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大医》 第一章 特立独行的医生 2019年12月30日。医生值班室。 时间到了下班的点,袁志将身子斜靠在办公桌边,抄着双手,一脸冷漠的望着值班室门外。 门外闪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那是赶来上晚班的同科室医生,一看袁志的表情就立马赔着笑,“不好意思,刚刚在一楼耽误了点时间。”边说边去到值班室角落的换衣间,换了衣服,麻利的按步骤将自己整个消了毒,快步走回袁志的身边。 袁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斜过身子将桌子上放着的值班记录簿翻开,“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病人已经勾画出来了,病情变化数字曲线在后面几页。” 说完就直起了身子,去换衣间脱了白大褂,换上常服。抬手看表,过了10分钟了。 这个细微动作被接班医生看了去,越发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耽误你下班了,不好意思。” 袁志眼皮都不抬的出了值班室的门,在门口停留摸手机的瞬间,听见里面响起个声音,“李医生,这袁医生的性格是真的太怪了,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还是应该给科室主任反映反映了。不能因为。。。。” 话没听完,袁志就几步快走开了,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无聊的背后议论,他从小也很讨厌所谓的各种人情世故,选择成为医生就是因为只需要单纯的和病打交道,和人之间可以理所当然的隔着白大褂、手术手套、手术口罩。。。这样的安全距离让袁志觉得极度舒适。而同事的定义就是一起共事的人,在一起就只应该讨论病情,其他的,不重要。 翻开手机微信,那个置顶的头像依然安安静静,几个小时了,没一条新消息。袁志瘪了瘪嘴,他一直无法理解,自己那只是个小护士的女朋友京墨为什么会比他这个正牌医生还要忙碌。 想着京墨,袁志紧绷的脸就会稍微的松软一点,大学校园里夹杂着笔墨香的恋爱萌芽,经历了近10年的岁月涤荡,越陈越香。 京墨那甜美如花的笑脸,如沐春风的声音。。。 “你看,我头几天拍的日环食好美,他们说能拍到日环食会带来好运。。。” 护士站飘来的声音很像京墨。袁志停下来,望过去。同时那两个凑在一起看手机的小护士可能也感受到了生人靠近,放下手机看过来,几目相对的瞬间,袁志在心里发笑,“永远不能指望京墨这个小妮子会给自己带来突然惊喜。” “袁医生。”其中的小护士却突然叫住了袁志,“袁医生,27床的病人,想要请您再帮他看一下。他去医生办公室找你几次了,你都不在,说是上门诊了……” 袁志看着小护士眼生,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吧?” 小护士呆了一下,方才回答说:“是的,我刚转到咱们科室病房来实习。” “难怪,我说怎么看你面生。”袁志难得的笑了笑,脚下离去的步伐却是丝毫不带停顿,边走向护士站对面的电梯间边说:“告诉27床的病人,如果是不急的事,等明天我去查房的时候,再跟我说。如果是重要的事情,就去找值班医生。我现在已经下班了,不在工作时间,恕不工作。” “啊?”小护士显然没有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惊讶的张着嘴,还想再问,却看见本已经在等电梯的袁志突然的转过头,对着她补了一句,“日食不能直接用手机对着拍,容易伤了眼睛。有空多读点书,学点知识。” 小护士被这突如其来彻底搞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低着头颤颤巍巍的问旁边那位表情没任何变化,好像对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的护士:“陈老师,袁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陈姓护士听到了她刚才跟袁志的对话,见她一脸懵逼,笑了笑说:“小李,你刚来,所以不清楚。咱们科室里的这个袁医生,可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一个人。只要到了下班时间,就一概不理工作上的事。所以,你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有病人找,他根本不会搭理的。” 小李护士来医院实习也有半年多了,各个科室轮换也遇到过不少有性格的医生,不过这样个性的医生还真是头一遭,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这袁医生也太个性了吧?咱们科室的主任,就不管他吗?” 陈姓护士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回答说:“管?怎么管?袁医生又没有违反工作纪律,就算是主任,也顶多是说他几句,可他要是不听,说再多,也没有用不是?最关键的是,这个袁医生,虽然特立独行,看着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但人家的医术水平,那真叫一个好,有一次还破格参与了院长组织的专家会诊团,别说年轻医生了,就在很多老医生里这都算是殊荣,他早晚成咱们科室里的绝对骨干,谁愿意跟着明日之星闹矛盾啊。” 说到这里,陈姓护士转头看了眼左右,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方才压低了声音道:“给你八卦个事,有一次上手术,主任主刀,一个关键细节主任还转身问了在旁边观摩的袁医生。那个时候袁医生都才到我们科室不久。判断病灶真的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不过这些小事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到处乱讲,讲了我也不会承认就是我说的。” 小李护士听到这里,忍不住是啧啧称奇。 虽然成为护士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知道的医生,基本都是只要有病人找,为其解疑答惑绝不耽误半秒。遇到情况严重的病人,即使不在医院,也会立刻赶往医院。所以不少医生都笑称,说不仅自己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自己这个人,同样也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像袁志这种,下了班,哪怕人还在医院还在病房里,都彻底抛开工作不管事的医生,真的没有。而医院这么容忍他,没开除他,他的医术该是到了她这个一介小护士无法理解的高度了吧? 对于高深的人,小李护士总是有莫名的敬佩之情,瞬间就不介意一分钟前才被袁志嘲笑知识缺乏,她觉得那是智者的谆谆教诲。 脑子里突然闪过武侠电影里手起刀落,剑光扑闪的大侠画面。甚至小李都觉得自己脸上能感受到利剑出鞘后带来的微风。只是,突然间,小李护士猛的反应过来一件事,转头问陈护士:“那陈老师,我该怎么给27床的病人回话?” “实话实说呗。”陈姓护士说,“27床的那个病人,住院也有好几天了,应该已经熟悉了袁医生的行事风格。放心吧,他就算有气,也不会朝你发,只会气袁医生。” “那……好吧。”小李护士虽然不情愿,但是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按照陈姓护士所教,去给27床的病人回话。 与此同时,袁志已经乘坐电梯,来到了住院部一楼。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袁志一直在拨打京墨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忍不住皱眉,嘀咕道:“这个点,京墨应该也下班了才对,难道又在值班?” 很多医院都有规定,护士在上班的时候,是不允许玩手机的。所以很多护士在上班的时候,手机都是调的静音,或者直接放在一旁,只有在不怎么忙了的时候,悄悄的拿出来瞄一眼。就这,都得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生怕被病人看到投诉,被领导逮到罚款。 所以,袁志打了两遍电话,正在上班的京墨,都没有接。 袁志把手机放回兜里,摇头苦笑。 工作狂女友,是他最甜蜜的负担。 走了两步,袁志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机拿了出来,编了一条微信,发给京墨:“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我们头两条是吵架了吧?我都不记得了。你明天休假对吧?正好明天是31号?我在339旋转餐厅订了位子,请你吃大餐赔罪,然后我们去看电影,完了一块儿跨年。怎么样,我的公主殿下,能赏个脸吗?你的骑士等候着你的回复。” 又发了一张‘爱你么么哒’的表情包,袁志方才把手机揣进兜。幸亏他科室里的同事,尤其是那几个小护士没有看到他发的这条微信,不然肯定会觉得难以置信:这个卖萌的男人,真是他们科室里,那个冷傲又特立独行的袁医生吗?差别太大了吧。 袁志走到停车场,找到一辆帅气的摩托车,戴上头盔,跨坐上去,点火扭动油门,在一片轰鸣声中,骑着摩托车,离开了医院。 他说他是骑士,是真的。骑摩托车的骑。他的收入足够负担汽车的开销,可他就是爱着这摩托车的洒脱和自由。 甚至,他的内心,还偷偷藏过骑行川藏线的梦想。 ps: 这是一部短篇,大概就二三十万字,写的慢……所以投资需谨慎。 创作这本书的原因,是疫情期间看到了很多医生在一线抗疫的事情,很受感动。 老五当初也是医生,08年的时候参与过抗震,知道大灾大难时,一线医生的辛苦和危险。 很遗憾,老五在10年就辞职了,这次不能在去一线。 不过老五的一些朋友和同学,甚至以前的老师,有在一线的。 老五联系了他们,了解了情况,从而创作了此书。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的逆行者。 第二章 恶魔悄然而至 同一时间,在京墨工作的医院里。 京墨正在协助医生,在重症病房里,抢救一个出现了呼吸衰竭的重症肺炎的病人。 经过一番专业的救治措施,病人危急的情况得到缓解,呼吸功能得以恢复,相关的生命体征也回归到了正常的数值。 京墨和医生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观察了一会儿,等到病人情况稳定,嘱咐了病人家属几句后,两个人才走出重症病房。 京墨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着刚才一块儿救人的医生说:“张医生,辛苦你了。” 张医生笑了笑,喘了口气道:“我还好,你才是辛苦。诶对了,怎么今天晚上又是你值班吗?我记得你好像是刚值过班的吧?” 京墨点点头,回答说:“今天本来是赵婉的小夜(下午5点到晚上12点),但她男朋友约了她吃饭看电影,就找我换了班。” 张医生看了她一眼,揶揄道:“人家都知道和男朋友看电影,你呢?你的男朋友就不用一起看电影?这段时间你都在医院没日没夜的扎着,怕是没少冷落男朋友吧。” 京墨脑子里浮现出了袁志的模样,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确实有些冷落他了……” “怎么,你们吵架了?”张医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关心地问。 “也不算是吵架吧,就是争论了几句……” “那还不是吵架?为了什么?”张医生问,没等京墨回答,就猜了出来:“是因为你忙于工作的原因?” 京墨苦笑着说:“差不多吧,他觉得我把工作太当回事,心里面只有工作。而我则认为,他把工作太不当回事,身为医生,却不太像是个医生……” 张医生摇了摇头,说道:“京墨呀,你男朋友的情况,我不了解,不好评说。但你的情况,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对工作态度,没得说,绝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比了比。 紧接着,张医生又说:“但我们是人,不是工具。除了工作,还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再怎么工作狂,也要有放松的时间,不然早晚得出问题。你看其他的小护士,有哪个像你这样的?你这一天天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里面忙,完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听我一句劝,工作是干不完的,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该和男朋友去看电影吃饭,就去看电影吃饭。否则要不了多久,我怕你不是要分手,就是身体扛不住,要累垮。” 京墨知道对方是好意,没有辩解,苦笑了一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要当一个好护士……” 张医生看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好护士了,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工作态度,都没得挑。所以,你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更不应该因为工作,就影响到感情。” 京墨笑了笑道:“谢谢张医生关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时间的。” “你呀。”张医生摇了摇头,知道这个小丫头没有听进去,却也没有多劝,只是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拼……” 和张医生分开,京墨回到护士休息室,墙上的电子挂历指向了12月31日,再过一天,就该进入2020年了。只是,太忙碌了,京墨还没想好以怎样的姿态迎接新年新气象。想到刚刚张医生的话,她心里微微有些酸,在女朋友这个身份上,她确实很不称职。 “京墨,今晚上没什么事吧?”接班的同事到了,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京墨回答说:“重症病房有个病人,之前突然呼吸衰竭,经过抢救已经恢复,不过还是得注意着点。” “啊。”同事哀嚎了一声,“今晚上注定要受罪了。” 京墨跟她交接完工作,迫不及待的摸手机,看到袁志的未接,心稍稍的安稳,再看到微信消息,彻底的温暖了。 想立马回电话,可是一想都这个点了,袁志多半已经睡了,电话过去吵了他睡眠,影响第二天上班,就大罪过了。 于是京墨改成了发微信。 她一边往病房楼下走,一边回信息:“我早就没有生气了。之前的争吵我也有错,确实是因为我忙于工作的原因,才让我们两个现在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一个月里,聚少离多。我会试着调整时间,更好的去安排工作与生活。不过明天的旋转餐厅,我是没法去了。科室里面新来了几个危重病人,得加班。等我下次休假,我们再去,你看怎么样?” 京墨望着送出的信息发呆,她觉得她是应该被男朋友嫌弃的那种人,才信誓旦旦要调整工作和生活时间,就马上拒绝了旋转餐厅的约会。 她觉得应该找块豆腐撞上去,真想世上能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今天又值夜班了?”袁志的消息却意外回了过来。 京墨有些惊讶,回复道:“今天同事有事,跟她换了个班。怎么了,你还没睡呢?” 消息刚刚发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袁志打来的电话。 京墨手忙脚乱的接通电话,就听到袁志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你在哪呢?” “刚下楼,正准备叫车回家……”京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有一束车灯从身后照来,驱散黑暗,照亮了她行走的道路。京墨转身回头,便看到骑着摩托戴着头盔的袁志。 如果紫霞仙子的梦中情人是踏着七彩祥云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在京墨的眼里,她的梦中情人是这样的一个骑士,踏着夜色与星光,跨越山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径直骑着车到了自己身边,摘下头盔的袁志,京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混杂惊讶和感动:“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志笑着说:“当然是来接你下班的,这么晚了,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家。”他拉开外套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口袋热包子,塞到了京墨的手里:“忙了一晚上,饿了吧?给你买了包子,是你最喜欢的口味,还热乎着,赶紧吃吧,等下就凉了。” 看京墨还没缓过神,袁志补了句,“包子包子,都新时代女性了,还这么爱吃包子,学点人家精致女生,吃点全麦面包,翻糖蛋糕什么的啊,听着也好听。” “你在这里等了我一晚上?”京墨接过包子,一点没在意袁志的善意嘲讽,呆呆的问。话出口的瞬间,感觉眼眶里面有些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包子散发出来的热气给冲的。 “怎么可能。”袁志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白眼,拿出一个摩托头盔套在京墨的头上,“我算着时间过来的。我可没有那么傻,在这底下吹着冷风傻等,要是来的早,肯定早就上去等你了。” 京墨坐上了摩托车后座,忍不住对着袁志的背扎扎实实的拥抱了一下,摸着热乎乎的包子,虽然冷风嗖嗖的吹着,可心里面却感觉很温暖。 袁志一边骑车,一边问道:“跨年没法一起过,那便算了。下个月就要过年了,你们科室的排班表出来了吗?你休哪几天?我爸妈最近一直念叨说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想要让你在过年的时候,去家里面吃顿团年饭。” 京墨有些迟疑:“这个我还不清楚,排班表没这么快出来的。” 袁志接过话头道:“那我们就先说好了。等过年的时候,你可别又跑去主动加班。” 京墨犹豫了一下,将已经到嘴边的“我尽量。”换成了“好。”因为心虚,字都说得简短。 袁志还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划破了安静的黑夜。 这个点了,谁会打电话过来? 京墨也听到了手机声,说道:“你电话响了,别是医院里面有事找你吧?” 袁志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她,回答说:“不会,我们医院同事都清楚,下班后找不到我的。”话虽然这样讲,可他还是挺好奇,半夜三更的这通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在情侣之间能否查到对方手机这个问题上,他倒是坦荡,对京墨说:“手机在我左边衣服兜里,拿出来帮我看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京墨依言从他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说:“老三。” “老三?”袁志很疑惑。大学里同寝室的几个兄弟,按照年龄排了位置。学校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粹的,这是袁志不多的几个交心朋友,只是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大家又都很忙,联络少了很多。 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隐隐感觉不好。 袁志将摩托车靠边停了下来,接过京墨递来的手机,问道:“老三,什么事?” “二哥,你睡了?” “还没呢,刚接了你嫂子下班。”袁志说这话的时候,被京墨在后来拿手拧了一下。 “帮我给嫂子带个好。”老三勉强客气了一下,直奔主题:“二哥,我感觉大哥那边情况不妙。” “怎么了?”袁志心一紧,他们几个都是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练就了临危不乱的本事,情况不妙几个字在他们的字典里,已经是很重的形容。 “初步怀疑,病毒人传人。” 袁志头皮嗡的一阵麻。 夜晚的风吹得旁边不知名的树叶晃动,将袁志和京墨在路灯下的身影搅得支离破碎。 夜晚真的静得可怕,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听到彼此厚重的喘气声。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老三说的这几个字被证实,那么就意味着,恶魔降临人间。 第三章 不平静的一月 老三简单介绍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多详细信息让袁志去班级群里看,讨论的细节都非常清楚,因为都在等着身处湖北武汉的老大最新的情况,他们匆忙收了线。 关于湖北武汉最近收治的一些病例,作为医生,而且在信息这么发达的现在,袁志他们医院已经在小规模讨论这件事,因为跟那些年的sars很像,所以最开始以为是sars又冒了头。 “到底怎么了?”京墨想凑过去看袁志的微信群,奈何群里信息更新太快,又太过只言片语,京墨干脆放弃了。 袁志没抬头,手指也不停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是老大他们医院里最新收治了一个病人,他在群里面发了那个病人的肺部ct。”袁志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京墨,像是在等京墨做准备,“那个肺,几乎全白了!” 京墨知道袁志说的那个老大,叫郭明,湖北人,毕业后直接回了武汉当地医院工作。 京墨也知道,肺部在医学影像的检查中变白,说明肺部存在有炎症和渗出。如果是大面积变白,则说明情况很严重。因为炎症产生的分泌物,随时可能会堵塞肺部里的小气道,让气体无法进入到肺部,从而把人活活‘憋死’。 “之前是不是出现过类似病例,但是肺部损害没这么厉害?”京墨试探着问。 袁志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所以老大刚刚在群里说号召我们讨论,说这个病,与以前好些肺部疾病都不太一样。感觉,这个病,很可能会人传人。” 袁志短短几句把整个事情经过串了一遍,京墨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跟老大确认一下判断依据是什么。”京墨催促。 袁志点点头,发了条私信问郭明:“老大,人传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郭明回答说:“只能说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不是真的会传,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在没有确切的结果出来前,我也不敢说它到底会不会人传人。我也是把病例贴出来希望你们一起判断。” 袁志表示理解:“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 郭明回道:“放心吧,我小心着呢。如果真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肯定找你。” 群里还在各种讨论着,袁志没去参与,大冬天的夜晚这么在路边站着,扎扎实实的冻人。看着京墨穿得略单薄,袁志揣起手机,拉过京墨的手示意她上车:“走,我先送你回去。你这段时间,工作的时候,要多注意安全。” 京墨和他一样,都是呼吸科的。如果这个不明原因的肺炎,真的会传染,那么,除了家属外,医护人员便是最危险的。其中又以需要近距离护理病人的护士,最为危险。 “放心吧,我知道的。”京墨点头应道。两个人重新带回头罩,坐回摩托车上。 深夜的街道上,车流行人不多,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心里都像压了点什么东西。很快袁志就把京墨送到了她家楼下,说道:“回去后早点休息吧,顺便帮我给叔叔阿姨带声好。” 京墨应了一声好,然后说:“你也赶紧回去休息。”随后她摘下摩托头盔,递给了袁志,然后在他的头盔上面亲了一下。 “亲头盔算什么事啊?”袁志说着摘下了头盔,噘着嘴,一副求亲亲的样子。 “谁让你不赶紧摘头盔?只能等下次了。”京墨留下一串笑声,跑进单元楼,还不忘回头,朝着袁志做了个鬼脸。 两个人分别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默契的叹气,他们都在努力调节气氛让刚刚那个消息显得不那么沉重,但是他们都是呼吸科的高材生,他们的预感都知道大事不妙,只是不敢说破。 袁志再拿出手机,找到之前郭明发的那张肺部几乎全白了的ct,嘀咕了起来:“这肺炎……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摇了摇头,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骑上摩托车回了家。 几乎是睁眼到天亮,迎接来了2019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 一整天袁志都觉得哪里的频率没对,班级群里都是医生,白天都在各种忙,讨论就这么停摆在那里。 幸好医生的忙碌让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到了下班时间,袁志突然就很想京墨,虽然京墨已经说了要加班,但是袁志总觉得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一起,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跨年这种节点,一定要仪式感十足。 打定主意,袁志回家简单冲洗,收拾了自己,便买了一些水果和零食,跑去京墨工作的医院。 晚上的护士站,有些冷清,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在。 她们都认识袁志,知道是京墨的男朋友,纷纷打趣两人。对他送来的水果,也吃的是一点儿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袁志带来了好运,今天晚上,京墨她们倒是不太忙,病人们的情况都很平稳,没发生什么事。 一整晚,袁志都呆在护士站,趁着京墨忙里忙外的间隙跟她说说话。 好几次看着京墨的侧脸,袁志都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什么时候求婚了,结婚后的京墨可以放下忙碌,她的无微不至和极尽温柔不应该对病人,应该只专属于他和他们的孩子。 他有些遗憾想要仪式感十足的跨年就这么平静的度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一个月后,全国人民说得最多的是回到跨年这一天,回到12月31日这一天,重启2020年。 一月这个月份在中国人的理解里有点尴尬,他虽然是一个新年的开端,但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认为,过了农历新年才是年。所以1月的前半段日子过的不紧不慢,不那么危重的病人因为害怕新年会在医院度过,都会尽量选择不在这个节点来看病。前来医治的病人大多是些轻症,他们的担忧依然是早发现早治疗,免得拖到农历新年麻烦。 病人没减少,工作量没减少,但是医生的压力少了很多。可也正是病人没减少,作为护士的京墨依然忙碌。好几次袁志去见京墨都只能在医院短暂约会,让京墨辞职的想法在袁志的脑海里越发的坚定。 袁志终于决定行动。他在一次查房的时候看到病房电视里的天气预报:预计未来十天,西北地区东南部、华北南部、黄淮、汉水下游、江淮、江南、四川盆地东部、云贵高原、华南北部及西藏南部等地累计降水量有10-30毫米,其中、黄淮、江汉、江南北部和西部、四川盆地东部等部分地区有40-80毫米,上述地区降雨量较常年同期偏多5-8成,部分地区偏多1-3倍。全国气温偏高。除华北地区西南部、青藏高原部分地区以及陕西中南部、丠西部等地平均气温比常年同期偏低1度外,全国其他大部分地区偏高2-4度。 有位年老的病人也在专注的看,小声的嘀咕着,“暖冬、多雨,今年的春节怕是不太平哦。” 而袁志从这一闪而过的口播里获取到关键信息,中国幅员辽阔,东边日出西边雨,那么多美景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去探寻过,能够想到的旅游也停留在大二那年,他和京墨以及其他几个同学去云南的茶马古道,他们骑着云南特有的矮脚马,头几天才下过雨,古道湿滑,他们在马背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空气清新,路途艰难,京墨因为害怕的尖叫声夹杂着新奇的欢呼声在古道上回荡,微光从参天大树顶端斜下来,照在京墨脸上,袁志的马走在前面,一回头就能看见被阳光照得通透的京墨的脸。 那时候的空气都是甜美的,不像现在,永远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打定主意,一下班袁志就出了医院,到商场选戒指的时候袁志有点慌乱,款式、色泽、指圈大小,一问三不知。 “袁医生!”身后传来一个雀跃的声音。 袁志一扭头,面前站了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一头长发被扎成了马尾自然的晃动在脑后,一袭淡蓝色针织裙勾勒出她的好身材,大眼睛、长睫毛,淡红的嘴唇配着雀跃的表情显得更加粉嫩。实在想不出这是谁,又不好再盯着姑娘的眼睛看,袁志只得将视线往下移,余光看见姑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胸部的位置。 尴尬。袁志的脸瞬间红了,耳根都有些发烫。 “我是李玉啊。”在你们科室实习的护士。姑娘开口自我介绍,化解尴尬,见袁志还是一脸茫然,李玉又补充“我拍日食,你让我多读点书”。 李玉指手画脚的解释,袁志想了起来,相比较平时那千篇一律的护士服装,这样的打扮确实变化太大,果真人靠衣装。 “选戒指?”李玉侧过身子,望向袁志的身后。 “嗯嗯嗯。”袁志点点头。 “需不需要我帮忙?”李玉边说着已经边走了过来站在袁志的身边。 售姐马上搭话,“先生是想选求婚戒指,拿不定款式,小姐姐可以帮忙看看。” “你们家的经典款就很适合求婚了,而且只看你们包装就能轻易俘获所有姑娘了,选择不难。”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袁志在旁边看,好像他才是作陪的那一个。他看着李玉的指甲长长的,上面还画着精美的图画,忍不住问,“护士规则不是不能留长指甲嘛?” “哦。假指甲啊。” “那上班的时候又必须剪啊。你应该隔天就会上班啊。” “只间隔一天也要精致的美这一天。”李玉扬扬手上已经包好的礼品袋,袁志接过去,“做女生呢,就一定要极致的利己,这是对自己性别的最大尊重。” 袁志脑子里一闪而过京墨那永远苍白的指甲,觉得这个理论还蛮新奇,应该跟京墨分享分享,正要再问,电话响了,是京墨。 “你下班了?我马上过来了。” “不是啊。”京墨在电话里声音都透着疲惫,“临时通知我们要开会,不知道要到多久。” 袁志看着手上提的东西,“能请假吗?你们那么多会,不在乎缺席这么一次。” “发什么神经。挂了。”京墨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她一定不知道电话这头袁志满腔热情被浇灭的尴尬。 (这本书是短篇,只有二三十万字,现实题材,而且比较敏感,所以写的很慢,不一定每天都能更新,但肯定不会太监,因为本书是中国作协2020年重点扶持作品~) 第四章 情况越来越糟糕 还没来得及消除尴尬,袁志的电话响了,是科室通知回去开紧急会议,与此同时李玉的电话也响了,也被召回。 “我带你一起吧。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路上堵,我骑的摩托车。”袁志想着顺便就把李玉的人情还了,不拖欠是他为人处世的核心原则。 “好的。”李玉的声音明显的雀跃。 一路上袁志心里都在打鼓,这种医院、护士同时开紧急会议的状况,只有可能出现了重大医疗事故或者预警,想起头几天他们讨论的sars卷土重来的事,老大说过可能会人传人,难道被证实了? 趁着停摩托车的间隙,袁志给老大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看了眼时间,袁志只得匆匆赶去科室开会。 刚到会议室门口,科室主任肖先林投来的眼神就足以划伤人。收回视线,在会议室扫了一圈,“还有谁没到?” 有医生回答说:“就差在门诊的老刘和还在其他科会诊没能赶回来的小徐了。” 肖先林点点头道:“那行,我们先开会,小徐和老刘那儿,等下你们把会议内容给他们讲讲。” 袁志心里着急着,忍不住问:“主任,怎么突然要开会啊?有什么事发生吗?” 肖先林不带好气的瞟了袁志一眼,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说道:“今天收到的消息,武汉那边的官方通告,新型冠状肺炎具有传染性,会有限度的人传人。市卫生部门和医院,让我们呼吸科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要做好防护和应对的准备,警惕该病在我市传播……” 肖先林的话,让整个医生办公室一下子变的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 “这个病还真是会传人啊?” “之前不是说,这病不会传人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好几个同学群、培训群,在这段时间里,都在讨论这个事,说是有医务人员,已经被传染上了。” “这病的传播途径是什么?飞沫么?” “既然是呼吸道的疾病,多半是飞沫传播,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传播方式……” “行了行了,先听我把话说完。”肖先林拍了拍桌子,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才继续说:“这段时间,大家接诊病人的时候,主意自身保护。另外,如果发现有咳嗽、发烧的病人,要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肖先林说了一堆需要注意、警惕的事项,以及发现疑似病人后的处理措施。完了后,他正色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等下我还要再参加一个会,如果上面有新的要求,我再通知你们。这段时间,你们都做好要加班的心理准备吧。尤其是某些人,在这种时候,别再给我搞特殊。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听到肖先林的这句话,医生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袁志。袁志心里憋屈,他明明是下班后才出的门,接到电话就马上赶回来了,至于这么一直针锋相对嘛,摊手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好了,不纠结。这段时间把神经再绷紧一点。”肖先林虽然压了这尴尬的气氛,但是对袁志的不满在这个时刻一下就明朗化了,不放心,又再次叮嘱道:“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别不当回事。行了,散会。”说完这番话,他转身打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等到肖先林走了后,医生办公室里的一个年轻医生没能适应这场景,小声的嘀咕道:“有这么严重吗?第一次看到肖主任这样紧张?” 旁边一位年纪较大的医生说道:“如果这次的****,跟当年的sars一样,那么这些措施,就一点儿也不严重,是非常有必要的。”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十多年前,发生在2002年,席卷了全球的疫情。那个时候的他,跟刚才小声嘀咕的医生一样,都是二十多三十岁的年龄,正青春。一晃18年过去,他的头发如同他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而这些,在当年还是个小屁孩的家伙,却成长了起来,成为了科室里的骨干。 年轻医生对于sars的记忆,仅限于课本和论文资料。至于当年的经历,已经模糊,大概就只记得好像是停课停学来着。因为不用去上学,还很开心。他皱着眉头说:“跟sars一样?应该不会吧,sars的传染性可是很强的。这个****,只是有限的人传人而已。” “希望如此吧,就怕这个新冠病毒会变异。”袁志不知道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很想要和大家讨论这个话题。可能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老大郭明。这样看来,在上个月30号的时候,郭明他们医院,接诊过的肺炎病人就是这个****。现在官方确定说这个病会传人,那么郭明他们的情况是如何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想到这里,袁志拿出手机,打开大学微信群,发现这个平时冷清的群,最近确实热闹了起来。因为设置了消息不提醒,几百条信息的聊天记录就默默的躺着,袁志一一爬楼翻看。 所有的讨论几乎都在围绕着武汉官方的最新通报,还有一些人在说着武汉那边,医院里的朋友、熟人的情况,更有不少人在艾特郭明,询问他最新的、最前线的消息。 但是郭明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在忙没有功夫看手机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袁志眉头微皱,心里面的那种不安感再次加重,想起郭明晒出的那张肺部ct图,心里在大胆的猜测,这不是sars,这比sars还要严重。 sars的传染性已经严重到学校停课、闭校,这个****可能不会停留在有限人传人这个地步。 很烦躁,摸出手机,再次拨打郭明的电话,一次又一次,依然没有人接。 无奈之下,袁志只能给郭明发了条私信:“老大,你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有需要帮忙的,给我说,我会尽力帮忙。”他虽然很难得对谁去发出关心,但郭明是他大学时的兄弟,也是他的好友,确实不一样。 因为主任没有交代可能会有再次会议,又不是自己当值,袁志去换衣间脱下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搞的这么帅,是要去约会?”医生办公室里,有人打趣道。 “嗯。”袁志回头应道:“现在是我的自由时间,高效完成工作后正该享受的自由时间。只有无效时间太多,才需要用加班时间来补上。” 一句话又让办公室的气氛跌入冰点,刚刚打趣的医生愣在原地。 “你也真是的,我们的天才医生有社交障碍,不喜欢跟人交流,你没事开他什么玩笑啊。”另外的医生出声缓和气氛。 袁志头也没抬,正好京墨发消息来说她开完会了,护士长交代一定让他们回家休息,所以本来要取消的约会,可以继续。 “好的。我在你最爱的旋转餐厅定了位置,还没来得及取消,正好了,我就不来接你了,我们分头过去吧。”袁志边回消息边出了办公室,丝毫没理会周围的人的目光。 “也只有主任的话他偶尔听得进去一两句,他真的当自己是谁啊,院子的亲儿子嘛?这么目中无人。”身后又是小声的议论,对于这些议论袁志更是习以为常。 他信奉的,用医术说话。打嘴仗是街上泼妇的事。 袁志没去接京墨是因为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匆忙奔往餐厅,和服务员对接求婚时候的音乐、花送上来的时间,忙乎了好一阵,京墨还没到,袁志摸出手机准备问问她到哪里了。 却意外的收到了老大郭明的微信回复:“谢了兄弟,实不相瞒,我这边的情况,确实不是太好。这个****,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我们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一是人手不够,二是像口罩、隔离服这些物资日渐稀缺,顶不住几天了。你要是有办法,能帮我们弄一些寄过来,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袁志扎扎实实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九省通衢的武汉是整个中国版图的中心位置,水陆交通都极其发达,这样一个地方却说医疗物资短缺?袁志还是忍不住问:“情况这么严重吗?通报说的只是有限人传人。” 像是询问,又像是等着被否定。 郭明回复道:“比你想象中的严重!兄弟,你和弟妹都是呼吸科的,千万要主意安全,我们医院里,已经有护士,出现了相关的症状,只是还没有得到确诊,但看她的情况,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限的定义通常是指传给没有任何防护或者身体不太好的特殊群体,护士被传染?”袁志表情变的凝重了起来,没等回答又补了句:“你要注意安全,口罩、隔离服这些东西,我尽量帮你想办法。” 郭明回了他四个字:“谢了兄弟!” 再看同学群,郭明把这个事情,也发到了群里,不过只说了物资告急的事,请求同学们,能够想办法支援一下。 大家也很给力,纷纷表示会想办法帮忙,让郭明不要着急。 袁志放下手机,用手抚脸。终于可以下断定,从医以来的最大考验,即将来临。 (还是那句话,这本书写的慢,无法保证每天更新,所以投资一定要谨慎……另外投资这个东西,不是作者能够做主的,作者也没的分,老五就是想要关了它,也没有资格啊……不过这本书,签约啊、推荐啊这些,肯定是没有问题) 第五章 不欢而散 京墨终于姗姗来迟。 一来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开会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没事,我也刚过来一小会儿。”袁志努力将自己的情绪从郭明的事里剥离,挤出笑。叫来服务生,吩咐他可以上菜,然后才问:“你们今天开会说什么了?” 京墨回答说:“****的事,今天武汉那边,不是出了个新通告吗?让我们注意安全,保持警惕,并做好加班的准备。”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啊……”袁志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京墨郭明那边的情况,想让她提高警惕,又怕吓到了她。 举起酒杯,示意京墨喝一杯。 京墨才看见面前放了红酒,犹豫了,“现在喝酒,万一到时候值班呢?” “美女,纪律规定是上班期间不能饮酒,没说下班了也不可以。”袁志抬了抬自己手里的酒杯,示意京墨端起杯子来。 京墨只得妥协了,端起酒杯,小喝了一口里面的葡萄酒,问道:“怎么,你们也做了类似的通知?” 袁志点点头:“是啊,就在你回我消息后。不过我们的会,明显比你们的更高效。”顿了顿,他正色说道:“这个****的情况,恐怕不是我们现在了解到的这么简单。你是呼吸科的护士,随时要近距离接触病人,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既然提到了****的事情,京墨就忍不住说:“和我同届的护士里,也有在武汉那边工作的。我在来的路上,还跟她们聊了聊。” “怎么说?”袁志问。他想从其他渠道了解一下武汉的具体情况。 京墨说道:“情况不太好,说是最近有不少出现相关症状的病人,到医院求诊,让他们超负荷运转,医院里面的物资,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 郭明的话再度被印证。 “情况不容乐观啊。”袁志皱起了眉头,决定信息互通“老大我联系上了,按照他的说法,武汉那边的医院,目前全都处在超负荷运转状态。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医院就会扛不住,除非能有支援……” “是啊。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大规模支援的话,我们两家医院肯定都会响应的。”京墨叹了口气。 “你别担心,支援是自愿的,不会强迫,你安安心心守在大后方,有我在呢?” 京墨噗嗤一声笑了,“你误会了。我叹气只是在担忧这情况,需要支援,我肯定义不容辞的,我要去病人最需要我的地方。”京墨停了一下,“不过,按你的意思,你要去支援?这个可不像你的性格哦。” “我为什么不能去支援?疫情就是战场,医生就跟战士一样。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没有这种机会。扛下来了就是英雄,最快捷的平步青云的途径。”袁志说得热烈,却见京墨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怎么了?” 京墨摇摇头,“你这话是开玩笑的吧。这种事,哪能这样调侃。” 袁志一脸的不在意,“你喜欢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抬手看了看手表,快接近自己的约定时间了,清了清喉咙,“京墨啊,我确实有正事跟你说。” “哦。”京墨的眉头还没能打开,“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你作为医生的根基就是错的,品质有问题。” 袁志白了她一眼,“好啦。说了这个问题翻篇了。我说正事呢。” 京墨稍稍的舒展了下眉,盯着袁志,安静的等着他的下句话。 一见京墨盯着自己,袁志就有些紧张了,他在组织语言,他不确定应该先说“我们结婚吧”,还是先说“你辞职吧,以后,我养你。” 确实是紧张,在袁志的世界里,这样的甜言蜜语比学术研究深奥太多。 “你说啊。”京墨偏着头想要来找袁志的视线,这样犹豫的袁志她也不常见到。 