紧接着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让她迟疑了一下,手推车也停了下来。幸亏这一下迟疑,她听到了一声紧张兮兮的“公主殿下”。 “唔……有没有见到拉米亚小姐?”蕾萨比安那透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没……没有。” 既然没有收获,蕾萨比安便没有再搭理这名女仆的意思,听得出来她的脚步声几乎没有停留便向外走去。 还好还好…… 拉米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打消了起身的念头。 手推车又动了起来,不一会之后再次停了下来,不过拉米亚仍然没有起身,因为她听见了两阵低沉的男声,估计是卫兵在低声向这名女仆盘问什么,也许是口令一类,隔着被子听不清楚。果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后,手推车又动了起来,再一小会之后才重新停止。 拉米亚接着听到了女仆整理床单的声音,当她听到女仆拉动窗帘的声音时,这才轻轻地掀起身上的被子,从手推车中略抬起头来偷偷瞥了一眼,确认那名女仆正背对着自己时,她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手推车里爬了出来。手推车恰好停在床边,拉米亚便趁着女仆尚未回身之际钻进了床下。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床尾垂下的床单被她靴子的鞋跟带进了一点。 恰好当她躲进床下时,“咔嗒”一声,门又被重新打开。 正在将窗帘拉开的女仆稍稍一愣,便向着门口的人屈膝一躬:“伯爵大人。” “你稍后再来。”此时进来的人语气冷淡地下达了逐客令,尽管他并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女仆很顺从地离开了房间,在她离开之后,房门便重新锁上。 透过床单下的空隙,拉米亚看见了四只脚。那么此时房间里除了她之外便还有两人,既然叫女仆出去,那么是不是要商量什么问题呢?躲在床下该不会被当成偷听吧? 嗯……这个伯爵的声音挺陌生啊……会是谁呢? 算了……好像我就没认识哪位伯爵…… 既然是陌生人,那只好等他们出去了我再想办法离开吧。听到什么也只好当没听见了,不过我怎么说也是艾斯塔克手下的高管,听到一点小秘密也不算什么吧。 “消息可靠吗?”伯爵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看来是在问另一个人。 “绝对可靠。”另一人答道。 “你要注意离开的时间……”伯爵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放松了一些,“到时候只要摩德成功宰掉艾斯塔克,伊斯塔加尔便会大乱……” “宰掉艾斯塔克”?拉米亚忽然感到脑袋嗡地一胀,身体一颤之余,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不过这两个人却忽然不再做声,正当拉米亚感到有些纳闷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脚踝一紧,整个人被用力地从床底拖了出来。 还没等她弄明白什么情况,一阵惊悸冰冷的触感顿时透胸而入,遭逢异物的胸腔还没有来得及从这突然的状况中感受到疼痛,她便眼前一黑,最后留下的印象便仅剩雪白的天花板、以及两个模糊的人影,接着……一切归于黑暗…… 第四十五章 黑暗中醒来 警告!系统侦测到核心损伤,将启动修复功能! 核心结构修复中…… 完成比例25%……50%……75%……100%。. 核心结构重建完成,开始分解阻滞积液…… 阻滞分解完成,开始修复外层结构…… 警告!外层结构严重损伤,将启用保护模式! 保护模式已启动。 生物机能转入休止状态。 开始修复外层结构,预估时间86400。 修复中…… …… …… …… 修复已完成,保护模式关闭。 重新激活生物机能。 提示:剩余能源低下,时间155520000内将无法再次启动修复功能。 系统转入待机状态…… …… …… …… 真是……一个漫长的梦…… 拉米亚缓缓地睁开眼睛,昏暗的室内光线让她一点也没有早晨起床的感觉。 是梦吗?我睡着了? 拉米亚忽然注意到了下半身传来的一阵滑腻腻的感觉,她迷迷糊糊地用手肘撑着身下,将上半身支起少许,映入眼帘的正是罗莉塔那瘦小的身影,正在用双手往她的小腿和脚掌上涂抹一些似乎是油的东西。 顺着小腿向下,将女主人脚上的油料涂抹均匀,罗莉塔低低地叹了口气,向床头扭过头去,却不由忽然呆呆地愣住了。只见原本应该安安静静躺着的女主人此时正用手肘支起上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罗莉塔没有愣住太久,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极力克制着想要昏倒的冲动,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夺门而出,甚至顾不得让那一小只盛油的瓶子磕碎在地上。看那逃命似的架式,若不是这里的窗户都用黑纱封住了,说不准她会直接跳窗出去。 拉米亚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那差不多是被撞开的房门,这才收回目光,开始确认起自身这同样有些莫名其妙的状况。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物,只在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脖颈以下的皮肤到处都滑溜溜的,看来全被涂抹上了刚才那种油料。拉米亚抬起手臂嗅了一下,发现这种油料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却令她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身下的床铺也与她卧室里的迥然不同,又窄又短,仅够一个人躺着不动,实在是像极了医院太平间的停尸床…… 嗯?停尸床? 拉米亚骇然地抬起双手,在胸口摸了摸,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伤痕存在之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那真的……是梦吗?为什么如此真实? 不过,那如果不是梦的话,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拉米亚甩甩脑袋,不再刻意去想这个问题,但那一段“临死”之前深深印入脑海的记忆却令她难以找到虚幻的借口。 从这窄小的床上下来,拉米亚差点摔了一个跟头――现在她可是亲身鉴证了脚底抹油对于开溜毫无帮助。 房间里看不到任何衣物,甚至连衣橱都没有,无奈之下拉米亚只得将那张刚刚覆盖在她身上的白布像浴巾一样在身上披起。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罗莉塔那几声零零星星的细碎语声。 拉米亚斯的身影猝然闯入了这幽静而且光线昏暗的房间,看到正扶着床沿勉强站稳的拉米亚,他也不由愣了一愣,躲在他身后的罗莉塔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拉米亚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迅速走上前去,一把扯掉拉米亚身上的白布,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左乳,表情却仿佛见了鬼一样,严肃中透着惊异。 拉米亚斯忽然一把将一脸惊愕的拉米亚揽入怀里,重重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用微微有些颤抖的语调说道:“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罗莉塔抖得更厉害了。 “我百分之一百地肯定,昨天你绝对是死人。”拉米亚斯一边摇着头,一边解下自己的外套,给拉米亚披上。 拉米亚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在拉米亚斯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床上:“昨天……我死了?” “有人在后园里发现你的尸体,被刺穿了心脏的尸体。”拉米亚斯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我亲自查看过你,那时候你肯定是死了,我从不相信受了这种致命伤的人可以逃过一死――即使现在我也不信。不过……你身上却没有了昨天所见的伤口……” “我……真的……”拉米亚下意识地抬起手,再次摸上自己的胸口,忽然猛地抬头看向拉米亚斯,“有人……有个伯爵!有个伯爵要杀艾斯塔克!我听到了他们说的话,所以……” “伯爵?”拉米亚斯微微一愣,突然将目光投向了罗莉塔,双目中隐隐泛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光芒。 “不!”拉米亚猛然浑身一颤,她敏锐地从拉米亚斯的举动中猜到了他要干什么,连忙死死地抱住他的右臂。 还呆呆地站在门口发抖的罗莉塔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即便是拉米亚斯在犹豫一阵之后吩咐她退下,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圈,不过对于拉米亚斯最后那一句要求她守口如瓶的警告,她可绝对不敢小看,那可是关系到自己全家十几条人命的警告。 在罗莉塔离去之后,拉米亚才松了一口气,放开拉米亚斯的手臂,一边尽力回忆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向拉米亚斯说出自己“死”之前所经历的情况,同时俯身捡起那张被扯落的白布,擦拭腿脚上涂抹的油料。 待拉米亚讲完之后,拉米亚斯沉思了一会,这才说道:“你被‘伯爵’杀死在他的房间里,但尸体却是在后园被找到。这么看来,‘伯爵’拥有至少一个内应。你明白吗?你的尸体只能藏在手推车里运送出去,而能够在公馆中推着手推车自由行动,却不会引人注目的,便只有公馆的仆役。” “那个……是谁发现了我的……我的……”拉米亚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感到这种说法有些别扭,“……我的尸体。” “负责后园巡逻的卫兵。”拉米亚斯忽然促狭地一笑,“再过四天就是你的葬礼,别把香油擦掉了,不然你会发出腐臭味的。” 拉米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擦掉脚上最后一点油料后挥了挥已经卷成一团的白布:“现在我要擦干净身上的,劳驾你识趣一点自己出去。” 拉米亚斯耸耸肩,站起身来,径自向门口走去。 “等等。”拉米亚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他叫住,“给我带一套衣服来,还有……我饿了,我要吃饭。” 拉米亚斯点了点头,走出门去,顺手将门锁上。 当拉米亚斯重新回到这里时,拉米亚正坐在床上,穿着他的外套,将那张已经显得油腻的白布围住下半身,像是一条拖地长裙。 “换好衣服就叫我。”拉米亚斯将为她带来的一套衣物以及盛着食物的餐盘放在桌上,便又走出门去。 拉米亚看了看这顿热气腾腾的餐点,肚子已经不耐烦地咕咕抗议起来。不过她仍然先将衣服鞋袜穿戴整齐,再将门外的拉米亚斯叫进房来,这才两眼放光地投身到歼灭食物的战斗中去。 “如果你说的都是实情,那么……”看着拉米亚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拉米亚斯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慢点吃,我可不跟你抢。” “你怀疑我在说谎?”拉米亚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停下双手攫取食物的流畅动作。 “你已经亲身让我见到了死者复生的奇迹,在这种事情上还有说谎的必要吗?”拉米亚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吗?现在住在公馆中的伯爵,便只有威德海尔的诺萨拉伯爵一人。” “你不也是伯爵。”拉米亚迅速咽下口中的食物,同时漫不经心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拉米亚斯闻言却猛然浑身一震,不由死死握住了拉米亚的左腕,双眼圆睁,“我从未向你说过……” “嗯?我说什么了?”拉米亚茫然地看了看拉米亚斯那青筋凸起的手背,看得出他此时手上的力道不容小觑,但她却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拉米亚斯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用力程度,连忙松开了拉米亚的手腕,但仍然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也是伯爵……”拉米亚自己重复了一遍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语,也不由愣住了,“为什么我会知道……” 对呀……阿修斯从未向我说过他以前的事。我也应该从来不知道他以前的爵位,可是…… 拉米亚也愣愣地看向拉米亚斯,然而她立即看到了拉米亚斯脸上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她转眼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她正握着一只青铜杯子,似乎是刚才有些口渴想要喝水来着。然而真正令拉米亚斯感到诧异的恰恰是这只杯子――这是一只不存在任何质量问题的杯子,但现在却是被握着它的三只纤细手指挤压得严重变形的青铜器皿。 第四十六章 冬去春来 王子的公馆发生凶案,一名贵族女性被杀死,这毫无疑问是近卫队的责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然而艾斯塔克王子却显得相当宽宏大度,甚至没有追究当日值班人员的意思,只是下令让拉米亚斯追查此案。王子的大度倒也不难理解,毕竟他对拉米亚斯的器重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而此次死亡的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不知名贵族罢了――除了贵族血统和美貌之外,她甚至没有什么财产,似乎是王子之前北伐俘获的敌方贵族。 身为近卫队长的拉米亚斯当然没有闲着,接到命令的当天便领了一班人马外出,据说是发现了相关线索。而“受害者”则被交给了艾斯塔克,藏身于他的某间卧室之中――作为一位真正的大人物,艾斯塔克拥有好几间卧室,除了少数几名心腹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他今天将在哪间过夜。 随着拉米亚斯离去,拉米亚的日子便枯燥了许多,每天只能呆在这间黑暗的卧室里――门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只有少量的光线得以透过那厚厚的窗帘透射进来,为她带来有限的光明。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现在必须是一个“死人”呢。 难得清静下来的拉米亚头一次觉得悠闲是一件让人抑郁的事。 没有人可以交流,也没有娱乐,这种光线甚至不能,除了睡觉和躺在床上瞎想之外,拉米亚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不在意时间的方法。 艾斯塔克只来过一次,而且谈的大多是与她起死回生有关的事情,不过拉米亚倒是相当希望他能再来――其实不管是谁来,只要能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便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罗莉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照拉米亚斯的说法,在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如果她的女仆仍然有规律地进出一个特定的房间,这显然会惹人怀疑。 虽然想到了自己死而复生的原因九成九是“观察者”说的那种芯片,但拉米亚可没有将实情告诉艾斯塔克,就连对拉米亚斯也是说不知道。且不说这个文明阶段的人会不会相信这种对于他们来说超乎想象的事物,就算真的相信了,万一有谁动了贪念,打起她身上这不知道置身何处的芯片的主意,那还不得把她一小块一小块切开来找吗? 还有一件拉米亚觉得跟芯片有关的事,便是那天她不知不觉地捏坏青铜杯子的事情。说实话,她并不知道那只杯子怎么会变形的,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用力,也没有感觉到拉米亚斯的握力,甚至没有因此受伤;事后她却再也使不出能让杯子的形状再做改变的气力,身体的力量水平还是老样子,就连想要拗断一只金属勺子都做不到。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诡异的事情便与拉米亚斯的过去有关。拉米亚斯确实没有向她说过自己从前的事,她也从来没有从谁那里听说过,但却能够准确无误地知道那个他从出生时便拥有的爵位。从感觉上来说,这就像是“理所当然应该知道的事情”。不过对于拉米亚斯过去的了解也就仅止于此,除了一丝细微的愤恨与悲伤的感情之外,便全部一无所知。 看来又是芯片的缘故吧,只不过这种功能似乎不在“观察者”曾经描述的范围之内。 在这卧室里百无聊赖地闷了几天,拉米亚发现除了自己食量有所增加之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不觉间,拉米亚的“葬礼”都举行过了。不能亲临自己的葬礼现场,这使得拉米亚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不过在趁着艾斯塔克第二次中午来“小憩”的机会向他打听之后,拉米亚却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失落感。 艾斯塔克只回答了两句话:“不知道”和“我没有去”。 不过凭心而论,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种级别的葬礼想必没有劳动一位王子的理由。 艾斯塔克只是来看看她的情况,顺便带来一些觉得有必要告诉她的消息,倒是确实没有想到她会对这场弄虚作假的葬礼感兴趣。 第一个消息便是,在举行她葬礼的那一天,诺萨拉伯爵已经趁着天气放晴离开了伊斯塔加尔,但将长子诺丹米尔留了下来。 第二个消息则是八月四十五日将要在伊斯塔加尔举办的新年庆典,算来只剩三十三天。 由于还不适应这种一年只有八个月的历法,拉米亚直到此时听艾斯塔克提起,才想起来已经时近年末。 说起来,现在已经是冬季了。不过伊斯塔加尔的气候却一点也不冷,就像她从前所经历过的秋季一样,而据艾斯塔克所说,接下来一月份将会更冷一些。可想而知,这里的历法并不像c国古时候的太阴历那样能够与节气契合。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自己来这里之后将要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拉米亚还是有些期待的;然而真正令她期待新年的原因就是:她将可以走出死亡的假象,重新回到众人的眼前继续从前的生活。 艾斯塔克认为,诺萨拉伯爵如果想要刺杀自己的话,最好的时机便是新庆典的晚宴。那时候不仅人多眼杂,而且节日往往是人最松懈的时候,除此之外,距离眼前的“血案”也有一段日子,警备将会有所减弱。 艾斯塔克还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新年以后,你就可以跟拉米亚斯团聚。” 虽然认为艾斯塔克的这个玩笑狗屁不通,但这段时间的“禁闭”生活,倒确实让拉米亚有些想念拉米亚斯。除了拉米亚斯之外,她便只与艾斯塔克和蕾萨比安有所来往,然而说实在的,最亲近的还是拉米亚斯,也许便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看穿人的名字和能力这个秘密吧。不过,经过那天徒手捏坏酒杯、以及莫名其妙地知道他从前爵位的事之后,拉米亚也不敢肯定,拉米亚斯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待自己。 每当想到这里,拉米亚便不由会想到那只严重变形的酒杯。如果能够揭开这个秘密,并且令自己真正掌握这种力量的话,那将是极为可观的自保能力。不过她除了知道这肯定与芯片有关之外,却再没有任何了解。为了能够让这种力量得以重现,拉米亚不仅是绞尽脑汁,还尽可能地试过了种种方法。 俯卧撑,她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一个也做不起来;仰卧起坐,虽然一口气做了三四十个,但除了身上出汗以及腰部发酸以外别无收获;蛙跳,跟仰卧起坐差不多,不同的只是发酸的部位换成了腿;下腰,只是以手掌拍击地面发现了自己拥有极好的柔韧性…… 勤奋地锻炼了十多天,拉米亚却无奈地发现,食量又增长了一些,力气却几乎没有增长,身上也没有肌肉生长的征兆。 终于,艾斯塔克又来了一次。拉米亚立即抓住机会,向他问起了这里的锻炼方法。艾斯塔克对她的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但只是认为这是她闲得受不了了,看样子拉米亚斯并没有对他说起过她令酒杯变形的事。艾斯塔克利用中午有限的一点时间,从卧室的壁橱中取出一把长刀,向她演示了一遍宫廷剑术指导从小教给他的几个基本动作,还附带了掺有他自己心得的解说。 老实说,在艾斯塔克刚回答她的时候,拉米亚确实是聚精会神的,但在她看到他取出那把长刀时,刚刚产生的学习热情立即便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她刚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发现那把长刀了,也早就试过,当然是因为拿不动而不得不放弃罢了。看着艾斯塔克那些稳妥流畅的动作,拉米亚第一时间便得出了结论,这种需要强有力臂膀的动作绝不适合自己,那只会令她面临骨折的风险。 看来结果还是像拉米亚斯当初说的那样……以自己现有的这种力量,只能玩玩射兔子的短弓,还有那装填费时的短弩。 虽然对于通过锻炼来找回那天的巨力已经不抱希望,拉米亚还是坚持着每天做她的那几种运动――反正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当她突然有一天想到蕾萨比安,并且趁着艾斯塔克第四次来的时候向他问起时,才意外地得知,蕾萨比安已经于八月十日离开伊斯塔加尔,返回国都塞恩特。 如果不出意外,来年等着这位公主的,便将是远嫁他方的婚礼了。 第四十七章 血染的指尖(上) 三十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拉米亚却仿佛觉得自己成了长年避世而居的和尚……哦,不对,是尼姑。。c除了偶尔能与艾斯塔克说说话之外,剩下的时间便是吃饭和睡觉,还包括她那收效甚微的各种锻炼。 其实来这里的人并非只有艾斯塔克一个,每当他来过之后,第二天上午便会有一名女仆来收拾房间、为她带来干净的换洗衣服、以及将她留在洗浴间里换下的衣服带走。除此之外,按照保卫规定,每天早午晚三次,每间王子的寝室都会有人将三餐送到外间,不过这些人都不能踏入寝室,只是放下餐盘便走,因此拉米亚也无从知晓他们是谁、是男是女。 拉米亚还注意到,每一次来到寝室里的女仆都不一样,但这些女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装聋作哑。 按照艾斯塔克事先的吩咐,拉米亚克制住了与她们交流的冲动,每当女仆轻轻叩响房门之后,她便非常自觉地上床躲进被子里,摆出一副蒙头睡觉的样子。这些女仆显然也接受了相应的命令,尽管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却没有谁敢多问,甚至不敢向那里多看,都是默默地完成自己份内的事情,接着默默地退出房去。 艾斯塔克可不会傻到向这些女仆透露拉米亚的事,在她们眼中,床上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十有便是王子殿下的禁脔而已。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们也不会将王子的私事跟谁乱说,更何况在她们每一个人看来,这都只是偶然一次在王子的寝室中见到一个酣睡未起的女人,谁也无从知道这个“偶然”其实每天都在发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终于熬到即将辞旧迎新的这一天,艾斯塔克果然早早地便来了一趟,除了给她带来一套全新的深色长裙、以及一个银质面具之外,便是关于今天晚宴的一些注意事项。 令拉米亚有些意外的是,诺萨拉伯爵竟然又来到了伊斯塔加尔,而且将要出席晚宴。 如果这位伯爵真的想要艾斯塔克的命,那他便不应该再出现在晚宴之上,否则即使刺杀得手,他没有办法安全逃走的话岂不是毫无意义?难道说他不打算在今晚动手? 但当时她确确实实听到了女仆叫出的称呼是“伯爵”,除了诺萨拉伯爵之外,没有谁会再被仆役们如此称呼。 暂且不管她此时怎么想,看艾斯塔克的想法,是打算趁着今天的晚宴向诺萨拉伯爵摊牌。 等艾斯塔克外出之后,拉米亚便像平时一样去洗浴间泡了个澡――如果是正统的贵族,应该要先叫仆人来将洗澡水烧热才是,不过现在在这里她只能自己烧水,幸亏闲着也没其他事可做。 在水冷掉之前从浴缸里出来,将身体擦干,拉米亚习惯成自然地将换下的衣服随手丢在洗浴间的地上,便回到寝室之中换上那套长裙。 这是一套有点另类的长裙,不像绝大多数贵妇人穿的那种,它没有裙撑,不过配合她那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反倒显得身材修长纤细。长裙没有蕾丝滚边,也没有裁缝炫耀技巧的繁复纹绣,若不是前后一致的十字星和月牙图案,它真算得上是彻底的朴素主义产物了。 和长裙相比,面具则精致了许多,平滑却不怎么反光,近看便能够发现它上面镌刻着细碎的花纹,但初来乍到还没有积累起多少文化底蕴的拉米亚确实看不懂这些花纹有何玄机。 与长裙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双白色长筒袜、一双短筒皮靴。 看来这里的人在服饰品味上还是与地球人相差无几,不过因为这里没有丝绸的缘故,那双布质的长筒袜穿上身后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一点,尤其是袜口的皮筋,这让拉米亚不由得想要将吊袜带这一产品迅速推向目前尚处于空白阶段的市场。 总算装束停当,凑近梳妆台前,拉米亚看了看银镜中倒映出的自己,觉得还算满意,便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从抽屉中拿出一把木梳,打理起已经长逾肩膀的头发。然而还没等她梳上几下,却不由露出了一脸愕然的表情――她直到此时才猛然发现,镜中的自己竟然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眼中流露出的全然是自我欣赏的目光。 “我本来就是染色体……我本来就是染色体……” 拉米亚一边在心中默念着,一边迅速几下将头发梳直,接着赶快给自己戴上了那块银质面具,不敢再多看镜中的自己。 “今天是特殊情况,明天就穿回裤子……” 直到艾斯塔克傍晚时回到这里,一直都没有女仆前来,这倒让拉米亚省去了躲被窝的麻烦。但她却时不时神不守舍地搓搓双手,总忘不了刚才在镜中看见的那一幕,差一点连午饭也忘了吃。 艾斯塔克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军礼服,也戴着一块与她相似的银面具。 对于拉米亚的外表,艾斯塔克唯一不满的便是那显得太过随意地披在脑后的头发,不过他也没有要求拉米亚再换个发型,稍稍坐了一会,便站起身来,挽着拉米亚向外走去。 虽然已经对公馆的结构相当熟悉,但拉米亚这还是头一回来到王子寝室的区域,不过这里除了门口的卫兵比别的地方多点之外,倒也没有多大不同。 一走出房间,门外的八名卫兵便齐刷刷地向他们敬了军礼,然后两前四后地将他们夹在中间,步伐整齐地一并走起,只留两人仍然驻卫在门口。 也许是戴着面具,还穿着与以往形象大不相同的长裙,尽管一路上遇到不少向他们或是鞠躬、或是敬礼的人,却没有谁认出她来。但不可否认,她那仅比艾斯塔克矮上半头的身高还是令她成为了引人注目的人物,若不是她平日里毫无交游,只怕难免会被熟人认出。 晚宴的会场果然像她预计的一样设在一楼大厅,与上次迎接蕾萨比安时相差无几,虽然场面不小但却没有奢华的感觉,也许是艾斯塔克并不喜欢铺张的场面。 大厅北面设着主席,看来是为王子以及几位重要人物准备的,其他人无论衣着再如何光鲜、谈吐再如何高雅,只要没有资格坐上这一席,那便毫无疑问只是没有多大实权的二线贵族――从爵位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甚至连男爵都不是。 沿路遇到的除了不少频频向他们致意的青年贵族之外,最多的便是那些仿佛非常熟络地与她打招呼的贵妇――不过让拉米亚觉得好笑的是,这些表现得与自己亲密得无以复加的女人,她却一个都不认识。 不知为什么,在这些贵妇面前她始终觉得不太舒服,从那一副副和煦的微笑中,她明确地感到了一阵阵令人脊背发寒的妒意。但不管怎么样,在这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在王子殿下的臂弯之畔,再深的妒火也不敢稍有表现。 每当有一个重要宾客到来时,便会有侍从用嘹亮的嗓音大声通报,接着将这位贵宾引到王子这一席来。不过从席位的数量便可以看得出来,这种贵宾实在不多。在她与艾斯塔克到场后,感觉上大约半小时的时间,来这一席入座的也才六人而已:除去身为使者兼人质的希卡洛、宾利之外,便只有蕾萨比安的老师尤尼沃斯提侯爵、维迪欧子爵、卡奇耶和托基洛两位男爵在侍从通报之列――最后那两位还是见到了长相,拉米亚才想起来是那天在密室里见到过的两名军官,而他们显然没有认出此时戴着面具的拉米亚。反倒是维迪欧子爵,自从入座开始便时不时以一副古怪的眼神偷偷打量拉米亚――不过在艾斯塔克“很不高兴”地一声咳嗽之后,这位曾经与她近距离接触过的子爵才有点尴尬地低下头去,接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尤尼沃斯提侯爵同样不悦地看了阿达尔特一眼,看来是对他在王子面前如此失礼相当不快。 至此,主席的十个席位还空着两个,正当拉米亚在琢磨剩下的两席会不会是留给诺萨拉伯爵父子的时候,一声响亮的通报声突然令她打了个激灵。 “诺萨拉伯爵到!――” 第四十八章 血染的指尖(下) 诺萨拉伯爵来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将在今天的晚宴上见到这位杀身仇人,但拉米亚此时还是不免心中打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万一被他认出来怎么办?他会不会马上动手? 拉米亚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看站在她和艾斯塔克身后的六名卫兵,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应该不怕吧,这些卫兵又不是吃干饭的…… 艾斯塔克似乎察觉到了拉米亚此时的不安,伸手在她膝盖上轻轻拍了一下,暗示她镇定一点。 很快,这位曾经杀过她一次的伯爵便在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了拉米亚这一席入座。 虽然戴着面具,但一瞥见那道人影,拉米亚还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面前那碟精致的果盘,以免被他认出来。 “非常抱歉,殿下。犬子今日午后突然染病,以至无法前来。对于殿下此番款待,在下实在惭愧之至。” 果然,这确实是那天在房间里听到的音调! 确定了这一点,拉米亚更加不敢抬头了,默默地伸手去取几粒葡萄。 “无妨。”艾斯塔克轻松地挥手示意诺萨拉伯爵坐下,“洛丹米尔是个很好的年轻人,我很看重他。对了,您是外面找的大夫吗?” “不,殿下。是我此行随队的军医。” “哦,那晚宴以后我给您安排一位大夫。” “是……非常感谢,殿下。” 这老家伙……单单听他现在的这种语气,倒像真的死心踏地为艾斯塔克效忠似的…… 发现突然有一只手从艾斯塔克的位置伸到自己下巴底下,将自己的脸庞托了起来,拉米亚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开始怦怦乱跳起来。然而当她被迫将目光看向正坐在尤尼沃斯提侯爵旁边的诺萨拉伯爵时,却不由愣住了,同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数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您觉得我今天的女伴怎么样?”还不等拉米亚回过神来,艾斯塔克忽然伸手擦下了拉米亚脸上的面具。 除了尤尼沃斯提侯爵和诺萨拉伯爵之外,这一席所有的人都在瞬间呆住了。维迪欧子爵忍不住抬起右手,用不住发颤的手指指着拉米亚,张大了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宾利抬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不由喃喃了一句与他贵族身份极不合适的“我的妈呀”;希卡洛、塞塔和基萨斯显然也都陷入了非常吃惊的境地,但都只是不知所措地注视着这个不应该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人。 看到王子身畔的这些年轻贵族一个个如此失态,尤尼沃斯提侯爵不禁皱了皱眉。在他看来,尽管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该如此表现,更何况现在这些家伙要么是王子殿下的下属,要么是臣服的外藩使臣,哪有当着自己主子的面觊觎他女人的? “像璀璨的星星一样美丽”,诺萨拉伯爵显然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失态,虽然不明白这些人失态的原因,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向拉米亚微笑着点了点头,才看向艾斯塔克,“您的眼光令人赞叹,殿下。” 诺萨拉伯爵的这一回答着实令艾斯塔克意外了一下,他转过脸来微笑着看了拉米亚一眼,目光之中隐约有着些许疑问。 拉米亚却看着诺萨拉伯爵笑了,笑得很从容。 “怎么,您不认识我了吗?”拉米亚忽然向诺萨拉伯爵问道。 “这……”诺萨拉伯爵似乎有些尴尬,“请恕我冒昧,您知道,像我这种年纪的男人不该把心思花在您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身上。如果是您的父辈与我熟识,还请您现在告诉我吧,我将好好记住是哪个幸运的老伙计有您这么一位出色的女儿。”说到这里,诺萨拉伯爵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给人的感觉倒确实像个在被调皮的小姑娘捉弄的长辈。 “不,我的父亲一辈都不认识您。”拉米亚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句话实在是像极了在调侃诺萨拉伯爵。 艾斯塔克不由狐疑地看了拉米亚一眼,若不是真的确认这个女人前一段时间真的起死回生的话,他此时实在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看样子诺萨拉伯爵根本就不认识她,那么她所说的那个“伯爵”便也不是安多尔?诺萨拉才对,可是她为什么还…… 还不等艾斯塔克继续分析下去,拉米亚接下来的话却让诺萨拉伯爵的脸色骤然一变:“可是我跟你很熟啊……摩德!” 诺萨拉伯爵目光一变,猛地站起身来,然而当他发现身后好几位卫兵都正将手按上腰间刀柄,同时虎视眈眈地注意着这里时,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不过语气已经极为明显地带着怒气:“您是想羞辱我吗?” 艾斯塔克皱着眉头看了看拉米亚,又看看诺萨拉伯爵,他实在不明白拉米亚为什么管诺萨拉伯爵叫“摩德”,但却也觉得事出有因,于是干脆一言不发地任由她继续发挥。 “如果你今晚得手的话,伊斯塔加尔便会大乱吧,摩德。”拉米亚缓缓站了起来,尽管四肢在不自觉地颤抖,她却尽力让自己显得很镇定,站起身来只是为了不让有些发僵的身体暴露出她此时心中的激动与不安。 “我听不懂您这是在说什么。”诺萨拉伯爵不快地哼了一声,眼中在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我是玛由城领主,安多尔?诺萨拉伯爵。如果您觉得得到了王子殿下的宠幸,就可以褫夺我的封领,肆意用平民的名字来羞辱我的话,那您便大错特错了。” “摩德,看来你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所以才将卫兵留在大厅之外,只身来此。不过,你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吧?”拉米亚看了一眼大厅门口的方向,“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诺萨拉伯爵,那么就让人去将‘染病’的洛丹米尔带来,认一认你这位只身赴死的‘父亲’如何?” 诺萨拉伯爵的喉头隐隐哽动了两下,看得出来,此时面对这个素不相识却仿佛已经对自己了如指掌的女人,他感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压力。 阿达尔特、塞塔和基萨斯都已经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诺萨拉伯爵,却都是戒备的姿势。诺萨拉伯爵身后的几名卫兵也纷纷上前了几步。 外围的宾客只有靠得较近的一些隐约听到了零碎的几句话,再远一些的便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大概能够看得出来,这里的气氛并不如何融洽,不过也没有谁敢来管这一席的闲事。 “塞塔,去请洛丹米尔?诺萨拉过来。”艾斯塔克看了一眼诺萨拉伯爵,冷笑了一下。 “是,殿下。”塞塔向艾斯塔克一躬,便要离席。 “不必了。”诺萨拉伯爵忽然长叹一声,仿佛泄气的皮球一样,重重地坐回了他的席位,“你赢了,小姐。我叫‘摩德’,是一名刺客,也是诺萨拉伯爵的替身。” 阿达尔特闻言脸色一变,伸手便要去扭摩德的臂膀。摩德却抬了抬手掌,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请给我最后的尊严吧。” 原本与阿达尔特所想差不多的基萨斯闻言愣了一愣,但当他看到艾斯塔克对他们摇了摇头时,不由停下了手。阿达尔特也轻开了摩德的肩膀,没有再强行将他制服。 “可是,我确实不认识您。”摩德抬起头看了仍然站着的拉米亚一眼,“您怎么会认得我呢?而不是将我认成诺萨拉伯爵?” “那是因为……”拉米亚感到松了口气,正要随便想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她尚未出口的话却猛然间被摩德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 “死吧!泰里纳斯!”摩德猛地发出一声暴喝,整个人出人意料地飞身扑上桌去。 他的这一举动确实大大地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连离他最近的阿达尔特也只伸手触到了他的衣襟一角。这一切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眼看已经彻底放弃抵抗的人竟然会突然暴起发难。离艾斯塔克最近的除了拉米亚便是尤尼沃斯提侯爵了,只见这位已经年届五旬的老侯爵不顾一切地扑向艾斯塔克,以自己的身躯挡在王子的面前,准备以自己的脊梁去为王子抵挡这性命悠关的一击。艾斯塔克身后的那些卫兵也全都手忙脚乱地冲上前来,极力想要将王子完好无损地救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尽管喊着那样的口号,摩德的目标却根本不是艾斯塔克。 当拉米亚反应过来,意识到那充满杀机的双眼注视的目标其实是自己时,摩德高高抬起的左掌已经近在眼前,正在向着自己挥来,中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在大厅的火光映照之下焕出了一缕刺眼的炫光。 她再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是除了茫然地站在那里,她什么也做不了。 当拉米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右手已经牢牢握住了摩德的左腕,而左手正用拇指和中指掐着摩德的两个太阳。 她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看到了摩德那已经变得像麻花一样畸形地扭曲着的左臂、同样变得像被捏扁的易拉罐一样的额头,以及从破裂开的皮肤下喷渗而出的一缕缕血丝。 拉米亚惊魂未定地四下环顾着,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比她更加吃惊的面孔,而这些面孔注目的焦点,正是她的双手。 嗅着血腥的气息,拉米亚定下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而令她不得不注意的,却是摩德那已经双眼暴出、完全变形的恐怖面容。 拉米亚大张着嘴,却始终无力将视线从这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人脸之上移开。 渐渐地,她的双手开始发颤,这种颤抖随后扩散到了全身。她完全不知道周围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就仿佛被置身于寂静的茫茫宇宙中一样。 终于,拉米亚感到眼前一黑,在众目睽睽之下昏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祭旗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 拉米亚用手肘撑着身下,将上半身支起。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侧坐在明亮窗边的熟悉身影。 拉米亚斯穿着全身铠甲,看得出来这是战时的装束。 “嗯……这不是我的房间……”拉米亚翻了翻盖在身上的被子,同时四下打量着,很快认出了这里并不陌生的陈设,“这是蕾萨比安的……” “以后就是你的了。”拉米亚斯从椅子上站起身,向床这边走来。 “你一直在这?”拉米亚有些疑惑地看着拉米亚斯,心中开始猜测他此时会在自己寝室中的原因。 “我刚进来不久。”拉米亚斯来到了床边,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叹了口气,“你感到害怕吗?” “怕你?”拉米亚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又禁不住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还是说……”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拉米亚斯点了点头,“你昏倒的原因并不是惊吓,而是――体力透支。” “嗯?”拉米亚握了握双手,从这种动作里她确实感觉不出自己能有多大的力量。 “那不是一个女人会有的力量……不,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不是人类…… 也许吧,也许身上带着一块奇特芯片的我确实不算是人类了…… 那么我算是什么?半人半机械吗? “总之你平安无事,这很好。”拉米亚斯突然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样吧,我准备要出发了。” “又要……打仗了吗?” “嗯。”拉米亚斯冲她点点头,接着转身要走。 “等等!”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但在拉米亚斯停下来看着她好一会之后,她才喃喃地小声说下去,“我想……一起去。” 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也没想便给出了答复:“可以。” 让拉米亚斯在房外等着,拉米亚很快换上了衣橱里为她预备着的“新制服”――据拉米亚斯所说,这些也是艾斯塔克给她的奖赏。 还是轻便的皮甲,但在样式上却与她以前的有所不同。皮革的表面覆着一层洁白的漆质,使它的质感远看时与金属有些相似;护肩的部分做着几层翘起的肩翼,很明显是一种表明身份的装饰;靴子上也有着做工精细的金线纹饰,不像通常的军靴那样显得浑圆粗重,反而显着几分轻巧。恐怕,这一身看上去挺不错的皮革行头不会比金属铠甲便宜。 走出这间不太陌生的房间,跟着拉米亚斯一路走去,拉米亚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走出公馆之外,她才有点回过神来。 公馆正门之前的空地上,正集结着一个个士兵方阵,大多穿着与拉米亚斯制式相近的铠甲。在这些方阵所面对的正前方,又搭着一个临时性的台子,三面设着帐幕。帐幕的底色像他们的铠甲一样漆黑,正中是三片金色的桐叶――艾斯塔克的徽章。 台子上设着好些座位,除了一张空着之外,其他的位置都坐着人,而坐在正中的那一位,果然便是艾斯塔克王子。 拉米亚的到来让艾斯塔克有些意外,但他还是马上勾勾手指,让身后的一名侍卫俯身凑上前来,吩咐他去增设一张座位。 看来拉米亚斯是这里最迟到场的高层军官――只要看他非常自觉地走上台去,填上空着的那张座位便可以知道。 拉米亚的座位很快也被那名侍卫搬上台来,设在拉米亚斯的左侧,代替他成为了最末的位置。 当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准备就绪之后,一名侍卫走向几名站在台子边上的士兵,吩咐了几句,他们便动作整齐地行了一个军礼离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一会的功夫,这些士兵便又重新回到这里,同时带来了两个气色不佳的男人。 这两个人都被铁镣锁着双手,步履都有些蹒跚,看起来身份应当是犯人。其中的一个仍然微微昂着下巴,透着难掩的傲气;另一个则显得畏畏缩缩,四下张望,同时紧张且无意识地舔着干裂的嘴唇。 当这两个人在士兵的驱赶下走到台前时,其中畏缩的那一个很自觉地便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另一个则是在坚硬的军靴两次踢中他的膝弯之后,才几乎是摔倒着被迫跪下。 “洛丹米尔。”艾斯塔克冲着这名桀骜的犯人说道,压根没有搭理另一名的意思,“你看看这个女人是谁。” 洛丹米尔缓缓抬起他那仍然自认为高贵的头颅,眯着注满不屑的双眼向面前的台子上扫了一眼,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拉米亚时,却不由心中猛然一惊,立时睁圆了双眼,目光中瞬间流露出些许恐惧。 另一个犯人虽然没有接到“看”的指示,但也忍不住偷偷向台上瞟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令他魂飞魄散。 “你……你你你……你你你……”他抬起带着铁镣的双手,指着拉米亚,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下去,满脸尽是难以言喻的恐惧,直到一支结实的刀鞘猛力地敲打在他身上,才令他在一阵剧痛中安分下来,重新跪好。 看到洛丹米尔的名字,再联想到昨晚冒充诺萨拉伯爵的摩德,拉米亚立即想明白了他们此时恐惧的原因。看来,这个畏畏缩缩的人就是诺萨拉伯爵父子收买的内应,也是帮助他们将自己的尸体运出房间的人。不知不觉间,她在心中生出了一阵怒火,一股想要恶作剧的报复冲动油然而生。 “在这里见面真是巧遇,洛丹米尔先生。”这种冷淡的语气,配上拉米亚此时冷淡的表情,任谁也不会认为她对这种“巧遇”抱有好感,“你看,伊斯塔加尔没有大乱,我也从死神那里回来了,摩德却替我去了那里。你会不会想念他呢?” 尽管刚才还表现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样子,洛丹米尔此时有些发青的脸色还是将他心中的惊恐暴露无遗。 艾斯塔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向另一名犯人挥了挥手,接着对洛丹米尔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洛丹米尔。你入夜刚刚准备溜走便被拉米亚斯截获,这可绝不是偶然。” 得到艾斯塔克的示意,两名士兵立即便将那名畏畏缩缩的犯人从地上架起,拖到台前,再往地上一掼。台前早就立在那里的另几名士兵立即又将他拽起,三下五除二摁在了一张小石台上。 那个人立即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口中含糊不清的似乎是些求饶的话语,同时奋力地扭动着身体,徒劳地想要挣开那些士兵。但在其中一个狠狠地连抽了他几个耳光之后,他不得不再次安分下来。 这场面令拉米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杀猪,同时也明白了那块不起眼的小石台是做什么用的。 果然,一阵令她感到心悸的刀刃出鞘声响起,接着便是一声骨骼被疾速斩断的清脆声响。拉米亚下意识地向一旁扭过头去,但眼角的余光仍然看到了那鲜血喷涌、人头滚动的场面。 台上的诸人除她以外,全都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几个正挂着轻蔑的笑容,不怀好意地看向洛丹米尔。 洛丹米尔的脸色更青了,几乎不再有血色。 “我以贵客的礼仪接待你们父子,将你们视为王国的股肱之臣。而你们却是用一个戴着毒针戒指的刺客来回报我的信赖……”艾斯塔克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在此时此地,却让人觉得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这样吧,你是想要像一名尚未丧失勇气与尊严的贵族那样死去,还是要像一个寡廉鲜耻的罪犯?” 艾斯塔克这样说着,他身后的侍卫中又向前走出了一人,双手捧着一张方形木盘,其中盛着一柄长匕首。 “我……我是诺萨拉家的合法继承人!我是……我是威德海尔未来的领主!”洛丹米尔艰难地挺直脊背,但那结结巴巴的话语仍然进一步暴露出了他心中的惊惶。 “看来,你已经没有勇气可言了。”艾斯塔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你不能!”感觉到身后的两名士兵用力将自己拽起,洛丹米尔忽然扯着嗓子喊道,“你不能杀我!殿下!王子殿下!我的父亲将重新效忠您!我将效忠您……” “我不希罕来自背叛者的虚假忠诚。”艾斯塔克淡然地瞥了洛丹米尔一眼,示意他的士兵继续,“更何况还是一名懦夫。”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粗暴了很多,洛丹米尔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到那张已经沾着血迹的石台上,随着刽子手的手起刀落,他的脑袋爽快地与身体分了家。 “你们都看到了!”艾斯塔克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指着那两具尸身,威严地扫视着台下的士兵方阵,“诺萨拉家的毒蛇在我这里,不再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虽然艾斯塔克最后这一举动是冲着台下的士兵,但拉米亚却隐隐感觉到,其实他的背影,是朝向台上安坐着的另外两位使臣。 台下的士兵忽然齐齐地抬起右臂,举在胸前,发出了一阵似乎是欢呼的口令声,也许正是这些年青军人期待建功立业的呼喊。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一场开年大战已经近在眼前。 第五十章 围城 “这样……合适吗?”拉米亚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什么?”艾斯塔克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她这一问的意思。但他又很快转回头去,继续关注着眼前的战况。在这方三面通透的大帐之中,正聚集着艾斯塔克麾下的一众将领――除了拉米亚斯,不知道他被艾斯塔克派给了什么秘密任务,自从出征起便不见踪影。 他们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潮,左右侧各自穿戴着两种不同颜色的盔甲,但此时却有着相同的目的。 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些人就像正在做无用功的蚂蚁一样,簇拥着挤过护城河,向面前那高耸的城墙攀爬而上,但又很快接二连三地在半道被击落下来,始终没有谁能够登上墙头,更不用说攻进城去。 左侧打着卷曲树叶旗帜的正是莱斯利夫的军队,右侧以山羊角图案作为旗帜的则是玛由的军队。艾斯塔克的军队只用了一天半的急行军便抵达了威尔海德境内,而因为“时间上来不及”这个理由,这两城虽然按艾斯塔克的要求派出了援军前来汇合,但其领主都没有亲自参战,此时身处两军之后指挥督战的,便是之前身为使节的宾利和希卡洛。 不知是由于这两人没有军事才华,还是三家长久以来的结盟关系,他们指挥下的士兵看上去并没有多少进攻的气势,有些懒洋洋的。不过拉米亚比较倾向于相信后一个原因。 “你是指我让他们俩去做先锋部队?”艾斯塔克似乎有点明白过来,问了一句。 “嗯……是。”拉米亚稍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军三天前便已经抵达,但您却只是下令围城,直到今天他们来了,才开始攻击,而且还不用我军上阵……” “你的意思就是我让他们去送死?” “看上去确实是这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拉米亚点了点头。 “呵呵……”艾斯塔克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敛去,“你还不了解政治。” 看到拉米亚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一旁的斯金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既然身为援军,如果殿下只让他们在一旁看着的话,那才是不信任的表现。这种先锋的头功,现在是明摆着让他们去取。当然,如果没有这种能力的话……” “区区威尔海德只是孤城一座,如果连这种功勋都拿不下,他们以后也就不必在我麾下效力了。”艾斯塔克淡然地看着前方,语气显得并不满意。 眼前的这座“城”,与拉米亚所知的c国古城相比,实在是太寒碜了一点,充其量只是一座简陋的城堡,与拉米亚斯前一段时间赶工建起的城寨相差无几,就是规模大了一些。除了一道宽约两米的护城河之外,它几乎没有值得称许的防御设施,城墙的高度也只有两人多,而且并不像c国古代那样是以城砖砌成,而是以大石为基,上方用木板、泥浆和沙石料夹筑而成,其坚固程度自然无法与c国古城比肩――看来这个时代尚未出现烧制砖瓦的技术。在人为的攻击之下,原本抹平在城墙外壁上的石灰已经剥落得比较严重,令这些城墙平添了不少满目疮痍的感觉。 城墙上不断有弓箭手往下射箭,其余的士兵则以石块、木棍等投掷下来,将正在爬城的进攻者驱赶下去。足够没过胸口的护城河大大地妨碍了进攻方的行动,正在河中凫渡的士兵则成了最好的靶子。 宾利和希卡洛的进攻方式确实对得起他们的军事数值,除了一遍遍地驱使士兵架上梯子攀爬、让弓箭手向城墙上抛射之外,他们便再没有第三种方法。从上午一直打到中午,除了给敌城上的士兵造成了非常有限的死伤、令敷墙的石灰有所剥落之外,他们便再没有其他收获――而且这种收获还是以总计六百多名士兵的死伤为代价。 当中午收兵的时候,希卡洛的脸色非常难看,宾利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过正像斯金所说的那样,他们的这种情绪并不是缘于艾斯塔克的“偏袒”,而恰恰是方才的“战果”令自己丢尽了脸。不等艾斯塔克开口,两人便非常主动地请求下午再战。 不过让士兵稍做休整之后,一下午的战斗仍然是像上午一样令人看不到落城的希望。令拉米亚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两个“固执”的家伙还再次为明日请战,看来一点也不顾惜今天损失的士兵。 面对这样的战果,艾斯塔克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恼怒的意思,反而还稍稍安慰了希卡洛跟宾利一番,下令让莱斯利夫和玛由的士兵退下休整,明日再战。 经历过那“起死回生”的事件,拉米亚此时也算是个名人了,似乎便是因为这一点,尽管她没有军阶,艾斯塔克还是破例单独拔了一间帐篷给她。说老实话,对于以前跟拉米亚斯睡同一间帐篷,拉米亚倒没有感到什么不便,但能够自己独享一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拉米亚今晚却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入夜时分突然前来传达“紧急军务”的一名传令兵让她不得不告别了枕头和被褥,前往艾斯塔克的营帐报到。 当她到达那里时,发现塞塔、基萨斯、斯金都已穿戴着全副盔甲侍立帐中,相形之下她的装束便显得有些随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拉米亚养成了穿睡衣的习惯,但在军中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更换着装,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更是如此,于是她便采用了拿长袍当睡衣穿的做法,此时在紧急召集之下穿到大帐里来的,正是一件深色长袍。 不过艾斯塔克并没有介意拉米亚的“衣冠不整”,见她走进帐来,便随手指了指斯金身旁的一张行军椅让她坐下。 帐中不仅有这几张熟悉的面孔,还有几名面熟但与她没有来往的侍卫,除此之外便是一名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陌生人,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衣服有些脏乱。 “你知道我是谁吗?”艾斯塔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问道,语调平静得有点令人发寒。 “是……他们叫您‘殿下’。”那个人微微抬了抬头,但马上又低下去,不敢正视艾斯塔克。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听说你不愿意跟我属下的军官说实话。” “不不!殿下!”那人的声音有些发颤,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我确实不是什么奸细,只是一个过路人,我要去伊萨利,却因为天黑走差了路,这才……” “你从哪来?”艾斯塔克看来没有兴趣听他多做解释。 “我……我从波希尼亚来。” “哦?波希尼亚?”艾斯塔克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 “殿下!我虽然从波希尼亚来,但我确确实实只是一介平民。殿下……” “你要去伊萨利做什么呢?” “我……我是一个花匠……”那人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想去找份活干。”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艾斯塔克从身旁侍卫手中的托盘里取过一份卷轴,将它在那人面前摊开,“这不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吗?” 借着帐中油灯的光亮,拉米亚看到了卷轴上密密麻麻写着文字。 “这……这是……”那人看上去显得相当紧张,“我听说要侍候有身份的老爷,不识字可不行,这才拿它练字……” “练字?”艾斯塔克冷笑着将卷轴放回托盘,示意侍卫让将领们传阅,“拿十几个银币一张的羊皮卷练字?” “这……这羊皮卷这么值钱吗?我……我不知道,这是我侍候的上一位老爷打赏的。” “你们看一看这张卷轴。”艾斯塔克不再理睬那人,抬头向斯金他们说道。 卷轴在斯金他们几个手中传阅了一会,除了让他们大摇其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当它传阅到最后一站,也就是拉米亚的手中时,拉米亚只瞧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 这里的语言体系属于字母文字,像英语那样有着自己的字母顺序。尽管此时这张卷轴上所写的完全是看似毫无章法的字母排列,但拉米亚却立即看明白了这上面写着什么,同时也明白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原来密码也算是语言的一种…… 由于芯片的缘故,她一眼便看明白了卷轴上所写的内容,再将这些内容与标准的单词拼写一做比对,卷轴的秘密立即宣告揭晓。 “你看出什么了?”也许是因为离得较近,斯金最先发现了拉米亚的笑容。 “将所有的字母往前推五位。”拉米亚没有多做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将卷轴重新交回侍卫手中。 艾斯塔克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立即招手让那名侍卫过来。 跪在地上原本可怜巴巴的那人,却仿佛被毒蝎蜇了一下,身子一挺似乎想要站起身来,但在两名侍卫的弹压之下又确实力不从心。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拉米亚,这才注意到了她的着装和性别。那身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更显灰暗的长袍令他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是巫师……” 第五十一章 胆小鬼芬克斯坦 “尊贵的诺萨拉伯爵阁下:见信如晤。。c贵方之急,公爵阁下已一并知悉。兹以慰问之意,并我军驰援之信,授此人以达贵方……”斯金放下笔,将从羊皮卷上抄译出的内容宣读出来,随着他一字一句地读着,那名俘虏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既见此信,我军数日之内将至,必不失言。落款是:梅迪乌斯?洛克斯。” “梅迪乌斯……”艾斯塔克沉吟了一会,“这位伯爵一向在军中以勇猛著称,但却从来没有指挥过什么大战。” “你叫什么名字?”艾斯塔克又向那名俘虏问道。 那人叹了口气,呆了半晌,这才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叫芬克。” “芬克斯坦?迪波恩。”拉米亚立即纠正道。恐怕没有人能够在她面前隐藏真名实姓。 芬克斯坦惊讶地猛然抬起头,看了拉米亚一眼,仿佛认命了一般,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一定是个巫师。” “梅迪乌斯的军队将从哪里来?”艾斯塔克让侍卫取来了一张地图,当着芬克斯坦的面展开,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三处――这分别是从波希尼亚通向威尔海德的三条路线。 “我……我不知道。”芬克斯坦忍不住又向拉米亚看了一眼,不无畏惧地再补充了一句,“真的不知道。” 拉米亚不由感到有些好笑,看来这个人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说到你,芬克斯坦?迪波恩。我突然想起来了。”斯金忽然看着他笑了一下。 “哦?你想到什么?”艾斯塔克看了看斯金,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曾经听说过,梅迪乌斯?洛克斯伯爵的世传骑士中出了一个胆小鬼,这个人竟然在一场决斗的前一天逃跑了,而且躲躲藏藏了好几天才回家。正是这件事让洛克斯伯爵颜面大失,在克洛斯地区的势力也从此逐渐落后于卡斯特?格拉菲尔伯爵。” “我……我只是觉得那种决斗很蠢……”芬克斯坦不由仰头抗议道,但声音却越说越小。 “哈哈,那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勇士’。”塞塔忍不住讥讽道。 “那么你是从哪条路来的?”看来是因为听了斯金所说的这件事,艾斯塔克的语气也变得轻蔑了不少,“‘勇士’先生。” “我……”芬克斯坦下意识地偷偷瞟了拉米亚一眼,“我是走官道来的……” “胡说!”斯金猛地一声暴喝,甚至连拉米亚都吓了一跳,芬克斯坦更是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他。 “南边的官道早就被马赛伯爵设卡封锁!”斯金此言一出,塞塔和基萨斯不由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因为连他们也不曾听说有这么回事。 “我……我是……”芬克斯坦显得更加紧张了,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一时说错了,是吗?”斯金向芬克斯坦凑近了一些,这一动作令他更加紧张了。 “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让你自己说的机会只剩一次而已。”艾斯塔克也冷冷地插了一句。 芬克斯坦不无担心地看了拉米亚一眼,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了一般:“我是……从北边巴列尔峡谷来的……” “是你自己选的路?还是梅迪乌斯的命令?”斯金紧逼着问道。 “是……伯爵大人的命令。因为这条路最近……”芬克斯坦的语气忽然变得更紧张了一些,“但是……伯爵大人不一定会走这条路……”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猜测。”艾斯塔克冷冷地打断了芬克斯坦,“你只需要说你知道的事。” “唉……”芬克斯坦将头垂得更低了,看着自己的小腹。 “其实官道并没有被封锁。”斯金忽然说道。 “什么?你……”芬克斯坦闻言猛然抬起头来。 “恫吓、欺骗。随你怎么想。”斯金露出了一丝狐狸般的微笑,“不过你对此一点也不关心,看来你是知道梅迪乌斯的行军路线的,而且知道他不会走官道。” 这家伙……真狡猾。拉米亚马上明白了斯金的用意,忍不住想道。 “殿下。”斯金转过身,面向艾斯塔克,“现在只要让人冒充芬克斯坦?迪波恩,将这封密信送入城去,再在巴列尔峡谷设伏,全歼梅迪乌斯援军。让威尔海德人空等几天,在他们即将失望的时候冒充援军出现,骗开城门后内外夹击攻进城去,便可以让威尔海德军队的斗志迅速崩溃。” “你……你……”芬克斯坦干瞪着眼,看着斯金,那目光仿佛在看一条诡诈的毒蛇,但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不妥。”塞塔忽然插了一句。 “怎么?”艾斯塔克向塞塔问道。对于这位大将的意见,他还是非常重视的。 “如果能将梅迪乌斯所部全歼,并且将消息完全封锁在威尔海德之外,伐洛文斯男爵的计策才算可行。”不知道为什么,塞塔以姓氏和爵位来称呼斯金,这多多少少让拉米亚感到了些许排斥的意味,“一旦消息走漏,或者未能将梅迪乌斯重创,这便只会虚耗时日。” “嗯……确实。”艾斯塔克想了想,点了点头。 “殿下,我确实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但一旦计策成功,这将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我军的损耗。”斯金看来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谋划。 “战争的目的便是胜利,而不是拖延时日尽力保全自己。”基萨斯也插口说道,意思很明显地是在支持塞塔。 “那么二位有什么破敌良策?”斯金瞥了瞥塞塔,又看看基萨斯。虽然他明白这两人并不一定是在针对自己,但仍然感到有些憋气。 “殿下。”塞塔转过头向艾斯塔克说道,这种肢体语言似乎是在向斯金表明,究竟谁才是有权向他质询的人,“我军十倍于敌,迅速破城,让梅迪乌斯成为孤军才是上策。当然,巴列尔峡谷仍然有必要设伏,这将可以大大阻延梅迪乌斯增援这里的速度。” “不过,今天一天我都没有看到破城的希望。”斯金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看来他明白将帅不和并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纨绔子弟而已。如果让我来指挥……”塞塔这句话的语气冷淡了许多,看来他对那两位不争气的先锋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很有用的人。” “很有用的人……是指他吗?”斯金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向芬克斯坦,这一动作让芬克斯坦不禁抖了几下。 “对。”塞塔点了点头,“如果让他在城下表明身份,并且告诉威尔海德的士兵‘克洛斯的援军不会来了’,诸位觉得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嗯……”艾斯塔克沉吟着,目光上下打量着芬克斯坦,良久,他忽然笑了出来,“我想,如果是这位‘勇士’先生的话,应该会与我们合作。” “您是说……您会放了我?”芬克斯坦仿佛一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人,连忙抬头向艾斯塔克看去。 “不仅如此。”艾斯塔克点了点头,“只要你告诉威尔海德人‘克洛斯的援军不会来了’,我不仅饶过你的性命,而且将给你十金的奖赏。我以泰里纳斯王室的名誉向你保证。” “我……我做!”芬克斯坦有些激动地连连点头,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真是个胆小鬼……”艾斯塔克似乎有些感慨地微微摇了摇头,“……但却会是个活得长久的人。带他去休息吧。” 斯金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两名侍卫将芬克斯坦带走。 “你们也去休息吧。”艾斯塔克对斯金他们挥了挥手,“斯金,你的策略很好,能够得到你的辅佐,我很欣慰。但你必须明白,战争是讲求效率的。” “是,殿下。”斯金低头应道,“那么巴列尔的伏兵……” “嗯,我会安排的。现在退下吧。” “是。”斯金向艾斯塔克一躬,便随着拉米亚身后退出帐去。 “拉米亚小姐,我想……”一走出帐外,斯金立马想要叫住拉米亚。 “哦?有事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拉米亚却匆匆地向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你想什么?还不就是想问我怎么看出密信的规律吗?或者是为什么会知道芬克斯坦的全名?哎呀哎呀,今天发挥过度了,该不会惹这个家伙起疑了吧? 看来晚上睡着之前要想个凑合点的理由搪塞一下…… 第五十二章 克洛斯的勇士 “芬克斯坦,要你喊的话都记牢没有?”塞塔用马鞭敲了敲战车的边缘,向站在车上的芬克斯坦问道。. “是……都记住了。”芬克斯坦那缩头缩脑的样子不由令拉米亚联想到了c国电影里的汉奸。 尽管表现得十分配合,芬克斯坦还是被反绑着双手,毕竟他是个俘虏。此时芬克斯坦正站在一辆战车之上,被载着开始向威尔海德的护城河前驶去。 在他身后排开阵势的正是俘虏他的军队——兰蒂斯第三王子艾斯塔克·泰里纳斯所统率的联军。 阵势正中赫然竖立着黑底的金色三桐叶军旗,以这面军旗为中心,两侧还依次排列着好几面代表不同家族的军旗,仿佛示威似的向眼前这座孤城炫耀着联军的声势。 威尔海德的城墙上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人影,都是一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就在刚才他们发现了兰蒂斯军队开始在西面集结,不过令他们有些奇怪的是,兰蒂斯人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发起进攻,而是只派出一辆仅有两人的马车向这里驶来。马车上还插着一面白色的旗帜,这是战争中传达讯息的使者的标志。等到马车再驶近一些,停在靠近城门吊桥的地方,他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这辆马车上站着的人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而那名驭者也只带着一副盾牌,并未持有武器。 虽然搞不明白兰蒂斯人在耍什么花招,但很明显这两个人并不是来战斗的。 “威尔海德的将士们。我,是克洛斯领主派西菲克公爵麾下,梅迪乌斯·洛克斯伯爵的世传骑士,我叫芬克斯坦·迪波恩。”芬克斯坦抬起头来,扯着嗓子喊道。 “虽然啰嗦一点,但这家伙真是个大嗓门。”艾斯塔克有些打趣地抬起手,向远处的芬克斯坦遥指了一下。离得这么远,他竟然都能听个一清二楚,看来城内更是不成问题了。 城墙上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芬克斯坦的身上。来自克洛斯的军人会以这种样子出现在这里,这不用说也能够让他们明白,这个人已经被俘虏了。至于兰蒂斯人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俘虏来这里喊话,这便是让他们此时不得不关注的事情。 “我原本是要为你们带来洛克斯伯爵的消息,但很不幸,如你们所见,我成了兰蒂斯人的俘虏。”芬克斯坦继续喊道。 “真是个啰嗦的老太婆。”艾斯塔克皱了皱眉,接着对塞塔下达指示,“让你的士兵们准备一下,等城墙上一开始骚乱,就发起进攻。” “请静候捷报,殿下。”塞塔将右臂横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将一直托在手中的头盔戴到头上,向他的战马走去。 “威尔海德的将士们。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对你们至关重要!” “好戏要上场了。”塞塔已经乘上战马,正立在一个个整装待发的步兵方阵之前。听到芬克斯坦喊出的这句话,他的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微笑。 塞塔从腰间抽出军刀,向上高高抬起。只要他将手中军刀挥下,此时在他身后已经跃跃欲试的士兵便会争先恐后地向威尔海德扑去,以气势和勇猛将这座眼看就要陷入绝望中的孤城吞没。 “这个消息就是:梅迪乌斯·洛克斯伯爵率领的援军……”芬克斯坦稍稍停顿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全都静得落针可闻,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下半句话将是席卷一切的暴风骤雨的发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芬克斯坦咽了口唾沫,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下半句话:“……援军很快就要来了!援军一定会来的!只要再坚持下去,援军就要来了!” 塞塔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芬克斯坦的方向,紧握刀柄的手臂开始随着心中的怒火增长而微微发颤,却滞留在半空之中迟迟不能挥下。 战车的驭者显然没有任由芬克斯坦再这么喊下去,他已经挥起马鞭向芬克斯坦抽去。 芬克斯坦的左脸挨了一鞭,痛哼一声摔倒在战车里,但他仍然躺在车中喊着“援军一定会来的”、“再坚持几天”。 看得出来那名驭者很想再给芬克斯坦补上几鞭子,但城墙上呈现出的几名张弓搭箭的弓箭手身影却令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一打算,连忙提起盾牌护住自己,同时赶着拉车的战马向着自军的大本营驶去。 芬克斯坦便这么躺在战车中,仍在一路大声呼喊着那些话语。 城墙上的人影一下子沸腾起来,将刚才那片刻的寂静驱散得无影无踪,然而在一会儿之后,刚才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渐渐统一起来,就连士兵们挥舞手中武器的动作也渐渐变得整齐划一。他们并非在呼喊什么口令,也不是在谩骂眼前那些对他们的土地虎视眈眈的敌人,而是异口同声地一遍遍喊着刚刚那名勇敢俘虏的名字:“芬克斯坦。” 艾斯塔克的脸上已不再有笑容,他将双肘支在身前的简易行军桌上,交握的双手托着下巴,脸色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但大致可以猜得出来,这位王子此时的心情绝对不好。 看着城墙上那些斗志昂扬的身影,任谁也能够明白,不止是现在,就连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想要攻下威尔海德,将会比昨天更加困难。 塞塔果然没有强行发动攻击,很快铁青着脸回到这里,立即对着艾斯塔克单膝跪了下去:“殿下,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失策,才令我军陷入这种境地。” “起身吧,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艾斯塔克叹了口气,从行军椅上站起身来,“收兵。” 原本已经集结完毕的部队没有再发起进攻,随着三桐叶军旗一一退回了营地。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始终能够听到威尔海德城墙上的士兵在一遍遍地喊着芬克斯坦的名字。可想而知,不仅仅是那个关于援军的消息,还有刚才芬克斯坦所表现出来的勇气,都成为了他们最有力的精神支柱。 艾斯塔克刚回到营中,便立即宣布召集军议。这一次可不仅是他的几名心腹,就连希卡洛和宾利都在召集之列。 也许是和艾斯塔克的心情不好有关,这一次军议的气氛有些沉重,尽管人员立即就到齐了,但却迟迟没有人敢随便开口说话。艾斯塔克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首席。 过了一会,当两名侍卫架着芬克斯坦来到这里时,塞塔又一次惭愧地出列谢罪,但艾斯塔克却没有追究的意思。 芬克斯坦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左眼浮肿、嘴角隐隐有着血迹,看来是刚刚还挨了一顿好揍。也许是身上也挨了打,也许是正被侍卫扭着,芬克斯坦没法站直身体,但他却仍然尽力地抬着头,平静地看着艾斯塔克。 看到芬克斯坦此时的样子,拉米亚有些不忍地低下头去,尽管此时的芬克斯坦比刚刚显得更加猥琐,但她却再也无法将这个人与银幕上的汉奸联想到一块。 “放开他,给他一张座位。” 随着艾斯塔克的这道命令,两名侍卫松开了芬克斯坦的手臂,其中一人从旁取过一张行军椅,让芬克斯坦坐下。 “谢谢。”芬克斯坦以一名贵族应有的礼貌向艾斯塔克点了点头。 “你知道欺骗我的代价吗?” “代价就是我的命,殿下。” “虽然很想称赞你的勇气,但我必须让你死。”艾斯塔克看了他一会,闭上眼叹了口气,“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决斗中逃跑。” “我只是觉得那种决斗很蠢,殿下。”芬克斯坦的语调仍然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个即将面对死亡的胆小鬼,“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琐事,将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争斗中。” 艾斯塔克沉默了良久,这才说道:“我低估你了。不过我认为低估你的还有很多人。” 看到芬克斯坦不再说话,艾斯塔克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吗?” “请让我面向东方而死吧。”芬克斯坦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尽管他此时的面容有些凄惨,这个笑容却相当从容。 “满足他。”艾斯塔克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今天的失策感到遗憾,还是在为芬克斯坦感到惋惜。他抬起手来,向身旁的侍卫示意了一下,“让这位勇士面朝他的家乡死去。” 随着芬克斯坦被帐外,艾斯塔克简略地做了一些布置,便宣布解散。 当所有军官都离去之后,艾斯塔克叫过了一名贴身侍卫:“等拉米亚斯回来以后,让他立即来见我……” 第五十三章 密斯莱尔(上) 面对威尔海德守军高涨的士气,艾斯塔克没有再抱速战速决的指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他也非常清楚只围不攻是兵家大忌,仍然不时派出一部分人马像操练似的攻城一番。于是,原本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决战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消耗战,原本每天要随时听调的各级军官也大多分派到了轮流的休息时间。 且不管这一战会赢还是会输,至少目前来看,拉米亚便不至于讨厌这种消耗战。尽管每天仍然会有伤亡出现,但那寥寥可数的人数与头一天攻城时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别――而且这其中还以轻伤居多。当然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她找到了像度假一样的感觉。除了每天早晚按时去艾斯塔克那里报个到,偶尔处理一下有点复杂的账目,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可以自由度过。 想当年在c国的时候,每天累死累活不说,三天两头还要加班加点,要不就是这会议那学习,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年休假更是一天不落地统统被boss给折成了比工资还少的加班费…… 一想起这段经历,拉米亚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不和谐的杂念驱逐出脑海,专心致志地继续享受身周这纯天然无污染的自然环境。 此时的拉米亚正躺在一处河畔的树荫里,懒洋洋地晒着那穿透枝叶的零碎阳光。由于时值冬季,大部分的木本植物都脱去了叶片,但这里还是有少量的常绿植物存在,而她此时占据的便是其中之一。 东西两面的营地都是临河而建,而她恰好是跟着艾斯塔克在西营驻扎,于是到河边来晒太阳便成为了她的日常活动之一。如果不是因为河里免不了有些或在洗澡、或在洗衣的士兵,拉米亚倒真想下河玩玩,尽管天气已经日趋寒冷,但只要不下雨,正午时分的气温还是相当宜人,河水也不会太冷。 据她这段时间里从“原住民”那里了解到的常识来说,虽然总体上南方比北方要冷一些――这一点令拉米亚判断出了这片大陆属于南半球――但温差不会太大,南方的夏天就相当于北方的春天。看来如果不是这个星球的气候差异很小的话,那便是因为这片大陆的南北跨度太小,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现在可没有办法去验证。 拉米亚可不是这里唯一的女人,从那些士兵所处的位置,往上游一段望去,便可以见到几名“伊玛”的身影。当然,这些宗教人员不会像那些粗犷的士兵一样赤身跳进河里洗澡,她们只是来河边清洗衣物,洗澡用的则是用后勤队取回营地的水――除了伊玛,便只有高级军官能够享受这种用水规则,中下层官兵仍然需要自己的分组安排取水,或是直接下河去洗。 拉米亚曾经试过和这些伊玛打招呼,但她们只是隔着老远礼节性地向她微微躬身,并没有与她进一步交流的意思,就像一些地位稍高的士民对待贵族时的礼仪。没有逾越身为平民的尺度、为军队救治伤员,再加上全是清一色的女性,也许这便是这种特殊的宗教群体能够与当权者秋毫无犯的原因,即便是敌方的军队,一般也不会轻易去冒犯她们。 “你在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的一阵熟悉声调令拉米亚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坐起身转头看去。 果然,是斯金那张挂着微笑的面孔。 “你不用操练吗?”拉米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我还没有自己的下属部队,所以是跟殿下一起操练。”斯金走到她的身旁,与她隔了一点距离坐下。 如果是拉米亚斯的话,这时候会靠着我坐吧。 拉米亚忽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于是不经意地随口问道:“拉米亚斯去哪了?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斯金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拉米亚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巧妙地将话题岔开:“还不到十天呢。” “哦……是吗……”拉米亚耸耸肩,似乎有些尴尬。 “我这几天一直想问你,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你是怎么识破那封密信的?” 果然,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还好老娘拖了这么多天,现在总算是编好了理由。 “因为我聪明呗。”拉米亚挑了挑眉毛。 “确实。”斯金微笑着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芬克斯坦的全名的?” “这个嘛……”拉米亚故意拖了拖音调,“因为我曾经听过他的事情,你不是也听说过吗?” “是,我听说过他的事。不过……我是在你指出‘芬克斯坦?迪波恩’这个全名之后,才联想到此事。” “他那时不是说自己叫‘芬克’吗?” “哦?” 看到斯金故意露出那副不解的样子,拉米亚不由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你把‘芬克’后面再补上几个字母不就是……” 糟了! “不就是什么?”看到拉米亚猝然卡壳的样子,斯金脸上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捉摸的表情。 完蛋!一时口快,竟然没有注意到语言上的差别! 虽然读音上“芬克”和“芬克斯坦”的前两个音节完全一样,但是在这里的语言里,它们在拼写上却完全不同,就有点像英语的“phy”和“f”可以发同一个音一样。 失策失策!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正当拉米亚绞尽脑汁想要弥补这一失误时,一阵丛杂的马蹄声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几十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骑兵身影立即让她看到了暂时退避的绝佳借口。 “拉庞!拉庞!”拉米亚连蹦带跳地从草地上站起,向那些人影小跑而去,同时随口喊出了其中一人的名字,“拉米亚斯回来了吗?怎么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那个被呼喊名字的骑兵愣了一愣,不过很快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连忙答道:“队长也刚刚回来,正在殿下那里。” 拉米亚果然没有认错,这些确实是拉米亚斯所率领的近卫军骑兵。靠得稍近了一些,她便立即发现了一些异常:这些骑兵的铠甲上都或多或少地沾着污渍与血迹,神态也有些疲惫,看起来就像是在一场恶战之后不及休整便立即行军来此。 那些骑兵纷纷向拉米亚这里看了一眼,便接二连三地继续向河边赶去,看来比起呆在这里欣赏美女,他们更倾向于下河洗个干净。 拉米亚则故意像忘了斯金的存在一样,迫不及待地跑向她的马匹,翻身上马,立即头也不回地向营地驰去。 将她的急切看在眼里,斯金只是无奈地笑笑,便悠然自得地躺进那片树荫,独自占有了它。 赶回营地,拉米亚循规蹈矩地在营门下马,牵到马厩,便立即向艾斯塔克的营帐走去。 当拉米亚到了艾斯塔克的营帐门口时,门口的卫兵竟然破天荒地拦住了她,分出一人入帐请示之后,才出来示意她进去。虽然对此感到有些奇怪,拉米亚还是心安理得地走进了营帐。 然而走进营帐之后,面对眼前的景象,拉米亚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拉米亚斯果然在这,铠甲也像刚才她所遇到的那些骑兵一样邋遢。除了拉米亚斯,还有一个蓝色头发的瘦高个陌生人。 然而令拉米亚震惊的既不是拉米亚斯,也不是那位陌生人,恰恰是她经常可以在这里见到的营帐主人。 只见艾斯塔克正单手持握着一柄阔刃巨剑,轻松自如地挥舞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将它拄立在面前。 这柄巨剑此时直立在地上,剑柄的末端直到艾斯塔克胸口,剑刃的宽度则与他的大腿相近,单从这种体积来看,它的重量恐怕会有拉米亚斯那种制式军刀的几十倍。但看艾斯塔克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却仿佛比军刀还更轻似的。 不不不……不会吧……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了?竟然单手挥舞这种东西?! 艾斯塔克?泰里纳斯,武勇762 咦,没变化呀…… 看到拉米亚那种吃惊的表情,艾斯塔克笑了一下,向那名陌生人说道:“太轻了,虽然坚硬而且不失弹性,但这种金属不适合制作武器。” 什么?他说太轻了? 陌生人耸了耸肩:“殿下,如果将它制成铠甲呢?” 第五十四章 密斯莱尔(下) “如果将它制成铠甲……”艾斯塔克低头看着手中的巨剑,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头看向拉米亚,“这种铠甲恐怕会像皮甲一样轻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嘁,看我干嘛?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穿皮甲。 “拉米亚,你来试试这把剑。”艾斯塔克向拉米亚招了招手。 我? 拉米亚看了看那柄巨剑,虽然有些将信将疑,她还是依言走上前去,伸出双手从艾斯塔克手中接过剑柄。 在艾斯塔克放手的一瞬间,拉米亚忽然产生了一丝“剑会不会倒下来”的担忧,但立即便心安地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地将剑扶在原位。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拉米亚又尝试性地把剑提了提,那应手而起的手感马上令她明白,这把看上去沉重无比的巨剑,实际上比制式军刀还轻一点。 双手一前一后地握着剑柄,将它翻转过来举起,剑尖朝上,拉米亚立即又发现了新大陆:这把巨剑是没有锋刃的。 看来这把巨剑的铸造者并不打算将它做成武器。 “炼制这种金属需要多少时间?”艾斯塔克忽然向那个陌生人问道。 拉米亚这才开始注意打量那个陌生人,看来他便是这种金属的发明者了。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有些蓬乱,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恐怕不是贵族。 看起来这种金属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比重又如此小,应该是在元素周期表中靠前的金属元素,按理说不应该闻所未闻。那么……难道是某些轻金属的合金?嗯嗯,这倒很有可能! 密斯莱尔,武勇724 “殿下,请您叫它‘密斯莱尔’,我以我的名字来给它命名。”密斯莱尔向艾斯塔克躬下身去,“这把剑和那一套铠甲所用的份量,我一个人制作需要十多天。” 嗯?那一套铠甲? 拉米亚立即向四下扫去,注意到了摆在帐中桌子上的一只籐条箱子。 “铠甲?”艾斯塔克有些疑惑地看了密斯莱尔一眼,“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铠甲?” “哈……这个……”密斯莱尔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拉米亚斯。 “殿下,那是一套女式铠甲。”拉米亚斯突然说出了一句令拉米亚两眼放光的话。 女式铠甲!用这种合金做的?那岂不是…… 嘿嘿嘿嘿……那岂不是专门为我而做的! 艾斯塔克闻言皱了皱眉,看看那只箱子,又看看密斯莱尔。 “不不不,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古怪兴趣!”密斯莱尔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艾斯塔克目前的想法,连忙摆着手申辩道,“这只是……只是……” “只是他原本想要将这套铠甲卖给派西菲克公爵。”拉米亚斯又插进了一句。 “嘿……我听说派西菲克公爵有一个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所以……”密斯莱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连忙澄清自己,“这和支持哪位领主老爷可没有关系!我只是需要钱。不,应该说我的研究需要钱。” “殿下,梅迪乌斯在途经巴列尔峡谷时没有打出将旗。但因为他把梅迪乌斯的部队认成派西菲克公爵,凑上去推销这两件东西,我非常幸运地锁定了梅迪乌斯的方位。”拉米亚斯这两句看来也是在帮密斯莱尔说话。而且听他的话,似乎是在巴列尔峡谷打了一场胜仗。 “密斯莱尔,既然你需要钱进行研究,那你是否愿意为我效力?”艾斯塔克忽然问出了这个令密斯莱尔愣了半晌的问题。 “怎么?你不愿意?”看到密斯莱尔半天不作声,艾斯塔克又问了一句。 “不……我想说……那个……殿下……我……”密斯莱尔语无伦次了一会,才渐渐定下神来,有些惭愧地把头低下,语调也没有了先前的底气,“我是个伊萨利农民的儿子……” “你念了不少书。” “是……我父亲他……他想让我将来有可能当个士民,才舍了血本为我请了好几年老师。” “是个有远见的父亲。”艾斯塔克淡然一笑,“那么你现在就是了。” “殿下……这……”这突如其来的无形封赏显然令密斯莱尔有些激动,半天说出不话来,但只要看他满面红光的表情,便可以知道他现在是百分之百地愿意。 “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首席炼金师了。”艾斯塔克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向早就目不转睛盯着箱子的拉米亚看去,“拉米亚,把这套铠甲穿上试试。” 拉米亚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此时更是迫不及待地掀开箱子,翻开里面层层包裹的几片布匹,接着将一套亮银色的铠甲逐件取出,在拉米亚斯的帮助下一件件套上身去。 亲身穿上这样一套严严实实的“重甲”,拉米亚才注意到了一个令她感到麻烦的细节——部件真多。虽然穿在身上确实和皮甲差不多份量,但它的部件数量却像传统的重甲一样分毫不少,如果要她自己来穿,那是绝对穿不齐整的。 除了胸口有些紧绷绷的,这身铠甲的尺寸还算合身,再加上原本打算卖给一位公爵的千金,铠甲上还加了不少纯粹为了美观的修饰,外形上比起制式铠甲要好看不少。 看着拉米亚身穿重甲却行动自如地在原地跳了两跳,艾斯塔克微微颔首。 “殿下。”密斯莱尔看到艾斯塔克赞许的表情,不无得意地说道,“密斯莱尔金属还有一项优点。” “是什么?”艾斯塔克问道。 “钢铁铠甲纯粹是靠坚硬来抵挡攻击,而密斯莱尔金属除了坚硬之外,还有韧性和弹性,可以将外力从受力点发散,使之更加难以被破坏。” “嗯,从刚才的剑上可以看得出来。”艾斯塔克点了点头。刚才在试剑的时候,他便先试着用制式军刀和那把没有开锋的巨剑对砍,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军刀都砍到崩口了,巨剑才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划痕。依照密斯莱尔的解释,这种金属的特性决定了它很难被打磨锋利,因为那种过于薄脆的结构只会令它变得容易绽裂,但是制作铠甲,这种金属却是再理想不过的材料。 “不过,密斯莱尔。” “什么事?殿下。” “阿法波尔不会买你的铠甲的。” “啊?”密斯莱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艾斯塔克是在直呼派西菲克公爵的名字,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不合他女儿的身材。” “啊……是这样……”密斯莱尔又挠了挠头。 “这……这个……你原本打算卖多少钱?”拉米亚尽量克制着,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对这套铠甲的兴趣,这可是她常年砍价的心得。 “这我没有想过。”密斯莱尔想了想,“不过我想,能卖个三十金的话就差不多了。” 三……三十金…… 这不是在说笑吧……好像确实不是在说笑…… 可我只有一金和几个银环耶…… 算了,买不起。也没指望能还价到一金。 拉米亚叹了口气,放弃了买下这套铠甲的意愿。 “而且现在也卖不了了。”密斯莱尔两手一摊,摇了摇头,“它已经不属于我了。” “你真的打算卖三十金?”拉米亚斯忽然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价格令他也有些意外。 “啊啊,不用担心,大人。我可不是要反悔。”密斯莱尔连忙向拉米亚斯摆手。 “现在它是属于拉米亚斯?”艾斯塔克明显地猜到了什么,向密斯莱尔问道。 “是啊,殿下。”密斯莱尔叹了口气,“算我倒霉,去找洛克斯伯爵卖这套铠甲,正好赶上大人他打埋伏,莫名其妙做了俘虏。我又没有现钱,就只好拿这套铠甲赎身……” 听密斯莱尔说到“赎身”,拉米亚不由笑了出来,因为这个词令她直接联想到了青楼和红灯区:“但结果你还是被带到这来了。” “没错,但我现在不是俘虏。”密斯莱尔点点头,显然对现在自己的身份相当满意,“既然殿下会资助我以后的研究,那这套铠甲卖不卖也无所谓了。不过……” “不过什么?”拉米亚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人是要来送给……” “住嘴!” 拉米亚斯忽然低喝一声,将密斯莱尔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 艾斯塔克看了拉米亚斯一眼,却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唉……原来是要来送人的…… 那看来没我什么事了。 再说了,别说是三十金,就是三金我也买不起…… 拉米亚斯好歹也是当官的,要拿点贵重东西送礼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拉米亚一边想着,一边伸手要去解铠甲腋下的扣链。 一只从旁伸过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拉米亚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拉米亚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穿着吧。” 啊?他说什么? “以后这就是你的了,你最好先穿习惯。另外,你得学会自己穿铠甲。” 第五十五章 北方危机 就在拉米亚斯回营的当天,当拉米亚穿着那套密斯莱尔重甲参加下午的军议时,她立即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虽然以往她这位唯一的女性军官都会被人或多或少地注意一下,但今天这些注意她的目光却和以往有着本质的不同。今天这些目光无一例外地透着惊奇的成分,这个平时在任何人眼中都显得娇弱的女人,此时竟然穿着一套完整的全身铠甲,而且还能行动自如!要知道,即使是大多数身强力壮的男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被这样一套铠甲妨碍行动,因此这种全副武装的行头一般也就是在战斗时才穿穿。 不过,尽管众人对拉米亚感到诧异不已,却没有谁去向她亲自求证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倒是都在私下里交头接耳,指望着能从自己身边的人那里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拉米亚的身份仍然是拉米亚斯的副官,她的位置也仍然是在拉米亚斯身旁,不同的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坐下的资格,不必再像在回音山谷时那样站着。 一直到艾斯塔克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走进营帐,那些话题围绕着拉米亚的窃窃私语才止息下去。 在拉米亚看来,艾斯塔克最大的优点便是能轻易地让所有人保持安静,从这一点能够看得出来,他在军队中具有很高的威信,具备成为一个优秀领导人最基本的要素——令行禁止。 也许他将来会是个称雄一方的国王吧。 不过,拉米亚斯说过继承王位的应该是长子,那也就是那个大草包王子喽。这么看来艾斯塔克将来只能当个公爵了。唉,公爵也不错,再怎么样也比我这无权无势也无财的草根“贵族”好太多了,什么产业都没有,还得靠他养活着…… 身旁一阵铠甲窸索的声音打断了拉米亚的遐想,她这才发现拉米亚斯已经起身走到营帐正中,正在向与会的所有人通报自己的战果。 “梅迪乌斯·洛克斯轻伤逃脱,毙敌四百余人,俘虏六百三十一人,缴获铠甲一千四百余套,缴获刀剑共计一千六百余把,枪戟三百余支,弓弩两百余副……” 随着一个个数字从拉米亚斯的口中报出,诸多军官脸上的惊讶之色也变得越发明显,他们确实想不到,拉米亚斯能以区区五百骑兵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也难怪他这样一位平民出身的军官能够坐上近卫队长的位置。不过艾斯塔克能够不去计较他的出身,将他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这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当然,他们可不会知道,这五百名骑兵可都是经过某种特殊训练的精英。 等到拉米亚斯最后通报完自己这一方“二十五伤,无死亡”的损失,回到拉米亚身旁之后,整个营帐中静了一会,便渐渐响起了一阵掌声。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掌声大多是由衷而发。 艾斯塔克没有打断这些掌声,面带微笑地看着拉米亚斯,态度颇为赞许。等到帐中重新安静下来,他才向拉米亚斯问道:“梅迪乌斯的伤势是否会影响到他继续作战?” “不,他只要包扎一下就可以重返战场。”拉米亚斯很干脆地回答着,一点也不介意如实回答是否会影响自己的战绩。 “唔……那么克洛斯的援军随时还可能再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抄近路了。”阿达尔特打趣地笑笑。 “殿下,”塞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如果将俘虏和缴获的军械铠甲全都在威尔海德城外展示出来,对于守军的士气将是沉重打击。” “如果再配合四面围城攻打,几天之内,胜负便可见分晓。” “西北面地势较高,可以架起射台,以弓箭抛射杀伤守军;东南面地势较低,应当以步兵登城为主。” “同时应该严密封锁四面城门,防止守军逃走……”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变得颇为热闹,大多数的军官都开始各抒己见。艾斯塔克只是听着,偶尔微微颔首,他身旁的两名书记官则不停地做着记录。 “这种打法不科学啊。”拉米亚忽然插了一句。当她发现因为自己这一句突然的插口,所有人都停止发言,向自己看来时,不禁感到有些后悔,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虽然不明白“不科学”是什么意思,但绝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听得出来,这不是赞同的意思。如果是换了一般的女人,他们只会将这当作一句屁话;如果是一般的军人,他们或许会坚持己见地与之讨论一番;但眼下这句话出自一名有着起死回生传闻,又被王子殿下青睐有加,还能行动自如地穿戴一套全身铠甲的女人之口,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抱上了恭听指教的想法,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坚持己见,全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拉米亚能够说出她的见解。 拉米亚忽然发现自己怯场了,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她突然发现拉米亚斯握住自己的手掌轻轻捏了捏,这种暗示性的鼓励令她定了定神,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我是说四面围城的打法不可取,应该撤掉其中一面的封锁。” “什么?那样敌军不就可以逃跑了?” “我们是要城,还是要杀人?”拉米亚的这个问题顿时让另外几名想要提出反对意见的军官闭上嘴,开始思考起来。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由小渐大的马蹄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要知道,除非紧急军情,否则军营之内是严禁驰马的。但现在这声音很明显是由一匹正迅速向这里赶来的马匹所发出。 营帐里重新安静下来,但这只是短暂的安静,一旦紧急军情传来,这里很快便会再度沸腾。 果然,马蹄声很快便到帐外停下,接着可以听到有人匆匆忙忙跳下马鞍,跑进帐来。 “殿下!紧急军情!”跑进帐中的这名军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说话间有些喘息,看来是赶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正用右手高举着一封红色封皮的信件——这正是紧急公文的专用函件。 这名军人直接举着函件跑到艾斯塔克面前,单膝跪下。艾斯塔克伸手将函件取过,确认了一下封口蜡上的印记之后,才将蜡刮去,拆开信封阅读起来,他身旁的几名侍卫则连忙避开。 紧急公文都是直达目的,绝不允许由其他人转呈,而且如果没有得到允许,当然也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看到内容。 艾斯塔克很快看完了全文,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从去猜测信函的内容。 “你知道信件的内容吗?”艾斯塔克将信函重新折起,向那名信差问道。 “完全不知道。” “很好,你下去休息吧。”艾斯塔克点点头,又看向帐中的其他人,“解散。拉米亚斯、阿达尔特、塞塔、基萨斯、斯金、拉米亚,你们留下。” 尽管对这道命令感到奇怪,但却没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去打探未公开的紧急军情,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散去。除了被指名的六个人,就连侍卫和书记官都必须回避。当所有人都按要求离去之后,在艾斯塔克的授意下,拉米亚斯出去调来了一百多名近卫骑兵,离着营帐约十米的距离围成了一圈,下令一旦有人越界,格杀勿论。 等拉米亚斯将一切布置妥当,重新回到营帐中后,艾斯塔克才将那封紧急公文重新展开,交给这六个人传阅:“雷蒙洛特又战败了……” “一月三日,雷蒙洛特接到希顿城异教徒求援,声称将要起义。内斯特认为这些异教徒教派分散、心思各异,反对提供援军,但却在雷蒙洛特的坚持下被迫出兵。” “一月五日,希顿异教徒起义在一天之内即被镇压,内斯特于次日抵达,无功而返。” “一月七日,波恩军队突然发起进攻,击败雷蒙洛特,追击七十余里。” “一月九日,内斯特返回回音山谷,遇到波恩军队伏击,溃败,六千骑兵仅剩三百四十名生还,与雷蒙洛特会合。” “一月十日,波恩军队越过回音山谷,再次击败雷蒙洛特。” “一月十一日,也就是这封信函的封签时间,波恩军队离首都赛恩特已不足两百里。” 一边看着传到手中的信函,一边比对着艾斯塔克刚才自己总结出的这几条内容,拉米亚很快发现,二者所要描述的事情大致上相同,但信函的字里行间表露出的态度却是将责任归给内斯特,而艾斯塔克的叙述则听起来倾向于归咎雷蒙洛特。 另外,这封信函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以命令的口吻着重强调了要艾斯塔克立即调回之前抽调来此的军队,回防赛恩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封信函应当不是出自雷蒙洛特,而是国王之手。 “波恩军队的统率真的是特兰尼亚伯爵吗?”斯金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不像他的行军风格。依我看来,这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所部署的战局。” 拉米亚斯忽然叹了口气:“我想,恐怕是特兰尼亚公爵……” 第五十六章 援军 “特兰尼亚公爵?”阿达尔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太相信,“据说八年前,当他的次子突然病故之后,他便因为伤心过度而无心朝政,更不用说执掌兵权。.” 嗯嗯?这个姓氏……难道是拉米亚斯的老爸? 拉米亚偷偷瞥了拉米亚斯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但其中蕴藏的具体是什么感情因素,却又说不上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丧子之痛,能够令一位叱咤风云的督军一下子交出自己几乎一半的权力?”斯金冷笑着微微摇头,“恐怕这其中有许多外人无从知晓的隐情。对了,拉米亚斯,你为什么会认为波恩军队的统帅是特兰尼亚公爵呢?” “哦……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是直觉吧。” “我倒是赞同你的判断,但这不是猜测。”斯金笑了笑。 “为什么?”也许是深知拉米亚斯底细的缘故,艾斯塔克忽然用这个问题接过话茬,以免拉米亚斯漏出什么口风。 “罗纳?特兰尼亚是在近几年才渐渐重新取回一些部队的指挥权,虽然这与他父亲从前的权势相比还很不足道,但这却是一个信号――曾经被认为下了台的特兰尼亚家族已经重新崛起。我分析过罗纳,也就是特兰尼亚伯爵以往的战例,发现他是一个不太讲究策略的指挥官,虽然总是能够凭借勇猛和威信带领自己的部队取得胜利,但是……”斯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他所取得的这些胜利之中,没有一场的环境是身处劣势、或者势均力敌的,而且太过倾向于运用骑兵。” “这说明什么?”基萨斯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有经历过逆境,这名指挥官便很难具有承受失败的觉悟,而且往往承受不起,不会轻易去冒太大的风险――就像现在这样孤军深入我国。”斯金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其他几人,“另外,家兄率领的骑兵队中伏之后,几乎全军覆没。虽然信中没有提到具体的细节,但我可以想得到,那不是单纯运用骑兵的结果。一场歼灭性的伏击战,不仅需要熟悉地理环境,而且需要妥当地组合运用不同兵种的特长。所以我相信,这是由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布置的埋伏。从拉米亚斯此次在巴列尔峡谷的战果也可以看得出来,骑兵并不适合用于歼灭作战,这是一种突击兵种。” “虽然这样说是有道理……但你为什么断定是特兰尼亚公爵?”塞塔深思了一会,问道。 “如果波恩军队有大规模的调动,雷蒙洛特殿下不可能毫无察觉,也就是说,这位新统帅是不动声色地从特兰尼亚伯爵手中接过了全盘战局――也就是和平地完全接管了他的指挥权。而除了他的父亲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如此顺利地取过他的权力――哪怕只是暂时借用。不过,这些也终究是我的猜测,我可不敢做出任何保证。我只能说‘很有可能’。” 这个家伙……头脑很好啊,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阿达尔特,”艾斯塔克沉思了一会,忽然向阿达尔特说道,“如果让你作为这里名义上的主帅,实际指挥权交给拉米亚斯,你的心中是否会有芥蒂。” “不,殿下。”还不等阿达尔特说话,拉米亚斯抢先说道,“别人皆可离去,唯独殿下不能离开此地。” “哦?” “我也是这么想的,殿下。”阿达尔特摇摇头,也表明了反对的意见,“殿下身为全军统帅,一旦抽身离去,这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军的后方出了问题。现在莱斯利夫和玛由才刚刚归于治下,如果发现这一点,难保不会萌生异心,而一旦失去这两城,以后要再想收伏,便恐怕只能依靠武力了。” “我明白……”艾斯塔克叹了口气,“可现在求援的是我的父亲,更是我的国王。如果我没有亲身前往,恐怕……” 听出了这个“恐怕”里包涵的某些含义,阿达尔特和拉米亚斯都不由沉默下来。 拉米亚稍稍想了想,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毕竟这里是权力自上而下分派的封建社会,眼前艾斯塔克身为王子虽然显赫尊贵,但万一要是惹恼了他的父王,或者只是失去欢心,便也难免会有失去权位的危险。 “殿下……”阿达尔特皱了皱眉,“如果殿下离去,失去的将可能是整个南米诺地区;但如果殿下不离去,失去的却可能更多。这确实很难选择,但却必须做出选择。” “波恩军队不会攻下赛恩特的。”拉米亚斯忽然抛出了一个令人侧目的论调。 在拉米亚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拉米亚意外地注意到,斯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奇,似乎还有几分赞赏。 但其他人则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塞塔更是直接将疑问说了出来:“何以见得?” “赛恩特守军占据绝对优势。”拉米亚斯的语气非常坚定,似乎这是一件确信无疑的事实,“第一:近卫军便有两万多名骑兵,再加上戍卫部队,我军总兵力已近十万,如果算上附近的增援,恐怕能够达到十五万之数。而从波恩军队能够一天通过回音山谷这一点来看,他们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兵力上的巨大差距,敌我双方应该都心中有数。” “第二:我军熟悉赛恩特地理环境,占据地利。以特兰尼亚公爵的作战风格,他不会在自己不熟悉的战场上进行劣势作战。所以我相信,这一次的入侵只是一场试探,特兰尼亚公爵恐怕会让斥候们绘制大量地图,关注我军的主要将领,以及搜集能够了解到的特殊情报。” “第三:特兰尼亚公爵没有必要打赢这样一仗没有利益的战争。波恩与我国不同,攻占的土地完全归王国所有――这也是波恩拥有最强的骑兵军团,却一直没有向外扩张的最大原因。特兰尼亚公爵已经年过四十,而且位极人臣,他不会再像年轻气盛的新兴贵族那样,需要依靠军功来取得晋升和封赏,更不需要树立威望。现在这一战,如果打赢了,对他而言毫无裨益,但如果打输了,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所以,我相信他在搜集到足够的资料之后,便会悄悄撤退――他在回音山谷的战果已经够辉煌了,足以令人无法非议这种撤退。” 当拉米亚斯说完这三点时,在场的人――包括拉米亚在内――都不由开始沉思,唯有斯金愣了一愣,便立即向拉米亚斯微笑着鼓起掌来:“非常好,虽然我的看法与你相同,但你比我推测的更加具体。这种感觉就好像……你非常了解特兰尼亚公爵一样……” “斯金,”艾斯塔克忽然打断了斯金,“那么你的意思也是,我不应该亲身回防赛恩特?” “不,”斯金摇摇头,“恰恰是因为此战必胜无疑,殿下才需要立即回师救援。如果殿下自己没去,或者去得晚了,波恩军队已经撤离,那此次救援便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殿下火速赶往赛恩特,所展现给陛下的,将是任何功勋都无法比拟的‘忠义’。” “仅仅为了迎合陛下个人的好恶?”拉米亚斯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便要放弃南米诺?” “确实。”斯金点了点头,“试一试臣属的忠诚,这就是陛下的意思。因为……嘿嘿,你应该知道陛下的过去,所以他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视臣属的忠诚。” “斯金。”艾斯塔克沉着声低喝了一句,算是提醒斯金注意他的言词,接着默默地权衡着得失利弊,许久,他才喟然一叹,“如果万不得已,只能放弃南米诺地区。” 此言一出,可以看出除了斯金之外,人人都露出了少许的失望,拉米亚斯更是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忽然站起身来,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刀,递向拉米亚斯,“从接过这军刀起,你就接过了我的权威。” 看到拉米亚斯站起身来,俯下身双手接过军刀,艾斯塔克又看向阿达尔特:“阿达尔特,我相信你了解拉米亚斯的能力,但他毕竟不是贵族。我希望你作为名义上的统帅,也许这会令你感到羞辱,但我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这一决定,在我回来的时候,尽量为我保住目前的形势。” 阿达尔特犹豫了一下,终究叹了口气,应道:“是,殿下。” “塞塔、基萨斯、斯金,你们准备一下,与我同去。” 第五十七章 剑术教练(一) 因为要撤去刚才值守的骑兵,在这次秘密的会议结束之后,拉米亚斯是最后离开的人。.不过他倒不是唯一,拉米亚仍然像先前一样跟在他的身边陪着。 拉米亚并不是出于奉承才要等自己这位上司,而拉米亚斯也似乎看出了这一点,特意放慢了脚步。当他认为与其他人的距离足够远时,才偏过头向拉米亚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 “嘿……”自己的心思一下被人看穿,拉米亚显得有些意外,但这并不妨碍她问自己的问题,“那是你父亲?” “还有什么其他问题?”拉米亚斯没有回答她,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已显而易见。 “啊……没什么。”拉米亚有些局促地摆摆手,没有深究这个她其实不太在意的问题,顿了一下,才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下去,“教我用剑吧。” “你那把密斯莱尔剑?”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 “对。”拉米亚连连点头,这可是她唯一能够挥舞得比较流畅的肉搏武器。 “那只是一把装饰品。”拉米亚斯叹了口气,“重量太轻,而且没有开锋,几乎无法杀伤敌人。”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用它?照我看来你直接用手把人掐死会有效得多。” “听着。”拉米亚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顶他,“那完全是个意外,还有那只杯子也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你看,我的力气没有一点变化。” “所以你就想学个空架子?” “你真啰嗦!教还是不教?” 也许是看出来拉米亚显露出了发火的苗头,拉米亚斯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点头表示了同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当拉米亚接下来问起教学的场所时,拉米亚斯神秘地笑了笑,未做任何回答,只是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没走多久,拉米亚渐渐认出了这好像是她回营帐的路,而接下来他们真的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这一点便立即得到了证实。 “在这里教我?”看着自己的营帐,拉米亚有些犹豫了,但毕竟是自己开口求的人,到了现在也实在无法回绝。 “营帐里太小,我只是带你回来把剑拿上。” 听到这个回答,拉米亚立时松了口气,便向营帐走去,但当她发现拉米亚斯也在往那道门走时,连忙伸手将他拉住:“我……我自己去拿就好,你在这里等我。” “为什么?” “那个……不为什么。”拉米亚似乎有些为难,“这是我的帐篷……”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尉官以上才有资格单独使用一间营帐。”拉米亚斯语调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便跨进了营帐之中,接着愣了一会,又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呼,“真见鬼。” “唉……都说了让你在外面等了……”拉米亚垂着脑袋跟了进来,然而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不等拉米亚斯回答,拉米亚的目光便停顿在了营帐中新增的一张行军床上:“这……这个是……你又要跟我一起住?” “你都不叠被子吗?”拉米亚斯估计是懒得回答她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径自走向那张随意堆放着不少凌乱物品的床,伸手从中拎起一团东西,“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我的裤子……” “我还以为是你新发明的抹布……这个又是什么?” “外套……” “它看上去简直就像放了半年的酱菜……噢!你被子的气味还让我想到了隔夜菜!” “……” “这些东西你都没洗?放了几天?” “这些是从前天……不对,从大前天才开始放着……也许是大大前天……” “很好,太好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拉米亚斯看着拉米亚,他的表情和他的这些“赞扬”显然根本不是同一回事,“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个女人。” “唉……我也不太相信……” “你还有干净衣服吗?”拉米亚斯的目光四下扫了一遍,试图找到一个形似衣柜的陈设,却注意到了一只藤条箱子,看起来是之前盛装密斯莱尔铠甲的。 “还有两套……”拉米亚吐了吐舌头,连忙将床尾稍微折了折的那几件衣物拿起。 拉米亚斯将藤条箱子打开,发现其中除了那把双手剑之外别无他物之后,便把剑掏出,接着随手把床上那些散乱堆放的被褥衣物一骨脑塞了进去:“把这些也都带上。” 拉米亚看着那只箱子,不由感到一阵犯难,不用试她也能够知道,这种份量对她来说可是不小的负担。然而她不太确定的是,拉米亚斯要她带上这些,究竟是训练的一部分,还是单纯为了惩罚她的懒惰。 “你自己把剑拿上,带一套干净衣物,我可以帮你拎箱子。”也许是看出了拉米亚为难的原因,拉米亚斯没有再坚持,自己把箱子拎了起来。这种难得的体贴举动立即令拉米亚着实感动了一下。不过拉米亚刚刚燃起的那些许感激之情,立马便被拉米亚斯接下来的话瞬间浇灭:“晚上回营之前,你给我把这些统统洗干净。” “你……你是要教我用剑?还是要教我洗衣服?” “如果你洗完以后还有时间的话,再教你用剑。” “我……我不去了!” “我现在去把这只箱子扔到河边。如果你可以不盖被子睡觉,而且在衣服都换完以后愿意的话,就不要跟来。” “你……你这个魔鬼教练!”看到拉米亚斯作势欲走,拉米亚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嘟哝了一句,但还是不得不拾起双手剑紧紧跟了上去。 拉米亚斯没有去马厩骑马,就这么拎着那只箱子一路走到了河边,将它往草地上一丢,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一旁坐下,只向跟得有些气喘的拉米亚扔下一个词:“洗。” 