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督军做老婆》 第0章 穿越了 “啊呀,头好疼,真的好疼……” 徐野从无尽的黑暗中幽幽醒来,只觉得脑子里就像是有几万把刀叉在使劲搅动,那个疼啊,让他都觉得奇怪,自己的脑袋怎么还没有爆裂开来?不仅头疼欲裂,眼皮也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根本就无法睁开。 “啊呀,你终于醒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徐野的耳朵里。 旋即一股凉凉的液体滴到了徐野干裂的嘴唇上,接着又润进了火烧火燎般的喉咙里,徐野忽然觉得脑袋不像刚才那般疼痛了,然后定了定神,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最先映入视野的却是一方梦幻般的、令他怎么都无法想象的美丽娇靥! 漫画人物般晶莹剔透的瓜子脸轮廓,漫画人物般美奂美仑的大眼睛,天上星辰般明亮的梦幻双眸,还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小嘴,一时间,徐野竟是看得痴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清纯美貌的女子,那些以美貌而著称的影视明星,在镁光灯下出镜都大有不如,历史上的祸水红颜陈圆圆,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那女子的娇靥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玉唇上也残留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看这情状,这女子刚才似乎就是用自己的小嘴往徐野嘴里度了几口水泉山。 徐野目瞪口呆之际,那女子却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角,问道:“头还疼么?” 一时间,徐野直怀疑自个身在梦中,在他想来,也只有在梦中,自个才有机会与如此佳人如此相对,若是在现实中,怕是连远远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罢? 因为视线为女子的衣袖所阻,徐野这才发现,女子上身穿着一袭朴素的湖蓝色布袄,袖口才堪堪过肘,喇叭状的衣袖下,露出一只雪白的皓腕,手腕上还戴着一只血色玉镯,徐野对玉石没多少研究,却也看得出来,这只镯子绝非凡品。 徐野再低头看时,又发现那女子的下半身穿着一袭黑色短裙,裙裾才堪堪过膝,因为跪坐着的缘故,充满女性柔美的臀股曲线下,一双精致的小腿却是整个露了出来,小腿上穿着白色的长筒布袜,脚上穿的也是朴素至极的布鞋。 这服饰风格?似乎像是清末民初的女学生装? “哎,你好点没有?”徐野正失神时,女子又问了句。 “呃,好,好多了。”徐野恍然惊醒,使劲地咬了咬舌,只觉疼入骨髓,而眼前的一切却并没有随之消散,原来这一切居然都是真实的,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个不是在参加起点的作者年会,又从黄山的悬崖上摔下来了吗? 没有摔死也就罢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离奇的是,面前又怎么会出现这么个美丽得不像话的女人? 一起跟团出发的起点女编辑中间,好像没这么个美貌女子啊? “那个,请问?”徐野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小姐你是起点的吗?” “起点?”女子漂亮的柳叶眉微微一蹙,旋即摇头道,“不是,我是榆林的。” “榆林?”徐野挠了挠头,又问道,“那个,小姐是你救的我么?谢谢了哦。” “我就给你找了点水泉山,不算什么的。”那女子雪白的娇靥又是微微一红,旋即又说道,“不过,我还没有感谢你呢,这次要不是你把我从土匪窝里救出来,最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那些土匪也真是可恶,回头我一定让爹爹派兵把他们给剿了。” “啊,土匪!?”徐野闻言顿时大吃一惊,黄山闹土匪了?还派兵围剿!? 不过,这女子刚才居然说自己从土匪窝里把她给救了,这是咋回事?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这档子事了呢?徐野正满头雾水时,一股冰凉的质感忽然从右手手心传来,低头看时,却吃惊地发现右手手心居然紧紧握着一枝二十响的驳壳枪! 没错,就是驳壳枪,又称镜面匣子,机头都已经打开了! 作为一名在起点驻站的网络写手,徐野平时写的都是历史战争类,对于近代枪械还是略知一二的,诸如驳壳枪这样的“名枪”自然是一眼就能辩认出来,可是,这玩意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摔个崖怎么摔出一把镜面匣子来了? 不对,不仅摔出了把镜面匣子,还摔出了个大美女! 吃惊之下,徐野赶紧像触电般扔掉了手中的镜面匣子。 这猛然一动,整个身板顿时就像要散架了似的,痛彻骨髓,徐野忍不住就呻吟了一声,不过,这一吃痛却让徐野又发现了另一桩怪事,他坠崖时,身上明明穿着休闲装,可这会身上穿的居然是一套不知道什么面料做的西装!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小树林里忽然钻出了两个汉子。 徐野闻声抬头,立时与前面那个汉子打了个照面,却吃惊地发现,那居然是个奇装异物的壮汉,对襟短褂,灯笼裤,布鞋,腰间围着四指宽的熟牛皮带,上面插着一排明晃晃的柳叶飞镖,尤其是脑门秃秃,脖子上还盘着两圈辫子! 入娘贼,这厮怎么一副前清装扮?拍戏演电影么!? 那两个壮汉却是如同见了鬼般大叫一声,旋即连滚带爬缩回了小树林里,那模样,竟是怕极了徐野似的,不稍时,小树林里便响起了“嗵”“嗵”两声铳响,在寂静的山谷里传出老远,估计好几里外都能清楚地听到。 那美貌女子就急了,向徐野说道:“刚才那两个土匪已经示警了,他们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赶到的,你又受了伤,走动不得,这可怎么办?” “小姐,刚才,刚才那两个真是土匪?”徐野却有些不信。 别是自己遇上个傻妞,把人家在拍戏的剧组当成土匪了吧? 女子急道:“这深山老林子里连个猎户都没有,他们不是土匪还能是什么人?你忘了,不到半个时辰前,就是这群土匪把咱们两个逼下悬崖的呢,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身手好,只怕咱们两个都已经摔成肉泥了。” “呃,是么?”徐野嘴上应着,心里却道,这都哪跟哪啊? 这时候,返身躲进小树林的那两个壮汉似乎也发现徐野受了重伤,居然又麻着肚子贴着地面从草丛里探出半颗脑袋来,直往这边张望,一个说:“九哥,这小子看样子是受了重伤了,估计都快躺了(死了)。” “那也不能大意。”另一个道,“这厮手里有家伙,管儿又直(枪法准)。” “那就再等等,等大当家的带着弟兄们赶到了,看他还往哪里跑?嘿嘿,等逮住了,非得让他尝尝‘刷洗’的滋味。” 刷洗!?徐野顿时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 这可是明太祖朱元璋发明的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眼前这两个壮汉既便是什么剧组的演职人员,那也用不着跟徐野说这些狠话吧?需知徐野却不是剧组的人员,难不成,难不成这两个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可他们这装束…… 倏忽之间,一些破碎凌乱的记忆片断开始缓缓涌入他的脑海。 这种感觉很诡异,徐野忽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他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徐野忽然间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当下回头问那女子道:“小姐,今年是2011年吧?” “2011年!?”女子美丽的樱桃小嘴霎时张成了O形,好半晌才道,“不是,今年是光绪31年,如果按西洋历算的话,应该是1905年。” “啥?光,光绪31年!?”徐野闻言顿时石化。 入娘贼,这可真是夜路走多撞上鬼了,写啊写的居然把自个写穿越了! 可是,穿越就穿越吧,怎么就穿越到了史上最黑暗最无能的清王朝了呢? 别人一穿越不是大唐盛世,就是强汉之时,再不济穿越到大宋或者大明也行啊,这穿越到史上最窝囊的清朝当奴才,可也真是够倒霉的。 不过,徐野暂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当下徐野再顾不得浑身酸痛,挣扎着站了起来,在那女子的搀扶下走了没两步,忽又回头抄起了那把被他扔在一边的二十响驳壳枪,就在这时候,徐野的眼角余光忽然发现藏在草丛里的那两个壮汉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鸟铳。 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徐野兜手就是“叭”“叭”两枪。 藏在草丛里的那两个壮汉应声后倒,却都是眉心中弹,徐野回头看得真切,整个人顿时再度石化,初次杀人的不适感倒在其次,关键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个的枪法怎么就如此之精准?不带瞄准,三五十米外连开两枪,居然都是正中眉心! 远处忽然响起了呼喝声,似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赶,显然是被枪声所惊动。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美貌女子再次上前搀住了徐野,徐野点点头,当下在女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山谷的另一端。 一边走,徐野一边问道:“姑娘,还没请问,芳名怎么称呼?” “我姓王,叫王雨薇。”美貌女子亮若星辰般的双眸紧盯着徐野的脸庞,反问道,“公子你呢?” “我?”徐野闻言茫然,是啊,他现在姓什么?叫什么?又是哪里人氏? 第01章 提亲 光绪末年的清王朝,已然是四面漏气,处处透出衰败之象。 不过,关中大地的商贸业却是兴旺依旧,并没有因为清王朝的衰败而稍露颓势。 尤其是泾阳、三原两县,凭借泾水、渭水河运之便利,一举超越西安成了关中的商业贸易中心,其中泾阳县却是关中的茶叶之都,每年都有六百多万斤川茶、湖茶以及陕南茶叶运至泾阳,然后在这里焙制压封成“泾砖”,再转销蒙藏各地。 而林家,就是泾阳县最大的茶商,每年光是替林家制茶的人工就多达上千人! 林老爷子林中秀已经年过六旬,早年间丧妻,却因爱妻至深竟至今未再续弦,膝下只有一女,取名月婵,年方双十,尚未嫁人。 这林月婵由于自幼丧母,失了管教,加之林中秀中年得女,又对她宠溺极盛,因此养成了一身的刁蛮习气,打小就不喜女红,却喜欢跟野孩子一起顽闹,后来更从无名庵无名师太那里习得一身好武艺,是个远近闻名的泼辣子,等闲人等根本不敢招惹。 这会,林月婵正带着十几个丫鬟武师,个个劲装短打,正在街上纵马飞奔。 现在秋高气爽,东郊原上的野兔都是溜肥溜肥的,正是打猎的好时候,林月婵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出了门,带着丫鬟武师役直奔东郊而来。 林月婵策马堪堪冲过东牌楼,忽然发现对面街上缓缓行来两骑,前面那骑也就罢了,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不怎么起眼,可后面那骑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林月婵只看了一眼就觉着有些眼晕,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俊逸的后生。 尤其新鲜的是,那后生居然剪了辫子,穿着洋服,多半是个洋学生。 林月婵老早就听说过洋学生的存在了,也听说有不少洋学生在南方闹什么革命,只是没见过,今天头一回见还真觉着有些新鲜,双方堪堪交错而过,林月婵便向身边的武师使了个眼色,那武师会意,当即勒马回头追了下去。 ##################### 清晨的大街上行人廖落,徐野正跟在大哥西门牧牛身后,控马缓缓而行。 尽管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好几个月了,渐渐的也适应新身份了,可徐野却还是跟做梦似的,他原本只是21世纪的一介写手,靠着在网上写穿越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结果自己却稀里糊涂地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到了史上最黑暗的清朝! 望着前面马背上留着辫子的背影,徐野不觉叹了口气。 如今的徐野却是三原县西门世家的二少爷西门牧马,一个三年多前因为杀人夺马而被迫留洋,又在几个月前刚刚“学成归来”的洋学生,也就是回陕西的途中,在秦岭山中遭了意外,再“苏醒”时却已经是徐野的灵魂了。 西门世家在三原县也是有名的巨商大贾,不过现如今却是遭了大难了。 老爷子西门守成在乌梁海做皮毛霸盘失了手,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不说,人也失陷在了乌梁海,当地的蒙古牧民放出话来,若不还清欠银就绝不放人,与西门氏有生意往来的各路债主得知消息后,便纷纷上门催讨欠银,眼看着西门世家就要家道败落了。 老大西门牧牛就动起了联姻的念头,正好西门老二留洋归来,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又打听得泾阳大茶商林老爷子有个刁蛮女儿尚未嫁人,便寻思着上门来提亲,指着两家要是能结成姻亲,林老爷子就断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西门氏败落的道理。 西门大少走着忽然回头喊道:“我说老二,你就不能快点?” 二少苦着脸道:“大哥,我真的肚子疼,你就别催我了好不?” “胡说,早上刚出门时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肚子疼了?”见二少愁眉苦脸的样子,大少的语气便又缓和了下来,又语含哀求地说道,“二弟,算是大哥求你了,好吗?你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爹他老人家在乌梁海受风沙之苦吧?” 说此一顿,大少又道:“不过大哥答应你,若是你实在瞧不上林家小姐,这门亲事便就罢了,怎么样?” “真的?”二少喜道,“大哥,那咱们回吧,我瞧不上林家小姐。” “你个臭小子,找打不是?”大少闻言微怒,扬起马鞭作势欲打。 就在这时候,一骑快马从大少身边飞驰而过,马背上的劲装骑士一记苍龙探爪,抢起大少背上的包袱就跑,大少顿时急了,叫声老二快追,自己便策马追了上去,这包袱里装着二少的庚帖,这庚帖要是丢了,还提哪门子亲? 二少却不为所动,庚帖丢了才好呢,那就可以回家了。 二少是真的不愿意上林家去提亲,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秦岭山中与王雨薇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所经历的一切却足以让人铭记终生。 大少的骑术却着实不好,眼看着就要把那骑追丢了,忽有一骑如风卷残云般越过大少追了上去,隔着老远就是一鞭甩出,只听“叭”的一声,前边马背上的劲装骑士顿时便向后一头倒栽而下,却是被长鞭卷住胳膊生生拽下马来的。 二少顿时眼前一亮,心忖这人的骑术好生了得,马也是好马。 再一定睛细看,却发现这追上去的骑士竟然是个女子,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都说丹凤眼,山阳脸,洛南的屁股赛蒲扇,这女子却把这几样都占全了,那媚媚的丹凤眼,粉不溜溜的瓜子脸,玫红色紧身劲装包裹下的杨柳细腰还有长腿翘臀,那股子火哄哄的**当真是扑面而来啊,这要是在21世纪,绝对是最顶级的车模啊。 “好你个贼子,竟敢当街抢劫?”那女子柳眉倒竖,娇声喝叱道。 那骑士一骨碌翻身坐起,又将手中包袱往天上一抛,转身就跑,心里却好生气苦,小姐怎么真下狠手啊?这条胳膊都快被她打折了。 那女子再欲追赶时,大少已经赶上来了,当下招手喊道:“姑娘别追了,东西,东西没丢就好。”说罢,大少又翻身下马从地上拣起了包袱,旋即又向那女子抱拳作揖道,“这回真是多亏了姑娘了,要不然还真让这贼子给得手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那女子嫣然一笑,美目却瞄向了大少身后。 大少顺着女子的目光扭头看去,便看到了慢吞吞走上前来的二少,当下蹙眉不悦道:“老二你怎么回事?刚才怎么不追?凭你的骑术,那贼子能跑得了?你是不是成心的?你就是存心想气死我,对不对?” “大哥,我真肚子疼。”二少说着捂住了腹部,“一跑更疼,没法追。” “鬼才信你,哼。”大少哼了声,没好气道,“还不快谢过这位姑娘?” “谢了。”二少在马背上向那女子懒洋洋地揖了一揖,便再没有下文了。 “看你这模样,是留洋归来的洋学生?”林月婵一抖纤手,便将足有一丈多长的雪蛟鞭缠回了右手腕上,又上上下下打量着二少,娇笑道,“哟,还是个少见的俊后生呢。” “大哥,咱们走。”二少立时皱紧了眉头,打马就走,心想今儿个真是栽大发了,竟然被个女子给调戏了,若是在前世,他在酒吧体验生活时也常被女人调戏,那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封建礼教大行其道的年代,居然还让女人给调戏,还让不让人活啊? “这就想走啊?”那女子却勒马挡住了二少去路,巧笑倩兮地道,“走得了么?” 说话间,林月婵手下的十几个劲装丫鬟武师便纷纷打马上前,将兄弟俩给围住了。 “就凭你,也想拦下本少爷?”二少这回是真的火了,当下勒马倒退几步,旋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再狠狠一提缰绳,胯下坐骑顿时向前疾冲数步,接着又昂首悲嘶一声猛然腾空而起,竟然硬生生从林月婵头顶飞跃了过去。 前世的徐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今生的二少却着实不是个善类,不仅天生一副长大强壮的体格,骑术和枪法更是万中无一,单人独骑就敢直闯匪窟救得美人归,这又岂是儿戏?话说徐野很是费了不少心神,才慢慢适应了二少这体格还有身手。 见二少纵马腾空而至,林月婵霎时惊得花容失色,本能地拧身闪躲。 等林月婵再从马背上直起腰来时,二少早已经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东关长街上,定了定神,林大小姐的嘴角忽然绽起一丝戏谑的笑意,俊后生的骑术还真不赖呢,不过本小姐已经记住你了,下回别让本小姐再碰见你,哼。 当下林月婵勒马转身,娇叱道:“走。” 一眨眼的功夫,林月婵就带着她的十几个丫鬟武师消失在了东关长街的另一头,大街上便只剩下了晕头转向的西门大少,直到现在,大少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好半天,大少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边打马追赶一边高喊:“老二你慢些,慢些……” 第02章 没相中 直到进了泾阳县城,大少才终于追上了二少,当下兄弟二人打马直奔林家大院而来。 林家大院座落在泾阳县城的正中心,而且就在县衙旁边,好大一座门弟,大门口那对石狮子比县衙的都大、都威风,搞得历任泾阳县令是相当之不爽,不过再不爽也得忍着,这林家不但财势雄厚,而且还有省城的关系,不是区区一个县令能招惹得起的。 向门房递了拜帖,不一会,便有林府的大管家亲自出来将西门兄弟迎了进去。 穿过高大巍峨的门楼,绕过又宽又高还绘有耕读渔樵图案的照壁,迎面就是极广的天井,地面上铺着极考究的鹅卵石,正中央是块圆形的大卵石,周围则都是椭圆形的长卵石,全都工整地指向中央大卵石,赫然摆成了太阳光耀四宇八方的华美图案。 天井四周各摆放一口半人多高的大瓦缸,正北就是正屋大厅了。 林府大管家将西门兄弟俩领进大厅坐下不久,林中秀林老爷便施施然地进了来,兄弟俩赶紧起身见礼。 寒喧过后,大少直接道明来意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二少的庚帖。 男女婚嫁可是有不少讲究和关节的,关中风俗,男方先上庚帖提亲,女方若是有意就再找算命先生合八字,八字相合,男方再提供订婚信物,是谓订亲,再后男方提供聘礼、聘书下聘再择定吉日,接下来就是迎亲,也就是迎娶新媳妇过门了。 林老爷子接过庚帖却不急于打开,而是细细打量起二少来。 林月婵在别人眼里是个刁蛮到愁嫁的泼辣子,可林老爷子对她却宝贝到不行,真正是捧在手心怕摔喽,含在嘴里怕化喽,所以,什么封建礼教一概都没用在林月婵身上,既没逼她习女红,也没逼她裹小脚,她要骑马习武疯顽,那也由着她。 既便是择婿这样的终生大事,林老爷子也绝不忍拂了女儿的意愿。 所以,庚帖不庚帖,八字合不合那都无所谓,只要女儿中意就行。 不过,林老爷子对二少却着实满意,家世就不说了,西门氏也是三原的巨商大贾,虽说眼下生意上出现了困难,可这只是暂时的困厄,挺过去了也就好了,再说二少这人才,那绝对是没挑,而且还是留洋归来的洋学生,讲究人! 当下林老爷子告声罪,出门吩咐管家赶紧派人把小姐找回来,然后又回到客厅与大少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只等女儿回来,若是相中了西门老二,那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若是女儿没相中对方,那便就此罢了。 ################### 泾阳东郊,林月婵主仆一行十数骑正在原野上纵马飞奔。 此时,东郊原上的苞谷已经收割,地上只留下了一截截半人高的秸竿茬,间或有一垄垄疯长的野草,不时有长得溜圆的野兔、麋鹿从田间地头受惊奔走,林月婵便抄起快**连连射击,不时有猎物中**仆地,随行的丫鬟、武师便顿时发出震天价的欢呼。 不半个时辰,林月婵便已经打了十几只野兔和两头麋鹿,收获颇丰。 “小姐快看,野猪,好大一头野猪!”一名眼尖的武师忽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林月婵闻声回头,果然看到一头黑乎乎的大野猪已经从前面一片尚未收割的苞谷地里惊走而出,林月婵当即拉动**栓将子弹推上膛,正欲催马追赶时,一骑快马忽然从身后飞奔而来,一边高声大喊道:“小姐,老爷让你快回家去……” 林月婵略一迟疑,那头野猪便已经窜进了前方密林深处。 当下林月婵勒马回头,没好气地向那仆役道:“小七,什么事呀?” 那仆役喘息着道:“三原县的西门家上门来提亲来了,老爷让你赶紧回家看看去。” “啥,提亲?”林月婵眼前立时出现了早上在东关大街上遇到的那个俊后生,若是那俊后生上门提亲倒是可以考虑,别的男子那就免了,当下不耐烦地向那家仆说道,“你这就回家告诉我爹,就说我瞧不上西门家的少爷,不中意。” “啊?”那仆役愕然道,“小姐人都没见过,咋就不中意?那后生长得可好了。” “我说不中意就是不中意,要你多问个什么劲?”林月婵说着扬起马鞭作势欲打,那仆役赶紧打马溜了。 ################### 林家大院,正屋客厅。 海阔天空聊了大半个时辰,二少早已经不耐烦了,几次想催促大少走人,却被大少以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终于,林老爷子又借故离开了客厅。 稍顷,林老爷子再次返回客厅,满脸遗憾地向大少、二少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女刚刚让人捎回话来,说她现在不想嫁人,你看这真是……老实说,老朽我对二少那是相当之满意,可惜小女没这福气哪,总之,让贤兄弟白跑这一趟了。” “大哥,既然人家瞧不上咱,那就回吧。”二少如释重负道。 大少却不想就此放弃,想了想又道:“林世伯,令媛见了我兄弟兴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要不这样吧,我先留张照片在这,若是令媛实在不中意,那就罢了,若是令媛有意,那么两家再互换庚帖合八字,如何?” “呃,这也行。”林老爷子微笑点头道,“留张照片也行。” “大哥。”二少不乐意道,“人家都瞧不上咱,又何必多此一举?” “闭嘴!”大少训斥了一句,又道,“让你准备的照片呢?快拿来。” 二少无奈,只得从口袋里摸出了备下的照片,大少劈手夺过又递给了林老爷,满脸赔笑地说道:“让林世伯见笑了,我二弟他不懂事,呵呵,不懂事。” 这时候,林老爷也看出来西门老二似乎对这门亲事不太乐意,心里便有几分不快,正主儿都不乐意,你上门提哪门子亲?真当咱林家的闺女没人要了?当下林老爷接过照片又随手放到了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向林府管家道:“阿贵,送客。” 林府管家应声入内,向西门兄弟道:“两位少爷,请吧。” 大少无奈,只好向林老爷揖了一揖,告辞而去,临出门时又恶狠狠地瞪了二少一眼,二少耸了耸肩,附带极无辜的表情。 第03章 女儿就认定他了 三原县义和村,西门大院。 西门二少一回家就跑没影了,估计是去找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去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三年多没在一起了,是该好好聚聚,大少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提亲不成,眼看着西门氏是很难度过眼面前这道坎了,便不免长吁短叹起来。 大少奶奶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亲事没说成?” “没说成。”大少叹息道,“林家小姐连老二的面都没见就拒绝了。” “那可怎么办才好?”大少奶奶叹息道,“咱家现在可真是山穷水尽了。”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变卖河川里的两万多亩水地了。”大少说着有些感慨地看了看西苑的雕梁画栋,叹息道,“还有这栋几辈人建起来的老宅子,也只能顶出去了,好歹凑些银两,先把爹从乌梁海捞出来再说吧。” “牧牛,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大少奶奶低低地问道。 这河川里的两万多亩水地还有老宅子一卖,西门氏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一家人就要流落街头过那餐风露宿的日子了。 “还能有什么法子?这可不是区区几万两银子的事情,而是六十多万的亏空啊,要想翻过手来,更是需要七八十万两银子,陕西地界也就林家有这实力了。”大少叹息道,“好歹我给林家留了张老二的照片,但愿林家小姐见了照片之后能改变主意吧。” ########### 泾阳,林家大院。 林老爷正在书房里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宝贝古董,林月婵就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火红色的貂皮大氅从书桌上扫过,险些将一只哥窑粉瓶扫落在地,林老爷惊得脸都白了,赶紧伸手扶住,连声道:“女儿呐,宝贝女儿你小心些,小心些。” “爹,又在把玩你这些破烂呢?”林月婵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说道,“都已经破成这样了,还能值几个钱呀?改天我买几个新的送你。” “你这丫头。”林中秀摇了摇头,没好气道“这可不是破烂,是哥窑精品,存世的也就百十来件,老值钱了。”说着林中秀又指着刚才险些摔落在地的那件粉青凤耳瓶道,“就这一件,差不多就够买下整座林家大院了。” “这么值钱?”林月婵吐了吐小舌头,一转头却发现桌上还有张照片。 拿起照片一看,林月婵不由愣住了,照片上这神采弈弈的年轻后生可不就是上午在东关大街上遇到的那个洋学生么?他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难道……上门提亲的就是他?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有这么巧的?莫非这就是宿世姻缘? 林月婵定定地看着照片,一时间竟有些走神。 “嗳,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吧?还是个洋学生呢。”林中秀看见林月婵这表情,忍不住打趣道,“可惜了喽。” “爹。”林月婵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下意识地问道,“可惜什么了?” “好好的一门亲事,没见面就让你给拒绝了。”林中秀道,“岂不可惜?” “爹,那是我不知道上门提亲的便是他。”林月婵不答应道,“那不算数。” “他?他是谁呀?”林中秀取笑道,“乖女儿,别是你真看上这小子了吧?” “我就看上他了。”林月婵小嘴一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个后生不仅模样好,关键是骑术好,身手看上去也不错,不像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林老爷便有些发愣,宝贝女儿还真相中这西门老二了?这事可难办了。 下午的时候,林老爷其实已经着人打听过了,西门氏这回遇上的麻烦可不小,亏空了六十多万两银子倒在其次,关键是乌梁海那边的事情还有俄国人从中作梗。 林老爷估摸着没有百八十万两银子填进去,西门氏别想翻过手来,要说百八十万两银子林家也拿得出来,可问题的关键是西门老二好像对这门亲事不太乐意,林老爷可不想巴巴地拿着银子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当下林老爷说道:“乖女儿,爹觉着这小子像是南方的革命党,你看他又是剪辫子又是穿洋装,准是革命党,这些年革命党在南方造反,人头那是一片片落地,搞不好什么时候这小子也就人头落地了,所以咱可不去触这个霉头,好吗?” “爹呀。”林月婵扭腰不依道,“他就是革命党我也稀罕。” “嘿,你这闺女,怎么就认定他了?”林老爷叫苦不迭道。 “女儿就认定他了。”林月婵抱着林老爷胳膊撒娇道,“就是他,就是他。” “行行行,你别摇了,再摇把爹这把老骨头都摇散架喽。”林老爷笑眯眯地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旋即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丫头哪,从小到大,爹可从来没有半点违逆过你的心意,你不喜欢女红,咱就不做,你不喜欢裹小脚,咱就不裹,你要舞刀弄枪,爹就给你请师傅,又买快枪组建武装商团,可是这回,事情真的难办哪。” “爹,这事怎么就难办了?”林月婵不依道,“他们不都已经上门提亲来了么?您老只要应下这门亲事不就行了?”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林老爷苦笑道,“人家上门来提亲了是不假,却很不诚心,看得出来,西门老二对这门亲事很是抵触,西门老大之所以逼着他来提亲,多半也是为了借咱家的银子,好帮衬他们西门氏撑过眼前的难关。” 林月婵闻言愕然,问道:“西门氏遇到难关了?” “嗯。”林老爷点头道,“这难关还不小,没有百八十万两银子,别想翻过手来。” 林月婵美目一转,忽然问道:“爹,百八十万两银子虽不少,咱家肯定拿得出来吧?” “那是自然。”林老爷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子,不无得意地道,“咱们林家虽比不上山西乔家富可敌国,不过拿出百八十万两银子,却也不难。”说到这儿,林老爷忽然间有些回过味来,忙不迭道,“丫头,你该不会是……” “我这就找他们去。”林月婵说着转身就走。 “丫头,你回来。”林老爷急道,“你要去哪?” “去三原,让西门家的那个小子好好瞧瞧,本小姐不仅貌美赛过天仙,家里更可以拿出百八十万两银子帮他们度过难关,居然敢不诚心?哼!” “这事哪能你个姑娘家自己去?再说天也快晚了。” “我就自己去,三原又不远,一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嘿,你这丫头还真去呀?回来,你给我回来。”林老爷追出大门时,却见他的宝贝女儿早已经骑马走远了,无奈,只好赶紧吩咐管家去武装商团调人,三原离泾阳虽然不过二十多里路,而且都是大路,可现在这世道不太平啊,前些日子西安城内还闹刀客呢。 第04章 旧时代三陪男 三原县城,兴隆饭庄。 二楼包厢里,二少正在喝闷酒,对面和打横的席位上也都摆着碗筷,显然刚才也是有人坐的,不过这会人却不知哪去了。 现如今的西门二少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正牌二少,却也同样不希望西门氏就此垮掉,所以也想挽救西门氏的命运,不过跟大少想着依靠联姻渡过困厄不同的是,二少却试图通过另一种方式来挽救西门氏的命运,那就是——办实业。 二少甚至已经选好了项目,一是火柴厂,二就是面粉厂。 在这个时代,这两样实业那是包赚不赔的,利润也可观,关键是技术含量低。 可西门氏如今的境况是不可能再拿出大笔银子去办厂了,所以二少就想着找以前一起胡混的“狐朋狗友”化化缘,二少在出国留洋前,那可是三原县一霸,很是结交了一批酒肉朋友,其中不少人还是商贾世家的纨绔子弟,家境那都是相当殷实。 二少原想着多少总能筹得几万两银子,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就在二少出国留洋这三年,这批昔日一起纵马打猎的“狐朋狗友”却彻底堕落了,一个个不是抽大烟就是**狎妓,都还年纪青青的,这身板就已经是风一吹就倒了,二少向他们化缘,一个个只肯拿出十几二十两来,最大方的也只答应出五十两。 二少正闷闷不乐时,一道火红的倩影忽然带着一阵香风坐到了他的对面。 抬头看清来人相貌时,二少不禁愣了一下,这女子可不就是上午在泾阳东关遇到的那个刁蛮女子么?故意让手下人使坏,想上演一出美女救后生的好戏不说,临了居然还敢当街调戏于他,真正是调戏良家少男的花花女公子做派。 这女子自然就是林月婵了,林大小姐找上西门大院才知道二少不在家,待问明二少去向之后,也没在西门大院多呆,直接就找上了兴隆饭庄,三原县城虽说不小,可林大小姐要想找个人,却也着实不难,有的是人帮她打探消息。 “怎么?”林月婵斜睇了二少一眼,嗔道,“见了熟人,也不打个招呼?” 二少再次有了被调戏的郁闷,当下苦笑道:“这位大姐,我跟你很熟么?” “不熟么?”林月婵眨了眨美目,巧笑嫣然道,“我都差点成你未婚妻了呢。” “原来你便是林家小姐?”二少闻言心头一动,这世上的事情就有这么巧,不过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可惜林小姐的眼界太高,本少爷入不了你法眼哪。” “若是你能拿出足够的诚心,本小姐兴许会改变主意哦。”林月婵说着美目一转,旋即岔开话题道,“不过现在本小姐却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倒是与你们西门氏合作做点生意还可以考虑,我听说你正到处筹银子办厂,有这回事吧?”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二少闻言不禁有些纳闷。 林月婵不答反问道:“本小姐只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确有此事。”二少老实点头道,“怎么,你想参一股?” “为什么不呢?我觉着办火柴厂和面粉厂肯定赚钱,陕西这么多人,每天得用掉多少火柴,又得吃掉多少面粉?”林大小姐双手托着香腮,美目紧盯着二少,好整以暇地问道,“说个数吧,你要多少银子?” 二少心头有些意动,不答反问道:“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林大小姐嫣然一笑,媚态横生道:“那得看你想要多少银子喽。” “五万两银子,四成身股?”二少一下也不敢往狠了要,试探着道。 这条件其实已经相当苛刻了,五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差不多也能从西洋买回百十台设备,办起一个中等规模的火柴厂或者面粉加工厂了,换句话说,二少一文钱不花就能办起一家像样的工厂,还占六成股份,这可是空手套白狼啊。 “行,那就五万两、四成身股。”林大小姐却出人意料地干脆,“什么时候要?” 二少闻言不禁一怔,他倒不是怀疑林大小姐拿不出五万两银子,以林家的家势五十万都不在话下,他只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看来这林家大小姐刁蛮是刁蛮了些,行事也颇有些花花女公子做派,为人却是爽气得紧。 “那个……”二少又道,“除了参股的五万两,能不能再借我五万两救救急?” “行啊,当然可以,别说五万,十万两都行。”林大小姐回答得还是很干脆,不过弯弯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旋即接着说道,“不过借银子是要付利钱的,还有你得答应本小姐一个条件,三个月内,陪本小姐打猎、游玩,还有聊天解闷儿。” 二少闻言顿时郁闷到不行,三个月内陪打猎、陪游玩还陪聊天解闷,这成什么了?岂不成了旧时代三陪男了?作为一名光荣的穿越人士,都混到要给人当三陪男的份上了,也真是够失败的了,尽管服务对象是个顶级车模级别的大美女。 说到这份上,傻瓜都看得出来,林月婵对二少是大有好感了。 林大小姐这是在给二少创造机会让他接近她,讨她欢心呢,二少两世为人,又岂会品不出来?不过二少心里确实已经有人了,尽管穿越来到这个时空才只几个月,可他与王家小姐之间的感情却已经够得上刻骨铭心了,感情这东西是真没道理可讲的。 二少不是什么痴情男女,也没想过要做杨过,如果只是风月场合的逢场作戏,那绝对没问题,可如果涉及婚嫁,那就得慎重了,至少在没有迎娶王雨薇之前,二少是不可能先行纳妾的,更何况,林大小姐也不像是个甘心做妾的女子。 “怎么?你还不乐意?”见二少凝眉不语,林月婵不由得撅起了小嘴,嗔道,“多少人想陪我打猎都还没机会呢,哼。” 这话却不是吹的,这些年上林家提亲的媒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平日里凑在林大小姐面前献殷勤的富家公子、官宦子弟差不多都可以从泾阳东关一直排到西关了。 “唉。”二少却是摇了摇头,长太息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哪。” “我呸。”林月婵忍不住娇啐道,“你还真好意思说自个是英雄汉?” 二少再没有理会林月婵,将一枚银元扔在桌上算是餐资,然后起身扬长而去。 “站住!你给我回来!”林月婵见状气得直跺脚,恨声道,“你不想要银子了?” 二少却没有回头,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得到林家的巨额财产,他完全可以使出百般手段哄得林小姐的芳心,先骗得银子再说,但这对林小姐未免太不公平,因为他根本就不爱她,也很难保证今后两人生活的时间久了,他就会喜欢上她,爱上她。 爱情从来就是不讲道理的,有些人纵然相隔千里,可只要有刹那的眼神交流,便能彼此心心相印,然而有些人纵然相处一世,也永远碰撞不出爱情的火花来,就好比两条平直向前的平行线,永远都没有交错的可能。 第5章 乔家大少 夜色初临,二少一个人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筹不到银子,办实业的事就泡了汤了,林小姐倒是愿意出银子参股,可二少委实不敢要,因为他实在是做不来陈世美,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今天要是使了林小姐银子,承了林小姐的美意,明天又如何面对雨薇哀怨的凝眸? 一想起那个梦幻般的美丽倩影,二少不禁心头一颤,两世为人,他还从未这样不可救药地爱上过一个人,只是这回,他却是真的一头陷进去了。 二少正神思不属时,忽然一头重重地撞到了别人身上。 “嗳,小伙子,你是怎么走的路?”那人吃了痛,大声嘟嚷起来。 二少体格长大、健壮,他随便一撞,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怕就难以消受了。 二少赶紧抬头赔礼,眼前却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穿着考究的黑绸布长衫,戴着镶嵌祖母绿宝石的瓜皮帽,估计是个有身份的,不是掌柜就是东家,再看中年人背后门楣上,却悬着块偌大的牌匾,上书“大德通”三个金色大字。 大德通?二少霎时眼前一亮,祁县乔家办的票号? 二少前世是个网络写手,知识面那是相当之庞杂,乔家自然是知道的。 祁县乔家可谓晋商中的翘楚,清末年间,随着清王朝的持续衰弱以及国门的打开,外国洋商纷纷涌入中华,在外商以及清廷官商的联合挤压下,晋商已经走上了下坡路,不过底子还在,据史料统计,当时全国排名前16的商团全在山西,把山西几个富户的家产相加,数量就超过了一亿两白银,比清王朝一年的岁入都多,真正是富可敌国! 不过遗憾的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晋商商帮却倒在了清末民初的战乱之下。 尤其是袁世凯死后,各地军阀并起,割据西北的冯玉祥为了筹措军费,对晋商是极尽敲骨吸髓之能事,以祁县乔家为例,冯玉祥的国民军在1926年一次就派征了五百万石军粮以及一百五十万银元的军饷,乔家商号从此元气大伤。 当然,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清末民初的西北虽然土地贫瘠,却也拥有着巨大的民间资本,如果不使这巨量的民间资本在无谓的军阀混战中消耗殆尽,而令其投资实业,以钱生钱,再反复追加投资,如此不出二十年,大西北恐怕都能实现工业化了。 再看眼面前这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八成就是大德通三原分号的掌柜了。 想到这里,二少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大德通经营的可不就是借贷业务? 当下二少向那中年人抱拳作揖道:“这位相与请了,在下东郊义和村西门牧马,敢问足下尊讳怎么称呼?” “不敢。”那中年人淡淡回礼道,“在下祁县乔七。” 西门氏跟祁县乔家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可在三原县却也算是巨商大贾了。 杜七在大德通三原分号当掌柜也有好几年了,自然知道西门氏的名声,却是没想到西门氏的二少爷西门牧马居然就是眼前的年轻人,倒与大少爷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杜七忍不住往票号大门内瞥了一眼,大少爷可就在内库查帐呢。 “原来是杜七爷。”二少又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杜七愣了下,旋即微笑肃手道:“请,二少爷里边请。” 将二少请入大厅,又命学徒奉上茶水,杜掌柜这才抖抖长袍在二少对面坐了下来,看西门家这位二少爷刚才那正儿八经的样子,八成是打算以祖产做抵押向大德通贷银子了,西门家的难处,现在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杜掌柜又岂能不知? 不过,等二少道明原委后杜掌柜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敢情西门二少不是要以祖产做抵押借贷银子,而是要从大德通贷款办实业,而且一张口就是五万两! “二少,五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在下委实做不了主。”杜掌柜倒不是推脱,他只有权限放贷五千两银子以下的借贷业务,五万两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权限了,说到底他其实只是个分号掌柜,而不是东家,这么大一笔业务自然得由东家定夺。 二少脸上立时露出了失望之色,看来希望又要再次落空了。 杜掌柜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笔业务在下做不了主,可鄙东家却做得了主,正好鄙少东家就在小号,二少请稍候,在下这就前去请示。” 说罢,杜掌柜即起身进了柜台,又从小门进了后院。 不稍时,杜掌柜就引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从小门走了出来,这年轻人却也是剪了辫子的,身上穿的居然也是西装、西裤,还有皮鞋,一身行头跟二少真可谓是如出一辙,几乎是同时,那年轻人也看到了二少,顿时便眼前一亮。 这个却是晋商巨鳄乔致庸的嫡长孙乔映霞了。 在保守传统的晋商中间,乔映霞绝对是个另类,他也是留过洋的,思想激进,还是祁县第一个剪掉辫子、穿上西装的人,他还像洋人一样站着撒尿,这和脱了裤子蹲着撒尿的国人大不一样,因此被祁县百姓饥笑为“假洋鬼子”。 在三原这样一个民风保守、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激进思想影响的地方,当一个假洋鬼子冷不丁遇上另一个假洋鬼子时,那种亲切感也就可想而知了,几乎是在看到二少的霎那间,乔映霞乔大少爷就几乎已经把二少引为志同道合的知己了。 两人又都出身商贾世家,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 两人一直聊到了深夜,话题从茶叶丝绸盐布铁到康梁变法,再到民主共和,地点也从大德通三原分号换到了城西的四海酒楼,两个多时辰聊下来,乔大少对二少的学识、见闻是极为赏识,这也难怪,二少再怎么也比乔大少多了百年见识,不是吗? 直到酒楼要关门打烊了,两人才猛然发觉,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 临分别时,乔大少用力握着二少双手,颇为感慨地道:“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原本还不信,以为不过是欺人之谈,可今天我却是信了,牧马兄,我受家祖委托前来三原对帐,怕是还要再逗留数日,明天你我再接着长谈,可好?”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二少自然是满口答应,因为他知道,这乔映霞可不是普通的乔家子弟,而是乔致庸指定的乔家下一任掌门人,不出意外的话,不数年乔致庸就会驾鹤西游,而眼前这位乔家大少就要接掌“在中堂”的巨亿家资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结好乔大少对二少来说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好容易穿越一回,二少可不想只做个富家翁混吃等死,尤其是穿越到了史上最黑暗最无能的清王朝,在感叹命运不济的同时,二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说改变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吧,至少也要在历史长河中扑腾起几朵小小的浪花来。 所以,要是能跟乔家商号搭上线,那就再好不过了,借助乔家庞大的资本,二少很容易就能经营起自己的工业帝国,只要西北一隅有了重工业,中国这艘千年**恐怕就要驶向截然不同的方向了,百年积弱还会不会重演可就难说喽。 当然,近代中国无数民族资本家的斑斑血泪已经残酷地证明,仅仅依靠兴办实业是绝对救不了中国的,中国的官本位统治体系已经延续了几千年,至少在百年内还将延续下去,因此要想改变中国的命运,手里还得掌握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枪杆子里出政权,在任何时候,这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第06章 借银子 深夜时分,二少才醉熏熏地回了西门大院。 在坑上躺下没多久,大少就闻讯赶过来了。 “大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二少翻身坐起,还打了个酒呃。 呛人的酒气喷过来,大少顿时便蹙紧了眉头,旋即低声训斥道:“真是不像话,刚回来就跟着你的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做事没个做事的样,做人也没个正形,我说老二啊,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早晚得被你气死。” “大哥。”二少不高兴道,“不就是跟朋友喝了点酒,怎么了又?” “行行行,先不说这个。”大少挥了挥手,窝火道,“见着林小姐了吗?” “见着了。”二少没好气道,“敢情白天在泾阳东关故意找碴的那位就是林家小姐,这可真正是个刁蛮女子。” “她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大少急切地问道。 现在大少满脑子都是西门氏跟林家联姻的念头,可傍晚时分林小姐找上门来后却偏偏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茶都没喝一口,问明老二去向之后就直接走人了,所以大少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问个究竟,看看两家是否还有联姻的可能? “说啥?”二少茫然反问道,“她能跟我说啥?” “亲事!”大少顿足发急道,“她究竟是应下了,还是拒绝了?” “拒绝了。”二少恍然道,“林小姐说了,让我们趁早打消两家结亲的念头。” 大少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跟林家联姻的希望既已破灭,则除了变卖祖产外,就再没有别的法子了,想到这里,大少不禁有些心灰意冷,这西门氏的产业看来是注定要败在他这个不肖子孙手上了。 ################## 泾阳县,林家大院。 晌午刚过,林老爷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林月婵今天居然没跑出去打猎,而且罕见地穿上了女装,倒是有几份大家闺秀的意思了,只不过,人虽陪着林老爷在晒太阳,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时不时的就要扭头看看中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丫头别急。”林老爷眯着眼道,“算算时间,阿贵也该回了。” 说话间,林府大管家阿贵已经快步进了后院,旋即又急步上前,微微躬着身向林老爷和林月婵见礼道:“老爷,小姐。” 林月婵急道:“贵叔,那边有啥动静没有?” 管家阿贵道:“今天一大早西门老大就出了门,先后找了三原柳家、曹家、秦家还有泾阳李家,在各家差不多都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具体谈什么事还不太清楚,还有,西门老二也是一大早出门,却进了三原县城,在四海酒楼见了个人。” “哦?”林老爷两眼微睁道,“西门老大这是打算变卖祖产了?” “啊?爹,这可怎么办?”林月婵急道,“他们不向咱家借银子了。” 林老爷便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宝贝女儿这回真是让西门家的二小子给迷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西门老二无论是人才还是相貌,那都是没挑的,更难得的是,这小子的骑术、身手也不错,跟自个的宝贝女儿还真挺般配的。 可麻烦就麻烦在,这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看来自己这个当爹的,也该出手了,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 “丫头你莫着急。”林老爷将笼在衣袖里的干枯老手抽了出来,冲女儿摇了摇,老神在在地说道,“西门氏的河川地也就两万多亩,顶天了也就卖个二十多万两银子,加上一座西门老宅,能凑成三十万就不错了,这数可差远了。” “爹,你是说,到头来西门家还得向咱家借银子?” “那是。”林老爷抖了抖衣袖,不无得意地道,“放眼整个陕西府,能一次拿出百八十万两银子帮他们家度过这难关的,也就咱们林家了。”说此一顿,林老爷又道,“丫头放心,吃足苦头之后,西门家的二小子自然会求上门来。” 林月婵脸上立时绽起了一丝笑意,仿佛二少真个已经求上门了。 当下林老爷又向管家阿贵道:“阿贵,你这就去各处铺面上盘盘帐,把库房里剩余的现银汇总汇总,总要凑齐这个数!”说着,林老爷又伸出干枯的右手向老管家比了个“六”的手势,意思是凑齐至少六十万两现银。 “爹。”林月婵忍不住搂住了林老爷子的脖子,喜孜孜地道,“你真好。” “噫,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林老爷说完又打趣道,“爹只求你嫁人后啊,能够常回家来看看,别撇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孤伶伶的在家里。” “爹,女儿一准经常回家来。”林月婵抿了抿小嘴,娇俏无比地说道,“还要再生十个八个小崽子,天天围着你叫外公,烦死你,也美死你,嘻嘻。” “嘿,这还没出嫁呢,就想着替人家生孩子了,没羞没臊。” “我就是要替他生孩子,我高兴,我乐意。”林月婵却毫不扭怩作态,这还真是个敢爱敢恨,敢说敢想的泼辣女子。 ################## 三原县城,四海酒楼。 二楼天字号包厢里,跟乔大少海阔天空聊了半个上午,二少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借款办厂的事情上面,说道:“映霞兄,关于贷款办厂的事,你是个什么态度?” “可以贷款。”乔大少道,“不过五万两少了些,怕是办不成什么像样的实业,牧马兄若能以西门老宅做抵押,大德通就能放款十万两,还款期限也可以适当延长到十二个月,不过利钱得翻倍,还有,大德通要在牧马兄创办的实业里面顶四成身股。” 交情归交情,可一谈到生意,乔大少立刻便恢复了商人的精明本色,这提出的条件也着实是苛刻,大德通不仅要加倍吃利钱,还要白得四成身股,二少若是实业办成了,近半好处是乔家的,若是不成,那就是把西门老宅整个赔给乔家了。 “这恐怕不行,大德通最多只能顶两成身股。”二少不容置疑地道。 “行,两成就两成。”乔大少沉吟半晌,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其实对于乔家和大德通来说,二少的实业办得再成功,收益也不及他们的九牛一毛,四成和两成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乔大少之所以加上这条,却是爷爷教诲的行商本份,规矩不能乱。 当下二少回家偷了房契,乔大少又命人请来酒楼帐房,开始起草契约。 稍顷,一式两份契约已经誉写完毕,二少和乔大少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各自摁了手印,四海酒楼的东家杨四海有幸做了中人,也同样签了字画了押,这契约就算是成了,凭这契约,二少随时都可以去大德通三原分号支兑十万两银子。 解决了办厂的资金问题,二少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有了实业做后盾,西门氏既便家道中落了,也能很快东山再起。 不过转念一想,二少又想到了眼下正在蒙古受苦的老父亲,当下又向乔大少说道:“大少,这火柴厂和面粉厂的营利前景有多可观,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所以我想以这两家工厂的半年收益做抵押,再从大德通借贷十万两银子,不知道行不行?” “这恐怕不行,火柴厂和面粉厂的营利前景虽然可观,可毕竟还是没影的事,没影的物事又怎么可以拿来做抵押贷银子?这道理上就行不通。”乔大少皱了皱眉,又道,“不过,我可以私人名义借你五万两,再多却是不行了。” 当下乔大少又向二少出具了五万两银子的票据,二少也出具了欠条。 说起来,乔大少也算是看得起二少这个新结交的朋友了,以西门氏当下的处境,换成别家,谁敢一次借二少这么多银子?需知这可是没有抵押的。 当然,乔大少也是留过洋的,知道火柴厂和面粉厂确实赚钱,只要厂子办起来,倒不担心二少还不起。 第07章 皮毛霸盘 晚饭时分,西门大少终于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家里。 二少和大少奶奶早已经等在偏厅了,八仙桌上也已经摆好了八碗四碟,只等大少回来就可以开饭了,见大少神情阴郁,便没人敢多问,一家人当即围着八仙桌开始闷头吃饭,吃罢了饭,大少奶奶便独自回了西苑,偏厅里便只剩下了兄弟俩。 早有下人撤了碗碟,又奉上漱口的茶水,二少漱了口,问大少道:“大哥,各家能吃下咱们家多少河川水地?” “只八千多亩。”大少道。 “什么价钱?”二少又问道。 “每亩八两银子。”大少叹息道。 “啥?每亩八两?”二少急道,“大哥,这只是‘地’字号水地的价格!” 不知道从哪朝哪代起,关中的土地就分成了“天时地利人和”六个等级,西门氏祖上置办的两万多亩田产大多都是旱涝保收的天字号河川水地,按时下的行情,每亩至少能卖出十二两,各家却只肯出八两,显然是存心压价。 二少又问道:“大哥,你签了地契没有?” “这倒没有。”大少无奈地道,“明天我想去泾阳林家问问。” “大哥,你也别去林家了。”二少道,“这田产也别卖了,我已经从大德通借到了五万两银子,尽可以拿去应急,差不多可以把爹从蒙古捞出来了吧?” “啥?”大少不敢相信道,“你从大德通借到了五万两银子?” 二少点头道:“大哥,现在你总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咱家的亏空倒底有多大?” 大少愣愣地望着二少递上来的五万两银票,好半晌后才叹息道:“二弟,看来你是真长大了,这几天大哥倒是错怪了你了,不过,仅凭这区区五万两,可是远不足以填补咱们家的亏空,更不可能把爹从蒙古捞出来哇。” “啊?”二少闻言大惊道,“那还差多少?” 大少又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当下大少带着二少进了书房,又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将西门氏的现状以及西门守成在乌梁海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二少。 原来,西门氏欠下各家的银子倒是不多,总共也不过十万两,但是西门守成在乌梁海的麻烦却着实不小。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光绪年间,俄国商人的势力开始大举渗入蒙古,西门氏世代经营皮毛生意,乌梁海的货源出了问题,生意也就每况愈下。 三年前,西门二少与人争夺一匹好马,结果失手打死了人。 西门守成很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才把这桩人命官司摆平,又将二少送去海外留洋,遭此劫难,西门氏的生意就越发的举步唯艰了。 半年多前,西门守成顶出了十几间商铺,又找各位相与借了十万两,总共凑成了二十万两银子,北上乌梁海收购皮毛,结果到了乌梁海之后,却发现大多数皮毛已经被俄国商人预定了,西门守成只好将收购价格提高两成,结果就与俄国商人干上了。 西门守成与俄国商人相持不下,乌梁海的皮毛价格却是扶摇直上。 当皮毛价格涨到原先的两倍后,俄国商人开始通过当地牧民暗中出货,西门守成最初并没有察觉,等他察觉时却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因为此时的西门守成,原先带过来的二十万两银子早已经用完,并且还向当地牧民打了十几万两的白条了。 这时候如果停止吃进,西门氏就赔大发了,因为俄国商人以及当地牧民手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皮毛,一旦这批皮毛低价流入关中,则西门氏在乌梁海以两倍高价收购的皮毛也绝对卖不上好价钱了,这样一来,西门氏岂不是连老本都要赔个精光? 所以,西门守成索性把心一横,下定决心在乌梁海扫货,也做一回皮毛霸盘,先以高价将乌梁海的皮毛全部吃进,然后凭借垄断地位抬高关中皮制品的出货价格,这样的话,西门氏不但不用赔钱,反而可以大赚一笔! 但西门守成的银子已经没了,所以只能凭着多年信誉继续打白条。 等到西门守成做成皮毛霸盘时,累积打下的欠条却已经超过了惊人的五十万两! 若是能让西门守成将这一大宗皮毛运回关中,等鞣制成皮制品再高价出了货,自然能将欠下的白条全给兑现,可俄国商人却暗中使坏,撺掇了百十家当地牧民闹事,声称西门氏要赖银子,非要先兑付银子才肯让西门守成和皮毛离境,这下麻烦就大了! “啥,五十万两!?”二少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真是个天文数字。 若是在前世,按一两银子兑换两百元计算,五十万两那就是一亿元人民币啊! “五十万两只是欠当地牧民的本金!”大少摇头叹息道,“爹当初打欠条时,可是说定了按月息两分结算的,五十万两本金,每个月的利钱就是一万两,到现在光是利钱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两,而且,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唉……” 二少凛然道:“这岂不是说,咱们家的亏空总计已经超过了六十五万两?” 大少点了点头,黯然说道:“我估算过了,这次要想翻过手来,少说也要七十万两,因为将这么大一宗皮毛运回关中,所需的驼队、武装商团的费用可着实不少,还有到了关中之后雇用人工进行鞣制,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可怎么办?”二少蹙眉道,“还差了六十多万两呢!” 说此一顿,二少忽又提议道:“大哥,你看能不能这样,先把爹在乌梁海囤积的皮毛以平价转让给关中的皮毛商人,这样差不多能收回三十五万两本金,我们再想办法筹集个十几万两,基本上就可以把欠下蒙古牧民的银子先给兑付了。” “二弟哇,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大少摇头长叹道,“爹在乌梁海做皮毛霸盘,可是把关中同行给得罪狠了,这会他们都在等着看笑话呢,又怎么肯以平价吃进咱们的皮毛?有几个心黑的已经放出话来,要等咱们撑不住了,再以一成价格吃进呢。” “啥?一成价格?”二少闻言怒道,“这些黑心商人,良心都让狗吃了!” “倒也怨不得人家。”大少摆了摆手,说道,“爹要做霸盘,原本就是犯了众怒了。” 二少略一沉吟,又道:“大哥,要不我再去找找乔映霞,设法以囤积乌梁海的皮毛还有两万多亩河川水地做抵押,怎么也能贷得五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已有的五万两,差不多就能把爹从乌梁海给劳出来了,至于剩下的债务,就以后再说吧。” “这……”大少闻言大为心动,问道,“二弟,这能行吗?” “试试看吧。”二少道,“祁县乔家以诚信为本,可不像那些黑心的关中同行,既便到期咱们家还不上贷款,他们多半也会以平价吃进我们家的河川水地还有皮毛。” “行,那你赶紧去问问。”大少急道,“若真能以这一大宗皮毛还有两万多亩河川水地做抵押从大德通贷得一笔银子,没准还真能把局面给翻过来。” 二少道:“大哥,你让我现在就去呀?” “对,现在就去。”大少急道,“越快越好。” 二少道:“回头可不能说我又跟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你个臭小子,讨打不是?”大少作势欲打,二少顿时落荒而逃。 第08章 送银子上门 泾阳,林府后院。 又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林老爷子再次来到院子里晒起太阳。 林月婵则在边上陪着老爷子聊天解闷儿,今天的林大小姐又换回了玫红劲装,不过脸上却施了层薄薄的胭脂,看上去少了几分英武之气,却多了几丝小女儿的娇媚神态,原本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了淡妆自是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咦,丫头你转性了?”林老爷见宝贝女儿换上劲装,原以为她又要外出打猎,可现在日头升起老高了也没见出门,只是陪着他聊天解闷儿,便有些纳罕地道,“这天气挺好的,你咋不出去打猎呀?” “爹,人家就想陪着你嘛。”林月婵今天不单脸上施了层薄薄的胭脂,便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了明显的娇憨,还拖带着长长的尾音。 “陪我?”林老爷眯着双眼,大摇其头吧,“不像,陪我老头子是假,急着想要知道西门家的消息才是真吧?我说丫头,西门家的二小子真就这么合你的意?” “爹,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林月婵蹙着秀眉,俏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凝思神色,“前天出城去打猎,冷不丁在东关见了他,女儿心里便觉着亲近,倒像是找了许多年的老朋友,所以女儿觉着,应该就是他了。” “得。”林老爷道,“你这呀,就叫宿世姻缘。” 林老爷子没学过心理学,所以误认为这就是宿世姻缘。 其实,林大小姐对二少只不过是略有好感而已,只是林大小姐已经年过双十,却还没找着意中人,说心里不急那肯定是假的,再加上林老爷从小就没拿礼教去束缚她,因此养成了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此番见了让她心动的后生,自然更不会忸怩作态了。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林月婵能选个让自己心动的后生做夫婿,已经很不错了,多少女子,既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只能是先成亲后恋爱,尤其可悲的是,绝大多数女子直到老死,都不见得能真正的恋爱一回。 父女俩正聊着呢,老管家阿贵已经微躬着身快步走了进来,林月婵赶紧迎上前来,急切地问道:“贵叔,有消息没?” 阿贵点点头,然后说道:“老爷,小姐,情形有些不对。” 说罢,不等林家父女发问,阿贵又接着说道:“西门老二昨天上午见的那人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了,他是祁县乔致庸的嫡长孙乔映霞,此番是来大德通三原分号查帐的,却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西门老二套上交情了。” “乔致庸的嫡长孙?”林老爷顿时脸色微变。 祁县乔家那可是真正的巨商大贾,拔根毛都比林家腰粗! 林月婵更是急得不行,问道:“贵叔,那乔家答应借银子了?” 阿贵点点头,答道:“乔映霞不仅从大德通帐上借了十万两银子帮衬西门老二办厂,还私人借了五万两,帮衬西门氏应急!我更听说,西门老大打算以两万亩河川水地还有被扣押在乌梁海的大宗皮毛做抵押,再贷五十万两呢!” 林老爷子皱眉道:“十几二十万两的,我相信乔映霞还做得了主,而且也用不着经过大德通总号,三原分号就能支得出银子,可五十万却着实不是个小数目,既便乔映霞是乔致庸指定的乔家未来掌舵人,怕是也做不了这个主吧?” “老爷明鉴。”阿贵道,“所以,乔映霞一大早就回祁县去了。” “啊?乔家还真打算贷银子给西门氏啊?”林月婵大小姐顿时急了,又回头望向林老爷道,“爹,怎么办嘛?”西门氏真要从乔家贷到了银子,自然也就不会上门来求林家了,那林家可就错失了一次示好西门氏的绝好机会了。 林老爷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阿贵退下,又将周围的几个使唤丫鬃也一并打发走了,然后起身郑而重之地望着林月婵,以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丫头,你若真是中意西门家的二小子,爹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要玉成此事,可是你自己得想清楚喽。” “爹,什么事情女儿得想清楚呀?”林月婵满脸不解地问道。 “你这丫头。”林老爷皱眉道,“爹是说,你跟西门家二小子的亲事,你得想清楚,上回西门兄弟俩上门来求亲时,西门老二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依爹看,这小子八成已经有了相好的了,你若真嫁了过去,未必就能讨得那小子的欢心啊。” “爹,女儿相信自己的心,既便他已经有了相好的,女儿也有法子使他回心转意,女儿就不信,他的心肠是铁石做的,哼。”林月婵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还真是个泼辣女子,颇有股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本小姐就是认定你了的女光棍架势。 “好,那丫头你就听爹的,亲事暂且不提。”林老爷怜爱地摸了摸林月婵的小脑袋,旋即目露精光,沉声说道,“爹这就押着银车去三原,不管怎么说,爹跟西门老儿都有那么些交情,西门老儿现在有了难,我这个老哥哥也该出手帮他一回才是,嘿嘿。” ………… 三原县,西门大院。 阁楼上,二少正跟“死党”田公其筹划着办厂的事情。 田公其是二少真正的死党,两人打从穿着开裆裤时起,就一起玩泥巴,一起偷看大秦戏班当家花坦上茅厕、换内衣,又一起上学堂,一起花天酒地,三年前又一起出国留洋,几个多月前,才跟着二少刚刚回的陕西。 在回陕西的路上,田公其还跟着遭了险,跟二少真正是一起开过裆,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又一起分过脏的过命交情。 当然,由于双方家境悬殊,田公其一直充当着跟班的角色。 “公其,你这就带着银子去欧罗巴,无论如何把火柴厂还有面粉厂的设备置办齐了,若是还有富余,就捎带些军火回来,最好是毛瑟厂的快枪还有二十响短枪。”二少说着,将大德通票号开具的可以随时支兑十万两银子的票据递给了田公其。 这十万两银子关系到二少的将来全盘计划,二少自然不会上交给大少。 “二少你就放心吧。”田公其伸手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内衣口袋,然后无比郑重地说道,“我一准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 正说呢,家仆长顺已经麻溜溜地走了进来,禀报道:“二少,泾阳林家的林老爷子还有林小姐到了,还押来了好多辆银车,大少让你赶紧过去。” “泾阳林家?”二少闻言蹙眉道,“还押来了好多辆银车?” “小的估摸着林家是送银子来的。”长顺道,“得有三五十万两。” “二少。”田公其怪声怪气地道,“你那个便宜老丈人给你送银子救急来了。” “滚蛋。”二少没好气道,“什么便宜老丈人?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得,你也别跟我这儿横,有气找你家娘子撒去,嘿嘿。”田公其说着猛然起身,在二少出手之前就已经兔子般撒腿溜了。 第09章 武装商团 二少走进客厅时,大少正和林老爷子谈笔风生,大少奶奶却拉着林月婵坐在下首说着体己话儿,让人意外的话,林月婵这个刁蛮女子居然穿上了标准的清代直筒状旗袍,却把妖娆的身姿还有那双傲人的长腿给遮了起来。 二少便有些摇头,这旗袍不经改良,着实没什么美感可言。 “二弟你怎么才来?”见了二少,大少赶紧起身道,“快,快上前谢过林世伯,林世伯这回可真是帮了咱们家大忙了。”说此一顿,大少又道,“你这就托人给乔大少捎个信,咱们就不从大德通贷银子了,林世伯已经答应拆借咱们家六十万两银子了。” “啥,六十万两!?”饶是二少已有心理准备,也不免吃了一惊。 既便林家是泾阳最大的茶商,六十万两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这么大一笔银子,说借就借了?西门氏与林家的交情似乎还没到这份上吧?二少忍不住回头瞥了林月婵一眼,这刁蛮女子该不会是改变主意,应下了这门亲事吧? 林月婵却是理都不理,只顾着与大少奶奶说着体己话儿。 见二少只是站着发呆,大少便觉得有些没面子,发火道:“老二你怎么回事?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上前谢过林世伯,还有你月婵妹子。” 二少无奈,只得上前抱拳作揖,分别谢过林老爷子还有林月婵。 “呵呵,正经是留过洋的洋学生,傲气些也是应该。”林老爷子拈着山羊胡子,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又向大少道,“牧牛贤侄,银子已经解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合计着办吧,老朽却是老了,不中用喽,唉。” 林老爷子感慨了两句,然后起身径直走了。 二少愣愣地望着林老爷子起身离去,有些不知所谓地向大少道:“大哥?” 大少却只是瞪了二少一眼,旋即和颜悦色地向坐在下首的林月婵道:“月婵妹子,那就你拿个主意吧,啥时候动身去乌梁海为好?” 林月婵却也没有推脱,大大方方地说道:“去乌梁海自然是越快越好,眼下西门世叔可正在乌梁海受风沙之苦呢,我的意思,最好是明天就出发。” “行,那就明天。”大少欣然点头,旋即又向二少道,“老二,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跟月婵妹子一道动身去乌梁海。” “可是大哥,这究竟是咋回事啊?”二少急道。 二少是真着急,着急自个跟林月婵的亲事糊里糊涂的已经成了。 “什么咋回事?”大少皱眉不悦道,“让你去乌梁海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说起来,大少倒还不放心二少去乌梁海呢,这可是六十万两,真要是有个闪失,那可怎么得了?老二虽说留过洋,身手也不错,却终究太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尤其不知道漠北有多险恶,那些马贼又有多凶残。 可大少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呢?林老爷子已经明说了,这回去乌梁海只能是二少跟林月婵带着武装商团去,大少再是愚笨也已经猜到了林老爷子的心思,老爷子这是要制造个机会让老二跟月婵妹子多多亲近呢。 林月婵却是噗哧一笑,回眸望着二少说道:“瞧把你急的?你就那么害怕跟我一起去乌梁海呀?是怕我在路上把你吃了呢,还是怕我把你给卖了?” 二少没有理会,只向大少道:“大哥,这六十万两银子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大少没好气道,“是林世伯不忍看着咱们西门氏家道败落,所以出手相助,暂借了六十万两银子!” “就这?”二少不信道,“没别的条件了?” “当然有。”林月婵接着答道,“这六十万两可不是白借的,等西门世叔做成了皮毛霸盘赚了银子,得跟咱们林家五五分成的。” “原来是这样。”二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当即说道,“这样的话,去乌梁海就不劳烦林小姐大驾了,有在下去就足够了。” “那可不成。”林月婵道,“这六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必须亲自押解到乌梁海当面交割给西门世叔才能放心,如若不然,万一在半道让响马土匪结劫了,可如何是好?现如今,这北面可不怎么太平。” “就依月婵妹子的。”大少不容置疑地说道,“老二你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带几个人再调几杆枪一起上路,这边先将银子存入大德通三原分号,然后从包头分号支兑出来,再押往乌梁海,记得一定要护得银子周全,还要照顾好月婵妹子,听见没?” “听见了。”见事情已然成为定局,二少只得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然后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阁楼。 二少既走,林月婵很快也告辞了,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大少和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忽然压低声音问大少道:“牧牛,这月婵妹子是不是对二弟有那个意思啊?” “那还用你说?这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大少没好气地道,“也就老二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昨天居然还敢骗我!真不知道这臭小子是怎么想的,月婵妹子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呢?” “这事可由不得他挑。”大少奶奶道,“爹不在,你做主不就行了?” “老二这边我能做主,可人家林老爷子他不同意。”大少却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林老子爷这次刻意安排月婵妹子跟老二一块去乌梁海,却是给他们个机会,两人若是有缘,等从乌梁海回来,这亲事差不多也就该成了。” “林老爷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大少奶奶不解道,“既然月婵妹子也喜欢二弟,你又可以替二弟做主,这亲事不就成了么?” “你想得倒是美,老二是个什么态度,傻瓜都瞧得出来,你以为林老爷子就真愿意自己闺女嫁入咱们家?”大少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人家那是疼惜自己的闺女,所以才捏着鼻子帮衬咱们家一回,等从乌梁海回来,若是老二能够回心转意喜欢上月婵妹子,那过去种种林老爷子也就不提了,这门亲也算是成了,若是老二依然不识好歹,或者月婵妹子对老二没了念想,那这门亲就吹了。” ################### 二少前脚刚回阁楼,长顺后脚就跟了进来,问道:“二少,这回去乌梁海,要调多少人,多少支枪?” 清朝末年,政府还地方的武装力量那都是相当之混乱。 正式在编的政府武装有八旗兵、绿营兵还有各镇北洋新军,地方武装则有乡勇、练勇还有武装商团、乡团,但凡有点家底的大户人家,也都有私募武装,像西门氏和林家这样的人家,自然都养着武装商团,否则几个小毛贼就能把他们抢个精光。 二少叹了口气,问道:“家里还有多少人,多少支枪?” 长顺挠了挠头,答道:“老爷动身去乌梁海时,带走了二十人、十条鸟枪,现如今家里还有三十人,十六条鸟枪。” 二少想了想,吩咐道:“挑十个身手好的,一人一杆鸟枪跟我去乌梁海,剩下的二十人还有六条枪,留下来看家护院罢。” 长顺答应一声,麻溜溜地去了。 二少却是双手枕着后脑勺倒回了坑上,心里想着,这回若是真能翻过手来,西门氏的武装商团却是得扩充了,只五十个团丁也太少了,装备也要改善,十几杆鸟枪也就吓唬吓唬小毛贼,遇上稍大股的土匪马贼,那就是菜,怎么的也要装备快枪。 不过,这时节要想在国内搞到快枪好像不太容易,有钱怕也买不到。 眼下才是光绪31年(1905年),从时间上看,汉阳、天津、上海等地的兵工厂也就刚刚建成没几年,生产的仿1888年式毛瑟步枪,也就是老套筒,都还不够装备武汉三镇及北洋六镇的新军,又哪有太多的富余流入民间黑市? 所以,要想改善武装商团的装备,只能从西洋购买火器。 第10章 赠枪 泾阳,林家大院。 林老爷子正站在阁楼上远远地目送着宝贝女儿出门,刚刚走到大门口的林月婵似乎是感应到了老父亲的凝望,临出门时忽然转身回头,远远看到守在阁楼上的林老爷子,便使劲地挥了挥小手,俏生生的粉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这还是林月婵头一次出远门,而且一去就是几千里外的乌梁海。 林老爷子也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林月婵便甜甜一笑,一扭腰走出大门不见了。 细碎的脚步声中,老管家阿贵已经微躬着身来到了林老爷子身后,低低地道:“老爷,您真打算让小姐去乌梁海呀?” 林老爷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说道:“我老了,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了,眼看着没几年活头了,月婵虽说只是个丫头,却是我林中秀唯一的女儿,这偌大的家业还能传给别人?所以,也该让她外出历练历练了……” “可去乌梁海却实在是太艰险了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偏偏就相中了西门老二呢?好在此去乌梁海有石守信带着快枪队随行保护,谅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爷,这可是六十万两啊,干系太大!” “我的女儿我心里有数,别看她平时疯疯癫癫的,啥事都没个正形,像个野丫头,可心里头精明着呢,还有西门老二,别看他年轻,办事能力却未必就不如西门老大,这六十万两银子交给他们两个,老头子我却是放心得很。” 老管家便低低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自家老爷的心思,老管家自然是知道的,等从乌梁海回来,西门老二若能回心转意接纳小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西门老二执迷不悟,小姐差不多也该死心了,再加上有了此番前往乌梁海的历练,小姐差不多也有能力接掌林家的家业了。 ################# 三原县,西门大院。 二少抄着两枝二十响的驳壳枪大步走出大门时,西门商团的十名团丁已经一人扛着一杆鸟枪在大门外等着了,二少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失望,这十名团丁胡乱戳在那里,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姿,与中所描述的“精锐”可是差太远了。 唯一能让人稍稍安慰的是,团丁们的身板还算结实,精气神也还过得去,不像那些被大烟和酒色掏空了身子骨的八旗兵,风一吹就能倒,有个团丁的身上更是隐隐流露出了淡淡的肃杀气息,多半手上也是沾过血的。 二少不自觉地便走到了那团丁跟前,说道:“却是想不起你叫啥名来了?” 那团丁赶紧将鸟枪柱在地上,又向二少抱拳作揖道:“小的燕无痕,见过二少。” “燕无痕?好名字。”二少点了点头,又将左手所持的那枝二十响驳壳枪递向他道,“会使这个吗?” “不会,多谢二少美意,小的还是使这个更趁手。”燕无痕摇了摇头,又向二少扬了扬左右双肘,只见这厮的左右护腕里侧各插了两枝柳叶飞镖,只看这收藏飞镖的手法,便知是个使暗器的好手。 二少当下拍了拍燕无痕的肩膀算是勉励,正欲召集团丁训话时,身后却骤然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急回头看时,只见数十骑快马已经风卷残云般冲进了义和村口的节烈牌坊,正沿着全村唯一的青石街向着东头飞奔而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四散走避。 当先一骑却是匹神骏无比的枣红马,马背上的骑士也穿了身玫红色的劲装,还披着火红色的狐皮大氅,纤腰翘臀随着胯下白马的奔跑而微微起伏,充满着异样的魅惑,那双长腿更是极具视觉上的压迫感,不是林月婵还有谁来? 看到这等阵仗,二少心里只有苦笑,泾阳林家果然是财大气粗,这武装商团一调便是五十余骑,待得近了,二少更是吃惊地发现,这五十余骑团丁居然是人手一杆新式快枪,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老套筒,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了! 林家的武装商团居然装备了快枪,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需知这年景,如果没有过硬的官方背景,却是有银子也搞不来新式快枪! 二少正惊疑不定时,林月婵已经像团烈火烧到了跟前,旋即狠狠一勒马缰,纤腰翘臀还有那双傲人的长腿瞬间展现出了惊人的弹性和力量,枣红马顿时悲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凌空好一阵踢腾才又重重顿地,却已经硬生生地止住了前冲之势。 “好!”两家的团丁同时喝起彩来,有几个胆大的忍不住色色地想,林家小姐的这双长腿可真是好劲道啊,一般男子怕是经不住她轻轻一夹罢? 林月婵止住坐骑,又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枣红马的马颈,再得意地斜了二少一眼,那对会说话的美目仿佛在说,怎么样,本小姐的骑术不比你差吧?不过很快,林月婵便发现二少左右双手各抄着一枝锃亮锃亮的短枪,顿时美目一亮。 “呀,这枪可新呢,刚从西洋买回来的吧?”林月婵忍不住问道。 “二十响的镜面匣子,刚从德国捎回来的,喜欢就送你一把。”二少说着就将左手所持的二十响驳壳枪递向了林月婵,二少却也没想太多,这回林家帮了西门氏这么大的忙,送一枝枪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二十几两银子的事情。 “真送我?”林月婵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赶紧伸手接过,然后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鼓捣了没两下居然就打开了机头,然后把个枪口对准二少就要扣动扳机,二少大吃一惊赶紧走避,急道,“哎,别,当心走火!” 