下定决心,袁志大大的喝了一口红酒,算是壮胆,“京墨,你辞职吧。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 “不!怎么可能!”对面京墨的声音突然炸起,袁志的话被打断,看着京墨的脸由惊讶变成愤怒。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护士这个职业,在你眼里就是个为病人或者为医生服务的服务员。”京墨像个点燃了导火线的火柴一样燃了。 “不是这个意思。”袁志试图解释。 京墨恼怒的双手抱在一起,这是她生气时候的典型动作,“你就是这个意思,大学时候你就这样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知识竞赛我进了决赛,估计你永远不会看护理系的人。你不只一次的让我转专业,甚至让我去重考高考,你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护士这个职业,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会改变,没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京墨的分贝有些高了,引得不远处的客人也开始侧目。 “你够了京墨。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袁志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客人,压低了声音招呼京墨。脑子里也在飞速的思考,这样的场景下要怎么把气氛调回来,告诉京墨,让她辞职只是为了自己的求婚做铺垫。当然,他本来就希望结婚后京墨能够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江湖闯荡,从来都只该是男人的事。 “我是不想你那么辛苦,京墨。”袁志放软了声音。 “哼。”京墨鼻腔里发出不屑,“袁医生,不是的,你是怕丢人。你自己都说过,你觉得护士去清理病人的屎尿是不对的,是因为和护工的工作职责没有界定清楚造成的。” 周围再次侧目,在餐厅里提到屎尿这种字眼确实太过倒胃口。袁志比较尴尬的对周围人点了点头,表示歉意。 回头再看着京墨,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袁志心里的火也开始蹭蹭的冒,“是啊,护士和护工本来就该有明确的工作界定,你是你的热心肠太甚,越了界,这也是你的不专业。” “我不专业,你专业,你是你们医院的天之骄子,院长悉心栽培的苗子,你那拿手术刀的手就不能沾染这人间烟火。”京墨探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袁医生,是不是我牵你的手你都会觉得脏?” “趴——”袁志的手敲打在桌子上,“京墨,你真的太过分!不要得寸进尺。” 京墨在短暂的被镇住后变得越发的生气,“我过分?我们两个到底谁过分?身为医生,要的不仅仅是医术的高明,他首先必须有一颗热爱的心,对病人热爱才能让医生为了每一丝的可能而竭尽全力;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才能让医生为了每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而不厌其烦;对同事保持热爱才能让医生团结互助突破一个又一个医疗极限。。。这些有吗?你通通都没有。对同事、对病人你的态度是让我觉得厌恶的。医生,容不得一丁点功利心,你刚刚却说出扛下来就是英雄,就能平步青云这种话。我怎么会瞎眼看上你这种人。” 京墨越来越激动,她伸手想要去抓她放在一侧的随身包,她在挣扎,她没有选择立马走开,是因为尚存一丝理性,她知道,这样的离开对他们的感情是极大的创伤。 这样的京墨是陌生的,袁志完全不知道女人的逻辑思维怎么可能混乱到这种地步,怎么可以把他的话理解得这么千差万别。袁志一点都不想跟她吵架,他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他的椅子背后还藏着他精心准备的结婚戒指。 他在心里将自己的怒火压了又压,终于挤出一句话,“我们不吵了。你要评价医生,至少先要成为医生。” “看!我就知道,归根结底你的心结就是瞧不起护士这个职业。”京墨一把抓过她的包,起身,由上至下的看着袁志,冷冷的说,“只此一生,我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一个好护士。” 扭头、转身、大步向前。京墨一气呵成,留下一脸惊讶的袁志。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她不能再停留,她怕她的眼泪会不自觉的流。 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十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那段铭记在她脑海深处,挥之不去的记忆。 2008年,汶川地震。 那个时候的京墨,还是一个小女孩,在地震受了伤的她,被送到了一个简陋的临时医院。在这里,她得到了医生的精心治疗,受到了护士的悉心照料。不仅身体上的伤好了,心里面受的伤受的惊吓,也被抚平。 这一切,都靠了当时照顾她的护士。 在京墨的记忆中,那个护士就像是一位天使,二十四小时守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呵护着她,让她不再害怕,让她看到了希望。 时至今日,京墨都还清楚的记着那个护士的模样,记着那个护士的名字。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段特殊的经历,京墨才会选择读护理专业,才会选择成为一个护士。 她从十多年前的那一刻起,便立下了誓言,要当一个好护士。要帮助病人尽快的摆脱痛苦恢复健康,就如当年帮助了她的那个护士一样…… 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见到当年那位护士,能够骄傲的,挺起胸膛告诉对方:我终于成为了和您一样优秀的护士…… 正因为有着这样一份心愿或者说是执念,京墨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工作狂,她不允许任何人对护士这个职业有一丁点的质疑,即使是她的爱人,都不可以。 圣经说过:爱是恒久忍耐,又是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爱是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凡事包容。 而这一次,他们的爱没能战胜世俗。 第六章 惊闻噩耗来 2020年1月20日。钟南山教授在接受央视主持人白岩松的采访时,确定了****会人传人,取消了‘有限’两字。 也是在这一天,国家卫建委对****,采取了甲类传染病的预防和控制措施。 三天后,武汉市正式实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甲类传染病疫情封锁’措施,全面进入封锁状态,公交、地铁、飞机等公共交通停止运营。 武汉被紧急按下了暂停键,这在中国历史上仅仅发生过一次1910年的东北鼠疫。 网络上面,一片哗然。 各个省开始争相出台防疫禁令,小区进出被严格管理,到最后彻底的要求待在家里,不外出。各类新闻app都迅速开通了****的专题报道,新闻实时刷新。 关于中国是否定性为疫区的讨论也摆上了世卫组织的会议上。 ****被正式命名“covid-19”。 医院的防护级别陡然加强,医生们利用各种间隙时间讨论着****的话题。 更多的焦点集中在医疗救援队。 千万级别人口数量的武汉在封城后会彻底拖垮他们的医疗系统,不断发出的求助信息在反复的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 “如果再不下达组建命令的话,我都想以志愿者身份进入了。” “一定会组建的,只是前后一发动全身,一定在制定详细的计划。再等等,组建信息一出,我第一个报名参加。”有人说到这里,正好袁志走了进来,说话的人看了袁志一眼,半是开玩笑半是讥讽的说:“袁志,你肯定是不会去的,对吧?” “那倒不一定。”袁志走到自己的桌子前,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 听到这话,医生办公室里的人,都有些惊讶和不相信:“咦,你不是最烦下班后还工作的吗?这要是参加医疗救援队,去到武汉,工作量不仅大,休息时间多半还少且不固定,你居然也肯去?” 袁志带着厚厚的口罩没吱声,这样的嘲讽语气很像几天前吵架时候的京墨。 “当然会去啊。袁医生太过年轻,提拔他很难,通过这样的镀金方式,提拔就会顺利成章。”角落里的医生冷不丁的冒了话。 “哦。”所有人恍然大悟。 袁志心里烦这恼人的人际交往,刚想反驳两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又是老三打来的电话:“二哥,快看群里。” “我这上班呢,有什么事?”袁志皱眉问道。 “老大中招了,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了!”老三的话,如同是一道惊雷,炸的袁志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住了。 “喂喂,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的老三,见袁志半天没有回音,急忙询问。 袁志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问道:“老三,你听谁说的老大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了?这件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我看群里面说的,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我还给老大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老三把情况,大概的向袁志讲了一遍。 袁志听完后,立刻道:“先不说了,我进群去看看。” “行,你快去看看吧。”老三也没有废话。 袁志挂断电话,赶紧打开大学的班级群,里面的聊天记录又刷出了几百条,有人在@郭明询问是不是真的被感染,也有人在说着他所知晓的、关于新冠病毒的事。 袁志没工夫看他们的讨论,飞快的把聊天记录往上翻,终于看到了第一个发出消息的人,是他们当初大学时期的班长,齐霞。 袁志没有齐霞的手机号码,只能给她发了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齐霞那边很快接通,不等袁志发问,就说道:“你是不是想要问我郭明的情况?” 袁志愣了一下,然后说:“对。” 齐霞笑,“今天几乎每个同学,在看到我发的消息后,都跑来问我。像你这种毕业后就再无音讯的人都出来了,也是难得。” 袁志没工夫听她揶揄,出声打断她:“郭明感染新冠病毒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齐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着急,也不废话,飞快的把情况,向他做了讲述:“我大学时的一个室友,不是我们班上的,她也在武汉,恰巧就在郭明工作的医院。她知道郭明是我同学,所以在郭明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这个事情了。郭明是在抢救病人的过程中,被感染上的……” 袁志突然就觉得心慌,抬头看周围,其他医生也正望着他。值班室太安静,电话里的对话其他人都听到了。 医生被传染,这对所有想要去参加救援队的人都是一个响亮的警示。 短暂的沉默,齐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袁志,你会去武汉吗?” 袁志愕然一愣,不解的说:“为什么这样问?” “我要去了。”齐霞说。 “你不是在山东工作么……”袁志说到这里,猛地反应了过来:“你们那边已经组织医疗救援队了?你是其中一员?” 齐霞嗯了一声,说道:“我报名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成为其中一员。” 袁志嘴巴动了动,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挤出一句:“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肯定注意安全。”齐霞笑着说,随后又道:“我想要去看看,击倒了郭明的新冠病毒,究竟有多厉害。其实我还挺希望,能够在武汉那边跟你会师。你的成绩,在我们班上是最好的。毕业后,在临床上取得的成绩,也是我们中最高的。不过我想,以你的性格,大概不会去吧?” 袁志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可不一定。” “嗯?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电话那头的齐霞,有点没太听清他的话。 袁志没有重复自己刚刚的话,找了个借口:“没什么,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这家伙……”远在山东的齐霞,看着被挂断了的语音通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袁志在挂断了与齐霞的通话后,本来想要给郭明打去电话,亲口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感染上了新冠病毒。可电话号码都翻了出来,却犹豫了。 如果郭明真的感染上了新冠病毒,那么他现在需要的,除了治疗,就是休息。如果自己打电话过去,打扰到了他的休息怎么办?另外,看群里同学们的话,不少人都有给郭明打去电话,但是到现在,一个打通的都没有。要么,是郭明的手机没有带在身边,要么,就是他正在接受治疗,无法接听电话。 考虑了一番后,袁志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转而给郭明发去了一条信息:“老大,听闻你感染了新冠病毒?你现在的情况如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和袁志预料的一样,消息发过去后,就没有了回音,他没有失望,现在要做的,就是静等郭明的回话。 想给京墨打个电话,叮嘱她情况真的很危险,微信聊天框已经打开,袁志又默默的关上,那晚的争吵,太伤筋动骨。 把手机揣进兜里后,袁志觉得值班室出奇的闷,夹了病历簿,干脆出门去巡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可能只有面对病人,他才能心生平静。 同一时间,在京墨供职的医院里,科室主任和护士长,又一次对他们这些医生和护士,进行了各种叮嘱。 随着这段时间,****的情况日渐严重,各医院的呼吸科、重症科等等相关科室,也变的越来越重视。尤其是年前这几天,正是外地工作的人员返乡的高峰期,谁也不敢保证,在这些从外地返乡的人里,会不会就有感染上了新冠病毒的。 开完会,一群护士忍不住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看样子,今年这个年,恐怕是过的不轻松了。” “不轻松还好,就怕天天都要加班、值班。” “看这两天的新闻,武汉那边的新增病例,一下子爆出来不少。就这,都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及时的检查。不知道真正感染了这个病的人,得有多少。” “偏偏马上要过年了,万一在回乡的人里,有感染了这个病毒的,再走个亲戚拜个年吃个酒什么的……怕是一下子要传染不少人。” “哇,你这说的也太可怕了!” “确实很可怕,但并非不可能,当年的非典,就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和这帮小护士不同,护士长是参加过十多年前那场非典战役的,直到今日,依旧记忆犹新。现如今,来势汹汹的新冠病毒,让她又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面对非典时的情景。偏偏如今这个新冠病毒,看上去,似乎要比当年的sars病毒,更加厉害也更加狡猾。另外,十多年过去,随着国力的提升,春运的承载能力也大幅提升,这个新冠病毒,一旦管控不好,很可能会在全国范围内爆发、扩散。 正因为有着相似的担心,政府部门、卫生系统和他们这些人,才会是如此的紧张,一个个如临大敌。 京墨很想给袁志发条消息,问问他的情况。但是,想起他们的争吵,他觉得袁志碰了自己的底线,爱情虽然应该是最纯粹的存在,但是绝不该跨越底线存在。 第七章 四面八方的逆行者 袁志终于收到了郭明的回信:“没错,我确实是感染了新冠病毒,不过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不仅如此,郭明还发了一张照片给袁志。这是一张自拍照,照片中的郭明,应该是在一个隔离病房里,看样子、看精神状态,确实还不错。 袁志收到这条信息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郭明感染上了新冠病毒,但情况尚佳,说明这个病毒的高传播性没和高致命性划上等号,这便算是最好的消息。他飞快的回复道:“你注意多休息。” “不想休息也没有办法了啊。”郭明苦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我还想要跟同事们一起战斗的,你没有在我们这里,没有亲眼看到现场的情况,没有亲眼看到那些病人,你恐怕不会理解我的心情……老二,说真的,我以前只是把医生当成是一个工作,一门手艺,一个谋生的差事。但是这几日,我总算是知道了‘医生’、‘护士’这些称呼里,承载着的职责……我只恨,这场战斗才刚开始,我特么就倒下了,这让我觉得,自己特没用。” 袁志真的是没有想到,郭明在生病后,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 想想当初大学的时候,郭明说自己考医学院,就是想要学一门永远不过时的技术,只要有了这技术,就等于是端上了一辈子不用怕失业的铁饭碗。 怎么现在,他却是讲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他在****爆发的这几日里,到底是看到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袁志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发问。因为他听出来了,郭明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过于激动,这对一个患上了****的病人来说,不是好事。于是他安慰道:“老大,不要给自己找这些没必要的压力。在我们全班同学的眼里,你就是一个英雄。好好养病,真想要跟这新冠病毒战斗,等病好了,再上战场,跟丫死磕。” 郭明在听了他的这番劝解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对,等我养好了病,再来跟这个病毒死磕!老子就不信,还搞不定它了。”顿了顿,又说道:“我要去做检查了,就这样,咱们回聊!” 袁志应道:“回聊。等你病好了,等到这场疫情结束,我请你喝酒。” 郭明笑着说:“是喝你和京墨的喜酒吗?如果是,那我肯定要到的,还想要跟老三他们一起,闹你们的洞房呢。” 袁志觉得尴尬,但是也依然赔着笑:“那你就要赶紧好起来,要不然,我们可不等你。”挂断电话后,袁志收起了笑容,放下手机,用力的搓了搓脸。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次普通的争吵,为什么京墨就这样倔到了底。以往他们也争吵过,大多是京墨来哄他比较多,这次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京墨对自己的误会有点深。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是老三。但这回不是电话,而是一条信息:“二哥,我要去武汉了,我们医院抽调医护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我报名了,我要去武汉那边,跟老大还有齐班长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老三是东北人,毕业后,回到了东北工作。 看这情况,是东北那边,也要组建医疗救援队赶赴武汉了。 袁志拿起手机,本来想要给老三打一个电话过去,可在要拨号的时候,又迟疑了,最后回了个信息:“注意安全,等你平安归来。” 老三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给袁志。 刚放下手机,主任肖先林推开门,走进了医生办公室,扫了眼众人,所有人都心领神会,等待已久的事,终于到来。 “我简单的说几句,我们医院要抽调人员,与同省市其它兄弟单位的医务人员一起,组建四川的医疗救援队,奔赴武汉,支援抗疫。现在武汉那边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也清楚。这次去,肯定是很危险的。所以,医院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你们呢,也好好考虑一下去不去。要去的,填了申请表交给我。” 肖先林话音刚落,科室里面有人立刻举起了手,说:“主任,我去。” 也有人在皱眉迟疑,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新冠病毒很是厉害。他们也是有父母,有爱人,有儿女的,要考虑的情况很多,免不了要回去商量一下。 也有人在交头接耳,相互询问:“你去不去?”“去肯定想去,不知道主任会不会选我。” 肖先林对那个举手的人说:“自己填报,完了交给我。”又对其他人说:“我建议你们,新婚的,独子的就不要考虑了,大后方依然也是战场,守好大后方,同等重要。医疗救援队后天就要出发,你们只有一天半的报名时间。” 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 医生办公室里的众人,在心中飞快的推算了一下时间。同时,他们的眉头也都皱了起来,还有人在小声嘀咕:“这么着急?武汉那边的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有从新闻和微博乃至同学群里,了解到一些武汉那边的情况,但都是一些零星的、不完整的碎片。武汉那边,具体的情况如何,他们也并不是特别清楚。 “情况就是这样,我还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先走了……”肖先林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人举起了手道:“主任我也报名。” 嗯?! 听到这个声音,已经要出门的肖先林,下意识的止步回头,看向了说话的人。而医生办公室里面的人,也纷纷抬头、扭头,向这人投去了错愕、惊讶的目光。 因为说要报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伙儿认为最不可能会报名的人——袁志。 “你……刚才说什么?”肖先林问,似乎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袁志无视了众人投向他的惊讶目光,站起身来说:“我报名,申请表在哪儿?” “你想清楚了?”肖先林问。 “想清楚了。”袁志说,找他拿了一张申请表,当场就开始填写。 填表的时候,他内心的想法有些复杂,去这病毒的中心跟它正面过招是最本质的初衷,追逐这些复杂病毒是医生的天性,可是,这一整天各种电话接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有点变化,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想法在驱使着他,比如想要跟着自己的同学,一块儿并肩作战一场。 他的大学导师告诉过他,“医生这个职业其实是孤独的,终日和疾病过招,不能用常人的情绪来左右自己。”他牢牢的记得这句话,所以他宁愿活得像个机器,这是他治病时候异常冷静的不二法门。 见袁志真的填了表,科室里面的人,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没有当着他说什么,可私底下,都忍不住议论,猜测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因为这个事情,与他平时的为人处事风格,简直迥异。 见惯过太多他对待病人的冷漠态度,讲解病情几乎只会一次过,病人稍微多问几句,他就敢转身离开。而且对于加班之类的事,也旗帜鲜明的非常抗拒。至于一到下班的点,就不再搭理病患,更是常规操作。 这样的人,居然会主动申请要去支援武汉? 这种感觉,就跟一个土匪突然良心发现要去打小鬼子一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果真还是要冒险去镀金了。”这个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而对镀金的想法,有的人表示鄙夷,觉得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镀金,是自己的前途……这实在是有些要不得。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可以理解,大伙儿都是普通人,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发展着想,无可厚非,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背后的讨论,不仅传到了袁志的耳朵里,还被院长给知道了。 袁志对于众人的猜测和议论,没作回答,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院长在听闻了这个事情后,却是在第一时间紧急召集呼吸科的开会,表态:“我不管报名要去的这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是想要镀金、升官发财也好,还是一心一意为了救治病人,只要他肯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那就是值得肯定的行为。尤其是在这种,疫情很严重,对新冠病毒尚且没有特效药甚至有效治疗方式的情况下,任何愿意去武汉的人,不管他是抱着什么想法、什么目的,在我看来,都是英雄。因为我们只是一个个的普通人,有各种想法、各种欲望,很正常。我们并不是圣人,不能也不应该拿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听了院长的话,人们不再非议这个事情,但是每个人心里的疑问更重了,袁志到底是什么来路,这样的小道八卦,都值得院长亲自出来正名。 袁志长久的沉默着,没人能说服这些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不知道他的京墨是不是也如这些人一样。他无比的怀念那个永远笑脸的京墨,那是他只一眼就深陷的笑脸,她是他的一见钟情,只是袁志慢热的性格,花了太长时间才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们的感情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自己即将奔赴前线这么重要的事真的不告诉京墨吗?如果自己遭遇不测,京墨会哭吗? “不要哭,我的京墨。”袁志在心里默默的念,“如果我能平安回来,我会向你道歉,我会跟你求婚。” 袁志从走廊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一片灰暗。 第八章 去前线!! 京墨在走廊的尽头来回踱步,她刚刚给妈妈打完电话,她要妈妈给她做她最爱吃的花生汤圆,因为害怕长胖,京墨已经很久没在晚上吃宵夜,但是今天她想,她想吃点妈妈亲手做的餐点,让她在他乡不那么想家。 今天下午,他们医院也发布了同样的通知,要抽调医务人员,参与组建医疗救援队,奔赴湖北、前往武汉,去往抗疫的第一线。 京墨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就像十多年前,那群救了她的护士们一样。京墨也要奔赴最危险的第一线,去照顾、救治病人,完成自己‘做一个好护士’的心愿与梦想。 和袁志的遭遇不同,京墨医院里的同事,对于她报名,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和意外。 只是有个关系比较好的护士雍琴,悄悄的劝她说:“京墨,你可要考虑好了再做决定啊,千万不要冲动,我听说,武汉那边的情况,非常严峻。” “我知道。”京墨朝着雍琴笑了笑,目光有些坚毅的说:“就是因为知道了武汉那边的情况很严峻,我才更要去。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如果我们医院要抽调人员去支援武汉,我该怎么做。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要去。现在武汉那边现在,正是急需医生和护士的时候,而我,就是一个护士,还是一个呼吸科的护士。” 雍琴不好意思地说:“你这话说的,让我都有些惭愧了……” 京墨笑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才要好好考虑。我听说,你男朋友已经向你求婚了?” 雍琴道:“说的你好像没有男朋友一样……诶,你就不问问你男朋友的意见吗?” “这……”京墨迟疑了一下,心虚的敷衍着:“我想,他应该会支持我的。” 两人正聊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一脸担忧的问:“京墨,你真要报名去武汉?那边的情况,可是很严峻。” 这个年轻的医生叫做赵世全,全科室里的人,都知道他对京墨有好感,只有他自己,觉得隐瞒的很好。他也曾对京墨展开追求,但是遭到了拒绝,所以知道京墨有男朋友,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放弃。刚才,他在听说京墨报名了医疗救援队后,立刻就急了,赶忙过来问问情况。 京墨还未答话,雍琴就先一步说道:“赵医生,你这话,我刚才已经跟京墨说过了。没有用,她是铁了心要去武汉,而且不是一时冲动,人在这几天里,一直都在考虑着这个事情呢。” 听完了雍琴的话,赵世全的表情有点尴尬,但他还是开了口:“京墨……” 京墨打断了他的话:“赵医生,小雍讲的没有错,我这些天里,一直都在考虑这个事。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你不用劝了。我要去给病人换药了,不好意思。”说完这番话,她转身进到配药室忙碌了起来。 雍琴打趣道:“人京墨是有男朋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赵世全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雍琴,看了眼配药室里的京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进去。因为他知道,京墨在工作的时候,是最烦别人打扰的。 回到医生办公室,赵世全的表情还是有点阴郁。同事瞧见了后,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赵世全没有把自己刚刚的经历讲出来,拿着鼠标晃了晃,让电脑屏幕变亮,调出了一份病历,开始书写。 同事却凑了上来,八卦的追问道:“是不是因为京墨?我要是你,才不会去阻止她呢。不仅不阻止,还会一同报名。到时候去到武汉,一块儿并肩战斗,那感情,还不得飞涨啊?要再体贴一下,温柔一把。俘获芳心,不是没有可能……” 同事的这一番话,是在开玩笑,不过赵世全听了后,却有点心动了。 如果去到武汉,在并肩作战之余嘘寒问暖,关怀体贴,说不定,还真能像同事说的那般,俘获芳心。京墨的那个男朋友,他有听说过,虽然也是医生,但性格有些古怪,多半是不会报名参加医疗救援队的。 这,便给了他机会! 不过,到底要不要申请报名,还得仔细的考虑考虑,毕竟危险摆在那里,自己又是家里的独子,事关重大,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才行。 赵世全想到这里,也无心写什么病例,接了杯水,却没喝,就这么坐着陷入了沉思。 京墨在忙完了手里面的工作,难得的直接下班回家。她想多留出点时间,和父母好好说说话。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爸妈早已经把晚饭张罗好了,就在等着她回来吃。 “女儿回来了,开饭开饭。”京爸本来是坐在沙发上面看新闻,瞧见京墨回来,立刻起身去往厨房,端出他做的饭菜。 京妈则像往常一样唠叨:“不容易呀,今天居然回来的挺早,我还以为你又会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呢。” 如果是往常,听到京妈的唠叨,京墨会觉得不耐烦。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没有那样的想法,反而有点觉得对不起京妈,也没跟她顶嘴,径直去了厨房帮京爸端饭菜。 京爸从厨房中探出头来,说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话?赶紧洗手吃饭,你不是还吵吵着,要去跳广场舞么。” 京墨听到这话,眉头微皱,问道:“妈这几天,还去跳广场舞呢?” 京爸没有听出她话音里的担心,笑着说道:“那是必须的,你妈可是广场舞上的一朵花,比当初上班还积极,天天去报到。” 京妈一听这话,不开心了,立刻道:“我去跳广场舞,总好过你去打麻将,天天打就算了,还老输。哎我说老京,你娃要是什么时候赢了钱,回来之前,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好早早买一挂鞭炮,庆祝你旗开得胜。” 老两口这天天斗嘴,也是一件乐趣,不过京墨却是越听,越皱紧了眉头:“爸,你天天去打牌,妈,你天天去跳广场舞?” 京妈一听这话,立刻放过了和京爸斗嘴,将矛头对准了她:“对啊,不然呢?我和你爸也没什么别的爱好,晚上也没有别的事可做……要不,你赶紧结婚,然后生个孩子,让我帮着你带?” “我不是这个意思。”京墨感觉阵阵头大,怎么一参加了工作,就要被催着结婚生娃?尤其是在春节期间,不仅自己爸妈催,来的亲戚也会催。不过今年,应该是听不到亲戚催婚了。 京墨在打断了京妈的话后,继续说道:“我前几天不就给你们说,让你们少往人多的地方去吗?****的情况,我也没有少给你们讲吧?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她很紧张,很着急,可京妈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这个什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和你爸,见过非典,见过地震,还能被这一个小小的****给吓到?再说了,那么多人都没事,就我们运气差,被新冠病毒给逮着?没道理的事嘛。再说了,就算这个****,真的很厉害,那它也是在武汉、在湖北,离我们这里远着呢。” 京墨放下了手中端着的一盘茶,表情很严肃,正色说道:“现在是春运期间,在外的人,成批返乡,这个疫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遥远!你们两个,从今天起,必须要听我的。出门都得戴口罩,还要勤洗手。除此之外,京爸,你不能再去打麻将了。京妈,你也不能再去跳广场舞了!否则我就打电话举报你们!” 京妈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但还是犟嘴:“有这么严重吗?还举报我们?你给谁举报啊?谁还能管得了打小麻将和跳广场舞?我才不信了!真要有人管这些事,我……我就……” “你就什么?”京墨问。 京妈将眉头一挑,说道:“我就不催你结婚,不催你生娃!” 京爸听到这话,讪讪的说:“赌这么大的吗?”京妈瞪了他一眼,喝道:“废什么话?盛饭去。” “哎,是是。”京爸应了一声,不敢多言,转身进了厨房去盛饭,将巴蜀地区盛产的耙耳朵,演绎的淋漓尽致。 京墨见京妈对她的劝阻不以为意,不禁有些动真怒。京爸注意到了后,急忙劝说道:“哎呀,你就听女儿一句劝,少去跳点广场舞嘛,我也少去打点小麻将,毕竟女儿也是为了我们好……哎对了,这个啥子新冠病毒,真有你说的那么凶?我看抖音上有人说这个病凶的很,还以为是吹壳子的哦。” 京爸递了阶梯,京妈也就哼哼着说:“行嘛,我听你的,以后尽量戴着口罩出门,少去跳广场舞……我那些好姐妹,见我戴口罩,肯定要笑话死我哦。” “爸,这个新冠病毒,确实厉害……”京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们医院,要派医护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去支援武汉。” 京妈说:“组建就组建呗,跟你有什么关系?”话说到这里,她猛然停顿了下来,却是反应了过来,盯着京墨,表情异常的严肃:“你……要去?!”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是,我报名了。”京墨点了点头。 “哐当——”京妈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九章 以职业为名的荣耀! “我不同意!凭什么是你去啊,为什么不是别人去?”京妈的语气有些愤怒,为了掩盖她心中的担忧和紧张。 京墨说:“别人也报名了,最终的名单还没出来,如果我真被选上了,说明我的工作能力很强,得到了肯定,你们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京妈愤愤然地说:“高兴?你这让我怎么高兴的起来?别人都是从武汉朝外头跑,你倒是好,非要朝着武汉去。咋个,逞能嗦?你觉得自己脑壳要比别人硬?” 京爸见气氛充满了火药味,尬笑着想要劝解,把筷子递给老婆,说道:“吃饭,吃饭……” “吃锤子吃,没得心情吃!”京妈接过筷子,‘啪’的一下摔在餐桌上,转身就回了卧室,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京墨感到有些委屈,原本还想要从父母这里获得支持和鼓励,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不理解。她坐在餐桌旁,捂着脸想哭。 “哭嘛,哭出来舒服点。”京爸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叹了口气道:“你妈她不是不理解你,也不是不支持你,只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孩子,所以她害怕,怕你有危险,怕你受伤害,尤其是你要去的地方,是疫情那么严重的武汉。而你刚刚也说了,这次的新冠病毒非常可怕。也就是说,现在的武汉,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你让她笑着送你上战场,她怎么笑得出来?” “爸,你也想要劝我别去吗?”京墨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水后,问道。 京爸笑了笑,点了根烟,边抽边说:“我倒是想要劝你,但也得要你听劝啊。你从小脾气就倔,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和你妈就算劝你别去,你也肯定是要去的,对吧?” 京墨点了点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被京爸挥手阻止了:“你别着急说话,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在当年的那场地震中,你留下了一个心结。这么些年来,这个心结一直没有解开,而你,也一直活在这个心结里。这次你要去武汉,在我看来,或许就是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说句可能会被人批评的话,我不希望你做什么英雄。因为英雄,往往是要以身涉险,身处险境。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所以,你如果真的被选上,要去武汉,我希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做英雄,只要平安归来。” 京墨没有想到,京爸会跟她说这些话,甚至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京爸像这样聊过天了。听完京爸的话,她又末了一把眼泪,说道:“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京爸点了点头道:“行,这话我可记住了,我一定要给我平安回来!另外,我也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心结解开。背负着太大的期盼和压力,并不是一件好事,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至于你妈那个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刚才跟你吵的凶,那都是关心你,要是不关心你、不担心你,她才懒得跟你吵呢。不过,对你的决定,等她想通了,平复下心情后,也一定会支持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怪她,更别生她的气。” 京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的。” “那就好,吃饭吧。”京爸道,给京墨夹了一个兔头:“这是你爱吃的,去了武汉,可不见得就能吃到了。”随后又拿来一只大碗,装了些饭菜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京墨问。 京爸说:“给你妈送去啊,你当她真就不吃饭了?顺便的,再帮你开导一下她。”京爸挤眉弄眼,比了个口型,仿佛在说:看我的吧。 京墨忍不住破涕为笑,顿了顿又想哭,最后憋出一句:“谢谢爸。” 京爸回过头来说道:“跟我说什么谢?要真想谢我的话,等到从武汉回来,就尽快把婚结了。生娃的事,倒是可以稍微缓缓。” 京墨苦笑道:“爸,你怎么也变的跟我妈一样了?” “废话,我跟你妈是两口子,能不一样吗?”京爸回了句后,端着饭菜,进到了卧室里。 与此同时,在袁志家里,一家人也正在吃饭。 席间,袁妈说道:“你跟京墨说了吗?让她过年期间,来家里吃饭的事。” 袁志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回答说:“说了,但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她不知道哪一天才有空……” “为什么啊?又要加班?”袁妈问。 袁志应了一声:“嗯。” “是因为新冠病毒的事?”袁爸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问道。 “是的。”袁志点了点头,随后又问:“爸,我记得你说过,当年抗击非典,你好像参加过?那个时候的情况,跟现在的新冠比,如何?” 袁爸也是一个医生,不过没有跟袁志在一家医院。袁志会当医生,也是受了袁爸的影响。袁爸对于这个儿子,既骄傲,又有些无奈。骄傲是袁志的成绩,无论是在学校期间,还是毕业后参加工作,袁志的成绩,都是很棒的。而无奈,则是因为袁志的态度和脾性,就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医生。他仅仅只是把医生,当成是一份职业,并没有体会到那身白衣承载着的重量与期待。 听袁志突然问起当年非典的事,袁爸还挺惊讶的。 这还是袁志第一次,在饭桌上,跟他聊工作上的事。他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欣慰,一边回忆着当年抗击非典的经历,一边向袁志讲述。袁志听的很认真,虽然非典和新冠病毒,在很多方面都有区别。但一些经验,还是值得学习与借鉴。 袁妈则是有些狐疑,等到袁爸一次停顿的间歇,插话问道:“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跟你爸聊这些了?” 袁爸闻言一愣,也反应过来这事情,有点儿反应。不由的停下了筷子,看向了袁志。 袁志埋头吃饭,也不抬头,语气很平淡地说:“哦,我们医院要选派医疗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驰援武汉,我报名了。” “你说什么?你报名了?!”袁爸手一抖,差点儿把筷子惊掉。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有几分为儿子担心,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了。 袁爸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要夸奖袁志几句吧,心里面却又有担忧和不舍。想要让他不去吧,但儿子好不容易开窍,好不容易像个真正的医生了,这个时候拖他后腿,实在有些不合适。 袁爸这边,紧张迟疑,心情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袁妈却是将筷子一拍,说道:“儿子,妈支持你!” 袁志抬起头,有些错愕。原本他在说这个事情之前,以为是他爸会在第一时间表示支持,怎么情况与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没等袁志开口询问,袁妈就说了:“不过,妈也有个要求……不对,是三个要求。” “什么要求?”袁志有些好奇。 袁妈说道:“既然你报名参加了医疗救援队,那就好好去,好好干,最后再好好的给我回来!” 袁志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行。” “老袁,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说几句。”袁妈冲袁爸说了几句,然后起身道:“微波炉里还热着汤,应该差不多好了,我去端出来……”她飞快转身,朝厨房走去。