也许是照顾她面子的缘故,拉米亚斯选的这个地段比伊玛们更上游一些,近距离内便只有他俩,但相应地也比拉米亚平常来河边多走了一倍多的路程。 拉米亚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双手剑平放地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箱子,看着那堆布料混合物,不禁皱起了眉头:“先洗哪一件?” “自己拿主意。”除了这冷淡的回答之外,拉米亚斯还丢过来一块小石子。 拉米亚瞪了他一眼,接着在箱子里翻了翻,抽出了一对在她看来最容易洗的东西——袜子。 “你今晚想要和我盖同一床被子?”拉米亚斯似乎是从这一举动看出了她此时仍然抱着偷懒的心理。 拉米亚撇了撇嘴,在心里悄悄骂了几句,还是将袜子放下,老老实实地抽出她的被子。 “把被套拆下来洗!你这个傻妞!”看到拉米亚将被子整团抱起走向河边,拉米亚斯忍不住又向她扔了一石子。 听到自己的护胫再次“叮”地一声,拉米亚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这才开始翻弄怀中抱着的被子,折腾了半天,终于将被套拆下。 “把被芯放回箱子去,今晚你还得盖它。” “你就不能把铠甲先脱掉吗?” “找块够大够平的石头,把被套放上去搓。” “用点力!别怕把衣服弄湿!你一会可以顺便洗个澡回去。” “你这是在洗衣服呢?还是在洗石头?” “看来谁娶了你这样的妻子,他就得找三个……不,得找四个管家。” “……” 当太阳的大部分身影已经隐藏在远处的山峦之后,拉米亚总算完成了她手中这件“浩大的工程”,微微喘息着坐倒在草地上,脸颊泛红。 “你……你一直都是……自己洗……洗衣服吗?”拉米亚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前额和脸颊上溅到的水迹,头也不回地问着拉米亚斯。 “曾经不是。”拉米亚斯站起身,拍掉身后沾上的草屑,走向河边的几块大石,一一检视着被她摆列其上的被褥和衣物,“不错,比起我第一次洗的衣服干净多了。” 第五十八章 剑术教练(二) 拉米亚蹲在一块正被流水冲刷的平坦大石上,正在卖力地搓洗手中的衣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脱掉了靴子,裤腿卷到了小腿上,潺潺的流水恰好没过脚面,清清凉凉的,却又不太冷。一旁河边的草地上放着一只木盆,里面装着已经被她洗好的衣物,手上这是最后一件。木盆边上还放着她的剑、铠甲、靴子以及一方布巾。 拉米亚抬头瞥了一眼太阳的位置,站起身来,将衣服从水中拎起,准备拧干。今天的衣物不多,现在看来她还有大约三个小时的时间能够练习。只要一到中午,拉米亚斯便要去参与战术决策,她的训练自然也就到此为止,所以这些天里她必须每天抓紧时间,在拉米亚斯离开之前尽快洗完衣服,开始接受拉米亚斯的训练。 看到拉米亚站起身来,在不远处一株树下坐着的那个人影也站了起来,向她走来。 踩着水花回到岸上,拉米亚将手中最后的那件衣服放进木盆,一坐在地上,便拿起铠甲旁的布巾擦去脚上的水迹、以及在草地上沾上的少许泥土,这才把靴子穿上,接着熟练地将铠甲的部件一一拿起,往身上穿戴起来。现在的她已经掌握了如何独自穿齐这套复杂的铠甲,当然,在拉米亚斯口中,这只是基本中的基本。 “比昨天又快了一点。”看到拉米亚装束停当,拉米亚斯也来到了她的面前,掏出一柄匕首。 “又是匕首。”拉米亚似乎不太满意地嘀咕了一句。 “等到你能够让我用上军刀的时候,你就合格了。”拉米亚斯甚至没有摆出架势,就这么随意地站着,匕首指向地面,仿佛全无防备一般。 拉米亚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真的没有防备,这几天里她已经领教了实在太多次挫败。拉米亚斯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无论反应、速度、力量、经验全都远远凌驾于她之上;如果这不是训练而是实战的话,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也许避免误伤到她也是拉米亚斯选择匕首的原因之一,但尽管那短小的锋刃只有一只手掌的长度、尽管身上穿着坚固异常的密斯莱尔铠甲,拉米亚还是时不时地生出自己即将小命不保的错觉。虽然知道拉米亚斯不会伤到自己,但眼前的种种攻击却总是能够令她体会到命悬一线的感觉。所幸她确实没有受过外伤,那柄充满威胁的匕首也没有能够穿透她的铠甲,总是点到即止。 拉米亚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剑尖斜向上方,握在胸前。尽管这个姿势看上去气势十足,仿佛随时可以发起雷霆万钧的攻势,但拉米亚可没有再像头两天那样直冲上去。她的剑没有开锋,根本就没有常规利器的威胁;如果能有杨过那种“重剑无锋”的效果倒还好了,可偏偏就只有普通单手剑的份量,以拉米亚斯的力量,只要与她刀刃相交,用匕首都可以轻轻松松将她的剑给崩开,如果再顺势补上一脚,她就又可以摔几个跟头了。 第一次被拉米亚斯踢倒的时候,拉米亚确实摔了个灰头土脸,后来被击倒的次数多了,倒也渐渐掌握了倒地时调整身体平衡的些许技巧,虽然仍然摔得疼痛,但却不太容易因此受伤。按照她从前看过的一些武侠小说来说,这叫“要学打人,先学挨打”。 每一次将拉米亚击倒之后,拉米亚斯都能够看到她顽强地自己爬起身来,这种脾气倒是一点也不像个娇弱的女人,甚至与他辖下的那些近卫骑兵有得一拼。一开始的时候,拉米亚斯确实是下了重手,毕竟他的本意就是想让拉米亚知难而退,另外也治一治她的懒毛病;但随着拉米亚一次次地表现出那出乎他预料的倔强与顽强,拉米亚斯反倒逐渐认真起来,下手的轻重也注意了很多,将自己的意愿真正从磨练转向了训练,每一次出手的目的已不再是让她感受挫折,而是尽量让她能够有所领会。 拉米亚忽然平放下剑刃,身体向前冲出的同时也用剑刃横扫过去。这种打法对她而言有些勉强,毕竟对手的力量比她大了太多,而且她的武器也远没有常规双手剑的威胁,不过拉米亚斯有言在先,只要能够击中他,便算拉米亚赢了。 拉米亚斯左脚向后退了一步,将身体侧开半边,右手反握着匕首。当拉米亚的剑刃迎向他的胸口时,他立即猛地将匕首向左下方斩去。随着一声“叮当”的金属交击声,拉米亚的剑刃毫无悬念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被迫向着地面贴去。拉米亚斯放低了身体,同时向前迎去,手中的匕首仍然压着剑刃一路划上,发出一阵“吱吱”的金属摩擦声,向着剑柄护手的位置而去――他已经不止一次用这种方法强行将拉米亚缴械。 拉米亚没有再像以往那样试图在这种压力下抽回剑刃,而是同样侧过身,以左肩的肩铠向拉米亚斯撞去。 这种新奇的打法倒是令拉米亚斯稍稍意外了一下,但这还不足以弥补双方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他在拉米亚剑柄脱手的同时抬起了手臂,将匕首横在拉米亚脖子的位置。 拉米亚不得不停止了那几乎是以卵击石的身体冲撞行为,不无后怕地看着那已经离自己的脖子近在咫尺的匕首尖端。 拉米亚斯忽然身形一动,竟然在收回匕首的同时向她撞去,将她撞得飞了出去,狼狈万分地滚倒在地,连头盔都掉了下来。 “在战场上没有比你更轻的男人,不要做这种不自量力的傻事。”看着拉米亚摔得惨兮兮的样子,拉米亚斯却根本没有些许同情,只是淡然地指出她进攻中的不当之处。 “你在干什么?站起来。”看到拉米亚抬起手抱着头,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尽快爬起身,拉米亚斯又说道。 拉米亚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然抱着脑袋,缓缓地弯了弯腿,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嗯……” “拉米亚?”拉米亚斯的眉头渐渐皱起,向着仍然躺在地上的拉米亚走去。眼见她没有答复自己的呼唤,拉米亚斯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拉米亚斯将匕首收回鞘中,在拉米亚的身旁蹲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扳转过来,轻轻拍了拍脸颊,却发现她双眼紧闭,除了呼吸之外没有任何反应。拉米亚斯连忙伸出手臂,从她的脖颈下穿过,将她的上半身托起,仔细地查看头部是否受了外伤。 正当拉米亚斯的注意力放在那可能存在的外伤上时,他突然感到腹部被人捶了一下,那种程度的力量立即令他明白了是谁干的。 果然,拉米亚睁开了眼睛,嗤嗤地笑了起来:“我赢了。” 拉米亚的表情一时间令拉米亚斯感到了又好气又好笑,说真的,他确实拿不定主意,这时候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热衷于投机取巧的家伙,还是要默许她这种不择手段的战斗风格。 “不过确实很痛……”拉米亚缓缓坐起身来,甩了甩确实有些晕眩的脑袋,又去揉自己的腿和肩膀。 拉米亚斯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向栓在一旁树上的马匹走去。 “不继续了?”拉米亚忽然有些意外地问道,“是不是我……” “不,你的做法没有错,确实是我大意了。”拉米亚斯停了停,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但过度的锻炼就是自残。你休息一下,就早点回去。” “哦。”拉米亚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现在她身上确实是又酸又痛,刚才的疑问只是担心拉米亚斯是否会追究自己这种耍无赖的“不当行为”。 目送着拉米亚斯上马离去,拉米亚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那匹仍在原地啃食草茎的“呆马”,便向后仰躺下去。经过刚才的“激战”,现在的她实在是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等到身上的酸痛感觉渐渐消退,拉米亚才重新坐起身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再站起来,拍掉身上沾的少许泥土和草茎。 扫视了一下四周的地面,拉米亚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头盔和剑,它们仍然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正当拉米亚走向头盔,准备收拾东西回营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左腿的护胫发出了“叮”的一声,同时感到一股外力推在了她的腿上,差点便要摔倒。 接着随之而来的两声“叮”、“叮”声则先后从她的右腿腿甲和背部腹甲上发出,同样伴随着一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力道,不过由于有了少许准备,这两股力道倒不至于让她摔倒。 是弓箭! 毕竟在军营里混了这么久,拉米亚总算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顺势往头盔那里扑倒,将它捡起,迅速地戴上头去,将面甲放下,接着立即爬起身,伏低身体向她的双手剑冲去。 当她从地上爬起身的时候,立即瞥见了三个正从马匹后面的树林中小跑出来的人影。 第五十九章 剑术教练(三) 在瞥见这三个人影的同时,拉米亚想也不想便飞身扑向了她那把还躺在地上的大剑。虽然她没有仔细去想过,这样一把虚有其表的武器能不能为她提供自卫的能力,但那三个不速之客也全都没有想到,这个在他们意料中应该已经受伤不轻的女人竟然还可以如此行动自如。 而当拉米亚停稳脚步,转回身来,将大剑竖在身前面对着他们时,这三个人更是不约而同地瞬间呆在了原地。其中两个人最先回过神来,先抬了抬手中的弓箭,却又不约而同地放下,将弓挽回肩上,改为拔出腰间的近身武器。第三个人虽然反应上比他们慢了一点,但也总算及时反应过来,像他们一样拔出了武器。只不过,他们之中谁也没有率先冲上前去。 这三个人的武器倒是很一致,都是长剑和中型硬弓,但身上的护甲则一点也不统一,一个人穿的是件略显陈旧的皮甲,另外两个则是嵌着一些铁片的混合皮甲,而且三个人都没有头盔,只是在额前系着各自不同样式的护额。 看到这三个人这种有些谨慎的态度,拉米亚不由感到有些心里好笑,看来这些人是从这身行头上高估了自己。 拉米亚曾经见过一种外观上做得与金属铠甲极像的皮甲,如非近看,几乎就能以假乱真,众所周知,这是一些身体素质不是太好的贵族军官为了强撑脸面所必需的物品,也是价值不菲的希罕货。这三个人刚才想必是将自己的这身“真货”认成了那种仿冒品,才会用箭射自己的腿部,因为就算换成她自己,在没有见过密斯莱尔的这种新发明之前,也绝对想不到一个女人能够穿着货真价实的全身重甲到处晃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中型硬弓虽然只比射兔子的短弓好上一点,并不像弓兵使用的战斗长弓那样能够射穿铁甲较薄的部位,但要贯穿皮甲还是绰绰有余,因此也往往只有负责侦察的兵种会配备这种杀伤力有限的武器。若不是这三个人的着装太不统一,拉米亚差点就把他们断定为敌军斥候了。 而在她挥起这把大剑时,实力在这三个人的眼中更是被意外地放大了许多倍。即使是个训练有素的精壮男子,想要穿着全身重甲挥舞这种双手大剑也绝不容易,更不用想能像她这样轻松迅速。 说真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选择逃跑,而是这么站在原地与这个出人意料的女人对峙。原本在他们眼中就像送上门来的小绵羊,真实的面目竟然是一头爪牙锋利的狮子!也许是事情显得太不合情理,导致他们一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而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眼下这头狮子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随时都可能扑上前来撕碎他们之中的一个。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立即打消了撒腿逃跑的念头。 身旁那匹马已经停止了吃草,正抬起头来看着这里,但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从这一点看,这是一匹驯熟了的战马,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知道,在自己主人的面前,它会不会让哪个陌生人乘上自己逃跑。而直接逃跑是肯定不行的,这个女人只要骑上马匹,很快就可以追上他们,再把他们一一杀死。在没有什么万全的对策之前,看来暂时合力与她对峙,将她和马匹阻挡开来才是保命之道。 拉米亚反倒巴不得这三个家伙能够赶快消失。她感到非常奇怪的是,虽然无一例外地从这些人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了他们或多或少的恐惧,但他们却没有逃。 她知道他们恐惧的原因,那肯定是自己现在所展现出的这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骗局。其实只要动起手来,在刀刃相交的瞬间他们就可以识破自己的真面目。当然,她可不会傻到主动为他们创造这种机会。 拉米亚侧着身缓缓地移了两步,向她的那匹“呆马”靠近一些。她不敢走得太快,那会暴露出她心中的胆怯,也很有可能会让已经畏缩的这三个人孤注一掷――如果他们真的是敌军的斥候,想必不能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 “喂?我没有看错?这真的是个女人?”其中一个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向另两个问道,说的是一种她从没听过的语言。 “你看她的身材。猪猡!” “我敢说肯定是,除非我们都发疯了。” “又是‘肯定’?啊哈,你刚才‘肯定’什么来着?这‘肯定’是笔捡钱的买卖……” “闭上你的臭嘴!如果你不想她让我们统统闭嘴。” “行了,伙计们。现在不是你们俩绊嘴的时候。” “嘿,你们看。她好像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最好是这样……” 趁着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话,拉米亚又向马匹移了两步,但她的这一举动立即让三人停下了交谈,神情紧张地直盯着她,左右的两人更是呈现出了分散的架式,似乎想从三面将她包围。 她并没有猜错,这三个人的确分开包围了她的三面,其中一个恰恰挡在她和马匹的中间――也看得出来,这个人表现得最为紧张。 这一下拉米亚也有点不知所措了。按她原本的打算,只要能够骑上马匹,这三个人恐怕没有胆量追击,她便可以安全迅速地逃回营地,然而现在……她确实没有把握,以自己的实力能够将这个挡路的家伙击退,更不用说在进攻的时候还会受到后方的夹击。虽然身上的密斯莱尔铠甲能够让她免受刀剑的伤害,但只要这三个家伙明白过来,将她强行扑倒的话,纯粹的力量对抗上她便再无半点胜算。然而要她能在对方明白过来之前给出致命一击,那也确实太不现实了。暂且不说这把虚有其表的大剑能不能造成伤害,只要对方能够硬着头皮招架一下,便会马上发现她真实的力气是什么水平,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们还不知道和她硬拼力量的话,那就真的是智障了。 从这三个人的合围架势来看,便可以知道他们配合得其实相当默契。如果自己真的上前攻击,后方的两个肯定会为他提供支援,虽然以他们手头的武器还不足以对她造成伤害,但要妨碍她上马已经绰绰有余。从这一点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临敌经验还算不错,看出了拉米亚的速度比他们稍逊一些,才会采取这种三面夹击的对策――当然,他们绝不会想到,其实拉米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灵敏,至少她现在这种稍显迟钝的速度并不是源于“重甲”和“重剑”的妨碍。 拉米亚向两边转了转头,这个举动在他们看来,是因为顾忌身后的夹击而无法专心进攻,这倒令他们稍稍松了口气――这个女人的战斗经验看起来少得可怜。 拉米亚忽然高高举起了大剑,向她面前的那人猛地挥去。这一招的动作看上去非常迅猛,如果是由拉米亚斯使出,只怕眼前这一人的脑袋已经开花。好在拉米亚的动作“受到了铠甲的妨碍”,那个人才及时地抽身躲开了这令他汗毛倒竖的一击。 果然就像拉米亚想的一样,他根本不敢拿剑来招架,因为从外形上来看,那就是不自量力的螳臂挡车。 背后传来了两阵轻微的风声。经历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拉米亚一下子便判断出了那是剑刃破风的声响。紧接着从铠甲上传来的“当当”两响也证实了她的判断,但美中不足的便是那两剑的力量让她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差点立足不稳。所幸这两个人因为先前对她估计过高,惧怕那接下来很可能回过头来的一剑,全都不敢趁势追击,几乎是在击中她的同时便抽身退回,仍然与她面前那位一起保持着三面合围的架势。 拉米亚现在已经确定了一点,只要这三个人没有主动逃跑,她能够骑上“呆马”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但是以她现有的实力,要想将他们干掉或者赶走,却也同样希望渺茫。似乎局面又陷入了令她举步维艰的僵局之中。 拉米亚没有再发起那虚张声势的进攻,因为她知道,交手的次数越多,她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如果就这么僵持着,一旦被某个路过的兰蒂斯军人或者伊玛发现,自己便会有获救的可能;反之如果先来的是对方的人马,那么自己便也凶多吉少了。僵持下去只是在赌运气,绝不是万全之策,但她倒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够打破僵局的方法。 正当拉米亚在进退两难之中渐渐生出一股焦虑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弓弦崩响的声音…… 第六十章 剑术教练(四) 听到这一声弓弦崩响的,并不只有拉米亚一人,目前正死死盯着她一举一动的这三个不速之客也同样听到了这声异响。. 挡在拉米亚面前的那人最先做出了反应,但那却并非是出于他本人意志的反应。只听到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呼便仰着头摔倒下去。因为离他最近的缘故,在他的面庞上,拉米亚瞥见了一支深深没入眼窝的箭矢尾羽。 另外两人身后的草丛则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沙沙声。 轻微的弓弦声、受害者的惨呼、草茎颤动的沙沙声,这三种不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就在拉米亚左后方那人转过头去的瞬间,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经准确无误地刺向他的咽喉,瞬息之间便从那里一掠而过,一大片溅洒而出的血迹,在这冬季的空气中还微微散发着一缕缕白色的雾气。 还不等第二名受害者那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身躯倒地,这个转眼间便连杀两人的身影已经扑向了拉米亚右后方的那人。 拉米亚也终于在此时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一身深黑的贴身劲装,外面套着防护有限的一套黑色短甲,但在胸甲以上直到护额,掩盖着一大簇树枝树叶,如果在这片长及膝盖的草地中伏低身体行动,确实让人很难发觉他的存在。除了右手握着的一柄军刀,这个人便只有左臂上缚着一块小圆盾,身上并没有看到携带弓箭的迹象。 这是谁?――这是拉米亚最先想到的问题。这种怎么看都不像正规军的着装、一瞬间就连杀两人的战斗能力、完全陌生的面貌和体形,这一切都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才出狼窝又入虎的感觉。虽然不想被那三个家伙继续纠缠,但如果把他们换成另一个更加恐怖的陌生人,那倒绝对不是她的期望。可以想象,如果这个陌生人向她发起进攻,十有又可以让她死上一次。 莱纳,武勇980 一串数据立即回答了拉米亚心中的疑问,那显得相当高端的数值令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三个人中最后剩下的一个,也许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对比? 普鲁托尔,武勇719 几乎在这段相形见绌的数据进入她脑中的同时,普鲁托尔的身影也重重地摔倒下去。不过与他的两个倒霉同伴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被杀死,而是被莱纳用左臂上的小圆盾狠狠地砸翻在地。莱纳也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紧接着一脚踢在普鲁托尔的腹部,这才蹲下身去用膝盖压着他的侧腹,扭过他的右臂猛地向后一折,使之发出一声“喀啦”声。 只要看一看普鲁托尔那突然变得惨白而扭曲的面孔,便不难想到,他的右臂恐怕已被就此折断。 莱纳这才重新站起身来,目光转向了拉米亚。他的这一举动顿时令拉米亚打了个寒噤,一时不知要不要上马逃跑。不过莱纳接下来的举动却令拉米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姐,是拉米亚斯大人让我保护您。”他对着拉米亚微微躬身,便一把将普鲁托尔从地上拖起,像拉着一条麻袋似的走向拉米亚。 虽然被人称为“小姐”让拉米亚感到不太适应,但这句明确表明了敌我关系的话语却令她终于放下心来,又将目光看向那两个已经倒在地上的家伙,毫无反应的芯片令她明白,这两个人已经没救了。 莱纳走到了拉米亚的“呆马”身旁,从腰间抽出一条绳索,一头系在马鞍后,另一头则打个活结,套在了普鲁托尔的脖子上。普鲁托尔的脸上立即流露出了身不由己的恐惧。 “不想死的话,站起来自己走。”莱纳又踢了普鲁托尔一脚,后者连忙忍着右臂的剧痛从地上站起身来。 “请您上马吧,我将护送您回到营地。”莱纳又转过身来,向拉米亚做了个请的手势。 拉米亚看了看普鲁托尔那惨兮兮的样子,忽然感到心中有些不忍。虽然这个人刚才还差点威胁到她的小命,但现在她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个人有可能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她的马拖死在路上。 “能不能……?”拉米亚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普鲁托尔。 莱纳扭过头看了普鲁托尔一眼,皱了皱眉,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拉米亚明白,他会错了意:“我明白您心中的怨恨,但我认为拉米亚斯大人会希望有至少一个活口。” 普鲁托尔的脸色立时也变得更加凄惨,甚至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我……”拉米亚感到有些无语,但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向马匹乘上鞍去,没有再想要解释自己的意思。拉米亚小心地控制着马匹的速度,让普鲁托尔能够跟上,以免他被马匹勒着脖子拖行。 莱纳也步行陪伴在马匹的左侧,一边走一边扯掉原本缠在身上的枝叶伪装。 拉米亚忽然注意到了莱纳腰间悬着的一件东西――那分明是一架弩弓,比她的那把要大一点,正是曾经见过拉米亚斯的骑兵使用的那种。这一发现又令她安心了不少,现在拥有这种装备的,显然便只有艾斯塔克麾下的军队。 他们就这样一路慢悠悠地回到了营地,尽管拉米亚已经尽量放慢了马速,但普鲁托尔还是不住地大口喘着气,满头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似乎随时都会不堪伤痛与劳累的双重折磨而倒下。相比之下莱纳则完全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种程度的步行距离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一到营门拉米亚便非常自觉地下马步行,莱纳则马上解开了马鞍上的绳索,将它牵在自己手中。普鲁托尔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仍然不得不拖着疲态尽现的沉重身躯,紧跟着莱纳的脚步,恐怕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堪比猛兽的恐怖男人完全有能力将他拖死。 不多时,拉米亚便回到了拉米亚斯的营房――曾经也是她独占的营房。从那卷起的帐篷门帘来看,拉米亚斯已经结束了军议回到这里。 果然,当拉米亚走进营帐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床沿上擦拭军刀的拉米亚斯。 拉米亚斯也看见了拉米亚,接着看见了跟在她身后走进营帐的莱纳,以及那个凄惨无比的普鲁托尔。 “我原本只是想避免你被狼吃掉。”拉米亚斯忽然促狭地向她一笑,“不过看起来你引来了比狼更有价值的野兽。莱纳,把这个倒霉蛋交给威沙斯,告诉他把该问的东西都问出来,然后你回来这里。” 莱纳向拉米亚斯行了个军礼,便又牵着普鲁托尔走出营帐――看来这个倒霉蛋还得再忍痛走上一段路才成。 拉米亚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拉米亚过来坐下。 拉米亚倒也不跟他客气,完全没有莱纳那种下级对待上级的礼仪,直接就把剑往自己床上一扔,一坐在了拉米亚斯身边,接着大大咧咧地双手枕着脑袋,上半身仰躺下去。 “我想你也许会怀念那段时间的礼仪训练。”拉米亚斯扫了她一眼,语气显得一如既往地冷淡,“详细一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拉米亚闭起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感到刚才紧张而疲惫的身体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才不紧不慢地述说起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的功夫,莱纳便重新回到了这间营帐,看到拉米亚仿佛小憩一般躺在拉米亚斯的身旁,他原本想要立即退避出去,但拉米亚斯却摇了摇头示意他留下。直到拉米亚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讲述完毕,莱纳都一直侍立在营帐的门口。 听出了拉米亚此时语气中流露出的疲惫,拉米亚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向莱纳问道:“你觉得她的身手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拉米亚不由得睁开眼睛,重新坐起身来,这才注意到了去而复来的莱纳。说实话,对于自己的身手,拉米亚确实想要听一听第三方的意见,尤其是莱纳这样的高手。但她又不免有些担心,生怕听到一些令自己丧失信心的评价。 “很糟糕,不伦不类。”莱纳倒是实话实说地大摇其头,这一评价立即给拉米亚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拉米亚斯却忽然笑了,他似乎很无奈地摇摇头,接着便从床沿上站起身来,顺势还将拉米亚一把拖起:“带上你的剑,跟我来。莱纳,你也来。” 尽管很想能躺着好好休息一会,但拉米亚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她的密斯莱尔大剑,跟在了拉米亚斯的身后。看起来拉米亚斯现在要做的事情应该和她有关。 他们只走了一会,拉米亚心中的预感便得到了证实――拉米亚斯带着他们俩来的地方正是军营中的校场。 校场不仅仅是点兵的场所,也是军队中士兵操练和切磋的地方,而此时拉米亚斯会带他们两个来,很显然不可能是来这里清点就这么两个人的“兵力”。 校场中原本已有一些士兵正在练习,大多数使用的是包裹着布匹的武器和盾牌。从身上的军服和铠甲来看,拉米亚斯显然是此时这里官阶最高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的缘故,看到拉米亚斯走进场中,几名士兵连忙为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唉…… 原来是要在这里跟我对练呀…… 正当拉米亚准备走进场中,去和拉米亚斯做他们这几天里的日常练习时,拉米亚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停住了脚步: “拉米亚,把你的剑给我。莱纳,你来向我进攻。” 第六十一章 剑术教练(五) 当拉米亚斯一接过拉米亚的大剑,莱纳便突然展开了他那暴风骤雨似的猛攻,甚至不等拉米亚斯摆开架势,似乎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置拉米亚斯于死地一样。。 虽然周围的不少士兵都替他暗暗捏了把汗,拉米亚斯本人却没有一点慌乱的迹象,他迅速地抬手格开了莱纳起手的两刀,同时身形快速地向左后方斜着退开,即使是拉米亚这种深知他实力的人,也不免产生了一种拉米亚斯处在下风、正在不断退避的感觉。 从武器的外观上看,拉米亚斯的大剑比莱纳的军刀要刚猛得多,但他看上去却像是在使用一把轻剑――为了保障出手和收手的速度,他只用右手握着剑柄,左手则反背在身后。莱纳则是双手握着军刀的刀柄,这么做虽然会让速度略为下降,但力量和准头却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然而在周围那些不知底细的士兵看来,事情则显得非常诡异了:拉米亚斯单手就能把一柄双手大剑运用如飞,却每一剑都只像蜻蜓点水一般,与莱纳的刀刃一触即离,仅仅是依靠高超的技巧擦过刀刃,迫使它偏离原本的方向,再配合轻灵的步法彻底避开,而不是用他那超乎寻常的力量将其反震回去。如果拉米亚斯不是在纯粹炫耀自己的技巧的话,这件事情便显得十分匪夷所思了。 突然,拉米亚斯的一记转身打破了这种局面。这一次他不仅像先前那样避开了莱纳的刀锋,而且还在躲避之余回身削了一剑。当然,这一剑所攻击的部位也拿捏得非常微妙,恰恰对着莱纳的眼部扫去,如果莱纳继续向前追击的话,势必会主动撞上拉米亚斯的剑锋。 果然,莱纳的身形猛然一顿,略显几分僵直地抽身避开了这一剑,同时用手中的军刀在身前划了半圈,防止被拉米亚斯乘势反攻。不过很可惜,拉米亚斯的剑锋仍然不失时机地紧追而上,竟然顺着莱纳划出的弧线,贴着刀刃向他眼睛刺去。 虽然凭着敏捷的身手又躲过了这一击,但莱纳却不由开始在心里暗暗叫苦。依照他的经验,一旦被拉米亚斯占据了先手,还没有谁能够重新将主动权夺回手中。而且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从来没有见过拉米亚斯用剑,他等于是在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过招,而拉米亚斯却已经对他了若指掌。 此时这把密斯莱尔剑在拉米亚斯的手中,与拉米亚用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他根本就不像拉米亚那样刻意去伪装双手大剑的样子,而是依着这把剑真实的重量,将之当作一柄单手细刺剑使用;而且因为剑刃没有开锋的缘故,拉米亚斯很少用它进行突刺,大部分的攻击都是依赖于他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大幅度的挥砍。尽管拉米亚斯的动作幅度比莱纳要大,但他的武器却比莱纳的军刀轻了不少,再加上是单手握剑,速度上反倒更快。 只见拉米亚斯的剑影连续不断地从各种刁钻角度挥来,莱纳也只得竭尽全力将它们一一接下。但拉米亚斯的速度终究比他快了不少,莱纳很快发现,这种全神贯注的防守只能让失败来得更晚一些罢了,他的速度只能勉强跟上拉米亚斯,要想在防守之余进行反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他却偏偏别无他法,任何冒失的举动都有可能令失败立即降临。 如果莱纳现在有穿着重甲的话,恐怕便不会陷入这种极度被动的境地了。未开锋的轻武器根本无法对重型铠甲构成威胁,但对于他现在身穿的这种贴身短甲而言却已经够他受了,更何况时不时还有一两剑是刺向他的眼睛和咽喉。然而他现在能够做的,就只是一边尽力格挡拉米亚斯的剑锋、一边后退。偏偏拉米亚斯用的又不是真正的细刺剑,这把双手大剑比起军刀要长了不少,这让他也无法像面对使用细刺剑的对手时那样近身抢攻,而他现在也实在没有余力缩短与对手的距离,反倒在拉米亚斯一的进攻之中开始不断向后退避,用身体的移动来弥补防守速度上的不足。 终于,当莱纳被拉米亚斯逼退十多步的时候,随着一声休止符似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拉米亚斯的剑刃尖端顶上了莱纳的咽喉;莱纳的双手向前伸着,手中的军刀直指拉米亚斯的胸口,但终究是比密斯莱尔剑短了一大截,让这最后“同归于尽”的一击功亏一篑。 “又输了……”莱纳耸耸肩,叹了口气,将军刀收回了鞘中。 拉米亚斯也收回了剑刃,但这把剑并没有剑鞘,他便就将剑往肩上一扛,回身向拉米亚的位置走去。 直到拉米亚斯走到了拉米亚的面前,周围那些围观的军人们才陆陆续续地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然而令他们震惊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拉米亚斯刚才那一手绚丽的剑术,而是他所展现出来的“怪力”。接下来当拉米亚从拉米亚斯手中接过大剑,毫不费力地将它抱在胸前时,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和惊呼接二连三地从人群中扩散开来。反倒没有什么人去在意拉米亚斯的剑术了。 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拉米亚斯单手就能把双手大剑用得像细刺剑一样轻灵迅捷,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但好歹他是王子帐下的第一勇士,向来以勇猛而著称,这样天生神力也就罢了。但是那个女人……那个怎么看也没有多少肌肉、甚至纤细得有些孱弱的女人竟然也能若无其事地抱着一把双手大剑?这已经不是不合常理了,而是没有天理…… 看样子知道密斯莱尔事情的人还极其有限。不过看莱纳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应该是个知情人士吧。 “你看明白什么了?”拉米亚斯向拉米亚问道。 “嗯……”拉米亚想了想,“你用刀、用匕首、用剑的时候,就像是不同的三个人。” “那么这说明什么呢?” “呃……”拉米亚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我不知道……” 拉米亚斯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拉米亚的悟性低下,但他还是抽出腰间的军刀,又向拉米亚问道:“与你的剑相比,这把刀有什么特点?” “锋利。”拉米亚想也不想便答道。 “刀更重,也更短。”拉米亚斯补充道,“那么军刀与普通的双手剑比呢?” “更轻?更短?”拉米亚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答道。 拉米亚斯点了点头:“如果你不能真正把握武器的特点,只是单纯地想用这把剑模仿双手大剑的话,你便是在用自己的弱点去与对手的长处较量。以己之短,会敌之长,这正是兵法的大忌。” 看到拉米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拉米亚斯向莱纳招了招手,便转身向校场的出口走去。 拉米亚也连忙跟了上去,当他们走出校场的时候,拉米亚斯忽然扭过头来说了一句:“如果五天之内,你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把剑的话,我就不再教你了。” “啊?为什么?”拉米亚顿时有些紧张地问道。拉米亚斯今天所展示出的剑术确实令她充满了向往,但是五天的期限,令她觉得似乎太短了一点。 “我不喜欢教笨蛋。”拉米亚斯耸了耸肩,“接下来……我们去威沙斯那里,希望他已经有所收获。” 第六十二章 夜之魇 “你确定那只是一伙盗贼,而不是克洛斯的间谍或者先驱?”阿达尔特扫视着跪在营帐正中的那个人,同时向占据着他右边首席的拉米亚斯问道。。 自从艾斯塔克王子带走三分之一的兵力之后,这间营帐之中还是头一回举行召集了全体高级军官的军议――甚至包括原本因为战绩平平而不被看好的希卡洛和宾利在内。 包括拉米亚在内的军官都有自己的座位――虽然她严格来说只能勉强算作近卫队长的副官,士兵们则井然有序地分布在营帐内外站立着,唯一需要跪着参与这次军议的,便只有那个倒霉的俘虏――普鲁托尔。尽管他有时也会做一下出人头地的白日梦,却从来未曾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混迹于贵族阶层的一种聚会。 普鲁托尔这辈子也不曾见到过如此数量的贵族齐聚一堂,不仅有他曾经能够偶然瞥见一两眼的爵士和骑士,甚至还有男爵和子爵――当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位伯爵。但现在可不是让他感慨自己大开眼界的时候,身上新增的每一处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都令普鲁托尔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些贵族老爷可比从前向他榨取赋税的那名爵士厉害得多,而且不是用一大笔税金便可以摆得平的。 自从被上刑开始,普鲁托尔便一直深深地感到后悔,如果当时没有袭击那个女贵族,或者及时放弃逃走的话该有多好……但怪只怪自己被利欲冲昏了头脑,只认得她身上那一套价值不菲的“仿金属轻皮甲”――而且真是活见鬼,那分明是一套真正的金属重甲――却没有再动脑子想一想,能够穿戴那种“皮甲”的贵族会不会有身手高超的护卫随同。 一想到那名护卫,普鲁托尔不由又哆嗦了一下。即使没有被偷袭,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在那个人手中保住性命。而他那两个不走运的同伴则让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杀死。 普鲁托尔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过,虽然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但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却偏偏无法抵抗摆在他命运终点前的那些刑罚――这些刑罚大大超出了普鲁托尔的预料,不仅囊括了他们常用的一些酷刑,还有好几样他都闻所未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身上平添了不少大大小小却不致命的伤口之后,普鲁托尔立即在被撒上盐之前向他的审讯者妥协了。毕竟他可不是怀有坚定信念与忠诚之心的正规军人,只是一名朝不保夕的倒霉强盗。如果不是生计所迫,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去当强盗呢? 但罪行终究是罪行,强盗也终究是强盗,威沙斯也终究是一名恪尽职守的军人,他可不会以莫大的善意去宽释普鲁托尔的罪行,只是以冷静而详实的文字将普鲁托尔的供述一一记录下来,最后呈交到他的顶头上司――近卫队长拉米亚斯――的手中。 “我已经派人核实过他所说的一些地方,并且绘制出外围地形图。据估计,这个据点所能屯集的兵力在两百人左右,与此人供述相符。”拉米亚斯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卷轴。他身后的一名卫兵连忙凑上前来,双手将卷轴接过,再上前递到阿达尔特的案前。 “两百人……确实不像是军队。”阿达尔特展开卷轴,仔细查看了一阵,“但就盗匪而言,规模已经不小。” 听到阿达尔特这句话,希卡洛和宾利的脸色不由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虽然这伙盗贼的巢处在三家交界的“三不管”地带,但无论如何与自家的领地脱不了干系,名声上总归不太好听。 “看起来你已经有所计划?”阿达尔特放下手中的卷轴,看向拉米亚斯。 “剿灭。” 从拉米亚斯口中吐出的这个词,顿时令普鲁托尔颤抖了一下。 “如果在这个时候为了两百个盗贼抽调兵力……”阿达尔特不由皱了皱眉,虽然能够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但他目前更加需要顾虑的却是来自东南方向的敌军。 “只需要五十人。” 拉米亚斯的这句话立时引来了营帐中其他人震惊的目光,就连阿达尔特也一言不发地直盯着他。 “你说的是那些……”阿达尔特忽然流露出了少许疑惑,但却像打哑谜一样只把问题问出了一半。 “正是。”拉米亚斯点了点头。 “将军,虽然我愿意相信您的英勇,但仅用五十人的兵力去犯险,会不会……”希卡洛忽然插口说道。本来依照血统上的差距,他可以直呼拉米亚斯的名字,但考虑到对方不仅军权上与自己不相伯仲、更是王子殿下非常器重的部属,希卡洛非常谨慎地选择了一个折中而笼统的称谓。 “我还不是将军。”拉米亚斯应道,语气上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而且我不会勉强士兵用鲜血来换取功勋。” 希卡洛着实被哽了一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将接下来尚未出口的话重新咽回了肚里。拉米亚斯这句话的字里行间都分明在指责着他十几天前盲目的攻城作战。 只要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希卡洛此时的尴尬,但与他同样“指挥不力”的宾利却仿佛没事人似的,仍是一脸不温不火的微笑。 “如果你坚持的话,早作准备,快去快回吧。”阿达尔特叹了口气,忽然又将目光转向场中的普鲁托尔,“这家伙呢?” “他已经没用了。”拉米亚斯站起身来,瞥了普鲁托尔一眼,便向阿达尔特这位名义上的统帅微微躬身,随后走出帐去。 拉米亚也跟在拉米亚斯后面走出了营帐,一出门口便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定要杀这个人吗?” 拉米亚斯闻言停下了脚步,以一种仿佛在看傻瓜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拉米亚一遍:“你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我……”拉米亚顿时语塞,但当她看到两名士兵拖着衣服上血迹斑斑的普鲁托尔从营帐中走出来时,心中又不免升起了一丝不忍,“再怎么样也是一条人命吧……” “哦?早知道你会这么想,我就不用安排莱纳跟着你。”拉米亚斯不无讥讽地说道,“如果你有幸被他们生擒的话,看一看会不会被好吃好喝地款待半个月再送回来。” “算了,跟你争论这种话题永远不会有结果。”拉米亚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刚刚涌出的那份怜悯驱逐出境,“你真的只带五十人去吗?” “对。”拉米亚斯笑了笑,也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重新迈开了步子,“你应该了解莱纳的本领。” “难道……每个人都和他差不多?” “嗯。”拉米亚斯点了点头,“从一万五千名近卫军士兵中精选出三千名,再从这三千名精兵中选出六百,六百再选五十。而莱纳就是这五十人之一。” 噢……我的天!这简直就像特种部队选拔…… “你不用跟着来。” 拉米亚斯的这句话忽然把拉米亚吓了一跳,不过当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时,在有些高兴的同时又不由产生了少许失落:“是怕我会碍事吗?” “对,这可不是练习。”拉米亚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留下来看家,等我回来的时候,不想再看到一次狗窝。” 拉米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终究底气不足,立即转开了话题:“那我的练习怎么办?” “我说过了,这要靠你自己去领悟。我不喜欢教笨蛋。”拉米亚斯顿了顿,“你还有三天时间。” 被拉米亚斯提到时限,拉米亚又不由感到了一丝郁闷。前天目睹了拉米亚斯和莱纳的一战,又经拉米亚斯稍加点拨,她总算把握住了密斯莱尔剑的特点,但拉米亚斯却没有再多作说明,只丢给她一个“自己领悟”的要求。对于如何运用这把剑,拉米亚还是一筹莫展,她可不能像拉米亚斯那样单手挥舞这把剑,力量上的差距令她无法照搬拉米亚斯的剑术。然而要她这样一个连鸡都不曾杀过的人领悟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剑法来,那可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虽然怀疑拉米亚斯有藏私和捉弄自己的嫌疑,拉米亚却不敢直统统地向他抱怨出来,毕竟除了这家伙之外,拉米亚想不到还有谁会愿意教自己剑术,毕竟在这个社会时代里,这是女人不适合接触的技艺,而她现在偏偏就是一个女人。 可惜密斯莱尔这个家伙又被艾斯塔克带着走了,估计不会带到北方的战场上,只是顺路把他安顿到艾斯塔克的领地上――也许在伊萨利,也许在别的地方。但不管密斯莱尔现在在哪,拉米亚总没有办法立即把他抓来问个清楚,当初打造这把剑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如何使用的问题,还是说只是单纯做一件装饰品? 但即使有这么棘手的问题阻在眼前,拉米亚仍然不准备放弃她这举步维艰的学习。虽然她早就察觉到,以自己现在的外貌,想要找一个有实力保护自己的靠山简直易如反掌,但只要一联想到这种保护的代价,她便不由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是在立即封杀自己脑中“****图”的同时将这种想法拖出去毙了。 拉米亚斯虽然在目前看来,很难归到“好人”这一类去,但至少不用她搞出“权色交易”便可以保障她的安全。 不过求人总归不如求己,如果自己没有实力,那便只能仰人鼻息。 想到这里,拉米亚下意识地把怀中的大剑抱紧了一些。 虽然能够看清别人的能力,但偏偏就看不了自己的数据。也许这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其实不用去奢望拉米亚斯这种九百以上的数值,一般的士兵都只有七百到八百这种档次,只要能够达到这种水准,应该便勉强能够做到自保了吧…… “对了!”拉米亚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看向拉米亚斯,“你是怎么训练那五十个人的?” 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忽然面露微笑地说道:“训练方法只能告诉王子和受训者本人,不过……还有第三种人可以知道。” “那是……什么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拉米亚斯这种狐狸般的笑容,拉米亚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死人。” 拉米亚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虽然在艾斯塔克手下做事没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但她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还有,以后不要提到人数,也不要做多余的描述,提到他们的时候就用部队的代号。”拉米亚斯又补充道,“――夜之魇。” 第六十三章 魔女之锋(上) 拉米亚百无聊赖地坐在校场的边缘地带,看着正在其中操练的士兵。。 距离拉米亚斯限定的时间只剩下今天这最后一天,可对于拉米亚斯当时用剑的诀窍,她还是毫无头绪。而且拉米亚斯不在,根本就没有人可以陪她练习,拉米亚所能做的便只有凭空想象,完全失去了实践的机会。尽管她很容易就可以从这里的士兵中找个陪练出来,但对方却不敢还手,一无一例外地只是单纯地躲避她的攻击。这样一来根本就不能算是练习,顶多算是陪她运动运动,让她好好出顿汗而已。 弄明白这些平民士兵不会有胆量跟自己过招之后,拉米亚倒也没有再从他们之中寻找“陪练”,只是抱着剑坐在场边,观察士兵的操练。不过很遗憾,一直看到现在她都没有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而且那些中规中矩的操练让她觉得比c国的某超比赛还要无聊,早就看得瞌睡连连。 拉米亚抬头看了看已近正午的太阳,不禁犹豫起是否要回去睡个午觉,等拉米亚斯回来跟他实话实说好了,实在不行就只好再找别人学去,反正这世上会用剑的又不止拉米亚斯一个。 正当拉米亚的懒惰与消极逐渐占据上风的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马蹄声向校场这里接近了一点,很快便又渐渐远去,在此期间拉米亚看到了一名从校场附近飞驰而过的骑兵,看样子想是去的帅帐方向。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这是拉米亚的第一反应。 如果没有紧急军情,在军营之中是严禁骑马的;而那些已经紧急到可以在军营中驰马的情况,十之都是直达帅帐,任何人不得阻拦。 尽管知道自己对军事一窍不通,拉米亚还是在片刻之后站起身来,快步向校场外走去。她已经看到几名身份稍高的军官将手头的事情交给下属,抽身离开了校场,看起来他们已经非常清楚,接下来很可能会有主帅的召唤。目前拉米亚斯不在营中,但又仅带了五十名部下外出,那么其余部属的指挥权便理所当然地交到了拉米亚这个副官的手中,由此看来,她必然逃不掉接下来的军议。 不过当拉米亚真的来到帅帐时,却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阿达尔特见到她走进帐来时,一瞬间露出的意外表情,以及营帐之中缺少的一套席位,都令她认识到,自己并不在人家考虑的“军官”这一范畴中。所幸阿达尔特反应挺快,立即让人把“遗漏的”坐席补上,这才避免了更大的尴尬。 但阿达尔特终究是现在的全军统帅,他不可能把心思全都放在拉米亚的身上,很快便又和自己身旁的几名高级军官继续研究起面前的地图。一名汗流浃背的士兵正在一五一十地向他们做着报告,看起来就是刚才赶来的那名骑兵。 包括拉米亚在内的诸多军官全都已经对号入座,除了她以外全都一脸肃穆地看着主帅面前的地图,以及正围在地图周围讨论着的那几名高级军官。 和艾斯塔克升帐时不太一样,阿达尔特只是在与职位最高的几名军官讨论,而不像艾斯塔克那样广泛地征求所有与会者的意见,也许是不太重视那些平民出身的中下层军官,也许只是目前形势紧急而已。 阿达尔特显得很沉着。作为统帅,他的这种气度对于稳定军心倒是相当有益。 很快地,阿达尔特敲定了他的作战计划,开始向一名名军官发布命令,领到命令的人很快便离开坐席,应声而出。不过除了最高层的那几名军官,在场的大多数人只是明白自己的任务而已,并不太清楚阿达尔特的整体计划。这其实是一种军中的习惯,作为下级,他们只需要服从,而不需要独立思考。 但拉米亚却一时感到了很不适应,她甚至连现在是种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以往作为一个懒人,可以说她都是被拉米亚斯逼着上的战场,然而现在发现阿达尔特完全没有布置任务给自己时,拉米亚却不由产生了被忽视的感觉。 “那我呢?”当阿达尔特部署完毕,正要下令出发时,拉米亚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拉米亚斯不在,但其下属的几千骑兵都还留在营中,总不能搁着光吃饭不干活吧? “你……”阿达尔特不由想了想,“你跟我在中军。”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一份悠差。跟着主帅留在中军,那一般不会有临阵的可能,虽然少了杀敌立功的机会,但却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也没有谁会指望这样纤细的女人能够真的上阵杀敌,阿达尔特的这种安排其实可以这么理解:你不要被敌人杀掉就已经够了。 拉米亚学着其他军官那样应了声“是”,便也不再做声。她显然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这种悠差对她而言倒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看起来有她和没她差不多,但只要将拉米亚斯的骑兵带上战场的话,阿达尔特便可以因为这支生力军的存在而将原本守卫中军的一些兵力派往别处。 除了向参与军议的军官直接发号施令,阿达尔特还派出了两名传令兵,去向东营和北营的希卡洛和宾利传令,接着便宣布了集结的时限。 一从帅帐出来,拉米亚便直奔近卫骑兵的那片营房,去向他们传达自己领到的命令。托拉米亚斯的福,这些骑兵之中有很多人都认得她,而且看起来拉米亚斯把他们的服从性训练得挺不错。对于要受一个女的指挥,这些军人的心中或多或少会有不满,但无论如何,目前他们的指挥权就是在拉米亚的手中,再大的不满也不能成为抗命的理由。 拉米亚多多少少察觉到了这些骑兵心中的不满,这也令她立即明白了阿达尔特不准备把他们投入战斗的原因。在这个传说和英雄故事盛行的年代,将领的个人魅力对于军队有着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可以想象,离开了拉米亚斯这样足以服众的猛将,这些抱着消极态度的近卫骑兵可能不会比普通的卫戍部队强上多少。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命令还是得到了彻底的执行,午餐之后部队便迅速地集结完毕,紧跟着阿达尔特的本队向战场发进。 阿达尔特选定的战场距离军营并不远,已经有一些先锋部队隔三岔五地修起了少许简易的工事。不过这些工事也都可有可无罢了,这里就是一整片的平地,紧连着通向东南方向的大路,一部分还是田野,完全是骑兵的集团冲锋大显身手的最佳场所。 在战场的另一边,拉米亚望见了一大片连绵不断的红色旗帜,与内斯特的“炽翼”旗倒是有几分相像,但旗帜正中的图案却是一个像一样的形状――之前拉米亚斯缴获的战利品中便有不少带着这个图案。 因为是艾斯塔克代官的缘故,阿达尔特并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帜,而是树着艾斯塔克的三桐叶军旗;再往左面望去,在战场的东北方向,那一片白色旗帜上飘扬的山羊角徽记让拉米亚认出了那是希卡洛的军队;宾利的卷叶旗则在更北一些的地方,在威尔海德的城墙外此起彼伏,看来他的任务是防止城中守军外出挟击。 “敌军的阵势……很整齐啊。”阿达尔特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 因为离他最近的缘故,拉米亚有幸成为了唯一听清楚这句话的人,但她却看不懂敌军的阵势究竟整齐在哪里,只是大至地看出了骑兵、步兵的分布,至于重骑兵和轻骑兵、重装步兵和突击步兵,这些她便一概分不出来了,更不用说大盾手、弓箭手、龙枪兵这些更加细致的分类。 “谁敢先去迎战?”阿达尔特忽然转过头来,向身后跟着的一班军官大声问道。 立时便有四五名军官同时应声而出,看来在兰蒂斯军队中骁勇善战并不是个例。 但是当目光扫过这些人时,拉米亚却不由感到了少许失望,其中武勇数值最高的人,也还不到850,而阿达尔特指名的那一位,才800出头而已。 看来阿达尔特不太会用人…… 拉米亚只是心中这样想想,倒不会真的说出口来,更何况就算她说出谁强谁弱,别人也不会相信她这种毫无根据的妄语。 又向自己带来的骑兵队那边凝神看了看,拉米亚却不由感到了一阵奇怪。 难道拉米亚斯也不会用人吗?那四名中队长中,武勇最高的竟然也才873,而他们身后的士兵之中就有几个900以上的人存在。 拉米亚忽然想到,虽然明知道她有看出个人强弱的能力,拉米亚斯也有在人事问题上征询过她的意见,但却从来没有按照过她给出的强弱顺序来进行选拔。看得出来,他只是把那种强弱排名当作参考而已。 等拉米亚回过神来的时候,先前领命的那名军官已经带着一队骑兵冲向了敌阵。他没有像拉米亚以往看过的电影中那样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而是身处在队伍的正中央,指挥着这样一支排成三角形的骑兵队发起冲锋。 很快,对面也同样杀出了一支队伍,和这边的骑兵迎面撞在了一起。 但那可不是简单地相撞而已,金戈交击的厮杀声立时响起,很快又被两边的战鼓声和呐喊声所掩盖。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看不清交战的细节,只能看出双方的阵形都在“撞击”的时候松动了一下,但兰蒂斯军队这一边很快稳住了阵形,接着从克洛斯军队的方阵之中穿透过去。 两军都向旁边转回了头,刚才所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不少人和马匹,有的已经一动不动,有的还在依稀挣扎着。 兰蒂斯军队这一边出现了一些空马,它们的骑手已经在刚才的交锋中不幸落马,而且大多处于阵势的外缘;克洛斯军队中同样也有空马,但却集中在阵势中央。 当双方阵势再一次对冲之后,克洛斯军队的方阵终于现出了疲态,那松垮垮的队列仿佛立即便会崩溃一般;兰蒂斯这一边倒还井然有序地维持着三角阵形,虽然他们的损失同样不能算小,但只要再一次交锋,胜负便可立见分晓。 阿达尔特身后的不少军官都开始大声喝采,唯有拉米亚看得连连摇头。如果按照拉米亚斯筑城时的那种打法,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损伤。 阿达尔特忽然又喊过来两名军官,紧接着下达了出击命令。 几乎是与他的命令同时,对面的本阵之中也一左一右地杀出了两支生力军,对先前占了上锋的兰蒂斯军队摆出了包抄的架势。所幸阿达尔特派出的增援迅速赶上,又与他们迎头撞在一起,这才避免了先锋成为孤军的局面。 战鼓和呐喊声更加响亮了,甚至令拉米亚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对于这些军人来说,竟然便像球迷看球一样而又狂热,丝毫也没有面对生命消逝时的任何心理负担。 “这不是战争,而是战斗。”阿达尔特似乎是察觉到了拉米亚脸色上的变化,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勇敢者的游戏。” 第六十四章 魔女之锋(中) 茫然地从睡梦中渐渐清醒过来,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在床上坐起身,抬起自己一尘不染的双手看了看,又下意识地凑到面前嗅了嗅,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闻到什么令人不快的气味,却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些许异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又拎起胸口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这才被一阵伴着肠鸣的强烈饥饿感移开了注意力,转而四下环顾,搜寻着任何可以充饥的食物。她有些不太确定,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在伙房那里不顾形象地开怀大吃了一顿,但仍然又累又饿地上床睡觉。 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饥肠辘辘的感觉很明显地影响了她的思考,拉米亚仅仅注意到了这里是自己的营房,而且没有见到食物的影子,除此之外便无暇他顾。不过当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开门帘走进来时,拉米亚的双眼立即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的餐盘。 “你醒了。”拉米亚斯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那堪比饿狼的目光,简短地吐出这句话,便走近床前,将餐盘向她递去,“要吃吗?” “当然,我觉得自己快饿死了。”拉米亚几乎像抢劫犯一样从他的手中接过餐盘,立即便投入了消灭热腾腾食物的日常战斗中去。此时的这一大盘东西在她眼中已然没有了品种与口味之分,它们唯一的分别就是“能吃”和“不能吃”。 看着她那与平日截然不同、堪称如狼似虎的吃相,拉米亚斯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但他终究没有拿出礼仪训练时的干劲来纠正这种种不雅的举动,只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默默地忍受着。直到拉米亚的战斗接近尾声,拉米亚斯才轻轻叹了口气:“也难怪,你整整睡了两天。” 拉米亚进食的动作顿了一顿,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重新埋下头去,迅速了结了餐盘中残余的食物。说实话,如果不是拉米亚斯突然冒出这句话,令她醒悟过来旁边还有人在的话,她刚才差点就一时冲动把盘子舔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还要。”拉米亚将餐盘塞进拉米亚斯的手中,伸手便要去拿床单擦手,所幸拉米亚斯眼明手快地阻止了她,拿过一条毛巾代替了那险遭荼毒的床单。 拉米亚斯看了看那只剩油渍的大餐盘,又看看拉米亚,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便吩咐她老老实实呆着,自己折返出去,很快又重新带了一大盘东西回来。 很快,拉米亚便又让他跑了一趟,直到第三只餐盘上的东西减少了三分之二,她才彻底摆脱了那令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的饥饿感。 所幸随着饥饿感的减退,拉米亚的吃相渐渐变得文雅起来,第三只餐盘里剩余的食物才保持住了它们原本体面的样子。拉米亚斯在确定她吃饱之后,这才将剩下的食物统统弄进了肚子,把三只空荡荡的餐盘叠在一起。 “你吃我剩下的东西……会不会……”终于清醒过来的拉米亚静静地看着他吃完,这才突然想到了拉米亚斯和她之间的上下级关系。 “我可不想再去要第四份饭食。”拉米亚斯瞪了她一眼,“而且我不像某种饭桶,这些已经够了。” 被称为“饭桶”显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但拉米亚却没有办法反驳这个近在眼前的既成事实。 为什么我会这么饿? 这个问题在拉米亚的脑中一闪而过,但却没有任何答案,只是令她想起了自己入睡前那一阵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如果不是同时伴有强烈的疲惫,她恐怕根本无法入睡。 为什么会那么累? 随之而来的这个问题只是令她脑中“嗡”地轻轻一响,同时神志有些恍惚。 “快把这些穿上。”拉米亚斯抛到床上的铠甲部件发出了一阵铿锵声,重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艾斯塔克要我等你一醒过来就带去见他,而我却先让你填饱了肚子。” 拉米亚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一套简单而又常见的布质套头衫,忽然又在自己身上仔细嗅了嗅:“我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拉米亚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没什么。”拉米亚摇摇头,尽管心中有些不安,她还是立即娴熟地将那一套锃亮的铠甲穿戴到身上。 “还有这个。”看到她结束完毕,拉米亚斯忽然走上前来,将一袭披风覆在她的背上,扣上护肩的环扣。 拉米亚有些好奇地从左臂旁拉起披风,看了看上面的图案,却意外地发现这与拉米亚斯的披风有着很大的不同。 艾斯塔克的近卫军成员都有这么一条披风,它并不对称,偏向左半身,向左臂的侧后方垂下;因为是用厚皮缝制的,所以有些沉重,无法带来随风飘扬的浪漫效果,但在实战中能够有效地抵挡不少伤害。其他人的披风拉米亚都见过,尽管外形和自己的没有差别,但他们披风的图案全都是印染上去,而不像自己身上这一条,完完全全是由手工绣成,边缘处也没有她这一条这么考究的金色纹边――而且令她有些不太确定的是,这个图案的材料好像是真的金线。 “这是……”拉米亚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上的披风。 “艾斯塔克给你的奖励。”拉米亚斯没有多做解释,“跟我来。” 奖励?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拉米亚没有再多问,跟着拉米亚斯走出了营帐。 刚迈出营帐的瞬间,明亮的阳光令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不过很快便适应过来,一言不发地跟着拉米亚斯。 营门外伫立着的两名士兵立即向着他们躬下身去――这可不是他们平日里面对近卫队长时会采取的礼节。 拉米亚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矛盾,她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自己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但同时又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在时时警告着她,不要去深究那些遗忘的事情。 她一会皱起眉,一会流露出些许烦躁,一会又盯着路面担忧,全然没有注意到沿路遇到的士兵都在对他们垂首躬身。直到拉米亚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拉米亚才从再一次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中军帐大门。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进去通传的卫兵便马上出来宣召,拉米亚也就像往常一样跟着自己的头儿踱了进去。 帐内还有不少人在,艾斯塔克则坐在营帐正中的几案后,面前堆叠着不少文书簿册,还有几名看起来像文职军官的人陪立在他的身边,目光牢牢地注视着他手中的一本册子。 “你醒了,这很好。”艾斯塔克看着拉米亚,微微地颌着首,忽然又抬起手臂挥了挥,“你们都先出去,该留下的人留下。斯金,让所有侍卫离帐二十步戒备,越界者格杀勿论。” 虽然艾斯塔克没有指名道姓,但相信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是不是“该留下的人”,营帐中原本还在忙活的大多数人都迅速地从营门离去。斯金也出去了一会,但他显然是一个“该留下的人”,将帐外的侍卫布置好之后,很快便回到了这里。当他回来的时候,除了拉米亚,便只有阿达尔特、基萨斯、塞塔以及拉米亚斯留在了帐中。 尽管拉米亚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艾斯塔克的语气不善,但她却没有料到这个平日里还算随和的人会突然用一只无辜的陶罐来宣布自己胸中的怒火。 那只原本摆在案上用于盛水的陶罐就这么被艾斯塔克飞手掷来,这一动作着实令拉米亚吓了一大跳,但是从拉米亚斯身上响起的破碎声令她明白了这只陶罐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以拉米亚斯的身手,应该很容易躲开这么一个体积超标的“暗器”才对,但他却只是低着头站着,任由它在自己的腿甲上磕得粉身碎骨。 “你太令我失望了!拉米亚斯!”艾斯塔克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却让拉米亚不禁有了一种脑后生寒的感觉,“用你层层甄选出来的五十精锐去对付两百个乌合草寇……这很有意思吗!” “非常抱歉,殿下。”拉米亚斯仍然低着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拉米亚看到这种低声下气的样子。 “还有你,阿达尔特!”艾斯塔克的目光又转向了同样神情凝重的阿达尔特,“刚刚让你捡回一条命的战场,你现在勘察清楚了吗?” “是,殿下。”阿达尔特的声音比拉米亚斯大不了多少,但更带着一些沙哑,“威尔海德南方的平原名为‘秋叶原’,因主要植被为形似枯草的黄带草而得名,无险可守,利于骑兵游卒交战,不利屯兵设伏、秋冬季忌火攻,南部多蒿草,可少量伏兵……此番突袭中军的敢死队,便是藏身其中。” “嗯……你现在知道了。”艾斯塔克点了点头,脸色却一点不见好转,“你并不是没有脑子,但好逞匹夫之勇,正是顾虑到这一点,我才无法放心将大军托付给你。你是不是觉得拉米亚斯之前的伏击胜之不武,所以一得到敌军在秋叶原布阵的情报,便急着要用你那‘堂堂正正’的打法来分个高下?” “是……殿下……”阿达尔特的声音更小了,“但是我以为我军勇猛……” “屁话!”艾斯塔克的口中极为难得地蹦出了这句粗俗但不乏震慑力的脏话,额上凸起的几条青筋仿佛想要昭示出这位好修养的王子此时究竟愤怒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此时谁也不敢站出来指正一下这位金枝玉叶的失态。 看到周围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态,艾斯塔克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稍稍平静一点:“是啊,我军勇猛,但敌军未尝不勇猛!那一百多名埋伏在蒿草里,直袭中军的敌兵难道不勇猛?梅迪乌斯父子三人一度逼到帅旗之畔,他们难道不勇猛?那三十名在全军溃退之时舍生忘死突入我军阵中的殿后骑兵,他们难道也不勇猛?” 随着艾斯塔克这三句越发掷地有声的反问一一出口,拉米亚渐渐感到耳畔响起了一阵似真似幻的嘈杂嘶喊声,脑中也如同走马灯一样不知不觉地闪过了些许朦胧的画面,虽然模糊不清,但全都似曾相识。 “我……非常惭愧……”阿达尔特单膝跪了下去,微微发颤的手臂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耻辱。 艾斯塔克做了个向上抬手的手势,示意阿达尔特站起身来,目光转向了拉米亚:“如果不是她,米诺北部的门户恐怕已不再属我所有……” 第六十五章 魔女之锋(下) 原本势如破竹的前锋与大队的重装甲步兵撞在一起,立即陷入了胶着之中,任是这些精悍的骑兵也无法轻易穿透密集的防守阵形,虽然形势上仍然保持着上风,但已难再往前推进。.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一支支整装待发的骑兵队伍接二连三地投入了前线,但却并未达到阿达尔特原本预想的效果,充其量只是继续与敌军的增援缠斗在一起罢了。随着身边兵力的逐渐减少,阿达尔特的脸上也渐渐褪去了初时的微笑与沉着,隐约流露出了少许焦躁。 此时即使是拉米亚这样没有什么军事头脑的人,也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仗并不像阿达尔特预想的那样顺利。然而接下来,在威尔海德城门外发生的变化则让拉米亚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远远看去,一大片隶属于梅迪乌斯的旗帜迅速接近了那里,很快与围城的宾利和希卡洛交上了手。而威尔海德的城门也在此时轰然打开,大批代表着诺萨拉家族的旗帜蜂拥而出,与城外的援军立即形成了夹击之势。 宾利和希卡洛的统率才能很快展示出了黔驴技穷的本色,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容只捱下了几轮冲击便逐渐变得越发松散混乱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拉米亚只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感到担忧,阿达尔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阴沉。他能够看得出来,如果不马上支援那两个活宝,左翼将会很快崩溃。 在接连把两支骑兵队派去支援左翼之后,阿达尔特又将另一支继续派上了前方的主战场。如此一来,此时仍然留守在本阵之中的,除了他的直属分队以及拉米亚的骑兵营之外,便都是清一色的步兵。虽然手下步兵的数量数倍于骑兵,但阿达尔特原本就没有计划将他们投入进攻。除非敌方占据着骑兵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否则在这种无险可守的平原战场上投入步兵去与骑兵作战,简直就是白白浪费士兵的生命。这一点从目前主战场上的局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执旗者阵亡而四处散落的军旗绝大多数都是梅迪乌斯那一方的。尽管眼下难以立即突破敌方重装步兵依靠身躯和尸体结成的防线,但只需要让屠杀一样的攻击再持续足够的时间,令那些步兵明白过来这种一面倒的战斗形势,他们的士气便会很快与防线一起分崩离析。不得不说,令他感到相当意外的是,在如此惨重的伤亡之下敌军竟然还可以一直坚持到现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除非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否则很难想象有什么可以使他们拼上性命牢牢固守住这片用血肉堆砌的阵地。但是既然可以训练出如此坚韧的军队,梅迪乌斯为什么还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不过阿达尔特并没有时间去多想,东北方向一点也不见好转的战况令他不得不迅速做出下一步的决定。粗略估算了一下前方获胜还要消耗的时间、以及本阵目前的兵力,阿达尔特果断地带走了直属的骑兵队前去支援左翼,而将指挥的职责委托给了特意留下的一名副官。对于这名副官,拉米亚除了一眼看出他名叫“古朗特?图岑卡”之外,便完全一无所知,但她目前可没有心思去进一步了解临时指挥官的能力,反正这里随便哪个人都能比她强;她唯一关心的,便是接下来究竟能否避免战败的结局。 尽管身边除了大量的步兵之外,还有一整营由拉米亚斯操练出来的彪悍骑兵,拉米亚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感到心中发虚,她至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像拉米亚斯那样如臂使指地运用这队生力军,要不然阿达尔特早就让她上前搏杀去了。另外,现在本阵之中显然也已经没有了其他战斗力杰出的骑兵,否则阿达尔特也用不着亲自领队上阵。想明白了这两点,拉米亚立即联想到了“空城计”的典故。但就目前的情况下来,阿达尔特显然没有诸葛亮运筹帷幄的能力,敌方主将也不像《三国演义》里的司马懿那么谨小慎微。 所幸前方主战场上的敌军阵线渐渐现出了一些松动,左翼的混乱也因为阿达尔特的参战而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拉米亚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从太阳位置的移动来看,这一场谈不上轻松的战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持续了大约三、四个小时。 然而还不等局势接着向她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一阵嘹亮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犹如一道在平静海面上激起的浪潮一般,瞬间从前方的敌军阵线背后传出,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拉米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她并没有立即分辨出这阵号角的意义,直到一队黑色闪电般的旗帜突然从敌军的本阵方向扑向战场,紧接着从那漫长而持久的战线中部排众而出,几乎毫不停滞地直奔这里而来,她才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好。 前线的骑兵部队虽然一直伤亡很少,但经过了长时间的体力消耗,此时显然已经无法再阻拦这支新锐敌军的锋芒,与之稍一交锋便一反常态地在冲击之中一败涂地。 “大盾手上前!前后排结阵防守。”毕竟是专业的军官,古朗特的反应便比拉米亚快了许多,“长枪队上前,举枪,支枪!弓箭队,准备抛射!” “后面!后面!” 西南方向传来的一阵呼喊声忽然扰乱了古朗特的发号施令。当他一扭过头去,便立即发现了右翼的异状。 因为南面是农田、梅迪乌斯的部队又远离这一带的缘故,阿达尔特将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了中军,右翼则非常薄弱。原本他的作战计划便是迅速地用精锐的骑兵部队拿下敌军本阵,左翼只需要防止城内的守军杀出呼应,而没有任务计划的右翼则成了支援中军的预备队。不过在刚才将所有的骑兵都投入到战斗中去之后,右翼则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步兵,成了不折不扣的空虚地带。 “该死!这些家伙是哪里来的?”看到那已经完全谈不上队形的右翼阵容,古朗特不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虽然敌军没有使用旗帜,不易估计人数,但一眼看去却已经明显占尽优势,而且正不顾一切地向中军这里逼近。 “蒿草!敌人躲在蒿草里!” 不知道是谁高声地喊了一这么一句,不少弓箭立即陆陆续续地向着远处的蒿草丛射去。 “混帐!是谁下令放箭!”古朗特气急败坏地向那些因为擅自放箭而同样在纪律上开始呈现出混乱态势的弓箭队吼道,“蒿草丛就只有那种面积,敌军还不足一百人!”他的目光四下扫了一下,然而当他发现目前唯一还有骑兵的便只有在职务和血统上都不该受自己节制的拉米亚之后,不由犹豫了一下,最终做出了一个被后人评论为鲁莽的决定。 不足一百人的步兵兵力在古朗特看来丝毫不足以构成威胁,甚至是在瞬息之间便可以完全歼灭,便是在这种认识之下,他立即亲身带着一队大盾手扑向了右翼。 古朗特并没有像阿达尔特那样移交临时指挥权,这在他看来并不需要,歼灭不足百人的敌军再回来坐镇本阵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然而古朗特没有再回到拉米亚的身旁。 古朗特和他的大盾手还没有离开中军的大旗多远便遇上了那不足百人的敌军。如果他能够知道,这是一队本着以牺牲为代价迅速冲击敌军指挥中枢的敢死队的话,恐怕便不会这么急于与他们打交道了。这些敢死队成员并没有使用正规军最常见的刀剑,用的全都是铁锤、狼牙棒这种能够有效突破装甲步兵防守的沉重武器;为了不被武器的重量影响突击效率,他们只穿着轻便的皮甲,在要害部位才嵌着金属的护板。 即便是那队敢死队的头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带队迎击他们的军官便是此时兰蒂斯军队的指挥官,在将他的马腿敲断,使之摔落地下之后,这支敢死队仍在毫不停顿地向着中军大旗的方向冲去,甚至顾不上身后接连倒下的同袍是死是活。 当这队敢死队成功出现在拉米亚的视线范围内时,那个紧握着血淋淋的狼牙棒的头领不禁愣了一愣。他确实从未想过,敌军的指挥官会是一个女人。然而目前仍留在帅旗之畔的人中,任谁都会从铠甲的外形上认定拉米亚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军官。 拉米亚也愣了一愣,她看到了这个浑身浴血的高大陌生人的名字――塞万汀,然而更重要的是,那紧随在名字之后,高达981的武勇数值。 紧迫的形势容不得塞万汀多想,他现在才没有时间去管敌方的统帅是男还是女,此时他身边的部下只剩下不足十人,而敌将身后的那一批骑兵则已经开始向着这里包围过来。塞万汀发出了一声喜悦中伴着悲壮的咆哮,挺身冲向了面前的女军官。塞万汀身畔最后剩余的几名部下,则同样吼叫着向前方扑去,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女军官,而是她附近正赶过来支援的卫兵。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这种状态下与骑兵正面对抗的结果不言可知。但这并不是他们最在意的,作为敢死队的成员,他们都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个战场上的价值――箭只需要锋利,锋利得足以致命,至于它是否能够从猎物身上再拔出来,这并不重要。他们便是这支利箭,一支一往无前的致命武器。 塞万汀并没有奢望自己真的能够杀掉敌方主帅,他的任务并没有指定这一点。但在那一瞬之间,当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血迹斑斑的狼牙棒抡向眼前似乎已被吓呆的女军官时,他真的认为自己做到了。只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塞万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壮实的身躯竟然腾空而起,眼前闪过的一样是期待中四散飞溅的血花,但接下来在一阵阵剧痛中迅速麻木的胸口、伴着晕眩感完全陷入一片漆黑的视界,令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终于醒悟那很有可能是自己正在大量流失的血液。 拉米亚愣愣地看着被自己一剑砍飞十几米之远的那具尸体,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周围解决了塞万汀的其他同伙,原本要赶过来护卫的士兵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被狼牙棒深深嵌入胸膛的尸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又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失神状态的拉米亚,几乎都忘了此时仍然身处战场之上。 直到那队黑色闪电般的骑兵杀到近前,迅速地瓦解掉外围防守的步兵,他们才在慌乱之中发现了四周一片混战的迹象。毫无疑问,在兰蒂斯军队的指挥完全失效的时候,战局已经彻底地扭转了。 拉米亚手下的骑兵第一时间迎头杀了出去,甚至将逼近的敌军击退了少许,但他们的行动毕竟缺少了指挥官的协调,很快又便被敌军冲断分割开来。 拉米亚似乎对身边的惨烈战况毫无察觉,只是旁若无人地任由战马在帅旗旁缓缓踱步,左手紧紧攥着马缰,右手则拖着长剑,让剑尖在地面上轻轻划拉着,似乎只是在春暖花开的乡郊野外游玩一般,全然没有意识到这里是战场上最凶险的帅旗所在之地。 她一直维持着这毫无生气的模样,直到身旁真的布满了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这种茫不知事的感觉非常不好。当身上那种疲惫不堪的状态稍有缓解的时候,强烈的饥饿感便立马杀到。除了耳旁似乎朦朦胧胧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拉米亚便只感到了眼皮开始显得越发沉重…… “拉米亚!” “哎呀!”感觉到脸颊一疼,拉米亚猛地一缩身体,将脆弱的脸蛋从拉米亚斯的魔掌中挣脱出来,同时从那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殿下在问你话。” “啊?啊!这不怪我!是他们先要杀我的!”拉米亚连连摆着手。 “什么?”面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艾斯塔克不由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拉米亚这才又清醒了一点,四下扫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营帐,此时只有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仍然留在这里。 “我再问你一遍,”看出拉米亚其实是又一次明目张胆地开小差之后,艾斯塔克又好气又好笑地重新一字一句说出了刚才的问题,“你是愿意成为我的直属,还是继续从属于拉米亚斯?” 第六十六章 管领 “你是愿意成为我的直属,还是继续从属于拉米亚斯?” 从艾斯塔克的口中,拉米亚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种问题。。然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尽相同。 在这个女人不能掌权的时代,拉米亚确实还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将来的出路。无论艾斯塔克还是拉米亚斯,将她作为部下的举动尽管是因人而用,但在旁人看来则多半认为带着宠溺的因素,是为了适当地哄这个小女人玩一玩――正是因为如此,阿达尔特才完完全全将她当作战场上的摆设;也正是因为如此,拉米亚斯留下的骑兵才会直接略过她这名代官,而由各个小队各自为战。 当艾斯塔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时,拉米亚便已经清楚他会这样问的原因,当然也清楚自己最多就是个财务科科长的命,再往上爬便是难上加难,说不准哪一天还要被“撮合”给他手下的一名心腹――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表面上为平民身份的拉米亚斯。 现在艾斯塔克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但这次却是当着拉米亚斯的面,而她至少在名义上是拉米亚斯的部下。虽然这是从自己的手下那里要人,但多少还是该稍微避忌一下才对,更何况他完全不问拉米亚斯的意思,直接便向她提出这种问题。 按拉米亚这段时间以来的感觉,艾斯塔克是个非常精明的领导型人物,深知应该如何驾御各种各样的部属,他不可能不知道,实际出身于豪门世家的拉米亚斯会不会对这种唐突毫无介蒂。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最大限度的授权――在很多的场合,你就等于是我。”看到拉米亚半天不做声,艾斯塔克又淡然地补充了一句。 拉米亚抬起眼皮看了艾斯塔克一眼,她实在猜不透这家伙此时的心思。 忽然,拉米亚晃了晃脑袋:“不,我还是跟着拉米亚斯好了。” “哦?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艾斯塔克的语气听上去好像不会生气。 拉米亚一言不发地耸了耸肩,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决定,如果非要说出原因的话,那便是“跟着感觉走”,反正这道单选题只有两个选项。 “你还是老样子,既不肯迎合我的意思,又不懂得婉转一点。”艾斯塔克的脸上仍然看不出喜怒,“如果你是个男人,这种性格将会让你的仕途走得无比坎坷。” “无所谓了,反正我既当不了官,也不想当官。”拉米亚可不会天真到认为艾斯塔克真会对一个女人委以重任,也不认为自己会有武则天的本事和运气。 “你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的。”艾斯塔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心中确实相当高兴,在他看来拉米亚与一般的女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性别决定了她不会陷进权势的泥潭中去,“我与我的父王谈起过你,并且得到了他的允许,恢复你家族世袭的男爵爵位。” 家族?世袭?男爵? 拉米亚愣了一愣,马上便明白了艾斯塔克的意思。这家伙看来是给她瞎编了一套身世,趁着这次救驾的机会去向国王请了诰封,反正只是小小的一个男爵而已,身为一国之君想必不会吝啬这点封赏。 嗯……不过为什么不给拉米亚斯编一套身世呢?哦,对了,拉米亚斯之前就是以平民的身份入伍的…… “原本我准备从自己的领地里划出一块封地给你,不过嘛……”艾斯塔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现在有了更合适的封赏。还记得拉米亚斯在西南方向修的那座要塞吗?” “当然。”拉米亚点了点头,同时看了拉米亚斯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毫无变化,既没有失落,也没有期待。 “莱斯利夫、玛由、威尔海德,这三座城市组成了连接米诺与伊斯塔加尔的门户。不过长久以来,这座门户都由三个家族执掌着,而现在其中的一个已经走到头了。” “你想让我取代诺萨拉伯爵?”拉米亚不由感到有些惊讶。 “不。我原本就计划着,攻下威尔海德之后,把这三座城市设为一个郡,划为伊斯塔加尔最南部的郡,命名伊斯塔索德。”艾斯塔克摇了摇头,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令拉米亚心头猛地一颤,“而管领一职,我决定交由你担任。” 拉米亚发了好一会呆,这才难以置信地小声问道:“管领……好像这是武职吧?” 现在的拉米亚可不像刚来的时候一无所知,她已经了解了不少常识性的事物。这里的行政区划是“国、府、郡、城、镇、村”,伊斯塔加尔是“府”,相当于她原来世界的“省”一级,“郡”则相当于地级市,“城”就和县级市差不多。艾斯塔克所说的“管领”,便是相当于地级市地界的军区司令,而与她原来的世界有所不同的是,在这个军权凌驾政权的时代,军区司令可要比市委书记风光许多。 “对。”艾斯塔克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解释,他明白拉米亚会这么问的原因,“我会把伊斯塔索德要塞给你扩建成一座真正的城堡,而且威尔海德也将是你的封地。” “可是……我是……”拉米亚不由有些辞不达意。 “女人?我当然知道你是女人,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艾斯塔克调侃似地笑笑,伸手把面前桌上的一份文书向前推了推,“这是安多尔?诺萨拉送来的降书,你不妨看一看。” 拉米亚看了拉米亚斯一眼,这才几步走上前去,将那份文书拿起展开,从头到尾迅速地扫了一遍,却在降书的末尾看到了一行红字书写的批文:驳回。 “你不接受投降?”拉米亚将文书重新折起,小心地放回桌上。 “我已经给过他降伏的机会。现在如果不能将这个家族斩草除根,它终究会是一个隐患。”艾斯塔克轻轻弹了弹桌面,“等威尔海德破城之后,我会让拉米亚斯担任守备,直到你能够真正扎牢自己的根基。” “守备?那我变成他的上司了?”拉米亚马上联想到了“风水轮流转”一说。 “不不不,你刚才不是亲口说了吗?你愿意继续从属于拉米亚斯。”艾斯塔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着,“你仍然是拉米亚斯的部属,所以为了避免你们之间会有职权上的尴尬,他这个守备直接听命于我。” 虾米?管领给守备当下属?你听说过市委书记听命于县长还是镇长的?这县长还是省政府直辖的? 拉米亚顿时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感情自己是个没有实权的光杆司令。而她稍微冷静一点之后,马上便明白了艾斯塔克的用意。 拉米亚斯毕竟没有贵族的身份,直接让他出任管领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即使艾斯塔克能够以王子的身份一意孤行地给出任命,划归拉米亚斯治下的各路贵族也绝难认可一介平民的统辖。而她毕竟有着“贵族血统”,再加上在两天前的大战中“超常发挥”,尽管身为女人,但要在管领的位子上坐下,难度也比拉米亚斯小了很多。让拉米亚斯出任威尔海德的守备则是一个折中的任命,既让他有机会掌握基层的实权,又可以用和她之间的从属关系间接行使管领的职权,可谓是一箭双雕。 “不过作为管领,男爵的爵位实在是太低了一点。”艾斯塔克又接着说道,“我没有预料到你会取得这么辉煌的功勋。不过现在威尔海德落城已无悬念,梅迪乌斯又元气大伤,我准备让你带上梅迪乌斯那两个儿子的首级,去一趟赛恩特。这份军功至少能够让你晋升为子爵,不过我会尽量让你被封为伯爵。” 首……首首首……首级?拉米亚不由感到一阵心里发毛,尽管已经见到过战场上的死人,但她可一点也不愿意去接触尸体,更不用说可能带着恐怖表情的人头。 “斯金和你一起去,我会让他关照你的。”艾斯塔克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惆怅,“另外,你替我去看一看蕾比,我有一份礼物让你带去……她马上要出嫁了。” “是阿尔美德吗?”拉米亚想起了不久前和蕾萨比安玩的“实名制国际象棋”。 “你知道?”艾斯塔克的语调稍微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这种意外没有影响他继续说下去,“在我离开的时候,伊佩利亚的特使约书亚?卓顿已经抵达了赛恩特。正如大多数王宫子弟的婚姻一样,这次联姻也充满了讨价还价的成分。不过那位年轻的特使倒是令我有些意外,我希望你能对这次的‘交易’深入了解一下。” “哦。”拉米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虽然是有点怀念蕾萨比安了,但她可不想给艾斯塔克充当间谍或探子。 “我的两个哥哥都在赛恩特……”艾斯塔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思维忽然来了个大跳跃,“……谨言慎行。” 第六十七章 上京(一) 从艾斯塔克那里离开,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营帐,拉米亚在途中偷偷瞄了瞄身旁一言不发的拉米亚斯。.虽然从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怎样,但拉米亚估计应该好不到哪去。 在这样一个重视军功的国家,战争是不少军人获取地位的途径――尤其是拉米亚斯这种被君主非常看重的军官。拉米亚知道,艾斯塔克一直以来都希望拉米亚斯能够被提擢为贵族、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所以才会将实际的指挥权委任予他,寄望于他能够把握住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来证明自己,同时也证明艾斯塔克用人的眼光。但是,拉米亚斯仅仅为了让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那支特殊部队牛刀小试,却偏偏错过了这个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阿达尔特又让部队遭受到了相当的损失。可以想象,要说艾斯塔克不会因此而火冒三丈,那是绝不可能的。所幸这一场贸然展开的战斗终究是取得了胜利――虽然赢得有些莫名其妙――艾斯塔克避免了必须处罚这两名心腹大将的局面,但也不可能再对他们有什么嘉奖。 拉米亚身上的这件披风几乎拖到了地面――幸亏她的身高并不比那两个目测一米八的家伙矮多少,虽然艾斯塔克看似轻松地说起这是因为裁缝没有量过她的尺寸,并许诺回去以后让最好的裁缝再给她改一改,但拉米亚毕竟不是傻子,她敏感地从披风的长度猜测到了这件披风原本是为什么人准备的。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这披风最少该有两件。在这个手工业都不发达的时代,这种以金线绣上徽章的披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当然也不会将贵重的材料草率地交给某个粗心的裁缝,必然是出自艾斯塔克手下最杰出的工匠之手――为了艾斯塔克意料中将要取得重要功勋的部下而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么一件披风对于阿达尔特或者拉米亚斯都并不是非常重要,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封赏和升迁――尤其是对拉米亚斯而言。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拉米亚早已察觉到拉米亚斯确实非常渴望能够重新迈入贵族阶层,尽管他本人并不如何看重贵族身份――但是他不看重,并不代表别人不看重。 在这种接受教育的权利并不普及的时代,越良好的出身,才能保证受过越良好的教育,因此,身份便成为了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最基本标尺。虽然纨绔子弟也层出不穷,但真正有机会成为人才的仍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以及极少数衣食无忧而且有门路的士民。这便像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学历,而事实也大多如此:公爵和侯爵的子嗣总是强过农民的孩子――至少他们能读书识字,而且有着庞大的家世背景;与c国的学历不同的便是,这里的“学历”生而有之,而且即使付出很多努力,也难以有什么提升――尤其是平民阶层的努力。 拉米亚斯出自波恩最显赫的贵族世家,父辈的权势加上王系旁支的血脉,令他生来便拥有伯爵的封衔,甚至王位的继承权――尽管他的顺位不可能等同于真正的王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想而知,这种种有利的家庭环境为他创造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长条件,而他显然也没有浪费这些条件。 尽管拉米亚斯在艾斯塔克眼中已经是一名难得的人才,但这位王子既然不能公布他刻意要隐藏的真实身份,那么也不可能轻松将他擢升到自己需要的位置上来,只能通过给他创造立功的机会,一步步地予以提拔。但如果拉米亚斯不能迈出关键的一步――从平民向贵族的转变――那么他最多只能做到平民任职的极限。如果艾斯塔克是王长子的话,拉米亚斯不要说什么近卫队长,就算想要加入近卫队都绝无可能――只有在并非第一继承顺位的王子手下才允许少数的士民存在,而且只有他这么一个“平民”担任了队长一职。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传统使然,即便一位王子也无法轻易去触动这种延续长久的传统。 想到这里,拉米亚不由为拉米亚斯感到有些可惜,如果这一战由他来筹划的话,也许便不会赢得如此惊险――靠着她这位“猛将”才勉强守住大本营、最终将敌人拖垮。不过拉米亚也理解他为什么要去剿灭那伙盗匪:即使有艾斯塔克的命令,阿达尔特也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听从一介平民的指挥,他必须先向阿达尔特证明自己的才能,至少让他不至于阳奉阴违。 拉米亚试着想要安慰一下拉米亚斯,但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考虑了好一会,才悄声向他说道:“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说之前,拉米亚还犹豫了好一会,尽管她可以毫无障碍地听说读写,但她清楚自己的思维模式仍然是汉语,而不是这里的语言,因此她也并不确定这种对仗工整的句子能不能在这里的语言中准备表达出原意,也不确定会不会被芯片翻译得变了味。 看到拉米亚斯停下脚步,好像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拉米亚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拉米亚斯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若有所悟地微微一笑:“很有意思的比喻,但不是很容易懂。” “你是不是感到有点失落?”既然拉米亚斯已经开了口,拉米亚连忙趁热打铁地问道。 “确实。”拉米亚斯看了看前方的天空,语气中满是惆怅。 “你是想恢复以前的身份吗?” “不。” “不?”拉米亚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是我觉得你非常希望……” “再次成为贵族?”拉米亚斯打断了她,看到她点点头,便接下去说道,“如今我确实需要权力与地位,但我并不希望再和从前的身份再有什么瓜葛。” “嗯……”拉米亚犹豫了一下,确定拉米亚斯没有发火的迹象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问道,“是不是和罗纳有关?” 从拉米亚斯之前的表现,拉米亚已经隐约猜到了他和罗纳之间并不只是单纯的兄弟,估计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据她的猜测,恐怕便是兄弟争位之类的豪门丑事。 但拉米亚斯此时的反应却没有显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他看了拉米亚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是个伯爵?” “你……你说梦话时说的。”拉米亚想了想,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道,也没再对自己的问题做任何追问。 “哦?”拉米亚斯微微翘起的嘴角表明了他并不相信这个理由,“那么你怎么没有用梦话告诉我,你究竟出自哪个‘男爵’的府邸。” “好吧,我们不要再玩这种没有意义的试探。”拉米亚无奈地两手一摊,“我跟你说过我不属于这里,但我并不是自愿来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另外,我认为我接受的教育绝不会逊色于这里的任何一名贵族,所以你也不必拿‘贵族才有良好教育’的理念来猜测我的出身门第。” 开玩笑,老娘好歹也是本科一类院校出身,别的不说,光凭线性代数我看就能把这时代的“数学家”都逼疯了…… 拉米亚斯当然不知道现在显得底气十足的拉米亚究竟在想什么,看了她一会,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态度也软化了很多:“你身上有太多难以解释的秘密,这就像一道谜题,越是找不出答案,便越令人难以释怀――当然也越令人恼火。” “恼火?”拉米亚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为什么?” “艾斯塔克不信任你,我也不完全信任你。” 拉米亚斯依然没有给她答案,但拉米亚却听出了“不信任”和“不完全信任”之间的差别。 确实,谁都很难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便是拉米亚斯和艾斯塔克都着力为她编造一个身份的原因。 拉米亚可以肯定的是,艾斯塔克看中的是自己的能力,他是在她显露出“数学天赋”之后才着手“编排”她的身世背景――尽管这种“数学天赋”在c国的任何一位数学教授眼中都显得平庸之极。拉米亚斯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最初没有他的照应,只怕自己不是死在回音山谷的战场上,也逃不脱沦为战利品的命运。 按照常理来说,对于一个来路不明、又知道自己秘密、而且很可能怀有恶意的人,最稳妥的保密措施就是――杀掉。拉米亚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拉米亚斯不懂得这种保密措施――他甚至因为罗莉塔听到自己说起有人企图刺杀艾斯塔克便动了杀机;她也不认为留下自己的小命对当时的拉米亚斯有什么用处――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出谋划策、还不肯给他暖被窝……不过拉米亚斯却确确实实庇护了她――毫无理由的庇护。 想到这里,拉米亚的心中不由萌生了少许感动,但这种感动很快便被敲在她脑门上的手指驱散得一干二净。 看到自己用实际行动将这个容易开小差的女人再一次从神游天外的情况下唤醒,拉米亚斯伸手指了指已经近在眼前的营门:“赶快收拾一下,你明天就得出发。” 第六十八章 上京(二) 拉米亚很清楚,如果有什么人会对自己的“身世”怀有疑问,斯金必然是其中之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可以察觉出来,斯金并不相信艾斯塔克为自己编造出来的身世,但他只是选择做一个沉默的明白人,并没有拉米亚斯那种想要多少打探一下的意思。 尽管今年才十七岁,但斯金却让拉米亚觉得他有很深的城府、深明官场上的为人处世之道、而且对于政治问题非常敏感和精明――相信艾斯塔克也看出了这些,才会选择他陪伴自己的首都之行。 尽管没有任何从政的经验,拉米亚也明白自己并不只是去见国王一面这么简单。管领一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是统御一方的封疆大吏,更何况破天荒地将这个武职授予一个女人,这种事情想必会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影响。但除了“谨言慎行”之外,艾斯塔克并没有再给她什么吩咐,从这一点来看,她恐怕只是此行名义上的主角,而“随行”的斯金才是领衔主演。 想到这里,拉米亚不禁抬起头瞧了瞧马车那正在不住抖动的顶篷。 既没有高速公路,也没有防震轮胎,上下颠簸的马车坐起来一点也不舒适,甚至还让拉米亚产生了受刑的错觉。不过跟骑马比起来,拉米亚还是宁愿选择乘车,至少松软的垫子可以多少缓解一些颠簸之苦,而且因为是独自乘车,还可以躺在座位上――真正骑过马之后,拉米亚可是知道“驰骋”的感觉远没有影视剧作中看起来那么享受,而且扬起的尘土必然会增加她洗衣服的难度。 拉米亚忍不住在心中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适应能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坐马车长途旅行的感觉已经好多了,至少现在不像头几天那么难受,也没有再涌起呕吐的。不过又有多少人会赞同她的想法,认为这种很多平民终其一生都享受不到的交通工具简直是一种自虐刑具?至少权贵们在大城市平整的路面上慢悠悠地乘车兜风时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虽然能够躺着,这种旅行却无法让她像以前乘坐火车卧铺时一样轻易入睡。尽管已经对车身的颠簸多少有所适应,耳旁隆隆的马蹄声仍然使她被动地保持着清醒,唯一打发时间的方法便是在这里胡思乱想。托这种“刑具”的福,她甚至没有办法了解一下沿途的风土人情,除了在马车上试图睡觉,便是下了车后找张床正式睡觉。 这一行共有一百名护卫骑兵和四辆马车,其中两辆适合她与斯金的贵族身份;另外两辆则是货运马车,一辆装载重要的文书和战利品,一辆装满了出发当天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一个个四方盒子。虽然被告知了盒子的数目,拉米亚却从未对它们进行过清点,她压根就不愿意靠近这些充溢着血腥气息的玩意――按照文书上所写的,这些全是由她亲手击毙的敌军……其中头颅完整的部分,包括梅迪乌斯?洛克斯伯爵的两个儿子。尽管天气较冷、这些头颅也都浸了盐,不会太快腐烂,拉米亚仍然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阵阵腐臭。 想到这里,拉米亚连忙将思绪转向别处,以免再次将自己消化到一半的早餐驱逐出境。 忽然,她注意到车身的颠簸情况缓解了不少,这一发现顿时令她精神一振。按照斯金在早餐时的说法,今天将是他们旅程的最后一天。 果然,窗外传来的不再是单调的马蹄声,渐渐有了稀疏的人声,进而越发密集。马车的速度也放慢了很多,并且途中还停下了几次――每次都伴着问询和应答,应该是赛恩特的卫兵。而当马蹄声从在土地上奔行的沉重型转变为在石板路上踏步的轻脆型时,人声又渐渐平息下去。从车外声响的变化,拉米亚可以判断出,他们已经进入了赛恩特的中心区域――只有在贵族居住的区域才会使用石板铺路,平民区和贫民区的地面都是原汁原味的泥土地。 拉米亚仍然躺着,没有起身的意思,现在她可没有一点旅游的心情,一门心思考虑的都是接下来的午餐以及睡觉问题。 由于没有钟表这种方便的计时工具,拉米亚只能凭感觉来估算时间的长短。从第一次停车起,到现在肯定已经超过一小时了,但却仍然没有抵达目的地,这令拉米亚不由感到了少许震撼。在她原本生活的那个星球的那个社会,坐一小时的公交车已经是家常便饭,但自从来了这里,她还从未进入过这种规模的城市。与赛恩特相比,伊斯塔加尔的首府、艾斯塔克居住的伊萨利城便显得小了许多――小到她可以徒步半小时走到人烟稀少的城郊。按照她以往处理过的公文中所记载的内容推算,伊萨利城的人口约有十万,那么赛恩特呢? 正当拉米亚在脑海中描绘的城市规划图几乎要完成的时候,马车终于最后一次做出了这趟旅程最后的减速刹车,意识到这一点,拉米亚很不情愿地坐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着装,等待着斯金的“下车信号”――帮她打开车门。她并不是没有办法自己开车门,而是碍于这里的礼仪。如果一位贵族女性自己打开车门下车,在这个社会里只能有两种合理的解释:要么与她同行的人中没有任何一位与她地位相衬的男性贵族,要么他们在她眼中完全没有任何分量。也就是说,如果她不等谁来给自己开门并搀扶自己下车的话,就等于是涮了同行所有人的面子。这一“常识性礼仪”还是临行之前拉米亚斯才教给她的,而拉米亚也终于在几天的胡思乱想中意识到斯金可能从哪里看出了自己身份上的破绽――就在蕾萨比安初抵伊萨利的时候,拉米亚便是自己迫不及待下的车,而蕾萨比安即便没有与她地位相衬的人在场,也是由比尤蒂扶着下车。 过了一会,当车门被向外拉开的时候,拉米亚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果然像这几天来一样,斯金在门外抬起了手臂,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拉米亚尽量优雅地把手搭上去,接着一步步走下车来――这种时候她不由庆幸自己可以穿戎装,能免去穿裙子时的种种不便。 随着拉米亚在斯金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其他的骑兵才动作整齐地跃下马鞍。同时,作为队伍先导的一名骑兵忽然扯开了嗓子喊道:“拉布雷斯男爵驾到!” 拉米亚闻声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拉布雷斯男爵”指的正是自己,至于在王宫门前用“驾到”这种词是否符合礼仪,那这里只有她以外的人才知道了。 不过拉米亚很快发现,这里并不像是宫殿。尽管门面也挺气派,分布在大门两侧躬身迎接的仆人也都穿着整齐,但拉米亚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座府邸绝不可能是王宫,它甚至比艾斯塔克的宅子还小。 而斯金接下来的话则令她立即明白自己到了哪里:“欢迎莅临寒舍。” 拉米亚向斯金微微一笑,便随着他一起向大门走去,没有流露出此时心中的尴尬。其实她立马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来觐见没错,但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像24小时自助银行似地摆在那让她想见就见?恐怕她还得在斯金的府上呆上好一阵子才有机会接受召见,而为了提高候见的效率,这期间的事情自然需要一个干练的人来打点――她身边的这位看来便是一个恰当人选。 这座府邸的围墙是用石块砌成,显得相当厚重。随着斯金穿过大门,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处以石子铺边的池塘,塘中也用石块垒出了一座假山,清澈的水中没有鱼的影子,但能看见一些水草。绕过池塘,斯金正领着她走去的地方便是一座两层的楼房,一楼的外墙似乎也是石质,二楼的则像是木质,虽然在建筑技术上没有什么特别杰出的地方,但总体上来说中规中矩,给人一种深沉稳重的感觉――拉米亚觉得这一点和斯金有些相像。 随行的骑兵已经由仆人们带去另行安置,依照他们的身份,贵族士兵和平民士兵的待遇将会大不相同。不过能与斯金一同走进这幢房子的,便只有“拉布雷斯男爵”一人。 内斯特是男爵,斯金也是男爵,但这座宅邸的规模和装修样式却不应该是男爵的府第。迈进房门,目光四下扫了扫考究的家具以及精致的装饰,拉米亚不禁在心中猜测起斯金的家世。 “您是否介意与我共进午餐?”斯金的话语声打断了拉米亚的遐想,令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肚子问题上。 “很荣幸。”拉米亚立即回出了礼仪性的标准答案。 斯金礼貌地微笑着点点头,悄声说道:“另外,我想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谈。” 第六十九章 上京(三) 斯金家的书房设在大宅的二楼,一套宽敞而且通风良好的房间里,林立着一排排比拉米亚的个子稍高一些的书架,只有少数的几个还是空的,在两扇窗户旁边还各摆着一套简洁的桌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c书架上的并不全是皮纸装订而成的书本,也有一些卷轴、绘画、雕刻、甚至几块石碑。拉米亚知道,在这个印刷术还没有问世的时代,请人誊写一本字迹工整的书便已经花费不菲,更不必说要塞满如此多的书架。不过虽然粗略估计一下便已经知道这间书房里的东西如果用自己在伊萨利时的薪水来衡量的话,一辈子都别想买齐,拉米亚还是在心中小小地奚落了一下这些相当占用空间的存储媒介――这整间屋子的容量肯定比不过一块2tb的硬盘。 身后传来的关门声让拉米亚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并且留意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尽管斯金在此之前先做的事是打开窗户,她还是联想到了滥俗影视剧中的某种镜头。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期待?”斯金微笑着向她走去,伸手比了比一扇窗边摆放的桌椅。 “期待什么?”拉米亚走向那套桌椅,将椅子拉出少许,坐了上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有一些事情需要谈谈。”斯金从另一套桌椅那里拉过椅子,来她面前坐了下来。 “嗯……是与你这次来赛恩特有关的吗?”拉米亚觉得斯金应该没有其他事情会需要和自己“谈谈”。 “不,是与你有关。” “我?”拉米亚稍稍地意外了一下,随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过斯金接下来说的话令她发现自己又想错了。 “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当上管领呢?” 拉米亚沉默了一会,才有些无奈地吐出一个词:“傀儡。” “差不多是这样。你很聪明。”斯金点了点头,“按照‘某种版本’的说法来看,你在回音山谷之战时与拉米亚斯发生过一点不愉快,接着就立下了效忠拉米亚斯的誓言……是这样吗?” 还是问到这个了…… 拉米亚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她没有立即回答斯金,而是对于他话中含糊其词的部分提出了质疑:“你所说的‘不愉快’是指什么?” “我所知道的情况,”斯金笑了笑,“就是关于一名来自伊佩利亚的年轻贵族女性怎样在一次似乎是刺杀的行动中失手的故事。” “为什么要说‘似乎是’?”拉米亚仍然没有放过这一新增的疑点,“我确实行刺过拉米亚斯。” “虽然我见识过拉米亚斯的身手……但我可不认为他有能力在战场上独自斩杀三百多名敌人,还保持毫发无伤。”斯金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你在新年晚宴上露的那一手也非常令人震撼。如果你真的想要拉米亚斯的命,我不认为他还可以完好地活到现在。” “不,你错了。”拉米亚摇了摇头,“那次我是确确实实地想要杀掉拉米亚斯,还耍了一点小花样,但他是凭真本事赢了我。” 斯金没有立即表示什么,只是脸色平静地看着拉米亚的眼睛;拉米亚也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着,既然说的都是大实话,她可没有半点心理上的压力。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我想应该是真的。”斯金忽然耸了耸肩,终于从拉米亚脸上移开了目光。 “你认为如果拿下了威尔海德,艾斯塔克还会继续向南进攻吗?”趁着斯金还没有来得及再在那个问题上深究下去,拉米亚连忙塞了另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问题给他。 “我首先要提醒你,你现在提及的这位可是一个王子,也是你的君主,你最好不要忘记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尊称。”斯金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看到拉米亚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继续说道,“作为第三顺位的王子、未来的外藩公爵,殿下目前的领土已经足够大了。如果攻下米诺全境,那么他不仅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需要将统治权毫无保留地上交王廷,除此之外,还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猜忌。” “那伊斯塔索德呢?不是被艾斯……被殿下划归自己了吗?” “那是得到陛下默许的。”斯金轻轻叹了口气,“便是这个月月初殿下赶来‘救驾’的奖赏。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且不说没有谁敢担保一定能够击败派西菲克公爵,就算眼前摆着必胜的希望,也不值得殿下再冒任何风险。” “那么,就这么放着不管吗?”拉米亚不由稍稍感到了些许好奇,“既然好不容易才打赢了,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吗?” “‘掀起更大的烟尘重返战场’?”斯金好不容易才绷起的脸立时被笑容击垮了,“很有意思的说法,非常形象。” 拉米亚愣了愣,马上也意识到了斯金复述的是自己那句被本土化了的成语。 “如果殿下继续向南推进的话,确实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为什么?”拉米亚看来不愿意放过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机会。 “外来的敌人会促使派西菲克公爵手下的人都团结起来,他们不会再把精力浪费在争权夺利上,而将倾尽自己的力量来对抗强敌。”斯金一本正经地说道,“而我们只需要巩固伊斯塔索德,并且令他们知道殿下无意再向南推进即可。” “可是梅迪乌斯的两个儿子都……”拉米亚有些忐忑不安地扭了扭手指,“他难道不会想报仇吗?” “当然会。”斯金点了点头,“但他已经没有报仇的实力了。伊斯塔索德原本就不是派西菲克公爵的领土,目前马赛伯爵和卡耶利安子爵已经倒向我方,一旦诺萨拉伯爵被剿灭,他就不方便再向伊斯塔索德出兵。而仅凭洛克斯伯爵自己的实力,他还不足以对抗艾斯塔克殿下。” 斯金忽然又露出了一抹笑容:“你知道吗?洛克斯伯爵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回去,这是对我们相当有利的结果。” “啊?”拉米亚不解地看向斯金,她实在看不出来,在战场上让敌方主帅生还算是哪门子的“有利结果”。 “中年丧子和后继无人的凄惨境况将会毁掉这位领主。一旦在继承人上出了问题,这个家族的衰败便会紧随而来。当然,除了家族内部的原因之外,周围其他野心家的作用也都不可小觑。”斯金忽然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就像八年前的特兰尼亚公爵一样。那个暴病身亡的儿子名叫……叫什么来着……” “阿修斯。”拉米亚将标准答案脱口而出之后才猛然感到了少许后悔――她看出了斯金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异彩。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的记性不错。”斯金笑着点了点头,他此时的表情却令拉米亚联想到了狐狸,“因为阿修斯的暴亡,特兰尼亚家族立即发生了一些外人难以察觉的变故――比如特兰尼亚公爵的突然称病……” “等等!”拉米亚很不凑趣地打断了斯金,“特兰尼亚公爵的长子应该是罗纳才对吧,据我所知他一直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你说什么?”斯金的笑容忽然显得有些迷茫,然而他很快便明白过来,“罗纳?特兰尼亚,对,他确实是长子。” “嗯。”拉米亚耸了耸肩,心中隐约为自己能够从斯金身上挑出错误而感到有些高兴。 “但他并没有继承权,至今仍然没有。” 斯金这句口气有些生硬的话语令拉米亚不由愣了一愣,但却没有作声,只是等着斯金自己把话说明白。 “罗纳?特兰尼亚,他就是一个错误,帕里?特兰尼亚在自己不知检点的青年时代犯下的错误。”看到拉米亚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斯金叹了口气,干脆把话往直了说,“罗纳的母亲是城堡里的一个侍女,而他的父亲帕里――也就是现在的特兰尼亚公爵――也许在哪一次……好吧,直说,罗纳是一个私生子。他的降生令那个可怜的侍女被赶出了城堡,并被威胁严守这个秘密。不过很遗憾,她只将秘密守住了六年,便因为心中的怨愤和监管者的疏忽而泄漏了儿子的身世。虽然公爵立即采取了一些‘必要措施’,但这个私生子的事情还是传到了他政敌的耳中,并被刻意地传扬开去,令他一时成为了街谈巷议的笑柄,甚至名声远扬国外――比如我这里。” “‘必要措施’?”拉米亚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令她感到有些阴暗的词汇。 “让那个六岁的孩子从此只能依靠他‘慈祥’的父亲的措施。”斯金缓缓点着头,让身体语言也一并证实了拉米亚心中的猜想,“阿修斯只比罗纳小两岁,但他的母亲安卓斯塔莎?波恩纳德却是上一任国王的女儿、如今波恩国王的亲妹妹、王家的长公主殿下,你觉得继承权是属于长子的,还是嫡子?” “……”拉米亚不由沉默了,目光中隐约有些震撼,但不是因为拉米亚斯的身世和血统,却是因为罗纳。 斯金却不知道拉米亚此时真正感到震撼的原因,仍然继续说道:“八年前,阿修斯突然暴病身亡,通常这将导致承继权落到公爵仅有的儿子身上――尽管是私生子,但就在那一年,安卓斯塔莎公主又生下了一个男孩,正是这一点导致了特兰尼亚家的内乱――内乱是我的推测。” “为什么说是推测?”拉米亚有些不解地问道。 “实际的情况外人无从知晓,能够知道的便是特兰尼亚公爵交出了绝大部分的权力,而之前还是白身的罗纳?