真是个野丫头,这二十响的镜面匣子可是上足了子弹的! “瞧把你吓的,你还真以为就你会使驳壳枪啊?”林月婵撇了撇嘴,忽然变戏法似地也从马鞍后面摸出了另一把驳壳枪,得意地冲二少扬了扬,然后皱着可爱的小鼻子说道,“这是我从表哥那里顺来的,嘻嘻。” 二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不小心又让这野丫头给捉弄了。 当下二少没好气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一把了,那就把我那把还回来吧,你们林家商团这么多条快枪,也不差这一把驳壳枪。” “还你?”林月婵唆的将两把驳壳枪藏到了身后,说道,“才怪。” 二少只能摇头苦笑,不过心里却也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怀,这林月婵刁蛮是刁蛮些,却着实刁蛮得可爱,不像别家娇生惯家的大小姐,只知道颐指气使,胡搅蛮缠,与可爱俩字却是半点不沾边。 两人说话间,大少已经带人开始从银库往外搬银子。 六十万两银子可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库平银一两约重40克,六十万两那就是24吨,两家团丁足足搬了半个时辰,又套了二十多牛车,这还是平地路好走,若是遇到坡路或者软土路,那不得装个五六十车? 辰时刚过,两家商团六十余骑就押着二十多辆银车浩浩荡荡地驶向了三原县城,进了县城后在大德通三原分号帐上存入银子,取了汇票又出城直奔口外而去,此去包头倒是没什么危险,陕北土匪虽多,却不会蠢到来招惹空手的武装商团。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被各路响马、土匪盯上那是肯定的,两家商团才刚出三原县,一只老鹰就已经从城内冲霄而起,在空中略略盘旋片刻便掉头向北、直飞漠北去了。 第11章 白狐(求推荐票) 塞北,毛乌素沙漠深处。 一支商队正顶着风沙缓缓前行。 这是一支由上百匹骆驼、二十余匹骡马组成的商队,除了赶驼的役夫,还有二十余名武装团丁随行保护,商队的东家翁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中年人不时手搭凉篷往四下里张望,一边又不住地催促着驼队加快步伐。 这毛乌素沙漠是响马土匪的天堂,却是南北商旅的地狱。 可天下事就是这样,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中年人最怕在沙漠中遇到响马,结果偏偏就让他给撞上了。 商队正行进间,西北方向突然间就腾起了滚滚烟尘。 “东家,响马!有响马!”打前站的两骑团丁大呼小叫着,如飞般折了回来。 “快,把所有的货都卸下来保护好,把骆驼都牵过来,围成圈!所有的骡马看好了,别让它们到处乱跑!”为首的中年人神情沉稳,处置果断,赶驼的役夫还有武装商团的团丁们便也镇定了下来,常年在口外讨生活的,这样的场面多少总见过。 不稍时,数十骑响马就已经挟带着漫天沙尘出现在了商队的视野中。 这些响马几乎个个都是身材长大的健壮汉子,最醒目的却是他们脖子上围的黑巾,顿时间,几个有眼力的老团丁便齐声惊叫起来:“黑旋风!旋风三十六骑!” 但凡是在口外行走过几次的旅人,谁没听过旋风三十六骑的凶名? 旋风三十六骑常年在毛乌素沙漠活动,专事打劫过往商旅,而且心狠手辣,做案之后从不留活口,老幼妇孺也不放过。 武装商团中也颇有六七杆鸟枪,可持枪团丁由于过度紧张,不等响马冲进射程之内便纷纷扣下了扳机,骆驼圈内的二十余匹骡马顿时被巨大的枪声惊得低声嘶叫,远处飞奔而来的响马却是毫发无损,只是一个个将身体卧倒在了马背上。 不等商团的枪手再次装药,响马就已经冲到了跟前。 中年人一声令下,所有的团丁还有役夫便全部抄起了明晃晃的钢刀,响马却没有直接发起进攻,而是贴着骆驼结成的防御圈斜斜地切了过去,旋即伏在马背上的响马便纷纷直起腰来,几十枝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已经疾风骤雨般扔了进来。 牛马骆驼等牲畜最怕火,十几匹驼毛被烧着的骆驼顿时挣脱缰绳的束缚开始四下里胡乱冲突,很快,这十几匹骆驼的骚动就波及到了整个骆驼群,任凭十几名役夫再怎么弹压,却也是不济事了,由骆驼结成的防御圈顿时土崩瓦解。 马贼首领黑旋风这才大笑两声,带着手下三十余骑马贼杀进了阵中。 短暂而又激烈的交锋过后,包括中年人在内,二十余名武装团丁还有十数名役夫就全部被斩杀当场,马贼却只有两个人受了点皮外伤,商队的汉子虽然也是常年在口外行走的,却如何能与这群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凶悍马贼相抗衡? “当家的,上好的土膏(鸦片)!”一个马贼头领迫不及待地用钢刀挑开了一包货物,当即兴奋地大吼起来,那边厢,另一个马贼小头领也跟着大叫起来,“当家的,这边还有大宗的茶叶,得有好几万斤,我们发了!” 黑旋风大笑道:“哈哈哈,弟兄们,把货物统统装上骆驼,运回山寨!” 三十余骑马贼轰然应诺,霎时分成了两拨,一拨去牵刚刚混战时逃散的骆驼和骡马,一拨却开始整理场地中堆积如山的货物,接着又往骆驼背上装,正忙碌间,东南方向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尖啸,却是散出去的马贼发出的鸣镝示警! 黑旋风脸色微变,大喝道:“弟兄们,抄家伙!” 话音未落,两骑马贼已经从东南方向飞驰而回,大呼小叫道:“当家的,是白狐,驴日的白狐贼想要黑吃黑!” “白狐?”黑旋风眸子里顿时掠过一道凶光,狞声道,“来得正好!” 旋风三十六骑成名已久,历来就是毛乌素沙漠的霸主,可在半年前,这个白狐却是横空出世,单人独骑连挑了十几个绺子(山寨),很快就啸聚了百十号强梁,又在沙漠中占了几处绿洲,其声势甚至都盖过了成名已久的旋风三十六骑! 更让黑旋风心痒难耐的是,听说这个白狐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 黑旋风早就想会会这个白狐了,只是这几个月旋风三十六骑一直忙着备粮猫冬,暂时顾不上罢了,这回白狐却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当下黑旋风摸了摸自己裤裆里那话儿,心忖自己的黑风寨也该有个压寨夫人了。 旋风三十六骑堪堪结好阵,另一群马贼就从东南方向逼了上来。 当先那骑却是匹白马,马背上的骑士穿着白色劲装,披着白狐皮鞣制而成的大氅,虽相隔极远,那婀娜的身姿也是依稀可辩,想来就是那白狐了。 再看白狐的人马,虽只有百余骑,可挥舞着钢刀、漫卷着黄沙冲杀过来的声势竟不亚于千军万马,黑旋风顿时微微色变,他还真没想到白狐仅用了不到半年时间,竟然就带出了这样一支骠悍的人马,这都快赶上他的旋风三十六骑了! 离得近了,黑旋风才终于看清了白狐的身材样貌,不由喝了声彩! 这白狐果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长着白生生、粉嫩嫩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下,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能把人的魂都给摄进去,那火艳艳的樱桃小嘴直能让人嘴唇发干,咽喉冒火,最最诱人的却是她那副惹火至极的娇躯,真正是**! 修长的玉颈下,那对鼓鼓的**直欲撑破白狐皮鞣制而成的劲装! 纤细的腰肢下,两瓣肥硕的翘臀在白貂皮鞣制而成的紧身马裤的包裹下,展现出了令人血脉贲张的弧线,黑旋风只看了一眼,就觉着心里有一团烈火腾地燃了起来,只是看看就已经这般**了,却不知道将白狐真个搂在怀里亲热,又是个什么滋味? 百余骑很快便围了上来,旋风三十六骑人数处于劣势,脸上却毫无惧色。 “白狐,白当家的,幸会!”黑旋风终于从色授魂予中回过神来,在马背上冲白狐抱了抱拳,旋即朗声大笑道,“听闻你正在到处搜罗男人,用来给你下种生小白狐,却是不用再麻烦了,老子的种可也是万里挑一的,包你满意。” 黑旋风身后的三十六骑轰然大笑,一个个眉飞色舞起来。 白狐身后的百十来骑却没一个人敢笑,而且看向旋风三十六骑的眼光也是冷冷的,那光景,就像是看着一群死人。 白狐却也不恼,只是哂然道:“就你,也配给老娘下种生小白狐?” 黑旋风又是心神一荡,这白狐的声音软软的,透着异样的慵懒气息,极为好听。 白狐顿了顿,又语气平静地说道:“黑旋风,现在给你两条道走,要么带着你的人并入老娘的绺子,要么,死!” “哈哈,老子偏不走这两条道。”黑旋风仰天打了个哈哈,旋即猛然低头,犀利的眼神直直地侵入白狐水汪汪的大眼睛,然后淫笑着说道,“嘿嘿,老子偏要掳你上黑风寨,逼你做老子的压寨夫人,再替老子下十个八个小旋风。” 第12章 杀人如杀鸡(求推荐票) 白狐却没有丝毫的兴致跟黑旋风斗嘴,只是扬了扬手中马鞭。 霎那间,从白狐身后一字摆开的数十骑马贼中,中间二十骑便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黑乎乎的棍状物,黑旋风看得真切,竟然是清一色的新式快枪! “这是……新式快枪!?”黑旋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旋风纵模毛乌素沙漠多年,也曾遭到过陕西新军还有绥远新军的围剿,很是吃过快枪的苦头,知道这玩意不仅精度高,射程可达千步,更要命的是射速极快,只要拉一下枪栓就能再次射击,不像鸟枪,光是填药就得老半天! 面对三、五十杆鸟枪,几十骑兵就能毫无顾忌地冲阵,可面对三、五十杆新式快枪,除非是数百骑的大队骑兵,否则就是纯粹找死了! 只是新式快枪很少流落民间黑市,白狐又是从哪里弄到的? “算你还有点见识。”白狐俏脸上的神情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说话的语调也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人魂胆俱丧,“杀,一个不留。” 仿佛,在白狐眼里,杀这几十个马贼就跟杀几只鸡似的,毫无分别。 黑旋风大骇,急欲逃跑时却已经晚了,对面那二十骑快枪手已经开枪了。 连珠爆响中,黑旋风长大健壮的身躯上已经连中二十枪,其中一枪更是直接命中他的面门,将他的眉脸搅得稀烂,接着又将他的后脑勺掀飞了大半边,脑浆和着血水,红的白的顿时呈肉靡状四下喷溅,场面好不血腥。 黑旋风既死,旋风三十六骑发一声喊,顿时四散而逃。 然而,不等旋风三十六骑的马匹起速,夺命的子弹就已经雨点般射了过来。 两下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不带瞄准就能轻易命中目标,不消片刻功夫,旋风三十六骑就已经全部中弹,纷纷倒栽马下,有几个只是受了伤的还在血泊中哀哀呻吟,当即有两骑白狐贼策马上前,照着心窝子各补了两刀。 枪声歇止,受伤马贼的呻吟声也息止了。 只有狂风漫卷着黄沙,发出一片的沙沙声,白狐低眉淡淡地扫了眼横尸当场的旋风三十六骑,旋即翻身下马,淡然吩咐道:“今日天色已晚,收拾收拾,就地扎营吧。” 百十骑白狐贼霎时开始忙碌起来,一部份忙着将旋风三十六骑的尸体搬离,一部份则麻溜溜地支起了几十顶牛皮帐篷,支好帐篷又在营地中央用黄绫支起了数层帷幄,男性白狐贼遂即退开,白狐却带着两名侍女径直步入了帷幄中。 两名劲装侍女手中还提着十几羊皮袋刚刚烧热的温水。 沙漠之中,有时候水比黄金都贵,白狐却居然用十几羊皮袋的水来沐浴,周围的白狐贼大多已经干渴得嘴唇开裂,却没一个敢于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之色! 白狐一边缓缓步走入帷幄中央,一边宽衣解带,身上的白狼皮大氅,白狐皮劲装,白貂皮马裤,白鹿皮马靴,还有白丝亵衣、白缎小裤便一件件地落在了贴身丫鬟手中,旋即帷幄中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还有水珠打落在沙地上的噗噗声。 皓月当空,清冷的月色洒落在沙漠上,环宇一片宁谧。 夜风轻拂,飘荡的帷幄忽尔扬起,隐隐可见一具极尽妖娆的女体正在承汤沐浴,春光乍泄之间,极尽诱惑之能事,守在帷幄四周的十几名白狐贼却绝没有一个敢回头偷看,而且一个个全都是神情战战,眼神里也绝无半丝的邪念。 “扑翅翅……”一只老鹰忽然敛翅落在了帷幄外的帐篷顶上。 “是白羽回来了吗?”帷幄中忽然响起了软绵绵、甜糯糯的声音,使人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勾魂摄魄的风月俏佳人,守在帷幄四周的十几名白狐贼猛然间就是一阵心旌摇荡,待回过神来,却又是越发的神情栗栗、两股战战。 一名使女便从帷幄后面走了出来,只是一抬手,停在帐篷顶上的那只老鹰就飞到了她的右手小臂上,使女从老鹰的腿上解下了一个小竹筒,又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然后又径直返回了帷幄之中。 不一会,帷幄中便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好大一只肥羊,可惜是从包头支银子运往乌梁海,倒是没我们什么事了,小青,你这就给‘孤字营’传书,就说我们这里有一桩大买卖,他们若是想要详尽的情报,就拿二十条快枪来换罢。” “当家的,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林家商团的人截下来?只要有了汇票,我们也一样可以从大德通包头分号上支兑出银子来,又何必白白便宜‘孤字营’?” “小青,你呀还是欠些历练,一张小小的汇票却不比六十万两实足实的白银,哪里不能藏下?林家随便支个心腹,先走一步就送到包头城了,再说林家商团可是块硬骨头,足有五十条快枪,我们未必就啃得下来呢。” ………… 陕北,肤施城外。 下午时分,风尘仆仆的二少和林月婵就出现在了肤旋城外。 正如白狐所预料的那样,从三原出发没多远,二少和林月婵就带着总计七十万两银子的汇票脱离大队人马提前上路了,这也是关中商队惯用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手法,有时候连货物都要分成明暗两队,令土匪响马无从下手。 二少看看天色,便勒马回头向林月婵道:“林小姐,这天色还早,要不再往前走二十多里地,到了姚家老店再歇宿?”这姚家老店却是一家大车店,专供拉脚车夫歇宿的,条件简陋得紧,除了两排大通铺,就是几个小单间,却没有上房。 林月婵便撅起了小嘴不说话,这都走出五百多里地了,居然还是一口一个林小姐,叫声妹子会死呀你?不就是捉弄了你几回么?一个大男人家的,怎么也像个姑娘家的那小心眼?哼,不叫声妹子,就不理你,就不理你,憋死你。 “不说话?”二少冲林月婵耸了耸肩,又道,“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 “谁答应你了?”见二少真的策马要走,林月婵顿时急了,“我才不要住大车店呢,连间上房都没有,那还不如搭帐篷露营呢。” “那就搭帐篷,露营?”二少说罢,又回头扫了扫官道边的空地。 “你讨厌,讨厌死了。”林月婵大为娇嗔,二少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这林月婵虽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使起小性子来却半点不讨人嫌,反而可爱得紧,尤其是撒起娇来,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两人自然不会真个露营野外,当下进城找了家客栈,又要了两间上房。 伙计很快就端上来热水,沿上还搭着干净的布巾,二少以热水去了脸上风尘,只觉浑身舒爽,正欲倒头休息一会,林月婵却已经俏生生地走了进来。 第13章 姻缘 “二的,你能不能陪我去趟清凉山呀?”林月婵进门就道。 二少心里便好一阵郁闷,这林月婵不愿意唤他做二哥,又不能像役夫团丁那样跟着喊二少,结果居然就想出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二的”,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这“二”是个什么意思也就罢了,可二少却是知道的,心里能不郁闷? 不过,郁闷归郁闷,却也不能拒绝,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对吧? 当下二少应道:“那就去呗。”反正清凉山离这也不远,一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两人堪堪下楼,又让伙计从马号牵来了各自的坐骑,当下两人翻身上马,出北门直奔清凉山而来。 二少没问林月婵上清凉山的缘由,不过多少也猜得出来。 女子上清凉山,多半是冲着定痂泉去的,这定痂泉就在尸毗岩下,却是有来历的。 相传佛祖释迦牟尼的曾孙尸毗,选中延河边上的清凉山为修炼地,有天,尸毗看见一只饿鹰正在追逐一只白鸽,情急之下就把白鸽藏进了袈裟底下,饿鹰见到嘴的肥肉落了空,便不甘心地在尸毗头上盘旋,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 尸毗见饿鹰也实在是饿得慌,就从自己腿上割了块肉喂食饿鹰,饿鹰吃了肉飞走了,尸毗又在山中找了眼泉水洗濯伤口,伤口居然立时止血,并很快结了痂,尸毗割肤饲鹰的事迹最终感动了神仙,便让他在泉水边的岩石上坐化成佛了。 肤施城的名称就是因为尸毗“割肤施鹰”的事迹而来。 尸毗坐化的那块岩石就是如今清凉山顶的尸毗岩,那眼泉山就是山腰的定痂泉,当地民间传说,脸上有疤的女子若能在每年尸毗坐化成佛之日掬一把定痂泉水洗脸,就能洗去脸上的疤痕,没疤的女子洗了,也能使肌肤益发娇嫩。 这传说代代流传下来,远近女子自然是纷至沓来。 林月婵同样是女儿身,同样对自己的容貌极为在意,此番途经肤施,自然也想上清凉山掬一把定痂泉水洗洗脸了。 上山的路虽然陡,却不难走。 寄了马匹上了清凉山后,林月婵果然直奔尸毗岩下的定痂泉而来。 堪堪来到定痂泉边,林月婵在泉眼边的青石墩上坐了下来,却不急于掬水洗脸,只是望着波光鳞鳞的水面出了会神,忽又回眸望着二少,问道:“二的,我漂亮不?” 二少回头望去,只见林月婵就那样文文静静地坐在定痂泉边,平日的风风火火还有刁蛮习气却是不见,真个婉约如洛水仙子,当下便脱口而出道:“漂亮。” 林月婵嫣然一笑,这才低头掬起一把泉水扑在脸上,又将一缕被水珠濡湿了的秀发撩到耳后,然后再次回眸望着二少,问道:“现在呢?是不是比刚才更漂亮了?” “嗯,是比刚才更漂亮了。”二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林月婵便不再说话,定定地望着二少出了会神,忽又问道:“比你心里面那位呢?谁更漂亮?” 二少便是一怔,林月婵怎么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了?需知他和王雨薇的事甚至连大哥、大嫂都还不知道,除了死党田公其,再没人知道这事,林月婵又是如何知晓的? 林月婵撇了撇嘴,有些意兴阑珊地道:“都写在你脸上了,谁还能不知道呀?” 二少只是摊了摊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见二少不说话,林月婵便知道爹爹的猜测是真的,二少心里真的已经有人了,当下赌气似地再次问道:“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二少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月婵脸上的神情好一阵变幻,最后终于说道:“想听真话。” “她漂亮。”二少老实地道,“在我心里,她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二少这话倒也不是违心之说,单论相貌,林月婵也堪称是人间绝色,但是跟清纯似天上仙子般的王雨薇比起来,那就要逊色些了,不过林月婵也有她的优势,她那副堪称顶级车模级别的绝世身材,尤其是那双傲人的长腿,也是王雨薇所不如的。 “你讨厌,讨厌死了。”林月婵听了自然是大为不愤,当下掬起一捧泉水就往二少身上洒了过来,一边撅着小嘴不依道,“你不知道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另一个女孩子漂亮,会有多伤人吗?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会死呀你?” 二少又叹了口气,认真地道:“月婵妹子,其实你也是很漂亮的,只是造化弄人,让我先认识了她。” 一声月婵妹子却让林月婵霎那间安静了下来,林月婵再次定定地望着二少发起怔来,好半晌后才幽幽地问道:“那,要是先认识的是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比她漂亮?”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如果在王雨薇之前遇见林月婵,以她刁蛮可爱又有点娇嗲的性格,二少还真可能爱上她,若是先爱上了林月婵,虽然仍旧改变不了王雨薇比林月婵漂亮的事实,可在二少眼里,那必然就是林月婵更漂亮了。 犹豫了片刻,二少才道:“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你!去死吧你。”林月婵狠狠地跺了跺脚,再恨恨地剜了二少一眼,然后转身跑进了林间小路,这回上清凉山,她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掬一捧定痂泉水洗脸而来的,更为了上清凉寺求一支姻缘签,相传清凉寺的求子签和姻缘签可灵验了。 上到山顶进了清凉寺,前来求签的善男信女还真是不少。 在这样的佛门胜地,林月婵自然不会使他的大小姐脾气,先是老老实实地排了半天队才终于轮到了,在净盆里洗了手,焚了香,又向佛祖恭恭敬敬地叩了头,再把心事默默地诉说了,然后虔诚地拿起了签筒,摇了只几下,一枝竹签就叭嗒一声掉落在地。 林月婵赶紧捡起竹签,却是第三十九签,下下之签,名曰:姜女寻夫。 林大小姐心里顿时便咯顿一声,当下拿着竹签找到了旁边坐在蒲团上的那位须眉皆白的老禅师,老禅师接过竹签就念了四句谒语:“天边消息实难思,切莫多心望强求。若把石头磨作镜,枉费功夫叹不休。” 林月婵顿时神情一黯,兴冲冲跑来求签,居然求了个这? 老禅师又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林月婵,接着说道:“姑娘,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你的意中人已有心上人了,该放手还是早些放手罢,阿弥陀佛……” 第14章 新军参谋 从清凉寺回来,二少发现林月婵似乎有些兴致不高。 不过,林月婵天性乐观,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就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风风火火、无忧无虑的刁蛮大小姐,时不时的还来捉弄二少。 有了林月婵这么个乐天派大美人作陪,枯燥的旅程很快就过去了。 数天后,二少和林月婵就从榆林出了长城,开始进入了毛乌素沙漠。 林月婵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生命中头一次领略沙漠风光,当她翻过红山之后,立时就被眼前所呈现出来的自然景观给震撼到了,从山梁上放眼望去,从脚下直到天边,视野所及全是灰蒙蒙的沙丘,一浪浪、一层层,仿佛永无穷尽。 “太美了,太漂亮了。”林月婵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美?”二少摇头道,“等你在沙漠中穿行几天,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没劲。”林月婵撇了撇小嘴,大为娇嗔道,“你就是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再好的美景到了你眼里,那也是索然无味。”本来就是,这么个娇滴滴、活生生的大美人儿陪着你走了这么些天,居然一丝的亲热表示都没有,哼,真是不像话。 林月婵正欲继续赶路时,却发现二少已经翻身下马,便不解地问道:“你干吗?” 二少摊了摊手,无奈地道:“大小姐,没见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既便是深秋,这沙漠里的太阳也是很毒的,你不怕皮肤被晒黑,我还怕被它晒脱水丢了小命呢,赶紧的,搭个帐篷躲躲,等日头西斜了再赶路不迟。” “哼,就你事多。”林月婵嘴上不依,右手却赶紧从行囊里摸出一方丝巾包住了自己的如花娇靥,但凡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就没一个不在乎自己容貌的,特别是在自己心仪的男生面前,那就更在意自己的容貌了。 二少堪堪搭好自己的帐篷,林月婵就当仁不让地抢了去。 二少只好又从林月婵的坐骑上卸下帐具重新搭了个帐篷,谁让人家是女生呢?这里又没有下人,苦也只能苦他了。 休息到日头西斜,两人才重新上路。 走没多远,沙漠里忽然刮起了大风,狂风裹着黄沙直往人的口鼻、眼睛、耳朵里灌,想说句话就是满嘴沙,骑着马已经根本没法往前走了,二少和林月婵只得牵马步行,勉强往前走了几里地,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林月婵的体力也接近透支了。 值得庆幸的是,风沙终于停了,当下二少找了处背风的低地,安顿好坐骑,一个人搭起帐篷,又从附近捡了些枯枝、马粪升起篝火,林月婵倒也没闲着,她倒是也来帮忙来着,结果却是越帮越忙,二少便索性让她在一边歇着。 望着二少忙碌的身影,林月婵的俏脸忽然微微一红。 等到架在三角支架上的水壶烧开,从壶嘴里冒出了滋滋的水汽,林月婵才偷偷地瞟了二少一眼,略有些忸怩地问道:“二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你才二呢。”二少没好气道,“叫二哥,否则不给馍吃。” 说着二少又从火堆里将头箩面烙的锅盔馍给取了出来,又凑到鼻端下使劲地吸了口,心满意足地道:“香,真香。” “偏不叫,就不叫。”林月婵轻哼了声,娇嗔道,“美得你。” 说罢,林月婵又劈手夺过了锅盔馍,先从边角上撕下一小块,又将剩下的大半个还给了二少,接着又从行囊里摸出了一只干净锡杯,从水壶里倒了半杯热水递给二少,却着实把给二少给震了下,什么时候刁蛮大小姐也知道关心人、体贴人了? 刚从林月婵手里接过水杯,二少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北边夜空下忽然传来了“平平”两声暴响,沙漠里的晚上很安静,几乎就没有什么声音,所以这声暴响就显得格外的突兀,二少顿时脸色微变,低声道:“是枪声!” 话音未落,北边沙丘后面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二少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捧起沙土将火堆给浇灭了,然后从包裹里摸出驳壳枪爬到了低地背面的沙丘上,一边还把机头也打开了。 林月婵也带着一阵香风跟了上来,手里却抄了两枝镜面匣子。 正值十五月圆之夜,月色皎洁,远处景象也是依稀可见,只见十数骑追逐着一骑,大呼小叫着正向这边飞奔而来,前边那骑只是纵马飞奔,后边十数骑却是连连开枪,听声音,应该有好几杆快枪。 前边那骑堪堪冲到二少他们藏身的沙丘下,突然闷哼一声从马背上倒栽而下,看样子应该是中枪了,不稍时,后面十数骑就撵了上来,将躺在地上那人团团围住后,便又打起了松明火把,火光中,却显出一群穿着羊皮袄的壮汉来,脖子上还围着纱巾。 只看这妆束,二少就知道这是一伙常年在沙漠里打劫过往客商的马贼。 头前戴着眼罩的独眼首领举手止住麾下众贼,然后独自勒马靠了上去。 借着火光,二少再看躺在地上那人时,却不由一愣,虽然隔着几十米远,却仍然可以看到那人身上穿着灰呢制服,脚上也蹬着高帮马靴,肩膀上有打着铜钉的盘花肩章,胸前还有两排整齐的铜扣,高高竖起的立领上还绣着龙纹。 这样式,倒有几分像是北洋新军的军官制服!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原本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气绝的北洋军官陡突然间弹身而起,高高跃起后又以苍鹰博兔之势猛然扑向了堪堪靠近的马贼首领,只这一下就足以看出,这北洋军官着实是个智勇双全的狠角色,生死关头居然还有这等智计! 那马贼首领却也不是个善茬,当即闷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就在马贼首领准备一枪结果北洋军官时,对面沙丘上忽有火光一闪,旋即就是叭的一声枪响,众贼急定晴看时,却见他们的首领早已经从马背上倒栽而下,从空中扑落的北洋军官却顺势骑到了马贼首领的坐骑上,当下也有些发懵。 刚才那一枪打得可真准,直接就打爆了马贼首领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沙丘上紧接着又响起了“叭”“叭”两声枪响,又有两名手里操着快枪的马贼应声坠马,剩下的十几名马贼顿时心头凛然,这样的枪法,几乎就是传说中“夜练打香头”的境界了,当即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骑在马背上的北洋军官也是同样的震惊,不过他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即向着二少和林月婵藏身的沙丘抱拳作揖道:“绥远新编陆军独立标正参谋官兼右营管带简惟勇,在此多谢好汉出手相救,还望好汉现身一见!” “大人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简惟勇话音方落,沙丘上就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男音,旋即一枝松明火把从沙丘上亮了起来,明亮的火光下,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简惟勇看得真切,不由心里暗喝了声彩,心忖这可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令人羡煞、妒煞。 “恩公请受简某一拜。”简惟勇当即翻身下马,一揖到底。 “大人快莫行此大礼,折煞在下了。”二少赶紧从沙丘上迎了下来,又伸手将简惟勇给扶了起来,林月婵自然也跟了下来。 简惟勇顺势起身,望着二少道:“不知恩公尊讳如何称呼?” “岂敢。”二少忙道,“在下乃是关中三原人氏,复姓西门,行二。” “原来是二少。”简惟勇微微一笑,又望向二少身后的林月婵,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少夫人了吧?” 林月婵立时心情大好,刚刚因为第一次看到死人场面而产生的心理不适感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当即微笑着向简惟勇点了点头,心里更是喜孜孜地想道,这新军参谋官长得虽然五大三粗像个缺心眼的,倒是挺会说话。 二少待要解释,林月婵的一只小手却已经伸进了他的腋下,并且还虚虚地掐住了腋下的那团软肉,看这架势,若是二少稍有言语不当,立刻就要施以“掐肉”酷刑了,二少只得转移话题道:“大人,马贼随时可能去而复返,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二少所言极是。”简惟勇深以为然道,“不知二少和少夫人要往何处去?若是往北去却需要小心了,最近漠北的马贼活动极为猖厥,我带着卫队尚且遭到袭击,甚至还险些丧命,二少与少夫人孤身北上,若是中途遇上,只怕是……” “怎么?”二少顿时心头一沉,问道,“漠北马贼竟如此猖厥了?” 简惟勇既是绥远新军的正参谋官,那么他的卫队少说也该有一个排。 要想击溃一个排的北洋新军,马贼岂不得有上百骑?这还只是毛乌素沙漠而已,若是深入到了漠北,那里的马贼岂不是更加猖厥?若真是这样,单凭林家商团的五十杆快枪,可就未必能够保证五十多万两银子的安全了! 第15章 蒙古危局 “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简惟勇喟然道,“若是二少和少夫人不嫌弃,与我搭伴一道北上如何?正好我也要赶回包头驻地。” “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二少自是欣然应允。 二少两世为人,深知要想在这个世界做点事情,要想办起自己的实业,没有官方、军方乃至**背景那是绝对不行的,眼前的简惟勇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新军参谋官,可他处变不惊,遇事不乱,绝对是个人物,焉知日后就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若能在此时结好于他,等日后他真的发达了,那可就是资本了。 当下二少和林月婵返回营地收拾行李,又牵了马匹,简惟勇也从被二少击毙的那三名马贼身上收起了两杆快枪、一枝左轮手枪以及若干弹药,旋即三人四骑趁着夜色往北而去,简惟勇一边走,一边就跟二少讲起了最近的漠北时局。 前年初,贻谷调任绥远将军,下车伊始便力行新政,除了兴办教育、移民实边、开放招垦、编练新军等举措,还在绥远各地筹建了实业调查局等机关20余处,这极大地强化了朝廷对绥远各旗的控制,却也遭到了绥远境内蒙古贵族的抵制。 再加上俄国商人从中兴风作浪,漠北的局面就更加的复杂了。 自去年春上开始,不少蒙古贵族就暗中出银子,帮助漠北马贼从俄国购进快枪,借以阻挠新政,绥远新军刚刚草创,由于经费不足,只编练了一个独立标,武器弹药也很匮乏,几次进剿都以失败告终,漠北各路马贼也就越发猖厥起来了。 听完这些,二少不禁心头沉重,事情基本上与他猜想的差不多。 漠北各路马贼已经跟俄、蒙势力勾结到了一起,又从俄国人那里搞到了快枪,甚至连刚刚编练的绥远新军都败下阵来了,单凭林家商团的五十名武装团丁,那是断然不是对手的,看来要想把银子安全送抵乌梁海,还真得另想办法了。 ##################### 漠北,戈壁阿尔泰山东麓。 莽莽群山之中,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谷中岔道密布,宛如迷宫,若是不识路的人进了其中,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走出来了。在山谷的最深处,隐藏着一座山寨,纵横漠北多年的响马巨寇“孤字营”就驻扎在这里。 虽是黑夜时分,聚义大厅里却是火把通明。 大厅中央的大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火头上架着口大铁锅,煮了满满一锅羊杂碎,不时有气泡从油孜孜的锅底冒出来,又噗哧一声破裂,羊杂碎的檀味就掺杂着辣子和孜然的清香四散飘溢在了整个聚义大厅里。 大厅正北的虎皮大椅上,斜坐着个铁塔似的壮汉。 壮汉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睛虽不大,眼神却极为犀利,简直就跟刀子似的,身上披着件粗犷到了极致的熊皮袄,腰间围着宽宽的白野牛皮带,皮带上还插了两把左轮短枪,这汉子只是随意往那一坐,竟然就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大厅的左右两班,各站着六七个高矮不一的汉子。 急促的脚步声中,一名精瘦精瘦的汉子已经疾步进了大厅,旋即向斜坐虎皮大椅上的汉子抱拳作揖道:“当家的,白当家的飞鸽传书,说她那里有一桩大买卖可以让给咱们,不过详细的情报,要当家的拿二十杆快枪去换!” “哦?”壮汉虎目里霎时掠过一道精光。 左右两班的十几个汉子顿时间也炸了锅。 “这得多大的买卖?递个消息就值二十杆快枪?” “白当家的该不会是在信口开河,想诳咱们的快枪吧?” “我看也是,听说这娘们又收编了好几个绺子,眼下缺的就是快枪。” “当家的,咱们的快枪可也是花了大价钱从俄国人那里买来的,不能给。” “可万一真要是桩了不得的大买卖呢?要是坐失了良机,岂不可惜?” 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斜坐虎皮大椅上的壮汉忽然一个眼神扫下来,十几个汉子顿时间就齐刷刷地收了声,一个个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壮汉这才闷哼一声,吩咐其中一名壮汉道:“粮饷长,准备二十杆快枪,待会我亲自给白家妹子送去!” “是。”负责军需粮饷的小头目答应一声,赶紧下去安排了。 壮汉又道:“把人都带上来,这趟弟兄们辛苦了,今晚好好乐呵乐呵。” 话音方落,早有小喽罗带着十几个女子进了大厅,左右两班的汉子各分了一个,其中身姿最为丰腴的那个美妇进厅后便直接跪倒在地,膝行爬到了为首那壮汉的脚下,一边爬,一边还款款摇荡她那滚圆肥硕的大屁股,极尽诱惑之能事。 壮汉的眼神霎时变得热切起来,猛然起身一把就将那美妇抱上了虎皮大椅。 美妇吃吃地低笑着,任由壮汉将她摁倒在虎皮大椅上,甚至还主动撩起了兽皮裙子,又主动分开了那双白生生的美腿,霎那间,裙胯间的萋萋芳草以及无边春色便在壮汉眼前一览无遗,这美妇的裙下竟是再无寸缕。 ################ 漠南,毛乌素沙漠。 二少、林月婵还有简惟勇一道往北走了不到百十里地,就遇到了大队新军官兵,幸而是简惟勇的卫队被打散后,有人跑回包头驻地搬来了救兵,有了大队官兵的保护,接下来的旅途却是再无危险,七天后就安全抵达了包头城。 这包头在百年前其实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名叫包克图,直到清朝中叶晋商兴起,在与俄国商人进行边境贸易的时候,包头才逐渐成了漠南的商品集散地,这才慢慢发展了起来,到了光绪年间,包头已经是漠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了。 刚刚编练的绥远新军之所以驻在包头,就是为了就近筹粮筹饷。 绥远新军有两处军营,分为南营、北营,到了南营门外,简惟勇就向二少作揖道:“二少,我就不进城了,咱们就此别过吧。”说此一顿,简惟勇又忽然想起来应该有所表示,又微笑着对二少说道,“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专门拜访二少还有少夫人。” 二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当下也不矫情,告了声罪就和林月婵转身走了。 目送二少跟林月婵头也不回地进了包头城,一名随行的新军军官不高兴了,扭头向简惟勇道:“大人,这什么人哪?还懂不懂礼数啊?弟兄们辛辛苦苦把他们护送到了包头城,临走居然也没个表示,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 “不许胡说。”简惟勇皱了皱浓眉,训斥道,“他是本官的救命恩人,七日前在毛乌素沙漠,若不是他在危急时刻击毙了数骑马贼,本官只怕已经陈尸大漠了。” “就他那样?”那新军军官不信道,“会使枪不?还能击毙马贼?” “你还别不信。”简惟勇肃然道,“此人不仅会使枪,而且枪法极好!” “是吗?”新军军官将信将疑道,“这样的话,大人何不把他招进军中?” “以后再说吧。”简惟勇若有所思道,“等贻谷大人来了包头,我就跟他提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把此人招进军中。” 第16章 劳军(求推荐票) 回头再说二少跟林月婵。 林家和西门家在包头城内都有各自的商号,进了城,两人就凭着林老爷子交待的地址先找着了林家的商号。 安顿好了林月婵,二少才开始找自家的商号,这回林月婵就没有再黏着他了,在毛乌素沙漠中走了十几天,林大小姐早就已经难受死了,一进林家商号,就马上让人准备房间,又让人赶紧烧热水,就想着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先。 不稍时,二少也找着了自家的商号“西字号”,西字号大掌柜劳得禄,也是西门氏的老人了,自从半个多月前接到大少的信函之后,就已经在翘首企盼了,现在接着了二少,也就放了心,又看到昔日顽劣无比的二少终于懂事了,心下就更是欣慰。 二少也是半个多月没洗澡了,身上难受得紧,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做,寒喧过后就吩咐劳得禄派人去街上急购一百只羊、五十头牛、二十口猪外加五十坛西凤酒,而且特别交待,晚饭前半个时辰一定要如数送到西字号。 主家有吩咐,劳得禄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让人上街去买。 包头城作为漠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采买这些商品自然不是问题,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商铺里的几个伙计就把二少交待的货物全部置办齐了,二少匆匆洗了把脸,又让劳得禄雇了几十个挑夫,挑着酒,赶着牛羊,再雇了队鼓乐,吹吹打打地上了街。 包头城内的商号伙计还有贩夫走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纷纷上前看热闹。 等到二少领着挑夫,在鼓乐声中担着酒,驱赶着牛羊出南门时,跟着看热闹的人已经汇聚成了一条长龙,却没有人知道二少想要干什么。 ########### 南门外,绥远新军南大营。 二少整的动静太大,军营里的丘八们也被惊动了。 绥远新军的编制只有一个独立标(团),辖左右两营,驻扎在南大营的就是右营。 右营五百多号官兵,这会几乎全都涌到了营门外,望着吹吹打打出城而来的浩荡人流只是傻笑,一个个全都乐呵得不行。 这年月可没多少娱乐,这样的热闹场面也着实不多见。 最后连简惟勇和右营的四个队官也被惊动了,也跟着出来瞧热闹。 “大胡子,这怎么回事?吹吹打打的,这么热闹?”一个队官问相熟的军官道。 “不知道哇。”那军官摇头如拨浪鼓,“许是哪家办喜事吧?不过也没见花轿哪。” “别是送灶王爷上天吧?”另一个军官道,每年年底灶王爷上天庭叙职,各地乡绅大多都会举办盛大的欢送仪式,包头自然也不例外,不过那军官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不过时间也不对,现在还没到腊月呢?” 五百多丘八在营外指指点点,争相猜测,就没一个猜到这是有人劳军来了。 人群中的简惟勇倒是瞧见了骑着高头大马在头前引路的二少,可一时间他也没想到二少这是劳军来了,还以为二少是带着礼物出城办什么事呢,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相见时,二少却忽然举起了右手,鼓乐声便嘎然而止,人流也停了下来。 旋即一个伙计小跑着来到了二少马前,扯开罕见的大嗓门高喊道:“包头‘西字号’少东家西门牧马,为感谢独立标简惟勇大人一路护送之恩,特携肥羊一百只,黄牛五十头,肥猪二十口,西凤美酒五十坛前来劳军,独立标的军爷们,辛苦了……” “独立标的军爷们,辛苦了……” 那伙计话音方落,几十个挑夫就跟着异口同声地高喊起来。 挤在营外看热闹的五百多丘八先是不相信,待回过神来顿时轰然叫好,一个个又是跳又是叫,兴奋得不行。 简惟勇也是相当意外,赶紧吩咐四位队官道:“快,吹号,列队欢迎!” 霎那间,军营里就响起了嘹亮的集结号声,刚刚还在起哄的丘八们赶紧又乱哄哄地涌回了大营,旋即又在各级军官的喝斥声中开始整队,不到片刻功夫,五百多号丘八就已经按照各自的序列沿大门两侧摆开了整齐的队列。 简惟勇正了正头上的大檐帽,又扯了扯身上的灰呢军装,这才在四名队官的簇拥下大步穿过新军队列,迎出了营门外,营门外,二少早已经翻身下马,回头只一招手,鼓乐声便再次响了起来,然后二少才转身迎向了简惟勇。 “二少。”还隔着老远,简惟勇便抱拳作揖道,“你真是太客气了。” 简惟勇没说“受之有愧”这样的客套话,一来他生性耿直,不会拐弯抹角,二来眼下的新军的确也是粮饷匮乏,成军大半年,新军将士只领了两个月的饷银,伙食也急待改善,简惟勇早就想给将士们打打牙祭了,只是苦于没有银子。 “些许薄礼而已,又何足挂齿?”二少微笑回礼。 二少说罢又回头一招手,挑夫们便将所有的犒劳物品挑了进来。 “来人,收下!”简惟勇大手一挥,早有新军将士上前接过了酒担子,简惟勇又转身回头,向二少肃手道,“二少,请!” “简大人先请。”二少自然得谦让下。 简惟勇哈哈一笑,上前用力握住二少双手,拉着他进了军营。 西门二少携带牛羊、美酒出南门劳军之事很快就在包头城内传开了,这就是二少有意为之了,二少已经仔细盘算过了,要想把六七十万两银子安全送抵唐努乌梁海,不借助新军是不行了,既然要借新军的力量,自然就得好生巴结。 只是二少绝没想到,他这一举措却无意中把绥远新军的另一个重量级人物给得罪了,这个人就是绥远新军独立标(团)的统带(团长)兼左营管带赵玉堂。 听说包头城内“西字号”的少东家携带大量牛羊美酒前往右营劳军,赵玉堂当即带着卫队直奔右营驻地而来,不管怎么说,赵玉堂都是绥远新编陆军独立标的统带,正经是简惟勇和右营官兵的长官,劳军的这些慰问品理应由他分配才是。 ########## 右营驻地,简惟勇和四名队官正与二少言谈甚欢,二少最喜好马好枪,与这些武夫倒也有不少共同语言,不片刻双方就已经无话不谈了,尤其是前队队官风狂,也就是深入毛乌素沙漠接应的那个新军军官,更是嚷嚷着要与二少比试枪法。 其余三个队官也跟着起哄,简惟勇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二少也有些意动,因为他知道,要想跟这些武夫交朋友,你就得拿出真本事,否则单凭几百只羊牛外加几十坛美酒,是很难得到他们真正认可的,既便他们看在美酒美食的份上勉强认可了你,心里也多半还是瞧不起你。 二少正准备应下风狂的挑战,营门忽然被人重重推了开来。 旋即一道身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二少愕然抬头,只见来人中等身材,赫然也是个新军军官,而且领章、袖章上的金丝镶边比简惟勇还多了一道,盘花肩章上的圆形铜扣也多出了一颗,看情形多半就是绥远新军独立标的统带了。 第17章 夜练打香头 见来人军衔比简惟勇还高,二少本能地想要起身见礼,却被坐在身边的风狂一把摁住了肩膀,二少愕然回头,才惊讶无比地发现,风狂等四个队官居然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仿佛来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而不是他们的上官。 简惟勇则起身向来人敬了记军礼,淡淡地道:“赵统带。” 来人自然就是绥远新军独立标统带赵玉堂,相当于就是团长了,见风狂等四位队官坐着不动,赵玉堂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一抹怒色,不过很快他又将怒意压了下去,向简惟勇回礼道:“简管带,听闻包头城内有商家出城劳军,有这回事吗?” “确有此事。”简惟勇点了点头,旋即又转身指着二少向赵玉堂介绍道,“赵统带,前来营中劳军的就是这位西门二少。” 赵玉堂冲二少抱了抱拳,皮笑肉不笑道:“二少真乃慷慨仁义之士,本官谨代表绥远新编陆军独立标一千多官兵,谢了。”说罢,赵玉堂又回头喝道,“来人,将二少搞赏我独立标的慰问品收好了,待明日再分发给各营、各队。” “这个就不麻烦赵统带了,不过呢,赵统带若是愿意代劳的话,倒是可以拿走一部份慰问品分发给左营、马队、炮队还有工兵队的弟兄们。”简惟勇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相当之强硬,绝对的绵里藏针。 见简惟勇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赵玉堂顿时怒火中烧,只是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对于简惟勇这位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赵玉堂真可谓是妒恨交加,妒的是简惟勇少年英雄又是科班出身,极受麾下官兵的拥戴,恨的则是简惟勇自恃出身,浑不将他这个长官放在眼里,右营的事务他根本就插不进手。 见简惟勇与赵玉堂言语交锋,坐在旁边的二少不禁心头微动,看来简管带跟这位赵统带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和睦啊? “简惟勇,你好自为之吧!” 好半晌后,赵玉堂才摞下一句狠话,黑着脸走了。 简惟勇也不以为意,又与二少闲聊了几句,营部伙房就已经准备好了酒席,这桌酒席自然是为二少、简惟勇还有四个队官准备的,其余排长以下军官以及大头兵就只能在伙房大堂里吃大锅了,不过今天怎么也算过节了,不但有肉吃,还有酒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简惟勇起身去伙房大堂给麾下官兵敬酒时,二少假装随意地问坐在身边的前队队官风狂道:“风大哥,刚才来的应该是独立标的赵统带吧?我怎么觉着哥几个好像都不怎么欢迎这位赵统带呀?” “岂止是不欢迎?”风狂撇了撇嘴,状极不屑。 见二少满脸惊讶的样子,风狂又特意解释道:“二兄弟,老哥实话跟你说吧,这个赵统带就是个怂包货色,胆识、武略、枪法还有骑术就没一样能比得过简大人的,当初要不是暗中使了银子,这独立标的统带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哼!” “就现在,他这个统带也不是把稳的。”对面的后队队官翟鹰扬道,“我有个乡党在归绥将军衙门里当差,上次他来包头办事,偷偷跟我说,独立标左营几次进剿漠北马贼失利,白白消耗了许多弹药粮饷,贻谷大人已经对赵玉堂极为不满了。” 风狂便叹气道:“若是简大人肯听咱们的,能筹些银子上下打点,疏通关系,取赵玉堂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疯子,你这话不等于白说么?”左队队官赫连成道,“这几个月,弟兄们都没吃没穿的,简大人为了买粮食,连自己的饷银都拿出来了,他要真有银子,也早拿出来给弟兄们打牙祭了,又怎舍得拿去打点那些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 赫连成话音方落,其余三个队官便同声叹息。 风狂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向二少说道:“我们简大人哪,就是为人太直,要不然早当上独立标的统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弟兄们敬他爱他,也是因为他的刚正不阿,他要也是赵玉堂那样的货色,我风狂头一个就不服他。” 二少微笑不语,心里却逐渐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算了,哥几个今儿不说这些扫兴的。”风狂一仰脖子又灌了小半碗西凤酒,酒意就有些上来了,当即向二少道:“二兄弟,走,让老哥见识见识你的枪法。” “你可真是个疯子。”旁边赫连成道,“这都晚上了,还比什么比?” “晚上比才有意思呢,在我们老家,有不少哥老会的老大专门在晚上打香头,练出来的枪法可准。”接话的却是简惟勇,这会他已经在大堂敬完酒回来了,说完还特意和二少对了记眼神,在场这些人里,就只有他见识过二少的枪法。 二少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简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二兄弟就是爽快。”风狂一把抱住了二少的肩膀,大声道,“走,去靶场!” 听说二少要跟右营枪法最好的风队官比试枪法,顿时间,正在外面大堂里喝酒吃肉的官兵就都跟了过来。 靶场就设在校场的西北角上,有专门的射击位,木架,上面还吊着瓦罐。 不过,绥远新军由于弹药匮乏,很少组织实弹射击训练,偶尔才会来这里打靶。 等简惟勇、风狂等军官簇拥着二少来到靶场,除了站岗放哨的,剩下的右营官兵几乎全都涌到了靶场外,四周更是燃起了几十枝松明火把,将整个靶场照得如同白昼,只见并排的两个射击位上,已经备好了两枝原装毛瑟快枪。 简惟勇是右营管带,当仁不让地成了裁判官。 简惟勇是见识过二少枪法的,在他看来,二少也是“夜练打香头”的枪手,这类枪手一般都不依赖三点一线的瞄准原理,靠的就是对枪的感觉。 于是简惟勇就提议道:“瞄准了打瓦罐弟兄们见多了,没多大意思,今晚不如就来点新鲜的,让二少跟风队官在黑暗中打香头,怎么样?” “好。”四周围观的五百多丘八自然是轰然叫好。 二少微笑不语,风狂自是绝无不应的道理,比枪法他还真不怵。 当下二少和风狂相继站到了射击位前,又抄起面前的快枪开始往枪膛里压子弹,压满五发时,四周的松明火把就相继熄灭,整个靶场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旋即前方大约三十多米外就燃起了两簇香头,左右各五支线香。 别看只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可这着实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要在三十多米外打灭香头,不仅要对射击有着良好的感觉,还得拥有过人的视力,否则你连香头都看不清楚,还打个屁? 二少向风狂肃手道:“风大哥,你先来。” “那老哥我可就不客气了。”风狂说罢端起快枪连珠开火。 这黑咕隆冬的,连照门都看不清,自然也就没必要瞄准了,全凭感觉了。 枪声稍歇,离得最近的丘八们急定晴看时,只见左边的五点香头已然全灭,简惟勇旋即大声宣布了结果,外围的丘八们顿时间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风狂也是不无得意,当下转身回头,向二少道:“二兄弟,该死了。” 二少微微一笑,端起快枪也是连珠开火。 二少前世只是个写手,今世却着实不是个善茬,对于自己的枪法还是相当自信的,前边四枪全凭感觉搂火,最后一枪却故意将枪口稍稍抬高了些许。 枪声歇止,风狂定睛看时,只见黑暗中还有一点香头仍然亮着。 “五发四中!”风狂重重地拍了拍二少的肩膀,由衷地赞道,“很不错,兄弟!” 二少微笑不语,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如果他表现得太差,只怕会被风狂以及新军官兵们看轻,如果表现太好,风狂脸上需不好看了,连带着新军官兵也会不爽,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皆大欢喜。 简惟勇便有些遗憾地宣布结果:“西门二少,五枪四中。” 外围的丘八们却报以同样热烈的欢呼,在这些丘八看来,不管是五发全中,还是五枪四中,那都是了不得的神枪了。 第18章 搭上军方的线 比武最终以风狂胜出而收场。 悠扬的熄灯号声中,丘八们纷纷返回营房休息了。 简惟勇独自把二少送进了包头城,二少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说,正好自己也有话要说,便提议上茶楼坐坐,简惟勇欣然应允。 两人找了家茶楼,又要了间包厢。 上了瓜果茶水,二少便吩咐伙计未经允许不得入内打扰。 见简惟勇只是磕瓜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二少便主动挑起话题道:“简大人,有什么话你就尽管直说,只要是我西门牧马做得到的,绝没二话。” 简惟勇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道:“二少,那我可就直说了。” 见二少微笑颔首,简惟勇便道:“二少,实不相瞒,贻谷大人拨给新军的经费全被赵玉堂那个王八蛋给吞墨了,他的左营还好些,好歹还能领半饷,可咱们右营,还有炮队、马队、工兵队的弟兄们,却已经小半年没有领到半文钱的军饷了。” 二少并没有插话,他虽然对此事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但凭他的直觉,几乎可以肯定事情绝不是简惟勇所想的这样,赵玉堂再蠢,也绝不会把右营、炮队、马队还有工兵队的军饷全给贪墨了,多半是贻谷根本就没有拨下足额的军饷。 简惟勇又道:“弟兄们上有老下有小,都要张嘴吃饭,所以……” 后面的话简惟勇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素来清高,实在是舍不下脸来求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少自然是心知肚明,当即掏出一叠银票递到了简惟勇面前,说道:“简大人,这里是五千两银票,请您收好了。” 简惟勇霍然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二少。 简惟勇没有想到,二少竟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需知既便是当时最精锐的北洋六镇,普通士兵的月饷也才五两五钱,绥远新军普通士兵的月饷更是只有二两五钱,五千两纹银足够右营四个月的军饷开支了! “简大人,这五千两银子可不是白给的。”二少微微一笑,又道,“再过数日,我们‘西字号’将会有一大宗茶叶要运往唐努乌梁海,然后还会有一大宗皮毛从唐努乌梁海运回,还望简大人能够派兵保护一二。” “这是小事。”简惟勇道,“我让风狂率前队随行保护便是。” 二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有一队(连)新军外加林家的武装商团随行保护,基本上就不用担心漠北马贼的袭击了,不过还是不够保险,何况二少刚刚又从风狂等几个队官那里知道了简惟勇跟赵玉堂不和的消息,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简大人,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二少试探着道。 简惟勇诚恳地道:“二少有话但请直说,简某洗耳恭听。” 二少点点头,真诚地说道:“赵统带对简大人似有诸多不满,在下以为,这么下去恐怕不是个事,简大人若不能及早取而代之,早晚为其所害。” 二少这话,其实不无交浅言深之嫌,毕竟他跟简惟勇认识还不到半个月呢,换个疑心重的,只怕立刻就要怀疑二少是不是别有用心了,简惟勇却是个耿直脾气,再加上二少对他又有活命大恩,倒是没有多想什么。 “二少所言,简某何尝不知?”简惟勇叹息道,“简某虽不善权谋,却总不至于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吧?再说了,简某又何尝不想当上新军独立标的统带?只是,这赵玉堂是贻谷大人的亲信,要想取他而代之,难哪。” “事在人为,只要简大人有心,打点的事就交给在下了。”二少说此一顿,又道,“在下别无所求,只求简大人将来若是当上了蒙古新军独立标的统带,能够对西门氏在漠北的生意稍加关照,还有新军的粮草军械采买,也能交由在下经办。” 二少这胃口就大了,他分明是要学胡雪岩做红顶商人啊! 如果简惟勇真能在二少的运作下当上绥远新军独立标的统带,从而真正掌握蒙古新军的兵权,那么西门氏就很可能垄断漠北的皮毛生意,甚至于二少还可以凭借新军的公文从西洋堂而皇之地采购军火,而不必偷偷摸摸地搞走私! 这其中,尤其是军火采购一项,利润绝对丰厚! 就以德国造普通毛瑟快枪为例,西洋采购价仅为纹银四两,运回国内后,价格立刻就涨到了十数两,如果进入黑市,更是可以卖出五十两以上的高价,几乎就是十倍暴利! 至于中国的军火市场有多庞大,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光是山西、陕西两省的商团、乡团就有上千个,随着土匪马贼势力的逐渐失控,这些商团、乡团正迫切需要大量的快枪来加强自己的武装,总之一句话,现在的军火黑市,绝对是卖方市场! 当然,二少真正看重的还不是倒买军火所能带来的丰厚利润。 二少真正看重的,是一旦与简惟勇形成了紧密的合作关系,那么西门氏的实业可就有了军方背景了,在官本位的中国,这个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二少的实业挂上了绥远新军的牌子,其产品所能享受的关税待遇,就与普通商家截然不同了。 当然,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得把简惟勇推上新军独立标的统带位置,还要帮他真正掌握兵权!不过,对于自己的运作能力,二少还是很有自信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起点网上那么多官场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见二少说得煞有介事,简惟勇也不免有些意动。 简惟勇虽然生性耿直,却也不是二愣子,如果有机会当上绥远新军独立标的统带,他为什么要拒绝?东渡扶桑,数载寒窗,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带兵征战沙场么?现在既然有这么个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不试试? 当下简惟勇说道:“二少,上下打点所需银两极为不菲,而且未必就能如愿以偿,‘西字号’真愿意如此栽培简某?” 二少摆了摆手,说道:“简大人言重了,可不敢当栽培俩字。”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在下只是个商人,正所谓在商言商,在下帮助简大人,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不妨设想一下,假如简大人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绥远新军的统带,怎也不会亏待了我们西门氏和西字号,简大人以为然否?” “那是自然。”简惟勇肃然道,“简某若真能如愿,便真让二少负责采买新军一应所需之粮草军械又如何?作为统带,这点职权还是有的。” 二少向简惟勇伸出右手,微笑着道:“简大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同意与我们‘西字号’合作了?” 简惟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右手与二少用力握到了一起。 到了这份上,简惟勇也不提延揽二少入新军的话了,明显不可能嘛。 二少也是心花怒放,事情的顺利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不过也是,这本来就是一次双赢的合作,西门氏能搭上绥远新军的线,固然是个靠,简惟勇若能获得西门氏的财力支持,也无疑于如虎添翼,这就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第19章 汗血宝马 与二少谈妥了合作,简惟勇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五千两银票。 本来也是,五千两银子虽不是个小数目,但与接下来二少将要付出的运作成本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再说双方都是各取所需,又何必忸怩作态? 两人又闲扯了片刻,简惟勇就告辞回营了。 二少付了茶资,也自返回‘西字号’不提。 次日大清早,二少睡得正香呢,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二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赶紧披衣起床,打开房门一看,却是林月婵林大小姐,二少不由窝火道:“大小姐,林家商号让人给抢了?” “你们家西字号才让人抢了呢。”林月婵白了二少一眼,没好气道,“快洗漱洗漱,陪本小姐去诳马市。” “这才几点啊?不行,我得再睡会。” “太阳都半天高了,还睡啊?不许睡。” “大小姐,睡眠不足会得黑眼圈的,你不知道哇?” 林月婵也不多说,直接从商号伙计手中接过了脸盆,然后端着进了二少房间,二少顿时受惊若宠,还以为林大小姐要服侍他洗漱呢,不想林月婵却将一脸盆水直接浇在了床上,然后回眸斜睇着二少,得意洋洋地道:“二哥,请接着睡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到了包头东郊的马市,林月婵倒是兴致极高,东诳诳,西看看,乐在其中,这里说是马市,其实是个综合市场,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二少却没什么兴致,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讨好贻谷,将简惟勇运作到绥远新军统带的位置上去! 二少前世写过一本清末小说,对贻谷这个人物还是略知一二的。 至少根据史料记载,绥远将军贻谷还是有些手腕的,在大规模放垦蒙地的过程中,武力镇压了内蒙各旗的抗垦斗争,很是杀了不少蒙古人,眼下的漠北马贼之所以如此猖厥,与贻谷在绥远所推行的强硬政策是不无关系的。 尤其难得的是,贻谷虽是武官,却非常重视教育,不但在包头、归绥办起了师范学校以及武备学堂,还勒令各旗自筹银子创办中小学,由于办学经费不足,甚至还将原本用于编练新军的饷银挪作办学之用,算得上是个有远见的官员。 不过这样一来,绥远道的财政就显得极为拮据了。 贻谷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当然是银子,但这银子二少是不能直接送到将军衙门的,得想个办法假借简惟勇的由头送上去,而且,单凭西门氏一家的财力,是无法填补绥远道的财政亏空的,要想办成这事,还得借助包头城内诸多商家的财力。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包头城内的商家心甘情愿地出银子呢? 二少正神思不属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哟,这是打哪来的乡下野丫头?就这寒酸样,也想买这汗血宝马?” 二少闻声回头,才发现林月婵居然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再环顾四周时,才发现林月婵已经站到了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下,那颗老树下居然栓着一匹全身毛色火红、样子极为神骏的高头大马,以二少的两世阅历,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大宛马,也就是汗血宝马了。 在林月婵身边,还有一对年轻男女,那年轻男子衣着光鲜,光是瓜皮帽上镶嵌的那块鸡血红宝石就价值不菲的样子,衣着用料更是考究,估计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不过那对眼珠子却陷在林月婵身上再拔不出来了。 旁边那年轻女子长得也还不错,弯弯的柳叶眉,大大的黑眼睛,经过精心剪裁的收腰旗袍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姣好的身段子,就是脸上的妆浓了些,怎么看都透着股风尘味,看情形应该是那公子哥包养在外的暗室。 多半是那公子哥的猪哥像让那女子吃醋了,所以酸溜溜地讥讽起林月婵来。 林月婵长得自然是千娇百媚,布衣钗裙都难掩天香国色,不过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穿的自然也就没有在泾阳时那样光彩照人了,也难怪那风尘女子会看走眼,错把林月婵当成是哪个乡下土财主家里的闺女了。 “你给我闭嘴。”那公子哥却老实不客气地训斥了那女子一句,那女子便撅着嘴不说话了,公子哥这才转身回头,满脸微笑地对林月婵说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匹汗血宝马?” “嗯。”林月婵的注意力全被那匹汗血宝马吸引住了,还以为问她的是马贩子呢,当即不假思索地点头嗯了一声。 公子哥便问旁边的马贩子道:“多少银子?” 马贩子伸出四个手指头,道:“四百两纹银!” “四百两?”公子哥皱眉道,“是不是贵了点?” “不贵,真的一点都不贵。”马贩子三两下将嘴里嚼着的锅盔馍咽了下去,然后唾沫横飞地说道,“这位少爷,这可是从万里之外的伊梨贩过来的,最正宗的汗血宝马,刚刚小的还骑着它在包头城外跑了几圈,身上还淌着血汗呢,不信你摸摸?” 公子哥伸手一摸,还真带些微红,当即豪气地道:“行,本少爷买下了。” “且慢!”林月婵一听顿时急了,娇声道,“这匹好马是本小姐先看中的。” “小姐莫要着急。”公子哥摇了摇手,微笑着道,“在下买下这匹好马,原本也是要赠予小姐的,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好马配佳人嘛,呵呵。” 四周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一出手就是四百两,好大的手笔。 跟那公子哥一块的风尘女子更是脸都青了,公子哥平时对她可从未这么大方过。 “哦,你买下这匹汗血宝马是要送给我的?”林月婵闻言愕然,旋即回眸似笑非笑地望向了二少,那对会说话的大眼睛仿佛在说:瞧,你不稀罕本小姐,可人家稀罕着呢,四百两银子的汗血宝马,人家说送也就送了。 第20章 悬赏缴匪 让林月婵这么一瞄,二少顿时头皮发麻。 二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拿这种眼神瞄他。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还真能当做没看见林月婵哀怨的眼神? 权当送这刁蛮妹子一份小小的礼物吧,反正也就千儿八百两银子。 当下二少大步上前,朗声道:“我出五百两!”说罢,二少又回头瞪了林月婵一眼,没好气道,“也送这位小姐。” 林月婵抿了抿小嘴,嘴角便绽起了一丝笑意。 周围那些闲人见有热闹可瞧,顿时轰然叫好,更多不明就里的人也纷纷从远处向这边疯狂地涌了过来,那马贩子更是来了精神,一边以“讨好”的笑脸免费奉送二少,一边又以“异样”的眼神斜视着那公子哥,仿佛在说,你丫还行不行啊? 这马贩子倒也是个人才,这副嘴脸,比后世那些拍卖师可是专业多了。 那公子哥果然被激怒了,两手一拍,大吼道:“我出六百两,还送这位小姐!” 二少摇了摇头,淡然道:“一千两!仍然送这位小姐。” 四周的闲人见两人还真耗上了,越发跟着起哄。 那马贩子也憋不住了,主动提醒那公子哥道:“爷,那位爷已经出到一千两了,你要是再不加价,这匹百年难得一遇的汗血宝马可就是他的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说罢,马贩子还特意又扫了旁边的林月婵一眼,用意再明显不过。 那公子哥咬了咬牙,大声道:“一千一百两!” 四周的闲人轰然叫好,有几个还鼓起掌来,公子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冲着四周连连抱拳作揖,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彩头般,末了还不望向旁边的林月婵投以得意至极的一瞥,心忖,这讨好美人的机会怎也不能让给别人,是吧? 马贩子又转回到了二少身边,搓着双手道:“爷,一千一了?” 二少不禁被气乐了,心忖这马贩子居然能够无师自通掌握后世拍卖的技巧,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才了,回头倒要看看,是不是可以把他给招揽进西字号里去,不过眼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当下二少喊道:“我出纹银二千两!” 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死寂,马贩子也被惊呆了。 二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都可以买下40匹好马,装备一个马队了! 那公子哥也不敢再加价了,二千两银子对于他的家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对于他本人来说却是个大数目了,因为他只是家族里的闲人而已,每年分到他头上的红利也就三四千两银子,绝对不可能一次拿出二千两银子去讨好一个女子。 那公子哥最终低着头匆匆走了,甚至都顾不上招呼他的外室。 “爷,要不您现在就骑走?”马贩子乐癫癫地上前说道,“马鞍就白送您了。” 二少当场掏出两千两银票交给那马贩子,又从老树上解下马缰递到了林月婵手里,没好气道:“归你了,现在满意了吧?” “瞧你那样。”林月婵心里美滋滋的,却没有伸手去接马缰,“一点都不诚心。” “得,我算是被你打败了。”二少转头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再回头以无比“真诚”的笑脸迎向林月婵,情真意切地说道,“月婵妹子,二哥花了点小钱给你买了匹汗血马,没事可以骑着玩儿,要不您就给个面子,收下呗?” “这还差不多。”林月婵接过马缰,嘴角的笑意却是再掩饰不住了。 这时候,四周围观的闲人也纷纷散去了,那马贩子狠赚了一笔,正急着要去大德通分号支兑银子时,却又被二少给叫住了,当时就急道:“爷,您老人家该不会是要反悔吧?我可告诉您,这可不行,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得得得,谁稀罕你这点银子。”二少没好气道,“我有事问你。” 马贩子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马上换了笑脸道:“爷,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二少便问道:“你从伊梨贩马,走的是阳关故道,还是沿着阿尔泰山走的漠北?” “小的走的是漠北。”马贩子叹了口气,无比郁闷地道,“这几年甘肃的**闹得凶,阳关故道很不安全,可让小的没想到的是,现在漠北也不太平了,刚出乌梁海盆地就遇上了一大群马贼,所有的人和货物都失陷了,就我一个人骑着这汗血宝马逃了出来,唉。” “漠北的马贼真这么猖厥了?”林月婵牵着汗血宝马,插话道,“这绥远新军不是已经编练成了么,为什么不出兵剿了他们?” “绥远新军?”马贩子摇头道,“说起设关卡收厘金,这些丘八那是比狼都要凶狠,可让他们去清剿马贼?那是门都没有!除非包头的商家能够联合起来,各家出银子凑个十万八万两的悬赏,才有可能引诱他们往死里清剿马贼,否则没戏。” “联合悬赏?这倒是个好主意。”二少听了忽然心头微动。 “嗨,小的也就这么一说。”马贩子不以为然道,“真要包头的商家出银子,可不容易,这些山西老抠,仨瓜俩枣的都不乐意往外掏,何况是白花花的银子。” “总得试试不是?”二少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还没请问,怎么称呼?” “小的姓徐,大号天奇,不过认识我的都叫我徐拐子。”马贩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压低声音问道,“爷,小的别的本事没有,相马那可是一绝,您要是有看不准的小马驹,或者什么时候想要匹好马,就派人给城东十里的张家老店留个话。” 二少淡淡地道:“我看也不必这么麻烦了,不如加盟我们西字号吧?有了你的加盟,我们西字号也就可以兼营贩马的生意了。” “加盟?”徐天奇愣愣地道,“啥意思?” “呃……”二少有些尴尬地道,“就是到我们西字号来做掌柜。” “做掌柜?”徐天奇大为心动,舔了舔嘴唇,问道,“爷,您是说真的?” “当然。”二少不假思索地道,“当大掌柜,你怕是还欠些资历,不过当个二掌柜却是绰绰有余了,年例银子也绝不会亏待您。” 徐天奇想了想,又道:“爷,能不能容我想几天?” “没问题,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去西字号找我,暂时我还不会离开包头。”说罢,二少又特意叮嘱道,“还有,别再叫我爷了,客气呢就叫我一声二少,不客气叫我名字也行,西门牧马。”二少前世对清宫戏比较无爱,最讨厌奴才主子爷之类的称谓。 第21章 复盛公大掌柜 东郊马市的这段小插曲虽然让二少破费了二千两银子,却也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门,让他想到了把简惟勇运作上位的办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回城的路上,二少就已经在想着怎么说服包头的各家商号了。 林月婵则牵着新买的汗血宝马跟在二少身后,高兴得就跟过节似的。 绥远道的大小商号多达几千家,二少根本不可能一家一家地上门去游说,他既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要想办成这事,关键还得抓住要害,那就是首先说服包头的复盛公还有归绥的大盛魁,这可是晋商的两家旗舰商号! 只要复盛公和大盛魁同意出钱,这事就做成大半了。 前文说过,二少前世是个网络写手,知识面相当之庞杂,对于复盛公和大盛魁这样极富盛名的传奇商号,自然也是略知一二的,复盛公是祁县乔家的产业,背景相对单纯,以二少跟乔映霞的交情,估计不难说服,不过大盛魁的背景却要复杂得多。 大盛魁最初由三个小贩所创立,康熙年间清军远征准葛尔,大盛魁为大军提供草料,很是赚了一笔,从此发迹,极盛时期,大盛魁几乎垄断了蒙古贸易,拥有伙计六七千人,商队骆驼两万多头,其流动资金最多曾达上千万两之巨! 这可是流动资金,而不是田地、房屋店铺等固定资产! 需知现在号称山西首富的乔家,也不过只有七八百万两的流动资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俄国修通西伯利亚铁路,以及复盛公等商号的兴起,大盛魁的业务在光绪末年急剧萎缩,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盛魁历时两百年才建立起来的商界积威可不会这么快消散,客观地讲,大盛魁现在仍然还是晋商旗舰! 像西字号这样的小商小号,在大盛魁面前不过只是蚂蚁般的存在,二少真要直愣愣地找上门去,能不能进得了大盛魁的大门都还是个未知数。 要想说服大盛魁还有个麻烦,那就是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当初创业的三位财东都已经开枝散叶,繁衔出了上百个子子孙孙,到了光绪末年,财东与大盛魁管理层之间的矛盾已经相当之紧张了,所以,既便说服了大掌柜,大盛魁也未必出得了银子! 不过,暂时还不必想这么远,当务之急是首先说服包头的复盛公。 ################################## 复盛公大掌柜马公甫,才刚刚三十出头,这可是个人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起来,马公甫能当上复盛公大掌柜,全赖乔致庸能够识人用人,马公甫原本只是复盛公一个普通的小伙计,前些年老掌柜年纪大了,不便去祁县对帐,其余的几个掌柜和管理层又惧怕乔致庸不敢去,只有马公甫主动请缨愿去祁县。 在祁县对帐的时候,马公甫对答如流,对复盛公的生意和业绩极为清楚,乔致庸每有所问,马公甫就必有所答,乔致庸觉得,字号里的一个小伙计竟能如此上心,殊为不易,心里就对马公甫极为赏识,老掌柜告老后,就让马公甫直接当上了大掌柜。 后来,这事就成了美谈,也就是后世流传的――马公甫一步登天。 这天上午,马公甫正在帐房里查看帐本,忽有小伙计进来禀报:“大掌柜,城西横街西字号的二少东家前来拜访。” “西字号?”马公甫头也不抬地道,“哪个西字号?” “大掌柜,就是关中三原西门氏创办的那个西字号。” “哦,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大少来了封信,提过这个西门二少。”马公甫说起赶紧站起身来,又连声吩咐小伙计道,“快,快请他进来。” 不稍时,小伙计就领着二少走进了复盛公客厅。 两人见了礼,二少不免恭维两句,马公甫也不免谦虚几句。 闲扯了片刻,二少言归正传道:“马大掌柜,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今日专程登门,却是为了一桩关乎漠北商道安全的大事而来。” “商道安全?”马公甫若有所思道,“二少请说。” 二少点点头,说道:“如今漠北的行商环境,就不必在下多说了,外有俄国商人步步紧逼,内有马贼土匪打劫截道,更有官府厘局层层盘剥,漠北境内的大多数商号眼下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罢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二少所言极是,眼下漠北的行商环境的确是大不如前了。”马公甫点了点头,喟然长叹道,“可大环境如此,我们商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漠北的行商环境,马公甫身为复盛公的大掌柜,的确是深有体会。 辛丑年后,清朝政府对华商和外商采取了双重税收标准,对外商收税极轻,对华商收税却极重,因此在与外商的竞争中,以晋商为代表的华商从源头上就已经处于劣势了,再加上近几年漠北马贼横行,各地官府又是层层盘剥,漠北商家的确是苦不堪言。 在奉行官本位统治体系的中国,朝廷和官府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查抄商贾缙绅的财产,纵然是像胡雪岩这样的红顶巨商,也不过是官府餐盘里的一只肥羊而已,想什么时候宰了吃就什么时候宰了吃,这就是大环境使然了。 二少点了点头,说道:“要想改变整个国家的大环境,固然是不可能,但是我们漠北的商家为什么不能试着联合起来,群策群力,尽可能地维护自己的利益呢?” 马公甫若有所思道:“群策群力,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恐怕不太容易吧?” “容易不容易,总得试过才知道。”二少点了点头,又道,“譬如说横行漠北的马贼,假如蒙绥地区的数千商家能够联合起来,由各家出数十到上千不等的银子,就能凑起数以十万计的巨银,何不拿这笔银子悬赏,激励绥远新军剿灭马贼呢?” “这个……”马公甫闻言顿时心头微动,说道,“以前还真没想过。” 说此一顿,马公甫又道:“不过,此事说说容易,具体操作恐怕不容易。” 二少点了点头,趁机说道:“所以,蒙绥地区的商家应该尽快联合起来,自发自愿筹建一个商会组织,然后由蒙绥商会出面与官府接洽,这样一来,既便是官府,也不能小觑我们商会的力量,更不能无视我们商家的利益了。” 第22章 包头商会 二少话音方落,马公甫就重重拍案道:“商会?好主意!” 马公甫能以区区一个小伙计得到晋商巨鳄乔致庸的赏识,并一步登天当上复盛公的大掌柜,自然得有几分真本事,所以一眼就看穿了二少所说的“商会”本质,所谓商会,跟苦哈哈们抱团建立的哥老会其实并无本质区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哥老会有许多规矩,商会自然不可能搞这些名堂。 从立会的初衷上讲,哥老会是为了维护会众的权益,商会也是为了保护商家的利益,这点是相同的,不过从实际效果上看,哥老会却成了龙头大哥们谋利的工具,那么这商会,自然也有可能成为各个会长谋利的最佳工具。 正是看清了这点,马公甫才会显得如此失态。 不过马公甫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有些讪讪地对二少说道:“二少,朝廷可是严禁民间结党结社的,这么做会不会触犯大清律?” 需知,哥老会可是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朝廷也是坚决镇压的。 “这个马大掌柜尽管放心。”二少淡然道,“如今朝廷大力推行新政,只要商会不反对朝廷,不危害国家,朝廷是不会禁止的,据在下所知,广州、上海已经相继成立了商会,江苏省的商家甚至已经在考虑要成立全省性质的工商总会了。” 这事,二少倒是没有瞎说,此时的确已经有商会出现了。 “那可太好了。”马公甫欣然道,“粤商、沪商和苏商都已经成立了商会,我们晋商也该奋起直追才是。” “这么说马大掌柜也赞成在下的见解,认为应该成立蒙绥工商总会?” “成立蒙绥工商总会恐怕没那么容易。”马公甫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依我看,还是先把包头商会办起来再说吧。” 这话,马公甫就存了私心了,如果一下子成立蒙绥工商总会,以大盛魁在晋商中的声望以及号召力,这会长的宝座只怕就没他马公甫什么事了,可如果只是成立包头商会,那么这商会会长的宝座就非他马公甫莫属了。 在包头城内,复盛公可是一家独大! 说罢,马公甫又解释道:“二少尽管放心,包头城内的商家既便没有一千之数,七八百家却总是有的,各家出个几十上百两银子,怎么也能凑起七八万两,再加上我们复字号,总要筹集十万两银子,这赏格应该够高了吧?” 对于马公甫的用心,二少自然是心知肚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少的初衷只是为了借蒙绥商家的财力帮简惟勇运作上位,只要包头城内的商家出得起这笔银子,成不成立蒙绥工商总会那都无所谓,既然马公甫要当包头商会的会长,二少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事而去得罪他,当即表示赞同。 而且,二少更表示,这包头商会会长非马大掌柜莫属! 马公甫顿时心情大好,当即亲切地拍了拍二少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二少不愧是留过洋的,眼我家大少一样,眼界就是开阔,能够思人所不能思,想人所不能想啊,马某从商十几年,就怎么也想不到要成立商会自保,实在惭愧啊。” “马大掌柜过誉了,这商会在西洋早已有之,可不是在下所创。” “谦虚了,二少谦虚了。”马公甫微微一笑,又道,“承二少吉言,马某若真能当上包头商会的会长,还望二少看在我家大少的情面上,多多赐教才是。”这语气,这派头,马公甫俨然已经把自个当成包头商会的会长了。 不过也是,以复盛公在包头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只要马公甫登高一呼,成立商会还真是易如反掌,试问包头城内,哪家商会敢不买复字号和马公甫的帐?谁若真有这个泼了天的胆子,不出两天,复字号和马公甫就能把他挤兑到关门大吉。 二少急忙起身,连声说道:“有什么事,马大掌柜尽管吩咐便是,赐教俩字可是万不敢当。” 马公甫摆了摆手,示意二少落座,接着又道:“不过二少,绥远新军独立标的统带赵玉堂可不像个会带兵的,既便我们给出了十万两银子的赏格,他真能把漠北的马贼给剿了?别到时候随便祸害了几百牧民,然后就拿着人头来冒充领赏?” 马公甫还真挺有觉悟的,商会还没成立,就已经进入会长的角色了。 