因为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怕儿子看到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当妈的,嘴上说着支持,心里面的担忧,却是一点不少。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让儿子看见,叫儿子担心。 袁志看到了袁妈眼眶里闪烁着的泪花,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点破。他收回目光,看向袁爸,问道:“爸,你的意见呢?” 老爸没有说话,只是摘下眼镜,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镜片,似乎在组织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应该感到高兴,也应该支持你,因为你总算是表现的像个真正的医生了。但同时,我的心里面,又有一份害怕,想要劝你别去。因为我也是医生,而且我还经历过当年的非典,我知道这种烈性传染病,是多么的可怕。它就像是一个恶魔,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夺人而噬……” 袁志很想要问他老爸,你到底是想要我去呢,还是不想我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听老爸继续往后面讲。 袁爸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声调猛然拔高了几分:“但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医生,与疾病作斗争,本就是我们的天职!就像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警察的天职是除暴安良,消防员的天职是扑灭火情一样。我们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现在武汉那边,新冠疫情那么严重,我们医师和护士不上,谁上?所以,我纵然担心、纵然不安、纵然不舍,却也要对你说一声‘雄起’!” 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应道:“雄起!” 袁爸扭头,朝着厨房喊道:“老婆子,你快点把汤端出来,然后去把酒给我拿出来,我要跟儿子好生的喝两杯,为他践行!” “践行践行,我看明明就是你想喝酒了,拿儿子当挡箭牌。”袁妈端着汤走了出来,眼睛有点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在厨房里面偷偷抹过了眼泪,瞪了一眼袁爸后,还是去拿了酒——之所以让她去拿酒,并非使唤,而是袁爸不敢自己去拿。老婆没在家的时候,他可以偷偷拿酒喝两口,老婆在家,那就一切都是老婆说了算……要不然,四川这边的耙耳朵,怎么会全国出名? 在袁妈去拿酒的时候,袁爸想起了一件事,又对袁志说道:“我有个东西给你,你等一下。” 袁志闻言一愣,有些好奇的问:“是什么东西?” “你等下就知道了。”袁爸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说。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件虽然有些旧,但却洗的很干净的白大褂,走了出来。 “当年抗战的时候,川军出川,王建堂的父亲王者诚,赠了他一面死字旗,上面写着: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我没有王公那么伟大,我也不愿你出事,和你妈一样,我也想你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件白大褂,是当年我上一线,抗击非典时穿过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算是个纪念。现在,我把这件白大褂送给你。希望它能够像当年保护我一样,保护你。同样也是希望,你到了武汉后,能像我们当年抗击非典一样,全身心投入,打赢这场抗议的战争!” 袁志接过这件白大褂,看到上面还写着两行字,只不过油墨已经浆洗的很淡了。 一行字写的是袁爸的名字,另外一行写的则是非典二字。 袁爸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拧开笔盖后,在白大褂的另外一侧,写下了袁志的名字,以及新冠二字。 袁爸把白大褂交给了袁志,接过袁妈拿来的酒和杯子,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袁志,说道:“来,干了这酒。等打败了新冠病毒后,回来我们两爷子,再像今天一样,好好的喝上两杯。” “爸……”袁志看了眼白大褂,又看了眼酒杯,苦笑着说:“我只是填了申请表,还没有正式批准下来,你搞的这么正式,万一我没有被选上,岂不是很尴尬?” 袁爸倒是信心十足,说道:“以你的水平,怎么可能选不上?要是选不上,我去你们医院,找肖先林理论去。” 都是一个城市的医生,虽然没有在同一家医院,但相互间还是经常会在一些会议、活动上见面。所以袁爸与肖先林认识,一点不奇怪。 袁志哑然失笑,一手捧着白大褂,一手接过袁爸递来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干。 接下来,一家人继续吃饭。 期间,袁妈问了句:“这个事,你给京墨说过了吗?” 袁志有点尴尬,但还是回答说:“我想等明天,正式消息下来后,再给她说。” 袁妈点了点头道:“这个事,你一定要给她说一声。至于我们,你不用担心。” 袁志点头,说了句明白。 这一晚,袁志和京墨躺在床上,都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们互相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两家人都上演着差不多的剧情,他们都有着差不多的反应,都失着差不多的眠,这其实是他们恋人的默契。 早上,刚到医院,袁志和京墨就分别接到通知,他们的申请通过,将成为医院第一批派遣的医疗人员,与其他医院的人一起,组建医疗救援队,奔赴武汉。 “什么时候出发?” “也不知道同队的有哪些人?” “事情太急了,估计最终大名单都只有在机场见到。大家的默契就在飞机上那点时间来培养吧。” 拿到了出发时间的人们,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个事情。 袁志和京墨两人,在各自的医院,开完会后,回到科室,与同事交接工作,然后回家去准备行李。 而在交接完了工作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摸出了手机,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拨打了电话给对方,想要告诉对方这件事。 他们的心情,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 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他们的争吵,他们只是担心对方会不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他们只是想要给对方说一句,等我回来。其他的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两个人都在给对方打电话,然后这个电话,就毫无意外的占线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听到手机里面传出来的电子提示音,袁志和京墨,都在微微皱眉。 都在猜测老天的意图,是想要自己瞒住对方吧,才会这么的浪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再见,我的爱人,我即将奔赴战场,但是没有哪一刻让我感到如此的荣光,以我职业为名的荣耀! 第十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袁志和京墨的行李,其实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妥当。他们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相信一定能够通过申请,所以早早便做了准备。此刻交接完了工作,他们直接回家,去取行李。 到了家,京墨意外的发现,父母都在家中,并没有去上班。显然是请了假,想要送她一程。 见她回来,从来不关心新闻,今天却坐在沙发上面看着疫情新闻的京妈,飞快的起身道:“回来了?你的申请……通过了?” “嗯,通过了。”京墨点点头。 虽然昨天晚上,她已经把要上战场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可是当申请真的通过,马上就要赶赴武汉,去跟新冠恶魔正面搏杀的时候,面对关心她、担心她的父母,京墨一时有些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们知道你一定能够通过申请,就跟单位请了假,想要送送你。”京父站起来说,既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在家里,也是想要缓解一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京墨嗯了一声,还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了片刻,才说:“我是回来拿行李的,还得赶紧去医院。” “这么着急的吗?哦,你的行李箱,我帮你从房间推了出来。” 京父快走几步,到了客厅墙角,那儿摆着一只粉色的行李箱,他给推着送到了京墨面前。 京妈在这个时候也开了口,连珠炮似的说:“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有没有忘带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你这孩子,工作上面没有问题,可生活上面却总是忘事,这次去武汉,可没有人照顾你,只能是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愣着做什么?打开箱子,检查一下有没有少带、漏带的啊……” 京父生怕母女俩要吵起来,提心吊胆的插话道:“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女儿已经长大,早不是小孩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他话刚讲了几句,就被京妈斜眼一瞪:“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碗洗了吗?” 京父小声的嘟囔道:“午饭都还没到吃的点呢……” 京妈眉头一挑:“我说的是午饭的碗吗?早饭的碗你洗了没有?” “早就洗了啊……行,我闭嘴,不说话,总可以了吧。”京父果断认怂闭嘴,将耙耳朵的风范,发挥的淋漓尽致。 京父本以为京墨会对京妈的唠叨厌烦,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京墨今天非但不觉得母亲的唠叨烦人,反而还觉得不舍,觉得很享受。 她笑了笑,真的就打开了行李箱:“那你就帮着我,一起检查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吧。” 京妈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京墨会是这样的反应。片刻后,她点点头,应道:“好。” 京妈没有多说什么,蹲下身就开始帮着检查行李箱里面的东西。但京墨却有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强行压制的哭腔。 京墨也有点儿想哭,她强行控制住了,蹲下身,与母亲一起检查行李箱里面的东西。 京父站在旁边,看着他生命中最爱的三个女人之二,感觉眼睛和喉咙也有些发干,急忙找了个借口:“我想起来了,早饭的碗,我好像真的还没洗。你们检查着,我先去厨房了。”他转身,跟逃跑似的,快步进到厨房,确定京墨和京妈看不到,才抬起手,用力一抹眼睛,然后又用力的揉了揉脸。 京妈偏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小声说:“我敢打赌,你爸肯定是跑到厨房里去偷哭了,你要是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拍到他流眼泪的照片。” 京墨忍不住想笑,可是在笑了两声后,却是眼眶一红,流出了眼泪。 京妈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的反应,跟京墨差不多。 都在默默掉眼泪。 另外一边,袁志在回到了家后,也发现父母都在家中等着他。 袁志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原因,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却故作轻松的说:“老袁同志,没想到你居然会旷班,几十年未有过的稀罕事啊。” “少贫嘴!”袁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和你妈,都是跟单位正式请了假的,可不是旷班。” 袁妈则问:“你的申请通过了?” “嗯,通过了。”袁志点点头。 袁父哼了一声说:“他的水平在哪儿摆着,申请要是不通过,我非到他们医院去找肖先林好好的理论理论。” 袁妈瞪了他一眼,颇有点无奈地说:“行行行,你儿子天下第一好了吧?” 袁父骄傲的说:“我儿子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肯定是比他老子强的。”又问袁志:“对吧?” 袁志笑了,点头道:“现在还是您更强。不过等我战胜了新冠病毒回来,咱们爷俩应该就差不多了。” 袁父忍不住也笑了:“臭小子还学会谦虚了,我以为你会大言不惭的应下,说你就是比老子强呢。” 袁妈没好气的白了这对互相臭美的父子一样,问道:“那你回来……是来取行李的?” “对。”袁志点了点头:“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紧急,拿到行李,就要立刻返回医院,准备出发!” 袁妈又问:“那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该带的东西,没有忘记带吧?” 袁志应道:“都收拾好了,妈你放心吧。” 袁父道:“行了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忘带了东西不成?再说了,真要忘带什么,到了武汉再买也不是问题。不过有几句话,我得嘱咐你……” “您说。”袁志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不知道新冠病毒的具体情况,但是我参与过抗击非典的战役,也算是有些经验。你千万记住,到了一线后,一定要注意个人的防护,只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战斗……” 袁父把自己的经验,絮絮叨叨的,向袁志讲了一遍。 其实这些经验里,有很多袁志都懂,但是他并没有打断袁父,而是听的很认真。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父亲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以前总感觉多说几句,就不耐烦。但现在却感觉,有一种奇特的温馨。 袁父说了很多,最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啰嗦?讲的这些,你其实早就知道?” 袁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着说:“虽然确实有很多都是我知道的、学过的,但是从老袁同志的嘴里讲出来,却让我记忆深刻,忘不掉。”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了?”袁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袁志笑笑,拎上行李,在父母的相送下走到了门口,回头道:“行了,你们不用送……爸,等我回来后,我们好好的喝一顿,聊聊天。” 袁父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行啊,等你凯旋,咱们爷俩不醉不休!” 他明明是在笑,可笑声中却带着丝丝哽咽。 “我走了,到了武汉后,给你们打电话。”袁志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在跟父母拥抱了一下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拖着行李大步离去。 宛如一个要上战场了的战士! 而在京墨家,京墨与京妈也检查完了行李箱,所有该带的东西都有带上,一个不少。 重新合上行李箱后,京妈张了张嘴,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去了武汉,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爸一定听你的吩咐,不让你操心。” 京墨装作不经意的抬手,擦去了在眼角打滚的泪水,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会让袁志帮我监督你们,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没有听我的话,我可是会骂人的。” 京妈笑道:“没问题,你随时让他来监督我们……诶对了,袁志他不去武汉?” 他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去。京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嘴上却帮着袁志开脱:“袁志是他们科室的骨干,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离不开他。” “原来是这样。”京妈没有生疑,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也要去,想着怎么也能给你点照顾。” 京墨忍着心头的苦涩,强笑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别人照顾,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们就放心吧。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医院。” 京妈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满心都是不舍与关心,回头朝着厨房喊了一声:“老京,你几个碗啊洗这么久?京墨要走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跟我一起送送。” “来了来了。”京父赶紧从厨房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苹果,递给了京墨:“带个苹果路上吃,苹果又是平安果,讨个吉利。” 京墨接过苹果,用力咬了一大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笑着说:“真甜!” 京父感觉喉咙有点堵,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翻来覆去的讲:“甜好,甜好,越甜越平安。” 夫妻两把京墨一路送下了楼,送上了车,目送汽车离去,久久也不愿离去。 第十一章 向左,向右,一起走 因为事态紧急,袁志和京墨所在的医院都没有搞什么送行活动。当他们返回医院时,大巴车便已经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里,他们径直过去,把行李搬上了车后,便领到了医疗救援队的制服外套,穿在了外面。 院长和科室主任、科室护士长等人,早就在大巴车旁边等着,看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在看着宝贝,目光中充满了不舍。 京墨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护士站在一起,等到他们医院参加医疗救援队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后,院长简单的讲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无非就是到了后,一定要听指挥服从安排,以及千万要做好个人防控等等。 等这些话讲完,院长的语气有些哽咽了:“这次因为情况紧急,不能给你们搞送行活动,等到你们凯旋,我们一定要安排盛大的欢迎活动!欢迎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勇士、我们的宝贝归来!” 医疗救援队里的众人,在此刻也有些动情,更有人开玩笑的高呼:“院长,你说话可得算话啊!等我们回来,可要好好的欢迎我们!” 院长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回应道:“一定!我话撂在这里了,要是食言,就叫我以后打麻将,把把都是炸胡。吃火锅,永远都点不到鹅肠和毛肚!” 医疗救援队的人们被逗乐了,纷纷哄笑,七嘴八舌地说: “这个誓言,立的有点狠啊!” “院长,你要是食言了,打麻将记得叫上我。吃火锅就算了,没有鹅肠和毛肚,就不是完整的火锅。” 随着众人起哄、欢笑,原本有些沉重的送别气氛,顿时被化解了不少。这也惹得旁边不过路过的病人、病人家属,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很好奇这群人在做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即将出征武汉的医生和护士。因为京墨等人此刻并没有穿着白大褂,都是医疗救援队的暗红色制服。现在,很多人还不认识这种制服。 院长也在笑,但笑着笑着,他又严肃了起来:“你们这次去武汉,我提一个要求!怎么去的,就给我怎么回来!你们所有人,都是我们医院的宝贝。我希望你们一个不差,全都好好的,胜利归来!” “我们一定会胜利归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医疗救援队里的人们,纷纷跟着响应: “一定能够战胜疫情!” “一定能够胜利!” 就连性格一向沉稳的京墨,也在这种气氛下,挥舞着拳头,跟着喊了几声。 “上车,出发!目标——武汉!” 带队的主任医师大手一挥,率先登上了大巴车。 “出发!”众人响应,鱼贯上车。 当医疗救援队里的所有人都上了车,车门缓缓合上,大巴车在院长等人的挥手道别中,以及旁人诧异的目光中,驶出了医院停车场。 大巴车上,坐在京墨身边的雍琴,在大巴车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路边站着朝车挥手的一个人,顿时惊喜交加:“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吗?这个大猪蹄子怎么来了?” 京墨则是在路边,看到了她的父母,也在朝着大巴车挥手。本以为他们在把自己送上车后,就该回家了的,没想到,竟是悄悄到了医院来送行。 不止是京墨和雍琴,其他的医疗救援队成员,也都在送行的人群里,看到了各自的亲人、爱人与朋友,他们中还有人举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平安归来”。 大巴车里的人们,朝着窗外送行的人,挥手道别。 车开走了,但大伙儿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坐在京墨身边的雍琴,在拿着手机跟男朋友发了几条能够甜死人的信息后,忽然抬起头问她:“诶,京墨,怎么没在送行的人里看到袁志?” 雍琴和京墨在一个科室,关系又好,袁志经常来找京墨,一来二去她也就认识了。在雍琴看来,京墨要去武汉支援,袁志前两天没来医院陪着京墨就算了,今天怎么也该来送送行吧? 除非…… “你们吵架了?” 听到这话,两排后的赵世全立刻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京墨则是想起了之前的不欢而散,忍不住想:那算是吵架吗?应该算吧?或者说……比吵架都还要严重? 她苦涩的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雍琴不知道她内心所想,眉头微蹙:“不是吵架?那袁志怎么没有来送你?平时你有个小伤小病,他都跑的很勤……啊,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你要去支援武汉?” 京墨点了点头:“嗯,我还没有告诉他。” 雍琴惊讶地说:“不是吧,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他?” 京墨道:“我本来是想说的,但是给他打电话占线,就……就耽误了。” 雍琴表示不能理解:“占线了你不能再打啊?打不通电话,你就不能发条信息吗?” 京墨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想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所以才没有发信息,至于为什么没有再打……” 她摇了摇头,没有把心中的话讲出口:“大概,是不想跟他再吵架吧。” 前排,一个四十来岁的护士,听到了她们的话,转过身道:“小墨,你这样是不行的。这么大的事,应该要给小袁讲一下,哪怕他不支持你,甚至是反对你的选择,你也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毕竟你们现在还是情侣关系,当然,要是已经分手,那就算了。不然肯定会对你们的感情,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个主任医师也说:“小墨,听你刘姐的没错,赶紧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他也是医生,相信会理解你的选择,就算之前反对,那也是怕你去了前线有危险。把这些事情说开了,相互理解了,你们的矛盾也就没有了。” 这些上了岁数的医生和护士,都是过来人,本来就觉得京墨这两天的情绪有些不太一样,再听到她和小护士的谈话,立刻猜出了原因。 他们都喜欢京墨,这次一块儿上战场,更是把京墨等年轻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弟弟妹妹。京墨遇到了烦心事,他们当然是要帮着出主意。 不过这却是让后排的赵世全,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了。 而京墨被这么多人关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在感动之余,还有一种‘当众处刑’的羞耻感。 她生怕众人继续下去,忙打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大家,等我到了机场,就给袁志打电话。” 一个医生道:“为什么要去了机场才打啊?现在就给他打!” 副主任护师刘芳,瞪了说话的医生一眼:“呸,现在打,让你偷听啊?人家小两口,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还怎么好意思讲?”紧接着又叮嘱京墨:“到了机场,可记得一定要打。” 京墨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袁志就没有遇到这些烦恼。 他上了大巴车后,没有跟别人讲话,别人也因为他板着脸,不敢跟他聊天。 在大巴车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前来送行的父母,挥手作别后,便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 这种古怪的气场,影响到了坐在旁边的人,让其有些难受,只能拿出耳机,听听李伯清的散打评书来缓解尴尬。 “我应该再给京墨打个电话的。”袁志看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在心中想着。 上午的那通电话,打过去占线后,不知道为何,他就没有再打过电话,也没有发信息。 其实有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再给京墨打个电话,或者是发条信息,但是手机都拿起来了,却又放下了。 是想要给京墨一个惊喜?还是在害怕?又或者是因为之前跟京墨吵了一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袁志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这次,必须要给京墨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因为等到了武汉,到了战场,恐怕就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了! “等到了机场,我就给京墨打电话!”袁志在心里面,暗暗决定。 …… 大巴车抵达机场,停在了国内出发口。 众人鱼贯下车。 京墨下了车,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后,便往旁边走了几步,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袁志。 结果这电话,再一次的占了线。 “又占线?”京墨看了眼时间,不由的皱眉:“这个点他应该在上班的啊,那……我还要再打吗?” 京墨犹豫了一下,但又想起了在车上时刘芳等人讲的话,便决定再给袁志打一个。 但是这一回,她电话还未播出,手机屏幕上就显示有电话打来。 来电的人,正是袁志。 接通电话。 “喂。” “喂。” 两人互相‘喂’了一声后,又齐齐无声,默契度在这一刻爆表。 双方沉默了片刻后,又异口同声:“你……” “你先说。”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天的郁郁心情,得到了一些缓解。 袁志也笑了,问她:“你刚才在给我打电话是吧?” 京墨有些惊讶:“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正好也在给你打。”说到这里,袁志忽然想起了上次的电话,忍不住问:“上午我也给你打了个电话,当时也占线……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给我打电话?” 京墨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是,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袁志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急忙抬头寻觅,果然是在道路左边,看到了拖着行李箱,低头打电话的京墨。 他顿时呆住了。 京墨还没有发现他,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忙道:“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喂喂,是信号不好吗?” 袁志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但声音还是发干发颤:“你去武汉的支援申请,通过了?” 京墨的心不由的一慌,有种犯错被抓了现形的感觉:“你……你怎么知道。” “你向右看!”袁志说。 “什么?”京墨不解的问着,同时转身,看向了右边。 虽然过道上还有很多人,但她的眼中,只看到了袁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也申请了去武汉!我们……一起去武汉!” 第十二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来了! 袁志和京墨挂断电话,走到一起,面对面的站着。 袁志在笑,笑的很傻。 京墨的表情,则有些复杂。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对方,让旁边路过的人,忍不住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远处,拿到了行李的赵世全,正要寻找京墨帮她提行李,结果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错愕的同时,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终于,京墨开口了,质问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袁志赶紧解释:“我想告诉你的,上午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没想到你恰好也在给我打,结果就占线了……” “占线了你就不能继续打吗?”京墨把刚才雍琴问她的话,现学现用。 “这……”袁志卡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不也没给我打吗?” 京墨目光一凛,都不用她开口,袁志立马表态:“我错了,我应该及时向你汇报的,我道歉,我检讨……” 这些话是平时在家里,老袁同志惹怒了老妈后的认错台词,袁志见的多了,也就学到了。 道完歉,袁志张开双手,想要给京墨一个拥抱。 结果京墨后退了一步,让袁志愕然一愣,没等他开口发问,京墨就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紧接着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袁志被京墨的这一系列操作,搞的有点懵: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挨一拳能让京墨消气也是好事。袁志想着,就要伸手也去抱住京墨,却听见怀里传出一阵呜咽的哭声。 “你哭了?”袁志顿时急了,一边轻拍京墨的后背,一边问道:“为什么哭?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件事吗?” “武汉那边很危险的。”京墨抬起头,脸颊挂着一丝泪痕。 袁志明白了,京墨这是在担心他。他想笑,可是喉咙里面有些发干,眼眶有些发涩,强忍着才没有掉泪,伸手抚摸着京墨的秀发,声音很温柔:“你就不担心自己?” “不一样的。”京墨摇头。 “哪里不一样?”袁志问。 “对我来说,你比我更加重要。”京墨看着袁志的眼睛,表情无比认真。 “傻丫头。”袁志将京墨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比我更重要的宝贝!” 两人紧紧相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为什么?”京墨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袁志没听明白:“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报名?为什么会去武汉?”京墨抬起头问,实在是因为袁志的这个选择,与他一贯的性格和作风,完全不符。 袁志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很想说一些大道理,但是我不想骗你。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去。或许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新冠病毒到底有多厉害;也有可能是看到新闻里病人的痛苦,看到我的同学、我的老师全都去了战场,头脑发热冲动了;又或许是像有些人说的,想要去搏一把镀个金,为以后的发展铺路;当然还有个原因,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前线。我去了,至少有个人能照顾你……” 京墨知道,袁志讲的是真话。她盯着袁志,认真的嘱咐道:“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袁志用力点头:“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嗯。”京墨郑重的应了一声,旋即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袁志把手放在了她的嘴唇上,摇头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那你说啊。”京墨拍开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啊?” “逗你的。”京墨看到袁志发愣的表情,没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袁志也笑了,但是没笑两声,就听京墨忽然叫了声不好,他急忙问怎么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却听京墨说:“我给我爸妈说,会让你去监督他们的。” 袁志好奇的问:“监督他们?监督什么?” 京墨苦着一张脸道:“监督他们不去打麻将,不去跳广场舞。现在你也要去武汉了,谁去监督他们?我对他们的自控力,完全没信心。” 袁志搞清楚了情况后,哑然失笑:“这事儿简单,让我爸妈去监督他们,正好让他们相互间熟悉熟悉,以后才好一起帮我们带娃。” “呸!”京墨白了他一眼,啐道:“谁要跟你生娃。” 远处的赵世全,看到两人又哭又笑,心情越发不是滋味。雍琴从他身边走过,小声的刺了他一句:“完了,京墨的男朋友也要去武汉了,有些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赵世全脸色一沉,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雍琴没有继续刺激他,走到京墨和袁志身旁,笑吟吟的招呼道:“你们两个抱够了没有?该去集合了。” 两人这才分开。 京墨想起同事还在旁边看着,顿时很不好意思,俏脸儿不由的一红,还好戴了口罩,不怕被人看见,但还是埋怨了袁志一句:“都怪你!” 袁志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笑着说:“怕什么?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我的关系,我抱女朋友你抱男朋友,合法合理。” 说话间,他们拖着行李走到了集合点。 原来,袁志和京墨他们医院派出的医护人员,与另外几个医院的人,一起共同组建了这支四川医疗救援队。到了武汉后,他们这些人将并肩作战。 总领队,是省卫生医疗服务指导中心的党高官樊诚。在简单的讲了几句后,樊诚和各医院的医疗队队长,纷纷整顿队伍,进入机场。 这个大年初一的机场,客流量相比往年同期有所减少,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们都戴上了口罩。 当袁志、京墨他们这支队伍走进机场时,立刻引来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不仅是因为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更是因为在他们的制服上面,还印着‘四川卫生’等字样。 排队等待安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拉了拉京墨的衣角:“姐姐,你是医生吗?” 京墨蹲下身:“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她指了指身后站着的袁志:“这个哥哥是医生哦,我们队伍里还有很多医生……怎么了,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又问:“你们是去哪里?武汉的吗?” “是呀……” 京墨话音刚出口,就看到小女孩转身跑向了一旁的家人,边跑还边大声的喊着:“妈妈,他们是去武汉的医生和护士。”跑到一半,又想起一件事,忙止步转身,举起手,朝着京墨和袁志等人,敬了个少先队礼。 小女孩的话,让周围一直在打量他们,只是没好意思过来询问的人们,顿时炸了锅,纷纷问道: “去武汉的?” “你们是去支援武汉吗?” “你们都是哪个医院的?” 在得到了袁志、京墨等医疗救援队成员的回答后,这些旅客纷纷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有人高喊着:“加油!”有人则是叮嘱:“你们全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更有人说:“你们全都是平时难挂号的专家,是我们的宝贝,一定要注意安全!” 听到这些暖心的话,医疗救援队的人们都很感动,原本心中的忐忑和紧张,也由此减少了许多。 袁志看着这些喊‘加油’,说‘谢谢’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他在医院的时候,虽然治好了不少病人,但是因为他特立独行的古怪脾气,向他道谢的人并不多,甚至还有不少人,是对他有意见的。 京墨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袁志认真的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那个敬礼的小女孩身上,不由的笑了起来:“还不错……哎,我们以后也生个女儿怎么样?” “滚蛋。”京墨拿手在他身上用力的拧了一下。 通过安检,进到候机厅,去往登机口。 这一路上,医疗救援队始终都是焦点,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录像。 雍琴回头,小声的对京墨说:“你说这些人录了像会发抖音吗?我们是不是能在抖音上刷到自己了?” 京墨哑然失笑:“怎么,你还想要当网红啊?” 雍琴摇头:“网红就算了,我只是觉得,要是能刷到一个自己的视频,肯定很有意思。” 队伍里也有人拿出手机,拍下了他们出征的画面。 到达登机口,等了一段时间,众人登上了飞机。又过了一段时间,飞机缓缓离开停机坪,驶上跑道,顺利起飞。 京墨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逐渐变小的机场与城市,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忐忑不安。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在这个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京墨扭头,看着身边的袁志,心中的忐忑不安顿时消散了。 袁志捏了捏她的手:“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京墨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袁志肩膀。 她真的睡着了。等到被袁志叫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到了武汉上空,开始降落。 看到下方那座江河纵横的城市,不仅是京墨,医疗救援队里所有人的表情,全都变的严肃且凝重。 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来了! 新冠病毒,川军,来了! 第十三章 停摆的城市 飞机缓缓降落在了武汉天河机场。 袁志和京墨他们走过廊桥,进到了机场内,发现除了机场的工作人员外,偌大的武汉天河机场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这个时候的武汉,已经封城有两天,只进不出,机场这里的人自然就少了。 原本在春节期间,像机场、火车站之类的地方,都应该是人潮涌动,热闹不凡。但现在的天河机场里,却是一片寂静和冷清。 冷清得让人有些头皮发麻,叫人心情紧张。 在清点了一遍人数后,袁志和京墨跟着队伍去取行李。没想到在途中,他们居然碰见了另外一支医疗救援队伍。 两支医疗救援队看到对方,惊讶之余,满是激动。 还有什么,是比在战场上面见到了友军,更让人激动的呢? “快看,是友军!”雍琴激动的拉了拉京墨,然后扯开嗓子问对方:“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支医疗救援队里的人,纷纷回应: “山东的!” “我们是山东医疗救援队!” “你们呢?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四川医疗救援队里的人,也争相回答: “我们是四川来的!” “四川医疗救援队!” 双方在互明身份后,静了片刻,旋即异口同声地高呼: “加油!” “打败‘新冠’病毒!” 而袁志在听说了对方是山东来的医疗救援队后,目光便在寻觅。很快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喊道:“齐霞!班长!” 山东医疗救援队里,有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医生,听到了这喊声。她先呆了一下,而后探头寻找喊话的人,很快便看到了袁志。 “袁志?”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齐霞很惊讶,同时也很欣喜,“你怎么也来了?” 袁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想来看看这个‘新冠’病毒到底有多厉害!而且你们一个个全都上了,我不可能还留在后面,给你们呐喊助威吧?当初在学校,你们一个个的成绩,可都比不上我。” 