特兰尼亚却被国王亲自册封为伯爵。你想一想,尽管已经知道他是私生子,却仍然要封他为伯爵,而且是在那样敏感的时局下。国王的这一举动让不少‘有心人’认为罗纳必然与嫡子的死亡脱不了干系,同时不可避免地会认为谁应该是幕后黑手。而在第三个儿子诞生后,特兰尼亚家中就分裂成了两个明争暗斗的派系,虽然愿意支持私生子的人只在少数,但愿意托庇于王权的人嘛……” 门口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斯金。 斯金皱了皱眉头,等那砰砰作响的敲门再响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向房门走去:“虽然很不凑巧,但我还是需要向你介绍一下此时门外的这一位――我父亲两个儿子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个……” 第七十章 伐洛文斯兄弟 “嘿,你这小子,我听仆人们说了,你竟然带了个陌生女人回家!” 果然,斯金一打开书房的门,拉米亚便听见了内斯特那有些兴奋的声音,但由于斯金非常“凑巧”地挡在他面前一个恰当的角度上,内斯特只是看到了斯金背后那个坐着的身影,并没有看见长相。[.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当斯金笑容诡异地向旁边侧移开两步,让内斯特和拉米亚能够互相望见对方的面孔时,内斯特脸上的笑容不由瞬间凝固了,看得出来,他顿时显得非常尴尬。 “我想你们并不陌生。”斯金微笑着说道,“我是说,你们都经历过回音山谷的战斗。” “是的,我认识内斯特?伐洛文斯男爵。”看着内斯特手足无措的样子,拉米亚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 “向你问好,亲爱的女士。”内斯特也终于反应过来,定了定神,神态友善地向拉米亚点点头。 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快半年了,但“亲爱的女士”这种称呼还是令拉米亚感到了些许不自在。 “呃……我……我听仆人们说,你是和拉布雷斯男爵一起进京。”内斯特察觉到了拉米亚的不自在,并且以为这种不自在是由他所引起的,连忙向斯金转换起了话题。 “嗯。”斯金点了点头,向拉米亚的方向抬起了手臂。 “我就是拉布雷斯男爵。”拉米亚耸了耸肩,又叹了口气。 内斯特的脸上再次泛起了尴尬,沉默了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向拉米亚开口:“请原谅……我一直不知道您的姓氏。” “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内斯特。”面对内斯特的失态和直率,斯金不禁摇了摇头,又转向拉米亚,“您对语言学的造诣确实令我不得不感到惊叹,这令我非常期待能有再与您深入探讨的机会,不过您今天想必已经车马劳顿……” “不,我一点也不累。我想出去逛逛。”拉米亚自然猜到了斯金是想让她下次再找时机“谈谈”,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其实也为她制造了一个避开内斯特的绝佳借口,而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凭着感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时,这个借口已经被她给完完全全地浪费了。 很好!非常好!太棒了!――这可不是拉米亚此时的心情,她的心情恰恰与此相反。这只有可能是内斯特的心理独白。 果然,内斯特情不自禁地向她看了过来,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充当您的向导。” 斯金看了拉米亚一眼,脸上笑容依旧,但却让拉米亚感到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想……好吧。”拉米亚本想拒绝,但内斯特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却令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应承了下来。 “我马上让人准备马车……”内斯特的语气中流露出了喜不自胜的兴奋,便要向门外走去。 “不,不要马车!”拉米亚连忙制止了这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家伙,她可不想再坐一下午的“刑具”,“我想……我想走路。” “走路?”内斯特倒是愣了一愣,但马上认为自己明白了,“哦,当然,您是想去后花园吧?” “我想出去走走。”拉米亚立即推翻了内斯特的推断,现在的她可是非常想要亲眼认识一下赛恩特――这座她来此之后首次见到的大型城市。 内斯特有些疑惑地看了拉米亚一眼,但还是很干脆地应道:“没有问题。” 拉米亚向斯金道了声再见,便与内斯特一起离开书房,顺着来时的道路走出这栋楼房,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内斯特在走出大门的时候稍稍顿了顿,似乎是对什么事情稍存犹豫,但终究还是跟着拉米亚迈了出去。原本他是来为拉米亚充当向导的,现在因为这一停顿,反倒像是跟在了拉米亚的身旁,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一边跟在旁边走着,一边打量着那窈窕的侧影――平日里看惯了长裙,内斯特倒觉得此时拉米亚的军官礼服有些异样的吸引力。 “你和斯金的关系好像不错。”也许是受不了内斯特那种欣赏的目光,拉米亚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这么认为的?”看上去,内斯特对这个话题感到了少许意外,他终于从拉米亚的身上收回了注意力,稍稍思考了一下,“我们毕竟有着相同的血脉,平时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仅止而已。” “可是我所知道的一些亲生兄弟,却像仇家一样不共戴天。”拉米亚又叹了口气。 “如果他想的话,我们也会的。”内斯特露出了一丝似乎是苦笑的笑容,“但他很早就表明了放弃这个家族的继承权,除了他应得的分家姓氏。” “哦?”拉米亚不由好奇地看向内斯特。 “我比斯金大了四岁,可是在他当时说出这番话时,我还不明白继承权意味着什么。”内斯特自嘲地耸了耸肩,“我的弟弟很聪明,非常聪明。当我还沉浸在骑马追逐的儿童游戏里时,他已经读完了一整个书架的书。虽然我是长子,能够得到大多数僚属出于道义的支持,王国也不重视文职的功勋,但我知道,如果他想要和我争夺继承权的话,我可没有什么胜算。” “这么说,斯金为了你而放弃了继承权?”拉米亚不由对斯金的智力水平以及自制能力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惊叹。 “不,他不是为了我。”内斯特摇了摇头,“他是为了整个家族。如果我们之间产生了继承权上的纷争,将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分裂的危机。而且他不止一次说起,要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功业。但事实却总是与理想相去甚远,他十三岁时被父亲交给了蕾萨比安公主――父亲的原话是‘以防他堕入权力的陷阱中去’――直到他现在改投艾斯塔克殿下的麾下。” “你的谈吐……和以前很不一样。”也许是内斯特在谈论斯金时的语调显得有些压抑,拉米亚随口岔开了话题。 “我?不一样?”内斯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好吧,我承认在回音山谷时,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不算太好,但我毕竟是一个出身名门的贵族,我的言行举止也许不至于太糟糕。” “我……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拉米亚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说……你好像变了个人……” 内斯特却因为这句话沉默了,默然地陪着拉米亚走了一段,才喟然叹道:“你说的对。经历了两次惨败,我确实变了不少。” “我知道那都不是你的错。”拉米亚试着安慰内斯特,“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从前那样有精神。” “哈。”内斯特非常勉强地笑了一笑,“我反而觉得那应该称作傲慢和不可一世。” “你……还好吗?”拉米亚感到了少许歉疚,毕竟是她勾起了内斯特最近的不快回忆。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内斯特尽量让脸上的笑容保持着,以此表示他并不会让心中的不快影响到拉米亚,“只不过一下子悠闲了很多。往好的方面想,我终于有时间呆在书房里了――以前那里几乎成了我弟弟的私有场所。”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提起……” “不,真的没什么。”内斯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压低声音向拉米亚挤了挤眼,“虽然一开始我甚至产生了自尽的念头,并一度感到非常地冤屈和愤懑,但幸亏我家里有一间幽静的书房。” “也许……”看着内斯特此时的笑容,拉米亚咬了咬嘴唇,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最终说出了口,“我觉得艾斯塔克是个知人善用的人……” 内斯特的表情在瞬间凝固了一下,甚至令脚步也停顿了片刻,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有些严肃地向拉米亚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也很感激你的关心,但刚才这话,请你就当从来没有提起过吧。” “我……抱歉。” “话说回来,我没有想到,和你沟通竟然可以如此直爽。”内斯特的脸上再度恢复了笑容,“说句不恭敬的话,以前我所认识的贵族小姐,要么架子十足,要么就像个发情的娼妓。而你给我的感觉则很不一样――非常自然。” “你想说什么……”拉米亚不由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隐约嗅到了爱情剧中求婚的气息。 “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跟我说话了。”内斯特有些怅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不必去回想对方刚才的话有什么深义,也不必去揣摩现在的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更不必去推测下一句话会说些什么……我记得,只有当我还不知道‘继承权’是什么的时候,才有像今天这样与人聊天的机会。” “那斯金呢?”无论如何,拉米亚至少觉得不应该再纠结在令人压抑的话题上。 “我们总谈不到一块。”内斯特无奈地两手一摊,“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就像个老学究一样。如果不是有我们的父母作证,我真要怀疑我们使用的是不是同一个姓氏。” “对了,斯金将来会改变他的姓氏吗?”拉米亚被内斯特的轻度幽默逗得微微一笑,忽然又想到了斯金的姓氏问题。 “如果我顺利继承了世袭的爵位。”内斯特点了点头,“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找个身家丰厚的独生女入赘――比如格雷巴斯特伯爵的女儿。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做我的臣属,而是一个与我平起平坐的领主。” “为什么不希望斯金当你的臣属?” “我想……”内斯特微微皱了皱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我会不习惯……” 第七十一章 不请自来的朋友 拉米亚静静地躺在床上,稍稍支起身体靠在床头,让被子盖到胸前的高度,在穿窗而入的晨曦中翻看着手中的书本。。 手边的床头柜上还摆着两小叠书,其中的一叠六本便是她昨天看完的书。伐洛文斯家的藏书种类很广,但她没有想到斯金给她挑来的竟然全都是她看一小半便能够大致猜得出整体情节的故事书。这些故事书的内容可以说都是些无从考证的传说,充满了荒诞不经的成分,除了打发时间之外,拉米亚并不认为它们有什么作用,但她现在却确实需要打发时间。 由于不喜欢闷在没有电脑和互联网的家里宅着,拉米亚前天和内斯特散步回来的时候便计划好了接下来的几天要再去更远一些的地方转转,他们步行所经的范围不过是伐洛文斯府邸附近的这片豪宅区罢了,并不足以满足她想要见识一下赛恩特城全貌的意愿。应拉米亚“四处游览一下”的请求,内斯特昨天一早便让仆人准备好了马车,不过拉米亚却因为一个原本可以预见但无法避免的“意外”而从昨天开始卧床不起,以至于不得不搁置了她的游览计划。 这个“意外”并没有令她太意外,自从来这里之后她便已经经历过了两次——用她所知的婉转说法,这叫做“好朋友来了”。 罗莉塔对此不可能有比她更多的相关经验,因此前两次的时候除了帮她扔掉几条再也洗不干净的裤子之外,便没有再提供多少有效的帮助。 但这一次在伐洛文斯府中住下,斯金安排给她的却是一个年纪已经三十出头的女仆。这种年纪的女仆可不会像罗莉塔那样对这种事情大惊小怪,也不会不知所措。除了建议拉米亚换穿裙子之外,她还给出了卧床休养的建议,并且给拉米亚的身下垫了一块不时更换一次的厚毛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拉米亚全盘采纳了这位女仆的建议之后,她终于发现,比起前两次糟糕的经历,现在的情况确实是舒服点了。只是她并不知道,在这种状况里卧床休养可不是这个时代通行的做法,而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才能专享的待遇。 对于这位第一个让自己能够从坐立不安的窘况中摆脱出来的女仆,拉米亚可是不由得在心中萌生了不少好感,在放下书本和用餐的时间便多多少少与她聊了会天。不过除了知道女仆的名字叫做汉娜,丈夫是隶属于伐洛文斯家的一户士民之外,拉米亚并没有了解到什么她认为有用的信息,很快便又将注意力转回了书本之上。 内斯特昨天和今天各来过她的房间一次,但都只是在门外致上礼节性的问候;斯金只在昨天下午来了一次,带来了一个令拉米亚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要请医生吗? 从这两兄弟的表现上可以看得出来,内斯特对于女人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而斯金则还很可能是一知半解,也许是性格使然吧:一个外向强势,另一个则锋芒内敛。 这一对亲生兄弟之间的关系,可以算是拉米亚目前所见的最好的一对,这多少令她感到了些许在这乱世之中并不常见的亲情温暖。阿修斯和罗纳之间有着她不甚了解的深层恩怨,艾斯塔克和雷蒙洛特之间则是一层轻易不能捅破的尔虞我诈,至于现在兰蒂斯的国王与克洛斯的派西菲克公爵之间更是令她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寒的手足相残。 c国实行了多年的一胎化政策使她这一代人大多数没有机会体会血亲之间的手足之情,然而这种原本令她多少怀着好奇与憧憬的血脉关联,在如今这个动荡年代的权贵之家里却大多伴着权谋诈术。相信斯金同样很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做出放弃继承权的宣言,从此断绝了他与内斯特之间的争端之源。两兄弟之间的和睦关系,其实可以说是由斯金主导的。 拉米亚将手中的书本平放在胸前,冲着门口的方向发了一小会呆,盘算着接下来要与“好朋友”相处的两三天里该向斯金要点什么书来打发时间。 但愿国王不要在这几天里召见我。 拉米亚这样想着,重新又捧起书本百无聊赖地继续阅读下去。 还是读点这种庸俗但无伤大雅的。 在她读手中这本书的期间,汉娜又给她换了一次毛巾,还帮她捶起了膝盖。这一系列周到的贴身服务很快让拉米亚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进而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直到晚餐时间才被汉娜小心翼翼地唤醒。 就这么接着吃了睡、睡了吃三天之后,拉米亚的“好朋友”终于不辞而别,她也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跳下床来首先伸了个懒腰。虽然一开始还觉得挺舒服,但真的连续五天除了吃饭和洗潄外都躺在床上,她也渐渐厌倦起了这种“休养”——尽管她认为这种“休养”比她之前的应对措施要好很多。 当拉米亚第一次穿着裙子出现在内斯特的面前时,内斯特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身体是否无恙。而斯金那副不明真相的狐疑表情则令拉米亚无奈地意识到:任是智商再高的天才,也不可能做到对人体生理学无师自通。 拉米亚随口再问了一下游览的事,内斯特便马上兴致十足地打发了一个仆人去准备马车。虽然此时看他脸上的表情是笑容洋溢,但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却隐隐觉得在这副显得高兴的面孔之下深深掩藏着不愿为他人所知的一股憋屈。 有一点拉米亚很清楚:内斯特差不多已经赋闲在家了。 如果仍然担任着雷蒙洛特身边要职的话,他不会有这么多时间逗留在家里。一连吃了两场败仗,而且还当了雷蒙洛特的替罪羊,想必内斯特的心里不会好过到哪去,但那天散步时他所表露出来的固执则令拉米亚看到了一份她难以理解的愚忠。 也许,如果没有势力庞大的家族支撑的话,内斯特的处境还会比赋闲在家更糟吧。 但这一切并不是拉米亚应该考虑的问题,也不是她有能力改变的现状,她现在所能做并且需要做的便是让自己这刚刚摆脱好“好朋友”纠缠的身心彻底放松一下。 随着马车在清脆的蹄声中缓缓开动,拉米亚的心思也重新回到了车窗外的景象上。 “你准备带我去哪?”看着窗外,拉米亚忽然想起了自己并未向内斯特说起要去的地方。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去奇克鲁斯侯爵的府上拜访一下——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奇克鲁斯……”拉米亚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在哪听过。有点耳熟,不过我反对。” 内斯特显然没有想到拉米亚真的会说“我反对”,不由愣了一下,才苦笑着问道:“那你希望去哪?” “有什么人多的闹市吗?”拉米亚问道,“当然,我这可不是指任何人的宅邸。” “闹市?你说的难道是那些平民居住的街区?”内斯特语气中的惊讶成分更重了。 拉米亚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向你保证,那里又脏又乱,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内斯特笑了笑,试图尽力说服拉米亚改变初衷。 “我也向你保证,某个侯爵或是伯爵的宅子里才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 “你真的……确定要去?”内斯特此时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拉米亚又一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内斯特叹了口气,没有再坚持己见。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向车厢前部,打开了位于驭者身后的一扇小窗,在窗沿上敲了两下。 马车渐渐减慢了速度,马蹄敲击石板路面的脆响声也渐渐减小,等到车厢外的噪音不会影响驭者听清自己说什么的时候,内斯特向小窗外吩咐了一句:“去侨民区。” 作为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拉米亚可不会知道赛恩特的街区之间具体有什么区别,也不会知道哪些是平民区、哪些是贫民区。当然她也不会知道,内斯特所挑的这个“侨民区”恰恰是平民区中最穷困的。 侨民区是赛恩特在近年来新兴的街区,容纳的主要是从外地迁入的平民,虽然在平民区中条件最差,但总算比起贫民区来还不算是太糟糕;不过,侨民区的住民数却是所有平民区中最多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拉米亚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笑容,向内斯特说道,“别把马车开进去了,到了以后就停在外围,我们进去走走吧。” “进去……走走?”内斯特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崭新皮靴,又看了看拉米亚那身长裙,以及长裙下露出的白色靴尖,嘴角不太自然地了几下。 第七十二章 侨民区(一) “我弟弟谈起过一些……有关秋叶平原之战的事。.”内斯特说这句话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从他的神态举止中,拉米亚可以隐约感觉到,内斯特恐怕是对斯金告诉他的战报感到难以置信,但又顾及到她便是这份战报中的核心人物,所以既想满足好奇心,又不便轻率向她发问。说实在的,就算拉米亚自己,也对这种怎么看都显得夸大其词的战报持着不太相信的态度――尽管她很清楚那是真实的。 但对于拉米亚来说,在那种身体反应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情况下,她对战斗过程的认识程度恐怕还不如她附近的那些卫兵更加清楚。面对此时满腹狐疑的内斯特,她更没有半点为其一证究竟的意思,目光流连在身周的街道上,反倒自顾自地一边散着步,一边出神思考起来。 第一次,是在新年晚宴上……不,不对。第一次是在刚刚死而复生的那天,我用餐的时候捏烂了一个青铜杯子。 对,就是那时候。 但我为什么会捏烂那个杯子? 那时候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就是觉得有些饿。 不,好像哪里不对…… 对了,那个时候,拉米亚斯攥着我的手。 我想起来了,我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他以前的爵位,然后……他那时的目光里好像有杀气…… 第二次才是新年晚宴。嗯,就是那时候,那个冒牌货假装束手就擒,却突然向我扑过来。对,那时候他想要我的命…… 第三次就是秋叶平原了。敌人突然就出现在面前,接着把我当成了首要目标。对,他们都是冲我来的,而且既然是在战场上,看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想要把我干掉…… 拉米亚的心头猛然一颤,她忽然发现了这三件事的共同之处。 被我杀死的人……他们都想要杀我! 那么,为什么拉米亚斯会没事? 等等,仔细想想,他那时很快就放手了,而且……神情看起来似乎有点……关心?对,是那种表情。这么说他不是故意想杀我,而是无意间……不对。那种表情好像是在问……有没有受伤…… 拉米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 以他的握力来看,在那种情绪激动的时候应该会把一个普通人弄伤才对。对了,就是这样,我明白了! 拉米亚斯并不是想杀我,只是无意间用力过度,于是身体的抵抗就反馈在了右手的杯子上,而且左腕并没有被他捏伤――甚至没有一点疼痛感。 好像……说得通了。但还得找个机会验证一下。 拉米亚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内斯特:“你能不能打我一下?” 刚才看着拉米亚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在那思来想去,内斯特早就觉得莫名其妙了,此时乍一听到这句话,更是愣了半晌,才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能不能打我一下?”拉米亚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以此证明内斯特的听力并没有出现问题。 “为什么?”内斯特不解地反问道。 “呃……算了,别当真,和你开玩笑罢了。”拉米亚稍一思索,连忙摆了摆手。一来不能直接向内斯特说明原因,否则必然要再引出一大堆追根溯源的问题;二来万一内斯特下手重了,自己反过来把他弄得非伤即残的话,岂不是大大不妙? 前方忽然映入眼帘的一道人墙引起了拉米亚的注意。 从穿着上看,那些都是侨民区中的居民,此时不知为什么正纷纷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围观什么事情。这种“不明真相的群众强势围观”的阵仗,拉米亚并不陌生。看来无论在哪里,人性都是大同小异的。 说实在的,内斯特原本并不想太接近这里的平民,但看到拉米亚一脸好奇地向人群走去,也只得皱了皱眉头紧跟上去,同时大声驱赶开正挡在她面前的那些平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们俩的穿着与平民大不相同,只要稍有眼力的人,不难辨认出内斯特的贵族身份,自然而然地,他身边这位长相娇丽的女子也不必多说。 人墙轻易地分开了一道宽敞的通路,任他们俩自由通过。平民们的这一举动倒大大出乎了拉米亚的预料,她原本只是仗着自己身高上的优势,想在外围踮起脚看看罢了,并没有想到内斯特会做出这种举动,不过托内斯特的福,她倒是可以彻底满足一下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了。向两旁让路的人略表歉意地耸肩笑笑,拉米亚便快步走进了这围观的人群中去。 人群中被围观的只有七个人,除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另外六人都是或站或跪;站着的四个男人穿着外观一致的盔甲,看起来像是那个年轻男子的卫兵;跪下的两人则是一男一女,男的有些苍老,大约五十岁上下,女的看上去在二十多岁,他们的服饰则像是中下阶层的平民。 那个年轻男子显然注意到了这边人群的异动,当看到拉米亚走进他的视线时,不由轻轻地吸了口气。当他再注意到她身旁的内斯特时,脸上却渐渐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哟,这不是战无不胜的伐洛文斯将军吗?” 里查德?德纳利姆,武勇860 竟然会有贵族来这里……不过好像是来惹事生非的。 拉米亚的注意力首先落在这个显然认得内斯特的年轻男子身上,读出了他的姓名。不过她显然忘了,不仅是内斯特,她自己此时也是贵族阶层的一员。 内斯特的表情在瞬间阴沉了不少,但他只是撇撇嘴,并没有回应里查德。 “真没有想到你的新女伴会愿意与你来这种地方谈情说爱。”里查德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哦,别激动,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感到惊讶罢了。我办我的事,你继续追求你的浪漫回忆。相信我,我会为你守口如瓶的。” 内斯特重重地哼了一声,向拉米亚使了个眼色,意思便是“我们走”。 拉米亚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内斯特的眼色一般,反倒向里查德的方向迎了过去。 “哦?美丽的小姐,看起来你对我有什么兴趣?”里查德仍然笑着说道,目光却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内斯特。 “你在找这两个人的麻烦吗?”拉米亚没有理会里查德的调笑,语气冷淡地问道。 “哈!”里查德冷冷地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应道,“是――啊――” “他们是艾希勒人……”内斯特已经跟上前来,轻轻扯了扯拉米亚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着那两个平民的血统。 “为什么?”拉米亚也没有理会内斯特的好心提醒,看似心平气和地接着问道。 “好心的女士,我只是……”好像在黑暗中发现一丝曙光的人一般,那个年纪偏老的男人抢着开口说道。 “住嘴!你这猪猡!”一名卫兵抬脚踢中了他的脊背,令他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 “让他说!让他再说一次也无妨。”里查德抬手制止了那名卫兵,这个举动倒是有些出乎拉米亚的预料。 “爸爸!”那个跪着的女人连忙去扶被踹倒在地的父亲。 “这位……这位大人声称我的女儿是从他府中逃走的女仆……”那个老人从地上爬起身来,但却仍然跪着,低头向拉米亚答道,眼神却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了瞄内斯特,“但我们却是昨天到的这里,之前确实从来不曾来过。” 老人偷瞄内斯特的举动没有逃过拉米亚的眼睛,她看得出来,这个人看来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帮到他们,反而在指望着她身边的内斯特能够出来逞一逞英雄。 “你们昨天才到这里,那你女儿半个月前签的契约又是怎么回事?”里查德冷笑着问了一句,“几个银币确实不算什么,但你是不是低估了贵族的自尊心?” “大人!”老人似乎有些委屈地争辩道,“那可不关我女儿的事,她可没在任何契约上摁过手印。” “是啊,没有手印。”里查德点了点头,“那是因为她告诉管家她会写字――说实话,字写得不错。” “我……我不会写字……”女人忽然小声地插了一句。 “大人,如果您坚持的话,请您说出我女儿的名字。”老人连忙紧接着说道。 “她叫什么名字?”里查德没有亲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向身旁的一名卫兵问道。 “她叫艾尔维里亚,大人。” “不,我不叫这个名字。”女人的音量比刚刚大了一些,“我叫波莎。” 在听到那个卫兵说出名字时,拉米亚轻蔑地笑了一下,然而当她听到女人自己报出名字时,却不由愣了一下,才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叫波莎。”女人显然不知道拉米亚会如此追问的原因,又重复了一遍,“有很多人可以为我证明。” “说得真好。”里查德摇了摇头,一脸戏谑地看着她,“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叫安利索德?波恩纳德,是波恩的国王,同样有很多人可以为我证明这一点。” 里查德身旁的四名卫兵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就连围观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笑出了声。 “我可不会相信你是什么国王。”拉米亚白了一里查德一眼,却忽然伸手指向了那个女人,“但我目前也不相信她。” 第七十三章 侨民区(二) “你相信与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里查德看着拉米亚那副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瞥了一眼内斯特,“我这又不是在跟你吹嘘自己的冒险故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难道你认为只凭自己的一面之词就可以为所欲为?”拉米亚仍然寸步不让。 “小姐,我这可不是在请求你的准许,你也不是我的法官。我就是要做我想要做的事,而你的这位‘勇士’先生,看样子他并不像你那么执着地想要管这闲事。”里查德两手一摊,满不在乎地看着拉米亚。 “他说的对,我们不该管这种事。”尽管从他的脸上就能看出几分不甘心,内斯特还是扯了扯拉米亚的衣袖,示意她离开这里。 “就像你自己说的,几个银币的损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想要的恐怕不是银币。”拉米亚却不依不挠地推开了内斯特的手,沉着脸向里查德一步步走近,“马上离开这里,我就饶了你的命。”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一下子悄然传起了几片窃窃私语,拉米亚的这一举动在他们看来是毫无疑问的挑衅,就连里查德和内斯特脸上都不由稍稍变色。 拉米亚的心中一直怀着少许的正义感,虽然这与她周围的大多数贵族相比确实能够称得上“强烈”,但还不至于让她敢于为此冒上太大的风险。如果是在平时,她恐怕不会做出现在这种无异于以卵击石的举动,但此时在拉米亚的心中,却有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她要想方设法激怒里查德。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是想要表达出对于里查德的蔑视,但拉米亚的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怦怦乱跳。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里查德将很有可能因为一个冒失的举动非伤即残;如果她的猜测是错的,那么她恐怕就要再在伐洛文斯府中静养一阵子了。 随着拉米亚的走近,里查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眉宇之间隐隐流露出一丝阴霾。他身后的四名卫兵则动作整齐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尽管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手无寸铁,但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能够将致命的杀伤力隐藏在常人目力不及之处。至于眼前这个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漂亮女人会不会是那种危险的刺客,他们谁也说不准,天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变出一把利刃并送进里查德的胸膛里去,但他们至少能够扼杀这种最坏情况出现的机会。 内斯特犹豫了一下,一瞬之间,他不由自主地担心拉米亚会不会因为这莽撞的举动而被里查德所伤;下一个瞬间,他又忽然担心拉米亚会不会真的像斯金所描述的那样,轻而易举地将里查德弄死在这里;然而当他注意到那四名卫兵的举动时,最终连忙赶上前去准备制止拉米亚。 内斯特忽然停住了脚步,与他同时停下的还有已经近在咫尺的拉米亚,以及那四名卫兵即将利刃出鞘的动作。 一口寒光闪闪的刀刃突然横在了拉米亚胸前,即使拉米亚自己也没有看清这是何时出现的,而等她在心中突然冒出一阵警兆之后注意到这柄长刀时,它与她脖子的距离已经很难测量了。 内斯特倒是比拉米亚稍早一些注意到了这柄破风而至的长刀,但由于先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拉米亚身上的缘故,等他有所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有效应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已然发生的一切。 在这一瞬间,拉米亚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她甚至觉得心脏差点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就此罢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短暂地猜估了一下自己主动凑上去会不会也身不由己地做出反击,拉米亚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她终究不敢冒这个险。 顺着颌下的刀刃看去,一张表情冷峻但是五官俊俏的年轻面孔映入了拉米亚的眼帘,若不是嘴唇上下那少许稀疏的胡须,这个人还真有几分春哥的风范,不过从他的服饰以及平坦的胸口能够看得出性别。他比拉米亚高出大约一个头,与拉米亚斯和内斯特相差无几,显得比较修长,头发理向脑后束着,顺着脖子垂下。若不是他此时正拿刀架着拉米亚的脖子,那一模一样的发色以及同样精致的面孔几乎要让人将他和拉米亚认作一对兄妹。 伊休利特?阿格列,武勇998 拉米亚立即被这行浮现到脑海中的数据又吓了一跳,进一步打消了她冒险一试的想法。 “你好大的胆子。”内斯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恶狠狠的话,但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很明显的投鼠忌器。 “知道吗,在你逞英雄的时候,这两个家伙想到的只是趁机逃跑。”伊休利特的嗓音有些低沉,这倒是打破了拉米亚对他的“准伪娘”印象。 拉米亚这才注意到,那把正与自己亲密无间的长刀是握在伊休利特的左手中,而顺着他的右手,她看到了那一对已经弓着腰的平民父女,以及另一柄正指在他们面前的长刀。 拉米亚又扫了一眼里查德,从表情上看,他对于伊休利特的搅局似乎也感到了突然,但他脸上的迷茫只是一闪而过,继而一言不发地看看她,又看看伊休利特。 “我们……我们只是……”那对平民父女的脸上褪去了不少血色,他们心里已经非常清楚,自己恐怕把这两边的贵族都得罪了。 “德纳利姆男爵,殿下要见你。”伊休利特连正眼都没有看向那对平民父女,更是对他们的申辩恍如不见,径自向里查德说道,但他右手的刀刃却始终指在他们面前。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查德仍然坐着不动,语气淡然地向伊休利特问道。 “你的父亲,他远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 里查德哼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向那对平民父女看去:“等我把这的事办完。” “你在这种无聊琐事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对于无赖和骗子……我们一般这样。”伊休利特的语调仍像先前一样不冷不热,但在他话音刚落之时,身形却毫无征兆地猛然一晃。 当拉米亚定了定神,确定自己脖子旁的刀锋并没有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之后,才突然发现伊休利特正在将右手的长刀收回腰间的刀鞘里。 很快,她听到了那个平民女子的尖叫声、一阵像是沙袋倒地的声响、人群中骤然响起而又低沉压抑的骚动声。 当拉米亚怀着几分不由自主的恐惧,向那对平民父女的位置看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父亲倒在地上的垂死挣扎,以及他身旁面色惨白不知所措的女儿。他死死地用双手捂紧自己的喉部,但却依然可以见到从指缝间不住涌出的腥红液体;一双稍显凸起的眼睛正费力地在迅速减弱的视界中搜寻着,在眼眶中不住打转,似乎想要找到那个凶手的所在。 “至于你,小姐。” 伊休利特的声音令拉米亚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寒颤,使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身首异处的景象。 “我只饶过你这一次。” 随着这句话传入耳中,伊休利特左手的刀刃终于离开了拉米亚的脖子,回到他腰间的另一个刀鞘。 不知道是否伊休利特杀人的手段太过令人震慑,在刀锋移开之后,拉米亚才如蒙大赦地长出一口气,若不是身后的内斯特及时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她几乎就要瘫软下去当场出丑。 “嘁……”伊休利特的举动显然也大大超出了里查德的预料,他表情阴晴不定地在那几个当事人身上扫了几圈,这才一挥手让卫兵从围观人群中赶出一条道来。 “等等。”拉米亚忽然咬了咬下唇,向里查德和伊休利特的方向喊道,然而她的下半句话却表明了她要叫住的其实是伊休利特,“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不管拉米亚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内斯特突然打断了她那苍白无力的指责,脸色阴沉地向伊休利特低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 “内斯特。”不等伊休利特有所回应,里查德抢先开了口,但只是回头看了内斯特一眼,“如果你是想用一场决斗来寻求那种可笑的公正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 “我听说过你,伐洛文斯家勇猛的长子。”伊休利特依旧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如果你真的有机会跟我决斗的话,扎瑞伊的伊休利特会让你知道‘强者即公正’――但不是今天。” 说完这些,伊休利特便头也不回地跟在里查德身后走出了人群。没有谁敢于阻挡在他的身前,甚至用不着驱赶,他们便避之唯恐不及地向两旁让开。 拉米亚察觉到了内斯特双手上传来的一阵轻微震动,直到伊休利特的背影被重新聚合的重重人影所阻挡,她才听到了内斯特口中喃喃的悄声自语:“一闪……” ! 第七十四章 侨民区(三) “你们……你们还想干什么?还想从我这再夺走什么?” 拉米亚轻轻晃了晃脑袋,让这句在脑海深处如泣如诉的回响重新归于寂静,以免内斯特恶狠狠地一脚踢出的那一幕紧随其后再次被她完整地回想起来。 街道的景象显得与昨天别无二致,若不是地上残留的那一小片已经淡化不少的暗红色痕迹,拉米亚还真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昨天的“凶案现场”。 偶有好奇的平民会偷偷向她这里瞄上一两眼,但很快便无一例外地移开视线,没有谁有胆量冒昧地继续行“注目礼”。这倒不是因为拉米亚有多可怕,陪伴她身旁的也不是孔武有力的内斯特,而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斯金,说句老实话,他们这一对组合无论怎么说都该算是俊男靓女了。真正令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感到望而生畏的,只是他们的服装罢了――虽然大多数人不认得他们上衣胸前和背后斗篷上的徽章,但他们对于衣饰所表示的贵贱之分还是相当清楚的,更何况那个女人斗篷上的徽章还是用金线绣成,这种货色普通人可是一辈子都未必能够亲眼见到。再加上他们佩在腰间、从斗篷边缘露出一截的刀柄,这一对男女只差在脸上写明“我们是有钱有势的贵族”了。 拉米亚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些闪烁不安的目光看在眼里,心中打不定主意是否要找个人打听打听。其实她主要在期待着能再遇到里查德或者伊休利特,所以才会这样“全副武装”地故地重游。说是全副武装,也只不过是穿着一套近卫军军官的服饰再带一柄军刀罢了――因为自己那一套铠甲和大剑没有带来,这身行头还是完全向斯金压榨的,反正蕾萨比安曾经让她穿过斯金的衣服,尺码上只是肩膀稍稍宽了一点。 “为什么你要我陪着出来,却一路上都闷不做声?”斯金用手肘碰了碰似乎是在发呆的拉米亚,“还有,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内斯特竟然被父亲禁足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们……”拉米亚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往简单了说,“打架了。” “你说‘你们’?”斯金的目光上下扫了扫拉米亚,“和什么人打架?” “你知道里查德?德纳利姆是谁吗?” “哦?你们和这个人打架?”斯金显得稍微有些惊讶,“在这地方?” “和他算不上打架……但确实不太愉快。”拉米亚耸了耸肩,“另一个家伙则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想内斯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斯金倒是笑得很轻松。 “我们昨天可没有带武器。”拉米亚瞪了他一眼,“而且那家伙并不比内斯特差多少,他很厉害。” “是里查德的护卫?” “他对里查德没有说敬语,应该不是。”拉米亚摇了摇头,“他叫伊休利特?阿……” 说到这里,拉米亚忽然心中猛地一惊,连忙止住了口。先前她准确知道芬克斯坦姓名的事情可还是记忆犹新,如果在这种事情上再不小心的话,天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破绽再暴露出来。 对了,昨天那个家伙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姓氏…… 想到这里,拉米亚这才接着说下去:“啊……啊……他自称‘扎瑞伊的伊休利特’。” “什么?”斯金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一闪’伊休利特?” 一闪?昨天内斯特也说过这个词,是绰号吗? “那个人很有名吗?”拉米亚不由好奇地问道。 “一个在几年前声名鹊起的家伙,要说有名的话也算。”斯金稍稍沉吟了一下,“之所以被称为‘一闪’,就是因为他出刀奇快,往往只在拔刀的瞬间就能致人死地,很少需要第二刀。” 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听上去已经很厉害了…… 说起来,伊休利特的数据比拉米亚斯稍低那么一点,但听斯金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伊休利特昨天的动作完全看不清楚,好像比拉米亚斯更快…… 错觉,错觉,芯片的数据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也许是拉米亚斯一直留手了。 但他和莱纳交手的时候应该不需要留手吧,怎么也觉得不如伊休利特更快…… “你今天穿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这个‘一闪’的缘故?”斯金忽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拉米亚,“你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忘了吗,我十几天前才做的事?”拉米亚不以为然地打断了斯金,“而且我认为他并不完全像你所说的那样,至少拉米亚斯或内斯特与他公平决斗的话,不会一点胜算都没有。” “公平决斗?”斯金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决斗本身便没有多少公平可言,在泽雷尔人面前更是永远不要幻想什么公平。” “什么意思?”拉米亚确实没有听懂。 “有时候,你真是天真得可爱。”斯金笑了笑,却没有多作解释,“拉米亚斯和内斯特,我也认为他们在战场上会是出类拔萃的猛将。但战场和决斗可完全是两码事。” “‘泽雷尔人’又是什么意思?”拉米亚根据常识判断出这是一个由地名衍生出的描述人种的名词。 “泽雷尔人的决斗不讲规则,甚至连从地上抓一把沙子也不算阴招。”斯金摇了摇头,“除了这些人自己,恐怕没有谁希望跟他们来一次‘公平决斗’。” “那个……伊休利特是泽雷尔人?” “不是你说的吗?他自称‘扎瑞伊的伊休利特’。” “呃……我想那又是一个地名,但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很想知道,你们和‘一闪’打了架,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只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拉米亚说这句话的时候愤愤地握了握拳头。 “直到最终都没有下手?看起来要让一个美女停止呼吸真是个艰难的决定。” “但是他杀人了。”看着斯金那一脸轻松的表情,拉米亚不由皱了皱眉头。 “谁?” “一个平民老头。” “为什么?” “里查德说那老头是骗子。” “转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和这位德纳利姆男爵有关的事。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一闪’会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斯金挠了挠下巴。 “因为我威胁里查德,说要他的命。” “……”斯金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你威胁要他的命?” “是啊,怎么了?”拉米亚好奇地看着斯金。 “当时,那位德纳利姆男爵身边有没有卫兵?” “有啊,有四个。” “换成是你的话,你会不会认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能威胁到一个带着四名卫兵的男爵?”斯金一边摇头一边笑着问道。 “我……”拉米亚不由一愣,忽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是故意的!” “你知道德纳利姆男爵是在为谁效力吗?”斯金的表情忽然严肃了很多。 拉米亚非常坦白地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了什么:“昨天,我有听到伊休利特对里查德说‘殿下要见你’,难道是雷蒙洛特!?” “普洛斯?泰里纳斯。”斯金将声音压得更低了,“自从雷蒙洛特殿下两次战败以来,这位王次子便显得越来越活跃了。我觉得……恐怕他不会满足于只做一名公爵。” 听到斯金最后的这句话,拉米亚忽然涌出了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对于艾斯塔克的父亲一辈――如今的国王那三兄弟之间的旧事,她可是略有所闻的;当然她也很清楚,这种争夺最高统治权的政治斗争从来都不会是一团和气的商谈和会晤。 “‘一闪’最近才被普洛斯殿下招募到手下,看样子这个人完全是冲着内斯特安排的。”斯金苦笑着摇了摇头,情绪似乎有些压抑。 拉米亚默然地看着斯金,心中不由萌生出了一丝担忧。 “自从亚曼莫托伯爵战死后,雷蒙洛特殿下所能依靠的将领便以内斯特为首。如果能够以一个不会引起争端的方法将内斯特除掉的话,雷蒙洛特殿下的近卫军也就将成为一盘散沙,而且他将没有任何理由向普洛斯殿下发难。”斯金忽然叹了口气,“这个‘一闪’的目的就是要‘公平’地和内斯特决斗,而且最好还要由内斯特主动提出决斗……就目前的情况以及我对自己兄弟的了解来看,这恐怕不难办到。” “对不起。”拉米亚不由低下了头,“我没有想到……我们回去吧!我会叮嘱内斯特,让他不要……” “不!绝对不能!”斯金连忙打断了她,“你绝不能向他说‘不要向伊休利特挑战’这种话,那只会适得其反。” “那……我该怎么办?”拉米亚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昨天的事,对于‘一闪’,你应该表现得毫不在意……对!你就当作已经把他忘了。”斯金微微皱了皱眉,“其他的事我会想办法……” ! 第七十五章 召见 拉米亚向前稍稍俯着身,让手肘支撑在靶场边缘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场中正在策马开弓的内斯特。 她刚刚过来的时候内斯特还和她打了一下招呼,但现在则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一门心思都用在了那几处靶子上。虽然拉米亚明白骑射是一件需要专心致志的事情,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从两天前从侨民区回来后,内斯特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冷淡了不少。 拉米亚知道内斯特当晚就被他的父亲叫去“谈心”,但究竟谈了些什么,这她就无从知晓了。 关于内斯特和斯金的父亲,拉米亚除了知道他是一位侯爵外,便只有在少数几次共进晚餐时隔得老远在烛光下瞥见过一个依稀难辨的样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算起来,她已经在伐洛文斯府上叨扰了十多天,但这位一家之主却连一次都没有与她交谈过,更不用说做一下最基本的互相了解。好在拉米亚完全没有身为贵族的自觉,若不是斯金找了个机会婉转地向她表示歉意,她甚至不知道这位侯爵大人是在刻意地与她划清界线。 现在,这种拒人千里的态度也在内斯特的身上现出了端倪,但拉米亚却觉得这可以理解。 与他的父亲一样,内斯特也是王长子雷蒙洛特的坚定支持者,而她则是王三子艾斯塔克的臣属,这两个阵营虽然不至于水火不容,但也一直泾渭分明。斯金原先会被交托给蕾萨比安,估计便是他的父亲担心他卷入到三位王子的明争暗斗中去,却不曾想到他竟然自己改投到了艾斯塔克的麾下。斯金的这一选择想必已经对伐洛文斯家的立场产生了一些负面的影响,此时如果再让家族的继承人和她这位“外藩臣属”搅到一块的话,恐怕这个家族的处境将会更加不利。 不过令拉米亚觉得有点奇怪的是,斯金应该是一个会出全局利益出发的人,否则也不会轻易地将家族的继承权拱手相让;但他为什么又偏偏会做出这种很可能令父兄难以自处的选择呢? 想到这个与狐狸有几分相似的家伙,拉米亚不由自主地感到了脑子有些不够用,忍不住望着天空叹了口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自从他知道了侨民区发生的事之后,便千叮万嘱让她尽量不要出门,自己反倒迅速玩起了失踪,只有早晚才见得到他的身影。不过幸好,他这两天晚餐之后都还会特意带拉米亚去书房聊一聊,以免让她闲得太过无聊。 正当拉米亚开始犹豫是要继续在这里看内斯特练武,还是回书房去接着当一个书虫时,斯金指派给她的女仆汉娜忽然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她的面前:“男爵……男爵大人,斯金少爷……少爷找您……在前厅。” “哦。”拉米亚点点头,向不远处的内斯特挥了挥手,也不管他有没有看见,便动身离去。 当她走到前厅的时候,一眼便瞥见了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斯金。斯金显然也看见了她,即刻就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她走近。 “陛下今晚会召见你。” “终于……”拉米亚耸了耸肩,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为什么是晚上?” “因为要在今晚宴请伊佩利亚的特使。” “唉,原来是顺便,我就知道不是为了专门召见我。”拉米亚两手一摊,又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抒发心中的不满。 “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入宫。” “现在?”拉米亚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她记得现在甚至还没到用午餐的时间,“去等到晚宴开始?那我宁可在你家吃过中午饭,再去书房里呆一段时间。” “很好,那我只好自己去了。”斯金的微笑里似乎多了一丝促狭的成分,“另外我会回报陛下,就说拉布雷斯男爵又一次卧床不起……” “好吧好吧,你赢了。”拉米亚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老老实实地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斯金却一伸手拦在了她面前。 “你不是说现在进宫吗?”拉米亚不禁狐疑地看着斯金。 “你就穿这身衣服去?” 这身衣服? 拉米亚低头看了看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失体统”的地方,却注意到笔直站立时低头无法看到自己的双脚。 哎呀……好像又长大了,记得刚来时还能看到的…… 看到拉米亚又开始陷入一阵迷糊之中,斯金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你难道不想换一件漂亮的长裙吗?” 啊? 对了……这身是男装。 不过挺合身的嘛,虽然胸口有一点点紧、肩膀又有一点松垮垮的。 如果再配上一把军刀,外形还是挺不错的嘛……算了,进宫肯定不让带武器。 拉米亚忽然打了个激灵,向斯金扔下一句话便匆匆地往楼上跑去:“等我一下。” 眼见拉米亚终于开了窍,斯金这才招呼大门口的一名仆人去安排马车,接着又坐回他的椅子上耐心等着。对于女人换衣服要花多少时间,他自认为还是心中有数的。 不过拉米亚的行事作风显然超出了斯金对于女人的一般性常识,当她很快地从楼上下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即便是一向处事冷静的斯金也不由愣了一愣。 “你这是?”斯金哭笑不得地抬起一只手指向拉米亚。 她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是原封不动,仍然是那套从他这里剥削走的近卫军军官制服,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发型――原本梳理得像瀑布般的长发在脖颈处扎了起来,再贴着脖子垂在背上。 “我决定了,就这样去。”拉米亚非常坚定地摆摆手,立即将斯金再要她去换裙子的建议堵死在嘴里。 斯金犹豫了一小会,最终没有再重申有关服装的建议,带着几分无奈同拉米亚一起走出门去,登上仆人准备好的马车。 当马车开动了一阵子,已经离开府邸之后,斯金才转过头向拉米亚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现在出发吗?” “是不是又和你的父亲有关?”拉米亚稍加思索,很快便隐约猜到了少许。 “对,我们不便一起入宫,所以只好一前一后。”斯金点点头,“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说吧。” “你应该先去见见蔷薇公主。” “蕾萨比安?”拉米亚怔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她差点就忘掉了这个一起躲猫猫的“玩伴”。 对了,她知不知道我其实没有死呢? 应该不知道吧……她还在的时候我都躺停尸房里了,等我重见天日了她又早就走了。 不过也难说,艾斯塔克会不会跟她说过这件事呢…… “她知道我还活着吗?”想到这里,拉米亚忽然问道。 “我不清楚。”斯金摇了摇头。 真没用,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拉米亚在心里悄悄地数落了一句,又有几分出神地低下头望着自己长靴的尖端。 好像到目前为止,唯一坐过需要脱鞋的马车便是那个公主的座驾。娇生惯养的帽子她是跑不掉的了,如果对我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的话,天知道这种千金小姐突然再见到一个“死人”会给吓成什么样…… “我不得不说,这可能是今天你身上唯一属于女人的东西。”斯金忍不住又对拉米亚的着装问题旁敲侧击地抱怨道。 确实,拉米亚所穿的是一款女式的长靴,不过很不凑巧,这可不是为宴会准备的鞋子,而是一般在骑马时才被贵妇们穿上。 “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拉米亚并没有听清斯金在抱怨什么,她下意识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好奇地看向斯金,等着他再复述一遍。 看到因为拉米亚双手环抱的动作而显得更加紧绷的上衣,斯金忽然不由自主地咳嗽一声,将脸别向窗外,抬手扯了扯自己领口:“好吧,我承认还有。” 拉米亚一头雾水地看着斯金,她更没有听明白这又是在说什么。不过看到斯金扭过头去不再做声,她只是对这种小器的举动无奈地耸了耸肩,便也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渐渐地,马车放慢了速度,继而停了下来。随后,一个卫兵模样的人从车窗探进头来,接过斯金掏出的一封也许是请柬的卷轴快速扫了一眼,又对车厢里四下看了看,便在外面说了一声“放行”。 马车又重新开动起来,不过很快又重新停下,先后一共经过了六处那样的盘查之后,才最终停稳。当然,如果不是斯金走到车门边抬起手示意的话,拉米亚可还不知道这里已经是终点站。 当拉米亚在斯金的搀扶下走下车时,她隐约察觉到了斯金的动作竟然显得有几分别扭――当然这得归功于她的着装。 走下车下,正前方一道大铁门旁的两名卫兵显然也将视线集中到了这里,接着进一步汇聚在拉米亚的身上,在最终通过醒目的第二性征判断出这是如假包换的女人之后,又面面相觑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拉米亚则四下先望了望,却发现除了这两名卫兵之外,便只有身处得更远一些的其他卫兵,似乎并没有一个宾客的影子。 然而接下来,她却注意到了最近那两名卫兵胸口的徽章――蔷薇。 ! 第七十六章 故人相见 身为一名公主,蕾萨比安的住所着实令拉米亚感到有些意外――既不是城堡,也不是宫殿,从外观上看去只是一座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别墅罢了。跟在一名侍从的身后走着,拉米亚初时还好奇地四下望了望,但很快便颇感乏味地收回目光,只顾走路。 这里的陈设虽然华贵,但对于已经在艾斯塔克和斯金那里见过世面的拉米亚来说,只能称得上中规中矩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令她不得不怀疑,这么一个处处显得老成大气的地方对于蕾萨比安的成长是否合适。 斯金并没有跟她一起进来,而是把她交给了一名侍从。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对于他这样一个改弦易辙的臣子,已经不再合适走进旧主的大门。刚才斯金走向大门前时,那两名卫兵很明显地都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他们显然认得斯金――然而在听斯金说出只是拉米亚一个人求见公主后,他们立即松了一口气,很快便有一人接过斯金的信函进去代为通传。 信上写着什么,拉米亚并不清楚,她唯一看到的便只有信封正中的三桐叶徽章,此前她甚至不知道斯金还有这么一件东西。不过这封信确实是大有用处,进去通传的卫兵很快便带回来一名侍从领她进去,从这一点上看,她恐怕不是单纯以一个小小男爵的身份走进大门。 兰蒂斯的宫廷礼仪算不上不繁琐,至少这的王子公主之流在自己的府邸中行走时不会像c国的古装电影里一样带上一大班前呼后拥的随从;下人见到他们时也不必又跪又叩的,只需要往道旁一站,低下头便可。 当那名正为拉米亚带路的侍从忽然往路旁一闪,侧着身将头低下时,拉米亚稍稍愣了一下,立即便看到了正前方正在缓缓走来的六个身影。 拉米亚一时忘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中间最矮的那位――没错,那正是蕾萨比安。也许是潜意识里故人相逢的激动,也许是没有想到会和蕾萨比安这样“意外”地碰面,她就这么站着看了一小会,才留意到蕾萨比安身旁的另一位故人――约书亚。 蕾萨比安也终于因为走近不少而注意到了这个站在路中间没有避让的人,虽然她也看了一小会,才终于确定这位穿着男式军装的女人是谁,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她接下来尖叫的音量。 被公主殿下突然尖叫着指向前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身旁的两名卫兵在一瞬间怔了一怔,但根本无暇细想,便不约而同地向着前方的那个女人扑去――她便是公主所指的对象。 另两名属于约书亚的卫兵也准备挺身而出,但却被约书亚张开双臂挡了下来,也许在他看来,由两个人对付一个女刺客已经足够了吧? 不管约书亚此时是怎么想的,那两名已经扑身上前的卫兵肯定不会认为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可以看到动作更快的那一名竟然连刀都没拔,而稍慢一些的那位虽然用手握着刀柄,但却没有将它拔出鞘来。 “住手!快住手!”令人意外的是,蕾萨比安却忽然大叫起来,并且向周围稍远一些的卫兵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可以看得出来,她叫“住手”的对象并不是那个令她尖叫的女人,而是这些正准备保护她安全的卫兵。 不管怎么说,蕾萨比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速度还是稍嫌慢了一些,她的一名贴身侍卫早已迅速地扑到了拉米亚的面前,另一名与拉米亚也只有咫尺之遥。 然而接下来,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那名扑到拉米亚面前的侍卫身形猛然一颤,竟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原本伸向拉米亚的右手正被她用左手攥着,侧身扯向身后,而她的右手则反手卡在他的颈间,瞬间就令他的脸上暴起几条青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另一名侍卫在惊骇之余连忙拔出刀来,向拉米亚的右后方侧移了几步,正当他准备救援自己的同僚时,公主殿下的那声“住手”及时令他停了下来。 拉米亚也松开了自己“擒住”的侍卫,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这可不是因为蕾萨比安要求“住手”,而是因为手上的力量已经恢复如常。那名被她放开的侍卫这才踉跄地连退几步,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费力地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实在藏不住他此时心中的惊诧和后怕。 “好身手,我想我认出你了。”约书亚看了一眼那名侍卫颈间隐约可见的瘀青,又仔细地看了看拉米亚,嘴上淡然地说道,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惊疑不定。 蕾萨比安却有些语调发颤地小心问道:“你……你没有死?” “艾斯塔克……殿下没有告诉你吗?那次是装死。”拉米亚先故作轻松地冲蕾萨比安笑笑,又看向那名“死里逃生”的侍卫,“你刚才是想掐我的脖子吗?” “我很抱歉,小姐。”侍卫有些忐忑不安地应道,他显然看出了这个女人同公主殿下之间恐怕有些渊源,然而他看得更清的一点则是这个女人要自己的小命简直易如反掌。 “我不是在介意什么,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拉米亚仍然保持着微笑,即使是看到侍卫在稍稍犹豫之后点头承认,她的笑容也依然那么亲切。唯有她自己才能够体会得到,此时心中掩藏着的那阵狂喜有多么强烈――她之前的猜测得到了最直接的证实。 蕾萨比安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继续沉浸在内心的喜悦中,出人意料地向她跑上前去,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接着在旁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紧紧地将脸颊贴上了她的胸口。 拉米亚也完全没有料到蕾萨比安会突然来这一手,顿时推也不是,抱也不是。而当她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指望能找个人来把这“树袋熊公主”弄开时,却尴尬地发现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将头扭向一边,只差再在身前竖个告示:我什么也没看到。 “为什么要瞒着我!”蕾萨比安忽然语气恶狠狠地问道。 “我不是故意的……”拉米亚不由感到一阵头痛,一脸无奈地答道。 也许是对这个回答的诚意感到不满,蕾萨比安用手指不易察觉地在她腰间用力拧了一下。 令气氛更加尴尬的场面立即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拉米亚突然伸出右手,向蕾萨比安的**上拧去…… 听到蕾萨比安因为这一拧而叫出声来,就连约书亚都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蕾萨比安猛地松手,小跳着离开拉米亚少许,表情复杂地揉了揉自己倒霉的**,却一个字都再没说出来。 “我……”拉米亚则是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看蕾萨比安,又看看自己的右手,也不知道这究竟该如何解释。 “咳咳。”约书亚回过神来,连忙正了正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公主殿下,承蒙您的盛情款待,我想我现在需要去为陛下接下来所要展示的热情预做准备才是。” “您永远是我的贵客,卓顿伯爵。” 虽然刚才的举动免不了有失体统的嫌疑,但蕾萨比安此时的道别倒还是符合王室公主的身份。只不过当她目送约书亚走远一些之后,立即脸色一变,随即气鼓鼓地把拉米亚的双手拉住,几乎是拖着她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真不是故意的……”拉米亚将脑袋向蕾萨比安伏低一些,尽量小声地陪着不是。 虽然不太清楚一个女人去拧王室公主的**,这算不算罪大恶极的犯上行为,但麻烦这东西,能不招惹还是不去招惹的好。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是一个男爵!”蕾萨比安倒是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爵……” “信上不是写着?‘拉布雷斯男爵’。” “呃……二十多天以前,我还不是。” “好吧,就算是这样。”蕾萨比安点点头,忽然又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活着?” “这个……”拉米亚不由又感到一阵头痛,她隐隐觉得伺候这位公主要比上战场还劳心劳力,“你知道……我们离得很远……” “世上的距离没有远近之分,只有重要与否。” 我的天!你也就才十七岁吧,怎么这么暧昧的明显用于恋人之间的责备也能随便脱口而出…… 蕾萨比安可一点都不管拉米亚此时的感受如何,忽然又一把将她搂住,这次则是将前额紧紧地贴上她的胸口,不一会,双肩又微微地颤了颤。 “那……那个……有人看着呢……”拉米亚尴尬地四下搜寻着能够起到围观作用的“路人甲”,但却发现沿路的侍卫所用的根本就是同刚才那些如出一辙的“扭头对策”。 “谁敢看!”虽然用词很霸气,但蕾萨比安的语调显得有些委屈,这令拉米亚不能不感到更加地不安。 “那个……能不能……不要这样压我……” “我不管!”蕾萨比安猛地抬起头来,两眼仿佛喷射着被拉米亚理解为“**”的神色,“我要下棋!我要打扑克!我要玩你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 第七十七章 无声的叹息 用白色和朱红色两种木材精雕而成的国际象棋、用加厚加硬的浸油皮纸配以细腻的手工绘画制作的扑克牌、用珍珠和球形宝石充当棋子的跳棋…… 蕾萨比安所拥有的这些新玩具,无论质量还是价格都比她曾经在伊萨利所玩过的要高出很多,但这些对于她的自身技术显然毫无裨益。在连续下了两盘迅速惨败的国际象棋后,蕾萨比安草草地往嘴里塞了一些侍女送来的午餐,便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拉米亚再战。 可怜拉米亚只勉强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就不得不在那一阵紧似一阵的软磨硬泡下结束用餐,一回到蕾萨比安的卧室就再次狠狠地把她宰了一回。 在这新的一轮几乎没有还手余地的惨败后,蕾萨比安终于认清了自己同拉米亚之间的差距,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棋盘推到一边,从一旁拿起扑克“唰唰唰”地洗起牌来,准备再战。 也许是午饭吃得不太顺心的缘故,拉米亚可一点也没有让着她的意思,很快又让蕾萨比安郁闷地将扑克甩开,再换下一样……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这个循环只持续了一会,便让蕾萨比安彻底失去了初时的期待,看起来不太高兴地盯着拉米亚。 “不不不,在伊萨利的时候我可没有故意让着你。”拉米亚忽然摇了摇头。 拉米亚这句话顿时令蕾萨比安一愣,继而脸色一沉:“好啊……我只是在心里随便想想,没想到你还不打自招了。” 拉米亚也闻言一愣,接着陷入了一阵迷惘之中。 对啊,她只是在心里想想。 可为什么……我却好像真的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样?对,那种感觉就像……似乎是另一个自己正在心里悄悄思考着什么。 说起来……刚才下棋和打牌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对,那不是猜到的,而“知道”的。但我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是什么感觉……简直就像……就像…… 就像刚刚活过来那天面对拉米亚斯时一样!对了,是这种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就像这些是我理所当然应该知道的事情一样,自然而然就在脑子里知道了对方的思维。 但这是为什么…… 当拉米亚稍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猛然注意到房间的光线暗淡了不少。窗帘在她发呆的时候已被拉下,原本一直陪侍在旁的两名侍女也都离开了这里。 “你……不玩了?”拉米亚讪讪地看了看蕾萨比安,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身睡裙站在床边。 “太没意思了,明明就是欺负人。”蕾萨比安气鼓鼓地瞥了她一眼,掀起床上的被子,“我还是睡午觉好了。” “呃……那我告辞了。”拉米亚耸了耸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你不留下来陪我?”蕾萨比安的语气忽然显得有些吃惊。 拉米亚刚刚迈出的腿在空中稍停了一下,又收了回来:“你说什么?” “刚刚问你要不要一起睡午觉,你不是默认了吗!” 大姐……你问了吗?就算你问了,但我那是在发呆好不好…… “骗子!”一只大枕头猛地被蕾萨比安甩出手来,“啪”地一声砸在拉米亚背上。 “我……”拉米亚转过身来,一脸无辜地捡起掉到地上的枕头。 “不带你入宫了!”蕾萨比安原本还想再砸一只枕头,但抓在手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它塞回自己的后脑勺下,扭过头去侧着脸枕在上面。 算了,认命吧……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拉米亚无奈地摇了摇头,向那张大床走去。 将衣服脱下,挂在床边的衣架上,正要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拉米亚却突然发现蕾萨比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表情显得有几分忍俊不禁。 拉米亚怔了一怔,很快明白了是什么让蕾萨比安露出这种表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来了这里之后,拉米亚便没有见过任何一种内衣裤,显然这里的服饰文化还没有发展到那么“贴身”的地步,然而胸前沉甸甸和**空荡荡的感觉终于逼得她自己改装了一套出来。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蕾萨比安的脸上一扫刚才的种种负面情绪,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吗……不就是你没见过的内衣裤么? 拉米亚不禁鄙视地看了蕾萨比安一眼,故意原地跳了跳,在一阵“晃动”之后才钻进被子里去,在她右侧躺下。 蕾萨比安却仿佛突然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透着几分失落将被子拉到了脖颈的位置。 哦哈哈哈,你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自卑了吧…… 蕾萨比安一言不发地侧躺着,看了拉米亚一会,忽然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要出嫁了吗?” “知道的,对方是伊佩利亚王阿尔美德。”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蕾萨比安从被子里伸过手来,轻轻地拉住拉米亚的左臂。 “这么快?”拉米亚不由带着几分惊讶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蕾萨比安那有几分迷离的眼神。 “虽然‘正式的’迎亲队伍半个月后才出发,但我后天就要走了。沿路要经过波恩的领土,所以……”蕾萨比安闭上双眼,停顿了一下,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稍稍回复了一些神采,“不知道父亲用我换来的这个盟友能维持多久……” 拉米亚默默地听着,注视着她,终究还是想要说些什么能对她有所安慰的话:“我见过阿尔美德,他人不错,而且不是一个昏庸的君主。” “你见过他?”蕾萨比安似乎没有体会到多少安慰,却显得有些吃惊,“难怪……卓顿伯爵会说他认出你了。” “回音山之战的时候。”想起与阿尔美德的相遇,拉米亚忽然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说实话,我能活到现在,他帮了不小的忙呢。” “可我听到的传闻却是,他是一个为了权力,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惜铲除的心狠手辣之人。而且为了政治上的需要,先与波恩结盟,现在又想与我联姻。” “那你的父亲呢?”拉米亚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并不否认蕾萨比安所说的这些“传闻”,也不会在心里把阿尔美德想象成一位品行高尚的圣人,更不会去为阿尔美德的所作所为做任何辩解。但读过不少c国历史著作的她至少能够知道,几乎每一个名垂青史的雄主名臣都是在难以计数的皑皑白骨上树立起的丰功伟绩。 一将功成万骨枯。 拉米亚的反问骤然令蕾萨比安的目光黯淡下来,对于自己父亲那不太光彩的“建国史”,她还是略有所闻的。 “你讨厌阿尔美德吗?”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问应该属于禁忌的范畴,拉米亚连忙打起了转移话题的主意。 “那你呢?你觉得他令人讨厌吗?”蕾萨比安没有回答,也反问了一句。 “不……”拉米亚想了想,“当时我觉得他是少有的几个能让我抱有好感的人。” 蕾萨比安又叹了口气,向拉米亚这边挪了挪,微微昂起头打量着她:“你很漂亮,真的,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 面对这种出自同性之口的称赞,拉米亚只是讪讪地笑笑,心中打不定主意该作何回应。然而蕾萨比安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差点直接逃下床去。 “和我一起嫁到伊佩利亚去吧。” 拉米亚顿时错愕地看着蕾萨比安,想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却只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无比认真的神色。 “和我们这不一样,伊佩利亚的男人可以有不止一个妻子,历代国王的后妃数量更是数不胜数。只要是你的话,我愿意和你分享一个丈夫。”也许是察觉到拉米亚准备逃走,蕾萨比安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左臂,同时将脸颊贴上她的左肩。 “不,不不不!”拉米亚有些不知所措地推了推蕾萨比安,但却发现她抱得更紧了,简直就是一副“死也不让你逃走”的样子。 “还是说,你已经另有意中人了?” 噢!我的天!亏你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竟然这么主动放下架子找别人“二女共仕一夫”。虽然说这不是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但你这不是在助长一夫多妻的封建社会陋习么?再说了,就算你愿意,难道我会愿意么? 呃……我不是在说愿不愿意分享那啥来着,我是在说……噢,算了,反正我不去就对了。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看到拉米亚那满脸只差用字写出来的“不情愿”,蕾萨比安不由满怀失落地追问道。 “我……我有意中人了。”拉米亚犹豫了半晌,最终决定不能如实告诉她,自己很可能在精神上是个“同性恋”。 蕾萨比安有些费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不知是否是拉米亚的错觉,她此时的精神状态仿佛有些痛苦。 “……你还好吗?”感到蕾萨比安正在渐渐放开自己的手臂,拉米亚不由有些关心地问道。 “我累了。”蕾萨比安忽然往回挪了挪,继而翻过身去,背对着她,“让我睡吧。” 睡吧…… 也许一觉醒来就会好受点了。 拉米亚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下。此时翻涌在她心间的,正是刚才一瞬之间感同身受地传入脑海中的一串无声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都有选择自己意中人的权利? 为什么只有我要像一纸过期即告作废的盟约一样,拿自己的青春和身体去充当米奈希尔维系他所谓盟友的纽带? 为什么? 为什么…… ! 第七十八章 一闪 大多数人都认为,国王陛下对于不久之前还是敌国的伊佩利亚实在太宽容了,不仅是与之握手言和,而且还向年轻的伊佩利亚王嫁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蕾萨比安公主――这甚至可以理解为是单方面送出了人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伊佩利亚只是一个长年战乱的北方小国,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陛下这次的联姻外交看起来有些小题大做,唯有极少数已经追随国王多年,对其心思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人才会联想得到,陛下又将有一些大动作了。 阻隔在两国之间的波恩,建国已逾三百年之久,虽然未曾有过几次实质性的领土扩张,但其所拥有的精锐军团仍旧足以令人不得不敬畏这头睡狮。可想而知,陛下与伊佩利亚结盟的目的应当是牵制甚或夹击自己卧榻之畔的劲敌,但伊佩利亚的特使约书亚?卓顿伯爵却婉转而清楚地表明了他所代表的少年王的立场:伊佩利亚既不舍弃与波恩的同盟关系,也不违背兰蒂斯这位新的盟友――说穿了,就是两不相帮。送出自己唯一的女儿,却只换到这种程度的盟约,这在很多人看来都显得极为不值,甚至有人私下里认为,这是国王被之前兵临城下的险境吓昏了头。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盟约还是给兰蒂斯带来了与付出不成比例的少量好处。最基本的一点,尽管伊佩利亚并不会成为对抗波恩的援军,但至少也不会成为波恩的助力,相当于变相减轻了来自北方的威胁;再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如果公主殿下能够生下王嗣子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这个北方盟国的继承人将因为血脉的关系而更加倾向兰蒂斯一方,说不准从哪一天起就会站到与波恩水火不容的一面。不过国王陛下会不会有那么长远的打算,没有人说得清楚,但现在陛下可是几天一宴地款待着伊佩利亚的特使,谁也不会在这时候去触国王的霉头 便在今晚,陛下又为那位特使安排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次获得特准出席宴会的还有从米诺前线回京述职的一名新任管领。 乍听之下,区区一名管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职位,最多勉强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要职,但却偏偏是这么一个在大人物们眼中无关紧要的“小军官”为今晚的宴会增添了一丝神秘气息。 “魔剑拉布雷斯”,这便是那名新晋管领的绰号。相对于那不甚起眼的姓氏,“魔剑”这一头衔才是绰号的亮点。尽管王三子艾斯塔克从前线发回的战报只呈交给了国王一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战报抵达之后的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它的几个略有出入的版本便流传到了很多王公贵胄的耳中。但那些不尽相同的传言却有两点是一致的:一,“魔剑”是个女人;二,她以一人之力斩杀了敌军精锐三百余人。 虽然这些传言本身的可信度几乎为零,但艾斯塔克一直是以治军严谨著称,很难想象他会不切实际地呈报一份胡吹一气的战报,而且同“魔剑”一起返京的随行人员全都在各种正式或非正式的场合信誓旦旦地证实了这些传言中的那两个共同点――这至少将传言的可信度提高到了令人半信半疑的程度。 在晚宴开始之前,蕾萨比安公主驾临的时候,一些津津乐道于传言的人才真正见到了他们最近的这位话题人物,但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地把她跟“魔剑拉布雷斯”联系起来。在这些人眼中,只是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近卫军制服,陪伴在公主身边的陌生漂亮女人罢了。也许是因为以往陪伴公主的比尤蒂小姐总是穿礼服长裙的缘故,这位穿着上显得有些另类的新女伴立即吸引了不少注意的目光。 拉米亚搀着蕾萨比安,一步步走到属于她们的席位上坐了下来。从一踏进大厅起,她便被各种“注目礼”给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一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并不喜欢这些观赏式的目光,当然更不喜欢观赏者之间继而相互咨询的窃窃私语,然而在这种场合下,她又偏偏发作不得,冷着脸将这些嗡嗡响的家伙统统忽视掉便已是最大限度的对抗。 “你看,我早告诉你要穿裙子了。”蕾萨比安有些幸灾乐祸地偷偷一笑。 “那样就不像军人了。”拉米亚白了她一眼。 甫一入座,立即便有侍从走近前来,在她们面前的桌案上摆上两份果盘,紧接着又有另一组侍女为她们各斟起一杯饮料――看着有些像酒。 拉米亚拿起面前的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便又将它放了回去。在伊萨利醉倒过一次,她已经知道这里的酒水可不是能够当成白开水来喝的啤酒――至少她不行――如果不想出丑的话,还是少碰为妙。 拉米亚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将目光向自己的正前方投去。 正对面席位上一名金发青年与她对上了目光,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遮遮掩掩,而是举止大方地将面前的酒杯拿起示意了一下,微微一笑之后再放回桌上。他身后站着的人中忽然有人上前了一步,凑到他耳旁不知开始向他说些什么。 普洛斯?泰里纳斯,武勇715 里查德?德纳利姆,武勇860 金发青年的名字令拉米亚稍稍愣了一愣,而俯身在他耳旁的那位则令她的面部肌肉不自觉地**了一下。 普洛斯扭头看了里查德一眼,似乎是对他说的事情感到了少许惊讶或者意外,但当他再向拉米亚看去的时候,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即便掩藏到了笑容中去。 “你哥哥真讨厌。”拉米亚没有再看普洛斯,低下头去向蕾萨比安小声说道。 “你是说哪一个?” 听到蕾萨比安的这一反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拉米亚这才发现,在普洛斯上首的一席上赫然坐着雷蒙洛特,紧接着,她便看到了雷蒙洛特身后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内斯特。雷蒙洛特看起来很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内斯特则很快地将目光移开,努力想要表现出对她不是太感兴趣的样子。 正当拉米亚打算在人群里找一找斯金的影子时,一阵肃穆的号角声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发现原本站着攀谈的人群纷纷安静下来,坐着的宾客则不约而同地从席间站起,拉米亚也连忙在蕾萨比安扯了自己一下后站起身来,像其他人一样屏息静气地向最上首的一席低下头去。 很快,一阵脚步声从侧门响起,不紧不慢地移到了那一直空着的首席。 没有什么太过繁的礼节,也没有拉米亚所熟知的电视剧里的那句“众卿平身”,她只看到周围的人依自己的身份行了各自的问候礼仪,便纷纷抬起头向首席看去。她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因为穿着的原因没法像蕾萨比安那样提起裙角行屈膝礼,而是学着拉米亚斯以往的样子横臂当胸行了一个军礼。 行完礼,拉米亚便也像其他人那们抬起头看向了首席。 米奈希尔?泰里纳斯,武勇884 约书亚?卓顿,武勇922 这两串数据刚刚映入脑海,拉米亚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她并不是在意外一位外国伯爵竟然能与国王同席,也不是因为这两串数据有什么异常之处,更不是因为国王那张看不出喜怒的冷漠面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便是,这种感觉针对的是米奈希尔。 米奈希尔看起来并不喜欢空话,只说了少数几句不可或缺的场面话,便先向约书亚敬了一杯。 令拉米亚感到少许欣慰的是,这里的人显然不是“干杯主义”的奉行者,敬酒大多是浅尝辄止,唯有少数真正的酒鬼才会酒到杯干。 “陛下让你上前。”正当拉米亚暗自庆幸的时候,一名侍从忽然来到她身旁悄声说道。 看了看蕾萨比安,见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拉米亚这才站起身来,随着那名侍从走向首席。等她走到米奈希尔面前时,却发现雷蒙洛特和普洛斯也都走了过来,但与她不同的是,这两位王子都坐在了国王身侧,唯有她是站着。 “伊斯塔索德管领,拉米亚?拉布雷斯?”米奈希尔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在提一个很随意的问题,但却并不等拉米亚做出回答便接着给出了下一问,“艾斯塔克的战报与实际情况相符吗?” “是的,陛下。”拉米亚想了想,简洁地给出了一个可以通用于两个问题的答案。 米奈希尔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约书亚:“卓顿伯爵,您怎么想。” “说实话,我觉得……”约书亚犹豫了一下,“……数量上有些夸张。” “只是‘有些夸张’吗……”米奈希尔将视线移回了拉米亚身上,接着又转向了两个儿子坐的一侧,“你们认为呢?” “这……”雷蒙洛特表情严肃地瞥了拉米亚一眼,“……她毕竟只是个女人。” “既然父亲有所怀疑,”普洛斯仍是一脸微笑,“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哦?您认为该怎么试?”拉米亚看向了普洛斯,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殿下,我今天中午刚刚见识过这位女士的身手。”约书亚忽然插口说道,“所以我无法确信的只是战报里所写的数量。” “伯爵先生,我的侍卫虽然并非个个都勇猛过人,但总算还有一两个能够称得上出类拔萃。”普洛斯向约书亚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了米奈希尔,“如果他们之中最出色的一位都做不到的,我不敢轻易相信一位女士能够做到。” “是吗。”米奈希尔轻轻挑了挑眉毛,“那么你那‘最出色’的一位是谁?” “他叫……‘一闪’伊休利特。 ! 第七十九章 豆与豆萁(上) 今晚举办宴会的宫殿有个十分宽敞的舞池,不过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在其中翩翩起舞的身影,围坐在舞池四周的人群也都尽量保持着安静,只有偶尔与近旁的人低声交谈几句。虽然如此,宴会却没有因此而显得冷场,相反地,这片冷清的舞池只是临时转为了比武的场地,周围的宾客们也正都兴致勃勃地等待着一场精彩较量的开始。 “你的全名叫什么?”看着场中正低着头的那个身影,米奈希尔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伊休利特?卡托纳。” 伊休利特回答得很平静,拉米亚却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略感奇怪地向普洛斯看了一眼,但并未从这位王子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名字倒是真名,可为什么要用假姓?普洛斯知情吗? “我听过一些传言,你取人性命只需要出一刀,所以被称为‘一闪’,是这样吗?”米奈希尔仍然不紧不慢地问着。 “陛下见笑了,传言只是传言而已。”伊休利特微微一笑,措辞显得有些谦虚,但其神态中却隐隐流露着对自己实力的十足自信。 “既然如此,”米奈希尔目光一转,看向了正侧身站在自己右前方的拉米亚,“拉布雷斯伯爵,你是否愿意用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去为我检验一下那些传言呢?” 该死的老家伙,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试试会不会死么? 嗯?等等……他叫我什么?伯爵? 对,他是叫我伯爵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荣升了? 不,不会这么简单……根本没有正式的任命,如果有任命的话,斯金应该会让我知道才对。 那他的意思难道是……“战场上的表现”……他想让我和伊休利特分出生死? 那么就是说,如果我能宰掉伊休利特,我就是个伯爵了;反过来如果被伊休利特宰掉的话,我又没有继承人,就算他管我叫了声公爵,也能直接收回去了。 哼哼,无所谓,反正死的只会是这个家伙。 想明白这一点,拉米亚不由在心里偷偷骂了两句,但不得不向米奈希尔挤出一丝微笑:“不过陛下,我可无法保证他的性命。” “无妨。”看到米奈希尔看向自己,伊休利特立即很干脆地应道,“刀剑原本便不是供人笑谈取乐的器具。” “很好。”米奈希尔满意地点点头,“那么……” “陛下!” 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米奈希尔。 连思索都不用,拉米亚便立即分辨出了这是内斯特的声音。 果然,她身旁出现了正向米奈希尔躬下身去的内斯特:“陛下,请谁允许我在此向‘一闪’提出决斗。” “内斯特!你想干什么……”坐在米奈希尔身旁的雷蒙洛特猛地站起身来叱道,却被米奈希尔一抬手拦了下来。 “洛根,你儿子就像你当年一样冲动。”米奈希尔的目光投向了内斯特身后不远处一位显得欲言又止的宾客,难得地笑了一下,接着便又看向正在等待自己答复的内斯特,“告诉我为什么。” “陛下,几天前,这位‘最出色’的侍卫向我展示了他挟持女人的娴熟技术,而我现在想再见识一下他除此之外的能力。”内斯特这句话顿时在宾客之中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有不少人看向伊休利特的目光中已充满了鄙夷的成分。这里的人并非都是傻子,从内斯特这番话中不难听出,他和伊休利特起了冲突,而伊休利特恐怕是挟持了一个与他相关的女人才得以脱身。 “您为什么不直接说,我挟持的是您身边的这一位?”伊休利特没有否认,但语气却平淡地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内斯特,你不用这样,我可以搞定他……”见到伊休利特的话又引起了一阵低语,拉米亚不由扯了扯内斯特的衣角,悄声说道。 “这是我跟他的事。男人之间的事,你不会明白。”内斯特却很不领情地看了她一眼,那语气直接令她想起了高中时代班上几个《古惑仔》看多了的同窗小混混。 “你是认为这个家伙会把我杀掉?”尽管听着不太舒服,拉米亚还是大致猜得到内斯特的动机。 内斯特不由噎了一下,但伊休利特充满调侃意味的一句话却突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也许这位先生只是认为你会要了我的命?” “对,正是如此。”内斯特立即就着伊休利特的话头说道,“所以我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哈哈,好吧。你简直就和洛根年轻时一模一样。什么事情一旦牵扯到一个漂亮女人,他也是你这么一副样子。”米奈希尔轻轻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内斯特的请求,但又向伊休利特问了一句,“那么你呢?” “我遵从您的意思,陛下。”伊休利特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异议。 内斯特一向以来都以勇猛著称,至今还没有遇到过与之势均力敌的对手,此时竟然会主动找上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一闪”,在场的不少人还是对这样一场决斗心怀期待的。此时脸色不太好看的除了雷蒙洛特之外恐怕便是拉米亚了。 雷蒙洛特倒不是担心内斯特会输给伊休利特,对于内斯特的身手他还是信心十足的,不过对于内斯特的冲动他不能不感到有些恼火。谁都知道,内斯特是他王长子雷蒙洛特的下属,这样贸然地向普洛斯的手下叫阵,无异于是公开了他与普洛斯之间的不和,若非米奈希尔亲口允可,他真想制止内斯特这一不顾后果的行为。但现在,他只能看着。 拉米亚同样不担心内斯特会不会输,她能够明确看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但正是因为如此,她并不确定只是略占上风的内斯特能不能宰掉那个讨厌的伊休利特;相反地,按照她的推测来看,只要能够让伊休利特下定决心要杀死她,就能借助那神奇的自卫能力结果了他。如果让这个滥杀无辜的家伙逃过一劫的话,她很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有一次顺利地除掉他的机会。 不过事到如今,拉米亚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名正言顺地中止这场由国王亲自允可的决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内斯特能够成功地给伊休利特致命一击。 十多名近卫此时将各种各样的几十件武器呈了上来,一字排开在两人面前。 伊休利特从中拿起了两把一样规格的长刀,但并没有拔出鞘来,而是将两个刀鞘一上一下挂在了左侧腰间;内斯特挑选了一把比长刀稍显厚重一些的军刀,抽出鞘来,拎在手里走进了舞池中央。 看到两人都选好了武器,这些近卫才纷纷退后,让其他人能够看清舞池中的两人。 “可以开始了吗?”伊休利特同样走进了舞池,与内斯特相距数步,仍然没有拔出刀来,只是将右手按在其中一把的刀柄上。 “可以……”也许是不屑于在对手未拔刀时突袭,内斯特只是平举起手中的军刀指向伊休利特,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话音未落,伊休利特便突然像支离弦劲箭般疾袭而至。 伊休利特用闪电般的动作拉开了这场决斗的序幕,令内斯特在“铛”、“铛”的两声脆响中硬生生地倒退了三步。 恐怕连内斯特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刀未出鞘的人竟然可以带来如此巨大的威胁,不少围观者的脸上更是呈现出了一片惊愕之色――他们还从未见过能够在内斯特面前占据上风的家伙。 不知不觉地,拉米亚的额角也沁出了一片冷汗。眼力不好的人只能看到伊休利特那闪电般的身影逼退了内斯特,可她却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伊休利特的动作: 在俯身前冲的同时拔刀出鞘,接近目标时以左脚为轴心猛地旋转身体,以腰部为支点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手的长刀上,在这一击的瞬间立即再用左手拔出另一把长刀。而且让两次拔刀的动作都充分借助了刀鞘的延阻,使其在出鞘的瞬间简直迅如闪电。 这……这简直是一个双刀版的剑心…… 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尽管已经验证过自己的自卫能力,但此时看着伊休利特,她还是产生了少许的动摇。 如果此时站在伊休利特面前的人不是内斯特的话,恐怕已经横尸当场。内斯特尽管在这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堪堪挡住了伊休利特的刀锋,但仍不免有些狼狈地连着倒退了好几步,才在一声怒吼中猛地回劈一刀,令伊休利特的攻势为此一滞。 与刚才单手握刀不同,眼见内斯特已经缓过气来,双手握起了刀柄,顿时在便在力量上远远强过了单手持刀的伊休利特,几刀大开大阖的反击反而将伊休利特逼退了两步。 “哼,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没有一击得手,此时还失掉了刚才占尽先机的优势,伊休利特仍然气定神闲地赞了内斯特一句。 内斯特却没有回答伊休利特的称赞,直接用手中的军刀做出了回应。 不知是为什么,此时明明看到内斯特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每一刀都攻向伊休利特的要害,令他陷入了看似完全在格挡和躲避的境地,拉米亚心中的不安却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伊休利特没有再说话了,看得出来,要单凭一只手臂的力量接下内斯特双手握刀的攻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非常大的负担,因此他总是能躲就躲,尽量避免硬接对方的刀刃,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舞池中倒退了大半圈。 周围的观众中已经有一些人开始为内斯特喝起彩来,在他们看来,这个“一闪”虽然还有点本事,能够在内斯特的一轮猛攻中坚持这么久,但那完全看不到反击的被动局面仍然注定了他的失败。现在他们已经不关心是否能够出现一个与内斯特匹敌的人物,而是关注起了“一闪”能够再坚持多久。 拉米亚的脸色却变得越发凝重起来,强烈的不安感令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伊休利特的身上,紧盯着这个一直处于下风而无法再度发挥出速度优势的家伙身上。 忽然,伊休利特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令她心中猛然一惊: 这个家伙……他可不是只有右手用刀…… ! 第八十章 豆与豆萁(中) 伊休利特今天已不是第一次给人带来意外了。就如他那出人意料的起手突袭,伊休利特突然间的双刀齐出立即打了内斯特一个措手不及,眨眼间便从一直退避的守势逆转为了主宰先机的攻势。 包括内斯特在内,恐怕没有人事先想到,伊休利特竟然是个用刀不分左右手的人。而伊休利特却似乎已经摸透了内斯特的刀路,手中双刀眼看已经稳稳地压制住了对手,但却以左手主攻,右手辅助。 伊休利特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进攻套路,左右手的攻击都仿佛是随心而发,却又从反攻开始便毫无阻滞地交替衔接起来,环环相扣的进攻简直让人看不到内斯特还有没有反击的机会。 如果单看内斯特现在隐隐露出的疲于应付的样子,恐怕没有谁还会认为他已经稳操胜券,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远远逊于伊休利特。大多数在场的宾客心里都清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到一个左撇子作为对手会怎么样,更何况是现在这个不分左右的“一闪”。一个惯用右手的人遇上一个惯用左手的人,如果事先没有经过相应的经历,往往会觉得很难适应,从而导致实际发挥大打折扣――说实话,内斯特没有在伊休利特反攻的瞬间露出什么太大的破绽,这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换成他们对上那迅如闪电的双刀,能不能留下小命都还不太好说。 但内斯特的适应力显然还不足以立即让他习惯这个出其不意的对手,此时他觉得就像是同时在应对两个配合完美的敌人,尽管仍然在力量上有十足的自信强过对方,却偏偏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只能越发捉襟见肘地勉强支撑下去。 拉米亚显然也看出了内斯特的窘境,但她的目光却主要集中在伊休利特身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与其毫无助益地瞎担心,不如努力找出一条解决之道。但越看下去,她心中的不安就变得越发强烈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竟然从伊休利特那张冰山脸上看到了一丝微笑。 “阿格列!” 内斯特的身影终于在少许的疲态中猝然疾退,但众人意料中原本该紧追而上的伊休利特却猛然浑身一颤,眼睁睁地错过了这一大好时机。 但更加令人意外的是,本该在成功拉开距离后借机反击的内斯特却也站在原地坐失了这重拾主动的良机,与伊休利特对视了一眼之后,竟然一同将目光投向了此时喊话的拉米亚。 伊休利特用那冰冷中杂着不少讶异的目光瞪了拉米亚一眼,又一脸严肃地盯着内斯特摆开了架势。但并不等他再展示一次那令人目炫的刀法,内斯特却在一声叹息中将手中的军刀狠狠地往地上掷去,令其在“镫”的一声中与石质地面擦出了一阵骇人的火花。 “我输了。”内斯特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很平静,但那直盯着拉米亚的圆瞪双眼却令她不难了解此时盘踞在他心中的失落与愤怒,“无论用什么理由,去打扰一场公正的决斗,这都是可耻的行为。” 大厅之内顿时一片沉寂。 也许是这片沉寂,当内斯特头也不回地从拉米亚身边错身而过时,他的脚步声让拉米亚涌起了一阵压抑的感觉。她甚至能够从一言不发的内斯特身上感受到一种针对自己的责备。 白痴。 拉米亚甚感无趣地咬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却也不由感到胸口仿佛正噎着什么东西。 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让你死了才好吗? “伊休利特?阿格列。”也许是为了发泄此时心中的抑郁,拉米亚忽然一脸冷笑地报出了伊休利特的真名。此时,在她心中只是反复回响着一阵名为仇恨的强烈呼唤:激怒他,然后利用他的愤怒杀死他。 人群中因此响起了一阵低语声。 普洛斯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异色,看来他很可能并不知晓伊休利特的真姓。 伊休利特仍然冷冷地盯了拉米亚一会,那眼神就像在问“你怎么会知道”一样。但片刻之后,他却哑然失笑:“哈,我早该知道的……从第一次看到你的长相起,我就应该要知道……” 听到伊休利特这么一说,拉米亚却不由心中一震――她一直没有认真地去注意自己与伊休利特外貌上的相似。也许她今天的装扮只是无意识的行为,但却偏偏使得她与伊休利特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对亲生兄妹――也许可以这样说:如果伊休利特把胡子刮掉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长高了的拉米亚;而拉米亚如果粘上与他一样的假胡子,便也可以说是一个变矮了的伊休利特。不过谁又能想得到,这样一个长着像女性一样娃娃脸的家伙,竟然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这家伙该不会把我认成他的什么亲属了吧?糟糕!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你不用自作多情,我跟你这种人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连自己的姓氏都要隐瞒,是担心你的所作所为会让家族蒙羞还是怎么?”拉米亚一脸不屑地从伊休利特身上移开目光,继而向米奈希尔看去,“陛下,请让另一场决斗继续吧。” “伊休利特,你需要休息吗?”米奈希尔没有直接做出表态,而是向伊休利特问道。尽管刚刚听到那个真名,至少能够知道伊休利特欺瞒着自己,但从他那波澜不惊的脸上,旁人无从去猜度他此时的心意。 “不用,陛下。” 听到伊休利特如此回答,刚才退开的近卫们又纷纷将各式武器呈上前去,以供拉米亚挑选。 “我隐瞒着自己的姓氏,那么你呢?阿妮莎。你甚至连名字都不用。”看到拉米亚向那些近卫走去,伊休利特此时才语气冷淡地回应起刚刚的指责。 “我说了,不要自作多情。”拉米亚同样不冷不热地应着,一边从近卫呈上的武器中同样挑选出了一对双刀,走向舞池中去。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自保能力极可能是做出与攻击者相同的反击,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与伊休利特一模一样的武器。 “虽然我有点想知道,这十年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怕是没机会了。”看到拉米亚站在自己面前,伊休利特缓缓地将双刀插回了鞘中,像之前起手时一样,仅用右手按在上面那把的刀柄上。 “你当然没机会知道了,因为死人是听不见说话的。”拉米亚同样摆出了与伊休利特一样的架势,但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没有并能力发起伊休利特那样的进攻,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自卫能力能够如她期望地生效。 且不论拉米亚此时的样子简直就是伊休利特的女性翻版,她刚才刻意与之撇清关系的辩驳也都让在场的人产生了欲盖弥彰的感觉。此时看着拉米亚和伊休利特,大多数人的第一个猜测就是――那是他的妹妹吗?也许是基于这种认识,这些人对于是否还会见识到像刚才那场一样的高水平对抗不得不保持怀疑态度。不过伊休利特却用最直观的行动打破了他们的怀疑。 仍然是那疾如劲箭的俯冲,仍然是迅如灵蛇的拔刀出鞘,尽管只在拉米亚挑选武器时稍稍休息了极短的时间,伊休利特此时在起手的突袭上比之上一场却没有丝毫逊色。 不过拉米亚的反应却给出了今晚的又一大意外。 当伊休利特发起攻击时,她仍然毫无动作地站在那里,仿佛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对策一般,然而当伊休利特的刀锋已经劈到面前时,拉米亚的双臂却在霎那间便同时把尚在鞘中的双刀一齐挥出。 与伊休利特不同,没有俯冲加速,没有旋身借力,拉米亚出刀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一个外行中的外行,但这个外行的拔刀出鞘实在太快了一些,那单凭手臂使出的力量也实在太大了一些。只是交锋的第一个照面,伊休利特那令内斯特都应付得凶险无比的起手突袭,竟然就像磕在铁板上一样,被硬生生震退了数步,还脚下一滑似的险些摔倒。所幸他身上并没有挂彩,拉米亚也没有半点趁势追击的意思。 伊休利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股惊讶的目光,难以致信地看向拉米亚。 拉米亚的目光中也显露出了一丝惊讶,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伊休利特刚才的动作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要立即取下她的性命;她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自己在用右手长刀挡下伊休利特的攻击时,左手长刀确实是冲着他的脑袋砍去。按照她目前已知的情况,如果伊休利特没有会伤及她的举动的话,她便不会做出反击;既然已经做出了反击,那么便说明伊休利特确实是做出了至少会仍及她的攻击。那么就是说……伊休利特躲过了她的反击?! 不……不可能,冷静。 拉米亚在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尽管她也下意识地认为这种告诫毫不可信,但仍然从惊诧中平静了下来。 激怒他……必须激怒他。 “真是遗憾,竟然没有见血。”拉米亚轻轻地一甩手中双刀,同时尽量让看向伊休利特的目光中掺进更多的轻蔑:“但如果你不拿出一点真本事来,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走运了。” ! 第八十一章 豆与豆萁(下) 今天,拉米亚才通过一名不太走运的侍卫验证了自己确实有自卫能力。也同样是今天,拉米亚又通过另一名同样不太走运的侍卫验证了自己的自卫能力并非万能――王次子普洛斯的侍卫伊休利特。 依照她会自行反击这一点来看,伊休利特的一连串攻势绝不会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然而他在拉米亚那比攻击更为迅猛的反击面前,尽量数次被刀锋几乎贴身子擦过,却始终毫发无伤,这实在给拉米亚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虽然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拉米亚心中的紧张感却不由变得越发强烈起来。有了之前的几次经验,她十分清楚自己这种自卫能力的副作用――饥饿与疲劳。她的自卫能力并不是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大量的体力消耗之上,这一点从她事后需要大量进食便可以看得出来――尤其是秋叶平原的那次,她醒来之后甚至几度生产了自己马上就要饿死的错觉。 也许是为了不影响出手和躲避的速度,伊休利特的力量并不大,至少完全无法与他刚才起手时相比――也正是因为如此,拉米亚的一系列反击也同样显出了轻盈飘逸的特征,两人的刀光剑影几乎成为了单纯在速度与技巧上的较量。 虽然拉米亚的反击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技巧,每一次出刀都简直朴实到了不像话的地步,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伊休利特――都不认为她真的毫无技巧可言,他们心里最认可的,便是她的技巧可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识范畴。 眼力稍好的人只要仔细观察一下便不难发现,拉米亚与伊休利特之间一直是在你一刀我一刀地拉锯:伊休利特左手挥出一刀,拉米亚用右手挡下;拉米亚也用左手挥出一刀,伊休利特将这一刀躲开,又用右手挥出一刀,再被拉米亚挡下……不同的只是伊休利特的动作幅度远比拉米亚要大,而且因为几次变换进攻方式的缘故,显得一直在拉米亚身周绕来绕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从伊休利特再度开始进攻至今,两人便一直在按这个节奏循环着,这无疑将生死一线的决斗引到了耐力对抗的方面。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拉米亚在力量上稳稳压了伊休利特一头,速度上则与之相当,只是经验方面就逊色不少。也许正是因为经验上的差距,拉米亚的每一次攻击都稍嫌慢了一点,而且没有后招;不过伊休利特虽然能够敏捷地避开拉米亚的攻击,并再结合自己的身法顺带反击一下,却始终无法取得什么成效,反而大大加快了体力上的消耗,不一会便开始有些轻微的喘息。 这家伙,看来已经感到疲劳了。 看到伊休利特开始轻轻喘气,拉米亚心里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这么拉锯了至少有半小时的时间,她也渐渐开始感到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也许是胜利的希望开始露出苗头的缘故,拉米亚的精神状态也松懈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双手的知觉都已经不太灵敏。 这就是排名第三的强人吗……真可怕,幸亏内斯特刚刚跟他打了一场,否则先倒下的恐怕是我。 注意到伊休利特状况的人可不会只有拉米亚一个,一些能够算是高手的旁观者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样也有人留意到了拉米亚那越来越没有神采的目光,看样子他们俩都已经相当疲劳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相信这场决斗很快就可以见到分晓,而是生是死,很大程度上便取决于两人的意志和耐性。如果谁先体力不支、或是乱了手脚,势必会当场死于对方刀下。 突然,伊休利特的身影猛地一震,竟然一改躲避的作法,双刀齐用地架住了拉米亚反击的一刀;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的双刀一齐脱手飞出,身体更是在仓促地仰身躲闪时踉跄着向后摔倒。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达成了一个共识――他完了。 不少女性宾客甚至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轻声叹息,继而纷纷转开脸去。 可以看得出来,伊休利特并不是想要改变战术,而是迫于无奈,恐怕是没有了完全避开的余力,才不得不用刀格挡。 谁也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女人,拉米亚竟然能在力量上远远强过伊休利特,以至于他只能不断地左躲右闪,甚至最后连一刀都招架不住。但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却是拉米亚竟然没有趁机追上去再补一刀,彻底结束这场决斗,而是看着伊休利特摔倒,这才缓缓将右手长刀举起。 虽然已经从刀刃落地的声音判断出距离,但伊休利特没有去捡他脱手的双刀,而是当机立断地从腰间扯下一个刀鞘,紧紧攥在手中,半蹲着让自己尽量站稳,目不转睛地盯着拉米亚。 那并不是绝望的目光,也不像任何一种亡命之徒,更与大义凛然扯不上关系,但拉米亚却忽然发自内心地感到,这种目光正透露出一股无比坚毅的意志。也许用困兽犹斗来形容伊休利特现在的处境堪称恰如其分,但此时的他既不奢求能够与对手同归于尽,也不期待对手能够大发慈悲地放过自己。他手中紧握的刀鞘仿佛正要告诉所有人,他仍然没有放弃反抗,仍然准备着保住自己的性命――只不过毫不指望对手的怜悯,而是指望着自己这最后的武器。 伊休利特不发起进攻,拉米亚自然也不会再有机会使出刚才那惊人的迅捷刀法,只是看上去出神地站了一会,才悠悠地将目光向四周扫去,也许是下意识地想要从旁人身上找出自己行动的参照。在大多数人的身上,拉米亚只看到了一副副屏息以待的神情,而当她的目光扫过雷蒙洛特和普洛斯时,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 在雷蒙洛特的脸上,拉米亚看到了一股期待,而普洛斯的表情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想想便不难明白,像伊休利特这样能够抗衡内斯特的强手,雷蒙洛特自然是巴不得他能够丧命,那样就算不能给普洛斯带来多少打击,也至少不会给自己留下威胁――这种期待归根结底,还是基于雷蒙洛特内心深处对抗普洛斯的潜意识,而不仅仅是针对伊休利特本身。 普洛斯那冷漠的表现则令拉米亚对这种权力斗争的冷酷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对于普洛斯而言,伊休利特虽然是一枚针对内斯特而布的棋子,但他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侍卫身份,最多意味着一点小小的失利罢了,毕竟,这只是一枚弃子。恐怕在权势的沙场之上,除了普洛斯自己,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弃子。但最根本的一点,作为普洛斯最终敌人的,如果不是继承顺位在他之上的雷蒙洛特,又会是谁呢? 也许这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永远也无法做到像内斯特和斯金那样和睦相处吧…… 想到这里,拉米亚忽然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让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就此脱口而出: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拉米亚无暇去关心这首诗被芯片翻译之后是否还能让这里的人正确理解,她此时还有一件正事要做。然而当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伊休利特身上时,却意外地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迷茫和……一份感悟。 困兽犹斗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已悄然从伊休利特身上褪去,只见他放下手中的刀鞘,接着又解下了腰间的另一副,一并放在脚下,这才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我输了。” 伊休利特没有再说什么,向米奈希尔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向大宫殿的出口走去,很快便被宾客们的重重人影挡在了拉米亚的视线之外。 这……这家伙……就这么跑了? 拉米亚不由呆呆地看着那背影隐去的方向,好一会才从错失良机的状况中回过神来,但随即全身泛起的一阵脱力感也令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多少继续僵持下去的资本。 周围响起了一些稀疏的掌声,忽然间便在规模上扩大了数倍,持续了好一会之后才渐渐平息下去。虽然一开始不太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不约而同地为自己鼓掌,但在拉米亚看到雷蒙洛特和普洛斯在互相对望的一眼中都显得欲言又止时,她便立即意识到――这些人可能听懂她的诗句了。 看到一名侍卫向自己走来,拉米亚伸手将刀柄倒着递了出去,这才注意到手臂已经又酸又麻,几乎没有了知觉。 学着伊休利特刚才的样子,向米奈希尔鞠了一躬,拉米亚便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向了蕾萨比安,伏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我想回去……我要休息一下。” 强烈的疲惫感令拉米亚觉得,自己很可能随时都会昏倒,不过没有上次那样的强烈饥饿感,也许是没有消耗太多体力吧…… 不过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拉米亚并不想勉强自己过多地思考,她目前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到让自己不要昏过去…… 不过当她从一阵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时,不由无奈地认识到,自己的努力看来是白费了。 寂静的房间,松软的床铺。嗯……这好像是蕾萨比安的床。那么她人呢? 借着清亮的月光,拉米亚左右转了转脑袋,但并没有看到蕾萨比安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景象引起她注意的只有一扇敞开的窗户,以及正坐在窗棂上的一个身影――正是这扇窗户让月光洒落在了床前。 “蕾萨比安?”