不过,马公甫挑起的这个话题倒是二少喜闻乐见的,他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跟马公甫说这事呢,不想马公甫自己就主动提到了,当即顺着马公甫的语气说道:“是啊,这的确是个事儿,这赵玉堂秀才出身,他不会带兵啊。” 马公甫点了点头,又道:“倒是那个参军官兼右营管带简惟勇,正经是东洋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不但会带兵,而且很会打仗,可惜新军不是他说了算,要换成是他统兵,前几次出兵,不说剿灭马贼吧,至少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二少便善意地提醒道:“马大掌柜,关于这点,包头商会其实是可以发挥影响力的,我们完全可以借一个合适的机会私下向贻谷将军进言,当然了,商会也可以适当地向将军衙门接济一些银两,贻谷将军大力办学,正缺银子呢。” 马公甫一拍光秃秃的前脑门,指着二少说道:“你呀,这脑子就是好使。” “在下也就这点小聪明,又岂敢与马大掌柜的大智慧相提并论。”二少两世为人,这谀词是张嘴就来,都不带脸红的,如今的二少,俨然一副奸商嘴脸。 不过老话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马公甫虽然是复字号的大掌柜,可手底下的二掌柜、三掌柜还有帐房、管事的,也都是顶着身股的,大家都是复字号的股东,对他这个大掌柜就没这么客气,此番被二少拍了几下马屁,却是极爽的。 看看天色近午,马公甫便吩咐伙计道:“小七,你去对街王记饭庄要几个好菜,再买一坛驼头酒来,今天中午我要跟二少好好地喝一盅,哦对了,回头你再去复盛西、复盛全还有复字号粮店走一趟,请几位大掌柜下午过来议事。” 那伙计答应一声,麻溜溜地去了,马公甫又陪着二少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直到酒菜上齐,两人始才入席,酒足饭饱之后,二少顾自返回西字号不提,马公甫却和复盛西、复盛全还有复字号粮店的几个大掌柜商议起筹备包头商会的事情来了。 第23章 新军演习 包头,新军南大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少一大早就带着林月婵进了军营。 二少自然不愿意带着林月婵进军营,可这位大小姐却死活要黏着他。 没办法,只能带她同来军营,看到林月婵这么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大美人,军营里那些丘八们看得眼珠子都直了,林月婵倒也不恼,也不忸怩作态,大大方方地向丘八们展示她姣美的身段还有花容月貌,还真有后世模特之潜质。 好在劳军过后,丘八们都已认识二少,倒也没人敢对他的女眷胡来。 刚进营部,迎面就遇上了几个队官,风狂已经见过林月婵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另外三个队官可没见过,顿时惊为天人,再看向二少时,那眼神就羡慕得紧了,一个个心想,二少可真有艳福,能娶这么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做婆姨。 二少也不免有些小得意,男人嘛,都好个面子不是? 几个队官与二少哄闹了几句,便各自练兵去了,这时候简惟勇也从大堂里迎了出来,林月婵冰雪聪明,知道二少跟简惟勇有话要说,便顾自走开了,她对军队打小就有好感,小时候去北京,她就经常缠着舅舅带她去军营玩儿。简惟勇派了亲兵去陪林月婵,又把二少让进了营部大堂。 进了大堂,两人分宾主落座,二少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人,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你赶紧抽个时去拜访一下复盛公大掌柜马公甫。” “哦?事情已经有眉目了?”简惟勇闻言暗吃了一惊。 简惟勇虽然答应了要跟二少合作,但对于运作上位之事,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因为他既不是绥远将军贻谷的亲信,又没有硬扎的后台,全是靠着自己努力才当上了参军官,要想取代赵玉堂成为绥远新军的统带,可谓难如登天。 不过,现在二少却跟他说,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这一刻,简惟勇对二少也不免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看来这个年轻人不但枪法准,骑术好,脑子也是极好使的。 更难得的是二少为人仗义,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吸了口气,简惟勇压下心中的震撼,说道:“二少,简某就这样去拜访马大掌柜,是不是有些突兀了?” 二少点了点头,说道:“直接去是有些突兀,不过,在下已经替大人想好了由头。”说此一顿,二少又道:“最近漠北马贼极为猖厥,新军几次进剿都无功而返,各商家早已怨声载道,大人何不组织一次实兵对抗?一来提振士气,二来恢复商家对新军的信心,大人此去复盛公,只说邀请马大掌柜等商号代表前来南营观摩对抗便是。” “二少是说会操?”简惟勇蹙眉道,“这可是要上报将军衙门备案的。” “大人,难道你就不懂得变通?”二少摊了摊手,苦笑道,“对包头各商号代表,大人就说是实兵操演,可如果将军衙门追查下来,你也可以说只是一次普通的作战训练嘛,大人身为右营管带,难道还不能组织作战训练?” “呃……”简惟勇点头道,“说的倒也是。” 二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人尽快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马大掌柜吧,再过几天,我们西字号的那大宗茶叶可就要到包头了,在下恐怕也要跟着去唐努乌梁海了,到时候就帮不上大人了,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 “好的。”简惟勇道,“下午我就过去。”################################### 简惟勇前往复盛公拜见马公甫时,包头商会已经正式挂牌了。 马公甫此人做事情还是相当果断的,昨天中午二少离开之后,他就和复盛西、复盛全以及复字号粮店的几个大掌柜商量了一下午,复字号内部形成统一意见后,就于当天晚上邀请了十几家颇具影响力的商号掌柜,齐聚复盛公议事。 马公甫把商会的性质和作用一解释,应邀而来的掌柜们便纷纷叫好。 这些人能成为各家大商号的大掌柜,自然都是人精,看事情都是门清,成立商会的好处那是明摆着的,举个简单的例子,一旦有了商会的干预,俄国人在包头进口茶叶时就别想再压价了,包头各茶商之间也不可能再爆恶性竞争了。 这十几个商号掌柜表了态,包头商会就算是成了。 别看包头的商号有数百家,可真正有财有势又有影响力的也就这十几家,其余的数百家小商号大多都是这十几家大商号的外围商号,何况各省各县商帮历来就有抱团的传统,为的大商号都已经入了商会,外围小商号自然也会跟进。接着,十几个大掌柜又拟定了会规以及会费标准。 然后,商会又成立了理事会,十几个大掌柜自动成为第一届理事,接着理事会又选举马公甫为商会会长,另外两个德高望得的老掌柜为副会长。 次日,包头商会就正式挂牌成立了,商会本部就设在复盛公。 ########################################### 包头商会成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玉堂的耳朵里。 听完卫士长赵大奎的禀报,赵玉堂皱眉道:“商会?” “好像就是叫商会,谁知道这些山西老抠搞的什么玩意儿?”赵大奎一介武夫,自然不知道商会是个什么概念,旋即想当然地说道,“估计跟哥老会差不多吧?” “不管是不是哥老会,这都是结党结社!”赵玉堂眸子里顿时掠过一丝厉芒。 赵玉堂终究是旧文人,在他的观念里,商人结党就跟全国各地的哥老会一样,都是非法的,都是要坚决予以镇压的。 “哦对了,卑职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赵大奎一拍脑门,接着说道,“大人,简惟勇今天上午去了趟复盛公,还跟马公甫密谈了半个上午,临走时马公甫还客客气气地把简惟勇送到了大门外,却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哦?简惟勇去见了马公甫?”赵玉堂神情微动,低头沉吟了片刻,忽又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商会,马公甫好像就是会长吧?” “对。”赵大奎道,“马公甫就是什么狗屁商会的会长。” “这就对了。”赵玉堂狠狠击节道,“简惟勇啊简惟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找上门,大奎,快去备马,本官要去归绥!” 第24章 二少的算计 当天下午,新军右营的布告就贴遍了包头城。 数以千计的伙计、商旅还有贩夫走卒便纷纷围到了各处布告栏前,有识字就对着布告大声念了出来:“新军右营将于明日上午十时在昆都仑河东岸举行操典表演,欢迎包头各界代表及民众前往现场观礼,没了。” “大兄弟,啥是操典表演?” “不知道啊,可能是那些丘八要唱戏吧。” “甚?没听说过丘八还会唱戏的,明儿得去瞧瞧。” 二少陪着林月婵大小姐从街上悠闲地走过时,只见不少贩夫走卒还有商号伙计正在布告栏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到这一幕,二少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微笑。 这几天忙得没日没夜的,脑细胞更是累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所有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一切都正向着二少预期的方向在发展。 包头商会已经成立,简惟勇也已经和商会搭上了线。 现在就看明天上午的会操结果如何了,不过,二少估计问题不大,新军右营的步兵操典禀承于日本陆军,而日本陆军又禀报于德军,其队列式既便比不上后世的解放军,想来也不会差太多,至少震憾一下包头各界民众是绝对没问题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明天上午一场实兵对抗外加队列表演下来,在包头民众心里,新军右营绝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军队了,到时候马公甫顺势劝捐悬赏,也就顺理成章了。 赏格一旦设立,简惟勇就可以去找贻谷,主动请缨进剿漠北马贼了。 眼下贻谷正愁没有银子给新军发军饷,十万两银子的赏格绝对会让他心动,再加上赵玉堂在此前几次进剿中均表现不佳,那么让简惟勇领兵进剿也就毫无悬念了,如果简惟勇真的能够顺利剿灭漠北各路马贼,取代赵玉堂那就是迟早的事。 至于如何剿灭漠北各路马贼,二少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这事,还要落在即将运往唐努乌梁海的那六十多万银子上面,这么大一笔银子,漠北各路马贼不可能丝毫风声都不知道。 一旦各路马贼知道消息,就绝不可能不出手。 如果二少再放出风声,将会有一队新军随行保护,那么各路马贼为了确保打劫成功,多半也会联合行动,这就给了简惟勇将漠北各路马贼一网打尽的机会! 当然,二少这么安排也是有私心的,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帮助简惟勇将漠北的各路马贼一网打尽,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西门氏的这六十多万两银子的安全考虑,不管怎么说,有了整个右营的保护,这六十多万银子就绝对万无一失了。 刚想到得意处,二少忽然感到腋下传来了一阵剧痛。 二少惨叫一声,急回头看时,只见林月婵正撅着小嘴生气呢。 “咋了?”二少满脸无辜地道,“我又咋了?竟要受此酷刑?” “还往前走?”林月婵白了二少一眼,嗔道,“再往前我还掐你。” 就在这时候,二少身后忽然传来了个甜糯糯的声音:“爷,你怎么才来呀?奴家都等你好半天了,进来,快进来呀,咯咯咯……” 二少愕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的半老徐娘正站在门外对他招手呢,这一笑,徐娘脸上抹的胭指水粉就簌簌簌地往下直掉,二少看了,顿时浑身上下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拉着林月婵的小手,转身一溜烟地似跑了。 真是晦气啊,怎么就诳到烟花柳巷里来了? ############### 戈壁阿尔泰山东麓,群山莽莽。 “咻……叭!”寂静的山谷中,一支响箭陡然掠空而起,施即凌空炸响。 霎那间,山谷右侧的断崖上就鬼魅般冒出了两个身穿羊皮袄的壮汉,其中一个手搭凉篷往谷外张望了片刻,顿时满脸惊喜地欢呼起来:“大当家的回转了!” 顿时间,大当家回转的消息便一级级地传递进了山寨的最深处。 过了约模半柱香的功夫,百余健骑就沿着山间小路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山谷,当先一骑身材长大,健壮已极,堪堪冲入山谷就一把捋下了蒙在脸上的纱巾,顿时露出了一张满是虬髯的粗犷脸庞来,霍然就是孤字营的大当家。 几乎是同时,数十骑也从山谷里潮水般涌了出来。 两股人马堪堪汇合,早有小头目高声问道:“大当家的,见着白当家了吗?” “见着了,白家妹子现在已经成气候了。”大当家策马在前缓缓而行,百余健骑和迎出山谷的数十骑按照在山寨里的座次,鱼贯跟进,秩序井然。 “大当家的,白当家的一个女人在外打并多不容易?干脆把她的人马并入咱们绺子得了。”有小头目高叫道,“再说白当家的这么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儿,正好给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弟兄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鱼贯跟进的马贼们顿时轰然叫好。 “你们以为老子就不想?”大当家没好气道,“不过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有小头目不相信道:“这白狐真有这么邪性?连咱们大当家的都治不住她?” “你们还别不信,白家妹子浑身都是杀人的利器,她要杀谁,还从没人能活着逃出过她的手心,老子可警告你们,没事千万别去招惹她。”大当家说此一顿,又道,“这回,白家妹子可给咱们介绍了一桩大买卖,足足六十多万两银子!” “啥,六十多万两!?” “老天爷,咱们发财了!” “劫了这笔银子,咱们就都成富家翁了!” “难怪白当家的一张口就是二十杆快枪,这买卖,值!” 话音方落,几十个大小头目顿时间就炸了锅了,既便孤字营是漠北实力最强的马贼,也从未干过这么大的买卖!整个山寨五百多号人,真要是能把这六十万两银子给劫了,就是刚入伙的小喽罗都能分到好几百两银子呢。 大当家微微举手,马贼们的喧哗声顿时便嘎然而止。 “根据白家妹子的情报,也就这几天,点子就要到包头了,然后从大德通包头分号支兑了银子,最后再运往唐努乌梁海。”莫孤烟说此一顿,又向跟随身后的一名大头目道,“侦探长,你马上派得力人手前往包头,把点子给我盯死了!” 第25章 悬赏十万(急求推荐) 第二天上午十时,绥远新军果然在昆都仑河东岸进行了公开会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简惟勇的右营共计五百多官兵,全部参加了会操,先是表演了白刃拼刺、武装越野、集团冲锋等日常训练科目,接着又表演了实弹射击训练。 包头各界十几万民众,在河滩上现场观摩了会操。 然后,新军又分成两个大队进行了实兵对抗,五百多新军将士在河滩上战成一团,旌旗飘扬、杀声震天,四周围观的十几万民众直看得热血沸腾。 对抗结束后,新军又上演了压轴大戏――队列式表演! 当一队队新军官兵身穿崭新的军装,排着整齐的队列,踩着整齐的步伐,又端着上好刺刀的快枪从河滩上一排排地走过时,包头民众的情绪终于被彻底点燃,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声,霎那间,整个河滩上就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人群中,二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欢呼起来,看来这简惟勇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至少这右营官兵就训练得有模有样,其队列表演跟后世的解放军比起来,自然是逊色许多,但跟此时的日军或者德军相比,只怕是相差不远了。 ############################## 当绥远将军贻谷在新军统带赵玉堂的陪同下赶到河滩上时,正好看到十几万民众在那里山呼海啸,贻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就被震住了,这种十几万人聚集在一起大声欢呼的场面,他活了五十多岁了,还真没见识过。 “不好,会党怕是要起事!”赵玉堂也被吓到了,急道,“大人还是赶紧去卑职的北大营暂避吧,只要有卑职和左营官兵在,就绝不会让乱党伤了大人分毫!” “胡扯!”贻谷却毫不慌乱,反而训起赵玉堂来,“商会可不是哥老会!” 昨天下午,赵玉堂风尘仆仆地赶到归绥向贻谷告密,说是包头商人秘密结党,意欲图谋不轨,新军正参军官兼右营管带简惟勇也跟乱党搅在了一起,当时就被贻谷训斥了一顿,贻谷身为绥远将军,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商会是个什么概念。 赵玉堂的本意是想从贻谷那里讨得处置权,这样就可以借机整治简惟勇了。 贻谷却反而把赵玉堂训斥了一通,不过,对于包头商号自发筹建商会之事,贻谷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所以带着赵玉堂连夜赶了过来,此来包头,一是敲打敲打这些商人,二就是看看能否借机“讹”一笔银子,现如今,贻谷将军手手头实在是太紧了。 归绥到包头将近两百里,到中午才堪堪赶到,刚到就见了刚才那一幕。 由于来得急,贻谷只带了十数骑亲兵,一应仪仗都没带,再加上河滩上的民众又都被新军精彩的队列式表演给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贻谷一行的到来,贻谷在河滩上随便找了家小贩临时搭的茶棚坐下,又吩咐随行的戈什哈去把简惟勇叫来。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穿着礼服、挎着指挥刀的简惟勇就满头大汗地到了。 “卑职,参见大人。”简惟勇按着旧制打了个千,然后起身垂手肃立一侧。 贻谷轻嗯了声,问道:“简参军,刚才右营是在会操吗?本官怎么事先不知呀?” 赵玉堂趁机落井下石道:“简惟勇,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你眼里还有没有将军?” 简惟勇却是不亢不卑地道:“回大人,这并不是会操,只是右营的日常训练而已,而且最近我新军几次进剿马贼失利,包头民众对我新军之战斗力怀疑日甚,卑职忧心于此,故此邀请包头民众前来河滩观看训练,借以安抚民心,仅此而已。” “呃……”赵玉堂顿时哑然,前几次进剿马贼失利,可都是他领的兵。 “哦,这是为了安抚民心而搞的公开训练?”贻谷闻言不觉有些新鲜。 “正是。”简惟勇道,“从目前看,效果还不错,市井百姓已对我新军恢复信心,包头西字号少东家更是当场捐饷五千两!新成立的包头商会会长马公甫先生刚刚已经表态,如果我新军能够克期剿灭漠北马贼,保障商道安全,包头商会就将犒赏纹银十万两!” “什么?犒赏纹银十万两!?”贻谷闻言顿时霍然起身,旁边的赵玉堂更是变了脸色。 对于绥远新军来说,十万两银子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了,需知绥远新军整个独立标一年的军饷也开支就是三万多两银子而已,而且,绥远新军自编练至今,贻谷总共也就投入了五万多两银子,如果真能得到十万纹银,独立标立刻就能扩充成混成协了! 按照朝廷旨意,绥远本来是要编练一个混成协(旅)的,可由于没银子,贻谷只是勉强编练了一个独立标,兵员还是不足额的,装备更是只有最基本的快枪,其余机枪、快炮、电台等等装备那是一概没有,马队和炮队也都是空架子。 如果绥远新军真能剿灭马贼拿到这十万两纹银,不但装备和编制的问题可以解决,马队和炮队也能迅速建起来,这样一来,大清国北部边疆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从此以后,再不用担心蒙回叛乱和北边俄国人的威胁了。 贻谷吸了口气,沉声道:“简参军,需知军中无戏言!” “卑职所说,句句属实。”简惟勇昂然道,“大人若是不信,找来马会长一问便知。” “好。”贻谷捋了捋颔下短须,吩咐简惟勇道,“简管带,你这就去把马会长请来!” 简惟勇领命去了,赵玉堂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趁着简惟勇不在,赶紧向贻谷进馋言道:“大人,简惟勇跟乱党沆瀣一气,图谋不轨,大人且不可轻信啊。” “图谋不轨?”贻谷冷冷地道,“只要他简惟勇能给本官弄来十万饷银,这样的图谋不轨多来几次才好呢。”说罢,贻谷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忖赵玉堂既无容人之量,又无统兵之能,看来的确是不适合再当这个新军统带了。 人所不知的是,贻谷最初嘱意的新军统带其实就是简惟勇。 在贻谷看来,简惟勇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正经是科班出身,由他来担任绥远新军统带那是再合适不过,不过,北洋大臣袁宫保的一席话却让他改变了初衷,袁宫保说,从东洋归来的留学生大多都是革命党,要用但不可重用。 就这样,简惟勇从新军统带变成了参军官兼右营管带。 第26章 风险投资 ..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简惟勇就带着马公甫来到了茶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贻谷自不认识马公甫,马公甫却是认得贻谷,当即长揖到底,恭声见礼道:“草民复盛公掌柜马公甫,参见大人。” “你就是复盛公的大掌柜,那个一步登天的马公甫?”出人意料的是,贻谷居然也听说过马公甫的传奇经历,又道,“呵呵,在晋商当中,像你这么年轻的大掌柜还真不多年,你们乔东家还真是知人善任哪。” “那是东家错爱。”马公甫忙道,“草民惶恐。” “你也不必惶恐了。”贻谷摆了摆手,淡然道,“你能想到成立商会替商家共谋福祉,又能替朝廷分忧,足见你是个有能力、也有抱负的商人,听简管带说,你们包头商会已经立下赏格,若新军能够克期剿灭漠北马贼,则犒赏纹银十万两,此事当真?” “当真。”马公甫道,“最近漠北马贼横行,商路几乎断绝,南方的茶叶、丝绸、布匹以及烟草等货物运不上来,而北边的牛羊、皮毛也运不下去,真正是苦不堪言,只要新军能够剿灭马贼,疏通商路,十万两银子我们商会还是出得起的,不过……” “怎么?”站在贻谷身后的赵玉堂把眼一瞪,厉声道,“你们这些奸商,还敢跟将军大人讲条件不成?” 贻谷不说话,只是回头冷冷地瞪了赵玉堂一眼。 赵玉堂顿时噤若寒蝉,心里的不安却是更加的强烈了。 贻谷又向马公甫道:“马会长,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本官洗耳恭听。” 马公甫直截了当地道:“大人,商会希望新军此次进剿能够马到成功,再不要像前几次那样无功而返,否则,这十万两银子……” 赵玉堂的脸色顿时变得越发的难堪。 马公甫这话听着还算客气,其实就是在明着打他的脸,因为新军前几次进剿用的都是他兼领的左营,而左营的表现也实在是让人失望。 贻谷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不管怎么说赵玉堂这个新军统带都是他任命的,马公甫区区一个商会会长就敢这样藐视赵玉堂,也的确有些过份了,若不是有十万两银子在,贻谷恐怕早就当场翻脸,拂袖而去了。 见贻谷神情不悦,马公甫心中暗暗打鼓,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 当下马公甫又接着说道:“不过草民也明白,新军前几次进剿之所以失利,并非将士不肯用命,也不是赵大人指挥不当,实在是弹药给养匮乏,殊无久战之力,所以此次进剿,商会愿意垫支饷银一万两,以资军需。” “马会长深明大义,本官谢了。” 听说商会可以先行垫支一万两,贻谷的脸色立刻就多云转晴了。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以绥远新军如今的窘境,大举出征还真不容易,不过,有了包头商会垫支的一万两军饷,那就问题不大了。 顷刻之间,马公甫在贻谷心目当中的形象就由奸商变成了义商。 这正是马公甫的高明之处,其实也是商人惯用的先抑后扬的手法,有经验的商人在购买对方的货物时,多半会找出许多缺陷将对方贬得一无是处,然后再故做慷慨出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搞得对方明明吃了小亏却还要念他的好。 贻谷虽是官场老油子,对商道却殊无研究,难免着了马公甫的道。 天色近午,马公甫当即提出要在醉仙楼设筵替贻谷接风洗尘,贻谷欣然应允。 贻谷、赵玉堂还有马公甫一行在十几名戈什哈的护卫下先行进了包头城,简惟勇交待几名队官各自率队回营,正要进城赴筵时,却被二少拦住了。 二少将简惟勇请到僻静处,问道:“大人,刚才茶棚里那位是不是贻谷大人?” “就是贻谷大人。”简惟勇点了点头,将刚才茶棚里发生的事情择要跟二少说了,最后才道,“马会长在醉仙楼设筵替贻谷大人接风,包头各界代表均要出席,二少既是西字号少东家,自然也有资格出席,不如就跟简某一道去吧?” “在下就不去了。”二少摆了摆手,又道,“不过,大人的机会却来了!” “二少是说,贻谷大人真会起用简某取代赵玉堂?”简惟勇霎时目露精芒。 “眼下贻谷大人多半还在犹豫之中,不过,大人若能下重注,则此事必成!”说罢,二少就将一叠银票递给了简惟勇,低声说道,“大人,这是五千两银子,你找个机会送给贻谷大人吧,只要贻谷收了银子,这统带之位就非你莫属了。” 简惟勇将银票迅即收好,又不远感慨地向二少道:“二少,好兄弟!” 二少笑道:“既然简大哥认了在下做兄弟,那就不必见外了,呵呵。” “行,兄弟你的情义哥哥记下了。”简惟勇点点头,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二少目送简惟勇翻身上马迅速远去,胸中也是不无激荡,这几天银子是花了不少,却花得值,这简惟勇绝对是一支潜力无穷的绩优股,二少在他尚未发迹时结好于他,将来必定可以得到十倍乃至百倍的丰厚回报,而这――就叫风险投资! “二哥,你出手可真大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月婵已经来到了二少身边。 林月婵又换回了那天在泾阳县初遇二少时的妆扮,火红狐皮大氅,玫红貂皮劲装,脚蹬暗红鹿皮马靴,将那一双傲人的纤长美腿还有弧线滚圆的翘臀勾勒得淋漓尽致,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瞧着就能让男人口干舌燥。 美人近在咫尺,二少也不免多瞧了几眼。 见二少盯着自己直瞧,林月婵俏脸上便不由得绽起了一丝微笑,一边背起双手将自己姣好的身段更加完美地展现在二少眼前,一边又道:“不过,这笔银子花得值,你今天花出去五千两,将来就能替你挣回五万两,五十万两,甚至更多!” “咦,小丫头片子知道得还挺多啊?”二少刮目相看道。 “那是。”林月婵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得意地道,“本小姐是什么人?” “嘿,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就开起染坊了?”二少佯怒道,“小心把你给卖了。” “你才舍不得呢。”林月婵嘻嘻一笑,极大胆地凑上来挽住了二少的胳膊,二少不禁头大如斗,这情势可是有些不妙,再这样夹缠不清地下去,林月婵多半会越陷越深,可他又能怎么办呢?话说二少也是极享受这种暧昧情调啊。 .., 第27章 密林遇袭 .. 包头城内,醉仙酒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包头商会会长马公甫在醉仙楼大摆筵席,替绥远将军贻谷接风洗尘,包头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席间商界代表、乡间缙绅还有士人举子轮流上前敬酒,贻谷心情舒畅也是来者不拒,不觉已经吃到半醉。 简惟勇便趁机扶着贻谷进了雅间小憩。 跟二少几天相处下来,简惟勇慢慢的也开窍了。 进门时,简惟勇不着痕迹地给贻谷身边的两个戈什哈各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两个戈什哈都是人精,立时知道简惟勇这是有要事跟将军大人单独禀报了,当即出了雅间,顺便还把住了雅间小门,不许任何人入内。 稍顷,雅间内便只剩下了简惟勇跟贻谷两人。 贻谷已经吃得半醉,迷迷糊糊地道:“简管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简惟勇当即摸出二少给的五千两银票呈到贻谷面前,低声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贻谷随意地接过,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五千两!?”贻谷的酒意顿时醒了六分,低声道,“这可不是薄礼!” “听闻大人正到处筹银子办学,可惜卑职家资不丰,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惟勇哪,惟勇哪,让本官说你什么好呢?这可是包头商号捐给你们右营的军饷,本官又怎能挪做他用呢?”贻谷嘴上虽然这样说,双手却牢牢地攥着银票,根本没有还给简惟勇的意思,现如今,贻谷手头是真紧。 简惟勇垂手应道:“办学才是强国根本,比养兵更为重要!” 说此一顿,简惟勇又道:“至于右营官兵之军饷,卑职自会设法筹措,只是……还望大人能够给予卑职一定之调兵权限。” “惟勇哪,你的意思本官明白。”贻谷点了点头,喟然说道,“其实,本官原本就嘱意由你来担任绥远新军独立标之统带,只是袁宫保不同意哪。” 简惟勇默然无语,袁世凯对从日本留学归国的士官生有意见那是人尽皆知。 名震东瀛的“6士三杰”蒋百里、蔡锷、张孝淮尚且不能得到袁世凯的重用,何况是他简惟勇? 贻谷又道:“日本历来就是革命党的大本营,袁宫保是担心你们与革命党有瓜葛哪,不过,本官知道惟勇你绝非革命党,回头本官就派人向天津拍发电报,向袁宫保推荐由你来担任绥远新军独立标之统带。” 这话一出,绥远新军独立标的统带基本上就非简惟勇莫属了。 不管怎么说,贻谷都是绥远将军,又是旗人,袁世凯虽然强势,对日本留学归来的士官生也是诸多不信任,但怎么也不会驳了贻谷的面子。 贻谷显然也很清楚这点,当下起身拍了拍简惟勇的肩膀,说道:“惟勇哪,新军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令本官失望哟?” 简惟勇心情激荡之下当即单膝跪地,疾声道:“惟勇多谢大人栽培!” “好了,快起来吧。”贻谷伸手搀起简惟勇,又道,“本官已然不胜酒力,你就代本官去外边再陪大家喝几杯吧。” “遮!”简惟勇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简惟勇才刚刚离开,贻谷脸上的朦胧醉意忽然间消失不见,原本迷糊的眼神也突然间变得犀利起来,旋即又把门外的戈什哈叫进雅间,吩咐道:“索伦,你马上去查一下,最近简惟勇都跟什么人有来往?” 名叫索伦的戈什哈领命去了。 贻谷在雅间来回踱行数步,自言自语道:“简惟勇一介武夫,忽然间开了窍,背后必有高人指点,但愿这个高人不要是南方的革命党才好……” ############################################## 半个时辰后,那个索伦就出现在了醉仙楼对面的茶楼上。 旋即就有个穿着破羊皮袄的壮汉进了茶楼,直趋二楼雅座来见索伦。 见了索伦,头前那个汉子又是打千又是作揖,恭声道:“小的见过索爷。” “免了。”索伦撇了撇嘴,问道,“叫你打听的事儿,打听得怎么样了?” “小的已经全打听清楚了,最近与简大人有过接触的就只有一个人,此人乃是城西横街西字号的少东家西门牧马,前些天还曾携带不少牛羊美酒前往右营劳军。” 索伦点了点头,说道:“给你两个时辰,晚饭之前把这小子给我弄来。” 说罢,索伦又冲左右侍立的另外两名戈什哈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们也去,记住这回不比以往,千万不要伤人性命。” ########################### 包头北郊,二少和林月婵正在密林里纵骑飞奔。 此时已然是深秋季节,无论是天上飞禽还是地上走兽,为了猫冬都吃得溜肥溜肥的,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林家商团和西门商团的大队人马暂时还没到包头,林月婵又新得了匹汗血宝马,便缠着二少外出打猎,二少拗不过,只好遂了林大小姐的意,两人携了弓箭,又暗藏了驳壳枪,纵骑出城,直奔包头城北的密林而来。 这会,二少和林月婵正在纵骑驱赶一头麋鹿。 悠忽之间,二少耳畔似听到了一丝异响,当下狠狠一勒马缰,生生止住了胯下坐骑的前冲之势,旋即又喝住了林月婵,林月婵勒马回转,娇声问道:“二哥快追呀,再不追那头麋鹿就跑没影了。” “别追了。”二少沉声道,“我们有麻烦了。” 说着二少就扔了弓箭,又探手入衣襟握住了驳壳枪冰凉的枪把。 林月婵冰雪聪明,很快就意识到出事了,当下本能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密林里忽然间鬼魅般冒出了数十个黑乎乎的身影,尤其令人震惊的是,这些人手里居然都操着快枪,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二少跟林月婵。 马贼?土匪?刀客?还是哥老会?林月婵吃惊之下,本能地想要伸手拔枪,二少赶紧低声喝阻道:“别,千万不要乱动!” .., 第28章 林月婵的姥爷? .. 话音方落,密林里便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这位小哥说得对,姑娘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林月婵轻哼了声,又回眸望向二少。 二少轻轻地摇了摇头,林月婵这才松开了握紧枪把的小手。 “这就对了。”当下一个汉子缓步走到了两人跟前不远处,望着二少淡然说道,“这位想来就是西字号二少东家西门牧马了吧?” “正是在下,不知阁下又是哪位?”二少嘴上应着,眼角余光却在不断地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寻找着突围的机会。 同时,二少也在紧张地判断这伙人的身份。 此地离包头不过十几里地,所以,对方是土匪或者马贼的可能性不大。 西北刀客又以“义”字当先,他们常干的事就是反抗朝廷,抗捐抗税,却很少听说有刀客剪径劫掠过往客商。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哥老会。 哥老会其实就是洪门,素以反清复明为宗旨,但几百年下来,天下的门徒会众早已经习惯了清廷的统治,各山堂的老大更是早就把反清复明的宗旨抛到了九霄云外,正因为知道哥老会已经不足为患,清廷也就听之任之了。 到了清末,哥老会俨然可以公开活动了。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官府的人,尤其有可能是赵玉堂的人。 那汉子似猜到了二少的用心,淡然说道:“二少大可不必枉费心机,这里的布置虽不敢说是天罗地网,但两位要想逃走却是绝无可能,不过二少也不必过于担心,在下此来绝无恶意,只是我家主人想与二少见上一面,仅此而已。” “不知阁下主人又是哪位?”二少淡淡反问道。 “这个嘛,二少见了自然便知。”那汉子淡然道。 “我若是不愿去呢?”二少语气平静,眼神却渐趋犀利。 “这恐怕由不得二少。”那汉子淡淡一哂,神情显得极为自信。 二少顿时心头微动,这汉子虽然言语平和,且神情淡泊,可眉宇间流露出的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气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倒有些像是皇城根下的八旗子弟,至少哥老会的会众是不可能拥有这种目空一切的傲气的。 “你是官差!”二少说罢又反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要见在下?” 那汉子顿时眼前一亮,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是没有否定。 “官差?”被二少护在身后的林月婵忽然撇了撇小嘴,旋即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远远地扔给了那个汉子。 那汉子随手接住,只看了一眼却忽然脸色大变。 那汉子抬头看看林月婵,又低头仔细鉴别起手中玉佩的真伪来,好半晌后才上前将玉佩恭恭敬敬地递还给林月婵,然后告了声罪,直接就带着那几十号人转身走了,前后不到片刻功夫,就从二少和林月婵的视野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二少回头以异样的眼神望着林月婵,问道:“妹子,你给他看的是啥?” “就是块玉佩。”林月婵扬了扬手里的环形玉佩,嫣然笑道,“姥爷送我的。” “你姥爷?”二少若有所思道,“你姥爷是什么人?” “我姥爷呀,他是……”林月婵说着忽然美目一转,嘻笑道,“不告诉你,嘻嘻。” 说罢,林月婵径直策马走了,二少在后纵马疾追,心里却有些暗自咋舌,林月婵的这个姥爷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一块玉佩就能惊走官差,想来应该是个大官,听刚才那官差的口音,应该是北京人,莫非林月婵的姥爷还是个京官? ############### 包头,新军北营。 左营六百多官兵已经列队完毕,赵玉堂正陪着贻谷在检阅军队。 不过,左营官兵的精气神实在是不怎么样,队列也是稀稀落落的不那么整齐。 贻谷越看,脸上的神情就越是阴沉,近午时分,贻谷也远远看过简惟勇右营的队列式表演,那军容是相当之齐整,队伍行进间,肃杀之气是扑面而来,隔着极远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可赵玉堂的左营官兵,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同样是新军,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陪在贻谷身边的赵玉堂更是脸如死灰,早知道贻谷大人要来检阅部队,当初真该花些精力好好训练这群丘八呀,可现在后悔也迟了。 草草检阅完部队,贻谷也不让解散,直接就上马走了。 目送贻谷在十数骑戈什哈的护卫下渐渐远去,赵玉堂不由得叹息一声,黯然摘下了头上的统带顶戴。 赵玉堂身后,左营的四个队官和十二个排长却是神情各异。 有人焦虑,有人伤心,也有人神情振奋,都到了这份上了,就是再愚笨的军官也已经看出来了,赵玉堂这个新军统带只怕是当到头了。 ############### 包头,悦来客栈。 检阅完新军左营,贻谷心情大坏,拒绝了马公甫的晚宴邀请,又自己出银子住进了悦来客栈,当然,悦来客栈的掌柜是绝对不敢收银子的。 掌灯时分,亲卫队长索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听完索伦的禀报,贻谷霎时蹙紧了眉头,问道:“你没弄错?” 索伦忙道:“此事小六他看得真真的,奴才等绝不敢虚言欺瞒主子。” 贻谷点了点头,又道:“没想到那女娃竟有那位的随身玉佩?不过,这小子既然留的是西洋,跟革命党多半也不会关系。”说罢,贻谷又道,“也罢,你这就去电报局给天津直隶总督衙门发一封急电,知会一下袁宫保吧。” “遮。”索伦答应一声,领命去了,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在索伦看来,袁世凯虽是朝廷委任的练兵大臣,据说也是个能干之人,可他终究是个汉人,贻谷却是镶黄旗人,本身又是绥远将军,委任绥远新军独立标的统带原本就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又何必拍电报请示袁世凯呢? 索伦却不知道,贻谷也就是做个样子。 不管怎么说,赵玉堂都是袁世凯推荐过来的人,现在撤了赵玉堂,换上了简惟勇这个留日归来的士官生,总得跟人家知会一声吧? .., 第29章 变小绵羊了? .. 第二天一大早,二少正在酣睡,又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惊醒了。 二少无奈起床,呵欠连天地开了门,不及睁开眼睛就没好气地道:“妹子,你就让二哥睡个囫囵觉,成不?” “二少,你说甚?你妹子?”清朗的男声忽然响起。 二少急睁眼看时,发现竟是简惟勇,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简惟勇身后还跟着风狂,这会,风狂正冲二少挤眉弄眼呢。 “简大哥?”二少不无尴尬地挠了挠头,忙道,“呃,两位快里边请。” “兄弟,咱们没打搅你好事吧?”简惟勇笑着环顾左右,这才一步跨了进来。 “简大哥说哪里的话。”二少一边请简惟勇落座,一边吩咐商号伙计赶紧上茶。 简惟勇冲二少摆了摆手,说道:“兄弟,茶就真的不喝了,我马上还得去悦来客栈见贻谷大人呢。” “哦?”二少闻言大喜道,“小弟先恭喜简大哥了!” “恭喜啥?八字还没一撇呢。”简惟勇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这次贻谷大人召见,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二少道:“简大哥,你这可就矫情了。” “反正去了也就知道了。”简惟勇摇了摇头,又道,“我得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简惟勇在去悦来客栈见贻谷之前先来西字号,一个是因为顺路,再就是想和二少分享这个喜讯,他嘴上虽然说八字还没一撇,其实谁都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简惟勇说罢转身走了,风狂拍拍二少肩膀也要走时,却被二少叫住了。 “风大哥请稍等。”二少叫住风狂,又转身赶紧从抽屉里掏出总额五百两的银票,一把塞进了风狂手里,说道,“简大哥荣升统带,营里的弟兄们也该乐呵乐呵不是?这是五百两银票,风大哥拿去给弟兄们买点吃的,喝的,就说是简大哥的意思。”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风狂把银子往怀里一塞,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二少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看来经过那晚的枪法比试,风狂是真正接纳他这个朋友了,否则绝不会如此痛快就收下银子。 二少两世为人,当然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就算简惟勇是在二少的运作下才当上新军统带,简惟勇也明确表示会照应西门氏在漠北的生意,但西门氏终归不可能事事麻烦简惟勇,绝大多数时候,与西门氏打交道的都是风狂这样的基层军官,如果不事先跟这些基层军官搞好关系,那是断然不行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到底,中国就是一个由各种关系交织而成的庞杂社会,不管是军方的,官方的,还是绿林道上的,只要是关系,就总有用上的时候。 送走了简惟勇跟风狂,二少也没了睡意,正洗漱间,外面忽然喧哗起来。 草草漱了口,再出门一看却是商团的人到了,十名团丁,外加长顺,一行11人牵着坐骑,风尘仆仆地进了商号后院,一行人见了二少,纷纷上前见礼。 二少拍了拍长顺的肩膀,问道:“一路上没遇着什么麻烦吧?” “没有。”长顺连连摇头道,“两家商团搭伙上路,谁敢招惹?” 二少点了点头,又吩咐众人道:“行,那大伙先洗漱洗漱,再吃顿好的,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先养足了体力再说其他!” 说罢,二少又吩咐商号伙计赶紧去准备牛羊猪肉和西凤酒。 安顿好了西门商团的团丁,二少又出门直趋林家商号而来。 如今漠北的马贼活动极为猖厥,所以既便有新军随行保护,两家商团也不能再像原来设想的那样,公然押着银子上路了,最好还是想个法子打个掩护,这事就要跟林月婵还有林家商团的领队石守信好好合计合计了。 ################### 林家商号,后院上房。 二少正在讲述他的设想,林月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石守信则坐在下首呼噜呼噜地抽着水烟。 “二哥,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林月婵道,“两家商团足有六十多人,又有五十杆快枪,还有一队新军随行保护,马贼真敢招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二少道,“这笔银子不容有失哪。” “依小人看,二少的担心不无道理。”石守信忽然放下了水烟管,沉声道,“这回北上经过毛乌素沙漠,小人就嗅到了一股很不寻常的气味,往年时候,再大的商队经过,总会有不开眼的毛贼前来骚扰,可这回却连半个毛贼都没有,这点很不寻常。” 林月婵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不解地道:“石大哥,这有什么不寻常了?” 石守信道:“小姐,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毛乌素沙漠里的马贼已经绝迹了,再就是这些马贼已经由小股合成大股,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行动了,依小人看,马贼绝迹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是后一种可能。” 二少不禁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还真没看出来,石守信这个闷葫芦居然还挺有头脑的。 林月婵却不以为然道:“就算漠北的马贼真合成一股,咱们也不怕,咱们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怕他干吗?” 见林月婵坚持己见,石守信便不说话了。 石守信在林家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她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说都白搭。 不过二少可不会惯着林月婵,当下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可解释了好半天,林月婵就是不听,最后二少火了,怒道:“你个女人家家的懂个啥?就按我说的办!” 林月婵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脸上却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怯怯地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我又没说不听你的,凶什么凶嘛?” “呃……”二少这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把自己给噎死。 林月婵这头张牙舞爪的母老虎,什么时候变成小绵羊了? 坐在下首的石守信也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在他印象中,林月婵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唯我猪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这般温顺过?背着林月婵,石守信悄悄地向二少竖了竖大拇指,没说的,二少还真有两把刷子,竟能让小姐变得如此温顺! 二少也是费了老大劲才终于灵魂归窍,然后说道:“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还是赶紧分头准备吧。” .., 第30章 引蛇出洞 .. 悦来客栈,贻谷已经正式委任简惟勇为绥远新军统带。 宣读完任命,贻谷又不着痕迹地敲打了简惟勇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简惟勇不能在短时间内剿灭漠北的各路马贼,将包头商会设立的十万赏格拿下,则不但新军统带做不成,搞不好还要人头落地! 简惟勇战战兢兢地领了命,遂即去北大营跟赵玉堂交割了左营、炮队、马队还有工兵队的军务,又清点了仓库里的粮草军械。 清点完粮草军械,简惟勇免不了又要召集左营、马队、炮队还有工兵队所有排长以上军官进行训话,等忙完这一切,天已经擦黑了。 离了北大营,简惟勇直接就来了西字号。 二少将简惟勇请入后院上房,又命伙计赶紧上茶。 两人分宾主落座,二少抱拳作揖道:“简大哥,恭喜了。” “同喜,同喜。”简惟勇抱拳回礼,春风满面地道,“二兄弟,客气和感谢的话,大哥就不多说了,一句话,今后绥远新军的粮草军械采买就全交给你了!还有,在漠北地界,谁敢跟西字号过不去,那就是跟我简惟勇过不去!” 说此一顿,简惟勇又道:“不过兄弟,这个统带可是不好当啊。” 说罢,简惟勇又将贻谷敲打他的话跟二少原原本本地说了,几番交往下来,简惟勇对二少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甚至已经在潜意识地把二少当成了自己的军师,跟二少说这些,就有讨个主意的成份在里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也可以理解,贻谷大人手头正紧呢。”二少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大漠上的马贼来去如风,踪影难觅,大哥是否已经有了进剿的全盘计划?” “暂时还没有。”简惟勇摇头道,“不知道兄弟有没有办法?” 二少假装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大哥,漠北地域太广,若漫无目的地进剿,耗费时日和粮饷不说,效果也未必好,为什么不试着引蛇出洞呢?” “引蛇出洞?”简惟勇道,“兄弟,你是说下香饵把马贼诱出来?” “对。”二少点了点头,又道,“若是大哥同意,这香饵也是现成的。” 接着,二少又将老爹在唐努乌梁海做皮毛霸盘遭遇滑铁卢,然后兄弟俩借了林家六十万两银子前往解救的前因后果跟简惟勇原原本本地说了。 本来,二少并不打算把这些内幕告诉简惟勇,常言道财帛动人心,这么多银子,谁敢保证简惟勇就不会动心?谁又敢断言新军不会在半道痛下杀手? 需知,二少跟简惟勇认识才不过半个多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过考虑再三,二少还是决定坦诚相见,因为这笔银子必须要借助新军的力量才有可能送到唐努乌梁海,若是运输途中出了纰漏,让简惟勇知道了其中内幕,落个尴尬不说,反而会在两人之间埋下互不信任的种子! 二少可不愿此前的风险投资打了水漂! 更何况,二少的坦诚相见未尝就不是一种攻心的手段!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次赌博,拿这六十多万两银子赌简惟勇的人品! 二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他觉得,简惟勇绝对不是个见利亡义的小人,也绝不会为了眼前利益而放弃今后的大好合作局面! “兄弟,你就这么信任大哥?”简惟勇明显也被震惊到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少正视着简惟勇的眼神,坦诚而不失热切地说道:“小弟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大哥的人品,大哥的人品、武略、勇气、胆识俱皆一流,所缺者,唯财力而已,小弟愿做大哥的胡雪岩,也坚信大哥来日成就必不下于左宗棠公!” 二少这话,一方面固然是在称赞简惟勇,另一方面其实也在提醒他:你若是动起别样心思,不过只是得到区区六十万两银子而已,可你若是愿意与我开诚布公地合作,我就能像胡雪岩倾力辅助左宗棠那样,出巨资助你成就一番大业! 简惟勇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抓住二少双手,用力摇了摇。 二少脸上的表情依旧从容,心里却也不免有些自得,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赌对了,简惟勇果然是个有大抱负的青年军官!事实上,历史上像简惟勇这样的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军官不知凡几,可最终机缘凑巧能够脱颖而出的,却是极少数。 “大哥,现在是不是应该合计一下怎么诱歼漠北马贼了?” “哦对,不过兄弟你想来已经有了全盘方略了,不妨说来听听。” “那小弟可就班门弄斧了,首先,要将我西门氏携巨资北上乌梁海、大哥又加派一队新军随行保护的消息暗中放出去,如此一来,就能迫使漠北的各路马贼联手行动,也就给了绥远新军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 简惟勇顿时眼前一亮,这方法果然可行。 二少又将详尽的安排和盘托出,简惟勇更是连连点头。 最后,简惟勇甚不住赞道:“二兄弟,没想到你不仅善于经商,对于用兵居然也是如此谙熟,大哥真想把你招入军中委以参军官之重任!” “大哥,你这可是害我。”二少忙道,“小弟可吃不得军中之苦。” “也是。”简惟勇点了点头,又不无遗憾地道,“那此事就不再提了。” 说罢,简惟勇又起身告辞道:“二弟兄,事不宜迟,大哥这就前往复盛公亲自跟马会长商谈合作事宜,还有营里的军务也要事先安排一下。” “那小弟就不留大哥了。”二少当下跟着起身,将简惟勇送到了门外。 回到后院,二少又将长顺还有十名团丁叫起,让他们帮着西字号的伙计找来好几百口长方形的木箱,又往每口木箱里装满石头。 ################################ 与西字号隔着两条街的林家商号里,情景却正好相反。 西字号的伙计正往木箱里装石头,可林家商团的团丁们却正将一封封的银子从一口口的银箱里搬出来,又分别装进一只只小麻袋,最后又将装满银子的小麻袋分别装进了一口口装满茶砖的大木板箱里,然后在院子里码放整齐。 这银子正是那六十万两,林家商号掌柜这几天分批从大德通支兑的。 林家商团的领队石守信手执火把正在监工,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的院墙。 院墙上,十几个武装团丁手持快枪猫在阴影之中,正仔细地搜视着四周的街面,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招来他们警惕而又审慎的目光。 .., 第31章 武装押运 .. 第二天,二少也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不过,等二少起床时,长顺和西门商团的十个团丁早已经忙了小半个时辰了,原本摆在银库里的几百口长形木板箱也已经搬到了院里。 西字号的老掌柜劳得禄也带着十几个伙计在打下手。 二少原本也想帮忙来着,结果却发现自己成了闲人,无所事事地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复盛公的驼队也到了,这自然是简惟勇雇来的骆驼队,本来复盛公并不经营运输业务,不过刚上任的新军统带开了口,复盛公又岂敢怠慢? 来的好大一支驼队,足有三百多匹驼队,把条街都快挤满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支驼队足有两百多赶驼队的,这可非比寻常。 二少一眼就看见了混在赶驼役夫中的简惟勇,简惟勇却装做根本没看见他似的,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整理着手中的缰绳,二少微微一笑,脚下毫不停顿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前面不远处,复盛公大掌柜马公甫已经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 西字号斜对面有家包子铺,店门口摆了几张八仙桌,几个散客正在吃早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复盛公的驼队里也有几个赶驼的还没吃早餐,就纷纷上前各要了半笼大肉包子,跟那几个散客凑成几桌,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有个两眼骨碌碌乱转的散客就问其中一个赶驼的道:“大兄弟,你们不是复盛公的驼队么,怎么上西字号来了?” “嗨,西字号有一大宗货要送往唐努乌梁海,他们一下子调不齐太多骆驼,就求上咱们复字号了,咱们复字号马大掌柜为人最是仗义,这不,就调咱们过来了,不就是走趟唐努乌梁海么?个把月就回来了,还能赶上婆姨煮的腊八粥。” “这么多骆驼,得有上百头吧?这批货是够大宗的。” “甚?上百头!?兄弟,你这眼力可差了,我告诉你,总有三百多头!” “我的天,三百多头骆驼?那得要多少货啊?不过,怎么这么多赶驼的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大掌柜说了,这批货太贵重,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每匹骆驼都得有专人盯着。” “啥货物啊,这么金贵?” “这可不能说,真不能说。” 两人说话间,横街的另一头忽然就传来了“喀嚓”“喀嚓”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贼眼碌碌的汉子急回头看时,只见一大队身穿灰布军装,肩上背着快枪的新军官兵正以两列纵队向边边跑步前进,粗略数数,怕不得有百十号人? 那汉子顿时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还有丘八呀?” 那赶驼的也压低声音道:“那也是西字号的少东家雇的,武装押运。” “老七!”坐在斜对面的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役夫终于喝斥了一句,刚刚说话那年轻役夫顿时就不敢再说了,三两口消灭了剩下的半个包子,跑了。 那贼眼碌碌的汉子也没心情吃早餐了,当下在破板桌上拍下几个铜板,也溜了。 ###################################################### 再说二少,跟马公甫海阔天空乱侃了小半个时辰,马公甫就告辞走了。 对于二少跟简惟勇的全盘计划,马公甫并不知道,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只要简惟勇能够剿灭漠北马贼,让漠北的商路重新变得安全,这就足够了,至于说外借几百匹骆驼,对于复盛公这么大的字号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送走了马公甫,整个驼队也已经准备好了。 腰间挎着盒子炮的长顺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朗声长嚎:“走喽……” 霎时间,原本跪伏在地的三百多匹骆驼便纷纷站起身来,然后在役夫的驱赶下排成了长长的驼队,鱼贯出了包头西门。 燕无痕等十名武装团丁则扛着鸟铳,骑着高头大马,大摇大摆地走在骆队的两边,好不威风,不过,真正吸引包头百姓眼球的,却还是随后跟进的那一百多新军官兵,那一色的灰布棉军装,还有那一溜的钢枪,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 戈壁阿尔泰山东麓,莽莽群山深处。 一只白鸽扑翅翅地停在了一座小木屋的窗前,旋即一只大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一把就捉住了那只白鸽,又从白鸽的腿上解下了一只细竹管。 旋即一名瘦削的汉子就冲出了木层,又咚咚咚地冲上了对面的木楼。 木楼二层,当厅摆放的大铁锅里,炭火烧得正旺,孤字营的大当家正斜靠在铺着白皮虎的大椅上,那个身姿无比丰腴妖娆的女子就跪在他脚边,正用锋利的小刀将羊肉从羊腿上一片片切下,然后又一片片地喂进他的嘴里。 大当家的一边吃着羊肉,一边还用粗糙的大手在女子的肥臀还有硕乳上肆意揉捏着,女子便不时发出吃吃的荡笑声。 “咚咚咚”的脚步声中,瘦削汉子已经冲进了二楼大厅。 瘦削汉子对于大厅里正在上演的活春宫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大当家跟前,才低声说道:“大当家的,小四刚刚传回消息,点子已经出包头了,不过,出了点意外,小四在信中说,点子雇了一队官兵,而且是简惟勇的人马!” “嗯?”大当家微眯的两眼霍然睁开,“雇了队官兵?还是简惟勇的人!?” 瘦削汉子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当家的,这事可得合计合计了,有了简惟勇的这百十号丘八,咱们‘孤字营’可就未必能够稳操胜券了。” “侦探长,大可不必顾及老子的面子。”大当家的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什么未必能够稳操胜券?若是对上赵秀才的人马,一营老子都不惧!可若是碰上简惟勇的人马,既便只有一个队,我们也必败无疑,这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了。” .., 第32章 野狼峪 .. 包头,林家商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西字号的驼队离开包头已经两天了,可林家商团却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后院上房,二少正拿块布在擦试他的镜面匣子,林月婵手托香腮,正趴在桌子上想着心事儿,不时还回眸看看二少,石守信则坐在下首抽着他的水烟。 轻盈的脚步声中,忽有伙计进来禀报道:“二少,小姐,这几天一直在我们商号大门外瞎晃悠的那个外乡人已经不见了。” “马贼的眼线撤走了?”林月婵道。 石守信放下水烟管,向二少道:“二少,咱们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不急,再等等。”二少却摇了摇头,道,“难保包头城内没有别的马贼眼线,还是再过两天吧,两天后我们再趁夜悄悄出发。” 林月婵轻嗯了声,不再说什么了。 对于二少设计的这次钓鱼行动,林月婵是极佩服的。 在林月婵看来,漠北的各路马贼这次绝对是在劫难逃了,至于林家借给西门氏的这六十万两银子,自然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 两天后,林家商团的驼队趁夜离开了商号。 林家商团的驼队也有两百多头骆驼,每匹骆驼的背上都捆着两口大木板箱,每口木板箱上都写着“林记茶砖”字样,除了二少和林家商团的人,再没有人知道,这些写着“林记茶砖”的木板箱里,其实暗藏着数量不等的银子,全加一块就是整整六十万两! 验过公文,把守西门的官兵直接就打开了城门,不到半个时辰,林家商团的驼队就消失在了包头城外的莽莽荒原上。 ###################### 杭爱山北麓,大漠深处。 倏忽之间,一阵嘹亮的马嘶声已然冲霄而起。 旋即一骑如风,踏着晚霞从远处地平线上飞驰而来,烟尘滚滚,残阳似血,逐渐化为骑士背后瑰丽而又苍凉的背景! 堪堪冲到一片密林前,马背上的骑士突然狠狠一勒马缰,胯下的黑色健骑悲嘶一声,顿时昂首人立而起,狂风吹过,霎时荡起骑士蒙在脸上的纱巾,展露出一张刀刻斧凿般的刚毅脸庞来,满脸的虬髯更添几分粗犷骠悍之气息! “都出来吧。”虬髯骑士止住坐骑,陡然抬头大喝。 密林中霎时响起低低的马嘶声,旋即数十骑从密林中逶迤而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数十骑堪堪到了虬髯骑士对面,又以半月形向左右两翼缓缓展开,像是众星拱月般将虬髯骑士围在了中间。 下一刻,数十骑同时在马背上抱拳作揖道:“莫大当家!” “各位当家的请了!”虬髯骑士作揖回礼道,“直说吧,咱们‘孤字营’撞上一桩大买卖了,不过凭我们一个络子的实力,却啃不下这块硬骨头,说不得只能借助众兄弟了,有愿意一起干的,得手后按人头数平分银子,绝没二话!” 虬髯骑士话音方落,对面的数十骑顿时便窃窃私语起来。 虬髯骑士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望着数十骑在那里讨论、叫嚣甚至是争吵。 需知这数十骑可不是普通人,他们大多都是漠北各路马贼的大当家或者二当家,漠北最大的几十股马贼的首领都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终于有个马贼首领问道:“莫大当家,这买卖的油水究竟有多大?点子又有多硬?竟然连你们‘孤字营’都啃不下来?” 虬髯骑士爽快地道:“实不相瞒,这桩买卖有六十多万现银!不过,有足足一个队的官兵武装押运,还是简惟勇的人,单凭我们‘孤字营’五百多号人,是绝对啃不下这块硬骨头的,不过,再加上各个绺子,那就绝对不成问题了。” 听说这笔买卖是六十万两现银,几十个马贼首领顿时骚动起来。 当时就有一个满脸横肉的马贼首领大声道:“我们黑风寨干了!” 有了起了头,其余二十几个马贼首领也纷纷跟着表态,表示都愿意合伙做这买卖,虬髯骑士这才点了点头,朗声大喝道:“好,承蒙各位当家的看得起,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五天后的子夜,我们野狼峪再见!” 说罢,虬髯骑士勒转马头,纵马飞奔而去,其余二十余骑马贼首领互相道了别,旋即也四散而去,不到片刻功夫,密林间的空地上便再无一人一骑,只有空山寂寂,北风呼嚎,仿佛,这里从来也不曾有人马出现过。 ##################### 转眼间,又是五天过去。 西字号的驼队已经深入大漠近千里,行程也已经堪堪过半了。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身商号伙计打扮的风狂已经策马来到了同样是商号伙计装扮的简惟勇面前,低声报告道:“大人,前面不远就是乌兰湖了,过了乌兰湖,再往前不到百里地就是野狼峪了。” “野狼峪!?”简惟勇的浓眉忽然间毫没来由地跳了一跳,沉声道,“疯子,你去通知西字号的人,今晚就在乌兰湖畔扎营!” “是。”风狂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简惟勇又向左队队官赫连成道:“从今晚开始,加双岗!” 赫连成也领命去了,简惟勇想了想,又向后队队官翟鹰扬道:“各队所有弟兄,从今晚开始,衣不解带,枪不离手,随时准备战斗!” ##################################### 野狼峪,地处杭爱山北麓,地势虽相对平缓,也谈不上险要,却是漠南前往唐努乌梁海的必经之地! 正是子夜时分,弦月如钩,星光惨淡。 毫无征兆地,一支响箭已经掠空而起,又在空中轰然绽放。 霎那间,原本寂无一人的荒原上便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旋即一支支的松明火把已经从夜空下逐次点亮,明亮的火光下,一队队的马贼正从四面八方向着野狼峪蜂拥而来,看这声势,怕不得有两三千骑之多? 从西南方向飞驰而来的那群马贼尤其声势骇人。 头前的马贼首领身材长大,虬髯如针,棕熊皮鞣制的大氅正随风猎猎飘荡,腰间足有十指宽的白野牛皮带上,赫然插着两支六连响的柯尔特左轮手枪。 .., 第33章 马贼来了 .. 乌兰湖东南五百里,落后了五天行程的林家商团也在小河边宿了营。 营地中央已经燃起了十几堆篝火,除了站岗放哨的几名团丁,剩下的武装团丁还有十几个商号伙计全都围坐到了火堆边,一边聊天,一边烤火御寒,深秋的大漠,晚上已经相当之寒冷了,若不升起篝火,刺骨的寒风真能把人冻僵。 架在火头上的铜茶壶里,水已经开了,正往外滋滋地冒着热气。 焐在火堆里的锅盔馍也烤得外焦里酥,正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 石守信看看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不无担心地对二少说道:“二少,夜间升火,几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很容易暴露目标,是不是把火头给灭了?大伙就着冷水啃点干粮,也能对付,反正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行程了,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没事。”二少淡然道,“这光景,漠北马贼早就齐聚杭爱山北了吧?”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就算还有几路小毛贼,又岂敢来招惹林家商团?” 双手抱膝,偎坐在二少身边的林月婵便嫣然笑道:“二哥,你可真坏,漠北的马贼遇上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二少笑笑,心里也是不无得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此次设计,的确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漠北的各路马贼绝对想不到,西字号不惜重金雇用官兵武装押运的几百口银箱里,装的其实全是石头,真正的银子却藏在林家商团的茶砖里边呢,马贼们更想不到,西字号雇用的两百多赶驼的役夫其实也是新军,这根本就是个死亡陷阱! 既便漠北各路马贼纠集了足够多的人马,侥幸胜了新军,等他们发现上当,再想回头截取银子时,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因为林家商团跟西字号的大队人马走的根本就是两条不同的线路,西字号走的是杭爱山北,林家商团走的却是山南。 当然,漠北各路马贼是绝对不可能战胜绥远新军的。 既便漠北马贼纠集起数千人马,而且全部装备快枪,也照样不是绥远新军的对手。 马贼终究是马贼,再怎么凶悍也只是群乌合之众,而简惟勇的新军,虽算不上是精锐之师,却也是训练有素,何况还有统一的指挥。 现在,就看简惟勇能否抓住这次机会了。 ################################### 次日傍晚,西字号的大队人马终于进入了野狼峪。 野狼峪地势比较开阔,中间甚至还有一处天然土台,土台的西南方向是缓坡,其余各个方向却都是三米多高的断崖,人马很难翻越。 简惟勇旋即下令大队人马在坡顶处宿营,这里地形有利,以新军的战斗力,既便面对数以千计的马贼围攻,也能轻而易举地守住。 不稍时,营地里就升起了几十堆篝火。 骆驼上背的几百口银箱也被卸了下来,统一摆放在营地中央,商队里的百余匹坐骑也都归拢到了一块,三百多匹骆驼却在营地四周卧了下来,首尾相衔,形成了数道屏障,漠北的商队在宿营时大多都是这么安排的。 最中间的篝火堆上,架着一只肥羊,已经烤得全身冒油。 很快,营地里就飘散起了羊肉的檀味,还有孜然的芳香。 风狂用匕首切下半条烤得金黄的羊腿递给简惟勇,沉声道:“大人,这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也没见有啥动静,漠北的马贼该不会是识破了咱们的行藏,跑到杭爱山南截杀二少和林家商团去了吧?真要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这不可能。”简惟勇断然道,“除非有人泄密。” 泄密自然是不可能的,整个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至少新军这边,除了简惟勇,就只有风狂、翟鹰扬和赫连成等三个队官知道详情。 风狂又道:“可怎么连个马贼影子都不见?” “你急啥?”简惟勇道,“这不是还有五六天才到乌梁海么?” 风狂扁了扁嘴正要说话时,西南方向陡然传来了叭的一声枪响! “是我们的岗哨在示警!”风狂霍然起身,扭头往西南方向只看了一眼,就大喝道,“大人,是马贼,马贼真的来了!” 简惟勇微微一震,头也不抬地问道:“有多少人马?” 风狂翘首望去,只见远处漫山遍野都是火把,看这声势,少说也有好几千骑,当下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沉声道:“大人,得有两三千骑!” “两三千骑?这么说漠北马贼差不多都来了!?” 霎那间,简惟勇的脸上也涌起了一抹淡淡的潮红。 马贼果然来了,他们果然上当了!一切都在二少的算计之中! 简惟勇的脑海里瞬间浮起了二少的俊逸形象,这个年轻人,着实不简单哪! “疯子,传我命令,各队立即按原定计划行事!”说罢,简惟勇又张嘴从羊腿上撕下一块羊肉大嚼起来,一边又以军用水杯从火堆上的水壶里倒了半杯热水,和着羊肉咕噜咕噜喝了,这一刻,简惟勇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营地就“炸了锅了”。 “马贼来了,抄家伙,大家快抄家伙。”西字号的伙计们在大声呦喝。 “好多马贼,得有好几千人,大伙快跑吧,快逃命吧。”复盛公的两百多“役夫”却已经在四散逃命了,不少人甚至还趁乱牵走了商队的马匹或者骆驼,西字号的几个小伙计试图上来阻止,却被他们不由分说踹倒在地。 “不许跑,都不许跑!再跑老子开枪了!” 穿着灰呢军装的新军队官一边怒吼,一边拔出柯尔特左轮手枪对着夜空连开数枪,却根本无法阻止整个商队的骚乱,不过,队官身后的百余新军官兵还算镇定,一个个都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快枪,有不少士兵甚至都已经上好了刺刀。 营地西南,数之不尽的马贼正擎着火把蜂拥而来。 远处的山坡上,一名虬髯马贼正举着千里筒远远观察这边的虚实,看到营地里的商号伙计、赶驼役夫全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只有新军官兵勉强还算镇定,虬髯马贼顿时仰头大笑起来,旋即低头暴喝道:“各位当家的,发财的时候到了!” .., 第34章 新军锋芒 .. 土台下,大群马贼正从西南方向呼啸而来。 土台上,西字号营地的骚乱仍在继续,由于新军已经占据西南方向的缓坡,并且摆开了防御阵形,营地里正在狼奔逃窜的商号伙计还有驼队役夫便只能转向别处,纷纷跳下足有三米多高的土崖,旋即纷纷消失在了黑暗中。 对于这些临阵脱逃的商号伙计还有驼队役夫,马贼根本没有理会。 马贼真正在乎的是财货,不得已才会杀人,这些商号伙计和驼队役夫放弃抵抗、四散逃命,马贼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兴趣去追杀? 转瞬之间,第一波马贼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不足千米外。 领头的马贼首领一声呼哨,所有的马贼便纷纷擎出了钢刀,然后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擎着钢刀,争先恐怕地冲上了土台西南方向的那段几百米长的缓坡,火光的照耀下,那一溜雪亮的钢刀,在夜空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简惟勇手持军刀,就像一颗苍松挺立在土台西南边上。 悠忽之间,简惟勇铿然抽出军刀,又猛然竖起胸前,雪亮的刀锋直刺夜空。 霎那之间,严阵以待的百余新军便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快枪,接着又纷纷趴到了临时堆起的木板箱、骆驼或者坐骑的背上,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前方,前方,第一波马贼正跃马横刀,呼啸而来。 夜色深沉,朔风似刀,大地一片寒凉! 上千只铁蹄狂乱地叩击着大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如雷如潮。 简惟勇面沉似水,峙立如山,竖起胸前的军刀更是纹丝不动! 简惟勇身后,百余新军屏气凝神,严阵以待,毕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新军,不可能像他们的长官那样镇定如岳,一个个不免神情紧张,气息局促,不过,常年累月的严格训练还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他们虽然紧张,却没有慌乱! 五百米,马贼已经进入了快枪的有效射程之内。 简惟勇竖起胸前的军刀却还是纹丝不动,夜间射击不比白天,在无法看清照门、无法有效瞄准的前提下,这么远的距离很难有效射杀马贼,如果密集开枪而无法有效杀伤,则必然会反过来助长马贼的气焰,新军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 此消彼长之下,还真有可能让马贼一鼓作气突破防线。 两百米时,新军士兵已经紧张得快要窒息了,简惟勇却丝毫不为所动。 一百米时,新军士兵甚至都已经可以看清马贼们狰狞的脸庞了,简惟勇握紧军刀的手背上也已经凸起了根根青筋,然而,竖起胸前的军刀却还是纹丝不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五十米了,简惟勇竖起胸前的军刀终于往前狠狠挥出,同时引吭长嚎:“开火!” 霎那之间,百余名新军官兵便同时扣下了扳机,夜空下顿时绽放出无数耀眼的火光,旋即上百枚灼热的子弹已经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耀眼的轨迹,几乎是枪响的同时,跃马扬刀冲杀在最前面的二十余骑马贼就纷纷惨叫着栽落马下。 如此近距离的射击,马背上的马贼甚至都挺直了腰杆做好了劈砍的姿势,着弹面积自然大增,新军官兵几乎不需要瞄准,仅凭感觉就能轻易命中目标! 最前面的二十余骑倒栽马下,瞬间就造成了整个队伍的混乱。 前边的马贼已经倒地,战马失控四下乱跑,后面的马贼为了不撞上前方无主的坐骑,不得已就只能勒马止住冲势,或者赶紧勒转马头向两侧闪避,这样一来,整个队伍的马速立刻就降了下来,顿时成了新军最好的射击靶子。 “开火!” “开火!” “开火!” 简惟勇连连挥舞着军刀,一遍遍地厉声长嚎。 百余名新军官兵在开完第一枪之后,所有的恐惧、紧张、迷茫就全都不翼而已了,在长官的命令下,他们机械地拉动枪栓,机械地将子弹推上膛,然后机械地举枪、瞄准、再机械地扣下板机,然后继续机械地拉动枪栓…… 密集的火力覆盖下,马贼们一波接一波地倒了下来。 “呜呜呜……”苍凉的牛角号声忽然从远处响起,剩下的马贼顿时潮水般退了回去,不过,刚刚发起进攻的百余骑马贼,最终能够活着逃回去的,却只有不到二十骑了,其余的不是被当场击毙,就是身受重创正在血泊中哀嚎。 骑兵或者马贼冲阵,倚仗的就是一鼓作气突破敌阵,只要突破了敌方的防守,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可在突破之前的冲刺却是最危险的,恰恰就是这段冲刺的最后时刻,马贼们遭到了重创,整个攻势霎时瓦解于无形。 直至所有的马贼都退出了射程之外,简惟勇才冷冷地收刀回鞘。 百余新军官兵正欲起身欢呼时,简惟勇却霍然转身,犀利的眼神如同钢刀般掠过他们脸上,旋即厉声训斥道:“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这只是马贼的第一波攻势而已!所有人,立即检查装备、补充弹药,准备迎接马贼的下一波进攻!” 新军士兵们纷纷将吐到嘴边的欢呼声给咽回了肚子里,又默默地蹲下身来,开始检查各自的装备,补充弹药。 简惟勇又向风狂道:“疯子,你带一个排严密监视其余几个方向,防止马贼从断崖下摸上来!”简惟勇毕竟是上过日本6军士官学校的,知道马贼在正面进攻不利的前提下,必定会把主意打到其余各个方向的断崖上来。 “是。”风狂轰然应诺,旋即喝道,“前队右排,跟我走!” 话音方落,四十余名士兵便齐刷刷地站起身来,跟着风狂走了。 正对西南缓坡设防的士兵便只剩下了八十余人,兵力单薄了许多。 不过,简惟勇却丝毫不以为意,在经历了第一次惨败之后,马贼后续的进攻就不可能再像刚才第一次那样凶猛了,说到底,对面的马贼都只是临时纠集的乌合之众,各家都有各家的盘算,谁也不会真正往死里卖命。 简惟勇现在倒是有些担心,马贼在见识了新军的战斗力后,会不会直接放弃?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二少精心设计的这次军事行动也就失败了。 .., 第35章 全是石头 .. 不过,简惟勇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马贼的第二次进攻很快就开始了。 这次,马贼明显吸取了第一次进攻失利的教训,投入进攻的马队少了一半,差不多只有五六十骑的样子,但这些马贼的骑术却明显高出了一大截,一个个居然都会蹬里藏身,有几个甚至都藏到了马肚子下面,估计这次上的都是马贼中的精锐! 不过,在使用无烟火药枪弹的近代快枪面前,这些都是浮云。 新军装备的都是仿毛瑟1888式步枪(委员会步枪),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老套筒,其表尺射程超过两千米,五百米**杀战马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马贼的骑术再高明,一旦战马被射杀,也只能成为新军练习枪法的活靶子! 在简惟勇的指挥下,马贼的第二次进攻很快又告瓦解。 除了在缓坡上留下十几具人马尸体外,马贼再无收获。 接下来的几次进攻,马贼的表现越来越差,有一次甚至还没冲到五百米内,就一窝蜂地掉头逃跑了,就在简惟勇担心马贼会主动放弃时,东北方向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显然,那个方向也发现了马贼! 几乎是在东北方向响起枪声的同时,西南方向的马贼也再次出现了。 这次出现的就不再是百余骑马贼了,更不是五六十骑,而是整整五六百骑,那黑压压的马队几乎把通上土台的缓坡都给挤满了,很显然,马贼这次是真的发狠了,试图毕其功于一役,要彻底解决“负隅顽抗”的新军了。 简惟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鱼儿终于上钩了! 不过,这土台方圆足有五六里,单凭一队新军绝对是不可能两线作战的。 简惟勇当即命令风狂率领左排收缩后撤,护住中、右排的侧翼以及后背,如此,整队新军虽是腹背受敌,却有两个排迎击正面缓坡上的大队马贼,还有一个排对付弃马步行的马贼步卒,兵力还可以灵活调度,进攻虽无可能,自保却是勉强够了。 “预备……开火!”简惟勇冷静而又有序地下着命令,两排士兵随着他的节奏冷静地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又冷静地扣动扳机,密集如爆豆般的枪声中,冲在最前面的马贼就如同割倒的野草般倒了下来,马嘶人沸声中,整个马队顿时乱成了一团。 整个马队的速度立时为之一顿,后续的马贼却再没有后退的意思,嗷嗷叫嚣着,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继续纵马向着缓坡上冲来,前面几个手持快枪的马贼“平”“平”开枪,不过距离相隔较远,又是在马背上,命中率几乎为零。 看到五六百骑马贼拥挤在相对狭窄的缓坡上而毫无退缩之意,简惟勇的嘴角不由绽起了一抹冷冽的杀机,这些马贼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此凶险的死地都敢蜂拥而入,还真是不知死活啊!不过也难怪,这毕竟只是一群马贼,而不是一支军队! “平平平……”激烈的枪声忽然从身后传来,旋即又是两声惨叫。 简惟勇闻声回头,只见不少马贼已经弃了马,从东北方向的断崖下面摸了上来,借着火光只见黑压压一大片,少说也有上千人之众,不过,绝大多数马贼都操着钢刀,只有前面百余马贼操着快枪,就是这百余马贼,终于给新军造成了杀伤。 “卧倒,全体卧倒,自由射击!开火!”简惟勇遂即下达了自由射击的命令,又将一个排的士兵从正面调到了后面,协同风狂抵御侧背马贼的攻击,正面缓坡上的马贼已经不可能再起速了,留下一个排的兵力就足以应付了。 反倒是弃马爬上土台的马贼人数太多,又有不少快枪,威胁极大! 不过,在新军官兵卧倒射击之后,马贼快枪队的威胁立时锐减,在新军的反击下,一片片地倒了下来,这些马贼虽然也操着快枪,却终究不可能跟训练有素的新军士兵相比,无论是枪法,还是技战术动作的熟练程度,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爬上土台的马贼在被射杀了百余人后终于胆怯了,也跟着趴到了地上。 战局一时间陷入了胶着,正面缓坡上的马贼已经挤在一起,一时进退两难。 已经爬上土台的马贼虽有上千人之众,可土台上一马平川,无遮无掩的,单凭两条腿根本就冲不过新军近百杆快枪交织成的死亡弹幕,只能学着新军的样趴倒在地,任由头前的百余马贼以快枪跟新军乒乒乓乓地对射。 混战中,有个射材矮小的马贼竟奇迹般地穿透死亡弹幕,冲到了新军阵地近前,一猫腰就钻进了堆积如山的几百口银箱中间,旋即就摸出匕首撬开了其中一口箱子,盖板开处,预期中白花花的银子却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黑乎乎的石头。 “驴日的,这是石头!?”矮小马贼怪叫一声,又迅速撬开了几口木箱,令人绝望的是,所有撬开的木箱里,装的全都是石头,根本连一锭银子都没有。 “上当了,他娘的我们上当了!”