齐霞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骄傲。” 袁志也笑了:“这不叫骄傲,这叫自信。” 齐霞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站在袁志身边的京墨。京墨她是认识的,袁志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没少带着京墨在他们这些同学的面前晃悠。 齐霞招呼道:“京墨,你也来了,是不是这小子追着你,一路到的武汉?” 京墨笑了,跟齐霞问好后,又向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齐霞姐,加油!” “一起加油!”齐霞高声回应道。 两支医疗救援队的“偶遇”,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都要赶时间,在互道加油后,便分开了。 齐霞在跟着队伍走的时候,冲袁志说:“没想到我们真的在武汉会师了,真好……加油吧,让我们一起击败‘新冠’病毒!” “加油!”袁志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是立下了一个誓言。 拿上行李,走出机场,天已经彻底黑了。昏黄的灯光下,细雨纷飞,让众人皆感受到一丝寒意。 武汉这边安排的车辆,早已经在机场外面等着了。众人放好行李,鱼贯上车。在领队清点完人数,确定所有人都到齐后,几辆大巴车启动,驶出了机场。 车窗外面,小雨下得更急了。 一路上,大巴车里的医疗救援队成员都在看着窗外,看着武汉的情况。 武汉,这座本该很繁华的中部枢纽城市,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晚上,却像是睡着了一样,空荡、冷寂,一切仿佛停摆。 街道上面,偶尔才能见到几辆汽车驶过,与平日里车水马龙、交通拥堵的景况,全然不同。至于行人,那就更少了。而街面上,大部分商铺都关了门,不知道白天的时候,会不会好点儿? 这样的情况,对于大巴车上,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从来未曾遇到过的。哪怕是08年的地震,城市里面也没有冷清寂寥到这种程度。 忽然,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破风的呼啸声划破了夜的寂静,带来几分森然惊悚的意味。车上的众人闻声看向窗外,遥遥能望见汽车远去的踪影。“新冠”来得突然,人间行得匆忙。重逢、分离、再见、道别,一切都显得仓促又匆忙。 众人收回视线,初步认识到“新冠”病毒对武汉这座城市的影响,是有多么大、多么严重。 一些上了年纪的医生和护士,则是想起了02年爆发的“非典”,他们在车上议论着: “当年的‘非典’爆发时,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非典’那会儿,可没有封城。我记得首都最严重的时候,是学校停课、工厂停工,但像飞机、火车、公交这些都没有停运。”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十七年前的人口流动,哪有现在的规模大?更何况‘非典’大爆发的时候,是在四五月份,不像这次是在春节,恰逢春运。” 渐渐地,大巴车上没有了声音。人们都在默默地看着窗外,心中不由得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有些担心。 这个名为“新冠”病毒的“敌人”,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终于,大巴车驶入了四川医疗救援队入住的酒店。 医疗救援队的众人下车时看到酒店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迎接,同时,一同迎接的,还有武汉当地医院的一位院长,和几个医务人员。 这个时候,对面小区楼上的人,发现酒店这边有大巴车驶入,纷纷走到了阳台旁、窗户边张望。看到救援队成员下车之后,也不知道是那一层楼的人,忽然就高喊了一声:“谢谢你们!” 然后“谢谢”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一幕,让医疗救援队的成员都很感动。 京墨更是感叹:“武汉人民,真是可爱啊。” 袁志却有些煞风景,皱着眉头说道:“确实可爱,不过这样叫喊,恐怕有传染的风险。“新冠”病毒是通过呼吸道感染的,飞沫就是它的载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两户人离得近,或者是上下楼,很可能造成飞沫传播。” 他当即找到酒店方,让人帮忙找来了一只喇叭,拿在手里,朝着对面小区楼上的人喊话,先是表达了谢意,然后讲了阳台呐喊的危险性。 对面小区的居民也很听话,喊话声真的就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齐的掌声响起。 等袁志归队,他们医院的队长,笑着夸道:“做得不错。” 袁志笑笑,没说什么。 赵世全小声地“哼”了一声,在心中嘀咕道:“就你会出风头!” 一群人进入酒店,拿到了房卡后,总领队樊诚讲道:“我们时间紧、任务急,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你们先去房间把行李放着,完了后,到二楼的会议室开会。这几位,是武汉医院的同仁,我们从明天起,就会进驻他们医院,协助他们抗击‘新冠’疫情。等下将由他们来给我们讲解下现在的情况。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答:“听明白了!”然后纷纷去各自的房间放置行李。 而樊诚和几个医院的队长,以及武汉这边的同仁,径直走进会议室,开始商讨事宜。 “诸位同仁,我先来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我是四川省卫生医疗服务指导中心的党高官樊诚,同时也是这支四川医疗队的总领队。”樊诚开口道,“大家之后有什么通知、事项,可以直接跟我沟通。” 樊诚语罢,其余几位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在互通身份、互明情况后,樊诚代表四川医疗队,与其他几家医院的代表共同成立了一个医疗救援队临时指挥部,方便日后救援工作有条不紊地有序开展。 等到成员们都妥善安置好随身物品之后,回到会议室,樊诚先说:“我们提前开了个小会,成立了医疗救援队临时指挥部,由我和几个队长负责。”然后又请武汉当地医院过来介绍情况的院长朱海,讲讲他们即将奔赴的战场现状。 看得出来,朱海是一个办实事的院长,他没有讲客套话,直奔主题:“我们医院现在面临的困难有几点,分别是:诊疗工作量大,床位周转率低,医护人员的压力大……” 医疗救援队这边,在听完了情况后,经过一番简短讨论,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了初步的工作意见: “首先,医疗组全部医师,都补充到住院部去,解决住院病人治疗压力大的问题。其次,我们准备将队伍拆分为5个工作小组,各自负责一定数量的床位,以便更好完成诊疗工作。具体的分组与负责床位数,等下会有详细方案出来。唯一不同的是第5组,它由5名院感医师组成,其中1名参与治疗工作,1名负责救援队驻地的院感防控,其余3名参与医院院感的控制工作……” 众人连连点头,记下了这些情况。 除了工作安排外,武汉当地医院过来的人,还详细介绍了当前“新冠”病毒、病人的情况,以及目前采用的几种治疗、护理方法等等。 大伙儿听得尤其认真。 最后,来自武汉医院的同仁还着重提醒:“建议留长发的同志,尽快把头发剪短,这样在穿隔离衣防护服的时候,才能更方便。” 第十四章 你剪短发,我剃光头 “啊?还要剪头发?” 听到武汉同行的建议,雍琴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哀叹。她就是留的一头长发,而在医疗救援队里,除了她,还有好些年轻的女医生和护士,都留着长发,甚至包括京墨也是如此。 都是年轻人,都是爱美的年纪,作为女生,很多又都喜欢留长发。此刻女性医护人员们听到要剪发,倒不是抗拒,只是很不舍。 京墨也舍不得,她的头发乌黑顺直,非常漂亮。但是她拎得清轻重缓急,虽然舍不得,可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工作,也只能剪去这一头秀发。 调整好了心态后,她还安慰雍琴:“咱们危险都不怕,还怕剪头发吗?正好,剪了头发,还能清爽点。等打败了‘新冠’病毒,回去后,咱们再把头发留起来。” 雍琴眼眶有点红,吸着鼻子说:“我也不是怕剪发,就是有些舍不得。不过你放心,再怎么舍不得,我也分得清轻重,等下回到房间,我们就把头发剪了吧。” 京墨道:“到时候我帮你剪,你再帮我剪。” “嗯。”雍琴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京墨的秀发,问她:“你就舍得?” 京墨摸着自己的头发,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啊,毕竟留了这么多年。但是我们既然上了战场,就得按照战场的规矩来。而且剪去头发,还能节约不少打理的时间,也是好事。” 这些话,既是理由,也是自我安慰。 袁志跟自己医院的医护人员坐在一起,所以没能听到京墨和雍琴的小声谈话,但是见她摸着自己的秀发,神色落寞,不由得一阵心疼,飞快地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着京墨舒缓心情。 开完会,樊诚把几个医院的队长留了下来,商讨分组事宜,其他人则返回各自的房间,洗漱休息,为明天就要开始的战斗做准备。 走出会议室,袁志等京墨走到他身边后,问她:“你要剪头发吗?” 京墨道:“肯定要剪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袁志摇头:“没事,就是问问,你先回屋,我等下过来找你。” 京墨看着他,一脸的狐疑,但袁志什么表示都没有,先行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雍琴在一边旁观了全程,同样很不解:“他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京墨摇了摇头,去酒店前台,请他们帮忙找来一把剪刀,然后回了房间,先帮雍琴把头发剪了,又换雍琴给她剪。 两人正忙着,就听到门铃声响了起来。 “谁呀?”雍琴探头,向房门的方向问道。 门外静了片刻,然后听到一个人说:“咦,房号没错啊……这是京墨的房间吧?” 正是袁志的声音。 “你没走错,是我的房间。”京墨回应道。 雍琴则拿着剪刀去开门,边走,还边朝着京墨挤眉弄眼:“是你男朋友来了,我去给他开门,然后尽快给你剪完,不耽误你们俩的二人世界。” “少来。”京墨瞋她一眼,脸颊微红。 雍琴打开门,门外的袁志见她拿着剪刀,就问:“你们还没剪完呢?” 雍琴没有答话,只是盯着他看,片刻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差点把眼泪笑出来,边笑还边喊:“京墨,快来看,你男朋友剃度出家了!” “什么剃度出家?”京墨闻言,一边数落,一边站起来看向门口,却因眼前的光景一愣。 袁志站在门口,穿着救援队的服装,昔日里的清爽短发变成了光头。京墨呆愣地跟他对视,发现袁志的目光温柔又坚定,门口的光打在他身上,一时竟像个渡人苦厄的慈悲和尚。 还是袁志率先开口,一边走进来一边摸脑袋,笑着说:“你不是要剪发吗?我陪着你剪。” “你傻不傻啊,我只是剪短发,你怎么还剃了个光头?”京墨既觉得很感动,又有些想笑。 袁志倒不觉得自己剃了光头有什么不好,甚至还感觉挺好:“你长发剪短,我没有长发,只能剃个光头,要不然,怎么能算是陪你呢。” 京墨也不再觉得这个事情好笑,心中只剩下了感动,看着袁志,目光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就连埋怨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甜:“你呀,真傻。” 雍琴看着眼前这对小情侣的互动,默默走进来放下剪刀,退出房间,自觉地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等到二人反应过来,雍琴早已不见身影。袁志看了眼京墨“未完工”的短发,拿起剪刀,轻笑着说:“现在只有让我来帮你剪发了。” 京墨坐回座位上,让袁志给她剪头发。这是袁志第一次给人剪发,这人还不是旁人,是他的心上人。他小心翼翼地使着剪刀,生怕伤到京墨。不多时,总算把京墨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放下剪刀时袁志已是满头大汗。他又拿过一旁的梳子,给京墨梳着头发,长舒一口气:“剪好了。” 京墨摸了摸短发,问道:“怎么样?” 袁志上下打量了一下:“剪是剪好了,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所以有点儿不是太好看。”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满意。 京墨起身,去到洗手间,照镜子看了看。 袁志也跟着进来了,问:“怎么样,还行吧?” 京墨很想吐槽,这头发剪得不行,跟狗啃的一样,但是怕伤到袁志的心,只能昧着良心道:“还不错,手艺可以。” 袁志没有听出这是昧心话,还在洋洋得意:“我也觉得手艺不错,要是没有当医生,我去做个理发师,估计也是最受欢迎的托尼老师。” 京墨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京墨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是京妈打来的视频电话。接通后,就看到了京爸京妈。而他们,也瞧见了京墨和袁志,但明显是愣了一下。 京墨还好,只是剪了个短发,可袁志直接剃了个光头,形象变化实在有点大,让京爸京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个光头是谁。 京爸好奇地问:“咦?小袁?你怎么剃了个光头?还有京墨,你怎么也把头发剪短了?” 京墨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解释道:“这是工作需要,剪短发,更方便。” “那小袁的光头呢?”京爸追问。 袁志赶忙回答:“伯父,我剃光头,是陪京墨。” 京爸京妈明白了原因后,都松了一口气,京爸说:“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京妈则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诶,京墨,你不是说小袁不会去武汉的吗?怎么你们又在一起了?” 京墨看了袁志一眼,袁志立马回答说:“哦,伯母,是这样的,我想要给京墨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她这个事。” 京妈并没有多想,只是说:“有你在武汉,我们也就放心了,至少有个人照顾她。对了,武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危险?我看新闻上讲的,好像有些严重啊。” 京墨斟酌着说:“情况其实还好,而且我们在医院,还有隔离服防护服,很安全的,你们不必担心。” 不管是父母还是儿女,出门在外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京墨自然也不例外。别说她还没有亲眼看到医院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算是看到了,也肯定是挑轻松的说,绝对不会告诉父母,自己是有多辛苦、多危险。 京妈也知道她的套路,便问袁志:“小袁,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袁志急忙点头,他哪儿敢不点头啊,京墨的手就在他背后,已经抓住了他的肉,一旦他敢乱讲话,就是一通掐。 和京父京母通完视频,袁志也给自己爸妈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完了后,他也没在京墨的房间里面久待,和京墨互相激励了一番后,就回到了自己房间。明天一早就得去医院,正式开展医疗救援工作,他们必须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然而,酒店里有不少医疗队成员都和袁志一样,斗志昂扬,却辗转反侧。 明天开启的战斗,也许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第十五章 从非典到新冠,父子两代人的接力 第二天一大早,袁志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冲了个凉水澡,驱除睡意,让脑袋恢复清醒。这是他从大学时就一直保持着的习惯,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 冲完凉水澡出来,袁志一边刷牙,一边给京墨发信息道“早安”。 出乎意料的,京墨几乎是秒回了他的信息。 “这么早?没有睡好?”袁志问。 京墨回答道:“是啊,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才睡着,结果今天一早就醒了……好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袁志道:“我跟你差不多,昨晚也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现在的状态还好吗?待会儿可有一场硬仗要打,能支撑得住吗?” 京墨说:“没事,习惯了,就当上了个小夜班后,又继续上白班。你快去吃早饭吧,等会儿我们在一楼大厅见。” “行,等下一楼见。”袁志应道。 等吃过早饭下楼,大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看到袁志来了,尤其是看到他新剃的光头,大家纷纷打趣: “袁医生,你还真是把头发剃光了啊?我还以为是雍琴瞎说的呢。” “别说,小袁这个脑袋,剃光头还挺好看的。” “袁医生,我男朋友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跟袁志开玩笑。毕竟袁志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人勿进,但这次为京墨剃光头,则是让大伙儿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袁志笑笑,摸着脑袋跟众人搭了几句话,便找到了京墨,走了过去。 雍琴站在京墨的旁边,不远处还站着赵世全。赵世全本来是想要过来跟京墨打招呼的,结果时机没有选好,袁志下来了,让他有些尴尬,只能作罢。 “早啊。”袁志和京墨、雍琴打了个招呼。 雍琴见他过来,急忙自辩:“我先声明,不关我的事,我就是在小群里面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嘴那么大,竟然会传开。” 京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大嘴巴?要不是你在小群里面讲这事,会闹的众人皆知?” 袁志笑了笑:“没事,就算雍琴不说,大家在今天也会看到。与其被人围住询问,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大家提早知道,至少不会来烦我。” 雍琴有些诧异:“这么说来,我还做对了?” “至少你没做错。”袁志笑道。 聊了几句后,袁志发现今天大部分人都有黑眼圈,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忍不住问:“怎么,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吗?” 听到他的询问,周围的医生和护士,就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一样,纷纷说道: “是啊。” “一想到今天就要进医院了,心里面就忍不住有些紧张……” “我也是。说来好笑,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见了那么多的病人,居然还会紧张……这让我有点当初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感觉。” “我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结果今天早上,闹钟还没响,我人就先醒了。” 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紧张。哪怕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甚至可以说是见惯了生死,但在面对“新冠”病毒这个全新的敌人时,还是忍不住会紧张。 不过,等到进入医院,上了战场后,这种紧张的心情,就会消减不少。 不是不紧张了,而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紧张,顾不上去紧张。 大巴车很快驶了过来,各医院的队长在清点了人数后,有序上车。 袁志看了一眼登车的场面。 “怎么了?”京墨好奇地问。 袁志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看……在我们离开武汉之前,这恐怕是最后一次集体出动了。” 这是实话,等到进入了医院后,大家的作息时间就会变得不一样、不固定,再想要像今天这样,全员集体出行,根本不可能了。 甚至,就连袁志和京墨,在进入医院、展开了工作后,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几面。因为两人,并没能够分到一个组里。 所以,即便他们是在同一个医院工作,在同一个酒店入住,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再见面,只能在轮休的时候,靠手机来与对方联络,互道平安。 袁志和京墨都很清楚这一点,也都很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间。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一辆辆大巴车缓缓启动,朝着医院开去。 清晨的武汉,依旧寂寥。虽然车辆和行人比昨天晚上要多了一些,但在偌大的城市里,还是显得格外冷清。 然而,等大巴车开到医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医院这里的人很多,尤其是发热门诊那儿,已排起了长龙。 大巴车上的人们,忍不住是议论了起来: “这些都是来做核酸检测的?” “这么早,就排了这么多人?” “我听武汉这边的同志介绍,说只有定点医院能做核酸检测,而且现在,很多人都被疫情吓到,只要出现一点发热、咳嗽的情况,就往‘新冠’上面想。” “能理解,毕竟这个病的传染性很强,都怕得上再传染给家人,所以都很紧张,稍微有点相关症状,就会很害怕,恨不得立刻有个诊断结果。” 大家都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就算以前没有见过“新冠”病毒,但对病人们心中的想法、心里面的状态,还是分析得很到位。 毕竟,最了解病人的,就是他们这群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医生护士了! 不过,再怎么了解,看到这样的场面,大家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受到一些影响,情绪也变得有些紧张和焦虑。 这从他们逐渐凝重的面容,与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氛围,就能够看得出。 迎面走来一位医生,他的资历比袁志老,平时与他交往时也从来没有偏见,算是医院里少数几个会被袁志和颜对待的同事了。他拍了拍袁志的肩,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这一仗,不好打啊……”袁志眉头微皱,轻声叹了一句。 大巴车径直驶到住院部门口停下。 医院这边负责接待的人员早已等在这里,见大巴车停下,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其中不仅有昨天见过面的院长朱海,还有好些没有见过的人。 他们都是一线的专家。 呼吸科的主任王金泉,上来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你们远来辛苦,本来该让你们多休息一下的,可是医院里面的情况,实在是刻不容缓。” 王金泉本是正值壮年的年纪,如今却是面容憔悴,眼底一片青黑,甚至两鬓都看到白发,疲态尽显。可见他们这些武汉的医护人员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新冠”威力不容小觑。尽管如此,王金泉还是礼数周到,语调高扬,积极热情地欢迎了远道而来的四川医疗队,没有半分怠慢。 四川医疗队的领队樊诚说:“王主任客气了,我们来武汉,就是要上一线上战场,可不是来度假的。” 王金泉也是个干实事的,或者说,在一线的医生护士里,就没有不干实事的,他当即便说:“我代医院全体同仁与病人,谢谢大家了!这样,我带你们先去换隔离服,然后按照你们的分组情况,分别查房,我们这边的医生和护士,会给你们介绍现在收治的病人的情况。” 樊诚说道:“太好了,我们也想要尽快地了解病人情况。”同时回头,把昨晚上分好的五个小组的组长叫了过来,介绍给王金泉等人,然后一块儿进到住院部。 根据昨天晚上的分组情况,医疗救援队的人分作五组,穿上隔离服,然后在武汉医生和护士的带领下,去往各自负责的病区,查房了解情况。 袁志和他们医院的人,被分在了同一组。 穿隔离服的时候,袁志拿出了父亲送给他的那件“战袍”。 在“战袍”的左侧衣领上面,写着“非典”两个字。只是因为浆洗的原因,墨色有些发淡,但还是能够清楚看见这两个字。 袁志借来笔,在衣领的右侧,写下了“新冠”两个字,然后把它穿在了身上,再将隔离服穿在外面。 一组的组长叫冯光明,是袁志所在医院医疗队的队长,今年快五十了,但精神矍铄,一点儿不显老。他跟袁志的老爸也认识,看到了这件白大褂,忍不住问:“小袁,这个衣服,是你老汉当年抗击‘非典’的时候穿过的吗?” 冯光明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虽然努力想要讲好,但椒盐味还是很重,是货真价实的川普。 “是。”袁志点了点头,一边穿隔离服,一边回答说:“在我出发前,他把这件衣服送给了我,让我穿着它上战场。如此,也算是我们爷俩,并肩作战了。” 冯光明点点头,由衷地赞叹道:“从‘非典’到‘新冠’……你们父子俩,这是在接力前行呀。可惜,我家那丫头,没有学医。”说最后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是呀,接力前行。”袁志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大褂,悄悄地握了握拳,在心中暗道:“我爸他们当年,能够打退‘非典’,我们现在,也一定能够打败‘新冠’!” 第十六章 初上战场 在护士更衣室里,京墨等护士也在穿隔离服。 雍琴扭头,看到京墨穿在身上的护士服,有些惊讶的说:“咦,你这件护士服有点年头了,也不是我们医院的……哪儿来的?” “这是十二年前,地震的时候,救了我的那位护士姐姐送给我的。”京墨低头看着身上的护士服,眼前的画面一阵变幻,又回忆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场大地震…… 当时京墨一家还未搬到成都,还住在老家,受灾情况比较严重。她在地震中,被掉落物给砸到了头,流了好多血,人是又痛又怕。被送到了临时治疗点后,一个护士姐姐对她进行了细心地照顾与安慰,让她不仅治好了伤,还打消了心中的恐惧。 在京墨的眼里,那位护士姐姐就像是天使一样,带给了她新生。而她也是因为这点,才回立志要成为护士。 后来,京墨伤愈出院时,还专门去感谢了那位一直照顾她的护士姐姐,并对她讲了自己以后要当护士的誓言! 那位护士姐姐在听了她的话后,笑着告诉她:“护士没有想象中的好当,不仅很累还很苦,经常还会在工作中受气……” 最后问她:“你听了这些,还想当护士吗?” “想!”年幼的京墨毫不犹豫。 护士姐姐很好奇:“为什么?你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受气?” 京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怕!但我还是想要向你一样,去帮助他人,治愈他人……” 而护士姐姐听到这个回答,笑的非常高兴,并把这件护士服送给了京墨,被她一直珍藏着。 这次来武汉‘抗疫’,京墨特地将这件护士服带上,想要像十二年前的那位护士姐姐一样,穿着它,踏上战场! “十二年前,我被穿着这件护士服的‘天使’拯救。现在该我穿着这件护士服,走上前辈们的‘天使之路’了!” 这是京墨的想法。 她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因为它有些中二,讲不出口。即便此刻雍琴问她,为什么要带上这件衣服,她也没有告诉真相,只说是想要带上就给带上了。 花了些时间,众人穿上隔离服,又戴上了护目镜。 这些装备能够有效的保护他们,不过穿上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相当闷。而且他们也被告知,在穿上隔离服,进入病房后,是不能喝水进食和上厕所的,一直要忍耐到换班脱下隔离服后,才能进行。 另外,穿上了隔离服和护目镜后,还有一个不方便的地方在于……完全认不出谁是谁了。 对于这个情况,武汉这边的医生和护士,早有应对经验:“拿笔把名字写在隔离服外面,就知道谁是谁了。” 听到了这个提议后,众人纷纷照办。 雍琴递了支笔给京墨:“来来来,帮我在隔离服上写名字,顺便把我男神的名字也写上去。” “你男神?谁呀?”京墨好奇地问,她还真不知道雍琴追星,平时没听这丫头提起过呀。 “我的男神是李伯伯。”雍琴说。 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李伯伯,就是西南地区鼎鼎大名的散打评书家李伯清。这位在其他省份可能没有太大的名气,但在西南地区,那是头一号的男神!就是收的徒弟不务正业,一个个都跑去开火锅店了…… 京墨很快在雍琴的隔离服上,写下了她的名字,并在旁边写了一行:“想去现场听李伯伯的散打评书。” 这是雍琴的心愿。 “好了。”写完后,京墨把笔给了雍琴,还拿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等会儿进到病区,手机就不能用了。 雍琴看了眼照片,非常满意:“写的不错呀,来,换我给你写。” 京墨本来都要让她帮忙写了,临时却改变了主意:“我不要你写,我等下让袁志给我写。” 雍琴愤愤不平的抗议:“不是吧,这也要秀恩爱?太过分了!” 京墨笑着说:“忍忍吧,我也就是秀这最后一把,等进入病房,开始工作,我跟袁志见上一面都难,就是想要在你面前秀恩爱,也秀不成了。” 雍琴摇头晃脑的说:“这么一看,你比我还惨。我现在跟男朋友,是一个在武汉一个在成都,跨着省。可你呢?虽然跟袁志在一个医院战斗,在一家酒店里面住着,可纵然近在咫尺,却是连面都难得一见……” 京墨也在感叹,她妈还让袁志照顾她,结果呢……她和袁志,虽然在一起战斗,但在后面的日子里,能见到几面,真不好说。 出了护士更衣室,京墨便看到了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医生走了过来。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身材也因为穿了隔离服的原因,显得颇为臃肿,但京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袁志。” “京墨。”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看他们都在隔离服上写了名字,也想让我帮你写一个。”袁志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好呀,我给你写,你也帮我写。”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之间的小默契,让她感觉心中暖暖的,忍不住就想笑。 京墨在袁志的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紧接着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旁边,两个名字之间,还画了一个桃心。 她没有告诉袁志自己写了些什么,把笔交给袁志,让他给自己写。 很快袁志也写完。 雍琴等护士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背上写的字,纷纷吐槽: “哇,要不要这么肉麻?” “你们两个写名字就算了,居然还把对方的名字也写上并画了桃心!你们不仅是要给我们撒狗粮,还要给病人撒呀?过分,真的太过分!” “我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你们这是在欺负我这样的单身狗!” 听到雍琴等人的话,京墨和袁志方才知道,原来对方做出了与自己一样的事。 这份默契,让两人相视一笑。 可惜,恩爱秀到此结束,两人分属不同小组,负责的病区也不一样,就此要分别。 “我们要进病房了……”京墨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舍。 袁志点了点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最终讲出口的,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去吧,我们也要查房了。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对了……”京墨张开双臂:“抱一个吧!” 袁志和京墨,隔着厚厚的隔离服,费力的拥抱了一下,都在对方耳边,小声说:“加油!”“加油!” 不远处,赵世全与几个同组的医生站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后,心情很不是滋味,好在又是口罩又是护目镜,旁人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袁志在和京墨分别后,回归到了一组队伍。 “走吧,我们先跟着王主任他们去查房。”一组组长冯光明招呼道,又扭头,对呼吸科的主任王金泉说:“王主任,等下还要麻烦你们给详细介绍下病人的情况。” 冯光明的普通话讲的不是很好,属于标准的川普,椒盐味很浓的那种,这就难为了王金泉,他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问:“你说慢点,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好在有袁志等年轻医生在,帮着冯光明用普通话做了翻译。冯光明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哈,我的普通话有点烂哇?让你听不懂哇?没得事,我会抓紧练习,争取让你们能够早点听懂我说的话。” “没事没事。”王金泉道,“等相处久了,你说的话,我们就能听懂了……其实我的普通话,也不怎么好,大家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相互进步讲的没错,可相互学习是什么鬼?难道你们两个,打算一个学椒盐普通话,一个学武汉普通话吗? 袁志等年轻医生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忍笑。 很快,一行人进入到了负责的病区。在看到了病人,感受到了这里充斥的压抑、紧张甚至是绝望的情绪后,所有医务人员的心都揪了起来。 王金泉一路查房,一路介绍着病人们的情况。 “这位大妈是在1月27日出现的咽部不适,1月28日出现发热、腹泻,曾自行服药无好转,于1月30日傍晚到发热门诊就诊,体温39c,提示肺部有感染。随后转送到我们医院隔离治疗,目前病情稳定……” 病床上的大妈,精神状态很良好,见今天来查房的医生有点多,忍不住好奇的发问:“这些是新来的医生?” 她讲的是武汉话,袁志和冯光明等人都听不太懂,只能连蒙带猜,好在有武汉的医生帮着翻译,而王金泉则介绍:“他们是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医生,以后会跟我们一起,为大家治疗。” 大妈热情的说:“四川来的?好好好,谢谢你们了。” 冯光明代表一组的医生们表态:“大家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让你们恢复健康!” 这话说的很漂亮,可惜他的一嘴椒盐普通话,让病房里的病人,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还有人学着他的口音问:“你说的啥子哟?” 冯光明有点尴尬。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隔离服的护士奔了过来,着急地说:“王主任,27号床的病人,情况忽然又加重了!” 第十七章 与新冠病魔的第一仗!(上) 王金泉本来还在笑呵呵的看着冯光明与病人交流,一听到护士讲的这话,神情顿时大变:“什么?27号床的病人?她的病情又恶化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边发问,王金泉一边转身,就要往27号床的病人赶去。看到这一幕,袁志急忙叫了冯光明一声,与一小组的其他医生,以及武汉本地医院的医生一起,跟在王金泉的身后。 一群人就像是在病房中赛跑,哪怕身上穿着臃肿的隔离服,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就好像旁边有着一个狰狞的死神,在跟他们赛跑一般。 过来通知王金泉的护士,一边奔跑,一边还在汇报着27号床病人,现在的情况:“病人忽然出现了呼吸窘迫的情况,氧合指数降到了68mmhg,有间断憋气的情况出现……” 氧合指数的正常范围在400~500mmhg,低于300mmhg,则提示肺呼吸功能障碍。现在27号床别人的氧合指数,直接降到了68mmhg,这代表各器官吸收到的氧气,已经跌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水平!如果不能尽快缓解,肯定会影响到病人的生命! 听到护士报出来的这些情况,不止是王金泉等当地医院的医生着急,袁志和冯光明等医疗救援组的成员,也全都神色凝重且严肃。 袁志一边跑,一边向武汉当地医院的同行问道:“能给我们讲一下,27号床病人的具体情况吗?” 被问到的医生点了点头,他对27号床病人的情况,了解的很详细,编辑便向同行们做了讲述:“27号床的病人是个女性,65岁,三天前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收入我院接受治疗。棘手的是,这个病人不仅感染了新冠病毒,同时还有九年的冠心病史!在入院后,这个病人就有间断发热,体温一直在38c徘徊,最高到了38.6c。氧合指数在入院之初,是171mmhg。入院后我们给她拍了胸部ct,发现双肺的病变,进展都很明显,修正诊断为新型冠状病毒危重型,属于重点关注对象。在入院的这三天里,持续给与了高流量吸氧,以及抗炎和提高免疫力的治疗,但效果并不是很好。昨天的各项检查和胸片检查,均显示她的病情在加重……” 在了解过了27号床病人的情况后,冯光明侧头看了眼袁志,后者心领神会,立刻报出了自己的方案:“氧合指数太低了,建议给与无创呼吸机和高流量吸氧交替使用等手段,先把血氧饱和度给恢复起来……” 冯光明点了点头,对袁志给出的治疗方案颇为赞同,并告知给了王金泉,后者听了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务之急,就是提升氧合指数,改善缺氧情况……” 王金泉立刻作出了一系列的安排,在众人奔至27号床时,无创呼吸机已经给病人用上了。 随着一系列治疗手段的运用,27号床病人的氧合指数,相比之前开始有了回升,呼吸窘迫的情况也有所缓解。 “呼……”冯光明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嘀咕道:“龟儿子的新型冠状病毒,晓得我们几爷子今天来了,就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还好我们处理的快,不然就遭它吓到了。” 他说的是四川话,除了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几个医生外,其他人听的似懂非懂。袁志没有吭声,只是皱眉,感觉这个新型冠状病毒,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难对付许多…… 这注定了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让袁志斗志昂扬! “你们时刻留意27号床病人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向我报告她的各项数据,尤其是氧合指数……” 王金泉在27号床病人的情况缓解后,向护士与管床医生叮嘱了几句,然后回身,对冯光明和袁志等人道:“走吧,我继续带你们查房,给你们介绍其他病人的情况。” 通过刚才的突发情况,王金泉确定了医疗救援队的这批人,都是医术过硬、临床经验丰富的骨干,便想要尽快的将这里的病人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可以尽快的投入到医疗工作中来。 “好。”冯光明和袁志等医疗救援组的成员当然没有异议,纷纷点头答应。 一行人继续查房,了解病人情况,掌握相关数据与治疗方案。 终于,查房结束,就在众人准备去医生办公室,针对查房情况开会讨论时,又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众人见状,心头不由得一惊。 这是又有病人的情况出现了变化? “怎么了?是27号床病人的情况,出现反复了吗?”袁志飞快的问道,虽然这个护士穿着隔离服让人看不到她的模样,但袁志之前就有注意到她在隔离服上写下的名字,此刻一眼便瞧见了,知道她是负责27号床的护士。 “是的。”护士道,因为穿着隔离服又戴着口罩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闷,也有些喘。“本来病人的氧合指数,都已经有了恢复,可突然因为缺氧,引发了严重的心脏室颤!” 所谓的心脏室颤,是心室肌快而微弱收缩或不协调的快速乱颤。简单点说,它会导致心脏无排血,心音和脉搏消失,心、脑等器官和周围组织血液关注停止,从而导致阿斯综合征和猝死! 27号床的病人,本身就有九年的冠心病史,这是心源性室颤的常见因素,再加上之前的憋气、氧合指数下降等等诱因,从而导致了严重心脏室颤的发生! 偏偏心脏室颤,又会加重缺血缺氧等情况,从而让病情急速恶化,越发的棘手! “马上注射强心药物,对患者进行电除颤……” 冯光明和王金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给出了治疗心脏室颤的方案。而袁志等年轻力壮的医生,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27号床,对病人进行了胸外按压。在除颤仪拿了过来后,立刻给与了电除颤。 然而,一番操作过后,病人的情况非但没有缓解,反倒还出现了另外一个让众人倍感焦急的情况—— “不行,病人呼吸困难的情况进一步加重了,已经无法满足机体的通气和供氧,随时会有窒息的可能,必须要立刻气管插管,上呼吸机,把呼吸功能恢复了才行……” 袁志回头,向护士下达医嘱,语气中难得的透出了一丝焦急。 第十七章 与新冠病魔的第一仗!(下) 病情危急,病人立刻被转移进了icu病房。 袁志和另外一个医生,帮着把病人推了进去。 进到icu病房后,护士飞快的为病人上各种设备,进行心电、血压、脉搏以及血氧饱和度等等项目的监测。 袁志和一同过来的医生,则是飞快的打开了病人口腔,进行气管插管前的检查。 主要是查看张口度、颈部活动度以及喉部的情况,如果口、鼻、咽部有痰液等分泌物,还要进行处理。 袁志检查了一番后,发现在病人的口腔里面,有不少痰液存在。 这是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造成的。 之前病人一直有接受消炎祛痰的治疗,但是肺炎症状没有缓解,呼吸道里的痰液,自然不能消减。 袁志头也不回,把手往身后一伸,飞快的说:“病人咽喉有积痰,把吸痰器给我。” 一个护士立刻拿出吸痰器,飞快的装好了吸痰管和排痰管后,交到了袁志的手里。 袁志检查了一下,确定性能良好,没有漏水漏气的情况,让护士打开电源,开始对病人上呼吸道里的痰液,进行清理。 这些痰液对于普通人而言,是非常恶心的东西。但是对袁志等医生来说,却是见怪不惊。甚至有的时候,他们在野外遇到突发情况,需要对病人进行人工呼吸,却发现病人喉咙里面有痰,又没有相关设备的时候,还得口对口帮着病人吸出痰液。 你说医生护士会不会觉得恶心?当然会,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只是为了能够抢救病人的性命,他们能够克服掉这些生理反应,做出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 很快,袁志就用吸痰器,把病人口腔与咽喉里面的痰液全部吸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冯光明和王金泉两位主任医师,已经前后脚赶到。 “袁志,你来给病人插管!”冯光明吩咐道,病人此刻的情况,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需要立刻恢复呼吸情况。 冯光明不清楚本地医生的情况,却知道袁志是他们科室里,技术水平最高的几个人之一,让他上,能保证气管插的又快又好。 没有让本地医生上,则是因为冯光明看出了本地医生,都处在一种非常疲劳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技术水平再高,也要打折扣。 袁志没有推脱,将吸痰管交给了一旁的护士,旁边另外一个医生帮着他,在病人的肩下垫了个枕头,让病人的头往后仰,使得口腔、咽喉以及气管,处在了同一条纵轴上。 袁志用右手捏开病人口腔,左手接过护士递来的喉镜,将其沿着舌背缓缓插入,动作在保持了足够力道的同时,又尽量小心,免得伤到鼻腔或咽部黏膜,引发出血,造成新的异物阻碍。 