拉米亚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道,在她的印象中,蕾萨比安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也许是窗外月光较亮的缘故,她看不清这个背光的人是谁。 “你终于醒了。”那个身影轻盈地从窗棂上跳到了窗前的地板上,细长的影子顿时投到了拉米亚的身上,一串令她震惊的数据与开口说话的声音同时出现,“傻笑的阿妮莎。” ! 第八十二章 傻笑的阿妮莎 “你……想干什么?”拉米亚有些吃力地用双臂将上半身稍稍支起,不无紧张地盯着眼前这个正向她走来的身影,目光牢牢锁定着他正伸向腰间双刀的左手。尽管因为背光而看不清五官、尽管说话的声调也与晚宴时略有差异,但在芯片的帮助下,拉米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伊休利特。要是说她不会害怕,那绝对是假话,晚宴时她利刃在手都没能给伊休利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何况现在这种手无寸铁的情况。 令拉米亚稍稍松了口气的是,伊休利特并没有拔刀,而是将悬在腰间的两把刀鞘一并解下,随手抛在一旁。 “我在等你醒过来啊。”伊休利特的语气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蕾萨比安的府邸吗?你怎么会在这?有什么目的?”虽然伊休利特看起来并没有马上要动手的意思,但拉米亚仍然不敢有半点松懈。但她也不敢大声呼唤卫兵,因为她很清楚,卫兵就是再快也快不过人在这里的伊休利特。从她现在仍然活着这一点看,伊休利特应该不会马上想要她的命,但如果自己采取贸然举动的话,那就说不定他会不会还放任她活着了。目前最稳妥的做法,应当是搞清楚这家伙的目的,并与之交涉。 “跟踪、翻墙、爬窗。”伊休利特已经来到了拉米亚的床前,一边简短地回答着,一边将双手伸到背后,去解皮甲的扣子,“你觉得被你当众认出来之后,我还能在外面一个人活多久?所以我来找个过夜的地方……” 什么!过夜!? 这家伙脑子没毛病吧?还是在开玩笑? 不……不像是开玩笑…… 正当伊休利特解下上半身的皮甲,在拉米亚身旁坐下来时,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继而咬牙切齿地猛然双手向他推去。 也许是没有料到拉米亚会有这样的反应,被她狠狠地推在胸前,伊休利特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就头下脚上地摔下床去,尽管伸手撑着地板缓冲了一下,但模样仍然免不了有些狼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等他重新站起身来时,顿时显出了一脸怒色,但却没有向那位罪魁祸首发作,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去拿自己刚刚脱下的皮甲。 拉米亚却在成功将伊休利特推下床去之后一脸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发现伊休利特转身欲走时,却鬼使神差地冲下床去,不由分说地双手抱住他腰间,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让右手伸进了他两腿之间。 上……上面是软的…… 下……下面没有…… .拉米亚的表情顿时变得哭笑不得,只是仍然紧紧地抱着伊休利特,身体不知不觉地跪坐在地板上,却全然不知地开始满脑子胡思乱想起来。 女的…… 女的。 女的! 我的天啊,原来花木兰的故事真不是绝属虚构的。 但是竟然没有人能认出来吗? 不,不会,我之前就一直觉得这家伙长的别扭,有点不男不女。 呃……但是看到那种数值之后,我也认定她是男的了。 恐怕别人也是这样吧……尤其看过今晚的比试,恐怕没有谁会认为,一个女人能够击败内斯特吧…… “你到底是要赶我走?还是要我留下来?”伊休利特不由皱着眉低下头去,冷冷地向一言不发只抱着自己的拉米亚问道。 “你……”拉米亚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没有拒绝伊休利特,“……留下来吧。” “那可以放开我吗?” 伊休利特的语气仍然很冷淡,但拉米亚却感觉到她似乎轻松了一些。 拉米亚这才将手从伊休利特的腰间松开,站起身的同时抬头向她脸上看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果然没有胡子,看来那是粘上去的假货了。 伊休利特也看了拉米亚一眼,发现除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又向着那张大床走去,在床边坐下来解开了腰带。但在她将靴子脱掉前,却先从右靴筒里抽出了一把匕首,连着鞘子抛在拉米亚的床位上:“这个给你了,爱干什么随便你。” 伊休利特说完这句话,才将裤子也一并脱下,随手抛在床尾的地板上,接着从胸前解下了层层缠绕的一大片长布条,也抛在地下,这才钻进松软的被子里,背对着拉米亚侧躺下。 拉米亚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伊休利特,直到她已经背对着自己躺下,才回过神来,向床走去。 拉米亚没有像伊休利特那样脱衣服,实际上她身上已经被换了一套睡裙,但她也没有直接钻进被子里去,而是拿起伊休利特抛在床上的那柄匕首端详了一下,直到感觉到一阵夜晚的冷风拂过身畔,这才三两步走向窗户将它关上,接着在一片漆黑中摸上床去。 拉米亚想了想,还是将匕首塞进了自己的枕头下,她并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睡在伊休利特身边会不需要这玩意。 也许是伊休利特的真实性别给她带来的刺激太大了一点,拉米亚时不时便转过头去瞟上一眼,始终无法入眠。等到她感觉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清晰地辨认伊休利特的身形时,这才注意到伊休利特已经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这样就睡着了?一点也不担心被我暗算?还是已经走投无路,所以觉得无所谓了? 她叫我的那个名字“阿妮莎”,看起来应该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恐怕是姐妹吧,难怪她不担心会被我暗算。不对……如果真的是感情很深的姐妹,她晚宴时又怎么会毫不在乎地想要我的命?还是说……她很冷血? 想到这里,拉米亚不由打了个寒噤,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伊休利特前些日子当街杀人的情景,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枕下。她的手在枕下停留了好一会,但终究没有把匕首拔出来。 她确实很冷血……不,也许不是。拉米亚斯一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但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他冷血?就因为他帮过我吗? 那我现在为什么不想承认她冷血?难道因为……她长得像我? 拉米亚轻轻地把手从枕下抽出,伸向伊休利特,小心翼翼地把她轻轻扳转过来,让她平躺着,将脸朝向自己这边。 恐怕是吧…… 拉米亚忽然在心里自嘲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拂开伊休利特额前垂下的几缕头发,凑近仔细地端详起这张脸。尽管现在没有镜子,但她仍然可以看得出来,伊休利特的脸与她并没有太大差别,在这安然沉睡之中,显得分外地安详宁谧。 不,不对。之前认为她是男人的时候,我确实是恨不得杀了她的。那么现在,我…… 拉米亚神色复杂地看了那张面庞好一会,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出食指,在伊休利特的嘴唇上轻轻摩挲起来。感觉到一阵阵温热的鼻息从自己手指上拂过,拉米亚不知不觉地渐渐凑近了那张面庞。在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促使下,拉米亚忽然微微颤抖着收回了手指,接着,仿佛不受控制地将脸凑上前去,伸出舌头舔舐起了那对令她感到有些头脑发热的薄薄嘴唇。 也许是突然间良心发现,也许只是一时的冲动已经褪去,拉米亚又颤抖着转回身来,背对着伊休利特稍稍蜷起身子。 我是个变态……竟然会对同性产生**…… 不,不对……我曾经也算是她的异性。但是……为什么以前在那种身份下,却从来一次都没有产生过这种冲动?难道是荷尔蒙影响思维的缘故? 那更说不通了,难道以前会影响,现在就不影响了?而且荷尔蒙只能影响思维,却不能决定思维,否则世上就不会有同性恋了…… 呃,好像想太远了,现在可不是研究生理学的时候。 还是说,因为她长得太像我了,而我是对自己产生的**? 噢,我的天,这么一说更显得我是变态了…… 等等!她把我认成一个叫“阿妮莎”的人,而这个阿妮莎又很有可能是她的血亲。那么如果她知道我刚刚做的事情…… 这……这这……这会被认为是乱―****吧…… 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又哆嗦了一下。 不……不算,只是亲了一下……呃,也许该算舔了一会…… 还好,她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拉米亚回过头,偷偷地瞥了伊休利特一眼,确认她仍然处于熟睡之中以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蜷缩的状态中重新舒展开身体。 当拉米亚不自觉地又向伊休利特挪近一点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大腿碰到了她的手指。 拉米亚轻轻地弯下身去,伸手捉住那只手腕,又小心翼翼地缓缓将它拉到自己胸前。这条手臂虽然在熟睡中放松了,但仍然可以摸得出结实的肌肉,皮肤算不上非常光滑,但却令拉米亚心中又隐隐升起了一阵颤动;手背的皮肤和手臂上差不多,但手掌上却有一些硬茧,不过同仆人不同,这些茧并不是因为劳作留下,而是在长年累月中被刀剑的握柄磨砺而成。 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将这只手掌搂在自己胸前,拉米亚又不由自主地将“魔掌”继续向伊休利特伸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没想到长大了,你的兴趣还是这么古怪。”伊休利特的声音不大,但却足足把拉米亚吓了个半死,“所以我才一直那么讨厌你……” ! 第八十三章 低语呢喃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伸出手去,触手可及之处却是一片冰凉坚硬的石壁。 我没有在意冰冷的触感,只是屏息凑上前去,让耳朵紧贴在石壁之上,努力捕捉着石壁之外因为含糊不清而显得断断续续的人声。 “……大小姐在哪里?” “……好吧,你这忠心的奴才,让我看看需要折断你几根手指……” “……那么你呢,小女孩,你难道也想像她那样?” 似乎是不忍再听下去,我忽然颤抖着离开了那片石壁,甚至刻意地想要退避开去,直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让后背顶上另一片通体冰凉的石壁。 全身无力地滑坐在地,我下意识地曲起双腿,将脸颊贴上大腿。即使此时感受着来自腿部的体温,我却仍然打了一会寒颤,继而又抬手捂起耳朵,强迫自己不要去听那隐隐约约的阵阵惨叫。 时间仿佛飞速地流逝着,以至于我并不能清楚地分辨出,石壁之外究竟在何时归于寂静,只知道蜷缩着身体,在心力交瘁中一直无助地压抑着越发不受控制的心跳。 然而最终,也只能是突然从喉咙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撕碎了这片刻难得的寂静…… “哈……哈……”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拉米亚惊魂不定地喘息着,目光却四下搜索着,仿佛要找寻什么。 一双手臂忽然从背后伸出,将她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做恶梦了?” “嗯。”拉米亚点了点头,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同时头也不回地问出一个问题,“你当时,躲在密室里吧。” 拉米亚可以确信一点,梦与任何一种意识一样,是由大脑皮层产生的刺激信号,因此梦境不可能脱离大脑中的知识而存在,其必然会与现实世界有所联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刚刚那令她几乎产生了窒息感的梦境,却全然与她无关,那么就只有一种至少能算合理的解释:这个梦中所涉及的事件、场景、人物,都是通过某种渠道进入她的意识里的,而这种进入的渠道……这直接令她想起了最近越来越强的“**”能力――完全不受她主观意志影响,不知不觉地获悉别人记忆的能力。 果然,轻轻搂着她的双臂颤了一下。 “当时……果然……你逃脱了……”伊休利特显得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着,忽然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当时没有试图找过你。” 听到伊休利特最后那句话,拉米亚不由叹了口气:“你真的不在乎,阿妮莎是否还活着吗?” “我没有想过你也能活下来。”伊休利特也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当时甚至一直在担心,他们找到你之后,你会不会说出这间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密室。” “你讨厌阿妮莎?”拉米亚又追问道。 “算是吧。”伊休利特没有表示否认,但语气也隐约有些勉强。 “因为阿妮莎……呃,我是说,因为我以前也那样摸你吗?”拉米亚总算及时醒悟过来,她此时在伊休利特的眼中便是阿妮莎。 “嗯。” 发现伊休利特收回了双手,贴在她后背上的两处软物也一并离开,拉米亚这才有些悻悻地回过头去:“那你会留下来吗?” “以前恐怕没有人会把伊休利特?阿格列与伊休利特?卡托纳联系到一起,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伊休利特淡然地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拉米亚的问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为什么你不用个假名?” 老实说,拉米亚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伊休利特有一种她在其他女性身上从未感受到的吸引力,但具体是什么,却又一时说不上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她的意愿里,她希望伊休利特能够留下。不过有了昨晚的“犯罪未遂”,此时她可不敢草率坦白自己的心思。 “最初恐怕是一时任性吧,但后来发现,没有人会注意叫这名字的男孩,我便也无所谓了。” “可是你……不觉得你很难被认为是男人吗?我是指单单从外表上看。” “阿妮莎。”伊休利特伸手拉住了拉米亚的双手,将它们握在掌中,“在昨晚认出你之前,我从来就不相信年仅十岁的女孩能在那种条件下独自存活下来。当然我也不例外。” “我……不太明白。”拉米亚摇了摇头,在她看来,伊休利特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拥有不凡的身手。 “没有钱、没有食物、没有人可以投奔,而且还在被人暗中追缉……”伊休利特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即使是现在回想那时的处境,我仍然为自己感到绝望。为了不被人抓到,我割短了头发,换上仆人的服装,还要借助荒山野岭才逃离了生活十年的家园。当时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盲目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几天后,我到了安蒂凡,然后就被人抓住……” “你被抓住了?”拉米亚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声的惊叹。 “还好,只是几个流氓。”伊休利特笑了笑,似乎是想表示这没什么,“是一条阴暗的小巷。虽然我当时看着就像一个穷人家的男孩,但是……其中一个头目注意到了我的脸,他把我按倒,然后直接脱掉了我的裤子……” “脱……脱掉你的裤子!”拉米亚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伊休利特两腿间的位置看去。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在说起这种事情时,伊休利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能想到吗?那么魁梧的人,他……他……”伊休利特似乎也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脸上略显羞涩地说了出来,“他竟然是个同性恋。他原以为我是个长相不错的男孩,可是当他……我趁他发愣的瞬间,往他那里踢了一脚,然后拉起裤子就跑。噢,我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做那种事。” “我……我也没有想到。”拉米亚没有想到的事却和伊休利特不同,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能从伊休利特的冰山脸上看到少许羞涩,“那么你逃掉了?” “不。”伊休利特摇了摇头,“对于安蒂凡的大街小巷,那那流氓显然比我熟悉得多。不过,在我又被他们截住的时候,有一个过路人站了出来。” “让我猜猜,是那个‘过路人’救了你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伊休利特不置可否地接着述说她的故事,“他说我的身手很敏捷,所以想从那些流氓手中买下我。” “那些流氓同意了?”拉米亚不由小小感叹了一下伊休利特的运气,半路遇到高人搭救这分明才是正宗的主角光环嘛。 “他们没有同意,所以帮他省了一笔钱。”伊休利特耸了耸肩。 “呃……我想我明白了。”拉米亚点了点头,“他杀了他们,然后收养了你?” “你只说对了一半。”伊休利特又满怀感慨地叹了口气,“当时看到他轻描淡写地解决掉那几个流氓,我便被他的身手吸引了,所以当他要带我走时,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安蒂凡乌鸦’。” “那是什么?”拉米亚不由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安蒂凡的帮会‘乌鸦’的成员,他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收养我,而是开始训练我,即使是……”伊休利特忽然又顿了顿,“……即使是发现了我的性别之后,他也仍然一如既往地训练我。” “这就是你现在这么强的原因?” “算是吧。他给了我一条道路,而我走出了十倍的路途――因为仇恨。”伊休利特忽然间神色一黯,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可笑的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却好几次想要告诉他我勤于练习的原因。” “那么你告诉他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隐隐觉得,事情并不会太顺利。 “没有。没来得及。”伊休利特苦笑了一下,“他死了,一次外出以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帮会让我接替了他的位置,让我也成为了‘乌鸦’正式的一员,接替他继续为帮会卖命。而再过了几年,‘一闪’这个名号就有不少人知道了。” “那你来这里的原因是……” “你觉得,凭一个帮会的力量能够对抗一群掌权的领主吗?”伊休利特仍然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拉米亚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所以?” “所以现在想要我命的人又多了不少。”伊休利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么你呢,阿妮莎,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当上了兰蒂斯的伯爵?” “我……”拉米亚却不由卡壳了,停顿了好一会,这才喃喃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 第八十四章 房奴 “我只记得自己被人弄晕了,醒来时就到了……到了……回音山谷的一间营帐里。”拉米亚终究没有直说自己到了谁的营帐,当然更没有说明她当时的“着装情况”,同时,她也想不出比“失忆”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经历。 伊休利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表情看不出是否掺有怀疑的成分。 拉米亚当然也不指望伊休利特能够立即完全相信她的“失忆”,她接着挑出一些重点叙述了自己“失忆”后这几个月的经历――当然,她可不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伊休利特她死而复生的原因、以及在自卫能力方面的发现。 有一点令拉米亚感到了少许欣慰:尽管昨天晚宴时还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关系,但在伊休利特的心中,她这个“阿妮莎”毕竟还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在听到她被诺萨拉伯爵刺死时,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伊休利特的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捏紧了一下――虽然伊休利特的手和她相比绝对可以称得上粗糙,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从这一双握着她的“粗糙”的手上,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那么,从前的事,你大多不记得了吗?”在拉米亚“陈述事实”结束之后好一会,伊休利特才在一阵沉默后幽幽地说道,“可是,你还认得我啊。” “那是因为……”拉米亚差点就直接让“你很特别”这句话脱口而出,所幸突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准备继续做出的说谎行为。 “伯爵大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沉稳的男中音。 “我在穿衣服。”也许是下意识地发现了有些不对劲,拉米亚连忙提高了音量回应上一句,同时迅速地伸手到枕下拿出那把匕首。按理说,来她这样一位女客的房门外询问的,应该要是侍女才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要说这里是一位公主的府邸,即使是在斯金家里,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男性仆人来叫门的情况。而在发现拉米亚摸出匕首的同时,伊休利特也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一把抄起了自己昨晚抛在地上的双刀。 那个男中音没有再响起,在“吱呀”声中悄然开启的房门中也只走进来两名侍女,但她们乍一见到拉米亚和伊休利特双双持械在手的样子,立即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正当拉米亚有些纳闷那个男中音哪去了的时候,一个还算灵活的身影便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从尚未出鞘的佩刀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恐怕是临时意外才连忙闯进房间里来。 瓦尔?弗斯利,武勇816。 既然已经让精神上的疲倦恢复过来,拉米亚几乎想也不想便一闪身挡在了伊休利特身前,向着瓦尔拔出了匕首。其实,这一保护行为的缘由并不是她担心伊休利特会被相差甚远的对手所伤,而是另有一个在她看来非常重要的原因――在她身上至少还有一件完整的睡裙,而伊休利特……那是光溜溜的。 虽然伊休利特自己并不在意――也许在她看来只要不留下活口便无所谓――但她不在意可不代表拉米亚不在意。 而拉米亚的这一举动,至少立即让瓦尔意识到了她身后的那个女人是她此时正准备保护的对象。 瓦尔有些出乎拉米亚预料地迅速把头低下,没有再继续看向她这里,拔到一半的佩刀也重新插回鞘里:“伯爵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两名侍女则在初时的慌乱之后,也忙不迭地一并低下头去,仍然显得有些惶恐。 “你们这又是做什么?”虽然他们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有敌意,但拉米亚只是收起了匕首,仍然没有从伊休利特身前让开。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昨晚是一个人就寝的。”瓦尔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接着问了一个令他感到不解的问题。 “那么你记错了。”拉米亚的语气中显出了不耐烦的成分,她可不想让伊休利特在瓦尔的注视下穿衣服,“出去!” “……是,大人。”瓦尔看起来很无奈地应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请您抓紧时间,大人,陛下今天要召见你。”说完这些,他便低着头退出了房门,只留下那两名仍然不知所措的侍女。 “你们也出去。等等……”拉米亚刚刚对她们下达逐客令,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将她们叫住,“还是回来吧。你们来帮她换身衣服,记住:要――穿――长――裙――” 恐怕因为伊休利特原本便是女性,她对于裙子倒是没有偏见,虽然对这身活动不如皮甲方便的行头撇了撇嘴,她还是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稍微有些短的长裙、以及一件有着毛茸茸领子的披肩――这件原本为蕾萨比安准备的拖地长裙,此时穿在伊休利特身上并不是非常合身,裙角也一改曾经客串拖把的命运,只是时有时无地拂上地面,不过显得身材非常修长,总体的感觉仍然很好。 对于伊休利特的身高,拉米亚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过她那差不多一米八的高度,也只是让拉米亚觉得高挑,并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尤其是在拉米亚“彻底”地看过她的身材之后。 如果她生在我原来的那种社会里的话,十有**会成为名模吧…… “你为什么不穿裙子?”伊休利特的问话顿时打断了拉米亚的遐想。此时已经穿戴得体的她正在打量着拉米亚自行穿上的昨晚那套近卫军制服,同时拿起她的那对双刀想了想,又将它们放回床上。 “那样不是太单调了吗?”拉米亚微笑着挑了挑眉毛,目光从伊休利特身上移向了那两名侍女,“刚才那个侍卫是什么人?” “瓦尔?弗斯利男爵。”其中一名侍女连忙答道,“是这里的总管。” 总管啊……还好这里没有c国古时候那种太监体制。 拉米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在心底为瓦尔没有被“净身”掉而稍稍感慨了一下。而当她携着伊休利特迈出房门的时候,则立即改变了这感慨的方向,将之转变为了遗憾。 “你一直在这?”拉米亚不由瞪着眼睛看向了显然一直等在门外的瓦尔,似乎不太高兴。 “陛下要召见您。”瓦尔则是一脸无奈地再次重申了一遍这件在他看来至关重要的事情。 拉米亚的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她刚才确实没有听进这么一件“重要”的事,不过这显然不如她此时才突然感觉到的肚子问题重要:“我想先吃饭……” 伊休利特的冰山脸上看不出她此时认为哪件事更重要,但单从她没有做声这一点来看,恐怕她也将肚子问题摆在了更重要的位置上。 瓦尔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吩咐那两名侍女去安排午膳。 “我并不是针对你,瓦尔。”看到瓦尔“任劳任怨”的表现,拉米亚心中反倒稍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我的态度……可能不太好。但是你知道,刚才你不应该擅自闯进我的房间里来。如果是蕾萨比安也在的话,你岂不是……嗯?对了,蕾萨比安呢?” “殿下去比尤蒂?格雷巴斯特小姐府上暂住一段时间。”瓦尔仍然心平气和地应道,“依照殿下的吩咐,她走之后,这间府邸便属您所有。” 去比尤蒂那暂住?原来是用这个借口提前出发啊……这不是金蝉脱壳吗?但愿她能够平安抵达伊佩利亚吧,阿尔美德看起来还是个过得去的人。不过她走之后,这么大的府邸就交给…… 拉米亚猛然一愣,忽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瓦尔:“你说,她把这府邸交给……交给谁?” “您。” “那……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了拉米亚的脑海,令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追问道。 “别的什么?”瓦尔顿时有些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呃……这座府邸一年的开销,大约是多少?”拉米亚连忙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大约在一百三十金。” 一百……三十金…… 拉米亚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连忙又问:“管领一年的薪俸是多少?” “这个……”瓦尔似乎也有些吃不准,“应该有三十金吧。” 三……十……金…… 相差一百金左右……这不是逼着我去贪污受贿吗?还是搜刮民脂民膏? 艾斯塔克之前给我的奖赏,也只不过是一个金环啊!就算这次回去还有奖赏,他能一口气再赏我九十九个不成?就算今年真的赏了,明年又怎么办? 再说了,难道我不用吃饭不用穿衣服不用任何开销的吗?这一年的资金缺口岂止是一百金? 这房子能卖吗? 一个转让房地产的念头刚刚在拉米亚的心中萌芽,便立即遭到了她的狠心铲除。 卖掉公主赠与的府邸?如果真的敢卖了这房子,估计我这伯爵也就直接做到头了。 蕾萨比安……你这不是让我做房奴吗…… ! 第八十五章 三枝箭 拉米亚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国之君,米奈希尔的住处算不上奢华,除了占地宽广一点之外,与她之前住过的几个豪门家庭并没有太多不同。而且像艾斯塔克和伐洛文斯家的府邸一样,米奈希尔的王宫里也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不过对于拉米亚来说,这个练武场一点也不可爱,远远也无法与摆放着松软沙发的客厅相提并论。 虽然米奈希尔是要召见她,但考虑到她昨晚的疲劳,并没有指明时间,因此当她在午餐之后慢悠悠地让瓦尔安排了马车来到这里后,便被“顺便”传召到了这里――米奈希尔才刚刚开始练箭。 原本伊休利特并不打算跟来,但拉米亚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还是打定了主意将她带上,原因也很简单:如果不主动让国王明白她们的关系,而等着他事后发觉的话,昨天晚宴间的那场比武便难免会被猜想成一局串通好的表演。为了能让伊休利特能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身边,让人知道――至少要让国王知道――她们昨晚才“姐妹相认”确实是非常必要的。 不过拉米亚没有想到的是,次日便急匆匆传召自己的米奈希尔,此时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射着靶子,而把她们晾在一边。对此拉米亚确实颇有腹诽,但她总不可能像对待拉米亚斯一样,随性地打断这位国君的雅兴,便只好和伊休利特一道在旁边看着。 在弓箭这种武器方面,拉米亚摸过的那种女式狩猎短弓与米奈希尔此时的战斗长弓相比,简直就是侏儒与巨人之间的差别。她的短弓只能射射兔子,而这张一人高的长弓只要使用者臂力足够,甚至能够射穿较薄的金属铠甲。对于这样一件自己这辈子没指望用上的武器,拉米亚自然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能一脸无奈地拉着伊休利特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发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伊休利特倒是看不出分毫的焦躁,一直平静地看米奈希尔射箭,只不过从她的表情上,也同样看不出几分欣赏的意思。 “老了。”米奈希尔终于在一声叹息之后松开了他的长弓,将它的下端刺入土中立着,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这对“姐妹”。他并没有露出离开这里的意思,甚至连腰间的箭壶都没有解下,还挥了挥手示意附近的侍卫都退开一些。 拉米亚也立即回过神来,礼节性地鼓了鼓掌,这才注意瞄了一眼米奈希尔的靶子――目测距离有七八十米,虽然射中靶心的箭矢并不多,但也都较为临近,更没有脱靶的迹象,总得来说还算不错吧。 米奈希尔打量了一会拉米亚,目光又在伊休利特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的衣装该对调一下。” 这句不知是不是调侃的话让拉米亚不由感到了少许尴尬,她同时也意识到,米奈希尔已经发现这是昨晚的伊休利特了。不过米奈希尔这个样子,倒不太像昨晚那个令她觉得危险的国君,仿佛只是一个闲暇之余的长者。 “你们的箭术如何?”米奈希尔看起来没有深究伊休利特的意思,随意地抬手比了比立在那里的长弓。 “我不会。”拉米亚老实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我力气不够。”伊休利特则更为干脆地给出了原因。 “是吗。”米奈希尔表情轻松地微微一笑,“我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女人,使刀用剑的本事比很多男人都更加出色。” 面对这一称赞,伊休利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拉米亚则是耸了耸肩,带着几分无奈开口问道:“您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今天会在一起吗?”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以后准备用哪个名字?拉米亚?拉布雷斯,还是阿妮莎?阿格列?” 面对米奈希尔这一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拉米亚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了看伊休利特,却意外地发现她的表情好像有了一丝不易捉摸的细微变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阿妮莎这个名字,应该与伊休利特的渊源更深吧?但是,她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欢阿妮莎这个人……之前还管我叫“傻笑的阿妮莎”来着。而且改名字很不习惯啊……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现在这名字,如果再换成“阿妮莎”的话,岂不是又要花一段时间去适应?再说了,我只是被伊休利特认成阿妮莎,万一阿妮莎本人仍然在世,以后突然现身了,我也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失忆上……对,这样至少不会被当成冒名顶替,而是被人认错。 想到这里,拉米亚打定了主意:“我还是叫拉米亚?拉布雷斯吧。关于‘阿妮莎’这个名字,我确实没有什么记忆。” “哦?”米奈希尔的语气稍稍显出了一点意外,但对于拉米亚的“失忆”倒是没有再加追问,“那么这就算是你分家所得的姓名了。” “分家?”拉米亚不由愣了愣,但马上想起了拉米亚斯曾经告诉过她的这一习俗,又下意识地向伊休利特看去。 “之前艾斯塔克向我说过你的情况,”米奈希尔话锋一转,立即又让拉米亚把注意力转了回来,“但在他的描述里,你却是来自伊佩利亚。你可以告诉我吗,是你让他如此认为,还是他自己如此认为?” “是……”拉米亚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可不敢轻易答复这道二选一的问题,思索了一小会,才另辟蹊径地给出了答案,“这都是一系列的误会造成的。” 米奈希尔又笑了笑,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语气仍然像闲谈一样轻松随意:“说起来,在分家这件事上,伊佩利亚人分家以后,仍然沿用以往的姓氏。这一点倒是有点像那里的气候,与南方大不相同。” 拉米亚讪讪地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接口。这位国君看起来就像特意找她来闲聊一样,但却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里都还暗藏玄机。 “虽然伊佩利亚人自认为这种分家方式不会显得兄弟不睦,但充满讽刺意味的是,那片土地上的连年战乱一直以来都是在王宫贵胄的兄弟之间引发。”说到这里米奈希尔轻声冷笑了一下,语气又变得有些感慨,“你昨晚说的那番话,让我想了很多啊。” “那……那番话……其实……”拉米亚这才意识到,米奈希尔也是在亲兄弟之间有“故事”的人,但她又不能直说她的“七步诗”是念给雷蒙洛特和普洛斯听的,顿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伊休利特则转过头看了拉米亚一眼,目光这中难得地泛起一丝温情。 “我有三个儿子,他们最终会有两个要改掉姓氏。你觉得,他们之中有谁会像你一样自愿选择分家?” 这个问题一从米奈希尔口中出来,拉米亚心里不由又咯噔了一下。 这是在考虑立储吗?立储应该也不会向我征询意见吧…… 那么是在试探我对三个王子的态度?不会吧?我这不是摆明了是艾斯塔克的人吗?呃……这个说法好像有歧义…… 还是说……仅仅是对“煮豆燃豆萁”的感慨? 拉米亚忽然一眼瞥见了米奈希尔腰间的箭壶,顿时眼前一亮:“您能给我一枝箭吗?” 虽然不知道拉米亚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索要箭矢,米奈希尔只是略为想想,便从箭壶出抽出了一枝箭矢递到她的手中。 拉米亚打量了一下这枝箭矢,又轻轻地用双手拗了拗。箭矢与她的食指差不多粗细,硬度和韧性感觉与竹子很接近,顶端是打磨锋利的金属箭头,尾端则不知是什么鸟类的羽毛。 “您能把它折断吗?”拉米亚将箭矢递回了米奈希尔手中。 米奈希尔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信手折断了这枝箭矢――这并不耗他多少力气。 “那如果是三枝箭呢?”拉米亚微笑着,又指了指米奈希尔腰间的箭壶。 米奈希尔愣了一愣,接着便若有所悟地微微一笑,伸手从箭壶里抽出了三枝箭矢。但他并没有再去折断它们,而是走到长弓之旁,同时将这三枝箭矢搭在了弦上。 看着米奈希尔将弓拉满、瞄准,继而听到预料中绷响的声音,接着展现在拉米亚眼前的便是米奈希尔今天的头一回脱靶――有两枝箭矢落到了地上,一枝只在靶子的边缘擦了一下,另一枝则根本没挨到它,唯一停留在箭靶上的那枝,也大大偏离了靶心的位置。 “如果只有一枝……”米奈希尔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箭矢,在又一声弓弦响动中却让它牢牢地扎在了靶心的位置上。 看着米奈希尔一脸笑容地重新将长弓插回地上,拉米亚的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同时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表面上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这一次,她没有再为米奈希尔的箭术鼓掌。 也许,他并不在乎,箭矢究竟是一枝还是三枝。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十六章 种族主义 一名突然呈来密报的近卫似乎带来了什么重要消息,以至于原本悠哉游哉的米奈希尔忽然就抽身离去,草草结束了对拉米亚的召见,甚至没有留她一起共进晚餐――尽管她本身也并不希望这样。虽然米奈希尔看过密报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但拉米亚可以确信一点:这份密报恐怕有些份量。不过对于密报的内容,既然国王没有让她知晓,她自然也不会去瞎操心,反正也乐得轻松,省得还要继续面对这位心思难测的君王――说真的,从米奈希尔这里,拉米亚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不过从王宫的大门里出来,天色离日落倒还是有一段时间的样子,拉米亚便也没有直接让车夫打道回府,一钻进车门就吩咐了一句“侨民区”。 听到这句话,刚刚提起裙角准备登车的伊休利特不由动作一滞,甫一上车便立即问道:“看起来,你还在意我那天杀人的事?” “有可能不在意吗?”拉米亚轻轻叹了口气,“你甚至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那么轻率地……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他们当时就准备逃跑,就在你替他们出头管闲事的时候。”伊休利特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毫无愧疚之意,“再说了,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他们那种行为,我可以理解。他们只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并不相信能从贵族那里得到公正的对待。”拉米亚微微皱了皱眉,“我也不是要把你怎么样,只是……” “只是什么?” “我希望你至少能够明白,自己做过的事究竟是对是错。” “在我刀下死过的人,可绝不仅有那一个。”伊休利特的语调显得更加冰冷了,“而且那只是个艾希勒人。” “艾希勒人又怎么了?难道在你眼中他们就不是人了?”说真的,面对伊休利特这含有歧视的态度,拉米亚的心中不由感到有些窝火了。 “别说的好像你真的非常了解那些游民似的。”不知是没有察觉到拉米亚语气中的火药味,还是根本不以为意,伊休利特仍然用那冰冷的语调给她顶了回来,“除了骗子、小偷、娼妓和抢劫犯,那些渣滓还能干点别的什么?” “你……”拉米亚确实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据她这几个月来的了解,艾希勒人的形象确实就如同伊休利特所描述的那样,就连各种故事和记载中都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个与之相关的正面角色。但这种现状,真的能够完全归罪于这个一生颠沛流离的民族吗?没有土地、没有稳定的工作、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份,一辈子过着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这便是艾希勒人一生的真实写照。作为生来便遭到歧视的最下等的贱民,除了偶尔能打点廉价的短工,艾希勒人几乎没有第二种正当的收入来源,可想而知,当被生活逼迫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时,他们要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而随之而来的恶名则令这个民族更加地受到孤立、排斥和敌视,越发地陷进恶性循环的泥潭中去。 而更加可悲的是,偏偏这个民族在面部轮廓上与其他人种迥然不同,体形也普遍偏向矮小,这使得任何一个艾希勒人都极难混迹到其他的民族中去,只能在自己的氏族之中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团结,以此挣扎求存。 想到这里,拉米亚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悲哀情绪。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文明社会的老实人,尽管仍然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黑暗与不公,但“人生而平等”这样的理想主义观念仍旧在她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尽管她很清楚,自己绝无可能在现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推动任何民主化的进程,但她至少不希望,自己身边所亲近的人会成为无端仇视他人的种族主义者。 “种族并不代表荣誉。”拉米亚表情严肃地搬出了山口山里的某npc名言,同时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伊休利特的手背,“而且我不希望,你的心灵完全被阴暗所占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伊休利特难得地皱了皱眉头,接着从拉米亚的手掌下抽出手来,不屑地转开头去看向车窗:“您的理由真可谓冠冕堂皇,伯爵大人。但是你要知道,狼与狗虽属同源,却没有人会把狼当成狗来豢养,也不会指望狼能变得像狗一样忠实可靠。” 拉米亚则有些郁闷地抽了抽嘴角,虽然她自认站在了道德与公义的制高点上,但却依旧不得不无奈地面对现实――她说不过伊休利特。而且,面对伊休利特这样的表现,除了在心中微微叹息之外,拉米亚却并没有产生针对她的厌恶。 人,果然还是有着最倾向于自己身边人的自私心理吗? 拉米亚无奈了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自认为没有本事轻易地扭转一个人在生活现实中形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毕竟,她可没有羊教授的电击醒脑疗法。 车厢里一时无话,然而很快,拉米亚便注意到了马车放慢了速度。接着,车厢前部的小窗便被拉开了少许,从小窗外传来了驭者的声音:“下雨了,大人。” 拉米亚拉开车窗的窗帘,瞥了一眼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马上便明白了驭者的想法――他想请她下令回府。虽然说最主要的理由是避免她淋雨,但相比之下,在雨中赶车的驭者显然逃不脱落汤鸡的命运。拉米亚完全不是那种不懂体恤下人的官僚,不过她的想法,或许应该说是尊重更恰当些。但不管怎么样,她很干脆地给出了驭者所希望的指示,马车也立时调了个头。 但尽管如此,在到达公主府――很快便要改为伯爵府――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大了不少,倒霉的驭者还是已经被淋得一身湿。 拉米亚才挽着伊休利特的手腕一前一后地走下马车,大门旁雨檐下的两名卫兵便立时小跑上前,拉起披风给她们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雨棚。拉米亚转过头向驭者略表歉意地笑了笑,也匆匆地挽着伊休利特快步向堂屋走去。伊休利特现在虽然还冷着脸,但从仍然和她挽在一起这一点来看,似乎对刚才车上的争执毫无芥蒂。 室外的气温感觉比中午低了不少,因此,当迈进大厅,听到一阵木柴燃烧的劈啪声时,拉米亚不由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至少有了一点冬天里烤火取暖的感觉。然而她很快便注意到,这可不仅仅是感觉而已。 一个熟悉的背影往壁炉中又投进了一块木柴,便转过身来看向了这里――当然,即使他不转过身来,拉米亚也能确切地认出他是斯金。 “我原本是准备明天再来找你。”斯金冲她们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现在来了。”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客气,但拉米亚的语气里倒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陛下没有留你们共进晚餐吗?”斯金仍然保持着微笑,同时抬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虽然不太明白斯金这的手势的用意,但拉米亚至少能够明白,这是让她上楼详谈的意思。而既然早就知道斯金才是这次上京的主角,拉米亚自然不会对他这段时间里约她密谈的邀请做出拒绝。只不过,这一次拉米亚拉上了伊休利特。 她没有直接开口询问,因为她很清楚,在没有走进房间掩上房门的时候,斯金是不会向她透露半点机密的。 随便在二楼挑了一间会客室,将仆人们打发出去,看到斯金仔细地锁上房门,拉米亚这才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你先前不是不方便进来这里吗?现在呢?不怕遇上蕾萨比安了?” “这个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斯金淡然地反问道。 他的这一反问,马上便令拉米亚意识到,他已经猜到蕾萨比安的离去了。 “你确定这样没有关系吗?”斯金又抬手比了比伊休利特,已经从容貌上猜出了这是谁,说实话他当然希望拉米亚能让伊休利特也回避一下。 “这是我的……”拉米亚一把拉住了闻言欲走的伊休利特,但却突然卡了壳,虽然已经知道阿妮莎与伊休利特是双胞胎姐妹,但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个她可心中没数。 “你姐姐,我知道。就如同我知道内斯特是谁一样。”斯金却替她给出了答案,但言下之意,要伊休利特回避的意思也更加明显。 拉米亚却固执地拉住了伊休利特,一把将她拖到了沙发上坐下,毫不退让地看着斯金。斯金这段时间里与她的密谈,基本上都少不了要旁敲侧击地推敲一下她的出身来历,而这种事情,自然由伊休利特来为她解围要方便得多,否则她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能否继续保持着不露马脚的状况――说真的,到现在为止她也不敢确定自己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伊休利特的想法却和拉米亚大不一样,她可没有想到拉米亚把自己留下纯粹是为了应付身世问题。斯金的样子一看便是有什么机密的大事,而拉米亚会坚持让她留下,这在她的眼中便自然而然被放大成了一种推心置腹的信任。 “好吧。”斯金无奈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己见,“你注意到了吗?今天在召见你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拉米亚不由有些疑惑地反问道。如果那样无聊地看人射箭也能算个事的话…… “一份密报。”伊休利特却替拉米亚给出了斯金想要的答复。 看得出来,斯金对伊休利特的“抢答”行为并不介意,只是眼中闪过了转瞬即逝的些微惊讶,看来他并没有想到,昨天还与拉米亚生死相搏的伊休利特甚至陪同了她的觐见。不过这瞬息之间的惊讶并不会对他的思绪有所妨碍:“也许殿下这一次,有些操之过急了……” ! 第八十七章 斯金的提议 “请你,让拉米亚斯入赘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啊?”拉米亚顿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可完全没有想到,斯金用一副严肃无比的神情说出来的,竟然会是这么一句话。伊休利特倒是一言不发地听着,看了看拉米亚,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殿下日前与派西菲克公爵的使者进行了接触。”斯金接着说道,“梅迪乌斯?洛克斯伯爵已经死于伤病。但是,失去了原定的继承人,一些稍稍能与其血脉挨得上边的家伙立即展开了对遗留领地的争夺……” “等等!你等会!”拉米亚一脸不悦地打断了斯金自顾自的解说,“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把拉米亚斯也和我扯到一起?”尽管拉米亚斯已经是她很熟悉的人,而且还算看得顺眼,但只要在脑海中假设一下,自己被他压在身下然后……一想到这里,拉米亚便连忙打住,同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啊,你先看看殿下的来函。”斯金耸了耸肩,掏出一卷皮纸递给了拉米亚,看到她将纸卷展开,这才又补充上了自己的见解,“洛克斯领内的骚乱想必令派西菲克公爵感到棘手,因此才开出了这样的条件,希望能与殿下议和。” 一、割让巴列尔峡谷东南四十里。 二、向兰蒂斯王称臣纳贡,但保持公爵封领。 三、以女儿与艾斯塔克和亲。 拉米亚快速地略过了一干词藻华丽的废话,只将这作为重点的三点条件一连看了两三遍,这才一脸疑惑地重新将纸卷卷起,交还给斯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拉米亚斯又有什么关系?” “作为殿下的未婚妻,梅尔丽莎?亚曼莫托小姐会由我护送前往伊斯塔加尔。” “他……他有未婚妻?”拉米亚不由感到嘴角有些抽搐,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以为艾斯塔克是孤家寡人一个,看他的样子也根本不像个恋爱中的人嘛。而且,这个姓氏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不久前才确定下来,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斯金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一来,那位公爵小姐就要安排给别人了。” “拉米亚斯?”尽管觉得不可思议,堂堂的公爵千金怎么会接受一个身为平民的夫婿,但拉米亚还是凭着直觉猜到了斯金想要说的是什么。 “她的名字叫……”斯金的表情忽然显得有些好笑,“拉米亚索拉?派西菲克。” 呃…… 是巧合吗? 拉米亚斯比我的名字多了一个字母,拉米亚索拉也是比他多一字母…… “该不会……”拉米亚忽然也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该不会,艾斯塔克想凭着他们名字相似这一点,硬把他们搓合到一起吧?” “我认为是这样。”斯金郑重地点了点头,“殿下对于拉米亚斯的器重,我想你能够看得出来,但拉米亚斯毕竟只是一介平民,无法委以重任。所以,殿下一直在找机会,找一个能够将他提擢为贵族的机会。” “那你凭什么认定,那位公爵小姐会接受这种安排?”拉米亚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以她对这些贵族的了解,这绝无可能。 “具体的安排,我并不清楚,但我宁可相信殿下有成功的把握。” “好吧,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要我和……”说到这里,拉米亚的嘴角不由又是一阵抽搐。 “公爵千金的身份再高贵,也只是一个无法得到信任的降爵之女罢了。”斯金的语调忽然显得有些冰冷,“假如殿下成功了,便可以给拉米亚斯安排一个不低的爵位,从此让他跻身贵族的阶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你有没有想过,站在拉米亚斯的角度,一旦米诺的局势有所变化,拉米亚斯究竟应该站在哪一方?是他的君主,还是妻子和岳父?退一步说,就算拉米亚斯对殿下的忠诚不会因为妻子而有所改变,那么他一旦有了孩子呢?再退一步,就算他仍然可以狠下心对自己孩子的母亲和外公下手,那么当他的孩子懂事以后呢?谁能够确保这个家族的子嗣中绝不会有人萌生异心?而且,如果到了拉米亚索拉必须被除掉的时候,那么她的孩子也就……”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拉米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已经再明白不过地听懂了斯金的意思。如果拉米亚斯真的与这位公爵千金结合的话,那么面对斯金刚才的种种假设,他会如何选择呢?而且对于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当屠刀必须指向自己的血亲骨肉时,身为人父的他,将会如何选择呢? 看到拉米亚似乎有所震动的样子,斯金不着痕迹地进一步展开了劝诱:“你,难道愿意看到那种情况吗?” “你的意思就是,”拉米亚仿佛忽然间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让拉米亚斯从我这里得到爵位,他就不会置身于两个势力的利益边缘?” “显而易见。”斯金又点了点头,“目前殿下对你的器重,并不比拉米亚斯逊色多少。”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充当一个政治工具,来对抗另一个无奈中选择的政治工具对吗?”拉米亚的语调陡然变得冰冷下来。 “我想,你的理解有些谬误。”斯金倒是露出了镇定的微笑,“不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 “让拉米亚斯入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艾斯塔克的意思?”似乎对他的微笑全无好感,拉米亚的脸色比起之前显得更差了一些。 斯金在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难得地眯了眯眼睛:“是我个人的见解。” “那么,伐洛文斯男爵阁下,恐怕你还没有支使一位伯爵的权力。”拉米亚冷冷地向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另外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和拉米亚斯,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罢了。” 虽然不太明白拉米亚斯是谁,与拉米亚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到拉米亚下达了逐客令,伊休利特这时也很干脆地甩出了一句**裸的威胁:“请吧,否则……我想你并没有令兄的身手。” 看到拉米亚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斯金不由愣了一愣,接着露出一丝苦笑,他还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如此强硬的态度。不过他还不至于完全无视伊休利特的威胁,只得在一声叹息之后向门走去,但在打开房门外去的时候,仍然回过头低声留下一句:“请你在冷静下来之后,好好考虑一下吧。” 考虑一下? 说实话,拉米亚可不止考虑了一下而已。从斯金离去时起直到晚餐之后,她几乎就没有露出过什么好脸色,甚至难得地没有找点额外活动的乐子,膳罢便直奔卧室而去,可以说满脑子都是关于这次政治婚姻的事。不过她可不是在考虑斯金的提议,而是在考虑拉米亚斯会如何选择。 接受这次婚姻,他将会成功地重返贵族阶层,从此成为艾斯塔克真正的左膀右臂;拒绝这次婚姻,那他就仍然还是那个不大不小的平民军官。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会选择接受还是拒绝呢?可是他好像很需要权力和地位…… 一阵较轻的水声突然引起了拉米亚的注意,令她从烦恼的思绪中稍稍回过神来,随即,她便注意到了伊休利特不在自己身边。不过,在那水声传来的方向,从那道屏风之后隐约冒出的少许热气,立即也让她明白了这位“姐姐”现在正在干嘛。 卧室里没有侍女,估计是全都被伊休利特遣开了――她似乎一点也不相信陌生人。又在一阵水声之中,拉米亚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蹑手蹑脚地向屏风后走去。 伊休利特果然是在洗澡,但却躺在宽大的浴盆中,仰着头靠在浴盆的边缘,偶尔才在身上擦上一擦。 “有事吗?”看到拉米亚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伊休利特仍然语调平静地发问。 “没……没事。”尽管伊休利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拉米亚却微微有些脸颊发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浴盆中的水面,但在阵阵薄纱般的白汽中,终究看不真切。 “问了你没有反应,所以我就先洗澡了。”伊休利特显然对拉米亚的目光会错了意,“说起来,好久没有这样泡浴盆了……你想要一起吗?” 拉米亚立即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便脱掉了身上的几层衣装,接着在感受到寒冷之前手脚麻利地钻进了浴盆,在伊休利特面前坐下。 浴盆里的水因为多进了一人而涨起不少,迫使伊休利特往后挪了挪,让脑袋枕得更高一些,以免被水面没过。 “我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伊休利特难得地发出了一声感慨。 对这句感慨,拉米亚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的目光比起之前更是死死地盯在了伊休利特身上,然而,这次在她的心里却没有之前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因为,在视线所及之处,她赫然看到了伊休利特身上隐隐约约的一道道疤痕…… ! 第八十八章 伤痕 就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魔咒一般,伊休利特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始终令拉米亚无法忘怀,即便是熄灯睡下之后,也还时不时地浮现到她的脑海中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拉米亚已经没有了初见之下那种狰狞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感伤。 可以说,每一道伤痕都记录着她成长道路上的一次磨练,由此看来,伊休利特现在能够如此强悍的代价显而易见。而考虑到女**美的天性,拉米亚不敢肯定,在她的心中是否得失均衡――至少从伊休利特一头保养得很好的头发来看,她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天性。而伊休利特此时正在做的事情,则令拉米亚更加肯定,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自身的伤痕毫不在意。 不知是什么时候,伊休利特已经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了拉米亚的睡衣中去,轻轻地在她的后背上小幅度地摩挲了一会,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然此时背对着伊休利特,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拉米亚仍然可以想象得出,她脸上或许会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拉米亚刚刚便睡得很浅,此时后背上的摩挲自然令她醒了过来,但不知为什么,她在明白了情况之后,并没有任何举动。或许是同情伊休利特的身世,或许是对伊休利特抱着一股特殊的好感,或许只是单纯地喜欢这种来自一位美人的摩挲,又或许三者皆有。不过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拉米亚对这种抚摸觉得挺享受倒是事实,在察觉之后仍然一声不响地躺着,天知道有没有在期待某些进一步的举动。 “睡着的人可不是你这样。”可惜的是,伊休利特却令拉米亚又失望了一次,而且这句悄然从耳旁传来的轻声细语难免令她感到有些尴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拉米亚有些讪讪地转过身来,但随即对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愣了半晌。尽管光线十分黯淡,只能看清面部的轮廓,她还是不免对那阵温热的气息感到了少许眩晕。 “你一点伤都没受过吗?”伊休利特正用一只手臂撑着上半身,让脑袋伸到拉米亚的上方,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她。 “你果然挺在意自己的伤痕……”拉米亚有些喃喃地说道,同时不自觉地伸出手去,穿过伊休利特的腋下,搂住了她的后背。 “这不由得我不奇怪。你的身体,与你的实力反差太大了。”伊休利特也早已抽回了手,试着撑了撑身子,但见拉米亚没有放手的意思,便也没有硬挣,也许自认在力量上不是她的对手。 “你身上的伤口,都是在战斗中留下的?”拉米亚问出了这个有些多余的问题,但却并不等待伊休利特的答复,便微微一笑,“你后悔吗?” “不。” “可是我觉得,你在心里并不认为这是值得的。”拉米亚这样说着,同时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伊休利特的后背。 “是吗?……你!”伊休利特仍然是以一贯的淡然语气开口,但在忽然被拉米亚一抱,紧贴到她身上之后,却不免显露出了一瞬间的惊疑。 “受伤的时候,不是觉得很痛的吗……但你却一次也不让自己流出泪来,甚至总强迫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是怕从此让自己变得软弱?还是担心被那个人嫌弃,不再教导一个无法忍耐痛苦的小女孩?”用脸颊与伊休利特贴着,拉米亚果然在自己说出这番话时察觉到了伊休利特在一瞬间的震颤。伊休利特的身体反应也让拉米亚更加确信了自己窥探人心的能力,但是对于这种能力,她依然所知有限――比如那个高深莫测的国王,她便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内心活动的迹象――但为什么偏偏对伊休利特,会有一种了如指掌的感觉呢? “你又知道什么?”伊休利特似乎立即平静下来,冷淡的语调随即在耳旁响起,“虽然你没有像我这样满身的伤痕,便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尊贵的地位,但却连往日的记忆都失去了。” “失去的仅仅是记忆吗……”拉米亚闻言倒是颇为感慨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即轻轻抚摸起伊休利特脑后的长发,“仇恨不该被当作止痛剂,复仇也不是你生命的全部意义。现在的你,对当年仇恨的认识也与儿时有所不同了吧,却始终不愿重新加以审视,甚至逼迫自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更不愿相信他人口中的‘事实’。这种心态,恐怕不像你想的那样,只是碍于当时发下的誓言而已吧?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呢……” 伊休利特浑身一颤,猛地挣起身来,用双手撑在拉米亚双肩的附近,一脸的难以置信。 “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真实的想法?”拉米亚向着她微微一笑,却不由笑得有几分黯然,伊休利特的内心让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感同身受,但却又不是她自己的记忆,仿佛只是一份随时可以查阅的案卷。 令拉米亚不免有几分心惊的是,伊休利特刚刚真的兴起了一丝杀她灭口的想法,但所幸这一最符合理智的想法立即便遭到了全盘否定――至于原因,似乎伊休利特自己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一点,这并不是在顾忌她的实力。 也许是这一认知令拉米亚意识到了自己并不会有性命危险,但也令她明白了现在可不是由她畅所欲言的时候,对于伊休利特会不会因为进一步的刺激而突然发难,她心里可真的没底。 注意到拉米亚不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伊休利特脸上的阴云变幻也渐渐平息,很快再度伏下身去,一言不发地背对拉米亚重新躺下。 拉米亚似乎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很不识趣地伸出手去,想要将伊休利特扳转过来。然而在伊休利特两次推开她的手臂之后,拉米亚不禁暗暗摇了摇头,只得自己凑上前去,紧贴着伊休利特的后背将她搂住。 伊休利特再度轻轻地挣了挣,但最终还是放任了拉米亚的亲密行为,只是不免口中冷冷地说道:“尽管变得伤痕累累,我却从未对自己的选择感到过后悔,因此,我也不需要任何安慰。” “我不是要安慰你呀……”拉米亚又将她稍稍搂紧了一些,闭上双眼幽幽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身边,并不是冰冷的世界……” “是吗?”除了那一贯的冷淡,伊休利特的语调中仿佛又多了一些新的元素,“我可是真的想过杀掉你哦。” “你不会的。”拉米亚的语气倒是显得十分肯定,“因为我是你的……” “妹妹?” “……救赎者吧。” …… 拉米亚并不知道自己最终是何时睡着的,但她可以确定一点,伊休利特睡着的时间肯定比她更晚――因为当她在窗帘缝隙中透入的少许晨曦里醒过来时,伊休利特仍然一脸安详地睡在她的身畔。拉米亚原本倒是想再静静地欣赏一下伊休利特的睡姿,但很可惜忽然响起的敲门声不留情面地吵醒了她的欣赏对象。 拉米亚未免有些窝火地应了一声,不大情愿地从热被窝里出来,重新穿上昨晚脱下的军官制服,又等伊休利特也整理好着装,这才一脸不高兴地走向了再度被敲响的房门。 一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瓦尔那一张严肃的面孔,这不免令拉米亚的嘴角好一阵抽搐,她原本还以为,会这样扰人清梦的只有拉米亚斯而已。不过瓦尔接下来交给她的一份诏书、以及那句不着痕迹的时间提醒――“要准备晚膳吗”――则令拉米亚全然没有了在意他的心情。 这份今天才签署的诏书写得非常简短,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米奈希尔以伊斯塔索德局势未稳为名,要求她即刻赴任。 注意到那凸显在字里行间的“即刻”一词,饶是拉米亚这种神经足够大条的家伙也隐隐有些心惊,她接下来也意识到,那些被她认为是“晨曦”的光亮,实际上却是黄昏前的余晖。 竟然……竟然睡了一整天…… 拉米亚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伊休利特一眼,然而伊休利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比她更加没有紧张感。 “大人。”瓦尔的声音又让拉米亚转回了注意力,“马车和随从都已经准备就绪,但是看起来……您只能明天再出发了?” “呃……我……我明天一定会早点起床……”尽管瓦尔应该算是她的下属,但拉米亚仍然免不了有些心虚。 诏书耶……那不就相当于c国古时候的圣旨吗…… 然而在c国古时候,违旨要被咔嚓掉的吧?呃……迟到算不算违旨? “我明白了,大人。”瓦尔点了点头,接着一字一顿地加重了语气,“明天,我会尽全力保证您及时启程的。” ! 第八十九章 新官上任 从还算松软的马车座椅上爬起身来,拉米亚有如大病初愈般地舒了口气。坐在她对面的伊休利特,看着她此时的样子,略带倦容的脸上也不由有些莞尔。 察觉到伊休利特的笑意,拉米亚心中则不免更加郁闷了几分。 瓦尔真的说到做到,不仅“尽全力”保证了拉米亚及时启程,更是把她上京时走了约十天的这段路程压缩到了五天之内。这位总管安排的那六名随从,若不是他们的态度确实恭敬,拉米亚真的要怀疑一下他们是不是人贩子出身了。 这个社会的旅游业可以说是刚刚处于萌芽阶段,所以沿路只有较大的城镇才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小旅店,但即使是来的时候,斯金也没有特意选择去旅店,除了两个晚上是让拉米亚在旅店里过夜之外,其他时候都是让随从们搭起帐篷野营;而这次的六名随从远比斯金更绝,不仅压根没有找旅店的打算,更是连帐篷都省了,直接便让他们的伯爵大人睡在马车里,以便次日天色微明时便可重新启程。 天刚蒙蒙亮便要启程,中途所有人换一次马,午时稍微休息和进餐不足半小时,换回原先的马再度启程,中途再换一次马,日落时方才停下。每天都重复着这几乎可以称为日夜兼程的节奏,虽然只持续了五天,但拉米亚可是觉得仿佛过了一个月那么久,即使是因为那道让她“即刻赴任”的诏书,拉米亚也不由自主地多次萌生了抗命的念头――尤其是在她晕车的时候。 尽管初时还打算坚持一下,但在胃中渐渐开始翻腾之后,拉米亚还是果断地选择了卧姿。除了没有汽油味,在她看来这里的马车甚至不如她曾经坐过的最为破旧的乡村公共汽车。 幸好,终于到了。 当车窗外掠过一道高大城门的时候,拉米亚便开始这样安慰起自己,拍拍胸口将轻微的呕吐**压下,又整了整着装,翘首以待地等着马车停下的时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进入城门之后又行进了一会儿,马车刚一停稳,拉米亚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不过她并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急匆匆地下车,而是挽着伊休利特,一前一后地稳步走下车去。 不得不说,这一路行来,确实让拉米亚亲身验证了南方比北方寒冷的说法,每天的气温都能比昨日低上一些,此时这里的气温与五天前的赛恩特相比,真的颇有几分冬秋之别。伊休利特已经换上了一件皮袄,拉米亚更是连艾斯塔克送的那件大披风都用上了。 被车外的冷风一吹,从头晕脑胀的状况中稍稍有所缓解,拉米亚这才注意起了映入她眼帘的景象: 一片由围墙围出的宅邸,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是围墙的材料却与她以往见过的不太一样,并不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填以泥沙,而仿佛有着砖块一般的痕迹。围墙正中留着一道大门,门前站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虽然说这里是她和拉米亚斯建起的要塞,但拉米亚却不由有些无奈地发现,她已经不认得这里了。 正当拉米亚准备进一步细看一下围墙的时候,她的两名随从早已上前通报完毕,又有两名随从为她从马车上拎下了行李,剩下的两名则一左一右地拱卫在她和伊休利特的身旁,恭恭敬敬地做出了请的手势。 看到门前的两名卫兵也恭敬地侧身让开道路,拉米亚只得叹了口气,重新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心,挽着伊休利特向那道大门走去。 只有两名随从陪伴她们走进大门,其余的则要安排仆人打理马车和他们的行装,但这陪伴着她们的两名随从还是令拉米亚不由联想到了毫不松懈的监工。一名卫兵仍然留在了门口,另一名卫兵则随他们这一行走进院内,唤来了几名仆人后才重返岗位。 院内倒是颇有几分军营的样子,不仅远处有不少士兵模样的人正在操练,还有一处露天的靶场。不过拉米亚只来得及粗略地对周围扫视一遍,便已在仆人们的引领下迈进了院落中央的一幢二层建筑。 与外面的围墙有着相似的砖块纹路,这幢房子的总体外观谈不上华丽,甚至令拉米亚觉得有几分阴森。墙壁上也没有贵族府邸中常见的种种装饰,只在几处地方悬挂着几样武器。此外,便只有不时在壁炉里跃动一下,发出劈啪声的火焰令这里不至于显得太过单调。 “拉布雷斯大人。”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走出了一个中年人的身影,看上去约在四十岁上下,还不等拉米亚调阅一下他的名字,便恭敬地一躬身,开始自报家门,“我是王子殿下安排给您的要塞总管,索洛斯?斯卡派恩爵士,请您称呼我索洛斯。能够协助您管理伊斯塔索德的事务,我对此感到万分荣幸。” 又是一个总管…… 拉米亚的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但她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您好。” “请问这位是?”索洛斯微笑着向伊休利特示意了一下,对于这位与拉米亚宛若双胞胎的女士,他可没有半点情报。 “我姐姐。”拉米亚向索洛斯给出了伊休利特的身份,同时有几分好奇地问道,“你认识我?” 索洛斯向伊休利特微微躬身,又向拉米亚说道:“您说笑了,大人。王子殿下的麾下,又有谁不认识您呢?大人,您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有四件紧急公文需要您的批示。” “能让我先吃午餐么……”拉米亚的嘴角禁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当然,大人。”索洛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是我冒昧了,我这就为您安排午餐,请您上二楼稍候。” 这两个总管……还真的都是急性子唉。 看着索洛斯匆匆小跑出去,拉米亚忍不住摇了摇头,拉着伊休利特向二楼走去。 在这幢本身便不算大的房子里,二楼只有四间房间,即便不用别人指点,拉米亚也轻易地认出了卧室、会客室、办公室、餐厅的区别,自然而然地,她此时选择了餐厅。 幸好与索洛斯的急性子相符,热腾腾的饭菜很快也被一名名的仆人盛了上来。索洛斯也杂在仆人中赶了回来,还带回了两名同样是双胞胎的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 “是你的女儿?”不等索洛斯开口,拉米亚便先他一步道出了她们的身份,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没有难度了。 “是的,伯爵大人。”索洛斯稍微显得有些惊讶,但立即便恢复了常态,“她们是我的女儿,依文洁琳和特蕾莎。” “您好,伯爵大人。”依文洁琳和特蕾莎异口同声地向拉米亚问了好,又一起微笑着看向伊休利特。 “伊休利特?阿格列。”伊休利特似乎并不喜欢太多的礼数,只是语气平淡地向她们点点头。 “您好,阿格列大人。” 这一对双胞胎的声音也十分相近,此时听上去几乎就像是由一个人在问候,若不是拉米亚,换了旁人确实很难辨别出谁是谁来。也正是因为能够轻易分辨她们的缘故,拉米亚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她们身上,而是悄然间联想到了索洛斯先后对她的称谓。 先前只是称我为“大人”,现在却改口叫“伯爵大人”了,是已经向那六名随从确认过了吧。看起来,这位总管虽然看上去有点冒失,实际上却非常细心呢。想想也是,艾斯塔克怎么可能随便派个糊涂蛋给我?这一位搞不好还有起到监视的作用吧? “伯爵大人,能够侍奉您,是我们的荣幸。”特蕾莎似乎比依文洁琳更外向一些,此时已经微笑着向拉米亚继续说道。 “啊……我很高兴。”拉米亚闻言,倒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一对双胞胎便是她的新侍女了――不过比起平民家的侍女,这种底层贵族家庭的女儿只是服侍她的日常起居,粗活什么的自然是绝不会碰的,那纯粹是平民女仆们做的事情。这种侍女的意义,最大的还是在于她地位的象征――象征着贵族之间的主从关系。 看起来,斯卡派恩家已经算是我的从属了吧。 想到这里,拉米亚拿起菜肴前的餐具,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索洛斯一眼。 依文洁琳和特蕾莎见状,则一左一右地走上前去,分别侍立在了拉米亚和伊休利特的身旁,准备侍候她们进餐。 “你们吃过了吗?”拉米亚的这个问题有些出人意料,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则令这对双胞胎都不由愣了一愣,“没有的话就一起吃吧。” “大人……这……”索洛斯更是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面对这父女三人的反应,拉米亚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虽然她已经清楚这个社会的阶层和礼教,但是让小姑娘喂饭这种事……她自问忍受不了。 “谢谢大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特蕾莎,但她只是略显感激地向拉米亚笑笑,并没有真的坐下来一同进餐。 “大人……那样很失礼的。”依文洁琳则语气认真地低着头应道。 伊休利特只是瞥了拉米亚一眼,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对于这个妹妹的脾气,她已经有所了解了,那张冰山脸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唉……那我命令你们坐下来与我一同进餐。”拉米亚带着几分无奈摇了摇头,“索洛斯,你也一起吧,顺便为你的女儿们各拿一套餐具来。”看到索洛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希望那四件‘紧急’公文有所耽误的话,最好快一点。” ! 第九十章 裁断(上) 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拉米亚不免又找回了一些先前在艾斯塔克手下当“公务员”的感觉,不过有所不同的是,现在她不仅有了自己专属的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而且连桌子的体积也增大了不少。当然,她也不再是站在办公桌前等候批复的那个“小职员”了,而是坐在办公桌后可以动辙决定他人生死的“大老板”。这些变化无一不令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是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不过,拉米亚的脑袋可没有被短时间内迅速膨胀的手中权力所迷惑,至少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下属,还是能够令她清醒地保有自知之明的。 身为伊斯塔索德总管的索洛斯,这位看上去有些性急,但却令她打心眼里认定其相当精明的中年人,他的忠诚之所在,毫无疑问是属于艾斯塔克的。可想而知,这位总管才是真正行使管理职权的人物,是为艾斯塔克真正确保伊斯塔索德秩序与稳固的不二人选。 另一位,她的新任护卫队长,便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可以称得上救命恩人的莱纳。与索洛斯相比,这个年方二十岁的平民小军官,就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了,但护卫队长这一职务,则比索洛斯要更加接近拉米亚的私人空间。而只要想一想莱纳之前是谁的部下,拉米亚便也不难明白他会到这来的意义了。这位护卫队长,只怕还兼任着拉米亚斯的眼线吧。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此时站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便只有特蕾莎了,但她不是站在拉米亚的办公桌前,而是垂手侍立在拉米亚的侧后方。虽然与眼前的“总管”和“队长”不同,特蕾莎和依文洁琳并不是政治体制中的正式成员,但拉米亚至少有理由相信,索洛斯会将这一对女儿送到她的身边来,绝不是单纯的从属关系那么简单,恐怕,是为了弥补莱纳也力所不及的方面吧。 想到这里,拉米亚不由露出了一丝微微的苦笑。 说到底,我仍然只是一个被艾斯塔克牢牢攥紧的傀儡而已啊…… 感慨归感慨,拉米亚可不敢让她的真实想法有所表露,很快若无其事地翻开了索洛斯呈递给她的案卷。快速地扫视着案卷的内容,拉米亚不由又感到有些头痛,甚至有些羡慕起了此时的伊修利特。要知道,就在一两个月以前,她也是可以像伊修利特现在这样,对政务置身事外,而任由办公桌后的“老板”去劳心费神的。 伊修利特并不在这里,而是由依文洁琳带去让裁缝量体裁衣――她的衣服只有少数的几件合身,而这些合身的衣服显然并不能用于出席贵族阶层的一些活动。 贵族吗?即使是平日里高人一等,大难临头的时候,也不过是和常人一般无二的脆弱生命罢了。 从这第一份案卷上看,威尔海德已经是“拉布雷斯家的封领”无疑,守备拉米亚斯也已赴任,但其原本的领主,连同其身后的一大帮亲戚族属,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消逝在了庞大的历史舞台之上――至少对她来说,确实是悄无声息的,她便不知道这个原本兴盛的家族陨落的细节,只是知道结果罢了。不过,对于那注定少不了血腥与残酷的过程,她也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只是难免要不由自主地,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对世事无常稍稍感怀一下。 “大人,盗匪频繁出没的农庄,绝大部分是弗默尔?费尔德男爵的领地,他的意见也倾向于派出重兵防卫主要的农庄。”看到拉米亚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中的案卷出神半晌,索洛斯小声地补充了一些案卷上并未写明的情况,“而目前威尔海德归顺的贵族则大多希望能够在城中留下充足的兵力。”如果让这位总管知道,他眼前这位神情专注的领主大人并不是在思考案卷的内容,而是在想一些无关大局的题外话的话,真不知道他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索洛斯的话顿时令拉米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神来――当然她可没有在脸上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又认真点地看完了之前看到一半的案卷。 拉米亚自问不是从政的料,但在此时的这份案卷之上,她除了看出两种相左的意见之外,仍然有了更深一层的发现。一方是想要得到军队保护的农庄所有者,另一方则是同样希望得到军队保护的城内居住者,而她现有的可以出动的军队,显然无法同时满足双方的需要。 费尔德男爵只怕并不像他自己所描述的那样,“发自内心地怜悯无力反抗残暴强盗的劳苦农民”;而那些反对向城外分散兵力的贵族们,也只怕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出于战略因素考量,威尔海德才是关系全局的军事要冲”这一理由而已。 即使是拉米亚这样的政治白痴,稍作思考之后也不难明白争执双方的自私之处,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最为根本的出发点无非就是双方各自的切身利益罢了。 “你怎么想?”既然拿不定主意,拉米亚自然而然地询问起了索洛斯的意见。毕竟,艾斯塔克不可能会派一个草包给她这位傀儡――当然,索洛斯那达到了826的政务数值很好地为拉米亚的推断提供了佐证。 “大人……您是想听取我的意见,还是给予我处理此事的授权?”对于拉米亚的这个问题,索洛斯显得并不意外,这位新主子尽管身份上是执掌一方的重臣,但毕竟只是个女人嘛。不管她之前在战场上表现得有多么神勇,谁能指望一个女人有什么政治头脑呢? 拉米亚皱了皱眉,对于“听取意见”和“给予授权”的区别,她还是相当清楚的。虽然她对于权力并没有什么**可言,但乍一听到索洛斯的这番话,心中也难免有了几分不舒服的感觉,想了想之后,便说道:“我想听你的意见。” “那些城内的贵族,更加看重的显然是他们自己的性命,所以才不愿意让驻守城中的兵力分散出去。不过这也没错,如果将您比作苍天大树,他们便是依附于您的枝杈――树叶可不会直接长在树干上。如果没有这些从属于您的中下层贵族,您又该如何掌控他们之下的那些平民呢?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只有保障他们的安全,才能保障威尔海德的政局稳定。”因为考虑到拉米亚是一个“不懂政治的女人”,索洛斯尽量清楚详细地解释着,“当然,费尔德男爵说的也确实是实情,如果不能保护农庄里劳作的农民、贱民以及奴隶的话,尽管现在还有不少存粮,但今年秋后,收成至少会减少四分之三。不过,战后的骚乱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按一般的经验来看,乡郊的治安状况将会在明后两年得到改善,而今年和明年,王子殿下想必会给我们提供充足的粮食供给。粮食的短缺只是一个较易解决的短期问题,而一旦让政局陷入动荡之中,或者让您的下属对您怀有不满的话,那将是一种难以消弥的损失。” 拉米亚虽然自认是一个政治白痴,但她可不认为自己真的是白痴,尤其是在索洛斯把话说得如此明了之后,但她仍然不禁多问了一句:“如果供给中断了呢?” 这句话刚问出口,拉米亚立马便后悔了。 索洛斯的脸色在瞬间变了一下,莱纳也立时露出了一副惊诧的表情。 尽管他们俩很快便先后恢复了常态,但拉米亚却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竟然问出“供给中断”这样的问题,这不是等于说中断和艾斯塔克之间的联系吗?而会中断与这位王子的联系的话……除了谋反,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更好的解释吗…… “我是说……如果被敌人切断了补给的通道怎么办?”拉米亚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以免再引起他们的什么联想。 “大人,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的。”索洛斯的语气也显得很平静,但从他哽动了一下的喉头来看,只怕他的心中并不平静。 当然不会发生那种情况,若是能够切断伊斯塔索德的补给线,敌军早就打过伊斯塔索德北方去了。这座新城可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险隘,它只是一座四通八达的中转站罢了。它的意义并不在于有多么难以攻破,而是在于能够为驻军提供充分的后勤保障。 拉米亚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手指,又问道:“那么你的意见是,应该着重镇守威尔海德?” “是的,大人。”索洛斯点了点头。 “让我再想想。”拉米亚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将刚到口边的“照准”又咽了回去,将这份案卷放在一边,伸手拿起了第二份案卷。 “这一份是威尔海德守备,拉米亚斯的提案。”索洛斯这次可没有等待拉米亚看完,在她拿起案卷的同时便小声做出了说明。 ! 第九十章 裁断(下) 从伊斯塔索德借调九百名步兵和三百名骑兵用于剿匪。 从拉米亚斯的提案上,拉米亚非常直观地看明白了这个意思。而且说实话,这份案卷在拉米亚看来,可是要比刚刚的那一份可爱多了,行文简洁、不堆砌词藻、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至于剿匪嘛,那也确实是眼下的需要,不是说多处农庄遭到了盗匪的袭击吗? “照准。”拉米亚很干脆地放下案卷,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向索洛斯问道,“我的印鉴,是你在保管吗?” “不,大人。因为不知道您的家徽,所以还没有刻印。在此之前,您的签字同样有效。”索洛斯恭敬地答道,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大人,拉米亚斯十六天前就已经调走了这些兵力,这份案卷只是为了补足手续。” “大人,盗匪猖獗的情况很紧急,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莱纳连忙也补充了一句,不过可以听得出来,他的立场与索洛斯似乎不大相同。 拉米亚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俩一眼,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提笔便在案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明白,兵贵神速。” 索洛斯那句话的用意,是想挑起我对拉米亚斯擅权的不满?还是想要试探一下,我这个傀儡对待权力的注重程度?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喜欢拉米亚斯吧。也难怪,认为区区一介平民,却比他这个正统的贵族更加受到王子的重用,心里不平衡了吧。 莱纳终究还是年轻了点,看起来没有什么城府,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他难道不知道,这份既成事实的案卷,我除了签“同意”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么? 嘴角处带起一丝有些高深莫测的微笑,拉米亚将笔和案卷都放回桌上,又拿起了第三份案卷。 然而,这第三份案卷越看下去,拉米亚的眉头便越发拧到了一起,神色也越发古怪起来,还不等看完最后的一段,她便有些无奈地向索洛斯问道:“这种事情……难道也要我来处理?” “是关于小偷的那份?”索洛斯倒是很镇定地反问了一句。 拉米亚有些纳闷地点了点头。 对,小偷。难道一个偷了区区两斛麦子的小偷,这也需要她这个管领亲自处理?至少在艾斯塔克手下做事的时候,她就没见过谁敢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报到他那里去。 “只能说那个小鬼偷错地方了,否则他只需要挨一顿鞭打,或者赔几个钱。”索洛斯耸了耸肩,语气显得有些打趣,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着实令拉米亚心头一惊,“他偷的是军粮,而军粮属于王室财产。偷窃王室财产,当是死罪。威尔海德的治安官们已经判定了他的罪名,但是死刑需要您的核准,才让他活到现在。” 索洛斯的话令拉米亚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重新审阅了一遍这份案卷,而在审阅之后,却半晌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法律的严肃性,尽管在之前生活的c国并没有感受到法律在现实中能保持几分严肃,但她对待法律的态度却远比大多数人都更加郑重。 “在这个国家,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也许,这句出自某个e国法官之口的话永远不会在她的生活中兑现,但却至少曾经是她的憧憬,是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随时随地脱口而出的不二真理。 但如今,她却依然无法让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你的意思呢?”最终,拉米亚还是在一声叹息中问起了索洛斯的意见,尽管她很清楚他会怎么回答。 “罪犯必须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大人。” “所以……”拉米亚闭上双眼冷冷地笑了一下,“两斛麦子就要了一条人命?” “那是军粮,大人。而且,过度的仁慈并不明智。”索洛斯仍然不动声色地答道,但在心里却不由喟然一叹:应该说毕竟是女人么,竟然如此的心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么,如果我不批准呢?”拉米亚睁开了双眼,意味深长地看向索洛斯。 “如果您没有正当的理由,大人……”索洛斯显然没有料到拉米亚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不由皱了皱眉头,“我必须将违背了刑律的裁决上报给王子殿下。” “也就是说,不管我批不批准,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偷’都死定了?”拉米亚在冷淡的语气中刻意加重了“十二岁”的读音。 “只是他自称十二岁,年龄并不确定。”索洛斯显然听出了拉米亚注重的又一个方面,但他仍然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我并非要冒犯您,大人,但在政务上辅佐您是我职责所在。如果您一意孤行的话,我必须先对自己的职责负责。” “不准。”拉米亚将手中的案卷扔回桌上,提笔在卷末签上一个大大的“驳回”,又冷冷地瞥了索洛斯一眼,这才拿起那最后一份。 索洛斯的喉头哽动了一下,脸上颇有几分无言以对的无奈,但并没有再和拉米亚争执下去。即便只是傀儡,人家也是堂堂正正的管领,而管领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再不合理,也轮不到他来反对;至于上报王子殿下么……难道殿下真的因为这两斛麦子的小事便会把她怎么样?笑话!再说了,她的这个裁决再于法不合,那也必然会给她带来仁慈的名声;而自己若是真的把这种事情上报,能指望王子殿下亲自“纠正”这个裁决?那难不成是要殿下背上“不仁”的名声么? 不过,看起来,这个女人完全不像之前听说的那样没有主见,倒是很难掌握啊…… “这四名逃兵都是原威尔海德的军人?”拉米亚已经看完了第四份案卷,再次开口向索洛斯问道。 “是的,大人。”在拉米亚出声询问的时候,索洛斯便已经回过神来,当下神色镇定地应道,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个女人,难道连逃兵都要放过? “那为什么他们会从这里逃跑?”拉米亚接着问道。 “这是为了防止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索洛斯笑了笑,为拉米亚解释道,“将诺萨拉家原本拥有的军队打散编制,重新整合到我军之中,这么做既可以防止有人勾结滋事,又可以防止军队溃散成为流窜的盗匪。这四名逃兵,正好都换防到伊斯塔索德要塞。” “也就是说,打散编制也没能预防到‘勾结’嘛。”拉米亚也笑了笑,但仍然令人弄不清她的态度,“不过据我所知,对待逃兵都是当场处决的,为什么这四个人会留到我回来呢?” “这四名逃兵不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抓获的。”莱纳却接过了拉米亚的询问,他这名护卫队长显然更加了解事情的经过,“他们是在北部的一处农庄里被捕,那里正好是费尔德男爵的领地,有一队治安官前去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他们。” “有反抗吗?”拉米亚将目光转向了莱纳,接着问道。 “没有。”莱纳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据他们的说法,是因为近日里匪报频繁,放心不下所以想要回家看看。不过,大人,您必须了解,并不是只有他们才有父母妻儿,这种脱逃的行为无疑令所有为国效力的军人蒙羞。” “那么你们的意思呢?”拉米亚这次没有单独问索洛斯。 “大人,如果您要对他们的行为施以仁慈的话,这将会导致更多的逃亡事件发生。”莱纳的语气中似乎有着几分沉重,但更多的则是一份斩钉截铁的坚决。 “军法必须得到彻底的贯彻。”索洛斯也点了点头,表示他赞同莱纳的意见。 “成为士兵的,大多是平民家的孩子吧?”拉米亚忽然问出了这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问题,在索洛斯和莱纳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之后,才又接着说道,“所以,如果无法遏制盗匪肆虐的状况,牵挂家中的本地士兵只怕会越来越多吧?” 看到索洛斯露出一副“难道你又要”的表情,拉米亚却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可以核准他们的死刑,这是他们无法逃避的惩罚――这一点,在他们下定决心逃跑,以及在治安官面前束手就擒的时候,心里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吧。但我同样决定了,应该怎样批复第一份案卷。” 在索洛斯和莱纳两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拉米亚在案卷的末尾署上了自己的签名,接着,又展开第一份案卷,在其后提笔沙沙沙地写下了她此时所决定的批复。 那四名逃兵的命运并没有令索洛斯太意外,但拉米亚对第一份案卷的批复却着实令他在心里又叹息了一番:这个女人,尽管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却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想法,可以说是很有主见啊…… “那么,”在批复之后署上签名,拉米亚抬起头来扫了这两名属下一眼,“没有别的事了吧?” “大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拉米亚作为管领所做出的决定,索洛斯没有再做无意义的尝试,而是提到了另一件还算重要的事情,“虽然您被指派镇守伊斯塔索德,但威尔海德才是您的封领,效忠宣誓应当在威尔海德举行。您看,明晚在威尔海德召集您的从属,如何?” “可以,你安排吧。”拉米亚点了点头,看到索洛斯没有再提出什么事,便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特蕾莎见状,也连忙跟上了拉米亚的脚步,同时不免有些心中惴惴――刚才她可是很明显地听出来了,自己的父亲与这位新主子之间相处得并不算愉快。 待到拉米亚走出这间办公室,索洛斯看了莱纳一眼,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才收起了那四份经过批复的案卷,再次,轻轻地叹息了一下。 ! 第九十二章 家徽 当拉米亚顺着楼梯回到一楼的时候,除了伊修利特和依文洁琳之外,这里还多了两个她不认识的男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个看起来在四十岁出头,另一个则是二十来岁的样子,都站在伊修利特面前不远的地方。他们此时的神态,恭敬之中伴随着小心和忐忑,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应当不是贵族――当然,拉米亚只需要从他们的名字上便可以判定这一点。 接着注意到他们手中的尺子和布匹之后,拉米亚马上便明白了这两个陌生人的职业,不过她不太明白的是,看上去明显已经量完了伊修利特的尺寸,他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直到索洛斯开口,才让她明白过来:“管领大人,由于并不知道您的家徽,所以今天才召来了本地最好的裁缝。” “大人。”那名四十来岁的男子也微笑着向她躬下身去,“请让我看一看您的家徽,或者有您家徽的信物便可。” 这名态度恭敬的裁缝,他的问题顿时令拉米亚不由有些无所适从,她可没有什么家徽,当然更不会有相应的信物这种东西。 在场的这些人可都不是傻子,拉米亚眉宇间的异样神色,以及她那似乎有些犹豫的态度,至少逃不过索洛斯和伊修利特的眼睛。不过,显然没有人会想到,这位“伯爵大人”这种反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伊修利特肯定是误会了拉米亚的想法,立即便站起身来向她走去,同时轻声说道:“虽然你已经选择了分家,但我仍然愿意,也希望你继续使用我们一直以来共有的家徽。 接着,当伊修利特将手伸到她的衣襟下,解下她佩在腰间的新匕首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把几天前由伊修利特抛给她的匕首,在握柄上便有一个雕刻清晰的徽记。 看到伊修利特将匕首递向这边,另一名年轻的裁缝立即恭恭敬敬地用双手从她手中接过,退到一旁用笔在皮纸上沙沙沙地临摹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完整地摹下匕首握柄上的家徽,他又仔细地核对了一遍,这才又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将匕首交回给伊修利特。 那名裁缝摹下的图案,要比匕首上的徽记大了很多,在场的几人自然也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拉米亚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之外,索洛斯和莱纳在看清徽记的时候,都分别露出了少许惊讶。然而,他们惊讶的原因并不太一样,莱纳可能只是对这个家徽的简单程度感到惊奇,而比起莱纳一知半解的疑惑,索洛斯可要更加明确这个家徽的含义: 图案中间是一颗十字星形,代表着这个家族;在星形上方有一道朝下弯曲的月牙,围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圆形,表明这个家族是另一个古老家族的旁系分支。然而真正令索洛斯感到惊讶的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家徽,应该在十年前就消失了才对…… 在两名裁缝退下之后,摸了摸伊修利特重新为她佩回腰间的匕首,拉米亚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向索洛斯问道:“他们,是属于这里的裁缝?” “当然,大人。”索洛斯立即回答了她的问题,“虽然之前只是要塞,但这里已经开始按照您居城的标准在扩建。不仅是裁缝,还迁移了一批工匠过来。” “哦。”拉米亚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她对于城市建设完全是个外行,工匠什么的也同样无法引起她的丝毫兴趣,反正她一直以来都主要过着又宅又腐的日子,倒也不是太在意环境会不会太过冷清。 不过,索洛斯的话还是稍稍令她产生了一些好奇心――这里,是她的居城。 “我想四处看看。”终究还是没能抵御住好奇心的诱惑,拉米亚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便向索洛斯提出了这个要求。见到索洛斯叫来门口处的守卫,开始吩咐备马,拉米亚却拉起伊修利特的手,向楼梯走去:“我们先换身衣服。” 依文洁琳和特蕾莎连忙跟了上来,但却最终被拉米亚留在了卧室门外。 本来,拉米亚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防止伊修利特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身上的伤痕,但在一眼瞥见她那套密斯莱尔剑铠之后,却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快步走到那套放置她铠甲的衣甲架之前,拉米亚一把取下了旁边悬挂在墙上的双手大剑,立即出人意料地向伊修利特抛去。 老实说,看到拉米亚直奔那套铠甲而去,伊修利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在猛然见到拉米亚把一柄看上去就非常沉重的双手大剑向自己抛来,伊修利特立时大惊失色地连忙后退了三四步。只看外形的话,这把剑的重量应该很有希望把她砸死了。 直到那柄剑落在她之前站的位置前方,伊修利特这才将有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它和拉米亚之间扫来扫去――从这柄剑落地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不像它外形上所表现出的那样沉重。 拉米亚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玩笑竟然会让伊修利特有这么大的反应,当下有些歉疚地吐了吐舌头,连忙小跑上前,从地上拾起大剑,抱着没有开锋的剑刃,将剑柄递向伊修利特:“这很轻的。” 伊修利特一脸狐疑地掂了掂剑柄的份量,这才有些难以置信地从拉米亚手中单手将它接过,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敲了敲光滑如镜的剑身:“这是什么?” “一种合金,我也不知道成分是什么。”拉米亚顺势挽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走近了那套铠甲,“这一套也是同样的材料,你要不要穿上试试。” “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伊修利特仍然狠狠地瞪了拉米亚一眼,并没有伸手去碰那套铠甲,“至于这套铠甲,就算它再轻,我也不想在大冷天穿这种东西。” 意识到自己的玩笑碰了一鼻子灰,拉米亚当下有些讪讪地从伊修利特手中接过大剑,转身将它重新挂回墙上。 当她回过身来时,伊修利特已经走向了衣橱,打开它挑选起来。 换上一身厚实保暖,又便于骑马的装束,伊修利特没有再搭理拉米亚,而是走到门边,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知是在记恨刚刚那令她吓了一大跳的恶作剧,还是在防范着下一次。直到拉米亚也换好衣服,她这才让拉米亚重新挽起手臂,打开门一同走了出去。 依文洁琳和特蕾莎都候在门外,既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好奇,对于刚才卧室里传出的金属落地声只字不提,一左一右地陪着伯爵姐妹走下楼去。 同伊修利特一道走出大厅的正门,拉米亚一眼便从正驻立在那里的众多马匹中间认出了拉米亚斯送给她的那匹“呆马”。“呆马”似乎也认出了她,抬起头向她这里看了过来。 看到“呆马”这种认主般的表现,拉米亚心中一半觉得好笑,另一半则感到有些有趣,拉着伊修利特便向“呆马”快步走去。 虽然索洛斯已经让人为伊修利特准备了马匹,但拉米亚却非常明确地表示出了要与她共乘一骑的意思,而“呆马”在嗅了嗅伊修利特之后,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很顺从地让这对“姐妹”一起骑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令拉米亚感到愕然与后悔的是,她这一时间萌生的共乘一骑的想法,竟然会因为双方身高的原因,让伊修利特稳稳占据了骑手的位置;而她,则不得不以双人共骑时女性非常常见的姿势,侧坐在了伊修利特的身前――不得不说的是,这种姿势实在是无法令她不联想到各种白马王子的童话,而王子……那显然不是她这样的。 看到她上马之后,索洛斯、莱纳以及周围的几名随从也都一个个身手麻利地翻身上马。 “管领大人巡视!” 在一名卫兵发出这声呼喝之后,伊修利特便催动了马匹,丝毫也没有给她调整姿势的机会。 仰头瞥见伊修利特脸上一闪而没的笑容,拉米亚的嘴角不由一阵抽搐,但也只能搂紧她的腰部,扭过头来看向前方。 尽管她的这所院子并不大,但马匹缓步走出大门还是用了一点时间,这让拉米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四周的环境。 城砖形成的单调青灰色调,堪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守卫布防,无一不令她联想到了电影里的鬼子司令部――当然不会有那种标志性的红色肉丸旗。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树木,看来是不想留下任何能够让潜入者躲藏的屏障。 当他们这队人马正要迈出院子的大门时,大门外闪身道旁的一个身影立即便让拉米亚叫出了声:“密斯莱尔!” 那个因为看到这队人马外出,原本低头退向一旁的人影也闻声抬起了头,向这阵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也许是因为拉米亚忽然叫住这人的缘故,伊修利特止住了马匹,同时也将目光看向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索洛斯虽然是认得密斯莱尔的,但他的贵族出身自然不会让他与这个平民炼金师之间有什么交集,此时也只是和其他随从一起止住马匹,默不作声地等待在一旁。 密斯莱尔显然没有想到,一位似乎是家眷的贵族女性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脸上立时浮现出了意外与疑惑的神情。然而,在他认出叫他的这个人是谁之后,恍然大悟的神色也只是稍纵即逝,疑惑的成分却加重了不少,张了张口,半晌才小心地问出了一句差点让拉米亚从马鞍上摔下去的问题:“小姐,您……嫁给这位先生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九十三章 天才 密斯莱尔的这句话,顿时令四周的气氛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位‘先生’……”拉米亚那颇为精致的五官立时稍稍露出了些许扭曲的迹象,在一阵咬牙切齿之后,忽然就抬手在伊修利特的胸前托了托,“这个样子竟然也叫‘先生’?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虽然比我的要……咳咳。”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拉米亚又连忙打住,顺带挤出两声干咳来掩饰自己的失言。但她眼角的余光仍然看到了伊修利特瞬间露出的仿佛要吃人的目光。 密斯莱尔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不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可不敢真的“睁大眼睛看清楚”一位贵族女性的胸部。虽然他是艾斯塔克殿下的首席炼金师,但他的身份说白了仍然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罢了,面前这种身份显赫的贵族小姐显然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大人,他有眼疾。”一旁的莱纳注意到了密斯莱尔的样子,连忙向拉米亚说道。 眼疾? 不敢再看伊修利特,拉米亚转过头来瞥了密斯莱尔一眼。她自然明白“眼疾”的意思:近视、远视、老花、散光、白内障等等等等,在这个医学相当不发达的地方,这些统统被称为“眼疾”。不过看样子,密斯莱尔这似乎是近视? “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拉米亚很大度地挥了挥手,“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来找些研究材料,顺便看看管领大人回来没有。” 密斯莱尔的话顿时令索洛斯眉头一紧――和研究材料比起来,谒见管领竟然只是顺便? 不过看起来,注意到密斯莱尔如此“不敬”的人并不是太多,至少拉米亚便完全没有在意,而是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什么研究材料?” “这个……”密斯莱尔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小姐您未必会懂的……” “放肆。”索洛斯突然冷冷地打断了密斯莱尔,“管领大人问你话,你就该据实回答,懂与不懂,难道还由你来定论?” 在索洛斯打断他的时候,密斯莱尔便吓了一跳,然而在听清这位总管说了什么之后,他更是露出了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拉米亚,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就是……管……管领大人……” 密斯莱尔这副呆愣愣的样子立时让莱纳暗暗叹了口气。明明这里什么人都知道了,新任管领是拉布雷斯女伯爵,你这个傻小子的消息竟然还如此闭塞。还是说,只有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你才记得住? “啊,我算是吧。”拉米亚也难以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并没有对密斯莱尔的失礼感到见怪,同时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原本为伊修利特准备的那匹空马,倒是很随意地抬手向它一指,“我正好想请你做点东西。骑上马,跟我四处逛逛,你要的研究材料等会再来拿吧。” “我……遵命,大人。”密斯莱尔一惊一乍之余似乎还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走向那匹空马,手脚不太麻利地骑了上去。 待密斯莱尔上马之后,拉米亚才猛然注意到了伊修利特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看到她那冷冰冰的目光刻意地注视在自己胸前,拉米亚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接着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亲……亲爱的……姐姐,我们出发吧。” 所幸伊修利特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举动,收回那股不怀好意的目光之后便缓缓策动了马匹。 “密斯莱尔。”因为伊修利特的“宽宏大量”而松了一口气,拉米亚这才向密斯莱尔问道,“再做一套那种铠甲要多长时间?” “现在人手充足,大概只要半个月吧。”尽管没有料到拉米亚要自己做的东西就是这个,密斯莱尔还是很快在心里估计出了所需的时间,回答之后又跟着问了一句,“您现在那套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拉米亚笑了笑,抬头看向伊修利特,“我是要你为她做一套。” “明白了,大人。”密斯莱尔看了伊修利特一眼,点了点头。 “大人,这恐怕有所不妥。”莱纳却忽然插进了一句。 “嗯?”拉米亚闻言向他看去,似乎想要听他说说哪里不妥。 “铠甲是用于战场搏杀的军械,并不是嬉戏的玩物。况且那种铠甲造价不菲,如果大人只是为了令姐一时兴起,恐怕……” “莱纳,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对于莱纳郑重其事地陈述的这番话,索洛斯却是报以一声冷笑。 “不,他说的有道理,索洛斯。忠言逆耳。”拉米亚倒是颇为感慨地向索洛斯摇了摇头,但接着却同样语气郑重地冲莱纳说道,“莱纳,如果你认为伊修利特只是一个娇气的贵族小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么说吧,拉米亚斯,他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不知道是否相信了拉米亚的说法,莱纳倒是认真地打量了伊修利特一番,没有再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默默地跟着这队人马前行。 “那些是什么?”忽然有一些不断冒烟的粗大烟囱在远方映入眼帘,拉米亚不由好奇地伸手指向了那个方向。 “是砖窑,大人。”索洛斯第一时间解答了她的疑问。 “砖窑?”拉米亚的目光忽然又转向了密斯莱尔,“那是你的杰作吧?” “是,大人。”密斯莱尔忽然显得神采奕奕,看向拉米亚的眼神中似乎也有着几分难掩的崇拜之情,“不过,是在殿下让我看了您的构思之后,我才发现,有些泥土通过与特殊的材料混合,可以变化成像岩石般坚硬的新东西。殿下说,您最早发现了这种变化,并将它们命名为‘砖’,但是因为您公务繁忙,一直无法深入研究……” 密斯莱尔的话顿时说得拉米亚一愣一愣地,呆呆地看了砖窑的方向半晌,她才猛然记起。貌似,似乎,可能,好像是,自己曾经跟拉米亚斯说过砖块的事情。但仅仅因为那么没有真凭实据的一句话,拉米亚斯便上报给艾斯塔克,艾斯塔克又指派密斯莱尔研究了?那万一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大人,殿下还让我看了您的一些手稿。”密斯莱尔全然没有注意到拉米亚那有些茫然的神情,仍然一脸崇敬地说道,“您真是一个天才。您的那些手稿,我看了快一个月,才看明白了其中较浅显的部分。” “手稿?”拉米亚立时又有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似乎……我没有什么手稿吧? “是的,您的手稿,大人。”密斯莱尔点了点头,“那种奇特的数字,是您自创的吧?” “数字?”拉米亚闻言怔了一怔,忽然便明白了密斯莱尔的所说的“手稿”是什么玩意了――感情那就是她曾经用过的草稿纸?想明白这一点,拉米亚忽然又一脸惊讶地趴上伊修利特的肩头,看着跟在她后方不远的密斯莱尔:“你看出来那些是数字了?” “是啊……我可看了好久才明白。”密斯莱尔颇为感慨地耸了耸肩,“但您的手稿太过精深,我只明白了一些浅显的部分,比如:新数字与传统数字间的对应关系,新数字的进位规则,新数字的运算规则这些。但是像斜十字(乘号)、大小数字(次方冥与底数)、以及好些地方我到现在也仍然看不懂……不过我猜测,那是更加高深但更加简便的运算。这些运算,恐怕还不是传统数字可以做得到的。” “你……”听着听着,拉米亚的表情已经由茫然转为惊讶,继而又由惊讶转为了愕然,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我不是天才,你才是,密斯莱尔。” “大人,”密斯莱尔似乎没有听清拉米亚这句轻声细语,仍然两眼放光地说着,“您应该让自己的创举为您带来响亮的名声。我诚挚地建议您,就像我发明的那种金属一样,您应该以自己的名字为这种新数字命名。噢……‘拉米亚数字’,多好的名字。” 密斯莱尔那满脸憧憬的表情,拉米亚却没有再看下去,她又重新在伊修利特身前侧着坐好。 尽管对于密斯莱尔一直喋喋不休的“拉米亚数字”一无所知,伊修利特也难得露出了一抹好奇的神色打量着拉米亚。好一会之后,伊修利特忽然俯下身来,凑到她耳旁小声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笨的啊。” 听到伊修利特这么一说,尽管知道她描述的那一位并不是自己,但拉米亚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憋屈,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最终却只能撇撇嘴,又将目光投向前方。 “大人……”在直抒胸臆地大大赞扬了拉米亚一番之后,密斯莱尔忽又不无期待地向她问道,“您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手稿?” 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密斯莱尔,面对那样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拉米亚不禁叹了口气:“不用什么‘手稿’了,我直接教你吧。” 转回头去重新坐好,拉米亚忍不住又用只有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嘀咕起来:“不过我想,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反过来教我了……” ! 第九十四章 贴身侍女 下午在索洛斯的引导之下将要塞巡视了一遍,拉米亚不由惊奇地发现,他作为一名总管,无疑是非常称职的。 兵营、仓库、了望塔、校场、靶场……只要看索洛斯对这些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便不难明白他对于这座要塞有多么熟悉。而且不仅仅是对建筑布局,就连人员和物资他也了如指掌。可想而知,他在这座要塞的管理上投入了多少精力。 然而索洛斯的称职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相反地,如果索洛斯这个行使实权的二把手根本就不称职的话,那反倒要令她发愁了。 