矮小马贼的额头上顿时淌下了豆大的冷汗,旋即敏捷如猿猴蹭蹭蹭地登上了“银箱”堆成的小山顶上,向着不远处正趴在地上射击的大队马贼高喊道,“大当家的,我们上当了,全是石头,没有银子!” 可惜,此时土台上枪声大作,根本就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矮小马贼大急,正欲跳下“银山”回去报信时,数发子弹同时射到,霎那间把他原本就不甚宽阔的胸膛打成了血筛子,矮小马贼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朝后倒下,临死之前,尤自低低地喊着:“全是石头,全是石头……” 就在此时,西南方向的夜空下突然间亮起了数百枝松明火把! 拥挤在缓坡上的马贼骇然回头,只见亮如白昼的火光下,此前明明已经“逃跑”的两百多名赶驼的役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兜转了回来,他们不仅兜转了回来,而且还排列成了整齐的队列,一个个手里全都端着上好了刺刀的快枪! 驴日的,这哪里赶驼的,这分明就是乔妆打扮的新军哪! .., 第36章 大获全胜 .. 霎时之间,战场的局势便已经急转直下! 正面的马贼最先崩溃,除了极少数悍贼,其余的马贼纷纷掉转马头就想跑,结果又是前后拥挤碰撞,整个马队就越发的混乱起来,突然杀出的新军很快就碾压了上来,挤在缓坡上的五六百骑马贼立刻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进退不得! 原本胶着的战局立刻就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 除了不到百骑纵马跳下缓坡两侧的高坎逃走外,其余的马贼全部被射杀当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些马贼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几乎个个都背着几条人命,知道一旦落入官兵手里,绝对是有死无生,所以很少有人投降,不过,新军也没有活捉这些马贼的意思,几个马贼明明已经弃刀投降,也被新军不由分说乱枪打死了。 很快,在土台上与新军对峙的千余马贼也崩溃了。 可是,当他们纷纷跳下东北方向的断崖,准备骑马逃跑时,却绝望地发现留在崖下看马的同伴已经被人干掉了,所有的马匹也被人赶到了远处,原来,在风狂率领两队新军从正面发起进攻的同时,另一个队官翟鹰扬却带着一个排包抄到了断崖下。 没了马,千余马贼又不甘心坐以待毙,只能撒开罗圈腿拼命逃跑。 不稍时,击溃正面马贼的两队新军就各自拣了匹战马,然后高擎着火把来追杀四散逃跑的马贼,绥远地处漠北,新军招募的大多都是北地汉子,不少还是蒙古人,这些北地汉子个个都能骑善射,下马是步兵,上了马立刻就成了骑兵。 更要命的是,土台四周地势开阔,基本连个藏身的地洞都找不到。 落荒而逃的马贼遂即成了新军官兵们练习劈杀和骑射的活靶子,在开阔的大漠,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偶有悍匪侥幸夺了马匹,很快也会被蜂拥而至的新军乱枪打死,这基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毫无悬念的屠杀! 午夜时分,派出去追杀马贼的各队、各排纷纷返回了营地,也有不幸阵亡的士兵,其尸体也都被战友背回了营地,简惟勇粗略数数,新军伤亡总有百余人,其中阵亡五十多人,不过马贼的死伤显然更为惨烈,新军官兵收集的鼻子已经超过了两千之数! 这两千多只鼻子自然是从马贼脸上割下来的,这是领赏的唯一凭证! 残忍也罢,血腥也好,对于横行大漠的马贼,官兵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活着的马贼自然不会任由新军割下他们的鼻子,换句话说,被新军干掉的马贼已经超过了两千之数,这委实是个极为吓人的数字,按照出征前由包头商会出银子设立的赏格,光是赏银这一项,包头商会就要额外支付一万多两银子! 一家伙损失了两千多人,漠北马贼绝对是元气大伤了! “痛快,太痛快了!”前队队官风狂最后一个归队,将半麻袋滴血的“鼻子”往地上一扔,旋即翻身下马大步迎向简惟勇,一边纵声高笑道,“大人,这仗打得太过瘾了,这人杀得,就跟砍瓜切菜似的,太过瘾了,哈哈哈!” 简惟勇只是淡淡地瞥了风狂一眼,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一战,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辉的战果,首先要归功于二少的妙计,其次就要归功于他简惟勇的战术指挥能力了,若不是简惟勇选了这么个绝佳的地形,且又指挥若定,这一仗最多也就打成击溃战,了不起也就击毙三五百个马贼! “大人,经此一役,漠北的马贼是再成不了气候了。” “再把毛乌素沙漠的白狐剿了,十万两银子就到手了!” “大人,这些天弟兄们着实吃了不少风沙,现在是不是可以回转了?” 说话间,翟鹰扬和赫连成也来到了简惟勇面前,每人手里也拎着个血淋淋的麻袋,不过两人的收获显然没有风狂的多。 “不,回包头先不急。”简惟勇却摇了摇头。 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漠北各路马贼的大队人马刚刚已经在野狼峪惨遭灭顶之灾,他们的老巢现在正是防御最为空虚的时候,新军在这时候主动出击,绝对可以兵不血刃端掉各路马贼的老巢! 当然,各路马贼的老巢都极为隐秘,要想找出来绝不容易。 但是,官兵从来都是和贼寇伴生的,正所谓蛇有蛇道,狼有狼踪,马贼有办法在商贾官兵中间安插眼线,官兵也同样有办法在马贼中间收买奸细,也不要多,只要有一路马贼中存在奸细,官兵就能顺藤摸瓜端掉所有马贼老巢! 心里有了计较,简惟勇当即喝道:“风狂!” 风狂大步上前,猛然挺身立正道:“卑职在!” “率前队扫荡杭爱山以南各路马贼之巢穴,尤其是‘孤之营’的老巢,无论男女,不分老幼,一律杀无赦!” “遮!” “翟鹰扬!” “卑职在!” “率后队,扫荡杭爱山以北各路马贼之巢穴!” “遮!” “赫连成!” “卑职在!” “率左队,打扫战场,收拢马匹!” “遮!” 简惟勇一声令下,三百多新军官兵霎时开始紧张地行动起来,风狂和翟鹰扬各率百余新军,纷纷上马,旋即兵分两路,分别向着南、北两个方向呼啸而去,赫连成则带着剩下的百余新军开始打扫战场,遇到还没有断气的马贼,不由分说就补上两刀。 天亮时分,左队终于打扫完了战场,战果也统计出来了,这一仗,新军不仅击毙了两千多马贼,还缴获了千余匹战马以及两百多杆快枪,如此一来,绥远新军组建马队还有炮队的马匹就有了着落,还可以再扩编至少两个队的步兵! 赫连成兴奋地向简惟勇报告了刚刚统计出的战果,又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简惟勇略一思忖后说道:“这样,伤员和驼队跟本官回包头,你带一个排护送西字号的伙计继续北上,前往唐努乌梁海与二少汇合,然后一路护送西字号的皮毛返回包头,本官答应过二少,要照应他们西字号在漠北的生意,可不能失信于人。” “遮!”赫连成轰然应诺,旋即翻身上马大喝道,“右排,跟我走!” .., 第37章 唐努乌梁海 ..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林家商团终于安全抵达了唐努乌梁海。 这一路上果然就如二少所预料的那样,只有几股小毛贼前来骚扰,不过在见识了林家商团的“强大火力”之后,小毛贼们立刻就退缩了,就这样,林家商团护着暗藏银子的大宗茶叶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唐努乌梁海地区的首府――乌里雅苏台城。 说起唐努乌梁海,后世几乎每个中国人都会心里隐隐作痛。 因为唐努乌梁海的变迁史,根本上就是近代中国的一部屈辱史。 自清朝中叶开始,沙俄就开始不断地侵蚀乌里雅苏台将军治下的唐努乌梁海地区,俄国人以非法开矿、非法移民的方式不断地进行渗透,至1944年,苏军终于彻底占领了唐努乌梁海,把这美丽富饶的地区永远地从中国的版图上分裂了出去。 诗人席慕容甚至还专门写过一首名为《唐努乌梁海》的诗。 远远远远地高过海面 高原上安静躺卧着的 像菊花一般清澈的湖水啊 萨彦岭下是我们失落了的 库苏古泊 被别人取走了的金银 我们会唤叫着去夺了回来 被别人抢走了的马匹 我们骑上更快的马 再去抢了回来 被别人轻易取走了的唐努乌梁海啊 怎么从来没听说有哪一个子孙曾经 为她流下过一滴泪来? 二少相信,后世为唐努乌梁海流泪的炎黄子孙绝不在少数,但中国历经百年积弱,进入新世纪后综合国力以及军力虽有极大提升,可要想从俄国人手里夺回唐努乌梁海,却仍是遥遥无期,悲剧不是一两代人造成的,要想弥补也绝非一夕之功。 #################################################### 林家商团的驼队刚刚出现在乌里雅苏台城外,一骑便如风驰电掣般迎了上来,马背上一老者,虽已须发花白,身姿却甚是硬朗,不仅控骑如飞,而且还将身板挺得笔直,许多年轻小伙子都未必有他的精气神! 石守信不知道来者是谁,当即勒马横在了二少和林月婵前面。 二少却不由分说直接策马绕过了石守信,一边挥手高喊道:“九阿爷!” 如今的二少虽是穿越来的冒牌灵魂,却全盘接收了正牌二少的全部记忆,自然认出这老者就是西门商团的首领――西门阿九!西门阿九据说曾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原本并不姓西门,只是受过已经过世的西门老太爷的大恩,才从此改姓西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少的一身武艺还有过人的骑术,就是跟着西门阿九学的,西门阿九名义上是西门大院的护院武师,其实不管是西门守成,还是大少、二少,都是把他当成家人看待的,二少更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授业恩师,执礼甚恭。 “二少爷,你可算是到了,老奴真是担心死了!”两马相交,西门阿九一个鹞子翻身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顺势还扯住了二少的马缰,再抬头望向二少时,眸子里已经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溺爱之色,一如所有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溺爱。 这一刻,二少真正感受到了眼前老者对自己的溺爱。 “九阿爷,塞外的风沙可是把你给吹瘦了。”二少跟着翻身下马,一把握住了西门阿九略显干枯的手掌。 西门阿九笑笑,又转头望向林月婵,问道:“这位就是林小姐吧?” 早在二少和林家商团抵达唐努乌梁海之前,大少和包头西字号掌柜托信局送出的信就已经先后抵达了乌里雅苏台,接到信后,西门阿九几乎天天在城外等,心里就怕二少路上有个好歹,真要是这样,死了也没法跟老太爷交待了。 林月婵跟着翻身下马,跟着二少甜甜地叫道:“九阿爷。” 林月婵这刁蛮大小姐可不是转了性了,或者突然间变得温婉有礼了,她只是看到二少对这瘦老头这么恭敬,自然也就不敢轻慢了。 “不敢当,不敢当。”西门阿九连连摇手,不过看他那眼神和神情,俨然把林月婵当成西门氏未来的二少奶奶了。 二少赶紧岔开话题道:“九阿爷,我大(爹)呢?” 说起西门守成,西门阿九顿时神情黯然,说道:“二少爷,老爷的事我们还是进城后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说此一顿,西门守成又道,“哦对了,三天前有一队军爷住进了咱们商号,说是要见二少爷,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一队军爷?”二少当即皱紧了眉头,他可没想到绥远新军头上。 当下西门阿九引着二少、林月婵还有整支驼队进了乌里雅苏台城。 乌里雅苏台城四周筑有城墙,也有驻军,其实根本算不上一座城市,充其量只是个较大的小镇而已,常住人口可能还不到五千人,城里的商号倒是不少,有茶叶铺、药材铺、绸缎铺、皮毛铺,更有杂货铺,鳞次栉比的,沿街都是。 西门氏的商号就设在西北角,里外两进大院子。 二少刚进前院大门,几十个身穿灰布军装的丘八就被外头响起的驼铃声给惊动了,旋即从左右两侧的厢房里呼喇喇地涌了出来,头前一个,红底镶金盘花肩章上缀着三个铜扣,立领和袖章上也绣着三道金丝镶边,霍然是个队官(连长)。 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绥远新军右营左队队官赫连成? “赫连大哥?”二少上前一把抱住了赫连成的肩膀,又照着他的胸口重重捶了一拳,喜不自禁地道,“原来是赫连大哥你带着弟兄们住进了我们商号,我还以为乌里雅苏台驻军要寻我麻烦呢,倒让我好一阵担心,嘿嘿。” 赫连成还了二少一拳,咧嘴笑道:“老哥我就是奉了简大人之命,前来给你们西字号打下手的,又岂敢寻二少你的麻烦?” “兄弟们辛苦,辛苦了。”二少趁握手的机会将两锭银子塞进赫连成手里,旋即又不着痕迹地问道,“赫连大哥,漠北的马贼剿灭了吗?” “托二少的洪福,全剿灭了!”赫连成毫不推托地收了银子,喜气洋洋地道,“野狼峪一战,击毙了整整两千四百多马贼,还缴获了千余马匹以及两百多条快枪呢,这一仗,咱们绥远新军可是打出了威风,漠北马贼已经成不了气候了,哈哈。” .., 第38章 乌里雅苏台将军 .. 是夜,林家商号后院上房。 二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顿觉浑身轻松。 这时候,二少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晋商行走漠北的不易,长途跋涉之苦、旅途寂寞还有对亲人的思念也就罢了,最让人崩溃的常常几个月不得洗溃,在没有火车、卡车的漠北,要想把大宗货物运到万里之外的中原,着实不易呀。 关着的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来,二少扭头看时,西门阿九已经走了进来。 二少当即问道:“九阿爷,林家小家,还有商团的团丁们都安顿好了吗?” 林家在乌里雅苏台其实也有自家的商号,不过六十万两银子干系太大,保护的人手自然是多多益善,所以大多数团丁都安排在西门商号住下了,至于卸了货的那两百多头骆驼,却安顿到城外的大车店里去了,有石守信带十几个团丁看着。 西门阿九道:“二少爷,都已经安顿好了,委屈不了他们。” 说着,西门阿九又将手里拿的干毛巾递给了二少,二少擦干脚又趿上毛拖鞋,然后在铺着狐皮褥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九阿爷,我大他到底陷在哪里?” “老爷他陷在库苏古尔旗。”西门阿九叹了口气,黯然道,“库苏古尔旗就在库苏古尔湖边上,从乌里雅苏台往北去,还有六百多里地。” “那我大欠下的银子呢?”二少皱眉道,“也都是库苏古尔人的?” “那倒不是。”西门阿九摇头道,“老爷打下的五十万两欠条,以札萨克图汗部和三音诺颜部的牧民最多,总有四十多万两,唐努乌梁海部各旗的牧民只占少数,欠库苏古尔旗牧民的银子就更少了,不到五万两吧。” 二少不解道:“既然是这样,我大怎么就陷在了库苏古尔旗?” “事情是这样的。”西门阿九叹息道,“在老爷快做成皮毛霸盘时,库苏古尔旗总管固喇翁忽然派人找上门来,说他们手里还有大宗皮毛出售,声称只要价格够高就不必付现银,老爷就带着驼队上门收购去了,结果莫名其妙的就让人家给扣下了。” “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二少皱眉道,“说好可以打欠条,怎么翻脸又扣人了?” “老奴觉着,这事肯定跟俄商有关。”西门阿九点点头,又道,“老爷陷在库苏古尔旗的消息传开之后,事情就全乱了套了,原本打了欠条的各旗牧民也纷纷找上门来,要求咱们兑付现银,可咱们又哪里兑付得出来?找各位相与求助,人家根本就不理咱们,最后要不是马将军出面干预,只怕连商号都让人家给抢了,唉。” “马将军?”二少道,“定边左副将军马亮?” 所谓的乌里雅苏台将军,正式官名应该是定边左副将军。 乌里雅苏台将军治下辖区覆盖整个外蒙古,辖有唐努乌梁海、科布多、扎萨克图汗、三音诺颜、土谢图汗以及车臣汗等六部,幅员几千里。 “对,就是马亮将军。”西门阿九道,“二少爷,抽个时间你可得好好感谢他,各旗牧民闹得最凶的那阵子,要不是他派兵护着商号,只怕商号里存的大宗皮毛早让人给抢光了,那样的话,咱们西门氏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嗯,我明天就去将军衙门拜谢。”二少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九阿爷,明天你就派伙计给各旗挨个送信,让各旗的牧民立即凭欠条前来商号支兑银子,这六十万两银子存放在商号里也不是个事,早些兑付了也好。” “行。”西门阿九点点头,顺势端起了洗脚盆,又道,“二少,你也早些歇着吧。” 一夜无话,二少终于得以美美地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一大早,二少就让长顺上街买了各色礼品,然后直奔城西的将军衙门而来。 ################################## 将军衙门,定边左副将军马亮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马亮脸上有着明显的忧虑之色,旁边戴着老花镜的幕僚也就陪着几分小心。 刚刚得到消息,又有俄国人在库苏古尔旗境内开了两个淘金场,还在附近建起了两个小型聚居点,至此,进入库苏古尔旗定居的非法移民已经超过了千人! 马亮也不是没想过武力驱逐这些沙俄人,可最终还是没敢造次。 这些沙俄人都是武装移民,上千移民,少说也有两百人以上的洋枪队,单凭乌里雅苏台城内的几百号驻军,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上奏朝廷派兵镇压?一来路途遥远,二来也是师出无名。 更重要的是,马亮也不敢随意挑起纷争,需知俄国人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马亮也不敢眼睁睁地看着俄国人将唐努乌梁海一点点地蚕食掉,若在乌里雅苏台将军任上丢掉唐努乌梁海,既便朝廷不追究,史书上也会留下骂名! 马亮正自忧心不已时,幕僚忽然提议道:“大人,前些天不是有几十号绥远新军到了乌里雅苏台吗?这可是刚刚编练的新军,战斗力应该不弱,装备的也是一色的快枪,何不请他们出面,武力驱逐库苏古尔旗境内的沙俄人?” 马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那队新军的队官已经拜会过本官了,他们此来乌里雅苏台是专程来给西门商号提供武装保护的,并不会介入唐努乌梁海的军务,而且他们又是贻谷的人,本官和贻谷素来不和,他们未必会听本官的号令。” “绥远新军专程前来乌里雅苏台给西门商号提供武装保护?足见西门商号跟绥远新军之间关系极为密切。”幕僚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又献计道,“前阵子各旗牧民闹事,大人于西门商号可是有恩的,何不通过西门商号寻求绥远新军的帮助?” “咦,这倒是个办法。”马亮欣然道,“或者还真可以试试?” 话音方落,忽有戈什哈进来禀报道:“大人,西门商号二少东家西门牧马求见。” “正说西门商号呢,西门二少就上门了,呵呵,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马亮一拍双手,朗声道,“带他去客厅,本官稍后就来。” .., 第39章 借刀杀人 .. 将军衙门,客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少正在欣赏客厅里的陈设,这个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多半对瓷器颇有研究,因为客厅里陈设的大多都是精美的瓷器,有宋代哥窑,明代德化窑,甚至还有元青花,不过这些多半都是膺品,若是真品,马亮也绝不敢将之陈列在客厅里。 “怎么?二少对瓷器也有研究?”二少正在细细鉴赏一件元青花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将军补服的武官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二少知道来人必然就是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当即大礼参拜。 “二少不必多礼,呵呵。”马亮虚虚伸手,二少顺势起身。 旋即两人分宾主落座,早有清清秀秀的小丫鬟奉上了香茗。 二少又冲马亮拱了拱手,说道:“此前,家父失陷库苏古尔,商号亦遭大劫,承蒙大人多方照料,始得以勉力维持,为了感谢大人对小号的照拂,在下准备了区区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说着,二少就从客席起身,上前两步将礼单恭恭敬敬地摆到了马亮身边。 马亮原本不怎么在意,不过,当他的眼角余光现礼单下面竟压着一张大德通开具的银票,并且面额还高达两千两时,目光顿时为之一凝,心忖这些商贩还真是有钱,两千两可着实是份重礼了,需知马亮一年的薪俸也就五百两。 “二少客气了,维护治下稳定,原是本官份内之事,又何足言谢?” 马亮嘴上说着无需感谢,右手却不着痕迹地收起银票,放进了衣袖里。 二少虽一家伙又送出去了两千两,心里却丝毫不以为意,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的社会体系里,对于官员的打点是绝对不能省的,正所谓官商官商,这官员原本就是靠商人养着的,而商人也必须得有官府罩着,才可能光明正大地做生意。 收了银子,马亮就诚恳多了,很快就说到了二少关心的话题:“二少,令尊失陷库苏古尔旗的原委,可曾打听清楚?” 二少忙道:“在下着实不清楚,正想请教大人呢。” 马亮摆了摆手,不无遗憾地道:“令尊和贵商号的危机,并不是因为银子的缘故,贵商号在唐努乌梁海的信誉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因有俄国商人从中作梗,唆使库苏古尔人从中使坏,其余各旗牧民不知真相,才会跟着起哄。” 说罢,马亮又特意解释道:“本官虽知其中情由,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且这又是民间的商业纠纷,官府实在不好出面干预,否则就极可能引起大清跟俄国之间的外交纠纷,如若是后果严重,更有可能引战争,这点还望二少能够谅解。” “不敢,不敢。”二少忙道,“好在家父所欠之巨额银两,在下已经带来了,过几日全额兑付了所欠银两及利钱,库苏古尔旗也就该放人了吧?” “只怕俄国商人还要从中作梗。”马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俄国商人挑起这场纷争的用意就是为了垄断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所以,除非你们西门商号能以极低的价格将手头所有的皮毛都转让给俄国商人,否则,他们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二少闻言顿时一窒,马亮这话什么意思?挑拨离间,他好从中渔利? 或者,想借西门氏之手驱逐俄商?莫非将军府也受到了来自俄人的极大压力? 是了,从时间上看,这段时间应该是俄国移民最猖厥的时候,马亮多半是现清军已经无力驱逐,所以要借助西门氏的力量?这倒也说得过去,西门氏的武装商团虽不值一提,可如果算上林家商团还有赫连成的新军,那就是一支强大的武装了。 见二少沉吟不语,马亮又道:“二少可能不知道,俄国人对库苏古尔旗的移民渗透已经非常严重了,在博勒图斯定居的俄国移民已近千人,更有至少两百人以上的洋枪队,二少若是贸然前往,非但救不回令尊,只怕本人也会被其所害。” “多谢大人警示。”二少急忙起身答谢,“否则,在下性命休矣。” “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马亮摇了摇手,叹息道,“总之二少凡事小心为妙,这些俄人可不是善茬,若不准备充分,怕是难得救回令尊,本官是帮不上什么忙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和老太后未必愿意与俄人起什么纷争哪,唉。” 二少心里自然是腹诽不已,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事情已经是很明显了,马亮摆明是想借刀杀人,借的是西门氏这把刀,杀的是库苏古尔旗境内的非法俄国移民。 马亮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却是预留了后路。 大清朝在外交上的软弱、军事上的无能已经到了令人指的地步,西门商团真要在库苏古尔旗做出什么大动作,势必会引俄国的强烈反应甚至是军事报复,一旦朝廷顶不住压力追究下来,马亮就可以拿二少和西门商团做替罪羊了。 马亮的用心虽然险恶,却也无可厚非,换成二少站在马亮的位置,多半也会这么做,这就是最为典型的中国官僚,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会预先留好后路! 让二少最为郁闷的是,他似乎别无选择,除非他可以狠下心把老父亲扔在库苏古尔旗任其自生自灭,否则他就只能乖乖地当马亮手中的钢刀,当然,如果可以兵不血刃把老父亲从库苏古尔旗救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 送走了二少,马亮又施施然地回了书房。 幕僚拱了拱手,低声问道:“大人,谈妥了吗?” “谈妥了。”马亮点了点头,说道,“都谈妥了。” 幕僚又道:“大人,是不是这就通知各旗佐领,召集马队?” “召集马队?”马亮摆了摆手,淡然道,“不,这只是清俄两国民间的商业纠纷,官府是不宜出面干预的。” 幕僚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马亮借刀杀人的用心,眸子里顿时就掠过了一丝凛然之色,心忖将军大人虽是武人出身,可这心计却是比读书人还要缜密,还要狠辣哪,今后却是需要格外小心了。 ################################# ps:新书打榜,求收藏,求推荐,求三江阁推荐票,555555555555 .., 第40章 全部杀光(泪求推荐票) .. 二少回到西门商号,当即叫来西门阿九,又让长顺把赫连成也请过来一并议事,林月婵这刁蛮大小姐也是不请自来,而且还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二少身边,这做派,俨然以西门氏的二少奶奶自居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西门阿九道:“二少爷,马将军怎么说?” 二少沉声道:“我大的事,果然有俄国人从中作梗。” “他娘的,这些俄国佬活腻歪了?”赫连成一拍桌子,怒道,“二少,只要你发句话,兄弟我这就带人杀上库苏古尔,怎么也要把老太爷抢回来!” “赫连大哥稍安勿躁。”二少忙道,“马亮大人说了,库苏古尔人已经跟俄国人勾结到了一起,而且库苏古尔旗已经有了上千俄国移民,俄国在那里开矿、办学校、修建教堂,还组建了武装卫队,至少也有两百人,贸然行动,风险太大!” 赫连成便不说话了,四十人对两百人,还是俄国人,他心里也不托底。 二少又叹息道:“而且,我大还在他们手里呢,若是行事太急,逼得他们狗争跳墙害了我大,那就悔之晚矣,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说罢,二少又向林月婵道,“月婵妹子,还得借你些骆驼还有茶货,明天我想乔妆茶商走一趟库苏古尔。” “骆驼和茶货不是问题。”林月婵道,“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二少皱眉道,“此去库苏古尔过于凶险,你不能去。” “我一定要跟你去。”林月婵扭着小腰撒娇道,“就要去,就要去。” “不许胡闹,说不准去就不准去,再说兑付银子也得有人留下来坐镇。”二少的态度却异乎寻常的坚决,别的事情他都可以让着林月婵,也就可以像妹妹那样宠着她,唯独去库苏古尔旗这事没得商量。 见二少态度坚决,林月婵就不敢再胡搅蛮缠了。 “好嘛,不去就不去。”林月婵委委屈屈地道,“我不去也行,不过你得带着石大哥还有所有的团丁一起去。”说此一顿,林月婵的美目忽又转向赫连成,以恳求的语气说道,“赫连大哥,麻烦你也带人跟二哥一起去好吗?” “林小姐放心。”赫连成欣然点头道,“只要有我赫连成在,准保二少囫囵个去,又囫囵个回来,若是二少掉了根头发,尽管拿我是问。” 二少苦笑,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二少就乔妆成内地来的茶商,带着整整五十多驼队的茶叶踏上了前往库苏古尔旗的征途,随行人员除了石守信率领的五十名团丁,赫连成率领的四十名新军,自己家的武装商团却只带了燕无痕一个人,长顺、九阿爷还有另外九个团丁却留在了乌里雅苏台,商号这边支兑大笔银子也得有人坐阵才行。 此去库苏古尔旗,二少已经打定主意,若不能以和平的方式赎回老爹,那就使用武力强行抢人,所以,二少并没有拒绝林月婵的好意,把林家商团的五十名武装团丁还有赫连成带来的一个排四十名新军全都带上了,当然,所有人都扮成了伙计。 从乌里雅苏台北上库苏古尔旗首府木伦,还有大约六七百里地。 库苏古尔地处西伯利亚高原南端,典型的地广人稀,一路上几乎就没遇到什么人烟,连游牧的蒙古包或者猎人小屋都不见,安全上倒是无虑,这样的苦寒之地,是绝不会有马贼或者土匪出没的,唯一的威胁就是山间野兽了。 路倒也好走的很,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间,虽然只下了几场小雪,不过乌梁海境内的绝大多数河流都冻上了,人或者牲畜在冰层上走就是了,不管是乌里雅苏台,还是木伦,全都是建在河边上的,只要顺着河流走,就绝对不会迷路的。 第六天傍晚,商队堪堪来到了一片广阔的三岔河口。 以前贩茶到过库苏古尔两次的石守信便指着三岔河口对二少说道:“二少,这就是三江口了,往北走是木伦,继续往东走却是去恰克图了。”说此一顿,又道,“往北走十里有个蒙古牧民的小型聚居点,不过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就再往前走走吧。”二少不假思索地道,“反正月色不错,路也好走。” 商队稍事休息后改道向北继续上路,往前走了大约不到五里地,前方夜空下忽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隐隐还有惨叫声以及喝斥声。 “怎么回事?”赫连成沉声道,“好像有人在厮杀?” “看好骆驼,别让它们到处跑。”石守信则吩咐团丁注意看好驼队。 二少借着月色往前看去,隐隐可以看到两骑纵马如飞正向着这边狂奔而来,后面则有数十骑大呼小叫着正在追赶,最前面那骑也就罢了,落在后面那骑却在飞奔中不时扭过身去对着后方追兵挽弓放箭,每放一箭,后头必有一人惨叫着坠落马下。 “好箭术!”赫连成猛拍大腿,忍不住赞道,“这厮好俊的箭术!” 这时候,前面那两骑也发现了这边的驼队,前面那人当即挥手高喊道:“救命,帮帮我们,救救我们……” 喊的居然是汉语,二少顿时心头微动。 就在这时,后头追赶的马队中也有人以汉语大喊道:“前面是哪个商队的?我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是库苏古尔部落的人,奉少头人之命,缉拿这两个逃犯,诸位若是能帮我们截住这两个逃犯,回头我们少头人定当重重酬谢。” 话音方落,最前面那骑就破口大骂道:“放屁,扎布兰这个逆贼,他什么时候变成库苏古尔部落的少头人了?本公子才是库苏古尔部落唯一的法定继承人!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扎布兰这逆贼的心思,他这是想要篡位!” 就在二少惊疑不定时,边纵马飞奔边返身放箭的那汉子忽然用蒙语叽哩咕鲁说了一通鸟语,因为行商需要所以谙熟蒙语的石守信赶紧给二少翻译道:“二少,那蒙古汉子说扎布兰只是库苏古尔部落头人固喇翁的侄子,前边那家伙才是固喇翁的儿子!” “嘿,还真把老子搞糊涂了。”赫连成挠头道,“到底哪个才是少头人啊?” 二少略一沉吟,旋即向赫连成和石守信道:“赫连大哥,石大哥,让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放过前面那两骑,打后面的!”说此一顿,二少又道,“让弟兄们瞄准了要害打,全部杀光,一个也不能放过!” ##################################### ps:新书成绩比较黯淡啊,跪求各位大大投几张推荐票,顺便点开三江专题,帮剑客投几张三江阁推荐,不求得状元,好歹名次好看些,毕竟是三江封面推,结果居然是这个名次,郁闷啊。 .., 第41章 少头人(含泪求票) .. 看到二少这边始终没有人回话,也不知道究竟愿不愿意出手,前面那两人心里便有些不托底,当即从商队近前斜斜冲了过去。 不到片刻功夫,后面四十余骑蒙古武士就挥舞着弯刀追了上来。 “各位都是聪明人,这就对了!”领头的蒙古武士冲二少这边夸了句,旋即又挽弓搭箭照着前方唆的就是一箭,一箭正中前面那蒙古汉子的马股,那马顿时悲嘶一声后蹄一软瘫倒在地,马背上的蒙古汉子也被重重地掀落在地。 电光石火间,四十余骑蒙古骑士已经呼啸着冲到了商队近前。 二少高举的右手突然落下,赫连成和石守信几乎是同时下了命令:“打!” 霎那之间,武装团丁和新军官兵的九十杆快枪便同时猛烈开火,正纵马疾追的四十余骑蒙古武士顿时倒间一片人仰马翻,至少有二十余骑蒙古武士在团丁和新军的第一轮齐射中倒栽马下,剩下的二十余骑也受到了惊吓,马霎时减了下来。 二少手中的驳壳枪和赫连成手中的柯尔特左轮手枪也是连连开火。 几轮排枪过后,追杀的四十余骑蒙古武士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不过过半数只是受了伤,并没有立刻毙命,赫连成一挥手,十几名新军官兵已经端着刺刀逼了上去,见着还没有咽气的蒙古武士,就照着心窝就是两刺刀。 不到片刻功夫,四十余骑蒙古武士就再无声息了。 当下二少又吩咐石守信带人去冰面上砸窟窿,这么多蒙古武士的尸体,自然不能就这样扔在这里,如果火化的话,难免会留下痕迹,只有在冰层上砸个窟窿把这些尸体全扔进河里去,才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时候,前面已经逃走的那骑又折了回来,先是扶起了受伤倒地的那个箭术极好的蒙古汉子,然后踉踉跄跄地向着商队这边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连声致谢道:“多谢各位仗义出手,救命之恩,巴雅尔没齿难忘。” 离得近了,众人才现这库苏古尔部落的少头人居然穿着考究的黑缎长袍,外面还罩着带有貂皮翻领的蓝绸马褂,头上也戴着镶嵌有祖母绿宝石的瓜皮帽,一副地道的富家公子哥装束,与大伙想象中的蒙古部落头人形象却是大相径庭。 “少头人客气。”二少迎上前来,先揖了一揖,旋即淡然说道,“看这些人的装束,多半也是库苏古尔部落的武士,却怎么追杀起少头人来了?” “这些混蛋多半是扎布兰的亲信。”巴雅尔恨恨地道,“定是扎布兰这白眼狼知道我这几天要回木伦,所以才专门派这些混蛋在半路截杀的,今天若不是兄台仗义出手,险些就要让扎布兰这白眼狼的阴谋得逞了,甚是可恶!” “回木伦?”二少愕然道,“少头人平时不在木伦吗?” 巴雅尔便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兄弟,我已经五年多没回木伦了,这回也是巴卡不远万里前来北京送信,说我阿爸病危,我再苦苦哀求理藩院,最后才得以回来,唉,不想还没到家呢,就在这里遭到了扎布兰这个逆贼的截杀。” “原来是这样。”二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事既然涉及到库苏古尔部落的权力更迭以及内部斗争,他一个外人倒是不好过多参与其中,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二少现在最关心的却是老爹西门守成的安危,既然巴雅尔五年前就去了北京,想来不会知道库苏古尔部落扣压西门守成这事。 当下二少又向巴雅尔道:“少头人,我能否与你的侍卫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不过巴卡他不会说汉语。”巴雅尔说罢,回头把那蒙古汉子叫了过来。 那蒙古汉子上得前来,赶紧右手扶胸向二少致以敬意,嘴里也叽哩咕噜说了通,旁边的石守信便赶紧翻译道:“二少,他在向你表示感谢呢。” 二少却有些懵,眼前这蒙古汉子身材高大,健壮,面目黎黑,让他轻易就联想到了以暴力、血腥以及色情而著称的美剧《斯巴达克斯血与沙》里的一个人物――迦太基猛兽“巴卡”,这蒙古汉子不仅与迦太基猛兽同名,而且形象也极为相似。 见二少还在呆,石守信便赶紧又道:“二少,他在谢你呢。” “啊?哦。”二少猛然惊醒,赶紧有样学校,也是右手抚胸向那蒙古汉子回了礼,然后问道,“巴卡兄弟,我想问你个事,几个月前我有个乡党曾经来木伦收购大宗皮毛,结果却是一去不回,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木伦?” 石守信闻言一愣,不过还是把二少的话翻译了过去。 名叫巴卡的蒙古汉子果然知道,点头说道:“大约四个多月前吧,是有这么个内地商人曾来木伦收购皮毛,不过他收购了皮毛后却付不出银子,扎布兰就让人把他给关起来了,现在应该还关在俄国人的杂货行里。” 听完石守信的翻译,二少急道:“人还活着吧?” 听完转译,巴卡想了想,说道:“应该还活着吧。” 二少的一颗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虽然还没有真正见过西门守成,却也继承了正牌二少的全部情感记忆,对老爹西门守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西门守成对二少的疼爱,跟林中秀对林月婵的溺爱,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旁边的巴雅尔便道:“兄台若是挂念这位乡党的安全,不如就跟我一起回木伦吧,只要贵乡党犯下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我保证他没事。”说此一顿,巴雅尔又压低声音以只有他跟二少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其实,以兄台与我的大恩,既便贵乡党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也可以保他无事。” 巴雅尔也是个聪明人,现在阿爸生死不知,情况不明,自己又离开木伦多年,部落内部究竟还有多少人向着他,又有多少是向着扎布兰的,他也拿不准,如果能让眼前这支拥有近百杆快枪的武装随自己返回木伦,无疑可以成为一大助力。 “正是巧了,我这一大宗茶叶正要经过木伦贩往俄罗斯的米努辛斯克呢。”二少当即接过了巴雅尔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少头人若真能放过在下的乡党,事后在下定当重重酬谢。” “兄台太客气了。”巴雅尔说此一顿,又道,“呃,还不知道兄台尊讳怎么称呼呢?” 二少道:“在下姓马,名牧西,关中泾阳人氏,世代以贩茶为业。” “原来是马掌柜。”巴雅尔当下起身向二少说道,“马兄,如果方便的话,你我这便上路如何?木伦离此已经不到两百里,走快些明天天黑前应该可以到了。” 二少自是欣然应允,当下又让团丁们把骆驼给唤起,重新上路。 .., 第42章 库苏古尔 .. 后续路上再没有遇到别的波折,第二天傍晚便顺利到达了木伦。 二少从马背上远远望去,只见几百顶大大小小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聚居地,据清史记载,光绪年间,整个库苏古尔旗大约有口八千余,木伦一地就聚居了两三千人,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聚居地了。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库苏古尔人也发现了商队的到来。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数以百计的马队已经从聚居地里蜂拥而出。 看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又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族人,巴雅尔顿时激动起来,也再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回头向二少告了声罪,就打马迎向了前方那群飞奔而来的族人,名叫巴卡的蒙古武士自然是紧紧地护在他的身边。 两下堪堪相接,巴雅尔便以蒙语高喊起来。 顿时间,蜂拥而来的整个马队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数百骑蒙古汉子围着巴雅尔和巴卡走马灯似地转起圈来,巴雅尔再一声吼,整个马队便向着二少的商队蜂拥而来,又围着整个商队转起圈来,一边也同样发出热烈的欢呼。 等巴雅尔领着商队来到聚居地入口处时,大群牧民已经等在那里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站在最前面的却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留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面部轮廓与巴雅尔有几分神似,目光却有些阴冷,这年轻人多半就是巴雅尔痛恨不已的扎布兰了,库苏古尔部落头人固喇翁的侄子,巴雅尔的堂兄。 巴雅尔策马缓缓走上前,扎布兰便不情愿地弯下了腰。 巴雅尔却没有理会,从扎布兰身边直接打马走了过去。 扎布兰缓缓站起身,望向巴雅尔背影的目光已然变得越发的阴冷。 旋即扎布兰又回头向身后一个侍从喝问道:“你不是说已经派人去截杀了吗?怎么这废物却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那侍从赌咒发誓道:“扎布兰头人,嘎拉真的带着四十多骑去三江口截杀了。” 见扎布兰不信,那侍从急中生智,突然指着正从面前经过的商队低声说道:“扎布兰头人,依小人看,多半是这支商队救了巴雅尔,对,一定就是这样。” “胡说。”扎布兰怒道,“嘎拉足足带了四十多勇士,这支商队才多少人?怎么可能从他们手里救下巴雅尔这个废物?还有,既便真是这支商队救下了巴雅尔,那么嘎拉呢?他为什么不回报?不会是他的人全被杀了吧?” “这个……”那侍从顿时语塞,他也觉得这解释无法让人信服。 扎布兰又哼了声,吩咐那侍从道:“这事先不提了,反正这废物都已经回来了,你这就去把安德烈耶夫力士还有沙赫斯基先生请来,请他们参加今晚的篝火盛会!”说此一顿,扎布兰又特意叮嘱道,“记住,务必请沙赫斯基先生带着他的卫队一起来!” 那侍从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再说巴雅尔,让巴卡专门负责安顿二少一行,自己却打马直奔聚居地最中央的圆顶大帐而来,到了帐前,早有几十名侍从、侍女跪着等候在那里了,巴雅尔也不理会,翻身下马径直冲进了大帐,一边急切地喊道:“阿爸,阿爸……” 然而,大帐里却毫无回应,巴雅尔心头微沉,急定睛看时,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安静地躺在大帐北角的熊皮褥子上,这会似是听到了什么响动,正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看情形,却怎么也无法如愿。 “阿爸……”巴雅尔顿时泪如雨下,噗地跪倒在地。 ############################################## 回头再说二少一行,在巴卡的带领下来到了聚居地的北边,那里有一大片空地,正好留出给二少的商队驻营。 库苏古尔人虽说已经摆脱了游牧的生活,在木伦河边定居了下来,却依然保留着住蒙古毡包的传统,所以不可能匀出太多的蒙古包来安顿商队的这么多人,还有商队里的百余头骆驼以及几百箱的茶砖也需要专人照看,所以只能自己扎营。 营地刚刚扎好,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不远处的河边空地上,热情的库苏古尔牧民们已经升起了好几处大型篝火堆,几十头洗剥干净的肥羊已经架到了火头上,不稍时,羊肉的浓香、马奶酒的醇香还有孜然的清香就从空气里四散飘溢开来了。 又过了片刻,换了一身蒙古皮袍的巴雅尔就神情阴沉地来到了营地。 不过巴雅尔并没有跟二少多说什么,毕竟双方现在还没什么深交,在不知道二少的确切底细之前,是不可能拿族中大事跟个外人商量的,巴雅尔只是盛情邀请二少参加今晚的篝火晚会,二少自然是欣然应允。 除了留下几个人照看驼队外,其余的团丁和新军官兵全都来到了河边,二少等人刚到河边,几个热情的库苏古尔姑娘就微笑着迎上前来,给二少、赫连成、石守信等人献上了洁白的哈达,这可是蒙古人最高规格的礼遇。 在热闹的人群中,二少忽然感受到了两道饱含敌意的目光。 二少急定睛看时,只见扎布兰坐在篝火的对面,正以阴冷的目光打量着他。 在扎布兰的身边,还坐着两个高大强壮的俄国人,两个人不时地交头耳语,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旋即那两个俄国人也注意到了二少的目光,左边那个尤其强壮的俄国人顿时便向二少投来恶狠狠地一瞥,还伸出小手指做了个极具侮辱性的手势。 二少哂然,也毫不示弱地冲那两个俄国佬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开什么玩笑,真当本少是吓大的不成?唐努乌梁海现在可还是中国的领土,区区两个老毛子也敢在中国人的地面上撒野?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对于俄国人,二少前世就相当之无爱,今世有了老爹的纠葛在内,更是对俄国人仇恨到了极点。 那两个俄国人大怒,当时就要起身挑衅,却被旁边的扎布兰给死命摁住了,旋即扎布兰又对两人说了些什么,左边那个俄国人就坐了回去,右边那个俄国人却绕过篝火堆大步走向了另一边的巴雅尔,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 第43章 武术、拳击 .. 不等那俄国人走到近前,坐在巴雅尔身边的巴卡突然就站了起来。 巴卡昨天晚上虽然从马背上一头摔了下来,不过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当时也就是有些犯晕而已,倒也没什么大碍,现在更是早已经恢复如初了。巴卡在蒙古人里边已经算得是相当高大了,可站在那俄国人面前,却还是矮了半头。 看到巴卡挡在面前,那俄国人不屑地晃了晃手指,示意他闪开。 巴卡却是双手抱胸,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那俄国人便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很凶狠的样子。 石守信便给二少翻译道:“二少,那俄国佬要挑战巴雅尔,让巴卡让开。” 石守信不仅精通蒙语,还懂得俄语,二少倒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意思,因为在那个年代,像大盛魁、复盛公这些与蒙、俄、疆、藏等地有商业往来的大商号的掌柜或者伙计,都必须精通客商的语言才有可能开展商业贸易,否则就只能捉瞎。 那边厢,扎布兰也亲自给俄国人当起了翻译,向着四周的族人高喊道:“来自俄国的大力士安德烈耶夫要挑战我们库苏古尔部落的勇士,无所不能的巴雅尔少头人!现在,有请我们的巴雅尔少头人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俄国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摔跤,凭的可不仅仅只是块头和力量,更需要勇气、技巧还有智慧……” 必须得承认,这个扎布兰还是很会煽动民族情绪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霎那间,聚集在篝火边的库苏古尔人便欢呼了起来,坐在二少身边的巴雅尔却神情阴沉地能够刮下霜来,他自从十六岁离开木伦,弓马摔跤就全都摞下了,现在别说要跟牛高马大的俄国大力士摔跤,就是随便找个族中勇士,也能轻易将他摔翻! 扎布兰这家伙还真是阴险,他分明是要让巴雅尔当众出乖丢丑。 当然,巴雅尔也可以不应战,但他真要这么做的话,绝对会遭到所有族人的耻笑,从此在库苏古尔部落里就很难再有威信了,这个头人也就多半当不成了。 就在巴雅尔左右为难时,巴卡却再次挡在了他面前,旋即张开双臂以蒙古语向四周的库苏古尔人大吼道:“巴雅尔少爷是我们库苏古尔部落的领头人,是最杰出的勇士,教训眼前这俄国佬又岂用他出手?有我巴卡代劳就足够了!” 四周的库苏古尔人便越发狂热地欢呼起来,巴卡身为巴雅尔的贴身侍从,按照草原民族的规矩,的确可以代替巴雅尔出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个名叫安德烈耶夫的俄国力士回头看了看扎布兰,扎布兰知道草原上的规矩,当下神情阴沉地点了点头,安德烈耶夫遂即仰天咆哮了一声,又以双拳互击,发出“嘭”“嘭”两声闷响,然后张开双臂像狗熊般扑向了巴卡。 对于面前这个矮自己半头的蒙古人,安德烈耶夫还真没放在眼里。 电光石火之间,安德烈耶夫就已经攥住了巴卡的皮坎肩,正欲猛然发力将其硬生生揪离地面时,巴卡却猛然一转身,重重地撞进了安德烈耶夫怀里,再顺势揪住安德烈耶夫粗壮的手臂使劲一发力,就是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安德烈耶夫足有两百多斤重的身体已经背部着地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够狠,安德烈耶夫好半晌都没法爬起来,等到勉强爬起来,脑子也还是晕得厉害,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眼前的几个巴卡才又慢慢重叠成了一个。 因为轻敌吃了大亏的安德烈耶夫立刻认真起来,也不敢跟巴卡摔跤了,当下脚步虚踏在原地蹦蹦跳跳地耍起了西洋拳击,巴卡没见过拳击,还是老套路欺近身来想再摔安德烈耶夫一个过肩,却被安德烈耶夫敏捷地闪了过去,顺势还一记重拳砸在了巴卡腮帮上,巴卡顿时闷哼一声,旋转着重重地摔倒在地。 巴卡不信邪,翻身爬起又想欺近安德烈耶夫,又被老毛子抓住机会连出数记重拳,最后一右击钩拳终于击中了巴卡的下巴,巴卡当即倒在地上数起了小星星,老毛子的铁拳真不是盖的,饶是巴卡皮坚肉厚,挨上一拳也照样够戗。 坐在二少身后的燕无痕便叹息道:“要换了是我,就不跟那俄国佬打照面,就他那笨牛似的体型和步法,我三两下就能废了他的那双照子(眼睛)!” 二少听了顿时心头微动,对坐在身边的巴雅尔道:“巴雅尔头人,这俄国佬没有使用摔跤的技巧,他现在耍的是西洋拳击,他已经违规了,不过,巴卡兄弟若是学过中国武术,也就是自由博击,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摞倒这俄国佬。” “中国武术?”巴雅尔闻言眼前一亮,赶紧起身以蒙古语大吼了一通。 巴卡看样子还真学过武术,起身后直接就改变了策略,不再想着近身摔跤了,而是曲腿扬掌摆开了一个武当派的“太极拳”起手势,二少顿时心生亲切,闹了半天,这迦太基猛兽还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呢,需知二少也是武当派的外传弟子呢。 安德烈耶夫横行西洋,打遍了英、法、德无数拳师力士,唯独没有到过中国,不知道中国武术的厉害,看到巴卡摆出这么个古怪的架势,却不再急于近身肉博,便踏前两步试探着打了一记直拳,却不想直接被巴卡叼住了手腕。 说明迟那时快,巴卡一下叼住安德烈耶夫手腕,再顺势曲肘一顶,正中安德烈耶夫腋下软肋,安德烈耶夫顿时呜咽一声蹭蹭蹭地退下了好几步,那个疼啊,就像有钻头在心脏里钻似的,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气来。 等到终于缓过气来,安德烈耶夫又咆哮着冲上前来,又是一记凶狠的直拳。 巴卡顺势往后一仰,直接从安德烈耶夫腋下空档滑了过去,堪堪滑过,突然又抬起右脚脚尖跟轻轻一挑,正中安德烈耶夫前后劈开的裆部,安德烈耶夫顿时双手抱裆,在原地拼命地上窜下跳起来,一边还发出嗷嗷嗷的惨叫。 .., 第44章 俄国武装 .. 看到安德烈耶夫抱着裆部在那里惨叫,已经完全丧失了再战的可能性,坐在场边的另外那个俄国人顿时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地冲着巴卡还有巴雅尔咆哮起来。 扎布兰也跟着站起身,冷着脸翻译道:“沙赫斯基先生说,巴卡用了卑鄙的招数对俄国的力士进行了无耻的偷袭,这不是摔跤,这是库苏古尔人的耻辱,也是对俄国公民的公然挑衅,他将保留进一步追究责任的权利。” 巴雅尔不为所动,冷漠地道:“扎布兰,既便巴卡违反了摔跤的规定,那个俄国人难道就遵守摔跤的规则了吗?西洋拳击难道也是蒙古摔跤吗?还有,我想提醒你,这里是库苏古尔旗,是大清国的领地,而不是沙俄的领地!” 扎布兰转译了巴雅尔的原话,名叫沙赫斯基的俄国人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不过,扎布兰好说歹说,还是把那个沙赫斯基给劝住了,两人又上前扶着受到重创的安德烈耶夫灰溜溜地走了。 正如巴雅尔所说的,这里毕竟是库苏古尔旗,尽管扎布兰也是固喇翁的侄子,这几年在库苏古尔旗内也很是培植了一帮亲信,可不管怎么说,巴雅尔都是库苏古尔部落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若是这时候撕破脸,扎布兰未必就能占到便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目送扎布兰等人离去,二少便向身后的燕无痕使了个眼色。 燕无痕点了点头,又矮又瘦的身影往人群里一缩便不见了踪影。 篝火晚会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扎布兰等人的离去而冷场,相反,因为巴卡大发神威赢得了俄国的大力士,使在场的库苏古尔小伙子们大受鼓舞,姑娘们更是热情地上来邀请巴卡与她们共舞,有几个热情奔放的甚至公然邀请巴卡在今晚造访她的蒙古包。 草原民族就是这样,对于强者,未婚的姑娘们从来都不会吝啬她们的热情。只要勇士向她们发出召唤,她们随时都愿意奉献自己滚烫的娇躯。 不知不觉间,新军官兵还有不少团丁也加入了狂欢的队列。 赫连成甚至已经抱着个库苏古尔姑娘钻进了一座蒙古包,至于两人是不是在里面**做的事情,那就只有长生天知道了。 二少也喝了不少马奶酒,不过他心里牵挂着老爹,自然没心情干点别的,和巴雅尔天南地北闲聊了小半个时辰,二少就找个借口回到了营地,石守信年纪有些偏大,不太受那些姑娘的欢迎,便也无趣地跟着二少返回了营地。 #################################### 直到半夜时分,赫连成等人才醉熏熏地回了营地。 不到片刻功夫,营地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二少原本就在等消息,这会就更是睡意全无了,当下披上裘袍钻出了帐篷。 夜空下的木伦一片静谧,皎洁的明月就像悬在头顶,仿佛一伸手就能捞着。 二少抬头望去,只见整个星空就像是一副瑰丽的画卷,使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倏忽之间,一丝细微的声响忽然传入了耳际,二少霍然回头,只见一道极淡的身影已经借着营帐阴影的掩护悄然逼近到了三十米内,二少脸色微变,正要伸手拔枪时,前面那黑影却忽然大阴影中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可不就是燕无痕? “燕兄弟?”二少急迎上前来,问道,“怎么样,找着我大没?” “二少,找着了。”燕无痕点了点头,喘息着道,“老爷就关在俄国人开的杂货行内,不过杂货行内躲着好几十个俄国人,还有几十杆快枪,如果来硬的,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俄国人狗急跳墙,很可能会对老爷不利。” “什么?”二少微微色变道,“几十号俄国人,还有快枪?”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区区一个杂货行,顶天了也就是向库苏古尔人兜售些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又不是银行,用得着几十个俄国人长驻在此进行武装保护?不对,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莫非这事还跟扎布兰有关系? 难不成扎布兰想借俄国人的手来除掉巴雅尔? 二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能大,当即让燕无痕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又让石守信赶紧去找巴雅尔,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这万一要是真的,让扎布兰干掉了巴雅尔,到时候别说救老爹了,只怕连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了。 还有,以扎布兰跟俄国人的亲密关系,若真让他当上库苏古尔部落的头人,只怕立刻就要带着族人摆脱中国的统治,从此加盟俄国了吧? 于公于私,二少都得帮巴雅尔躲过此劫才行! 很快,刚刚躺下没多久的团丁和新军官兵便又嘟嘟嚷嚷地钻出了帐篷,赫连成更是呵欠连天地来到了二少跟前,非常不满地嘀咕道:“二兄弟,你这是干吗呢?这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瞎折腾啥呢?” 二少道:“赫连大哥,今晚这觉怕是睡不成了。” “怎么?”赫连成霎时警惕起来,沉声道,“库苏古尔人要对我们下手?” “不是库苏古尔人要对我们下手,是俄国人要对巴雅尔下手!”二少沉声道,“我们得帮巴雅尔躲过此劫,否则,我们恐怕也很难活着走出木伦了!” 话刚说完,那边石守信已经带着巴雅尔还有巴卡匆匆过来了。 “马掌柜,出什么事了?”巴雅尔远远地向二少抱拳作揖道。 二少将燕无痕夜探俄商杂货行的发现说了,巴雅尔又跟巴卡叽哩咕噜地对了通话,旋即又回头对二少说道:“马掌柜,巴卡跟我说,杂货行内的那些俄国武装人员很可能就是离此不远的俄国金矿的武装卫队!他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说罢,巴雅尔又恶狠狠地道:“我这就召集族人,把这些俄国人统统抓起来!” “少头人且慢。”二少急道,“没证据可不能随便抓人,要是引起了外交纠纷可不好,这事还得做成铁案才行!” .., 第45章 救人 .. 木伦,俄商杂货行。 跟库苏古尔人习惯住帐篷不一样,俄国人却喜欢住木屋,整个杂货行由一大一小两栋木屋构成,前面那栋小木屋是起居室兼陈列室,后面那栋木屋则是仓库,除了存放百货,同时也临时堆放从牧民那里换来的皮毛、冻肉等商品。 这会,充做仓库的大木屋里,却拥挤着五十多个俄国人。 这些俄国人正分成几群圈围坐在几个大火盆边,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啃着烤羊肉,在仓库的角落里,还摆放着几十杆步枪。 最靠里的火盆边,坐着扎布兰、沙赫斯基还有那个安德烈耶夫力士。 “我一定要亲手拧断那个混蛋的脖子,我发誓!”安德烈耶夫挥舞着钵大的拳头,正以俄语向扎布兰愤怒地咆哮着,“扎布兰首领,待会我们占领了固喇翁头人的圆顶大帐,请您务必要把那个混蛋交给我来处置。” “没问题,安德烈耶夫先生。”扎布兰欣然应允,“巴卡是您的。” 说罢,扎布兰又向沙赫斯基道:“沙赫斯基先生,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不急,再等等。”沙赫斯基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就让你的堂兄弟在这个人世间再逗留那么片刻时间吧,扎布兰首领,我向你保证,在明天早的太阳升起之前,你的堂兄弟还有你的叔叔,一定会准时去见上帝。” “多谢沙赫斯基先生。”扎布兰连连赔笑道,“多谢。” “谢就不必了,不过……”沙赫斯基忽然语气一转,又道,“扎布兰首领,别忘了你我之间签下的协议,在你当上库苏古尔部落的首领之后,整个库苏古尔境内所有的金矿,都将归我沙斯基赫独家开发,别人再不许插足!” “那是当然。”扎布兰连声道,“那是当然。” 沙赫斯基便得意地大笑起来,那对死灰色的眸子也忽然间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沙赫斯基的工程师已经探明,在叶尼塞河的上游,也就是库苏古尔部落的领地内,所有大大小小的河滩里都蕴藏着丰富的金沙,在勘探结束后,那工程师近乎神经质地告诉沙赫斯基,这里的金矿绝对是已知世界上最大的砂金矿!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独家拥有这么一个大型砂金矿,沙赫斯基就兴奋得直想哭,这么大的一个金矿,哪怕只是开采其中百分之一,沙赫斯基也将成为显赫一时的超级富豪,到时候他不仅可以跻身上流社会,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沙皇的坐上宾! 想到得意处,沙赫斯基甚至拿着啃剩下的半条羊腿走到了仓库角落,好心递给了蜷缩在那里的那个老人,那老人自然就是西门老爷子了,说起来老爷子也真是倒霉,兴冲冲地前来木伦收购皮毛,不想却遭到了俄国人的非法拘禁。 沙赫斯基的初衷只是要逼西门老爷子把手里的大宗皮毛低价转让给他,可老爷子已经为了这宗皮毛投入了全部的身家,甚至还背负了五十多万两银子的巨额债务,又岂肯把皮毛低价出手?结果一关就是好几个月,现在都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口气了。 不过,老爷子虽然落魄了,却依然硬气得很,对于沙赫斯基递过来的半条羊腿竟是看也不看,甚至还往沙赫斯基脸上吐了口唾沫,沙赫斯基大怒,对着老爷子就是一顿乱拳,若不是扎布兰上来拉住了,老爷子很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扎布兰拉着沙赫斯基回到火盆边又喝了会酒,时间就到了凌晨三点多。 少赫斯基看了看表,当即站起身来,醉熏熏地对身边的卫队长说道:“你,带四十个人跟扎布兰先生去首领大帐,把那里的人都杀了!” 霎那之间,四十个俄国佬已经从火盆边站了起来。 ############################################ 俄商杂货行外的蒿草丛里,静静地趴着四十几号人。 巴雅尔最终并没有发动族人,因为二少担心库苏古尔人中间有扎布兰的耳目,一旦召集族人,就很可能会走漏消息,到时候可就骑虎难下了,因为这些俄国人可不能乱杀的,以当时清政府的软弱无能,杀了俄国人绝对是死路一条! 经过商量,二少决定兵分两路,石守信带着七十名武装人员埋伏在圆顶大帐四周的小型蒙古包里,专等俄国人送上门;二少和赫连成则带着二十名新军官兵,趁夜摸到了俄商杂货行的外围,只等俄国武装人员一离开,就冲进去抢人。 毕竟,对于二少来说救出老爹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二少,俄国人出来了!”趴在二少身边的燕无痕忽然低叫起来。 二少急抬头看时,只见杂货行后间的大门已经打了开来,大约四十余名俄国人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背着步枪,乱哄哄地涌了出来,最前面就是扎布兰,走在第二个的那个极高极壮的俄国人,可不就是大力士安德烈耶夫? 不到片刻功夫,四十余名俄国人就跟着扎布兰消失在了夜幕下。 二少缓缓起身,再回头一招手,赫连成和二十名新军官兵便端着刺刀从草丛里鬼魅般冒了出来,夜空下,那一溜的刺刀正闪烁着冷森森的寒焰。 数百米外,俄商杂货行内,剩下的十几个俄国人已经全部进入了梦乡。 此时,皎洁的明月已经沉入了西方地平线下,燕无痕借着夜幕的掩护,无声无息地接近到了充做仓库的大木屋前,先以匕首挑开窗户上的布帘往里看了看,旋即划着洋火,向着后方晃了两晃,霎那间,几十条黑影就鬼魅般逼了上来。 恰好有个俄国佬起来解手,刚掀开门帘,迎面就对上了一双冷气森森的眸子。 俄国佬大吃一惊,浑身睡意顿时不翼而飞,正欲张嘴喊人时,一截冰冷的尖锐物已经侵入了他的咽喉,再想使劲喊叫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有些困难地低下头来,只见一抹艳红的流苏正在风中轻轻摇曳。 .., 第46章 闯大祸了 .. 看到燕无痕出手,二少就知道要坏事,急欲阻止时却已经晚了。 二少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燕无痕甩出飞镖,一下就射穿了那俄国人的咽喉,那俄国人的眼睛猛然往外凸了出来,双手似想举起却怎么都无法如愿了,喉头更是发出了“咯咯咯”的碜人声音,多半是不成了。 这事给闹的,居然出了人命? 这下可是麻烦了,这时节的中国人,可不能随便乱杀外国人。 不过,都到了这时候了,二少也顾不上责备燕无痕了,当下跟着新军官兵冲了进去,这时候,仓库里已经睡下的十几个俄国人也被惊醒了,可是当他们发现居然有明晃晃的刺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时,便再不敢轻举妄动了,包括那个沙赫斯基。 沙赫斯基是个商人,商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至少在没有确定这伙武装分子的真实意图之前,沙赫斯基是绝对不会胡乱抗议的,以免引发误会而招来杀身之祸。 二少却没有理会这些俄国人,一眼从仓库中扫过,便发现了被人用铁链子栓在角落里的老人,当下急步抢上前来,又噗地跪倒在地,扶着老人双肩无比愧疚地道:“大,我苦命的大啊,儿子来迟了,让您老人家受苦了呀……” 西门老爷子正在浑浑噩噩地昏睡呢,冷不防就被人给摇醒了,睁眼看时,却竟然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且日思夜想的脸孔,不由得便愣在了当场,直到二少的话句句入耳,老爷子才不敢相信地道:“娃,我的二娃,真的是你?” “大,是我,是我啊,您的二娃来迟了呀,嗷嗷嗷。”二少再唤了声大,儿时父子之间的一幕幕便如泉水般涌了上来,饶是现时二少只是穿越过来的灵魂,也不免为这份深挚的父子情感给感染了,当下抱着老爷子双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看到老爷子被捉磨成这样,那边赫连成和新军官兵的眼睛早就红了。 在二少的刻意经营下,到现在,他和这些丘八之间的关系已然是极好了,不说把二少当成衣食父母吧,绝对已经把他当成了兄弟,真正的铁哥们! 赫连成使了个眼色,早有两个士兵把沙赫斯基从架子床上给揪了起来,剩下十几个俄国人也被强行摁倒在地,那一柄柄明晃晃的刺刀已经对准了他们的背心要害,这光景,只要二少使个眼色,这里的俄国人就一个也别想活! “娃别哭,乖,别哭。”老爷子轻轻拍打着二少肩头,一如刚刚丧妻时,怀抱年幼的幼子轻心细语地哄他,不过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让人心酸了,“大能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已经很知足了,知足了,呵呵呵……” “大,你不会死。”二少霍然抬头,急道,“我保证,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傻孩子,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又不是阎王爷,怎能保证大长命百岁?” “大,我说你能长命百岁你就一定能!”二少急道,“大,儿子这就带您回三原,从此以后,咱就留在三原过逍遥日子,再不来唐努乌梁海这苦寒之地收购皮毛了,咱再不受这风沙冰雪之苦了。” “好,大听你的,就听你的,呵呵……”老爷子笑着笑着,一口痰上不来忽然闭过了气去,二少伸手一探老爷子鼻际,发现居然没了气息,顿时手脚一片冰凉,整个人就一下僵住了。 赫连成便翻手拔出军刀,杀气腾腾地走到了沙赫斯基面前。 “误会,这是误会!”沙赫斯基这会也发现大事不妙了,当下以俄语连声解释。 可赫连成又哪里听得懂?赫连成还以为沙赫斯基是在骂他呢,当下两步抢上前来,照着沙赫斯基的脖子就是那么一剌。 霎那之间,沙赫斯基的脖子就如同张开的金鱼嘴般从中间绽裂了开来,一股股的鲜血已经从裂缝处激射而出,溅得赫连成满身满脸都是。 赫连成毫不犹豫地一刀结果了沙赫斯基,又回头向官兵们打了个眼色。 被迫跪倒在地上的十几个俄国人霎时意识到大事不妙,然而,不等他们起身逃命,明晃晃、冷森森的刺刀就已经恶狠狠地捅进了他们的背部,直透心脏,十几个俄国人根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半声,就一个个全倒在了血泊中。 二少听到响动急回头看时,只见俄国人已经死了一地了! 这时候,有个俄国妇人被仓库里的响动所惊醒,举着马灯进来擦看究竟,结果就看到了这无比血腥的一幕,那妇人张口急欲尖叫时,燕无痕眼疾手快又是一飞镖甩出,正中那俄国妇人的咽喉,那俄国妇人嘶嘶地挣扎着,旋即扶着板墙瘫倒在地。 在飞镖射杀俄国妇人时,燕无痕的眸子里竟似闪过了一丝快意。 这时候,一阵冷风从打开的房门猛然吹了进来,二少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顿时从无比震惊中猛然恢复了过来,急起身上前察看时,只见十几个俄国人已经全部毙命,新军官兵下手极狠,竟是没留下一个活口! 赫连成和这些丘八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闯下了塌天大祸! 二少是知道个中厉害的,以现时清政府的软弱和无能,这事一旦被俄国政府知道,绝对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而清政府为了平息沙俄的怒火,除了割地、赔款外,多半还会把他们这些肇事者交给俄国人处置,这样的话,他们还能有活路? “坏了,坏了!我们闯大祸了!”二少顿足长叹起来。 “二少,无妨。”赫连成却上前拍了拍二少肩膀,大大咧咧地道,“不就是杀了几个俄国佬么?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竟敢害了老太爷,杀了也是不冤!我们再烧了这鸟杂货行,来个死无对证,俄国人还能把我们怎么滴?” 赫连成话音方落,那边原本已经闭过气去的西门老爷子却忽又轻轻地咳嗽起来,竟然又活了过来,二少顿时大喜过望,这一瞬间,他就经历了从大喜到大悲,再从大悲到大喜的过山车般的感觉,单以人生际遇而言,差不多可以去大相国寺立地成佛了。 .., 第47章 索性把事情闹大 不等二少发话,这次赫连成直接就让士兵拆了架子床搭了个担架,把西门老爷子给抬了起来,当下一行人出了杂货行,赫连成正要下令放火,毁尸灭迹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旋即一大群库苏古尔人已经打着火把围了上来。(请记住我们的网址.)(疯狂''看小说手打) 赫连成一声令下,二十名官兵便齐刷刷地举起了快枪。 “别误会,马掌柜别误会!”库苏古尔人中间忽然响起了巴雅尔的声音。 旋即蜂拥而至的库苏古尔人便减缓了马速,又向两翼缓缓分开,巴雅尔从人群中翻身下马,上前关切地问二少道:“马掌柜,贵乡党救出来了吗?据扎布兰这逆贼交待,这边还有十几个俄国武装分子,我担心马掌柜出事,所以赶紧赶过来了。” “多谢少头人挂念,人已经救出来了。”二少当下抱拳回礼。 “救出来就好。”巴雅尔说着忽然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道,“这是什么味?” “没啥。”赫连成大大咧咧地道,“弟兄们宰杀了十几头畜生,少头人闻的是血腥味。” “哦,原来是宰杀了十几头畜生……”巴雅尔说着忽然表情一窒,因为他看到了倒在仓库外的那个俄国女人,透过敞开的房门,里面隐隐可以看到不少尸体,旋即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赫连成,吃声道,“你是说,你是说,那十几个俄国人?” 赫连成再不理会巴雅尔,转身一挥手,两个丘八已经拿着火把开始纵火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木屋很快就开始燃烧起来,前后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就完全被大火笼罩了。 “马掌柜,你们闯大祸了!”巴雅尔脸上再没了一丝血色,向着二少连连顿足道,“这些俄国人可杀不得呀,可杀不得呀。”巴雅尔曾经亲身经历过庚子年八国联国打进北京城的惨剧,知道洋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二少淡然道:“几个俄国佬而已,杀了便是杀了。”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懊悔后怕又有什么用?再说赫连成带着新军官兵不远万里深入库苏古尔这苦寒之地,可是来帮忙的,再怎么着二少也得维护着这帮兄弟,再要是在这时候还指责他们,没得让这些弟兄寒了心,那此前的苦心可就全白废了。 “马掌柜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事禀告阿爸,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说罢,巴雅尔就匆匆上马,带着族人离开了。 又过了不到半袋烟的功夫,石守信也带着人赶过来汇合了。 原来那边的行动相当顺利,四十几个俄国武装分子在扎布兰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到了圆顶大帐边,然而不等他们有所行动,五十团丁、二十新军就已经端着快枪从周围的蒙古包里冲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一指,俄国人也歇菜了。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四十几个俄国武装分子,包括那个大力士安德烈耶夫在内,还有那个阴谋篡位的扎布兰,全被生擒活捉。 赫连成便道:“二少,现在老爷子也救出来了,要不回乌里雅苏台?” “先回宿营地再。”二少表面上镇定,心里却在苦笑,这事情若是不摆平,回去了也是个死! 在返回宿营地的路上,二少开始急速地盘算起来。 十几个俄国人被杀之事一旦被俄国政府知道,以老毛子一贯的狼子野心,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一旦俄国政府以此讹诈清政府,慈禧老佛爷多半又要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了,连带着,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得人头落地! 可问题是,这事情还压得住吗?现在只怕整个库苏古尔部落都已经传开了,二少还能把木伦的两千多库苏古尔人全杀了?再说了,就算全杀了库苏古尔人也没用,几十个俄国武装人员无缘无故失踪,既便此事与中国无关,俄国人也会推到中国人头上来! 到时候朝廷旨意一下,定边左副将军马亮还不得拿二少跟西门氏开刀? 总而言之,这事无论如何都压不下了,可一旦捅上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二少算计来算计去,这回似乎怎么都难逃死劫了,难不成真的就这样结束了?或者抬着老爷子在漠北落草当马贼?二少真要这么干,商团的团丁和新军官兵可未必愿意跟他,他们自己不在乎,还得替家人的安全着想不是? 赫连成见二少有些心神不定,便上前劝道:“二少,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俄国人也就是些怂包货色,朝廷真若是追究下来,我就说是我下的令,我就不相信,贻谷将军和简大人会为了十几个俄国佬,就把弟兄们全给砍了!” 二少摇头苦笑,赫连成这武夫还是太天真了。 这事若捅上去,要砍人脑袋的可不是贻谷,更不是简惟勇,而是慈禧老佛爷! 慈禧这老女人对洋人那是纵容得不像话,可对中国人却狠毒得紧,砍人脑壳那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过,赫连成这席话却也点醒了二少。 既然这事已经压不住了,朝廷追查下来也只能是个死,那就只有死中求活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个死,那就索性把事情闹再大些,把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也拖下水,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把北洋六镇也拖下水,如果真把清政府逼入了绝境,逼得慈禧老佛爷只能跟俄国全面开战,以俄国目前的情形,多半是不敢应战的。 此时的俄国,刚刚在东北惨败给日本,国力、军力都遭到了空前的损失,在国内,布尔什维克正在闹事,国际上,美、英等国也在持续挤压俄国的生存空间,沙俄正处于内外交困的最困难时期,这个时候拿什么跟中国全面开战? 只要俄国人不敢全面开战,它的武力威胁也就失去了威慑力。 如果乌里雅苏台将军又能够在与俄军的边境争端中赢得一场小小的胜利,二少就极有可能从绝境中杀出一条活路! 不过,要想绑架清政府和慈禧老佛爷并不容易。 但是,事在人为,谁说小人物就不能引领世界潮流? 因为一枚铁钉而输掉一场战争的典故可不是瞎编出来的,历史上的诸多重大事件,不就是被一个个小人物所改变的吗? 第48章 把天捅破 回到宿营地,二少就把赫连成和石守信叫到了近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要想把这潭水搅浑,要想绑架乌里雅苏台将军,绑架北洋新军,乃至绑架清政府和慈禧老佛爷,二少必须首先得到林家商团还有赫连成所率新军官兵的全力支持,如果手中没有这支武装,二少是绝对成不了事的! 当下二少将杀死俄国人的利害跟两人说了。 石守信半晌不支声,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变得相当之凝重了。 赫连成却还是有些不信,轻声嘀咕道:“兄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赫连大哥。”二少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怕比我说的还要严重得多!”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人头落地,甚至连整个库苏古尔旗的牧民们也会跟着遭受池鱼之殃!” “这……”赫连成凛然道,“这么说,事情还真挺严重?” 石守信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水烟,道:“二少,你拿个主意吧,咱们离开泾阳前,老爷就已经吩咐过了,一路上只听小姐的,现在小姐不在,咱们就听你的。” 二少又以目光望向赫连成,赫连成咬了咬牙,沉声道:“兄弟,听你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到了这份上,赫连成再是没脑子,也是认同了二少的看法,看来还祸还真闯大了! 二少点了点头,沉声道:“赫连大哥,石大哥,我已经想过了,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绝对瞒不住的,可我们若不设法扭转局面,一旦俄国政府提出交涉而朝廷又追究下来,那么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为了自保,就一定会拿我们开刀!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也许还能保全大家的性命!” “兄弟!”赫连成急道,“什么办法?” “杀!接着杀俄国人!”二少平静地道,“不仅要杀正在库苏古尔旗境内开矿、行商的俄国人,还要接着杀萨彦岭以南的所有俄国人,包括俄国女人、老人和孩子,直到把唐努乌梁海境内的俄国人全部杀光为止,一个不留!” 赫连成和石守信闻言顿时打了个冷颤。 石守信颤声道:“二少,杀十几个俄国人就已经是死罪了,再杀这么多俄国人,那不是把天都捅破了,大伙还能有活?” “对,就是要把天捅破!”二少点点头,认真地道,“只要把天捅破了,大伙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谁都别想活!” “干!”赫连成咬了咬牙,狞声道,“兄弟,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好。”二少点点头,向赫连成道,“赫连大哥,你这就让弟兄们换上新军制服,然后跟我去面见库苏古尔旗总管固喇翁。” ########################### 聚居点中心,库苏古尔旗总管大帐。 库苏古尔旗总管固喇翁正召集族中的长老紧急商讨对策。 现如今固喇翁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除了一双眼睛还能自如地转动,其余的身体部位都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似乎,他全部的生命力都已经退缩到了那双眸子里。 大帐里的气氛明显有些凝重,因为巴雅尔报告的消息实在是太可怕了。 十几个俄国人居然在木伦被杀了,虽说杀人的是内地来的汉人商团,可俄国的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会否迁怒于库苏古尔人,却是谁都说不好!据说这个阿努钦喜怒无常,盛怒之下杀掉所有的库苏古尔人泄愤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见没人愿意说话,巴雅尔无奈地说道:“各位长老都说说吧?” 大帐里又是好一阵沉默,最后终于有个长老提议道:“少头人,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现在是宁可得罪大清国,也不能得罪俄国人哪,不如把这些汉人全抓了,然后把他们押解到阿穆哈拜商,交由俄国人处置吧。” 立刻有人反对道:“说得容易,这些汉人足有近百人,又都有快枪!再说了,把这些汉人绑到阿穆哈拜商,俄国人就能放过我们库苏古尔人了?我看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俄国人正愁找不着借口呢,现在可是让他逮着机会了。” 又有长老提议道:“要不,还是上报乌里雅苏台将军府吧。” 正争执不下之时,忽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少头人,马掌柜求见。” “什么?马掌柜!?”巴雅尔愕然道,“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话音方落,圆顶大帐的帐帘已经被人掀开,二少已经昂然走了进来。 “马掌柜?”巴雅尔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道,“我们这里正在商议要事,请你在外面稍等片刻,好吗?” 二少却根本不为所动,说道:“少头人,你还真以为我是商号掌柜?” “怎么?”巴雅尔道,“马兄难道不是乌里雅苏台马家皮毛商号的掌柜?” “当然不是。”二少撇了撇嘴,哂然道,“少头人在北京待了五年,你可曾见过有哪家商团拥有近百条快枪?又可曾见过哪家商团敢杀外国人的?” “这个……”巴雅尔老实点头道,“在下还真不曾见过。” 这时节,放眼整个中国,能够拥有二十条快枪的商团都不多见,何况近百条? “这便是了。”二少淡然道,“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必再欺瞒少头人了,事实上,本官并非什么皮毛商号的掌柜,而是绥远新军混成协(旅)统领(旅长)简惟勇,随本官前来木伦办事的近百名武装团丁也都是混成协的官兵乔妆的。” 话音方落,已经换回军装的赫连成就带着一队丘八端着步枪呼喇喇地涌了进来。 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要把这天都捅破,二少就索性冒充起协统来了,反正绥远新军远在包头,库苏古尔人也不可能派人去包头求证。 大帐里的长老们也有几个是有见识的,顿时间脸色大变。 新军协统,这可是了不得的武官,手下少说也有三四千号人! 巴雅尔更是脸色巨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半路偶遇的马掌柜竟然是个协统,当下有些讷讷地问道:“见,见过简大人。” 当下所有的库苏古尔长老便纷纷上前见礼。 对于库苏古尔这个小小的部落来说,协统这个官衔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们都不敢去质疑这个协统是真是假?何况这个简协统刚才说的也在理,大清国何曾有过拥有上百条快枪的武装商团?更重要的是,全副武装的新军就在那站着呢,这还能有假? 第49章 绑架库苏古尔人 这时候有个长老以汉语问道:“不知道简大人此来木伦,所为何事?” “本官来木伦所为何事?”二少霍然回头,直直逼视着那长老,不答反问道,“各位就真的不知道?” 那长老心中有鬼,竟不敢正视二少的眼神。(.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少又回头向石守信道:“石统带,你来告诉他们!” “石统带”挎刀上前道:“最近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大人接到举报,库苏古尔旗有贵族跟俄人暗中勾结,非法开矿,非法移民,侵占我大清国土,马亮大人苦于乌里雅苏台驻军不足,遂向绥远求助,绥远将军贻谷大人特命简大人率军赶来木伦见机处置!” 石守信“石统带”说的是蒙语,大帐里的十几个贵族长老全都听清楚了,顿时间一个个全都惊得面无人色,原本就心中有鬼的长老固然是魂飞魄散,心中没鬼的也吓个半死,因为里通外国这罪名可不轻,那是要祸延全族的! “简大人!”巴雅尔急道,“误会,这完全是误会!” “误会!?”