很快,喉镜插到了舌根部,他轻轻上提,挑起了会厌软骨,让声门显露在了视野中。 看到袁志这一系列操作,对他实力还不够了解的王金泉,放下了心。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金泉只看袁志插入喉镜的动作,就知道他的水平绝对过硬。 袁志没有吭声,左手持着喉镜,右手接过气管导管,等到病人吸气,声门开放的时机,右手迅速且准确的,将气管导管,插入到了气管内,然后拔出管芯,防止牙垫,退出喉管。 紧接着,袁志检查了一下气管导管的情况,确定有气体随着呼吸排出,插管无误,这才将其与牙垫一起固定,然后往导管前端注入空气,以封闭导管和气管壁之间的空隙。 而在他进行插管的时候,冯光明和王金泉等医生也没有闲着,对病人进行了其它方向的抢救措施。 整个icu病房,忙成了一团。 这一忙,就足足忙了好几个小时。因为病人的情况一直在反复,波动很大。 三个多小时后,病人的呼吸和心跳彻底停止,袁志他们不甘心,又对病人进行了一番抢救,却并没能够像之前的几次那样,让病人的呼吸和心跳恢复,只能宣布死亡。 “妈的!”袁志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用力一拳砸在了病床上。 披着隔离服抢救病人,又闷又热又累,但是这些身体上的难受,都及不上此刻心理上的难受。 虽然在来之前,袁志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新冠病毒不好对付。但是当他亲身参与到了与新冠病魔的战斗,和它正面有过了交锋后,才知道这个新冠病毒,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狡猾和难对付! 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袁志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个病人,在抢救期间,在数次意识恢复清醒之际,虽然口不能言,可眼中却流露出了想活、求生的欲望。 她在向自己求救,可自己却没能将她从新冠病魔的手中救回来…… 袁志想到这些,心里面就格外的懊恼。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王金泉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安慰道:“你尽力了。调整好心态,还有更多的病人在等着我们!这场没有消炎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要是在这个时候,就失去了信心和斗志,那这场仗,就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袁志很认可他的话,点头道:“谢谢王主任,我没事,能调整好。” “那就好。”王金泉点点头,“我看了你的技术,以后你将是我们这里的主力,用到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水平,甚至提升水平。” 看了眼病床上没有了呼吸的病人,王金泉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冯光明和袁志等医师,出了icu病房,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一个病人死了,还有很多的病人在等着他们。他们必须让自己‘心如铁石’、‘漠视生命’。否则病人还未倒下,他们这些跟病魔厮杀的医护人员,就得先倒下了…… 走出icu病房,袁志回头,再次看了眼抢救无效死去的病人,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这一刻,他心中的斗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新冠病魔,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从你的手里,把病人给抢回来的! 第一仗是我败了,但后面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输给你! 我袁志,以一个医生的名义发誓! 回到医生办公室,袁志写下了27床病人的抢救记录。 死亡原因:****导致呼吸衰竭和低氧血症诱发室性心律失常、心脏骤停。 死亡诊断:1、****(危重型);2、i型呼吸衰竭;3、冠心病;4、室性心律失常。 第十八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上) 袁志在书写抢救记录的过程中,也在复盘这个抢救,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以便在未来,在下一次治疗、抢救病人的时候,能够让治疗方案更具针对性与疗效。 在写完了抢救记录后,袁志又跟武汉当地医院的医生,讨论起了针对新型冠状病毒,以及其并发症的救治方案。 对于袁志,对于医疗救援队,甚至是对于所有的医护人员来讲,新型冠状病毒都是一个厉害的、全新的对手! 卫生部虽然下发了治疗方案建议,但如何运用,还需要根据临床、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来具体制定。 他们需要不停地学习、讨论,并在临床上面进行实践,方才能够加深对新型冠状病毒的了解,从而找到一个更好更安全也更有效果的治疗方案来。 冯光明看到这一幕,先是有些惊讶和诧异,随后便微微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心中想着:“这小子,变的不一样了,成长了。” 以前的袁志,很少跟人讨论这些,就算医生办公室里有别人在讨论,他也懒得参与。 一方面是性格的因素,另外一方面则是袁志很骄傲、很自豪,觉得没有必要跟旁人讨论这些,浪费时间。 这才过来援助武汉,冯光明见队伍里面有袁志,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生怕这小子来到武汉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毛病,惹出事端。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袁志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不知是好出了多少倍。 “这是个好现象,希望袁志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冯光明在心中暗道,随后也参与到了讨论之中,大伙儿集思广益,出谋出策,争取尽快把他们负责的这一批病人治好,让他们能够健康出院,回去与家人团聚! 与此同时,京墨和雍琴等护士,在跟着武汉这边的医护人员查完房后,也在当地医院护士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因为初来乍到,京墨他们对这里的护理工作还不是很了解,所以当地医院的护士,纵然已经在一线奋战了很多天,身体和心理全都很疲惫了,依旧要再坚持。 不过他们也知道,随着京墨、雍琴等医疗救援队护士的到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轮班,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查完房,回到护士站,护士长先把病人进行了分配,然后安排道:“你们先去给病人把今天的血抽了,送去检验科。稍后还要按照医嘱,给他们打针输液……” 根据护士长的安排,今天的护理工作,以京墨、雍琴等医疗救援队的护士为主负责,当地医院的护士,在旁边协助。 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能够让京墨、雍琴他们,能够尽快的适应这里的特殊情况,尽快上手。 当然,能够进入医疗救援队的人,都是精英骨干,护士长相信他们能够很快上手。 京墨和雍琴等护士,很快便拿上采血器具,去往各自负责的病床。 采血,对于京墨来说,是早已经熟练的不能再熟练的技能,哪怕是对上血管很细的小孩,她也能做到一针准。 但是今天,技术过硬的京墨,却遇到了一系列的难题。 首先是因为穿了厚厚隔离服的缘故,让本该简单的采血,难度系数一路飙升。 在厚厚的隔离服下,做什么动作,都变的要比以前更麻烦、更费力,更不要说是找血管和扎针这种事情了。 其次是护目镜上的雾气。 虽然在佩戴护目镜的时候,京墨在武汉当地医院的同行指导下,做了些准备,可护目镜上面,依旧还是出现了一些水雾,影响了视线。 在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下,京墨没能做到‘一针准’,甚至连扎了两三针,都没能够顺利的采到血。 “对不起。”京墨向病人道歉,语气很是愧疚,心情也有些紧张和自责。 这个叫做孙尧的年轻病人,虽然被扎的连皱眉头,却并不生气,还大度地说:“没事,你们穿着这一套装备,本来就麻烦,慢慢来,我年轻力壮,不怕扎,正好给你练手了。” 或许是因为收到了孙尧的鼓励,京墨在调整了一下,换了另外一只手后,终于是采血成功。 收起装了血的试管,解开压脉带,京墨向孙尧道了一声谢。 孙尧笑着说:“小事,不用谢。就算谢,也应该是我谢你。大过年的,你们不在家里陪亲人,还千里迢迢的跑到武汉来支援我们,实在感谢!我悄悄的告诉你,你这适应速度都算快的,之前那个刘护士也是在我身上练了好多针,才适应情况,练熟了手的。” 当地医院的刘护士,在挨个给病人测体温、查血压和心跳,听见孙尧的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在这里站着呢,你说这话,都不避着我吗?” 孙尧笑着说:“我就是当着你面说的,这叫明人不说暗话。”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这些病人,跟医生和护士之间,早已经熟悉的和朋友一样了,经常开些小玩笑。 幸亏如此,要不然,都不用新型冠状病毒发威,沉默、紧张、绝望的气氛,就能把人心中的希望给压碎,把人给压死。 刘护士也知道孙尧是在开玩笑,自然不会生气,还向京墨介绍:“他是我们这里的开心果,虽然嘴巴有时候贱了点,但人还是挺不错的。” 孙尧抗议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嘴巴怎么就成贱了?明明是风趣幽默。” “行行行,你风趣你幽默。”刘护士走了过来,给他测体温、脉搏和心跳,同时开玩笑的对京墨说:“待会儿打针输液的时候,给他多扎几针。他不是说了么,让你拿他练手,你也别跟他客气。” 这当然是玩笑话,无论是京墨和孙尧都不会当真。 京墨在笑了笑后,没有急着给下一个病人采血,而是先总结了一下刚才的经验教训,调整了一下状态。 善于总结、善于学习的她,在给下一个人采血的时候,虽然还是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却是比给孙尧采血要顺利许多。 孙尧见状,忍不住道:“诶诶诶,京护士,你这水平进步的也太快了吧?刚才扎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水平?你该不会是得了刘护士的指示,故意来多扎我几针吧?” 京墨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笑着说:“你可别冤枉了刘护士。我进步快,不是显得你水平高嘛。” 孙尧一脸茫然:“我水平高?什么水平高?” “当然是陪练的水平高喽,依我看,该让所有的护士,都来找你练练手。”京墨也开起了玩笑。 孙尧被吓了一跳,刘护士却是‘噗嗤’笑出了声,朝京墨比了个大拇指,夸道:“说得好!” 第十八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中) “京护士、刘护士,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孙尧小心翼翼的问,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群护士排着队拿着针,要拿他的手和屁股练习扎针,没过多久,他就被扎出了无数的针眼儿……想到这些,他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刘护士忍着笑,打趣他道:“你不是说,你不怕疼,还让随便扎的吗?” 孙尧苦着一张脸道:“我吹个牛,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不会真当真了吧?再说,就算我不怕疼,被你们拿去当练习道具,也是扛不住的,我毕竟还是肉做的。” “你猜我们是不是当真的?”京墨笑着说,她已经给这间病房里的病人采血完毕,把写有名字的采血管放好,准备要和刘护士一起离开。 “我猜你们肯定是开玩笑的。”孙尧说,虽然因为隔离服、护目镜再加上口罩的层层隔阻,让他看不到京墨和刘护士的表情,但两人话里透着的笑音,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同病房的病友,打趣他道:“孙尧,你不是老说想要为抗击新冠疫情出份力的吗?怎么轮到上场,却怂了?” 孙尧苦笑着一摊手,叹息道:“我确实想要为抗击新冠疫情出力,可想着一天里要被扎无数针,就实在受不了啊!我不是怂,也不是夸口讲大话,如果是其它事情让我干,我肯定不犹豫、不推辞……” 病房里面,顿时响起了阵阵笑声。 刘护士和京墨也在笑,笑过之后,刘护士说:“行了,不跟你开玩笑,瞧不起谁呢?我们的护士都是个顶个的好,用得着拿你做练习,一天扎你无数针?你想,我们还不乐意呢。” 病房里,另外一个病人听到这话,点头附和道:“这话说得对,咱们这儿的护士,都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日子里,感染了新冠病毒住进到医院里的病人,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了来自医护人员的关爱与照顾。 尤其是护士,时刻都在为他们的病情、为他们的生活,操心着、忙碌着。 许多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病人早已经熟睡,可护士们还在悄悄的查房,巡视病人的情况,一旦发现血氧饱和度下降,又或者是有别的危急情况,他们立刻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缓解病人的病情。 除了治疗他们身体上的疾病,这群护士还对他们的心理情况格外重视。他们这些病人刚来到医院,刚进到病房的时候,心情都很糟糕。有对新冠病毒的恐惧和害怕,也有对未来的惶恐与担忧。同样是这些年轻的护士,给予了他们开导,缓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与压力,让他们重新拾起了希望与信心。 所以在这里的病人心中,刘护士等人都是最好的,是真正的白衣天使!京墨等人,虽然是新来的护士,但他们能够盯着危险,不惧病魔,不远万里来到武汉支援,同样让这些病人很感动也很感激。 孙尧也竖起了大拇指,赞同的说:“大哥你说的没错,咱们这里的护士,不管是刘护士他们,还是新来的京护士等人,都是这个,必须是这个!” 刘护士和京墨对视了一眼。 她们心中很是感动,觉得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辛苦、自己冒着的危险,全都值了。 当然,她们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讲出来,只是笑着感谢了病人们的夸奖,然后京墨还对孙尧说:“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下次再给你扎针,我保证一针准。” 病房里的众人,再一次被逗了,纷纷笑了起来。 孙尧在这个时候,又说道:“刘护士,你帮我问问医院领导,让我做个志愿者,帮着你们照顾这里其他的病人,怎么样?” 刘护士显然不是第一次听他提说这个事情了,一点不惊讶:“这个事,等你的病情再好些了,再说吧。” 刘护士和京墨没有在这间病房久待,还有其它的病房与病人在等着她们。 临走的时候,刘护士絮絮叨叨的叮嘱:“好好休息,积极治疗……孙尧,你少玩点儿手机。” “这话说的,怎么跟我妈一样……”捧着手机的孙尧,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刘护士没有听清。 孙尧哪儿敢把自己刚刚的抱怨再讲一遍,尬笑着说:“没什么,我说闲着没事……我上了王者就不玩了。” 刘护士闻言,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你这手机,是放不下了。” “嗯?”孙尧呆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上不了王者?你太小瞧我了!我玩游戏可是高手……” 话音未落,就听到他手机里面传出一声惨叫。 “呵呵,高手?” 这就很尴尬了…… 孙尧想要辩解,但刘护士和京墨已经出了病房。 在另外一个病房里,京墨看到了一对母女。小女孩叫吕诗灵,才五岁,长的乖萌可爱,跟一个洋娃娃似的,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非常漂亮。 她和母亲陈雪,是同时发病,被检查出感染了新冠病毒。刚到医院的时候,吕诗灵高烧不退,还呕吐腹泻,情况很不容乐观。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小姑娘,医院特地将她和她的母亲安排在了同一个病房里。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吕诗灵的病情大有好转,体温得到控制,呕吐腹泻等症状也消失,人也有了精神。对于她的这些变化,刘护士等人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头。 看到刘护士和京墨进来,乖巧的吕诗灵先叫了一声:“刘妈妈好。” 几日下来,吕诗灵已经跟照顾她们的护士熟悉了,管刘护士等年纪较大的叫妈妈,叫另外一些年轻的护士做姐姐。 然后她又盯着京墨看,好奇地问:“姐姐,你是新来的护士吗?” 因为有隔离服、护目镜和口罩,吕诗灵看不到京墨的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京墨是新来的护士,而不是以前就在这里的那些‘护士姐姐’、‘护士妈妈’。 “是呀,姐姐是新来的护士,你可以可以叫我京墨姐姐。你叫吕诗灵是吗?真可爱。”京墨笑着说,又安慰道:“等下姐姐给你采血,可能会有点痛,你要忍住哟。” “放心吧姐姐,我很勇敢,不怕痛的。”吕诗灵说,乖萌的小脸蛋儿上面,浮现出了坚毅的表情,逗得京墨和刘护士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吕诗灵以为她们是在怀疑自己的话,有些急了,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很勇敢!” 刘护士说:“我们相信你,小诗灵最棒了。”京墨也道:“我等着看小诗灵勇敢的表现了。” “嗯!”吕诗灵用力的点了点头,小脸蛋儿上面写满了认真。在京墨准备要给她采血的时候,她忽然说道:“姐姐,谢谢你们过来帮助我们。你和刘妈妈,还有其他的护士姐姐、护士妈妈,都是最美的逆行者。” 京墨一愣,看了眼刘护士。刘护士的眼睛里面,也透着惊讶的目光。 这话要是从一个成年人口中讲出,还没有什么,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这么讲,就让京墨和刘护士在感觉欣慰、骄傲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 刘护士先是夸了吕诗灵几句,然后说:“小诗灵不错呀,还知道逆行者,你从哪儿学到的这个词?” “在妈妈手机上看到的。”吕诗灵说。 陈雪也是一脸惊讶,在听了吕诗灵的话后,方才恍然大悟:“我这几天拿手机看新闻、看视频,她也跟着一块儿看,估计是从那里面学到的。” “是妈妈说的这样吗?”京墨问吕诗灵。 “嗯,是的。”吕诗灵点了点头。 京墨夸了一句:“小诗灵真厉害。”紧接着又嘱咐道:“不过你以后要少看手机哟,因为你还小,看多了手机的话,会伤到眼睛变成近视的。” “我知道了,那我听手机的声音可以吗?”吕诗灵问,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既觉得好笑,又感觉很可爱。 “当然可以。”京墨被逗笑了,紧接着又道:“我要给你采血了,你要忍着痛,让我看到你的勇敢哟。” “好的。”吕诗灵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我很勇敢的!”不过在京墨扎针采血的时候,她却把头扭到一边,紧闭着并皱眉,小身子也在微微发抖,明显是在害怕,但却没有挣扎哭闹,跟京墨以前遇到过的、一见到打针就大哭大闹的孩子相比,确实是要勇敢不少,让京墨忍不住夸她:“小诗灵真棒!真的很勇敢……好了,结束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结束了吗?”吕诗灵睁开了眼睛,明显松了口气。 “痛吗?”京墨一边收拾采血管,一边问。 “不痛!”吕诗灵摇头,一副小大人的口气。 不过,自己挨针不怕不哭的小诗灵,在京墨给她妈妈采血的时候,却是眼泪汪汪。等到采血刚一结束,便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京墨被吕诗灵哭的有些措手不及,这还有延迟?也延迟的太久了吧? 刘护士也很诧异,之前她们给陈雪打针、采血,吕诗灵也会在一旁看着,甚至还鼓励安慰陈雪,怎么今天却是突然就哭了? “我看到妈妈扎针,我怕她会痛……呜呜……”小诗灵哭着说,模样儿叫人心疼,可那天真又认真的话,却是让人很感动。 很显然,她担心这个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之前那些天真的安慰与鼓励,也都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心。 陈雪感动的抱住吕诗灵,轻拍着她说:“诗灵不哭,妈妈不痛,真的不痛,妈妈和你一样,都是很勇敢的。” 刘护士和京墨看到这一幕,都很感慨。 这个小诗灵,真的是太懂事了。 “女儿真的是贴身小棉袄啊。”京墨小声嘀咕道。 刘护士打趣道:“怎么,羡慕?等你结婚后,也生一个呗。”随后又叹了口气:“这么懂事的女儿,真的让人羡慕……我家那个兔崽子就不行了,不搞事情出来气我,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三) 雍琴那张大嘴巴,来到医院没多久,便把袁志与京墨一块儿参加医疗救援队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讲给了这里的同事,就差没有弄出一个‘千里驰援为红颜’的标题了,让京墨在无奈之余,也忍不住吐槽雍琴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看太多,不当个编剧、写手,实在有些屈才。 刘护士显然也是听说了这个故事,所以才会打趣京墨。 京墨笑笑,没有回应她的打趣,只是好奇地问:“刘姐你孩子多大了?” 刘护士的个子不高,还长着一张娃娃脸,京墨只知道她比自己要大,却不知道她连孩子都有了。 “三岁多点,皮的哟,那叫一个人嫌狗厌。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到底是生了个人呢,还是生了只哈士奇!他要是能有小诗灵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 一提到自己的儿子,刘护士就有讲不完的话。 她先是抱怨:“昨天下班后,我收到他爷爷发来的视频,点开一看,差点儿没把心脏病给气出来。那个臭小子不仅是把家里面弄的一团糟,还拿他爸给他给买的玩具枪,把电视屏幕砸坏了!偏偏他还一脸骄傲,就跟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一天,刘护士回想起昨天晚上跟儿子视频时看到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显然是真的很生气,也就是她儿子没在眼前,不然非要抓起来狠狠地打一顿屁股不可。 京墨在脑子里面想象了一下刘护士的儿子在家里面,如同脱缰野狗一样撒欢折腾的场面,以及在干了错事后,还一脸骄傲的模样,顿时感觉很好笑。紧接着便忍不住想,自己以后要是跟袁志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是这么一副人嫌狗厌的模样? “呸,谁要跟他生孩子了。”京墨反应过来自己想太多,忍不住有点脸红,在心里面暗啐了一声。还好戴着口罩,没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不然就太丢人了。 为了转移心中的不好意思,京墨开口,问刘护士道:“孩子跟他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是啊。”刘护士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护士,我老公是个警察,本来平时就都很忙,自从疫情爆发后,我们两人更是长扎一线。我在医院,我老公则是天天在辖区里面巡查情况,都没空照顾小孩,还好有他爷爷奶奶帮忙,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孩子吗?” “想啊,怎么可能不想。不仅想,还感觉挺亏欠他的。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时期,我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听他爷爷奶奶说,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哭着要妈妈,但那会儿我一般还在忙,也没办法跟他视频,只能让他爷爷奶奶翻出我的照片和以前的视频给他看……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刘护士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对儿子的愧疚,甚至说到后面,声音还有些发瓮发涩,强忍着才没有哭。 京墨虽然是在今天才认识的刘护士,但是在查房、采血、测量体温的这一系列过程中,她看到刘护士在病人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乐观、开朗以及坚强的形象,甚至由此感染到了病人,让病人们的情绪都维持在一个不错的状态。 直到此刻京墨才知道,原来在刘护士的乐观、开朗与坚强等形象下面,同样也藏着有烦心与忧虑。 作为一个母亲,在新冠疫情爆发的特殊时期,没有陪伴在孩子的身边,刘护士怎么可能不挂念孩子?她说起孩子砸坏电视的事情时那么生气,一半是在气小孩太皮,但另一半又何尝不是在气自己没能陪在孩子身边,守着他、教育他? 同样的,作为一个妻子,刘护士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老公的安危? 但正是因为处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刘护士再怎么挂念、担心自己的孩子和老公,也只能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底,免得表露出来后,影响到了病人们的情绪。 如果一个医护人员,在这种时期,在病人的面前显得忧心忡忡,那么原本就因为患上了****而紧张、担心、害怕的病人,情绪就会变的更加糟糕。 这种糟糕的情绪,势必会影响到病人们的病情,或是加重恶化,或是让治疗效果达不到预期……而这些情况,是作为医务工作者的刘护士,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对孩子、对老公的挂念和担心隐藏起来,不让病人们看见。不仅如此,她还要在病人们的面前表现出开朗、积极的一面,好让病人们能够得到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在这种特殊时期,心理上的开导与药物治疗,同样很重要! 同为护士的京墨,很理解刘护士。也正是这种理解,让她对刘护士还有她的老公很钦佩。在这种时候,能够迎着危险与困难负重前行的人,都是小诗灵口中说的‘美丽逆行者’。 京墨想着要安慰刘护士几句,没想到,刘护士却比她想象中的,更快的调整好了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不说这些,先工作。等休息的时候,我给你看臭小子昨天砸坏电视后的视频,真的是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好啊。”京墨笑着点头。 没用多少时间,京墨采血完毕,跟着测完体温与心率等等数据的刘护士一起,回到了护士站。 京墨把写了名字和床号的采血管,与其他护士带回来的采血管统一放好,等下会有人把它们送去检验科,然后便查看起了她负责的那几个病人,在今天的医嘱,根据医生们制定的治疗方案,开始调配药物。 口服的药物发放给病人,对于某些行动不便的病人,还要帮忙喂服。毕竟现在情况特殊,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病人身边,全都没有家人的陪伴和照顾,这些事情,全都由他们护士来做。 至于打针输液,在经过了采血的适应后,京墨已经找到了状态,哪怕护目镜对视线有影响,凭借着精湛的基本功,她依旧能够做到一针准,展现出了很高的技术水平,让病人和本地医院的护士,都对她交口称赞。 而在这个过程中,包括京墨在内的护士,还需要要时刻关注着病人的情况。 一旦有人的血氧饱和度降低,又或者是出现了呼吸上的问题,就必须要立刻采取相应的救治措施,并在第一时间把情况通知给医生。 这些工作比平时在医院里面干的,要繁琐不少,也更加的累人。 京墨忙的团团转,脚不沾地的那种。 好不容易忙完这些工作,京墨已经全身湿透。隔离服密不透风,又闷又难受,出了汗后,更是如同在蒸桑拿。 等京墨稍微喘了几口气,休息了一下,护士长邱霞便叫住了她:“我要去给22床的徐阿姨翻身、拍背,还要帮助她上厕所,你跟我一起去,帮忙搭把手。” 邱霞是看上了京墨的技术和细心,想要多给她加点担子,同样也是在培养她。 对于医疗救援队的这些护士,邱霞一直在观察。必须承认,能来的这些护士,无论是技术、经验还是态度,全部都很出色,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在这些人里面,又以京墨的表现最出彩,所以邱霞会注意到她,想要把她当骨干培养。 “好。”京墨喘了口气,点点头答应,没有丝毫的犹豫与不满。 邱霞带着京墨往22床去,路上向她讲述了这个病人的情况。 “22床的徐阿姨,今年快70岁了。年前的时候,她突发脑梗去的医院,结果被查出来感染了新冠病毒,就转移到我们医院来了。因为脑梗的原因,导致了她半身不遂,在生活上面无法自理,所以无论是服药、吃饭还是上厕所等等事情,都需要我们帮忙。毕竟我们这里是隔离病房,徐阿姨的亲人就算是想要进来照顾她,也是不行的,只能是我们多辛苦了……” 京墨听着邱霞的讲述,时而点头。其实她对于徐阿姨的情况,早在之前的查房中,便已经有所了解。 很快,两人来到了徐阿姨所在的病房,刚进去,京墨便看到了躺在靠里面那张床上的徐阿姨,她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显得很阴郁,一副低沉失落的样子。 邱霞和京墨正要打招呼,靠门这张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就抢先开口,招呼道:“护士长,是你吗?” 因为有口罩、隔离服,病人看不清邱霞的模样,只能这么问。 “是我,怎么了,有事儿?”邱霞应道,并走了过去。 这个病人瞥了眼徐阿姨,又请京墨帮忙拉上了帘子后,才小声的说:“能帮我换个病房吗?” 邱霞侧头,隔着帘子朝徐阿姨的方向看了眼,问道:“为什么?是因为徐阿姨?” 这个病人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其实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只是徐阿姨不仅上厕所的动静大,还经常失禁拉在床上,味儿实在太大……” 第二十二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四) 邱霞耐心听完这个病人的抱怨,才同样小声地说:“徐阿姨的情况有点特殊,她除了感染****外,还因为脑梗导致了半身不遂,影响到了神经功能,这才经常会对大小便没有感觉,或者是在排便后才能意识到。同样也是因为半身不遂,她无法下床,所以没有办法自行处理这些问题……当然,这也是我们工作上的缺失。之前因为人手不足等原因,我们没能及时过来查看徐阿姨的情况,帮助她完成排便。”邱霞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关注着徐阿姨那边的动静,“不过现在我们得到了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支援,后面会加强对徐阿姨的照顾和护理,尽量避免你反应的这些情况再次发生,也请你帮我们注意徐阿姨的情况,如果她在我们没来的时候排便了,就及时通过呼叫器通知我们。至于你说的更换病房,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满足。现在医院床位非常紧张,只能请你理解、体谅一下。” “这……好吧。”这个病人知道邱霞讲的这些都是实情,只得无奈地点头答应。 其实她也知道,现在病房里面的床位很紧张,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询问。万一正好有个多出来的空床位,她不就能够换过去了吗? 其实这个病人已经很不错了,在给邱霞反应情况的时候,还知道要照顾徐阿姨的情绪,没有当着面说这些事,而是拉上帘子、压低声音。 “谢谢理解。”见她配合,邱霞也松一口气。 这个病人紧接着又解释几句:“其实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更不是对徐阿姨有什么意见,她人还是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吧,徐阿姨拉了自己又没感觉,后面气味散发出来后,实在很臭。如果你们能够加强巡视和护理,减少这些情况的发生,那我没有问题,可以不换病房。” 邱霞点点头,回应道:“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受,我在这里也给你道个歉,这是我们考虑不周,是我们工作不到位。” 这个病人闻言,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你们这些天里没日没夜地忙,我们都是看在了眼里的。这个事儿不怪你们,真不怪你们。” “谢谢你的理解,以后我们工作上面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也请你们及时指出。”邱霞道,紧接着又问了几句这个病人的情况,便要伸手拉开帘子。 这个病人见状,急忙小声地说:“护士长,你可别把我刚才讲的那些话,告诉徐阿姨了啊。”表情还有些尴尬。 “放心吧,我不会讲的。”邱霞点头,也小声答应。 虽然这个病人反映的都是实情,可要是讲给了徐阿姨,不仅会对徐阿姨产生心理上的刺激,让她生出自卑、自责之心,从而影响到病情的发展,还会导致病人之间的矛盾产生与升级。 邱霞又不傻,怎么可能去给徐阿姨讲这些事?她不仅不说,还回头看了眼京墨。 京墨哪儿会不知道她的意思?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也不会讲。 邱霞这才拉开帘子,对这个病人说:“你好好休息,好好治疗,要对我们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们一定能够康复出院的。” 这个病人点头应道:“好的护士长,谢谢你。” 中间那张病床上的病人,立马朝着这边投来询问的目光。很显然,她是知道这个病友要做些什么的,只是考虑到徐阿姨就在旁边,才没有出声询问。靠门的病人没有吭声,只是拿起手机,飞快地给这个病友发了条文字信息,把刚才邱霞的承诺向她做了说明。 住院的这些天里,她们已经互加好友。有时候不方便讲话,就是用的这种方式进行交流。 中间病床的病人,在看完了病友发来的信息后,抬起头,朝着邱霞和京墨点了点,意思很明白了,显然是在告诉两位,她也同意这个安排。 邱霞和京墨见状,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徐阿姨的病床旁,笑吟吟地问:“徐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一些?” “还行吧。”徐阿姨向两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给你介绍下,这是京墨,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以后就在咱们这里了……之前查房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但可能印象不深,不过没关系,以后就熟了。”邱霞一边向徐阿姨介绍京墨,一边掀起被子,准备给徐阿姨翻身、拍背、捏腿。 对于长期卧床,不能自行移动的病人,这一系列的操作非常重要,同样也是非常有必要。 它一方面,可以减轻局部组织的压力,预防压疮产生;另外一方面又能促进痰液的排出,保持呼吸道通畅,并且还可以减少其它并发症的发生。 然而在掀开被子后,邱霞才发现,徐阿姨穿的病员裤已经尿湿了。 她又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排泄,并且没有任何感觉。好在病床上面还铺了一张护垫,才没有弄脏病床,不过被子上面还是沾上一些尿液,好在不多。 京墨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她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拉上帘子,准备帮徐阿姨换裤子。 没有讲话的原因,是怕徐阿姨会感到尴尬和不好意思。许多大小便失禁的病人,在这个事情上面都很敏感,也很脆弱。 不过,邱霞和京墨虽然没吭声,但她们的这些举动,也足以让徐阿姨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表情一僵,随后苦着脸问:“我是尿了,还是拉了?” 徐阿姨说的是武汉话,京墨有点没听懂,邱霞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尿了。”然后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飞快地帮着徐阿姨换下湿裤子,又帮她擦干下身沾着的尿液,避免引发湿疹之类的皮肤病。 京墨也没有闲着,上来帮忙。两人正忙着,却听见徐阿姨忽然低声抽泣起来。 邱霞和京墨都是一愣,手上动作也是一僵,齐齐看向徐阿姨,问道:“徐阿姨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京墨更是做好去叫医生的准备,却听徐阿姨抽泣着说:“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觉得实在太麻烦你们,也太委屈你们了。这些事情,就算是我的亲儿女,也不见得能够做得像你们这样。” 邱霞和京墨哑然失笑。 能够得到病人一声肯定、一句关怀,她们心中暖洋洋的,再累再苦也感觉值了。 邱霞笑着说:“那你就把我们当作是你的女儿好了,你也别不好意思,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有需要我们做的,就叫我们。” 京墨连蒙带猜,也大致明白徐阿姨的意思,附和道:“是呀徐阿姨,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徐阿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拉着邱霞和京墨的手,淌着泪唠叨着:“好闺女啊!你们都是好闺女。” 在帮着徐阿姨擦干下身,换上干净的裤子后,二人又扶着她下床,用轮椅推着去到厕所,让她尝试排便。 正因为徐阿姨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所以才需要定时进行排便锻炼,来刺激局部的肌肉和神经,从而让大小便恢复正常。 这个锻炼与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病人和陪护人员来说,都是一大考验。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就是因为伺候这种病人,不仅苦累,也很煎熬。 虽然之前尿湿了裤子,但在锻炼上厕所的过程中,徐阿姨又排了次小便。许多半身不遂的病人,都有如厕次数多的情况。当然,能不能排出又得两说。邱霞和京墨好一阵鼓励,徐阿姨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但还是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我一把岁数了,还要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学习上厕所,哎……” 邱霞和京墨听她这么说,自然又是一阵安慰,然后把徐阿姨重新扶回到了病床上,给她拍背、揉腿。这样做是为了保持肌肉活性,缓解压疮等问题的产生。等到忙完这些后,邱霞和京墨出了一身汗,都给累得够呛。 这些活儿,在平时做就很累人,更不要说是在穿上隔离服的情况之下。 “你们累坏了吧?”徐阿姨看着邱霞和京墨,目光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这次京墨听懂了,笑着说:“没有,我们年轻着呢,没那么容易累。” 邱霞紧跟着道:“徐阿姨,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好好休息,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两人陪着徐阿姨浅聊几句后便离开病房。 在回护士站的路上,邱霞对京墨说:“徐阿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对她的护理工作比较繁琐和麻烦,需要一个心细且有不错水平的人负责。我打算把她交给你来照顾,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京墨立马答应道,毫不犹豫。其实在邱霞叫她过来帮忙时,她便已经猜到这个安排。 邱霞对京墨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笑着问道:“不怕辛苦?” 京墨回答:“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怕辛苦。” 这是实话。如果害怕辛苦,也不会报名医疗救援队,在春节期间迎难而上,来到武汉,来到最前线了。 邱霞深深地看了京墨一眼,没有吭声。 京墨没有细究她眼中的深意,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徐阿姨的这个情况,除了加强巡视、定时过来帮助她排便外,最好是能再给她用上成人纸尿裤,防止她把大小便拉在床上,影响自己也影响他人。尤其是晚上,如果频繁让徐阿姨起来上厕所,不现实,还会对她的休息和康复造成影响,同病房里其他人,也一样睡不好。” 邱霞作为护士长,哪里会不清楚这些?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有考虑过给她用成人纸尿裤,可问题是现在没有这些东西,就连给她垫在床上的护垫,也是别人给的。” 京墨心说原来如此,嘴上则道:“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些成人纸尿裤,我拿些过来给徐阿姨。” 医疗救援队虽然组建得比较匆忙,但他们这些成员在出发之前,都有通过各自的关系网了解武汉这边的情况。在知道隔离服一穿就是好几个小时、甚至十个小时以上,期间不能喝水进食,更没有办法上厕所的情况后,他们都做了不少准备,成人纸尿裤就是其中一项,正好拿来给徐阿姨用上。 转眼已到中午,京墨他们给病人发放午餐。但是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工作的医护人员,还没到进食、休息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京墨收到一个消息:徐阿姨不肯吃饭。 她急忙赶去徐阿姨所在的病房,果然是看到饭菜放在旁边,一口没吃。她不禁有些诧异和着急,忙问道:“徐阿姨,你怎么不吃午饭?是哪儿不舒服?还是这饭菜有什么问题?” 徐阿姨见京墨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学着普通话的腔调说:“我没有哪儿不舒服,这些饭菜也很好……” “那你是为什么不吃呢?”京墨追问道。 徐阿姨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在京墨锲而不舍地追问下,才讲出不愿意吃饭的原因:“我吃完饭还得上厕所,一不小心还会拉在身上,你们这些护士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少吃一顿不会饿,还能少上厕所,减少给你们添麻烦。放心,我没有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徐阿姨故意说得很慢,免得京墨听不懂。而在弄明白她不肯吃饭的原因后,京墨愕然一愣,心里面是既好笑又好气,同时又有几分感动。因为徐阿姨这么做,本心是在为他们这些护士着想,只是把方法用错了。 但不管怎么说,徐阿姨有这份心,京墨还是很感动的,受的累受的苦,都觉得值了。 几番思虑后,京墨斟酌道:“徐阿姨,既然你不想给我们添麻烦,那就更应该要吃饱饭才行。因为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跟“病魔”作斗争,才能更好的恢复健康。要是因为挨饿,导致病情恶化,又或者是让你的身体出现其它问题,岂不是更给我们添乱添麻烦了吗?” “这……”徐阿姨呆住了,她显然是没有考虑这么多。 同病房里的另外两个病人,也帮着京墨劝说:“徐阿姨,你就好好吃饭吧,小京护士说得对,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更好的战胜“病魔”!