稍稍令拉米亚有些意外的是,在这个明显还没有脱离“军管区”影子的要塞之城中,竟然会有一座修道院存在,不过只要稍稍想想拉米亚斯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些伊玛所起的作用,倒也不难理解她们存在于此的意义。 在修道院的院子周围,拉米亚还看到了一些伊玛之外的人员――十多名衣着简朴年龄不一的小孩。从索洛斯的口中,她得知了这些小孩的身份:孤儿。尽管修道院让这些小孩做好些杂活的收养方式令她不得不联想到“童工”一词,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至少给了他们一条生活的道路――虽然艰辛而短暂。按索洛斯所说,修道院只会将孤儿收养到十四岁,之后便要让他们自谋生路。 不过,心知自己作为一名并没有多少实权的象征性领主,拉米亚自问与修道院相比,她连这种短暂的安定生活也无力提供。这多多少少又令她在心中感喟了一番。 与索洛斯相比,莱纳则在大多数时间保持着沉默,而密斯莱尔的表现,那完全可以称之为木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旦离开了研究和学术,密斯莱尔简直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蠢材,再加上他那似乎高度近视的眼睛,对于拉米亚针对沿途所见的一系列问题,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便是答非所问。 拉米亚不得不承认,尽管她原本对密斯莱尔这种学者型的人才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好感,但见识过了他一下午的表现之后,这种好感俨然已经消退了大半。 不过总的来说,下午的巡视虽然颇有走马观花的意味,还是让她从这段时间的紧张行程之中松了口气过来,也对这个要塞的城防布局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要塞的占地面积与一个小县城差不多,她自然不可能在一下午的时间里将它里外看遍,尽管对此仍然一窍不通,但好歹不会把仓库和兵营搞错就是了。 在天色开始昏暗的时候结束巡视,用罢晚膳回到这座要塞里唯一令她还能觉得布置温馨的那间卧室,拉米亚立即敏锐地留意到,房中多了一张稍小一点的床出来。 因为之前有过一个贴身女仆的缘故,拉米亚对于一些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依文洁琳和特雷莎,虽然在出身和身份上都比罗莉塔要高贵不少,但她们也只是她的侍女罢了,这种主从关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也就是说,她们原本便该知道要留宿在她的卧室之中,但是为什么直到今天她回来以后,才匆匆添置这么一张床呢? 接下来伊修利特的一个问题反而令她更加糊涂了:“你不另外分一间房给我吗?” “为什么?”拉米亚一脸不解地反问道。 不过伊修利特却没有回答拉米亚的反问,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便向依文洁琳吩咐道:“去准备一下热水,我想洗澡。” 看到依文洁琳和特蕾莎低着头退出卧室,伊修利特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拉米亚:“你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拉米亚脸上的表情不由更迷糊了。 “你也是今天才见到她们吧?难道你不觉得,她们对你……实在太了解了。” 拉米亚闻言怔了一怔,倒是仍然没有意识到她们对自己的了解究竟表现在哪里。 “如果我不在的话,就不会添这张床了吧。”看到拉米亚这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伊修利特忍不住叹了口气,向那张新床看去,“就算是最低等的贵族,他们的女儿仍然是贵族,即使作为你的侍女,她们也不可能像平民出身的侍女那样要去睡地板。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呃……你的意思是,她们原本是安排要和我一起睡?”拉米亚这才有点回过味来,“但这和了解有什么关系?” “你有时候仍然是个傻蛋,阿妮莎。”伊修利特不禁摇了摇头,“如果不了解你的脾气,她们怎么敢直接做出这种安排?” “这……又有什么关系?”拉米亚仍然不解地问道。 “好吧。”伊修利特耸了耸肩,却没有再作回答,而是走向了卧室中的那道屏风。 接着,拉米亚便也注意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随即看到依文洁琳指挥着两个女仆将一只大浴盆搬了进来,摆到了屏风之后。随后,特蕾莎则指挥着四个女仆各拎了一桶水进来,两桶冷水,两桶热水。 依文洁琳向伊修利特询问了一下之后,便在浴盆边坐下,拿起其中的一只木瓢,开始将热水和冷水均匀地注入其中,并时不时以手试试水温。特蕾莎则带着那六名女仆离开了房间,过不一会又让她们再拎了六桶热水进来。 再让她们把壁炉生起火来,特蕾莎便打发走了这六名女仆,这才笑吟吟地看向拉米亚:“大人,您是现在洗澡呢,还是一会我服侍您洗?” “我……”拉米亚向屏风那里转过头去,一眼看到了伊修利特已经搭在其上的衣服,“现在吧。” 在特蕾莎的服侍下,将身上的御寒衣物一件件脱去,拉米亚立即感觉到了一阵令她不由发颤的寒冷――气温与前些日子的北方相比,显然低了不少。 顾不得留意特蕾莎看到自己自制的内衣裤时那一脸惊异的表情,拉米亚迅速钻进了正冒着热腾腾水汽的浴盆里去。 “明天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是吗?”伊修利特一边轻轻揉搓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威尔海德。”拉米亚将脖子以下都埋进了温暖的水面下,一脸惬意地靠在浴盆边上。一直以来,她就挺喜欢泡温泉,曾经生活的那个南方二线城市,也有着相当丰富的温泉资源,所以时常能够在闲暇之余找个地方泡泡。不过到了这里之后,至今没有见过温泉的影子,也就只好在浴盆里让自己稍稍找回一点温泉的感觉。 伊修利特“哦”了一声,便也没有再问,仍然继续擦洗自己的身体。 依文洁琳一脸认真地坐在浴盆外边,用手试着水温,不时从浴盆中舀出一些已经降低了温度的水,再舀进一些热水搅均,让水温维持在一个合适的温度。特蕾莎则坐在拉米亚身后的位置,挽起袖子,帮她揉捏起肩膀和手臂。 虽然之前便有了“贵族”这样的身份,也被给过一个小女仆,但直到现在,拉米亚才真正体会到了做为人上人的滋味。 特蕾莎姐妹俩显然比罗莉塔更加懂得享受是怎么一回事。就拿洗澡这一件日常小事来说,罗莉塔只懂得在开始调好水温,最多再帮拉米亚擦擦后背;依文洁琳却事先备好了充足的热水,自始至终都将水温控制在一个令人感到舒适的范围内,而特蕾莎则在为拉米亚按摩放松,完全不像罗莉塔那样只懂得关注洗干净没有。 由这样一对姐妹服侍着洗澡,显然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因此直到伊修利特已经上床去睡了,拉米亚才恋恋不舍地从浴盆里出来,擦干身体,换上一件睡袍,在开始打冷颤之前钻进被窝里去。 依文洁琳又找来了几名女仆,很快收拾走了这些浴具。 尽管拉米亚让特蕾莎也早点休息,但特蕾莎仍然在她床边蹲下身去,将手伸进被子里去,再度为她按摩起腿部和足底,直到拉米亚在一阵浑身放松的舒畅感觉之中渐渐睡着,这才为她掖好被子,接着熄掉多余的油灯,走向那张新增设的床。 依文洁琳已经在床上睡下,她原本也要为伊修利特做特蕾莎刚刚所做的事,不过却意外地遭到了拒绝。 在依文洁琳身旁躺下,熄掉最后一盏油灯之前,特蕾莎的目光中难掩地流露出了少许得意的成分,似乎在说:怎么样,姐姐? ! 第九十五章 效忠宣誓(上) 与前几天赶路的时候相比,拉米亚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安稳觉,既不必拿马车的坐椅当床,也没有天蒙蒙亮便来扰人清梦的随从。等到她次日“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又有特蕾莎笑盈盈地上前服侍她穿衣和梳洗,说真的,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这么被人伺候着了。 不过稍稍美中不足的是,伊修利特和依文洁琳不知道去了哪里,特蕾莎只知道她是一大早就要出门,依文洁琳也只是见状才匆匆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坐在梳妆台前,让特蕾莎为自己梳理着已经接近腰间的头发,拉米亚在问过伊修利特的去向之后,又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刚正午,大人。” 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睡懒觉的缘故,特蕾莎的回答令拉米亚不由感到了少许尴尬,稍稍沉默之后,立即改变了话题:“好像,我今天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宣誓仪式是吗?” “原来你记得呀?我还以为你要在起床用过晚膳之后宣布让它改期。” 还不等特蕾莎答话,随着开门声一起传来的这句低沉女声顿时令拉米亚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她自然知道,在这里有谁会用这种刻薄语气来跟她说话。 果然,伊修利特的身影从打开的房门处走了进来,冰山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了两边微微上扬的嘴角,后面跟着的依文洁琳则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你去哪了?”拉米亚可不愿意这么让人继续评论自己的赖床问题,一边打量着伊修利特,一边娴熟地转移起了话题。 相对于现在的气温而言,伊修利特穿的稍显单薄,一身贴身的劲装,配着悬在腰间的两把长刀,可以说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本来只想找个地方活动一下,正好遇到了你的卫队长,就跟他玩了玩。”伊修利特语调轻松地从腰间解下双刀,连鞘随手往床上一扔,接着抬手解开脑后将头发束成马尾的发带。 “玩了玩?”拉米亚的目光在那一对双刀上转了转,又看了看伊修利特稍稍有些泛红的脸色,立即明白了他们玩的是什么,“他怎么样?” “还算不错,在这种天气里还能够让我流汗。”伊修利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踱到拉米亚的跟前,伸出手轻轻拉起她肩上的一绺头发,“虽然比你差远了,但他的耐力比你要好很多,至少不会昏过去。” 面对伊修利特的这句称赞,拉米亚只能讪讪地笑笑,可不敢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水平以及耐力差的原因。 听到这段似乎有些暧昧的对话,特蕾莎满腹狐疑地看了一眼依文洁琳,但却没有从她那张严肃的面孔上看出什么,便也一言不发地继续为拉米亚梳理头发。 尽管仍是一脸的冷淡,但伊修利特双眼的神采却显露出了她此时似乎心情不错,轻轻拍了拍拉米亚的脑袋后,便轻巧地转身走向衣橱,去挑选一套准备为出行更换的服饰。 虽然对伊修利特拍自己脑袋时那宛若大姐头的架势颇有腹诽,拉米亚也只在心里发了几句牢骚,仍然安安静静地坐等特蕾莎为自己梳好头发,再让她服侍自己洗脸和漱口,这才在伊修利特那催促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不出预料,依文洁琳也被伊修利特赶了出来。虽然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显得很平静,但可想而知,被这样拒之门外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拉米亚自然知道伊修利特不要依文洁琳服侍更衣的原因,但她自然也不会随便透露伊修利特身上那些伤痕的事,当下只能故作轻松地冲依文洁琳耸耸肩:“别在意。” “没有关系的,大人。”面对拉米亚的安慰,依文洁琳挤出了一丝笑容,“请您先去用餐吧,我在这等就好。” 听依文洁琳这么一说,拉米亚也不由得感到有些饿了,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点了点头带着特蕾莎向餐厅的方向走去。 虽然还是打算像昨天一样让特蕾莎与自己一同入席,但在此之前,拉米亚除了先让她去安排午餐,还要她顺便找来她的父亲――索洛斯总管。索洛斯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因此听到拉米亚的传唤,他倒是来得挺快,紧跟在伊修利特之后。 “我需要什么时候动身。”一见到索洛斯走进餐厅,拉米亚便提出了这个问题。 “随时都可以,大人。”索洛斯语气恭敬地应道。 听到索洛斯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拉米亚不由皱了皱眉:“我的意思是赶在迟到之前。” “您不会迟到,大人。没有您,宣誓是不会开始的。” “好吧,那么你来给我选一个最合适的时间。”面对再次的模棱两可,拉米亚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么您看午餐后动身如何?” 终于给了个确定的答案。拉米亚点了点头,这才示意索洛斯坐下来一起吃饭。 便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几名男女仆人已经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呈上餐桌,换了一件皮氅的伊修利特更是已经动起了刀叉。 索洛斯和他的两个女儿再次表示感激地婉拒了一下,才在下首的位置上入座。 这一餐吃得很沉默,伊修利特又恢复了她那一贯的冰山面孔,一言不发地吃着面前的饭菜;而索洛斯父女,深明自己陪衬身份的他们自然不会在自己领主的餐桌上主动寻找话题。 最早下桌的是索洛斯,他只是随便吃了一点,便告退去准备出行的队伍。而吃得最慢的则是伊修利特,不仅因为她在这里四个女人之中身材最高也最结实,而且一上午的运动也让她需要摄入的食物量确实多于另外三位。 伊修利特的用餐时间虽然久了一些,但终究是在索洛斯准备妥当回来请示之前填饱了肚子――不过就算她还要继续用餐,索洛斯也只能等着。 看到伊修利特离开餐桌站起身来,拉米亚立即走上前去挽住了她的手臂,接着向索洛斯说道:“出发吧。” 在走出屋子的时候,拉米亚一眼便看到了正等候在这里的两辆马车,以及马车周围的十多名护卫。不出所料,她在这些护卫之中看到了莱纳。 “我想骑马。”在看到那辆马车之后,伊修利特立即冷不丁地提出了这一要求。 “大小姐,这段路挺长的……”虽然不至于再安排不出一匹马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莱纳还是想要打消掉伊修利特的这一打算,不过他的态度确实非常恭敬。 “你以为我的骑术会比你的剑术更差吗?”伊修利特却很不领情地冷冷应道。 “这都准备好出发了呀,临时再找匹马来的话挺浪费时间的。而且,外面天气也挺冷的。”看到莱纳的脸色因为伊修利特那句讽刺而一阵红一阵白,拉米亚连忙轻轻攥了攥她的手臂打起圆场。 伊修利特微微皱起眉头看了拉米亚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挽着她向前面那辆马车走去。 依文洁琳和特蕾莎见状,连忙赶上前去为她们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后面那一辆,是为斯卡派恩爵士准备的吧?”伊修利特并没有急着登上马车,在门口淡然地问了一句。 “是的,大小姐。”索洛斯跟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应道,“敝人……不善于骑马。” “阿妮莎。”伊修利特又看向了身旁的拉米亚,声音难得地比刚才轻柔了很多,“对于那些今天将要向你宣誓的从属,你到底了解多少?” “一个都……不了解。”听伊修利特这么一说,拉米亚不由有些尴尬地小声应道。 “可你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当回事。”伊修利特摇了摇头,伏下头凑在拉米亚的耳旁,再度压低了声音,甚至隐隐含着一股无言的忧郁,“你还记得我们那可悲的父亲吗?” 那个我更不可能记得好不好…… 拉米亚无语地在心里提出一阵抗议,但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少她不得不承认一点,伊修利特即使不用这么婉转,就直截了当地指责她为“昏官”也毫不为过。 “我想你会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斯卡派恩爵士了解一下。”伊修利特抬起头来,将目光转向了索洛斯。 好吧…… 拉米亚无奈地叹了口气,向索洛斯说道:“索洛斯,你也到我的马车上来。” “现在,那位卫队长先生。”伊修利特重新看向莱纳,再次冷不丁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去,把你的马匹给我。” 第九十六章 效忠宣誓(中) 与索洛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一路行来,拉米亚不由产生了一种仿佛在上时事政治课的错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不得不对索洛斯感到佩服,佩服他竟然不仅能够记得住那么多冗长的人名,还能够理得清那么一团有如乱麻的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说真的,他那滔滔不绝的叙述除了让拉米亚感到一阵阵地昏昏欲睡之外,着实没有带来多大的裨益,顶多就是让她记住了几个被多次提到的名字。而当她终于熬到马车停车之后,立马便在呵欠连连中遗忘了其中的一大半。马车其实只行进了大约两小时,但在拉米亚的感觉中却宛如耗去了今天至少一半的时间――也许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流逝得特别慢吧。 对耳旁索洛斯再度提醒到的两名“最重要的本土贵族”那不太好记的名字投入了少许注意力,拉米亚便在依文洁琳和特蕾莎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 一下马车,拉米亚不由稍稍地愣了愣。 首先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座占地广阔的院落,便是分列在她面前道旁的两道由士兵组成的人墙,人人手持着足有一人多高的长戟,以及一面竖立起来高逾胸部的护身大盾,配上那清一色的制式重甲,霎时令她感到了一阵肃杀之气。 在人墙之外,道旁还有不少人头攒动的人影,但在见到拉米亚下车的同时,这些人影便立时纷纷低下头颅,对着她那里微微躬下身去。 “大人,这边请。”队列之前侍立着的三个人影也立即向拉米亚迎了上来,处在正中位置的那人连忙侧着身鞠下躬去,同时抬手向道路前方做了个请的姿势。 “威沙斯?”拉米亚看着这个神态恭敬的人,双眉微蹇,同时若有所思地念出他的名字。 听到拉米亚竟然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人顿时不由一脸欣喜地连声应道:“是,正是在下,承蒙大人挂心!” 看到威沙斯那喜出望外的表情,拉米亚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地告诉他,自己只是看到他的名字觉得有点眼熟,这才不由自主地念出来吧…… 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铠甲声,拉米亚这才注意到了自己那些正在翻身下马的护卫,以及刚刚从第二辆马车上走出来的护卫队长莱纳,这时她才有些意外地发现,原来随行的护卫远远不止她登车时的那点数目,现在一眼望去,只怕少说也有两三百人,足足占满了马车后面的一大片街道。这一发现顿时令她不由有些咋舌,同时也令她又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确实已经算是个大人物了。 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修长身影来到身旁,轻轻挽住了她的手臂,拉米亚这才在威沙斯的引领下迈开步子,在士兵们拦起的道路中向前走去。 “冷吗?”拉米亚微笑着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伊修利特。 “确实比北方要冷。”伊修利特直言不讳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还是一起坐马车吧。” “不。”伊修利特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安逸和享受只会消磨意志。” 听到伊修利特的后半句话,拉米亚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对于自己的懒惰,以及那得过且过的心态,她可是一直都“知耻而不勇”的。 伊修利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默默地和拉米亚一起走着,很快便进入了一幢用许多大石砌成墙面的三层建筑之中,踩着脚下松软的地毯,让威沙斯领着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一间会客厅中。当然,除了莱纳,她们的护卫只有四人跟进了这幢大楼,其他的则由威沙斯让人安排地方休息去了;不过,即使是那跟到会客厅来的护卫,也没有踏进会客厅的房门,而是一字排开守在了门外,只有莱纳跟在索洛斯的身后,一并走进了这间会客厅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会客厅中已有四名侍女等在那里,此时见到拉米亚一行进来,立即动作整齐地向她们行了一礼。 向她们微微点头,拉米亚便拉着伊修利特径自扎进了会客厅中最大的那张长沙发里,沙发上松软的仿佛可以让她埋入其中的毛皮顿时令她颇为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当然其他人可不敢像拉米亚这么随意,依文洁琳和特蕾莎一左一右地分别侍立在伊修利特和拉米亚的身旁,索洛斯和莱纳则是神态恭敬地垂首站立在她们俩的面前。 “大人一路辛苦。”威沙斯笑嘻嘻地又向拉米亚躬了躬身。 辛苦?确实辛苦。那一堂时事政治课上的…… 拉米亚解脱般地叹了口气,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那一圈吊灯般的悬吊烛台,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拉米亚斯呢?” “这个……”威沙斯张口却顿了一下,偷眼瞧了瞧拉米亚的脸色,这才接下去答道,“……拉米亚斯大人正在楼上办公。” “什么?”还不等拉米亚有所反应,索洛斯却语气不善地率先发难,“若是外出公干也就罢了,他区区一个守备,竟敢如此倨傲……” “斯卡派恩爵士的大驾,恐怕还轮不到我这么区区一个守备前去迎接。”一阵低沉的男声突然从门外传来,立时打断了索洛斯的责问。 索洛斯自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眼下倒是没有接着发作,冷冷地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莱纳见状,看了看仍然神态自若的拉米亚,又看看正走进门来的拉米亚斯,却是不由一阵为难,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好久不见,老板。”拉米亚却是一脸轻松地向拉米亚斯挥了挥手,她的这声“老板”顿时让伊修利特向她投来了一个诧异的目光。 拉米亚斯似乎也没有料到拉米亚见到他会是这种反应,顿时也稍显意外地愣了愣,但很快便用那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说道:“之前我从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 “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拉米亚模仿着他的语调耸了耸肩。 “伊修利特?阿格列。”迎着拉米亚斯正向自己看来的目光,伊修利特简洁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拉米亚斯。” 没有姓氏?这是伊修利特听到拉米亚斯自报名字之后的第一反应,顿时不由自主地将疑惑的目光向身旁的拉米亚投去。她确实不敢相信,拉米亚会管一个没有姓氏的平民叫主人――无辜的拉米亚自然不会知道,现时这个半封建半奴隶制的社会里可不会有老板与雇员的关系,当然也不会有“老板”这一词汇,她的这声“老板”其实是被“入乡随俗”地翻译成了“主人”。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是个没有姓氏的平民。”一眼看出了伊修利特眼中的疑惑,拉米亚斯倒是很坦然地主动为她解答道。 “我听说你快要结婚了。”尽管察觉到了伊修利特那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的眼神,拉米亚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才是原因所在,只是随便挑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以免她再去关注拉米亚斯的姓氏问题。 “是吗?”拉米亚斯却是不冷不热地随口应道,仿佛这个问题根本就事不关己一般,接着自顾自地向拉米亚问道,“你希望什么时候召集从属?” “呃……晚餐的时候怎么样?”拉米亚根本就没有想到,拉米亚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却不假思索地随口说了个时间。 “我会安排好我的人。”拉米亚斯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索洛斯,“你怎么样,斯卡派恩爵士?” “我似乎没有向你汇报的必要。”索洛斯立即很不留情面地瞥了拉米亚斯一眼。 索洛斯的态度,立时让伊修利特对他们这几位的上下级关系感到更加迷雾重重了。拉米亚管眼前这个平民出身的官吏叫“主人”?可是索洛斯身为拉米亚的下属,却敢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上司的上司? “好吧。”拉米亚斯点了点头,又向拉米亚走去,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支细小的皮纸卷轴,“拉米亚,我这有一份艾斯塔克殿下的命令,要求你在效忠宣誓完成之后,立即与我一同前往伊萨利。所以,你最好让你的这位总管尽快做好他该做的安排。” 看到那支卷轴,索洛斯的脸色不由变了一变,但在一阵气结之余,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向拉米亚行礼道:“大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现在便去安排今晚的宣誓仪式。” “去吧。”拉米亚已经从拉米亚斯手中接过卷轴,正要将它展开,闻言只是抬起头向索洛斯点了点,便定睛细看起那份卷轴。 看到拉米亚全然一副没事人的轻松样子,索洛斯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得转回身退向门口。 拉米亚斯见状,向威沙斯使了个眼色,威沙斯立时会意,便也跟在索洛斯的身后退了出去。 “这位,伊修利特小姐。”在拉米亚阅读那份卷轴的时候,拉米亚斯已将目光转向了伊修利特,“你就是不久前击败了内斯特的人,那个‘一闪’?” “怎么?”伊修利特微微皱起了眉。 “没什么。”拉米亚斯却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尽管还是那么冷漠的微笑――收回目光向拉米亚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我告辞了。” ! 第九十七章 效忠宣誓(下) 今天这以宣誓的形式来确定效忠关系的仪式,远远出乎了拉米亚先前的预料,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一场宴会,而是在一间宽敞的大厅中,让她一身盛装地干坐着老半天,好让一众聚集起来的诸多从属贵族挨个上前宣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仪式只进行了一会,拉米亚便不由得不佩服起索洛斯的定力了,听着那流水账般千篇一律的誓言,像她这么坐着都已经觉得难以忍受了,而他却是一直侍立在她的身旁,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迹象。恐怕伊修利特也是早就知道这会有多么无聊,才拒绝陪她一起,而自个儿潇洒去了吧…… 想到能够“自由自在的”伊修利特,拉米亚不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不加限制地让她坐坐也就算了,还偏偏要保持正襟危坐的严肃神态――按索洛斯的说法是“作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姿态”――若不是中途有个身形瘦削的高个子贵族忽然伏下身去捧起她的双脚,吻了她的靴子,她真的已经在这场极度做作的仪式中感到昏昏欲睡了。 “弗默尔?费尔德男爵无疑是衷心支持您的本土贵族中最有诚意的一个。”――这是索洛斯适时悄悄俯到拉米亚耳旁帮衬的话。 其实用不着索洛斯这句话,拉米亚也能知道这个瘦高个的名字,不过眼前这种极尽卑躬屈膝的举动,却丝毫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身为征服者的快感,反而令她在一阵错愕之余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弗默尔却对拉米亚短暂的错愕表情会错了意,将那理解为了对自己“忠心”的感动,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盛,这才按照一贯的标准开始许下效忠誓言。 弗默尔?弗尔德…… 拉米亚忽然记起了更多对这名瘦高个的印象:先前在呈文中提到,请求她派兵保护农田的那一位。 在她走神回想的当儿,弗默尔已经完成了他的誓词,退回了人群中,而排在他之后的另一位则走马灯似的接了上来。 在弗默尔之前完成誓言的人中不免有一两个流露出了瞬间的懊悔,所幸弗默尔之后的几位尽管有人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没再有人做出弗默尔那样的举动,拉米亚才得以在她认为“正常”的情况下熬完了这一仪式。 在眼前这三十余名依附于她的小贵族中,拉米亚一共只看到了两名女性,而这两名却一起被排到了仪式的最末,反而稍稍引起了拉米亚的注意。那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被称为“夫人”,对应的男性爵位便是最低等的爵士或者骑士,与男人不同的是,这种女爵并非来自世袭,而是来自于她死去的丈夫,所以她的爵位便也无法再传承下去,如果她无法再找到一位本身拥有爵位的新丈夫,那么她的下一代将毫无疑问地降格为士民,而不再是贵族的一员――也许正是因此才被排到末尾。另一位有着男爵尊号的女性,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如果拉米亚所料不差的话,她的爵位应该是源自世袭,不过考虑到她现在才这种年纪,她父亲以及家中兄弟的死因便有些值得推敲了――如果有兄弟的话――而进一步考虑到她被排到最末的情况,那么这推敲的答案便也已经呼之欲出:除了因为在对抗征服者时战死外,还有什么能让一位男爵的实际地位被排到诸多爵士和骑士之后呢?恐怕,这位女男爵现在的地位也已经岌岌可危了吧。 总算索洛斯接下来的总结还算简短,才没有让拉米亚将晚餐的时间错过太久。说起来,拉米亚必须得承认,索洛斯在这场仪式中可要比她尽职多了,不仅由始至终保持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还总是适时地提醒她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物,仿佛丝毫也不觉得枯燥一般。 仪式圆满结束,克制着让自己不至于表现出解脱之类的情绪,拉米亚尽量沉着地在索洛斯的陪伴下离席而去,在一众新下属的目送之下走出了这间大厅。不过一出大厅,拉米亚便有些意外地发现,除了特蕾莎之外,拉米亚斯竟然也等在门口。 “有事吗?”拉米亚直截了当地问道,她可不会认为拉米亚斯会对这场仪式本身有什么兴趣。 “跟我来一下。”拉米亚斯点了点头,回答简短却不做任何具体说明,当即转过身向楼梯走去。 尽管不太想再将晚餐耽搁得久一点,但拉米亚好歹知道,拉米亚斯既然这么郑重而又着急地来找她,恐怕不会是什么小事,稍稍权衡一下,还是跟上了拉米亚斯。 对于这两人之间的默契,索洛斯和特蕾莎不由稍感意外地对视了一眼,便也立即跟了上去。 拉米亚斯很快带着他们来到了三楼的一间会客室,等走在最后的特蕾莎进来之后,才一手将门掩了过去,却没有锁上,接着又向拉米亚指了指会客室中的那张长沙发:“先坐下等一会。” 拉米亚闻言,不由狐疑地看了看拉米亚斯,接着又若有所悟地看向索洛斯。 “斯卡派恩爵士无须回避。”拉米亚斯倒是一眼看出了拉米亚的疑惑,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女儿也一样。” 尽管觉得拉米亚斯有些奇怪,但拉米亚想了想之后,还是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好在没有再等多久,房门便再次被人推开,接着走来一个女人,而原本跟在那女人身后的两个身影则留在了门外。女人有些紧张地在会客厅里扫了一眼,将房门锁上之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对着拉米亚远远施礼。 “梅尔蒂亚?阿朋特夫人,这是……”拉米亚还是认得这位刚刚最后一个完成宣誓仪式的下属的,但这一点认识还不足以打消她此时心中的疑惑,不由又看了拉米亚斯一眼。 “大人,我……我真不知道冒这个险是否值得。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跟您实话实说的好,所以……”梅尔蒂亚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没什么底气,犹豫了好一会,才咬咬牙接下去说道,“……所以您能否给我一点承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拉米亚稍稍皱了皱眉,她并不太明白这位夫人语无伦次地想要表达什么。 “大人,您得知道,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没能保住死去丈夫的世袭爵位……如果没有您的恩典的话,我那两个女儿都将失去贵族的身份……” “长话短说。”拉米亚斯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顿时打断了梅尔蒂亚那隐约有些心虚的喋喋不休。 “是……是这样的,大人。”似乎是被拉米亚斯吓了一跳,梅尔蒂亚没有再在自家的窘境上赘述下去,迅速转入了正题,“有……有一个阴谋,一个天大的阴谋。” “我……”梅尔蒂亚忽然显得有些害怕,咽了口口水,这才向拉米亚接着说道,“有人正秘谋要反对您,大人。” “嗯……这不奇怪。”拉米亚倒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我可以将这理解为一个指控吗?”索洛斯忽然皱着眉头插了一句,顿了顿,又向拉米亚说道,“大人,谋反是最为严重的罪行,如果阿朋特夫人确实能够指证这一罪行的话,我们应该立即采取行动。” “可是……我不知道主要策划者是谁……”梅尔蒂亚却忽然有些蔫了,但一看到索洛斯闻言显出的失望表情,连忙又补充道,“但我知道能在哪里找出这个答案。大人,您是否可以……” “你想要什么?”拉米亚还是听得出这位夫人的言下之意的。 “大人,我不求您的赏赐,我有足以维持家计的采邑,只是……我请求您,请求您给我的女儿们赐予一个爵位,请让她们的血脉不会变得卑贱,请让她们不至于流落到市井人家。”梅尔蒂亚一口气提完之前有些难以启齿的要求,忽然便觉得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做的话,算不算是出卖他们呢?”拉米亚却忽然叹了口气,问出了这个差点让梅尔蒂亚魂飞魄散的问题。 “不,不不!大人!我没有参与其中!绝对没有。”梅尔蒂亚当即一脸惊骇地连连摇头,她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检举叛逆的举动竟然会导致身陷其中。 “拉米亚。”拉米亚斯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即使这是‘出卖’,我们也需要她的情报,而且必须赦免她。” “好吧,我把此事交由你来处理……”拉米亚再次喟然一叹,站起身来便要离去,却不想拉米亚斯竟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 拉米亚斯一把将她拉近身前,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好一会,这才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记住,你才是管领。” 第九十八章 圈套(上) 虽然拉米亚斯强调她才是管领,没有放任她离去,但这仅仅是让拉米亚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而已,对于接下来需要怎么做她可是毫无头绪,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着,任由这一文一武两位官员在那里各执己见。 为了避免让人起疑,梅尔蒂亚早已匆匆离去,而拉米亚斯和索洛斯却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半天还没有个结果。说实在的,这让拉米亚不免有些郁闷――她越来越觉得饿了。也许是为了缓解一下饥饿的折磨,也许只是单纯地羡慕自由自在的伊修利特,不知不觉地,拉米亚的思绪已经迅速转移到了与那两位的议论毫无关系的方向,一门心思地猜测起伊修利特的去向,以至于当她突然发现拉米亚斯和索洛斯都目不转睛地等着自己开口时,这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当然,她可一点也不想再让这两位复述一遍,只是拿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便随口选择了自己更加了解的那位:“那么,按拉米亚斯的意思办吧。” 听到拉米亚这样表态,拉米亚斯的脸上古井无波,索洛斯却不由露出了少许失落,在一声低声叹息之后才躬身表示遵从。 不管索洛斯的感觉如何,拉米亚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吃饭了。 由于这个时代还需要以昂贵的油灯提供照明,晚餐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便意味着忙碌一天的结束――当然,除了达官显贵。而很不幸地,拉米亚此时恰恰便是达官显贵中地位颇高的一分子,因此等她在晚餐之后又被拉米亚斯以几件“重要公务”耽搁了好一会,才得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返回寝室。 当拉米亚迈进房门一眼看到已经分别在大小两张床上安然睡下的伊修利特和依文洁琳时,她真的是恨死拉米亚斯了。在她看来,那几件所谓的“重要公务”拉米亚斯明明就可以自己拿主意,却偏偏要让她一一过目并提出意见,才接着用他自己的深思熟虑让她拨云见日,把她那些不成熟不明智不切实际不堪一击的决策逐条批得体无完肤,甚至一度让拉米亚错把他当成了自己毕业答辩时的主考教授。 我知道自己是傀儡,也知道自己是个军事白痴,这些我都认了好不好?你决定好要做什么,直接让我签个字不行吗?为什么还要这样从精神上一遍遍地折磨我啊混蛋! 拉米亚按捺下要将这股怨气咆哮出来的冲动,在三次深呼吸后,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地在特蕾莎的服侍下脱下外衣,换了一条睡裙钻上床去。 不过,也不知道拉米亚今天究竟走了什么样的霉运,就在她眼看要坠入梦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突兀地将她那点淡淡的睡意驱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连带吵醒了另外三位无辜者。 “事情紧急,大人。” 由于比较早回来休息的缘故,依文洁琳此时倒不会觉得太过疲累,一听出门外是她父亲的声音,便抓起床边衣架上的一件大衣披上,走下床去开门。特蕾莎也连忙过来拉米亚的卧榻之畔,以便随时可以伺候她更衣起床。 伊修利特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瞥了拉米亚一眼,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过身去。 索洛斯的脚步声紧随着开门声传了进来。 正如大多数的贵族起居室一样,拉米亚的卧榻之前横着一道屏风,这使得她可以躺在床上等待下属的报告,而不至于让任何事情都影响到休息时间。 “一支南方的巡逻小队被伏击了,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索洛斯带来的消息顿时让拉米亚睡意全无,很快下床换好了衣服;就连伊修利特在听清他说了什么之后,也二话不说地主动爬起身来装束停当,跟着拉米亚一道走出门去。 门外已有两名手持火把的卫兵等在那里,此时见到脸上尚有倦容的管领大人出来,立时动作整齐地行了一个军礼,便一前一后地为她领起了路。 很快,出了这幢屋子没走多远,拉米亚便在他们的带领下见到了一间有些阴森的石壁房屋。除了此时正在门外守候着的四名卫兵,便只有二三楼窗户射出的光亮能够令人觉得还有几分生机。见到拉米亚一行后,四名卫兵当中的两人便退向一旁,为他们拉开了房屋的正门。 在这幢房屋里上到二楼,跟着带路的卫兵推开一间正从门缝间透出光亮的房门,拉米亚立即便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这间房间布置得非常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矮小的床头柜,便只有一套简单的衣柜和几张椅子,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正放置在床头柜上。 血腥味的来源正是此时躺在床上的一个男人,他面色通红,赤着上身,胸腹处缠着厚厚一层绷带,裸露的肌肤上还散布着不少大小不一的伤口,裤子上也满是血污。 除了这位伤者,此时房间里还有三人:拉米亚斯、莱纳,以及一名正在往那位伤者手臂上敷药的应该是军医的人。 “他还好吗?”这位伤者的情形,令拉米亚乍看之下不由感到一阵心悸。 “很不好。他在发烧,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不过,他刚才已经说出了拼上性命带回来的消息。”拉米亚斯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贝莱亚。记住他的名字吧,记住他的忠诚和英勇。” “愿神灵庇佑他吧。”军医闻言也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停下手中敷药和包扎的动作。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对发烧束手无策?”听到这两位那简直就是在告别遗体的语气,拉米亚不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名军医。 “大人,药物只能治疗他的外伤,但是对这样的高烧……”军医终于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向拉米亚解释了一句。 “弄一盆冷水来。”尽管已经意识到可能是这受这个时代的医疗卫生水平所限,但拉米亚仍然不免在心中对这位她眼中的庸医大摇其头,立即转头向身后的特蕾莎吩咐道。 虽然中药针对发烧这种症状确实也不如西药见效迅速,但c国古时候好歹还有针炙、冷敷、热敷等等等等这些医疗手段好不好,这鬼地方究竟是什么医疗水平啊,难不成发起烧来连药都没有,就只能听天由命? “别胡闹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拉米亚斯看来全然没有把她的提议当回事,还带着几分不满向她走了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一起出去。 看出了拉米亚斯此时神色间隐含的几分不满,尽管隐约猜到他可能误解了什么,但拉米亚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一把推开了自己肩膀上的这只手:“别忘了,谁才是管领。” “去弄一盆冷水来。”眼见拉米亚斯一怔,拉米亚再次一字一句地向特蕾莎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命令,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还要几条毛巾。” 虽然不太明白拉米亚要冷水干什么,但特蕾莎和依文洁琳在一愣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连忙退出房间去了。 “你要干什么?”拉米亚刚才的少有的强硬语气也让拉米亚斯不由愣了一愣,这才回过味来,在她耳旁压低了声音,语带责怪地沉声问道。 “你还记得酒吗?” “酒?”拉米亚斯闻言稍稍思索了片刻,语气忽然间缓和了很多,“我明白了。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真的认为,那是‘我的’重要事情吗?”全然不管周围其他人听得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拉米亚继续用这种猜谜似的话语说道。 拉米亚斯再次皱起了眉头,但却几乎没有犹豫地答道:“当然。这是你的职责。” “如果真的能够靠我自己来履行这份职责,这里还需要你吗?”拉米亚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我了解你的能耐,也明白你在此的意义,所以在这些方面我会倾向于你的意见。不,应该说是直接让你放手去干都没有问题。而我,本来该做的就只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就是这么想的?”拉米亚斯的语气又再度冰冷了很多,但却没有再说什么,盯着她看了一会,便抬手向索洛斯示意了一下,率先走出房间。 索洛斯倒是一脸平静谦和的表情,向拉米亚躬身行了一礼后,便也退出门去,毕竟他可不能像拉米亚这样,仅凭任性就对拉米亚斯的正当公务都置之不理。 当索洛斯也退出房去之后,伊修利特却忽然伸手在拉米亚的肩膀上用力一捏,凑到她的耳旁几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你简直是个傻瓜。” ! 第九十九章 圈套(中) 再一次从特蕾莎手中接过拧干的湿毛巾,敷到贝莱亚的额头上替换下已经捂得有些温热的那块,拉米亚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是多么有救死扶伤精神的爱心天使,也并不在意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伤兵,但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仍然顶着困倦留在这里,难不成就是因为没有人要求她回去睡觉?可是,似乎……是这样没错…… 伊修利特从刚才悄悄骂了自己一句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地将双手环抱胸前,靠在墙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依文洁琳和特蕾莎则轮番在她身旁帮着拧毛巾;而那位“庸医”完成他分内的事情之后,显然没有观摩另一位庸医的意思,已经告辞离去。 至于拉米亚斯、索洛斯和莱纳,离开了好半天都没有再出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去商谈公事了。 难道……他们不开口的话,我就这么一直干等下去? 贝莱亚的情况貌似已经有所好转,呼吸平稳了不少,也不再浑身虚汗,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这让拉米亚不由得更加想念温暖的被窝了。当她在又一个呵欠中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一点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顿时令她精神稍稍一振。 “商量好了?”看着率先推门而入的拉米亚斯,拉米亚尽量若无其事地问道。 “莱纳会负责护送你到伊萨利去。” 看到拉米亚斯不冷不热地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要走,拉米亚不由又问:“那你呢?” “我?我认为这种小事就不必知会你了。”拉米亚斯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地冷哼了一声,话音未落便已走出门外,把闻言一脸尴尬的拉米亚就这么晾在了那里。 “大人,拉米亚斯守备会尽快率军前去剿灭那伙‘盗匪’。”跟在拉米亚斯之后进门的索洛斯倒是很凑趣地立即过来为她打起了圆场。 “哦。”拉米亚耸了耸肩,又打了一个呵欠,并未注意到索洛斯说出“盗匪”一词时的重音。 “大人,时候不早了,请您回去休息吧。” 说实话,拉米亚不由觉得,索洛斯的这句建议实在是太悦耳动听了,不过伊修利特却似乎不这么认为,只见她突兀地凑上前来,对索洛斯说道:“索洛斯先生,今晚,我们姐妹之间有一些私密的事情需要商量。”说着,她同时意有所指地瞟了瞟依文洁琳和特蕾莎。 “这……”索洛斯稍稍愣了一愣,然而他很快也明白了伊修利特的意思,当即应道,“我明白了,大小姐。” 恐怕在场唯一觉得有些迷糊的,便是不住犯困的拉米亚了,不过伊修利特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在得到索洛斯肯定答复的同时,便捉着拉米亚的手臂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一被伊修利特带回寝室,拉米亚便不顾一切地和衣扑向了属于她们的那张大床――虽然不至于没有人服侍就不会宽衣解带了,但现在她实在是太困了。 可惜伊修利特在锁好门之后,立即便一把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缺乏睡眠是会死人的……”拉米亚有气无力地向她投去一个抗议的目光,又将半个身子扑在了床沿上。 “那个拉米亚斯是怎么回事?”很可惜伊修利特再次将她拖了下来,“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要睡觉。”拉米亚无奈地又打了一个呵欠,就这么背靠床沿坐了下来,仰起头枕在床垫上。 “我问过你的护卫队长,”伊修利特很不客气地捧起拉米亚的脑袋晃了晃,“据说他是艾斯塔克王子麾下,以平民身份出人头地的第一人。” “嗯……嗯……”拉米亚用无比无辜的眼神再次抗议了一下这粗暴驱赶睡意的举动,一边模棱两可地应着。 然而伊修利特接下来做的事情却立即让她尖叫着跳了起来,若不是伊修利特早有准备,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只怕她的尖叫会把附近的卫兵都招惹来。 “不睡了?”看着因为事出突然而稍稍有些牙关打颤的拉米亚,伊修利特松开了她,极为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无比腹黑的笑容。 “你……你拧我干什么……”拉米亚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还能感觉得到疼痛的小腹,在对伊修利特的手劲感到一阵后怕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奇怪,她的自卫机制怎么这次没有产生作用。 “那个拉米亚斯,他刚才看你的一个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既然已经驱散了拉米亚身上的睡意,伊修利特便没有再为难她,甚至还真的像个大姐头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率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嗯?”拉米亚却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会,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在她的身边也坐了下来,却是不敢再躺下去。 “就是你顶撞他的时候。”伊修利特显然注意到了拉米亚那不知所云的茫然,“那个时候,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们的祖父――你还记得祖父吗?” “不……不记得。”拉米亚有点心虚地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很容易露马脚的话题,而且她也实在很难把拉米亚斯跟一个“祖父”级别的长者联想到一块去。 “以前……”伊修利特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当祖父看着我们的父亲时,有时就会流露出一模一样的目光。不过,当时我们还小,我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不太记得了。”拉米亚低着头,有些忐忑地喃喃着,却不敢暴露出自己实际上是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后来我明白了,那种目光里蕴含的,叫做失望。”伊修利特忽然拍了拍拉米亚的后背,语带双关地说道,“我们的父亲……让祖父失望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拉米亚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他是觉得我不争气?” “你的那个护卫队长,叫做莱纳是吧?”伊修利特却不再向她解释,而是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开始脱去外套,“明天上路的时候,你最好向他详细地了解一下拉米亚斯今晚的安排。对了,如果你不小心‘忘了’的话,我会再‘提醒’你的。” 拉米亚这次倒是注意到了伊修利特特地加了重音的两个词,心有余悸地再次揉了揉还有些余痛未消的小腹,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一件件地脱去身上的衣物,跟在伊修利特之后爬上床去。 尽管刚刚钻进被窝时它难免还有些冰冷,拉米亚那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不告而别的浓浓睡意还是迅速地重新闯入了她的意识里来,只一小会的功夫,她便终于得偿所愿地堕入了梦乡。 不过,第二天上午时分再次被人拖下床来的拉米亚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跟伊修利特单独相处对于她这样的懒人而言绝不会全是愉快的回忆。 呵欠连连地换好衣服,让外面的卫兵唤来依文洁琳和特蕾莎,拉米亚总算在重新睡过去之前调整好了自己的精神状态――至少是表面上的。当然,伊修利特那锐利的目光起了很大的作用。 就在拉米亚开始和伊修利特一起享用早餐的时候,莱纳也来了。 “大人,您的护卫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嗯,好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拉米亚向恭敬地站在餐桌前的莱纳点了点头,正要问出昨晚伊修利特交待的问题,却差点被她突然投过来的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给噎着。 “尽管吩咐,大人。”正低着头的莱纳虽然觉得拉米亚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却是没有看见伊修利特的目光。 “呃……我只是想说……”拉米亚再次确认了一下伊修利特那绝对称得上“凶狠”的目光,当机立断地把她的问题噎了回去,“……能等我吃完吗?” “这……当然的,大人。”莱纳的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显然他压根就没有预料到,竟然会是这么……没有悬念的问题。 真……真可怕…… 拉米亚不无后怕地在心里嘀咕着。 就算真的嫁得出去……这也绝对是恶妻啊…… ! 第一百章 圈套(下) 因为拉米亚斯大清早就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此次拉米亚的护卫队规模比起她来时小了很多,只有百来人而已――她得为威尔海德留下不至于太过单薄的兵力。 在这一百余人的中央,缓缓地行驶着的仍然是来时的那两辆马车,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依文洁琳姐妹没有和拉米亚共乘,她们俩被分派到了后部的那辆马车上,反倒是莱纳与拉米亚“姐妹”一起乘上了前方的那一辆。 拉米亚也确实遵照伊修利特的叮嘱,向莱纳询问起了拉米亚斯昨晚的安排。不过,莱纳却是让拉米亚失望了,他所知道的,不过是拉米亚斯抽调走了三千多名士兵用于围剿盗匪、索洛斯留守而已,不要说具体的剿匪安排,甚至就连拉米亚斯调动的是哪些部队,他也一无所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隐隐约约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莱纳似乎隐瞒了什么。 但拉米亚此时却没有心思去进一步思考这种不着边际的感觉,而是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将莱纳赶下车去――越来越清晰的晕车感觉让她愈发地确定一件事:自己想要躺上一会。 或许是拉米亚的小小愿望突然显了灵,又或许只是道路上出现了什么阻碍,马车忽然就开始减速,不一会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注意到莱纳脸色有异地站起身来,伊修利特忽然皱起眉头问道。 莱纳看了她一眼,却少见地没有任何回答,而是直接推开车门跳下车去。不过在他下车之后,却没有掩上车门,就这么毫无下文地让它敞开在那里,任由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响飘然而入。 此情此景让伊修利特和拉米亚不由对望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亚于自己的疑惑。 伊修利特最先反应过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车窗旁,小心地将窗帘挑起了少许,向外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然而在片刻之后,她却突然返身一把握起拉米亚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向了车门。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伊修利特下车之后的第一个问题。顺着她发问时的目光朝向,拉米亚的视线在身周扫了一遍之后,也立即看向了不远处她此时所质疑的对象。 两辆马车都停在了这里,依文洁琳和特蕾莎也正一脸狐疑地从后面那辆马车上缓缓走下,却被马车外等候的几名士兵当即挡在了原地;此时马车周围的已不止是负责护送拉米亚的那百来名骑兵,不仅增添了好些手持大盾的重装步兵,骑兵的数量也至少翻了两倍,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是的,不是保卫,而是包围! 虽然这副严阵以待的阵势确实让拉米亚感到了少许心惊,但她的表情却远不像伊修利特那样严峻,只是显得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伊修利特所质问的这一位实在太过熟悉了吧。而且,虽然这些士兵已经团团围住了这里,却留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而没有太过逼迫的意思。莱纳已经退到了后部马车的位置,和几名士兵一起将依文洁琳姐妹拦在了最内层的包围圈之外,这一举动自然进一步地表明了他们所要包围的目标人物究竟是谁。 “拉米亚斯……这是?”拉米亚也试探性地小声向眼前数步开外这位整齐穿戴着全身重甲的熟悉面孔问去。 拉米亚斯看了拉米亚一眼,却没有半点回答的意思,而是将手中的一柄军刀连鞘抛到了伊修利特脚下,同时从自己腰间抽出了另一把相同制式的军刀,这才放下头盔上的面甲,将口鼻以上全都掩入其下,让人再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你要干什么?”拉米亚顿时将满腹的惊诧统统写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的军刀,又向拉米亚斯看去。 “退后!”伊修利特却出人意料地突然将拉米亚一把向后推开,同时脚尖一点,竟然将地上的军刀勾了起来,立即又一把攥住刀鞘,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了刀柄的尾端。 猝不及防之下,拉米亚被这么一推差点就此摔倒,连连退了三四步才重新稳住重心。然而当她正要重新上前拉住伊修利特时,莱纳却突然一闪身拦在了她的面前。 “别傻了!难道你还看不出他要干什么吗?”真正让拉米亚止住脚步的,确实不是莱纳那没有多少实质威胁的拦阻,恰恰却是伊修利特的这一声低吼。 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拉米亚顿时脸色苍白地向着拉米亚斯看去,身体竟是微微有些颤抖。不过与身后已经面如死灰的那一对姐妹有所不同,她的目光之中仍然有所期待,期待着拉米亚斯能够给出一个与此时那可怕的猜想截然不同的答复。 不过,拉米亚斯的答复,却是抬起手中的军刀,略带倾斜地平指向了伊修利特。 拉米亚斯没有先动,伊修利特却是身形一顿,瞬间向前俯冲而出,伴着一记迅速的转身,手中军刀已经脱鞘而出,闪电般地划向拉米亚斯。 周围那由重装步兵组成的人墙已经令她再清楚不过地知道,凭着此时手中这区区一把军刀,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绝对不会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不同于没有尝过什么致命陷阱和阴谋诡计的拉米亚,心念电转之间,伊修利特便已经对眼前的局势做出了足够冷静的判断,既然拉米亚斯既然已经摆明了单挑的意思,她就没有必要放过这唯一的一个机会――只要能够挟制住他,也许……还是有可能离开的吧…… 然而拉米亚斯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伊修利特的预料――他竟然不躲不闪,反而一刀从上往下劈了过来。如果是在从前,也许伊修利特不会畏避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因为她一直都有自信,这种情形下自己的刀锋永远比对手更为迅捷;不过……她此时却不得不卸力改变了出刀的方向,接着以一个相当狼狈的姿势侧闪身避开了拉米亚斯的刀刃。 这一幕落入拉米亚的眼中,顿时令她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只要一看到拉米亚斯面对突袭不仅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而且在一身严实重甲之下还能够如此迅捷地挥动军刀,拉米亚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他此时的这一身重甲究竟用的是什么材料。 虽然她知道,拉米亚斯和伊修利特在实力上相差不远,伊修利特甚至还凭借出其不意差点战胜了比拉米亚斯更强的内斯特,但是此时,她却比谁都更为悲观地意识到,伊修利特绝不会是拉米亚斯的对手。 姑且不论伊修利特手中的武器是否趁手,也不论拉米亚斯的布置是不是让她插翅难飞,光是拉米亚斯那一身坚不可摧的密斯莱尔盔甲,便已经注定了他在一对一中也稳操胜券的局面。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一味攻击,甚至采取通常情况下以命换命的打法,而伊修利特的那件小皮袄在防御方面却连最薄的皮甲都比不过。 认清了这一点,拉米亚的眼中除了关切和恐慌之外,也不由自主地增添了不少的愤怒神色。此时在她看来,拉米亚斯已经不仅仅是算计她这么简单,他在这种完全压倒性的条件下要找伊修利特单挑,除了解释为胜利者那猫耍耗子的虐待狂心理之外,难道还会有第二种合理解释不成? 伊修利特的处境也立即印证了拉米亚的担忧,此时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与内斯特交手时那种迅疾灵巧的样子,反而在转瞬之间便疲态尽现――拉米亚斯那完全不用考虑防守的攻击方式,绝对要比内斯特凶猛数倍,而且同样迅捷无比,甚至仅仅三两刀之后便将她逼到了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拿刀招架的地步。虽然初时还能保持平常冷静的心态,但在发现一身重甲的拉米亚斯不仅力道惊人,灵巧上与自己相比也不遑多让后,伊修利特心中,终于乱了。 拉米亚斯却没有给伊修利特任何重整旗鼓的机会,趁她在这露出破绽的瞬间,忽然一改先前刚猛的劈砍,旋身一刀出其不意地自下向上挑起。“当”地一声中,伊修利特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军刀便已经脱手斜飞出去,砸上了内圈一名重装步兵的大盾之上。 看到这一幕,拉米亚已经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拉米亚斯没有像拉米亚所害怕的那样立即一刀砍倒伊修利特,而是猛地向前一闪身,抢入她身前,让自己的左半身与她的左半身贴到了一起,持刀的右手却将刀刃朝着外面。 一瞬间,拉米亚斯的嘴唇微微开阖了几下,不知在伊修利特的耳旁低语着什么;下一个瞬间,拉米亚斯退开的身形便立即无情地证实了,那恐怕只能算是死神的低语。 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诧异,伊修利特缓缓地闭上双眼倒了下去。在她倒下时略微侧转过来的身体上,双手紧捂的腹部露出了一柄锃亮的金属握柄。 拉米亚瞪圆了双眼失神地盯着那支明显属于短兵刃的金属握柄,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待终于荡然无存,许久,才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不!” ! 第一百零一章 乱世的罪孽 到伊修利特的身边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伊修利特倒下的同时,这成为了拉米亚脑中唯一的念头。当然,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念头,她的身体甚至已经先于意识作出了行动,突然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可惜拉米亚斯却没有半点让她遂愿的意思,在还刀入鞘的同时伸出左臂挡在了她的面前。 迎面撞进拉米亚斯的臂弯中,拉米亚才在猛然一惊中挣脱了那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然而还不等她彻底反应过来,这条强而有力的臂膀已经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如果你这位姐姐不是凶名在外的‘一闪’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她多站一会。”任凭拉米亚在怀中剧烈地挣扎,拉米亚斯气定神闲地调侃道。 “放开我!他x的!你这个疯子!混蛋!变态!神经病!”与他相比,拉米亚则是毫无形象可言地扯开嗓子骂着,同时伴着一阵阵带有明显哽咽的粗声喘息,但无论她怎么用劲,却终究无法从拉米亚斯的臂弯中挣脱出来。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拉米亚斯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有没有被这一连串的粗俗辱骂给激怒,但就他的语调而言,还是显得相当平静的,“你认为这里有谁会听你号令?” 拉米亚闻言愣了一愣,但她显然不会认为这群士兵里有谁会违背拉米亚斯的命令来帮助她,仅仅在一愣之余,她便突然猛地抬腿向拉米亚斯的裆部狠狠踢去。 这一变故大大地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依文洁琳和特蕾莎也万万没有想到,作为一名出身高贵的贵族女性,拉米亚竟然会去踢男人的那个地方,在她们苍白的脸颊上,顿时都不由自主地平添了少许红晕。 即使是拉米亚斯,在听到身下传来“当”地一声清脆声响时,面罩下露出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 可以说,如果不是那防护得十分到位的下半身铠甲,拉米亚这一脚突袭应该真的能够得手。不过,现在从脚尖传来的剧痛却令她的眼泪越发不受控制地被泪腺擅自分泌出来――毕竟,她穿的只是一双皮靴。 “做出这种事情,你以为王子殿下会放过你吗?”与拉米亚不同,依文洁琳看上去要比她冷静得多,尽管心中的恐惧令她也和特蕾莎一样簌簌发抖,但此时至少还能强自镇定地说出这句能够算是威胁的话来。 拉米亚斯对依文洁琳的这句话没有多大反应,拉米亚却顿时打了一个寒噤,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由自主地便冒了出来: 艾斯塔克…… 艾斯塔克! 拉米亚斯真的背叛艾斯塔克了吗? 如果他背叛了艾斯塔克,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办?占山为王?不,他不会傻到认为凭借一座局势未稳的城池便可以抗衡艾斯塔克。还是说他打算把我们毁尸灭迹……不,不会。如果是那样,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可现在这里的士兵却有这么多…… 难道说……他没有背叛艾斯塔克?那么这就是得到过艾斯塔克的默许,甚至授意。那么也就是说……艾斯塔克想要杀了我? 艾斯塔克为什么要杀我?拉米亚斯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当不远处伊修利特的尸体再次映入她有些朦胧的视野中时,拉米亚好不容易稍稍冷静下来的思绪立即又被打乱了,再次用力挣扎无果后,终于被心中那已经无法再压抑的酸楚冲破了理智的最后一道封锁,任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上冲刷下来。同时,透过双眼,她也将心中的愤恨明确无误地向眼前的凶手表达了出来。 “眼神不错。”拉米亚斯此时终于放开了她,并将她推开少许,仍然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又能怎么样呢?这又不是危急关头便可以随意爆发小宇宙的热血漫画。 拉米亚脸上的表情,除了酸楚之外,额外又蒙上了一丝苦涩。 难道就这么赤手空拳地上去跟他肉搏?那已经不仅仅是不自量力了。 更何况,她空有强大的自卫能力,却无法将之运用到主动攻击上去,而从拉米亚斯到目前为止根本就不攻击她的表现来看,她不由隐隐约约地觉得,拉米亚斯恐怕已经知道这一点了。而且她白白担任着一个手掌兵权的管领官衔,现在的处境竟然会是无兵可用的光杆司令,撇开她自身的懒散不说,造成这种局面的最主要原因,恐怕就是拉米亚斯的谋划了。如果拉米亚斯真的已经明白了她自卫能力的秘密,以他的智商,恐怕也不难结果掉她的小命――即便是拉米亚这个自认智力平平的人,也能想得出不止一种稳妥地避开这种自卫机制的方法。 “你们想杀的,不就是我吗……”拉米亚幽幽地叹了口气,下半句话却宛如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句尾又不禁平添了一股深深的悲伤,“为什么要……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姐姐?” 拉米亚斯一声不吭地注视了她一小会,似乎是对“你们”这个词感到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的嘴角再次勾勒出了一丝冷笑:“你是在指责我滥杀无辜?” 话音刚落,拉米亚斯突然便抬手向着依文洁琳和特蕾莎的位置一挥。 见状一脸愕然地转过身去,拉米亚却再次被莱纳挡住了去路。 隔着莱纳,她依然看到了两个在尖声惊叫中被拖到形成包围圈的人墙外的娇小身影。 特蕾莎只是单纯地发出惊恐地尖叫,依文洁琳却再度用她那微微发颤的声音高声叫道:“叛逆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与拉米亚的处境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勇气与意念显然不足以影响客观事实的发生,她们的尖叫声很快变成了“呜呜”声,应该是被什么物件塞入了口中,随着片刻后一阵刺耳的刀刃出鞘声,人墙之外再度重新安静下来。 不一会,那对双胞胎姐妹便被几名士兵架回了包围圈内,老远地平放在地上,却都已不再动弹。 “你!”拉米亚微微颤抖着,从她们的方向转过头来,望向拉米亚斯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越发炽烈的怒火,但除了轻微的牙齿咬合声外,却没有再吐出其他音符。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拉米亚斯现在应该已经死无全尸了。 “看看你自己。你又能怎么样?”拉米亚斯重新走近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语气显得越发冰冷,“你总想着依赖别人,甚至不在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掌握。也许你认为自己有一点小聪明,便不会遭到抛弃?还是你认为别人都会替你打点好一切?” “我……我是那么信任你……你却……”拉米亚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减退。 “信任?你有没有与我互相信任的资格?”拉米亚斯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一些,“今天护送你出行的这些卫兵,你是不是一个也不认识?但你连问都没问就跟着出城了。堂堂一介管领,却连自己带的近卫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你对这里沿路的布防……恐怕也一无所知。” “我已经在你眼前制造了足够的异常,可你直到我对着你拔出刀来,也没有意识到我想要干什么。”拉米亚斯耸了耸肩,“我必须得承认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妞,更是一个无能透顶的领主。” “那么最后送你一句话……”拉米亚斯一手托起了拉米亚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面罩之后的双眼,“……乱世之中,无能即是罪孽。” “说完了?那就快一点动手。”拉米亚咬牙切齿地应道,唯有紧紧攥着的两只拳头稍稍反映出了她此时心中的紧张和期待,“如果今天你杀不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哦?还在说这种意气用事的傻话,你这是想让我下定决心要你的命吗?”拉米亚斯的语气中忽然又掺进了不少的调侃,“那如果我还要点别的什么呢?” “我想你的目的应该达到了。如果你想要的事情会对她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的话,我就无法再坐视不理了。” 这阵颇为熟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令拉米亚的心中猛然一颤,想也不想便奋力将拉米亚斯推开少许,向着他后方望去。 第一百零二章 萌芽(一) “你……你们……”看着刚刚才“死掉”的伊修利特竟然爬起身向自己这边走来,拉米亚不由自主地抬手向她指去,继而又颤抖着指向拉米亚斯,张口结舌地将手指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比划了半天,才愤愤不平地挤出下半句来,“你们竟然合起伙来玩我!” “啪”的一声脆响却立时打断了拉米亚的发作,同时将她的一脸愤懑转变为了出乎意料的诧异。 拉米亚刚才并没有想到这是一场骗局,然而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伊修利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她耳光。她呆呆地愣了一会,这才茫然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 不怎么痛,就像是被拍得重了一点,但还达不到“打”的程度,也许因此才没有触发自卫机制。但是自己之前一直片刻不忘她的安危,换来的却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一记耳光,光是想到这一点,便让拉米亚不由得心里极不是滋味,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伊修利特也难以察觉地愣了一下,才越过拉米亚的身旁,向着依文洁琳和特蕾莎那里走去,难得显出的柔和语调中隐隐有着些许歉疚:“我们先上车。” “一闪。”拉米亚斯却在这时叫住了她,在她闻声回过头来的时候比了比之前她和拉米亚乘坐的那辆马车,“我们坐这一辆车。你跟我。” 伊修利特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再转头看到几名士兵正抬起依文洁琳姐妹向后方的那辆马车走去,这才用一惯的冰冷语调说道:“可以的话,不要用这个称呼我。” “你也上车。”看到伊修利特走向自己所示的马车,拉米亚斯这才对拉米亚比了比依文洁琳她们被抬上去的另外一辆,“另外,刚刚是我让她‘躺下,装死’。” “不用你替我解释。”伊修利特却在登车的同时毫不领情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虽然一肚子的憋屈并未因为拉米亚斯的解释而有太大缓解,拉米亚还是只得闷闷不乐地顺从他的指示登上后面那一辆马车。她可以确信,如果自己不乖乖听话的话,拉米亚斯一定敢把她就这么扔在这里。 莱纳没有再上车来,而是找来一匹军马骑了上去,这么一来,此时这辆马车之中便只有拉米亚和依文洁琳姐妹。 在马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拉米亚仔细确认了一遍这姐妹俩的状态,确定她们确实是陷入了一种昏睡的状态之中后,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总算,这次自己不是一个人被人算计。不过,听刚才拉米亚斯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似乎伊修利特之前也并不知情。 一想到伊修利特,拉米亚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太自然,她可没有这么快忘掉刚刚挨的那一记耳光。当然,更加令她感到不快的却是,伊修利特此时正和拉米亚斯“孤男寡女共处一车”的状况。尽管她很清楚拉米亚斯十之**是有什么正事,也不断地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这么强调,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酸溜溜味道。 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令人不快的情况,拉米亚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回了车里。在这马车之中,除了她自己之外,便只有正并排躺在她对面座位上的那对姐妹了。 用不着多想,拉米亚也能明白她们这是怎么了,毕竟她自己也着过一次道,而且根据那次的切身经历来看,这种相当有效的天然麻醉剂能够让她们睡上足足半天时间。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对双胞胎姐妹,拉米亚顿时来了一点兴趣。确实,她们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即使她现在这么仔细地观察,也没有在她们脸上找出任何肉眼可以分辨的不同之处,若不是拥有能够辨认名字的芯片的话,恐怕她也无法区分开谁是谁来。 而且不但长相一样,她们也像平时一样穿着款式和颜色相同的长裙,便连长裙下露出的靴子也是同一个颜色。 轻轻拍掉她们身上在刚才沾上的些许尘土,拉米亚正想也到自己的座位上躺下,却忽然鬼使神差般地盯住了她们的长裙下摆。 “里面穿的会不会也一样呢……”一边轻声喃喃自语着,她一边来回扫了扫依然在沉睡中的两人。 要不要看看? 算了……这不太好…… 嗯……不过大家都是女人,也不会太不好…… 还是不要看了…… 要不就看一眼…… 反正也没人知道…… 呃……那么就……就一眼! 拉米亚吞了口口水,做贼心虚地再打量了车窗一眼,确定两边都拉上了窗帘,又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定下心来,伸手将靠外侧特蕾莎的裙角向上翻起一些,接着又将内侧依文洁琳的裙角也翻了翻。 哦哦!袜子的颜色不一样了。 从露出的小腿部分所见,特蕾莎穿的是白色的袜子,而依文洁琳的则是黑色。这种袜子拉米亚自己也在新年宴会的时候穿过,因此不推测出它们应该长及大腿根部。 也许是因为发现了“新大陆”,拉米亚有些小小得意的搓了搓手,接着便将特蕾莎的裙子一口气掀了起来。不过,马上,她那一点点小小的笑容便垮在了脸上。 将特蕾莎的裙子重新放下,抚平,拉米亚立即满脸通红地退了两步。 天啊……原谅我……我是个傻瓜…… 我竟然忘了这里还没有内衣裤…… 不过……她的腿好漂亮唉…… 再次吞下一口口水,拉米亚又悄悄地挪回了座位前面,在目光游离之中犹豫了好一会之后,终于一视同仁地掀起了依文洁琳的裙子,接着一脸镇定地点了点头:“嗯,果然腿也是一样的漂亮。” 不过脸上越来越热的红潮却迫使她匆匆地放下了手中的裙子。即使同为女性,她的这种行为也绝对足以令她名誉扫地。不过拉米亚此时所担心的却显然还不是关乎道德层面的思考,而是自己在行动上似乎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女同性恋…… 我只是好奇,这仅仅是好奇。 一边让自己的目光从两条裙子上移开,一边自我安慰着,拉米亚却不经意地让目光在她们较为平坦的胸口停留了好一会,又低头看看自己,突然一脸感慨地叹了口气:“真好,一点都不累赘。” 接着一想到自己跑步时的感觉,拉米亚立时又垂下脑袋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不要说伊修利特和拉米亚斯,即使她想要达到莱纳那样的迅捷程度,这也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不由涌起了些许不快。自从来到这里,除了在死过一次之后获得了那种自卫能力,她还真没有在个人武力上足以自保的能力;而且不仅仅是如此,即使在智力上,虽然自认所受的教育比这里的人要先进了至少几百年,但是对于阴谋诡计和筹划算计,自己完全就只能算是比白痴强上一点。 也许是自己以前所接触的人和事都比较单纯。 不过,和这个动辄取人性命的时代相比,以前那个社会中种种的勾心斗角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说回来,自己虽然单纯了一点,但好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智谋上的差距也可以通过阅历来弥补,不过武力上就…… 可想而知,即使强如伊修利特,也无法跨越男女在身体上的天生差距,尽管经过长年的锻炼,她的力气相对于一般的女人而言算是比较大的,耐力也算不错,但是跟青壮年的男性一比都还是逊色一些,就更不用说拉米亚斯和内斯特这种佼佼者。她之所以会被称为“一闪”,靠的也是迅捷和灵巧,以及精纯熟稔的刀剑技艺,往往能够在瞬息之间便准确无误地击中对方要害――即使男女的身体素质差距再大,利刃对于**所能造成的伤害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伊修利特算是一个特例。而对于自己能不能成为另一个特例,拉米亚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如果她的自卫能力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使用的话,那她也就是个稍稍懂得该用什么姿势握刀的女人罢了。 认清了这一点,拉米亚感到更加地无奈了。不过,她又突然想到了拉米亚斯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如果,我有留意自己的卫兵的话…… 如果,我的卫兵都对我忠心耿耿的话…… 如果,我能拥有一支听从自己命令的军队的话…… 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仍然处于昏睡之中的,自己在刚才的状况中仅有的两名“下属”,拉米亚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这一刻,一丝细微的、但应该归属于野心的思想,终于悄悄地从她的心底萌生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萌芽(二) 当拉米亚正在考虑要不要进一步“探究”一下这对双胞胎的时候,马车忽然现出了减速的迹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发现了这一点的拉米亚连忙抚平了她们衣着上那些曾被翻动过的痕迹,接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以免被人看出端倪。因此,当马车已经稳稳地停下后,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位气定神闲、仪态优雅的女伯爵,以及她那两位“身体不适”的侍女。只不过这位女伯爵似乎片刻也不愿再在车上逗留,压根不等谁来伺候她下车,自个儿便三两步蹦了下来。 马车没有如同拉米亚预想的那样抵达伊斯塔索德,而是停在了一个陌生的村镇似的地方,在道路两旁以及村镇中目力可及的地方,还隔三岔五地分布着不少士兵。虽然稍稍地意外了一下,拉米亚还是不动声色地等着拉米亚斯冒出来给她解释一切,毕竟现在无论拉米亚斯将她弄到什么地方,她都不会再感到意外了。 正当她这么想着,回头看去,拉米亚斯和伊修利特的身影便已从后面那辆停稳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不过在伊修利特下车的时候,却丝毫不给面子地无视了拉米亚斯抬起的手臂,一脸漠然地自己走了下来。看到这一幕,拉米亚不禁感到有些想笑,只得强行忍住。好在拉米亚斯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也正若无其事地向她这里走了这来。 “夫……夫人请……” 听到身旁传来这句战战惊惊的话语,拉米亚这才注意到几名衣着朴素、已经颇有些年纪的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近前,隔着四五步的距离,便一个个躬着身,不敢再上前,而对她说话的,正是位于这些人正中的一个。 大概是这个村镇里的年长者? 一边打量着这些人,拉米亚一边猜测道,然而在下一刻,随着拉米亚斯也来到近旁,她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称为“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军请。”果然,那名看起来应该是镇长或村长之流的老者立即有些畏惧地向拉米亚斯也发出了邀请。 顿时在心中大感不快的拉米亚立马恶狠狠地瞪了拉米亚斯一眼,顺便还瞄见了正在他身后有些忍俊不禁的伊修利特。 “我不是他夫人。”伊修利特这副表情不由得令拉米亚又有些牙痒痒的,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又补充道,“我只是小姨子。” 伊修利特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便连拉米亚斯也在一瞬间露出了少许的不自在,不过,两人都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却都没有说什么。 那名老者则一脸恍然大悟地看了看他们三人,紧接着忙不迭道:“将军请,夫人请,小姐请……” “你就是镇长?”终于,拉米亚斯对老者的邀请发出了回应,迈开步子向着镇中走去,一边露出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随意地开口问道,“我们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我想,你的人应该不会有所介意?” “不不不,绝对不会!”老者连忙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一边紧张地侧着身跟在拉米亚斯的侧后方,“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军阀…… 看着拉米亚斯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拉米亚忍不住悄悄在心底为他的这个形象给出了一句自认为很贴切的评价。 军队都已经明显开进镇子里了,也让镇长带头来恭候自己大驾了,这时候却要问对方是否介意。介意?哪个脑子给门夹了的敢在这时候说介意? 不过腹诽归腹诽,拉米亚可也不敢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抖出来,撇了撇嘴,便跟着拉米亚斯走去。 伊修利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拉米亚的背影,却终究打消了叫住她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此时,已有几名士兵正将那对双胞胎姐妹抬下车来,向着他们跟去。 这个被称为“镇”的地方,却实在无法让拉米亚将它跟“镇”字联系起来,在她看来,这道路两旁的“房屋”分明就是不折不扣的窝棚,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她曾经在c国的小乡村里见识过的违章搭盖物――大多数的“房屋”就是用一些乱石和糊着泥巴的木板拼凑起来而已,其中甚至还有一两个能够看出是半天然的洞穴,只有极少数经过木匠和泥瓦匠之手的木屋勉强算是能让她稍稍入眼的房子。 不过幸好,看来她即将入住的是那位镇长的宅子,虽然无法跟真正贵族的深宅大院相比,但好歹也是一座结实整洁的木料房屋,还有着一个小小的马厩,以及一个苗圃式的小院子。 “乡下地方,实在太简陋了……请将军体谅体谅。”说实话,当那位镇长这么说的时候,看得出他是颇有些紧张的。 “二楼有几间房间?”张望了一下眼前的双层小楼,拉米亚斯问道。 “有四间,将军。” “四间?嗯……”拉米亚斯稍稍沉吟了一下,“那么收拾一间给我,给这两位女士安排一间,另外再给那两名晕车的侍女安排一间,剩下一间……” “不。”拉米亚扭头瞥了身后的伊修利特一眼,却忽然出声插口道,“单独给我一间,这样四间房间刚好。” 拉米亚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便向镇长问道:“这样可以吗?”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镇长点头哈腰地连声应道,最后又不免有些疑惑地悄悄瞄了伊修利特一眼,“不过将军和夫人……” “既然没有问题,你照做就是。”拉米亚斯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顿了顿,又抬手向着二楼一指,“我要这间窗户向南的。” “是……是。” 也许是因为早就被告知要有高级军官入驻的缘故,镇长早已让人收拾好了家中的房间,此时便也没有任何推脱,立即便带着“将军、夫人和小姨子”走向房子。另外的几名随行老者,这才纷纷舒了一口气,当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房子大门口后,才一一散去。 从下车时直到现在踏进自己的临时房间,拉米亚都刻意地没有再看伊修利特,极力地试图表现出一副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先前挨的那一记耳光,令她真的生气了。 将身后的房门关好,闩上,拉米亚那一身的怨气才终于渐渐消散。 抹了抹有些发涩的眼角,再伸了个懒腰,拉米亚便迫不及待地直接奔向了房中央的那张大床。不过,当她一个飞扑趴到床上的时候,身下传来的**的触感却不由分说地立时破坏了她的三分心情,也令她清醒地意识到,区区一个镇长,在享受方面跟拥有采邑的贵族也是有着相当巨大的差距的。 虽然这张铺着棉垫的大床比起她在军营里睡过的硬板床要好不少,但是跟她最近睡惯了的羽绒床垫比起来,显然又相去甚远。 稍感失望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被子在怀地抱了抱,那同样有些粗糙的触感顿时令拉米亚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特蕾莎身上的那套行头都要比这一床的东西更值钱。 嗯……搞不好单凭那一双做工繁复的袜子就能抵得上这一床的价格。 拉米亚的脸颊忽然难以察觉地红了一下,眼神也稍稍显得有些迷离起来。显然,她紧接着联想到的,是一双曲线诱人的双腿。 淡定……淡定。我是女人……我是女人……我是女人…… 在心里对自己着重强调了三遍自己与生俱来的性别,拉米亚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不由自主地,她却将怀中的被子搂得更紧了一些,同时用腿夹了夹被子的下半部分。 与大腿内侧传来的触感同步产生的联想,却是自己如果将依文洁琳或特蕾莎这么夹上一夹…… 拉米亚闭上眼睛猛地甩了甩头,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无法将这颇有几分诱惑的想法彻底驱逐出脑海。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有需要”的时候…… 果然刚才在车上不该看那么刺激的东西…… 呃……我怎么觉得自己成同性恋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曾经可是无师自通搞定这种状况的,不过现在这样么……女人是怎么做的来着? 幽幽地又叹了一口气,拉米亚在思索中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露出了些许苦恼,盯着眼前从窗外射入、投射在地板上的那几片光斑发了好一会呆,才猛然注意到自己正在缓缓地将双腿来回摩擦,右手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在胸前轻轻地揉捏。顿时,一阵冷汗便瞬间从她的脑门上冒了出来。 原来……这种事情都是无师自通的啊……当年还以为是我天才来着…… 然而,还不等她再深入地思考一下自己又一次展现出的“天才行为”,地上光斑的异样形状却猛然间引起了她的警觉。 稍稍支起身子,抬头向着窗户的位置看去,迎着阳光映入眼中的那个身影,顿时让拉米亚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阵。 “没事,不用在意我,你可以继续……” 第一百零四章 萌芽(三) “你……”拉米亚不知所措地在窗口这个人影面前愣了好一会,这才底气不足地问出口来,“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从窗户进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伊修利特若无其事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脚步轻盈地向床前走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个男人?” “我……我只是……”在拉米亚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多么愚不可及的废话的同时,伊修利特那过于直白的问题也让她不由在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潮。 “不打算继续了?” 紧随而至的这句不知是调侃还是认真的询问,顿时让拉米亚不由觉得哭笑不得。 继续?当着你的面表演那啥么?我又不是j国的某种演员。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伊修利特忽然表情严肃地凑上前来,一把捉住她的两只手腕,将正要起身的拉米亚重新摁回了床上,“你先前与我交手时的本事呢?为什么今天在拉米亚斯面前,你就突然成了一个弱女子?” “嗯……”被伊修利特这么压回床上,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亲密距离,拉米亚身不由己迷地嘤咛了一声,然而在听清接下来的问题时,她却顿时惊出了少许冷汗,“我……” 尽管看出了拉米亚片刻间欲言又止的犹豫,伊修利特也没有催促,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其实……我……”下意识地将目光避开,拉米亚咬了咬下唇,停顿了一会,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我不能自由地运用自己的能力……” “只有当别人企图伤害你时,你才会有所反应是吗?” “你知道?!”拉米亚闻言立时转回头来,瞳孔中尽是再也掩藏不住的一片惊诧之色。 “果然如此……”得到了答案,伊修利特的脸色却霎时一暗。 “是不是……是不是拉米亚斯跟你说的?”拉米亚忽然想到了一个令她有些心惊的可能性。 “哈……哈哈……”伊修利特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在几声干涩的苦笑之后,松开拉米亚的手腕坐了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是不忍心杀了我。原来……原来……”越说到后面,伊修利特的声音也越发微不可闻。 “不……不是的……”恐怕拉米亚从来就不曾想到,伊修利特竟然也有一天会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然而在她张口结舌了半天之后,才终于在冷汗涔涔中意识到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恐怕伊修利特原本以为,拉米亚是因为顾念跟她血脉相连,才狠不下心来痛下杀手;可是一旦她明白了拉米亚“武艺超群”的真相,随之浮出水面的事实也立即粉碎了她好不容易才重拾的些许亲情――拉米亚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恰恰是在认出她之后,仍然非常迫切地想要她的命,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 “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不是,我知道……但是……我以为……”拉米亚惴惴不安地坐起身来,一边不由自主地连连比划,一边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措词来说明这一切前因后果。不过,当拉米亚注意到伊修利特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漠的神情,起身欲走时,突然不假思索地便拦腰抱住了她:“我……我不是阿妮莎。” “我知道。”伊修利特吐出了这几个冷冰冰的字眼,同时轻描淡写地一把扳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我知道你不再是那个经常傻笑的阿妮莎?阿格列了,而是拉米亚?拉布雷斯伯爵。如果伯爵大人你现在不需要让我死的话,我准备告辞了。” “不!你听我说!”尽管发现了自己在力量上不会是伊修利特的对手,拉米亚还是慌不择路地手脚并用死死缠住了她的右腿。拉米亚很清楚,她此时口中的“告辞”,绝对和往常不是同一个意思。 “求你了!听我说完!”不等伊修利特再次将她挣脱,拉米亚便已经一脸哀求地抬头望去,“我真的不是阿妮莎。我……我只是……我只是能够知道任何人的名字。还有……我那时候以为……以为你是男的……” 注意到伊修利特冰山般的面庞上忽然露出了少许不易察觉的疑惑,拉米亚咽了口口水,忽然从心底里升出了一股坦白的勇气:“我……我喜欢女人……我是说……我喜欢现在的你……” “你……”也许是拉米亚的这番“告白”实在太出乎伊修利特的预料,她的嘴角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两下,才终于在一脸的阴霾中语调微颤地挤出一句话来,“你简直已经无药可救……” “别走……”发现伊修利特用力挣了挣右腿,又来扳她的手臂,拉米亚片刻也不敢松懈地连忙补充道,“你不是说过你在外面会有危险吗?虽然我们不是亲姐妹,可我……我爱你!” “你疯了!”挣脱未果,再听到拉米亚这句“我爱你”,伊修利特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便从左腿的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 寒光闪闪的匕首顿时令拉米亚不由感到一阵心悸,然而伊修利特却并没有将匕首向她刺来,而是在半空中悬了好一会。 忽然,伊修利特发出了一声冷笑:“你是想要激怒我,让我主动攻击你?” “不……不是。我一点也不想让你受伤。”拉米亚用力摇了摇头,仍然不肯松开伊修利特的右腿,闭上双眼沉默了好一会,当自己有些冷静下来,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两行清泪,嗫嚅着说道,“我知道……我的想法在你看来……在你看来相当变态。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的话……我……我也不会干涉你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只求你……别走!” “属于我的幸福?”伊修利特却仿佛听见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你不是没有看过我的身体,你以为我还有你那样的资本?有哪个男人会看中一个无权无势,而且身上除了肌肉就是伤痕的女人?你究竟想过没有,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拉米亚的语气忽然比刚才坚定了许多,“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不知不觉间,伊修利特竟然发现自己不仅是身体,甚至连牙关都开始轻轻打颤,却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虽然一开始发现你是女人的时候,我确实是因为你的脸才对你抱有好感,但是到现在……”拉米亚将脸庞轻轻地贴在伊修利特的大腿上,感受着她的身体微颤,顿了一顿,“现在我是真真正正地喜欢你、爱着你。从小到大,我以前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我知道……知道很可能你无法接受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所以……所以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实话,就是希望能够以亲姐妹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就算……就算明知道你不能接受我的这种想法,我只是想……看着你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好。我……真的不是阿妮莎。” 伊修利特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握匕首的左手也不禁颤得越发厉害,眼神捉摸不定地看了拉米亚好一会,这才吐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你……真的不是阿妮莎?” “真的不是。”拉米亚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向伊修利特此时阴晴不定的脸庞,只觉得自己犹如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囚徒。 “看来阿妮莎……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伊修利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拉米亚,在她的脸庞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忽然便在一声叹息中,让手中的匕首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上,脸上同时现出了一丝犹豫,“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吗?” “因为你想要报仇,是吗?”注视着刀刃直插入木质地板中的匕首,拉米亚幽幽地低声答道。 “是啊,曾经是。”伊修利特又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比之前好转了很多,“放手,我不会就这样走掉的。” 再度抬头看了看伊修利特的脸庞,稍稍犹豫了一下,拉米亚终于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脚,然而看她此时的神态便不难知道,她仍然准备着可以随时再纠缠上去。 “激励我我活着的最初动力,便是两条人命罢了。”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语调,伊修利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中却隐隐蕴含着一股狠戾,“不过随着年龄增长,以及见闻的开阔,我已经不止于满足如此了。我,要他们也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伊修利特这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拉米亚不由缩了缩脖子,却不敢插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如果愿意帮助我的话……”说到这里,伊修利特在片刻间仍然露出了一丝犹豫,然而在下一瞬间,这点犹豫便立即淡然无存,“……我会满足你的要求,并且将性命交付于你。” “当然!我当然会帮你!”拉米亚想也不想便立即一口应承下来,“不过你不用……” “那么……”伊修利特却不等她再说出不过什么,突然就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你就是我效命的对象了。不过,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诺的话……” 第一百零五章 萌芽(四)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拉米亚终于在眼前的点点晨曦之中意识到――天亮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还觉得满意吗?” 循着这淡然的声音看去,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侧身坐在窗台上的修长身影。虽然因为晨光的缘故,她面部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拉米亚可绝不会认不出来这是谁。 “对不起。”也许是因为伊修利特那冷冰冰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愉悦的成分,拉米亚立即不假思索地低声说道。说起来,昨天晚餐后一整夜的时间,都是伊修利特在为她“服务”,直到她在疲倦与满足中沉沉睡去,这令她不由自主地觉得这种单方面的“服务”充满了交易的味道,却没有了两情相悦的意味。 “用不着道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只要不忘记你的承诺就好。”伊修利特却对她的这句道歉会错了意。 “我的意思是……算了。”拉米亚想了想,终究没说出自己道歉的原因其实是伊修利特那单方面忙碌了一宿的灵活手指。 “你能起得来吗?”伊修利特从窗台上轻轻跃下,向床前走了过来。 “还行,没什么问题。”拉米亚微微一笑,然而却在起身的片刻之间露出了些许尴尬,“这个……床单和被子怎么办……” “仆人会收拾的。” “可是……这个……”拉米亚一脸为难地指了指掀开被子后床单上露出的那一片水渍。 “仆人会换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怕被人看见?” 拉米亚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那你昨晚一直让我‘继续’的时候怎么不怕?” “我……算了,我们去吃早饭……”拉米亚万般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决定不再继续跟伊修利特纠结这种问题。在目测估算了一下床单卷起后的体积后,她也不得不放弃了将之毁尸灭迹的念头,随即叹了口气,将手伸向床边的衣架。 “看来他很了解你。”伊修利特若有所思地抬起食指点了点下巴,同时将目光从拉米亚的**上移开。 “他?”拉米亚只是稍稍愣了一愣,便明白了伊修利特说的是谁,“拉米亚斯?” “他昨天告诉我,你是一个容易安于现状的人。”伊修利特两手一摊,等于承认了拉米亚的猜测。 “也许……”拉米亚露出了一丝苦笑,手上并未停下穿戴的动作。 “你真的不想找个男人?”伊修利特忽然微微皱起眉头,“你昨天让我做的事情……其实就是男人做的。” “我……我不要男人。”拉米亚不禁一个哆嗦,“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公平,那我也可以为你……为你那个……” “别……我不要。”伊修利特也不禁在一阵恶寒中哆嗦了一下。 这不假思索的急切拒绝、那如同看待变态一般的嫌恶目光,顿时让原本还颇感内疚的拉米亚从精神上被石化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到兰蒂斯来吗?”也许是为了避免拉米亚进一步落实要对自己“礼尚往来”的想法,伊修利特忽然将话题转向了别的方向。 “因为……你想离开那个黑帮?”终于回过神来的拉米亚也没有再继续刚才那尴尬的话题。 “不。”伊修利特摇了摇头,“最初,我是一心指望通过‘乌鸦’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过后来我明白了,区区一个见不得光的帮会,它无法、也绝不会愿意与自己国家的统治者对抗。因此,我只能另想办法。” “正好,有一天,一个大主顾送来了一份价格不菲的大买卖。”伊修利特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一万五千金币,买一个异国男爵的性命。” “内斯特!”用不着伊修利特再做说明,拉米亚也立即猜到了这个男爵是谁。 “你很关心他吗?”伊修利特看了她一眼,仍然用一贯的淡然口吻说道,“看得出来,他倒是对你很有意思的样子。” “是谁要买他的命?”拉米亚没有理会伊修利特的问题,语气难得地开始严肃起来,“是不是,那位王次子?” “我不知道。只有少数几个头目才会接触到这种大主顾,而我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件比较有用的工具罢了。”伊修利特摇了摇头,在眉头微微皱起的同时,下意识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只是接到了命令前往赛恩特,以及被一系列的各种巧合‘巧妙’地展现在洛伦索?德纳利姆伯爵眼前。而当我轻易击败了这位伯爵的几个侍卫之后,便被他推荐给了普洛斯?泰里纳斯王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 “那么,就是这位伯爵雇的你咯?”感觉到那位王次子不大可能是直接的幕后黑手,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稍稍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你永远也看不穿这些大人物究竟有几张面孔。”伊修利特哂笑着看了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就连一个小小的守备官你都没有看透。” 对于伊修利特的前半句,拉米亚还是感同身受地衷心认同的,然而那颇有奚落和调侃的后半句则令她的嘴角好一阵抽搐,脸色也不免青一阵白一阵地变幻了一会。 “当时我的打算是,如果能够确认普洛斯王子并非那位大主顾的话,那么我便要想方设法留在他的手下。因为在我看来,兰蒂斯是唯一有能力在十年之内大举进攻泽雷尔的国度。”伊修利特顿了顿,“但是,我的计划完全被你打乱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叫出了我的真名实姓。只要那些家伙不是傻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某个主顾要向‘乌鸦’高价购买我的脑袋了。” “我……我不知道会这这么严重……”拉米亚不由又有几分内疚地扭了扭手指。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所以当我将你认成阿妮莎时,还以为你是像我一样隐姓埋名了十年。”说到这里,伊修利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孤身一人,以流落他乡的破落贵族之类的身份晋身管领,甚至在异国他乡被封为一名女伯爵。原本我以为,这样的阿妮莎比我更有能耐、更有希望担负起报仇的重任……可是你让我失望了。” “我……” “算了,既然你不是阿妮莎,那也不难理解你为什么如此懒散。”伊修利特制止了拉米亚差点再次脱口而出的道歉,“但你既然答应了我的要求,那么就从此开始用点心。至少,给我一些必须的权力。” “必须的权力?”拉米亚不由又是一脸苦笑,“可我并没有多少实际军权……” “从你的卫队开始。”伊修利特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挑起拉米亚的下巴,“你必须学会培养自己的心腹。我会尽力为你打造一支只服从于你的军队,而你要答应我,当有机会南下泽雷尔的时候,让这支军队为我达成目标。” “可是,莱纳他是……”拉米亚颇为无奈地歪了歪脑袋。 “撤换一名卫队长,我想这还在管领的职权之内。” “那样的话,不就变成我在和拉米亚斯争权了吗?”直视着伊修利特贴近的脸庞,拉米亚不禁感到有些心跳加速,但仍然不免有些为难,“你也知道,他才是艾斯塔克真正信赖的人。” “那恰恰是因为你没有治理一郡的本事。”伊修利特毫无避讳地给拉米亚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连一介平民都可以重用到如此程度,说明这位王三子真正看重的是手下的才能。如果你真的有能耐的话,我想他不会介意将伊斯塔索德真正交付给你。”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来替我……” “不,我可没那本事。”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拉米亚,伊修利特连连摇头,“我曾经有个哥哥――虽然现在来说已经没有了――所以我从小便是作为女儿来培养的,而在‘乌鸦’那里,我更加没有机会学到什么治国的本事。我只能为你打理你的军队,其他的事情,恐怕你还得劳驾那位斯卡派恩爵士――直到你找到他的替代者,或者自己学会怎么治理自己的领地为止。” “可是无缘无故地将莱纳解职……这不太好?拉米亚斯会怎么想?”不得不说,对于伊修利特的提议,拉米亚还是有些心动的,但心动归心动,她还不至于完全不考虑相应的后果。 “什么解职?”伊修利特微微摇了摇头,“你应该给他升官――至于能够调给他哪些更高的职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明白了……”拉米亚茅塞顿开地点了点头。 “那么……”看到拉米亚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伊修利特满意地退开一步,学着莱纳平时的姿势,右臂曲在胸前微微躬了一下,“我亲爱的伯爵大人,和你的新卫队长一起用早餐。” 第一百零六章 萌芽(五) “你想要撤换莱纳?” 尽管此时所处的是一间布置上还算令人舒心的小客厅,尽管他们俩正在面对面的两张小沙发上保持着平起平坐的状态,尽管拉米亚斯说这句话时还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里面的饮品,拉米亚仍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阵强烈的不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是撤换。”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拉米亚也学着拉米亚斯的样子端起了面前茶几上的杯子,“我只是觉得,仅仅让他做一名卫队长太埋没人才了。” “让我想想,是‘一闪’这样教你的,对不对?”全然没有理会拉米亚那拙劣的借口,拉米亚斯心平气和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不过,会这么直接来找我商量,这应该是你这个傻妞自己心血来潮。” 虽然拉米亚斯的语气里调侃多过奚落,那句“傻妞”还是令拉米亚的眼角猛跳了一阵:“都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来找你,也只是为了让你明白,我并不是准备跟你对着干。” “‘一闪’可没有你这么纯良。” “是吗?至少她不会像某人一样把我当成傻子耍。”也许是针对伊修利特的负面评价令拉米亚有些不快,她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地生硬了很多。 “那么你已经决定了?”拉米亚斯看了她一眼,仍然显得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我想我有这个权力。” “我想你没有。莱纳并不是由我任命的,而是……”拉米亚斯露出了一丝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加了重音,“……艾斯塔克王子殿下。” 拉米亚??地看了拉米亚斯好一会,才在一瞬之间脸色一变,颇为吃惊地轻声叫了出来:“什么!”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将杯子送到口边,低下头呷了几口,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虽然她早就知道,艾斯塔克不可能放心地将一整个郡交给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治理,给她的这个管领职衔其实也只是暗地里将实权托付到拉米亚斯的手中,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艾斯塔克不仅没有对她放心,甚至一直都不动声色地保持着深深的戒备。从他堂堂一个王子亲自下达这种任命来看,他应该早就考虑到了如何从根本上防止她“不适当地”行使最主要的那一部分权力。 索洛斯和莱纳,一个是艾斯塔克自己的心腹,另一个则是拉米亚斯的心腹。拉米亚虽然没有什么政治经验,但毕竟不是傻子,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拉米亚斯刚才那种刻意的语调,现在从这两个人的任命上,她已经能够隐约嗅出一点帝王常用的驭下之术。这种安排不仅仅限制了她的权力,而且也在索洛斯与拉米亚斯之间达成了一定的势力均衡…… 起是想深一层,拉米亚便越是有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拉米亚斯一直悠然自得地品味着杯中那种与凉茶有些类似的饮品,直到拉米亚脸上的表情在一阵变幻之后重归于平静,他这才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想明白了?” 拉米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其实在我刚刚被招揽的时候,这位殿下也同样小心防备着我。”拉米亚斯轻松地挑了挑眉毛,“当然,表面上来看,他是表现得处处对我推心置腹……来,笑一笑,你应该为自己能够投效这样一位主子而感到高兴。” “高兴?”拉米亚没什么好气地轻轻摇了摇头。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胸无城府的话是不会长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拉米亚斯的声音忽然阴冷了不少,“你想说阴险也好,想说多疑也罢,但这就是身为王者必要的器量。” “呐……那个……”微微皱着眉头,将双腿曲起抱着膝盖,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小会,拉米亚这才接下去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说什么了吗?”拉米亚斯出人意料地两手一摊,满脸都写满了无辜,“一切都只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 这也是一个阴险得不行的家伙…… 意识到自己在政治方面与拉米亚斯天高地远的差距,拉米亚不禁撇了撇嘴角,一手端起杯子,让自己尽量放松地深深陷进松软的靠垫之中,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起耳畔的一绺头发在食指上缓缓打着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将杯子凑到嘴边:“从赛恩特回来之后,我就感觉活得越来越累了……” “那你找个人嫁了,安心做回一个女人的本分也并无不可。”拉米亚斯悠闲地拿起盛着饮品的小壶,往自己已经见底的杯子里添了一些。 “算……算了……”这番话顿时令拉米亚冷不防地打了个冷颤,一不小心攥掉了几根头发,同时差点便让手中的杯子上演低空抛物。 “如果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撤换莱纳的事……”拉米亚斯抬手比了比门口。 “那我可以给伊修利特一个副职吗?”拉米亚并没有直接告辞,低头想了想,问道。 “随你高兴。”恢复了一贯那种喜怒不形的表情,拉米亚斯淡然地应道,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想活得久一点的话,就不要让‘一闪’知道你刚才那些胡思乱想。” “这是威胁?”刚站起身来的拉米亚立即毫不客气地睁圆眼睛瞪了过去。 “没错。”拉米亚斯倒是异常坦率地点了点头。 权衡了一下自己与拉米亚斯的实力差距之后,拉米亚最终无奈地收回了目光:“好……好……” “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吗?”在拉米亚转身向门走去的时候,拉米亚斯却一口叫住了她。 “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如果你想要让我知道,那么就不需要我来问。”拉米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其实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那么没有别的事了。”拉米亚斯将手中的杯子放回茶几上,起身向着客厅中唯一一张堆着不少文卷的书桌走去,“出去的时候让卫兵给我把马备好。” 一道青筋不经意间出现在了拉米亚的额头上,但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轻松地应道:“yes!boss!” “你说什么?”这种从未听过的语言令拉米亚斯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拉米亚拖着长音拉开房门,在迈出客厅的同时突然回头换上了一种奸计得逞的表情,“……我也不喜欢教笨蛋。” 虽然伊修利特提出的撤换莱纳的方案就这么无疾而终了,拉米亚的心情却不知不觉间比先前好转了不少,随手抓过一个正在走廊里站岗的卫兵,让他去传令给拉米亚斯备马之后,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依文洁琳和特蕾莎的房间。 自从昨天下午她们醒来以后,依文洁琳倒是很快认清了现状,也从先前的惊恐之中迅速地恢复了常态;相比之下,特蕾莎则仍然时不时会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没有完全从拉米亚斯“谋反”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虽然自己并不是太记恨拉米亚斯的这又一次“调戏”,但每当看到特蕾莎那仿佛神衰弱般的样子,拉米亚仍然免不了要在心里狠狠地把他骂上一遍。 伊修利特刚才已经在依文洁琳的陪同下出去散心,拉米亚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去找拉米亚斯。此时走进特蕾莎的房间,拉米亚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因为听到开门声而乍然从床上坐起身来的紧张身影。 “是我,是我。”掩上房门,拉米亚语调轻柔地向床上的身影笑了笑,让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黑暗,便向闭合着的两扇窗户走去,将它们打开一些,让房间里立时明亮了不少。 “抱歉,大人。我……”虽然认清了来人是谁,特蕾莎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发自内心的不安,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 “你不出去走走吗?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在特蕾莎身旁坐下,拉米亚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你还在害怕吗?” “我……”特蕾莎微微地颤抖了一会,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拉米亚,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继而便呜呜地低声抽泣起来,“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令拉米亚愣了一愣,这才用手轻轻地拍着特蕾莎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忽然,拉米亚听到了身后房门发出的“吱呀”声,回过头去,却看到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伊修利特。 相顾无言的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伊修利特便立即垂下头默默地倒退出去,重新合上房门,顺便阻止了原本还要跟着她进来的依文洁琳。 “等……等等。”意识到刚才的景象令伊修利特联想到了什么,拉米亚不禁沁出了一头冷汗,“这个……这个是……” 第一百零七章 萌芽(六) 急匆匆地从特蕾莎房中追出来赶上伊修利特,同时把一脸不明就里的依文洁琳打发去陪伴她的孪生妹妹,拉米亚便连忙开始向伊修利特解释清楚刚才的情况。不过,令她感到颇为失望的是,伊修利特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完完全全就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说真的,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伊修利特能够吃点醋啥的。 不过失望归失望,一骨脑地跟伊修利特“坦白交待”之后,拉米亚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不由又兴之所致地挽起伊修利特的手臂,一边拉着她一路出门去,一边兴致勃勃地问起她之前和依文洁琳去了哪里。 “我装作散步四下里看了看。”伊修利特的声音很轻,说完这句还顿了顿,待到和拉米亚走出了这幢房屋,身旁再没有什么闲人时,这才接下去说道,“按我看到的来估计,镇子附近部署了不下两千的兵力,但是防范却不怎么严密,或者说,没有防范我;而且外围没有修筑工事,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在这里长驻。” “为什么要长驻?”拉米亚有些不解地问道,“不是说这次是出来剿匪吗?” “什么样的盗匪需要带上几千名士兵弄得跟打仗一样?” 拉米亚想了想,倒也有些心中惴惴:“应该不会……不会真的想造反吧……” “我不知道。”伊修利特摇了摇头,“这里再往东南方向四十多里就是克洛斯的境地。不过,如果是要打仗的话,只带这么点人又未免太儿戏了,除非只是想要劫掠一番。” 身后的一阵隆隆的马蹄声立即让伊修利特停下了话头,拉着拉米亚往路边走开一点,虽然这些骑手不太可能有胆量撞到她们,但道路上扬起的灰尘可是不会分辨什么贵族不贵族的。 马蹄声很快便从不远处来到了拉米亚身旁,伴着一阵烟尘疾奔而过,唯有领头的那名骑手转头向着她们看了一眼。 只要看那一身漆黑的铠甲、胸口罕见的断剑徽章,即使不要芯片的帮助,拉米亚也能立即认出这是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等到这队骑兵全数通过之后,拉米亚不由轻声感叹了一句:“差不多有两百号人吧……”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吗?”伊修利特注意的方向显然与拉米亚不同。 “不知道。”拉米亚摇了摇头,便又将脑袋贴在伊修利特的胳膊上,信步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是一副何等的小鸟依人形像,“对了,我恐怕无法让你替代莱纳了。” “为什么?”尽管伊修利特问得很平静,但依然被拉米亚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微微一颤。 “莱纳是艾斯塔克任命的,所以我如果想给他调换职位,就必须经过这位王子批准。” “王子……亲自任命你的这位卫队长?平民出身的一个小小卫队长?”伊修利特不无惊讶地低头看了看拉米亚,然而很快便想明白了什么,嘴角不由稍稍上扬,“我还以为,只有从前的我是被人豢养的。” 豢养…… 这个词汇顿时让拉米亚愣了片刻,却又无言以对地露出了少许尴尬。 虽然不中听,但却不得不承认,这说得相当准确呢。自己初时还能做着一个小文吏的活计,而现在么……实在是看不出来除了充当一个身份光鲜的傀儡之外,还对艾斯塔克有什么作用。 “要不要到镇外去看看?”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拉米亚是个不小的打击,伊修利特很快转开了话题。 拉米亚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不了……就在镇里走走吧。” 然而四下一望之后,拉米亚却不由又是一阵失望。这个原本便不大的小镇,因为突然进驻了大量的军队,竟然显得更加萧条了,此时街道上的行人,除了巡逻和站岗的士兵之外,便只有寥寥数人。不过,远处有五名似乎正在玩耍的小孩还是稍稍引起了拉米亚的兴趣。 “他们在干什么?”指着那五名小孩的方向,拉米亚随口问道。 “谁知道。”伊修利特看了一眼,却不太感兴趣地应道,“我从来也没跟这种野孩子玩过。” 野……野孩子…… 伊修利特的措词再一次让拉米亚感到无语。 人家只是乡下的小孩好吧,虽然这么看上去是挺邋遢的……但怎么也不该说人家是“野孩子”吧。 “你也是将来会当母亲的人吧,对小孩子要有爱心。”拉米亚轻轻扯了扯伊修利特束在脑后的大马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像开玩笑而不是责备。 “哦?凭你也有能力让我当母亲?”伊修利特一半认真一半玩笑的表情使她这阐述事实的话语又对拉米亚造成了一次打击,不过,她接下来的话才真正给出了令拉米亚在精神上彻底石化的致命一击,“我可不带你生出来的孩子。” “我……我不跟男人生孩子……”好半天的功夫,拉米亚这才回魂一般地哆嗦着挤出这句话来。 “我可没能力让你生孩子。” “别……别说这个了。”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嘴角抽筋的冲动,拉米亚连忙在一阵恶寒中将话题岔开,“我们去看看那些小孩在干什么吧。” “你已经自暴自弃到这么无聊的程度了吗?”伊修利特一脸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我可不去。” 拉米亚并不是今天才知道,如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伊修利特有多么在乎种族、身份等这些差异,她也很清楚这种“傲慢与偏见”并非是她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但这种清楚的认识,也无法阻止她对此感到不快。 突然,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中:“呐,这些农夫的小孩,将来长大以后会做什么呢?” “除了接着当农夫,他们还能做什么?”似乎是没有想到拉米亚会问出这个问题,伊修利特稍稍愣了一下。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干不了别的,只能世世代代当农夫呢?” “生来就注定了如此。”伊修利特想也不想便答道。 “不。”拉米亚叹了口气,“除了身份是与生俱来之外,有什么技能是不能学习的呢?就拿你来说吧,在你小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 “人学狗叫不难,但你能让狗学人说话不成?”伊修利特那张冷漠脸庞上写满了不以为然,以及少许正在表示“因为我很聪明”的自恋。 真是顽固…… 拉米亚忍不住有些头疼地捂额一叹。 “贵族就要有贵族的气度。”伊修利特却反过来“教育”起了拉米亚,“像拉米亚斯和密斯莱尔那样的人在平民里只是极少数,这就像贵族里也会有白痴一样,这是――绝――对――罕――见――的!” 说真的,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让自己彻底暴露为这个时代中的怪物,拉米亚真想告诉伊修利特,自己就是一个祖宗八辈都没当过官的小平民家庭里走出来的重点大学学生,如果不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应试教育让她一时懒惰的话,甚至还可以继续读研。 如果,这个时代的平民子弟也有接受教育的权利的话…… “我决定了!” 拉米亚这没头没尾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令伊修利特不由有些莫名其妙地向她看去。 “回去以后,我要办一所学校。”拉米亚却是因为自己突然萌生出来的这个念头显得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学校?”伊修利特闻言露出了些许疑惑,“那是什么?” 拉米亚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在这时代比较容易被听明白的解释:“就是把老师和学生集中起来一起授课、学习的地方。” “你认为哪个家族会让自己的子弟在大庭广众……”伊修利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而,她突然却停住了口,先是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拉米亚,又看看那些正在远处玩耍的邋遢小孩,“你……你不会是想说,要让这种野孩子……” “没错。”拉米亚迎上去一个甜得可以腻死人的笑容,“你猜对了,亲爱的。” 拉米亚那堪称异想天开的想法令伊修利特仿佛不认识似地直盯着她,然而接下来的那句“亲爱的”则立即迫使伊修利特在一身鸡皮疙瘩掉下来之前仿佛逃避瘟疫一般地挣脱了她的手臂。 “别……别用这么恶心的叫法叫我。”伊修利特宛若心有余悸般地双臂紧抱在胸前,浑身颤抖了一小会,才在一阵深呼吸中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我可以为你做那种事,但我自己没有你那样的喜好。” 伊修利特的反应着实令拉米亚深深地感到了失落,一时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 直到从镇外的方向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拉米亚才从这尴尬的气氛里稍稍缓过气来,干咳了两声,没话找话地说道:“看来他们回来了。” 转头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片衣甲鲜明的骑兵身影便映入了拉米亚的眼中。以她的视力不难认出,这便是刚刚拉米亚斯带出去的那队人马。 目光在领头的几人身上扫了一遍,拉米亚却忽然愣住了,猛地抬手擦了擦眼睛,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再度看去,一张樱桃小嘴也渐渐张成了o型。 前排骑手中的一位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俩,立即策马向着这边骑了过来,同时让马匹渐渐减速,最终缓缓地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随着这位挂着一脸令人如沐春风般微笑的骑手减速停下,那一整队骑兵也纷纷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过来,而是在道路当中等待着。 伊修利特并不认得这位骑手,但她还是能够从铠甲的式样上认出大概的身份等级,看起来他的身份并不会比拉米亚斯更低。而且令她有些在意的是,此时在这队骑兵之中,队伍前排的位置隐约又多出了另外几个陌生的面孔。 “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看着微笑望着自己却始终一言不发的这位,拉米亚终于回过神来,同时有些紧张地将目光在那几个伊修利特不认识的陌生面孔上扫来扫去。 第一百零八章 战与和(一) 看着眼前这位正悠哉游哉地随手翻阅着简易办公桌上文件的王子,拉米亚不免有些紧张,偷眼瞧了瞧身旁沙发上的斯金,却没有从他同样若无其事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艾斯塔克只吩咐了让他们俩留下,便我行我素地翻弄着桌面上的各种案卷,直到那些搬运行李的随从们统统退出了这间小会客厅,在他的面前只留下拉米亚和斯金两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我听说新任的伊斯塔索德管领遭遇绑架去向不明,所以这就过来看看。” 听说? 伊斯塔索德到你的居城伊萨利有一天路程?伊斯塔索德到威尔海德也有一天路程?再算上到这里呢?来回怎么样也不止四天了?老娘被拉米亚斯“绑架”到这里来才第三天,你就“听说”并且赶来了?未卜先知吗? 虽然艾斯塔克话语中的明显漏洞即使是拉米亚也能一眼看出,但她可不会竹筒倒豆子似地将此时心中的腹诽原原本本地表达出来,只是一言不发地等着艾斯塔克继续自由发挥。 “不过看起来,你只是秘密出巡而已。对了,我可给你带了礼物来。”艾斯塔克将随从们摆放在地上的一只用布罩着的笼子拎起,放在桌上,接着揿去了罩子。 “这……这是猫?”面对笼子中那只黄白相间、正懒洋洋地趴着的一团毛绒绒的动物,拉米亚一时不知该对艾斯塔克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王子一向与玩乐不太沾边,更没见他养过什么宠物。 “加?菲尔圣斯派洛卷毛猫。”艾斯塔克优雅地点了点下巴,“波希尼亚的特产。” “加……加菲猫……”在一阵错愕中,拉米亚自动简化了那绕舌的名称。 “你不喜欢?”看着拉米亚那绝对称不上高兴的表情,艾斯塔克让自己的脸上稍稍显出了一点惊讶。 “我要一只猫干嘛?”拉米亚不由嘟起了嘴,瞥了瞥笼中那似乎还沉醉在好梦之中的肥猫,“而且还是看上去就又肥又懒的。” “那么这个。”艾斯塔克又将一只木盒子摆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打开,从中拎起了一件柔滑的稍稍透明的纺织品,其轻薄的程度令拉米亚一时无法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东方斯沃克的特产――丝绸。” 丝……丝绸…… 这个名词令拉米亚稍稍吃了一惊,她自从到这里来之后,还确实从未见过丝绸,她所见过的服饰,无论做工多么精细,也都是布料材质,以至于她一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丝绸。不过,既然连混迹于王子身边的她都一直没有见过的话,那么也就说明,丝绸在这里还是一种相当稀罕的奢侈品。 惊讶归惊讶,拉米亚也只是有些感慨地摸了摸艾斯塔克手中的这块丝制品,并没有什么太惊艳的感觉,毕竟自己在地球上的丝绸故乡生活了二十多年;而此时这件奢侈品若是拿来与她从前见过、用过的那些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的大众化丝制品比较的话,便显得粗陋多了,可见这里的丝绸工艺很可能还处在萌芽阶段。 “那么再看看这个。”看到拉米亚只是瞧了瞧丝绸,便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艾斯塔克显然看出来了她兴趣不大,便将手中的木盒放下,又从地上那堆行李中拿起另一只木盒,这次却是打开了层层嵌套的三只盒子,才从最里面那只巴掌大的小盒子中亮出一枚光泽鲜艳的小小淡金色球体,“虽然同样是斯沃克的物产,不过即使是当地人,也未必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一只金珍珠。” “殿下,恕我直言,您改行开始行商了吗?”终于,拉米亚忍不住发出了一句牢骚。虽然艾斯塔克一一向她展示的这些东西很可能都价值不菲,但对于她却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吸引力,反而令她越发怀疑起了他此行的目的;而且,她也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小女人,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么一位王子会平白无故地送她一堆价值连城的玩意。 “您瞧,”一旁的斯金闻言却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就说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这些。” “那么,你到底喜欢什么呢?”艾斯塔克也笑了笑,将手中的盒子重新合上,再度层层装好,便在拉米亚和斯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拉米亚摇了摇头,歪着脑袋想了想,“硬要说喜欢什么的话,我觉得是能够跟自己所爱的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就是了。”说着,她便叹了一口气。 “平平淡淡?恐怕这可真是个不太容易实现的愿望……”艾斯塔克对她的这个答案显出了一点意外,“……对于你这样出色的女人而言。” “出色?”拉米亚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觉得自己很平庸。” “那是你站在了不适合自己的立场上。作为一个女人而言,你很出色。” “您来这里,不会是只为了送我几件礼物,再顺带送我几句不花钱的赞美?”拉米亚这么说着,不由再度瞥了斯金一眼,“尤其是还让他也留在这里。” 见到艾斯塔克并没有作答,斯金倒是替他开了口:“对于殿下刚才那些产自东方的礼物,你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有什么好想呢,也许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送的。”拉米亚侧过头对斯金耸了耸肩,又看向艾斯塔克,“可是,这跟我又有多大关系?我只是您臣属的臣属,对于您的决定,我当然不会有所非议。即便是您的某个臣属把我当傻子耍着玩,我也只能逆来顺受罢了。” “虽然具体实施是拉米亚斯,但要把你弄到这来,这是我的意思。”艾斯塔克显然听出了拉米亚后半句话里的怨气,“如果局势没有一点混乱的话,我便没有亲身来此的借口。” 尽管刚刚就隐约猜到艾斯塔克不会对她被“绑架”这回事一无所知,但此时听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地一口承认自己就是主使,拉米亚还是不由感到心里不太舒服:“那么您带来的这些礼物,就是精神损失费了?” “精神损失费?”艾斯塔克皱着眉头复述了一遍,忽然想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不由哑然失笑,“你总是能给出一些我闻所未闻的说法,不过就当是如此。这些礼物,都是来自派西菲克公爵的使者。” “就是不久之前派梅迪乌斯?洛克斯伯爵和我们打仗的那一位,您父亲的亲弟弟?”这位公爵的名字,拉米亚倒并不陌生,甚至应该说他们三兄弟的陈年旧事令她印象深刻。 “斯金,你来向她说明。”艾斯塔克对斯金示意了一下。 “遵命,殿下。”斯金将右臂平举在胸前微微一躬,这才转过头向拉米亚说道,“派西菲克公爵的使者大约在十五天前到达了伊萨利,并在十二天前接触了殿下,向我们传达了公爵和谈的意思。” “你在赛恩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认为这不太好。”拉米亚回忆了一下斯金当时的表现,插口说道。 “确实。”斯金点了点头,“殿下的官衔是大将军,兼领伊斯塔加尔总督。这你应该知道。” “嗯。”拉米亚点了点头,在艾斯塔克手下混了好一段日子了,一点常识她还是有的,“你是想说他没有权力与外国缔结和约是吗?” “不错。”斯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但派西菲克公爵却是让殿下向陛下转达这份和约,按照他的意思,他愿意成为陛下的臣属,但要求保留藩领的自治权。” “这是否意味着,这位公爵只是来个换汤不换药,表面上是臣服于国王的外藩,实质上还是割据一方的诸侯?”看到斯金的目光似乎在问听明白没有,拉米亚干脆自己说出了她的理解。 不单是斯金,此时艾斯塔克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拉米亚一眼。 “确实如此。”斯金接下去说道,声音忽然显得有些低沉,“而陛下发回的批文是――让殿下自己斟酌。” “这有什么不妥吗?”隐约察觉到了斯金语气中隐含的少许异样,拉米亚想了想,还是不解地问道。 “不妥?非常不妥。”斯金冷冷地笑了笑,“这批文里的名堂就多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战与和(二) “对于那两位王子之间的明争暗斗,陛下只是一直不愿说破,并非一无所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斯金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次的授权,就等于是陛下在提醒他们――不要忘了,南方还有一位王子。”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们总不会联合起来对付艾斯塔克……”拉米亚仍然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斯金,又看看艾斯塔克,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上迟到的尊称,“呃……我是说艾斯塔克王子殿下。” “算了,今天就特别允许你不用敬语。”对于拉米亚这种时常忘记敬语的习惯,艾斯塔克显得有点哭笑不得。 “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会不会知道伊修利特是被安排了对付谁的?”斯金继续说道,同时看着拉米亚的双眼,“据我所知,‘一闪’伊修利特,她在安蒂凡那些‘剑客’中的排名,应该在前三?” “我……我不知道,我从没问过她这些。”拉米亚耸了耸肩,“还有,你说的‘剑客’是指?” “就是杀手。要雇佣这么一位杀手来对付身为侯爵继承人的内斯特,恐怕代价不菲呀。”斯金忽然顿了顿,“你觉得,如果她当时成功得手的话,受益的会有哪些人呢?” “你是说……这是王次子普洛斯主使的?”拉米亚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毕竟这种简直就呼之欲出的答案毫无悬念可言,“可是我问过她,她说她也不知道主顾是谁,只是听从命令……” “她只是不想要知道,不愿多惹麻烦上身罢了。”斯金不知不觉地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让陛下意识到,那两位王子间的争端已经到了可以见血的地步。所以,他需要采取一点制衡的手段。” “虽然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阴谋的味道……”拉米亚歪着脑袋想了想,接着露出了一脸迷惑,“可是斯金……我听不大懂你要说什么。” “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了。”斯金想了想,决定尽量用直白的方式说给她听,“只要让两位王子明白,艾斯塔克殿下也是与他们势均力敌的一位继承人,那么他们在针锋相对的时候便会有所顾忌,至少留下一手来防备这边。如此一来,便会在三位王子之间渐渐形成一种势力均衡的情况,而不至于白白被艾斯塔克殿下捡了便宜。” “不仅不想制止自己儿子间的手足相残,反而希望扩大自相残杀的范围。这又有什么好处呢……”听明白了斯金的说明,拉米亚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对于国王在继承人问题上抱持的优胜劣汰态度,她始终无法认同。 “我想我似乎对你说过,放任竞争的好处就是,将来坐上王位的不会是个庸君。”斯金的笑容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受到拉米亚的感染,“不过当前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殿下跟派西菲克公爵到底该战该和?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我……我不懂……” “首先要知道,为什么这位公爵会想要议和。”斯金不紧不慢地开始了他的分析,“之前他会派出洛克斯伯爵前来,那么说明他对于从我们手中夺取这里至少有一定的信心。而洛克斯伯爵战败,则能够令这位公爵明白,要想收复南米诺的门户并非像他手下的主战派所主张的那样轻易――很有可能还希望渺茫。不过,派西菲克公爵割据一方已经十年之久,很难想象他会因为一次作战的失败便主动求和,而且,也很难被战胜的一方接受。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他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积极备战,防止我军南下才对。”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派西菲克公爵提出议和呢?”斯金有些卖关子地稍稍拖了拖音调,“我认为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有必须要与我们议和之后才能实施的目标,比如镇压内乱,或是对另一方的战争;第二种,他知道殿下不会再南下进犯他的领地,但又不甘心自家的咽喉要地捏在他人手中,所以想要玩一次借刀杀人。你觉得,会是哪一种呢?” 拉米亚显然没有一点想要折磨自己脑细胞的意思,她瞪了瞪艾斯塔克,还是将目光瞪回了斯金身上,半天不吭一声。 “跟她直。”艾斯塔克似乎看出了拉米亚此时的懒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者皆有。”斯金也轻轻叹了口气,“从这位公爵轻易地送出丝绸和金珍珠来看,他的目标应该是定在了东方的斯沃克。如此贵重的礼物为了一个无法确定的和议转手便送,那么我对此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些在他看来已经唾手可得,或是与他的目标相比不值一提。殿下突然袭取了他的北方门户,虽然构成了一种威胁,但同时也是一个机遇。” “你知道,派西菲克公爵是陛下的亲弟弟,他对于自己兄长的了解,恐怕不会输给我们任何一位。我敢说他有很大的把握,在王储真正确立下来之前,兰蒂斯的军队将不会轻易越过克洛斯的边境线。” “艾斯塔克殿下目前的地位并不允许他领有超过一个行省的土地,陛下也不会在北方仍然危机重重的情况下染指南方。不过,这仍然是兰蒂斯与克洛斯之间的矛盾,是陛下与公爵之间的矛盾。而这位公爵的和议,便是希望能够将这种矛盾转化为陛下与殿下之间的矛盾。公爵的和议中有这么一项:他希望将女儿嫁与殿下。” “他认为如果艾斯塔克成了他的女婿,便会慢慢与国王离心?”拉米亚总算在听明白大致情况后产生了一些疑问,“他就不怕自己的女儿纯粹变成人质?” “如果我这位堂妹没有一点手段的话,公爵大概不会有这种提议。而且女儿……终究是可以承受被牺牲掉的风险的。我的父亲不也是这样做的吗?”艾斯塔克冷冷地笑了笑,“对了,正好我之前便让斯金代我去向梅尔丽莎?亚曼莫托小姐求婚,并且在回程的时候将她接到了伊萨利。对了,我未婚妻的姓氏,你是否还有印象?” “嗯?亚曼莫托……亚曼莫托……”拉米亚用手指轻轻点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一点点印象……啊!是雷蒙洛特王子身边那个大叔!” “大叔”这个称呼不免令艾斯塔克为之一阵气结,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她的哥哥早年殁于王事,父亲也为了保护雷蒙洛特而战死,家中已经没有可以继承爵位的男人。不过雷蒙洛特……只在返京之后去探望过一次,便没有再关注这个看起来已经走向末路的家族。” 说到这里,艾斯塔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在瞬间流露出了少许仿佛嘲弄般的表情,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一个词:“愚蠢。” “殿下?”斯金用目光向艾斯塔克请示了一下,这才让已经有些岔开的话题回归主题,“公爵在派出使者的时候,并不知道殿下的婚事,而在殿下已经明确答复之后,公爵便将这一条件改为了:让拉米亚索拉?派西菲克小姐下嫁给殿下麾下的重臣。” “他……他不会是看上拉米亚斯了?”说真的,对于自己的这个问题,拉米亚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恐怕拉米亚斯的名声还传不到公爵耳中。”斯金摇了摇头,“公爵此举的意义就在于――他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屹立北方的堡垒。” “如果公爵没有与我们议和,或是我们拒绝了公爵的提议,伊斯塔加尔与克洛斯的边境也将会有好几年的和平,虽然局势会有些紧张,也可能偶尔发生一两次小规模的冲突,但对于全局影响不大。而等到殿下真正确立了自己的地位之后,南下克洛斯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是对于公爵而言,他便要在适当的时候开始预作准备,以防殿下突然发难。” “如果我们接受了公爵的和议,并让一名殿下的重臣接纳拉米亚索拉小姐,那么她便成为了公爵在伊斯塔加尔省最直接的耳目,任何有可能针对克洛斯的布置都将引起她的警觉。而且从此以后,殿下的势力增长,恐怕也更加会让陛下有所防范。” “当然,不能排除会有什么让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斯金再次笑了笑,“但是衡量一下得失的话,似乎拒绝更为明智一些。” “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是想让我拿主意?”拉米亚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斯金那与狐狸极为相似的笑容,接着将满脸的疑问向着艾斯塔克展示了出来。 “因为,有一种让公爵和公爵小姐都始料未及的情况呢。”斯金仍然保持着微笑,但却给了拉米亚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解决这一情况的关键,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第一百一十章 战与和(三) “我?”拉米亚有些诧异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你该不会……想让我来娶那位公爵小姐……” 艾斯塔克闻言显出了一点意外,但立即便予以否认:“我还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 “那是……?” “殿下需要的并不是暂时的相安无事,而是一个能够为他长期坐镇南方、经营南方的人。”斯金从旁解释道,“而公爵需要的,仅仅是前者。” “拉米亚斯?”想都不用想,拉米亚便能知道艾斯塔克所看重的究竟是谁。 “拉米亚斯毕竟是平民。虽然他的才能足堪大用,但如今仅仅是将他任命为守备,我就已经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如果不能改变他的身份的话……”说到这里,艾斯塔克直视着拉米亚,似乎笑了笑,“你应该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胡……胡说什么!”拉米亚的眼角不由自主地猛然一跳,整个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一副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样子,“我……我才不是……不是他的……他的女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绝对没有!” 艾斯塔克笑了笑,没有与拉米亚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角度:“就你见过的人而言,你觉得有几个比拉米亚斯更加出色的男人?” “那个……有好多的好。”拉米亚满脸恶寒地歪着脑袋边想边说道,“比如你和斯金,你们处理政务的能力就比那家伙强多了;还有内斯特,论武勇论相貌都不会输给那家伙;还有……还有……还有阿尔美德,他也比那家伙讲信用多了;接着还有……还有……呃,暂时没了……” “我可没法娶两个妃子,斯金又已经有了心上人。”艾斯塔克的语气虽然明显在打趣,但却偏偏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伊佩利亚虽然不限制妻子的数量,但如果你想嫁给阿尔美德的话,我敢保证有好些人不会愿意让你活着离开兰蒂斯的国境。至于内斯特嘛,倒不是不可以,但我肯定要收回你的所有封地……” “停停停!”感觉到越听越不对劲,拉米亚连忙打断了艾斯塔克,“谁说要……要跟你们那啥的!” “拉米亚。”斯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插口说道,“你了解拉米亚斯吗?” “我不感兴趣!”拉米亚狠狠地瞪了斯金一眼,在她看来,要将自己配给拉米亚斯,这十有**便是他的主意。 “可是在我看来,你似乎很信任拉米亚斯。” “信任归信任,我只是把他当作朋友来对待罢了。”拉米亚摇着脑袋摆了摆手,示意斯金不必再说下去了,继而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着,“可我还不是一次又一次被他耍来耍去……果然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啊……” “你确定你今天做出的这种选择吗?”艾斯塔克看了她一会,稍稍坐正身体,语气比刚才严肃了很多。 “是的,我确定。”拉米亚点了点头,“我选择以自己的才能来为你效力,而不是色相。”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艾斯塔克的干脆倒是有些出乎拉米亚的预料,“但我要你在防务方面授权给拉米亚斯。” 拉米亚想了想,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包括我的卫队?” “如果你能把你的姐姐留在伊萨利做客的话,不仅是你的卫队,伊斯塔索德全城的军队都由你号令。” “您的意思是……人质?”拉米亚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甚至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她极少使用的敬语。 “虽然我喜欢这样坦诚的女人。”艾斯塔克与斯金相视一笑,又向拉米亚转回了目光,“但有的时候还是含蓄一点比较好。” “这只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斯金微笑着向拉米亚解释道,“领兵在外的话,必须留下一些家眷。” “你的答复是什么?”艾斯塔克看着拉米亚,追问道。 “只有她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够安心。”拉米亚闭上双眼,淡然一笑,“我知道了,莱纳很适合继续担任我的卫队长,拉米亚斯也可以总揽伊斯塔索德和威尔海德的防务;而我,将会在治理领土这方面为您效力。” “是吗……”艾斯塔克的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笑容,“……很好。对了,你觉得斯卡派恩爵士怎么样?” 怎么样?连这方面的权力也不愿意让我保留吗…… 拉米亚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答道:“索洛斯先生很称职,他对于自己的工作非常用心,对各方面的事务也都有相当的了解。” “是吗……”艾斯塔克的笑容显得更加随和了一些,“那么让他来辅助你处理政务,没有什么问题?” “是的,殿下。” “他的那对双胞胎女儿呢?” “她们也很令我满意。” “很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艾斯塔克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要记住,既然你选择了以自己的才能来侍奉我,那么便不要在这方面令我失望。” “是的,殿下。此外,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求您的同意。”不知不觉间,拉米亚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竟然变得越发地恭敬起来。 艾斯塔克看了斯金一眼,便对她微微颔首示意说下去。 “我能否在卫队中为伊修利特安排一个副职?” “为什么?”艾斯塔克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 “她单打独斗赢了莱纳。”拉米亚想了想,才说出这个在她看来唯一可以算是理由的理由。 “还有吗?”艾斯塔克没有表态,仍然保持着微笑追问道。 “……”拉米亚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却发现自己实在再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得摇了摇头。 “那么我无法同意。”艾斯塔克发出一个表示遗憾的轻声叹息,便又要起身。 “我还有一件事……”拉米亚又连忙说道,“我想办一所学校。” “学校?”艾斯塔克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 “您不觉得,平民之中很少能有密斯莱尔……”拉米亚看了斯金一眼,又连忙补充道,“……和拉米亚斯这样的人才吗?” “和你所说的‘学校’有什么关系?”艾斯塔克悠然地重新坐好,问道。 “其实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出生在平民阶层的孩子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罢了。如果给他们一个同样的起点,一样可以培养出优秀的人才……我对此坚信不疑。”说着说着,拉米亚却全然不知自己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一副足以称之为“温柔”的表情,“我所说的‘学校’,便是让平民的孩子同样享有受教育权利的地方。我想聘请一些老师,让尽可能多的平民孩子接受对他们有用的教育。” 看起来,拉米亚的这一想法至少令艾斯塔克确确实实地感到了意外,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这个想法……很新颖。” “您同意吗?” “我想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在大多数平民看来,你的这个‘学校’就是一个浪费他们儿子青春的地方。”艾斯塔克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恐怕他们会认为,并没有多少人需要认字;上阵搏杀的剑术技巧这些,其中一些人还有学一学的价值,但说到战术指挥之类,乃至于深奥的兵法谋略,这就根本不是一般的老师能够教的了的。” “我可以让这所学校的学生也领薪饷,而且将其中的佼佼者分配到适合他的职位上。”拉米亚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同意艾斯塔克的看法,“只要有前程,就总会有人希望出人头地。” “我无法让地方财政为你提供‘学校’这种开支。”艾斯塔克想了想,并没有全盘否定拉米亚的意见,“但如果确实有能够令我满意的人才,一两道任命还是很简单的。” “谢谢。”尽管艾斯塔克看起来不会对她提供全力的支持,但至少没有反对她的意思,拉米亚也稍稍松了口气,“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至于老师,我也已经想到了两个很合适的人选。” 艾斯塔克点了点头,这次没有再急着站起身来,而是先问了一句:“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拉米亚微笑着摇了摇头。 斯金却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才跟着艾斯塔克站起身来,同时瞥了拉米亚一眼。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请马上让我知道。”这是斯金跟着艾斯塔克走向房门时,回头向拉米亚补充的一句。 拉米亚却目光坚定地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殿下!” 艾斯塔克一推开房门,拉米亚便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这阵似乎有些紧张与不安的呼喊。这声音,也似乎有点耳熟。 “基萨斯?”艾斯塔克显然一眼认出了这阵令拉米亚觉得耳熟的声音属于哪一位。 “殿下!”基萨斯的声音顿时给了拉米亚一种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事情严重了!那个迪亚斯,他竟然向拉米亚斯提出了决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战与和(四) 尽管对于迪亚斯是何许人没有一点头绪,但只要看艾斯塔克闻讯之后便匆匆向下走去,拉米亚便多多少少可以确信一点,基萨斯那句“事情严重了”恐怕话出有因。 伊修利特如同她预料的一样没有在门外干等,但她现在可没有时间考虑伊修利特的去向,只是紧紧跟上斯金,同时小声问道:“迪亚斯是谁?” “卡斯特?格拉菲尔伯爵的次子,也是这一次克洛斯派来的使者。”斯金一边跟着艾斯塔克,一边简短地解答了拉米亚的疑问,便不再作声。 跟在艾斯塔克和斯金之后,快步走出这幢原本属于此地镇长所有的房屋,拉米亚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不远处那个小小集市上围成一圈的重重人影,还有从人群中传出的零零落落的几声起哄。 不过,艾斯塔克的到来还是很快引起了围观者们的注意,眼前的几名士兵立即便为这位王子让开了道路,这也让拉米亚看清了人群中的决斗场面。老实说,这种样子的“决斗”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没有预想中的刀光剑影,双方甚至都没有使用武器,而是赤手空拳地交手――当然在她看来这俨然更像单方面的殴打而非一场决斗。 “和敢还手的家伙干架可真不好玩,是?”拉米亚斯不知是第几次在对方脸颊上着陆的拳头再次引起了几声起哄,然而他紧紧攥住对方衣领的另一只手则保证了这场“决斗”不会因为对方不支倒下而草草收场。围观的人中除了四五个阴沉着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之外,别的倒大多是兴高采烈的兰蒂斯士兵。 看起来,眼下在拉米亚斯手下已经鼻青眼肿的这位应该便是迪亚斯了。就算不去注意那平庸的能力数值,单看他那比拉米亚斯矮了一个头的身材,以及此时似乎有些神智不清的面部表情,拉米亚便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稍稍质疑了一下这位怎么会有与拉米亚斯决斗的勇气。 “殿下!”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迪亚斯的糟糕状况,基萨斯连忙在艾斯塔克身旁说道,“请您……中止这场决斗。” “为什么要中止?”艾斯塔克倒是丝毫没有了先前赶过来时的那少许仓促,此时反而若无其事地反问了一句,“既然是一场公开的决斗,那么就该让它像古往今来的任何一场约定那样得到履行。” “殿下。”此时,从那几个阴沉着脸的人中闻声走出了一人,来到艾斯塔克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如您所见,迪亚斯先生已经因为他的鲁莽而接受了足够的教训,我想他自己的意愿应该早已放弃了这场决斗,唯一阻止他的只有您这位将军的臂膀而已。” 卡萨迪隆?普利特,武勇941 比较出众的能力数值让拉米亚不禁留意了一下这位陌生的贵族――并不如何出众的相貌,唇边的髭须和银灰色的头发甚至令整张面孔显得有些老气,但双瞳中的目光里却深藏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年轻气盛,同时让人不敢轻易由外表的第一印象来断定他的实际年龄。 “你,认为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会有什么困扰吗?”艾斯塔克打量了卡萨迪隆一眼,仍然慢条斯理地问道。 卡萨迪隆稍稍愣了一愣,才沉着声答道:“对于在下而言……并没有。” 迪亚斯似乎刚刚露出了一点清醒过来的迹象,马上便又在一记重拳之下恢复了刚才口歪眼斜的惨相。 “看起来,似乎是迪亚斯先生提出的决斗。”眼看基萨斯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斯金微笑着向卡萨迪隆问了一句。 卡萨迪隆的眼角难以察觉地跳了跳,还是用他低沉的声音答道:“是的……” “王三子的近卫队长拉米亚斯,在赛恩特的时候,有些人管他叫‘圆环里的死神’。”说到这里,斯金顿了一顿,“因为,和他决斗过的人中,至今还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尽管在我们那里,只要退出决斗时划下的圆圈便算投降,但他却连退出的机会都从不留给对手。” 斯金的解说顿时令那几张阴沉面孔上的神情更加凝重了些。 “殿下,”也许是斯金的这番话令卡萨迪隆也无法再沉住气,他的语气中隐约流露出了些许紧张,“死掉的迪亚斯恐怕对贵我双方的和议有害无益,请您……” 迪亚斯的一声惨叫忽然打断了卡萨迪隆,并且将他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了应该已经结束了“决斗”的两人身上。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卡萨迪隆在一瞬间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不过很快便重新松开双手,声音低沉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来人,扶迪亚斯先生去大夫那里。” “决斗”已然因为迪亚斯倒下而宣告结束,不过迪亚斯那翻着白眼不断抽搐的惨状,以及极不自然地从肘关节处反曲着的右臂,都不由得令一部分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艾斯塔克显然不会是那些人的一员,此时竟然还露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微笑:“竟然在与‘死神’的决斗中活了下来,迪亚斯可真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幸运儿。” “幸运儿?”看着正被几名随从从地上搀起的迪亚斯,卡萨迪隆的目光在那只右臂上再做了一阵停留,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作为一名武者的生命,已经从此逝去了。” “那只能怨他自己本事太差,而且脑子太蠢。”人群之中乍然传出了这么一声有几分低沉的女声。 虽然尖锐的措词和刻薄的语调不免令卡萨迪隆的脸上更增了几分怒色,但这熟悉的音色却令拉米亚感到精神一振。果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她立即看到了从几名士兵身后排众而出的伊修利特。 “你是哪位?”卡萨迪隆冷冷地打量了一眼伊修利特,在注意到她腰间悬着的一对军刀时,看似镇定自若的脸上却忽然有了一丝震颤,“拉布雷斯……” “不,这位才是拉布雷斯伯爵。”艾斯塔克抬手比了一下拉米亚,纠正道,“而那位是她的亲生姐姐,‘一闪’伊修利特――也许你会有所耳闻。” 卡萨迪隆这才注意到了先前一直没有留意到的拉米亚,迅速地打量了她一会,又看看伊修利特,语调中渐渐增加了几分镇定,却仅仅吐出了一句没有多少营养的套话:“殿下的麾下果然是人才济济。” 拉米亚可没有心思去留意卡萨迪隆,她在伊修利特现身之后仅仅愣了不足三秒,便不由自主地向那里小跑过去。不过,伊修利特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拉米亚在一阵错愕之余停下了脚步。 只见伊修利特侧着身抬起一条手臂,明确无误地指向了拉米亚斯:“你,敢在这时候跟我决斗吗?” 不仅仅是拉米亚,便连卡萨迪隆也对伊修利特的突然约战显露出了一丝讶异,在他确认了伊修利特约战的对象是谁之后,又不由偷偷瞥了瞥艾斯塔克,但却无法从这位王子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别……别闹了!”不知道为什么,拉米亚只觉得自己忽然冒出了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第一反应便是必须阻止伊修利特。 “哦?那么作为接受方,我选择的场所是一张双人床,而武器仍然是空手,你看怎么样?” 拉米亚斯这不乏调戏嫌疑的应答顿时在士兵中引起了一阵哄笑。 “如果你害怕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而出丑,我可以饶过你。”伊修利特似乎并没有受那些哄笑声的影响,继续用她那有些刻薄的语气说道。 “别这样,伊修利特!”拉米亚终于忍不住再次向她跑去,一把搂住了她的左臂,“请别做这种事,别做这种令我担心的事……” “既然是一场公开的决斗,那么就该让它像古往今来的任何一场约定那样得到履行。”虽然还是有些弄不明白,但卡萨迪隆却模仿着刚才艾斯塔克的语气从旁插了一句,继而带着一丝漠然的微笑看向艾斯塔克,“您说呢?殿下。” “伊修利特。”艾斯塔克没有任何直接的表示,而是冲着这又一场决斗的发起方问了一句,“你为了什么而要求一场决斗?” “一直以来,我对人刀刃相向的意义便是能够让自己活下去。”伊修利特顿了顿,看了拉米亚一眼,坚定而坚决地从她的臂弯中抽出左臂,“而此刻,也不例外。” “那么,拉米亚斯……”艾斯塔克微微眯起双眼思索了一下,“……满足她。” 拉米亚斯平静地与伊修利特对视了一小会,在听到艾斯塔克这句话时,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然而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看了拉米亚一眼,便径自走向了先前为他暂时保管佩刀的一名士兵:“如您所愿……”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战与和(五) “你要……干什么!”拉米亚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伊修利特愣了一小会,然而她马上便反应过来,立即不由分说地紧紧攥住了伊修利特正按住刀柄的手臂,“不!我不会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从我独自生活的时候开始,‘危险’还真的很少离开我的左右。”伊修利特面无表情地应道,“放手。” “不!这不一样!你以前的对手没有谁有他这么可怕!” “你说过,你曾经输给过他,”伊修利特稍稍用力,掰开了拉米亚的一只手掌,“我也一样。不过与你不同的是,这种对手便是我需要超越的目标,而非心中不可战胜的极限。放手,如果你无法正视自己的极限,那就看着我。” “看着你?你要我怎么看着你?难道看着你再被他砍倒一次?”虽然露出了一脸哀求的神色,但拉米亚的语气却显得异常坚决,“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 一个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举动突然打断了拉米亚的央求。 只见伊修利特忽然俯下身去,准确无误地吻上了拉米亚的双唇,顿时令她在又一阵愕然中愣在了原地。 片刻,唇分,伊修利特顺利地趁机从一脸不知所措的拉米亚手中“挣脱”出去,就势将她再往场外推了几步?“好了,看着我。” “咳咳。”卡萨迪隆恐怕算是率先反应过来的人之一,“殿下,这是……” “嗯……这个……你知道,泽雷尔人的习俗与我们不太一样。”艾斯塔克倒是有几分泰然自若地解释道。 “可是我从不知道姐妹之间会……” “镇定,要开始了。” “……好,殿下。” 虽然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拉米亚却若无所觉地低着头倒退回了人群的边缘,良久,才从震惊和茫然之中回过味来,不禁抬起双手摸了摸似乎余温尚在的嘴唇,又摸了摸早已红霞遍布有些发烫的脸颊,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已经交上了手的两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虽然心中仍不免有些担心,但与之前相比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吻我了…… 她主动吻的我! 好像……伸进来了…… 感觉有点怪,但……也很舒服。这种感觉……让人入迷。 一边在心中这样胡思乱想着,一边看着眼前互有攻守的身影,拉米亚心中最后的一点不安也渐渐平复下去,视野也渐渐集中到了伊修利特一人的身上,目光显得愈发迷离起来。 与拉米亚不同,尽管先前多多少少有人被这两个女人那有些出格的行为扰乱了一下注意力,但此时围观者中的绝大多数还是深深地被拉米亚斯和伊修利特的炫目身手吸引住了。 伊修利特的起手突袭没有取得成效,但与对阵内斯特时不同,拉米亚斯甚至没有点半慌乱,反而像是驾轻就熟地先用刀刃、再用刀鞘轻巧化解开了那接连而至的两记拔刀,并且仅仅让伊修利特再出了两刀,便在招架之余顺势回绞,就此显露出攻势。 拉米亚斯一上手的反应让伊修利特稍稍有些意外,但她仍然不动声色地保持了接下来该有的攻击,不敢有丝毫松懈。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她便不难明白,拉米亚斯很可能是向谁了解过了她与内斯特对阵时的情况,多多少少已经对她的特点心中有数;与此相反,对于拉米亚斯,伊修利特却渐渐产生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这种认识令她心中不由得稍稍萌生出了一丝不安。 上一次与拉米亚斯交手,他可以说是仗着一身坚甲,占尽了“一力降十会”的便宜,举手投足之间几乎没有技巧可言,只要顾及力道和准头便可,这使得伊修利特在潜意识中将他归纳为了内斯特那样招式大开大阖的刚猛类型,可是如今一交手,她才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简直错得离谱。拉米亚斯的招式技巧,虽然特点与她截然不同,但可以说比起她来丝毫也不逊色。 伊修利特的性别使得她没有盲目地过度追求力量,而是将侧重点放在了速度与灵巧上,为了弥补臂力上的不足,她的刀刃往往会以较大的幅度挥出,以借助下半身的力量,使之看起来仿佛整个人不时像在舞蹈般旋转,不过通过双刀互相填补出招空隙,连环挥出的刀刃往往会给人一种层出不穷的感觉。相比她那已经小有名气的“一闪”绰号,这种恍如剑舞般的身手倒是更加不为人知。 拉米亚斯的动作特点也可以说是一个“转”字,不过与伊修利特不同的是,他并不像她那样时不时旋身借力,他“转”的,大多数时候只是手中的军刀。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太复杂,但实际上与他这样交过手的人都会发现,这种技巧实在很难学会――不仅需要强大的腕力,而且还要让手中刀刃尽量靠近护手的位置迎上对方刀刃的尖端,再在对方变招之前顺着原先的路径绞动,如果双方力量悬殊太大的话,往往可以一击便绞下对方的武器。当初在拉米亚斯“教导”她的那段时间,他的这一手“缴械”功夫可是给拉米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伊修利特用的不是双刀的话,也许起手的第一击便要吃上大亏,不过尽管她连绵不绝的攻势让拉米亚斯的这种技巧无法发挥最大的效果,那时不时的粘滞手感还是令她不由得比平常吃力了许多;另外,虽然拉米亚斯用的是一把军刀,但他并不像内斯特那样双手持刀,仅仅使用右手握着刀柄,左手中的金属刀鞘也便成了可以时不时来一记格挡甚至反击的钝器,这一点令伊修利特越发觉得,如果用传统骑士的标准来参照的话,拉米亚斯比她更加“四不像”。 虽然有着种种的细微意外因素,但伊修利特总体上还是与拉米亚斯平分秋色,占有大多数进攻次数的她还令某些外行人产生了占据上风的错觉――比如拉米亚。 卡萨迪隆显然不会是拉米亚这样的超级大外行,他已经看出了伊修利特很可能会输在体能和耐力上这一事实,但这种高水准的较量仍然令他的神情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肃然起敬的成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道身影。老实说,如果让他顶替拉米亚斯此前所处的位置的话,他并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闪电般的突袭下保持毫发无伤,更不用说还要伺机反击打乱对手的攻势。而进一步认清了拉米亚斯的实力之后,他忽然心有余悸地意识到,迪亚斯的挑战在对方眼中,恐怕只是儿戏一般的水准…… “殿下,她恐怕快吃不消了。”基萨斯的水平并不会比卡萨迪隆差多少,同样地,他也看出了伊修利特的弱点所在,当即凑到艾斯塔克身边小声提醒道。 “是吗?”艾斯塔克若无其事地喃喃自语了一句,又看了看拉米亚那一脸一无所知的平静,便同样压低了声音向基萨斯应道,“无妨,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似乎听到了身旁不远处这位王子含糊不清的低语声,拉米亚转过头来向着这里看了一眼,却没有从艾斯塔克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中看出什么,便又重新将目光重新转向伊修利特。 便在她转回目光的这一刹那,拉米亚斯突然在刀鞘扬起的同时向前一个踏步,伴着他手中军刀一反常态狰狞毕露的猛然挑斩,一绺随着刀风化做几缕碎丝的蓝色发稍在拉米亚的尖叫声中散落风中。尽管只是极其危险地避开了原本很可能卸下她一条手臂的刀刃,伊修利特却没有像拉米亚那样大惊小怪,立即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再次堪堪避开了猛砸下来的那只刀鞘,接着一边收拢右手那把差点就被绞落脱手的长刀,一边用左手长刀向拉米亚斯的膝盖削去。 此时,即使是拉米亚这样的外行也能够意识到,这场决斗已经到了胜负立分的程度,而且对于伊修利特而言,两败俱伤很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住手!都住手!”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拉米亚想也不想便猛然向前跑去,不过她自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这不顾一切举动的速度,落在众人眼中一点也不比伊修利特的起手突袭逊色,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声清脆的金属折断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其间的间隔令离得稍远些的人不禁产生了仅有一声的错觉。然而此时在场的人中,恐怕已没有谁有心思去关注声音的这点细节,此时眼前所见的情况,让大多数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布满了目瞪口呆以及相顾骇然。 原本胜负即将分晓的决斗戛然而止,而中止这一切的那个女人,此时一脚将伊修利特右手的长刀踩在地上,另一条腿则稍稍抬起,用膝弯牢牢夹住了拉米亚斯挥出一半的刀鞘;然而,最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在她的左右手中,分别握着双方的各一片刀刃――齐柄折断的刀刃――但却没有半点受伤流血的迹象。 “不……不愧魔剑之名……”好半天的功夫,卡萨迪隆才从一时的震慑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算是平手吗?”基萨斯也从不知所措的状态中稍稍恢复过来,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算我输了……”伊修利特松开右手的刀柄,轻轻擦了擦手背上被地面磨破的几道小口,抬起头看了看拉米亚,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谢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战与和(六) “疼吗?”并排坐在床边,轻轻地拉起伊修利特缠上绷带的右手,不无歉疚地柔声问道,然而还不等伊修利特有所回答,她的语气中忽然又掺入了不少忿忿不平的成分,“他竟然真的想要杀了你!” “我倒是认为,这是因为在那时候他认清了自己没有能力对我留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伊修利特倒是满不在乎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片刻之后,却低声叹了口气,“看起来,我令那位王子感到厌恶了啊。虽然我是想通过击败拉米亚斯或者跟他打个平手来证明自己,但却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是吗?”拉米亚疑惑地回想了一下,却并未发现艾斯塔克有什么足以印证“厌恶”一说的表现。 “另外,你不是只有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才能使用那种能力进行反击吗?”伊修利特看起来并不打算向拉米亚解说自己的判断,而是搬出了她自己的问题。 “我……我也不知道。”拉米亚想了想,冲着伊修利特露出一丝微笑,“当时我只是意识到你很可能会丧命,接着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冲了上去……大概是这样。” “也许,这也是你的谜题之一。”伊修利特再度叹了口气。 “谜题?” “你身上有不少异于常人的谜题,但似乎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所有的谜底。”伊修利特忽然有些促狭地一笑,“你刚才想要阻止我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不舍丈夫出征的新婚少妇。” “我……”拉米亚不禁撇了撇嘴,却不由意识到还真的是伊修利特所描述的这么回事,一时无言以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不问我为什么吻你吗?” “为……为什么?”经伊修利特这么一问,拉米亚在尴尬之余不免又露出了少许羞涩、少许疑惑、以及少许期待。 “因为我听说应征的男人们都是这样安抚他们纠缠不休的妻子……没想到真的非常有效。”伊修利特更加暧昧地笑了笑,似乎拉米亚尴尬的样子给她带来了更多的乐趣,“不过……” “不过什么?”拉米亚不禁没好气地瞪了伊修利特一眼。 “你嘴里……有股甜甜的味道……不是盐。”伊修利特的笑意渐渐平复下去,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甜味? 我不也是和你一样,饭后拿盐水漱口的么? 拉米亚倒是莫名其妙地舔了舔下唇,却并未发现伊修利特所描述的甜味。 “确实是甜味,很奇怪。”看着拉米亚认真思索的表情,伊修利特挑了挑眉毛,“不像我原先想像的那样恶心。” 恶……恶心…… 我怎么不觉得! “那你还主动吻我。”拉米亚不禁又瞪了伊修利特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不公平,我都没注意到你嘴里是什么味道。” “那你要现在尝尝吗?”伊修利特无所谓地两手一摊,双瞳中重新涌起了些许笑意。 “我……”这出乎意料的邀请令拉米亚难以置信地迟疑了一下,然而马上回过神来,应道,“要!” 话音刚落,伊修利特便再一次让双唇与她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从唇齿相交处探入的柔软触感顿时令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拉米亚脑袋一热,不过她很快便也反应过来,一边将双手从腋下穿过,搂住伊修利特的后背,一边让舌头与口腔中柔软湿润的“闯入者”纠缠在了一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当拉米亚隐约有了些许窒息的错觉时,伊修利特才在最后的一阵吸吮中松开她的嘴唇,顿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起来。 “没……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吸进了几口新鲜空气,拉米亚这次倒是反客为主地主动凑了上去。 “是甜的……”伊修利特只来得及吐出这几个字,便被顺势推倒在了床上。 虽然冬季的午后仍然有些寒意,拉米亚却身不由己地感到正有一阵阵的热浪开始在她体内遍及全身地涌动。 尽管一开始被伊修利特占据了主动,但几番纠缠下来,伊修利特的神态却越发显出了意乱情迷的味道,渐渐地,她也开始用一只手轻轻地抚弄起拉米亚脑后的长发,另一只手则在片刻之后摩挲起了正压在她小腹上的浑圆翘臀,而不再仅满足于唇齿之间的“沟通”。 正当拉米亚在越发强烈的躁动中将手“悄悄”从衣襟下伸进伊修利特胸前时,身后传来的一阵敲门声却极其不识相地打断了她的雅兴。 “大人,殿下让我来找您过去。” 被突兀地打断,愣愣地与伊修利特对视了两三秒的时间,拉米亚这才哭笑不得地坐起身来,整平衣服上的几处褶皱:“是特蕾莎还是依文洁琳?我就来。” 伊修利特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倒是立即转为了清澈,整理着装的时候甚至没有忘记帮拉米亚理了理略显散乱的头发。 “是我,特蕾莎。” “我就来……就来。”尽管语气听起来就像一个血本无归的赌徒,拉米亚还是在唉声叹气中走出房门,跟着特蕾莎一路走去,越过一个房间的阻隔,进入了那间此时还摆放着礼物的临时办公室。 伊修利特没有跟过来,特蕾莎也在拉米亚进入房间之后便躬身退出,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除了艾斯塔克之外,便只有拉米亚斯和斯金两人。 “你来了,坐。”艾斯塔克看起来很随意地坐在办公桌后,抬手向拉米亚比了比拉米亚斯身旁沙发上的空位。 瞪了拉米亚斯一眼,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朝自己瞥上半眼,拉米亚有些没趣地走到他的身旁,坐下,继而一言不发地看着艾斯塔克。 “你和伊修利特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艾斯塔克开门见山地问道。 “您认为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拉米亚同时偷眼瞄了瞄拉米亚斯和斯金。在她看来,在坐的这两位都是心里有数的聪明人。 “是姐妹?还是……‘姐妹’?”艾斯塔克的嘴角微微上扬,第二个“姐妹”的读音吐得有些怪异,耐人寻味。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爱她。”拉米亚想了想,如实说道,“如果非要我当一个女人,那就让我成为她的女人好了。” 不仅是艾斯塔克,听到她如此荒唐而直白的表述,拉米亚斯和斯金的表情也不由显得有些怪异。 “还真是……你总是给我带来惊喜,也许该说意外。”艾斯塔克不由自主地捋了捋发梢,似乎是要理清自己的思绪,“那么你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吗?” “我……会耐心去了解的。”拉米亚想了想,说出这句话时稍稍失了一些底气。 “好,不管如何,我一般不会干涉属下的私生活。”说到这里,艾斯塔克的语气忽然冷淡了很多,“不过,如果属下的私生活会对我有所不利的话,他就要准备好承受我的愤怒,以及由此而来的惩罚。你明白吗?” “是的,殿下。”拉米亚也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卡萨迪隆刚才非常坦率地承认,他们并没有从我手中夺回伊斯塔索德的把握。他倒算是坦诚。”艾斯塔克话锋一转,“与之前不同,卡萨迪隆没有像迪亚斯那样极力否定这一位‘出身低微、撞了大运才能出人头地的平民军官’。” 拉米亚没有插话,也没有因为艾斯塔克最后那有些幽默感的描述而有所表示,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他也没有表示赞同。”艾斯塔克顿了顿,仰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场仗很可能打不起来了。” “不用打仗,您却不高兴?”拉米亚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只是有些感慨。”艾斯塔克摆了摆手。 “您找我过来,不只是为了弄清我和伊修利特的关系,以及告诉我这些情况的?” “卡萨迪隆会在明天护送迪亚斯回境。”艾斯塔克微微一笑,“他承诺会在二十天内给我一个答复。在此之前,我想你和拉米亚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事情?”拉米亚不由狐疑地看了拉米亚斯一眼。 “无论与克洛斯之间是战是和,在此之前,作为伊斯塔索德的管领,作为威尔海德的守备,你们需要清理掉……”艾斯塔克稍稍拉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威尔海德境内的那些叛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人时间 听完艾斯塔克那既简单又笼统的命令――准备和拉米亚斯去一趟威尔海德――又陪他们喝掉了一壶茶,拉米亚这才如愿以偿地离开临时办公室,得以返回她的卧房。 然而,她很快便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好事”并不仅仅是被这突然的召见打断,而是被彻彻底底地搅黄了。尽管晚餐之后又和她享受了好长一会的热吻,伊修利特却再也没有陷入刚才那意乱情迷的状态,总是能够在拉米亚想要“更进一步”时推开她的双手,始终只保持在相拥而吻的程度。不过,虽然拉米亚终究没能越过雷池一步,但她却有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收获――原本对她的“兴趣”一直抱着抵触心态的伊修利特,竟然时不时会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小屁股。 也不知是在卧榻上徒劳地白白折腾了多久,拉米亚才心有不甘地渐渐睡去,以至于她第二天日上三竿时的起床时间又比伊修利特晚了很多。也许是平时勤于锻炼的缘故,伊修利特的精神状态显然要好过她不少,此时早已装束妥当,右侧对着她的方向曲腿坐在床上,正在翻阅一本稍显厚重的书籍。 揉了揉眼睛,拉米亚在一阵呵欠之后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仍然是二人世界的临时卧室,顿时注意到了伊修利特那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穿着打扮: 头发不再像平时那样随性地束成马尾,而是精心梳理到脑后,用两支纯银发饰在耳朵附近别了一下,让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背上;身上也不是往常那种颇为中性化的劲装风格,而是破天荒的一身白色长裙,使得腰部的深黑色宽皮腰带比往常更加醒目了不少――通常用于悬挂刀剑和水囊的实用型腰带――但倒也搭配出了一番不同寻常的风格;在长裙的下摆处露出了穿着白色袜子的双脚,虽然脚掌因为身高的缘故要比一般女性稍长一些,但这样看去倒也显得小巧可爱。 注视了一会伊修利特这有些“反常”的读书形象,拉米亚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右脚,将同样被白色袜子包裹着的小腿从裙摆下拖出来一截。 拉米亚这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顿时令伊修利特停下自己的阅读,不解地转过头来看了看她。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成这样。”轻声感叹一句,拉米亚又得寸进尺地将手伸进了裙底。 “你是不是要说,穿成这样,至少能够说明我还是个女人?另外,我不觉得有谁会喜欢你这种行为。”一把捉住拉米亚的“魔掌”,伊修利特有些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 “我……咳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后,拉米亚终于止住了继续一探究竟的冲动,抽回手的同时不无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我只是……嗯……对了,是要看看你的袜子是什么花边而已,仅此而已,嗯嗯,这是一种纯学术的心态。” 也许是懒得计较拉米亚那拙劣到极点的借口,伊修利特只是冷淡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双腿调换到了左侧,便又重新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伊修利特的冷淡却无形中加深了拉米亚的尴尬,她进退两难地扭捏了一会,才重新鼓足勇气再次搭起话来:“那个……你这样穿,真漂亮。” “漂亮的是衣服而已。”伊修利特抬眼瞥了她一眼,语气里隐约有些自嘲的成分,“我想你对我身上的伤疤应该还有印象。” “可我一点也不介意。”微笑着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拉米亚像条灵活的水蛇一样粘了上来,轻轻地贴上了伊修利特的后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喜欢这种粗糙的伤疤?”伊修利特忽然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提起裙摆的同时一把将左腿上的长袜褪到了膝盖以下,顿时露出了大腿上靠近膝盖处两道差不多平行的狭长疤痕。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收起了脸上的微笑,用认真严肃的表情看了伊修利特一会,拉米亚伸出手去,用中指和食指轻轻地在两道伤疤上抚摸起来。 “当然没关系,这又不是留在你身上。”伊修利特语气冷淡地哼了一声,但却并未推开拉米亚的手指。 “你总是对自己的缺点念念不忘,却忽视了自身特有的光彩。” “光彩?”伊修利特微微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从未在我自己身上发现过你说的这种东西。” “是吗?可是我跟你一起洗了这么多次澡,倒发现了不少。”嘿嘿奸笑一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伊修利特,拉米亚突然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口吻,“第一,漂亮的脸蛋;第二,形状和弹性都堪称良好的……‘小包子’;第三,曲线优美的四肢;第四……” “‘包子’是什么?”咬咬下唇克制了一下情绪,伊修利特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拉米亚的列举,“还有,为什么特地要在前面加‘小’?” “呃……这个……这种细节问题就不要在意了……” 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恶狠狠地在拉米亚身上来回扫了扫,看着她因为心虚而越发手足无措的样子,伊修利特却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仅仅是一笑之后,她的表情在回归冷漠的时候,却隐约流露出了些许惆怅:“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我想我会接受你的。”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我恐怕就不会接受你了。”拉米亚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恐怕我很难理解你的……那种想法。”轻轻叹了口气,伊修利特难得地显露出了多愁善感的女性一面,“两个女人……我很难去想象那是什么感觉。知道吗,那天帮你……帮你做那种事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在用尊严交换复仇的筹码。” “我……我没有想过,很抱歉。” “没什么。”伊修利特摇了摇头,“我早就一无所有,能够用于交换的,只有自己罢了。你第二天早上说也愿意为我……为我‘做’的时候,虽然听了觉得有些恶心,但我心里却舒服了一点,原来,我并不是自己想象中毫无尊严的女奴,而确实是……你的癖好古怪了一点。不过我现在仍然有一点想不明白,以你的身份,想要的话并不会缺乏漂亮女人。为什么,你偏偏选了我呢?” “也许是因为……爱是盲目的。”拉米亚想了想,最终微笑着耸了耸肩,“我说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盲目吗……”伊修利特低下头回味了一下这个词,重新抬起的时候双眼中已再度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清澈,“可我,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和权力才留在你的身边,我的初衷……只是一场交换而已。这样对你而言,不会有所困扰吗?” 伊修利特过于直白的表述顿时令拉米亚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会,才在一声叹息中闭起双眼,不无感慨地轻声说道:“我知道啊……我知道。我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不愿意承认。不过,不论如何,我可以感觉得到,我仍然是盲目的。” “‘盲目的’拉米亚。”伊修利特难得地用她平静无波的语调开起了小玩笑,“你觉得这个称号怎么样?” “一点也不好。”拉米亚闻言睁开双眼,嘟起小嘴瞪了伊修利特一眼,“‘说冷笑话的’伊修利特,这个倒是很适合你。” “是吗?我也觉得比‘一闪’好些。”说到这里,伊修利特忽然顿了顿,“当初,我满以为自己表现得越出色,就越能从首领那里得到将来的筹码。结果却是,除了这个绰号和一身伤痕之外,我仍然一无所有。” “别再提伤痕了,好吗。”轻轻将稍显失落的伊修利特拥入怀中,拉米亚凑到她的耳旁,柔声说道。 “你身上……有股香味。”任由拉米亚拥抱了一会,伊修利特突然低声说道,“你嘴里也有一种奇特的甘甜味道,感觉……像山泉一样。” 拉米亚有些疑惑地用力嗅了嗅,但却丝毫没有发现伊修利特所描述的香味。 “你自己闻不到吗?” 拉米亚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所知的真相:“我只闻到了你的气味……很淡,有点像婴儿用的爽身粉。” “那又是什么?” “没什么……挺好闻的味道。” “听你这么说,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尽管嘴上这样说着,伊修利特却顺着拉米亚的拥抱与她一起躺倒在了床上。 “那么……要我让你‘高兴’一下吗?”向伊修利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拉米亚再一次悄悄将手伸进了她的裙摆下。 “随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屠戮之城(上) 在从艾斯塔克那里接到命令之后又过了两天,拉米亚斯才给拉米亚带来了正式的出发命令。按照他们一贯以来兵贵神速的作风,还从未让拉米亚看到过如此拖沓的时候,但既然没有任何人主动来找她商量,她倒也乐得偷闲,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与伊修利特“耳鬓厮磨”了两天。 虽然在这两天里,伊修利特一直一反常态地穿着长裙这类非常女性化的装束,但那对从未离身的双刀,以及不施粉黛的外表却着实令她的女人味折损了大半,不过尽管如此,这已经够拉米亚偷着乐一会了。就连今天临出发的时候,她也破天荒地没有要求骑马,反而主动提出了乘坐马车的要求;不过,因为拉米亚斯的要求,拉米亚这一回却不得不骑上了她那匹久违的“呆马”。 随行出发的人数较之拉米亚的预料少了很多,丝毫没有行军打仗的样子,包括依文洁琳和特蕾莎在内不过五十几名随从,但身周这些黑衣黑甲的骑手那远超普通士兵的数值则令拉米亚意识到,除了她那一对女仆外,这一行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依照拉米亚的脾气,对于两天之前涉及伊修利特的那场决斗,她心中仍然稍有怨气,不过依文洁琳姐妹与伊修利特一同上了马车,兰蒂斯的军法又不允许士兵在行军之时交头接耳,导致这队人马之中唯一能与拉米亚说说话的,便只有身旁与她齐头并进的拉米亚斯了。 尽管从出发开始就打定了尽量对他不理不睬的主意,但在冬季清早的寒风中默默行进了一两里的路程后,却是由按捺不住的拉米亚首先打破了沉默:“喂。” “你要方便?”拉米亚斯淡然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不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对方的第一反应令拉米亚不由撇了撇嘴角,顿了顿之后,又没话找话地接着说道,“那个……你为什么要求我骑马,却让伊修利特乘车。” “我一会有事情要交待你。”拉米亚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嘴角忽然微微上扬,“至于‘一闪’,我发现她的行动似乎有些迟钝。是不是……你们‘玩’得太疯了?” “哈?”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差点令拉米亚栽下马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脸上早已红潮一片,“没……才没有。我们这……这两天,什么都没有……” “是吗。”拉米亚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便又转回头去直视前方。 “等等。你说她……行动有些迟钝?”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刚才对伊修利特的描述,拉米亚不无关心地皱起眉头想了想,然而片刻之后,随着她的眉宇重新舒展,双颊的红潮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加重了几分,却轻轻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 “你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低下头避开拉米亚斯的目光,紧了紧身上皮裘的领口,拉米亚轻轻拍了拍仍在发烫的脸颊,呼出一团随风散去的白雾,耳旁忽然又传来了拉米亚斯的声音。 不过此刻,拉米亚斯却不是在与她说话,而是唤过身后的一名士兵,让他上前。 随着那名士兵的马蹄声向左前方看去,不远处旗帜整齐等候在路旁的一队步骑混杂的队伍立即映入了拉米亚的眼帘――人数粗略估计有五六百之多,虽然铠甲的式样与身边的骑兵不同,但旗手擎起的黑底折剑旗帜还是令拉米亚一眼认出了这是听命于谁的军队。她这一行并没有停留,不一会便沿着道路越过了那队士兵,而后者立即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这些,便是你下令派出去保护农庄的士兵。”简略地介绍着这队新加入的士兵,拉米亚斯丝毫没有放慢行进的速度,“前面路上,还有更多。对了,我要交待你的事就是:到达之后由你出面叫开城门。” “我……不太明白。”拉米亚想了想,主动表达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才是那里的守备,不是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了让王子能有行动口实,我制造了一种混乱的局势,恐怕现在城里会有不少与你‘失踪’相关的流言。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话,那我就很可能要进行攻城作战。”说到这里,拉米亚斯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轻松了一些,“虽然要多流一些血,却不会关乎大局――城中最多只有一千守军。” 又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一眼,拉米亚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从之前驻扎的小镇到威尔海德的路途并不算太远,当抬眼可以看到高大的吊桥和城门时,依拉米亚的感觉来看,他们花在路上的时间大约在三到四小时之间。而早在她看到城门之前,城门上的守军便先她一步发现了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沿途陆续加入的一支支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已将这支队伍从五十余人扩充到了五千余人。如果威尔海德的守军如同拉米亚斯所说的一样,最多只有千人的话,他确实有着令其一战即落的实力。 人头攒动的城门之上现出了少许骚动的迹象,不一会又渐渐安静下来,有所变化的只是吊桥拉起,厚重的城门沉沉关闭。 见此情景,拉米亚斯扭头向拉米亚示意了一下。再向前行进到护城河畔,队伍方才停下,便有一名士兵稍稍上前,高声喊道:“伊斯塔索德管领,拉米亚?拉布雷斯伯爵驾到!快开城门!” 尽管还有些不太明白,拉米亚还是抬起头来,让“呆马”也上前几步,出立在队伍的最前列,以便城门上的守军可以认出自己。 一位军官模样的人从城门的箭垛间探出身子,辨认了一下拉米亚的相貌之后,向下方喊道:“大人,现在非常时期,我必须先通报总管大人,请您稍待。” “以请示总管为借口,阻止一位管领进入自己的领地?你好大的胆子。”拉米亚斯闻言发出了一阵冷笑,也策马缓步上前,在拉米亚的身旁停下,同时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大人……”那名军官迟疑了片刻,神色间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犹豫,但他终究没有下令放行,“这是总管大人的命令,请您……” “佐拉那!我命令你打开城门!”将拉米亚斯的举动看在眼里,拉米亚不由带着几分焦虑打断了那名军官。虽然拉米亚斯说即使一战也无关大局,但她可不会忽视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命。 “大人,这……”没有想到堂堂管领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名军官意外地愣了一下,然而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一阵弓弦响动的声音却突然从城墙西边的位置传了过来。 虽然这种清脆的弓弦声响传到城下已经减弱了不少,几乎便可被众多马匹的鼻息声掩盖,但拉米亚斯却差不多是在声响传来的同时做出了反应。只见他猛地往拉米亚的方向侧身一探,伸出的左手已经牢牢握住了一支出人意料的箭矢。 骤然看到这原本指向拉米亚胸口的一箭,拉米亚自己固然是吓得有些目瞪口呆,城墙上目睹了这一切的那名军官却突然间变得脸色惨白。与拉米亚斯有关的那些流言毕竟是流言,而他的队伍之中有人向管领大人放箭却是众目睽睽之下铁一般的事实,如果没有得到特赦的话,依照严厉的军法……冷汗涔涔而下的同时,他已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猛然回过神来想起要找出偷袭者时,刚才传来声响的方向早有一个身影行色匆匆地从城墙阶梯上一跃而下,迅速隐没在了下方行人众多的一片街道中。 “混蛋!马上开门!否则格杀勿论!”拉米亚斯高声喝骂的同时已然抽刀在手,横过马挡在拉米亚的身前,同时悄悄将手中截获的那支箭矢塞到了她的手里。 随着拉米亚斯的动作,他身后的一众士兵也接二连三地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些士兵更是抬出了攻城用的云梯,只等着主将一声令下。 眼看一触即发的形势令那名军官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最终有些颤巍巍地放下武器,向身旁的士兵命令道:“开门。” 且不说双方在兵力上的巨大差异,单论此时一正一逆的立场,与对方气势如虹的士气相比,自己这边的士兵显然都对会不会被归类到叛逆一党而心存戒惧,在这种形势下,如果他再坚持的话,等着他们的只会是必死的结局。 随着吊桥平稳放下,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黑甲骑兵率先驰入,拉米亚斯这才抓起拉米亚的坐骑缰绳,牵着她胯下的呆马,在伊修利特的马车之前踏上了吊桥。 “这是……怎么回事?”一扫刚才突然遇袭的惊骇,拉米亚沉着脸瞪了拉米亚斯一眼,沉声从牙缝中挤出质问的同时,抬手晃了晃那支被截住的箭矢――顶端没有箭头,却缠着厚厚一层布料的箭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屠戮之城(中) 随着大队人马进入威尔海德,拉米亚很快注意到了蜂拥而入的士兵队伍并没有分毫混乱,俨然是井然有序地分作了一支支小队,在三三两两的黑甲骑兵带领下,步骑间杂但却队形整齐地向着城内的大街小巷而去。看起来,就连入城之后的安排也已经尽在拉米亚斯的考虑之内了。 在隆隆的马蹄声中轻轻甩甩脑后的长发,将这些并不太需要自己操心的烦恼一骨脑驱逐出去,拉米亚的注意力这才重新回到了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那驾马车上去。 她现在的感觉会怎么样?会不会像自己之前遇到这种时刻那样坐立不安?她在伪装成男性身份生活的这些年间,又是如何应对这种时候呢? 带着这些难以打消的疑问穿过长街,拉米亚在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几乎是第一个翻身下马,匆匆地赶到马车门边,在车门打开的同时,抢在车厢里的依文洁琳姐妹之前探身捉住了伊修利特的手掌,继而挤出一个微笑,在对方瞬间露出的少许诧异中,轻轻地将她扶下车来。直到现在与她肩并肩地走进眼前这别墅式的城主府邸,拉米亚才终于注意到了她举手投足间的少许异常――不仅动作幅度比平时小了很多,脚步也稍稍显得有点虚浮。 也许是注意力都放在伊修利特身上的缘故,尽管是陪着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公馆主,拉米亚却甚至没有留意门口那些合围而上的士兵,以及几名原本等候在公馆门口,因为突然身处包围之中而显得神情紧张的贵族,在形形色色的目光中显得旁若无人地迈进了屋内。 轻车熟路地挽着伊修利特向二的梯走去,迎面便遇上了正匆匆走下来的索洛斯总管。 一眼看见拉米亚的身影,索洛斯当即颇为意外地愣了一愣,直到拉米亚捺着性子微笑着请他往边上让一让,他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闪避一旁,为她和伊修利特让开道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在避让的同时,他仍然有些疑惑地问道:“大人,您这是……?” “没什么,我想去卧室里小憩一会。”拉米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拉米亚斯正在外面处理一切,你最好只是出去看看……他有艾斯塔克殿下的授权。”说完这些,拉米亚向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依文洁琳和特蕾莎留下,便和伊修利特消失在了二的梯口。 回到那间虽然属她所有但却并不算熟悉的卧室,让伊修利特在松软的大床上坐下,拉米亚才稍稍松了口气,便片刻不停地绕到一旁屏风后的洗浴区,从衣架上拿了两条毛巾回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看到她的举动,伊修利特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有些尴尬地问道。 “会觉得痛吗?”拉米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凭着自己前几次的经验反问了一句,一边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双腿抱起,放在床上。 “有……有一点……”讷讷地应着,伊修利特的脸颊上难得地隐约现出了少许红晕,同时连忙按住那双似乎正要掀开自己裙子一探究竟的小手。 “抱歉。”拉米亚也有些尴尬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毛巾,犹豫了一下,还是柔声说道,“但是,之前有人教过我,躺着垫条毛巾会舒服点。” “你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吗?”伊修利特似乎并不领情,转头看了看窗户的方向,主动换了个话题,“还是说你并不在意?” 经伊修利特这么一说,拉米亚这才注意到窗外传来的嘈杂声,那吵吵嚷嚷的杂乱话语声虽然听不出都在说些什么,但却至少可以让她猜得到,此时在下那堪比小型广场的院子里正有一大班人在争论不休,而且这噪音竟然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觉得……你比较重要。”放下毛巾,走到窗边,将窗扇阖上,拉米亚回过头来笑了笑。不爱江山爱美人,也许就是这种心。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伊修利特已经趁拉米亚起身去关窗的时候拿上了一条毛巾,正转过身背对着她的方向,伸手在裙子里捣鼓着。不一会,却见她轻轻舒了口气,从裙底拿了另一条隐约有着红色痕迹的布织品出来。 “你应该下去看看。”将手中的布匹叠了叠,伊修利特回过头来,看到正一脸奇怪表情看着自己的拉米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俯身将那方布匹藏到了床底下。 “你……用这个就行?”见识到这种不知该不该算最原始的卫生巾,拉米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意识到,那些被自己“毁坏”掉的裤子究竟有多么无辜。 “算了,我陪你下去。”伊修利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门口比了个手势。看起来,如果不尽快让她去理会一下正经事的话,这个“女色狼”很有可能一天都会关注在自己身上某处。 讪讪地被伊修利特叫出门,拉米亚小心地挽着她缓缓走下去,刚才那些纷乱的人声便显得越发吵嚷了。 在她迈出公馆主的大门时,立时便对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呆了一呆。 仅仅是这么一会时间,下竟然已经聚集了大约一百多人――当然,这个数字并不包换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而且仍然有人陆陆续续地到达。 公馆的正门处已经立起了一面绣金三桐叶军旗,在军旗的正下方,拉米亚斯正坐在一张行军椅上,双手将一把金柄军刀拄在身前,神情冷峻而漠然地扫视着眼前聚集起来的人群。索洛斯站在他的面前,有些激动地挥舞着双臂,看起来正在与之争论什么;他的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但却都显得颇为紧张。 作为这里的领主,名义上权职最高的人,拉米亚的到来显然不会被人忽视。就连拉米亚斯也立即让士兵再摆开了两张行军椅,示意她和伊修利特落座,不过,索洛斯这位在官衔上与他平起平坐的总管却再次被他忽视了。 索洛斯向这边走近两步,正要开口向拉米亚述说什么,拉米亚斯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斯卡派恩爵士,我想你可以向你的管领大人单独再解释一下,阿朋特夫人的死因。” 拉米亚稍稍回忆了一下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是那天来告密的那位夫人,不由有些诧异地问道:“她死了?” “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拉米亚斯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大人……”索洛斯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略为迟疑了一下,这才接着解释道,“很不幸,在两天前,这位夫人家中遭到了盗匪的袭击,连一名仆役也没有放过。” 拉米亚斯立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包括仆役,总共是八个人,要做得这样干净利落,而且不露半点线索,这伙‘盗匪’看来不仅人多势众,而且还非常清楚如何躲过治安官跟军队的耳目,不是吗?” “大批士兵都被抽调出城,前去防卫费尔德男爵的农庄,城中当然防卫空虚。”突然想到防卫农庄是谁的命令,索洛斯说到这里连忙打住,“至于城里城外四处横行的那些盗匪,十之**都是曾经为诺萨拉家族效力的士兵,熟悉城中环境,知道该如何躲避治安官又有什么稀奇?” “你认为我信吗?”拉米亚斯再次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是信了。”索洛斯也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下令将城中的所有贵族连同仆役都集中到这里,难不成是想说所有的人都是你所谓的‘盗匪’?” “大人!大人!”还不等拉米亚斯有所回应,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瘦高个男人匆匆挤了出来,接着小跑上前,又在拉米亚眼前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近前来。 看到这位衣着光鲜的贵族男子卑躬屈膝的样子,周围的士兵不由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竟都没有加以阻拦,任由他这么爬到了拉米亚的跟前。而这名男子抱住拉米亚的一条小腿“声泪俱下”地“哭诉忠心”的模样,便连拉米亚斯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反胃地转开头去。 “这个……费尔德男爵……您不必如此。”索洛斯也不由撇了撇嘴角,却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位奴才相十足的男爵说些什么。 不过此时觉得最尴尬的,恐怕便是拉米亚自己了,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然而,当她手足无措地从行军椅上站起身来,正在考虑该如何打发这块“牛皮膏”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中却突然闪出了一道寒光。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片刻之前还奴相十足的费尔德男爵,竟然不知何时从手中变出了一把短匕,突然便将拉米亚一把拉入怀中。 即便拉米亚自己,都直到被对方的胸膛顶住了后背,才堪堪反应过来。 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不仅听到伊修利特轻轻地“啊”了一声,而且看到了一抹随着匕首寒光闪动而溅出的血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屠戮之城(下) 陡然发生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任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懦弱无比的费尔德男爵竟然会突然发难,然而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传闻中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整支军队的‘魔女’,竟然会如此轻易地便被制服擒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最先有所反应的便是离拉米亚最近的伊修利特,然而面对这突然从面前划过的利刃,她的身体虽然本能地往后一仰,手臂却鬼使神差地向拉米亚伸去,也许是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拉过身旁。不过,这种有违本能的不协调动作却立即让伊修利特付出了代价――锋利的匕首霎那间撕裂了她右臂的大半截袖子,随即带出一朵血花。 而当身为当事人的拉米亚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然发生。虽然没有被利刃加身,但她在亲眼见到伊修利特一瞬间面带痛楚地紧紧捂住迅速被鲜血染红的半截袖管时,一股渗透心脾的寒意却令她几乎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一刀的狠戾。 伊修利特已经退开几步,半边身子仍在微微发颤。拉米亚斯也已经抽刀在手,但碍于费尔德男爵已将拉米亚擒在身前,他并没有草率动手,而是选择挡在了伊修利特面前,防止她再受到进一步的伤害。同样地,周围眼见形势不对纷纷围上前来的士兵之中也没有谁敢贸然动手。而刚刚还在慷慨激昂地为包括费尔德男爵在内的一众贵族们做着无罪辩护的索洛斯,此时也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眼中流露出的,净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你竟然……”看上去正被费尔德男爵一手勒着脖子擒住的拉米亚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几个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不过,她此时的这些字句之中却毫无掩饰地流露着杀机。 费尔德男爵也许不是在场人士中唯一能够感受到喜悦的,但他绝对是感受最为强烈的一个。既庆幸自己刚刚下定了动手的决心,也庆幸自己找对了下手的目标,更加庆幸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能够对形势把握得**不离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虽然有些曾经在城头守望的士兵证实了,在前些日子那场大战之中,确实看到兰蒂斯军队的中军本阵里有一个手持巨剑勇猛无比的大将,但费尔德男爵从来也不曾相信,那名猛将会像军方所公布的那样是一个女人,甚至对兰蒂斯军方的这种无聊手段一度嗤之以鼻。不过,一向因为军纪严明而名声在外的艾斯塔克王子既然会不惜用手下将士的功勋来封赏这么一个漂亮女人,那么她对于这位王子而言的重要程度便可见一斑。那么,目前在拉米亚斯摆出的这种“宁杀错,勿放过”的阵仗面前,挟持这位倍受王子青睐的美女似乎便是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 果然,在动手的一刹那间,费尔德男爵便不无惊喜地发现,这位风姿绰约的女伯爵确实如同她的外表一般柔弱无力。 然而,还不等心中狂喜不已的费尔德男爵让手中的人质发挥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右手腕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便立即让他失声惨叫出来。 尽管在费尔德男爵一击得手的同时,曾有几人不经意露出了少许欣慰,然而此刻,在场的每一名贵族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撼和惊恐。 随着“喀喀”的骨骼碎裂声,费尔德男爵的右臂顿时几乎齐腕而断。对,是“几乎”,虽然整只手掌已经脱离了挠骨的支撑,但却仍然被一层不断渗出鲜血的皮肤连接着,就这么不死不活地耷拉下来。不同于刀剑所造成的伤害,费尔德男爵的右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一只无论怎么看都非常纤细白嫩的小手硬生生地捏碎、折断,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弱质女流的手掌,而是一张精钢铸就的巨钳,又仿佛被折断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而是一截干瘪松脆的枯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钻心的疼痛几乎令费尔德男爵昏厥过去,豆大的汗珠立时满头满脸地沁出,拗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的女伯爵目光中所透射出的杀机更是令他在感到遍体生寒的同时身不由己地开始剧颤。 狠狠地甩开令自己手上沾满鲜血的那只手臂,拉米亚顾不得去管同时瘫软下去的费尔德男爵,立即跑向了伊修利特。 最近的几名士兵见状,也立即跑上前来,瞬间让四五把锋利的军刀齐齐抵在了倒地的费尔德男爵身上。 “叫军医过来!”拉米亚斯大声吩咐道,还刀入鞘的同时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小伤……还好。”虽然紧紧捂住了受伤的右臂,虽然勉强地对拉米亚微微笑了笑,但伊修利特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和仍在不住轻颤的身体还是反映出了她此时的状态。 依文洁琳原本也要过来,但刚刚迈出一步,便在拉米亚斯瞪视的目光中停下,稍加思索之后,黯然地退回了她那仍然沉默不语的父亲身旁。 “除了给她止血,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拉米亚斯回头看到拉米亚不知所措的惊慌模样,连忙喝止了她想要察看伊修利特伤口的动作,快步走上前来,尽量放轻动作将伊修利特拦腰抱了起来,向着公馆主中走去。在迈进公馆主的同时,他又一字一句地对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一句命令:“擅离者杀。” 抹了抹已经被泪水湿润的眼角,拉米亚连忙跟着拉米亚斯走进公馆主,然而沿路滴落到地板上的斑斑血迹,又令她的视野再一次模糊起来。 拉米亚斯并没有留下来陪她们,在将伊修利特抱到二的寝室中后,他只是找来一条毛巾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便匆匆离去,重新去外面主持大局。 这一道伤口几乎划开了伊修利特的整个右前臂内侧,这种严重的创伤,在拉米亚曾经的那个时代往往意味着外科手术、大量输血以及伤口缝合,然而在这个医学水平落后的时代……拉米亚已经不敢去想象,只是怔怔地望着伤口上逐渐被染红的毛巾落下泪来。 两名军医很快赶来了这里,向拉米亚行了个简单的问候礼,便匆匆赶到榻前,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临时的包扎。 “没事的……”伊修利特咬了咬已经有些发白的嘴唇,伸出左手轻轻拭去拉米亚脸颊上的泪痕,“这要不了我的命。你是这里的城主,这种时候你应该去外面。” “不。”拉米亚哽咽着摇了摇头,紧紧握住了这只温暖的手掌,却没有再说出半个字来。 “小姐。”查看了一下伤口,年纪更大些的那名军医向伊修利特开口说道,“恕我冒昧,您的伤口很深,我需要对您使用一点安神药,才能给伤口用药。” 同时,另一名年轻些的军医已经急匆匆地小跑出门外取药。 伊修利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又对拉米亚说道:“你也听到医生说的了,用了药就没事了,你先去处理外面的事,好吗?” “不。”仍然是简短的拒绝,仍然是坚定的摇头。 拉米亚的固执令伊修利特不由叹了口气,但她还是接着劝说道:“如果你不去处理这一次的事情的话,拉米亚斯会杀光那些本土贵族的。” 这次,拉米亚稍稍愣了一愣,但接着还是摇了摇头。 “呵,还真是……对你而言,还真是难得的冷血。”伊修利特苦笑了一下,转而改用以往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打算去阻止这一场屠杀的话,那也就不必让医生对我用药了。” “小姐,您的伤势如果不接受治疗的话……”那名军医倒是首先吓了一跳,如果让这名贵族小姐死在他手中的话,后果可不是他这个小小军医能够承担得起的。 “为……为什么!”拉米亚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下,紧接着抗议似地叫道。在她的印象中,伊修利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意过其他人的性命。 “我以后……再告诉你为什么。”伊修利特显得有些疲劳地深吸了一口气,同时用力抽回自己的左手,“你去,还是不去?” “我……”拉米亚有些为难地看了军医一眼。 “大人,这伤势虽然不轻,但并不致命。”军医倒是很识趣地立即开口打消了拉米亚的一部分担忧。 “好……我去。”拉米亚咬了咬下唇应允道,但仍然不无担心地看了看伊修利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去。 然而,还不等她心中的阴霾散去,刚刚踏出公馆主的大门,映入眼帘的血腥一幕便立即令她涌起了一阵反胃的感觉: 刚才被聚集起来的贵族和他们的仆役们,此时已被驱赶到了庭院的一角,扎成一个麦田似的人堆,而在他们面前,一排手持长戟的士兵正喊着整齐的口令,将手中的长戟向着最外围的人群刺去。 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咒骂声,这些只汇成了一股听上去紊乱而无实意的噪音,但却每一个音节都似在拷问着她心中的良知。 “住手!”从感到无比压抑的胸腔中喊出这个命令,便几乎耗尽了拉米亚的力气。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仍然足以让每一个士兵都听清。 虽然在听到命令之后,那些士兵都停下了屠杀的动作,齐刷刷地向她这里看来,拉米亚却在一阵深呼吸之后,又喊了一遍“住手”,这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不幸被伊修利特言中的屠场。 所幸,这第一波的屠杀只波及到了十几个人。 除了仍然在血泊中喘息的费尔德男爵,便只有索洛斯和他的两个女儿被有被驱赶到那悲惨的人群中去。 “为什么!” 迎上拉米亚质问的目光,拉米亚斯只是向着地上的费尔德男爵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应该问他为什么。” 费尔德男爵闻言,却是浑身颤抖了一会,然而,那夹杂着喘息的嘶哑笑声却足以让人明白,他不仅不是在恐惧,反而是在放肆地大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游戏规则(上) “既然费尔德男爵不愿意供述出他的同伙,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拉米亚斯看了费尔德男爵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摆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一般。 “有本事……你就把……这里的人都杀光……”虽然连说话都开始有些断断续续,但费尔德男爵却有些疯狂地笑了笑。 “那么就是说,因为他不肯招供自己的同伙,你就要制造一场屠杀?”拉米亚皱了皱眉,看了看费尔德男爵,又向拉米亚斯问道。 “我宁可相信这些人每一个都曾参与其中。”拉米亚斯冷笑着哼了一声,“除非有人能够证明谁不是。” “荒谬!”从刚才起半晌没有言语的索洛斯终于再次开口,目光之中隐隐透射出了一些愤怒。 “别吵了!”拉米亚立即皱起眉头喝止了这两位“二把手”之间再现端倪的口舌之争,接着脸色阴沉地走近费尔德男爵。只要一想到,正是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导致伊修利特受了那样的重伤,她那从未让人感受过威胁为何物的精致面孔上也破天荒地渐渐露出了少许戾气。 尽管仍然尽力表现出不屑一顾和无所畏惧,但明眼人却不难看出来,费尔德男爵那些不自禁的颤抖还是暴露出了他心中的动摇与紧张。是的,他害怕了,害怕这个一直以来从外表看显得柔弱无比的女人,害怕这个片刻之前轻易捏碎扭断他整只手腕的女伯爵,害怕这个传闻中可以以一当千的“怪物”。 “你知道什么是‘太监’吗?”拉米亚似乎没有要对他逼供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在费尔德男爵的正前方停下,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不……不知道。”慑于形势和内心深处的恐惧,费尔德男爵还是应了一句。 “‘太监’啊,就是……”拉米亚顿了顿,忽然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却不再说下去,而是对着费尔德男爵两腿间的“军事要冲”抬起了她穿着皮靴的右脚。 虽然曾经无比热诚地亲吻过那对纤瘦的双脚,虽然此时从他的角度看去,包裹着小小脚丫的皮靴仍然勾勒出了小巧玲珑的曲线,但是,费尔德男爵却顿时筛糠似地发起抖来。 然而,只等他结结巴巴地挤出“你不能”这半句话,拉米亚已经用尽全力狠狠地向着他的“要害”踩了下去――当然,绝不只是一下,而是玩命似地两脚轮番连踩了十七八下,这才微微喘着气停下。 早在拉米亚踩第一下的时候,费尔德男爵身旁的几名士兵便已经反应过来,一人一脚牢牢踩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不过,在近距离“观赏”到拉米亚那堪称大胆、新颖、狠毒而且严重损害淑女形象的“酷刑”之后,他们也不禁有些面面相觑,甚至还隐隐觉得自己那地方都有些凉嗖嗖的。 而反观费尔德男爵,已在一阵鬼哭狼嚎之中翻着白眼晕厥了…… 立即有一名老练的士兵去弄了一桶水来,对着费尔德男爵当头冲了下去。 在刺骨的冰寒中颤栗着醒转过来,下半身火辣辣的痛楚立即让原本便有伤在身的费尔德男爵身不由己地接连发出了一阵阵的哀嚎。尽管还不能完全明白女伯爵口中的“太监”一词的意思,但他的切身体会却已经足够他猜测到那意味着的可怕结果。 “哎呀,我的靴子好像太软了。”拉米亚那一反常态的小恶魔般的调侃语气似乎令周围的气温又下降了不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软底皮靴,目光便转向了一旁不远处的拉米亚斯,接着定格在了他那双做工精良的精钢战靴之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看起来清纯可人的面庞上,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大多数人首先联想到的却是恶魔的微笑。 拉米亚斯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向着费尔德男爵走来。 不仅是费尔德男爵,在场目睹一切的男士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提心吊胆地看向了一身铠甲的拉米亚斯,而作为当事一方的费尔德男爵更是一看到他向自己走来便杀猪似地惨叫起来。尽管费尔德男爵竭力挣扎着,但伤痛交加的躯体却注定无法挣脱四名身强力壮士兵的摆布,终于在拉米亚斯也学着女伯爵之前的样子对他抬起脚来的时候,他在绝望中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费尔德男爵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来。 一瞬间,拉米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而人群之中却有几人闪过了一丝担忧和惧怕。不过,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一副愕然的表情。 拉米亚斯无视了费尔德男爵的哀告,没有丝毫犹豫地猛然一脚踩了下去。 只有一声嘶哑、凄惨而且嘎然而止的哀嚎,但所有人都能从眼前的景象中明白,这一下远比刚才的女伯爵狠多了。 拉米亚刚刚的踩踏,很大一部分其实都落在了费尔德男爵的小腹部位;而拉米亚斯现在这一下,则把尺寸拿捏得非常好,竟然只让战靴擦过费尔德男爵的小腹边沿,准确无比地将他刚刚已经“饱受摧残”的命根子完全踩下了地面。拉米亚斯的这一下……真的造就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太监。 费尔德男爵在一阵剧烈痉挛之中再次翻了白眼,裤裆的位置除了迅速渗出一片惨不忍睹的腥红之外,更是喷出了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你……”从欣喜到震惊,巨大的反差令拉米亚也愣在了原地,只下意识地对拉米亚斯吐出这么一个字。而在她忽然感觉到那股臭味时,这才捂着鼻子退开了些许,身体因为气愤而有些微微颤抖。 索洛斯也愣了片刻,不过接下来,他却忽然看似有些疯狂地大笑起来。只见他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又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顿时又把身旁的一对女儿吓得不轻。 “哈哈哈哈……我……哈哈……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尽管看起来疯狂而且语无伦次,但却隐约让人觉得,索洛斯的语气中透尽了沧桑和顿悟的感慨。 拉米亚狠狠地瞪了若无其事走过来的拉米亚斯一眼,又有些疑惑地看向索洛斯,尽管有些好奇,但却没有开口询问他如此失态的原因。 索洛斯旁若无人地又摇头狂笑了一会,才渐渐止住,抬眼看向拉米亚斯:“拉米亚斯,你又比我干净多少呢?” 拉米亚斯却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回应,仍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确实,我收受了费尔德男爵的贿赂。”索洛斯低低地叹了口气,转向拉米亚双膝跪了下去,“大人,也许您不会相信,但我对他的叛逆行为确实并不知情。我也不奢望您能原谅,只是在此请求……不,我在此乞求您……大人,我乞求您保护我的女儿们。” “父亲!”索洛斯这种简直就是交待遗言的语气顿时让依文洁琳和特蕾莎同时惶恐地惊叫出声。而且双膝跪地,这并不是任何一种礼仪,而是伏罪之人的标准动作。 “我唯一的儿子……她们的兄长在回音山谷殉国,她们也是我仅存的血脉了……”索洛斯仍然跪着,语气中少有地露出了些许柔情,然而片刻之后,却仅剩铿锵之声,“大人!另外至关重要的事情,便是请您保护这些人之中的无辜者。他们都是曾经向您宣誓的臣属,是您的追随者和拥护者。违背誓言的叛逆固然该死,但无辜之人却不应为某人的贪欲而受牵连。请您,务必保护您宝贵的臣属!” “你的话太多了,爵士。”拉米亚斯漠然地提起金柄军刀,刚要向他走去,却被拉米亚伸手拦了下来。 “‘某人’,是指拉米亚斯吗?”拉米亚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眼,语气显得有些不悦。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不悦究竟是针对哪一方。 “我必须承认,拉米亚斯自己确实称得上清心寡欲。”索洛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但他的贪欲,却是代表着手下所有的军人。” 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的拉米亚不由皱起了眉头,而拉米亚斯却微微眯起双眼,紧握刀鞘的左手不经意地推了推军刀护柄。 “您还没有明白吗?”看到拉米亚的表情,索洛斯不由苦笑了一下,“落城的时候,王子殿下下达过不许抢掠的禁令,士兵们所得的犒赏远远比不上一场放任自由的抢劫。而这一次的叛逆事件,便给了‘英明的守备大人’一次抢劫以外的劳军手段。” 不仅是拉米亚,人群之中的大多数人也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体会到了一股由心而发的寒意,不过不同的是,他们更比拉米亚多出了一份切身的惊恐。 索洛斯猛然昂起头来看向拉米亚斯,声调顿时提高了不少:“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这些人活着!” 