二少冷然道,“少头人,昨晚那队俄国武装又做何解释?” 巴雅尔急道:“简大人,这队俄国武装是扎布兰引来的,还有,暗中与俄国人勾结的也只有扎布兰这个逆贼,与我们整个库苏古尔旗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昨晚的事,大人也是知道的,扎布兰这逆贼还想杀了在下篡位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少道:“这么说,少头人跟俄国人是没什么瓜葛喽?” “当然。”巴雅尔连连点头道,“在下跟俄国人绝对没有任何瓜葛。” 二少犀利的眼神又从十几个贵族长老脸上掠过,沉声道:“那么,你们呢?” 冒充统带的石守信趁势以蒙语大声喝问,在场的十几个贵族长老,无论是清白的,还是暗中有鬼的,全都摇头不迭,纷纷声称自己跟俄国人绝无半点瓜葛,开什么玩笑,这时候承认跟俄国人有瓜葛,那不是找死呢么? “空口无凭!”二少沉声道,“本官不信!” 巴雅尔急道:“我们要怎么做,大人才相信?” “除非把扣押的俄国武装人员全杀了!”二少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巴雅尔以及大帐里的十几个贵族长老,杀气腾腾地道,“你们亲自动手,不得假借他人之手!” 巴雅尔闻言凛然,十几个贵族长老听完石守信的转译,也是惊悚不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其中利害?真要是把扣押的四十几个俄国人全杀了,那库苏古尔部落跟俄国人可就结下死仇了!一旦俄国的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得知消息,还不得带着大军平了木伦?库苏古尔部落不得灭族? 二少这一手的确够狠,假借库苏古尔贵族之手杀掉这四十几个俄国人,就彻底地把库苏古尔部落绑上了他的战车,从此以后,库苏古尔部落如果不想被俄国人灭族,那就只能跟着二少一条道走到黑了,既便最后知道了真相,他们也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好半晌后,才有个贵族长老语含艰涩地说道:“大人,你们杀了人后就回归绥了,可我们库苏古尔人却还要生活在这里,万一俄国人秋后算帐,我们还能有活路吗?所以,还请大人千万体谅我们的难处。” “难处?你们能有什么难处?”二少冷然道,“害怕俄国人报复?没那个必要!不怕告诉你们,大清国就要与沙俄全面开战了,我的绥远新军只是前哨,不出两个月,袁宫保大人也将亲率北洋六镇十万精兵亲临唐努乌梁海与沙俄决战!” “什么?”巴雅尔失声道,“袁宫保大人也要亲率北洋六镇前来唐努乌梁海?” “当然。”二少面向东南方向遥遥作揖,肃然道,“袁宫保大人乃是我大清栋梁,国之柱石,他又岂能坐视唐努乌梁海之锦绣河山沦入宵小之手?更何况,北洋六镇新军初成,国之利器尚未示之于世,正可借此机会立我大清浩荡天威!” 见二少言之凿凿的样子,巴雅尔不禁将信将疑起来。 巴雅尔在北京呆了有五年多,北洋六镇已经练成之事他是知道的,俄军在东北惨败给日军,使北洋新军全体官兵深受刺激,进而力主对外强硬之事,他也是知道的,所以说,袁宫保要借唐努乌梁海之争杀俄国人立威,也是有可能的。 见巴雅尔和十几个贵族长老还在患得患失,二少又道:“别怪本官没给提醒你们,若是等我绥远新军主力赶到木伦,你们就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都没有机会了!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皇上和老太后可没有本官这么好说话。” 二少这话,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巴雅尔和在场十几个贵族长老越发变了脸色,杀了俄国人,库苏古尔部落也许会被俄国人灭族,可如果不杀这些俄国人,他们库苏古尔部落只怕立刻就会有灭族之祸,对于胆敢背叛大清国的叛国贼,皇上和老太后可不会有半点仁慈。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巴雅尔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候,原本躺在羊绒褥子里一动不动的固喇翁头人忽然举起了干枯的右手,喉笼里也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巴雅尔赶紧将耳朵凑到了固喇翁头人的嘴边。 固喇翁头上的嘴唇轻轻动弹了两下,旋即就紧紧地闭上了。 就这么一折腾,固喇翁原本还算有神的眼神也变得黯淡了起来,仿佛说这几句话已经消耗了他绝大部份的生命力,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升天了。 巴雅尔却从固喇翁那里得到了信心,当即起身喝道:“头人有令,杀俄国人!” 见巴雅尔终于下定了决心,二少心底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时候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背心居然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刚才还没什么,可现在事情成了,他倒反而有些后怕了,假如库苏古尔人刚才顶住压力不为所动,或者索性翻脸,那二少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第50章 俄人聚居点 扎布兰被带上来时还很嚣张,一边挣扎一边高叫道:“巴雅尔,你个废物,你闯下塌天大祸了知道吗?识相点赶紧把我和所有的俄国朋友都放了,要不然,等到沙赫斯基先生带着他的卫队主力赶来木伦,你就死定了!” 巴雅尔哂然,向旁边的巴卡使了个眼色。(请记住我们的网址.)[wanshuba] 迦太基猛兽“巴卡”上前两步,将手中拎着的那颗人头扔到了扎布兰面前,冷然道:“扎布兰,你说的是他吗?” “啊!?”扎布兰骤然见到沙赫斯基那颗眉目狰狞的头颅,立时傻眼。 足足好半晌后,扎布兰才压下心中的震惊,吃声说道:“你,你们,你们竟然杀了沙赫斯基先生?长生天啊,你们究竟干了些什么呀?你们知道沙赫斯基先生是什么人吗?他是阿努钦总督的座上宾,你们竟然把他给杀了!?” “不就是个俄国人么?杀了也便杀了,有什么了不起?”巴雅尔冷冷一哂,说道,“我们不仅要杀沙赫斯基,还要把昨晚扣押的俄国人全杀了,当然也包括你,扎布兰,你个吃里扒外的逆贼,死到临头了知道吗?” “你敢?”扎布兰大惊失色道,“你敢!” “敢与不敢,你很快就会知道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巴雅尔说罢一挥手,早有两名侍卫上前把扎布兰拖出了大帐。 大帐外,四十几名俄国人已经在广场上跪成了一排! 在二少的亲自监督下,巴雅尔和十几名贵族长老全都手持匕首站到了俄国人身后,那个名叫安德烈耶夫的大力士明显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库苏古尔长老“铮”的一刀剌过,安德烈耶夫的脖子就像金鱼嘴般绽裂了开来。 霎那之间,其余十几名贵族长老以及数十名库苏古尔勇士便同时以匕首往跟前俄国人的脖子上一剌,四十几个俄国人便全部被割断了喉管,一个个在草地上挣扎抽搐了片刻,旋即便再没什么动静了。 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扎布兰早已经吓得屎尿齐流。 对于扎布兰的处置就没那么痛快了,草原部落对于叛徒的惩罚历来都是相当残酷的,很快,便有人牵来了五匹骏马,又以牢固的麻绳将扎布兰的四肢以及发辫绑到了五匹骏马的马尾上,看这架势,竟是要施以五马分尸的酷刑。 扎布兰早已不复刚才的硬气,大声哀求道:“巴雅尔,巴雅尔兄弟,饶了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堂哥啊,我们是血亲啊,你不能杀我,不能啊,放过我,饶了我这条狗命,从此以后我全听你的,再不敢跟你做对了……” 巴雅尔根本不为所动,挥了挥手,五名侍卫同时挥动马鞭抽在了马股上。 五匹骏马吃痛,顿时奋力向前飞驰而去,霎那之间,五股巨大的拉扯力就将扎布兰的身体撕扯成了五大块。 以雷霆之势处决了扎布兰,巴雅尔又召集了库苏古尔旗所有的青壮年,计有五百余骑! 等到再出现在二少面前时,巴雅尔已经穿上了固喇翁头人的一身行头,在迦太基猛兽巴卡和十几个年轻侍卫的簇拥下,巴雅尔策马来到二少跟前,朗声道:“简大人,请允许库苏古尔部落的勇士们跟随您一起上阵杀敌!” 事到如今,库苏古尔人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这个时候,库苏古尔人甚至比二少更急,既便二少跑路,库苏古尔人多半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俄国人开战,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不能趁势把俄国人的势力驱逐出唐努乌梁海,等到俄国人打上门来,还能有库苏古尔人的好日子过? 二少自然是欣然应允,当即带着库苏古尔五百余骑,五十团丁还有四十新军浩浩荡荡地杀奔距离木伦最近的俄人聚居点而来。 ############################ 博勒图斯,是库苏古尔旗境内最大的俄人聚居点。 博勒图斯紧邻华克穆河,华克穆河的河滩沙层里蕴含着丰富的金沙,十多年前,以沙赫斯基为首的十几个俄国流民在这里发现了金沙,遂即借债办起了砂金矿,随着金矿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淘金工人的增多,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大型的聚居点。 到了光绪31年(1905年),定居在博勒图斯的俄国人已经超过千人,金矿主沙赫斯基甚至还组建了一支人数超过两百人的武装卫队,前几天沙赫斯基带去木伦的就是武装卫队中的一个排,却不想在木伦遭到了灭顶之灾。 此时的博勒图斯仍然是一片平静,男人们仍在河床里淘金,女人们在家里烤着面包,孩子们正在学校里上课,牧师们正在教堂里祈告,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那样的平静,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死神正向他们悄然逼近! 清脆悦耳的驼铃声中,一支驼队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聚居点外的哨塔之上,两名俄国武装人员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坐下了,这支驼队虽然有不少人,骆驼也有不少,但多半是从中国内地来贩茶的,往常的时候,每个月都有这样几支驼队,不是专程来博勒图斯的,就是经过这里去阿穆哈拜商的。 不到半个小时,这支由百余头骆驼、四十余人组成的驼队就来到了博勒图斯小镇外的哨卡前,早有精通俄语的伙计上前跟守卫哨卡的俄**官打招呼,顺手还塞了两锭银子,俄**官甚至连货物都懒得查验,直接就放行了。 不费吹灰之力,驼队就进入了博勒图斯。 这支驼队自然就是二少带人伪装的,过了哨卡后,二少略略观察了一下地形,便发现博勒图斯居然是按照军事要塞的标准修建的,四周虽然没有砌起坚固的城墙,却用两米多高而且顶端削尖了的圆木围成了木寨墙,马队是绝对攻不进去的。 随行的赫连成便有些佩服二少,如果照着他的意思直接打上门来,能不能拿下博勒图斯还真的很难说,不过现在,四十多名新军官兵已经全部进了小镇,俄国人又毫无防备,博勒图斯的陷落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第51章 屠杀 过了哨卡就是横跨华克穆河的木桥。(请记住我.)(''小说手打) 过桥的时候,二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桥下河滩上淘洗金沙的俄国人,这么大冷的天,河面都已经冻上了,可这些俄国人却还在岸边河滩上洗沙淘金。 “这些驴日的,淘金都淘到大清国来了。”赫连成恨恨地道。 石守信却不以为然道:“唐努乌梁海这苦寒之地,还能淘到黄金?” 二少闻言却是心中狂震,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脚下这华克穆河可不就是后世由俄国人命名的小叶尼塞河么?二少前世看过一篇文章,是关于世界各地主要金矿的介绍,其中就有提到叶尼塞河,称其河床中的金砂含量是世界上最大的! 这么一个大型砂金矿场,又岂能白白便宜了老毛子? 要知道,这时候世界范围内的金银双重本位贸易结算体系已经崩溃,黄金已经成了世界范围内唯一被认可的硬通货!二少这次真要是能够冒险成功,不仅可以保住小命,多半还可以将华克穆河的砂金矿场据为己有,那可就发了! 因为此时的清朝政府,并不知道这里蕴藏着巨大的砂金! 这一刻,二少越发坚定了军事冒险的决心,都说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这一劫要是躲过去了,就是老天爷也阻挡不了西门氏的崛起了! 过了长长的木桥,商队就进入了博勒图斯的大门。 正门也有两个俄国兵把守,石守信照例又塞了两锭银子,银子在俄国虽然不流通,却可以找来到这里的中国商人购买茶叶、丝绸等商品,因此很受俄国人的欢迎,收了银子,俄国大兵就很痛快地放行了,同样没有开箱验货。 这些俄国兵并不知道,这些茶箱里除了茶砖,还有拆解开的步枪。 进了大门,左边是一处军营,里面空荡荡的几乎不见人影,这也在情理之中,博勒图斯毕竟不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军事要塞,里面的武装人员都是半军事性质的,除了轮值的,其余的全都有正经事情要做,譬如淘金、伐木、修路等等。 大门右边是一家大车店,看“姚记老店”的招牌就知道是山西商人开的。 进了姚记大车店,草草安顿好驼队,二少又包下了左边的两排大通铺,又吩咐店家快些提供热茶热饭,草草吃过,所有人倒头就睡,跟库苏古尔马队约定的行动时间是在明天凌晨两点,在动手之前,自然应该养足体力才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 次日凌晨,一大群马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逼近了博勒图斯。 当先策马而行的赫然便是巴雅尔,前面不远就是博勒图斯了,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当下巴雅尔就转身吩咐巴卡道:“巴卡,你带五十骑去西边五里外巡夜,随时准备截杀漏网之鱼!” 迦太基猛兽巴卡遂即点起五十骑扬长而去,剩下四百余骑则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倏忽之间,前方夜空下忽然出现了一团火光,接着在那团火光的左右两侧,又出现了另外两团火光,负责了望的库苏古尔武士便大叫起来:“少头人,火光!博勒图斯城里出现火光了,我看到火光了!” 巴雅尔铿然抽出弯刀,向着前方火光亮起的方向狠狠一引。 霎那之间,巴雅尔身后的四百余骑库苏古尔勇士便纷纷擎出了弯刀,旋即嗷嗷怪叫着向着几千米外的博勒图斯呼啸而去。 ########################## 博勒图斯,俄国武装卫队军营。 沙赫图耶夫上尉被激烈的枪声从睡梦中惊醒,急披衣起床冲出宿舍外时,只见操场上到处都是衣衫不整、仓皇奔走的卫队士兵,而军营四周的各个制点高上,却被不明武装分子给占领了,这会正居高临下射杀他的士兵呢。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沙赫图耶夫躲在廊柱后面,大声喝问。 没有人士兵回答沙赫图耶夫,反倒是对面的两个枪手发现了他,向着他藏身的廊柱连连开枪射击,打得廊柱木屑四飞,沙赫图耶夫赶紧缩回宿舍,又从后窗户翻了出来,然后,不等他起身,便感到背心猛然一冷,低头看时,只见一截滴血的刀尖已经直透胸前。 赫连成一刀刺死试图跳窗逃跑的俄官,又反手拔出左轮手枪透过窗户对着营房连连射击,里面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旋即十几枝火把扔进了营房,营房里面的杂物、被褥还有家具摆设很快就被烧着了。 火海中,隐隐可以看到几十个俄国人正在奔走哀嚎,有几个俄国人硬着头皮冲出营房上了操场,很快又被四周制高点上的新军官兵乱枪射杀。 绥远新军以有心算无备,不到盏茶功夫就干掉了军营里的五十多俄国卫队。 遂即赫连成又带着新军里应外合攻破了博勒图斯的大门,四百多库苏古尔骑兵顿时挥舞着弯刀蜂拥而入,一边放火,一边开始了对俄国人的无情屠杀,库苏古尔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对生命比较漠视,所以杀起人也要比内地人狠得多! 这一路上,库苏古尔骑兵遇到的不管是老人、女人还是孩子,直接就是一刀撩过,身首异处立时毙命的还算是幸运的,那些惨遭开膛的俄国人就受罪了,内脏肚肠流淌一地都还没有断气,都还在血泊中挣扎爬行、哀嚎……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整个博勒图斯已经找不到一个能喘气的白种人了。 放眼望去,只见博勒图斯城内的大街上已经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里更是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如此惨烈的景像,让见惯了生死的新军官兵也是咋舌不已,他们可以对俄国男人痛下杀手,可对老人、女人还有孩子,却委实下不了这狠手。 不过,库苏古尔的这些牧民们杀起人来却是毫无顾忌,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能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为两截,真不愧是杀人魔王铁木真的后代啊! 娶个督军做老婆第51章屠杀(正文) 第52章 再屠克孜勒(上) 对于库苏古尔人的屠杀行径,二少并没有加以阻止。.七路中文/.b/(请记住我们的网址.)(疯狂''看小说手打) 在二少的计划中,所有侵入唐努乌梁海的俄国人是必然要杀的,不杀光这些俄国人,又如何激怒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不激怒阿努钦又如何诱使俄军出兵乌里雅苏台?俄军若不出兵乌里雅苏台,二少又如何将乌里雅苏台将军绑上自己的战车? 如果连乌里雅苏台将军都不能绑上自己的战车,就更别提北洋新军和慈禧老佛爷了,历史潮流不是那么容易引领的,要想从绝路上硬生生趟出一条活路来,那就必须拿别人的尸骨来铺路,不杀俄国人,难不成拿同胞的尸骨来铺路? 姚记大车店里,山西来的掌柜还有十几个伙计已经被吓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上宿在大车店里的这支据说是陕西泾阳来的贩茶商队居然是一伙马贼,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这伙马贼居然屠杀了博勒图斯镇上的全部俄国人! 这可是俄国人的一个移民小镇啊,近千号人,就这么全给杀了,虽说这些俄国人本身就是强盗,该杀,可杀了他们的男人也就是了,怎么就连身怀六甲的孕妇还有襁褓中的婴儿都不肯放过?这也太残忍,太没有人性了! 不过,那“马贼首领”的一席话却让大车店掌柜和伙计们惊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姚掌柜,很抱歉,你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我们绥远新军马上就要去攻打克孜勒,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战场了,为了免遭俄军报复,你还是赶紧带着伙计们回乌里雅苏台或者内蒙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啥?你们是……官兵?”姚掌柜吃声道,“大清国的官兵?”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们是马贼?”二少似笑非笑地道,“我们当然是官兵。” 正好巴雅尔牵着坐骑来到了二少跟前,顺口就接着说道:“姚掌柜,这位可是绥远新军混成协协统简惟勇简大人!” “混成协协统简大人?”姚掌柜赶紧抱拳作揖。 二少挥了挥手,打发姚掌柜和十几个伙计走了,有了这个姚掌柜,正好可以把这边的消息提前带回乌里雅苏台,正好可以让马亮知道,他借的这把“刀”不仅真的杀了俄国人,而且还把萨彦岭以南的俄国人全给杀了! 这样一来呢,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也能提前做好准备,当俄国东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带着大军打到乌里雅苏台城下时,清军才不至于一触即溃。 打扫完战场,二少又让人放火烧掉了整个博勒图斯。 然后,二少又带着四十新军伪装成商队继续朝下一个目标“克孜勒”进发,沿途也有几个小型的俄人聚居点,都被库苏古尔人兵不血刃屠掉了。 由于二少的存在,整个屠杀行动组织严密,行动有序,除了乔妆商队的内应奇兵,正面进攻的库苏古尔骑兵主力外,还有提前在四周巡逻的骑兵,既便有少数俄国人从聚居点里逃出来,也会被巡逻的库苏古尔游骑兵猎杀殆尽。 再加上那时候的唐努乌梁海还没有架设电报线,各移民点之间的通讯基本靠马,因此直到二少带着伪装的商队大摇大摆地进入克孜勒,当地的俄国人都还不知道华克穆河上游所有的聚居点都已经被中国人给荡平了。 ############################ 克孜勒地处华克穆河(小叶尼塞河)和贝克穆河(大叶尼塞河)的交汇处,是唐努乌梁海最北边的主要城市,鸦片战争后,沙俄就开始了对唐努乌梁海的渗透,地处萨彦岭南麓又紧扼大小叶尼塞河的克孜勒就成了俄国非法移民的桥头堡。 到了光绪31年,定居在克孜勒的俄国人已经超过两千人! 此时的克孜勒,虽然名义上还是中国领土,可实际上却早已经成了俄国的城市,俄国东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不仅在这里设置了市政厅,还派了一个营的正规驻军,以保护俄国移民在当地开办的砂金矿、贸易行以及学校、教堂等设施。 按说克孜勒有一个营的正规驻军,仅凭四十新军、五十团丁外加五百库苏乌尔骑兵,正常情形下是绝对不可能拿下的,但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二少却知道,这个时候的俄军虽然规模庞大,却装备落后,战斗力也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当然,俄军装备再差,也不会比绥远新军差到哪里去,战斗力虽然不如日军,可相比袁世凯刚刚练成的北洋六镇,也是绝对不会逊色太多的,二少之所以有底气以寡击众偷袭克孜勒,一是因为没办法,二是因为俄国人根本没有防备! 此时的俄国人或者说俄军,对于中国人的确是根本不设防的。 道理是明摆着的,庚子年(1900年),八国联军两万多人就打败了几十万清军占领了中国的首都,中国皇帝和皇太后仓皇出逃,皇城内的大量珍宝都成了各人的战利品,最后八国联军虽然退出了北京,却获得了中国政府4亿5千万两白银的战败赔款! 这样一个软弱的政府,这样一支软弱的军队,又怎敢招惹强大的俄国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二少才敢领着不足百人的快枪队以及五百多的马队,就敢来攻打足有四百多正规俄军驻守的克孜勒! 二少带着乔装成商队的40名新军很容易就混进了克孜勒。 克孜勒城由两部份组成,一是散落在城外的居民区,再就是中心的市政商贸区。 俄军就驻扎在商业区内,四周同样没有城墙,不过围的木栅墙却高达四米,栅墙顶部还搞成了女墙的样式,女墙后面加了过道,士兵可以站在过道上居高临下对外射击,栅墙上每隔五十米还建有木质结构的哨塔,上面不仅有了望台,还有休息室。 如果说博勒图斯只是半军事化的边镇,那么克孜勒就是准军事化的重镇了! 娶个督军做老婆第52章再屠克孜勒(上)(正文) 第53章 再屠克孜勒(中) 不过相比博勒图斯,克孜勒的俄军盘查就要严格多了。 为了免于暴露身份,二少并没有带着商队进入中央的市政商贸区,而是在外围居民区里找了家山西人开办的大车店安顿了下来,当时的晋商,还真不是吹的,只要是山西人足迹到过的地方,就必定有山西人开办的商号。 安顿好人马驼队,二少就将石守信、赫连成还有燕无痕叫到了跟前。 石守信道:“二少,据说克孜勒的俄军盘查很严,要想带着枪混进去恐怕不容易。” “关键是克孜勒驻扎的俄军足有一个营四百多号人!”赫连成挠了挠头,说道,“搞不好还有机枪,这可是个大麻烦。” 绥远新军规模小,装备也差,除了毛瑟步枪就只有左轮手枪了,可赫连成曾经去天津观摩过北洋六镇的会操,在那里他可是见过快炮和机枪,尤其是机枪,射击时那子弹就跟泼水似地往外泼,给赫连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要紧,我已经想到对付俄军的办法了。”二少摆了摆手,又顺手抓过三只茶盏摆到了大通铺上,接着说道,“你们看,这是克孜勒要塞的正门,正门两侧有两排民房,今晚十点,赫连大哥你带人占领左边民房,石大哥你带人占领右边民房。” 说此一顿,二少又特别叮嘱道:“两位大哥,抢占民房时一定要麻利,绝对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一旦惊动要塞内的俄国驻军,可就前功尽弃了!” “兄弟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赫连成眸子里有莫名的凶光一闪即逝。 所谓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就是说对于民房内的俄国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就全部解决掉!不就是杀几个俄国人么?这一路来,杀的俄国人还少吗? “好。”二少点点头,又向燕无痕道,“燕大哥,你这就出城去找巴雅尔,让他带着马队于明天零点准时向克孜勒要塞外围的居民区发动进攻,告诉他,他们库苏古尔马队的任务就是烧房子,杀人,等要塞里的俄军出动再包抄过来。” “好的。”燕无痕点点头,纵身一跃就出了窗户。 二少又向赫连成和石守信道:“等库苏古尔马队动了手,克孜勒要塞里的俄国驻军肯定会被惊动,等他们出了城,我们再抄截其后路,外围库苏古尔马队再顺势包抄,俄军不知道我们的底细,肯定会选择撤退,克孜勒也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二少讲完了战术,石守信并没有什么反应,赫连成的眸子却亮了起来,虽然这仗还没开打,可他敏锐地感到,照着二少说的布置去打,拿下克孜勒怕是十拿九稳了,这一刻,赫连成对二少还真有些崇拜了,原来打仗竟然是这么简单的! 二少自己也有些小得意,前世也就在小说里写写战术,还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一次穿越,竟然让这些战术有了实际应用的机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克孜勒要塞北端,耸立着一栋高大的木屋。 跟附近的低矮小木屋相比,这栋三层楼的木屋简直就是宫殿般的存在了,这栋木屋就是克孜勒市政长官兼驻军司令图里耶夫少校的居所兼办工场所,图里耶夫少校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唇上留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据说有贵族血统。 这会,图里耶夫少校正搂着未婚妻瓦妮娅纤细的腰肢,两人正在客厅里翩翩起舞,摆在桌子上的留声机里正在放送悠扬悦耳的音乐,整个俄国的上流社会都热衷于举办各种各样的舞会,可在克孜勒这个边镇,图里耶夫少校也就只能搂着未婚妻跳个舞。 由于北方的黑夜极其漫长,因此俄国人大多都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图里耶夫少校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并且还来了性致,抱着未婚妻柔软的娇躯就走进了卧室,正欲宽衣解带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了隐约的马蹄声,尤如天边传来的惊雷,仿佛极为遥远,却又响彻耳畔。 图里耶夫少校霎时变了脸色,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只能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大群马队正向着克孜勒急速逼近!当下图里耶夫少校再顾不上跟未婚妻亲热了,只是凑到瓦妮娅烈焰般的红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便转身冲出了卧室。 等图里耶夫少校全副武装登上了望塔时,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从东南方向漫山遍野地向着克孜勒方向碾压了过来,虽然黑夜中无法分辩人数,但只看这浩浩荡荡的声势,少说也有近千的马队。 这么庞大的一支马队,难道是库苏古尔人? 这附近也只有库苏古尔人才可能够聚集起这么庞大的马队,不过,库苏古尔人不是跟博勒图斯的沙赫斯基打得火热吗? “集结,紧急集结!”图里耶夫赶紧下令紧急集结。 不管来的是不是库苏古尔人,也不管他们想来干什么,克孜勒的驻军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要知道,要塞外面的居民区里可还居住着两千多平民呢,作为克孜勒要塞的市政长官兼驻军司令官,图里耶夫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他们的安全。 嘹亮的集结号声响起,紧邻要塞大门的军营顿时骚动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一队队身披棉大衣的俄国大兵就从营房里乱哄哄地冲了出来,这个没扣皮带,那个没戴帽子,还有的甚至连靴子都没穿,在操场上排列的队列也是歪歪扭扭的,足见克孜勒的这个驻军营,军容军纪着实不怎么样。 图里耶夫却顾不上呵斥这些不成器的士兵了,因为从西南方向碾压过来的马队已经冲杀进了克孜勒外围的居民区,这些马队一进居民区就开始放火,接着开始杀人,短短不到片刻功夫,外围的居民区里就已经响起了俄国移民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打开大门!快打开大门!”图里耶夫少校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出击的命令,“a连留下两个班看守要塞,其余的人全部跟我出城,消灭这些该死的野蛮人!” 紧闭的要塞大门缓缓打开,旋即一队队俄国大兵就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乱哄哄地冲了出来,又顺着大街大呼小叫着迎向了正在西南角上烧杀掳掠的“野蛮人”马队。 第54章 再屠克孜勒(下) 正对克孜勒要塞大门右侧的某间小木屋里,二少正站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擦拭手中的盒子炮,外面大街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俄国大兵正大呼小叫着向前开进,二少身边,五六个武装团丁已经紧张得快要窒息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少,打不打?”有个团丁低低地问道。 “不急。”二少往盒子炮的烤蓝漆面上呵了口气,接着细细地擦拭起来。 “喀嚓”“喀嚓”的脚步声中,一队又一队俄军从木屋外的街上开了过去,终于,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出现在了团丁们的视野里,说时迟那时快,二少抬起盒子炮对着窗外骑马走的俄军军官就是“叭”的一枪!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俄军军官应声栽落马下,可怜的图里耶夫少校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克孜勒这座寒冷的小镇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几乎是在二少枪响的同时,早就埋伏在左右两侧民房里的新军官兵还有武装团丁们便纷纷扣下了扳机,居高临下对着大街上列队开进的俄国大兵猛烈开火,爆豆般的枪声中,毫无防备的俄国大兵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剩下的俄国大兵顿时便炸了锅,有人扔掉步枪转身就跑,有人原地卧倒,向着四周胡乱开枪,也有少量俄兵冷静地蹲下来,以跪姿与两侧木屋里的伏兵对射起来,不过,能够有效反击的俄国兵毕竟只是少数。 交手不到片刻,大街上的俄国兵就已经倒下了好几十人! 这时候,临时接替指挥官职责的恰巴耶夫上尉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街道两侧民房里传出的密集枪声给了他严重的误导,而且不远处的“近千”蛮族骑兵正向这边包抄过来,一旦让这群骑兵和街上埋伏的步枪队汇合,那俄军可就在劫难逃了! 恰巴耶夫上尉当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且是往阿穆哈拜商撤退。 恰巴耶夫上尉也想带着军队撤回克孜勒要塞死守,可问题是他们撤回要塞的道路已经被不明身份的火枪队给堵死了,不得已,他们只能向阿穆哈拜商方向撤退,事到如今,他们也已经顾不上在克孜勒定居的两千多俄国移民的死活了。 事实上,俄军直到撤退时,恰巴耶夫上尉身边都还有三百多俄军,克孜勒要塞里也还有两个班的步兵,如果俄军能够冷静应对,绝对有机会反败为胜,可惜的是,正如二少所预料的那样,在不知道敌方虚实的前提下,俄军心虚了,退缩了。 俄军既然撤退,赫连成按照二少的计划带着新军“虚张声势”追击了一阵,就转回克孜勒配合石守信的武装商团向克孜勒要塞发起了强攻,赫连成最担心的机枪并没有出现,交火半个小时后,中国人顺利攻破了克孜勒要塞。 旋即又是血腥而又残酷的屠杀,新军官兵和武装团丁们开始疯狂地杀戮要塞里所遇到的所有俄国人,不分男女,无论老幼,撞上就是一枪,或者兜头就是一刺刀,接着开始疯狂地洗劫要塞内的俄国商店、银行、教会甚至是学校。 要塞外,库苏古尔的马队也在俄国居民区内疯狂地烧杀掳掠。 夜幕下的克孜勒,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有凄惨的哀嚎声,恍如人间地狱。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时,整个克孜勒要塞已经毁于一旦,两千多俄国移民,除了极少数人侥幸逃走外,其余绝大部份都惨遭杀害,上千间木屋连同要塞被烧成了废墟,所有值钱的东西几乎全都被洗劫一空。 在巡视已成废墟的居民区时,二少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一栋已经倒塌的建筑物的墙壁上,二少发现了一个用黑木炭画的图案,那图案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有些陌生,可对于拥有两世记忆的二少来说,却是无比熟悉,因为个图案赫然就是“石头剪子”图案。 再看那栋倒塌的建筑物,明显是一座监狱。 顿时间,二少心头微微一动,从时间上看,1905年俄国国内的确有一次武装暴动,不过最终被俄国政府镇压了,暴动失败后,大量的布尔什维克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当苦力,这应该就是俄国政府用来关押政治犯的监狱了。 不过现在,这些政治犯也已经全部被杀了。 这都是库苏古尔人干的,这些牧民可不管你是不是俄国政府关押的政治犯,只要你长得跟蒙古人不一样,又不会说中国话,那就是“非我族类”,就在诛杀之列,对于库苏古尔人来说,种族屠杀就跟穿衣吃饭一样,他们的祖先就是这么干的。 二少正欲转身离开时,无意中忽然发现有个政治犯的身下压着个日记本,上前捡起来一看,皮面虽然烧坏了,里面却是完好的,而且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俄国文字,可惜二少不识俄文,当即又让人把识得俄文的石守信找了来。 石守信识得的俄文也不多,不过扉页上的勉强认得,当下念道:“赠给亲爱的同志: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 “什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二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怎么?”石守信有些惊疑地抬起头来,望着二少问道,“二少听说过这名?” 二少凛然不语,这个名字他岂止是听说过?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当然,能够叫出这个全名的人还是不多的,不过说起此人的笔名,在中国绝对是家喻户晓,因为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的笔名就是――雷宁! 莫非这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政治犯就是雷宁? 当然,在俄国,同名同姓的绝对不止一个,而且二少也不能确定,1905年俄国革命失败后,雷宁有没有被捕,又有没有被再次流放西伯利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监狱墙壁上的那个石头剪子图案是真实存在的。 能够把石头剪子图案跟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的,恐怕就只有雷宁了。 这一刻,二少也着实被震惊到了,这雷宁要是死了,十月革命还会爆发吗?如果没有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二少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了…… 第55章 归途(含泪求推荐票) 急促的马蹄声中,巴雅尔在巴卡和十几名族中勇士的簇拥下来到了二少面前,旋即翻身下马,抱拳作揖道:“简大人,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进攻阿穆哈拜商了?还有,绥远新军混成协的主力什么时候能与大人汇合?” 在巴雅尔看来,摧毁了克孜勒,接下来自然就要攻打阿穆哈拜商了。 只有摧毁阿穆哈拜商,才能够彻底摧毁俄国人在唐努乌梁海北部的军事存在。 不过,阿穆哈拜商可是真正的军事重镇,据说那里驻扎了整整一个团的俄军,单凭眼前这不到百人的步枪队外加五百多库苏古尔骑兵,绝对是拿不下的,不过,如果加上绥远新军混成协的主力部队,那可有很大的机会了。 “怎么?”二少哂然道,“少头人还想接着攻打阿穆哈拜商?” 中国人口中的阿穆哈拜商,其实就是俄国人所说的米努辛斯克。 米努辛斯克可不仅仅只是俄国的军事重镇,还是一座工业重镇,更重要的是,米努辛斯克已经修通了铁路!一旦有事,俄国政府可以迅速往米努辛斯克调集军队,就凭二少手头这点人马,真要敢去米努辛斯克,绝对会被俄国人啃得渣都不剩半点! “难道不打?”巴雅尔愕然道,“大清国不是要跟俄国全面开战了吗?” “是要全面开战。”二少点点头,旋即又道,“不过,不是在米努辛斯克跟俄国人打,而是在乌里雅苏台跟俄国人打!本官之所以带着少量精兵,以身冒险潜入库苏古尔旗,摧毁博勒图斯跟克孜勒,就是为了激怒俄国人,引诱俄军前去攻打乌里雅苏台。” “啊?”巴雅尔惨然道,“那我们库苏古尔旗怎么办?木伦怎么办?” 二少淡然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俄国人很快就会派谴大军进行报复了,少头人如果现在就赶回木伦,组织族人迁往乌里雅苏台避难的话,兴许还来得及,若是耽搁久了,等俄国大军杀上唐努乌梁海,那可就晚喽……” 巴雅尔顿时脸色大变,旋即带着族人匆匆走了。 二少转身向赫连成和石守信道:“两位大哥,我们也回吧。” 石守信点了点头,带着团丁整理驼队去了,驼队来时,茶箱里装的都是廉价的粗茶,可现在回去时,箱子里装的却全是从俄国商店里抢来的昂贵商品,甚至还有大量的金砂,现如今,这些新军官兵和武装团丁们可是全发了横财了。 赫连成心里却难免有些发虚,这次可真是杀了不少俄国人,全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人了,说是把天都捅破了,那也毫不为过,这要是真回了乌里雅苏台,还不知道马亮会怎么处置他们呢,当下低声问道:“兄弟,真回乌里雅苏台?” “回。”二少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要回,必须得回。” 赫连成目光忽闪,幽幽地说道:“兄弟,不如跟我回包头吧。” “赫连大哥,我是必定要回乌里雅苏台的。”二少摇了摇头,肃然道,“不过,你跟弟兄们就不必再回乌里雅苏台了,等过了木伦,你们就直接走杭爱山北回包头吧,还有我大,也帮我送回包头去,拜托了。” “兄弟,你想好了?”赫连成道。 二少点了点头,淡然道:“想好了。” 赫连成当即回头向身边的新军排长道:“虎子,你带着弟兄们先回木伦,从木伦取了西门老太爷后,就从杭爱山北直接回包头。” “大哥,那你呢?”那新军排长急道。 “我跟二少去乌里雅苏台,接着杀俄国佬!”赫连成淡然笑笑,旋即又转身回头,向着二少喟然说道,“二兄弟,老哥欠你一条命。” “大哥,我们都跟你走!”新军排长急道。 那排长身后的三十多名新军官兵也纷纷围了上来,神情激动地要跟赫连成一起去乌里雅苏台,这些官兵大多都是赫连成一手带出来的,有不少人还受过赫连成的大恩,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赫连成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看到自己的部下不离不弃,赫连成不由大感欣慰。 旋即赫连成又回头向二少说道:“二兄弟,你给个痛快话吧?” 二少欣然道:“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小弟如果再矫情,那就是不识好歹了,也罢,那就都去乌里雅苏台城,接着再跟俄国佬厮杀!要生,大家一起生,要死,大伙一块上路!黄泉道上也好热闹些,没事还能凑几桌麻将玩,哈哈哈。” 说罢,二少又转向了石守信,不过没等二少说话,石守信就已经抢先说道:“二少,我们小姐可还在乌里雅苏台呢,此前离开泾阳时,小人可是向老爷打了包票的,这次若是不能护得小姐周全,那还有脸回泾阳吗?” 二少一愣,旋即洒然道:“也罢,那就一起回!” ########################################## 几乎是二少打破克孜勒的同时,乌里雅苏台将军马亮也已经知道了消息。 这天下午,马亮从野外打猎回来,刚在将军府外滚鞍下马,管家就已经慌里慌张地从大门里冲了出来,没口地叫道:“主子,不得了,可不得了啦……” “管家,出什么事了?”马亮皱眉不悦道,“瞧你急得那样?” 管家喘了口气,说道:“今儿上午有几个山西人从博勒图斯逃回了乌里雅苏台,说是那边出大事了。” “博勒图斯?有人跟俄国人起冲突了?” 马亮立刻就想到了二少,这小年轻带着五十人的商团还有四十人的新军前往木伦解救被俄国人扣押的老父亲,不跟俄国人起冲突才怪,马亮也正是想借二少的手给俄国人些厉害瞧瞧,让俄国人也知道,唐努乌梁海终究还是大清的领地。 “可不止是冲突。”管家急道,“主子,可不止是冲突啊!” “这么说还闹出了人命?”马亮皱了皱眉头,一边抬腿上台阶,一边问道,“咱们死了多少人?俄国人又死了几个?”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声道:“咱们死了多少人,那山西人没说,不过俄国人可是死了不少,得有上千人!” “哦,死了上千俄国人啊。”马亮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旋即脚下一绊,狠狠地摔倒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两个戈什哈赶紧上前扶起时,发现门牙都磕掉了两颗,不过马亮却毫无察觉,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颤声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 ps:新的一周,也是新书打榜最后一周了,求推荐票。 第56章 马亮慌了 看到马亮失态成了这个样子,管家顿时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惨然道:“逃回来的那个姚掌柜说,绥远新军混成协的百十号快枪队还有五百多马队,把博勒图斯整个给屠了,里面所有一千多口俄国人,不分男女老幼,全屠了!” “啊!?”马亮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一千多口人,全屠了!?” “嗯,全屠了!”管家越发惨然道,“姚掌柜还说,那个简协统已经带着快枪队和马队杀奔克孜勒去了,看样子是打算连克孜勒也一并屠了!主子,克孜勒可有两千多俄国人,真要是让那个简协统给屠了,可怎么得了哟……” 旁边的十几个戈什哈也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 这年景,在中国的地面上,杀一两个洋人都已经是泼了天的大罪了,真要是屠了三五千俄国人,那岂不是把天都给捅破了? 马亮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惊吓到了。 霎那之间,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就已经从马亮的额头上渗了出来,旋即以衣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吩咐管家道:“管家,快去把那个从博勒图斯逃回来的什么掌柜给我找来!”说罢,马亮又回头吩咐戈什哈队长道,“再去把柳师爷也请来,要快!” “遮。”管家和戈什哈队长答应一声,各自翻身上马,领命去了。 “哎唷……”马亮直到这时候才突然感觉到了面门上传来的剧疼,伸出舌头一舔,才发现刚才那一磕居然就磕掉了两颗门牙,好在原本就是镶上去的金牙,回头再让人给镶回去就是了,倒是那个西门二少,竟然冒充官军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可怎生是好? 说起来,马亮原本只是想借二少手中的武装力量吓唬吓唬库苏古尔境内的俄国移民,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陕西来的后生竟如此心狠手辣,一千多俄国人,这可是一千多俄国人啊,而不是一千头牛羊,还真就下得去手? 更让马亮心胆俱寒的却是,死了这么多俄国人,俄国政府又岂肯善罢干休? 以老佛爷对洋人的一贯礼让或者说软弱,大清未必敢于跟俄国全面开战,所以,乌里雅苏台将军治下,怕是得有好大一片人头要落地!那个陕西后生和库苏古尔旗的总管固然是难逃一死,他这个乌里雅苏台将军难道就能置身事外? 惨了,这回可真是惨了,搞不好就要祸延九族哪! ############################################ 很快,形容消瘦的柳师爷就先到了,又过了没多久,从博勒图斯逃回来的那个姚掌柜也带着十几个伙计赶到了将军府,得到了姚掌柜和十几个伙计的亲口证实,马亮固然是如丧考妣,旁边的柳师爷也吓了个半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打发走了姚掌柜和伙计,马亮跟柳师爷久久无语。 好半晌后,柳师爷才整理出了一点思路,斟字酌句地说道:“大人,西字号少东家借助绥远新军的力量杀了这么多俄国人,俄国政府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了,要不了多久,俄国公使就会出面向朝廷施压了,大人必须及早上奏朝廷,以免被动。” “对对对,你不说本官倒是险些忘记了。”马亮连连点头。 柳师爷又道:“不过,乌梁海的事绝不能如实上奏朝廷,否则大人恐有性命之忧,这事还得推到俄国人头上,就说俄国商人在乌梁海欺男霸女,激起了库苏古尔旗民的反抗,以致发生了流血冲突事件,造成了较大人员伤亡。” “对对对,就这么说。”马亮当即让柳师爷写了信,又命戈什哈队长送去信局,交待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呈送军机处。 “遮。”戈什哈队长巴布图双手接过信,领命去了。 柳师爷想了想,又向马亮提议道:“大人,俄国人在唐努乌梁海吃了这么大的亏,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是不是趁着俄军还没有大举进攻之前,先行召集土谢图、三音诺颜、科布多、车臣汗以及扎萨克图汗各部各旗的驻军?” “你的意思是说……”马亮凛然道,“俄国人会大举出兵报复?” “这恐怕是必然的。”柳师爷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只是死了几个人,俄国人也就做做表面文章,大人给点银子再说几句好话也就揭过去了,可是现在,西字号那个二愣子少东家一家伙屠了整个博勒图斯,甚至还可能连克孜勒都屠掉,俄国人不大动干戈那才怪了。” 马亮闻言又是心头一沉,今年的天气也比较反常,入冬之后只下了两场小雪,整个唐努乌梁海也没有像往年那般大雪封道,俄国人若真要兴兵报复,从米努辛斯克发兵,不出半个月就能兵临乌里雅苏台城下了! 不过,从各部召集马队难道就能顶住俄军的进攻了? 沉吟片刻,马亮又道:“先生,你认为俄国人会出动多少军队?” “这个可不好说。”柳师爷捋着山羊胡子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如果西字号那个二愣子少东家只是屠了博勒图斯,我估计俄国人也就出动一两千人,在乌梁海烧杀掳掠一番,若大人和朝廷能有所表示,也就差不多了,可如果连克孜勒都屠了,俄国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只怕就要带着大军来攻打乌里雅苏台了!” “屠了克孜勒?”马亮皱眉道,“应该不能吧?” “按说是不能。”柳师爷点头道,“克孜勒可是俄国人修建的军事要塞,不仅有坚固的防御工事,还有足足一个营的火枪队驻守,就凭那不到百人的快枪队还有五百多骑的库苏古尔马队是绝对拿不下来的,不过大人,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哪。” 马亮顿时脸色大变,如果阿努钦真的带着大军打到乌里雅苏台,就凭城内的八旗兵还有各旗的旗丁,那是绝对守不住的,就算临时召集各旗马队助战,多半也还是个败字,到了那时候,这唐努乌梁海乃至整个蒙古,怕是要从他马亮手里丢掉了! 作为一地最高军政长官,弃城失地,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第57章 俄国人怒了 伊尔库茨克,西伯利亚总督官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说什么?”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伯爵霍然起立,难以置信地逼视着对面的年轻英俊的副官,以近乎咆哮的语气嘶吼道,“你刚才说什么!?” 副官极力压下心中的震惊,将手中的电报递了上去。 阿努钦劈手夺过电报,因为过度愤怒,看电报时双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电报是从米努辛斯克发来的,上面所记录的内容让阿努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怯懦的中国人竟然在唐努乌梁海挑起了事端!中国人不仅挑起了事端,居然还摧毁了博勒图斯和克孜勒这两个移民城市,还屠杀了三千多俄国人! 什么时候中国人也敢反过来屠杀俄国人了!? 一直以来,俄国人充当的都是狼的角色,而中国更多的充当羊的角色,可是现在,羊居然要反过来吃狼了,这世界岂不是全乱套了? 真正岂有此理!这些中国人还真想翻了天不成? “命令。”阿努钦定了定神,向副官道,“哥萨克骑兵旅立即取消全部休假,向米努辛斯克紧急集结,伊尔库茨克第1步兵师也要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上前线,再给陆军部发急电,请求批准出兵清国乌里雅苏台,并紧急提供军需物资!” 说此一顿,阿努钦又道:“马上收拾行李,去米努辛斯克。” 阿努钦这次的确是怒了,俄国刚刚在满洲败给了小小的日本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中国这个“东亚病夫”也想骑到俄国人头上来撕野来了,这样下去还得了?阿努钦是打定主意要亲自领军出征了,这欠必须得给中国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当然,最重要的是,阿努钦想借此机会拓展俄国版图,野心勃勃的阿努钦早就想着要把唐努乌梁海并入俄国版图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罢了,而现在,中国人自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阿努钦又岂肯错过? ############# 莫斯科,冬宫。 陆军大臣兼禁卫军司令官尼古拉耶维奇亲王连夜求见,沙皇尼古拉二世不敢怠慢,急忙命侍卫将皇叔请进了他的寝宫。 听完尼古拉耶维奇的报告,尼古拉二世不信道:“皇叔,你别是弄错了吧?” 难怪尼古拉二世不信,远东的清国自从前几代皇帝之后,哪里还有半点血性?半个多世纪前,英国人仅仅凭借两千多人就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清国的几十万军队,二十多年前,清国明明战胜了法国,最后却还是闹了个割地又赔款。 如此软弱的政府,如此毫无血性的民族,在世界史上都是罕见的! 一直以来,只有外国人在清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予生予死,却从未听说过清国人敢于随意杀害外国人的,尼古拉二世绝不认为清国人敢于招惹强大的沙俄帝国,尽管帝国才刚刚在远东战争中输给了同为亚洲国家的日本。 “陛下,这是真的。”尼古拉耶维奇神情严峻地道,“帝国建在西伯利亚南部高原上的两个移民点的确是遭到清国人摧毁了,至少三千多俄国平民遭到残忍杀害,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已经发来急电,请求帝国准许其出兵惩罚胆大妄为的清国人。” “这竟然是真的?”尼古拉二世勃然大怒道,“这还得了!?” “陛下。”尼古拉耶维奇杀气腾腾地道,“必须给清国人以教训!” “当然。”尼古拉二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道,“朕正发愁不知道怎么转移国内民众的注意力呢,清国人居然就在西伯利亚高原挑起事端来了?这次清国人可真是帮了朕和帝国的大忙了,哈哈。” 如今的俄国,由于年初的“流血的星期日”事件以及日俄战争的惨败,国内矛盾已经空前激化,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日益强大的资产阶级已经越来越不甘于充当沙皇手中的统治工具了,他们正迫切地要求发出自己的声音。 在国际上,俄国的处境也是相当不妙,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内外交困! 而要想转移国内矛盾,改善国际环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发动一场战争,不过战争从来都是存在风险的,打赢了自然是好处多多,可要是像日俄战争那样打输了,那后果就是灾难性的,俄国虽大,却也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 不过,中国在唐努乌梁海挑起的事端却给了俄国极好的借口。 而且,与中国开战是风险极小的,掌握中国政权的那个老女人是绝对没胆子跟沙皇俄国全面开战的,更何况,对于那个老女人来说,奢侈的生活和个人的享受远比国家尊严和民族利益更为重要,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可不就是她说的?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又怎么可能是俄国的对手呢?西伯利亚军区最多只需要出动一个骑兵旅,就足以占领整个外蒙了,帝国打了胜仗,国内的反对浪潮就会平息下去,俄国也将重新赢得西方列强的尊重,国际环境也势必会得到改善。 “给阿努钦复电。”尼古拉二世信心满满地道,“同意出兵。” 尼古拉耶维奇又道:“陛下,是不是电令我国驻北京公使,向清国发出外交照会,以便在国际上制造舆论?” “这个先不急,等阿努钦的军队进了唐努乌梁海之后再说吧。”尼古拉二世摇头道,“若是现在就向清国发出外交照会,清国那个老女人势必会请求英、法等国出面调停,这样的话,原本该是我们俄国的利益就要被各国分走一大半了。” “陛下英明。”尼古拉耶维奇闻言顿时佩服无比。 尼古拉二世的用意很明显,如果这事太早捅出去,清政府就很可能不惜出卖主权以换取英法等国的干涉,迫于英法等国的压力,俄军再想出兵占领唐努乌梁海乃至整个蒙古那可就难了,所以,与其高调出兵,那还不如闷声出兵,等到实际占领唐努乌梁海乃至蒙古后再正式发出外交照会,这时候既便由英法等国出面调停,俄国也已经攫取了最大的利益。 第58章 煮了他! 乌里雅苏台,将军衙门。 身穿从二品副将补服的马亮刚刚走下台阶,大门外就响起了一声极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马亮赶紧跪伏于地,连大声都不敢喘一声。 站在马亮面前的太监捏着嗓子东拉西扯说了一大篇,最后才狞声说道:“着即割去马亮定边左副将军职,罚没所有财产,明日午时,押赴菜市口问斩,所有女眷,一律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钦此……” “啊,饶命,皇上饶命,太后饶命……” 马亮惨叫一声,急翻身坐起时才发现竟然是南柯一梦。 “老爷,你怎么了?”软绵绵香糯糯的声音忽然从耳畔轻柔地响起,马亮有些木愣愣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了三姨太如花似玉般的娇靥,还有那两只白生生嫩似莲耦的小手,正压在他胸口轻轻地揉呢,马亮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刚才只是个噩梦。 但是很快,马亮的心便又悬了起来,眼下乌里雅苏台正面临着空前的危机,如果这次危机处理不好,那么梦境很快就会变成现实!这一刻,马亮真恨不得把二少的皮都给剥了,这泼天的祸事,可不就是这家伙给惹出来的么? 看看天色已经大亮,马亮便索性披衣起了床。 洗漱罢又吃完早餐,便有戈什哈进来禀报,说是三音诺颜部的左翼左旗总管巴音图已经带着三百余骑到了乌里雅苏台,召集令五天前就发下去了,距离乌里雅苏台城比较近的三音诺颜部还有扎萨克图汗部已经陆续有人马前来汇合了。 马亮当即让戈什哈把三音诺颜部左翼左旗总管巴音图头人请进了客厅,正叙话间,戈什哈队长巴布图又走了进来,神情古怪地禀报道:“大人,那小子回来了。” “那小子?”马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道,“哪个小子回来了?” 巴布图有些尴尬地道:“就是挑起乌梁海事件的罪魁祸首,西门老二!” “西门老二!?”马亮霍然起身,吃惊不已道,“什么?他竟然还能回来!?” 巴布图点了点头,以略带颤抖的语气说道:“大人,这小子不仅带着人马回来了,他还真的就屠掉了克孜勒,又杀了两千多俄国人!” “你说什么!?他真的屠掉了克孜勒,又杀了两千多俄国人!?” 这一刻,马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门老二仅凭不足百人的快枪队以及五百多骑的库苏古尔马队,就屠掉了足有四百多俄国把守的克孜勒!?这小子是怎么办到的?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倒是个用兵的天才! 吃惊之余,马亮的怒火很快也爆发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管西门老二是怎么屠的克孜勒,这泼了天的大祸总是他惹出来的! “他还敢回来!?”马亮重重一拍桌案,冲巴布图怒吼道,“把他带上来!” “遮!”巴布图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巴布图就带着两名戈什哈押着二少进了客厅。 堪堪走进客厅,二少就挣脱了两名戈什哈的控制,从容不迫地向着马亮拱手作揖,旋即朗声说道:“草民西门牧马,参见将军。” “西门牧马!”马亮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恕在下愚钝。”二少淡然道,“大人何出此言?” “好,好,好!”马亮怒极反笑道,“好胆色,竟然还敢反问本官!” 说此一顿,马亮又怒形于色道:“本官问你,你为何要在博勒图斯还有克孜勒对俄国友人痛下杀手?” “俄国友人?”二少愕然道,“大人,在下没有听错吧?不错,在下的确在博勒图斯还有克孜勒两地杀了三千多俄国人,可那都是意图窃取我大清财物,更试图窃取我大清锦绣河山的强盗,又哪里是什么友人了?” 马亮怒道:“这么说,你杀人还有理了?” 二少答道:“凡窃取我大清国土者,皆我死敌,人人得而诛之!” “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马亮怒不可遏道,“本官今天就先诛了你,来人,给我架锅升火,煮了他!” “大人,杀我容易,一刀下去,人头就落地了,可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本官将你这个挑起两国纷争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难道也有错?” “大人,那就请尽管煮了在下吧,如此,既成全了在下‘千古义士’之美名,却也替大人在史书上留下了千年骂名!” “这倒是新鲜。”马亮怒极反笑道,“哈哈哈,你这个滥杀老幼妇孺,造下无边杀孽的刽子手,死了还能成就千古义士的美名?而本官,杀了你这个为大清国招来刀兵之灾,连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反倒会在史书上留下千年骂名?” “大人此言差矣!”二少昂然,“在下杀的都是妄图害我大清,亡我中华的俄国人,何谓滥杀无辜?在下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维护我大清之领土完整,皆是为了维护我中华之主权完整,我若死,是为我大清而死,是为我中华而死,难道还当不得义士俩字?” “而大人你呢?”二少说此一顿,又冷冷地盯着马亮,语含不屑地道,“却下令活煮了扶清灭夷之仁人义士,如此行径,自不免遭到后人之谩骂评说,更不可能逃脱撰史者之口诛笔伐,如此,可不得在史书上留下千年骂名?” 马亮闻言顿时一愣,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西门老二虽然杀不了不少老幼妇孺,可那都是俄国人。 对于俄国人来说,西门老二固然当得起“刽子手”的称号,可对于中国人来说,可不就是“驱逐俄夷”的民族英雄?而他马亮呢?却下令活煮了“驱逐俄夷”的民族英雄,又如何逃脱后世撰史者的口诛笔伐? 不过,马亮再转念一想,自己的前途,全家老小乃至整个九族,都很可能因为西门老二的恣意妄为而惨遭灭顶之灾,这一腔怒火便再也抑止不住,当即暴怒道:“本官就是拼着在史书上留下千年骂名,今天也非要活煮了你不可!” “来人!”马亮再次怒吼起来,“架大锅,升火!” 第59章 舌灿莲花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口大铁锅就在大堂前支了起来,两个戈什哈往铁锅下码放了一大堆的干柴,熊熊燃烧的烈焰很快就将铁锅烧得通红,两个戈什哈又往锅里倒了两大桶水,锅沿上顿时就滋滋地冒起了青烟,瞧着极为吓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马亮让人在大堂北端的台阶上摆了条椅子,又大马金刀地坐了。 二少却被反缚双手,又被四名强壮的戈什哈揪住双肩双腿,悬空抬了起来,只等锅里水烧开,马亮再一声令下,二少就真要被扔进锅里活煮了。 台阶上,马亮虎着个脸,半点没有改变主意的架势。 台阶下,二少从容不迫,同样没有开口求饶的意思。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水烧开了。 原本站在马亮身边的柳师爷忽然走到了二少身边,低声问道:“后生,临死之前你可有未了之心愿,或者有什么遗言需要向家人交待?” 二少早已经紧张到快要窒息,表面上却仍然镇定自若地道:“在下并无未了之心愿,也没有什么遗言要向家人交待,只是有些遗憾,没有死在俄国人手上,却死在了马亮大人的手下啊,还有马亮大人,眼看着就要失去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了!” 柳师爷闻言一窒,不禁回头看了马亮一眼,马亮却是越发的怒不可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乌梁海三佐领刚刚谴快马来报,五千多俄国骑兵已经过了克孜勒,正昼夜兼程向乌里雅苏台方向急进呢,弃城失守就在眼前,还他娘的建什么功,立什么业?西门老二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故意恶心他这个定边左副将军么? “煮了他!”马亮连连怒吼道,“给本官煮了他,煮了他!” “遮!”四名戈什哈同声应诺,旋即抬着二少走向铁锅,二少心里固然害怕,嘴上却兀自连连冷笑道:“可惜,可惜了啦,你马亮一介武夫,身死名裂又有何惜?只可惜唐努乌梁海之千里河山,从此却要拱手让与俄夷了,痛哉,惜哉……” 不到片刻功夫,四名戈什哈就已经抬着二少走到了大铁锅前。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扔进大铁锅了,二少陡然瞠目喝道:“且慢!” “怎么,怕了?”马亮冷然道,“本官还真以为,你不怕死呢!” “在下只是替大人感到可惜。”二少哂然道,“大人若真杀了在下,不仅会在史书上留下千年骂名,只怕连自己的前途还有全家老小的性命也还是保全不了!大人还真以为在下够分量充当替罪羊?杀了在下,俄国人就能退兵?朝廷就能不再追究?” 马亮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二少这话,却是击中了他的要害,二少这次在唐努乌梁海杀了这么多俄国人,俄国政府绝不会善罢干休,朝廷若真要平息俄国人的怒火,怎么也会找个有身份的替罪羊,放眼乌里雅苏台,谁能比他马亮更有身份? “大人,俄国人的野心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唐努乌梁海所能满足的,朝廷更不会放过弃城失地的地方武将!”二少的话就像是一支支利箭,无情地射穿了马亮的心脏,“大人,若是整个乌里雅苏台从你手上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 马亮的脸色一变再变,望着二少的眼神却是越发的阴冷起来。 “大人,放了在下!”二少言语间毫不掩饰对生的渴求,大声道,“在下有一策,不仅可以使大人转危为安,甚至还可以帮助大人更进一步,成为大清重臣!大人,难道你就不想成为与曾文正、左文襄、李文忠、张南皮齐名的重臣吗?” 二少威胁不成,又要以名利引诱马亮了,不信你不上钩! 马亮不为所动,嘴上连连冷笑道:“好一张利嘴,任你舌灿莲花,说得天花乱坠,本官今日也非要煮了你不可!”说罢马亮再一挥手,四名戈什哈就把二少架到了大锅之上,只需一松手,二少就要落进大锅里了。 身下就沸腾的滚水,生死只在转瞬之间,二少反倒闭嘴不说了。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不该说的,纵说破了大天又有何用? 僵持了片刻,就在四名戈什哈松手前,马亮跟前的柳师爷忽然抬手喝道:“且慢!” 旋即柳师爷又回头走到马亮身边,对着马亮耳语了一番,马亮轻轻颔首,旋即冷着脸吩咐四名戈什哈道:“放下他来!” 二少的双脚堪堪落地,四名戈什哈便猛然松手。 不过,二少却并没有如人意想中那样两脚发软瘫倒在地,而是稳稳地站住了。 四名戈什哈和柳师爷暗暗点头,马亮却依旧虎着脸说道:“且听你胡言乱语一番,若是有些道理,本官就暂且饶你性命,若是不知所云,本官还要煮你!” 二少甩了甩衣袖,淡然道:“大人,这里只怕不是说话之所吧?” 马亮闷哼一声起身离座,柳师爷当即微笑肃手道:“二少,里边请。” 二少昂然直入行辕大厅,走到贵宾席前便径直端起了茶盏,不料手一抖擞,茶盏险些摔翻在地,幸而二少眼疾手快,一把又稳住了。 马亮便哂然道:“本官还真以为你不怕死呢,原来也是个怕死的。” 二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面不改色道:“在这个世上,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在下又岂能例外?” “说吧。”马亮这才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能使本官转危为安?” “召集军队,打败入侵乌里雅苏台的俄军!”二少镇定自若地道,“只要大人能够挫败俄军染指乌里雅苏台的企图,就能成就一世英名,将来跻身中枢,成为与曾文正、左文襄、李文忠公齐名的大清重臣也是指日可待。” “你说什么!?”马亮闻言险些暴走! 召集军队,打败俄军?这他娘的算什么狗屁法子?五千多全副武装的哥萨克骑兵,又岂是说打败就能打败的?还有,既便勉强击退了这五千多哥萨克骑兵,难道俄国就不会派出更多的军队进行报复?需知俄国可是足有一百多万新式军队! 第60章 说服 马亮心里那个失望啊。 刚才柳师爷咬着耳朵跟他说,都死到临头了,西门老二都还能保持镇定,都还能侃侃而谈,所说的话也是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搞不好还真有办法能使乌里雅苏台转危为安,马亮一听也有道理,就给了二少一次机会,不想等来的却是这个。 柳师爷却听出二少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当即问道:“二少,能不能说具体些?” 二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具体点说,就是召集乌里雅苏台治下各部骑兵,尽最大努力挫败入侵的第一波俄军,然后游说朝堂上下的主战派,尤其是北洋六镇以及武汉三镇的少壮派军官,跟俄国全面开战,最后力争西方列强支持,迫使俄国议和!” 马亮顿越发的怒不可遏,这可不仅仅只是信口开河,而是小儿呓语了! 在马亮看来,现如今的局面就已经够糟糕,够难以收拾的了,可西门老二倒好,居然还想把事情搞更大,还想着游说新军跟俄国全面开战?这个二愣子,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跟俄国全面开战又岂是儿戏?西方列强又岂是说支持就肯支持的? 柳师爷同样脸色大变,不过心思却跟马亮大为不同,当下又道:“二少,唐努乌梁海三佐领刚刚谴快马急报,五千多哥萨克骑兵已经过了克孜勒,正昼夜兼程向乌里雅苏台方向急进,最多再过五天,这五千多哥萨克骑兵就将兵临乌里雅苏台城下,而到时能够集结到乌里雅苏台的各部骑兵,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千人,以两千对五千,如何挫败俄军?” 二少摆了摆手,淡然道:“在下以为,挫败五千多哥萨克骑兵,易如反掌!” “什么,易如反掌!?”马亮直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一巴掌拍死。 柳师爷也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有些不悦地道:“二少,在大人面前说大话,夸海口,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在下绝对没有夸大其词。”二少趁机说出了“蓄谋已久”的企图,“大人若是不信,完全可以将乌里雅苏台城交给在下,在下不需要大人一兵一卒,只需原有五十团丁,绥远四十新军,再加城内各家商号的几百名伙计就足够了!” “把乌里雅苏台城交给你!?”马亮眉宇间已经浮起了几条黑线。 马亮已经气得快要暴走,二少却语气平静地说道:“大人,在下可以兵不血刃踏平俄军重兵驻防之克孜勒,也同样有信心守住乌里雅苏台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二少这一席话,让马亮胸中的怒火顿时潮水般消褪下去。 马亮这才想起,西门老二的确凭借不足百人的快枪队以及五百多马队就踏平了足有五百俄军驻守的克孜勒,而且快枪队居然没有损失一人一枪!没准还真能守住乌里雅苏台城,定了定神,马亮当即问道:“若是本官答应你的请求,你打算怎么守城?” 柳师爷有些惊异地看了马亮一眼,难道大人真打算让西门老二来守城? 二少道:“不敢欺瞒大人,在下带着五十团丁、四十新军以及五百多马队先后洗劫了博勒图斯以及克孜勒,不仅掳掠了大量财物,更缴获了四百多杆快枪以及大量子弹,有了这么多快枪,足以武装一个营的新军,用来守城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马亮不禁跟柳师爷对了个眼神,一个营的快枪?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二少又道:“哥萨克骑兵长于野战,却不善攻城,在下率团丁、新军以及用快枪武装起来的商号伙计负责守城,尽可能地消耗俄军哥萨克骑兵的锐气,大人却在外围养精蓄锐,同时收拢各部骑兵,待时机成熟,再以雷霆万钧发动致命一击,则俄军必败!” 马亮顿时怦然心动,这法子好像真的可行。 二少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子,忽然说道:“若真能挫败俄军,则北洋六镇、武汉三镇以及各省新军势必定会大受鼓舞,大人若能因势利导,将沙俄蚕食侵吞唐努乌梁海之阴谋告知天下,则朝野上下极有可能形成主战的氛围。” 马亮闻言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这倒是完全有可能的。 二少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美、英、法等西方列强以及新兴的日本,一个个都是强盗国家,他们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国打仗,眼见我大清与俄国起了纷争,势必会想方设法迫使我大清与俄国全面开战,以两边贩卖军火,从中渔利。” 柳师爷闻言顿时两眼一亮,说道:“内有朝野压力,外有列强干涉,老佛爷怕也不能等闲视之,一旦老佛爷有了圣断,大清说不得真要与沙俄全面开战了!” 二少微微一笑,又道:“若大人能亲率大军大举反攻,最好是一举占领阿穆哈拜商,则必然会给俄国上下以极大震动,再加上俄国在满洲新败,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与我大清全面开战之能力,届时,俄国沙皇必然主动谴使与我大清议和。” 说此一顿,二少又以激昂的语气说道:“如此,乌里雅苏台之战就将永载史册,成为与雅克萨之战齐名的经典战役!而大人您,也必将因此官运享通、青云直上!” 这一席话,说得马亮沉寂已久的血液再次蠢动了起来,身为武将,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一两场经典战例?就像是天底下的男人,谁不想娶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做老婆?只不过,有此殊荣的却是少之又少! “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柳师爷同样心潮澎湃。 如果马亮因为乌里雅苏台之战而官运享通、青云直上,那么作为马亮的首席幕僚,他柳夫之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他日外放当一个知县乃至知府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一想到有机会主政一方,柳夫之不禁也是心潮澎湃,脸色潮红。 马亮的神情一变再变,只是死死地盯着二少,默然不语。 二下嘴角却忽然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他知道,马亮已经被说服了! 而事实上,马亮也的确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若是侥幸成功,立刻便是大富大贵,既便是失败,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第61章 朝野震动(上) 就在二少舌灿莲花,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将马亮绑上战车时,马亮以八百里加急送出的飞报也已经送到了军机处。 传阅了飞报,七位军机大臣顿时大惊失色。 领班大臣庆亲王奕劻赶紧让人给天津的袁世凯发了封急电,然后坐上轿子直趋颐和园而来,唐努乌梁海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流血冲突,库苏古尔人居然杀了上千俄国人,这还得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尽快奏于老佛爷知晓。 位列七位军机大臣之末的铁良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醇亲王府。 听完铁良的转述,醇亲王载沣只是略略有些吃惊,轻轻砸嘴道:“这些库苏古尔人可真大胆至极,连俄国人都敢杀?” “王爷。”铁良却道,“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机会?”醇亲王载沣满头雾水地道,“什么机会?” 铁良心里暗骂醇亲王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面上却只能耐心地解释道:“王爷不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解除袁世凯的兵权吗?眼下就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哦?”醉亲王怦然心动道,“铁良你快说说,怎么解除袁世凯的兵权?” 醇亲王载沣因为戊戌变法失败,胞兄光绪帝被囚禁一事,与告密者袁世凯势同水火,无时无刻不想着剥夺袁世凯的兵权,与袁世凯同为练兵大臣的铁良也无时无刻不想攫取北洋六镇的实际指挥权,因此才与醇亲王载沣走到了一起。 当下铁良耐心地解释道:“王爷,此番库苏古尔人杀了这么多俄国人,俄国政府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兴兵报复那是必然的,而以老佛爷的性子,多半又会向俄国人割地求和,而袁世凯又向来唯老佛爷马首是瞻,老佛爷之命,他是绝对不敢不遵的。” “那又怎样?这跟剥夺袁世凯的兵权有什么关系?”载沣还是没闹明白。 铁良心里又骂声蠢货,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袁世凯听老佛爷的话,北洋六镇就只能做缩头乌龟,但是以王士珍、段琪瑞、冯国璋为首的少壮派军官却未必愿意当缩头乌龟,如此一来,少壮派军官就必然会跟袁世凯心生龌龊。” 说此一顿,铁良又道:“若得王爷允许,奴才可使人暗中散布消息,并发动第一镇之所有军官,上书要求开赴唐努乌梁海与俄军决战,若如此,其余五镇乃至武汉三镇也势必会受到影响,袁世凯若不敢违抗老佛爷懿旨,那就会失去新军的拥护!” “对啊。”载沣以掌击掌,兴奋地道,“铁良,你跟本王想一块去了,呵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铁良心中暗骂载沣无耻,却还得赔笑脸道:“王爷英明神武,奴才万万不如。” “行了,铁良,你也不错。”载沣得意地道,“就按这个章程去办,越快越好。” “遮。”铁良跪地打了个千,转身去了,目送铁良的身影远去,载沣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阴沉,狞声说道,“袁世凯啊袁世凯,本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 当天晚上,近畿仰山洼第一镇大营,永平第二镇大营,保定第三镇大营,小站第四镇大营,南苑第五镇大营,海淀第六镇大营里就同时传开了俄军大举入侵乌梁海的消息,各级军官奔走相告,士兵无不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即跟俄国全面开战。 正如二少所预料的那样,日俄战争的结果对北洋新军的刺激是空前的。 北洋新军的草创,进接诱因就是清军在甲午战争中输给了日军,包括练兵大臣袁世凯在内,北洋新军全体官兵心里无不憋着口气,期待着将来能在战场上打败日军,找回场子,可是,就在几个月前,日军却在满洲打败了“强大”的俄军! 俄国可是传统的西方列强,庞然大物,却败在了日军手下! 这一令人意外的结果狠狠地刺激到了刚刚练成的北洋新军。 新军官兵们既震惊于日军的茁壮成长,也同样震惊于俄军的“貌似强大”,原来西方列强的军队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可怕,更不是不可战胜的,身材矮小的亚洲军队,也同样可以战胜身材高大的西方军队。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兼着第一镇统制官的铁良只是稍稍一煽动,北洋六镇的官兵们立刻就像烧开的滚水般,猛烈沸腾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毕业于保定武备学堂的少壮军官,更是纷纷写下血书,向各标统带,各协统领乃至各镇统制矢志求战! 袁世凯刚从颐和园见过慈禧返回天津,各镇的求战电报就像是雪片般飞到了。 袁世凯是什么人物?说他是晚清最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也毫不为过,这家伙立刻就嗅出了空气中的异味,不过,没等他派人彻查此事原委,第四镇统制段祺瑞,第五镇统制吴长纯以及第六镇统制王士珍就连夜赶到了北洋行辕。 听完段祺瑞慷慨激昂的陈辞,袁世凯蹙眉道:“芝泉,唐努乌梁海的流血冲突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不能听信定边左副将军马亮的一面之词,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这个时候,你们不想着稳定军心,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大人,不管此事真相如何,我大清与俄国在唐努乌梁海发生冲突终归是事实吧?既然冲突已经发生,那就不妨开战吧!”段祺瑞说此一顿,又道,“不仅我们北洋六镇全体官兵盼着开战,就连武汉三镇甚至是各省的新军都在盼着开战呢。” 此时,各省大多已经连通了电报线,京师之消息,瞬息即传遍各省。 段祺瑞并没有瞎说,就在他们连夜求见袁世凯之时,武汉三镇乃至各省新军的确已经纷纷上书湖广总督张之洞以及各省总督,要求与俄国全面开战,晚清虽然积弱多年,却并不缺乏血性男儿,尤其是南北新军将士,更是个顶个的好汉。 “开战开战,你们以为本官就不想吗?”袁世凯心头凛然,面上却怫然不悦道,“本官曾经亲历甲午之败,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想开战,更想洗雪前耻!小站惨淡经营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洗雪前耻吗?可是,开战之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第62章 朝野震动(下) 南北新军踊跃求战的事情很快就惊动了慈禧老佛爷。 第二天上午,慈禧就把军机领班大臣庆亲王奕劻,北洋大臣袁世凯还有湖广总督张之洞召到了颐和园乐寿堂,张之洞当时正好在京,凑巧赶上这事了。 五年前八国联军进京,圆明园固然遭了灭顶之灾,颐和园也同样没能逃脱劫难,园中所有的珍奇古玩全被洗劫一空,不少亭台楼榭亦遭焚毁,不过慈禧老佛爷回京后,又从国库里挪用了海量库银,大加修茸,俨然如新了。 富丽堂皇的乐寿堂内,奕劻三人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几步外的珠帘后面,隐隐约约坐着个老女人,不消多说,这老女人自然就是执掌中华权柄将近半个世纪的慈禧老佛爷了,说起这个老女人,后世国人大多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但在当时,却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既便是袁世凯这个近代中国的绝世枭雄,此时在慈禧面前也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都说说吧,昨儿个才定下的方略,怎么今儿个就出了这档子事?”