你要真的心疼这些护士,就乖乖听他们的话,好好配合他们,积极治疗,早日康复出院!” “这话说得对!”京墨回头,对帮忙劝说的病人点赞。 在三人的劝说下,徐阿姨终于解开心结,端起饭碗吃起来。 见状,京墨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她看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病人的心理需要及时疏导。 不仅是徐阿姨,还有这里其他感染新冠病毒的病人。他们除了身体上的疾病外,在精神和心理上面,同样也是受到刺激与打击的,需要进行疏导和治疗。如果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势必会在他们心中积少成多,造成更多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影响到正常治疗的进行! 第二十三章 唯愿一切安好 发现了问题的京墨不敢怠慢,出了病房,立刻就去找到护士长邱霞,向她说明情况。 邱霞听完后陷入沉思,随即肯定道:“你说得没错,这些日子收治入院的病人,在精神上面,或多或少都存在有抑郁、惊恐以及低落和惶惶不安等现象,确实应该要重视心理上的疏导。等下我们开个短会,我来详细交代这个事,让大家加强对病人心理上的疏导,帮助他们建立积极向上的情绪!” 讲完安排后,邱霞又夸道:“你很不错,以后再有发现或者建议,也要像这次一样,及时通知我。” “是。”京墨点头答应道。 邱霞几番思虑,认为不只是在护理上面,要针对病人的情绪进行疏导、引导,在治疗方案上面,最好也能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于是她找到专家组,说明了这个情况。 专家组的人听取后,同样很重视:“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确实应该对病人心理上的情况,制定针对性的方案!”紧接着又感叹道:“邱护士长不愧是在一线‘战士’,经验丰富,及时发现这个问题。要是等到这个问题出现爆发再作处理,就晚了。” 对于这个说法,不少专家组成员都很赞同。心理上的问题,在平时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但它不仅会影响到治疗,负面情绪积少成多,到最后“轰”的一声爆炸,造成难以估计的破坏! 邱霞没有抢功,摇头诚实道:“这个问题不是我发现的,是今天来的医疗救援队里,一个叫做京墨的小姑娘发现的。” “京墨?”专家组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京墨,微微一愣后,念叨起这个名字。而与京墨同个医院的专家,在听闻此事后,则是点头道:“原来是京墨发现的?这便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京墨在我们医院,是出了名的细心、专业。她会注意到这个情况,一点儿不奇怪!” 专家组的专家们,很快便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并且与精神科、心理科的医生进行会诊,请这些专科领域里的专家帮忙出主意,一同制定心理疏导的方案。 对于这些事情,京墨并不知晓。她在向邱霞汇报情况后,终于迎来一个短暂的间歇期,可以松口气、稍微休息一下。 京墨刚坐下,旁边就凑过来一个“白胖子”。 穿上了厚厚隔离服的人,身材都变得“臃肿”了不少。京墨他们在更换隔离服的时候,就给这造型取了个“白胖子”的绰号,又或者是叫“大白”,希望能够像动画片里的“大白”一样,保护大家的安全,守护大家的健康。 “是京墨吧?”凑过来的同事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京墨听出是雍琴的声音。 不怪雍琴没有认出京墨,穿上隔离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后,想要认出一个人来很难。虽然在京墨的隔离服上写着有名字,但雍琴凑过来的这个方向,刚好瞧不见这些字。 “是我。”京墨扭头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问道:“忙了一上午,感觉怎么样?” “一个字,累。”知道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后,雍琴瞬间话匣子:“一个上午忙下来,我差点儿累虚脱。以前在咱们医院,虽然也忙,却没有这么累。说起来,在到武汉之前,我知道这边的情况很严峻、工作很繁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来之后才知道,之前我的那些判断和猜测,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用咱们同队里一个姐们的话来说,就是‘知道一线难,却没想到竟是难到了这种程度’!” “是啊。”京墨点头,对雍琴的这番话很是赞同。在来武汉之前,他们都做出过无数的猜想,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这边的情况。可是在真的抵达武汉、抵达第一线后,才知道这里的困难艰辛之处远超出想象! 这些是隔着屏幕看新闻播报远体会不到的!只有亲眼看到、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是多么激烈、多么艰难,完全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 瞧着旁边的刘护士等人,京墨发自肺腑地说:“我们还是刚来的,像刘姐、邱护士长他们,从疫情刚开始便坚守在第一线。他们吃的苦、吃的累,甚至遭遇到的困难,都比我们现在遇到的更大。和他们相比,我们吃的这点儿苦累,都算好的了。” “确实如此。”雍琴点头附和,想到自己来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刘护士和邱护士长他们,能够熬过最初那段缺医少药的时间,真的是很不容易!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真的拿命在拼! 短暂的沉默过后,雍琴突兀地问道:“对了,刚才你送餐的时候,有闻到吗?” “闻到什么?”京墨闻言一愣,她这位好朋友的思维着实有点跳跃。 “饭菜的香味啊。”雍琴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明显地吞咽着口水,“我看了下,菜不错,应该很好吃。” “怎么,你饿了?”京墨哑然失笑。 “一上午来回奔波,能不饿吗?不仅饿,还很口渴。”雍琴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是个好吃嘴儿,何况是在这种又累又饿的情况下闻到饭菜香?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心不动,胃也动了。但再怎么心动、胃动,也只能忍着、必须得忍着。 因为这里是隔离区,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吃饭喝水,必须要离开隔离区,脱掉隔离服才能进行。而那样做,会浪费掉一件隔离服。现在物资虽然比初期有了缓解,却也不能这样浪费。所以在进来隔离区之前,他们就被告知得很清楚,需要忍耐饥饿与口渴,等到轮换下去休息的时候,才能吃喝东西。 这个过程,可能是六七个小时,也可能是十多个小时…… 相比起来,之前被众人以为是大问题的“没法上厕所”,也并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隔离服里又闷又热,再加上工作的繁忙与疲累,他们全都出一身大汗,哪儿还有什么尿意?也没有多余的水分化作尿,全都变成汗排出了。 京墨还好,今天来的时候没穿成人纸尿裤,雍琴怕自己忍不住想上厕所,穿着一件。但这会儿她发现没多大用处,还闷热得难受,想脱也没法脱,只能继续忍下去。 雍琴边摸肚子边叹气后,开始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一碗热腾腾的冒菜放在我面前该多好?牛肉、毛肚、再加排骨和香肠,那味道,真的是不摆了。嗯,再来个干碟子蘸着吃。或者是给我一碗担担面、龙抄手、钟水饺、棒棒鸡、燃面、跷脚牛肉、钵钵鸡、板鸭这些也好啊,还有……” “你别念了!”京墨看她没完,赶紧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往下念。要不然,不仅雍琴忍不住饿,她也忍不住。摇摇头,无奈地说:“你跑这里来演贯口了?还要不要蒸熊掌、蒸鹿尾啊?” 其他的同事纷纷附和:“就是!在这个时候报菜名,实在是太可恶了!你这是想要让大家都不好过啊?” 雍琴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但紧接着又道:“等到疫情结束,欢迎大家到四川玩,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遍这些好吃的。” “好啊。”周围武汉的护士,笑着说:“到时候我们也请你们在武汉吃热干面、三鲜豆皮、牛肉豆丝、糊汤粉、鸭脖……” 旁边另外一个医疗救援队的护士,听到这里,忍不住讲起一个笑话:“说到鸭脖,我想起了来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在我家楼下有家武汉鸭脖,一直说他们卖的是正宗的武汉鸭。等到疫情爆发后,却立马变卦,说他们用的其实是本地鸭子,承认之前一直在撒谎……” 众人纷纷失笑,但是在笑过之后,却又忍不住叹气。 因为这个情况,正是说明了大众对于新冠病毒的畏惧和害怕。想要解决这个情况,就必须要让大家看到治愈****的希望!这个重担,正好是落在他们这帮一线医护人员身上! 这担子着实不轻! 不过来到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怕困难大、怕担子重的! 真怕,就不会来了。 对他们这些医护人员来说,再大的困难,也要迎头而上;再大的担子,也要并肩硬扛!谁让他们穿着白衣,谁让他们立下过医生、护士的誓言呢!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我宣誓,以救死扶伤、防病治病,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履行护士的天职;我宣誓,以自己的真心、爱心、责任心对待我所护理的每一位病人;我宣誓,我将牢记今天的决心和誓言,接过前辈手中的蜡烛,把毕生经历奉献给护理事业!” 从曾经宣誓的回忆中出来,京墨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徐阿姨应该吃完饭了,我去帮她进行如厕训练。”京墨在片刻休息,恢复了体力后,起身朝着病房走去。 途中,她忍不住想到袁志。 不知道袁志那边的情况又是如何?累不累?忙不忙?他的那个性格,会不会又惹出什么矛盾? 虽然她和袁志是在同一家医院进行医护支援,但二人分属不同的病区,工作繁忙,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唯愿你一切安好!”京墨在心中祈祷着。 第二十四章 诊治讨论 被京墨挂念着的袁志,在经过一个上午的忙碌后,正在医生办公室里面,跟同组的医生们开会,讨论着新型冠状肺炎的诊治情况。 类似的讨论会,在袁志医院的科室里也是经常举办。放在以前,袁志对于这种讨论会是没有什么兴趣的,除非被点名,否则很少发言。但是这一次,他却表现得很积极,极其认真地听取其他医生的建议,尤其是已经有抗疫经验的本地医生的发言,从中总结经验教训,以此配合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除此之外,袁志还难得地主动发言,说了不少他的想法和提议。 也就是京墨没有在这里,否则她肯定会对袁志的变化感到惊讶。与袁志来自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科室的几个医生,此刻便是这种心情。他们对袁志的变化,看在眼里、惊讶在心头,时不时用眼神交流。 袁志见状并未在意,仍然聚精会神地听着诸位医生的发言。“袁志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的他,别说是在这种讨论会上主动发言了,就连听别人发言,都是心不在焉的,哪有今天这么认真。” “大概是被刺激到了吧?刚一来就遇到抢救,结果还没能把人救回来。他那性格多骄傲啊?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就是当头一棒,把他的骄傲、自满全都给打掉了!” “他要是能够收起骄傲和自满,是好事。他的医术水平毋庸置疑,就是脾气太傲,责任心也有点不足。如果能把这几个缺点改掉,说不定真能够发挥出更大、更好的作用来。这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病人,都是好事……” 对于这些同事的议论,袁志并没有听见。其实就算听见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在乎。 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不过这些人的猜测,还真有几个地方是对的。 他态度上的转变,是因为遭到新型冠状病毒的当头一棒! 虽然在来之前,他便已经查阅了不少资料,又询问了几个在一线的老师和同学,对新型冠状病毒,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可是在来到一线,亲身参与对病人的抢救后,他才意识到,新型冠状病毒这个恶魔,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狡猾、难以对付! 这种狡猾,不仅是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播方式、传播途径,以及发病方式的隐蔽性和迷惑性,更在于它尤其容易被老年人、体弱多病的人、以及儿童和孕产妇感染。 这几类易感人群,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身体素质较弱。 所以他们一旦感染上新型冠状病毒,很容易就会往重症、危重症方向发展,继而引发出呼吸困难、呼吸衰竭以及休克等一系列危及生命的症状。又因为缺乏特效药,所以在治疗上面,也很麻烦和棘手。 比如袁志他们抢救失败的那位病人,就是年岁高又患有心脏病,结果在感染上新型冠状病毒后,几个病情相互影响、相互加重,为治疗造成很大的难度! 这也是最终抢救失败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个病人在临时之前,从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那道混杂着不甘、不舍与求活等情绪的目光,袁志的心中就感觉很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在他刚刚参加工作时曾经有过。后来随着他临床经验增加,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这种感觉便渐渐变淡,几近消失。 没想到在今天,这种感觉重新出现。 袁志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看到病人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绝望,更不喜欢看到“病魔”从他的手中夺走生命。所以他才会做出改变,放下骄傲、抛掉自满,认真学习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一切知识,找出对付它的方法! 其实这个变化,与他骄傲的性格并不相悖。正因为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所以更不能容忍新冠“病魔”在他面前嚣张,才会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出对付这个“病魔”的方法! “我来总结一下大家讨论的结果。” 科室主任王金泉,等到大家讨论得差不多后,拿起手中写满字的本子,讲道:“首先,根据国家卫建委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治疗方案》内容,与我们在临床上面观察到的情况,针对重症、危重症的诊疗,我们有了一些方案和方向。” 因为这里收治的,都是确诊病人,所以大家并没有讨论诊断和鉴别诊断的方法,而是直接讨论的重症、危重症的诊疗方案,好让医生们在临床治疗时,能够更加准确地判断出病人的情况分级,更好地给予药物以及其它方面的治疗。 “首先是重症的诊断,符合下列任何一条,均可判断为重症:一是呼吸频率≥30 次/分,病人有呼吸困难,口唇出现紫绀等情况;二是病人在吸空气时,指氧饱和度≤93%的;三是病人的动脉血氧分压/吸氧浓度≤300mmhg ;第四条是病人肺部影像学显示多叶病变,或者 48 小时内病灶的进展>50%。” 念完关于重症的判断和区分,王金泉抬起头来,看向办公室里面认真倾听的医生们,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补充或者建议吗?” 大部分医生或是摇头,或是说没有。偶尔有几个医生,针对细节上进行部分补充,或是讲几句不同意见。 袁志在这个时候举起手,说道:“我觉得还应该再加一条。” 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王金泉也寻声望去,在认出袁志后,点点头道:“你说,再加一条什么?” 袁志道:“我认为,还要合并病人其他的临床症状。比如今天上午,我们抢救的那个病人,她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又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对于这样的病人,即便没有出现前面四条情况,也应该在收治后归为重症病人,进行重点关注。” “嗯。”王金泉点头,袁志的这个提议很是认可,又看向办公室里其他的医生,说道:“我觉得可以加上这一条,你们觉得呢?” “同意!” “确实应该加上这一条!” 医生们在略加思索后,纷纷点头。 冯光明很满意地看袁志一眼,嘴上则说:“今天查房的时候,我对收治的病人做了一些了解。其中患有其它疾病、病情较重的人,都是按照重症患者在治疗和护理,可见在临床上面一直是这样划分的,但把它写进方案要更正式点,也能让医生和护士,更好地下诊断,做治疗和护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再加个第五条——合并需住院治疗的其他临床情况。” 王金泉飞快地在自己的本子上面,写下了这句话。 随后他抬起头,继续讲:“以上几点,就是重症病人的判断和区分。接下来关于危重病人的诊断,则是符合以下三种情况之一者:一是出现呼吸衰竭,且需要机械通气的病人;二是出现了休克情况的病人;三是合并其他器官功能衰竭,需要icu监护治疗的病人。大家对为重症病人的诊断,有什么建议或者补充的吗?” 王金泉说完这番话,便看向袁志。 “我没有意见。”袁志在表态的同时,在心里苦笑:刚才大家都讨论了那么多,我能提一个补充意见就不错了,哪儿可能事事都有补充啊。 其他医生也纷纷表态,同意这个诊断方案,并没有什么意见。 诊断方案之后,便是治疗方案。 王金泉讲道:“现阶段,针对新型冠状病毒还没有特效药,所以我们针对一般病人的治疗,主要方案是这么几点:第一点、要卧床休息,加强支持治疗,保证充分热量;同时应注意水、电解质平衡,维持内环境稳定;并密切监测生命体征、指氧饱和度等。” 众人没有异议,这是最基础的措施,没什么好说的。 王金泉继续道:“第二点、我们要根据病人的病情,监测他们的血常规、尿常规、c-反应蛋白以及生化指标,包括肝酶、心肌酶、肾功能等等,还有凝血功能。必要的时候,还需进行动脉血气分析,复查胸部影像学!第三点、要根据病人氧饱和度的变化,及时给予有效氧疗措施,包括鼻导管、面罩给氧,必要时经鼻高流量氧疗、无创或有创机械通气等。” 众人纷纷点头,新型冠状病毒对呼吸系统影响是最大的。所以保证通气情况,便成为治疗的重中之重,同时也是生死之关。 “因为目前尚无有效的抗病毒药物,国家卫建委给出的抗病毒治疗方案是:可试用α-干扰素雾化吸入,以及口服洛匹那韦利托那韦片。你们记住,在使用这些抗病毒药物的时候,要密切记录病人的情况,争取早日找出针对新型冠状病毒有较好疗效的药物!” 听到王金泉的这番话,办公室里的医生们再度点头。 其实就算王金泉不说,医生们也会认真记录和观察,他们都想要尽早找出一个能够尽快治好新型冠状肺炎的方案!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要避免盲目或不恰当地使用抗菌药物。尤其是联合使用广谱抗菌药物。要加强细菌学监测,在有继发细菌感染证据时,再及时应用抗菌药物。还有,根据患者呼吸困难程度、胸部影像学进展情况,可以酌情在短期内使用糖皮质激素,建议剂量不超过相当于甲泼尼龙 1~2mg/kg·d的量,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天!而针对重症、危重症病人的治疗,则需要在对症治疗的基础上,积极防治并发症,治疗基础疾病,预防继发感染,及时进行器官功能支持。同时,还应给与呼吸支持和循环支持,改善通气状况和微循环等情况。” 王金泉把本子上记录的、众人讨论的内容念完后,扭头看向冯光明。 冯光明点头,表示没有问题,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然后王金泉才问办公室里的众人:“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还真有。 几个医生举手,提出一些补充和建议。在这些补充和建议里面,有不少都是内容还不错的,得到王金泉和冯光明等专家的赞许,并补充进诊疗方案里。 见袁志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吭声,对他产生兴趣的王金泉干脆直接点将:“袁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或者有什么新的提议?我看你刚才好像在思考?” 袁志在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把自己心中所想讲出来:“对于诊疗方案,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已经讲的很完善了。我刚才想起了来武汉之前,我爸对我讲的话……我爸也是个医生,参加过抗击非典的战役。他说在非典的时候,中医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或许我们这次,也可以尝试采用一些中医中药的疗法?” “中医中药的疗法?”王金泉沉吟片刻后,扭头问冯光明与另外几位专家:“你们觉得呢?” 一位专家道:“我觉得可以试试,中医在固本培元、扶正祛邪上面,还是有些不错的效果。” “我听说有的医院已经采用中医中药进行治疗,效果不错,可以试试。” 另外几位专家,也表示赞同一试。对于他们这些奋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来说,不管是中医西医,只要能够治好病人,那就是好医术。而且在非典时期,中医中药确实发挥着不小的作用,既然如此,不如再让它来试一试。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王金泉点头道:“那行,等下我就向医院汇报,请派中医师参与对病人的会诊和治疗。在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医院的中医师就主动请缨,要上一线。相信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也有在研究这个病。” 紧接着是对接下来工作的安排,几个本地医院奋战通宵的医生,则被换下去休息。 他们都累得够呛,精神和体能早已被透支,全靠意志力和一口气在硬撑。 这边王金泉正安排着工作,忽然就得到通报,又有病人的情况变得严重: “21床的病人,心率减慢到30次/分,血氧饱和度下降至75%,血压骤降,呼吸衰竭,意识状态下降,需要立刻采取急救!” 第二十五章 扳回一城 “病人为男性,70岁,既往有高血压病27年,脑梗塞8年,糖尿病15年,并在2013年做过右肾切除术。从入院以来,病人就一直间断发热,体温最高的时候,达到了39.5c。因为病情较重,同时有呼吸困难等问题,我们给他上了呼吸机,进行机械通气治疗。另外在治疗方案上面,也对他本身的各种病症有侧重。” 在去抢救病人的路上,管床医生把这个病人的情况简要地向众人做了说明。 听完这个病人的情况,不少医生都在皱眉——这病情确实很棘手。 “又是一个上了岁数,同时还有很多其它病情的病人。” “这样的人群,往往自身免疫力就很低,正是新型冠状病毒的易感人群!我们之前在讨论的时候,不也说过这些情况吗?不过,原有的病情加上新型冠状肺炎,对病人的身体破坏极大,确实不好应对!” “病人本身就有高血压、脑梗等病,又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现在心率变慢、血压骤降、呼吸衰竭、血氧饱和度下降……种种情况比之前抢救的那个病人好不了多少,情况不容乐观啊!” 袁志听到身边同事们的议论,面色凝重。他虽然没有参与讨论,却也是持着相同的看法。不过,这些困难并没有吓到他,反而激起他的斗志。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势在必得。 袁志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之前抢救失败的那个病人在临死之际,望向他的那个求活的眼神。 这一幕并没有让他变得束手束脚,相反还更加激起他心中的斗志。 很快,医生们就来到21床,对这位情况危重的病人进行诊断。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生病本来就形销骨立,形容枯槁,而此刻更是脸色发黑,嘴唇青紫,陷入昏迷,失去自我意识。 在病床旁边,一个护士正在着急地对他进行胸外按压,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各项指标非但没有恢复,反而还在继续下降,心脏更是一度骤停! 如果情况继续这样,要不了多久,病人就会失去生命。 这显然不是袁志等医护人员想要看到的结果! 袁志快步冲到病床前,先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紧接着看向病床旁检测仪器上面显示的各种数据,当机立断地做出安排:“只做胸外按压是不够的,必须立刻进行电除颤,给与升压药,恢复血压和心率!” “是,立刻进行电除颤!” 做胸外按压的护士应道,果断停止按压,开放病人的静脉通道,解开他的病员服,将胸膛充分暴露出来。 另外一个护士则飞快地解除检测仪器和心电图上面的导联线,以避免在做电除颤的时候,电击传导过来损坏这些仪器。并在解除的一瞬间连接上除颤器导线,连通电源,检查同步性能等一系列的前奏工作。 冯光明和王金泉也赶过来,听到袁志的话后,立刻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下达医嘱,对升压药的详细用法和剂量立刻进行安排。护士立即听从安排取药,按照医嘱进行注射抢救。 “电能剂量调到200j!”袁志语速飞快道。 “是,电能调到200j!”护士应道,动作熟练地把电能调到200j,然后开始充电。 等到电能达到预定值,发出提示信号,袁志将左右手两个除颤电极,一个放置在病人右侧锁骨下二三肋间,一个放在心尖部。 “准备电击,所有人离开病人!” 袁志招呼一声,在确保所有医护人员都没有接触到病人的情况下,同时摁下两只手柄上面的放电按钮。 只见仰躺在病床上面的病人,身体猛地被电到弹起一下,然后又落回到病床上。 袁志将除颤电极放回到除颤器上,这个时候管床医生已经接过下面的活,开始对病人再度进行胸外按压,心电图等监控设备,也再度插好导联线。 大约两分钟后,袁志他们判断出这次电除颤的结果。 “除颤没有成功!” “再来!” 没能一次除颤成功,让袁志有些失望,周围的医护人员也跟着有些紧张。但袁志分得清轻重缓急,瞬间调整好情绪,当机立断地作出再次除颤的决定,并且把电能剂量提升到300j。 然而这一次的效果,依旧不是很好。 人们越发紧张,唯有袁志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继续!” 第三次电除颤取得成功,让病人的心率恢复,但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病人的情况就出现反复,又一次产生心室颤动,心脏的跳动再次出现骤停! “再来一次电除颤!” 第四次、第五次…… 一次次的电除颤,一次次的胸外按压,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憋住呼吸。 病人因为年老体弱等原因,在治疗过程中病情极不稳定,时有反复,前后进行了七次骤停,也做七次电除颤。同时还有轮番的心脏按压,以及对症的药物抢救。 终于,袁志他们的付出见效,病人的心跳恢复,心率离开危险范围,一度没有监测到的血压也开始回升。 盯着监控设备的护士,发出激动的欢呼。 至此,病人终于是闯过心脏复跳这一关。 被袁志他们从鬼门关上,将性命生生硬拽回来! 虽然这次抢救持续的时间很长,但好在发现及时。而且在抢救的过程中,袁志他们一直在对病人做心脏按压,又有呼吸机的帮助,所以病人的心脏和大脑的供血一直没有间断,并不会有其它问题。 否则别说是抢救这么久,心脏骤停只需四到六分钟,便会因为心脏停止供血造成大脑缺氧,发生不可逆的脑损伤! 现在,众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袁志他们与新冠病毒的这场搏杀,看似没有硝烟,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杀机不断!期间任何操作稍有不慎、任何判断稍有失误,都会让病人本就已经很严重的情况彻底恶化,出现崩盘! 此时隔着隔离服,看不出袁志等人的情况。实际上,所有参与抢救的医生和护士,在这一刻全是大汗淋漓,浑身上下都已湿透!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病人,总算是救回来了! “好!好啊!” 一直在病床旁边坐镇指挥的冯光明和王金泉看到这里,看到这个结果,齐齐长出一口浊气。 直到此刻,他们方才发现,自己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汗。又因为汗液全都给闷在隔离服里,无法挥发,那感觉,真是比蒸桑拿还要难受。 但是再怎么难受,只要把病人救回来,那便一切都值了! 袁志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在查看了解病人的各项指标后,纷纷放下心。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哪怕隔着护目镜,目光中的肯定、“打胜仗”后的喜悦也毫无阻拦地传达给对方。这次并肩“战斗”,已经培养出他们作为同事的默契。 “辛苦了!”袁志拍拍一同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的肩,紧接着又语气严肃道:“病人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需要管床医生和护士更加密切地关注病人情况。” 管床医生和护士齐齐点头。 袁志紧接着又下达跟踪治疗的方案:“对病人采取肺保护策略、限制性液体治疗策略,上中心静脉压监测、重症超声监测……” 部署完毕,他转身准备返回医生办公室,去复盘这第二场“战斗”。然而刚走没两步,身子就歪了一下,要不是旁边的同事及时扶住他,恐怕得摔倒在地。 “怎么了?” “没事吧?” “哪儿不舒服吗?” 冯光明和王金泉等人尚未走远,见状急忙走进关切询问。 “没事。”袁志摆摆手,“有点累,腿乏力,回办公室坐会儿就好了。” 这是实话,连续两场高强度的紧急急救,还没有食物和水补充能量,哪怕袁志的身体素质很好,也难免会累得虚脱。 不过袁志毕竟年轻,在原地喘气、稍作调整之后便恢复过来,向扶着他的同事表达感谢之后,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袁志一路上走得昂首阔步、虎虎生风。这并不是在逞能,而是要让这里感染新型冠状肺炎的病人们,看到他的精气神,从而获得鼓舞! 就像是普通人在电视里面,看到已经八十四岁的钟南山院士,依旧龙行虎步精神抖擞,便会觉得对战胜新冠病毒充满信心一样。 对于普通人而言,钟南山院士等专家是他们的信心。而对这里的病人来说,袁志等医护人员就是他们的希望! 身为“希望”,必须要在病人们的面前展现出昂扬之气,以此来鼓舞他们!这与刘护士在病人面前,表现得开朗、乐观,影响他们的心境,是同样的道理。 “这一局,算我赢了。”回到医生办公室,坐着喘息的袁志,在心里面对看不见的新冠“病魔”说。 其实他很清楚,这还不算是最后的胜利,只有彻底治好病人,让他们能够康复出院,才能算是真正的战胜了新冠“病魔”。 但能扳回一局,总是好的。 “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不管是地震,还是新型冠状病毒!” 第二十六章 逐渐转变的袁医生 “胡强、袁志、刘小霞……” 晚上七点过,隔离区的医生办公室里,冯光明点了几个医生的名字。 听到自己名字的医生,纷纷抬起头,看向了冯光明,目光中透着惊讶。 “来新病人了?” “别是又有病人的情况变严重了吧?” 就在他们起身,准备要去接诊新的病人、抢救病重病人的时候,却听见冯光明说:“你们几个把病人的情况交接一下,可以下班了。回到酒店后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 胡强和刘小霞等被点到名的医生,先是一愣,随后便七嘴八舌的向冯光明请愿: “冯组长,我还能再坚持,您先让其他人下去休息吧。” “我也还不累,把休息的机会让给需要的同志吧……” 袁志没有跟着请愿,他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便给过来接班的医生,详细交代起了他负责的几个病人的详细情况。 接他班的医生,姓申,叫申静,是本地医院的医生。今天上午医疗救援队的人来了后,她被换下去休息,这会儿重新回到岗位,看样子是要熬个夜班了。 今天连续两场高强度的抢救,以及其它的救治工作,让袁志累得够呛,再加上从早上八点进入隔离区到现在,十来个钟头里,他一滴水没喝、一粒米没进,肚子里面早已经是空空荡荡,饥渴难耐,也该被换下去吃喝点东西,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毕竟与新型冠状病毒的战斗,将会是一场持久战,不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调整好状态,保持好身体,才能更好的战斗! 当然,这并不是说其他几位请愿要留下继续战斗的医生就错了。在这个时候,无论是选择留下来继续战斗还是回去休息,都是没有错的,目的也都一致:为了让病人尽早康复,为了能够战胜新型冠状病毒! 冯光明很清楚这一点,面对胡强、刘小霞等人的请愿,他并没有答应,摇摇头道:“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是好的,但今天才是第一天,后面的日子还长,留着劲慢慢使吧,别一上来就把自己给累趴下了,否则到时候我们是照顾你们呢,还是照顾病人?都不要再说了,服从安排!” “这……好吧,我们服从安排。”听了冯光明的话,胡强和刘小霞等医生知道请愿没有用,也觉得冯光明讲的有道理,便不再多言,纷纷在点头后,与接班的医生交接起了工作。 冯光明扫了眼袁志,见他交代工作很仔细,并不觉得奇怪。 在以前的医院和科室,袁志下班之前,同样会认真交代各种情况,他只是在下班后不喜欢被工作、被病人占用到自己的休息时间。但是在上班的时候,该他做的工作,他全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让人很难挑出毛病。若非如此,科室主任肖先林也不会对他睁只眼闭只眼,早收拾他了。 不过让冯光明没有想到的是,袁志在交接完了工作后,并没有像以前在医院科室里那样,直接下班走人。而是在犹豫了一下后,做出决定,对接班的医生申静说:“我们一起去查个房,看看病人现在的情况。” “咦?”听到这话的冯光明有些诧异。 因为从交接完工作的那一刻起,袁志就算是下班了。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拿下班时间去查房,甚至病人在他下班后咨询个问题,他都不愿搭理。 再回想今天袁志积极参与病情分析、诊治方案讨论等等事情,冯光明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忍不住在心里面想:“都说战场磨砺人,看袁志的这番变化,还真是如此……如果老袁和主任在这里,看到了袁志的变化,肯定都会非常的欣慰和高兴吧?” 袁志并不知道冯光明在心中想的这些事,他带着申静,挨个查房看了病人的情况。虽然此刻时间尚早,可是有些病人已经睡着,他们遇到这样的病人,便轻手轻脚不言语,观察完情况就走。而对于没有睡觉的病人,则是详细询问了感觉、状态等等,并给与了安慰和鼓励。 这里的病人,对于这样的一幕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以前的医生和护士,同样都是这么做的,一天里要来看他们很多次。但是这样的一幕,如果让袁志以前的病人瞧见,非给惊掉下巴不可——这还是那个只要到了下班时间,便‘高攀不起’的袁医生吗?他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改变了自己的一贯作风,而且还改变的这么大? 一个名叫梁小佟的小男孩,在袁志和申静问完了他的情况后,开口问道:“袁叔叔、申姐姐,我的这个病,能够治好吗?” 梁小佟今年才九岁,一个人住在医院里面,他的父母因为暂时没有查出患有新型冠状病毒,都在家中隔离,没有办法过来照顾他,只能通过手机每天跟他视频。 梁小佟刚来的时候,很紧张也很害怕,毕竟他还是一个小孩,突然要独自住院,而且还是因为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心里面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医生和护士的悉心照顾下,在同病房病人们的热心帮助下,梁小佟很快便适应了医院里的生活,不再紧张害怕,恢复了小孩子天真开朗的性格,让医生和护士,还有这里的病友们都很喜欢他……嗯,主要是喜欢逗逗他,捉弄他。 袁志和申静本来都要走了,听见这话停下脚步。 申静先开口,声音很温柔:“小佟你放心吧,你一定能够康复出院的。你要对自己、对我们有信心。” 袁志在看了梁小佟一眼后,说道:“申医生说的没错,你的病一定会被我们治好的,不用担心。但你要少玩手机,不然等你治好了新型冠状肺炎,眼睛又近视了。”顿了顿,他又语气严肃的纠正道:“另外,别叫我叔叔。” “那叫你什么?总不能叫你爷爷吧?你看着好像没那么老啊……”梁小佟说道,袁志感觉自己仿佛听见了刀插进心脏里的声音,还是一刀接着一刀的那种。没等他开口反驳,梁小佟紧接着又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不玩手机的话,我无聊啊,总不能一直睡吧?” 袁志心头一动,有了个主意,先纠正道:“你叫申医生都是姐姐,为什么要叫我叔叔?以后叫我哥哥就行,我也很年轻的。” 听见这话,申静有些想笑,强忍着憋住了,梁小佟却是眨巴着眼睛,昂着头,仔细的盯着袁志,似乎想要透过护目镜和口罩,看清楚袁志的模样,以判断他到底是哥哥呢,还是叔叔。 你还怀疑我的年龄?袁志没好气的瞪了梁小佟一眼,紧接着说:“你要是无聊的话,我明天给你带点好东西来,让你过的充实点儿。” “好东西?”梁小佟顿时来了兴趣,称呼也跟着变了,一脸期盼的问:“袁哥哥,你要给我带什么好东西?” “不用着急,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保证你会很满意、很开心的。”袁志卖了个关子,随后好似不经意的问了句:“诶对了,你现在读几年级了?” “三年级啊,怎么了?”梁小佟道。 “不怎么,随便问问。行了,别玩手机,早点休息。”袁志叮嘱了一声,带着申静走了,继续去查看其他病人的情况。 等到查完房,回到医生办公室,袁志对申静说:“这几个病人的情况,你都清楚了吧?” 申静点点头道:“放心吧,我都清楚了,你快回酒店去休息吧。” 袁志应了一声好,但没有走,看着申静,表情郑重且严肃的说:“我把人交给你的时候,他们的病情都还算稳定。希望明天我回来时,他们的病情依旧稳定,没有恶化。” 申静微微一愣,随后迎着他的目光,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承诺:“放心吧,等你回来时,他们的病情不仅稳定,还能比现在更好!” “好,我期待着。”袁志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加油。” 申静伸出手,跟他拍了一下,点点头道:“一起加油!” 扫了眼医生办公室里面的其他人,袁志没有再说什么,一路来到了医院里面设置的缓冲区更衣室,在这里按照规定操作流程,脱去穿了一整天的隔离服。 在成功脱下隔离服的那一刻,袁志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隔离服里面闷热的环境,忽然脱去,立刻便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袭来,好在很快便适应了这个情况,非但不觉得冷,还感觉很舒服,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袁志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穿在隔离服里面的白大褂,它早已经是干了湿、湿了干好几次,变的粘粘糊糊。此刻在白大褂的表面上,甚至还结出了一层白色的结晶粉末,看着就跟盐一样,拿手一摸,悉悉索索的往下掉。 这些都是汗水干了后,凝固而成的汗盐,幸亏现在是冬季,如果放到闷热的夏天,穿着隔离服出的汗还会更多,甚至因为脱水而虚脱都有可能! 脱下护目镜,通过更衣室里面的镜子,袁志看到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印。 这是被护目镜给勒出来的。 袁志拿手摸了摸,血印火辣辣的,有点疼。之前在护目镜戴着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感觉,此刻脱掉才感觉到难受。再看两只手,因为一直闷在无菌手套里面,被汗水泡的皮肤发白,皱皱巴巴,很是难看。 这才只是第一天啊……那些从疫情一开始,便坚守在第一线上的医生和护士,当他们脱去了隔离服后,又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这些也算是军功章了。”袁志看了看脸上的血印,又看了看发皱发白的双手,苦笑着嘀咕了一句。紧接着他想到了京墨,不知道京墨在脱下了隔离服后,会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也是如此呢?一想到这里,袁志就不禁有些心疼。 第二十七章 我们不扛,谁来扛? 袁志走出医院大楼时,天色已经黑透,黑幕似的天空挂着寥寥几颗星星,散发着凌冽的冷清。袁志抬眼环顾,林立的居民楼依然布满了温暖的光。只是在这片辉煌的灯火下面,却是与之完全不匹配的空寥与寂静。 武汉这座城市,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寂静的让人害怕。这种寂静,仿佛黑暗中潜藏着一头龇牙的猛兽,让人从心底里面涌起一股寒气!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座漂亮的城市,才能重新恢复它的活力?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热闹喧嚣。人们的脸上不再是担忧和惊慌,而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一股寒冷的夜风吹来,让袁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收回了眺望远处的目光,裹紧了外套。 这个武汉的冬夜,还真是有点冷啊。 袁志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感冒了,那会带来很多的麻烦。他呼出一口浊气,找到了停在一旁,负责接送他们往来酒店和医院的通勤巴士,走了上去。 “辛苦了。”司机回过头来说,虽然因为口罩的缘故,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袁志从他话音里听了出来,这位司机是带着笑容讲出的这句话。 “谢谢,你也辛苦。”袁志回道。 “袁志?”听见他的声音,通勤巴士上面一个人抬头看向了袁志,并招呼道。 袁志定睛一看,在这辆通勤巴士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他们组里一同下班的医生和护士外,还有其他组在这个时间点下班的人。而叫他的,同样是一个熟人——京墨的好朋友雍琴。 “雍琴?是你吧?你也下班了?京墨呢?”袁志开口就问京墨,他在车上并没有看见人,甚至还后退一步,往车外张望。 “别看了,京墨没在这里。她本来是应该跟我一块儿下班的,但她认为自己还能再坚持,就跟别人换了班,估计要十点过才会下班休息……来,坐这儿。”雍琴在讲了京墨的情况后,拍了拍身边的空座,招呼道。 袁志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雍琴旁边的位置,想要向她打听一下京墨的情况,但又不好直接问,便先说:“说说你们组今天的情况吧,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就一个字——累!”雍琴把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一靠,好让自己能够坐的更加舒服,感慨地说道:“来之前,我就听说一线不容易。来了后才知道,来之前听说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真不知道本地的这些同行,是怎么扛下来的。” “怎么扛,拿命扛呗。”袁志轻声道。 “是呀,拿命扛……”雍琴颇有感触地说,“在我们组负责的病区,有几个当地医院的护士,我听她们讲,从疫情开始到现在,她们身边的好几个同事,都因为近距离接触病人感染了新冠。