拉米亚斯仍是一脸的淡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面对索洛斯咄咄逼人的指责,他仍是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你的话太多了,爵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游戏规则(下) “将军!我愿意献出三百金环犒劳您的军队!” 随着第一个脑子转过弯来的家伙这么一喊,刚刚还瑟缩在人群之中的不少贵族立即接二连三地反应过来,也纷纷扯开嗓子纷纷表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我献出五百金环!” “一千金环!” “将军!我可为您提供一万担军粮!” “一万五千担!” “两万担!” “将……将军!在下有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奴正准备献给将军!” “敝人的表妹正当妙龄……” “将军!卑职为您准备了一套别墅!” “……” “闭嘴!”拉米亚斯的颈间青筋浮现,一声暴喝打断了此起彼伏的献媚。扫视了一遍比之前更加惶恐不安的人群,他接下来却冲着拉米亚冷冷一笑:“这些就是你的‘忠诚下属’。” “你觉得可笑?”拉米亚的语气显出了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求生,这是任何生物都具备的本能,何况是人?想要活下去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拉米亚斯的语气也冷淡了很多,“只不过,他们之中如果有谁早一些表现出‘忠心’的话,今天也就未必会出现在这里。王子的意志绝不容许反对者存在!” “好一个‘忠心’。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拉米亚也冷笑了一声,“你难道认为他们应该奴颜卑膝地对一群攻城掠地的侵略者夹道欢迎?的确,战场上的亡魂已经为你制造了不少新的敌人,但你难道不知道,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只会让更多的人转而反对你。还是说,你真的就像索洛斯所说的那样,仅仅为了军中的贪欲就可以大开杀戒?” 拉米亚斯的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却没有打断她。 一个匆匆跑过的身影让拉米亚停顿了一下,认出这位背着一只小背囊进入公馆主的正是刚刚出去取药的年轻军医,她的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一声叹息之后,言辞也不再像刚刚那般咄咄逼人,然而还是显得不无感慨:“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 这一句感叹令拉米亚斯稍稍思索了一下,然而明白它的意思之后,他却露出了一丝冷笑:“不要忘了,你的封赏又是从何而来。” 拉米亚斯的反唇相讥令她不由沉默了片刻。不过仅仅是片刻,她便坚定地摇了摇头:“这里并不是战场,这些人也不全是你的敌人。” “你最好明白,我有王子的授权。”拉米亚斯不再与她争辩什么,而是扬了扬手中的金柄军刀。 “我明白。”拉米亚点了点头,向着拉米亚斯走近,“不过刚才我也明白了应该如何运用自己的……特长。” 话音刚落,她便猛地伸手去抓拉米亚斯手中的刀鞘。 也许是双方的距离太近了一些,也许是拉米亚斯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手,尽管他也有立即侧身闪开一步,但还是被她用右手的三根手指捏住了刀鞘的末端。感觉到手中一沉,拉米亚斯下意识地便将握刀的手臂翻转划弧一绞。他这并不是进攻的剑招,但却是用于缴下敌人武器的回绞,按照以往的战斗经验,如果对手不知道以巧劲化解的话,他往往能够凭着过人的膂力将对手的武器卸掉,更何况此时的拉米亚仅仅只是捏住了刀鞘的末端。 不知道拉米亚的突然发难有没有令他感到意外,至少是在表面上丝毫看不出端倪,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极其难得地令他在一瞬间露出了一脸惊讶。 手腕间传来的那股严重有违常理的巨大阻力着实令拉米亚斯大吃一惊,也令他非常果断地放松了原本紧握的刀鞘中部,顺势将手向后一滑,改为牢牢握住了刀柄,只要拉米亚继续与他抢夺刀鞘,他便可以出其不意地拔刀出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原本也没有指望能够一击得手抢下拉米亚斯的武器,但他在瞬息之间接二连三的迅速变招却也大大超出了拉米亚的预料,令她不由额外生出了几分忌惮。尽管缺乏临阵对敌的经验,但她多多少少也曾经由拉米亚斯“陪练”过一段时间,对他一贯“不按牌理了出牌”的打法还是稍有几分了解,当他以退为进地试图退身抽刀时,她总算及时反应过来,也连忙用左手一起握上刀鞘,将它用力往前顶去。 金属刀鞘紧紧压迫着已然抽出一半的刀身,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巨大的摩擦力顿时止住了刀锋出鞘之势。 沿着刀身传来的沉重力道甚至令拉米亚斯不得不弯腰降低了重心,同时改为双手持握刀柄,以免被拉米亚这股荒唐的怪力直接缴械。 不过,这柄可怜的军刀却没有他们那么强韧,在双方短暂的力量对抗之中不堪重负地弯曲成了近似直角的程度,接着便“铿”地一声猛然折断。 随着军刀折断,两人同时失去了平衡。 拉米亚斯直接不顾形象地向后一滚,毫发无伤地迅速起身,但手中的军刀却已在刀柄附近折断。 拉米亚则是由于巨大的惯性向前一扑,若不是拿刀鞘顶住地面,只怕已经作出了“亲吻”地面的举动。 两人的交手仅仅是兔起鹘落的几秒,虽然真正能够看出其中门道的人寥寥无几,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地从表情上流露出了震惊。象征着王子权威的一把佩刀,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必是出自精工细作,无论如何也不会差到哪去。而即使是普通的制式军刀,只要看看那厚实的刀身便可以知道,要将它如此折断又谈何容易? 不过,最为令人震惊的,并不是拉米亚折断军刀所展现出的超常力量,而是她折断军刀所将面临着的后果――她所折断的,并不只是一把质地优良的武器,而是身为大将军的王子殿下的权威。 果然,仅仅是一愣之余,周围的士兵便立即反应过来,大多数人脸上的震惊已经转变成了震怒,甚至已有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刀枪剑戟纷纷指向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伯爵,作势便要合围而上。 “都退开!”拉米亚斯用一声暴喝止住了士兵们的冲动,随手抛开已经失去原有作用的半截断刀,接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开。 这些士兵的举动顿时令拉米亚心中也是一惊,说实话,尽管她知道自己会有自保的能力,但也不愿平白无故夺去这些士兵的生命。而且退一步说,即使她有能力摆平一场围攻,但随着体力消耗而产生的后果她也是心中有数,相信只要她像以前那样因为体力透支而昏倒,拉米亚斯十有**能够有办法轻松将她了结。不过折断军刀也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按她之前的想法,只是想要一举将拉米亚斯缴械,起到一点威慑作用罢了。会做这种打算,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想无故伤人,更是因为她从费尔德男爵的身上隐约猜到了自己那种自保能力的秘密――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被动自卫,还可以主动解除当前存在的威胁――不过造成现在这种场面却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但她毕竟不是傻子,尽管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也还是能够从当前的状况中很快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犯的众怒。 “你真是总给我惊喜。”拉米亚斯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少许尘土,一脸淡然地看着她说道。 “我不想伤你。”拉米亚皱了皱眉,也抛掉了手中仍然挟着半截断刃的刀鞘,“请不要逼我。” “如果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前后左右一起出手,你会不会被剁成肉泥呢?”拉米亚斯似笑非笑地四下扫视了一眼。 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顿时令拉米亚的心中生出了几分紧张。虽然对自己的自卫能力颇有几分自信,但不久之前与伊修利特的交手已经让她明白了这种能力绝非万能,更不是什么超尘脱俗的盖世神功,仍然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将她的身体潜能发挥到了极致的成果,她可不敢傻乎乎地保证自己绝对“全方位、无侧漏”。 “我不想倚多为胜,也不想让一个有勇无谋的天真傻女人糊里糊涂地死在自己人手中。”拉米亚斯话锋一转,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向着庭院的门口走去,“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找不出你所要的‘证据’……我会继续做完今天未完成的事。威沙斯!把人都押往城南军营,擅逃者杀!” “啊?”拉米亚闻言呆呆地愣了片刻,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一连串针对自己的修饰用语,愣是想不明白这一前一后南辕北辙的言辞究竟有何用意。 先是以周围士兵能够群起攻之来宣示武力,但却并不以此为依仗,反而在这绝对优势的表象下主动放弃了坚持己见。这就好像两个人打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今天要打死你是易如反掌”,但却立即拍拍屁股走人了一样。 “谢谢!不过,我……我不明白。”尽管仍然不太明白他在冲突之后反而会突然让步的原因,拉米亚还是连忙向他道了声谢。 “不用明白。你只要记住规则。”拉米亚斯脚步不停,只是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又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傻妞,简直是找死。” 第一百二十章 “流星”加西亚(上) 还来不及细想拉米亚斯让步的原因,看到两名军医从主中走出,拉米亚立时抛开了一切旁事,忙不迭地迎上前去问道:“她怎么样了?” 年轻军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惶恐,年长的那位倒是比他镇定得多,迟疑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开口答道:“大小姐伤到了手筋。虽然现在已经止住了血,也上药做了包扎,但……以后恐怕不能再让右臂过于用力了。”他接着偷偷瞧了一眼拉米亚的脸色,发现除了一下子变得较为苍白之外,并没有显得过于激动,这才又接着说道:“而且,至少两个月内,要尽量不使用右臂。” 虽然对伊修利特的伤势严重程度心中有数,但此时听到军医的报告,拉米亚还是不免心中一沉,她非常清楚“右臂无法用力”对于伊修利特来说意味着什么。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便向主里跑去。 卧室之中已只剩下伊修利特一人,因为用了安神药的缘故,正如睡着一般躺在床上,右臂上缠着一大片纱布摆在枕边,看上去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布满额头的细密汗珠顿时令拉米亚不由觉得一阵心酸。 现在的拉米亚已经知道军医所用的安神药是什么玩意,想当初她自己就在拉米亚斯手中着过这个道道,依她自己的切身经验来判断,这种从植物中萃取的天然麻醉药应该能让伊修利特安睡到明天早上。不过尽管知道如此,拉米亚还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近前去,用袖口小心地轻轻拭去伊修利特额上的汗珠,生怕将她惊醒。 尽管知道穿着长裙睡觉不怎么舒服,但看看她受伤的手臂,拉米亚还是打消掉了为她脱去这身长裙的打算,只是将手伸入裙下,缓缓为她褪去有些勒人的长袜。虽然隔着厚实的冬装长裙没有亲眼看见,但随手在她腿上触碰到的几道疤痕还是令拉米亚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即便在脚掌底部,也能摸出一些似乎是曾经磨破了水泡而留下的凹凸痕迹。可想而知,她曾经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经受过了何种程度的磨砺,而这对于一般出身于贵族家庭的女性而言,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知不觉间,便有几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悄无声息地在裙摆上印下了几点水迹。 拉过一旁的被子为她盖好,拉米亚便为自己找了张椅子,坐在床头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她受伤的右臂。 除了缠在前臂上的一大片绷带外,在手肘处还用了两片木条,将手臂固定成了曲起的姿势,估计是为了防止她无意识地舒张手臂而撕裂伤口。 虽然对于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缝合伤口这种医疗手法而感到遗憾,但拉米亚可不敢叫军医来拆掉伊修利特的绷带缝针,毕竟她自己对于医术可是一窍不通。 愁眉不展地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伊修利特愈显憔悴的脸庞,拉米亚不由又是一阵难过。尽管拉米亚斯刚刚只给她宽限了三天的时限,但她此时却完全将之忘在了脑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伊修利特的身上,不愿意挪开半步,就这么有些忐忑地守候着…… 也许无所事事总是容易令人犯困,直到胸口处传来了一阵动静,拉米亚才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是直接趴在伊修利特的身上睡的。 “我差点被你压死了……”看到拉米亚一脸歉意地连忙爬起身来,伊修利特这才缓过气来,气若游丝地轻声抱怨了一句。 “对不起!我……”拉米亚有些惶然地道着歉,“你……你还好?” “你是故意……用你那对累赘压我的吗?”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伊修利特却对她露出了一丝笑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边说着,她一边动了动手臂,试图让自己坐起身来,但是马上发现了右臂的状况之后,却不由一愣。 看出伊修利特的意图,拉米亚连忙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背和腰部,扶着她靠着床头的软垫坐起,但对于她手臂上的伤势,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头还有点晕。”伊修利特摇了摇脑袋,这才回答了拉米亚刚才的问题,“肚子也饿了,能弄点吃的给我吗?” 听伊修利特这么一说,拉米亚这才留意起了时间,并且察觉到了腹部传来的一阵饥饿感。卧室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但从窗外射入的夕阳却可以让她明白,这并不是原本预计中的早晨,看来军医对伊修利特用的安神药剂量比拉米亚斯那次要少不少。也幸亏没有直接一觉睡到早晨,不然被她那么压着的话…… “我这就去。”微笑着轻轻抚摸了一下伊修利特的脸颊,拉米亚便站起身来快步向门口走去。 然而她一迈出房门,便迎面见到了两个原本坐在门外,正慌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的身影。 “大人……”依文洁琳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但仍然掩饰不住已经泛红的眼圈,语调也有些哽咽,却是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特蕾莎更是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轻声啜泣。 姐妹俩的这副架势令拉米亚愣了一愣,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到她们的意图:“你们是想说索洛斯的事。另外,你们从中午就一直在这等到现在?” “是的,大人。”姐妹俩同时点了点头,但出声应答的还是依文洁琳。 “那么,能先帮我叫厨房做四份晚餐来吗?”拉米亚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一会进去边吃边。” “是……是,大人。我这就去。”依文洁琳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但马上便明白“四份晚餐”不仅是伊修利特已经清醒过来的信号,也是这位女伯爵仍然愿意与她们一同进餐的表示,当即忙不迭地快步跑下去。 “你进来。”拉米亚看了仍然呆在原地的特蕾莎一眼,便一转身重新走进卧室,再次回到伊修利特身旁坐下。 特蕾莎默默地跟了进去,却一直低着头不敢开口,也只是站在门口的位置不敢过来,双肩仍然不时轻颤。 “医生说我的伤势怎么样?”也许是看出了此时气氛的低沉,也许只是单纯地关心自己的伤势,伊修利特率先用这个切身问题打破了沉默。 “呃……还……还好,就是要你好好休息两个月,别让右臂用力。”拉米亚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直接告诉她军医的原话。 “是吗?”伊修利特又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真不擅长说谎。”看到拉米亚闻言显露出的一脸伤感,她又轻轻摇了遥头:“跟我直。”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拉米亚嗫嚅着说了半句,便已有些哽咽。 伊修利特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左手食指封住了她的嘴唇,继而微笑着为她擦去正在沿着脸颊划落的泪珠。 “我的右手废了吗?”良久,伊修利特才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出这句话,但却仍然掩饰不住身体的微颤。 “不!不是!”拉米亚连连摇头否认,但也不由一阵黯然。对于擅用双刀的伊修利特而言,右手不能再使用刀剑,无异于是将她这么多年的艰辛与磨练大半化作了流水。 “不能再用刀了。”伊修利特的语气仍然很平静,但正是这种平静的语气却让拉米亚越发感到悲从中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决堤而出的泪水,拉米亚已经泣不成声。 “我也不知道。”伊修利特拍拍她的脸颊,反过来出言安慰道,“就是下意识地想要救你,别哭了,我可不想用你的眼泪洗澡。” 一阵开门声在这时响起,接着便传来了依文洁琳的声音,以及手推车轮轴的滚动声。 这也许是拉米亚来到这里之后经历的最为压抑的一场晚餐了。尽管心中仍然充斥着悲伤,但她却要克制着自己强颜欢笑。 虽然送来的晚餐有四份,但拉米亚却只拿了一份摆到床头柜上,便亲自拿过一套餐具一口一口地给伊修利特喂食;而拉米亚自己没吃,依文洁琳和特蕾莎显然也不敢擅动刀叉,都老老实实地侍立在一旁。 拉米亚不仅非常仔细地将大块的食物切成小块,拿汤匙喂汤时更是小心地用另一只手虚托在下方,以防汤汁流溅到伊修利特的身上,并且她丝毫也没有半点不耐烦,总是等伊修利特完全咽下之后才喂下一口,看这么一副标准无比的“闲妻良母”架势,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她原本只是一个抱着混吃等死幻想的懒散女人。 尽管伊修利特在此期间几次提醒她自己吃饭,但她却无比固执地将这些提醒一一忽视,直到伊修利特表示已经吃饱,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刀叉盘碟收拾好,去取自己那一份已经凉掉的晚餐。 “等你吃完饭后,陪我去庭院里看看月亮。”当拉米亚吃了一会之后,伊修利特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窗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好的。”拉米亚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大人……我们父亲的事……”依文洁琳却有些忍不住了,见状连忙插口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们的父亲当众承认了受贿,这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惩罚?”拉米亚稍稍想了想,开口问道。 伊修利特却冷不防突然插了一句,语气冰冷而生硬:“你们的事明天再。”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流星”加西亚(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伊修利特会突然对依文洁琳姐妹冷眼相待,但拉米亚还是站在了她这一边,晚餐之后好言劝慰姐妹俩先回房休息,接着自己动手先搬了两条大毯子下,在庭院里铺开,这才回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伊修利特走下去。 特蕾莎虽然当场将心中的焦虑表现了出来,但却被依文洁琳拦住了。此刻还能保持清醒理智的依文洁琳相当清楚,作为仰人鼻息的一方,她们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更没有得罪伊修利特的资本。 伊修利特的脚步很虚浮,几乎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拉米亚的身上,以至于她们走完这段短短的路程都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宽广的庭院中只有四名哨兵各居一角,在见到她们两人之后,更是知趣得退到了院子的边缘,并将背影朝向了庭院中央,以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或者看到不该看的事。 扶着伊修利特在毯子上坐好,为她脱掉靴子,再拿另一条毯子给她盖住下半身,拉米亚这才一屁股坐下,下意识地开始舒展有些发麻的半边胳膊。 “我很重?”看到她的动作,伊修利特开口问道。 “不不,一点也不。”拉米亚连忙停止了这不知道会不会有伤伊修利特自尊心的动作,冲她甜甜一笑,便将自己的靴子脱掉,在她身后曲腿坐好,再缓缓将她的身体放平,令她枕在了大腿上。 “很舒服。”伊修利特浅浅一笑,将盖在身上的毯子拉到腹部,便抬起左手在脑后柔软又有弹性的“枕头”上开始轻轻摩挲。 “你不会是真的想来赏月的?”讪讪地笑了笑,拉米亚终究没有制止这令她感到有些心中小鹿乱撞的“揩油”行为。 “‘赏月’……很有意境的说法。”伊修利特玩味了一下这个新词,“如果我说就是如此呢?” “我觉得……你是想避开依文洁琳她们。”拉米亚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伊修利特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她们的父亲有麻烦了,所以要来找你。我说的对不对?”伊修利特也非常简洁明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不过这一句,却开始用上了与兰蒂斯语截然不同的一种语言,似乎是不想走漏丝毫消息。 “确实……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伊修利特说的是哪种语言,但拉米亚却可以算是一位投机取巧的语言学家,流利地与她交谈可是一点也不成问题。 “让我再猜一猜,她们的父亲与今天偷袭你的人有所勾结?” “这个……我觉得……他像是并不知道费尔德男爵的意图。”拉米亚一边犹豫着,一边很没有底气地答道。 “是吗?”伊修利特“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地说道,“我却觉得你是因为她们长得漂亮才想要留在身边。” “哪有!”拉米亚连忙大摇其头为自己申辩,然而突然转念一想,却又有露出了有些小小得意的笑容,“你吃醋了。” 伊修利特半天没有吭声,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良久,忽然一仰脖子,星眸半闭地幽幽吐出一句:“吻我。” 拉米亚只是稍感意外地愣了一下,便立即喜出望外地俯下身去,张口贴紧了她的双唇。 伊修利特用左臂勾住拉米亚的脖颈,反而后发先制地将舌头伸进了对方的口中。 拉米亚也立即不甘示弱地含住这柔软的闯入者轻轻吸吮、舔舐,同时试着在交缠之中也几度探进了对方的阵地。 两张红唇纠缠了好一阵子方才分离,在月光下还隐约牵连着一道晶莹的水迹。 “我爱你。”轻轻地捋着伊修利特脸颊旁的几许发丝,拉米亚含情脉脉地轻声说道。 看着拉米亚那堪称纯净的眼神,伊修利特似乎有了些许触动,但片刻之后,仍然带着几分惆怅喟然轻叹:“即使……我的右手已经废了?” 拉米亚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做任何信誓旦旦的表示,而是再次俯下身去,直接吻上了伊修利特的双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谢谢。”当这次的“纠缠”又告一段落后,伊修利特柔声说道,不过很快,她又在一愣之后恢复了以往沉寂如水的神情,“不过有些事,还是回到房间里再做比较好?而且我现在也享受不起你提供的‘快乐’。” 一脸尴尬地将右手从毯子中抽出,除了讪讪地笑了笑,拉米亚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掩饰自己一时冲动下的失态。不过指尖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感受到的柔软湿润的触感仍然令她不由心跳加速。 “我要你陪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避开那对姐妹。”双眸中再没有了片刻之前的迷离,伊修利特用她一贯的清冷语调说着。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她们吗?”一边将手指上的少许湿润在身后的毯子上擦掉,拉米亚一边不明所以地问道,语气中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仁慈和愚蠢是两回事。”伊修利特叹了口气,“如果你连那种和叛逆有所勾结的属下都想要保存的话,这只会使别的属下在将来也倾向于加入谋反者的行列。” “可是……”拉米亚闻言犹豫了一下,“后来索洛斯向我承认,他收受了费尔德男爵的贿赂,但却并不知道谋反的事。而且,他也只是求我保护他的两个女儿。” “所以你就被感动了?”伊修利特冷笑了一下,“这才是他最高明的地方。他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只能寄望于保全两个女儿,于是干脆做出一副慷慨认罪的样子。” 拉米亚想了想,倒也无法反驳这种推论,毕竟索洛斯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家伙。不过若是要用父辈的过错来株连子女,这种事情她倒也真干不出来。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算继续把那两个女人留在身边。”伊修利特一边郑重其事地说着,一边抬手推了推挡住她一半视线的“小山包”,“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很难当面拒绝别人的要求。” “可是……受贿的毕竟是她们的父亲,她们是无辜的呀。”拉米亚仍然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无辜?”伊修利特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十年前,一帮人杀了我的父亲、母亲,可能还有我的妹妹,我所有的家人,我是不是也很无辜?就算他们当时主动放过我,我也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想方设法去报仇。” “可是……我并没有杀她们的父亲……” “那么你想一想,她们会借你的手来对付谁?” 拉米亚不由沉默了一会。虽然对政治迟钝了一点,但她并不傻。在一阵心理斗争之后,她再次开口问道:“必须要……回绝她们吗……” “拖。” “拖?” “对。”伊修利特点了点头,“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再南下,你这几天不要理会她们就是。等你回来的时候,再事先让人打发她们走人。” “会不会太绝情了……”拉米亚还是显得有些为难。 伊修利特不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生气:“我言已至此,你爱听不听。” “唉……好,我听你的。”拉米亚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叹了口气。 听到拉米亚这么说,伊修利特才颜色稍霁:“那么和我说说,你后来保住了那些不该死的人没有?” “呃……这个……只能算是暂时,只有三天时间。”拉米亚挠了挠后脑勺,一五一十地向伊修利特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你……折断了王子的佩刀?”伊修利特拉起一只白玉般的小手看了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当时只是想抢过来。” “你真是……”伊修利特顿了顿,却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胆大包天的行为。 “快到入夜了。”抬头看了看空中月亮的位置,拉米亚小声提醒道,“你不觉得冷吗?” 按照一天六个时段来划分的话,入夜便相当于她原先世界的晚上9点到12点之间。 伊修利特没有回答她,却悄悄用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闭上眼睛仔细倾听起来。 尽管觉得伊修利特突然显得有些奇怪,但拉米亚还是没有打断她,也便默默地坐着。 突然,伊修利特左臂一挥,不知何时拾在手中的一粒小石子便毫无先兆地破空而去,射向她们左侧不远处的一株大树树冠。这是庭院中唯一一株有树叶的树木,看起来应该是常绿植物。 石子击打在树叶上,发出了几声短促的悉索响动,但却马上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杳然无踪,丝毫听不见它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紧接着,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顺着树干溜下地来,却仍是很好地潜藏在阴影之中。若非此刻被伊修利特突然掷出的石子吸引了注意力,拉米亚也未必会留意到他;不过周围的四名士兵却显然没有一人察觉了这里的异动,仍然离得远远地背对着此处。 黑影马上向前探出了少许,似乎是为了方便拉米亚能够看清他接下来的动作――只见这道颀长的身影向她们平摊开两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这种明确表示自己没有敌意的行为顿时让拉米亚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也暂时压下了立即呼叫卫兵的想法。 不过,伊修利特却破天荒地在她的膝枕上发出了一阵轻颤:“加……加西亚……”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流星”加西亚(下) 察觉到伊修利特语气中的一丝惊慌,拉米亚下意识地便侧过身挡在了她的身前,一脸戒备地注视着加西亚的方向。但拉米亚并没有打算立即呼叫卫兵,既然对方至少在表面上做出了没有敌意的表示,那轻率地打草惊蛇显然是不明智的。 只见加西亚抬手一指自己,又指了指她们,最后指向了主二层一间仍有微弱灯光的房间。紧接着,他便突然伏低身体,悄无声息地从她们面前一掠而过,须臾之间轻而易举地沿着不甚平整的墙面攀援而上,从窗口钻入了那间房中,却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一名卫兵。 加西亚,武勇998。 刚刚在人影掠过的同时从数据库中查到的数值令拉米亚不由感到一阵愕然,然而那一手以往只能从武侠小说中见到的飞檐走壁功夫则更是令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自己也许可以在这样一名神出鬼没的刺客手中幸存下来,但若是将刺杀的目标换成现在有伤在身的伊修利特…… 998? 猛然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拉米亚连忙仔细端详了一下伊修利特的脸庞,双眼中很快闪过了一丝黯然。 伊修利特?阿格列,武勇493。 “和曾经的我一样,他也是‘乌鸦’的一员……‘流星’加西亚。”伊修利特似乎已经回过神来,幽幽地吐出这句话,略一思索,又补充了自己的一点意见,“先别惊动卫兵,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你觉得……会有危险吗?”拉米亚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问出这个问题。 “站在加西亚视线可及的地方,恐怕没有谁敢说自己没有一点危险。”伊修利特有些无奈地笑笑,便要站起身来。 “我不想让你冒险。”拉米亚却连连摇起了头,“我先送你回房,我一个人去见他。” 借着月光,伊修利特打量了她一会,这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他是来杀我的,那么目前你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不让他得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什么方法?” “抢在他之前先杀了我。” “……” 看到拉米亚一下子流露出的担忧和紧张,伊修利特却轻松地笑了笑:“之前决定叛逃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代价了,只是寄望于‘乌鸦’会不愿得罪一位正得势的外国伯爵。别这样看我,他还没动手不是吗?也许并不是来要我的命也说不定。” “真的……要去吗?”拉米亚咬了咬下唇,再次开口问道。 “当然。” “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 扶着伊修利特站起身来,抬头确认一下加西亚刚才潜入的那扇窗户,拉米亚顿时又是心头一跳――那赫然就是之前她和伊修利特所处的卧房。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的话,相信加西亚可能在之前窥伺了她们一段时间,而她显然愿意相信是后一个原因。 不无忐忑地走完这段返回的路程,推开房门向卧室里扫了一眼,拉米亚并没有见到刚才的那个身影,然而在她们步入房中,掩上身后的门扉时,却又听到了从放置浴盆的屏风后传出的低沉话语声:“为了我们彼此的安全,保持现在这种距离是不是挺合适的?” 拉米亚没有吭声,但依然停下了脚步,仍然保持着将伊修利特挡在身后的架势,默默打量了一番从屏风后转出的加西亚。仅凭油灯提供的少量光线,并不足以看清他的五官,只能确认是黑色的发色,身材修长,但只比她高出半头左右;他身上似乎穿着一套软皮甲,并没有明显的武器。 “我当初真没有想到,‘一闪’竟然会是一个女人。”加西亚也稍稍打量了她们一番,接着再次打破了沉默,“也许叫‘剑舞’伊修利特会更合适一些?” “有什么话就直说,想动手的话也劳驾你有效率一点。”伊修利特不冷不热地应道。 “老头子原本不想这么快找你的麻烦。不过,最近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你的脑袋……”加西亚顿了顿,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还有这位拉布雷斯伯爵的。” “是吗?”伊修利特倒一点也不显得意外,直接若无其事地接着问道,“知道是谁吗?” “当然不。”加西亚摇了摇头,“不过你我都清楚,对于没赚头的买卖,老头子从来就不曾热心过。” “那么你这样来找我们,是不是表示你不想对我们下手了?”尽管不太清楚加西亚口中的“老头子”是谁,但拉米亚还是隐约猜到了加西亚不应当站在刺客的立场上和她们说这些话。 “我本来是想像以往一样干完这单买卖的。不过却发生了一点意外。”加西亚两手一摊,做了一个无辜的姿势,“今天如果不是这位女伯爵大发善心,我的行踪可能就暴露无遗了。” “什么?”拉米亚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却又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说……你在那人群里面?” “我的运气经常不好。”加西亚耸了耸肩,“不过说起来,‘一闪’会做出今天这么有失水准的反应,这也非常令我意外。” “我不喜欢绕弯子。”不知是不是被他提到了心中的痛处,伊修利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刻薄了许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加西亚无奈地摇了摇头,“索伦亚特?阿特里亚洛子爵雇佣了我,让我和他的一些‘保镖’们一起,袭击弗默尔?费尔德男爵的农庄,以及对付一些落单的巡逻兵。” “我想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拉米亚点了点头,“但你说的这些,和你原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如果您有那位守备大人一半的狠心,只怕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说到这里,加西亚“嘿嘿”地笑了一下,“您不是想要拯救那些‘无辜者’吗?而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留在一个心慈手软的女人身边,会不会比给老头子当刀使要舒服一些。” “你也想叛逃?”听明白他的意思,拉米亚出乎意料地不禁再次打量了他一番。 “如果我们之间的买卖能够成交的话。” “你想要什么?”还不等拉米亚出言询问,伊修利特却已颇有几分迫不及待地问道。 “自由。” “自由?”老实说,不仅是伊修利特,这个答案也令拉米亚大大意外了一番。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生来只是一个奴隶,可不会有什么主顾花大价钱买我的脑袋。”加西亚低声叹了口气,稍稍停顿了一下,“被老头子买下,安排和另外十九个人一起习武的时候,我曾经以为我自由了;通过试练,成为二十人中唯一的生还者时,我再次以为自己自由了;小有名气,成为‘乌鸦’的头号杀手时,我又以为自由马上来临了;之后我才明白,自由,一直都遥不可及……现在,我只想要您给一个清闲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养着你这么一个闲人?”拉米亚自问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傻妞”,“虽然同情你的身世,但我并没有看出来,你的提议对我有什么益处。” “关于参与反对您的人员,阿特里亚洛子爵做了一卷名册,而我恰好知道,他的名册在谁那里保管。”加西亚的语气听着似乎颇有自信。 “请原谅我的多疑。”就在拉米亚稍作思索,几乎便要点头应允时,伊修利特冷不防插进来一句,“但就凭这样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准备叛逃的决心。” “你觉得,以你现在这种状态,我要完成任务会很难吗?”加西亚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难,但这只能让你完成一半。”伊修利特冷冷地笑了笑,“但是她呢?既然今天混在那群人中,你应该已经亲眼看到了费尔德男爵的下场。我能不能够认为,那也是你改变策略的原因?” “我们都知道,人总有睡觉的时候。”加西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将问题换了一个角度,“再说了,你觉得要如何才能表明我的诚意呢?” “先替我除掉两个人。” “伊修利特!”几乎在伊修利特话音落下的同时,拉米亚便猜到了她口中的这两个人会是谁,顿时身不由己地低声叫出声来。 “做不到。”然而再次令拉米亚感到意外的是,加西亚却立即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伊修利特的条件。 “为什么?”如此干脆的拒绝也让伊修利特也不由双眉微蹙。 “我说了,我想做个闲人。” “闲人,是吗……”伊修利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忽然微微颔首,“那么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暂时?”同样玩味了一下这个词,加西亚又向拉米亚问道,“那么您呢?” “你能保证那卷名册的真实性吗?”拉米亚想了想,提出了心中的最后一点疑问。 “能。” “我接受你的条件。” 得到拉米亚肯定的答复,加西亚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请您明早到城南的军营,去提一个叫沃尔特的人。他便是为阿特里亚洛子爵保管名册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加西亚突然迅速退到窗边,瞬息之间便像泥鳅一样沿着窗棂溜了出去。 拉米亚在又一阵由衷惊叹中踱到窗边,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番,但目力所及之处,却只有一片寂然的茫茫夜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狭路相逢 为了避开势必再来求情的依文洁琳姐妹,天刚蒙蒙亮伊修利特就把拉米亚赶下床去,打发去找拉米亚斯要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以至于拉米亚在清晨的薄雾以及门口卫兵们讶异的目光中呵欠连连地走出领主公馆,向着城南军营的方向走了一段,才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竟然没有让人备马,也没有带半个随从,就这么跟做贼似地不声不响溜了出来! 不过仅仅回头望了一眼差不多掩没在雾气里的来路,她倒也没有再走回去的意思,更何况转念一想拉米亚斯也不见得会这么早起床,不如慢慢??过去算了。 威尔海德的街道虽然比不上伊萨利和赛恩特那样宽阔,但在这不见人影的大清早还是显得有几分冷清。 稍稍提起裙角,一边低着脑袋走着,一边考虑接下来该如何与拉米亚斯交涉,拉米亚不由又泄了一点底气。自己昨天的举动不仅得罪了拉米亚斯,而且还给在场的其他军人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印象,且不说他会不会愿意帮助自己,单单考虑站在他的立场上,有必要做出让步吗?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来要求他提供帮助呢? 也许是因为过于专注思考的缘故,拉米亚并没有太注意眼前的路况,直到再走出好一段距离后差点迎面撞上一个挡在她面前的身影,她这才颇感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一眼扫过,确定眼前这一位并不属于自己认识的范畴,拉米亚自然而然地小声道出一声“抱歉”,便继续低着头准备从旁绕过。 不过眼前这一位却似乎没有让道的意思,偏偏也向她绕的方向移了一步,堪堪又挡在她的面前。 “你挡着我了。”不满地再度抬头看去,面对这个穿着皮甲的陌生人,拉米亚的语气也更加生硬了一些,她可以确定,这种皮甲并不是军队的制式装备,至少不是兰蒂斯军队的。 “干什么的?”旁边又有一个穿着相似皮甲的男人靠了过来,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开口问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问题令拉米亚不由又仔细打量了他们俩一遍,确定了没有开口的那一个身上有着一股不轻的酒气之后,她十分肯定地排除掉了他们是士兵的可能性。然而她也没有兴趣搭理酒鬼,随口应了一句“过路的”,便摇了摇头要从他们身旁再次绕开。 “站住!”之前开口的那人立即张开手臂,又一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嗝……”浑身酒气的那人这才口齿不清地开了口,尽管看上去远不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但仍然不时用一个酒嗝吐出一股熏人的酒味,“……是……嗝……治……治安官……嗝……” “哦。”被他的酒气逼退两步,拉米亚皱起眉头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句,一边在心里盘算起了该如何摆脱这两个怎么看怎么不称职的治安官,但因为一直以来习惯了身体的自动防卫,她倒也没有太过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另一名看起来清醒的治安官没有紧逼上来,只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有些怪异的笑容。 而当注意到这个笑容,心中猛然生出一阵警兆的同时,拉米亚才留意到了身后近在咫尺的细碎脚步声。不过,当她回过头向身后看去时,迎头罩下来的一只深色粗布袋却立即令她意识到了自己究竟疏忽在了什么地方。 在被布袋一下子罩住上半身的同时,拉米亚立即感觉到有一只手臂紧紧捂住了她的嘴部,同时双手也马上就被绳索在腰间牢牢缠了几圈,几乎没有时间间隔,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也立即抱起了她的双腿。 当她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这才想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所忽视的一种威胁――绑架。 诚然,她的自卫能力可以让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保障自身的安全,但如果是不涉及**伤害的情况,则这种自卫能力应该是不会生效的――就如之前拉米亚斯拦截她时所做的那样;而现在这些自称是治安官的人所做的,也还没有上升到**伤害的程度。 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凭自己真正的力气根本摆脱不了正将她整个人抬起的那些臂膀,只能徒然地发出一两声“呜呜”声后,拉米亚这才在心中涌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后怕。 惊慌之中,拉米亚感觉到有只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摸了一把,接着便是一阵压低了声音的斥责:“急什么!到了地方有你玩的。” 一名弱女子的挣扎扭动显然还无法妨碍到这几名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只是四下扫了扫仍然沉寂冷清的街道,便连忙抬着这“战利品”转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真他妈走运,本来只是想收拾一两个醉鬼,没想到……嘿嘿。”伴着一阵猥琐的笑声,拉米亚感到屁股上又被人揩了次油。 “老大,你说这个妞能值多少钱?” “钱个屁!”先前揩油的那位又低声骂了一句,“那帮贵族昨天不都被弄进军营里去了,我们还卖给谁去?” “那……这次不是白干了?”另一个声音又小声插了句。 “看这样子八成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昨天躲开了搜捕的。”“老大”接下来的话令拉米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衣服首饰都扒了,能值多少是多少。完事后把她弄‘干净’,往河里扔了。” “那……要是被人发现尸体……” “笨蛋!那些贵族眼看就一个个都要完蛋,谁还会管这破事?” “是……是……” “谁?” “啊!” “啊!” 正当拉米亚听得心中一阵阵发虚时,伴着一声仓促的询问以及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惨叫,她突然发觉身子一沉,接着便意想不到地发现自己从那几名治安官手中摔到了地上。 尽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立即利用这无比意外的机会往旁边滚了一滚,坐起身来用双腿挪向一边,试图找地方蹭掉捆绑她双手的绳索――幸亏他们并没有绑住她的双脚。 四周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几名治安官的声音,然而这种情况却完全无法让她摆脱心中的阴霾。 “要帮忙吗?” 直到这阵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传入耳中,拉米亚在一愣之后,才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加西亚?” 随着利器挑断绳索的声音,她身上的粗布袋子也被马上揭去,接着映入眼帘的面孔立即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原本以为,你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加西亚退了一步,将左手中的匕首还入鞘里,四下看看,接着两手一摊。 “我……谢谢。”拉米亚想了想,也没有向他解释,站起身道谢之后,同样四下打量起了周围的情况。 包括刚才拦住她去路的那两人,地上一共有四具尸体,都穿着款式相同的皮甲,似乎都属于治安官这一体系。其中三具尸体都是趴在地上,看不清长相,然而即使是仰面朝天的那一具,拉米亚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去辨认他的长相――一道狭长的伤口从他的鼻梁上方横贯了整个额头,迸裂的伤口处还隐约有着一些红白混杂的颜色。 克制住忽然涌出的那阵反胃感觉,拉米亚连忙将注意力从那副凄惨的死相上移开,重新打量了一下加西亚,不由问出了一个问题:“你的武器呢?” 加西亚身上并没有常见的剑鞘,只在大腿上绑着一柄短匕,除此之外便是右手戴了一只看似粗糙的皮手套,而刚才她所见的那种伤口,绝不可能是短匕或徒手造成的。 加西亚笑了笑,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抬手在腰间弹了弹。 顺着这个动作,拉米亚这才注意到了他腰间缠绕了好几圈的一件深黑色东西。然而还不等她定睛看个清楚,加西亚忽然眉头一皱,立即翻身攀上了小巷一旁的墙壁,眨眼间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在这里!还有个女人!” 一阵呼喊声令拉米亚的心中又是一惊,然而接下来看清了那属于兰蒂斯军队的制式铠甲之后,她这才心下稍安地松了口气。不过由于有了刚才的经历,她此时也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小队正向她这里跑过来的士兵,同时暗暗提防着。看来加西亚早就想到了刚才那几声惨叫会惊动巡逻的士兵,这才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而一旦发现不对,便马上溜之大吉了。 “死了四个人,是治安官的制服。”领头的一名士兵一边向身后喊道,一边一脸诧异地看向拉米亚,同时和其他几名士兵一起拔出武器将她围了一个半圆。 说实话,这些士兵这种不友好的举动反而令拉米亚更加安心了一些,至少应对刀剑的威胁,她的自卫能力不会无动于衷。 随着又一阵稀疏的马蹄声,四名骑兵又从小巷的入口处闯入了她的视线,而当中领头的那一名在靠近一些,看清她的样貌之后,却立即大惊失色地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分开了已经形成包围圈的士兵,同时不住连连挥手:“把武器都收起来!” “你是……贝莱亚。”看了看这名显然认识自己的士兵,拉米亚顿时也觉得数据库中查到的名字有些耳熟。 “是的,大人!”尽管脸色隐约显出了些许苍白,贝莱亚还是立即挺直身体,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队,接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体,“大人,这是?” “他们想要绑架我。”拉米亚想了想,便笼统而简短地用一句话给刚才的情况做出了描述。 贝莱亚点了点头,走近前去查看了一下四具尸体,转回身来的时候,却露出了一脸的疑惑:“大人……这些伤口,似乎是一种奇怪的武器造成的。” “加西亚!”拉米亚叹了口气,忽然这么喊了一声。 四下里并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群士兵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位突然不知道是在叫谁的女贵族。 “加西亚!你要是再不出来……” “我可不喜欢受威胁。”伴着一阵懒洋洋的声音,加西亚的身影忽然从一旁的屋顶上翻下,稳稳落在了拉米亚身旁。 “他是我的部下。”看到周围的士兵一脸惊异地便要重新拔出武器,拉米亚连忙为加西亚的身份做出了解释。 听到这种解释,那些士兵倒是立即停下了那带有敌意的举动,然而,当贝莱亚看清了这位不速之客的面孔之后,却顿时发出了一声怒喝:“你……是你这家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沃尔特的卷 宗(上) 在贝莱亚指着加西亚的同时,拉米亚就隐隐感觉到了情况不对,但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周围的其他士兵便已纷纷随着贝莱亚拔刀出鞘。(.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加西亚却仍然若无其事地打量了贝莱亚一眼,面不改色地淡然吐出一句:“没想到,你活下来了。” 贝莱亚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咬牙切齿地向拉米亚说道:“大人,他便是袭击我原先那支巡逻队的凶手之一!” 巡逻队…… 听到这个词,拉米亚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了自己会觉得贝莱亚名字熟悉的原因。 虽然近十天前他那浑身浴血高烧不退的境况曾一度令她感到触目惊心,但只要看他今天还可以骑马出来巡逻,知道他的伤势其实并不算太严重,拉米亚心中的天平还是不由得稍稍倾向了加西亚一些。毕竟那场袭击她并没有亲历,而自己刚刚得到的救援却是近在眼前。 “大人!他真是你的下属?”不知道贝莱亚有没有注意到拉米亚在一瞬间流露出的犹豫,但他此时对于拉米亚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你”。 “你想动手?”还不等拉米亚有所回应,加西亚已经不冷不热地插口说道,“就凭你现在伤势未愈的情况?” “加西亚!”拉米亚回过头低叱一声,以免他继续让双方的关系更加紧张,接着又有些底气不足地看向贝莱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贝莱亚的面部肌肉在双眼圆睁的同时不经意地抽动了几下,却也一时无话,只是死死盯着加西亚,似乎在心中考虑着什么。 “那时候我们各为其主,我若不杀你们,难道你们不会来杀我?”加西亚突然一改之前给拉米亚留下的懒散印象,目光阴鸷地冷哼了一声,尽管仍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亮出武器,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令人觉得他已经做好了装备,随时都可以动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别这样!”眼看便是一触即发的架势,拉米亚不由有些惶然地这么喊了一声,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想要阻止谁。 贝莱亚的神情里在刹那间暴露出了几分犹豫,又有几分痛苦,然而片刻之后,他却一脸淡然地对其他士兵下令道:“你们先带大人离开这里。” 此言一出,顿时令拉米亚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这名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军人。 他明知自己不是加西亚的对手,却下令让其他人先走?是为了不连累这些士兵,避免他们徒增伤亡吗? “贝莱亚。”拉米亚不禁轻声唤了他一句。 “别动手!”贝莱亚却出人意料地猛然一声暴喝,制止了加西亚身后正准备出手偷袭的一名士兵。 “士官长?”那名士兵闻声愣了一愣,动作一滞,虽然一脸诧异地不明白贝莱亚为什么要制止他,但还是堪堪停了下来,退回两步。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随着他后退,加西亚戴着手套的右手这才悄悄从腰间放下。 尽管贝莱亚不由在心中为那名冒失的士兵猛捏了一把冷汗,但做为令他会如此紧张的元凶,加西亚却仿佛没事人似的,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身后是什么情况,反而像叙旧一样冲着贝莱亚微微一笑:“士官长?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升官了,看上次见面时你带的队伍,应该只是伍长?” 听到这句语气随和的发问,贝莱亚却不可抑制地浑身一震,甚至不经意地将腰间的军刀抽出了少许。(.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真是个爱惜部下的好军官呢。”加西亚接着故做感叹地耸了耸肩,“为了这些士兵的安全而一直在忍耐。” “够了!加西亚!别说了!”拉米亚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加西亚的喋喋不休,继而向着贝莱亚颇感抱歉地垂下头去,“很抱歉,贝莱亚。你失去部下和同伴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已经向加西亚承诺了他的安全,而且,这关系到几百条人命。请原谅,我不能让你杀他。” 贝莱亚的目光在拉米亚身上停留了好一会,这才喟然一叹:“大人,拉米亚斯将军告诉我,在医生都已经对我的高烧表示束手无策时,是您想出了用敷冷毛巾的方法为我治疗,并且在我身旁守了大半夜。以您的身份,能对一介平民如此纡尊降贵,这份恩情,我愿意用性命来报答。” “那个……不……不用这么。”听到贝莱亚说得这么郑重,拉米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实话,那晚她倒并不是真的有多么挂心贝莱亚,也并不是被他所表现出的“忠勇”所打动,仅仅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罢了。然而听贝莱亚现在的意思,似乎是愿意为她而网开一面? 不过贝莱亚接下来的话,却令拉米亚意识到,眼前这位现任的士官长恐怕是一个个性十足、恩怨分明的人。 “我欠您一命,而这家伙欠着我十九条人命。”贝莱亚将目光转向加西亚,森冷之中却流露出一股不甘,“但如果要我用更多的人命来清算这笔血债,我做不到。今天我不跟他动手,并不是冲着您的面子,只是我力所不及,但终有一天,我会自己跟他了断恩怨。” 说完这些,贝莱亚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想要借此压下心中的怒火,瞪了加西亚一眼之后,向着拉米亚一躬身,这才收拾起心情,向着停在不远的马匹走去。 “明智的选择。”看到贝莱亚骑上军马,指挥着那些士兵拖走四具治安官的尸体,加西亚这才又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来。 “你好像……对杀人没什么心理压力。”看着加西亚那始终保持着冷静的面孔,拉米亚不由低声一叹。 “曾经,我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剑。”加西亚也悠然地看着她。 “刀剑不能思考,不能想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但是你能。”拉米亚摇了摇头,表示不敢苟同他的比喻。 加西亚想了想,却没有再做任何表示,只是扭过头看了一眼那队士兵离去的方向,说道:“你接下来,还是要去城南军营的?” “我当然要去。不过我希望,你别再像刚才那样招惹这些军人。”拉米亚想了想,在迈开步子的同时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希望留在我身边过安生日子的话。” 加西亚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便也跟在拉米亚的身后向着小巷外的街道走去。 不知不觉间,清晨的薄雾已经褪去大半,街道上也有了少许士兵以外的身影,但对于这些纯粹是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早起的匆匆行人来说,谁也没有拉米亚那种沐浴冬日晨曦的闲情逸致。 从阴暗的小巷里出来,拉米亚的心情也稍稍好转了一些,借着朝阳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向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不过当她真正走到了城南军营的营门之前时,她的心情不由又出现了一定幅度的滑落。之前看地图时并不觉得有多远,但这么一路走下来,她却已经有些喘息;反观一直跟着的加西亚,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一脸的波澜不惊,似乎这点运动量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向营门口值守的卫兵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拉米亚差点就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一下,不过一想到那名进去通传的卫兵那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打消了这一有损形象的想法,只能再委屈自己多站一会。说真的,要是换了她是卫兵,恐怕也不容易相信堂堂管领竟然会一大清早徒步前来,若不是她身上的服饰确实有点档次、身旁的加西亚又有那么一点保镖样子的话,她真的不敢确定那名卫兵会不会愿意去为她通传。 不知是拉米亚斯没有这么早起床,还是军营占地面积太大的缘故,拉米亚甚至产生了等待的时间比步行来此更长的错觉。所幸在她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之前,那名卫兵终于回到了营门,并且又带来了一名士兵,由他为拉米亚和加西亚领起了路。 跟着这名士兵又走了一段路,拉米亚不由有些意外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像她原先所想的那样,去往拉米亚斯的办公室,而是来到了军营中的一处校场。不过,跟着那名士兵,她很快在一队正在早操的士兵方阵旁找到了拉米亚斯。 拉米亚斯也注意到了她的到来,留意看了一眼加西亚之后,便向着她迎了过来:“我还是头一次在这个时间见到你起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沃尔特的卷 宗(中) 虽然之前差不多一路上都在考虑见到拉米亚斯后的说辞,但此时真的面对着他,拉米亚却又不由又有些犹豫起来。反倒是拉米亚斯打量了一眼她和加西亚,便将操练事务交代给了手下的两名军官,毫无芥蒂地将她带到一旁问起了来意。 避重就轻地草草解释了一下加西亚目前的身份,拉米亚又有些庆幸地发现,贝莱亚应该还没有回来向拉米亚斯报告刚才的事情,因此她很快便将话题转向了她原本来此的目的。 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际权力之后,拉米亚尽量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实情,她可不会盲目到完全跟拉米亚斯对着干。拉米亚斯的支持,眼下对她而言确实是不可或缺的。 “你想要释放一部分贵族?”等她吞吞吐吐地说个明白之后,拉米亚斯这才语气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们中的无辜者呢?”拉米亚有些感怀地轻轻叹了口气。 拉米亚斯微微蹙了蹙眉头,稍作思考之后,转过身吐出一句:“跟我来。” “让你的护卫留下。”又放下这么一句,他便迈开步子向着校场外走去。 看到加西亚点点头退后一步,拉米亚这才耸了耸肩,快步跟上前去。 跟着拉米亚斯走了一段不算太长的路,踏进不远处一幢两层高的石质房后,拉米亚渐渐注意到了房屋内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森严戒备,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卫兵布置令她不由得联想起了伊萨利的艾斯塔克府邸中那几处军事禁区。 沿路遇到的卫兵都没有阻拦他们,当然,拉米亚不会不知道这是因为谁的关系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如果是她自己想要像这样进来这座似乎是司令部的场所,必然是绝无可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二走廊尽头处的一间房间前,拉米亚斯停了下来,抬手叩响门扉。 “进来。” 听到屋内传出的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拉米亚顿时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少许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随着拉米亚斯打开房门,她还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应该是窗口都罩着一层薄纱窗帘的缘故;虽然有一张看起来似乎很舒适的大床,但房中两张拼在一起摆放着诸多案卷的长桌却突兀地冲散了那少许的几分闲适;桌上的两盏油灯已经不再燃烧,但仍然隐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脂气味。 尽管刚才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表现出了她心中的惊讶,但此时见到艾斯塔克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时,拉米亚仍然有些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会,才喃喃吐出一句:“你……你怎么在这?” 艾斯塔克也在抬起头看到拉米亚的一瞬间流露出了片刻的惊讶,不过再向拉米亚斯投去一瞥之后,听到拉米亚的这句疑问,他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拉米亚斯,我想她就是你所说的‘一点小麻烦’了?” “是的,殿下。” “我?麻烦?”拉米亚转过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她身后将门关上的拉米亚斯,旋即也明白了“麻烦”的意思,“殿下,我只是……不想让太多无辜的人死去。” 不过话一出口,对政治不太敏感的她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心中一惊。 既然艾斯塔克会瞒天过海地置身于此,那么他对于拉米亚斯昨天的行动不可能毫不知情,也就是说,那一切都肯定得到了这位王子的授意乃至默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既然如此的话,她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在和王子叫板? 而且从艾斯塔克现在这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尊容”来看,他很可能在眼前这些案卷上花费了一个通宵的时间,那么他的重视程度,由此也可见一斑。 “嗯。我也相信如此。”艾斯塔克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想必有人会认为这是你与拉米亚斯之间的权力冲突。” “我……我不明白。”拉米亚摇了摇头,又悄悄扫了一眼桌面上有些凌乱的案卷,“那么,如果由您来下令特赦的话,是不是就……” 艾斯塔克却仿佛听到的是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还不等她说完,便哂笑着从桌上翻拣出了一份卷轴,向她抛去。 连忙伸手接住艾斯塔克抛来的这份卷轴,拉米亚又一脸狐疑地看了看他,直到确定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看一看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展开。然而只看了一眼皮纸上的内容,她便不由自主地喃喃问道:“这个……是我?” “这是从索伦亚特?阿特里亚洛子爵的一名侍从身上搜到的,而据我所知,索伦亚特一向精擅于绘画人像。附带一说,我也认为这画的是你。”艾斯塔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忽然微微上扬,“尽管这名侍从辩称自己身上有这张画像的原因是‘对女伯爵一见倾心’,但以他的身份,想必不曾有机会见过你,而我更不会相信,索伦亚特会乐意为一名不知尊卑上下的侍从画像。” 乍一听到有人对自己“一见倾心”,拉米亚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接下来听完艾斯塔克后面的话,只能不无尴尬地勉强笑笑,但却不太明白他所说的这些与自己的“争权”有什么关系。 “傻妞,如果索伦亚特对你不是有所图谋的话,怎么会将如此细致的画像交到一个侍从手里?”拉米亚斯突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傻妞”令拉米亚不禁撇了撇嘴角,但之后的解释却令她蹙起了眉头。 “这里还有一些文书,你也可以看看。”艾斯塔克抬手向桌上的诸多案卷比了比,“大多是十几天以来,对于一些人的监视报告,还有一些则是昨晚提审的几名贵族之间互相揭发的口供。” 闻言想了一想,拉米亚还是随手先后挑出几份卷轴看了一遍。 “确实,有胆子反叛的并不是多数人。”直到拉米亚拿起第六份卷轴,艾斯塔克这才接下去说道,“但是除了想方设法贿赂你之外,竟然没有人能想到用其他办法来确保自己现有的财富和地位!” “啊?我?”也许是艾斯塔克忽然变得有些严厉的语气令她吓了一跳,拉米亚忙不迭地连连摆手澄清道,“我没有啊!” “如果我认为你有像索洛斯那样收受贿赂,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的面前这样和我说话了。我知道,那些贿赂全都已经被索洛斯自己收入囊中。”艾斯塔克轻松地笑笑,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财富和地位,不需要掌握在一群目光短浅的废物手中;而且,我的将士们正好也需要一些封赏。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听明白艾斯塔克这再直白不过的解释,沉默了一会,拉米亚才轻轻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很独特的理解……不过话说回来,我想我并不擅长哄女人。”艾斯塔克打了个呵欠,扭头瞥了一眼窗帘处透射进来的阳光,“另外,拉米亚斯可以证明,对待我的部下,我也很少这样耐心解释。” “是的,殿下……我明白。”拉米亚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之后,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再次开口问道,“但是,如果有一份明确的反叛参与者名单的话,您能不能……” “放过一些人?”艾斯塔克微笑着截断了她的话,然而却倏地脸色一沉,斩钉截铁地应道,“不能!” “我听说,伊修利特受伤了。”看到拉米亚有气无力地垂下头去,艾斯塔克在停顿了一会之后,转而问道。 “嗯……”拉米亚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等她的伤势恢复一些,我会安排让她回伊萨利去修养的。在那里有我手下最好的医生。” “谢谢,殿下。”尽管一想到伊修利特的伤势便情不自禁地感到鼻子一酸,拉米亚还是挤出一丝笑容依照礼数道了声谢。 “那么,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艾斯塔克下达了逐客令。 “殿下。”出乎意料地,此时却是拉米亚斯突然插进一句,“我提议让她来负责查抄索伦亚特的府邸。” 没有理会拉米亚闻言显露出来的错愕,拉米亚斯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想,对于这位子爵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让她亲眼见识一下,将会远比皮纸上的文字更加详实生动。” 艾斯塔克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注视着拉米亚斯的双眼稍稍思考了一下,这才微微颔首:“带她去准备一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沃尔特的卷 宗(下) 冤家路窄!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仍在自己身旁互相冷眼相对的这两人,拉米亚不由在心中再次默默地叹了口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想到啊没想到,拉米亚斯派谁不好,偏偏就派了贝莱亚来“协助”她抄查阿特里亚洛子爵的府邸。而且直到她带着加西亚亲眼见到这队“刚刚集结完毕”的士兵时,才猛然发现其中一支小队的队长竟然就是贝莱亚——还偏偏是安排给她亲自带领的小队。 三名军官和六十名士兵平均分作了三支小队,分别前往阿特里亚洛子爵的三处产业,拉米亚被分派到的便是一向在各人看来“油水”最足的宅邸,恐怕没有谁能够想得到,被分派了这么一份肥差的拉米亚竟然会在暗地里大叹倒霉。 不过,幸好贝莱亚表现出了相当不错的军人素养,并没有挟私报复的意思,加西亚也表现得非常低调,没有再去撩拨对方,两个人倒也一路相安无事。 “还要我试着找找‘东西’吗?”看着如狼似虎的士兵涌进曾经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的子爵府,加西亚约马靠近拉米亚,轻声向她问道。 “要。”拉米亚点了点头,正要下马,却忽然发现贝莱亚似乎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只言片语,向她这边瞥来一眼。 贝莱亚立即收回了目光,默默地翻身下马,便牵着缰绳快步走进了府邸庭院的大门,指挥起已经各就各位的士兵。 “让我的……护卫也加入抄查吧。”像贝莱亚那样下马,进入庭院中去,拉米亚凑近他的身旁用协商式的语气说道。 贝莱亚看了加西亚一眼,正要开口,便被拉米亚紧接下来的话打断: “嗯……那个……我想让他自己到处搜索一番。” 听到如此没有底气又似乎很随性的命令,贝莱亚不由犹豫了一下,但随后便点了点头:“您才是这里最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大人。” “谢谢。”听到这句表态,拉米亚这才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露出了表示谢意的微笑,接着回头向身后的加西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大可自由行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看着加西亚受命走开,拉米亚的注意力这才从刚才的忐忑中解放出来。 一眼望去占地颇大,看得出曾经有过它的风光时光的子爵府,此时早已不复往日景象,不要说亲戚眷属之流,即便是下仆,如果没有被拘传到那监狱般的军营中,也在纷纷一夜之间作鸟兽散。 环顾着周围显得有些凌乱的环境,地上的几滩暗红色痕迹不由又再次让拉米亚锁定了她的目光。她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定,那是血,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留意到女伯爵的异样神情,贝莱亚倒是很快明白了她正在在意什么,当下不慌不忙地向她解释起这些血迹的来由。 大部分血迹都是来自于几名在受到拘传时负隅顽抗的守卫,唯有一滩是属于一名在贪念唆使下试图潜入子爵府的小偷。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听了贝莱亚的说明,拉米亚不由在心里稍稍感喟了一下,但表面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眼前最近的那处房屋里传来的一阵敲打声顿时又引起了拉米亚的兴趣。 绕过几名正在将一些财物从房中搬运出来的士兵,信步上前,走进屋内,她这才发现那种沉闷的敲打声竟然是两名士兵正趴在地上,拿刀柄的末端逐一敲打一楼地面的每一块石板。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她便不难明白,这是他们搜索秘室的方法。 “昨夜在费尔德男爵的府邸中查出了一处地下室,里面藏匿着不少武器和铠甲。”贝莱亚倒是很耐心地一旁解释道。 拉米亚点了点头,正要返身退回屋外时,恰恰听见了一句“在这里!” 尽管有些惊讶于这些士兵的搜索效率,但转念一想这个时代那落后的建筑技术,拉米亚倒也旋即释然。想必,暗藏机关什么的,在这个时代的确太强人所难了吧。 另一名士兵也已停下手中敲打地板的动作,凑到发现者的一旁,抽出一柄短刀,与他一并小心翼翼地试着拨弄那片石板的边缘。 很快,一道约一指粗细的黑色绳索便从石板一侧的缝隙中被他们翻了出来。 最初有所发现的那名士兵握紧绳索,试着向上拉了拉,旋即奋力将它提了起来。石板之下,呈现在拉米亚眼前的俨然是一个黑坳坳的洞口。 见此情景,那两名士兵反倒停了下来,其中一名向拉米亚和贝莱亚请示了一下之后,便一路小跑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又见他拿着几支火把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士兵。 “先把火把扔下去。”知道地窖容易缺氧的常识,拉米亚抬手阻止了一名点燃火把便跃跃欲试想要下去的士兵。 尽管并不太清楚女伯爵这道命令的用意,但那名士兵只是微微一愣,便很好地执行了这个命令。 落进地窖的过程中,火光晃了一晃,似将熄灭,但落地之后立即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见此情景,拉米亚这才松了一口气,向那几名士兵示意道:“可以了。” 随着四名手持火把的士兵鱼贯而入,地窖下很快传来了一阵翻找的动静。当然,拉米亚自己可没有半点要跟他们下去的想法,贝莱亚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旁。 “那里有什么东西!”地窖口忽然传出了一阵听起来有些飘渺的话语声,应该是声波被四壁反射的缘故。 “有人!这一个还活着!” “好像是女人!” “带上来。”贝莱亚闻言,在地窖口蹲下身向里面命令道。 地窖里很快传出了一阵短暂而有节奏的叮叮声,当这种似乎是军刀砍斫金属制品的声音终止后,不一会便有一名士兵由地窖入口钻了出来,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人。 看到这名有着一头红色长发,背部皮肤白晳而且未着寸缕的女人,贝莱亚的神情不由在瞬间一滞,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就连背她上来的那名士兵,在将她放下到地板上,借由明晰的阳光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相貌时,也不由呆呆地愣在了那里,直到身后传来仍在地窖里的同伴发出的催促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让出道路给他们上来。 一见到这个女人那张大约在二十岁上下的面孔时,拉米亚也忽然怔了一怔,然而她发呆的原因却与贝莱亚他们截然不同,恰是因为同时映射到脑海中的那个名字: 塞尔希莉亚·诺萨拉。 突然间留意到身旁几位男士不约而同地急促了些许的呼吸声,拉米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下自己身上临出发前从拉米亚斯那里得到的那袭披风,盖在了赤身裸体的塞尔希莉亚身上。 这才想起身旁的这位是一名“女”伯爵,他们几个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那些另人尴尬的情绪,其中最快恢复常态的一人立即禀报道:“大人,底下还有一个……不过已经死了。” “还有什么呢?”贝莱亚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去查看了一下塞尔希莉亚脚踝上被砍断了锁链的脚镣,问道。 “还有就是一些……”那名士兵似乎有所顾虑地偷偷瞟了拉米亚一眼,换了个隐讳的说法,“……一些‘刑具’。” “刑具”? 贝莱亚倒是立即听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轻蔑地摇了摇头,对于某些贵族的变态嗜好,他可绝不会一无所知。 “继续查查别的地方。”贝莱亚站起身来,接着下令道。 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拉米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仍在昏迷之中的塞尔希莉亚,双眉微蹙。 姓诺萨拉,年纪约在二十岁。如果凭着这两点,她还不知道塞尔希莉亚与诺萨拉伯爵的关系的话,那她真的可以自封为智障了。 要揭发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转,她便不由又有些犹豫起来。由于之前毫不关心时局政事的缘故,她并不知道诺萨拉家族竟然还有这么一名漏网之鱼,尽管她也知道这个家族的成员应该被理智地归类到敌人中去,但此刻却偏偏无法狠下心来将之赶尽杀绝。 看这样子,吃了不少苦头吧…… 看着那头蓬乱长发,以及颇显憔悴的面容,拉米亚不由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我还真没有心狠手辣的政治家资质…… 便在她暗自喟叹的时候,那四名士兵早已重新回到了搜查之中,倒是贝莱亚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一旁看她在那里思来想去。 “给她找个医生来看看吧。” 贝莱亚应了一声,便迈开步子向外走去,准备去对外面的士兵吩咐一下。不过,当他来到门前时,加西亚那迎面走来的颀长身影立即令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加西亚倒是恍如不见一般,径直与他错身而过,向着拉米亚走去。 虽然对拉米亚脚旁多出来一个昏迷的女人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却仍然若无其事地凑上前去,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微微扬起。 来到拉米亚的面前,加西亚这才轻轻抬了抬左臂,从袖口中稍稍露出了一截皮卷:“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一眼便联想到那份事关上百条人命的名册,拉米亚立时有些激动地伸手便要去接。 不过,加西亚却连忙收回手臂,重新将那份皮卷笼进袖中,神色慎重地瞥一眼那两名仍在不远处逐一敲打地面的士兵。 拉米亚稍稍想了一会,抬手指了指楼梯,然而加西亚却立即摇摇头,扭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屋外,接着便拔腿向外走去。 尽管对加西亚这种过于小心谨慎的态度感到有些无奈,但她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 随着加西亚快步绕过这幢房屋,沿着屋后的一条小径又走了一会,直到来到一处池塘面前,应该与正在搜查的区域离开足够远的距离时,加西亚这才停下脚步。 “那么,请您过目。”转回身来,重新从袖子里取出那份皮卷,递到拉米亚的手中,加西亚接着便像通常的侍者那样退开两步。 拉米亚看了看皮卷两端仍属完壁的封蜡,正要将之刮开,然而在这一瞥之余,心中猛然醒悟到的一点异常,这才终于令她惊觉到了一丝心头警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刺杀 两端封蜡都完好无损的卷轴,他是如何断定这便是那份名册的? 当这个疑问不经意间闪现于拉米亚的脑海中时,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心中愈趋强烈的不安究竟是因何而起。 几乎同在心生疑虑的一刹那间,她的身体也先于思维做出了应对危机的反应。 只见刚刚还在专注凝视着卷轴的她,身体突然向后一弓,左脚猛然蹬地,倏地向后退开一步有余,堪堪避开了原本直指自己头部和腹部的两枝劲箭。 不过,直到无意识地再次做出一个侧后翻,继而有惊无险地避开紧接着射向自己的两柄飞刀,拉米亚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遇上了暗杀。尽管有些晕乎乎的,但她此时对于危险袭来的方向和准头却突然有了一种洞若观火的感觉,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如同自己突然成了一台定位精准的高性能雷达一般,而且在一瞥之间,她更是亲眼印证了向自己射来飞刀的方位――加西亚。 不过,还不等她静下心来弄清楚射来箭枝的究竟是何许人,一截黑乎乎的条状物便紧随飞刀之后向她脖子的位置甩了过来,同时又有两声轻微的弓弦拨动声一并响起,随之而来的另两枝箭矢却是分别指向了她的右腿和身后的位置。 无论拉米亚有多缺乏临敌的经验,此时也能够看得出来,那两名藏身暗处的弓箭手与加西亚之间配合得异常默契。射向身后的箭矢可以阻止她后退躲避,而她若是为了躲开瞄准自己腿部的箭矢而向前移动的话,同样也就等于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主动上前去迎接那条袭向自己的条状武器,不过她若是什么也不做而导致腿部中箭的话,有伤在身之后也只能任人鱼肉。 黑色的条状物似乎便是加西亚一直缠在腰间的那条长鞭,只要想一想先前见识过的那些死状凄惨的治安官,她便不敢对这件其貌不扬的武器掉以轻心,但如果被任何一支箭矢射中的话,同样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更何况她并不敢确定,箭矢上面会不会喂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种三人协力的合击,在她的感觉里确实是显得天衣无缝,至少她便连芯片的自卫机制能不能保障自己毫发无伤都不免有些心中惴惴。 不过当她甚至还没有想完这些问题时,身体就自行做出的反应,却适时给拉米亚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见她猛地以左脚为支点,用超乎想象的速度做出了一个颇有难度的上段回旋踢动作,不仅堪堪避开袭向右腿的箭矢,让它紧贴着左腿的靴子擦过,右脚的靴跟更是不偏不倚地踢中了身后的那枝箭矢,将它也扫落在地,接着才在回旋之后踢中面前袭来的鞭稍近端,顺着长鞭挥动的方向准确无误地将它踢开一边,破去来势;然而最夸张的,却是她在转身的同时甩手掷出的手中卷轴。不仅是拉米亚自己,恐怕包括加西亚在内的三名刺客中都不会有谁能够想到,区区一截皮卷竟然也能够被当作武器来用。 尽管加西亚及时反应过来,一侧身躲开了直取自己面门的这件古怪“暗器”,但那裹挟着一股劲风贴面而过的凌厉劲道,却仍然令他那一直不苟言笑的面庞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震撼。须臾之间,从身后传来的一阵清脆的树木枝干折断声,更是顿时令加西亚不无后怕地意识到,如果不是久经生死磨砺出的危机直觉,他恐怕便要在这件有违常理的“暗器”面前尝到苦头。不过,虽然有惊无险地避过了这出乎意料的反击,但他却也错失了继续挥鞭进攻的时机。 没有任何犹豫,加西亚口中立时吹出一声响哨,同时猛然一抽右手,试图收回长鞭,左手也立即从腰间再次摸出一柄飞刀掷了过去。不过这一次,他的主要目的却不是攻击,刚才藏身暗处的两名弓箭手也没有再做出相应的配合行动。 只见加西亚在口哨声响起的片刻间,便已经转身扑向了不远处的一丛矮灌木,立即便消失在了一阵沙沙沙的枝叶摩挲声中;而刚才射来暗箭的方位,也同样悉悉索索地传出了一阵细微响动。 仍然保持着右腿在身前稍稍抬起的姿势,眼睁睁看着最后那一柄飞刀大失水准地斜插在自己面前,拉米亚不由稍稍有些发愣。不过,她很快便从四下里重归寂静的情况下反应过来:似乎,他们逃跑了? 刚才那一记破解合击的回旋踢、几乎就像子弹一样的卷轴,想想自己的这种简直荒唐得难以置信的自卫和反击手段,拉米亚自己都不由萌生出了些许传说中“武林高手”的感觉,更不用说估计没看过武侠小说的加西亚他们。 不过,加西亚和另外两名刺客刚才的表现倒也令她不由得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兔起鹘落的联手偷袭、一击不中后临机应变的合击,以及明确失手后毫不拖泥带水的抽身撤退,这些能够在短时间内干脆果断地完成的行动,无一不在警告着她,这三人都是有着极高水准的专业刺客。 幸亏临出发时为了骑马方便,在军营里把裙子换成了裤子,否则刚才就要走光了吧…… 刚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似乎突然就想起了什么,拉米亚忽然脸色一变,顿时便将心中刚刚涌起的一阵后怕甩到了脑后,连忙撒腿顺着原路快步跑回。 一路疾奔回之前驻马的庭院,拉米亚喊上了两名落入她视线中的士兵,便迫不及待地骑上马去。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听到门外的呼喝声,从屋里走出来,贝莱亚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显得相当慌乱的女伯爵,顿时有些不解地问道。 “伊修利特有危险!”几乎是用吼地简短回答了贝莱亚的疑问,拉米亚不由自主地瞪了一眼还未表现出上马意思的那两名士兵,“你们还在等什么?马上跟我来!” 见到女伯爵这应该是发怒的表现,那两名士兵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小跑向自己的马匹,骑了上去。 “这里交给你了。”毫不吝啬地向贝莱亚交托出这次“抄家”的指挥权,拉米亚忽然又想到了塞尔希莉亚,接着补充了一句,“那个女人醒过来的话,你就把她送到我那里去。” 没有等贝莱亚对这道命令做任何表示,拉米亚便提缰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府邸的大门外驰去。 看着行色匆匆的女伯爵带着两名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绝尘而去,贝莱亚不由轻声叹了口气,这才重新回到了搜查的任务中去。 虽然叫上了两名士兵,但拉米亚却完全没有顾及到他们会不会跟得上,目前在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直接飞回伊修利特的身边。正是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一向以来都表现得相当“温柔”的这位女伯爵,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行使起了她身为贵族的特权,一路喝叱着驾马狂奔,甚至顾不得自己这样横冲直撞的“欺实马”会不会酿出这个时代的交通事故。 幸好,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除了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阶层,还真没什么平民敢大摇大摆地在道路中间走路,否则要是撞上了不时路过的贵族座驾――或者说被撞上――那可是自找苦吃的倒霉事。 尽管穿着打扮与一般的贵妇相去甚远,但透着一脸威严肃穆的端丽面庞――其实那分明是紧张和担心的神情――以及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两名轻骑兵,无一不令人能够联想到她的身份――除了最近传闻中那史无前例的女管领,还有哪个女人能在这种全城戒严的时刻带着士兵一起在城里策马奔驰? 无暇去理会道旁行人流露出的各种反应,也无意去揣测自己今天的这种举动会给他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拉米亚就这么凭着堪比某富二代飙车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马不停蹄地一路赶回了她的领主府邸。 翻身下马,将缰绳向门口一脸错愕地迎上前来的卫兵一丢,拉米亚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却毫不停顿地小跑向了伊修利特此时置身休养的那幢公馆主楼。 不过,此时见到沿路的哨位都没有任何异常的状况,她的心也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但在来到伊修利特的卧室门外,伸手将门推开的瞬间,她心中的忐忑仍然令她涌起了一阵几乎便要窒息的紧张感。 直至亲眼见到伊修利特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发呆,拉米亚久久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咽回了肚里,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地低呼一声,扑上前去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吗?”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伊修利特这才注意到了情绪有些激动的拉米亚,开口问道。 然而还不等拉米亚做出回应,她却已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另一份激动,语调有些发颤地低声喃喃道:“我感觉到……我的右手……好像可以恢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唯一幸存者 .. 听到伊修利特这样说,拉米亚在一愣之后,立即便从心中涌起了一阵惊喜,不过房门处传来的轻微喘气声倒是令她想起了一道回来的那两名士兵,这才压下了刚到口边的话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既然伊修利特没事,她便稍稍放下心来,转过头吩咐了一下,让他们先到楼下大厅里等候,这才轻轻拉起伊修利特的右臂仔细端详。 不过,伊修利特却从她手中抽回了手臂:“你是不是赶路回来了?加西亚呢?” 听到加西亚的名字,拉米亚不由神情一滞,又想起了自己匆匆赶回来的原因,理了理思绪,便一五一十地把今早出门之后的事情向她一一道来。 除了偶尔微蹙双眉,在充当听众的时候伊修利特的表情可以说几乎没有变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或者说冷漠――直到拉米亚最后讲完赶回来的原因,她才在思考了一小会后开口问道:“途中,你被四个人绑架了,加西亚救了你;等到了阿特里亚洛子爵府之后,他却反而对你动手了?” “嗯。”拉米亚点了点头,虽然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逻辑,但是事实如此。 “我明白了。”伊修利特倒是也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来有多么意外。 “你明白了……什么?”看到伊修利特这种反应,拉米亚却觉得更加迷糊了。 “联络人在附近,就在城内。”伊修利特忽然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 “联络人?” “如果有重要的任务,帮会就不会放任我们独自行动。这种行动,都有专人负责幕后指挥,而这些人,就被称为联络人。”伊修利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据我对加西亚的了解,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谨慎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懦弱。如果决定权在他自己手上,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会贸然动手;而即使是联络人下达了动手的命令,他也必定要先为自己准备好退路。”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是在到了子爵府后,联络人才指示加西亚动手的?”拉米亚感觉有些明白过来了,但却仍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你在子爵府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吗?依我看,联络人很可能是被迫改变了主意。不过,会和加西亚安排在一起的联络人,应该都明白他小心谨慎的特点,不会轻易采取这种草率的行动。”伊修利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道。 拉米亚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却并没有什么新发现:加西亚一进门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直到他布置好那个仓促的杀局,来诱骗自己上钩,这期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能够令她联想到他或者他身后的帮会。 “你说你们在秘室地牢里发现的那个女人,你认得她吗?”伊修利特想了想,先提出了一处可疑的切入点。 “诺萨拉伯爵的女儿……应该是。”拉米亚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着,然而,她突然间一个激灵从床沿上跳了起来,便连语气也不由得开始微微颤抖,“如果……如果你说的联络人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什么才改变主意要杀我的话,那么现在还在那里的贝莱亚他们……” 刚向门口的方向迈出一步,拉米亚却又忽然停下了,转回身来看着伊修利特,丝毫掩不住心中的那份犹豫。 “我和你一起去。”伊修利特叹了口气,也从床沿上站起身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打量着伊修利特那已经换过新绷带的右臂,虽然已经见不到昨天那种四处渗血的惨状,但拉米亚仍然显得有些为难。而且,房间空气里隐隐约约的些许血腥味更加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 “只有在你眼皮底下让你看着,你才能安心,不是吗。” “谢谢。”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激,拉米亚轻轻拥抱了一下伊修利特,这才携着她向门外走去。 不过,伊修利特却以需要换衣服为由,让她先出去安排行程。 下到一楼的大厅,拉米亚一眼便看到了刚刚随着自己回来的那两名士兵――此时正一起蹲在大厅的壁炉前烤火,由其中一人拨弄着炉中的炭火堆。 听到身后从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们倒是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即回过身来站直身体,摆出了一副随时待命的架势。 拉米亚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担忧,通知他们去准备马匹之后,便让一名伺候在大厅里的仆人去为伊修利特准备马车。 虽然回来以后便一直没有看到依文洁琳姐妹令拉米亚觉得有些奇怪,但此时她却也顾不得想这个问题,一等伊修利特从楼上下来,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 伊修利特换了一身皮裤皮袄,更在腰间佩上了一把军刀,看着倒是与现在拉米亚的装束相差无几,不过军刀的位置却是佩在右腰。但是,尽管做着这样的打扮,那大病初愈般的苍白脸色仍然令她提不起半点骑马的兴致,毫无异议地任由拉米亚将她扶上马车去。 拉米亚等三人则是换了精神饱满的马匹。 不过,因为有一辆马车的缘故,拉米亚这次前往子爵府的一路上,较之刚才可谓“文明”了太多,遇到人较多的地方,那两名士兵还会并排在前面大声吆喝着开路,倒是没有再出现先前那些“几乎就要发生的交通事故”。 那两名士兵只是接到了重返阿特里亚洛子爵府的命令,却不知道女伯爵心中的那些猜测,倒是显得悠哉游哉。 而拉米亚自己,虽然一遍遍地在心里找出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但却始终无法将令自己心神不宁的恐惧感彻底排除,甚至仿佛还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地在她脑海中宣告着:他们已经完了。 直到她这一行人抵达阿特里亚洛子爵府时,拉米亚的不祥预感却真的得到了应验――进入正门不远处,迎面映入眼帘的两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如同当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那两名士兵愣了一愣,便立即拔出武器,难以置信地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扑向了看上去凶多吉少的同袍。 “去里面。”强压下胃中的不适,拉米亚沉声说道。她已经先他们一步,从芯片的反应上确认了这两名遇害者的死亡。 然而再深入府邸,所见的惨状却让拉米亚的脸色显得越发难看起来。 先前摆放抄没物品的庭院已是一片狼藉,一些小件物品更是散乱得七零八落,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仓促的翻找;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多具尸体,除了四五个人可能突遭偷袭而来不及反应外,大多数人的武器都已出鞘并掉落在身旁,甚至还有一两人至死都牢牢紧握着刀柄不曾放开;地上四散的杂乱脚印、不规则分布着的一处处血泊,乃至于一些零散的血肉碎块,也都纷纷从侧面反映着这里刚刚发生过的激烈搏斗。 拉米亚没有点人数,她也不敢去点,甚至可以说是由衷恐惧着那个接近二十的数字。尽管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唯一不依靠芯片就可以叫出名字的面孔上时,她的视线,仍然不受控制地模糊了。 贝莱亚,这个不久之前才从死亡边缘逃过一劫的军人,这个尽管心中怀有不满、身上背负仇恨,却仍然公事公办地遵照她命令行事的军人,此时却再也不能令她的芯片有任何反应。他坐倒在一处墙根边,背靠墙壁,右手仍然紧握着已经折断大约三分之一的军刀,最后一刻凝结在脸庞上的表情里看不到恐惧,却满是不甘与愤怒,已经失神涣散的双眼,却让觉得他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或物彻底看穿,又仿佛是要将之牢牢映入脑海。 与拉米亚一同回来的两名士兵,其中一个不住地将牙关紧咬得咔咔作响,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却已失声痛哭起来。 拉米亚斯上午刚刚调拨给她的二十一名部下,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便已殉职了十九名,而且还是在她擅离职守的情况下! “去……通知拉米亚斯守备……”几乎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拉米亚才勉强对那名还能相对保持冷静的士兵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尽管稍稍一想,她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拉米亚斯铁青的脸色和满腔的怒火,更遑论此时隐藏在拉米亚斯那里的艾斯塔克在知获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十九条人命,如果算上塞尔希莉亚,那便是二十…… 刚想到这里,拉米亚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震惊。因为,直到这一刻想起塞尔希莉亚,她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各人当中,芯片竟然为她注出了这么一串数据: 塞尔希莉亚?诺萨拉……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被掩盖之物 .. 尽管在勘查袭击现场的时候,拉米亚斯由始至终都保持着非常冷静的样子,但拉米亚却可以不由自主地察觉到他心中的阴霾与风暴。而那三百多名全副武装地遍布子爵府内外的随扈骑兵,以及随着拉米亚斯的命令向城内增派了一倍的巡逻队兵力,都从一个方面印证了此事在他心中的份量。 包括一名下层军官在内的十九人在极短时间内遇袭殉职,竟然没有一人可以突围求援,这种前所未有的损失绝不可能让拉米亚斯无动于衷;更何况依照伊修利特的经验、以及现场的蛛丝马迹来看,制造了这起袭击的敌人数量只在五人左右。 五对十九,即使是在有心算无心的偷袭下,能够做到全歼,这也足以说明对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现场的情况也说明,只有六名士兵的致命伤是在后背和后脑勺上。 这样一支足以威胁到绝大多数关键人物性命的刺客团队,为何偏偏要因为这些普通士兵而暴露自己的存在?为何,他们又偏偏放过了那个同样在现场的女人?再说,现在他们藏身何处? 带着诸多疑问,拉米亚斯在下令对整个子爵府做一次地毯式搜索之后,便将拉米亚和伊修利特带上了已经确认空着的一处阁楼。除了一名戴着全封闭头盔的下层军官之外,其他的卫兵全都留在了楼下。 当四人进入阁楼之后,拉米亚斯却没有向她们问任何问题,而是很自然地侍立把守在门口。 “那个女人是谁?”反而是那名不起眼的小军官,却在抬手摘下头盔的同时开口问道。 “是……我们在地下密室里发现的,”即便他不摘掉头盔,拉米亚也知道这位“小军官”究竟是谁,由于有些心虚的缘故,她的语气显出了少有的敬畏,“殿下,看她的样子应该已经被囚禁了有段时间,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 “我问的是――她的名字。”艾斯塔克直视着她的双眼,稍稍提高了音量,严肃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其他表情。 艾斯塔克这句毫无疑问语气的质问,顿时令拉米亚心中一沉,下意识地便向拉米亚斯看去。 艾斯塔克竟然问我“她的名字”!他怎么确定我能知道她的名字?拉米亚斯告诉他了?! “回答我!” “塞尔希莉亚……”在被艾斯塔克沉声唤回注意力之后,拉米亚终于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去,“……诺萨拉。” “你看……我就觉得你已经猜到了。”艾斯塔克叹了口气,严厉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而他所用的这个“猜”字也令拉米亚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详细说一遍。” 意识到拉米亚斯很可能并没有出卖自己的“特殊能力”之后,稍稍放下心来的拉米亚理了理思绪,便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伊修利特,”听完拉米亚的叙述,略微思考了一会,艾斯塔克的目光投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伊修利特,“告诉我你的看法。” “我只能猜到,这里曾经有一些不能被我们知道的事物。”伊修利特倒是非常镇定地答道,“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任务本身。” “任务?”艾斯塔克看着她,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 “尤里?萨多夫。”原本平静的伊修利特,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却一时间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身体也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伊修利特看了拉米亚一眼,这才接着用阴沉的语调说道:“一个曾经向我父亲宣誓忠诚,却彻底将他背叛的人;也是据我所知,最希望将我……我们斩草除根的人。” 艾斯塔克点了点头,似乎在等她再说下去,然而在发现她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之后,不由又有些奇怪地问道:“很显然,你对这些杀手非常了解,也知道他们是受雇于谁。那么,你认为会有什么会是他们不惜放弃任务也必须着手掩盖的?” “抱歉,我想不到。”伊修利特摇了摇头,“过去……我只是一件比较趁手的工具罢了,并不会知道太多秘密。而且,我想,即使是这次动手的人里,很可能也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要放弃任务。” 听到“工具”这个词,拉米亚不禁轻轻拍了拍伊修利特的后背,以示安慰。 与拉米亚不同,听到伊修利特如此直白地毫不避讳与那些袭击者的渊源,艾斯塔克倒是显得有些意外。片刻之后,他又一次冲她们俩点了点头:“你们可以先下去了。”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又转过头来,向门口处的拉米亚斯吩咐道,“今天下午,你再给拉米亚安排一百名士兵,由她率领参与搜捕。” “殿下……”拉米亚刚刚流露出少许犹豫,忽然感到腰间被人轻轻拧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伊修利特在悄悄提醒自己,又下意识地连忙住口。 “什么?” “没……没什么。”拉米亚连忙低下头去,“我这就告辞了。” 挥了挥手,示意拉米亚和伊修利特退出阁楼,等到只剩下他和拉米亚斯之后,艾斯塔克这才凑到窗边,俯视着楼下的一众士兵问道:“你怎么看?” …… “索伦亚特?阿特里亚洛应该对‘乌鸦’的事毫不知情,否则他们要做的就是除掉他,而不是在这里毁灭证据。”从子爵府出来,邀着拉米亚一起坐上马车,伊修利特将车窗的窗帘拉紧,这才压低了声音向拉米亚说道。 “发生了这种事,我恐怕连其他人也无法保住了……”拉米亚并没有细想伊修利特话中的意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优先想想自己的事吗?”伊修利特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拉米亚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昨晚,加西亚的那些表演,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有倒戈的意思,不是吗?” “嗯……”拉米亚想了想,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太明白伊修利特要说什么。 “那么,他有没有告诉我们,任务的执行者是几个人呢?” “啊……”听到伊修利特这样一说,拉米亚稍稍一愣,倒是立即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小声点。”伊修利特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昨晚说的那些话,给我们的感觉,就是要让我们认为像你在赛恩特时一样,只有他一个人来执行暗杀任务。”虽然缺乏阴谋诡计的经验,但拉米亚却确实不是笨蛋,想明白大概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显得有些语调发颤,“然而,实际上他却不止有一个同伴。” “而在阿特里亚洛的府邸里,落下了一些能够让你发现其他刺客的线索。”伊修利特点了点头,接下去说道,“如果被你发现了,那么他‘倒戈’的假象也就会面临败露,所以,才会被迫仓促对你下手。” “可是,为什么他们连那些士兵也要……”一想到贝莱亚和那一小队士兵,拉米亚不由神色一黯。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伊修利特摇了摇头,双眉微蹙着想了想,却发现还是一无所获,“按理说,在任务失败的情况下,他们应该马上撤离,至少我相信加西亚会优先选择撤离,而不是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灭口工作。除非……” “除非什么?” “抄没清单不见了,对吗?”伊修利特抬起左手的食指,开始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唇。 “听说……是的。” “那么就是说,在府邸里有什么他们必须带走的东西,至少是必须销毁的……”说到这里,伊修利特不由眯起眼睛,开始仔细思考起刚才发现的一切蛛丝马迹。然而一会之后,她还是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会被联络人重视到超过任务本身。” “如果……我能认真一点的话……”拉米亚黯然地咬了咬下唇,不禁对自己原先那处处想要置身事外的消极态度由衷地感到一股自责情绪。在子爵府中抄查时,她除了在发现塞尔希莉亚时有注意她之外,压根就没对其他任何事物上过心。 “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也会追查的。”伊修利特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听到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的名字,拉米亚却不由怔了怔:“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这些推测呢?” “因为,告诉他们的话……”伊修利特难得地微笑了一下,“……就没有任何机会让他现身了。” “他?加西亚?”此时再想到这个名字,拉米亚不由生出了一股怒火。 “联络人。”伊修利特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恰是平日里的那份冷淡,“我倒是很想试一试,当完成任务的机会重新呈现在他眼前时,这个人会不会再一次改变初衷。” .., 第一百三十章 失踪的两姐妹(上) 三天了…… 骑在马背上,拉米亚抬头望了望开始落下霏霏细雨的阴沉天空,难掩失望之色地叹了一口气。 拉米亚斯给她的三天时限,今天一过便到期了,而她不要说任何能够开脱那些无辜者的证据,便连那几名“乌鸦”刺客的踪迹也毫无头绪。 到头来,单凭自己的能力,还是谁也救不了吗…… 按照伊修利特的猜测,如果留下一点完成部分任务的机会,联络人便有可能再次安排行动,但是直到现在,加西亚那帮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在连续两天的全城搜捕中不仅没有被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任何动静。 到目前为止,对于拉米亚来说,除了伊修利特的伤势奇迹般地好转以外,算得上大事的只有两件:一是阿特里亚洛子爵被提前公开处刑,二是索洛斯被宣布将押解回伊萨利问罪。 一想到索洛斯,拉米亚的心情不由又有些低落。就在她遇袭的当天,回府之后便再没有见过依文洁琳和特蕾莎,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尽管没有答应她们为索洛斯求的情,但她也不愿意像伊修利特所说的那样彻底疏远她们,反而还考虑起了该如何安置才能让她们免受索洛斯的牵连。然而现在,她们却无故失踪了。 “大人,雨势转大了,要先回府吗?” 莱纳从旁提出的这句询问将拉米亚的思绪唤回了眼前,认出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府邸不远后,擦了擦顺着脸颊开始划落的雨水,她便下达了返回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搜查队伍很快秩序井然地调转了方向,向着她的伯爵府方向开去。 即使是她原来那个社会,也没有谁会喜欢“沐浴”在滂沱大雨之中,更不用说现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里,自然的力量还是相当令人敬畏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匆匆赶回府邸,拉米亚的目光却突然落到了正在门口的雨檐下簌簌发抖的一个身影上。 “特蕾莎!”难以掩饰语气中的那分喜出望外,拉米亚一夹马腹,当先冲到了门外,接着以前所未有的流利身手翻身下马,冲上前去拉住了特蕾莎那已经冻得发白的双手。 “大……大人……”特蕾莎闻声抬起头来,脸上交织着几许难以辨明的复杂神情,已经有些发紫的嘴唇一张一翕,却没有再吐出半个字来。 虽然对于特蕾莎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感到奇怪,但拉米亚却没有立即向她询问,而是撩起披风罩住了她那因为寒冷而微微发颤的身体,搂着她向门里走去。不过,同时从门房里走出来的两名面露难色的卫兵,则立即令拉米亚意识到,她恐怕并不是自愿在雨檐下一边吹冷风一边等待自己。 “把我的马牵回马厩。”脑筋一转,拉米亚也没有向那两名欲言又止的卫兵询问原委,不着边迹地随口给他们支使了一件小差事。 看到那两名卫兵如释重负地跑去牵她的坐骑,拉米亚摇了摇头,便搂着特蕾莎向不远处的主楼走去,同时轻声问道:“是他们不让你进来吗?” “不……不是……”特蕾莎却闻言一震,忙不迭地矢口否认。 踏进已经燃着壁炉的大厅,室内骤然升高了不少的温度立即让拉米亚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随手递给一名托着托盘迎上前来的仆人。 由于雨才下起没有多久,特蕾莎的衣服上只有少量水迹,倒也不用更衣,当下只是有点局促地双手环抱着胳膊,不时偷偷地看拉米亚一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特蕾莎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让拉米亚不由想起了伊修利特对自己的警告,再联系上刚刚那两名卫兵,她这才开口问道:“特蕾莎,是有人命令卫兵将你拦在门外的吧。” 这个问题顿时令特蕾莎眉角一跳,但却低下头去半晌不敢作答。 “是我。” 正当拉米亚准备再旁敲侧击一下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却忽然传来了这阵有些低沉的女声。 “伊修利特……”尽管已经隐隐约约猜到答案,拉米亚仍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论索洛斯做了什么,她们可是无辜的吧。” “我看,在你下‘无辜’这个论断之前,还是先了解一下她们俩为什么会在前天突然失踪比较好。”也许是仍然有伤在身的缘故,伊修利特的语调并不像平时那样咄咄逼人,而是透着一丝疲倦。 “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拉米亚迎上前去,从侍女手中接过伊修利特的胳膊,冲她微微一笑,扶着她走下剩余的楼梯。 “我知道。”伊修利特拍了拍拉米亚的手背,在她的搀扶下找了张椅子坐下,语气平淡地接着说道,“你身上……仍然有着不切实际的天真,所以,我便决定了替你做一些你不忍心做的事。” “伊修利特……”拉米亚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些无奈。 伊修利特抬起左手食指封住了拉米亚的嘴唇,转向特蕾莎说道:“我看还是由她自己来说明一下,从前天到现在,为什么会失踪两天吧。” 特蕾莎半天没有作声,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才面露难色地偷眼看了看周围的几名男女仆役。 拉米亚顿时会意,向那几名仆役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先行退下。伊修利特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表示反对,顺手拉着拉米亚在她身旁坐下。 不一会儿,大厅里便只剩下她们三人。这时,特蕾莎才缓缓抬起头来,吞吞吐吐地挤出一句话来:“姐姐她……她想要……行刺拉米亚斯……” “什么!” 伊修利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拉米亚却不禁失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拉米亚倒不是担心拉米亚斯的安全。以依文洁琳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水准,要是真的行刺拉米亚斯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猛将,那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不是,是飞蛾扑火才对。她这摆明了是去送死啊! “什么时候的事?”拉米亚立即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特蕾莎有些哽咽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嗫嚅着继续说道,“但我知道现在能在哪里找到她。” “不需要我们动手,拉米亚斯也会找到她的。”伊修利特冷冷地从旁插来一句,“等她主动送死的时候。” “伊修利特!”拉米亚忍不住瞪了伊修利特一眼,但一看到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刚刚蹿起的些许怒火又立时化为乌有,改为柔声劝道,“别这样好吗?” 