老女人就那样坐在珠帘后面,说话的语调也是不疾不徐的,可听在奕劻、张之洞和袁世凯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奕劻虽然贵为晚清铁帽子王,却也不免轻轻颤抖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袁世凯心下便有些鄙夷,别看平时他对庆亲王奕劻极尊重,事事一副唯庆亲王马首是瞻的架势,可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瞧不起这些满清贵胄的,要说忌惮,袁世凯也只忌惮珠帘后面那位,那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见庆亲王讷讷地回答不上来,慈禧又道:“袁世凯你说。” “遮。”袁世凯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道,“奴才以为,定是有人暗中将唐努乌梁海的消息给透了出去,借机煽动南北新军闹事,不过,眼下南北新军及各省新军均已闻风而动,纷纷上书请战,其势非同小可,强行弹压……则恐引起兵变。” 袁世凯不愧是近代中国的绝世枭雄,能于诸多官员中脱颖而出当上清朝最后一任北洋大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单是这一番回话就暗藏玄机,他只陈述客观事实却并没有借机将脏水泼到政敌醇亲王身上,就足见其高明! 慈禧是什么人?她可是浸淫政坛半个多世纪的老手! 有些话你只要提个头慈禧就能把事实猜个**不离十,说太多反而不美,就这样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效果同等,还能在慈禧心里落下不争权、不揽权、不借打击报复的印象,真所谓不争才是争,这才是真高明! 至于袁世凯的后半句,说的也是事实。 不管唐努乌梁海之流血冲突事件真相如何,反正南北新军及各省新军都已经闹开了,这事如果不能给个合理的交待,引发兵变或许有些夸张了,挫伤锐气那是肯定的,袁世凯自然不愿意辛苦编练的新军因为此事而挫伤锐气。 张之洞想的显然更为深远,又接着补充道:“太后,老臣以为袁宫保所言不无道理,更可虑者,革命党于武汉新军及南方各省之新军颇多渗透,若是南方之革命党借机滋事,又有新军参与其中,则后果恐不堪设想。” 张之洞这话,那又是另一个境界了,老成谋国之言! 到了这份上,袁世凯和张之洞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赞成开战。 不过,既便袁、张两大重臣赞成开战,慈禧老佛爷也是绝对不会轻言刀兵的,庚子年的那场刀兵之灾,着实把她给吓坏了,她可不想再来这样一出,当即不咸不淡地道:“开战之事干系甚大,改日再议,尔等跪安吧。” ############################### 颐和园御议,慈禧只给了个改日再议的方略,南北新军及各省新军却没有就此消停,既便各级军官极力安抚,也是于事无补,虽暂时还没形成哗变或者兵谏之势,不过正如张之洞所担心的那样,南方各省新军逐渐有了不稳之迹象。 对于突然发生在中国的这场风波,各国驻华公使全都不知所以然。 由于唐努乌梁海地处蛮荒,消息流通不便,俄国方面又刻意封锁了消息,中国方面虽有消息传出,又是半遮半掩,各国公使不了解中国国情,就更无法判断事实真相了,更何况天底下哪有俄国人吃了大亏,却没有兴师问罪的道理? 驻北京的各国公使多次照会俄国公使,俄国公使对此事却是讳莫如深,这就越发使此事变得朴朔迷离起来。 ############## 回头再说乌里雅苏台。 二少终于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马亮。 马亮其实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俄国的哥萨克骑兵即将兵临城下,单凭乌里雅苏台的驻军是绝对守不住城池的,各旗骑兵的集结又尚需时日,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借重二少手中的这支“武装力量”来守城了。 不管怎么说,二少手中都拥有近百人的快枪队,如果野战,这点人枪固然不算什么,可如果用来守城,其威力甚至还要超过上千骑兵!更何况,二少还从俄国人那里缴获了四百多条快枪以及五万余发子弹! 马亮本打算强行征调这批军械,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没有下手。 马亮也不是笨人,最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试想,如果乌里雅苏台守不住,这批军械既便到了他的手上,最终不还是别人的?如果二少真的守住了乌里雅苏台,这批军械难道还能插上翅膀自己飞了?最后不还是他的? 二少不是朝廷命官,由他守城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这也正是马亮所需要的,这万一要是守不住乌里雅苏台,将来朝廷追究下来,马亮也有说辞不是?他尽可以一推二六五,就说他当时正带着乌里雅苏台辖下各旗骑兵在外阻击俄军骑兵,负责守城的只是一群商号伙计,与他无干。 安排停当,马亮就带着家眷、兵丁、吏员连夜撤离了乌里雅苏台。 马亮倒也干脆,说把乌里雅苏台交给二少,最后真的连一个小吏都没有留下,这倒是免去了二少的掣肘之虑。 第63章 奉命守城 当二少终于返回商号时,林月婵都快要急疯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进城的时候,二少是跟赫连成、石守信等人一起进的城,不过进城之后,二少就直接被戈什哈带去了将军衙门,赫连成、石守信连同近百团丁、新军也都被告知呆在西门商号里严禁外出,商号外面还派了百余红缨子清军团团把守。 赫连成还算镇定,他对二少已经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 想当年,两万多八国联军打进北京那会,大清国多少王公贵族,多少文武大臣,有哪个敢挺直了跟洋人说话?几十万八旗兵、绿营和蒙古骑兵,说败也就败了,而且败得那叫一个彻底,赫连成现在回想起来,这脸上都臊得慌。 可是二少呢?好几千俄国人,说杀就杀了! 整整一营俄军驻守的克孜勒,说拿下也就拿下了! 这洋人杀得,那叫一个痛快,这仗打得,那叫一个过瘾! 既然二少说了他能说服定边左副将军马亮,那就一定能够说服,赫连成还想着在乌里雅苏台再跟俄国的哥萨克骑兵过过招呢,哥萨克号称战马上的族群,不知道对上蒙古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会是个什么光景? 赫连成还能保持镇定,林月婵却已经急坏了。 情郎独自进了将军府,马亮又明显怀有敌意,这还得了?搞不好情郎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马亮一介武夫,盛怒之下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想到这里,林月婵就虎地站了起来,吩咐石守信道:“石大哥,召集所有团丁,去将军衙门!” 石守信答应一声,毫不犹豫地出去召集商团的团丁去了。 赫连成原本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不过这会却耐着性子劝道:“月婵妹子,还是再等等吧,我向你保证,二少绝对不会有事。” “不行,不能再等了。”林月婵说着一甩大氅,当即从后腰起出了两把蓝汪汪的镜面匣子,旋即以坚决的语气说道,“这都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还是什么信儿都没有,再等下去,万一二哥有个好歹……” 话音未落,厅外忽然传来了二少的声音:“二哥我能有什么事?” “二哥!?”林月婵急急迎出门来,只见二少已经好端端地站在了院子里,当下林月婵再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飞奔着一头撞进了二少怀里,一边张开玉臂紧紧地抱住了二少的熊腰,一边连连跺着小脚,又是哭又是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感受着林月婵毫不掩饰的情意,二少不禁也伸出了双手,不过最终却落在了林月婵的乌云秀发上,轻轻地抚摸着林月婵如云瀑布垂流而下的青丝,二少柔声说道:“妹子,二哥累你担心了,真是对你不住。” “二哥,马亮没有为难你吧?” 这会,林月婵也已经发觉了不妥,这妮子虽说从小胡闹惯了,也从不将男女大防放在眼里,却也不可能胡闹到跟个年轻男子搂搂抱抱的程度,事实上,这还是林月婵长这么大,头一次跟年轻男子这么亲密接触呢,害羞之下便索性赖在了二少怀里。 “没有。”二少轻揉着林月婵的小脑袋,不觉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林月婵的身高是极高的,怕不有一米七多,直接就到了二少耳边,二少这一低头,两人的脸颊便几乎贴在了一起,二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林月婵玉颈上细密的绒毛,还有那粉嫩如珠玉般的耳垂,娇俏到让人窒息。 二少的右手顺势下垂,堪堪就要落在林月婵纤细的腰肢上时,另一张美丽绝伦的娇靥忽然出现在了二少脑海中,二少的眼神霎时又变得清明起来,当下轻轻搬开林月婵的娇躯,使两人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林月婵的小嘴便又撅了起来。 二少伸手掂了掂林月鼻的俏鼻,旋又问道:“我大呢?” “西门世叔吃过药,已经睡下了。”林月婵连忙答应道。 二少点点头,忽又回头喝道:“长顺!” 正躲在角落里偷看好戏的长顺吓得一激泠,旋即忙忙乱乱地冲上前来,尴尬不已地挠了挠头,赔笑脸道:“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二少道:“你带人去通知各家商号,就说俄国哥萨克骑兵快要打过来了,本少爷奉定边左副将军将令,留守乌里雅苏台城,城内一应商号伙计,都要听候本少差谴,让各商号掌柜或者东家立即赶来西字号商量拒敌大计!” 长顺答应一声,又忙忙乱乱地出门去了。 二少又走进大厅与赫连见、石守信相见,旋即又对石守信说道:“石大哥,最多再过三五天,俄国哥萨克骑兵就要杀到乌里雅苏台了,这里就要成为战场了,太危险,你还是带着商团赶紧护送月婵妹子回泾阳吧。” 石守信便拿眼睛看向林月婵,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林月婵立时就不乐意了,撅着小嘴不依道:“二哥,你不走,我也不走。” “妹子你别闹。”二少蹙眉道,“这次来的可是五千多哥萨克骑兵,可不是三五百马贼能够比拟的,二哥虽然在马亮大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可最终能不能守住乌里雅苏台,二哥心里也没底,你一个女孩子家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管。”林月婵扭腰不依道,“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说着,林月婵又欺上前来双手搂住二少一条胳膊撒起娇来:“二哥,你就答应嘛,答应嘛,好不好嘛,求你了……” 这边的赫连成顿感心旌摇荡,赶紧转而他顾。 林月婵原本就姿色过人,身材更是好到了极致,那一双修长的美腿,那紧绷绷、圆滚滚的娇臀,别提有多勾人魂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使出百般温柔手段,软语相求,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是把恃不住哪? 那边的石守信却是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说起来,石守信也是看着林月婵长大的,从小到大,林月婵只表现出了刁蛮的一面,却不曾想,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这可真让人大跌眼镜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二少才有福气领略林月婵的这番温柔罢?别人可消受不起。 第64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天底下,很少有男人能够冷眼对待女人的撒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尤其是像林月婵这样的漂亮女子,撒起娇来绝对是无往而不利,二少不但是男人,而且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又如何狠得下心来? 没辙,二少只能半推半就地从了,林月婵这才喜孜孜地去了。 二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林月婵的软语温存中醒过神来,他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服乌里雅苏台的各家商号答应他的条件呢。 乌里雅苏台城内大约有百来家商号,一多半是皮毛商号,其余的都是茶商、丝商、铁商或者盐商等日杂货栈,大盛魁和复盛公原本在乌里雅苏台也有分号,不过这些年大盛魁生意萎缩,复盛公则把精力更多地转向了票号,都先后放弃了乌里雅苏台。 也正因为大盛魁和复盛公的撤出,西门守成才敢在乌里雅苏台做皮毛霸盘,要不然,在大盛魁或者复盛公面前做皮毛霸盘,那不是存心找死么? 因为皮毛霸盘的事,西字号跟各家皮毛商号闹得挺不愉快。 不过,既然是定边左副将军的将令,城内各商号的掌柜或者东家倒也不敢怠慢,接到通知后不到半个时辰,便纷纷赶来了西字号,二少早就迎候在大门外了,又让西字号的伙计赶紧腾出了前院的三间上房临时充做会议室,连隔板墙都拆了。 西字号前院的三间上房平时觉着挺宽敞,可一家伙涌进来百余人就显得有些挤了,其中只有十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掌柜或者老东家有座,其余的,包括二少自己在内,都是没有座位的,只能站着说话。 “各位,各位。”二少四下作揖,朗声道,“请安静,请安静。” 会场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上百号人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活像是个热闹的马市,坐在上首的赫连成心头火起,掏出左轮手枪对着屋顶就是叭叭两枪,刚刚闹得像马市的会场立刻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二少这才说道:“发生在库苏古尔旗的事情,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不瞒各位,俄国人的大队骑兵很快就会杀到乌里雅苏台了,在下奉了马亮将军的将令,负责守城,说不得还要拜托各位鼎力支持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说着,二少便拿出了盖有马亮关防大印的亲笔信,交与众人传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会场里的百十号掌柜、东家再次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却不像刚才那么吵了。 正如二少所说的,发生在库苏古尔旗的事情,这些掌柜、东家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也知道事情是二少惹出来的,不过对于二少的此番“壮举”,他们并没有太多反感,不少人反而是极佩服的,这年月,又有几个中国人敢杀洋人? 何况这些俄国人大多都是强盗,原本就该死。 二少抬手压下众人的议论,接着说道:“各位的字号货栈都在乌里雅苏台,人固然可以走,家当却带不走,是吧?一旦乌里雅苏台失陷,诸位的全部身家可就全便宜俄国人了,当然,在下也不会勉强诸位,要想走的尽可以离开,在下绝不留难。” 听了二少这话,不少掌柜和东家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二少拿着马亮的将令强迫他们留下来守城,那可就惨了,说到底,这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尤其是这些身家颇丰的掌柜或者东家,一个个的就更怕死。 “不过……”二少微微一顿,又道,“不肯出人可以,却必须出力。” 待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二少又道:“所有不愿留下守城的商号,必须捐银一百两!另外,还要尽量说服商号伙计留下来协同守城,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推诿,搪塞,否则,在下只好告知将军衙门,请马亮将军派人来跟他进行交涉了。” 相比一百两银子的捐款,二少真正看重的其实还是各商号的伙计。 虽然未经确切统计,但城内百十家商号的伙计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百人,而且这些商号伙计很少有年老体衰的,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伙计大多都是苦出身,几两银子就能把自个给卖了,打起仗来绝对不惜命! 真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没有这群伙计,二少还真没信心守城。 各商号掌柜和东家刚刚提起的心便又落回了肚子里,并纷纷表示支持。 对于身家颇丰的掌柜或者东家来说,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一百两捐银虽重,却也不是拿不出来,至于商号伙计,回头等俄国人退了兵,再从老家找几个来就行了,反正这年月啥都缺,就是人手不缺,既便是丰年,山西老家不也经常饿死人? “这就行了。”二少欣然道,“麻烦各位掌柜的还有东翁回去封了字号货栈,然后尽快打发伙计前来西字号,顺便告诉他们,凡是愿意留下来协同守城的伙计,每个人立即支兑纹银二十两,若是最后守住了城池,追加三十两赏银!” 大会开完,百十号掌柜和东家便纷纷告辞而去。 当天晚上,绝大多数掌柜或者东家便封了自家字号货栈,又带着妻儿老小,携着金银细软乘牛、马、骡车连夜出了城,各商号的伙计也有跟着走的,更多的却毫不犹豫地卷起铺盖来到了西字号,果然就领到了二十两银子的饷银。 二少又让长顺租下西字号附近的两座院子,把这些伙计安顿好了。 第二天早上,赫连成把这些伙计召集起来,先训话然后分发枪械,再由新军官兵和林家商团的团丁跟他们示范快枪的射击要领,把这些伙计给兴奋得不行,他们早就听说过快枪的厉害了,却一直没亲眼见过,现在却亲手使上了,能不兴奋? 二少冷眼旁边,发现最后留下来的伙计少说也有八百多号人,只能两人合用一杆枪。 说起来,八百来人也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只要来犯的哥萨克骑兵没有火炮,要守住乌里雅苏台城,多半是够了,至于哥萨克骑兵有没有携带火炮?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哥萨克骑兵若真有火炮,还能走这么快? 第65章 哥萨克骑兵 五天后,乌里雅苏台北郊。 二少和林月婵牵着坐骑,缓步走上了山顶,站在山顶上回头望去,只见周长足有三千多米的乌里雅苏台城已经微缩成了一个小方块,宽阔的乌里雅苏台河就像是一条蓝绸带,从城边蜿蜒流过,城池四周是大片草原,再远处则是起伏的山峦。 天高云淡,四野苍茫,面对如此瑰丽的美景,二少也不禁为之陶醉。 “二哥,真的好美呢。”林月婵更是满脸迷醉,梦呓似地说道,“要是不打仗多好,我们就能天天在蓝天下赛马,进到林子里打猎,下到小河里捞鱼,还能找到当地的蒙古包,听老牧民弹起哀伤的马头琴,那该有多好?” 二少闻言默然,如果有得选择,谁又愿意打仗呢? 很可惜的是,二少已经没得选择,如果不挑起这场战争,不但他自己必死无疑,只怕整个西门氏也会跟着惨遭灭顶之灾,再从大了说,中华民族其实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进行这场战争,唐努乌梁海将注定从中国分裂出去,历史的悲剧就会重演。 二少不想说自己的人格有多高尚,更不认为自己的觉悟有多高,但是,作为一名血仍未冷的炎黄子孙,要他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唐努乌梁海这几千里锦绣河山从祖国母亲的身上分割出去,他是决计做不到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说改变历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是应该吧? 悠忽之间,隐隐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跟在二少和林月婵身后的燕无痕蓦然回首,只见数里外一道低矮的山梁后面已经腾起了淡淡的烟尘,霎那之间,燕无痕的双眸便是猛然一缩,旋即以莫名的语气说道:“二少,他们来了……” “谁来了?”林月婵闻声回眸,问道,“俄国的哥萨克骑兵?” 二少缓缓回头,只见一骑如松,已经傲然峙立在数里外的那道山梁上了。 那骑士手持长长的骑枪,上面挑着一方看不清式样的旗帜,旗面上似乎绣着马刀加双头鹰的图案,正迎着凛冽的北风猎猎飘扬。 “奇怪,怎么只有一个人?”林月婵不解地道。 “一个人?不。”二少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们全来了!” 说罢,二少转身打马就走,一边又催促燕无痕跟林月婵道:“走,回城!” 林月婵和燕无痕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二少下山,直奔山脚下的乌里雅苏台城而来,数里外的山梁上,几乎是在二少他们转身离开的同时,那骑士就策马下了山梁,下一刻,一排排的哥萨克骑兵就如潮水般漫过了山梁。 寒风凛冽,黄沙漫卷,极目远去,成千上万的哥萨克骑兵就像是正在迁徙的野牛群,正向着乌里雅苏台的方向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如果有人从高空往下鸟瞰,一定会为眼前这壮丽瑰奇的景象而感到无比的震憾! 沉重的马蹄声中,一骑哥萨克很快就登上了二少他们刚刚驻足的山顶。 昏黯的斜阳下,只见那哥萨克骑兵戴着灰色剪绒帽,穿着灰呢粗布军大衣,大开领的前胸下,露出了白色咔叽布紧口衬衣,下穿蓝色镶红线马裤,水牛皮的高筒马靴,胸前交缠着两条籽弹袋,腰挎马刀,肩背步枪,浓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 赫连成正在城北组织商号伙计进行实弹射击,经过五天的高强度训练,八百多商号伙计已经基本学会了列队,也学会了怎么装弹,上膛,三点一线的瞄准原理也教了,再接下来就该实弹射击了,只要能够命中二十米外的瓦罐,就算是合格了。 按着二少的授意,赫连成将八百多商号伙计跟四十新军混编,临时编成了三个队,赫连成自己指挥一个队,四十新军中的正副排长各带一个队,原来的正目、副目全都担当起了排长的角色,不少老兵则成了正目或者副目。 “左队前排。”赫连成看了看凌乱的队列,皱眉喝道,“三十秒准备!” 在临时充当军官的七八名新军老兵的拳打脚踢下,原本毫无反应的三十几名商号伙计才乱哄哄地冲进了射击位,旋即又在老兵的喝斥下开始乱糟糟地检查弹药枪械,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拉开枪栓,往枪膛里装填子弹。 “预备……”赫连成高高竖起军刀。 这下商号伙计们的反应要快多了,可以说是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按着老兵教的射击要领瞄准了几十步外的瓦罐,随着赫连成手中军刀的猛然挥出,三十几名商号伙计便纷纷扣下了扳机,二十米外悬挂的瓦罐便纷纷碎裂开来。 赫连成却很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因为悬挂在二十米外的瓦罐居然还有六个没破,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还是有人打不中足有脑袋大的瓦罐,真是有够笨的,这要不是伙计,而是他的兵,赫连成绝对要挨个抽上十鞭子。 赫连成正要命令第二排上前射击时,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急回头看时,只见二少、林月婵和燕无痕已经风驰电擎般冲了过来,不等赫连成问话,二少就连声喝道:“赫连大哥,他们来了,赶紧带着弟兄们回城!” 赫连成悚然一惊,旋即扭头喝道:“各队各排,全都有,向后转,目标乌里雅苏台,跑步走……” 在四十新军的大声喝斥和拳打脚踢下,八百多商号伙计乱哄哄地背起步枪,又踏着杂乱的步伐向着乌里雅苏台的北门跑步而去,赫连成这才收刀回鞘,又大步流星来到二少马前,抬头问道:“二兄弟,俄国佬来了多少人马?” “没仔细数。”二少摇了摇头,又道,“不过,马亮大人临走前跟我说过,第一批入侵乌里雅苏台的哥萨克骑兵大约有一个协,五千余骑!” “一个协五千余骑!?”赫连成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狞笑道,“驴日的,这回可以杀个痛快了,嘿嘿。” 第66章 这就失守了? “关闭城门!” “所有人都呆在下面,不准上城!” “说你呢,他娘的给老子滚下来,不准上城!” 城外,潮水般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城内,除了四十新军和五十团丁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外,剩下的八百多号伙计却一个个全都慌了神,赫连成、石守信还有几个军官正在城内纵马来回飞奔,极力弹压慌乱的商号伙计。 看着神情惶恐,犹如受惊小鹿般的商号伙计,二少只能苦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话是没错,可伙计终归是伙计,要让他们一下子变成战士,根本就不可能,再想到城外就是凶名昭著的哥萨克骑兵,二少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了下来。 赫连成和石守信不让这些伙计登上城楼,是有道理的。 真要让这些伙计上了城楼,光是哥萨克骑兵漫山遍野席卷而来时的那股子气势就能让这群从未见识过大场面的土鳖当场崩溃,到时候别说拿枪抵抗哥萨克骑兵攻城了,让他们呆在城头上只怕都是千难万难。 直到城头上的哨兵打出信号,赫连成和石守信才允许八百多伙计登上城楼。 此时,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哥萨克骑兵已经聚集到了乌里雅苏台的北边,这骑兵,只有冲起来才有气势,聚集到了一起,声势就要弱得多了,虽然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还是有些吓人,不过跟刚才比已经好多了。 哥萨克骑兵聚集在北门外,二少也将大部份兵力放在了北门,其余三个方向只留了少量兵力负责警戒,反正乌里雅苏台城也不大,周长也就三千多米的样子,哥萨克骑兵真要突然改变攻击方向,再从北门调兵驰援其余各个方向也完全来得及。 趁着天色尚未黑透,哥萨克骑兵很快就发起了第一波进攻。 骄傲的哥萨克骑兵显然没有把眼前这座小小的中国城池放在眼里,居然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上来就是毫无花巧的强攻,大约两百多名哥萨克骑兵下了马,端着步枪一边射击一边向着北门方向迅速逼近。 枪声大作,不时有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城头掠过。 城头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大呼小叫声,除了极少数商号伙计嗷嗷叫着开枪还击,绝大多数伙计都是双手抱头趴到了垛堞后面,有几个胆小的更是扔了步枪转身就跑,结果被临时充做军官的新军士兵拳打脚踢给赶了回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很快,哥萨克骑兵就进入了五百米的有效射程内。 攻守双方很快就出现了伤亡,不过伤亡都很小,攻城的哥萨克虽然只有两百多人,却占据了绝对的火力优势,可守城的商号伙计有垛堞可以藏身,很难有效杀伤,别看攻守双方乒乒乓乓地打得挺激烈,伤亡却不大。 哥萨克骑兵在推进到百米以内后,伤亡开始急剧增加。 许多商号伙计在度过了最初半分钟的紧张之后,渐渐地恢复了勇气,旋即遵照身边“军官”的指挥加入了战斗,这些商号伙计的枪法委实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城外的哥萨克却是以整齐的队列无遮无掩地向前推进,根本都不需要瞄准。 反观徒步前进的哥萨克骑兵,不但需要举枪仰射,而且敌人还是躲在垛堞后面的,暴露在他们射界内的只有小部份躯体,枪法再好也很难保证命中率,何况他们还要一边前进一边射击,命中率就更加难以保证了。 当哥萨克骑兵推进到五十米内时,伤亡已经超过了五十人! 躲在垛堞后面的赫连成兴奋得不行,一边用左轮手枪连连射击,一边扯着嗓子厉声大吼道:“打,给老子瞄准了,往死里打,打死这些驴日的俄国佬,什么狗屁哥萨克,什么狗屁战马上的族群,我看就是一群叫驴,哈哈哈……” 二少却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头,这些哥萨克再狂妄,难道还真以为用刺刀就能捅开乌里雅苏台的城门?这五百多哥萨克就这样排着整齐的队列,就这样直愣愣地逼上来,除了能给守军当靶子,还能得到什么?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倏忽之间,二少的目光落在了哥萨克队列后面的两匹战马上! 定睛看时,二少才发现那两匹战马的马腹上居然各捆了一大捆带着长柄的物事,那物事瞧着有些眼熟,可由于距离太远,二少一下还想不起来,就在二少绞尽脑汁回忆在哪里见过这物事时,那两匹战马突然开始加速,穿过步兵队列冲向了城门。 随着距离的接近,二少终于看清了战马上捆着的那两捆物事。 驴日的,居然是两大捆手榴弹,足足四五十枚五花八门的手榴弹! 乌里雅苏台城没有护城河,驮着手榴弹的战马冲进城门洞,就能直接爆破城门了! 二少这才猛然想起,俄军是世界上首支大规模使用手榴弹的近代军队,就在去年爆发的日俄战争中,俄军就曾以手榴弹加重机枪这两大杀器,给进攻旅顺要塞的日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死在这两大杀器之下的日军超过了六万人! 所有这些念头从二少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刻,脚下便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霎那之间,二少感到整个城楼都在剧烈地晃动,许多团丁、官兵和伙计立足不稳,纷纷摔倒在了城楼上,有几个倒霉的伙计更是直接从城头上翻翻滚滚地坠落了下去,不等城门中弥漫的硝烟散尽,剩下的近两百哥萨克就高喊着“乌拉”冲进了城门。 北门外,更多的哥萨克骑兵潮水般卷过来,蹄声如雷,慑人心魄。 看到这副景像,二少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死在地,这么快就完了?乌里雅苏台仅仅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失守了?亏他还幻想着至少坚守十五天,等将俄军拖到筋疲力尽,再联络马亮投入大队蒙古骑兵展开反攻呢! 他奶奶个熊,这也太快,太悲摧了吧? 城头上的商号伙计更是顷刻间炸了锅,四散而逃。 第67章 还有瓮城! 乌里雅苏台东南两百里,乌兰班巴图。 定边左副将军马亮的临时行辕就设在这里,截止今日,又有几个小旗前来汇合,聚集在马亮麾下的蒙古骑兵已经超过了两千骑,不过,仅凭这点骑兵就想跟俄军的哥萨克骑兵协硬拼,却是显然不够的,何况马亮也根本没有硬拼的意思。 圆顶牛皮大帐里,马亮正在设筵款待那几个旗总管。 马亮两手抓着条肥羊腿,正自啃得满嘴流油时,戈什哈队长巴布图忽然急匆匆地走进了牛皮大帐,旋即跪地禀道:“主子,俄国人杀到乌里雅苏台了!” 马亮闻言微微一动,旋即默默地放下了手中啃剩下的半条羊腿。 几个蒙旗总管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匕首,停止了进食,一个个全都变得神情凝重起来,显然,所有人都不看好留在乌里雅苏台的八百多伙计还有近百快枪队,不出意外的话,等探马下次回报时,乌里雅苏台就已经失守了。 马亮定了定神,挥手示意巴布图道:“再探!” “遮!”巴布图单膝跪地打了个千,领命去了。 ##################### 乌里雅苏台,北门瓮城。 潮水般漫进城门洞的哥萨克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原以为穿过城门后就应该是一条条的街道,还有通上城头的马道,这样的话,接下来他们只要做两件事就够了,一是屠杀城里的平民,再就是把城头上的守军全部杀光! 可是,冲进城门后,哥萨克们却发现,眼前既没有街道也没有马道,四周除了陡峭高耸的城墙外,就只有正前方那座紧闭的城门了!这些哥萨克从未到过中国,根本就不知道中国城池的瓮城结构,顿时间全部傻了眼。 城头上,赫连成和新军们正在大声呼喝。 “驴日的,谎什么慌?瓮城,还有瓮城呢!” “俄国佬又没翅膀,还能飞上城头咬了你的小吊?” “瞧你那熊样,俄国佬还没怎么着呢,这就是怂了?” 在赫连成和十数新军“军官”的大声喝斥和拳打脚踢下,来回奔走的五百多商号伙计终于渐渐地镇定了下来,本来就是,底下的俄国佬再厉害,难道真还能插上翅膀飞上来?左右上不来,那还怕个球,打死这群驴日的! “快起来,别他娘的趴在地上装死,开枪呀!” “驴日的,拿枪口指着老子干吗?瞄准下面的俄国佬,打!” “全都有,听老子口令,预备……开火!预备……开火!打,给老子打!” 城头上的商号伙计终于稳住了阵脚,旋即纷纷半跪在垛堞后面,又纷纷举起步枪,拉动枪栓,瞄准瓮城里四处乱窜的哥萨克们猛烈开火,哥萨克们在瓮城里根本就找不着任何可供藏身的掩体,又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火力,这仗还怎么打? 饶使哥萨克们凶悍无比,这会也成了羊撞篱笆,进退不得。 不到片刻功夫,闯入瓮城的哥萨克就躺下了一多半,剩下的百余人赶紧又乱哄哄地原路冲出了城,又和蜂拥而来的大队哥萨克骑兵迎头相撞,跑在最前的那几个哥萨克直接就被狂奔的战马给撞倒在地,不死估计也残了。 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的商号伙计又纷纷转到了外墙侧,对着外面乱成一团的哥萨克骑兵开起枪来,这群哥萨克骑兵连马刀都已经擎出来了,原本是准备进城屠杀来着,不曾想却被先进城的自己人给堵在了城门口,这下全乱套了。 爆豆般的枪声中,不时有哥萨克骑兵倒栽马下。 二少也没闲着,擎着二十响驳壳枪以扇面点射,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有十几个哥萨克倒在了二少枪口下,附近的几个新军“军官”和十几个商号伙计都看傻了,一个个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少看,都忘了要开枪还击。 “叭叭叭……”二少换了弹夹,又是一个长点射。 城外又有几个哥萨克骑兵应声栽落马下,附近的新军和伙计们轰然叫好。 趴在二少身边的林月婵早已经看得美目晶晶发亮,当下喜孜孜地道:“二哥,你已经干掉十九个俄国佬了!” 说话间,城外的哥萨克骑兵终于潮水般退了回去。 二少又是一个短点射,却只摞倒了一个,接到撤退命令的哥萨克骑兵很快就退到了驳壳枪的有效射程外。 “二十个了!”林月婵兴奋地在城垛上又划了一道白杠。 二少收了驳壳枪,又顺手从身边的商号伙计手里夺了杆快枪,麻利地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又拉起照门瞄准了五百米外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哥萨克骑兵军官,淡淡地道:“看我一枪打爆那俄国佬的脑袋!” 风停,云住,杀伐声犹如潮水般从二少的意念里退了出去。 霎那之间,二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千米开外那个哥萨克骑兵军官,还有手中这杆冰冷的钢枪,倏忽之间,右手食指已经轻轻地扣到了扳机上,然后慢慢慢慢慢慢地压了下去,某一刻,二少手中的钢枪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霎那之间,一团淡淡的硝烟从枪口猛然绽放。 五百米外的哥萨克骑兵军官从马背上应声栽了下来,有个视力极好的商号伙计更是清楚地看到,那个哥萨克军官的头颅已经像个西瓜般碎裂了开来,红的血液、白的脑浆,向着子弹穿透的方向猛然喷溅而出。 城头上,几个新军还有十几个商号伙计顿时大声欢呼起来。 林月婵更是定定地望着二少,好像刚认识眼前人儿似的,那对亮晶晶的美眸里,却分明多了些异样的东西。 二少却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哥萨克骑兵的第一次进攻终于被打退了,最危险的时刻终于熬过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中,赫连成和石守信已经大步走到了二少跟前,赫连成一拳重重地砸在二少胸前,笑骂道:“兄弟,你可真够可以的,那晚故意输给疯子的吧?” 第68章 土法守城 夜深人静,二少陪着林月婵正漫步在空旷的大街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远处,石守信正带着百来个商号伙计搬运砖块封堵城门,临天黑前,哥萨克骑兵的进攻给二少敲响了警钟,仅凭一重单薄的城门是不可能抵挡住集束手榴弹的爆破的,只有拆了城内的民房,以青砖把城门洞整个砌上,才可保无虑。 城头上,十几名商号伙计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正在巡逻。 林月婵抱着二少的胳膊,不时回眸看看二少,清冷的月色洒落下来,将二少面部轮廓的线条勾勒得越发硬朗,回想起白天二少射杀哥萨克骑兵军官时的英姿,林月婵的美目里不禁又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由衷地道:“二哥,你的枪法可真好。” 二少不禁有些想入非非,枪法好? 哪杆枪?这话可不好随便乱说啊,会引起误会滴。 林月婵哪里知道二少脑子里正在转着无比龌龊的念头,又道:“二哥,这些哥萨克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哥萨克不怎么样? 二少摇了摇头,他可没有林月婵这样乐观。 哥萨克号称战马上的族群,绝非浪得虚名! 从17世纪初开始,游牧在东欧大草原上的哥萨克牧民就已经是沙俄帝国对外扩张的主力军了,整个中亚、整个西伯利亚乃至整个远东,几乎都是哥萨克骑兵打下来的,对于哥萨克来说,行军打仗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寻常。 一言以蔽之,好战的因子早已经融入了每一个哥萨克的血液。 今天这一仗,要不是哥萨克骑兵不了解中国的城池结构,只怕第一次进攻就已经攻破了乌里雅苏台,一旦让这些哥萨克骑兵冲进城,等待所有人的,就只能是被屠杀的结局了,包括二少在内,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 既便今天熬过来了,明天也将是严峻的考验。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已经登上了城楼,站在城头上往外看去,只见北门外的草原上星星点点,全是火光,火光掩映下,黑压压的全是哥萨克的帆布帐篷,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到哥萨克们粗犷的歌声以及肆无忌惮的笑声。 更远处的山峦间,也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游走。 二少不禁心头一沉,这些该死的哥萨克,还真是一刻都不肯多等啊! 林月婵却不知道山中的哥萨克在干吗,好奇地问道:“二哥,他们在干吗?” “伐木。”二少闷闷地道,“哥萨克要连夜赶造云梯,明天就该正式攻城了。” “云梯?”林月婵撇了撇小嘴,不屑地道,“靠云梯能打进城么?伙计们的手里可都有快枪呢,不等这些哥萨克靠近城墙,就把他们全打倒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二少摇了摇头,满脸苦涩。 说罢,二少又蹙眉道:“不行,我得去找赫连大哥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哥萨克的云梯,要不然,明天怕是就撑不过去了。” “二哥,我跟你一块去。”林月婵赶紧又搂住了二少的胳膊。 二少也没有拒绝,任由林月婵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边感受着女孩胸脯上传来的惊人的弹性,一边胡思乱想着,直奔赫连成的“指挥部”而来。 赫连成的“指挥部”就设在马亮的定边左副将军衙门里。 二少进来时,临时充做“队官”的正副排长正向赫连成报告白天的战损情况,白天的激战虽然短暂,人员伤亡也不大,可弹药消耗却着实不少,有枪的四百多商号伙计居然消耗了整整五千多发子弹,许多伙计都把身上的子弹袋给打空了! 赫连成向二少点了点头,又吩咐正副排长道:“这样不行,明天必须让这些兔崽子省着点子弹,否则要不了几天,咱们就得唱空城计了。” 两个“队官”领命去了,赫连成又向二少道:“兄弟,有事?” 二少点点头,忧心冲冲地道:“赫连大哥,俄国人已经在连夜赶造云梯了,看样子明天就要强攻城墙了,我担心俄国人有机枪,这样的话,咱们的步枪火力根本就压制不住,所以得想想别的辙了,否则这城墙绝对守不住。” “机枪?”赫连成凛然道,“俄国人会有机枪?” 机枪有多厉害,赫连成自然是知道的,也是见识过的,机枪开火时,那子弹就跟泼水似地泼过来,一挺机枪的火力就快赶得上一个步兵排了!哥萨克要真有机枪,也不要多,只要有两挺机枪,这城墙还真就守不住了。 “十有八九会有机枪。”二少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赫连大哥,你赶紧派一队伙计在城内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清油坊或者石灰坊。” “兄弟,找油坊和石灰坊干啥?”赫连成不解地道。 “找油坊是为了制造燃烧弹,找石灰坊是为了制造石灰瓶。”二少道,“这两样玩意瞧着不起眼,可用来守城却是再合适不过,只要有足够的油和足够的石灰,明天前来攻城的哥萨克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来多少死多少!” 如果能有黑火药就更好了,可以连夜赶制土雷,土雷的威力可比燃烧弹或者石灰瓶大多了,不过可惜的是乌里雅苏台城并没有装备土炮,所以也没有黑火药的储备。 “是吗?”赫连成凛然道,“那可得找找。” “二哥,不用找了。”林月婵忽然说道,“我知道城里有两家油坊,就在东门边上,石灰坊也有一家,就在南街那边,哦对了,在西大街那边好像还有两家烧酒作坊,里面囤了不少杂粮烧酒,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能,当然能。”二少喜道,“烧酒可是好东西。” 赫连成不敢怠慢,当即带人砸开了这几家作坊的大门。 按照二少的吩咐,商号伙计们开始连夜赶制燃烧弹还有石灰炸弹,所谓的燃烧弹就是用瓦罐装满烧得滚烫的清油,一家伙砸下去,先烫人,再用明火点燃,石灰炸弹就更简单了,先往一个个的细口瓦罐里装满石灰,临到用时再往里注水就行了。 天亮时,商号伙计们就造出了五百多颗燃烧弹以及石灰炸弹。 油坊里的清油和石灰坊里的石灰倒是还有很多,可惜的是,适合做炸弹的瓦罐没有了,要不然,少说也可以造出几千颗土炸弹来。 第69章 火油,灰瓶! 太阳升起的时候,身穿戎将骑着骏马的格里高力就来到了乌里雅苏台城的北门外,格里高力是个典型的哥萨克骑兵,有着高大健壮的身板,古胴色的肌肤,还有着刀削斧凿般的面部轮廓,他的英俊,能够让绝大多数女人感到心悸。 作为哥萨克独立旅的少将旅长,四十出头的格里高力还算年轻。 跟随格里高力身后的,是哥萨克独立旅的参谋长卡帕洛夫上校。 卡帕洛夫上校身后,数十骑哥萨克亲卫穿着堑新的制服,挎着锃亮的马刀,斜背着簇新的骑枪,呈扇形展开来,将格里高力还有卡帕洛夫护在了中间。 格里高力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了片刻,说道:“这座城市可真安静。” “中国人该不会是趁夜跑了吧?”卡帕洛夫不屑地道,“中国人一贯懦弱,说不定真的已经弃城逃跑了,我看,也不必大动干戈了,随便派个骑兵连,用手榴弹炸开城门,再接下来就是屠杀了,呵呵。” “不,不可大意。”格里高力皱眉道,“昨天的失败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卡帕洛夫不禁有些脸红,昨天下午,他趁着格里高力还没来到最前线,就断然投入一个骑兵营发起了进攻,结果却出人意料地遭到了惨败,投入进攻的那个骑兵营损失了足足一百多人,这几乎就是骑兵旅成军以来最惨重的失败! 当下卡帕洛夫有些尴尬地道:“将军,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中国人的城市结构,谁知道这些该死的中国人会在一座城门之内再建一座多余的城门?” “多余的城门?”格里高力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那可不是多余的城门,那个结构叫做瓮城,是中国人用来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攻击的杰作,可不要小看中国人,当欧洲还在黑暗时代时,中国人就已经在东方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卡帕洛夫当即闭上了嘴巴,尽管他的心里还不服气。 格里高力放下单筒望远望,旋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霎那之间,一队队下马步行的哥萨克骑兵开始有条不絮地行动起来,两小队哥萨克在城外架起了两挺带有防盾的索科洛夫低轮架马克沁重机枪,十个小队的哥萨克抬着十架云梯向着城门两侧的城墙首先逼近,大约五百余名哥萨克高喊着“乌拉”尾随跟进。 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猛烈开火,打得千米开外的城头碎砖乱飞,火星四溅,躲在城头垛堞后面的中国守军根本就抬不起头。 凭借重机枪的掩护,抬着云梯的十个小队很快就冲到了城墙根下。 旋即一架架的云梯就纷纷靠到了城墙上,后续跟进的五百余名哥萨克骑兵顿时越发地兴奋起来,不少动作敏捷的将步枪往背上一挎,就手脚并用向上唆唆唆地攀爬而上,更多的哥萨克则拥挤城墙脚下,伸出双手用力扶着云梯。 负责掩护的两挺重机枪遂即停火,再打就要伤着自己人了。 就在重机枪停火的刹那,城头上突然冒出了数以百计的中国人。 不过,让格里高力和所有的哥萨克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中国人并没有举起步枪对着城外射击,而是往外扔出了一团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事。 格里高力顿时心头一跳,赶紧又举起了单筒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往前面看去,只见中国守军扔下来的却是一个个瓦罐,或者瓷瓶,有些瓦罐或者瓷瓶一经砸中正在往上攀援的哥萨克头上、身上或者城墙上就立刻碎裂了开来,然后从里面飞溅出了大量的粘稠的未知液体。 被粘稠液体沾上的哥萨克立刻就惨叫着摔跌下来,一个个状极痛苦,裸露的皮肤上甚至还冒起了滋滋的青烟,显然是被烫伤了。 另一些瓦罐或者瓷瓶则在空中轰然爆炸。 伴随着爆炸,一团团的白色“烟雾”猛然绽放开来,被白色烟雾所笼罩的哥萨克便纷纷惨叫起来,旋即一个个都从云梯上倒栽而下,烟雾迅速沉降,拥挤在城墙脚下的哥萨克们也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格里高力顿时心头凛然,莫非那是毒烟? 就在这时候,一枝接着一枝的火把忽然从城头上扔了下来。 这是!?格里高力的瞳孔顿时猛然收缩,马背上的身体也是猛然前倾! 下一刻,一团团的烈焰就从城墙脚下猛烈地燃烧了起来,那些被未知的粘稠液体浇淋到的哥萨克顷刻之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的火人,许多未被粘稠液体淋到的哥萨克很快也遭受了池鱼之殃,甚至连那十架云梯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城墙根下就已经成了燃烧的地狱。 数以百计的哥萨克哀嚎着倒在了地上,可是,无论他们怎么翻滚,都始终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那些侥幸没有烧着的哥萨克慌忙远离了城墙根,他们再不远离的话,就要跟着葬身在这地狱似的火海之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卡帕洛夫无比震惊地道。 一抹苦涩的笑意从格里高力嘴角缓缓绽放,旋即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火油!还有灰瓶!” “火油?灰瓶?”卡帕洛夫蹙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格里高力摇了摇头,不无感慨地道:“当欧洲的领主们还在组织数百人规模的军队攻打城堡时,中国人就已经在东方组织起数以十万计的大军进行大规模的攻城战了,而火油和灰瓶,却是守城方最常用的武器,我怎么把这两样东西给忘了?” 说话间,遭到重创的哥萨克不等命令下达,就已经潮水般退了回来。 参与进攻的五百多哥萨克,最终能够活着逃回来的只有不到三百人,昨晚上花了半个晚上才赶造出来的十架简易云梯,也全部付之一炬。 “传令,暂停攻击。”格里高力定了定神,旋即冷静地下达了新的命令,“派两个骑兵营以连为单位,寻找方圆两百里内的蒙古人据点,就地筹措粮草,乌里雅苏台城很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我们必须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 第70章 波谲云诡 乌兰班巴布,定边左副将军临时行辕。 “城池有没有丢?”巴布图刚进帐篷,马亮就急切地问道。 “没丢。”巴布图摇了摇头,旋即又无比兴奋地道,“还干掉了好几百俄国佬!” “什么?还干掉了好几百俄国佬!?”马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萨克攻城的第一天,二少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柳师爷和帐里的十几个蒙旗总管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大人,不会弄错了吧?”三音诺颜部左翼左旗总管巴音图道,“几百个从未上过战仗的商号伙计就守住了乌里雅苏台,还干掉了好几百哥萨克?” 也难怪巴音图不信,他的爷爷当年就参加过僧王(僧格林沁)指挥的八里桥之战,在巴音图还很小的时候,就从他爷爷那里知道了西夷洋枪洋炮的厉害,曾经横扫整个世界的蒙古铁骑,在洋枪洋炮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可是现在,几百个商号伙计居然就挫败了哥萨克的洋枪洋炮?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几百个临时武装起来的商号伙计还能比蒙古铁骑更厉害? 听巴音图这么一说,马亮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巴布图顿时急了,赌咒发誓道:“主子,奴才说的可都是事实,这是狗子亲眼看见的,虽然隔得远,但狗子的眼力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是看得真真的,绝对错不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人,老朽倒觉得此事可信。”柳师爷也道,“俄国哥萨克虽然骁勇善战,可他们毕竟是骑兵,来的又仓促,不可能携带大炮,攻城战对他们来说就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再加远来疲惫,能够发挥出平时一半的战斗力就不错了。” 马亮定了定神,旋又吩咐巴音图道:“再探!” “遮。”巴音图单膝跪地打了个千,领命去了。 马亮又回头跟柳师爷对了记眼神,从柳师爷的眼神里马亮也看到了一丝热切。 没准,西门老二还真能守住乌里雅苏台?等到这个陕西愣娃带着几百商号伙计把这些俄国哥萨克拖累了,自己再带着集结起来的上万蒙古铁骑一包抄,这些哥萨克还往哪跑?只要歼灭了这五千多哥萨克,俄国佬还敢嚣张? 此事若真能化险为夷,自己岂不就要成就不世功勋? 抬棺出征的左文襄也不过是在新疆镇压了几千乱党而已,而他马亮却在乌里雅苏台歼灭了五千哥萨克,一举粉碎了沙俄蚕食外蒙的狼子野心,凭此功绩,他马亮岂不是就要成为大清入关近三百年来镇边御侮之第一人? 一想到这里,马亮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旋即回头向柳师爷道:“柳师爷,催促各部各旗加快速度,尽快赶来乌兰巴布集结!” ################################# 北京,俄国公使终于正式向清政府施压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算算时间,格里高力的哥萨克骑兵旅差不多也该进抵乌里雅苏台了,俄国亲王尼古拉耶维奇一厢情愿地认为乌里雅苏台已在掌握,便嘱意俄国驻北京公使彼得洛夫向清政府发出了外交照会,要求严惩肇事凶手,给死难的俄国平民一个交待。 彼得洛夫更扬言,清政府若不能给俄国政府和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俄国的军队就将踏平唐努乌梁海乃至整个外蒙,以武力来讨还公道。 原本就已暗潮汹涌的北京城,立刻变得更加的波谲云诡起来。 各国公使相继发表声明,希望清政府和俄国政府保持克制云云。 在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之前,西方列强是绝对不会轻易介入其中的,只有确信其中有利可图,唯利是图的西方国家才会参与其中,或者帮着俄国向清政府施压,或者撺掇清政府跟沙俄开战,如何选择就要看怎么做更符合他们的利益了。 以醇亲王载沣为首的满清贵胄趁机向军机处施压,要求朝廷征调北洋新军前往乌里雅苏台与俄军决一死战,军机处七大臣也分成了主战跟主和两派,整天吵得不可开交,躲在颐和园里的慈禧老佛爷却对此不闻不问,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上海、天津、汉口、香港等地的租界报纸也纷纷刊载文章,指谪时政。 留日的中国留学生也爆发了规模空前的口水战,什么保皇派、维新派还有革命党全跳了出来,康有为、梁启超、杨度等晚清大腕以及章太炎、汪精卫等革命健将纷纷登场,在各自创办的报刊杂志上拼命撰写文章,互相攻讦,闹得是不亦乐乎。 一时之间,唐努乌梁海和乌里雅苏台成了中华最热的名词。 原本闹得挺凶的北洋六镇,反倒是偃旗息鼓了,这六镇新军除了铁良的第一镇,其余五镇全都是袁世凯亲手编练的,以袁世凯的政治手腕,不说把北洋新军经营得铁桶般,可别人要想把手伸进他的院里搅事,毕竟也不那么容易。 不过,袁世凯却渐渐有了坐上火山口的感觉。 以醇亲王载沣为首的满清贵胄,袁世凯并未放在眼里,这些八旗子弟再怎么蹦达,也不可能对他袁某人构成威胁,可是,慈禧老佛爷到现在都还没有表态,就让袁世凯感到隐隐的不安了,难不成慈禧老佛爷真对他起了疑心,要趁机夺他兵权? 凭心而论,袁世凯并不惧怕跟俄国开战,也愿意当缩头乌龟。 总之,只要慈禧老佛爷发句话,让袁世凯干啥都可以,独有一样是袁世凯最害怕的,那就是夺他的兵权! 袁世凯出卖光绪帝,出卖维新变法之事,世人皆知,慈禧老佛爷的身子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眼见得是撑不了几年了,一旦慈禧真的死了,光绪帝重新亲政,袁世凯手里再没了兵权,那他袁某人和河南项城的袁氏一门还能有活路? 袁世凯正自忧心冲冲时,长子袁克定忽然进来禀报道:“父亲,绍仪叔来了。” “哦,绍仪来了?”袁世凯闻言大喜,连声说道,“快,快请你绍仪叔进来。” 第71章 黑锅该背还得背 稍顷,袁大公子袁克定就领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中年人进了书房,袁世凯早已长身而起,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握住了中年人双手,亲热不已地说道:“少川,你可算回来了,最近你不在身边,我这都快成了无头苍蝇了。” “袁公过誉了。”中年人忙道,“卑职惶恐。” 这中年人就是袁世凯的故交好友兼铁杆心腹,唐绍仪! 早在二十年前,袁世凯还在驻朝鲜淮军中服役时,就已经与唐绍仪结识了,两人是一见倾心,互相钦慕,后来就结成了政治同盟,袁世凯对唐绍仪颇多提携,唐绍仪也为了袁世凯殚精竭虑,两人可谓是相辅相成,相益得彰。 在袁世凯的心目中,唐绍仪的份量甚至还要超过另一个铁杆亲信徐世昌,因为唐绍仪不仅政务通达,还精善洋务,尤其善于利用西方的法律法规来反制西方列强,在外交谈判上,唐绍仪也以强硬并坚持民族立场而著称,很是为中国争取了一些权益。 当下袁世凯将唐绍仪让进了书房,又命袁大公子亲自奉茶。 不等袁世凯发问,唐绍仪就主动说道:“袁公如此着急相召,应是为了发生在唐努乌梁海的流血事件吧?” “正是。”袁世凯道,“这事搅得我头都大了。” 唐绍仪沉吟了片刻,说道:“袁公,关于唐努乌梁海的流血事件,俄国政府跟定边左副将马亮的陈述存在很大的差别,马亮说唐努乌梁海的冲突是由俄商引发,可俄国方面却坚称是乌里雅苏台的驻军主动挑衅在先。” “主动挑衅?”袁世凯连连摇手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对于定边左副将马亮,袁世凯还真瞧不上,主动挑衅俄国人?借他俩胆! 唐绍仪道:“卑职却认为俄国方面可能并没有捏造事实,唐努乌梁海的流血冲突真可能是乌里雅苏台的驻军主动挑起的,袁公请想,如果是俄国方面挑起事端,还会有这么多俄国移民丧生?俄国政府既便要制造事端,也用不着牺牲这么多移民吧?” “倒也是。”袁世凯点头道,“可是,马亮真有胆子杀这么多俄国人?” “个中原委,恐怕只有马亮本人才知道,不过,此次冲突是由马亮首先挑起,却应该是事实了,也难怪俄国政府会如此震怒,马亮也的确是太狠了些,三千多非法移民,驱逐就是了,也用不着全部杀光嘛?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袁世凯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道:“马亮倒是杀得痛快了,可我还得替他擦屁股,少川,你回头就去探探各国驻华公使的口风,看看有没有可能请各国政府出面给俄国施压,唐努乌梁海的争端,最好还是用和谈的方式解决。” “袁公,俄国人的贪婪秉性你还不清楚?”唐绍仪摇头苦笑道,“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俄军这会只怕已经打到乌里雅苏台了!真要以和谈的方式解决争端,俄国人绝对会狮子大开口,割让整个外蒙说不定都敢提出来。” “俄国人漫天要价,我们可以坐地还价嘛。”袁世凯道,“总之,不能全面开战!” 作为晚清仅有的政治家、军事家,袁世凯的战略眼光在这一时期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在袁世凯看来,当下的中国绝对不具备跟俄国全面开战的实力,中俄两国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存在巨大的差距,开战则必败无遗! 袁世凯毕竟不是穿越来的,看不到俄国的国内国际环境比中国还要恶劣。 唐绍仪道:“既然袁公主意已定,卑职这就进京,去探探各国公使的口风。” 说罢,唐绍仪便即告辞,袁世凯亲自送到了行辕大门口。 等唐绍仪上轿走远了,袁世凯才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书房。 袁克定跟着进了书房,低声说道:“父亲,关于唐努乌梁海的冲突事件,老佛爷的态度尚不明朗,这时候与各国公使接触,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袁世凯略略有些惊异地望着袁克定,和声说道:“克定,你是怎么看的?” 袁克定道:“眼下以醇亲王载沣为首的八旗贵胄已视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跳梁小丑的谗言进多了,保不准老佛爷就真对父亲起了猜忌之心,这时候父亲暗中与各国驻华公使接触,谋求和谈解决争端,岂不授人以柄?” 袁克定的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袁世凯暗中谋求与俄国谈判的事情一旦败露,很可能会被醇亲王等人扣上一顶“卖国贼”的大帽子,那时候,如果老佛爷不出面,袁世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至于老佛爷,有可能出面替袁世凯辟谣吗? 袁世凯望向袁大公子的眼神里略略有了一丝的赞许,说道:“克定啊,最近你看问题的眼光比起以前略有进步了。”说此一顿,袁世凯又不无遗憾地道,“可你看问题还是不够深远哪,有些事,等老佛爷的懿旨下来再去操办,就已经晚了。” 袁世凯这话也是有感而发,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辛丑条约》都是由李鸿章出面与列强签订的,可在签约之前,老佛爷难道还会召见李鸿章面授卖国机宜?同样的,老佛爷既便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俄国议和,难道还会召见他袁世凯面授机宜? 说白了,老佛爷是不可能承担卖国骂名的,这些罪名只能由臣子来背,被老佛爷誉为“再造玄黄”的李鸿章已经死了,现在就该轮到他袁世凯了,谁让他是大清国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呢?他不背这个黑锅,谁来背? 袁世凯真要是执意不出面背这个黑锅,慈禧老佛爷固然也不会勉强他,不过他这个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就当到头了,还有好不容易才编练成的六镇北洋新军七万精锐之师,只怕也要白白便宜醇亲王载沣还有铁良那两个蠢货了。 训完儿子,袁世凯就背着手,默默地转入了屏风后面,休憩去了。 袁克定却是半晌回不过神来,以他这么点年纪,这么点阅历,看问题自然是不可能跟袁世凯那样深远,那样老辣。 第72章 趁夜偷袭 漠北终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 从下午两点开始,乌里雅苏台盆地就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傍晚时分,大团大团的鹅毛大雪就从天际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整个乌里雅苏台城已经完被白雪所覆盖了,站在城头往外看去,四周的平原还有山峦也全都披上了银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下雪了,哦,终于下雪了。”林月婵张开双臂,追逐着从天上飘落的雪花,看着一朵朵的雪花在她的手掌心化为冰水,红朴朴的俏脸上便绽放出开心的微笑,这丫头,还真是个乐天派,居然一点都没有被困孤城,朝不保夕的觉悟。 二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时候下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旦大雪封山,所有的蒙古牧民就只能进入冬季营地猫冬了,城外的哥萨克找不着蒙古人的冬季营地,就不可能得到粮草补给,哥萨克得不到粮草补给,那就只有死命攻城了,因为城内有他们急需的粮食和草料! ########################## 乌里雅苏台城北,哥萨克骑兵旅大营。 卡帕洛夫匆匆走进帐篷,不及抖落身上的积雪,就神情凝重地对格里高力说道:“将军阁下,派出去的两个骑兵营都已经回来了,不过他们只找到了两个遗弃的蒙古人聚居点,并没有筹集到任何草料,更没有抢到半头牛羊。” 格里高力看看帐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鹅毛大雪,叹道:“这场雪下得不是时候啊。” 卡帕洛夫点了点头,不无担心地说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会严重迟滞第1步兵师的集结进度,一旦第1步兵师不能及时赶到乌里雅苏台,我们很可能会陷入大队蒙古骑兵的包围,到时候,局面将变得极其被动,将军阁下,是否就此撤兵?” “什么,撤兵!?”格里高力极为不高兴道,“卡帕洛夫上校,难道你认为英勇的哥萨克会败给只装备了原始马刀的蒙古骑兵吗?” “只装备原始马刀的蒙古骑兵当然不算什么,可我们哥萨克再骁勇善战,也不能空着肚子上战场吧?”卡帕洛夫坚持己见道,“还有所有的战马,我们哥萨克最忠诚的兄弟,等到军中仅有的草料耗尽,又拿什么来喂饱它们?” “英勇的哥萨克当然不能空着肚子上战场,还有我们的战马,哥萨克最忠诚的兄弟,我也不会让它们饿肚子的。”格里高力透过敞开的帐帘遥望着风雪掩映中的乌里雅苏台城,说道,“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从城里得到补给。” “城里?”卡帕洛夫皱眉道,“将军阁下,还要攻城?” “对,还要攻城。”格里高力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道,“我们哥萨克善于野战,却不善攻城,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我原本打算采取长期围困之策,等阿努钦大人的第1步兵师赶到之后再行攻城,可是现在,我们却不能再等了。” 说此一顿,格里高力又吩咐卫兵道:“让托洛斯基马上来见我。” 卡帕洛夫不禁面露惊讶之色,格里高力这么晚了还要召见托洛斯基,难道是要趁夜发动偷袭?再看帐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卡帕洛夫不禁暗赞格里高力的老辣,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城里的中国人也难免松懈,正好趁虚偷袭。 #################### 西门商号,后院上房。 经过几天将养,西门守成的身体已经大为好转,甚至已经可以自己动手进食了,这会正在品尝林大小姐亲自操刀熬的羊肉汤,也真是难为这刁蛮大小姐了,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进过厨房?可这几天下来,熬的羊肉汤已经挺像那么回事了。 “娃,上午我咋听到鞭炮响?”老爷子边吃边问道。 林月婵正欲照实回答时,却看到老爷子身后的二少正向她连连使眼色,林大小姐冰雪聪明,当即明白二少是不想因为打仗的事惊着老爷子,便笑着回答道:“叔,上午城内有人结亲,放了好半个时辰的鞭炮呢,可热闹了。” “我说呢,原来真是有人结亲。”老爷子说着看看林月婵,又回头看看二少,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自从回到乌里雅苏台从阿九嘴里知道了林家出手相助的详情后,老爷子俨然已经把林月婵当成自家儿媳了。 林月婵便得意地斜了二少一眼,哼,就你这傻样,还敢不娶本小姐? 二少只能挠头,这事可真是越搅越乱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老爷子美美地唱了两碗羊肉汤,又就着羊肉汤啃了小半块锅盔馍,外面忽然又响起了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便下意识地说道:“咦,又有人结亲?”说罢,老爷子又纳罕道,“不对呀,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操办喜事?” 二少却已经变了脸色,当下说道:“大,我到外面瞧瞧去。” 说罢,二少起身就走,林月婵欲待跟上,却被二少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当下只好撅着小嘴气呼呼地坐了回去,林月婵再大胆,也不敢当然老爷子的面向二少使出撒娇必杀技,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少扬长而去。 ########################## 二少出门来到街上时,只见许多商号伙计正在大街上没头苍蝇般来回狂奔。 这边说北门遭到偷袭,左队赶紧去北门御敌,那边马上又有人过来说西门遭到偷袭,赫连长官让右队立即去西门,旋即又有伙计气喘吁吁地沿街高喊,让前队马上去南门,大街上的商号伙计早已经慌了神,哪还记得自己是哪个队的?就在那里跟着来回瞎跑。 见这混乱无比的光景,二少险些连屁都急出来,当下拔出盒子炮对开就叭叭两枪。 听到骤然响起的枪声,正在来回瞎跑的伙计们赶紧停下了脚步,二少趁机跳上街边一家药铺的台阶,厉声喝道:“都他娘的听好了,药铺南边的去南门,当铺北边的去北门,剩下的,跟本少爷去西门,走!” 第73章 凶狠的哥萨克 当二少带人赶到时,西门的防御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入夜以前,经二少反复提醒,赫连成和石守信都对各门守夜和巡夜的商号伙计进行了再三叮嘱,可伙计就是伙计,脑子里终归缺根弦,再加上又是风雪夜,冷得能冻僵鸡、巴,还没到半夜就一个个全躲到避风处升火取暖去了。 哥萨克就借着飞爪钩索,趁机攀上了城头。 等到发现时,已经有好几个哥萨克爬上了城头! 守夜的十几个伙计赶紧开枪示警,已经爬上城头的哥萨克也纷纷开枪还击,激烈的枪声顿时便惊碎了寂静的黑夜,正在城墙根下临时营房里休息的几十个商号伙计,还有在远处大营房里休息的几百号伙计就全被惊动了。 几乎是同时,北门和南门也同时发现了哥萨克,一场混战就开始了。 二少带人赶到西门时,守备西门的五十多个商号伙计已经被人摞倒了一多半,剩下的也被哥萨克压制在瓮城的城垣上,正在徒劳地用步枪射击,而顺着飞爪钩索爬上城头的哥萨克已经超过了二十个,眼看着就能组织反冲锋了! 眼见情势无比危急,二少不及多想就飞也似地抢上了城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及二少登上城头,对面的哥萨克也发现了,不由分说就是一阵密集的子弹打过来,打得马道跟城垣连接处的城砖火星四溅,有两个哥萨克更是从女墙上探身出来,举枪朝下,试图射击,被二少眼疾手快用盒子炮抢先摞倒了。 跟在二少身后的五十几个伙计也纷纷贴着城墙根蹲下身来,二十多个手中有枪的全都举起快枪对着头顶的女儿墙胡乱开枪,没枪的也在哪里瞎咋呼壮胆。 僵持的局面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两颗黑乎乎的物事已经带着“哧哧”的青烟越过女墙兜头扔了下来,贴在城墙根的商号伙计不知道这玩意还没什么反应,二少却是心胆俱寒,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两颗玩意可是近战大杀器――手榴弹! “趴下,全他娘的趴下!”二少迅速翻身卧倒,一边大声示警,只来得喊两下,从女墙上扔下的两颗手榴弹就轰的炸了,十几个伙计被炸得飞了起来,不死估计也受伤了,两个倒霉的更是直接摔到了马道外沿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二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即夺回城垣的控制权! 再拖下去,爬上城头的哥萨哥只会越来越多,而他身后的商号伙计也会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消蚀掉仅有的那丝勇气,一旦让哥萨克破了城,里面的人就一个也别想活,与其到时候被哥萨克虐杀,那还不如现在死个痛快! “冲,不想死的,跟本少爷往上冲!” 二少一把抓起摔跌在他面前的那个已经断气的商号伙计挡在身前,一边又大吼一声冲了出去,二少的身影甫一出现,密集的子弹顿时便如同雨点般落在了挡在二少跟前的商号伙计身上,只瞬息功夫,那伙计的背部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二少却趁机冲进了箭楼里面,旋即转身回头,扬起盒子炮对着几十米外连连搂火,好几个哥萨克便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二十几个哥萨克遂即掉转枪口,对着二少藏身的廊柱连连开火,打得廊柱木屑纷飞。 哥萨克的火力一转移,剩下的三十几个商号伙计便呐喊着杀上了城垣。 发现援军已经赶到后,原本被压制在瓮城城垣上的三十多个商号伙计也端着刺刀呐喊着冲杀了回来,城头上的哥萨克顿时有些顾此失彼起来,只对射了片刻功夫,从马道冲上城垣的三十几个商号伙计就与哥萨克短兵相接了。 又过了片刻,瓮城城垣上的二十几个伙计和二少也加入了战团。 兔起鹘落间,两个哥萨克已经死在了二少手下,一个被他拧断了脖子,一个却被他踢爆了卵蛋,不过,原本气势汹汹准备“虐杀”对手的商号伙计却被哥萨克杀了个措手不及,还不到两个回合,就已经有十几个商号伙计被哥萨克用刺刀挑死了。 哥萨克能够纵横欧亚大陆几百年,号称战马上的不败族群,还真不是吹的,个个长得牛高马大不说,拼起刺刀来也极其凶狠,五个商号伙计围攻一个哥萨克都讨不到便宜,有个哥萨克连中十几刺刀都还挣扎着挑死了一个商号伙计,最后才嗷嗷叫着倒在了血泊中,给人以无比强烈的“杀不死”的恐怖感觉。 当赫连成带着援军赶到西门时,偷上城头的哥萨克才刚刚被解决。 总共才二十几个哥萨克偷上城头,可原本守备西门的商号伙计再加上二少带来的,总共一百多人,最后只活下来不到二十个,当赫连成飞奔登上城头时,看到的是满地尸首,坐在女墙后面的二少也是浑身鲜血,也不知道是否受了伤。 “兄弟,你没事吧?”赫连成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 二少摆了摆手算是回答,这会他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刚才他一个人就徒手格杀了六个哥萨克,其中还包括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哥萨克军官,那哥萨克军官的一双胳膊比二少的大腿都粗,二少很是费了番力气才终于把他给干掉。 赫连成便也在二少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骂骂咧咧地道:“驴日的,这些俄国佬还真是阴险,这风雪夜居然也不肯消停。” 二少喘了口气,终于说道:“赫连大哥,要留意东门。” 俄国人同时向北、西、南门发起了偷袭,难保东门外就没有安排。 赫连成却摆了摆手,说道:“石守信已经带着商团赶去东门了,俄国佬真要是敢来,保管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二少闻言便放下心来,只要城门不破,哥萨克要攻城,就只能靠云梯或者飞爪钩索,昨夜赶造的云梯已经全部损毁,重新打造还需要时间,依靠飞爪钩索又只能投入少量兵力,有石守信带着林家商团的武装团丁镇守,自然是不会出现意外了。 第74章 再等等 乌里雅苏台的战事陷入了僵持,而且一拖就是五天! 这五天来,哥萨克们真可谓是苦不堪言,口粮的定量都缩减了近半。 第六天才刚刚天亮,心情烦闷的格里高力就在参谋长卡帕洛夫和十几名卫兵的簇拥下纵马登上了乌里雅苏台城西郊的高山,站在山顶下透过单筒望远镜往下看去,视野中的乌里雅苏台城就像是个微不足道的玩具,仿佛伸手就能捏碎。 事实上却全不是这样,这五天以来,不管是强攻,还是偷袭,哥萨克全都败下了阵来,甚至还牺牲了五百多名英勇的战士。 透过望远镜,格里高力漫无目的地睃视着,期待着能够有所发现。 倏忽之间,格里高力真的从乌里雅苏台的城墙上发现了一处细微的异常,急忙调节好单筒望远镜的焦距仔细观察时,才发现在东北部靠近转角的城墙上,有一小段城垣的内表面包砖已经风化碎裂,里面夯实的泥土也垮塌近半,整个城墙的厚度只及附近城垣的一半都不到! 而且,这一段城垣上的过道已经塌了,几乎站不了人! 这几天,哥萨克的侦察兵一直在城外或者北郊山上游荡,所以始终没有发现这一处破损的城垣,今天格里高力无意中登上西郊的高山来侦察城中虚实,结果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就发现了东北角的这一处致命破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顿时间,格里高力就兴奋了起来,能不能攻破乌里雅苏台城,就落在这一段破损的城垣上了! ############################ 乌里雅苏台城内,定边左副将衙门。 赫连成捧着一条肥羊肉正在大快朵颐,一边啃得满嘴流血,一边含糊不清地向坐在旁边的二少说道:“兄弟,太阳都升起半天高了,驴日的俄国佬都还没见动静,今天哪,估计是不打算攻城了。” 那边的石守信吧嗒了两口水烟,低声附和道:“这几天,俄国佬又是偷袭又是强攻,有时候还让战马驮上炸药炸城门,要不是咱们早就把城门洞子砌死了,没准还真让这些俄国狗子给炸开了,这么些天,俄国佬就没怎么消停过,人也差不多死了五六百,他们也不是铁打的精钢,我估摸着也该累了。” 赫连成又道:“兄弟,马亮大人那边,各旗的蒙古骑兵应该也集结得差不多了吧?若能凑起个万儿八千的骑兵,我估摸着就能吃掉城外这四千多人困马乏的哥萨克骑兵了。” “现在还不成。”二少摇头道,“才过去五天时间,哥萨克离人困马乏还差得远哪,依我看,至少还要再拖十天,才能把城外的哥萨克拖成真正的疲兵,到时候马亮大人再率领蒙古铁骑碾压过来,哥萨克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行,那就再等十天。”赫连成大咧咧地道,“反正俄国佬来回就这几样套路,不是架云梯强攻,就是趁夜偷袭,要不就干脆用战马驮着炸药炸城门,咱们都领教过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俄国佬要想打进城来,那是痴心妄想!” 二少却没有赫连成这么乐观,这五天来,哥萨克虽然没攻破城池,也折损了不少兵力,可守城的商号伙计也同样伤亡了四百多人,现在还能上城墙的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了!子弹也剩下不多了,省着点用,大概还可以坚持七八天,要想撑过十天又谈何容易? 除了兵力、弹药不足,二少尤其担心东北角那段损毁严重的城墙! 那段城墙的外表面虽然完好无损,基本看不出什么状况,可内表面却损毁严重,不仅表面的包砖已经崩坏,内部的夯土也在风吹雨打下垮塌了近半厚度,一旦让俄国人发现这处漏洞,麻烦就大了。 乌里雅苏台城的规模要比平遥古城小,城高在八米左右,除了城门附近及转角处的城墙厚度达到八米,其余墙段的厚度只有六米不到,东北靠近转角那段城墙因为从内部坍塌了近半,实际厚度已经不足三米了! 底部只有三米不到,顶部就更窄了,人都已经无法通行了。 一旦俄国人发现这处险情,然后集中全力破开那段城墙的外部包砖,再掘开夯土填埋炸药实施爆破,很容易就能炸塌城墙,一旦城墙被炸塌,哥萨克骑兵就能直接纵马进城了,那时候还怎么抵挡? 见二少沉吟不语,赫连成道:“兄弟,你是不是又在担心东北转角边上那段城墙?你放心,那段城墙坏在里面,外面的俄国佬看不见,再说就算俄国佬知道又能怎么样?不让他们靠近这段城墙就是了。” 二少道:“大哥,还是派人尽量修补修补吧。” “这会修补可来不及了。”赫连成摇头道,“而且,这会在那大张旗鼓地夯土补墙,不等于明着告诉俄国佬,那里的城墙不牢靠吗?” “倒也是。”二少叹息道,“那就多彻几层青砖,尽量加固吧。” 见二少坚持己见,赫连成便也不再多说了,当下叫来两个临时充做排长的新军士兵,命令他们各带五十人去修补那段破损的城墙。 ################################ 乌兰班巴图,定边左副将军临时行辕。 牛皮大帐里,柳师爷似乎刚刚才说完一通长篇大论,原本带些青色的脸庞上居然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抹潮红色,马亮背负双手正在羊毛地毯上来回踱度,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镇定,不过脚下踱走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大人,不要再犹豫了!”柳师爷再次劝道,“动手吧!” 算算时间,那个陕西愣娃带着八百多商号伙计在乌里雅苏台已经守了五天五夜了,据探报,这五天来哥萨克连续攻城,手段不可谓不多,力度不可谓不大,却愣是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五天过去,哥萨克也该疲备了。 而此时,集结到乌兰班巴图的蒙古骑兵已经超过了八千骑! 以八千养精蓄锐已久的蒙古铁骑去冲击五千多疲惫不堪的哥萨克骑兵,又岂能不胜?需知,骑兵决战靠的可不是火器之利,而是马刀之胜! “主子,奴才愿为前驱!”戈什哈队长巴布图也有些跃跃欲试。 正在急速踱走的马亮霍然止步,就在柳师爷和巴布图以为他要下令出击时,马亮原本耸起的肩膀却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般塌了下来,旋即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再等等,还是再等等看……” 第75章 危局 “大人,不能再等了!”柳师爷不禁有些着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马亮却径直走到屏风后面,在羊毛褥子上躺了下来,低声说道:“本官有些乏了,想先眯一会,柳师爷,你请自便吧。” 柳师爷哑口无言,好半晌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忖马亮大人啥都好,就是缺了几分魄力啊,这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在犹豫!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学康熙爷当年打俄国鬼子那样撸起袖子大干一回? 若在平时,少做多看那是优点,可在战时,优柔寡断却是致命的缺陷哪! 等等等等,等到那个陕西愣娃黔驴技穷,等到哥萨克打破了乌里雅苏台,纵然将整个外蒙的蒙古铁骑全部集结起来,又还能有什么用? ################################################ 二少的担心最终成了事实,当天下午,哥萨克就对乌里雅苏台东北边靠近转角的那段城墙发动了强攻,哥萨克再次出动了仅有的两挺重机枪,并且火力全开,完全压制了那段城墙左右两侧的几十个垛口,迫使上面的伙计不能从容射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旋即二十多名精心挑选出来的哥萨克力士就挥舞着工兵锹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铁锤、炮钎等工具,迅速接近到了城墙根下,不由分说就叮叮当当砸起城墙外表面的包砖来,这些哥萨克在参军以前很可能是矿工,手法极为老到,不到片刻功夫就挖开了第一块城砖。 等到赫连成、石守信闻讯赶到时,哥萨克已经挖开了一大片城砖,正用炮钎在裸露的夯土上打孔,看样子是真打算填埋炸药实施爆破了。 城墙上的商号伙计欲待开枪阻止,却被哥萨克的重机他压制得很难抬头,人躲在垛堞后面对着城外胡乱放枪又很难保证命中率,纯粹就是浪费子弹。 城头上架起的两口大铁锅倒是烧得滚沸,可由于那段城墙已经损毁,顶部的过道难以通行,底下的青砖一下又砌不上来,急切间这两大锅火油根本就浇不到城外哥萨克的头上去。 二少闻讯赶到时,哥萨克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爆破,所幸的是,乌里雅苏台城筑墙的黏土是用稻草、糯米汁混和黄土搅拌而成的,夯得也相当之结实,哥萨克的第一次爆破没能炸塌城墙,只是在外墙面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缺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哈哈,驴日的俄国佬想炸城墙?”赫连成兴奋地道,“门都没有!” “这只是哥萨克的第一次爆破而已!”二少却是叹息不已,一次爆破不成,十次八次难道还炸不开城墙?当下将赫连成叫到无人的角落,低声说道,“赫连大哥,还是趁早想想城墙坍塌之后怎么堵住这个口子吧,免得到时候被哥萨克杀个措手不及。” “啊?”赫连成凛然道,“兄弟,城墙真的会塌?” “恐怕是无法避免了。”二少叹道,“再来几次爆破就该塌了。” 赫连成霍然转头,不远处,几十个商号伙计正在拼命地往缺口处堆砌青砖,更多的商号伙计正推着独轮小车往这边搬运从民房里折下来的青砖,不过按这速度计算,恐怕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堵住整个缺口,而那会,俄国人早该炸开城墙了。 “兄弟,那你说该怎么办?”赫连成就是个典型的武夫,只会冲锋陷阵。 二少回头看了看城中鳞次栉比的商铺和民房,沉声道:“放火!事到如今也只能在缺口内放火了,把城内能够生火的物事,什么干柴、草料全部搬到这边来,能拆的房子木料也全拆了,再浇上烧酒,等哥萨克一进城,就放火烧!” 