她们都在自嘲,说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想,下一个被感染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可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坚持在了一线,寸步没退,是离病人最近的人。我问她们为什么这样做,你猜她们是怎么回答的?” 这个时候又上来了两个医护人员,人数到齐,司机招呼了一声后,关上了通勤巴士的车门,启动汽车,缓缓驶出了医院。 袁志回头,看了眼在漆黑夜幕下灯火辉煌的医院,张了张嘴,像是在回答雍琴的提问,又像是在呢喃自语:“我们不扛,谁来扛……” “对,就是这句……咦,你是怎么知道的?”雍琴先点头,然后有些惊讶的问。 袁志收回了目光,看了她一眼,回答说:“你忘了?在我们组负责的病区里,也是有本地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的遭遇和经历,都是一样的。” 袁志清楚记得,本地医院的同行在讲出这番话时,表情都很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当时,他忍不住问这些同行害怕吗?都说害怕。又问他们想过要退缩吗?却齐齐摇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顾不上想这些”。 是顾不上想,还是从来没有想过?袁志不清楚。但他知道,在武汉的医护人员里,有不少原本是在家里休假的,在疫情爆发后,却是二话不说,纷纷赶回了医院。甚至还有一些人,是从外地老家,也通过各种方式赶了回来。在交通业已封闭的今天,该是多么艰难。 问他们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谁让我们是医生、是护士呢?在这种时候我们不顶在一线,谁来顶?灭火的时候,是消防战士冲在一线;抗洪抗震的时候,是军人冲在一线……现在爆发疫情了,可不就该我们冲在一线了么?” 以前袁志听说过一句话,叫“平凡的人演绎着不平凡”,总是感觉这话讲的假大空。但今天,他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武汉同行的这些话语、这些行为,让袁志深受刺激,在悄然中催生着点滴的改变。 雍琴不知道袁志在想些什么,她轻叹了一声,感触很多的说:“武汉这里的医生和护士,真的是很不容易。相比起他们,我们现在虽然累,但在安全防护、在后勤保障上面,相比他们最初的时候,已经要好出了很多倍……” “是呀,他们让人钦佩。”袁志点了点头,能够让一向骄傲的他,讲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片刻过后,袁志才又开口,问道:“京墨今天还好吧?” 雍琴露出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要打听京墨的情况。放心吧,京墨今天的表现很好,还被我们那组的护士长给看上了,要拿她当骨干培养呢……” 在袁志的追问下,雍琴挑了几件京墨今天做的事情讲。袁志听的很认真,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京墨认真、努力地想要照顾、护理好每一个病人的模样。 “真是个傻姑娘啊……”袁志忍不住轻声的嘀咕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雍琴问,袁志念叨的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继续说。”袁志打了个哈哈,没有告诉雍琴自己刚才念叨的是什么,万一雍琴把这话告诉给京墨,让京墨知道了自己说她傻,转头京墨准得收拾他。 “没了。”雍琴把手一摊,说道:“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不可能时刻帮你‘盯’着京墨。” 这是实话,袁志笑笑,感激的说:“谢了,等回了成都,我和雍琴请你吃饭。”顿了顿,又说道:“你和京墨在一个组里,她要是有什么事,还请你多帮忙。” “这个不用你讲,我和京墨是朋友,肯定是相互帮忙的。至于请吃饭的事,咱们可就说好了,明天我就给京墨讲,免得你赖账。”雍琴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从衣服兜里摸出手机,开始给父母和男朋友报平安。 她刚给男朋友发了信息,男朋友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雍琴接了后,瞥了眼车上同样在跟家人报平安的同事,小声说道:“嗯嗯,我刚下班,正在回酒店的车上,同事们都在车上,不怎么方便,有什么话微信上说吧……嗯嗯,我也想你。”她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左右同事,然后才在微信上面跟男朋友互述思念,讲起今天的辛苦和不易。 听得出来,雍琴的男朋友在电话里除了很认真的倾听,还一直不断地给予安慰和鼓励。雍琴的心情也在一来一往中,慢慢好了起来。 袁志见状,不好意思打扰雍琴,免得吃上一嘴的狗粮。想了想,他也拿出手机,这才发现父母还有同事,都在之前给他发过信息询问情况。 他当时正在隔离区里,手机并未带在身边,所以没能看到这些消息。 挨个看了后,袁志先是给父母回了信息,报个平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下班,然后又给同事简单回复,大致讲了讲一线的情况。 最后,袁志还发现,京墨的爸爸也给他发了条信息,小心的在询问京墨的情况。 想必是京爸发了信息给京墨,但迟迟没有收到回复,这就只能求助于袁志了。 这可要好好回复才行! 袁志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好像在应对一场重要的考试一样,先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再仔细的组织成语言,最后又认真的检查了几遍,才郑重的点了发送。 很快袁志便收到了京爸的回复:“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在救治病人的同时,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有什么事,记得及时给我们说。” “好的,谢谢叔叔关心,我们一定会注意安全的。”袁志飞快的回复道,完了后,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请叔叔和阿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京墨的。” 等到京爸回了个‘好’,他才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见京爸没有再发信息过来,袁志才又跟回信的爸妈聊了几句。 对老妈,主要是以宽心为主,挑好事讲,让她不必担心;对老爸则是详细讲了新型冠状病毒的种种情况和症状,与他进行了一些学术上的讨论。毕竟老爸也是医生,干了几十年的临床,还经历过非典,在临床上面的经验非常高,能够给到一些很好的建议。 期间袁志还给身在武汉,大学时期同宿舍的老大郭明发去了信息,询问他的病情如何,但是并未得到回复,也不知道是郭明已经休息了呢,还是正在接受治疗。 虽然担心郭明的情况,却没有办法,只能耐心等他看到后回复了。 思忖片刻后,袁志又给大学宿舍老三赵庆顺和班长齐霞发了信息,询问他们在武汉的情况。 齐霞没有回信,袁志猜测她应该是跟自己一样,已经进到了医院,这会儿多半还没有下班,正在隔离区。 老三赵庆顺倒是很快回了信息,他告诉袁志:“我们黑龙江医疗救援队今天刚到武汉,正在接受培训,明天就进医院上一线。二哥,我听班长说,你和嫂子都到了武汉?你可真没意思,我之前告诉你,我要报名医疗救援队的时候,你还一声不吭。诶对了,你们上到一线了吗?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袁志看到这些文字,就能够想象出赵庆顺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略作考虑后,他回复道:“我和你嫂子都上一线了,我刚下班,至于情况嘛……比你想象中的要更难、也更辛苦,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不仅是一场硬仗、恶仗,还很可能将是一场反反复复的拉锯战。”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紧张了。完了完了,今天晚上怕是睡不好了。”赵庆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聊了几句后,袁志忽然问:“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老大和齐班长外,你还知道有谁到了武汉,到了一线吗?” 赵庆顺带着困惑与不解的回复道:“据我所知,还有几个同学与老师,但不是我们班的……二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二十八章 心境的转变 袁志打字道:“老三你建个群,把你认识的在一线的人,都给拉进去。” 赵庆顺一时没有弄懂袁志的意图,有些不解的问:“二哥,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建群?建这样一个群,有什么用?” “当然是方便交流了。有了这么一个群后,大家在轮休的时候,就可以在群里面讨论病例、病案。如果遇到了棘手的病人,还可以把情况发在群里面,让大家帮着会诊,群策群力。另外,如果谁那儿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治疗,有了新方法、好方法,也可以在群里面及时的告知大家……” 袁志通过打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赵庆顺。 其实他们四川医疗救援队自己也建的有一个群,但那主要是方便进行工作上面的通知,比如排班什么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在群里面讨论病案、分析病情。 当然,这也跟今天才上一线有关。 以后或许会有人在群里讨论病情,但是大家长期待在一起,难免会产生雷同的看法,从而导致盲区的出现。在这种时候,就需要与其它地方的同行进行讨论,听听他们不一样的建议,看看他们不同的想法,即便不能学到更好的治疗方法,也能开拓思维,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一套更好的治疗方案,帮助病人更快的摆脱新型冠状病毒的折磨,康复出院。 赵庆顺在听完了袁志的解释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确实是应该有这么一个群。他飞快的回复道:“还是二哥你想的周到。”紧接着又忍不住啧啧称奇,在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包后,打了一行字:“只是我没有想到啊……” “你没想到什么?” 袁志见他话只讲了一半,不禁有些纳闷。 赵庆顺回复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对这个病如此的上心。这可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啊……换做以前的你,绝对不可能说拉个群和大家一起讨论。你是被嫂子强行要求改人设了?还是被谁给附体,鸠占鹊巢了?” 袁志看到这句话,差点儿没有忍住笑出声。他摇摇头,嘴角带着笑的打字回复说:“我又不是明星,改什么人设?你嫂子也没有那么无聊。还有什么被附体、鸠占鹊巢的……你是小说、电视看多了吧?” “那你怎么就突然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呢?”赵庆顺好奇地问。 我变了吗?袁志看到这句话,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眼车窗外面寂静无人的街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后,才打字道:“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倒是没有错,我对新型冠状病毒,确实很上心。” “理由?”赵庆顺问,同时还发了一个歪着脑袋,满头问号的表情包。 理由? 袁志的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了一幕幕的画面:既有病人们痛苦、紧张、绝望的面孔,又有医护人员无惧的神情和忙碌的身影……更多的,还是今天因为抢救无效去世的那个病人,在临死之前的求活目光。 或许这些,就是我态度转变的原因吧?袁志在心里面悄然自语。 其实别说赵庆顺纳闷,就连袁志自己,也有些搞不太清楚原因,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也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种让人心酸的绝望与求活的目光了。 在袁志发愣的时候,赵庆顺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都是那种带着“问号”的表情包,而且每张还不一样。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不重样的表情图。 袁志赶紧回了个‘停!’,打断了赵庆顺发表情包的动作,然后打字道:“行了行了,别发图了,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我的作风态度为什么会变吗?” 赵庆顺还真就停止了发表情包,一副坐等答案的样子。 袁志想了想,打字道:“人总是会变的。” “就这?”赵庆顺很快回复道,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 什么叫“就这”?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袁志在心头吐槽了几句,想了想,又打了一行字:“你们以前不是总说我很骄傲吗?” “所以呢?”赵庆顺的语气中透着好奇,对袁志把话题绕到了他的性格上有着明显的不解。 袁志回复道:“骄傲的我,不允许有这么嚣张的病存在!” “……” 袁志的回复引来了赵庆顺的一串省略号。紧接着,是这样的一句:“牛!二哥,你是真的牛!” 袁志想了想,飞快的撤回了刚说出的那句“豪言壮语”。虽然战胜新冠病魔,确实是他非常想要做到的事情,但是用这种语气讲出这句话,实在是很中二,连袁志自己看了都觉得尴尬病快发作,更不要说是被别人看到了,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把这句话撤回,免得被赵庆顺截图,发到别的地方去,让他无颜见人。 “傻吗?我觉得挺好的啊,很有气势、很有精神。”赵庆顺回复这话的时候,是在酒店的房间里面憋不住狂笑,同时还在后悔,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及时截图?要不然现在就能偷偷发给同宿舍另外几个兄弟,让他们一块儿乐呵了。又或者发到大学班级群里去,肯定能够引起轰动! 袁志懒得跟赵庆顺废话,直接道:“行了,别废话,你赶紧拉人建群吧。” “好叻。”赵庆顺应了一声,很快建了一个群,里面除了他和袁志、齐霞,以及老大郭明外,还有另外几个人。 被拉进群的这些人,有的在进群后一声不吭,袁志猜测他们多半是正在一线奋战,或是在赶来的飞机上。也有人在进群后,就七嘴八舌的连连发问:“这是什么群?”、“怎么突然拉了这么一个群?”、“赵庆顺你弄这么一个群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改行做微商了?” 作为群主的赵庆顺,立刻@了所有人,讲明了建这个群的原因……其实就是把袁志刚才给他讲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罢了。 听明建群原因,被拉进到群里面来的人,纷纷表示:“这个想法好!”还有人夸赵庆顺:“你居然能想到建这么一个群,不容易呀。看来你在参加工作后,变聪明了不少嘛。” 赵庆顺也是个实诚人,看到这些夸奖,赶忙@了袁志说:“建群的想法,是袁志提出来的,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袁志?不可能吧?” “真是袁志你提议的?这和你以前的作风不太像啊。” 进群的这些人显然很了解袁志,都表现的很惊讶,明显的不太相信。赵庆顺悄悄的给袁志发来一条私信,以及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包:“看到没有,不是我一个人在惊讶这个事。” 袁志苦笑了一下,先是告诫赵庆顺别乱讲,不要把他刚才那句话发到群里去了,免得造成“社会性死亡”,然后才在群里发言:“这个新型冠状病毒,与我们以前见过的病不一样,不仅厉害,还很狡猾,所以我才想着建一个群,让大家可以互通消息,互相帮忙,早点儿让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病人,能够康复出院!” “听你这么说,你是已经上过一线了?这个新冠病毒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给我们具体讲讲吧。”群里面有几个和赵庆顺一样,要么是刚到武汉,要么是正准备与医疗救援队一起出发去武汉的,看到了袁志讲的这些话后,都忍不住发问。 如果是以前,袁志肯定不会理睬这些人的询问。当然了,以前的袁志,也肯定不会建这么一个群。 但是,今天的袁志,却是把自己今天在一线看到的情况,挑拣重要的讲了一遍。尤其着重讲了自己抢救失败的那个病例,好让大家能够有所惊醒,再遇到类似的病人,能够提前采取应对措施。 “新型冠状病毒对于呼吸系统的伤害,破坏力是惊人的。因此,它也会加重患者身上原有其它病症的进程,我今天就遇到了好几个这样的病人,他们的大概情况是这样的……等你们上了一线,上了临床后,一定要注意这些情况……” 群里面的人,全都听的很认真。虽然他们通过不少渠道,了解到了新型冠状病毒的一些情况,但是来自一线医生的话,还是极具价值和参考性的。 袁志在讲完了自己今天在一线看到、感受到的情况后,又道:“你们如果有认识的人也在一线,可以把他们拉进群来。大家一起努力,集思广益治好病人。另外,大家把群名片改一下,以医疗队加科室加名字的方式,比如我,就是‘四川呼吸袁志’。” 群里众人纷纷响应,立刻更改名片。 袁志看了眼,真的是天南地北各个省都有,忍不住在心里面感叹,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情况,恐怕只有在中国才能看到了吧? 零八年的地震是这样,二零年的新冠疫情也是如此——中国人民万众一心、同甘共苦,举全国之力实施规模空前的生命大救援! 袁志还格外留意了群里的科别,发现除了呼吸、急诊科室外,还有检验科、中医科和护理的人。这是个好现象,以后要是真的遇到棘手病情,在群里面,直接就能够召开一个多科室的大会诊了。 在短短的时间里,群里的人一直在自发的拉人进群。这些新进群的人,也不需要袁志再给他们介绍,因为拉他们进群的人,就已经先给他们讲明了情况。 虽然群里大部分人,暂时还没有上到一线,但他们都是要到一线去的。袁志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群的价值就会展现出来。 第二十九章 ‘吓人\’的惊喜 “希望这个群,能够帮助到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病人,帮助他们尽快痊愈出院……”袁志在心里面轻叹了一声,瞥了眼旁边还在跟男朋友腻歪的雍琴,他颇有些羡慕,在心里面暗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京墨一面?虽然在同一支医疗救援队里,虽然住在同一家酒店,工作在同一所医院,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见上一面,却跟买彩票一样得碰运气……还没有雍琴跟她男朋友来的方便。” 想了想,袁志给京墨发了条信息,简单讲了下自己今天的经历,然后叮嘱京墨要注意身体。他很清楚京墨的性格,没有直接劝说,而是写道:“与新型冠状病毒的战斗,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你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作用!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刚上战场没几天,就累倒下吧?” 除了劝说京墨要注意休息外,他还鼓励了京墨几句。今天在一线,他看到那些病人的情况,心里面很不是滋味。连他都这样了,京墨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在这个时候,京墨同样需要心理上的安慰和鼓励,否则袁志真怕她会撑不下去。 发完信息,袁志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再度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夜幕下的城市,虽然灯火通明,可街道上面却是冷冷清清,见不到几个人,偶尔一辆汽车驶出,带起的声音都有回响,与平时车水马龙,堵车堵到心发慌的场面截然不同,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这可是过年啊! 这可是大年初二啊! 虽然每年过年的时候,大伙儿都说没有年味。但是今年这个新年,才是真正的没有年味……往常过年时该有的该有的热闹、该有的喜庆、该有的气氛,全都没有了! 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会发现曾经的幸福是多么值得珍惜。 经过半个多钟头的行驶后,通勤巴士驶入了医疗救援队入驻的酒店。 让袁志、雍琴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居然在等着他们,见通勤巴士开了过来,便齐齐走出酒店,站在门口,等到他们下车,便异口同声的说道:“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 这个预料之外的一幕,让从通勤巴士上面下来的医护人员有些措手不及,但在反应过来后,又都觉得很感动。 医护人员也是人,既然是人,谁会不想自己的努力、自己的辛苦,能够获得肯定呢?哪怕只是一句“谢谢”、一句“你们辛苦了”,都能让他们感觉自己的努力和辛苦没有白费,一身的疲倦顿时减轻了不少。 对面小区楼上,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也纷纷在阳台上面朝着他们喊谢谢,让袁志和雍琴他们转身挥手,以示回应,心中甭提是有多感动了。 对面小区里,还有人在喊了谢谢后,又大声说:“请你们放心,我们都是戴着口罩喊的!”顿时引来一阵笑声。 袁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在说,他们把昨天晚上的叮嘱记得很清楚,并没有忘记。 “干得漂亮!”袁志高举起大拇指说,又引来了对面小区的一阵笑声。 酒店经理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你们在医院里面救治病人,累了一天,肯定都饿坏了吧?我们没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只能在后勤上面给你们做好保障,饭菜都是热的,你们快去吃点儿吧。” “谢谢,谢谢你们!”回到酒店的医护人员,纷纷向酒店里的工作人员道谢,然而酒店工作人员却连连摆手,都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们!” 去到吃饭的地方,打了饭菜后,按照规定,医疗救援队的医护人员并没有坐到一起,而是相互间隔开了一定距离,然后才摘下口罩,开始吃饭。 酒店大厨准备的菜肴很丰富,荤素搭配,并且充分考虑到了这支医疗救援队来自四川,准备了好几个经典川菜,像什么麻婆豆腐、回锅肉、夫妻肺片等等,让人一看就有食欲。除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外,还准备了不少餐后水果,足见酒店方面的用心。 正如酒店经理所说,他们没有办法在具体的医疗工作上面帮到医疗救援队的众人,只能是在后勤保障上面尽可能地做好,让医疗救援队的医生和护士,能够吃得饱、吃得好、睡得舒服。他们以自己领域的专业,保证这群白衣卫士更好的投入到救治病人的战斗中去! 酒店的大厨听说医疗救援队的人已经回来了,戴着口罩跑了出来。不太会讲话的他,只是一个劲的冲众人说:“多吃点,都多吃点。不够我们再做,你们一定要吃好、吃饱!” 回答他的,是众人的一声声“谢谢”。 袁志打了一盘饭菜,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摘了口罩开吃。 菜肴的味道很不错,但不知道是因为饿的太久,导致饿过气了,还是怎么回事。袁志明明肚子里面空空荡荡,可就是没有胃口。 他抬头看了眼周围,发现有几个同事跟他的情况类似,胃口都不怎么样,但更多的人,却是吃的很香。尤其是坐在前方一张桌上的雍琴,吃的那叫一个快和多,跟狼吞虎咽差不了多少。 雍琴本来是一边吃着饭,一边刷手机,但在察觉到了有人看她后,便抬起头张望,结果发现看她的人是袁志,不禁有些纳闷,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饿了一天,吃相急点儿怎么了?倒是你,怎么不动筷子,难道还不饿?就算再不饿,也得吃点,不然等明天去了医院,你身体能够扛得住才怪!” 雍琴这话说的在理,袁志点了点头,埋头继续吃饭。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大碗饭,既是在补充今天的消耗,也是在为明天、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 吃完饭,袁志将餐盘放到指定区域,然后找到了酒店的前台小姐姐,询问道:“你好,请问一下,酒店附近有还开着的打印店吗?” 前台小姐姐起身回答道:“打印店好像没有开了,不过我们这里就有打印机。” “太好了。”袁志说:“我能借用一下,打印点东西吗?” 前台小姐姐早就接到了通知,要为医疗救援队的众人做好保障工作,所以她答应的很爽快:“当然可以,你要打印的文件带来了吗?” 袁志摇头道:“还没有,我想着先来问问。等下我回到房间,弄好了就拿过来。” “好的,你随时来都行,我们这里一直有人。”前台小姐姐说。 袁志在道谢后,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雍琴刚巧走了出来,听见了袁志和前台小姐姐后面的对话,不禁有些好奇,急忙问袁志:“你要打印什么东西?” 袁志笑笑,告诉了她缘由:“我们组负责的病区里,有个小学生,说住院无聊,我就想着给他打印点东西带过去,丰富他的住院生活,让他有事可做。” 雍琴自以为是猜出了袁志的想法,问道:“丰富住院生活?你是想要给他打印故事书吗?” 然而袁志却摇了摇头,笑着说:“比故事书有意思多了。” “那是什么?”雍琴越发好奇。 袁志没有卖关子,笑着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三年级的作业和试卷。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雍琴哑口无言,陷入了沉默。因为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过从她的反应,倒是不难猜出,她现在的表情,肯定是既惊讶又迷茫。 沉默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雍琴,才叹息道:“你是魔鬼吧?打印作业和试卷送人?太狠了!” 袁志却不这么认为,他说:“狠吗?我本来还想要给他再打印一张纸,写上‘距离高考还有xx天’之类的话,后来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别把孩子逼太狠。” 你是想说,你现在这么做,已经手下留情了?雍琴在心里面吐槽了一句。 紧接着,她又生出了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念,有些期待地说:“不知道你们病区里的那个小孩,看到了你给他准备的作业和试卷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这还用问吗?肯定很开心、很激动。我今天走的时候就给他说了,要送给他一个惊喜。”袁志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认真。 雍琴看的懵了:“你确定送给他的是惊喜,不是惊吓?” 袁志呵呵一笑,没作回答。 片刻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找了一些三年级的作业和试卷,下载到了u盘里,然后拿去酒店前台,请漂亮的前台小姐姐帮忙,将它们打印出来。 前台小姐姐对袁志打印小学作业和试卷,感觉既纳闷又好奇,忍不住询问原因。而在听了袁志的解释后,她们的反应与雍琴很像——先是呆了一下,随后便发出了欢快的哄笑,还有人在感叹:“袁医生,你准备的这份惊喜,实在是太吓人了!” 袁志呵呵一笑,心说这算什么?除了今天打印的作业和试卷,他还在网上,下单买了好几本练习题和试卷,等这些送到,相信梁小佟收到的“惊喜”会更大。 袁志在酒店前台等了一会儿,打印好了他从网上找的作业和试卷后,向热心且漂亮的前台小姐姐道谢,拿着刚刚打印出来还有点热的作业和试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把作业和试卷放好,袁志去冲了个澡,然后扑在了床上。这一刻的他,身体明明很累,精神也很疲倦,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袁志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不停地闪现各种画面: 有的时候,浮现在他脑海里面的,是今天在医院里面看到的那些病人。 尤其是抢救失败的那个病人,在临死前流露出来的对这个世界与亲人的不舍以及求活的目光,就像是利刃一般,在剜着袁志的心,让他很是难受。 有的时候,出现在袁志脑海里的画面,又变成了武汉当地的同行。 他们的言行,在感动了袁志的同时,也触动了他,让他意识到了医生和护士,不仅仅是一个职业、一份工作,更是一份责任! 这些话,他以前没有少听人讲,但总感觉是“假、大、空”。直到今天,在看到了武汉的这些同行后,他方才知道,这些话并不是什么“假、大、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宁可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这些话。 武汉的同行,用他们的一言一行,诠释了“白衣天使”与“最美逆行者”的称呼。与他们相比,袁志感觉很愧疚。 “京墨上次的话没有讲错,我这个医生,当的确实不怎么称职……” 迷迷糊糊中,袁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嘀咕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三十章 良师益友 晚上十点,医院隔离区病房内,京墨所在小组的护士站里,一位年长的护士长,正在念着轮班休息人员的名字。 那位看上了京墨,想要着重培养她的护士长邱霞,早已经被换下去休息了,此刻在这里负责的,是这位姓廖的护士长。 念完名单后,廖护士长叫住了京墨,问她道:“你是跟陈莉换了班的,对吧?” 京墨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我看陈莉的身体状态有点差,怕她坚持不住,就跟她换了班,让她早点儿下去休息,调整好状态。” 廖护士长半是关心叮嘱,半是教导的训话:“按照排班,陈莉应该是在这个点下班休息的。既然你跟她换了班,那你就赶紧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硬撑,又跑去跟其他人换班,后面的战斗还长,你可不能在头两天里,就把自己给累垮了,知道吗?” 和邱霞一样,这位廖护士长同样很喜欢京墨,毕竟这种工作能力强、心又细的护士,放在哪儿都是一把好手。廖护士长觉得,京墨在以后的工作中,能够发挥到更大的作用,所以不希望她在这两天里,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搞透支了。 廖护士长准备了很多话在等着京墨,一旦京墨表示还要‘坚守’,她就拿这些话来劝说,甚至是训导京墨。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京墨并没有再将自己要留下之类的话,反倒是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护士长,交完班、看过病人后,我就下班回去休息,谢谢你的关心。” 廖护士长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京墨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让她准备的那些劝说的话,一句都没能派上用场。不过这是好事,廖护士长当然不会生气,还满意的点头,笑着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后面的日子还长,你们要尽快的适应还要随时保持好的状态,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免得你觉得我唠叨,早点回去休息吧!” 京墨应了一声好,便跟交接班的护士,交代了病人们的情况,又讲了些夜间需要注意的护理事项,尤其是对徐阿姨的护理,更是作了着重说明。在交待完了这些情况后,她轻手轻脚的去到病房,挨个查看了病人的情况。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不少病人都已经睡着。京墨尽量小声,免得打扰到他们,在查看病人情况的同时,又给一些病人轻轻的拉上被子,让他们能够睡的舒服点。 在查完房、看完了病人后,京墨回到护士站,给这里的战友们小声道别、加油鼓劲,然后才和等着她的刘护士,一起去了设置在缓冲区内的更衣室。 “怎么样,第一天就工作这么久,累坏了吧?”去到更衣室的路上,刘护士看了京墨一眼,关心的询问道。 虽然隔着口罩和护目镜,让刘护士看不清楚京墨此刻的神情模样,但是她从京墨的肢体动作能够猜得出来,京墨肯定是累得够呛。 在刘护士面前,京墨没有逞能,隔着口罩重重的呼着气,用有些疲惫的语气讲道:“确实很累,不过还能撑得住。其实累都还好,就是肚子饿的有点难受,还有口干得很……” 刘护士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口干肚饿都是正常的,毕竟一口气在隔离区里待了这么多个小时,不仅要照顾病人,还不能吃喝东西,换谁来了,都不会好受。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跟人换班,一口气撑到这么久。” “你不也是一样吗?”京墨看了刘护士一眼,笑着说。 刘护士和她一样,本来早就应该下班了的,却是跟一个身上来了亲戚、状态有些不好的同事换了班,好让对方能够早点儿回去休息。换班的那个同事还不愿意,想要继续坚持,被刘护士一顿劝说后,才勉强同意。 “我不一样,这些天下来,我都习惯了。”刘护士笑了笑,随后呼出一口气,幽幽地说:“最苦最累的那几天,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算好的了。”随后她又振奋了精神,带着希望的说:“现在党和政府都很重视,八方来援,相信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 “一定会的!”京墨点头道,语气很郑重,像是在赞同刘护士的话,又像是讲着对未来的期许。 进到更衣室,京墨和刘护士还有另外几位下班的女护士、女医生,一起按照严格的流程,完成严格的消毒流程后终于脱去了隔离服。 在脱下隔离服的刹那,和袁志一样,京墨同样感觉到了一阵轻松与舒适。紧接着,她也看到了自己脸上,因为佩戴护目镜,被勒出来的那一道血印。 血印清晰可见,有些吓人,京墨之前就感觉不舒服,有了猜测,所以对此并不觉得惊讶。她扭头,看了眼刘护士以及另外几个同行,见她们脸上都有血印,尤其是武汉本地医院的同行,脸上要么出现了红肿的情况,要么就是血印已经干结,显然是都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 见京墨看向自己的脸,刘护士哪儿有不明白的,笑着说:“我带得有药,待会儿给你抹点,可以消肿、散瘀血。免得像我们这样,在血印刚刚出现的时候,没有重视也没有处理,结果拖延下来,就变严重了。现在这样子,都算好的了。最严重的时候,脸肿的哟,跟猪头有得一拼。” 这些都是前辈的经验之谈,也是前辈的好意,京墨当然不会拒绝,点头道:“好的,谢谢刘姐了。” 紧接着,他们按照规定,继续进行消毒、冲洗。将全套完整的流程,一丝不苟的做完后,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刘护士在这个时候,拿出她揣在衣兜里面的药,给京墨脸上的血印抹了一点。涂上药膏后,京墨感觉脸上清清凉凉,确实舒服了不少。 京墨悄悄的瞥了一眼药膏的名字,心想一直用刘姐的也怪不好意思,打算自己换班休息时,也去买几支备着,想来袁志应该也需要吧。 刘护士看出了她的打算,笑着把药膏往她面前一伸:“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拿这支凑合着用吧。” “这怎么能行。”京墨急忙推辞:“我不能拿你的,你也需要用的。” “没事,我那儿还有,你就拿着吧。”刘护士直接把药膏塞到了京墨的手里,笑着开了个玩笑:“咱们后面可不一定能同时下班,你就是再想要蹭我的药膏,也不一定能够蹭得到了。” “那好吧,我就收下了。”见刘护士这么说,京墨不再推辞,道谢后收下了这支药膏。 京墨刚把药膏揣进兜里,刘护士又跟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条巧克力递给她,说道:“等下出了医院后再吃,先垫垫肚子,补充点能量,免得出现低血糖症。” “刘姐,你这兜里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京墨好奇地说,感觉刘护士的口袋,就像是哆啦a梦的次元袋一样,什么宝贝都有。 刘护士笑了笑说:“等你在这里多干几天,你也会跟我一样,兜里随时准备有很多需要的东西。” 京墨也笑了,同时又有些担心:“可是你把巧克力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有。”刘护士又摸出了一条巧克力,冲她摇了摇。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朝着住院部外面走去,虽然她们是今天才刚认识的,但已经成为了好朋友。这不仅是因为两人脾气对味,更因为她们是在同一条战线上奋战的战友。 对于京墨来说,刘护士既是益友,更是良师。 第三十一章 全民抗疫 出住院部的路上,刘护士拿出手机,给京墨看了她儿子的照片和视频。 刘护士的儿子长的虎头虎脑,看着很可爱,当然,也正处在最顽皮的年龄。 尤其是那条打坏了电视机,还理直气壮的承认“是我干的”的视频,让京墨看的乐不可支。至于刘护士,虽然她看这个视频已经很多次了,可每次看,依旧感觉是既好笑、又好气——笑这臭小子诚实,气这臭小子调皮捣蛋。 京墨没有问刘护士想不想孩子,这个问题,她在白天的时候已经问过了,没有必要再去勾起刘护士对儿子的思念。她只是指着其中一个明显是今天才发来的,小孩子在奶声奶气的问候妈妈并道晚安的视频,有些好奇的问:“刘姐,你和你孩子,现在就是通过这种录视频的方式,互相‘看’到对方吗?” “是呀。” 刘护士点了点头,看着视频中奶声奶气的儿子,忙不迭地眨着眼睛,似乎是在拼命克制泛滥的思念。 “风有点大,迷了眼。” 刘护士说着扭过头,揉了揉眼,调整好情绪后回过头来,讲道:“我们现在的作息很不规律,上下班时间不能确定,我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跟孩子视频,很难。很多时候,我下班他已经睡了,我上班的时候他又可能还没有醒,所以只能通过这种录制视频发的方式,来跟他打招呼,让他看到我,我也看到他。其实这已经很好了,听医院里面的老护士说,在十几年前闹非典那会儿,想要跟家里人视频,也没有这种条件。” 刘护士说着话,便打开摄像头,自拍了一段视频,除了表示自己很好外,还叮嘱儿子一定要乖乖听话,千万不能再干出打坏家电的事儿来了。京墨见状,也凑了个热闹,探过头去给刘护士的儿子道了一声好。 刘护士还在视频里面介绍:“这位姐姐是从四川过来支援我们的,你要叫她京墨姐姐。现在我们的情况正越来越好,你和爷爷奶奶不用为我们担心,乖乖待在家里面,不要出门,要勤洗手讲卫生,知道吗?” 录完视频,两人也走出了住院部。夜色更浓了,冬夜的冷风也更加冻人。 京墨出了住院部,一抬头便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通勤巴士,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刘护士道:“刘姐,你家住在哪儿?这么晚了,怎么回去?” 刘护士很喜欢笑,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状,在夜色中传递着温暖。 她笑着说:“我家住得就远咯。疫情爆发后,我和不少同事上下班都很不方便。武汉这里的酒店、公寓和民宿业主,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立马就组建了一个酒店公寓支援联盟,让我们可以就近住到他们的酒店、公寓和民宿里。这样我们就大大节约了上下班时,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休息。我现在住的公寓,离着医院很近。我们医院里的好多同事,也是在附近的公寓、酒店和民宿就近‘安家’。”刘护士顿了顿,接着说,“还有很多志愿者开着他们自己的车,来接送我们上下班。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都有志愿者不辞辛劳的在等着接送我们,所以我们现在,上下班都非常方便了。” 听了刘护士讲的这些话,京墨感觉心头暖暖的,这冬夜的寒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冻人了。 “这一次,真的是全民抗疫啊。”京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是呀。”刘护士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除了我们这些医护人员外,警察、社区人员,还有各行各业的志愿者,全都奋战在抗疫一线上面。还有许多人,想来一线来不了,就出钱、出物……说实话,这样的情况,在疫情刚刚发作时,我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咱们国人,不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而且无论男女老幼,在面对大灾大难时,都是非常有血性的。今年的疫情是如此,零八年的抗震救灾也是这般……”京墨附和道。 这番话,京墨真切地发自肺腑,因为她在零八年的时候,是有过切身经历的。 京墨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零八年地震时的一幕幕情景:奋不顾身去救人的解放军战士,不眠不休抢救伤员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捐助,以及争先恐后报名要去重灾区的志愿者们…… 转眼间,十二年过去了。 十二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中国人这种团结互助、不惧艰险的精神,却不仅没有丢失,反而还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 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比骄傲的事情。 就在两人走出住院部的时候,对面停车场里,一辆私家车亮起了灯,启动并开到了两人面前。 司机还是一位女士,她把车内的灯光打开,探出头来,招呼两人道:“请问你们是刚下班的医生、护士吗?” “我们是护士,有什么事吗?”京墨问,有些好奇的看着司机,她也穿着隔离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另外在车内,还有一股消毒药水的气味传出。 京墨想起了刚刚刘护士讲过的志愿者,看来眼前这位司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事实证明,京墨的猜测是正确的,在听着她们自报身份后,司机立马拿出了一个身份牌,自我介绍道:“两位辛苦了,我是接送医护人员的志愿者,你们要去哪儿?上车,我送你们。” 京墨在道了声谢后,婉拒道:“我就不麻烦你了,我们有通勤巴士。” 这位司机也是消息灵通的人,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你是医疗救援队的?从哪儿来的?”听了京墨的回答后,她又热情的说:“太谢谢你们过来支援我们了,等到疫情结束,欢迎再来武汉玩,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然后去游三江!”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刘护士。 “我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走着回去就行了。”刘护士说,不想麻烦别人。 司机赶紧劝说:“别呀,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辛苦了一天,肯定很累,能少走几步是几步,早点儿到家,还能早点儿休息。” 两人交流了几句,最终刘护士拗不过志愿者司机的热情,坐上了车,向京墨挥手道别:“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京墨挥手,目送着志愿者开着车离开医院,方才独自一人朝着停车场走去。