伊修利特没有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那么,你能告诉我依文洁琳在哪吗?”轻轻拍了拍伊修利特的肩膀,拉米亚接着向特蕾莎问道。 “大人您……”特蕾莎似乎在开口的瞬间犹豫了一下,才终于下定决心,“……您能和我一起去劝劝我姐姐吗?” “叫莱纳带二十个人跟你去。”伊修利特冷不防又插进来一句,难得地没有针对特蕾莎。 不过,特蕾莎却仿佛因为伊修利特这句话而再度紧张了一下,才又有些目光游移地说道:“您……您能和我一起去吗?我是说就我们俩……我们就去劝劝她就好了!人多的话,我怕姐姐会受刺激……” 看到特蕾莎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拉米亚开始犹豫起来,不过身后突然传来的伊修利特的咳嗽声,却让拉米亚将这个问题先摆在了一边,连忙回过身来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地为她拍打着后背。 伊修利特断断续续地咳了一会,这才渐渐止住,抬起头来看向拉米亚,声音中透尽了疲惫与虚弱:“扶我上楼休息好吗……” 拉米亚点点头,示意特蕾莎在大厅里等着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伊修利特从椅子上搀扶起来,让她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向楼上走去。 不过,在踏进自己的卧室,将房门关上之后,伊修利特方才表现出的虚弱表象却立时一扫而空,一边若无其事地从拉米亚肩上抽回左臂,一边露出一丝冷笑:“来了。不过我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你是说……特蕾莎她……”伊修利特的推测,却让拉米亚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只是提出可能罢了。要挟目标的一个亲近但却忠诚有限之人,这种手段,我可并不陌生。”伊修利特忽然有些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一把捏住拉米亚的手掌,有些犹豫不决地接着说道,“我不建议你冒这个险,但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不去的话,恐怕不会完全相信我说的话。但是,要去的话,一定要小心。另外,务必让莱纳带人支援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踪的两姐妹(下) 为了避免特蕾莎起疑,拉米亚在送伊修利特回房之后并没有耽搁太久,抓紧时间换了一身方便骑马的衣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临出门前,伊修利特还亲手将一把长匕首塞进了她的靴筒里。 再听伊修利特叮嘱几句小心之类,拉米亚便将已经长及后背的头发拢到脑后扎了个大马尾,一甩一甩地小跑下楼去。眼见仍然等候在大厅里的特蕾莎已经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拉米亚很快吩咐仆人备好马匹,以及安排两名女仆去伊修利特的卧室里伺候,便让她带路,前往“据说”依文洁琳很可能藏身的地方。而在一名仆人进来禀报她们的马匹已经准备就绪的时候,被拉米亚指名的两名女仆之一恰好匆匆下楼,向这位女伯爵告退之后便离开了大厅,想是被伊修利特吩咐去请莱纳了。 带着特蕾莎离开,故意在马厩磨蹭了好一会,估计莱纳已经受命并且可以跟上自己之后,拉米亚这才和已经有些快等不住的特蕾莎乘马离开。 离开温暖的府邸,骑在马背上被冬季的冷风吹了一会,拉米亚又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竟然没有让人准备马车而是准备了马匹;但特蕾莎却仿佛毫无所觉地在前带路,反倒对寒冷没有任何表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行人,平添了几分冷清与落寞,想是在这全城戒严搜查的时刻,人人自危不愿徒惹事端。因为拉米亚斯加派了兵力搜查的缘故,沿路倒是遇到了不少巡逻士兵,虽然他们看起来都认识自己,拉米亚还是特意挑了几队跟他们搭了些话,以随后而来的莱纳不至于找不对路。 特蕾莎最终将她带到了城东的一片平民区,辨认了一会道路后,便在一处不算太小的二层楼房前停了下来。这幢木质的楼房怎么看都是平民阶层的住宅,但在拉米亚一路看来,还算是其中比较好的,多少脱离了一点“违章建筑”的影子。 这种房子没有马厩,在她们下马之后,特蕾莎便将马缰栓在了正门的立柱上,当先推门走了进去。 紧随其后走进屋去,拉米亚暗自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先仔细四下打量了一番,对于加西亚那帮人的偷袭,她可不敢等闲视之。 “好像……姐姐不在呢,大人。”特蕾莎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就在拉米亚观察四周环境的时候,她已经上到二楼查看了一遍,不过此时语气中已经褪去了先前大部分的焦虑。 “你知道她会去哪吗?”看到特蕾莎从楼梯上走下,拉米亚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特蕾莎闻言,神色却再度黯淡下去,回答得有些有气无力,“我想……您能不能陪我在这里等她一会……” 走到一扇窗边,将木质的窗户掀起一半,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瞥窗外,拉米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便转回身来,在屋中唯一的木桌旁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如果像伊修利特所预料的那样,特蕾莎已经被加西亚控制了的话,这里确实是个比城主府邸更适合暗杀她的场所。当然,仅仅是相对更适合。虽然没能在窗外看到莱纳的踪迹,但在这座简朴的民居里,拉米亚却并不觉得太担心。 加西亚已经失手了一次,而且看得出来,慑于自己之前的表现,他并不敢对自己采取接近战,而现在这种称不上宽敞的空间更是没有给他远距离发挥的余地,更何况屋里那些简朴的布置根本就没有办法让他们躲藏起来埋伏。如果说打算在这里暗算自己的话,特蕾莎反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虽然不难猜到加西亚有可能用依文洁琳作为人质来控制特蕾莎,但拉米亚可不是同情心泛滥到毫不利己的圣人,她自问不会为了依文洁琳而选择牺牲自己,更何况还是在明知她们对自己有所图谋的情况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大人,请用。” 正当拉米亚让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打着转的时候,特蕾莎已不知从哪里取来了水壶和杯子,为她盛了一杯水,正双手捧着递上来。 习惯性地从特蕾莎手中接过杯子,拉米亚却顿了一顿,没有像往常那样将水饮入口中,而是难以察觉地微微一挑嘴角,接着摇了摇头,便将杯子放于桌上:“杯子不干净。” 特蕾莎稍稍一愣,接过杯子看了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胀红,欲言又止地犹豫了片刻,便双手捧起杯子,凑到了自己嘴边。 见此情景,拉米亚的脸色却刷地白了。她虽然认为水里有可能被下毒而没有饮用,但也并不曾想过要处死特蕾莎。说实话,对于该如何对待很可能已经背叛了自己的这对双胞胎姐妹,她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 特蕾莎则很干脆地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继而有些苦涩地微微一笑,将它放回桌上再度斟满,这才有些黯然地低声说了一句:“您看,杯子并没有脏。” 见到特蕾莎无恙,拉米亚刚刚悬起的心终于重新放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才不无尴尬地将杯子接过,却不知该说什么。 所幸特蕾莎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挤出一丝笑容,侍立在一旁。 尽管特蕾莎已经亲身做出了示范,拉米亚还是没有动那杯水,只是将它摆在面前,略表歉意地向特蕾莎投去一个微笑,便渐渐重新思考起现在的情况。 依文洁琳不可能像特蕾莎所说的那样,想要行刺拉米亚斯。 拉米亚斯的身手,她们都是亲眼见识过的,即使是赤手空拳跟依文洁琳这种弱质女流单挑,胜负也完全没有悬念;更何况拉米亚斯现在身为一城守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是将军一级,照例可以拥有四名随扈,又哪里会给依文洁琳单挑的机会?即使是加西亚出手,恐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如果是亲近之人的话倒还有机会,但依文洁琳偏偏就是索洛斯的女儿,不要说跟拉米亚斯没有半点交情可言,她的父亲可实实在在是他政治上的对手,更不必说现在已经沦为了这场短暂斗争中的失败者。 想明白这些,拉米亚心中更加确信了伊修利特的推断,但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不时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一下面前杯子的边缘,并没有怪罪特蕾莎的意思。 既然没有对她下毒,这里的布置又与埋伏暗算相去甚远,想来特蕾莎也并不知道那帮人想要她的命吧。 想到这里,拉米亚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既然不打算在这里实施暗杀,那么加西亚他们为什么要让特蕾莎把她引到这里来呢? 为什么? 突然,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想法猛然间从脑海中涌现出来,顿时令拉米亚惊惶失措地从椅子上弹起身来。 “大人?”原本已经适应了这阵沉默的特蕾莎,不由有些诧异地试探着问道。 拉米亚心中那份难得的平静却在瞬息之间一扫而空,如同爆炸般骤然混乱的思绪简直令她无法再度思考下去。几乎想也不想,更加无暇去理会特蕾莎的询问,拉米亚拔腿便向门外跑去,匆匆去解马匹的缰绳。 “大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特蕾莎同样大惊失色,连忙跟着小跑出来,顿时不顾身份地冲上前去,紧紧攥住了拉米亚从门口立柱上解开的缰绳,一脸哀求地恳求着,“求您了,别走,我只求您等到黄昏……” “放手!”拉米亚却破天荒地向她吼了一句。 “不……求您……只要您等到黄昏,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您了……”特蕾莎被吼得愣了少许,然而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脸上的哀求之色愈重。 拉米**急之下,将手按在特蕾莎的肩上,正要试着将她推开,却不由心中一软,手臂终究无法用力推出――特蕾莎,眼前这位一直以来都多多少少保持着贵族自尊的少女,此时却向着她双膝跪了下去,不多见的银色眼眸早已被泪水浸渍,牢牢扣紧缰绳的手指却没有半分松懈。 “我说……放手。”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对头一回在自己面前显露出如此无助与脆弱的双眸,拉米亚不免有些语调发颤地沉声说道,似乎是想要借此狠下心来,但却始终无法下手将她推开。 忽然感到手中的缰绳被猛然一扯,那份阻碍的感觉似乎也被一道扯开,拉米亚睁开双眼,立即看到了被两名士兵打扮的人拖开一旁的特蕾莎,以及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莱纳。接着,她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更多正从别处靠近过来的士兵。 “不!求您了!”尽管明摆着不可能挣脱那两名士兵的掌握,特蕾莎却仍然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求您了!别走!我只求您等到黄昏!” 有些不忍地扭开头去,不去看特蕾莎胀红的面庞以及哀求的泪水,拉米亚翻身跨上了来时所乘的马匹,这才回应了莱纳的询问:“放了她,我们走吧。” “放了她?”莱纳显然没有想到,拉米亚会给出这样的命令,顿时有些意外地问道。 “调虎离山。”拉米亚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同时攥紧缰绳,迫不及待地夹了夹马腹,“快跟我回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岔路(上) 再一次纵马在这片街道上疾驰起来,拉米亚心中的不安和焦躁比起前两次却是有增无减,除此之外,还多出了一份莫名的心酸。 虽然已经明知特蕾莎背叛了自己,但拉米亚却终究无法狠下心来将她斩草除根。若是要究其原因的话,恐怕便是这父女三人之间表现出的那一股血脉亲情。 索洛斯已经当面向她坦承了受贿之事,理所当然应该被划分到“赃官”一类;特蕾莎花言巧语将她从伊修利特身边引开,为加西亚制造暗杀伊修利特的机会,也毫无疑问应该被当作叛徒问罪。但是,索洛斯唯独为他的女儿们求了情,特蕾莎也没有直接动手加害于她,而是苦苦恳求她留到傍晚,这些因为顾念亲人而做出的举动多多少少地触动了拉米亚心中的一点遗憾。 被触动心弦,念及那片已经不知道远在何方的故土,以及养育了自己二十余年的父母,拉米亚的神色便不由愈趋黯然,不知不觉间,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朦胧起来。 漫漫二十载,匆匆几许月,究竟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让渐渐开始纷乱的思绪重归冷静,拉米亚重新在心中告诫了自己一遍:眼下她需要做的,就是赶去伊修利特那里,而不是在哲学的牛角尖里计较孰真孰幻。 一路疾驰回到府邸之后,当见到一群身着黑色全身铠甲的士兵正层层围在她那座公馆主的正门前,拉米亚的一颗心还是禁不住直沉了下去。 “让开!”眼见有几名手持大盾的黑甲士兵见状上前,准备拦下自己,拉米亚立即高声叫道。她当然认得,穿着这种制式铠甲的士兵是属于拉米亚斯直属的那支精英部队;而拉米亚斯为什么会兴师动众地出现在这里,此时她却不暇细想,也不敢去想。 “伯爵大人,这是殿下的命令,禁止任何人出入这里。”带头的士兵却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态度坚决地持盾顶住了她的马匹。 紧跟在拉米亚身后的几名骑兵,在听到那句“殿下的命令”后,立即选择了保持沉默,随着莱纳的一个手势,纷纷下马,将马匹约束在身边。顿时,仍然骑在马鞍上愈显焦躁的拉米亚便越发醒目起来。 “大人,也许您会希望请他们通传一下。”将马缰交给一名士兵,莱纳连忙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尽管同为拉米亚斯的部下,但他与这些代号“夜魇”的同僚也没有多少交情。 被莱纳一语点醒,拉米亚这才止住了她原本极有可能做出的各种失礼举动,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不安,翻身下马,向那名带头的黑甲士兵说道:“那么劳烦你通传一下,我想求见殿下。” 那名士兵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其他人继续守在这里,自己转身走进了主的大门。 虽然这次通传的时间确实要比平时长上不少,但拉米亚仍然不免觉得每一秒都像几个小时那样漫长,甚至前所未有地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转着圈圈。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谁让在这的这些士兵压根就没有一人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顾原地阻拦着她。 总算等到那名士兵回来通知自己进去觐见,拉米亚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匆匆“哦”了一声,便三步并作两步向大门走去,甚至临到门前,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向仍在等待的莱纳他们宣布了解散命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令拉米亚有些意外的是,与屋外相比,屋里的人数便显得少了许多,整个大厅里的士兵数竟然用一只手便能数完。而跟着领路的这名士兵走进就在一大厅旁的一间小单间后,拉米亚更是哭笑不得地又想撒欢、又想骂娘。 喜的是她担忧了大半天的伊修利特,此时正完完好好地坐在房里,没有半点危险的迹象;怒的则是明明就只有拉米亚斯和伊修利特在这里,艾斯塔克却让外面摆出那么大阵仗,好端端地让自己干等了那么久,难不成这还要吊人胃口不成?不过,她还没有丧失理智到将这股小脾气展现给王子殿下的程度。 “你来了。”艾斯塔克点了点头,语气却让人听着隐约像“你总算来了”的意思。 然而,顺着艾斯塔克的视线,看到地上平躺着的两个人影时,拉米亚的脸色立即刷地一下白了。 那是一男一女,全都穿着城主府仆役的制服,身上各有几处血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原来,她的担忧并不是没有发生,只是被制止了。 “要不要向你详细说明一下,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看到拉米亚的表情变化,艾斯塔克语气平淡地接着说道。 “是……杀害了真正的仆人吗?”定了定神,拉米亚有些不安地问道。至于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她却一时说不上来。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拉米亚斯,同时挥手示意拉米亚找张椅子坐下,“看看威沙斯的审讯有结果没有。” 拉米亚斯依着军礼横臂当胸应了一声,便立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再一次陷入等待之中,拉米亚却全然没有了刚才在门外的那股焦躁,而她知道,这并不是完全因为伊修利特安然无恙的缘故。对于眼前这位总是喜欢要么把话只说一半,要么把话绕上几个大圈来说的王子殿下,她可是一直都抱着戒惧之心的。虽然艾斯塔克平日里总能给她一种不太难相处的感觉,也确实有着很好的修养,以及堪称面面俱到的礼仪,但他那种谈笑间便可以果断决定他人命运的统治者形象,则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这种王子殿下可绝不会是童话故事里的那种“王子殿下”。 过了并不算太久,拉米亚斯便重新回到了这里,不过与他一同进来的,还多了一个瑟瑟缩缩惊惧不安的女人。 “依文洁琳!”看清这个女人是谁之后,拉米亚立即惊讶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特蕾莎不是被加西亚要挟的?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依文洁琳显然同时认出了拉米亚,身体顿时颤栗得更加厉害。 “没用的废物。”拉米亚斯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上刑就尿得一踏糊涂。” 艾斯塔克闻言,嘴角不由微微挑起了些许弧度,似乎因为拉米亚斯的话而有些忍俊不禁。 拉米亚这才注意到,依文洁琳的裙子下摆从大腿根部起有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不过,她没有半点笑意,严肃的目光中甚至难掩几分同情之意。 伊修利特则仍然一言不发地坐着,只是用她锐利的目光打量起依文洁琳。 “。”看到依文洁琳因为这句羞辱而强忍住眼中闪烁的泪光,连忙低下头去,艾斯塔克以他一贯的平淡语调说道,“还是说你希望继续去威沙斯那里作客?” “殿……殿下。我真的是被逼的。”被艾斯塔克这句话吓了一跳,依文洁琳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们说……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的话,就会杀了特蕾莎……” “什么!”重新坐回椅子上,拉米亚不禁疑惑地打断了依文洁琳,“你的意思是,加西亚那伙人用特蕾莎来威胁你?” “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依文洁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仍然有些慌乱,“他们捉住了我和特蕾莎,然后就威胁我,如果不照着他们的吩咐做的话,特蕾莎就会没命……” “那么,你口中的‘他们’有几个人,是如何捉住你们,又如何威胁你的?”艾斯塔克显然没有拉米亚那种情绪化的表现,立即冷静而客观地切入了问题的重点。 “我……他们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就……就是他们……”依文洁琳抬起不住颤抖的手臂指了指地上的一男一女。 “你在说谎。”从刚才起一直默不作声的伊修利特,此时却冷不丁吐出一句差点令依文洁琳魂飞魄散的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岔路(中) “你在撒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伊修利特的声调冷冰冰的,令依文洁琳不由得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我没有!”忙不迭地,依文洁琳便喊了出来。 “即使是做好了灭口的准备,我们也从不泄漏多余的情报。”伊修利特不紧不慢地接下去说道,“既然跟你同来的只有两个人,你便不应该知道还有其他人存在。” “可是我真的看到有四个人……”面对质疑,依文洁琳紧张不已地连忙说道,然而话甫出口,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愣了一愣,“你……你刚才说……‘我们’?” “殿下,提审索伦亚特的时候,他供出最近半个多月间陆续招募了一批手下,其中有大约十人是外乡人。”拉米亚斯忽然插了一句,“那些刺客很可能便藏身于这批私军之中。” “伊修利特。”艾斯塔克点了点头,转向伊修利特发问道,“依你看来,这批刺客应该有多少人?” 伊修利特没有急着回答,低着头稍稍想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答道:“应该会有五人左右。” “五人……”闻言,艾斯塔克的眉头立即难以察觉地微微一跳,“出动了我手下最精锐的部队,还伤了四个人,却连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殿下。他们是杀手,而我们是军人。”拉米亚斯倒是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艾斯塔克表情轻松地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了依文洁琳,“让我们言归正传――你承认自己撒谎吗?” “不!殿下!我没有!” 艾斯塔克轻轻地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只是对拉米亚斯做了个手势。 见到这个手势,拉米亚斯立即一言不发地向依文洁琳走去,接着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抡起胳膊一拳打在了她的左脸颊上。 伴着依文洁琳的一声闷哼,她整个人便向一旁横倒下去。沉重的力道似乎令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继而无意识地呻吟着。反倒是拉米亚这位一旁的看客,因为拉米亚斯这一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而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除了拉米亚之外,另外三位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然而,在下意识地做出这种极度女性化的反应之后,拉米亚首先怔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才涨红了脸,用一半尴尬一半质疑的眼神看向艾斯塔克。 艾斯塔克招了招手,示意拉米亚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淡然说道:“也许我应该对吓到一位娇生惯养的女士表示抱歉,不过我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一郡之主太过软弱。”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拉米亚心虚地垂下头去,不敢与艾斯塔克对视,同时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她在说谎不是吗?您这样做,难道不怕屈打成招吗?” “我这可不是在玩破案的游戏,小姐。”艾斯塔克似乎故意加重了“小姐”两字的读音,“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愿去寻找什么‘证据’,我可以选择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唯一需要的依据便是我自己的判断力。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是……是。”尽管并不苟同这种有如强词夺理的逻辑,但拉米亚稍作思索之后,终究是将反对的意见咽回了肚里。现在的她虽然还有些于心不忍,但心中对于艾斯塔克的畏惧却最终占了上风。 拉米亚斯已经从一旁拎过一只水罐,将其中的冷水一骨脑浇在了依文洁琳的脸上,令她在一阵颤栗中重新清醒过来。 “现在,你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回答问题了吗?”见到依文洁琳醒来,艾斯塔克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她,语调出奇地温和,“哦,不用怕,接下来我不会再让他打你了。我只会……让你去威沙斯那里好好享受一下。索伦亚特?阿特里亚洛子爵可是连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不知道,你怎么样。” 艾斯塔克的话语顿时令依文洁琳抽搐了一下,继而无奈又凄然地点了点头:“我……我明白,殿下。” 尽管艾斯塔克脸上的微笑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拉米亚却仍然看得出来,接下来依文洁琳所供出的情报,令他深深地感到了失望。 原来她们姐妹俩是在拉米亚遇袭的那天下午,被一张声称能救出她们父亲的字条引出府邸,落入了那班刺客手中,而后便被蒙上眼睛分隔开来看管,直到今天有一男一女让她带路进入府邸,她才见到了这两名劫持者。然而除了告诉她特蕾莎依然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外,他们并没有让她知道任何额外的情况。可以说,她现在所知的情报,并不比这里的人要多上多少。甚至她还不知道,那批人同样以她为要挟,指使特蕾莎诱骗拉米亚出府这件事。 明白无法从依文洁琳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之后,艾斯塔克便让拉米亚斯召来两名士兵,带走了依文洁琳,又稍稍思索了一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考虑清楚,才再度开口说道:“你们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这名叛徒?” 这一次,三个人都非常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尽管他们沉默的理由各不相同。 “拉米亚?”眼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艾斯塔克干脆指名问道。 “我……我不知道。”拉米亚毫无底气地小声答道。 “伊修利特?” “杀了她。” “拉米亚斯?” “必须找到她的妹妹,一并斩草除根。”拉米亚斯的答案倒是令拉米亚心头一跳。 “背叛形成的原因,不外乎两种。”出乎意料地,听完他们的答复后,艾斯塔克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意有所指地说道,“一种原因是,臣属的野心超过了他的身份;而另一种,便是领主不懂驭下之道。” 听出来艾斯塔克这是在说自己,拉米亚的心跳不由又加快了几分,一时间更加不敢轻易开口。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却没有再向拉米亚过多地说教,而是下达起了命令,“以伊斯塔索德管领拉布雷斯伯爵的名义下令:将勾通外匪的叛徒依文洁琳?斯卡派恩处以绞刑,尸身示众十日;其父索洛斯?斯卡派恩连坐处斩;家族产业罚没,旁亲贬作贱民。并,通告全境,追缉特蕾莎?斯卡派恩,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殿下……”听着艾斯塔克的命令,拉米亚不由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然而在迎面对上他的目光后,却又半晌说不出只言片语,只是愣愣地听完了命令。 “有什么问题吗?拉米亚。”艾斯塔克依旧微笑着问道,但语气却比他此时的目光更加冰冷。 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拉米亚最终只应出一句:“没……没有。” “那么,执行。”艾斯塔克微微点了点头。 拉米亚斯立即唤来两名书记官,令他们依照艾斯塔克刚才的命令拟好了令状。 看着其中一名书记官呈到自己面前的令状和笔,拉米亚不由又吞了一口口水,看了看伊修利特,最终还是用微微发颤的右手提起笔来,在令状末尾署上自己的签名。 虽然对这种诛连全族的做法,拉米亚的心中依然还存留着几分抵触,但却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在警告着她:如果依文洁琳他们成功了,死的便很可能是伊修利特,甚至是她自己。 这个时代,便应该是这样的。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诫着自己,拉米亚终于长吁出一口气,将签完字的笔放回了书记官手中的托盘上。 “不恰当的仁慈即是愚蠢。”扫了一遍这刚刚签署的令状,艾斯塔克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书记官退下,这才又旁敲侧击地提点了拉米亚一句,此时的语气比之先前缓和了不少。 “我明白的。”拉米亚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有些脱力地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可是……我真的不习惯这样。” “你可以选择。”艾斯塔克难得地耸了耸肩,“做回一个女人的本分,或者是一个领主的本分。” “我……”尽管那句“女人的本分”令拉米亚的眼角跳了跳,但她这一次却没有立即做出否决,稍稍迟疑了片刻,才咬了咬下唇答道,“我会努力让您满意的。” “那么接下来,伊修利特。”艾斯塔克似乎从拉米亚的迟疑中看出了点什么,但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伊修利特,“你是否已经有答案了?关于我先前所问的那两件事。” “是的,殿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岔路(下) “你是……出于自愿答应他的吗?”单手扶着窗沿,注视着窗外正在离去的那一小片黑色甲胄,拉米亚并没有多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伊修利特走近前来,抬手摸了摸拉米亚的脑袋,“这位王子还不知道,我的右臂有恢复的迹象。所以他的这两个提议,其实是在为你的立场考虑呢。” 看到拉米亚默不作声地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仍然将那点小脾气憋在心里的样子,伊修利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进一步紧贴上去,轻轻搂着她的腰部说道:“你还不明白这位王子吗?任人唯才的作风虽然值得称赞,但这也恰恰反应出了他只讲实际利益的本质。如果是对他没用的人……索洛斯便是前车之鉴。” “你答应艾斯塔克,为他训练刺客,这我并不反对,但是……”拉米亚略显芥蒂地顿了顿,“……但是你为什么还答应他,愿意给他做提拔拉米亚斯的垫脚石?” “垫脚石?你这个比喻是不是糟糕了点?”伊修利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派西菲克公爵与艾斯塔克王子能够达成一致意见的话,便不需要我如此做了。并且,你不觉得吗,他留着塞尔希莉亚诺萨拉的性命,也是作为另一重保险的意思。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迫切希望将拉米亚斯提升为贵族的一员。” “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双保险,为什么你还……”听到伊修利特如此说,拉米亚立即腾地转过身来。 “拉米亚斯,是个很可怕的人啊。”伊修利特摇了摇头,打断了拉米亚,“从今天的这些布置可以看得出来,可怕……所以可靠。如果他能得到贵族的身份,必将会有一番作为。” “所以你就准备将筹码改押到他身上?”双眉微蹙,拉米亚的语气中渐渐显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不想这句话顿时让伊修利特浑身一颤,缓缓地从拉米亚身后退开,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不……我……”刚才话一出口,拉米亚便不由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暗叫一声糟糕,此时反应过来,却又紧张得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刚才的失言作出解释,张口结舌了片刻之后,终究不无歉疚地说了声“对不起”。 伊修利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便尽量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还记得前些天,我和拉米亚斯决斗的时候,手背在地上擦伤的事吗?” “嗯……”拉米亚心中忐忑地点了点头,一边应着,一边偷眼察看着伊修利特的脸色。 “在那之后,我们……”说到这里,伊修利特也不由在脸上显出了少许尴尬,但仅仅是少许而已,“……我们【哗】(该词已被河蟹,下同)之后,我手背上的擦伤仅仅一天痊愈了,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嗯……嗯!”经伊修利特这么一说,尽管在听到“那个词”的时候,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拉米亚还是想起了伊修利特当时手背上的伤口。 “这次也是,我们……嗯……虽然这几天都没有‘那个’,但差不多每天都有接吻好几次吧。” “好……好像是……”听伊修利特说到这里,拉米亚在脸颊渐渐烫之余,突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却又一时弄不明白奇怪在哪里。 然而,伊修利特接下来这句话,却立即令拉米亚脸颊的温度再上了一个层次:“我想要一点你的唾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你你你……你难道觉得你的伤势是我的……我的唾液治好的?”尽管已经满脸通红,但拉米亚仍然明白了伊修利特的意思,而且她所想到的原因,显然要比伊修利特更接近真相。 伊修利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上一次手背上的小伤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但这一次,如果我不明不白地治好了这么严重的伤势,恐怕不得不令人联想到你。” 尽管差不多可以确定根本原因是自己身上那块曾经救回自己一命的神奇芯片,但拉米亚只是在脑子里稍稍转了转念头,便否决了告诉伊修利特真相的心思——谈不上相不相信伊修利特,也许仅仅是直觉让她觉得,对于这种远远越了当今时代的东西,必须严守秘密吧。 虽然不会将真相和盘托出,拉米亚还是不置可否地小声追问了一句:“你想要做什么呢?” “今天,有几名士兵受伤了。”伊修利特答道,“我想把你的唾液给他们试试——当然,我会宣称这是从‘乌鸦’里来的秘药。” “这样,如果他们的伤势迅好转的话,那么你康复的原因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便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了,是吗。”说到这里,拉米亚顿了顿,见伊修利特点点头表示肯定,才接下去问道,“那如果没有效果呢?” “那也没关系,美女的唾液总不至于毒死人吧。”伊修利特无比轻松地露出一个事不关己的表情,但她的这个冷笑话却令拉米亚不由抽了抽嘴角。 把唾液给别人当药喝?呃……想想果然觉得好恶心…… 稍稍联想,立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拉米亚下意识地双手抱在胸前退了一步,看向伊修利特的眼神也隐约有了几分“小红帽见大灰狼”的意思。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着拉米亚脸上就差用字写出来的“反对”,以及那带着几分怪异的眼神,伊修利特不由又感到一阵无奈,“只是要你的唾液啊,唾液而已啊。又不是【哗】液、【〇】液……喂喂!你该不是想从窗户跳下去吧?” 我的天啊!这个世界太凌乱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顶在窗沿边退无可退,拉米亚双手捂着脸,在浑身一阵阵的颤抖中并着双腿渐渐滑坐在地上,脸上的热度仿佛都有些烫手。 我的梦想……我的憧憬…… 伊修利特,枉你平时一副冰山御姐的模样,竟然除了“那个词”之外,还可以这么毫无避讳地说出【哗】液、【〇】液什么的……你你你……你这让我情何以堪…… 让我情何以堪?好像……我反而在觉得害臊! 说起来……难……难道……我们无论在【哗】还是【哗】,或者【哗】的时候,我……我一直都是充当女方的角色? 我是女方…… 是女方…… 女方…… 女…… 胡思乱想的思绪跳转到这里,刚刚还是一副羞怯——至少在伊修利特眼中是羞怯——样子的拉米亚,此时却像突然宕机的电脑一样,立即变得呆若木鸡。 “你怎么了?”伊修利特晃了晃拉米亚的肩膀,又扒开她的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却现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里。连忙将手按在拉米亚的胸前,感觉到了那砰砰乱跳的心跳,伊修利特也不由露出了一脸不明所以的疑惑。 “我……我没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拉米亚有气无力地看了伊修利特一眼,扶着窗沿,用她那还是有些软的腿脚站了起来。 伊修利特突然毫无征兆地紧贴上来,一下子吻住了拉米亚。 而没有丝毫准备的拉米亚,竟然立刻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胸前,然而当她进一步意识到,自己这种出自本能的自我保护动作完美地诠释了“欲拒还迎”这个词之后,她再一次宕机了…… 尽管右臂还使不上力,但伊修利特还是不怎么费力便将拉米亚推倒在了房间里那张松软的长沙上。 唇分。 从险些窒息的热吻中解放出来,拉米亚立即急促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伊修利特的呼吸节奏也加快了些许,却远比拉米亚平缓许多。一边回味着口中那股甜丝丝的味道,一边感受着从自己脸上拂过的温热馨香,伊修利特很快将左手伸进了拉米亚的衣襟里去。 女色狼! 这是目前拉米亚最直接也最哭笑不得的想。 正当拉米亚在理智和间徘徊踌躇不已的关键时刻,房门却突然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谁?”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拉米亚忙不迭地出声问道,生怕门外这名“不之客”悄然离去,再让她落回“女色狼”的魔爪之中。 伊修利特则带着一丝扫兴的表情,从拉米亚身上稍稍坐了起来,但仍然不安分地摩挲着拉米亚的大腿。 门外的人自然不知道房间里的情况,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马上接着说道:“大人,拉米亚斯守备的口信:特蕾莎斯卡派恩落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的开始(上) 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特蕾莎在事发当天便被捕获,再经过一夜审讯,确认无法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情报之后,便与索洛斯和依文洁琳一起被送上了绞架;但加西亚那些人却仿佛从此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露出半点踪影。尽管戒严令至今还没有撤销,但城中的警备却确确实实地开始有所松懈,毕竟在这些天里,大部分人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 相比于提心吊胆的底层士兵和平民们,威尔海德的贵族阶层则经历了一次更为恐怖的大换血,受到索伦亚特?阿特里亚洛子爵和弗默尔?费尔德男爵谋反的牵连,那曾经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如今仅仅剩下了三个及早表明态度的家族。 引发这种地震般变故的几道强硬命令,在名义上都是出自管领拉布雷斯女伯爵之手,而远在省府伊萨利城的艾斯塔克王子则在获悉行刺事件后连日率军赶到,公开表明了对于女伯爵这种斩草除根手段的支持。 随着王子殿下到来的,除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之外,还有一批迁入伊斯塔索德和威尔海德的中下层贵族,以解决“换血”之后的大量职位空缺问题――对这些以出身旁系者居多,原本很可能终身获封无望的小贵族而言,这一次的封迁足以令他们喜出望外。 而艾斯塔克王子则在为拉布雷斯女伯爵的新属下们主持完宣誓效忠仪式之后,便匆匆返回了伊萨利城――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之一,拉米亚可是知道这位王子殿下的真正去向,不过无论于公于私,她都不会愿意泄漏他的行踪,更巴不得他能够马到成功。于公,她也希望艾斯塔克与派西菲克公爵之间达成协议的话,多多少少能够带来几年的和平;于私,只有让拉米亚斯成功迎娶派西菲克公爵小姐,才能避免艾斯塔克启用备用方案,把伊修利特和拉米亚斯凑成一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随着艾斯塔克和拉米亚斯的离开,完全落到她身上的公务则令她在最近几天里切身感受到了百废待兴的沉重压力。尽管她从那些新部下里发掘了几名政务能力还算不错的人才,但大多数人还是不堪大用,这便造成了她几乎事必躬亲的情况;繁重的政务工作甚至使得拉米亚在某一天晚上洗澡时,直接泡在浴缸里睡着了,如果不是伊修利特把她“捞”出来擦干再弄上床去,恐怕她很可能就要在一缸冷水里泡到天亮。 在这些新部下里,要说最令她满意的,当数新任的总管――希卡洛?卡耶里安。这位曾经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卡耶里安子爵次子,确实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型人才,每天交由她审阅的公文,差不多一半都是由他批注。看得出来,之前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希卡洛十分珍惜这次出任总管的机会,如果不是他尽心尽力地从旁协助的话,拉米亚自问无法做到让大小事务都像现在这样井井有条。 现在拉米亚身边的人里,最清闲的恐怕要数伊修利特了。尽管她的右臂实际上已经恢复到了可以日常生活自理的程度,但却依旧每天吊着绷带。虽然她自己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奇迹般的康复会让人联想到拉米亚,但拉米亚却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位以“重伤未愈的病人”自居的大姐会不会其实是为了偷懒。 经过几天的忙碌,让城中的事务渐渐走回正轨后,拉米亚便在两天前向希卡洛提出了她开办学校的设想。既然艾斯塔克已经不再将她当作一个完全的傀儡,那么她便打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放手去干。最近的这些经历,终于令她醒悟到,如果想要像以前那样奉行混吃等死这种想法的话,那么她唯一的出路便是顺从于这个时代,做回“一个女人的本分”;而这个时代的“女人的本分”,则恰恰是她这种接受过自由平等思想的人所难以认可的。 拉米亚关于学校的设想,让希卡洛在乍听之下显得相当茫然,再听拉米亚稍加解释之后,便变成了不以为然。希卡洛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就与伊修利特之前所提出的反对意见一样: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在家族以外的开放环境中接受教育,更何况她还想让一些平民子弟加入进来。 拉米亚自问不是傻瓜,希卡洛的意思她还是能明白的,而且她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比之她原先所处的社会更加讲究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差异也凸显得更加明晰。要想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在不同阶层的人之间构建平等关系,无论在谁看来都是荒谬绝伦的。 不过,拉米亚可没有轻易放弃自己的这个设想,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她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了修正案,最终成功地使希卡洛做出了让步,专门划拨出了一笔经费用于成立她提出的这个“士官训练营”。 目前,恐怕也只有拉米亚自己才心知肚明,她的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训练营”,其实压根就不是以训练士官为目的的。 从眼下那笔经费来看,这所“训练营”的规模没有可能做得太大,但拉米亚还是随性盗版了一个校名:加利亚士官学校。而在拟定了校名之后,随之而来令拉米亚头痛的又一个问题便是――师资。生源问题可以通过吸纳平民子弟和军队中的年轻士兵来解决,场地也不是问题,但上哪去找老师,这便成了摆在拉米亚眼前的头号难题。 既然挂着“士官学校”这样的招牌,如果没有一点军事化的课程实在是说不过去,但艾斯塔克却偏偏没有给她调动军队的权力,而她自己身为伯爵所拥有的私军名额也还统统都在空缺,手头根本就没有能够充当老师的部属。最终,拉米亚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准备等拉米亚斯回来之后与他商量一下。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真正有了几分初春的样子,这些天里还零零星星地下了一点小雨。在被学校的问题困扰之余,这种明显的季节性变化也多多少少引起了拉米亚的注意,令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她原来生活的那个星球上,太阴历和二十四节气虽然她不是太懂,但至少知道那种通行了几千年的历法较之舶来的太阳历更为准确地关联着一年四季的气候变化。太阴历和二十四节气分别根据月亮和太阳的运行周期制定,在c国古时候,二者合称农历,一直作为指导农务的历法,对c国几千年来的农耕文化发展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从现在这里的历法来看,月亮的公转周期较之从前那个星球更长,平均约为四十五天,而这个星球绕日公转的周期也大约在三百六十天左右,从而产生了这种令她一直觉得古怪的一年八个月、每月四十五天的历法。不过,这里的历法只是纯粹起到了记时的作用,并没有真正与气候关联起来,更谈不上指导什么农务了。这里的农业生产,靠的主要就是农民自身对气候的感觉,说白了就是光凭各自的经验以及运气决定收成。因此,这个时代的农业水平在拉米亚看来实在没有脱离刀耕火种的范畴多远。 “看来,我还有不少事情可以做的嘛。”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回到卧室,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拉米亚露出了这十几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拉上窗帘,回到床上坐下,脱掉靴子和外套,拉米亚立即打了个哈欠,直接钻进了被窝里去。自从真正开始履行管领的职权之后,她便很快养成了下午睡午觉的习惯――如果没有这个午后长觉,她真的一点都不怀疑过劳死这种悲剧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积累了一个上午的疲劳,使得拉米亚阖上眼皮仅仅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一如往常地是黄昏时间,同样一如往常地,便是坐在她身边一直注视着她的伊修利特。 “你还是睡得这么死,一点防备都没有。”伊修利特语气平淡地说着,同时抬起手晃了晃拎着的一件纺织品。 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证实了那件纺织品就是自己睡觉前还穿在身上的自制内衣后,拉米亚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从被窝里伸出手做了一个“还我”的手势。 “用得着这么拼命吗?”将内衣还给拉米亚,伊修利特接着说道,“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是艾斯塔克在故意刁难你?” “我知道。”为自己穿回内衣,拉米亚又理了理已经长及腰部的头发,“但我觉得这不算是刁难。” “那算什么?” “考验。” “考验?”伊修利特皱了皱眉头。 “之前,实际上行使管领职权的都是索洛斯,很多决策,我都根本不知情。”说到索洛斯,拉米亚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而现在,如果我表现得无法胜任的话……便又会有一个索洛斯被派过来吧。” “如果要在他的手下担任要职,就不能幻想着吃闲饭。”穿上伊修利特递过来的外套,拉米亚笑了笑轻声说道,“希望他早点回来吧……” 淡然地“哦”了一声,伊修利特没有再作其他表示,等拉米亚穿好靴子,才接下去说道:“其实……艾斯塔克刚才来过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的开始(中) 偌大稍显空旷的餐厅里,此时沿墙边分布着一些侍卫,还有数名穿行其间传递菜肴的男女仆役,但却分外地安静。这许多人中,有资格在狭长的餐桌前落座用餐的,只有三男一女,也正是因为其中一位的存在,让这里形成了这种肃穆的气氛,同时让就餐者之中唯一的女性显得相当拘谨。 “塞尔希莉亚小姐。”抿了一口温热的茶饮,坐在东道主位置上的男子突然开口说道,“你恨我吗?” 尽管男子的语气很随和,仿佛只是在拉家常一般,但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却让那位女性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却又不敢随意回答,只是无言地低下头去。 “恨我,杀死了你的兄弟、父母……摧毁了你的家族,使你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而且……流落到那种境地。”男子最后婉转地用了一个含糊的词。 塞尔希莉亚自然明白这个婉转的“那种境地”是指什么――本以为城破家亡、自己必然无幸,没想到最后关头父亲竟把她托付给了一直深受重用的阿特里亚洛子爵;然而她更加想不到的是,那位总是表现得如谦谦君子一般的子爵大人,竟然会在好吃好喝地藏匿了她几天之后,便突然像对待一名低贱的女奴那样将她囚为禁脔。直到她身陷囹圄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受到这般对待。 但现实,却总是如此无情而又充满讽刺。逼得她家破人亡,差一点以身殉死的,正是眼前这些侵略者;将她从无比屈辱生不如死的境地中解救出来的,却也恰恰是眼前这些侵略者。这种尴尬无比的关系,使得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艾斯塔克。 不知不觉地,塞尔希莉亚的眼角有些湿润起来。 如果,自己在城破当天便死了多好。 但这种想法,终究只能是想法罢了。 也许在威尔海德城陷落的时刻,她可以鼓足勇气去死,但这并不代表她会随时随地心甘情愿地舍弃自己的生命。尤其是,在经历过阿特里亚洛子爵的庇护与背叛,从那阴冷潮湿的地下囚牢中逃出生天之后。 她不知道,眼前这位毁灭了自己整个家族的王子殿下,为什么还会如此善待自己。她只能确定的是,绝不会是因为她有一张漂亮脸蛋。 “如果,你的父亲没有背叛我的善意,我们也不会以现在这样的方式见面。”艾斯塔克淡然地轻轻一叹,充满感喟的话语顿时又令塞尔希莉亚浑身一颤。 尽管下意识地对这句话生出一股抵触,但塞尔希莉亚却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假话。 “塞尔希莉亚小姐。”虽然塞尔希莉亚一直没有开口,但对于她的反应,艾斯塔克已经十分满意,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满意,仍然用那种平淡中略显惋惜之意的语调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重返贵族女性应有的生活中去。” 塞尔希莉亚的脸上泛起一丝自嘲式的苦笑,终于对艾斯塔克的提议做出了语言上的回应:“您……明明应该知道,我已经……”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光光只是想起,就已经令她感到无比屈辱,差点便无法忍住哽咽之声。 她已经不再是她的父亲――伯爵大人――的掌上明珠,更不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然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一想到在阿特里亚洛子爵那里受到的污辱,她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残花败柳”。 她,已经不再是往日那高不可攀的她了。 “有一些事情,不是一定会发生的。”艾斯塔克倒是浑不在意地劝解道,“即使已经有所徵兆,也有弥补的办法。” 这种极其隐晦的说法令塞尔希莉亚仔细回味了一下,才突然若有所悟,满脸红霞地再次低下头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旁就坐的另外两位男士,其中一位自从入座开始便一直是一脸的古井无波,只是偶尔稍稍留意一下塞尔希莉亚的神色;另一位则始终面带微笑,直到现在这句话令他显出了少许的不明所以。 “不如,再让你好好考虑考虑?”艾斯塔克若无其事地问道,语气中丝毫没有逼迫的意思。 “您……您的意思……是需要我做什么呢?”尽管脸上变得滚烫,塞尔希莉亚并没有完全乱了方寸,至少她还明白,艾斯塔克不太可能无条件地对敌人的女儿表示出善意。 “你很漂亮,塞尔希莉亚小姐。”艾斯塔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在我看来,美丽并不仅仅是女人的财富,同时也是引来灾难的诱饵。我想问一问你,如今的你,是否认为足以保护自己?” “不能……”塞尔希莉亚不禁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地低声应道。有了前些日子的经历,她已经相当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可以自保的资本。 “那么,你觉得,有谁可以发自真心,或者出于义务对你提供保护?” 沉默片刻,塞尔希莉亚再次无助地摇了摇头:“没有……” “有。” 艾斯塔克这不容质疑的肯定语气,顿时让塞尔希莉亚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他看去。对于自己现在举目无亲、一文不名的境况,她可是还有自知之明的。 “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塞尔希莉亚的语气立时变得非常古怪,一脸愕然地看着艾斯塔克,然而错愕之后,她总算还是听明白了艾斯塔克这句话的意思,“您……您这是说谁呢……” “拉米亚斯。”艾斯塔克的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那位黑发青年,“如果塞尔希莉亚小姐这样的美人成为你的妻子,你是否会觉得不满?” “不,殿下。”拉米亚斯回答的非常干脆简洁,但那始终如常,既没有半点惊喜,也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却隐约给人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 听到这一问一答,塞尔希莉亚这才壮起胆子瞄了瞄一旁的这位黑发青年: 长相确实称得上英俊,壮硕的身材也显得孔武有力,应该是艾斯塔克军中得力的大将。虽然还很年轻,比起自己最多只大一两岁,但始终面沉如水的严肃外表却多多少少带来了几分少年老成的感觉。尽管自从落座开始,便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沉默,但却始终没有任何进退失据的表现,而是自然且随意,显然对于贵族的餐桌礼仪相当熟悉,并且习惯了与艾斯塔克王子这样的大人物相处。再从他如此年轻便已经深受重用来看,想必也是出身于贵族世家吧。 想到拉米亚斯的“贵族世家”出身,塞尔希莉亚的眼中不由再次掠过一丝不安和黯然,甚至隐约生出了几分她自己并不愿意承认的自惭形秽之感。 “塞尔希莉亚小姐,你的意思呢?”待塞尔希莉亚收回打量拉米亚斯的目光,艾斯塔克才接着向她问道。 “我……”塞尔希莉亚甫一张口,却不由有些犹豫。 “我并不会逼迫你。”艾斯塔克看出了塞尔希莉亚的犹豫,对此,他却没有任何不悦,仍然用那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听从您的安排。”片刻后,塞尔希莉亚最终下定了决心。尽管,艾斯塔克将现在一无所有的她撮合给麾下的一员大将,无论怎么看都显得不合情理,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丝毫没有半点垂涎她美色的意思,这始终令她琢磨不透,但除了性命,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对于你做出明智的选择,我感到很高兴。”艾斯塔克再次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这个时候,一名侍卫走进餐厅,快步来到了艾斯塔克的身旁,向他禀告道:“殿下,拉布雷斯伯爵求见。” “请她过来。”艾斯塔克对那名侍卫点了点头,让他去宣召拉米亚,这才将自己尚未说完的话重新继续下去,“塞尔希莉亚小姐,成为一名男爵夫人,应该不会辱没你吧?” “您言重了,殿下。”塞尔希莉亚连忙摇了摇头,“我很荣幸。” 如果是在从前,她恐怕根本不会把区区一个男爵放在眼里,但是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种恩赐,甚至,令她生出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看向拉米亚斯的眼神里也不由增添了几分敬畏。 如此年轻,应该还只是家族的继承人吧,就已经是男爵了吗?那么他的世袭爵位,至少也是伯爵吧。 拉米亚的身影也在此时走进了餐厅,一脸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桌前就餐的四人,便向艾斯塔克行了个军礼:“殿下,您之前找我?” 让仆人们在自己身旁再添了一副餐具和一张座椅,示意拉米亚坐下,艾斯塔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道:“不过,诺萨拉这个姓氏已经不适合再用了。” 听到艾斯塔克这样说,塞尔希莉亚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毕竟这个姓氏曾经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一部分资本,但是如今却…… 等等?既然我已经准备嫁给这位男爵,又怎么会再用自己的姓氏? 仿佛没有看到塞尔希莉亚眼中的疑惑,艾斯塔克略为沉吟了片刻,这才接下去说道:“如果没有伊斯塔索德要塞作为桥头堡,也不会有今天的伊斯塔索德郡。拉米亚斯,作为那座要塞的建造者,我便依照地名,赐你姓氏吧……伊斯特略,男爵。”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的开始(下) 虽然艾斯塔克给伊修利特留了话,让拉米亚睡醒后便来见他,但此时只是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共进晚餐,还不时和塞尔希莉亚谈起些佚闻趣事,却绝口不提传召她过来的原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艾斯塔克不主动开口,拉米亚也只能当作自己纯粹就是来吃饭的。 直到结束了这顿气氛还算轻松的晚餐,艾斯塔克让拉米亚斯送塞尔希莉亚回去之后,才将目光投到了拉米亚身上:“跟我来。” 跟着艾斯塔上了一层楼,走进一个小会客室中,紧随其后的斯金低声吩咐两名侍卫把守在门口,接着便反锁上房门,向拉米亚友好地笑笑,示意她不用太过紧张。 “这几天你辛苦了。”艾斯塔克率先找了一张皮椅坐下,示意拉米亚坐下的同时,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听到这声“辛苦”,拉米亚耸了耸肩,没有做其他表示,但心中还是颇为欣慰的。不过,艾斯塔克接下来的话却令她不由得懵了。 “不过,连区区一城的政务都会忙到精疲力尽,看来作为一个管领都已经快超出你的极限了。” “我……”累死累活地忙了这么多天,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句评价,拉米亚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了一阵失落,下意识地张嘴吐出一个“我”字,却又没有再为自己辩解,只是神色黯然地垂下头去。 将拉米亚的反应看在眼里,艾斯塔克却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打量了她片刻之后,才接着说道:“有什么情绪就直接表现在脸上,胸无城府,你这么单纯的女人,既让我很放心,又让我很不放心。” 说到这里,艾斯塔克突然话锋一转:“你,畏惧我吗?” 拉米亚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艾斯塔克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所畏惧的,是王子、是大将军、是伊斯塔加尔总督,却不是我。” “那些身份……不都是您吗。” “我记得,你从前很少对我用敬语。” “我……曾经不习惯……” “你又错了。”艾斯塔克再次摇了摇头,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我看来,原因就是你当时并不怕我,不是吗?” “也许吧。”拉米亚回忆了一下,抬起头来轻轻一叹。自己当时初来乍到,早就习惯了没有王公贵族的社会,哪里会立即对一位王子生出畏惧之心。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已经深深体会到,王权的力量,以及它的可怕之处。 “保持适当的畏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因为不必要的畏惧而变得束手束脚,那便成了愚蠢。”说着,艾斯塔克的语气隐约淡漠了几分,“这几天里,你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目,是担心万一失职,就会受到我的处罚,对吗?” “是……”感受到艾斯塔克语气中的变化,拉米亚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不过,人员的变动太大了,很多新任的人员都还没有适应这里的事务……” “那就让他们适应。”冷冷地打断了拉米亚,艾斯塔克接着用较为平和的语气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看重拉米亚斯?” 有些意外地看了艾斯塔克一眼,拉米亚立即点了点头。她几乎从未听拉米亚斯谈起自己的过去,与艾斯塔克这样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说实在的,对于拉米亚斯为什么会受到艾斯塔克的极度赏识,她确实很有兴趣。 “拉米亚斯最初并不是我手下的军人。当初,他算是个猎户吧。”似乎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艾斯塔克的嘴角随之微微翘起,“在一次外出狩猎的时候,我遇到了也在打猎的拉米亚斯,他跟我的随从因为一只鹿的归属问题起了争执。” “然后呢?”发现艾斯塔克仿佛卖关子一样停了下来,拉米亚不由出言催促道。 “然后,他们约定以一场比试来决定战利品的所有权――比谁能将箭射得更远。”说到这里,艾斯塔克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又稍停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我的随从看不起他那副简陋的弓箭,认为自己必胜无疑,于是答应了。他将箭射出了大约一百六十码,而拉米亚斯……” 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里的距离单位,拉米亚发现这个距离已经挺远的了,不过,即使已经猜到拉米亚斯赢了这场比试,但她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拉米亚斯射了多远呢?” “我不知道。”艾斯塔克两手一摊,脸上笑意更甚,“他把箭射在了一只羊的角上――我说的是只活羊。然后……那只受惊不轻的羊就跑没影了……” 听到这个答案,拉米亚不由也笑了出来。这个……还真是拉米亚斯的风格。不过,不仅能够想出投机取巧的方法,还能将箭射中羊角,这也毫无疑问需要有相应的实力,换成她的话,就只能眼巴巴地认输罢了。 “不仅仅是这样。”艾斯塔克感触颇深地叹了口气,同时看了一旁始终微笑听着的斯金一眼,“真正让我决定重用拉米亚斯的原因,是他随后对此做出的说明。他说了一句令我刮目相看的话――庸者,用己之力;能者,用己之智;智者,用人之力;王者,用人之智。” 看到拉米亚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艾斯塔克笑了笑,低声说道:“拉米亚斯便是懂得‘用人之力’的智者――虽然他当时利用的只是一只羊。” “您是说……我没有将手下的人员使用起来?”虽然政治水平差了一点,但拉米亚可不认为自己是笨蛋,很快想明白了艾斯塔克的意思。 “我管理着一个省,而且不仅仅是总督,还兼任大将军。如果也像你那样做事的话,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会有。”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拉米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做的,就是让手下的人把事情办妥,而不是包揽一切。” “当然,有一些事情,还是必须自己来的――这你需要自己把握。”看到拉米亚终于明白过来,艾斯塔克点了点头,又谈起了另一件事情,“你关于‘学校’的策划,我看过了,我会让拉米亚斯配合你。” “谢谢。”听到艾斯塔克这句话,拉米亚的眉头立即舒展了不少,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几天里,她可没有少为学校的师资问题发愁。 “派西菲克拒绝了和议,接下来的年月里,会有不少小仗要打。”艾斯塔克接着说道,似乎显出了几分无奈,继而冷冷地笑道,“一个女儿,就超出了他的承受底线,我倒想看看,他如何腾出手来清理领内的反对势力,更不用想什么向东扩张。” 尽管一进餐厅时见到塞尔希莉亚,拉米亚就大致猜到了艾斯塔克此次和议的失败,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却也不由得喟然一叹。毕竟,在拉米亚的印象中,战争总是伴随着伤亡和动乱。 “殿下,您必须要沉得住气。”也许是察觉到了艾斯塔克语气中的少许不甘,一直充当听众的斯金,这时忽然插口劝道,“虽然明面上无法再扩大您的领地,但您如果一点一点地慢慢将南米诺蚕食,还是有足够的办法令这片土地听命于您的。” “六年吗?”艾斯塔克瞥了斯金一眼,淡然地问出一个数字。 “六年,也许更长。”斯金不置可否地笑笑,“除非您能够确保自己加冕为王,否则,即使能把这个时间缩短到六天,也对您毫无意义。” 这两人短短的几句话,忽然令拉米亚有些诧异地仔细打量起艾斯塔克,直到对方注意到她,与她对上目光,她才连忙转开视线。 虽然,她早就知道,艾斯塔克不会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也不止一次想到他会有问鼎王座的雄心与实力,但此时听到斯金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 “拉米亚。”艾斯塔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拉米亚的异样一般,语气平淡地唤了她一声,接着说道,“我准备近日带伊修利特返回伊萨利,我给她的任命,你知道了吧?” “好像是……侍卫队的分队长吧。”拉米亚有些讪讪地应道,一想到伊修利特要暂时离开自己身边,她终究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更何况,在背地里训练刺客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只要她愿意,我会给她假期回来看你。毕竟……你们可是‘姐妹’关系。”艾斯塔克有些促狭地故意读了几个重音,看到拉米亚脸上的几分尴尬后,才接着正了正神色,“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回去休息吧。” 收到逐客令的拉米亚站起身来对艾斯塔克行了个礼,又向斯金告了声别,转身向着门口走去。不过,当她拉开会客室的房门时,身后又传来了艾斯塔克不温不火的声音:“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别让我失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喜事? 不算多大的房间里聚集着六个人,但却相当地安静,这些或坐或站的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交谈,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都在默默地听着墙上的几支铜管中传出的声音。 拉米亚将双臂环抱在胸前,一脸淡然地坐在她的椅子上,正以一种事不关己的神情倾听着。不过,她那双偶尔无意识地在地上轻轻跺一跺的小脚,以及不时偷瞄另一位有资格落座的男士的眼神,都或多或少地暴露出了她此时心中的一点波澜。 她远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平静。 四年了,自从她的士官学校创办至今,按照她制定的三年学制,已经应该有两届的毕业生走出校门,但到目前为止,成功从这所学校取得毕业资格的学生人数,竟然可以一手数完――仅仅两人。虽然当初经由艾斯塔克的批示,她得到了以拉米亚斯为首的地方军队的支持,确实开设了好几门战斗、战术方面的课程,为她这个“校长”带来了一份惊喜;不过,随之而来的,被拉米亚斯修订过的《毕业考核制度》则很快冲淡了她的那份惊喜,甚至在第一届学生的校园生涯结束的时候令她感到了些许愤怒。 拉米亚斯对她原本制订的考核制度做出了大刀阔斧的改动,不仅将军事类课程的合格标准提高了一些、另外加上了一项秘而不宣的“反刑讯”,而且还添加了每季一次的淘汰考核。在这种堪称严酷的制度标准下,第一个学年入学的六十多名学生,只有四人坚持到了最后,而且还无一例外地被临毕业时最后那场秘密发起的“反刑讯考核”刷成了肄业。 百分之零的毕业率,而且没有补考和重修的机会,面对这样的结果,拉米亚立即怒气冲冲地找上了拉米亚斯这个始作俑者,不过对方最终态度强硬地把她顶了回来――要么拒绝军队的支持,要么严格执行这种标准。 想到第一届学生“全军覆没”的郁闷,拉米亚忍不住抬起眼角瞥了一眼自己身旁侍立着的一男一女: 男的叫西格玛,“入学”之前是军队里的娃娃兵,今年才满十六岁,但身材已经颇为魁梧,再加上多年里军事化的生活熏陶,使他早早脱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略显成熟的外表乍看之下就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女的叫克拉莉特,是她偶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今年十五岁,身材偏瘦,相貌也最多算是中上,一眼看去绝难给人留下多深的印象,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却出人意料地最终从这所学校毕业,和西格玛一起成为了目前为止仅有的两名毕业生。 不过凭心而论,克拉莉特的毕业难度较之西格玛还是简单了一些的。当初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唯一的女学生,拉米亚灵机一动模仿起了以前c国文理分科的做法,将从第二届开始的学生分成了政、军两类。作为“政科班”的学生,克拉莉特才得以避开女性在体能方面的先天弱势,跻身第一批仅有的两名毕业生之列。不过即便是如此,她最后所熬过的那场“反刑讯考核”仍然没有半点水分。 由拉米亚斯手下的那支“特种部队”突然将学生劫走,再交给几名“刑讯专家”进行一整天的逼供,这一项完全对学生保密的考核制度彻底超越了c国众高校的高等数学,成为了如今这里的学生们毕业之路上当之无愧的拦路虎。虽然最多就是让学生们受一点皮肉之苦,倒不会真的留下伤残,但对这些平均年龄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人而言,想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熬过这个突发情况,还真的需要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力。 隔壁房间里正在面对“绑架者”的审讯的那一名学生,虽然已经坚持了半天的时间,但眼下的情况便已经不容乐观了。尽管铜管里传来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但即使是如此,仔细的话仍然能听出那名学生在语气上表现出的动摇和恐惧,看起来,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果然,仅仅再坚持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铜管中便传出了那名学生夹着哭腔的招供。 略感惋惜地叹了口气,拉米亚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艾斯塔克,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意见。 “我总算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合格的人数那么少了。”向拉米亚微微一笑,艾斯塔克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除了这句话之外却没有其他的表示。 “殿下。”拉米亚见状,也连忙站起身来,跟在艾斯塔克身后向门口走去,一边小声地提出她心中的建议,“您看,这样的学生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实在是有些可惜,能不能给他们安排一些……不太重要的岗位?” 艾斯塔克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便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虽然艾斯塔克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但在他手下当了四年的管领,拉米亚可是已经大体上弄明白了他的脾气,眼下见状,便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如果想要这位王子采纳自己的意见,那么唯一的方法便是摆出论据将他说服;至于求情这种事情,一百次里面倒有九十九次要碰钉子。 走出门外,艾斯塔克连看都没有向隔壁的那间审讯室看一眼,吩咐拉米亚跟上来之后,便带头向着走廊的出入口走去,而包括西格玛和克拉莉特在内的四名随从,此时只敢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后面这两名合格的学生,你打算如何安排?”走出不远,艾斯塔克忽然开口问道。 “这要看您了。”谈起这两名仅有的毕业生,拉米亚还是颇有些赏识的意思,“西格玛已经跟着拉米亚斯出去打了几场小仗,而且他原本便是行伍出身,应该能够成为一名有前途的军官;克拉莉特在数学和化学……呃,我是说炼金术,她在数学和炼金术上挺有天赋,密斯莱尔的本事被她学了不少,如果您不能让她从政的话,那我觉得从密斯莱尔的助手做起,成为一名炼金师也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嘴上说要看我的意思,但你却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虽然艾斯塔克此时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拉米亚只能讪讪地笑笑,压根不敢接口。 “但愿你的第三批学生不要又全军覆没了。”艾斯塔克始终是一副闲谈的语气,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接着便转开了话题,“你之前有没有猜测过我此次的来意?” “这个……没有。”拉米亚眨了眨眼睛,倒是很干脆地答道,她可一点也不喜欢琢磨别人的心思。 “我有两件事要当面告诉你。”艾斯塔克卖了个关子,故意到此打住,但看了拉米亚一会,眼见她没有一点追问的意思,才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接下去说道,“我要你再去赛恩特一趟。” “哦。”尽管已经四年没有被安排“出差”,但此时听到艾斯塔克这个吩咐,拉米亚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耐心等着他再作说明,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 “蕾比回赛恩特了。”发现继续卖关子只能是自讨没趣后,艾斯塔克正了正神色,终于打消了再吊她胃口的打算,“我要你替我去看望她一趟。” “那个……您自己不去吗?”拉米亚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是我替您去呢?” “我最近没空。而且,我手下就你这一个伯爵,你不去谁去?”艾斯塔克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佯作不悦地说道,“再说,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念我们的小蕾萨比安公主?” “呃……”拉米亚再一次感到无言以对,“是‘蕾萨比安王后陛下’了吧……” “负责护送蕾比的是约书亚?卓顿侯爵。”没有跟拉米亚纠结这个称谓上的问题,艾斯塔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吊着的四名随从,眼中精芒一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样一位伊佩利亚的实权派人物到来,可不应该仅仅是为了护送那么简单。” “约书亚?卓顿……约书亚……”拉米亚皱着眉头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两遍,“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仅仅是有点印象?”从艾斯塔克的表情上看,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在北方,尤其是在伊佩利亚,这位新晋侯爵的名气可是仅次于阿尔美德。算了,我会让斯金给你详细说明――他在伊萨利等着你一起出发。” 她喵的,一没互联网二没电视三没报纸,就这条件也要老娘关注时事政治啊…… 拉米亚在心里碎碎念了几句,嘴上则只是答应下来,表示自己“服从安排”。 “另一件事……”艾斯塔克顿了顿,不过这次可不是他在卖关子,而是在组织语言,“……是件喜事。” “你又要当父亲了?”一听到“喜事”,拉米亚首先想到的便是艾斯塔克那已经两岁的儿子。 “不是我。”艾斯塔克摇了摇头,“是你要当小姨了。” “哦。”拉米亚再次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而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回味出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她便如同炸了毛的猫咪一样,猛然间瞪圆眼睛蹦了起来,“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凯蒂 今天的威尔海德,虽然也保持着初夏时节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此时坐在自己卧室的窗台边,沐浴在温暖阳光里的拉米亚,脸上却始终乌云密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自打昨天从艾斯塔克那里获知了那个消息,接着拆阅了他随身带来的那封书信之后,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嫉妒,到现在的感伤、疑惑、歉疚,林林总总的复杂情绪接踵而至,使她彻夜难眠。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这个看似突兀的消息早有先兆——自从跟艾斯塔克去了伊萨利之后,在这四年间,伊修利特一个月基本上会回来两三次;但在最近的两个月里,她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仅仅是让人捎来几封书信,而且正好赶上士官学校的第三批学生临近考核,将拉米亚的注意力分散了很大一部分,以至于没有及时地深究这一反常现象。 不过,就算注意到了,又能怎样呢? 拉米亚稍稍仰起头,向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即使已经呵欠连连,她却仍然在窗边坐着,茫然地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看看头顶。 自己可是明明白白地记得,曾经亲口向她允诺过“不会干涉你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难道事到如今,要出尔反尔,将她这已经迟来的婚姻拆散,甚至让她放弃肚子里的孩子,重新做回自己的“床伴”? 不知不觉间,随着眼角渐渐湿润,拉米亚的视野也有些朦胧起来。 萝莉塔那个小丫头,不正是被她以“女大当嫁”为理由,和密斯莱尔撮合到一起的吗?自己能够微笑着,而且发自内心地愿意给萝莉塔找一个丈夫,究其原因,莫非只是因为没有对她产生“那种”**?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暂时打断了拉米亚那些越发钻向牛角尖的思绪。 “谁?”尽管熟悉这种敲门的方式,拉米亚还是提高音量问道,同时快速地用袖子抹干眼角。 “是我,大人。”果然,门外传来了那熟悉的应答声,“希卡洛。” “进来。” 伴着开门声,一男一女的两个身影走进了拉米亚的视线。 “我带凯蒂·派希兹小姐过来了。”希卡洛走近几步,向着拉米亚躹下躬去,紧跟着他进来的那人也立即提起裙角行了屈膝礼。 比希卡洛矮了将近一头,大约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长长的直发,是像拉米亚斯那样很少见的黑色;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只能注意到皮肤很白皙,符合贵族女性的常见形象;从瘦削的双肩看去,身材显得很苗条,虽然穿着长裙,但腰带扎束得较高,让人不难联想到裙摆下修长的双腿轮廓。 “不必多礼。”拉米亚似乎犹豫了片刻,示意希卡洛可以告退,才接着对她说道,“过来坐吧。” 尽管现在心情不佳,但拉米亚还是要承认,抬起头面含微笑地向她走来的凯蒂,给她的第一印象确实是很漂亮,再加上那种令她下意识地感到怀念且亲近的发色和瞳色,多多少少冲淡了一些她的负面情绪,至少,不会成为她迁怒的对象。 “您好,我是凯蒂·派希兹。”虽然希卡洛刚刚已经通报过了,凯蒂还是笑着将自己的姓名再报了一遍。 凯蒂的音色很清脆,正是属于妙龄少女那种银铃般的声音。 “你好,坐吧。”看着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拉米亚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道,语调比起刚才又软化了些许,“没有必要保持太繁琐的礼节,我不喜欢。” 仔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凯蒂,拉米亚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疑虑。 就在前些天,给萝莉塔和密斯莱尔订下婚期之后,希卡洛的父亲托伊·卡耶利安子爵立即觑准了她身边暂缺一名贴身侍女的机会,向她推荐了自己手下一名男爵的女儿。尽管跟这位不属于自己管辖的男爵毫无交集,但拉米亚还是不难了解到,派希兹男爵算是卡耶利安子爵的世交。本来,对于这样一位跟自己既无上下级关系,又一向没有来往,而且像是在绕着弯巴结自己的男爵,拉米亚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的,但终究经不住卡耶利安子爵再三的来函,才决定今天让男爵小姐来见一面,招待对方住上几天,再找个理由打发走。 凯蒂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这个年龄倒是令拉米亚稍稍意外了一下。一般来说,身为从属一方的下层贵族,虽然会将未出嫁的女儿派给宗主家的女性贵族作为贴身侍女,但大多是双方年龄相仿的情况,以期成为一定程度上的玩伴和朋友,而不是单纯供人差遣的使唤丫头——毕竟即使是下层贵族,那也是贵族——极少会有像现在这种相差十岁以上的组合。当然,拉米亚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她外表的年龄其实始终保持在二十岁左右。 “您真漂亮。”凯蒂也仔细地打量了拉米亚,眼见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而一言不发,很快眼珠一转,没话找话率先打破了这种冷场的局面,“好几次听别人说起您的美貌,我还不敢相信呢。” 凯蒂的赞美顿时令拉米亚的面部肌肉更加僵硬了一些,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挤勉强出来一丝笑容,免得让对方跟自己一样尴尬。 “您……心情不好吗?”看着拉米亚的反应,凯蒂的笑容也渐渐变成了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还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不是你的原因。”拉米亚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是我……的一点私事。” “是不好告诉别人的烦心事吗?” “是的……” “其实,我也有像您这样的时候。”凯蒂立即又恢复了她那阳光式的微笑,稀有的黑色瞳孔中似乎闪烁着点点俏皮的光芒,“每当有什么烦恼,又不能告诉别人的时候,我就躲到父亲的书房里去看书。” “看书?”拉米亚有些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毛。心情不好就看书,这是什么排遣方式? “嗯。”凯蒂点点头,仿佛要分享什么秘密一样,稍稍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一边看,一边把烦心的事写在书上,然后……烧了它。” “你把书烧了?”拉米亚顿时有些惊讶地问道。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书籍可一点也不廉价,一本誊写清晰的书,其价值肯定超过同等重量的银币。 “是啊。”凯蒂也叹了口气,噘起嘴点点头,“后来被我父亲发现了,所以我今天会被送到这来呀。” 听到这个答案,拉米亚不由“扑哧”一声轻轻笑了出来,摇着头在心里对凯蒂的败家行为腹诽了一下:“你的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是因为你烧了他的书。” “不仅仅是这样。”凯蒂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硬了片刻,低下头去的同时,声音又小了许多,“那本书没有烧干净,我写在书上的字……被父亲发现了。” “你写了什么?” “如果您告诉我您的烦恼的话,我就也告诉您。”凯蒂抬起头,又露出了她的微笑。 拉米亚沉默了片刻,最终露出一丝苦笑:“你不会理解的。” 难道,让我告诉你,我是一个被某个男人夺走了女朋友的同性恋? “那我也不能告诉您。”凯蒂仍然微笑着,但当她的目光在拉米亚脸上稍作停留之后,忽然低声惊呼了一下,“天啊,您的眼睛里怎么布满血丝?您熬夜了吗?” “那个……睡不着。”拉米亚的面部表情瞬间一僵,心中不由又涌起了一阵落寞。 “那怎么行!熬夜可是美丽的大敌。”凯蒂严肃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打量着她问道,“您用过午餐了吗?” “这个……现在……是中午了吗?” “您难道……”凯蒂顿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她,“……难道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睡觉?现在已经下午了呀。” 已经是下午了…… 说起来,昨天艾斯塔克只给我一天的时间准备呢。明天,就要出发去伊萨利了吧。 还是需要……面对伊修利特的吧。 想到这里,拉米亚感觉脑袋越发沉重了几分。同时,先前并没有太过留意,但此时经凯蒂一说,重新袭来的倦意顿时令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掩口打了个呵欠,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耸拉下些许。 “我去让厨房给您做些点心,您吃完先睡一会,好吗?”凯蒂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少有的严肃语气问道。 “算了。”拉米亚摆了摆手,也站起身来向屏风后的床铺走去,“我睡一会吧,麻烦你在晚餐时叫醒我……如果叫不醒的话,就让厨房备下一点宵夜好了。” “您……”凯蒂还要说什么,但见到拉米亚甚至连衣服都不脱,直接就扑上床去趴着,不由皱了皱眉头,将准备劝说她用餐的话语咽回肚里,来到床前犹豫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一般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那个……您……您要就寝的话,先换身睡衣好吗?” 回答她的,却是一阵沉默。 “睡着了?”这回,轮到凯蒂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了看拉米亚这堪称贵族之中绝无仅有的睡姿,最终轻手轻脚地为她脱掉脚上的靴子,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还是让厨房准备宵夜吧……” 第一百四十章 面对(上) 在初夏时节的徐徐清风中,乘着自己设计的定制敞篷马车,行驶在不甚平坦的官道上,不时稍稍颠簸几下,拉米亚多多少少生出了一点不伦不类的感觉;不过,坐在她身边的凯蒂则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同于心情低落的拉米亚,凯蒂甚至兴奋得有点不能自己。在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趣的马车:没有顶篷、车厢壁也只有平常的一半高,但在放开乘坐者视野的同时,却完全不像农夫们运货的马车那样寒酸,而是从内到外处处显露着它精致而不张扬的个性。最令凯蒂感到有趣的一点就是,车厢的后方还有一大片覆着布匹、折叠起来的金属支架,而那便是这辆马车的顶篷——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拉米亚还为她演示了一遍这片顶篷翻盖起来的方法。当亲眼见到这些金属支架撑成一个长方形的伞盖,然后利用六个卡扣牢牢扣住车厢,将这辆敞篷马车变成覆篷马车时,这种新颖独特的设计立即让凯蒂看向拉米亚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拜。 只要是心理正常的人,恐怕都不会反感别人发自内心的赞赏。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伊修利特带给她的阴影,但在凯蒂的陪伴下经过一天的奔波和休整,次日再从伊斯塔索德要塞出发时,拉米亚还是在她的面前或多或少地淡去了些许愁容。 不过,当下午时分,视野中呈现出伊萨利城那庞大身影的轮廓时,拉米亚的神色还是在一瞬间黯淡了几分。 也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拉米亚的异样,凯蒂很快不着痕迹地拉起她的手臂,谈起了伊萨利城近年来的一些趣闻轶事。可惜,从小生活在玛由的凯蒂,对于四年多前还是敌境的伊萨利城,了解程度并不比拉米亚强上多少,仓促间选择的谈资甚至连自己都敢到有些乏味。 凯蒂想要安慰她的用意,拉米亚还是能够明白的,但她仍然不打算向对方说明自己这几天一直心情欠佳的原因,只是压下心中的那些负面情绪,尽量换上一副轻松一点的神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凯蒂闲聊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虽然,凯蒂留给她的是机灵、聪明、开朗、大方的良好印象,而且这个年纪的女孩往往不会带有多少政治目的,但在凯蒂的身后毕竟还有一位男爵父亲,而这位男爵的背后还有一位子爵,况且,谁知道那位子爵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呢?就算现在的凯蒂只是单纯地将她当作一位朋友来对待,但是以后呢?依文洁琳和特蕾莎,便是活生生的例子。除非,自己和她以及她的家族之间永远保持着利益一致。 尽管无法明确地向凯蒂说出口,但拉米亚自己心里很清楚,凯蒂对她而言,连朋友都算不上。至少,现在在她的眼中,她们最多算是相处不错的陌生人而已。而且,一路上冷静下来仔细地考虑过之后,伊修利特的事情也令她意识到,现实世界中的感情远不像恋爱游戏那样能够单纯地用一个“好感度”来表示。 凭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找几个女人来满足自己生理上的需求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心灵中的空虚,却永远无法凭借身份和地位来填补。只要对方的性取向不像她这么“异常”,那么一时的顺从,就只是她在自酿苦酒罢了。付出的感情越深,到头来受到的伤害也越深,而抛开感情纯粹地满足**,这还是超出了她的道德底线的,更不用说为了一己私欲剥夺他人的恋爱权利。 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一口气,拉米亚仍然在脸上保持着有些僵化的微笑,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中却是一阵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渏。 想见,却又不愿意相见……果然,自己还是很在意的啊…… 不一会儿,马车便已经驶近城门,在执勤的城卫军士兵简单地履行完查验手续后,这支由一百二十名骑兵组成的护卫队便顺利进入了城中,护送着马车向艾斯塔克的公馆驶去。 也许是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使然,阔别四年的街道并没有多少变化,她记忆中的样子还大多保留着,只是街道两旁的人流似乎有所增加,让这座省府城市显得更加繁荣了一些。 在这样一队打着贵族旗帜的护卫队面前,没有哪个平民还敢行走在街道中央,在先导骑兵的叱喝声中,纷纷忙不迭地避让到道路两旁。绝大多数平民都会低下头去,毕竟贵族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只是偶有一两个胆大的,才敢偷偷向这辆造型奇特的马车看上一眼。 那些“鬼鬼祟祟”地看向自己的目光,令拉米亚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不过,虽然不喜欢,但她毕竟不是骄横跋扈的c国“官二代”,此刻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快点通过城市外围的平民区。 “刚才一路上都有人偷看您呢。”当队伍通过平民区,离艾斯塔克的领主公馆不远时,凯蒂忽然在拉米亚耳边悄声说道。 “没事,他们只是好奇罢了。”拉米亚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我就是觉得讨厌。”凯蒂轻轻叹了口气,“等我们出城的时候,把车篷盖上好吗?” 拉米亚正想调侃一下凯蒂“既然被看的是我,你讨厌什么呢”,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把这句玩笑话咽回了肚里,只应了一声“好吧”。毕竟,她和自己不一样,是在这个时代的贵族家庭中长大的,有些事情,现在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公馆中早有一名拥有爵士身份的管事等候着她,待她甫一到达,便立即谦恭地上前迎接,同时安排了若干仆役负责安顿随行的卫队。这支隶属于威尔海德驻军的卫队并非归她统辖,而是由拉米亚斯指派,他们将在明天返回,不会继续与她同行。明白艾斯塔克不会对自己放权,拉米亚便也没有在军队上动心思,甚至没有组建自己的私军,毕竟豢养私军会有一笔不小的开销。现在真正能够算是她的嫡系部下的,恐怕只有西格玛和克拉莉特吧。 带着凯蒂,跟随这位管事来到暂时属于她们的客房,让仆役们将行李安置好,拉米亚便在管事告退之后,很快敛起笑容,踱到屏风后的大床边,张开双臂躺了上去。 “您累了吗?”凯蒂凑近前来,轻声问道。 “不……”拉米亚随口答道,却又顿了一顿,“……也许是吧。” “那您先休息一会好了,晚宴之前我会叫醒您的。”尽管坐了一天的马车也有些疲惫,但凯蒂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更牢牢记得刚才在过来的路上那名管事提到的晚宴,“需要我为您选一套礼服吗?” 晚宴啊…… 拉米亚不由想起了蕾萨比安,想起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那一次晚宴,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任由凯蒂拉起她的双腿,为她脱去靴子。 “凯蒂。” “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喜欢宴会吗?” “不喜欢。” “哦?”凯蒂的答案倒是令拉米亚颇为意外,在她看来,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宴会和舞会应该是深得贵族小姐们喜爱才对,“为什么呢?” “总会有些人在我身边没话找话。”凯蒂皱了皱眉。 “这就是社交啊,凯蒂。”凯蒂的回答令拉米亚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而且会有人被你吸引,不正是说明你很有魅力吗?” “您……您说什么啊……”凯蒂愣了一愣,脸上立即浮起了一片浅浅的红晕,接着用力摇了摇脑袋,“可我就是不喜欢。” 一阵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暂时中止了她们的闲聊。 “是谁?”凯蒂从床沿上站起身来,绕过屏风,一边向着房门走去,一边出声问道。 “伐洛文斯男爵。”门外传来了一阵拉米亚还算熟悉的嗓音。 “请他进来。”不等凯蒂向她请示,拉米亚立即坐起身来吩咐道。 随着凯蒂打开房门,屏风上渐渐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真是很久不见了,拉米亚。”屏风上的人影一下子变矮了一截,估计是坐在了凯蒂送过的椅子上,“不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在他坐下说话的时候,凯蒂也转回了屏风后面,看着拉米亚,眼神似乎是在问“要出去吗?” 招招手示意凯蒂在自己身旁坐下,拉米亚才开口说道:“可我不想让你看到风尘仆仆的样子呢,还是等到晚宴的时候再见面吧。” 来人似乎并没有因她的婉拒而感到不悦,接着用颇为感喟的语气说道:“说起来,你离开伊萨利已经四年多了。阔别许久,乍然相见,有些地方却已经物是人非,心中想必有很多复杂的感受,不是吗?” 这语带双关的询问,让拉米亚的脸色瞬间一凝,然而她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情,淡然应道:“现实之所以是现实,就是因为它是必须要面对的。有一些变化,即使会让我感到不快,但只要它是顺应当事人本身的愿望发生的,我也只能顺其自然,绝不会无理取闹。” 听到这一回答,屏风外的男爵沉默了片刻,接着用赞赏的语气说道:“看来,我们的女哲学家已经自己解开了心结。” “那么,你现在放心了?”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既然旅途劳顿,你好好休息吧。”男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留下这句话之后,便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很期待,今天晚上能见到像四年前一样美丽动人的拉米亚小姐。” 起身到屏风外,送走这位似乎和拉米亚很熟的男爵,凯蒂回到她身边之后,挂着满脸的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让您不高兴了吗?” “不。”拉米亚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向凯蒂说明的意思,倒像是自顾自地低声感叹着,“是我自找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面对(下) 摇曳但却如同白昼的烛光,华丽同时兼具格调的衣饰,热闹而又不失秩序的人群,虽然拉米亚早已对这种贵族阶层的正式聚会习以为常,但是偏偏今天她却屡屡显得与之格格不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身笔挺的军服,像男人一样整理梳理到颈后束起的头发,应酬式的冷漠微笑,如果她有仔细照照镜子的话,便不难发现自己今天这下意识的装扮简直就是四年前在赛恩特参加宫廷宴会时的装束,也是伊修利特留给她的第一印象;不过现在心情欠佳的她,对于大多数事情都显得了无兴致,即使是自己的衣装,也纯粹是凭着性子随意挑选罢了。 身为一郡之长、艾斯塔克王子手下爵位最高的贵族,而且还是个美丽的单身女性,就算她始终冷着一张脸,还特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也仍有几名颇显讨好意味的小贵族发现了她,先后上来搭话,不过在受到爱理不理的冷落之后,这些人也只好在更加尴尬之前找个借口离开。 此时的她彻底抛开了人际交往这一举办宴会的初衷,只是纯粹将之视作一场应酬。 “我们还以为你迟到了,原来竟在这里。”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忽然间又被这阵有些熟悉的嗓音打破。 拉米亚循声抬头看去,一个唇边蓄着少量胡须的棕发男子映入眼帘,尽管几年不见外貌有了些变化,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辨认人名的能力,当下点点头道:“托基洛男爵啊……你好。” 基萨斯?托基洛,虽然只是男爵爵位,但却跟她不同,身为艾斯塔克真正的心腹大将,人家可是掌握着实实在在的军权,和塞塔?卡奇耶男爵、阿达尔特?维迪欧子爵一起并列为伊斯塔加尔军方的三大支柱人物。 “怎么不到上厅来坐,却躲在这里发呆?”基萨斯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似很随意地问道。 这个问题顿时让一直陪在拉米亚身边的凯蒂注意打量了一下基萨斯。从拉米亚刚才的称呼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只是一位男爵,但听他的语气,却仿佛“上厅”这种在大型聚会中仅供最为尊贵的宾客使用的场所并没有多么稀奇一般;而且他和拉米亚说话时的语气,也丝毫不像先前被打发走的另一位男爵那样毕恭毕敬,仿佛两人就是地位对等的双方。不过,如果她对政治形势稍稍上心一点的话,便不会不知道这位男爵是谁了。 拉米亚则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面部肌肉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最终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阿达尔特今天有些公务要处理,看样子是来不了了。”基萨斯就像没有看到拉米亚瞬间的表情变化一样,微笑着接下去说道,“我和塞塔还以为你迟到了,倒是斯金跟我们打赌,说你十有**是找了个角落坐着发呆。” “几年不见,你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基萨斯忽然话题一转,“怎么样,难道你不想去和老朋友们见一面?” “老朋友”吗? 当初,真正跟她算得上朋友的,恐怕只有拉米亚斯吧。其次便是艾斯塔克和斯金与她的交流还稍多一些,其他人……最多算是偶有公务往来罢了。 不过,好歹在管领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四年有余,拉米亚可不会傻乎乎地把心里这些想法透露出来。趋尊避卑、交强攻弱,这便是贵族之间的交际潜规则,只要没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强大的贵族之间往往都是互相示好,进而聚众成党,以此巩固或者拓展自己的势力。 即使原本多多少少抱有对特权阶层的抵触心理,但是现在,她的心态已经有了不小的转变,至少不会不知好歹地摆出一副“世人皆浊我独清”的孤傲模样。 最终,拉米亚向凯蒂示意了一下,站起身来。毕竟,基萨斯可不同于先前那些随她打发的纨绔子弟,更不用说在上厅之中还有塞塔和斯金这两位。 跟着基萨斯,在沿路一干人谦卑的问候和避让中离开大厅,来到位于二楼的宴会上厅,拉米亚看到塞塔和斯金正坐在一张小方桌前下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国际象棋,在他们身侧各有一名年轻漂亮的侍女托着盛有酒水和点心的餐盘,房间周围则还有四名。 抬头一瞥,看到拉米亚走进来,塞塔立即愣了片刻,忽然脱口问出一声:“拉米亚?” “还能是谁……”斯金也看到了他们,当下对塞塔的大惊小怪感到有些好笑,不过当他的目光也落在拉米亚身上时,表情也不由变得有些怪异。 “很抱歉,我衣衫不整让你们见笑了。”自然明白他们诧异的原因,拉米亚顿时叹了口气说道。 “不不不,英姿飒爽,很有你的风格,啊哈哈哈……”斯金发出了一阵似乎有些违心的干笑。 “是啊是啊。”基萨斯和塞塔也立即附和了几句,接着一道邀她入座。 “这位是?”看了看面生的凯蒂,塞塔问道。 “您好。”先向塞塔行了屈膝礼,再看到拉米亚点了点头,凯蒂才接着自我介绍道,“我是凯蒂?派希兹,派希兹男爵的小女儿,负责陪伴拉布雷斯女伯爵。” “陪伴”是贵族贴身侍女比较含蓄的说法,按理说,眼前这三位地位尊崇的男士不可能听不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凯蒂这样自我介绍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向拉米亚投去一瞥,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拉米亚的眼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只能咳嗽一声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接着便为凯蒂一一介绍起这三位男爵。 幸好,这三位知道拉米亚性取向“有问题”的男爵并没有让气氛再向令她不快的方向发展,稍作寒暄之后,便主动和她聊起了一起轻松的话题。不一会之后,他们更是翻出一副扑克围桌打了起来。 老实说,这个时代的娱乐方式实在是太单调了一些,除了狩猎、郊游、舞会、宴会、聊天之外,恐怕便只剩下某种最原始的“运动”。于是,在这四年间,拉米亚“发明”的各种棋牌游戏立即在贵族之间风靡开来,如今甚至成了伊斯塔加尔贵族必须掌握的社交技能。 尽管在名义上是这些游戏的发明者,但拉米亚的水平却只能算泛泛之流,好在这三位平时也都是公务缠身的大忙人,对于玩物之道没有多少研究,跟她这个半吊子凑在一块倒也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便让她褪去一脸冰霜,渐渐跟他们边玩边聊起来。 几轮过后,拉米亚连着赢了两盘,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有了些许笑容。不过,随着一名侍女装束的人走进上厅,来到她身旁俯耳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却忽然脸色大变,甚至吓得这名侍女露出了一副胆怯不已的神情。 尽管没有听到这名侍女向她说的悄悄话,但见到她这副样子,斯金他们还是能够隐约猜到一些,不由面面相觑。 “抱歉,我失陪一下。”平复一下心情,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拉米亚将手中的扑克交到凯蒂手里,“凯蒂,替我玩几盘,我去去就来。” 看到凯蒂有些惶恐地接过扑克,拉米亚便站起身来,让那名来传话的侍女带路离开,在临出门前,突然从一旁盛着酒水的餐盘上拿过一只酒杯,一仰脖子灌下肚去。 “应该……不会有事吧?”看到拉米亚的反常举动,塞塔忍不住轻声嘟哝了一句。 “但愿……”斯金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向凯蒂微笑道,“凯蒂小姐,这轮该你先出牌。” 跟在那名侍女身后,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沐浴在月光里的阳台上,拉米亚立即见到了一道令她心中矛盾不已的身影。 将拉米亚带到这里,侍女便告退离去,较为宽敞的阳台上,此时就只有两人默默相对的身影。 “你恨我吗?”良久,最终打破沉寂的是等候在阳台上的那位。 “不……”拉米亚刚刚不暇思索地摇头否认,却又不禁轻轻一叹,“也许,有那么一点。” 对于伊修利特,她实在是说不清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 “不要恨阿达尔特。”伊修利特向她走近了一些,让她看清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平和的语气不像是在祈求,更像一种嘱托,“也不要迁怒于我们的孩子。”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伊修利特,拉米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是的。”没有任何犹豫,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么……祝福你。”下意识地捏紧双拳,强迫自己抑制住浑身的颤抖,拉米亚最终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在转回身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伊修利特脸上的一丝诧异。不过,这一瞥的印象立即便淹没在了她脑中漫开的一片空白中去。 茫然、悲伤、痛苦、愁闷、嫉妒、孤独、焦虑、失落…… 这些几乎失控的种种负面情绪瞬间涌进了她的心间。不过,更多的却是对自己自私心理的鄙弃。 当她重新回到上厅中时,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又从侍女们手上拿过几只酒杯,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形象地灌下肚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扔掉手中的空杯,忽然“豪情万丈”地冒出这么一句,接着连打两个酒嗝,拉米亚最终在凯蒂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傻笑着蜷缩到了沙发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凯蒂的秘密 凯蒂已经记不清,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究竟是在何时产生,又是基于何种原因;但她仍记忆犹新,在知晓了她的秘密之后,她曾经的一名小女仆立即便开始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后来甚至不惜故意犯错,以接受惩罚的形式让总管赶出门去,从此远远地避她而去;她更无法忘记,因长年隐藏太过压抑而随手写在一本老书上的秘密竟然会被父亲发现,以及由此而来的雷霆之怒。[.无弹窗阅读!]若不是正巧在家中做客的卡耶利安子爵不明就里地劝解起她的父亲,她所要承受的怒火想必不会止于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而她的父亲也恰恰因为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最终接受了卡耶利安子爵的建议,准备将她送到拉布雷斯女伯爵那里做一段时间的贵族侍女。 一件原本让她以为大祸临头的事情,就这么意外地淡化成了暗地里的短期流放,而且令她稍感欣慰的是,这位拉布雷斯女伯爵还是个她稍有耳闻的美人,只可惜似乎年龄要比她大上不少。直到亲眼见到女伯爵的那一刻,她才惊奇地发现,传闻原来错得离谱,这位女伯爵的样子最多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分明是正当青春妙龄;而且女伯爵的脾气也确实像传闻中一样很好相处,即使看起来有些心情欠佳,也仍然令她觉得相当随和。 不过,就在她随着女伯爵到达伊萨利的第一天,这位在她眼中“端庄典雅、出身高贵”的女伯爵又很快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 当她在另外两名女仆的帮助下,把烂醉如泥的女伯爵弄回客房的床上后,筋疲力尽的感觉让她几乎想要就这么一屁股坐到地上喘息一会。 将那两名女仆打发走,坐在床沿上休息了一会,凯蒂这才稍稍缓过气来,转过身,借着刚刚点起的油灯那昏暗的灯光,打量起不省人事的拉米亚。 凯蒂没有想到,拉米亚的酒量竟然会如此之差,简直与之前“豪饮”的举动太不相符了,一共四杯烈酒,便让她醉成了这副样子。 一阵阵的酒气令凯蒂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但目光在扫过拉米亚平缓起伏的高耸胸部上时又下意识地停留了许久,才顺着腰肢继续往下,最后落在裙摆下方露出的靴子上。 为已经印上两个鞋印的床单轻轻叹了口气,凯蒂便伸出手去,将拉米亚的裙摆捋起一些,开始为她脱去靴子。 随手将一只靴子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凯蒂倒是被自己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了看拉米亚的脸庞,在发现她并没有丝毫被惊动的迹象之后,才再度放下心来。不过凯蒂对待另一只靴子的动作就轻柔了很多,无声无息地将它轻放到地板上。 做完这件小事,凯蒂又扭头看向了拉米亚的脸庞,不过眼中却多了些许复杂的神色。 她在犹豫。 从见到女伯爵的第一刻起,凯蒂便对拉米亚的美丽外表充满了欣赏。这样的美貌,远不是她以前的那几个侍女可以相提并论的;当然,拉米亚的身份也远非她们可以比拟。 不过,即使是那些侍女,她对她们中某人产生的超出女性友谊范畴的兴趣,便招来了父亲的怒火与惩罚;凯蒂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女伯爵知道她对自己怀有那种想法的话,又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凯蒂的目光中隐隐生出了些许期待。 她醉得这么厉害,应该什么也不会知道吧。 但……万一要是被她知道了…… 今天这种机会,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了,就算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但如果只能做一个侍女的话,有意义吗? …… 凯蒂犹豫不决地皱起了眉头,目光闪烁。然而片刻之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拉米亚的腰部推了几下。 眼见拉米亚没有任何反应,凯蒂的忐忑稍稍缓和了一些,又退回床尾,轻轻挠起拉米亚的脚心。 挠了好一会,见拉米亚仍是一副沉醉不醒的样子,凯蒂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接着才猛然惊觉,不知不觉间,自己额上竟已沁出一片冷汗。 平复了一下紧张激动的心情,凯蒂捏了捏眼前这对小巧的脚丫,顺着脚踝一路往上,摩挲过被丝绸长袜包裹着的双腿,心中不由一阵小鹿乱撞。随着手指越过袜筒的末端,接触到一片细腻温润的肌肤,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放心地又瞥了瞥拉米亚的脸庞,这才接着将手伸到拉米亚裙下最隐秘的地方。 也许是“偷吃”这种刺激感的缘故,即使自己身上也有相同的构造,即使她也曾经在自己女仆的身上探访过这片圣地,但此时的凯蒂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的脸颊发热,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要立即更进一步的冲动。 从裙摆下收回手,接着轻手轻脚地把拉米亚的裙摆慢慢掀到腰部以上,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凯蒂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用脸蹭了蹭拉米亚大腿上柔软细腻的肌肤。 嗅到一丝混杂在酒精味中、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凯蒂渐渐觉得紧张的心情舒缓了许多。初次见面,她便发现拉米亚身上有一股不太明显的香味,但并未太过在意。直到当晚伺候拉米亚洗澡后,同榻而眠时仍然闻到这股香味,她才有些疑惑,为什么同样用清水洗澡,拉米亚的身上却会有一股类似花香的不知名气味。即使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但毫无疑问地,这种淡雅的幽香令她十分喜欢。 从拉米亚的大腿上抬起头来,凯蒂开始琢磨起拉米亚下半身的最后一件衣物。尽管从未见过这种被拉米亚称为“内裤”的亵裤,也不太明白穿它的意义,但要脱掉这种轻薄得跟手帕差不多的裤子可不算什么难事,只一小会的功夫,凯蒂便顺着拉米亚的双腿将它褪了下来。看到再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眼前的整片秘密花园,凯蒂顿觉兴奋得有些不能自已,但在伸出不住发颤的手抚摸了一会之后,她又不由有些慒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回忆着小时候,偷看过哥哥把漂亮的侍女带进房间里之后的步骤,凯蒂跪坐在床上,接着轻轻将拉米亚的双腿分开抬起,搭在自己的肩上。接着抚摸了一阵包裹在长袜里的匀称小腿,凯蒂便又一次卡壳了,不得不再次搜肠刮肚地回忆起小时候那几次偷看到的场景。 最终,凯蒂有些不太确定地,学着记忆中哥哥的背影,用自己的小腹顶了顶拉米亚的臀部。只不过,这种毫无意义的尝试只进行了几次,凯蒂便兴味索然地放下了拉米亚的双腿。 真不明白,当初哥哥为什么每次做这种动作都会很兴奋。 不明白归不明白,千载难逢的机会总不能白白浪费。抛开那些不靠谱的回忆,凯蒂开始了自己的摸索。 不过,经过了几种尝试之后,凯蒂最终放弃了对这片秘密花园的“探索”,因为她最终发现,除了花园开始变得潮湿以及让拉米亚无意识地发出过一声呻吟之外,她本人却对这些尝试越来越感到无聊。 不知不觉间,已经浪费了大半夜的时间,凯蒂这才决定转换目标,将拉米亚的双腿放平,裙摆重新拉下,盖到脚踝,接着躺到她的身边,侧着身开始揉捏起那对“高耸入云”的峰峦。 终于,凯蒂从手掌中的柔软触感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有此发现,她连忙抓紧时间,更加投入地研究起了手头的事情。 直到拉米亚开始发出一阵断断续续“嗯嗯啊啊”的声音,凯蒂才在呵欠连连中一脸满足地收回手,一边总结起今晚尝试的经验,一边任由不住涌起的倦意将她拖进梦乡里去。 随着油灯燃尽熄灭,窗外渐渐泛起了隐约的光亮,但床上的两人却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仍在沉睡之中,乍看之下构成了一幅恬静的美人春睡图。只不过,两位画中人目前谁都没有注意到,被遗忘在床角的一件不常见的小小纺织品。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