赫连成道:“放火只能拖得一时,时间长了怎么办?” 二少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既便把城内的房子全拆了,全烧了,估计也顶不了两天,到时候哥萨克骑兵还得进城,所以,等不到十天了,大哥你这便从北门翁城出城,然后赶紧去乌兰班巴布图向马亮大人求救!” “兄弟,还是你去吧。”赫连成道,“我嘴笨,怕说不动马亮。” 赫连成很清楚留下来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想把生的机会让给二少。 “大哥,我去不行,马亮这人优柔寡断又没有魄力,我若独自前去,他就会以为局势已经崩坏,而我只是临阵脱逃,到时候他就会完全丧失反攻的勇气,那样的话,不但我自己活不成,反而还会连累所有的弟兄!”二少叹道,“所以,乌兰班巴布图还得大哥你去才行!” 赫连成沉默了好半晌,好半晌才闷闷地说道:“兄弟,保重!” “大哥,你也保重!”二少伸出双手,用力握紧了赫连成的大手。 赫连成重重点头,旋即转身扬长而去,走出不远忽又顿步回头,淡淡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说道:“兄弟,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我回来!” ################################################ 半盏茶的功夫后,被林月婵起名为“二娃”的那匹汗血宝马被人用长索悄无声息地下吊到了北门的瓮城内,同时被放下瓮城的赫连成抬头深深地看了城头上肃立的二少一眼,旋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外城门! 等到城外的哥萨克发现目标,赶紧派人来追时,赫连成早已经跑出了几千米外,中亚汗血宝马的马速,比起西方以爆发力著称的英国纯血马也是毫不逊色,哥萨克的东欧矮脚马比蒙古矮脚马强不了多少,又如何撵得上? 城楼上,二少看着赫连成骑着“二娃”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追兵,风驰电擎般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上,脑子里忽然转过了一个念头,这次要是能活,倒是要办个马场,引进体型高大的伊梨马来跟蒙古马杂交,这样产出的战马既拥有伊梨马体型高大、爆发力强的优点,又能像蒙古马那样忍受苦寒、恶劣的生存条件,可谓是再理想不过的军马,到时候光是卖马就能大赚一笔。 第76章 蒙古骑兵 乌里雅苏台城东,哥萨克骑兵旅的少将旅长格里高力已经亲临前线,正在督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到哥萨克工兵连续三次爆破都没能炸开城墙,在牺牲了几十名工兵,使用了上百斤炸药的情形下,却只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过米许,直径也不超过的两米的大凹痕,格里高力不禁有些佩服起中国人的筑城工艺来。 “中国人的筑城工艺还真是精湛。”格里高力由衷地道,“仅仅使用黏土、糯米汁以及稻草夯成的城墙,其坚固程度几乎可以与混凝土结构的要塞相媲美,尤为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早在两千年前,中国人就已经拥有如此精良的筑城工艺了!” 旁边的卡帕洛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如果对面是一座西方的城堡建筑,既便是完整的城墙都已经炸塌了,何况是一段原本就已经严重损毁的城墙?中国人在建筑艺术方面的成就,的确是无人能及,这点,只要看看他们都城那瑰丽宏伟的皇家建筑群就能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中国人才能造出如此瑰丽恢宏的建筑群落。 格里高力顿了顿,又无比自豪地道:“不过,再坚固的建筑,也终有被摧毁的时候,我们哥萨克的铁蹄,足以碾碎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眼前这座中国式的坚城,也同样不能例外,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说话间,哥萨克工兵又开始了第四次爆破。 不过这一次,哥萨克工兵终于遭到了迎头痛击,中国人很可能是在城内的缺口上临时搭起了脚手架,人终于可以从上面通行了,当哥萨克工兵们在重机枪的掩护下,挥舞着工具逼近城墙根时,大瓢大瓢煮得滚沸的热油从城头上浇了下来,好几个工兵躲避不及,顿时被浇了个正着,顿时被烫得满地打滚,惨叫不止。 下一刻,十几枝松明火把从城头上扔落下来,烫得几乎冒烟的热油便腾地烧了起来,被热油浇了满头满身的工兵迅速就被熊熊燃烧的烈火给吞噬了,几个身上只是沾了丁点火星的哥萨克赶紧仓皇后退,退到远处后又赶紧滚倒在雪地上,拼命扑打身上的火头。 “中国人上到那段城墙上了!”卡帕洛夫凛然道,“他们修好里面的缺口了?” “这不可能!”格里高力断然道,“他们肯定只是临时搭建了脚手架而已,命令a营,立即从缺口的左右两侧发起正面强攻,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城头的中国守军,尤其要消耗他们的火油,尽可能地掩护工兵实施爆破!” “是!”卡帕洛夫啪地敬礼,匆匆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城外雪原上便响起了嘹亮的进攻号角,旋即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哥萨克就抬着十几架简陋的云梯向着东北角迅速逼近。 ################################# 乌里雅苏台东南约两百里,乌兰班巴图。 乌兰班巴图原本只有百余顶毡包,散布在宽阔的河滩上,长期定居在这里的蒙古牧民也只有不到五百人,不过现在,乌兰班河的河滩上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蒙古毡包,少说也有上万顶之多,一眼望去,几乎就看不到尽头! 一队队腰挎弯刀,肩背角弓的蒙古牧民跨骑在骏马上,正在营地里来回穿梭,飞扬的铁蹄卷起凌乱的碎雪,漫空四溅,四肢粗壮,充满肌肉感的骏马不时打一个响亮的喷嚏,立时便会腾起一团醒目的白雾,淡淡的肃杀气息便在茫茫雪原上悄无声息地弥漫了开来。 不愧是常年生活在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苦寒恶劣的生存条件养成了他们豪爽、勇敢或者说冷酷的性格,尽管铁木真的时代早已经成为久远的记忆,可祖先赋予的杀戮因子却早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他们身上的骠悍气息几乎就是与生俱来的!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名体格长大,满脸虬髯的蒙古大汉在数十名族中勇士的簇拥下纵马从一顶毡包边飞奔而过,不过,当那虬髯大汉看到正从毡包里弯腰钻出来的另外一名体格瘦长的蒙古汉子时,不禁又勒马转了回来,一边冲那瘦长汉子大叫道:“巴特,我见过你家那匹漂亮的小母马了,等这次赶跑了俄国佬,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我的毡包,让她给我生十个八个小马驹,哈哈哈。” “就你?”名叫巴特的瘦长汉子哂然道,“苏日勒,你还是省省吧。” “巴特你就瞧好吧,再漂亮再骄傲的母马它也是母马,照样要给公马下小马驹,明年秋天我一准来参加你们扎萨克图汗部的那达慕大会,托娅她就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哈哈!”名叫苏日勒的蒙古大汉浑不为意,一边翻身下马,大笑着向瘦长汉子走了过来。 瘦长汉子摇了摇头,也同样没把虬髯大汉的话放在心上,蒙古人崇拜勇士,苏日勒若真有本事掳走托娅的芳心,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岂会阻止?只是,要想掳走托娅的芳心,又谈何容易?他这个妹妹那可是天上的月亮,凡人怕是够不着! 两人的交情显然不错,热情拥抱后,满脸虬髯的苏日勒说道:“巴特,这次定边左副将军在乌兰班巴布图召集各部人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巴特没好气道:“俄国的五千多哥萨克骑兵正在猛攻乌里雅苏台,马大人这个时候召集各部各旗的马队,你说是为什么?” “哥萨克骑兵在攻打乌里雅苏台?”苏日勒愕然道,“为什么?” 巴特道:“听说是绥远来的一队新军在唐努乌梁海跟俄国人起了冲突,一家伙屠了俄国人的两个移民点,杀了三千多人!俄国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然要报复。” 说到最后,巴特又忧心冲冲地道:“这仗,多半是场恶仗,俄国人可不好惹。” “你说什么?杀了三千多俄国移民?”苏日勒却明显没在意这些,反而关心起唐努乌梁海的俄国移民被屠之事,当下有些好奇地道:“唐努乌梁海我去过,被屠的两个俄国移民聚居点该不会是博勒图斯和克孜勒吧?” 巴特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是。” “长生天哪,这是真的吗?”苏日勒吃惊地道,“博勒图斯和克孜勒都被屠了?那可是两座军事要塞,博勒图斯有两百洋枪队驻守,克孜勒更是拥有四五百正规军驻防,那队绥远来的新军得有多少人?” 巴特道:“听说,好像,大概,似乎只有不到百人。” “啥?巴特,你刚才说啥!?”苏日勒两眼圆睁,难以置信道,“不到百人就屠了博勒图斯和克孜勒?真的假的!?绥远新军真要有这么厉害?怎么前些日子,听说他们连漠南的马贼也剿灭不了?” “这我怎么知道?”巴特没好气道,“不过俄国人被屠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前些天有一队山西商人打我那经过,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那队新军的长官是绥远新军混成协的统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小白脸,名字叫做简惟勇。” “简惟勇?”苏日勒兴奋地道,“改天得去包头会会他,这样的英雄人物,我苏日勒一定要见识见识,若是对脾气,一定要认他做安答。” “你若想会他,也不用去包头。”巴特道,“那山西商人说,那个简惟勇和他不足百人的新军这会就在乌里雅苏台呢,不过,我听马亮大人的近卫队长私下里说,乌里雅苏台的情形非常不妙,哥萨克随时都可能攻破城池!” “那咱们还守在乌兰班巴图干吗?”苏日勒急道,“赶紧驰援乌里雅苏台呀!” 巴特犹豫道:“可我听说,马亮大人还在犹豫呢,说不定这仗就打不起来。” “俄国人都骑到咱们蒙古人脖子上了,还有啥好犹豫的?”苏日勒怒道,“走,巴特,你要还是个蒙古汉子,这就召集族中勇士,跟我一起去见马亮大人,咱们蒙古人敬重的是英雄好汉,最看不起的就是怯敌畏战的懦夫,走!” “行,我这就召集族人!”巴特顿时也下了决心。 对于俄国人,绝大多数蒙古人都没什么好感,跟山西商人在蒙地行商时讲究公平、诚信不同,俄商在蒙地行商时,却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一盒小小的火柴,俄国商人就敢拿来换蒙古人的一头羊,十盒火柴就敢换一头牛! 在绝大多数蒙古人眼里,俄国人就是一群奸商,一群强盗! 只是由于清政府的软弱以及无能,致使俄国人在蒙古草原拥有超国民待遇,对于俄国人的为非作歹,蒙古人也只能逆来顺受,蒙古人历来恩怨分明,现在,干掉俄国强盗的绥远新军有难,苏日勒和巴特又岂能见死不救? 第77章 最后演说 汗血宝马的大名真不是吹出来的,靠着“二娃”,赫连成仅用了三个时辰不到就长驱将近两百里赶到了乌兰班巴图。 到了乌兰班巴图,赫连成直接就亮出了马亮留给二少的盖有定边左副将大印的公文,巡逻的蒙古骑兵赶紧领着他来到了马亮的临时行辕。 定边左副将临时行辕内,马亮在听完赫连成的禀报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是说,东北角那段破损的城墙马上就要被俄国人炸开了?”马亮凛然道。 “不出意外的话,那段城墙现在已经被炸塌了。”赫连成沉声道,“我们虽然搜集了城里所有的干柴和草料,城里能拆的木料也全部拆卸了下来,不过既便这样,也不可能封锁缺口太长时间,一旦火势减弱,哥萨克骑兵就能驱马进城了!” “这岂不是说,乌里雅苏台就要失守了?”马亮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二少真能守住乌里雅苏台十天半个月,把城外的哥萨克拖成疲兵,马亮或许还有胆子跟俄国人开战,可现在乌里雅苏台城眼看着就要失守了,到时候五千多哥萨克凭借洋枪据城死守,眼面前这八千多骑蒙古骑兵还能行吗? 说到底,马亮有投机的心思,也想成为左宗棠那样的一代名臣,却没有承受失败后果的勇气,从淮军“名将”叶志超开始,大清国的武将就普遍缺乏与敌决战的勇气,谁让大清国的权柄执掌在慈禧老佛爷手里呢?这个老女人从来就不需要能打仗的武将,而只需要像李鸿章那样懂得揣摩上意,又能跟洋人打交道的文臣。 “大人,乌里雅苏台现在还没有失守!”赫连成急道,“不过,再拖下去就难说了!” 旁边作陪的柳师爷也坐不住了,当下起身着急地说道:“大人,赶紧出兵吧,再不出兵哥萨克骑兵可就真的要打进乌里雅苏台了,等到俄国人进了城,再想夺回城池就难了!” 柳师爷还算清醒,如果是野战,蒙古骑兵靠着马刀和弓箭或者还可以跟哥萨克骑兵一决胜负,可一旦哥萨克进了城,凭借五千多枝步枪以及两挺机枪,马亮就算把整个蒙古草原的几十万男丁全部集结起来,只怕也夺不回乌里雅苏台城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成。”马亮连连摇头道,“此时出兵,势无必胜之把握,断然不可!” “大人!”赫连成噗地翻身跪倒,以头重重叩地道,“卑职恳请大人下令出兵!” “怎么,你想要挟本官?”马亮怫然不悦,环顾左右道,“来人,把他拖出去!” 两名戈什哈侍卫应声入内,正欲拖起赫连成出帐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潮水般的马蹄声,似有无数人马正向着这边汹涌而来,旋即戈什哈队长巴布图已经神情凝重地冲进帐来,单膝跪地禀报道:“主子,扎萨克图汗部和三音诺颜部的十几个旗总管带人冲过来了!” “啊?”马亮大惊失色道,“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不等巴布图回答,帐外潮水般涌到的马蹄声却渐渐地消停了下来,多半是被大帐外的戈什哈亲卫给挡在了外面,可紧接着外面又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蒙语呐喊声:“请大人下令出兵!请大人下令出兵!” “请大人下令出兵!”赫连成猛然直起身来,额头已经隐见血迹。 “大人,请您三思。”柳师爷也不失时机地劝道,“若再不答应出兵,外面的蒙古人一旦闹起事来,那可不太好收拾呀。” 马亮上前轻轻掀起帐帘一角往外看去,只见行辕外面的雪地上已经聚集了数以千计的蒙古骑兵,黑压压的,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这些蒙古人大多情绪激动,有不少人甚至已经擎出了锋利的弯刀,若不答应他们的请求,没准还真会发生兵变。 “请大人下令出兵!”就在马亮偷眼观察时,外面的蒙古人再次齐声呐喊起来。 马亮吓得猛然一个抖擞,当下回头向戈什哈队长巴布图道:“下下下令,出出出兵!” “遮!”巴布图轰然应诺,旋即撩起帐空大步而出,又铿然擎出腰刀,对着西北方向猛然撩起,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定边左副将军令,各部各旗,即刻出兵……” ################### 乌里雅苏台,东北角。 哥萨克的工兵终于炸开了东北角那段破损的城墙。 城墙垮塌的那一刻,早就已经等待多时的百余骑哥萨克骑兵顿时开始了冲锋,在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这一队精挑细选的哥萨克骑兵就如同潮水般漫进了垮塌的城墙缺口,然而,就在哥萨克们准备大开杀戒时,迎接他们的却是猛然腾空的烈火! 早在破城之前,二少就已经让人在缺口内准备了大量的干柴、干草,又在上面浇上了大量的烧酒以及剩余的火油,就在哥萨克骑兵踏着翻卷的烟尘漫进缺口时,几十枝松明火把同时落进了干柴堆里,熊熊烈火顿时便腾地烧了起来。 一场期待中的屠杀,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烈火中的殉葬! 已经冲进缺口的二十余骑顷刻间就被翻腾的烈焰所吞噬,只有两骑哥萨克因为马快,侥幸冲出了火圈,却被严阵以待多时的商号伙食们乱枪打死了,剩下的七八十骑在受到烈火的惊吓之后在缺口外拥挤成了一团,霎那间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守在缺口左右两侧城头上的商号伙计趁机连连开枪,已经乱成一团的哥萨克们便纷纷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千米开外,手持单筒望远镜观察战况的格里高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狡猾的中国人,各式各样的阴谋诡计真是层出不穷,眼看着城墙都已经炸塌了,眼看着都已经胜利在望了,居然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望着视野中那不住翻腾的烈焰,格里高力碧蓝的眸子里,似乎也有两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悠忽之间,格里高力已经死死地握紧了双拳,他发誓,只等城池陷落,他一定要亲手剖开城中守将的那颗脑袋,看看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中国人,怎么可以狡猾到如此程度? ############### 乌兰班河左岸的茫茫雪原上,一顶顶的毡包被打包收起,一个个的牧民纷纷翻身上马,一队队的蒙古骑兵又像是一股股的水流,逐渐汇聚成了一条条的大江大河,最终幻化为一片漫无边际的黑色汪洋。 倏忽之间,黑色的汪洋开始向前缓慢地移动。 就像是一阵微风刮过海面,带起轻轻的涟猗,旋即轻轻的涟猗就幻化成了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海浪,向着前方层层推进,到了最后,一区区的骏马开始甩开四蹄迎风狂奔,层层海浪最终演变成了一排排的惊涛骇浪! 上万骑蒙古骑兵,从茫茫雪原上漫卷着滚滚向前,那股排山倒海的声势,那种碾碎一切的无匹气势,直能让人的血液为之燃烧,人的灵魂为之战栗! ####################### 乌里雅苏台,东北角缺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堆积在缺口附近的干柴和干草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城内所有可供拆卸的房屋几乎都已经被拆尽了,甚至连酒坊酿酒的器具都已经砸碎了,投入熊熊烈焰中化为了灰烬,持续两昼夜的大火终于快要熄灭了,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城外的哥萨克全都聚集到了东北角的缺口外,等待着大火的熄灭,城内的新军、团丁和商号伙计们也都默契地集结到了东北角的缺口内,剩下大约三百人站成了三个稍显凌乱的方阵,二少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队列前,正在进行最后的战前演说。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当我有一天真正面对死亡时,将会怎样?” “我也许会大哭一场,然后躺在床上等死,我也许会拼了命地找女人,发泄我所剩无几的精力,我也许会发了疯般去赌博,争取在死前花光每一分财产,我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早!” “我还只有二十四岁,我还很年轻,我真的不想死!” “这个世界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我真的不想离开!” “我还没有娶亲,还没有生子,甚至没来得及替我大养老送终……” 二少的话说得新军官兵和商团团丁也是神情凄然,不少商号伙计更是低声缀泣起来,正如二少所说的那样,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尝尝女人是个啥滋味,现在却要匆匆离开这个世界了,能不遗憾?能不伤心? 深深地吸了口气,二少接着说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死,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该死的俄国佬已经把刺刀架到了我们脖子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都是个死,还有什么好说的,驴日的,拼了!” ; 第78章 骑兵决胜 二少话刚说完,原本鸦雀无声的队列顿时就炸开了锅。 “说的好,反正这回都死球了,就跟驴日的俄国佬拼了!” “死就死吧,老子这些天已经干掉六个俄国佬了,早够本了!” “他娘的,这辈子是没机会回去见翠花娘俩了,但愿她能嫁个好人家。” “驴日的,死就死了,就是可惜了老子拿命挣下的这二十两饷银,可没人给捎回山西老家了,我苦命的娃……” 一时间,官兵、团丁和伙计们说什么的都有,这群汉子大多都是苦出身,平时在家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到漠北在谋生,更不会披上新军这身皮,现在又让哥萨克逼入了绝境,一个个就都凶性暴发了。 二少缓缓举手,骚动的人群便又安静了下来。 犀利如鹰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掠过,二少又厉声喝道:“活,要活出个人样,死,也要死出个人样,别忘了你们是男人,要对得起胯下那根卵!所有人都听好了,上刺刀,准备跟驴日的俄国佬――玩儿命!” “上刺刀!跟驴日的俄国佬玩儿命!” “上刺刀!跟驴日的俄国佬玩儿命!” “上刺刀!跟驴日的俄国佬玩儿命!” 三百多新军、团丁和伙计们山呼响应,巨大的声浪直插云霄。 “杀!”二少高高扬起手中的马刀,锋利的刀尖直刺长空,三百多新军、团丁以及伙计便再次跟着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 “杀!” “杀!” “杀!” 城外,哥萨克阵中的格里高力霍然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火势逐渐减弱的缺口,沉声询问身边的卡帕洛夫道:“什么声音?” “好像是城内的中国守军!”卡帕洛夫凛然道,“他们在誓师?” “誓师!?”格里高力脸色微变,狞声说道,“这些中国人,还真是顽强啊!” 说此一顿,格里高力忽又恢复了原有的冷静,从容而又冷淡地说道:“不过,再顽强的绵羊也只是绵羊而已,怎么也无法抵敌狼群的尖牙和利爪,在英勇无畏的哥萨克面前,失去了城池保护的中国人,就是一群绵羊而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城内,二少缓缓转身,冰冷而又决然的目光逐渐定格在缺口处。 缺口,因为柴禾耗尽,原本腾起足有数米高的大火已经变得微弱,除了残留的大片炭火仍然散发出灼人的热力外,仅凭火势已经不足以阻止哥萨克骑兵的冲阵了,最后的决死时刻终于就要到来了。 这一刻,二少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 二少这才发现,面对死亡,他竟然也可以如此淡定,也可以如此的波澜不惊! 唯一遗憾的是,很快就要永堕黑暗,再也无法见到雨薇那方美丽至令人窒息的娇靥了,他们的爱情之花甚至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要匆匆调零了,不过这样也好,听雨薇说,她父亲原本就反对两人来往,就此结束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还有月婵,这个刁蛮丫头,如果不是认识雨薇在前,二少还真可能爱上她,从骨子里,林月婵就不是个任性的泼辣子,她其实是个很可爱,又很会撒娇,而且很懂得掌握分寸的聪明女子,这样的可人儿,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 其实,自从两人结伴行走漠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二少不知不觉间早已经喜欢上了林月婵,只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种喜欢有几分男女之情在里面罢了。 “二哥!”林月婵娇俏的脸容,火辣的身材正从二少脑子里款款掠过,一把轻柔的呼唤忽然从身后传来,二少闻声回头,只见林月婵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列队而立的三百新军、团丁和伙计们则以无比“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望着他。 ***,别人一个个都得光棍上路,凭啥这小白脸有美人作陪?老天不公哇! 说打仗,论指挥若定,大伙都佩服二少,也服他,可是这会,一个个全在骂娘。 林月婵今天的妆扮尤其火爆,火红的貂皮劲装,火红的狐皮大氅,火红的绸缎马裤,火红的鹿皮马鞭,从头到脚一片红,配上高挑的身材,修长笔直的双腿,圆滚滚的翘臀,整个就像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焰,散发出惊人的热力! “妹子,你怎么来了?”这一刻,二少也有着强烈的惊艳感觉。 上次在泾阳县城,二少虽也被林月婵的青春健美给惊艳了一下,可效果却没有今天这样强烈,从这点看,林月婵似乎也是个耐看的女子,不像有些女子,乍一看无比惊艳,可看得多了,感觉也就那样,林月婵却好像不是这样。 林月婵笑而不语,只是上前跟二少站到了一起。 二少忽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妹子,那天你真应该跟着赫连大哥走的。” 当初赫连成离城前去乌兰班巴图求援时,二少就曾劝说林月婵跟着一块离开,可林月婵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哥萨克随时都可能破城,也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会送命,却还是执意要留下来。 “我不。”林月婵轻轻地道,“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这傻丫头,似乎一点都没有将死的觉悟,真以为死亡是好玩的么? 悄悄地,林月婵的小手忽然间伸了过来,却紧紧地抓住了二少的大手,二少清楚地感觉到,林月婵的小手正在微微地颤抖,显然,小妮子的内心并不似表面上那么平静,她其实也同样害怕死亡,只是,跟二少在一起,让她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而已。 二少心头忽然泛起浓浓的怜惜,用力握紧了林月婵的小手,低声说道:“别怕,有二哥呢,只要有二哥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天王老子都不行!” “嗯,我不怕。”林月婵低低地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似乎是二少的话给了林月婵勇气,又或者林月婵给了自己某种心理暗示,原本轻轻颤抖的小手果然就不再颤抖了。 #################### 乌里雅苏台城外,哥萨克阵中。 卡帕洛夫悠然回头,向格里高力道:“将军阁下,大火已经熄灭了!” “再等等!”格里高力摆了摆手,淡然道,“等炭火也熄灭了再进攻不迟,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十几二十分钟。”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二十分钟堪堪过去。 卡帕洛夫再次来到了格里高力面前,提醒道:“将军,时间差不多了。” 格里高力点点头,正欲下令进攻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骑侦察兵已经风驰电擎般从东边雪原上冲了过来,不及接近,马背上的侦察兵就以无比凄厉的声音高喊道:“蒙古骑兵,发现大队蒙古骑兵!” “嗯,蒙古骑兵?”卡帕洛夫跟着回头,眉头已经深深蹙紧。 格里高力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原本从容的俊脸霎时变得无比严峻起来。 “将军,蒙古骑兵!”侦察兵风卷残云般冲到了格里高力马前,旋即翻身下马,匆匆敬了记军礼,又气喘吁吁地报告道,“好多蒙古骑兵,漫山遍野的全部都是,一眼都看不到尽头,少说也有上万骑!” 话音未落,东方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上突然间跳出了一道淡淡的黑线,这条黑线极淡也极短,只有短短的一截,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这道黑线居然是在缓慢移动的,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那道黑线似乎就变浓了些,也变长了些。 列队城外的大队哥萨克骑兵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将军,现在怎么办?”卡帕洛夫道,“是集中所有兵力列队迎击蒙古骑兵,还是继续攻城,抢在蒙古骑兵赶到之前攻破城池,然后据城而战?” 卡帕洛夫话音未落,乌里雅苏台城头忽然间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很明显,城内的中国守军也已经发现了援军的到来,此时此刻,中国守军士气大振,哥萨克要想在短时间内突破狭窄的缺口完全占领城池,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命令!”格里高力咬了咬牙,沉声喝道,“列队,准备迎击蒙古人!” 格里高力根本就不打算让哥萨克们下马依靠步枪来阻击蒙古骑兵的冲锋,事实上,在没有战壕又没有火炮协同的前提下,仅仅依靠步枪火力是不可能挡住上万骑兵的冲锋的,至于那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为了掩护工兵爆破城墙,早已经打完了所有的子弹! 最为重要的是,哥萨克也是以骁勇善战而著称的骑兵,他们虽然未曾像十三世纪的蒙古铁骑那样横扫整个欧亚大陆,却也踏平了整个西伯利亚乃至整个远东,骄傲的哥萨克们早就期盼着与成吉思汗的子孙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决胜了! 第79章 双头鹰大旗 茫茫雪原上,八千余骑蒙古铁骑正如汹涌的海潮,向前滚滚漫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哈!”苏日勒的一双大长腿狠狠地夹了夹胯下战马的马腹,战马吃痛,顿时昂首悲嘶一声加快了马速,霎那之间,苏日勒就追上了前方纵马飞奔的巴特,迎风大吼道,“巴特,这次还是老规矩?” 蒙古人崇尚武力,好斗成性,不管大事小事都喜欢比试。 打猎要比谁猎到的猎物更多更大个,摔跤要比谁的力量更大技巧更好,弓箭要比谁射得更远、射得更准,甚至连娶亲都崇尚武力,在扎萨克图汗部和三音诺颜部,年轻男女的“第一次”必定是由小伙子骑着快马把姑娘抢进大漠深处,进行“野合”的。 苏日勒和巴特是各自所在旗的头人,又都是以骁勇善战而著称的勇士,三年前在库伦的那达慕大会上,两人包揽了摔跤、弓箭和赛马三个项目的冠亚军,其中巴特在弓箭、赛马两项上先后夺魁,苏日勒则是摔跤第一! 从那以后,两人成了好安答,不过互相之间并不服气。 每次见面,两人都必然要有一番比试,比谁的女人更多更漂亮,比谁的坐骑更神骏更能跑,比谁的羊群更多更肥,比谁的铠甲更坚固,比谁的弯刀更锋利,甚至连马奶酒的酒量也要分个大小,这次上了战场,自然更要分个高下了! “老规矩,看谁割下的耳朵更多!”巴特毫不犹豫地应战。 几百年前,蒙古铁骑两次西征欧洲,由于杀人太多,将士们搜集的首级多得都无法携带了,于是就有了割下耳朵作为凭证邀功领赏的事情,于是,蒙古人的两次西征又被称之为“百万耳朵之战”,对于这段历史,蒙古人都是耳熟能详,津津乐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苏日勒奋力打马,领先巴特半个马身。 巴特不甘落后,紧紧追随,巴特身后,八千余骑蒙古骑兵已经完全展开了阵形,一旗一横队,十旗一长队,大大小小几十个旗排列成了前后十长队,每队约八百余骑,形成了一个正宽超过两千米的庞大骑阵,向着西北方向滚滚碾压了过来。 极目望去,天地之间只有攒动的马头,只有飘荡的马鬃! 成千上万只铁蹄攒动之间,无尽的碎雪和着烂泥喷溅四射。 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地倒退,连绵不绝的马蹄声,犹如响彻天际的滚滚惊雷,又如敲响了成千上万面战鼓,那激昂的鼓点,那脉动的强劲节奏,仿佛直接敲打在了心脏上,轻易地激荡起了每一个蒙古骑兵胸腔里的热血。 西北方,十数里外,哥萨克们也针锋相对地卷了上来。 相隔还有千米远时,最前排的哥萨克骑兵纷纷开枪,整个骑阵的前沿顿时绽起一团团淡淡的硝烟,千米开外的蒙古骑兵立刻有了伤亡,不过伤亡很小,就像是浩瀚的水面上扑腾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随着距离的迅速接近,蒙古骑兵的伤亡开始急剧增加! 进入到大约两百米的距离时,蒙古骑兵已经伤亡了七八百骑。 不过这时候,蒙古骑兵的角弓终于开始了反击,八千余骑蒙古骑兵同时在马背上挽弓放箭,八千余枝箭矢纷纷扬扬地掠空而起,在近百米的高空汇聚成了一片绵密的箭雨,旋即向着两百米外的哥萨克兜头攒落下来。 双方骑兵的极速对冲,加大了弓箭的杀伤力! 瞬息之间,就有四五百骑哥萨克骑兵倒栽马下,几乎每个坠马的哥萨克身上都插了好几枝羽箭,还有更多的战马中箭受伤,纷纷马失前蹄摔倒在地,不少哥萨克顿时人仰马翻,原本严整的骑兵阵形霎时出现了小小的混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三波箭雨、六轮排枪过后,双方骑兵同时擎出马刀,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霎那之间,骑阵最前沿就是一片人仰马翻,马刀的交击声,战马的撞击声,利刃入肉滋啦声,骨髓碎裂的喀嚓声,还有双方骑兵的怒骂声、喝斥声以及临死前的哀嚎声就共同奏成了一曲华丽的死亡乐章,生命,正如野草般被死神收割! ############################### 距离战场数里外,乌里雅苏台城头。 残存的新军、团丁还有商号伙计全都登上了城头,正翘首遥望这边惨烈的战场。 所有的哥萨克都已经全部投入了战场,甚至都没有留下哪怕一小队骑兵监视乌里雅苏台,不过,城里的残兵也没有出城逆袭的念头,就这三百多号又累又乏的残兵,在超过万骑的骑兵对决面前,根本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你们说,蒙古骑兵能赢吗?”有个团丁小声问道。 “不好说,蒙古骑兵虽然人多,可哥萨克有快枪。”有伙计答道。 “放屁,骑兵对砍靠的是马刀,快枪有个屁用?”立刻有新军大声训斥。 二少没有理会新兵、团丁和伙计们的议论,他的目光已经定格在了战场上那两杆正迎风猎猎招展的大旗上,一杆是金龙旗,另一杆则是双头鹰大旗,骑兵混战,只要兵力不是相差太悬殊,主要就看谁首先砍倒对方的大旗! ################################## 苏日勒和巴特就像是死神的双头,深深地楔入了敌阵。 人的体型大小有别,战马的块头和力量也有着明显的差别! 基本上,哥萨克的东欧矮脚马和蒙古骑兵的蒙古矮脚马在体型和力量上相差无几,不过矮脚马里面也不乏体型高大、力量超群的王者,譬如苏日勒胯下黑马,譬如巴特胯下的大白马,就都是万里挑一的野马之王,不仅体型更高,而且力量更大。 一般的蒙古矮脚马或者东欧矮脚马,体高在130公分左右,体重约300公斤左右,可苏日勒的黑马和巴特的白马体高却达到了惊人的180公分,体重更是超过了1000公斤,这样两匹“高头大马”撞进矮脚马的马群中,简直就是坦克碾压! 一时之间,迎上苏日勒和巴特的哥萨克就纷纷如波分浪裂,不断倒栽马下。 苏日勒和巴特手中的两柄特制的加长马刀更是上下翻飞,舞动得就跟银练似的,只片刻功夫,就已经各自砍翻了十几个哥萨克! 一个哥萨克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试图将苏日勒扑落马下,苏日勒眼疾手快,只反手一刀就给那个哥萨克来了个大破膛,那哥萨克扑了个空,惨叫着从另一侧摔了下去,人未落地,白花花的肠子就已经从绽裂的腹腔里溢了出来。 “十六个!”苏日勒策马追上巴特的马步,大吼道。 巴特纵马一个前冲,将一骑哥萨克撞翻在地,胯下白马的铁蹄顺势踏下,一下就踏碎了那哥萨克的头颅,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应苏日勒道:“二十九个!” 苏日勒皱了皱眉,一抬头忽然发现了左前方的双头鹰大旗。 霎那之间,苏日勒心里就有了主意,当下微微拨转马头,径直杀奔哥萨克后阵的那杆双头鹰大旗而去,巴特杀出老远才发现情形不对,急回头看时,只见苏日勒早已经领着十几名族中勇士杀进密密麻麻的哥萨克之中了。 几乎是同时,巴特也发现了苏日勒正前方那杆双头鹰大旗。 该死的,苏日勒这个家伙,他是冲着对方的帅旗去的,要是帅旗让苏日勒砍倒了,那巴特就是砍杀了再多的哥萨克,也将毫无悬念地输掉这场男人之间的赛事,当下巴特再没有片刻的犹豫,也跟着勒转马头,拼命全力杀奔双头鹰大旗而来。 双头鹰大旗下,格里高力手持马刀,雄赳赳地跨骑在战马的马背上。 格里高力的战马同样是一匹体高超过180公分的高头大马,而且看起来比苏日勒的红马和巴特的白马还要漂亮,还要神骏,事实上,这是一匹来自英国的盎格鲁纯血马,对于四周的东欧矮脚马来说,这匹纯血马几乎就是帝王般的存在。 格里高力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因为战场的局势正朝着不利于哥萨克的方向演变,杀人魔王铁木真的子孙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骁勇善战,他们虽然不如哥萨克身材高大,可是四肢粗壮有力,在力量上相比哥萨克竟毫不逊色! 哥萨克已经在乌里雅苏台苦战了六七天,体力、精力消耗严重,而蒙古人却显得体力充沛,精力旺盛,更糟糕的是,蒙古人在数量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的人数几乎是哥萨克的两倍,放眼望去,视野内几乎都是黑压压的蒙古人潮! 格里高力心念电转之际,左前方不远处忽然一片人仰马翻,急扭头看时,只见一骑蒙古骑兵正跨骑着一头格外高大的骏马横冲直撞而来,沿途所过处,骑着矮脚马的哥萨克骑兵不是被挤得东倒西歪,就是被撞翻在地惨死于铁蹄之下,竟无人能阻其片刻! 第80章 结为安答 格里高力正暗暗心惊时,左前方的哥萨克又是一阵骚乱。 急回头看时,只见另一骑蒙古勇士已经骑着一匹同样神骏的大白马从右前方朝着他的方位横冲直撞了过来,这两名蒙古勇士似乎正在进行着某项比赛,而他,似乎成了两人争抢的赌注,就像那达慕大会上双方争抢的羔羊。 霎那间,格里高力脸上便涌起了一抹潮红,该死的蒙古人,竟然敢视他为羔羊? 下一刻,格里高力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马刀,驱动胯下的英国纯血马迎向了左前方那个身材长大健壮的蒙古勇士,几乎是在格里高力驱马前行的同时,数十骑亲卫也闻风而动,手持双头鹰大旗的亲卫队长也策马跟了上去。 “哈哈哈,来得好!”正在乱军中横冲直撞的苏日勒看到格里高力驱动战马径直向他冲杀过来,不仅不惧,反而兴奋地大吼大叫起来,作为杀人魔王铁木真的直系后裔,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苏日勒的血液中始终流淌着嗜血的因子。 电光石火之间,苏日勒和格里高力已经两马相交! 两人的坐骑体型差不太多,苏日勒和格里高力都放弃了直接撞击的念头,不约而同地采用了从右侧错身砍杀的传统骑兵对决模式,两人的马刀在空中狠狠交击,旋即交错而过,只一个回合,格里高力便发现对方的膂力明显在自己之上。 几乎是本能地,格里高力腾出左手拔枪在手,旋即从马背上扭过身来,黑洞洞的枪口猛然扬起对准了正在挥刀砍杀格里高力身后亲卫的苏日勒,然而,不等格里高力开枪,一枝羽箭已经掠空而至,正中格里高力咽喉。 格里高力挺直的身板顿时为之一僵,握于左手的枪口微微上扬,却仍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扣下了扳机,只听平的一声枪响,一发灼热的子弹已经贴着苏日勒的脑门掠过,子弹霎时带飞了苏日勒的毡帽,还在他的头顶上留下了一道焦痕。 苏日勒骤然吃了一惊,疾演蹬里藏身再回头看时,正好看到格里高力从马背上一头栽落在地,在格里高力的咽喉上,分明插着一枝羽箭。 苏日勒再抬头看时,只见几十步外,巴特才刚刚收起角弓,就在巴特挽弓放箭的同时,一骑哥萨克飞驰而过,挥舞的马刀霎时从巴特右肩上削下了一片血肉,巴特顿时像野兽般惨叫起来,左手持弓反手一撩,坚硬的弓把正中哥萨克面门。 “巴特,我欠你一条命!”苏日勒重新挺直身板,大吼道,“不过这也只能算一个!” “笨蛋,谁在乎狗屁输赢了,快砍倒那面大旗!”巴特右肩受伤,只能左手持弓左支右挡,情形已经岌岌可危,一边大声提醒苏日勒,“快砍大旗!双头鹰大旗!” “双头鹰大旗!?”苏日勒霍然回头,一杆大旗顿时映入眼帘,迎风招展的旗面上,绣着一柄张扬的马刀,还有一只振翅翱翔的双头鹰!霎那之间,苏日勒便如同受伤的熊王般咆哮起来,一边催马突进,一边厉声怒吼,“我来了,我来了……” ################################################# 蒙古骑兵后阵,定边左副将军马亮正在神情惴惴地押阵。 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甚至都不敢亲临战阵,要让率领蒙古铁骑冲锋陷阵那更是绝无可能,这会能缩在后面押阵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倒是马亮身边的百余名戈什哈亲卫,一个个全都跃跃欲试,极想加入战场一试身手。 跟两股战战的马亮相比,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柳师爷反倒显得无比从容。 倏忽之间,一名戈什哈手指前方无比兴奋地大叫起来:“大人,双头鹰大旗,俄国人的双头鹰大旗倒了!” “什么双头鹰?”马亮闻言茫然。 柳师爷却是霍然抬头,果然看到哥萨克后阵的那杆双头鹰大旗已经不见了。 霎那之间,茫茫雪原上便爆起了蒙古骑兵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双头鹰倒了,俄国人败了,我们赢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原本就已经占据上风的蒙古骑兵顿时越战越勇,反观哥萨克骑兵,则越发的士气低落,再加上格里高力战死,帅旗已倒,各团、各营的主官各自抵挡了片刻,便纷纷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时间,哥萨克兵败如山倒! 看到哥萨克兵败如山倒,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则像潮水般向前滚滚碾压,柳师爷清瘦的老脸也不禁变得潮红起来,连声向马亮说道:“大人,俄国人败了,俄国人败了!” “俄国人败了!俄国人败了吗?”马亮手搭凉篷定睛望去,一时间疑在梦中。 骄横不可一世的俄军就这么败了?八千多蒙古骑兵居然就打败了五千多哥萨克骑兵?这可是五千多以洋枪洋炮武装起来的哥萨克骑兵啊!倏忽之间,马亮有了强烈的想哭的冲动,赢了,终于赢了,大清国终于也打一回胜仗! 多少年了?大清国已经多少年没有打败过洋人了? 可是今天,就在乌里雅苏台,就他马亮,却打败了俄国一个哥萨克骑兵旅! 下一刻,马亮陡然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巴布图和柳师爷都上前向他恭贺时,马亮才猛然惊醒,此事应该尽快上奏朝廷,当下吩咐巴布图道:“快,让信局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将漠北大捷的战报呈送库伦,再请三多戈大人电告北京!” 就在几天前,赶来汇合的土谢图汗部中右旗总管报告,库伦刚刚已经架通了跟北京之间的电报线路,从此以后,漠北的消息只需传送库伦,就能瞬息之间奏报京师了,从乌里雅苏台到库伦虽仍有千里之遥,却也可以在两天之内传到。 “遮!”巴布图轰然应诺,旋即策马转身飞奔离去。 直到巴布图的身影在茫茫雪原上消失不见,马亮才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旋即回头向柳师爷说道:“走,进城,看看那个陕西愣娃去。” ######################## 乌里雅苏台,东北角缺口。 由于四门全被堵死,被哥萨克炸开的缺口反倒成了进城的唯一通道。 三百多死里逃生的新军、团丁和商号伙计已经全部集结了起来,在缺口两侧摆开了凌乱的欢迎队列,杀气腾腾的蒙古骑兵正在一队队的鱼贯进城,新军、团丁和伙计们毫不吝啬地将欢呼声献给了进城的蒙古骑兵,恩人,这都是救命恩人哪。 当然,进城的蒙古骑兵只是少数,绝大多数蒙古骑兵追杀哥萨克溃兵去了,马亮此人虽然没什么魄力,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多少还是知道的,反正已经跟俄国开战了,为什么不趁机扩大战果?既便最终还是得议和,也得把实地抢足了再说。 “简大人!哪位是简惟勇简大人?”一名蒙古勇士骑着罕见的高头大马进了缺口。 这名蒙古勇士不是别人,赫然就是苏日勒,对于追杀哥萨克的溃兵,苏日勒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急着进城来见那个仅凭不足百人的快枪队就连屠了博勒图斯和克孜勒两个移民点又杀了三千多俄人的那个绥远新军混成协的“简统领”来了。 二少闻言顿时一愣,这蒙古人找的应该是他,不过明显不认识啊。 苏日勒的大嗓门这么一咋呼,队列中的新军官兵和武装团丁便纷纷转过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二少身上,简惟勇简大人从来就没来过乌里雅苏台,这里只有二少曾经冒充过简大人,这个也是大家伙都知道的。 “你就是简惟勇简大人?”苏日勒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了二少跟前。 “在下西门牧马。”二少摇头苦笑道,“不过,曾经借用过简大人的名号。” 苏日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二少两眼,兴奋地道:“这么说,带人屠掉博勒图斯和克孜勒,杀掉三千多俄国移民的就是你了?” “可以算是吧。”二少点了点头,反问道,“阁下是?” “我叫苏日勒。”苏日勒说着就向二少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热情地道,“我苏日勒最佩服的就是敢作敢为的英雄豪杰,你一个白面秀才,就敢带着不足百人的快枪队去打俄国佬重兵把守的要塞,我苏日勒佩服,你若不嫌弃,与我结为安答如何?” 二少闻言顿时一怔,难不成自己屠杀老毛子的凶名已经传遍草原了? “怎么,你不愿意?你瞧不起我苏日勒?”见二少没有回应,苏日勒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对于热情好客的蒙古人来说,主动要与人结为安答却遭到拒绝之事,无疑是极大的侮辱,当场翻脸乃至拔刀相向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呃,不,当然不是。”二少忙道,“我当然愿意。” “好。”苏日勒二话不说,当即翻身跪倒,双手抱拳对天盟誓,“长生天在上,我苏日勒今日愿与西门牧马结为安答,今后愿同生死,不相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违此誓,形同此箭!”说罢,苏日勒又反手抽出一枝羽箭,喀嚓一声折为两截。 第81章 战争红利 二少无奈,只好跟着跪倒,跟着盟了誓,又折了箭,从此之后,他便多出了一个蒙古裔的兄弟(安答)了。 不过二少也明白,所谓的盟誓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就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他发迹前,盟过誓的安答可不在少数,可最终呢?那些个安答一个个还不都死在他箭下了? 不过,眼前这苏日勒怎么看都像个二愣子,这样的事情估计干不出来。 而且,在草原上有个蒙古安答好像也不错,至少西字号的商队在行走蒙地时,就再不用担心遭到蒙古人的为难了。 盟完誓,马亮也在大队戈什哈的护卫下进城了。 看到列队迎接的三百多商号伙计,马亮不由得略略一惊,这三百多人虽说还穿着破棉袄和烂布衫,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痕,脸上也带着血迹,可是从头到脚却透着股杀气,马亮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真是以前各商号里的伙计? 再看人前站着的二少,仪表堂堂,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架势。 马亮虽然没什么魄力,识人的眼光却还是不错的,当下心中暗暗点头,策马经过二少身边时,轻声吩咐道:“跟我走吧。” 一行人款款来到将军衙门前时,马亮险些没认出来! 跟在马亮身后的十几名戈什哈更是鼻子都气歪了,原本还算庄严气派的将军衙门,这会已经被拆了个七破八败,除了房梁和橼子没被掀掉,所有的隔板木栏全都拆了个干净,就像是褪了毛的凤凰,那光景,要多难堪就有难堪。 其实,将军衙门还算好的,满大街的商铺可是连大梁和椽子都卸了! 马亮却不怎么生气,只要能守住乌里雅苏台,只要能挫败入寇的哥萨克骑兵,拆个将军衙门又算得了什么?将军衙门拆了还可以重建,花些银两就是了,可是定边靖寇,打败哥萨克的盖世功勋却是花再多银子也买不来的! 带着二少走进四面漏风的后衙,马亮又屏退了众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连十几个戈什哈都被赶了出去,整个后衙除了马亮跟二少,就只有柳师爷了。 “小子,别当什么商人了。”马亮望着二少,笑吟吟地道,“当商人,挣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就说山西巨商乔家、曹家还有渠家,个个家资巨万,可那又怎么样?朝廷、山西巡抚甚至区区一个知县随便寻个由头,就能将他们抄家灭族!” 说此一顿,马亮又道:“小子,万般皆下等,唯有当官高啊,跟着本官,替本官编练蒙古新军吧,新军练成,必许你一段前程!” 马亮是真的起了延揽之意,在他眼里,二少这陕西愣娃虽然年轻,却思路缜密,处事冷静,更为难得的是,颇有军事头脑!攻陷博勒图斯和克孜勒还可以说是趁人不备偷袭,仅靠八百伙计守住乌里雅苏台,却是真本事! 需知,城外的五千多哥萨克可不是假的! 若是换个人,别说守城,在面对哥萨克时能不当场尿了裤子就不错了! 二少闻言顿时心头一跳,马亮这是在向他伸出橄榄枝,要招揽他当幕僚了! 二少自然没想过要当幕僚,也不可能给人当师爷,不过,对于马亮主动伸出的橄榄枝,却不能直接拒绝,若是惹得人家不高兴,反而可能从此结下梁子。 更何况,马亮可是定边左副将军,正儿八经的从二品武官,此番有了乌里雅苏台大捷的赫赫战功,飞黄腾达已是指日可待,这样的人物,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当然,中俄之战最终结果如何,眼下并无最终之结果,但是只要不出现大的偏差,只要西方各国出面施压,俄国是绝对不敢再扩大事态的,只要清政府稍稍表现出一点战斗力,俄国人绝对就会主动坐到谈判桌上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要以战促和的局面形成,马亮就绝对是大功一件了! 慈禧老佛爷虽然对外软弱,却不代表她就不欣赏敢打敢拼的武将。 当下二少说道:“能长伴大人左右,日日聆听大人教诲,实乃在下之荣幸,不过在下想反问大人一句,唐努乌梁海之事态平息之后,大人还会留在定边左副将任上吗?若是在下留下来,到时候大人又离开……” “这个……”马亮不禁也犹豫起来。 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唐努乌梁海的事态最终真能像眼前这愣娃说的那样完美解决,那他多半就不可能继续留在定边左副将任上了,到时候再不济也会调任某地任将军或总兵,甚至一步跨上总督高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时候,他未必就能带这愣娃走。 需知这愣娃可不在旗藉,更不是他的家奴,他若调任他处,要想带着走那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大清朝虽然是夷族入主中原,可她的统治方式却是跟大明朝一脉相承的,对于地方官员的结党引朋现象也是相当之忌讳的。 二少趁机又道:“大人若真欲编练新军,最好等事态最终平息之后,那时大人若仍有意在下来编练新军,在下无不应允,不过在下既非武备学堂出身,又没有在东洋士官学校系统学习过军事,恐怕实在难以胜任啊。” “这个嘛……”马亮便越发地犹豫起来。 这陕西愣娃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能打仗不代表就能练兵,外面那三百多伙计身上的那股子杀气也不是他练出来的,而是杀人杀出来的,想到这里,马亮招揽二少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真要练新军,找个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学员或者从东洋留学归来的士官生,岂不是更好?当下有讪讪地道:“那就以后再说吧。” 旁边的柳师爷便直摇头,这陕西愣娃,白白错失了一番由商入仕的机缘哪。 二少的目的却只达成了一半,当下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接着说道:“不过,在下知道编练新军需要大量的银子,听说北洋六镇新军,每一镇的编练费用就高达180万两,不知道大人打算编练多大规模的新军,一个混成协?抑或一个独立标?” “这个嘛……”马亮心里便咯顿了一下,他说要编练蒙古新军,其实也就是一时兴起嘴上说说罢了,光是外蒙的厘金税收,根本还不够供养各地的官衙夫役,每年还要国库专门调拨银子填补亏空,又让他从哪里去筹这么一大笔银子? 想到这里,马亮便有些着恼,这愣娃,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马亮正欲发火时,忽然想到眼前这愣娃不是个商人么?他老子还在乌里雅苏台做成了总价七十多万两的皮毛霸盘,没准这笔银子能落在他头上?当下马亮问二少道:“小子,是不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筹到这笔银子?” 二少心头暗喜,表面上却叫苦道:“大人说笑了,在下又上哪去筹集这么一大笔银子?” 马亮闷哼了一声,正要发火时,二少忽又语气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大人能答应在一个条件,没准在下还真可以为大人筹集到一笔银子,也不多,大概每年五万两吧,要是再多的话,在下可就无能为力了。” “一个条件?”马亮心头微动,问道,“什么条件?” 一年五万两银子不算多,若能再凑些,就勉强能编练一个独立标了。 二少道:“从今往后,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从此只能由我们西字号一家来做!” “你想垄断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马亮微笑点头道,“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本官还在乌里雅苏台任上,唐努乌梁海的皮毛就只准你们西字号独家收购,不过,你刚才答应的五万年例银子,本官可不会跟你客气。” “那是自然。”二少答应得有些勉强,心里却早在偷笑了。 二少之所以要垄断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固然是因为唐努乌梁海的皮毛质地优良,的确有利可图,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叶尼塞河河床里蕴含的砂金!西字号垄断了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也就控制了对当地牧民的日用品供应,从此之后,就只有西字号的商队能够在唐努乌梁海公开活动了,别的商号却是不允许进入了。 这样一来,叶尼塞河金矿也就基本上落入西字号手中了。 若是马亮知道其中内情,怕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少这次帮助马亮赢得这么大的一场胜仗,这个大型金矿就当是分润的战争红利了。 当然,二少最终能否得到唐努乌梁海地区的贸易垄断权,进而控制这个金矿,还得看这次事件的最终结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乌里雅苏台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师之后,各方势力也该开始角逐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第82章 京师风云(上) 次日下午,乌里雅苏台大捷的急报就传送到了京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正在军机处轮值的军机大臣铁良是最先知道消息的,看完只有廖廖数语的电报,铁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这封电报不是库伦办事大臣三多戈亲手签发的,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既便有三多戈的署名,他也仍是将信将疑。 马亮居然挫败了入寇乌里雅苏台的俄军哥萨克骑兵? 仅凭八千多蒙古骑兵就挫败了哥萨克骑兵,还歼敌五千余众!?什么时候,俄国的哥萨克骑兵变得这么好对付了?想当年在关外,同样是俄国的哥萨克骑兵,才区区几百骑就打得大清国好几万八旗铁骑溃不成军,最后连爱珲城都丢了! 怀疑归怀疑,可这么大的事,铁良是不敢擅自处理的,当下找来几个章京,命他们分别给庆亲王奕劻等其余六位军机大臣报讯,他自己则官轿也不坐了,从戈什哈那里栋了匹快马就挥马扬鞭直奔醇亲王府而来。 不管乌里雅苏台是真打了胜仗了,还是马亮这厮在谎报军情,这事都得马上禀报给醇亲王载沣知道,尽管铁良从内心深处瞧不起载沣,可他要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却还是得借助载沣的权势,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虚予蛇委。 ################################## 袁世凯知道消息时已经是晚上了,比载沣晚了几个时辰。 听完长子袁克定的禀报,袁世凯霍然起身,难以置信地道:“克定,你刚才说什么?” 袁克定喘了口气,再次说道:“父亲,庆亲王刚才发来电报,说是昨天上午,定边左副将马亮在乌里雅苏台大败俄军哥萨克骑兵,歼敌五千余骑!现在马亮大人正率领蒙古各旗骑兵,往阿穆哈拜商方向追击呢。” “这不可能!”袁世凯断然道,“绝不可能。” 说俄国人派出大队哥萨克骑兵入侵外蒙,袁世凯相信! 说俄国的哥萨克骑兵已经攻陷乌里雅苏台,马亮已经成了俄国人的阶下囚,袁世凯也信! 可要说马亮大败入侵乌里雅苏台的俄军哥萨克骑兵,而且歼敌五千余骑,却是打死他袁世凯也绝不相信,哥萨克骑兵是什么军队?临时召集的蒙古骑兵又是什么军队?马亮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袁世凯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事情,想想都不可能,绝无可能! “父亲。”袁克定小心翼翼地道,“战报是从库伦传回京师的,上面有库伦办事大臣三多戈的署名,而且,这一消息现在已经传遍整个京师了,孩儿以为,马亮纵有胆子谎报军情或冒领战功,却也不至于这么大胆吧?” 袁世凯闻言默然,刚才他也是过于吃惊所以才有些失态,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马亮既便要谎报军情冒领战功,也绝不敢编出这么一份夸张的战绩来,需知现今通讯发达,乌里雅苏台是否大捷,从俄国公使那里一印证就能知道了。 这么说起来,马亮还真在乌里雅苏台大败俄军了? 再看桌上搁的那封奏折时,袁世凯的眼神忽然间亮了起来。 这封奏折,袁世凯拟好已经好多天了,却始终难以下定决心把它交上去,因为这封折子是上给慈禧老佛爷的,内容也是自请解除兵权,袁世凯久掌兵权,也深知手中握有兵权的极大好处,所以,要他下这样的决心,真的很难。 但是,不管有多难,这决心该下还是得下,除非他袁世凯有胆子造反! 袁世凯他敢造反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袁世凯虽握有六镇北洋新军,可跟当年握有北洋水师及数十万淮军精锐的李鸿章相比,那就差远了,而李鸿章跟曾国藩相比,就又差远了,连手握数十万虎狼之师的曾国藩都不敢造反,何况他袁世凯? 曾国藩他不想造反吗?在袁世凯看来,曾国藩显然是认真考虑过造反的可能性。 不过最终,曾国藩并没有举起反旗,估计是觉得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吧,连曾文正都不敢造反,他袁世凯就更没这个胆子了,一想到颐和园里那个不动声色的女人,袁世凯就止不住地怕,那个老女人,可着实不简单啊。 “父亲,这折子真的非递不可吗?”袁克定忽然问道。 袁世凯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这个折子是一定要递的,所差的只是时机而已,袁世凯原本担心折子递上去后,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保住一到两个镇的兵权,不过现在,有了马亮在乌里雅苏台的这场大胜,他的兵权怕是可以保全了。 伸手轻轻地叩了叩桌面,袁世凯很快有了决断,当即向袁克定道:“克定,你马上去一趟电报局,给你绍仪叔发一封电报,让他马上赶来天津。” “现在?”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袁克定有些吃惊。 “对,就是现在。”袁世凯却不假思索地道,“你快去吧。” 袁克定再不敢怠慢,躬身退出书房,又赶紧让人套车去电报局。 ######################################################## 颐和园乐寿堂内,几个戏子正在戏台上咿咿哑哑地唱戏,慈禧老佛爷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戏,边上围着一圈的太监宫女,个个神情惴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敢有丝毫疏忽走神,因为老佛爷随着年岁渐大,这脾气也是越来越古怪了。 戏台上唱的是一出“佘太君百岁挂帅”,慈禧老佛爷便无端地联想到了自己,觉着自己也是年过古稀,来日无多了,这心里便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悲凉,还有几分愤懑,心忖等她一死,这大好的花花世界可就与她再没什么瓜葛了。 正巧有个宫女端了盆瓜子上来,慈禧打小喜欢磕瓜子,年岁大子牙齿掉了便由太监宫女剥壳取了仁给她吃,可这会心情不好,立刻就借题发挥了,当下就一巴掌抽在了那宫女脸上,戴在指尖上的锋利指套便在宫女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宫女吓得赶紧跪倒,疼彻骨髓却连呻吟一声都不敢,只是像受惊的小鹿般跪在那里簌簌发抖,旁人见了这情状只怕气也消了,可慈禧老佛爷心里这股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去,越发气呼呼地道:“不长眼的东西,哀家牙都掉了,你偏生端瓜子上来,安的什么心?” 极善察言观色,体会上心的李莲英立即尖着嗓子叫道:“来呀,拖下去乱棍打死。” 早有两个膀圆腰粗的太监抢上前来,拖起宫女便走,那宫女吓得脸色煞白,却死至都不敢有半句话的哀求,不是她不怕死,也不是她不想哀求,而是她知道,哀求根本没用,没得还要遭罪,昨天有个宫女就是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老佛爷,哀求了两句结果在死前生生让人给剪掉了舌头,血流干了才死,那惨状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处死了宫女,慈禧老佛爷也有些乏了,便让人扶着回暖阁休憩。 刚躺下一会,李莲英便又蹑手蹑脚地进来禀报:“主子,庆亲王求见。” 慈禧老佛爷皱了皱眉头,道:“宣他进来。” “遮。”李莲英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李莲英就领着军机处领班大臣庆亲王奕劻进了外间花厅,隔着珠帘向慈禧老佛爷三跪九叩行过大礼,奕劻也不敢起身,就那样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道:“老佛爷,定边左副将马亮急报,昨天上午,他召集的蒙旗骑兵在乌里雅苏台打败了寇边的俄国哥萨克骑兵,歼敌五千余骑。” “哦?马亮打败了俄国哥萨克骑兵?还歼敌五千余骑?”慈禧老佛爷的语气只是略略有些惊奇,并没有多少喜悦,更谈不上振奋,那情形,就好比某人听说隔壁家的公鸡下了只蛋一样,只是觉着有些惊奇或者不可思议而已。 不得不说,慈禧只是个极富心机又极善玩弄权术的女人,但她的确谈不上什么雄才大略,她只是喜欢那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带来的快感,至于旁的就全不在她眼里,国家强盛,民族尊严之类的,更是与她全然无关。 所以甲午战败,向日本这个弹丸小国赔款两亿两,慈禧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所以庚子战败,向八国联军赔款四亿另五千万两,慈禧还是没有眨过眼睛。 所以这次唐努乌梁海事件,慈禧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俄国开战,在她想来,能花银子摆平的事情,为什么要开战?开战有什么好?再跑一回西安很好玩么?至于银子,大清富有四海,还会缺这几亿两银子? 奕劻正要趁机奏请跟俄国开战时,慈禧老佛爷却淡淡地说了句:“这事,哀家已然知道了,你跪安吧。” 奕劻闻言一窒,当下便赶紧将拿到袖口的折子又塞了回去。 得,慈禧老佛爷压根就没想开战,就算马亮带着蒙古铁骑打到莫斯科城下,最后还不得割地又赔款?只是袁世凯这个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免不了又要像李文忠那样,替慈禧老佛爷背一次“丧权辱国”的黑锅喽。 第83章 京师风云(下) 稍晚些的时候,日本驻华公使馆也知道了消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使馆参赞进来禀报时,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正在私下宴请美国驻华公使爱德华。 相比美、英、法、德等国的驻华公使,日本驻华公使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日本人的长相跟中国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这样的优势带来的最直接利好就是日本间谍在中国很容易开展工作,在日本无孔不入的间谍手段面前,不管是晚清政府还是后来的北洋政府,抑或是更后来的国民政府,都毫无机密可言。 譬如说《马关条约》签订之前,日本方面就已经完全掌握了中国方面的谈判底线,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索要2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要知道,当时日本全年的财政收入换算成白银也不过才3000多万两,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中国方面的谈判底线,再疯狂的日本外交官也绝对不会提出这么个数字,因为这数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思维极限。 看到日置益听完参赞耳语后满脸的难以置信,美国驻华公使爱德华忍不住问道:“日置益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很想知道你的助手刚才跟您说了些什么?” “当然。”日置益以流利的英语回答道,“不过我想,你肯定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爱德华耸了耸肩算是回应,日置益便说道:“我的助手说,中国人刚刚在乌里雅苏台打败了俄国的一个哥萨克骑兵旅,消灭了五千多骑兵!” “哦,是吗?”爱德华道,“日置益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 “爱德华先生,我还真没有跟你开玩笑。”日置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中国的军队的确在乌里雅苏台打了胜仗,我需要尽快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外交省,以确定大日本帝国在这一事件中的最终态度。” 爱德华顿时脸色微变,旋即起身告辞而去。 目送爱德华匆匆离去,日本驻华使馆参赞不解地问日置益道:“大使阁下,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什么要透露给美国人呢?” 日置益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帝国才刚刚从俄国政府手中接收南满,正是需要时间消化巩固胜利成果的时候,很难顾及其他方面了,然而,中俄冲突又是绝好的机会,绝对不容错失,相比英、法、德等国,我认为美国是更理想的合作对象。” 使馆参赞霎时便知道了日置益的用意,说白了,日置益是打算趁着英、法、德等国还不知道消息的时候,联合美国向中国或者俄国政府施压,以调停国的身份从中谋求好处,不得不说,日置益还真是个老牌政客,在他眼里就只有利益,永远的利益。 当下使馆参赞又道:“俄**队看来是被大日本皇军打掉了精气神了,现在居然败给了清军,这世上还有什么军队是他们不敢败的?” “话不是这么说。”日置益摇了摇头,以无比严肃地语气说道,“岛上君,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中国,对于帝国来说,现在的中国仍然是一头巨狮,只不过暂时睡着了而已,一旦它苏醒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帝国吞噬掉。” 日置益这话绝对不是妄自菲薄,现在的中国无论从人口、资源还是财力,相对日本都是绝对的庞然大物,甚至连工业规模都是日本的三倍还多,十年前的甲午战争,日军之所以能打败清军,完全是因为中国的统治阶段过于腐朽、懦弱,而不是这个国家实力不行。 使馆参赞不敢反驳日置益,当下有些讪讪地道:“大使阁下,那么你认为帝国应该就此事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日置益在爱德华面前虽然说要将此事上报外交省,可实际上他是拥有临机处置权的,所以使馆参谋岛上介夫才会有此一问。 日置益不假思索地道:“对于帝国来说,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中俄两国全面开战,最好能打个两败俱伤,这样一来,帝国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整个满洲,如果清政府和俄国政府在这场战争中同时遭到重创,帝国甚至还可以谋求华北乃至整个远东!” “可是,大使阁下,您认为清政府和那个老女人有可能跟俄国全面开战吗?” “如果是以前,清政府是绝对不敢跟俄国全面开战的,不过现在就不同了,俄军先在南满败给皇军,又在乌里雅苏台败给清军,再加上六镇北洋新军刚刚练成,正是中国人心气最高的时候,跟俄国全面开战并非没有可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日置益说此一顿,又道,“至于慈禧那个老女人,只要爱德华能够跟我联手向她施加压力,结果就不必多说了,嘿嘿。” 使馆参赞岛上介夫的一对眸子霎时亮了起来,经日置益这么一分析,中国还真可能跟俄国全面开战!只是,日置益和岛上介夫并不知道,此时的俄国政府也是内外交困,一旦清政府真的硬起来,俄国政府便极有可能软下来。 ############################ 乌里雅苏台,西字号后院上房。 二少正趴在临时从院里搬进上房的石桌上就着羊肉汤啃锅盔馍。 东北角缺口那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几乎将城内能烧的东西全烧了个精光,西字号里的板凳、桌子、柜子什么的也全都捐献了,甚至连板床都捐出去烧了,所幸的是,西字号前后两进院子都是土胚墙,要不然就跟将军衙门那般,四处漏风了。 林月婵双手支颐坐在石桌另一端,睁大美目,看着二少对付她亲手做的羊肉汤,看到二少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大盆,林月婵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小得意,又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说道:“二哥,还要不要再来一盆?” “再来,再来一盆。”二少连连点头道,“妹子,手艺不错呢。” “那是。”林月婵麻利地盛了满满一大盆羊肉汤,一边递给二少一边说道,“本小姐的手艺好着呢,只是轻易不下厨。”说罢,林月婵又眉眼含春地望着二少,柔柔地道,“二哥,今后可得对我好些,连我爹都吃不到我亲手熬的羊肉汤呢。” “啊?那个……”二少顿时头皮发麻,有些讪讪地道,“那我还是不吃了。” “死样,逗你玩呢,赶紧吃,不吃我跟你急。”林月婵眉眼间的春色瞬即隐去,旋即撅起小嘴嗔道,“我就这么讨人嫌呀?” “呃……”二少正不知道如何作答时,老爷子忽然从里屋转了出来。 “大,你怎么起来了?”二少赶紧上前扶住老爷子,急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不兴随便乱动,赶紧的,回屋躺着去。” “娃,我早没事了。”老爷子忙道,“再不起来走走,这把老骨头都该生诱了。” 林月婵又上前甜甜地叫了声“叔”,老爷子美美地应了,又向二少道:“这几天你怎么净往外跑?没事多陪陪你月婵妹子。”说罢,老爷子又不无歉疚地向林月婵说道:“月婵哪,都是我这老不死的连累了你,害得你要在这边城过年了都。” “叔,这没啥。”林月婵乖巧地道,“有叔和二哥在,在这过年也挺好的。” “成,那就啥都不说了,现今大雪封道,左右也回不去关中了,那就踏踏实实地在这过个年,等明年开春雪化了再走也不迟。”老爷子笑眯眯地点点头,又背着手转到外面院子里去了,正在院子里晒皮毛的长顺还有几个伙计们赶紧上前问安。 待老爷子走得远了,林月婵才压低声音问道:“二哥,仗打咋样了?” “具体也不太清楚,听说已经打到乌兰固木了。”二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两天前,在取得乌里雅苏台大捷后,蒙古骑兵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咬着哥萨克败兵一直往北追杀,在辉煌的胜果面前,马亮终于不那么胆怯了,那架势,是真打算一口气打到阿穆哈拜商去,要将俄国人彻底驱逐到萨彦岭以北才肯罢休! 马亮原本是要带上二少一起出征的,二少死活给拒绝了。 倒不是说这次北上追击会有多危险,在二少看来,打下阿穆哈拜商应该是没悬念的,俄国政府绝对想不到哥萨克骑兵会在乌里雅苏台吃败仗,后续既便有派出步兵,行动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因此,阿穆哈拜商不可能加强防御。 等到哥萨克败兵逃回阿穆哈拜商,蒙古骑兵也该兵临城下了,那时候再求救,或者俄国政府再调大兵救援阿穆哈拜商,恐怕就来不及了,何况现在唐努乌梁海大雪封山,骑兵尚且行动不便,拥有重装备的步兵就更难机动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北上追击就是扩大战果的。 二少之所以不愿意随行出征,实在是因为他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战争生活,饥一顿饱一顿不说,晚上还要挨冻,留在乌里雅苏台有什么不好?又何必跑到北边的冰天雪地里去跟老毛子拼命?生命的意义在于享受,不在于打仗,是吧? 二少没去,赫连成和剩下的三十几个新军,石守信和二十几个团丁还有死战余生的两百多商号伙计却被马亮老实不客气地全部征调走了,长顺和西字号的十几个伙计还是二少好说歹说,马亮才开了特例允许留下的。 现在看来,性命是无虑了,所以二少希望这场风波能早些过去。 大宗皮毛等着运回陕西,火柴厂和面粉厂还等着他去筹备,叶尼塞河的巨型金矿等着开采,跟山西乔家乃至整个晋商阶层的合作也要尽快提上议事日程,总之,时间宝贵,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二少去做,可不能在这苦寒之地耽搁太久。 第84章 终于议和了 五天后,从乌里雅苏台溃败下来的几百哥萨克残兵终于逃回了阿穆哈拜商,其实,真正被蒙古骑兵消灭的哥萨克骑兵还不到三千骑,其余的两千多人全都在途中被打散了,有些躲起来了,有些干脆脱离部队直接逃回东欧了。 当阿穆哈拜商的市政长官看到逃回的哥萨克残兵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出征时雄赳赳气昂昂的五千多哥萨克骑兵,居然只逃回来不到五百骑,而且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凄惶,看起来更像一群难民,而不是一群士兵。 没等市政长官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无数的蒙古骑兵就已经从茫茫雪原上漫山遍野地涌了过来,阿穆哈拜商的市政长官心胆俱寒,哪里还敢让哥萨克的败兵进城?当下命令驻军全神戒备,一边赶紧发电报向阿努钦总督求援。 #################################### 俄国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伯爵接以电报时,正在骂娘。 两周前突如其来的这场暴雪,给西伯利亚军区第1步兵师的集结造成了很大的困难,直到现在,第1步兵师都还没有完成集结,向前线开拔更是遥遥无期,不过,阿努钦伯爵并不担心蒙古的战事,对付中国驻扎在乌里雅苏台的边防军,一个哥萨克骑兵旅已经足够了。 而且阿努钦相信,一周前下的这场暴雪固然给俄军的集结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也同样会给中**队的集结造成困难,既便蒙古的积雪不可能跟西伯利亚的厚度相提并论,但至少也会影响到骑兵草料的供应,这是必然的。 所以,只要在明年开春前第1步兵师能赶到乌里雅苏台,问题就不大,只要有了第1步兵师,俄军就足以占领整个外蒙了。 阿努钦伯爵正在骂娘,副官就带来了哥萨克骑兵旅兵败乌里雅苏台的噩耗。 “你说什么?”阿努钦伯爵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副官,难以置信地道,“哥萨克骑兵旅在乌里雅苏台被蒙古骑兵打败了?只有不到五百骑逃回了阿穆哈拜商,而且,尾随追击的蒙古骑兵已经包围了阿穆哈拜商?” 副官战战兢兢地点头道:“是的,总督阁下。” 巨大的震惊过后,阿努钦伯爵迅速冷静了下来,旋即命令副官给已经完成集结的一个步兵团又一个步兵营下令,马上乘火车赶往阿穆哈拜商以北的一个小站,然后从那里下火车步行,前往解救阿穆哈拜商。 命令下达后,阿努钦伯爵感到不放心,又决定亲自领军出征。 第二天上午,当阿努钦伯爵率领一团又一营步兵乘火车进至阿穆哈拜商以北两百里外的山口时,火车忽然停了下来,原来前方的叶尼塞河铁路大桥遭到了破坏,阿努钦不禁气得跳脚大骂,不得已只能下令部队下车步行。 当天下午,又一个噩耗从前线传回,阿穆哈拜商失守了! 中国人已经打疯了,他们暗中联络城内的中国商人趁夜打开了城门,蒙古骑兵潮水般涌进城内,驻守阿穆哈拜商的五百多守军连同所有的市政官员、俄国移民,全部遭到屠杀,只有极少数守军见机得早,趁乱逃了出来。 这下,阿努钦才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如果再继续冒进的话,搞不好手下这一团一营的步兵又会被蒙古骑兵吃掉,当下阿努钦又率师回了伊尔库茨克。 返回伊尔库茨克后,阿努钦又给莫斯科发了封急电,向尼古拉耶维奇亲王如实报告了乌里雅苏台和阿穆哈拜商的战况,请求帝国给予自己处罚的同时,要求帝国发布动员令,立即从欧洲向西伯利亚及中亚集结军队,与中国全面开战! 阿努钦总督的电报传到莫斯科,顷刻间引发了一场政坛地震。 此时的莫斯科,由于尼古拉二世刚刚下令解散了第一届国家杜马(议会),许多不甘心失去发言权的资本家便纷纷怂恿工人、民众上街集会、游行、请愿乃至示威,年初好不容易才镇压下去的革命似乎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已成惊弓之鸟的尼古拉二世立即出逃黑海之畔的利瓦吉亚宫,并授权皇叔尼古拉耶维奇亲王全权处理莫斯科的军政事务,尼古拉耶维奇是个强硬派,发觉莫斯科的工人运动存在失控的危险,便下令各大军区立即调派军队前往莫斯科,准备强行镇压。 然而,不等各大军区调派的军队赶到,俄军兵败乌里雅苏台的消息就先到了。 这下,俄国工人、农民还有资本家的不满情绪终于被彻底引爆,许多对沙皇俄国前途悲观的旧军人也加入其中,短短数天时间,游行集会迅速演变成了武装起义,愤怒的工人、农民还有旧军人开始冲击警察局、市政府等国家机关。 一时之间,俄国尖锐的阶级矛盾似有了总爆发的趋势! 在这样的风尖浪口,尼古拉二世早已成了驼鸟,尼古拉耶维奇亲王又忙于调兵谴将镇压莫斯科的工人暴动,谁还有精力顾及唐努乌梁海的冲突事件?阿努钦几次发急电请示,结果只招来了尼古拉耶维奇一通训斥,并要他尽可能地稳定住边界局势。 虽然得不到莫斯科的支持,不过阿努钦并没有放弃侵吞外蒙的念头。 在阿努钦的授意下,驻北京的俄国公使彼得洛夫开始了又一轮的施压,扬言如果清政府再不处理唐努乌梁海的流血事件,俄国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伯爵就将调派十万大军进入外蒙云云,说来说去还是武力威胁的老套路。 与此同时,日本公使和美国公使也开始频繁拜访俄国公使以及醇亲王、庆亲王、袁世凯等清廷重臣,极力挑拨两国开战,以便浑水摸鱼、从中牟利,醇亲王等八旗贵胄纷纷向慈禧老佛爷上折子,要求以铁良为钦差大臣,率北洋新军出征外蒙跟俄国全面开战。 对于醇亲王等八旗子弟的折子,慈禧老佛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对于日、美两国公使的态度,慈禧老佛爷却不敢等闲视之,这老女人一贯外王内霸,对于国人,那是生杀予夺极尽凶残,可对于洋人,却是卑躬屈膝,诌媚得紧。 光绪32年正月初一,袁世凯奉召进了颐和园。 第二天,慈禧老佛爷就下了一道上谕,委任袁世凯为钦差大臣,督办蒙古军务,并率北洋六镇新军于开春后北上唐努乌梁海,与俄开战。 俄国公使彼得洛夫急电伊尔库茨克告与阿努钦知道。 阿努钦这才惊觉事态不妙,在没有莫斯科支持的前提下,仅凭西伯利亚军区的兵力以及后勤保障能力是断然不可能打败中国的,不得已,阿努钦只能电谕彼得洛夫求和,彼得洛夫迅速联络英、法、德驻华公使,请诸国出面调停。 在英、法、德等国公使的干预下,慈禧老佛爷欣然同意议和。 光绪32年(1906年)正月十五,清政府委派定边左副将马亮为钦差大臣,北赴伊尔库茨克跟俄国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开始了正式和谈。 ######################################## 元霄已过,乌里雅苏台却仍然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早已经重新开张的沿街商铺时不时的就会放几挂鞭炮或者几封爆竹,如果不是城墙上残留的诸多弹孔,以及东北角那处仍未修复的缺口,任谁都看不出来,一个多月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 杂乱的马蹄声中,一队蒙古骑兵挥马扬鞭从大街上疾驰而过,马背上的蒙古人个个身材健壮,形容骠悍,领头的那个蒙古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格外的长大健壮,胯下的火红坐骑也明显比别的蒙古矮脚马要高出两头。 一直打马疾驰到西字号大门前,这队蒙古骑兵才纷纷勒马止步。 “安答,我回来了!”领头的蒙古大汉翻身下马,兜头就往里冲。 商号里的伙计还以为有人来闹事,当下十几个伙计端着一色的上好刺刀的快枪从大门里呼喇喇地冲了出来,领头的正是长顺。 长顺正待大声喝问,见了那领头的蒙古大汉,脸上的神情顿时便垮了下来,诌媚地低笑道:“苏日勒头人,您来了?” 苏日勒大步而入,一边问道:“我安答呢?” “在,在呢。”长顺点头哈腰道,“二少爷在里边呢。” 正说间,二少修长的身影已经从里间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俏生生、火辣辣的林月婵大小姐,苏日勒上前给了二少一个熊抱,目光再转向二少身后的林月婵时,不禁两眼放光,指了指林月婵,跟二少说道:“安答,这个女人,我拿五百只羊跟你换,怎么样?” 蒙古人就是这性子,看到自己喜欢的,就会直接提出来,毫不掩饰,而且在那个时代的蒙古男人之间,拿牛羊交换女人是常有的事,女人对于蒙古男人来说,除了能繁衔后代,基本上跟牛羊马群是差不多的,都是私人财产。 林月婵顿时气得柳眉倒竖,要不是看在二少面上,怕是当场就发作了。 二少知道苏日勒没有恶意,心里也还是有些不舒服,当下没好气道:“这个女人,不换,多少牛羊都不换。”林月婵这才转嗔为喜,旋即又恶狠狠地瞪了苏日勒一眼,然后昂起小脑袋,就像只骄傲小孔雀,施施然进了右侧厢房。 第85章 军火走私 二少将苏日勒让进前院客厅,又命长顺好好招待随同苏日勒前来的十几名蒙古汉子。 苏日勒是来辞行的,乌里雅苏台的战事已经结束,集结起来的蒙古骑兵也就该返回各自的领地了,否则这么多人马的粮草供应都是个大问题,蒙古马倒没啥,刨开积雪啃些干草就能对付,可七八千蒙古人那都是要吃粮食的。 对于苏日勒这个几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安答”,最开始二少还有些生份,可几次交往下来,也就喜欢上了这个豪爽直率的蒙古汉子,苏日勒就是个典型的蒙古人,行事率直,从不拐弯抹角,所以刚才看见林月婵美貌就敢提出拿牛羊来换。 “西门安答,我们就要返回额鲁特草原了。”苏日勒亲热地执着二少胳膊,依依不舍地道,“你可一定要来额鲁特草原做客,我带你去草原深处套一匹跟‘赤血’一样的好马,现在草原上像‘赤血’这样的野马可是不多了,想要可得趁早。” 二少不禁有些心动,苏日勒所说的赤血就是他的坐骑,那匹体高超过180公分,体重超过一吨的庞然大物,林月婵那匹汗血马虽然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而且也是伊犁马中的佼佼者,可是跟苏日勒的赤血相比,却还是矮了一头小了两圈不止。 对于好马,二少从来就缺乏抵抗力,尤其是像赤血那样的马中王者。 就在二少犹豫着要不要花重金将赤血买下时,苏日勒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西门安答,你是商人,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和族人处理一批货物?” “什么货物?”二少道,“只能有销路,我一准帮你卖出去。” “销路肯定不成问题。”苏日勒低低地说道,“是快枪,一共九十六条。” 二少顿时目光一凝,苏日勒托他贩卖的竟然是快枪,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哥萨克骑兵旅都是蒙古骑兵击溃的,这中间,蒙古人私藏一些缴获也在情理之中,别看蒙古人生性豪爽,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藏私货。 事实上,这也是马亮私下纵容的,因为蒙古骑兵应征作战都是义务性质的,朝廷并不会发放一两银子的军饷,甚至连干粮和草料都是要蒙古人自备的,所以,在打了胜仗后如果还不给蒙古人捞些油水,那人家下次还会理你才怪。 就当下中国的军火黑市而言,快枪的确是不愁销路的。 “苏日勒安答,这批快枪你打算怎么卖?”二少不动声色地问道。 苏日勒漫不在乎地道:“我也不知道快枪在内地能卖出什么价,西门安答,这事你看着办吧,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二少道:“这样的话,这批快枪我就直接收了,每条二十两,怎么样?” 二少给出的这个价格,老实说有些偏低,因为当下中国的军火黑市,一条快枪能卖到五十两银子以上的高价,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苏日勒手中这批快枪如果进入内地黑市,必定会遭到哄抢,可问题是,苏日勒没有贩卖军火的门路。 而且,苏日勒真要自己去内地卖枪,一旦被抓那就是死罪。 二少就不同了,他现在正经是红顶商人,是绥远新军的官方采买,只要缴足厘金,大清各地的关卡都是畅通无阻的。 换句话说,这生意二少做得,苏日勒就做不得,光是红顶商人这身份,就值这差价,所以说,二少给出的每条快枪二十两的价格,还是极公道的,需知,二少直接从西洋采购毛瑟快枪,也不过每条四两银子,大量采购的话,加上运费也就十两的单价。 “行。”苏日勒不假思索地道,“那就二十两,回头我就让人把货送来。” 二少点点头,又道:“苏日勒安答,除了你们旗,不知道别的旗是不是也有需要处理的快枪?如果有的话,我也一并收购了。” “有,当然有。”苏日勒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去通知巴特他们去。” 二少却摆了摆手,阻止苏日勒道:“苏日勒安答,每条快枪二十两的价格,只对你们额鲁特旗一家,其余各旗如果也想出售快枪,收购价最多只有十五两!至于收购数量,那是没有限制的,你们有多少,我就收多少。” “行行行,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苏日勒满心欢喜地去了。 送走苏日勒,二少又赶紧将林月婵叫到跟前,问道:“妹子,库里还有多少现银?” 林月婵二话不说,从里屋翻出几个帐本,又找来算盘劈里啪啦拨打了片刻,然后起身说道:“到今天为止,叔欠下的五十余万两货款以及利钱已经全部还清,现在银库里还有一万八千多两银子,二哥,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二少着实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只剩一万八千多两了?” 二少记得,从三原动身之前,两人可是携带了足足六十五两的汇票,其中六十万两是借林家的,扣除旅途以及包头的一些花费,再减去支付唐努乌梁海各旗牧民的欠银和利钱,怎么也该有七八万两的余款才对,怎么就只剩下一万八千多两了? “你以为还能有多少?”林月婵剜了二少一眼,翻出帐本一笔笔地计算起来,“包头劳军支银1800余两,特别支付简惟勇大人活动经费5000两,购买二娃支银2000两,再次支付简惟勇大人活动经费5000两,包头商会会费支银1000两,犒赏商号伙计赏银及抚恤金支银25000余两,购买守城用木料、草料、油料、石灰及烧酒,支银……” “停停停。”二少皱了皱眉,郁闷地道,“怎么守城的帐全记咱们头上了?” “你当我愿意呀?”林月婵撅着小嘴,没好气道,“可是各商铺的桌椅板凳、所有的木料、草料、油料、石灰以及烧酒,可不都是你下令征用的么?各家商号不找你找谁?马亮大人可没有下令征用他们的货,更没有下令拆他们的商铺。” “这不都是为了守城么,冤不冤呀我?”二少叫苦不迭道。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二少真的在喊冤了,呵呵。”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响起了一把爽朗的笑声,旋即长顺已经领着柳师爷走了进来。 二少忙起身见礼,林月婵便赶紧抱着帐本进里屋去了。 请柳师爷入了座,又命长顺上了茶,二少正欲说话时,却被柳师爷摇手制止了,柳师爷旋即从衣袖里取出一封盖有定边左副将关防大印的公函,放到了二少面前,二少只瞥了一眼顿时便心头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柳师爷,此事当真?” 柳师爷捻须微笑道:“白纸黑字,又有关防大印,这还有假?” 说罢,柳师爷又若有深意地道:“二少,这纸公文虽轻,却足以弥补西字号在守城战中的所有损失了吧?”这纸公文其实就是一纸授权书,定边左副将军马亮授权西字号独家采买置换乌里雅苏台驻军之军需器械。 其实呢,二少也知道采买是虚,置换才是重点! 此次中俄边界争端,清军大获全胜,马亮可是捞足了好处,别的不说,光是变卖缴获的军需物资就足以发一笔横财了。 不过二少没有急着接茬,问道:“柳师爷,不知道大人打算出哪些货?” 柳师爷不答反问道:“二少是聪明人,聪明人可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哟,呵呵。” 二少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柳师爷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敢情马亮真打算卖军火,而且是全部出售!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等到边界谈判告一段落,马亮必定是要升迁的,这样的话,能变卖带走的自然要全部变卖掉。 还有,新军的制式装备是毛瑟快枪,考虑到后勤保障的因素,马亮如果真打算在乌里雅苏台编练新军的话,多半还是得从西洋购买毛瑟快枪,到时候,这批从俄军手上缴获的水连珠步枪还是得变卖掉,倒是那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可以留下。 下意识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二少忽又问道:“柳师爷,您老能不能先给透个底,马亮大人手上主要有哪些货,又有多少数量?心中有了底,我也好预做些前期的准备,免得到时候卖不出好价钱,短了大人的银子。” 柳师爷环顾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快枪两千六百余条,子弹十余万发,手榴弹两千余颗,马克沁重机枪四挺,还有两门新式快炮,不过炮弹不多,只有两箱二十发,什么型号老朽说不上来,至于价格,二少你看着办,就一条,这事必须做得隐秘,绝对不能让朝廷发现端倪,否则……”说着,柳师爷的老眼里便露出了森然的寒意。 军火作为违禁品,清政府是严禁私自贩卖的,像马亮这样的军方大将走私军火牟利更是罪加一等,二少在走私军火的过程中如果不出事,那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旦出事,二少就得扛下所有的罪责,马亮是绝对不会出面救他的。 换句话说,马亮提供的这批军火可以卖,但下家得选好。 “行。”二少却没有一丝的犹豫,欣然道,“明天我就动身返回关中,一俟找着下家,便即刻前来乌里雅苏台提货。” ; 第86章 扩编武装商团 “倒也用不着这么急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柳师爷摇了摇头,又笑吟吟地说道,“二少,如果你没有别的疑问的话,老朽这就要告辞了,大人可还在阿穆哈拜商等着老朽呢,俄国的西伯利亚总督阿努钦可不好对付,这嘴皮子仗还有得打。” 二少眼珠一转,忽然说道:“柳师爷,还真有个事要麻烦您老。” “哦?”柳师爷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和颜悦色地道,“二少请说。” 二少说道:“柳师爷应该知道,最近漠北颇不太平,马贼活动极为猖獗,就说年前我们西字号押运大笔银子前来乌里雅苏台,若不是绥远新军武装押运,恐怕就让马贼给劫了,而大人交待的事情,又是干系重大,所以我想……” 柳师爷捻胡微笑道:“二少,有话就直说吧,呵呵。” “好,那就直说。”二少点点头,径直说道,“在下想扩编西字号的武装商团,恳请大人做主,将乌里雅苏台守城战中幸存的两百多号伙计拨给西字号,有了这两百余人,在下就能确保大人交待的生意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二少想扩编西字号的武装商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来没有枪械,二来也没有合适的团丁人选,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不过现在,苏日勒等蒙古头人和马亮都不约而同地拜托他私下变卖军火,所以这枪械已经不成问题了,团丁人选也是现成的,乌里雅苏台守城战中幸存下来近三百人,在攻打阿穆哈拜商的战事中又死了百十人,现在还剩下大约两百人。 目前这两百人已经返回乌里雅苏台,相继进入原先的商号继续做事。 二少觉得,让这两百个已经“见过血”的伙计继续进商号当学徒、跑堂或者小伙计,实在是浪费人才,这些伙计可都是真刀真枪跟俄国哥萨克拼杀过的,可以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一支精悍的武装力量! 虽说清政府并不禁止民间筹协武装商团,不过这两百伙计毕竟是上过战场,又在马亮那里挂了号的,谁也不知道马亮是不是打算收编这支武装,二少若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把他们招蓦来,万一惹得马亮不高兴怎么办?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朽当是什么事,就这?”柳师爷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事老朽就能替你做主,不过,这些商号伙计是否愿意加入你的商团,那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的,马大人身为定边左副将兼钦差大臣,也不可能替你出面向这些商号伙计施加压力的。” “那是。”二少忙道,“这个在下当然清楚,也绝不会再麻烦马大人。” “行了,看来二少也没旁的事了,老朽就告辞了。”柳师爷说着抬起屁股又要走人。 “柳师爷慢走。”二少赶紧上前伸手搀住,一张大德通出具的可随时支兑五百两银子的票据已经不着痕迹地塞进了柳师爷手心,柳师爷的眼力何等老辣?一眼扫过就已经看清了票据的金额,当下老脸笑得像菊花似的,乐呵呵地走了。 送走了柳师爷,二少又叫来长顺,吩咐道:“长顺,你这就去各家商号走一趟,告诉那些曾经参加过守城战的商号伙计,若是愿意加入咱们西字号的武装商团,月薪五两,逢年过节还有福利,还有,每年加薪两成!” 长顺“嗳”了声,欲待离开时又转了回来,满脸困惑地问道:“二少爷,啥是月薪,啥又是福利?” “呃……”二少闻言也是不无尴尬,刚才一时兴奋说溜嘴了,当下解释道,“这都是西洋人的说法,月薪就是每月的月例银子,至于福利,就是说逢年过节的,咱们西字号还会给他们发放米、面、油、粽子、布料啥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哦,原来是这样。”长顺恍然大悟,然后麻溜溜地去了。 ################################################### 曹记杂货铺里,秦虎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掸着灰尘。 秦虎祖藉山东,闯过关东,十八岁时去天津小站投奔北洋新军,很快就凭借家传的五虎断门刀当上了副目,不过好景不长,有次醉酒后,一时失手竟打死了管带,遂即隐姓埋名远走乌里雅苏台在曹记杂货铺里当了名小伙计。 刚安顿下来没几天,不想俄国人又打到乌里雅苏台了。 然后,秦虎就跟各家商号的跑堂、学徒、伙计一起被那个西字号的东家召集了起来,经过几天简单的训练,就发放快枪上了战场,在战场上,秦虎干掉了不少哥萨克,他的枪法虽然不怎么样,刀法却是极其不赖的。 再然后,城池守住了,西字号的东家倒也爽快,除了刚应征那天给的二十两,又给了三十两的赏银,再然后又往北走了上千里,打下了阿穆哈拜商,前天才刚从阿穆哈拜商回来,秦虎反正没处落脚,便又回了已经重新开张的曹记杂货铺。 不过,手头有了五十两银子,秦虎可不愿再当小伙计了。 秦虎正寻思弄个什么营生时,忽听得咣啷一声脆响,急低头看时,只见柜台上那只盛放白糖的花瓷罐已经摔落在地碎成了无数块,里面装的几斤散装白糖也都洒落在了地上,正在盘帐的曹掌柜闻声抬头,秦虎便道:“掌柜的,对不住啊。” “你?”曹掌柜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闻声从里间冲出来的女掌柜就没那么客气了,指着秦虎的鼻子骂道:“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瞧瞧你回来这几天已经出多少错了?也就咱们当家的仁慈,才没把你赶走,可你要再这样毛手毛脚的,可就别怪我们不地道了。” 秦虎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哪受得了这个? 当下秦虎从腰间褡裢里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没好气地道:“摔坏多少东西,照价赔偿就是了,哪来这么废话?” 看到那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女掌柜顿时两眼一亮。 女掌柜刚伸手拿起那锭银子,秦虎却一把夺了回去,说道:“这半罐白糖最多两斤,只值八钱,想要银子,先拿四两二钱碎银子来。” “嘁,不就是四两二钱碎银子么?老娘还赖你不成?”女掌柜白了秦虎一眼,一边转身进柜台去拿碎银子,一边还不依不挠地骂道,“守了几天城,领了几两银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呸,等银子挥霍完了还得当伙计。” 秦虎怒道:“老子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回你曹记。” “你当我们曹记稀罕?”女掌柜反唇相讥道,“就你这毛手毛脚的样,说你几句居然还敢呲牙,看到时候谁肯要你?” 秦虎心头震怒,真想一把火烧了这曹记杂货铺。 就在这时候,隔壁与秦虎相熟的马号小伙计从大门外飞奔而至,气喘吁吁地道:“秦大哥,赶紧的,去去去西字号。” “去西字号?”秦虎愕然道,“干吗?” 小伙计喘了口气,急声说道:“西字号在招募武装团丁,月例银子五两,逢年过节还会发放米、面、油、布料啥的,只要是参加过守城战的就可以进,我已经从马号出来了,秦大哥你也赶紧去吧,别在这破杂货行呆着了,没劲。” 说罢那小伙计便飞也似的走了,生恐去得迟了就进不去西字号商团了。 曹记杂货铺的掌柜和女掌柜也听了个目瞪口呆,月例银子五两!有这好事?还是说西字号的少东家脑子烧坏了?不就是招募几个武装团丁么,关中或者山西有的是人,月例银子五钱的都大把,这还真是钱多烧手。 秦虎也是有些心动,反正一时之间也想不好要做什么生意,先去看看也好,当下从女掌柜手中劈手夺过四两二钱碎银,又将五两的银锭重重拍在柜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曹记女掌柜想起收银子时才发现那银锭都给拍成银饼了。 第87章 丧家之犬 赫连成和石守信也从阿穆哈拜商回来了。 不过,赫连成带来乌里雅苏台的四十新军到现在已经只剩二十八个了,其余的十二人都战死了,遗体也已经火化,只带回了骨灰。 说起来,赫连成的新军还算好的,石守信的林家商团伤亡更加惨重。 林家商团来时有五十人,现在已经只剩下十六个了,而且还有两个重伤,刚刚才送回乌里雅苏台救治,也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救活,团丁终归是团丁,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跟真正的士兵都是没法比的。 二少迎向赫连成,歉然说道:“赫连大哥,都是小弟连累了大家。” 赫连成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先不说弟兄们都是奉了简大人的军令前来保护你们西字号商队的,就算没有简大人的军令,遇上俄国佬入侵,弟兄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战死的弟兄……死得其所!” 二少点点头,又对赫连成和石守信道:“赫连大哥,石大哥,这是我们西字号给战死的弟兄的一点抚恤金,请你们务必要收下,否则就是瞧不起我西门牧马!”说罢,二少又从衣袖里拿出了早就准备的两张汇票,分别塞给了两人。 赫连成和石守信对视一眼,默默地收下了汇票,如果这钱是给他们本人的,他们肯定不会收,如果是给活着的弟兄们的,他们也可以做主不收,但这钱是给那些已经战死的弟兄的家人的,他们就绝对不能拒绝了,因为这些弟兄都是各自家庭的顶梁柱,完全可以想象,在他们死后,他们的家庭将陷入怎样的困境?这么点银子,只怕还远远不够呢。 收好汇票,赫连成又向二少道:“兄弟,那你先忙吧,老哥先把弟兄们安顿下来,回头我们再找个地儿好好地喝两盅,这仗能打成这样可真是没想到啊,就冲着杀了这么多俄国哥萨克,咱们兄弟伙就得好好庆祝庆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成。”二少欣然道,“回头我就让长顺去安排。” 赫连成又拍了拍二少肩膀,然后带着新军去了,石守信也带着团丁顾自返回林家的茶叶货栈不提。 送走了赫连成跟石守信,二少正要去前院看看团丁招蓦情形时,西门阿九忽然从里间转了出来,低声说道:“二少爷,老爷找你。” “我大?”二少赶紧进到里屋时,只见老爷子正在盘帐呢,一直陪着老爷子的林月婵却不知道上哪去了,估计是回林家商号去了,明天就要起程返回包头了,在临走之前,林月婵自然也要核对一下林家商号的帐目。 抬头见是二少,老爷子叹气道:“二娃,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些事权了,千儿八百的花销大也不想说你,可五千上万两银子你怎么说支也就支了?而且还不止一桩,照你这么个搞法,咱家再厚的家底,也让你几下折腾光了。” 二少笑笑,在老爷子对面坐定了,说道:“大,帐本上的这几笔支出虽说未经您老人家和大哥的同意,可那都是良性投资,稳赚不赔的。” “稳赚不赔?你还真是敢下血本!”老爷子道,“你就这么看好那个简惟勇?” 二少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褡裢里摸出了盖有简惟勇关防大印的那纸公函,然后轻轻地推到了老爷子面前,老爷子看了后脸色微变道:“二娃,你竟然拿到了从西洋订购军火的官方授权?这不会是假的吧?” 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伤人,自然知道军火贸易的利润有多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会?”二少微笑道,“上面可有绥远新军的关防大印呢。” 二少又从褡裢里将马亮给的公函也拿了出来,接着说道:“这里还有定左副将马亮马大人的授权书,大,有了马大人的授权,我们西字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回乌里雅苏台之战赔进去的银子,而且还是双倍乃至十倍的回报!” 乌里雅苏台之战,西字号赔进去大约三万两,其中两万五千两是给守城伙计的赏钱,五千两则是木料、油料、石灰、酒等物资的赔偿款,不过,马亮这一纸授权所能带来的回报却远远不止这个数,光是那两千六百多条快枪,西字号就能获利至少十万两! 老爷子有些兴奋,也有些担心,说道:“二娃,这军火生意可不好做啊?” “这个我知道。”二少小心地将两纸公文重新收进褡裤里,然后雄心勃勃地说道,“大你放心,儿子心里有数,您就瞧好吧,要不了两年,咱们西门氏就能超过乔家、曹家、渠家等晋商巨鳄,成为大清国最富有的巨商大贾,嘿嘿。” “大也不指望你挣多大的家业,家业挣再大又怎么样?”老爷子捋了捋颔下长顺,若有所指地说道,“大只希望你能早日娶亲,替咱西门氏生个大胖小子。”说到这,老爷子又不无怨怼地说道,“你大嫂过门已经九年了,可就是不见动静,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见二少起身要逃,老爷子赶紧喝阻道:“二娃你站住,大可告诉你,你月婵妹子要模样有模样,有身段有身段,都说丹凤眼,山阳脸,洛南的屁股赛磨盘,这几样你月婵妹子都占全了,将来一准生儿子,你可不许犯浑。” 关于二少跟林月婵之间的事,这些天来,老爷子已经从西门阿九、长顺还有林月婵那里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也已经猜到二少心里必定是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么一出,那架势,老爷子是认定林月婵这个儿媳妇了。 “大。”二少叫苦道,“咱能不能不说这事儿?” “不行。”老爷子断然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大嫂不争气,你要是再不抓紧,大就等不到抱孙子的那天了,将来到了地下你娘问起,大怎么跟她说呀?” “可是,大,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二少道,“月婵妹子是好,可我心里只当她是亲妹子,我跟她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放屁。”老爷子没好气道,“这事,由不得你。” “要我娶她也行。”二少气鼓鼓地道,“她得做小。” “你说啥,让你月婵妹子做小?”老爷子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道,“你个兔崽子,你还真是敢想,看我今天不打死。”说着,老爷子抄起足有两尺长的青铜旱烟管往二少身上打来,二少赶紧抱头鼠窜。 #################### 黄沙漫卷,三骑快马正在毛乌素沙漠中向南狂奔。 当先那骑满脸的络腮胡,形貌极为凶恶,狭长的眼睛里,那对漆黑的双眸却显得有些黯淡无神,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萎靡,奔跑中又以左手轻抚右肩,黑熊皮鞣制的劲装上也隐隐地渗出了一丝血迹,似乎是受了伤。 这满脸络腮胡的家伙不是别人,就是孤字营的大当家,纵横漠北多年的悍贼莫孤烟!不过现如今,“孤字营”已经被绥远新军杀得几乎全军覆没,甚至连隐藏在戈壁阿尔泰山深处的老巢不久前都让人给端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纵马越过一道沙坎时,莫孤烟挺拔的身板忽然晃了两晃,险些倒栽马下,尾随其后的两骑马贼赶紧驱马靠上前来,其中一个关切地道:“莫当家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点小伤还要不了老子的命。”莫孤烟摆了摆手,又道,“黑狼,花豹,前面不远就是月亮洲了,刚才我交待你们的,他娘的可都记住了?” 前面那个穿着黑狼皮袄的马贼老实点头道:“已经记住了。” 另一个穿着斜襟豹皮袄的马贼却不以为然道:“莫当家的,那个白狐真有这么邪性?真的连看她一眼都不行?” “倒也不是这么说。”莫孤烟说此一顿,又无比冷冽地道,“不过花豹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对她起什么邪念,那女人可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你若是惹到了她,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总之,那个女人不是你小子消受得了的。” “莫当家的,那你呢?”花豹撇了撇嘴,又道,“连你也消受不起?” “我?”莫孤烟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发白,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当下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花豹,你就听莫当家的一句劝吧。”前面的黑狼回头说道,“你小子,都已经是丧家之犬了,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得得得,当我没说还不成吗?”花豹没好气道,“等到了月亮洲,我把白狐当慈禧老佛爷敬着供着,每天吃饭前拜一遍,睡觉前再拜一遍,这还不成吗?” 三人正说间,前方茫茫沙漠中忽然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绿洲,几乎是同时,远处绿洲中飞也似地涌出了百余骑,出了绿洲后便迅速向着两翼展开,不到片刻功夫就形成了半月形的骑兵阵形,向着莫孤烟三人卷了上来。 第88章 送快枪来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百余骑就已经迎上了莫孤烟三人。 那百余骑中,领头的是个黑脸壮汉,大冬天的居然只披了件短褂,青筋根根暴起的脖子几乎比脑袋还粗,给人一种强烈的就是放手让你掐也掐不死的压迫感,那壮汉的脸上还有一道极长的旧刀疤,从左眼直至右腮,更添几分狰狞骠悍气息。 “莫大当家!?”见是莫孤烟,刀疤壮汉吃惊道,“你这是咋了?” “唉,别提了。”莫孤烟勒马止步又长叹一声,说道,“哥几个的绺子都让绥远新军给剿了,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就剩下我跟黑狼、花豹三人了。”说罢,莫孤烟又道,“老刀兄弟,麻烦你帮我们哥仨引见一下白大当家,看看能否收留我们。” “莫大当家这叫什么话?”名叫老刀的刀疤壮汉怫然作色道,“你能带着弟兄们前来投奔,那是瞧得起咱们白狐军,我们当家的又岂有拒绝之理?”说罢,老刀又勒马转身,引吭长嚎道,“弟兄们,列队……迎,莫大当家……” 老刀一声令下,百余骑马贼迅即开始列队,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排成了左右两排整齐的马队,老刀又是一声令下,百余骑马贼便同时擎出了锋利锃亮的马刀,接着又齐刷刷地竖于胸前,最后又整齐划一地大吼:“迎,莫大当家……” 老刀再次勒马转身,向莫孤烟道:“莫大当家,请!” 莫孤烟点头示意,旋即策马款款前行,目光扫过两侧列队的百余马贼时,莫孤烟眸子里不禁浮起了一丝凛然之色,心忖这个白狐,不光人长得又美又媚,还挺会折腾的呀?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居然就扯起了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马队! 莫孤烟禁不住又想,当初野狼峪之战,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马队……想到这里,莫孤烟心里又是好一阵愤懑,妈的,简惟勇那个小白脸,竟然敢设下圈套阴老子,总有一天,老子要找回这个场子! 急促的脚步声中,身穿统带戎装的简惟勇已经大步走进了大堂,早就已经等候在大堂里的风狂、瞿鹰扬还有鄂力亚便同时起身,向简惟勇敬礼,现如今,绥远新军独立标已经从两个营扩充到了三个营,风狂、瞿鹰扬和鄂力亚分别担任管带。 简惟勇摆了摆手,示意风狂三人落座,然后问右营管带鄂力亚道:“鄂力亚,白狐贼的行踪找到了吗?” 刚刚落座的鄂力亚赶紧又站了起来,大声道:“回禀大人,白狐贼的行踪已经确定,就在特默图湖附近的月亮洲!” 惟勇欣然点头,旋即又叮嘱道,“鄂力亚,你们后营刚刚编成不久,士卒以新兵居多,还缺乏训练,而白狐贼却又是漠南最为凶悍的马贼,所以,进剿月亮洲时一定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绝对不可以轻敌冒进。” “遮!”鄂力亚肃然应诺。 “去吧。”简惟勇挥了挥手,又道,“本官在包头静候你们后营的捷报。” “卑职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鄂力亚猛然挺直胸膛,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简惟勇又向风狂和瞿鹰扬道:“行了,没别的事了,你们回去各忙各的吧。” 说罢,简惟勇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从日本带回来的《现代步兵操典概论》自顾自地看起书来,风狂从大堂里躬身退出,边走边对身后的瞿鹰扬说道:“这次进剿白狐贼,又没我们左营和你的右营什么事,大人可真是偏心眼。” 瞿鹰扬点点头,叹息道:“唉,谁让人家是新兵营呢。” “还是赫连那厮命好,能在唐努乌梁海跟俄国佬干仗,想想都让人兴奋。”风狂忽然想到了前往唐努乌梁海的赫连成,咂了咂嘴,又不无遗憾地道,“当初我要是知道有这茬,早跟二少去唐努乌梁海了,哪里轮得到赫连?” “谁说不是?”瞿鹰扬也深以为然道,“在漠南跟马贼干仗有啥劲?还是去唐努乌梁海跟俄国佬干才过瘾,不过可惜得很,眼看着袁宫保大人都已经在天津誓师了,这俄国佬居然就怂了,真他娘的熊包软蛋。” “嘿,也不知道赫连啥时候回来?”风狂回头看了看简惟勇的行辕,不无羡慕地道,“乌里雅苏台一战,赫连算是一战成名了,据说他的名字都上了军机处的诋报了!驴日的,等他回来,转眼就要成为咱们的上官了。” 瞿鹰扬道:“怎么,敢情疯子你不服气?” “服气,当然服气。”风狂打了个哈哈,没心没肺地道,“不过等赫连回来,非得让他在醉仙楼大摆几桌,驴日的,不让他出点血还行?” 瞿鹰扬和风狂说说笑笑地远去了,留在大堂里看书的简惟勇也是微微一笑,赫连成凭借乌里雅苏台一战而晋升绥远新军正参军官兼马队队长可谓是实至名归,不过,简惟勇也知道,守住乌里雅苏台城的最大功臣只怕不是赫连成,而应该是二少。 至于定边左副将马亮呈送军机处的诋报里为什么没有二少的名字,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二少不是大清官员,马亮敢用他守城,却绝对不敢将他的名字上报军机处邀功请赏,否则朝廷追究下来,不仅二少要获罪,只怕马亮也要跟着受牵连。 这一刻,简惟勇还真有些期待,期待着二少能够早日从乌里雅苏台回到包头,简惟勇真的很想知道,乌里雅苏台究竟是怎么守住的? “阿……阿欠。”二少对着黑漆漆的夜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然后摸了摸鼻子,没好气道,“这是谁在背后编排我呢?” “还能有谁?”旁边的林月婵瞪了他一眼,嗔道,“自然是你心里那位了。” 二少自然不会接这茬,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另一个女人,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尤其是这两个女人很可能互为情敌时,那就更是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做了,正好长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二下趁机转移话题道:“长顺,商团招了多少人了?” 长顺先跟二少和林月婵问了安,然后答道:“二少爷,到现在为止,咱们西字号一共招蓦了一百八十人,加上原有的二十人,正好两百人。” “两百人?好,暂时就先招这些吧。”二少点点头,又道,“这样,挑十几个手脚麻利的留下来帮忙,剩下的打发他们到北门外大车店歇息,明天一早就起程回包头,对了,待会你在大门外看着点,苏日勒安答有批货要连夜送过来。” “好嘞。”长顺答应一声,又风风火火地去了。 等长顺走远了,林月婵才压低声音说道:“二哥,你招蓦这么多团丁干吗呀?” “当然是保护商队了。”二少不假思索地道,“这次来乌里雅苏台,要不是有绥远新军帮忙,咱们的银子肯定就让马贼给劫了,可绥远新军终归是朝廷的兵马,不可能回回都来帮咱们,所以,咱们还得靠自己。” 林月婵撇了撇红滟滟的小嘴,不以为然道:“没有快枪,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二少本待说快枪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话吐到嘴边却又让他给咽了回去,然后满脸苦恼地跟林月婵说道:“二哥也正为这事上火呢,妹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门路可以弄到快枪啊?” “那是。”林月婵轻哼了声,得意地道,“千儿八百条的本小姐怕是弄不到,不过若是只要一两百条,也不是没有办法。”说罢,林月婵美目一转,又道,“不过你对我那么不好,每次都爱搭不理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呀?” 二少不禁有些好奇起来,看来这刁蛮大小姐还真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 需知这年月要想从国内搞到快枪是真不容易,可林月婵居然说她能搞到一两百条!还有上次在包头北郊的密林里,那几个明显是从北京来的官差,在看到林月婵姥爷给的玉佩后的前倨后恭,种种迹象表明,林月婵似乎真的另有背景。 “喂,二哥你在想什么呢?”见二少两眼发直,林月婵便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傻傻的,像只呆头鹅。” 正说间,外面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马嘶人沸声。 二少微微一笑,说道:“妹子,你不肯帮我,现在帮我的人来了。” 说罢,二少即撇下林月婵直奔前院而来,外面大街上,苏日勒、巴特各带着十几个族人牵着几十匹驮马已经来到了西门号的大门外,夜色中,只见每匹驮马的马背上都背着两捆干草,却没人知道,干草里其实藏着快枪,苏日勒这是送快枪来了。。.。 第89章 玉华山堂 苏日勒和巴特刚刚翻身下马,二少就已经从大门里迎了出来。热情的苏日勒给了二少一个熊抱,然后拉着巴特向二少介绍道:“西门安答,他是辉特旗的头人,巴特,整个扎萨克图汗部最骁勇的勇士,比我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乌里雅苏台之战,他一个人就杀了三十六个哥萨克。”“巴特头人,很荣幸能认识你。”二少依着蒙古礼仪,右手抚胸微微鞠躬。巴特赶紧鞠躬回礼,不过动作略略有些僵硬,他于乌里雅苏台之战中受的肩伤还没有全好呢,二少当下将苏日勒和巴特请进了前院上房,又命长顺召集十几个团丁帮着苏日勒和巴特带来的族人卸货。落了座,上了茶,二少便将闲杂人等赶出了上房。苏日勒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西门安答,这次运来的快枪一共是四百九十六条,我们额鲁特旗九十六条,巴特的辉特旗九十八条,剩下的是其他十几个旗凑的,价钱还是按你之前说的,每条十五两,行不行?”“行,当然行。”二少欣然点头。说罢,二少叫来燕无痕轻轻吩咐了两句。燕无痕领命而去,很快又带着四个团丁抬着一口银箱进了大厅。“苏日勒安答,凑个整数吧,按五百条快枪计价,这里是7500两,点个数吧。”二少说着就上前打开银箱,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五十两一锭的银锭,在汽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雪亮的反光,直欲迷乱人的眼睛。“不用点了。”苏日勒摇摇头,上前啪地合上了银箱。巴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少,能不能拜托你个事?”二少微笑道:“巴特头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了,在下定当尽力而为。”巴特道:“我听苏日勒说,二少曾经去过西洋,想必知道英吉利纯血马吧?”“英吉利纯血马?”二少愕然道,“怎么,巴特头人想买一匹英吉利纯血马?”二少两世为人,自然知道英国纯血马,让二少感到惊讶的是,巴特一个蒙古人居然也听说过英国纯血马的大名?“呃,不是,我哪知道什么纯血马?”巴特连忙摇头道,“是我妹妹想要一匹英吉利纯血马,说什么改良,还有种群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我也闹不太明白,总之二少如果有办的话,就帮我买一匹来,价钱方面好说,该多少就是多少。”“行。”二少满口答应道,“这事我记下了。”三人又闲聊了片刻,外面的货已经卸完,苏日勒和巴特便提出告辞,二少一直将两人送出大门外,临分别时二少又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可从包头大德通票号支兑的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塞进了苏日勒手里,苏日勒欣然笑纳,因为这是补他的九十六条快枪的差价,他跟二少之前说好的价格可是每条快枪二十两。送走了苏日勒和巴特,二少刚回后院,就看见林月婵已经拆开了一捆快枪外面包裹的干草,正拿起一条快枪在查验呢,见二少进来,林月婵扬了扬手中快枪,说道:“二哥,这快枪口径不对,不是仿毛瑟快枪,是俄国人的吧?”“嘿,小丫头片子眼力不错啊。”二少由衷地道。这些步枪自然不是仿毛瑟快枪,更不是原装毛瑟步枪,而是俄军的制式装备,莫辛-纳甘步枪,也叫水连珠,应该说这是一款相当经典的步枪,不过可惜的是枪弹口径是7.62mm,跟毛瑟枪弹的7.92mm口径略有差异,出于后勤方面的考虑,各省新军是不会要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二少原本也没想过要把这批快枪卖给各省新军,他甚至不打算卖给关中各商家的武装商团,在关中,还有两个庞大的群体急需快枪,一是土匪,再就是哥老会山堂!二少自然不会助纣为虐把快枪卖给土匪,他选定的合作对象是哥老会各山堂。卖给哥老会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暗中交易,不用亮出自己的官方背景!而且,这桩生意要是做成了,对二少今后的计划也是极有好处的,二少想要在关中大办实业,成立他的工业帝国,除了要疏通官方、军方的白道关节,**上的关节也是需要疏通的,而哥老会就是关中最大的**势力。总而言之,跟哥老会的关系是一定要搞好的,而眼下这批快枪,则正好可以成为二少结交哥老会各山堂老大的敲门砖!二少转念间,林月婵又道:“这些蒙古人敢私藏战场上缴获的快枪?你还敢帮着他们变卖?二哥,你就不怕马亮大人知道了治你的罪?朝廷可是严禁军火走私的,这批快枪可是来路不明呢。”“嘘。”二少赶紧竖起手指,示意林月婵噤声。“我知道了,你真在搞走私。”林月婵美目一转,得意地笑道,“嘻嘻,要想小妹我保守秘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二少心里直哀叹,这下失策了,这事原本就不该让林月婵知道。虽说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可谁知道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发展成啥样?将来要是亲事不成,这丫头因爱生恨向官府告发他也是有可能的,需知女人因为爱情而恨起一个人来,那是相当之恐怖的。“啥条件呀,说来听听?”二少无奈地道。林月婵背起小手俏生生地走了两步,忽然回眸一笑,狡黠地道:“小妹我还没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嘻嘻。”二少无语,怎么女人都好这口啊?##############################大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烘得整个牛皮大帐都暖洋洋的。莫孤烟和黑狼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手中的肥羊腿,说起来他们已经有十多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顿热饭了,也真是饿坏了,坐在最下首的花豹一边也啃着羊腿,一边却在偷偷地打量着大帐正北侧,斜躺在白虎皮褥子上的那个女子。 尤物,那女子真是个绝代尤物,花豹横行漠北十多年,各种各样的女人都见识过,真正可以算得上是阅女无数,可就没一个女人能及得上眼前这女子的,这女人,那脸蛋精致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似的,那身段妖娆得让花豹只是远远看着就已经蠢蠢欲动了,还有她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狐媚风情,简直能让所有的男人都发疯发狂!花豹正暗中偷偷打量时,那女人又娇慵地翻了个身,一段无比诱人、无比夸张的臀胯曲线便从侧面展现得淋漓尽致,花豹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那话儿竟然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直欲撑破水牛皮鞣制而成的马裤!白虎皮褥子上那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记眼神冷冷地扫了过来。正自色授魂予的花豹赶紧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他再喜欢女人,也绝不敢忘记来月亮洲前莫孤烟的警告,需知眼前这女人可不是寻常女人,她是白狐,杀个人就跟踩只一只蚂蚁的白狐,这个女人,绝不是他能消受得了的。看看莫孤烟三人已经吃得差不多,白狐才慵懒地欠身坐了起来,一边扬起双臂将脑后披洒的秀发随意挽了个发髻,霎时便露出了天鹅颈般修长光滑的玉颈,一边又以她特有的能使男人心旌摇荡的甜糯糯的声音说道:“三位当家的,再来点?”“够了,够了。”莫孤烟三人连连摇手道,“已经吃饱了。”白狐嫣然一笑,复又扬起玉臂轻轻击掌,霎时便有三名马贼端着三只托盘应声入内,每只托盘上都摆着一只大大的金锭,少说也有五十两。莫孤烟愕然道:“白当家的,你这是怎么说的?”“莫大当家,实在是不好意思。”白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官兵进剿在即,我们白狐军今晚就要连夜撤离月亮洲了,所以,小妹实在是无留下三位了。”说此一顿,白狐忽又说道,“不过,三位若是能随小妹一道南下关中,倒是无限欢迎。”“南下关中?”莫孤烟越发惊讶道,“白当家的,你要南下关中?”白狐轻轻颔首,又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坐在下首的花豹便又是好一阵心旌摇荡。莫孤军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道:“白当家的,你好不容易才在漠南拉起杆子,好不容易才创下这番局面,当真舍得?”“舍不得也只能舍了。”白狐淡淡地道,“趁着官兵没赶到之前主动撤退,至少人马还能保全,等到官兵一到,那可就玉石俱焚了,更何况,早在半年之前小妹就已经在关中预先布局了,待进了关中,小妹立刻便是哥老会玉华山堂的龙头了。”“哥老会玉华山堂?”莫孤烟闻言不禁有些傻眼,“龙头?” 第90章 回包头 夜深人静,包头城的醉仙楼里却是觥筹交错,杯倾盏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已经是二少回包头的第二天了,简惟勇领着绥远新军独立标的几十个军官正在给二少、赫连成以及百死余生的二十八个官兵接风洗尘呢,队官以下军官和那二十八个大兵在大堂里开了六桌,简惟勇、二少还有风狂他们几个高级军官则在包厢里单独开了一桌。 风狂拎起酒坛子往自己碗里还有二少碗里各倒了满满一大碗西凤酒,然后端起酒碗向二少道:“兄弟,来,再走一个!” 二少毫不示弱,举起酒碗与风狂重重撞击,再一饮而尽。 “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风狂抹了抹嘴,抬起右脚就踏上了条凳,然后愤愤不平地道,“兄弟,听赫连这么一说,乌里雅苏台城根本就是你守住的,可马亮这厮在呈送军机处的诋报里却是只字未提,这不是咯碜人么?” 瞿鹰扬也骂骂咧咧地道:“就是,要不是二少,乌里雅苏台早他娘的失守了,马亮还想捞战功?还想当钦差大臣跟俄国人谈判?做他娘的清秋大梦!那时候,朝廷不治他弃城失地的罪就不错了,真他娘的不是个玩意。” “疯子,鹰扬,你们两个少说几句。”简惟勇虽然酒也喝了不少,脑子却还清醒,当下皱眉喝阻道,“别在背后议论朝廷大员,当心祸从口出。” “卑职就是不服。”风狂嘴上死硬,人却坐回了凳上。 二少赶紧转移话题道:“简大哥,听说漠北的马贼已经肃清了?” 守城之事可怪不得马亮,因为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当初马亮也是想带着他北征阿穆哈拜商,还说要上奏朝廷替他请功,是二少自己拒绝的,因为二少知道清朝就快完蛋了,当个鸟官可没多大意思,而且,他自己也不是块当官的料。 “嗯,算是肃清了吧。”简惟勇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地道,“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漠南的白狐贼并没有剿灭,这伙马贼太狡猾,见机不对,居然主动遁走了,等鄂力亚带着前营赶到月亮洲时,已经晚了一步。” 坐在二少对面的鄂力亚便微微有些脸红。 简惟勇又向二少道:“兄弟,现如今老爷子已经接了回来,扣在乌里雅苏台的一大宗皮毛也已经运回了包头,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动身回关中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要动身回关中了,我大离开关中这么久,急着回去呢。”二少点了点头,又道,“简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简惟勇道:“也没有别的事,就是绥远新军现在扩编成三个营了,原有的枪支已经不够用了,兄弟如果得闲的话,是不是走一趟广州或者上海,帮忙采购五百条毛瑟快枪回来?外加五万发子弹,钱款可以先支付一部份。” 现如今,漠北的各路马贼已经肃清,包头商会依约向绥远新军支付了十万两赏银,虽说让绥远将军贻谷截去了五万两,可剩下的五万两也足够简惟勇支应一阵了,五百条毛瑟快枪加五万妇子弹,按官方采购价,也就七八千两银子而已。 “行。”二少洒然道,“小弟回去收拾收拾,接着就动身去上海或者广州找洋商购进,至于钱款,还是货到了再说吧,小弟还能信不过简大哥?” “倒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呵呵。”简惟勇欣然微笑,忽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二少说道,“哦对了,有个事我差点忘了,是这样,陕西新军混成协的正参军官张凤翙,他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与我同期,不过我是骑兵科的,他是步兵科,明天走之前,你最好来一趟军营,我写封信,把你引荐给他。” 二少惊喜莫名道:“张凤翙大人是大哥的陆士同学?” 对于张凤翙,二少自然不陌生,陕西新军混成协名义上的统领是刘鸿恩,张凤翙只是参军官,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参谋长,可事实上,陕西新军却是张凤翙当家,因为张凤翙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不仅能力出众,于官兵中也极有威信。 简惟勇欣然点头道:“我跟翔初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在陕西如果有什么难事,你尽可以去找他,看在我的薄面,他应该还是会帮忙的。” “那就多谢大哥了。”二少赶紧起身作谢。 人脉,这他娘的就是人脉啊,送给简惟勇的一万子银子还真没有白瞎! 正事说完,风狂几个管带还有赫连成这个新晋的参军官又向二少轮番敬酒,二少酒量虽好却也招架不住车轮战,几轮下来,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由长顺和燕无痕架着回西字号去了,简惟勇和绥远新军的官兵们也顾自返回营不提。 ################################################### 熟睡中,二少忽然感到鼻孔奇痒难耐,伸手去挠时却把自己惊醒了。 睁眼时,只见一对亮晶晶的美目近在咫尺,一股幽兰似的鼻息更是直喷他脸上,早晨刚起时的心旌便是好一阵摇动,再定睛看时,却是林月婵这丫头正拿着鸡毛往他鼻孔里挠呢,那红滟滟的嘴角还隐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见二少醒转,林月婵便道:“大懒虫,起床了。” 二少便有些无奈,他自然是进不得林月婵的闺房,可自己的“闺房”林月婵凭什么就能随便进啊?这多不公平呀?除了无奈,二少还有些头痛,他跟林月婵可真是越来越夹缠不清了,瞧这架势,不管是老爷子,还是长顺他们这些西字号的伙计,已经全都把林月婵当成是西门氏的二少奶奶了。 这事闹的,将来可怎么收场啊? 真把林月婵给娶了?二少倒是巴不得,可问题是,王雨薇可是在上海女子学堂念洋文的,满脑子的女权思想,对妻妾成群的“封建残余”极尽痛恨,她会同意他纳妾?还有林月婵,瞧她这骄傲样,怎么也不会甘心做妾吧? 见林月婵瞪大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始终盯着自己,丝毫也没有回避的意思,二少只能善意地“提醒”道:“妹子,二哥要起床了。” “起呀。”林月婵道,“我又没有不让你起床。” “咳,那个……”二少有些尴尬地道,“妹子你不知道,二哥喜欢裸睡,所以……” 林月婵粉嫩粉嫩的俏脸上立刻便腾起了两朵红云,当即向二少娇啐了一声,然后转身跑开了,望着林月婵迈开那双超长的美腿,又摇荡着那两瓣圆滚滚的翘臀,从自己面前袅袅婷婷地消失,二少又是好一阵心旌摇动。 草草洗濑完来到上房,只见老爷子早就起来了,林月婵正陪着说话呢。 早有伙计端上来一大盆白粥,两笼清蒸馒头,还有一大碟咸菜,正吃呢,长顺进来禀报道:“二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谁呀,这大清早的?”二少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道。 “一个叫什么徐拐子的,说是二少爷您的熟人。”长顺答道。 “徐拐子?”二少很快就想起来了,说道,“那个贩马的?领他去前院候着。” 二少三两下吃完早餐,向老爷子告声罪就直奔前院而来,进了大厅,只见那个马贩子徐天奇已经悬着半边屁股坐在那里了,一边还探头探脑地往外面张望,看到二少,徐天奇赶紧就欠身站了起来,连天的点头哈腰,极尽诌媚之能事。 “来了?”二少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落座,问道,“吃过早饭没?” “回二少的话,小的已经吃过早饭了。”徐天奇微躬着身子,先看看二少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少,上回您说的事,小的回去反复思量,觉得能力实在不足,怕是当不了西字号的掌柜,所以……” “怎么?”二少皱眉道,“你不愿意加盟咱们西字号?” “呃,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徐天奇赶紧摇手道,“小的当然愿意加盟西字号,只是做掌柜却是万万不敢,小的情愿当个伙计。” “这样啊?”二少想了想,点头道,“也行,那就先从伙计做起吧。” “谢二爷,呃不,谢二少。”徐天奇一揖到底,喜孜孜地道,“二少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的这就去找老掌柜报到了。” “去吧。”二少欣然点头,又道,“至于贩马的业务,一时半会先不急,等我忙完了手头几桩急务,再来包头跟你好好合计合计。” 引进伊犁马改良蒙古马种,固然是个好营生,利润必也极丰厚,不过眼下,二少却实在是腾不出手来,现在他连开采叶尼塞河的砂金矿都还顾不上呢,当务之急,还是先帮着马亮把那批军火给处理了再说。 “二少怎么说就怎么好,小的听着就是了。”徐天奇连连躬身,受宠若惊地去了。 徐天奇原本还没想好要不要来西字号,不过昨晚上他无意中看到二少跟绥远新军的简惟勇大人以及一干军爷在醉仙楼喝酒,还极为亲热的样子,立时便有了主意,西字号有绥远新军罩着,这生意还能差得了?跟着二少混,绝对错不了! 第91章 陕西新军 “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 苍劲而又粗犷的号子声中,十几个纤夫背着纤绳,排着整齐的队列,正拖着河道中的两条大船奋力前行,在这春寒料峭、滴水成冰的季节,这些纤夫却光着脚,赤着上身,浑身上下仅穿一条犊鼻裤,任由河风裹着冰雪吹打全身,依旧泰然自若。 两艘大船在纤夫的拖拽下,溯着渭水缓缓西行,眼看就要进入宝鸡县时,从河边的浅草滩里忽然间飞也似地窜出六七条梭子船来,这六七条梭子船都已经鼓足风帆,每条梭子船的船头都立着六七条蒙面大汉,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关山刀。 “水贼?闹水贼了!”十几个纤夫一声喊,顿时四散而逃。 押船的伙计也慌了神,等到身穿袭皮马褂头顶瓜皮帽的老掌柜从船舱里钻出来时,那六七条梭子船已经贴住大船,二十多条蒙面大汉已经乱纷纷地抢到了大船上,船上的六七个伙计被明晃晃的关山刀往脖子上一架,哪里还敢动弹? “好汉,各位好汉。”老掌柜壮起胆子,连连抱拳作揖,连连哀求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哪……” 二十几个蒙面汉子齐刷刷地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高材格外魁梧的蒙面壮汉来,对那掌柜的说道:“白老掌柜莫慌,弟兄们并无恶意。” “呃……”老掌柜吃声道,“好汉认得老朽?” 蒙面壮汉淡淡一哂,又道:“白老掌柜,废话少说,我们今天拦下白家老号的商船,既不图财,也不害命,专只为船上捎带的二十条快枪而来!”说此一顿,蒙面壮汉又回头向身后肃立的二十多条汉子道,“弟兄们,动手!” 二十多条蒙古汉子轰然应诺,当即分出六七个人抢进船舱,不由分说就搬开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上百口装满茶砖的木板箱,最后终于船舱的最底层找到了两捆以稻草包裹好的毛瑟快枪,正好二十条,还有两箱子弹。 看到藏在舱底的二十条快枪被人现,白老掌柜急得直欲掉泪,急道:“好汉,好汉手下留情,这批快枪可是咱们白家老号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各位好汉千万手下留情哪,老朽情愿奉送纹银百两,哦不,五百两!” “银子就免了。”领头的蒙面汉子大手一挥,朗声道,“这快枪,咱们就收下了。” 说罢,蒙面汉子又回头招呼那二十几个蒙面汉子道:“弟兄们,谢白老掌柜,走!” “谢白老掌柜!”二十几个蒙面汉子收起关山刀,冲老掌柜齐齐抱拳,旋即又乱纷纷跳回到了梭子船上,船帆再起,只片刻功夫,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江面上,自然,那两捆二十条快枪还有两箱子弹,也被他们给掳走了。 待水贼走远了,有个伙计才小心翼翼地道:“掌柜的,现在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白老掌柜长叹一声,道,“掉头,掉头回西安。” #################### 陕西西安,西关大营盘。 “咣当!”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盏重重摔在地上,顿时碎裂成了无数小块,茶盏里的茶叶还有茶水顿时溅了一地,守在司令部大门外的卫兵急忙抄起快枪入内时,只见统领大人铁青着脸,正冲对面的军需官火。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看到卫兵入内,刘统领越暴怒,“滚!” 守大门的那两个卫兵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赶紧缩起脖子退出了门外。 刘鸿恩今天的确是气坏了,他奶奶个熊,老子偷卖几条快枪也有人捣乱? 说起来,刘鸿恩这个陕西6军混成协(旅)的统领(旅长)当得也真够窝囊的,不仅各级军官基本不听他的,就是他的顶头上司西安将军文端,也是事事倚重从日本留洋归来的张凤翙,基本上,刘鸿恩就是个傀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开始,刘鸿恩也想过要夺回兵权,可他很快就现,他真不是张凤翙对手。 到后来,刘鸿恩也想开了,既然能力手腕都不及张凤翙,那就凭着混成协统领的身份暗中倒卖几条快枪,闷声财吧,等将来张凤翙把他一脚踢开时,也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至少能落点油水不是? 可是现在,刘鸿恩却现连这点油水都不好捞了! “大人,这事肯定是张凤翙指使的,宝鸡县境的渭水河段,从来就没闹过水贼,再说了,除了张凤翙,还能有谁知道白家的商船上藏了快枪?”说话的是军需官曹如海,也是刘鸿恩在陕西6军混成协里面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 “你给我闭嘴。”刘鸿恩没好气道,“自己手脚不干净,你还有理了?闹到最后还要本官替你擦屁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曹如海低头不语,心里却腹诽不已,老子手脚不干净,你他娘的就干净了? 刘鸿恩冲曹如海了通火,气也渐渐消了,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又向曹如海道:“这事,恐怕还得落在哥老会头上。” “哥老会?”曹如海愕然道,“大人是说,这事是哥老会的人干的?” 刘鸿恩摆了摆手,冷冷地道:“本官才不管这事是不是哥老会的人干的?总之本官就认定张凤翙了,他张凤翙要是有本事,就替本官把这批快枪从哥老会的手里夺回来,他要是不敢动哥老会,那他就自己想办法补上这批快枪,哼!” 曹如海先是一愣,旋即回过味来,连声道:“大人,此计甚妙啊!” ########################################################## 与刘鸿恩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司令部参谋室里,张凤翙得到消息时,正跟陕西新军混成协第一标的统带张云山在商议军务,听完司令部卫队队官郭坚的禀报,张云山不禁摇了摇头,颇为不屑地道:“这会儿,刘鸿恩估计又在背后骂娘了。” “他骂就让他骂好了。”张凤翙淡淡一哂,又道,“不过这还真是个事,什么时候宝鸡县境的水贼闹腾得这么厉害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白家老号的商船?还有,这些水贼又是怎么知道白家老号的茶叶里挟带了私货?” “水贼?”张云山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大人还真以为这是水贼干的?” “不是水贼?”张凤翙闻言神情微动,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哥老会?” 张云山道:“除了哥老会还能有谁?白家老号在宝鸡县那也是屈一指的大户,养的武装商团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寻常的水贼又岂敢招惹?”说此一顿,张云山又道,“我敢断定,这案子就是哥老会陈仓山堂的人干的。” “这些哥老会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张凤翙皱眉道,“据说,咱们陕西新军里面也有不少官兵暗中加入了哥老会,趁这个机会,咱们不妨剿了陈仓山堂,也给其余州府的哥老会山堂提个醒,最好别把手伸进咱们陕西新军!” “大人想来个杀鸡儆猴?”张云山凛然道,“这事可不太好办。” 关于如何对待哥老会的立场上,张云山和张凤翙的观点是不尽一致的。 顿了顿,张云山又道:“陕西哥老会虽说山堂林立,平时也是明争暗斗不断,可一旦咱们陕西新军大举进剿陈仓山堂,其余州府的山堂唇亡齿寒下,极有可能联起手来,一旦引大规模的民变,文瑞大人和升允大人那里不好交待呀。” 张凤翙便蹙紧了眉头不说话,张云山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哥老会是怎么兴起的,谁都说不清,不过几百年繁衔下来,哥老会早已经摒弃了当初反清复明的宗旨,变成了一个个只维护当地利益的小群体,这一来,固然使整个哥老会变成了一盆散沙,再无法对清廷的统治构成威胁,却也给清剿造成了困难。 现在,哥老会跟各地百姓已经很难加以简单区分了,如果只是不痛不痒地抓几个人再惩治几个人,根本就无法禁绝哥老会的传播和扩散,可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大肆镇压的话,又很容易引大规模的民变,而大规模的民变在任何时期都是官场大忌! 好半晌后,张凤翙才闷闷地道:“难道就这样任由哥老会为所欲为?” 张云山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哥老会的势力在关中已经是盘根错节了,急切间要想将之连根拔起,却是不太可能,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正说间,司令部卫队队官郭坚进来报告道:“大人,有个三原县来的客商要见您,还有一封绥远新军简惟勇大人的引荐信。”说罢,郭坚又将一封信递给了张凤翙。 “文略(简惟勇的字)的引荐信?”张凤翙略略有些纳罕地接过信,拆开信封略略看了看,便吩咐郭坚道,“快,有请西门二少进来。” “遮!”郭坚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张凤翙又向张云山道:“云山,你猜来的是谁?” “谁?”张云山道,“这个西门老二莫非还有什么来头?” “倒也没什么来头。”张凤翙摇了摇头,旋即又道,“不过,文略在信中跟我说,年前中俄的乌里雅苏台大战,却是这个西门二少挑起的呢!” “这么说……”张云山凛然道,“唐努乌梁海的几千俄国人都是这个西门老二杀的?好家伙,下官倒是得瞧瞧,什么人有这大的胆子?别人杀个洋人都怕得要死,这位倒好,一杀就是好几千,真他娘的是个愣种!” 第92章 拜会张凤翙 西关大营外,二少正在没话找话地跟旁边的一个老头聊天,那老头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时不时的还翘起脖子往大门里张望,要不是十几个丘八端着刺刀守在那里,这老头多半就已经进到里面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二少是昨天才刚刚返回三原的,今天就赶紧抽时间拜访张凤翙来了。 向门房递了拜帖还有简惟勇的引荐信,二少就在大门外干等起来,看到旁边还有个老头也在等消息,便主动上前搭起讪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聊天也好打时间不是,可这老头却显得心事重重,不怎么搭理人。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正聊着呢,一个身穿灰呢制服的新军军官就黑着脸从大门里头走了出头,那老头便赶紧撇下二少迎上前去,满脸诌媚地问道:“曹大人。” 那新军军官闷哼了声,皱眉道:“白老掌柜,这事,恐怕不太好办了。” “啊?”那老头霎时就变了脸色,吃声道,“曹大人,这,这可怎生是好?” 那新军军官呼了口浊气,气哼哼地道:“白老掌柜,那二十条快枪还有两千子弹可都已经交到你们白家商团手里了,银货两讫之后,再在运回宝鸡途中让人给劫了,可就跟本官没什么关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军官似乎是气昏了头,居然公然说起了倒卖军火的事。 不远处的二少顿时心头微动,敢情这两位还是倒卖军火的同行? 不过,生意上似乎起了些小纠纷,好像有二十条快枪让人给半道劫了? 白老掌柜也是急昏了头,当下分辩道:“可是曹大人,这事透着蹊跷哪,这事除了你们新军的人知道,我们白家商号可就只有小老儿一个人知道,怎么就走了消息,招来了水贼了呢?还有那伙水贼,更是来得蹊跷……” “打住,白老掌柜,到此到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军官不耐烦道,“这事你说破大天也没用,咱们当初就说好了,本官只负责西安府境内的安全,出了西安府,可就不归本官负责了,你们白家老号的商队是在宝鸡县境内出的事,可就怪不到本官头上了。” “曹大人……”白老掌柜急道,“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哪?” “谁过河拆桥了?你说谁过河拆桥?”那军官吼了两句,立时就吸引了附近经过的几个新军官兵的注意,那新军军官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事情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张扬,当下劈手揪住白老掌柜的衣襟,拖着他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正好刚才拿了引荐信的那个军官又迎了出来,二少便也收回了注意力。 那军官大步来到二少面前,先是啪地立正,旋即微笑肃手道:“二少,请。” 二少欣然点头,跟着那军官进了西关大营盘。 ###################################### 凤翔府宝鸡县南部,有一座巍峨的大山,当地人称陈仓山。 陈仓山因为形如公鸡,又称鸡山,宝鸡县的地名便是因此而来,在陈仓山的山腰有一口泉眼,一年四季不断流,当地人称灵官池,池畔有灵官庙,不过,庙里供的却是关公,事实上,这座关公庙就是哥老会陈仓山堂的堂口。 杂乱的脚步声中,一大群黑衣汉子鱼贯进了灵官庙的大厅。 行至关公像前,这群黑衣汉子纷纷伸出右手拇指和小指,再曲起中间三指贴于左肩,对着关公神像躬身行礼,礼毕依次入座,坐在居中龙头大椅上的却是个面目黎黑、身材瘦高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五官平平,就是右腮有颗醒目的黑痣,上面还有一摄黑须。 落座之后,下一个身材魁梧的小头目大声说道:“这回咱们陈仓山堂也有快枪了,下次堂主再去太华山堂或者玉华山堂,小弟挑二十个弟兄,每人扛一条快枪随行,让董绪年和周福来那两个老东西好好地瞧瞧咱们陈仓山堂的威风。” “赵香主说的好,咱们陈仓山堂是该抖抖威风了。” “就是,太华山堂和少华山堂也没比我们陈仓山堂人多,可每次哥弟伙聚义,董绪年和周福来却总是坐在咱们堂主前面,凭啥?还不是因为董绪年和周福来手里有快枪?现如今,咱们陈仓山堂有了快枪,也就不用再受这鸟气了。” 一时间,陈仓山堂的大小头目们就像是炸开了锅,兴奋得不行。 对于这些哥老会的哥弟伙来说,反清复明的宗旨早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辈起,都已经不再记得大明朝了,还反什么清复什么明?对于这群哥弟伙来说,此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压过其余的山堂堂口,让陈仓山堂一家独大! 陈仓山堂堂主苏炳南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怎么都无法忘记半个月前玉华山堂开香堂的那一幕,那一溜排开的马队,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哥弟伙,那一色的快枪,还有插在快枪上的那一排雪亮的刺刀,差点就迷乱了苏炳南的眼睛! 玉华山堂原本不过是个排不上号的小堂口,人既少,实力更不值一提,可是现在,自从新加入了一伙从漠北过来的哥弟伙,隐隐就要成为陕西哥老会的总堂口了!苏炳南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得承认,人家的实力就是要比陈仓山堂强。 别的不说,只是快枪玉华山堂就有足足一百多条,比陈仓山堂、太华山堂、少华山堂三家的快枪加起来还要多出一倍!至于别的山堂堂口,那就提都不用提了,根本连一条快枪都没有,也就只有敲边鼓的份了。 不行啊,还得想办法弄更多的快枪才行! 要不然就真的要被那个女人骑到头上去了。 一想到那个女人,苏炳南心头便是一阵没来由的燥热,他活了这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勾人魂的女子,尤物,这才是真正的绝代尤物哪。 ########################################## “这位就是一手屠了博勒图斯、克孜勒三千多俄夷的陕西愣娃?”西安西关大营内,陕西新军混成协第一标领带张云山夸张地围着二少转了两圈,旋即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我关中儿郎,参军大人如何不管,我张云山可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二少自然不会失礼,当下向张凤翙和张云山抱拳作揖,分别见礼。 “二少,别管这个家伙。”张凤翙肃手请二少入座,又向张云山道,“这个张五,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号子,不要理他。” 二少略略有些惊异地打量了张云山两眼,只见这张云山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白净脸,中等身材,一身灰呢军装还算挺括,跟旁边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的张凤翙比起来,自然是大有不如,不过,也不失为一条昂藏汉子了。 待落了座,张凤翙又问起简惟勇的近况,二少自然如实回答。 接着张云山便又提起了乌里雅苏台之战,二少便也大略说了,只是冲突的起因却变成了俄国武装不怀好意试图血洗库苏古尔旗,库苏古尔旗又奋起反抗,然后在二少的帮助下,先后踏平了博勒图斯跟克孜勒。 “这些俄夷还真是可恶。”听完二少所说,张云山恨恨地道,“无缘无故就来侵占我们中国的领土,简直就是强盗行径,哼,我看还是杀得少了,不仅要杀应萨彦岭以南的俄夷,连萨彦岭以北的俄夷也要一并杀光才是!” “想杀俄国人还不简单?以俄国人的贪婪心性,今后必定还要对我大清下手。”张凤翙冷然一哂,又对张云山道,“不过,打铁还得自身硬,你想杀俄国人,就得先把你自己的兵给练好了,要不然,上了战场也是个死!” 张云山讪讪一笑,又冲二少眨了眨眼。 二少笑笑,趁机起身说道:“张大人,刘大人,在下已经着人在秦记订了一桌酒席,还请两位大人务必赏光。”秦记是西关最好的酒楼,也是整个西安城数得着的高档酒楼,二少在秦记设宴,倒也没有辱没了张凤翙和张云山。 “好,二少盛情相邀,本官又岂能不去?”张凤翙欣然应允。 话音未落,参谋室大门外忽然传来了卫队队官郭坚宏亮的声音:“刘统领!” 二少闻声回头,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中年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龄,盘花肩章上缀着一颗镶有红宝石的铜钉,袖章和领章上都缀着一道暗金色镶边,赫然是个协统,想来就是陕西新军混成协的统领刘鸿恩了。 张凤翙和张云山赶紧上前敬礼,二少也跟着抱拳作揖。 刘鸿恩却根本没有理会二少,只是冷冷地向张凤翙道:“张参军,本官刚刚得报,宝鸡县白老东家花重金从上海订购的一批快枪被哥老会陈仓山堂的乱党给劫了,本官命你即刻查办此事,务必给白老东家一个妥善交待。” 第93章 水月仙 “张参军,请你务必给白老东家一个交待!” 刘鸿恩摞下这句话,不等张凤翙有所表示就转身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张云山冲着刘鸿恩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浓痰,旋即又回头向张凤翙道:“大人,不用理会这厮,既然知道是哥老会陈仓山堂的会党劫了白家老号的快枪,他自己干吗不派兵去讨?这老小子明摆着想要借刀杀人!” 张凤翙蹙眉不悦道:“张统带,别让二少看了笑话!” 不管怎么说,张凤翙跟二少都只是初次打交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不知道二少的心性之前,有些事情自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张云山当即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他可不是什么粗人,刚才只是嘴快。 二少心里却是微微一动,刘鸿恩虽只说了只言片语,却透露了不少信息。 再联想到进西关大营前,在大门外看到的白老掌柜跟那新军军官之间的争执,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已经相当的清楚了,似乎宝鸡县的白家老号有一批从新军买的快枪让哥老会陈仓山堂的人给劫了,刘鸿恩想逼张凤翙去讨回这批枪。 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别的曲折,二少不敢断言。 不过,这对于正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跟哥老会接触的二少来说,眼下倒是个极好的机会,一个可以左右逢源、两边讨好的绝佳机会!要是事情办成了,不仅可以卖给哥老会一个天大的人情,同时还可以让张凤翙欠他一个大人情! 不过,看张凤翙的架势,现在可不是多说此事的时候。 这事,还得在酒桌上来解决,最好还能找几个戏子凑趣,等到酒桌上的气氛融洽了,彼此双方的隔阂渐渐地消融了,再挑个恰当的时机提出来,那叫水倒渠成,要是现在冷不丁就提出来,那就是交浅言深,张凤翙就该怀疑他西门牧马居心叵测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当下二少再次向张凤翙肃手做了个请势,微笑着道:“大人,不说这些不愉快的,秦记酒楼的酒席差不多也该备妥了,我们这便起程如何?” “好,走。”张凤翙欣然道,“今天只吃酒,不谈这些不痛快的!” ######################################################### 水月仙是大秦戏班的当家花旦,也是关中整个秦腔界公认的第一名伶,在西安地界,不管是文人名士、巨商大贾还是高官大员,在设筵招待宾朋时,都以请到水月仙助兴为荣,所以,水月仙除了大秦戏班的日常演出,时不时的还要外出唱堂会。 刚演完一出霸王别姬,水月仙正在后台卸妆呢,班主莫吉己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当水月仙从化妆镜里看到莫吉己那张极其萎锁的胖脸时,胃里便是好一阵翻腾,不过脸上却还得赔起笑脸,娇滴滴地唤了声:“班主。” “月仙,卸妆呢?”莫吉己说着就凑到了水月仙身后,以口鼻贴着水月仙如云瀑布披洒下来的乌黑秀发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便露出了莫名的陶醉之色,倒也没有别的更出格的举止了,不过水月仙的娇躯却是猛然绷紧了,强忍着才没有起身逃开。 不是水月仙不想逃开,问题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别看她人前风光,受到诸多文人骚客、巨商大贾以及高官大员的追捧,一个个直恨不得将她娶回去金屋藏娇,可真正舍得花血本替她赎身的又有几个呢?至少到现在这止,还没一个愿意替她赎身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月仙哪,今晚有个堂会,是怎么也推不掉的。”好半晌后,莫吉己才从陶醉中回过神来,又将一张胖脸凑到水月仙耳边,阴恻恻地说道,“你好生准备准备吧,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动身去秦记酒楼了。” “是,班主。”水月仙怯怯地应着,尽量将螓首偏向远离莫吉己胖脸的右侧。 莫吉己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越发的阴蛰,却没有继续骚扰水月仙,而是像团海绵般蠕动着渐渐缩进了后面的阴影里,直到莫吉己的身影完全消失,水月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美丽的大眼睛里却露出了令人心碎的凄迷之色。 “姐姐,我饿了。”水月仙正暗自神伤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水月仙蓦然回首,只见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大门外。 迎上水月仙的目光,小女孩粉嫩粉嫩的俏脸上立时绽起了一丝灿烂的笑容,看到小女孩充满童真,充满欢乐的笑脸,水月仙霎那间便忘掉了所有的辛酸,有了小女孩的笑脸,水月仙便有了一切,也有了顽强地活下去的理由! “玲儿乖。”水月仙转身,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姐姐带你去吃千层油酥饼,好吗?”“嗯。”小女孩轻轻地嗯了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身子已经依偎进了水月仙的怀里,就像一头小鹿依偎着自己的妈妈。 #################################### 秦记酒楼今天已经被二少花重金给包了下来。 为了准备今天这场盛宴,二少又是包酒楼,又是请堂会,银子像流水般花了出去,不过作为一个商人,二少更知道,这笔投资绝对不会打水漂,也一定会换回丰厚的回报,因为今天宴请的不是别人,而是陕西新军的实权人物——张凤翙。 二楼包厢里,酒筵尚未开始,二少正陪着张凤翙和张云山闲聊。 包厢门外、二楼楼梯口、秦记酒楼大门外全都插满了荷枪实弹的新军士兵,闲杂人等稍有接近,这些丘八们便会毫不客气地横转步枪,以刺刀相向。 蹭蹭蹭的脚步声中,一个形貌萎锁、胖得像皮球的男人已经气喘吁吁地滚进了包厢,向着张凤翙点头哈腰道:“张大人,您给点一出戏呗?” 这萎锁胖子就是莫吉己,他自然是认得张凤翙的。 当下二少微笑着向张凤翙说道:“张大人,请吧?” 张凤翙平时极喜欢听秦腔,尤其喜欢听水月仙的唱腔,平常没事的时候,隔三差五都会去大秦戏班捧水月仙的场,倒也算得是水月仙的铁杆拥趸,当下张凤翙也不推辞,对那萎锁胖子说道:“莫班主,那就来一出玉堂春吧。” “好嘞。”莫吉己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去了。 等莫吉己走了,张凤翙才向二少说道:“二少,水月仙的秦腔唱的委实不错,尤其是这出玉堂春,更是将名妓苏三的神韵都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拍案叫绝哪。” 旁边张云山顺口接了一句:“关键是人长得俊,不输名妓苏三哪,呵呵。” 二少听了却是暗暗留了心,不稍时,正对包厢的半楼戏台上的幕布已经缓缓升起,旋即一道倩影已经掀开幕布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二少两世为人,可不管是前世的网络写手,还是今世的纨绔公子,对于戏曲都缺乏研究,在他眼里,秦腔跟京剧几乎就没区别。 出场的那个名妓苏三,也就是水月仙,脸盆子倒是的确不错,不过由于脸上化了妆,肤色如何却是看不出来,还有身段也是不错的,张凤翙和张云山看得极为入迷,时不时地就要拍手叫一声好,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不过,张凤翙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水月仙。 趁着一幕唱完,后台正在更换道具时,二少找了个托辞缓步走出包厢,对守在门外的卫队队官郭坚道:“郭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郭坚欣然应允,跟着二少来到了一僻静处。 “这点银子郭兄弟拿着,给弟兄们买碗茶喝。”二少先给了郭坚五十两银子,然后又从腰间褡裢里摸出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对郭坚说道,“郭兄弟,麻烦你找个弟兄把这银子给水月仙姑娘送去,就说是张凤翙张大人打赏的。” 郭坚明显的愣了下,一时间竟忘了去接银票。 一千两的打赏,这是个什么概念?需知陕西新军普通士兵的月饷才2两银子,他这个新军队官的月饷也才十两!换句话说,他要将近十年时间不吃不喝才凑得起这笔打赏钱,这家伙,出手可是够宽绰的! “郭兄弟?”二少笑吟吟地点了句。 郭坚这才如梦方醒,赶紧接过银票下去安排了。 等二少返回包厢时,张云山已经在嚷嚷了:“二少,解个手恁久?” “呃,这个……酒有些喝多了。”二少忙道,“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呵呵。” 那边厢,一出玉堂春已经落了幕,旋即十几个戏子在班主莫吉己的率领下齐刷刷地出现在了戏台上,下一刻,又向着包厢的方向跪下咚咚咚地叩起了响头,一边叩一边唱:“谢张凤翙张大人赏,谢张凤翙张大人赏……” 张凤翙和张云山正自面面相觑时,包厢门忽然打开。 旋即郭坚已经领着一个盛妆丽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这丽人连妆都未卸,不是饰演苏三的水月仙还有谁来?二少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猜到是水月仙来了,他借张凤翙的名义打赏了千两白银,水月仙怎么也该亲自上来谢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