路上,她摸出了刘护士送给她的巧克力,撕开后,脱下口罩塞进嘴里。 巧克力的味道很甜,甜的让京墨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几口吃下了这条巧克力,感觉肚子虽然还是很饿,但精神状态和力气却是恢复了不少。 走到停车场,京墨登上了通勤巴士,车里已经坐了一些人,她点点头,跟这些战友打了声招呼,然后找了个空位坐下,这才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瞧,发现未读的消息、未接的电话有很多。 时间太晚,电话她就不回了,只是给打来电话的朋友发去信息,报了个平安。着重是给父母回了信息,大概的讲了一下这边的情况,都是挑好的、有意思的讲。不好的、危险的事情,是一件也不提。 报喜不报忧,这是很多在外地工作的人,最常对家人做的事情。 哪怕是遇到了再大的困难和危险,在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都会说“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或是“工作很顺利,老板很赏识我”之类的话。 让京墨没有想到的是,她刚把这条消息发出去,居然立刻就收到了爸妈的回信,都是些叮嘱。如果是在以前看到这些叮嘱,京墨会觉得唠叨。但是现在,她却感觉心里面暖洋洋的。 在这种特殊的战场上面辛苦了一天后,家人的鼓励和担心,对京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平时,京墨的爸妈都是在十一点左右睡觉,可现在时间都快要到十一点半了,爸妈在收到她的消息后,依旧是秒回。这说明爸妈在今天晚上,很可能是一直没睡,守着等她回消息。 这种被人惦记、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很暖,尤其是在劳累了一天,看了那么多病人痛苦模样的情况下,这种惦记与关心,让人仿佛是找到了心灵港湾,顿时舒服了不少。 京墨在感动之余,也没忘记回复爸妈消息,让他们不用担心云云。 紧接着,京墨又给袁志回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会保重身体,不会因为逞能而累坏身体,让他别为自己担心。毕竟袁志讲的很有道理,与新冠病魔的战斗,是一场持久战,可不能在战斗途中就倒下。 发完文字信息后,京墨想到了之前刘护士派给她儿子的那段视频,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看了眼左右,见大伙儿或是拿着手机跟家人聊天,或是闭目养神,没人看她,便打开手机的自拍镜头,拍了一小段跟袁志打招呼、用手比小心心的视频。 京墨把视频发给了袁志,并留了一段话:“既然我们不能在‘战场’上见面,那就换个方式来缓解思念吧。” 消息发送后,久久也没有收到袁志的回复。 要是以前,这个点袁志肯定还没睡,收到她发的消息,也肯定是秒回。现在这个反常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袁志已经睡着了。 “看来他今天也是累坏了。”京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在心里面这般想着。 今天之前,她还在担心,怕袁志在这种时候还耍他那古怪的坏脾气。不过现在看来,她的这些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这样也挺好的。”京墨在心中想着,又给袁志发了两个字:“想你。”然后便将头枕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股倦意涌上心头,很快便沉沉的熟睡了过去,等到被人拍醒时,已经到了酒店门口。 下车后,京墨被冬夜的寒风一吹,顿时精神了不少。而他们也和之前袁志等人一样,受到了酒店工作人员的欢迎与道谢。 更让他们感到惊喜的是,即便是这么晚了,他们依旧吃上了热饭热菜,口感味道都还很不错,显然是刚做的,而非反复温热的饭菜。 对此,酒店方的负责人表示:“不管你们在什么时候回来,哪怕再晚,我们都会把热饭热菜给你们准备好,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如果你们还有别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会想办法,尽量满足你们的!” 京墨等医护人员对此非常感动,连连道谢。 第三十二章 梦境与孩子气 迷迷糊糊中,袁志感觉自己好像是离开了武汉,回到了成都,并且正跟三五个好友一块儿吃着火锅聊着天,气氛热烈,京墨也在身边,笑靥如花,一切都仿佛是以前过年时的模样。 这家火锅店里的生意非常好,座无虚席,人们围坐在一个个火锅的周围,或是高声谈笑,或是觥筹交错,火锅中冒出的腾腾热气在灯光的映照下,荡漾出了一圈圈奇妙的光晕,呈现出了一派热闹到了极点的景象。 袁志抬起头看了眼四周,感觉这副热闹的景象是那么的美妙,可同时,又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他放下筷子,站起身,透过火锅店的落地玻璃窗,朝着外面的街道张望。 街道上面同样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每一个路灯上面,都悬挂着红色的国旗和灯笼。风一吹,旗帜和灯笼便随之飘动,非常的漂亮并有动感,烘托出了节日的气氛。 在行道树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霓虹彩灯,在夜色下,这些树木灯光绚丽,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将行道树装点的如梦似幻,颇有一种华灯夜放花千树的奇妙感。 街道上面更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一支支龙灯队伍、舞狮队伍以及四川独有的幺妹灯队伍,在霓虹闪耀的大街上面走过,引起阵阵掌声和叫好。随着热闹的锣鼓声响起,只见游行队伍中龙腾狮跃、歌舞飞扬,将新年春节的热闹气氛烘托到了极致,也让围观人群的叫好声飙上了一个新台阶。 不少人都掏出了手机,记录下这热闹且美妙的一刻。还有许多父母,高高的举起了自家孩子,好让他们能够将这热闹的一幕,看的更加清楚。 如此热闹、喧嚣的新春景象,让袁志看的醉了,看的痴了。他呆的站着,一动不动,心里面既高兴,却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同桌吃火锅的朋友,忽然仰起头,问他:“袁志,你在看什么?” 这个朋友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失真,让人听的不是那么清楚。但是袁志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感叹着,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在看热闹。这才是春节应有的热闹啊……” 坐在袁志身旁的京墨,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是呀,这才是春节该有的热闹,而不是空空荡荡的街道,寂静凄冷的冬雨,以及……来势汹汹的病魔。” “嗯?” 袁志闻言一愣,心中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什么,眼前还闪过了几个在武汉看到的画面,但偏偏脑子在这个时候转动的有些慢,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周围的环境,忽然是起了变化:窗外街道上面的热闹景象,仿佛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一样,忽然便顿住不动了。火锅店里面的情况也是同样如此,那些喝酒的人、聊天的人、以及吃肉吃菜的人,全都‘定’住了,不动也不说话。 原本热闹喧嚣的气氛,瞬间就变的鸦雀无声。 这种极致的反差变化,来的十分突然,让一向胆大的袁志心中,也不由的感觉到了一丝丝恐惧,下意识的脱口说道:“这……这是怎么了?” 袁志的话就像是口令,让周围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了变化——无论是火锅店里,还是外面街道上的人,全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原本人头攒动的城市,顿时变的空空荡荡。 没有了龙灯狮灯,没有了游客人潮,只剩下一片凄风冷雨。 热闹和喧嚣也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寂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同时也只剩下了袁志一个人…… 不对,还有一个人。 是京墨。 但是这个时候的京墨,也出现了变化,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她的身上没有穿便服,而是换上了隔离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战士’,目光坚毅,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 京墨深深的看了袁志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袁志却是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牵挂、不舍,以及……义无反顾。袁志想要说话,可他还没有开口,京墨就这么转过身,朝着前方翻涌的、看不清楚的黑暗,大步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袁志张大了嘴巴,想要喊住京墨,却惊讶的发现,他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明明是张大了嘴巴,却怎么也讲不出话、叫不出声。他想要追上京墨,又发现根本迈不开腿,跨不出步……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一张张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里面有熟悉的人,也有陌生的人。 在这些面孔中,有曾经大学宿舍里的老大郭明,原本身体强壮的他,此刻却躺在病床上,虚弱且痛苦;也有抢救失败去世的病人,她在临终前,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对生存和亲人的眷恋与不舍;还有那些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正在遭受病痛折磨的患者;以及那些围在医院门诊大楼里,焦急等待着核酸检查的人…… 看到这些不停闪过的画面,袁志越发着急。他拼命的想要夺回身体的操控权,可是不管他怎么尝试、怎么努力,全都没有用。 “难道我是在做梦?” 焦急中,袁志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尽快苏醒,但这同样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他的身体与他的意识,就好像是被剥离开了一样,无论他想做什么,身体都不会照办。 这种感觉,像极了梦魔鬼压床,医学上的学名叫睡眠障碍。 虽然袁志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也想让自己静下来不再着急,可梦境中的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就在他万分着急的时候,一道铃声忽然传进到了他的耳朵里,声音由低到高,将他眼前的这些混乱景象瞬间打破,也让他从梦境中苏醒。 袁志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成都,也不是在什么火锅店里,而是躺在武汉酒店的床上。 天色漆黑,唯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散发出了一片光芒。 “果然是在做梦吗……” 袁志懵了一下,打开了房间里面的灯,坐起来缓了缓,等到意识恢复清醒后,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把额头,居然出了一层蒙蒙细汗,身上也粘粘糊糊。不知道是空调开的太大,热出来的汗,还是被梦里面那一幕幕古怪的情景,给吓出来的。 袁志关上了手机的闹钟,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有些跳痛的太阳穴,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一晚上,睡的好像都不怎么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不过大部分梦境里的内容,他都记不清楚了,唯有最后这个梦,让他记忆深刻。 热闹与寂静的对比,真的是让人心悸。 虽然平时老在吐槽过节的时候人多车多,堵车吵闹。但是当一座城市在春节这个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停摆,彻底的寂静下来后,方才知道,平日里嫌弃的那些东西,竟是那么的叫人怀念,那么的具有活力……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袁志在嘀咕了一声,起床去到洗漱间冲了个澡,洗去身上汗渍的同时,也让精神进一步清醒。随后他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是清晨的五点过一刻。再看消息,发现了京墨的回信,赶紧点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京墨给出的保证,以及她在通勤巴士上面拍摄的那段比心视频。 “这倒是个好办法,还是她会打主意。” 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重放了好几遍京墨拍的视频,露出了幸福的傻笑,似乎怎么也看不腻。 不过,在傻笑的同时,袁志也感觉很心疼。 因为视频里的京墨,虽然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袁志依旧能够看到京墨脸上,被护目镜勒出来的那一道道红印。 虽然京墨做了掩饰,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真是个傻丫头啊……” 袁志轻轻的叹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对京墨说这个事,而是配合京墨的掩饰,装作没有看见。在调整好了状态,他也录了一段比心的视频发给京墨。 因为是在房间里面,他不用戴口罩,只是平时做手术无比灵活、无比精准的手,却在比心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一个简单的手势,让他比了好几次,只因为想要做的更好,让两根手指比出来的心,更加完美。 在袁志录制的视频中,除了一些能够腻死人的思念话语外,他又一次叮嘱京墨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逞能,更不要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 这些话,袁志说的自己都觉得唠叨,但是又不能不说,因为他很了解京墨的性格,如果没有人时刻这样提醒她,她是真的会不顾身体。 在把唠叨的话讲完了后,袁志冲着手机屏幕,认真的比出了小手指:“答应我,一定不能逞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来,跟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结束了视频的录制,袁志回放看了一遍,感觉拍的还行,自己的表现也算不错,就是最后那个‘拉钩上吊’有点傻,有点孩子气。 “不管了,就这么发给京墨吧。”袁志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再重拍,有的时候,孩子气一点儿,反而能让京墨听话配合。 跟昨天晚上一样,这段视频发送过去后,久久没见回复,估计京墨此刻正在睡觉。袁志没有继续发信息过去骚扰她,想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别想自己这样,睡的不安稳,醒了后一个劲的打哈欠。 除开京墨,袁志还收到了其他人发来的信息,当即点开,一一查看。 在这些信息里,袁志看到了以前宿舍老大郭明发来的信息,不由的坐直了身体,想起梦境中看到的郭明,忍不住嘀咕道:“不知道老大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三十三章 叫人佩服的郭明 郭明发来了几条语音,以及一个文档。想必以郭明现在的情况,发送文字信息比较困难。但好在他总算回了信息,也让袁志长松了一口气。 点开语音信息,袁志便听见了郭明熟悉但却有些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 熟悉,是因为听了好几年这个声音。陌生,则是因为这个声音很虚弱,与郭明一贯风风火火的大嗓门状态截然不同。 好在语调还是一贯的洒脱和爽朗。 “谢谢关心,之前我在接受治疗,没空看手机,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你的信息。我现在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精神状态也很好,你和同学还有老师,就不必为我担心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记录自己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后的种种情况,以及接受治疗后的各种反应、感受以及效果等等,并将这些反馈给了我的同事,让他们能够对这个新型病毒,有更加直观与清楚的认识,从而制定出更好的治疗方案……” 在讲了一些自己的情况后,郭明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你和弟妹都参加了四川医疗救援队,一同来到了武汉?很好!说实话,你会来,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你能来,我非常的高兴。这下子,我们宿舍里的几个兄弟,可是齐上战场了。我记得上一次这么齐,还是在学校的时候,为了做一个医学实验吧?作为过来人,我要提醒你们,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像我,早早地倒下,不仅没有办法继续战斗,还要给同事们添麻烦……” 在下一条信息里,郭明似乎有些激动,急冲冲的补充,“啊,刚刚那些话不吉利,我不该说的,但是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还有,加油,早日干掉新冠病魔!对了,我在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后,记录的那些情况,对你们的工作,应该也是有用的。我拜托了医院的同事,请他们帮忙,整理出了一份文档发给你,希望能够对你们起到帮助。你帮我把这份文档,发给其他同学一下,我就不一一给他们发了。现在医院里的护士对我管的很严,不许我用太久的手机,无论我是威逼利诱都不行……好了,这次就说到这里吧,护士已经在旁边瞪我了,虽然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但是被她瞪着,也挺可怕的……” 语音信息播放到这里,袁志依稀听见了护士在旁边吐槽郭明的声音:“我眼睛漂亮是没有错,但哪里可怕了?你赶紧把手机给我放下,别再玩了知道吗!” 郭明应该是跟对方很熟了,被吐槽也不生气,虚弱的笑了两声,应了一串的“好好好”“马上就不用了”后,才又继续说:“袁志,你们加油,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赢啊!” 这么一大段话,是分作了好几条语音信息发过来的。在听完了郭明讲的这些话后,袁志一边为他的思维清晰感到高兴,一边又对他虚弱的语气有些担心。 思维清晰,进一步说明了郭明的情况尚可。 但是那个虚弱的语气,却又让袁志很担心,而且总感觉郭明说上一句话,便要喘上好几口气,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可还是露出了不少马脚。 袁志心情复杂的点了下载文档,想了想,也用语音回复了郭明,并没有质问郭明的情况,只是鼓励和打气:“老大,文档已经收到,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好自身防护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好好治病,我们等着你痊愈归来,一起再并肩作战!” 消息发出去后,同样是没有立刻收到回复。这个情况在袁志的预料之中,这个时间点,郭明肯定还在休息。他没有再打扰郭明,拿上房卡,准备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饭,同时点开了手机上刚刚下载到的文档。 在郭明同事整理出来的这份文档中,不仅有郭明生病后的直观感受,以及接受治疗后的种种直观反应的描述,还有很多郭明他们那个医院里,对于新型冠状肺炎的研究内容,以及相应的治疗方案和病例——成功与失败的都有。 有了这些东西,即便是初上“战场”的医护人员,也能对新型冠状肺炎形成比较清楚与直观的认识,同时在实际诊治中起到很大的帮助。 袁志在看完了这份文档后,没有着急研究它,而是先把它转发给了齐霞、赵庆顺等人,并留言道:“这是郭明老大发来的文档,里面有他在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后的直观感受,以及临床治疗试验的报告。他让我把这个文档交给你们,希望能够对你们起到帮助!” 想了想,袁志又把这份文档,发到了昨天新拉的群里,同样留言做了说明。另外,在四川医疗救援队的群里,他也把这份文档发了一遍。 郭明弄这些资料,就是为了能够尽快的找出对付新型冠状病毒的方法,帮到更多的患者摆脱痛苦。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该帮着他,让这些资料,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 昨天新建的群,群名不知道被谁给改成了“全国大会诊”。别说,这个名字还是挺贴切的。虽然此刻才是五点多,但在群里面,已经有人在聊天了,估计都是跟袁志一样,要早早赶去医院的,要么就是因为心情激荡而睡不着的。 在袁志将文档发到群里,并留了言后,群里面的人,立刻讨论起了郭明和这份文档。 “郭明?是我们那一届的郭明吗?他感染上新型冠状病毒了?”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事,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哎,老郭那么好的一个人,真是太不走运了!” “老郭这家伙,自己都感染上新型冠状病毒了,还在琢磨着如何治病救人,甚至拿自己的身体来做临床试验,真的是太拼了……” “这确实是老郭的作风。不过说实话,要是换做我,恐怕做不到这一步。都生了病还在坚持,还在另外一个‘战场’上面与病魔‘厮杀’,真的是让人很佩服。” “是呀,老郭确实让人佩服!” 看到群里面的这些议论,袁志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也觉得,老大郭明是真的叫人佩服。如果……当然,这只是如果。如果他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恐怕没法像郭明这样,拖着病躯的同时还要拼命去琢磨如何对付新型冠状病毒。 正想着,袁志收到了赵庆顺发来的消息:“文档收到了,老大真是不容易。希望老大的付出,能够为他带来好运,让他的身体尽快痊愈。” “是呀,希望老大能够尽快好起来。”袁志回了一句,然后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赵庆顺回答道:“睡不着,今天就要进医院,要上一线了,心里面有点紧张,索性早点儿起床做准备……对了二哥,你上过一线了,有什么经验传授给我吗?” “经验吗?”袁志想了想说,“经验就是早饭的时候多吃点儿。” “这算什么经验?”赵庆顺的语气中透着错愕和不解。 袁志笑了笑,语气认真的说:“这是很有用的经验!因为穿上隔离服,进到隔离区后,一待最少也是七八个小时,中途不能进食、不能上厕所。你要是吃得不够饱,就等着扛饿吧。” 赵庆顺愣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地考虑袁志的建议,但又有了新的疑问:“可是吃太多了,不会中途想要上厕所吗?” “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是选扛饿呢,还是选憋着不上厕所。当然,你也可以穿个成人纸尿裤在身上。” 和赵庆顺聊了几句后,袁志来到了酒店的餐厅。 别看这么早,但是在餐厅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医疗救援队的同事在吃饭——都是跟袁志一个点要去医院的。 见到袁志进来,有认识他的人,或是冲他打招呼,或是朝他点头致意。不认识他人的,看到他的光头,也知道他是谁——陪着女友一起剃发这个事情,可是让四川医疗救援队里的诸位,记忆犹新。 袁志一一回礼,同时也发现,大部分同事跟他一样,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至于原因?他们脸上顶着的黑眼圈,以及惺忪的睡眼和疲倦的状态,便是证据。 当然了,袁志此刻的模样,跟他们相比,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看来大家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啊。” 袁志开玩笑的说了一句,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回应: “是呀,翻来覆去一晚上都睡不踏实。” “怎么,你也没有睡好吗?”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明明很累,可是洗了澡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乱得很!” “我也是,我也是,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到昨天看见的那些病人,脑子里面乱的哟,跟有两千只鸭子在叫一样,想静都静不下来……最后也不知道折腾到啥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结果睡着了后,又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是不是?我可没监视你,这跟我的状态一模一样啊,这睡眠可真够呛!” 餐厅里面一时间变的很热闹,医护人员都在吐槽自己昨天晚上糟糕的睡眠状态。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不怎么合群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的腔调响起:“咦?你们都没有睡好吗?不会就我一个人,昨晚上睡得还算不错吧?”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这话的人是雍琴。 此刻的她正拿着一个肉包子在啃,看她的面色和神情,确实要比其他人强出不少。 “小雍你睡的很好?” 一位和雍琴来自同个医院,年龄比较大的护士,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呀。”雍琴点头,一口将包子吞下,然后又从餐盘里面拿起了另外一个包子开吃。看这幅架势,她何止是睡眠好,胃口同样也是一点儿不差。 不少人看到这里,心中都涌起了一句老话:这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啊…… 雍琴不知道众人已经给她打上了“没心没肺”的标签,三两口将第二个包子吞下后,又喝了口酸奶,把包子顺下,方才说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刚躺下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烦气躁睡不着,于是我就戴上耳机听李伯伯。结果听着听着,心就平静了下来,然后便睡着了,还睡得很舒服。” 有医护人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的说:“李伯伯?哪个李伯伯?” “还能是哪个李伯伯?当然是西南第一男神,贝利马列斯·李·贝金。” 雍琴骄傲的为自己的偶像老宝贝点赞。 贝利马列斯这个名字,在外地人听来或许觉得会稍显古怪。但西南地区的人一听,都会会心一笑。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大人物姓名,就是西南地区一句骂人的方言“背你妈的时”的谐音,同时也是李伯伯散打评书里高频出现的一个词,所以就被一众好玩喜热闹的人,给弄成了李伯伯的英文名字,由此广为流传。 来自四川的这些医护人员,无论年纪大小,对于李伯伯都很熟悉。所以在听了雍琴的话后,不少人都在啧啧称奇:“李伯伯的散打评书还有放松精神的效果?那我今天晚上也试试。” 忙碌了一天后,大家都希望能够休息的好一点儿,这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同样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恢复体力和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要是之后的日子,睡眠状态和昨天晚上一样糟糕,他们的身体早晚得出问题。到时候,别说是治病救人,连他们自己都得靠别人救。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们来这里,是来“参战”的,可不是来给别人添麻烦的。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像雍琴这种“没心没肺”的状态,在当前情况下,反而才是最好的。 只有这样,才能顶住压力,不被压垮,才能表现得更好。 就连袁志也在心头决定,等到今天晚上就试试雍琴讲的这个方法,看看是否能够让自己睡的安稳。要是可以,就让京墨也试试这个方法,能放松一点儿是一点儿。 “早啊。”在跟雍琴打了声招呼后,袁志去取了早餐。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这次拿了不少吃的,将餐盘装了个满满当当。 平时他早上,只是一杯牛奶两个鸡蛋。但这次,他强迫自己一定要多吃。就像他给赵庆顺讲的经验一样,只有早餐多吃点儿,才能避免上了“战场”后,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到自己下班! 毕竟,今天的第二顿饭,很可能又要到下午,甚至是晚上,才能吃到了。 第三十四章 平凡的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着不平凡的事 吃过早饭后,袁志和一群医疗救援队的同事坐上了去医院的车。 这会儿,时间刚刚才过六点,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离着天亮还要些时间。 车上不少的医护人员,都选择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想要抓住去往医院路上的这么点时间,再眯一下,睡个回笼觉,补补精神。哪怕睡不着,合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毕竟昨天晚上,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没有睡好,而马上要再度上“战场”,必须得尽快调整好状态。 袁志坐在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像车上大部分同事那样合眼睡觉,而是侧头盯着窗外看。 清晨时分的城市,更加的安静,也更加的寂寥。沿途这一路上,除了路灯还亮着外,大楼里的灯全都熄灭了。世间万物似乎陷入无尽的沉睡,这座曾经喧嚣热闹的城市显得愈加缺少生机。 此刻,宽敞的马路上,就只有袁志他们乘坐的这辆小巴车在行驶,唯有影子一路相随,真的是形单影只,让人觉得孤独且寂寥。 “这座城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这个问题又一次在袁志的心中浮现。 他伸出手,用纸巾擦了擦车窗上面因为内外温差的原因产生的雾气,想看得更加真切。这些雾气附着在车窗上,使得袁志不仅看不清楚窗外的情况,同时路灯昏黄的光芒透射在雾气上,还产生出了一种迷幻的效果,不仅将能见度进一步削弱,还叫人有些昏昏欲睡。 “咦?” 让袁志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擦去了车窗上的雾气后,居然看到了一群穿着红色马甲、带着口罩的人,围聚在一辆面包车周围,正忙着从车里面搬下一袋袋的东西。 远远的,也看不清他们搬运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他们搬运的那些东西,好像分量不轻,都挺沉重的。 不是说武汉的各个小区都封闭了吗?为什么还有人在外面?而且这么一大早的,他们又是在搬运什么? 袁志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 没等袁志开口发问,车里就有人惊讶的出了声。 看来,并不是只有袁志一个人没有合眼休息,还有同事跟他一样,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此刻他们同样是发现了这一幕,都很惊讶,忍不住开了口。 开车的司机是武汉本地人,他瞥了一眼发生在路边的情况后,一点儿也不惊讶,用略带一点儿口音的普通话,回答说:“哦,那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在帮着社区里的居民买菜买药。他们搬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是社区里居民们采购的肉菜、药品以及生活用品。现在小区封了,人们都在家里面隔离,出入不便,买菜买东西就成了一个难题,只能是辛苦社区里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由他们帮忙采购,并且送上门了。” “原来是这样。” 袁志和车上没有睡的医护人员在听了司机的解释后,方才明白刚刚看见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一些原本在合眼休息的医护人员,也睁开眼,想看看窗外那些忙碌的身影。 有人忍不住感叹道:“这么早就开始忙碌,这些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也是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司机接过话头,颇为感慨的讲道:“很多社区的住户都不少,但是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数量又有限,所以都是从早忙到黑,经常一天跑下来,手脚都在发抖。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脾气古怪,不理解你工作情况的人,甚至还要挨骂,受一肚子的气,还不能跟人吵架,要是被拍下来发上网,再遭人带一下节奏,就完蛋,成了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司机一讲起这些事情,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甚至有一些事情,他还讲的非常清楚与详细,就跟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一样。 等他终于讲完,袁志忍不住,有些好奇的说道:“师傅,没想到你对这些事情,还挺了解的嘛。” “当然了解,我女儿就在社区里面当志愿者,每天跟我一样,早出晚归的。刚才我讲的那些话,都是听她说的。” 司机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骄傲,显然是在为自己女儿当志愿者一事,感到自豪。 “了不起!” “父女齐上阵呀,你们这可是一段佳话了!” 车里,不少医护人员都在夸赞着司机和他的女儿。 这一声声的夸赞,并不是假客气,也不是敷衍,全都是发自内心。 就连袁志,也跟着赞了一声。 以前,他虽然是听过“平凡的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着不平凡的事”这么一句话,但是总感觉这句话吧,在大多数场合里,都显得有点“假”。 直到现在,直到他们来到武汉,加入到了这场“全民抗疫”的战斗中,亲眼瞧见了那一个个平凡的人,或是冒着危险,或是不顾辛劳,在一个个平凡的岗位上面,为‘抗疫’做着各自的贡献,方才明白,这句在平时看着有些“假”的话,竟是那么的真实。 无论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还是接送他们上下班的司机师傅,又或者是备好了热饭热菜等着他们的酒店大厨和服务员……在武汉,在湖北,在抗疫战线上的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完美的诠释着这句话。 他们真的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着不平凡的事。 这,或许就是让包括袁志在内的所有医护人员,实在感受到的精神支撑和力量! 这场“抗疫”的战斗,或许会很艰苦,但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还有无数的人,在各自不同的岗位上,与他们一起协同作战!更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援,正在源源不断的朝着武汉、朝着湖北驰来! 想到这里,车上众人原本因为没有睡好而有些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车内的空气也跟着振奋了起来。 小巴车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后,抵达了医院。 和别处不同,医院依然灯火通明,在门诊大楼那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做核酸检查。目前,核酸检测试剂依旧不够用,不过听说相关的生产企业已经紧急召回了研发、生产部门的员工,开始紧急生产、发货,以支援武汉,支援湖北,支援这场抗疫战斗!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相信不久之后,排队等着核酸试剂盒的情况,就会得到缓解,甚至消失。 司机在住院部外停下车,打开车门,回过头,想要对正在下车的袁志等人说点儿鼓劲打气的话,但是张了张嘴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是用力的挥了挥手臂,简单的喊了一嗓子:“加油!” “加油!” 下车的医护人员纷纷回应,还有人给司机回了个大拇指。 “你们可全都要好好的回来啊……” 等到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下了车后,司机望着他们走进住院部的背影,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他的语气中带着期盼,也含着祈祷。 袁志和医疗救援队的同事们,严格按照规定流程穿上隔离服,戴上护目镜,进入到了隔离区病房。 一进到医生办公室,袁志就找到了申静——虽然没有认出她的模样,却看到了她隔离服上写着的名字,这也是在隔离区了,最快找到医生和护士的办法。 “申医师,辛苦了,昨天晚上的情况怎么样?”袁志在简单的客套了两句后,直奔主题的询问道。 “一切都好,病人们的情况都很稳定。” 申静的回答让袁志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点点头,发自肺腑的说:“稳定就好!” “你要去查房,看看病人的情况吗?”申静问。 袁志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摇头道:“还是算了,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再睡一会儿,等到大查房的时候再去看他们也不迟。” “这样也好。”申静点点头,对于袁志的这个安排很是赞同。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袁志的手上,见他提着一袋东西,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还带了东西进来?” 袁志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笑着解释道:“我昨天不是答应梁小佟,要给他带点儿‘好东西’,让他的住院生活不至于无聊吗?这些就是了。放心,这些东西在带进来之前,已经按照规定做过消杀了。” “你给梁小佟带的是什么好东西?”申静看着袋子里面那一摞打印纸,越发的好奇:“你不会是给他打印了一本课外小说吧?” “我可没有那么无聊。”袁志笑笑,把口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我给他打印的,是小学三年级的习题和试卷。” “什么?”申静闻言呆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失笑着啧啧称奇:“你不是吧?你真的带了作业和试卷给梁小佟?” 袁志一脸认真的说:“当然是真的,你看啊,绝对是三年级的习题和试卷,还有小学奥数题呢。怎么样,这个礼物是不是很好?梁小佟拿到它们后,肯定不会再觉得无聊。” “你太狠了,小佟不就是喊了你一声叔叔嘛,至于拿一摞习题和试卷给他?”申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是朝着袁志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而在这间医生办公室里,一组其他的医生,也都听到了袁志和申静两人的对话,再看袁志带来的那一摞习题和试卷,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都在由衷的同情梁小佟。 还有人忍不住摇头,笑着对袁志说:“小佟会不会觉得无聊,我不清楚,但你真的是太坏了!袁医生,求求你做个人吧!”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医生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笑声。不少值班熬了个通宵的医生,本来已经很疲倦了,都在这笑声中,恢复了几分精神,同时大家也都在生出几份好奇:梁小佟看到这些‘礼物’后,会是个怎样的表情和反应? 第三十五章 看把孩子高兴的 虽然袁志等人来了,但是值了夜班的申静等医生并没有立刻被换下去,而是要等到晨会结束,查完房后才会走。 没等多久,一组的组长冯光明,和本地医院呼吸科的主任王金泉,便一同出现在了医生办公室里。同时护士长也带着护士,过来参加晨会。 晨会开始,先由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向众人做了说明,又讲了目前收治的病人的一些情况。 相比起之前的几个忙碌夜晚,昨天晚上,一组负责的病区要安静许多,病人们的情况都很稳定,没有出现紧急病重、需要抢救的情况。甚至就连护士长和主任王金泉等人,也都在感叹:“要是每个晚上,都能够像昨天晚上那样顺利就好了。病人睡的安稳,身体恢复起来才能更快。” 接下来,冯光明和王金泉讲了今天的工作安排,除了继续治疗现有的病人外,还要做好准备,收治新的病人。 “之前因为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医疗力量不足,收治的病人有限,现在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人来了,我们就有能力,可以增收病人,让更多感染了新型冠状肺炎的病人,得到及时的收治……”王金泉在大概的讲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后,总结道:“之后的几天,我们会逐步地根据实际情况,增收病人,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以后的工作量,肯定是越来越大的,你们要调整好状态,积极迎接接下来的工作。” 紧接着,他扫了眼众人,声音忽然拔高,问道:“大家说,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医护人员高声道,既是在回应王金泉的询问,同样也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鼓劲打气。 “很好,大家都很有精神。”王金泉满意的点了点头。 冯光明也对众人高昂的斗志很是满意,等到工作安排讲完后,招呼道:“走吧,查房!”转身带着众人,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往负责的病区走去。 袁志与同事们一起跟随在王金泉和冯光明身后。 刚走出医生办公室,走在前面的冯光明就回过身,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袁志微微一愣,不明白冯光明叫自己做什么,但还是快步走了上去,小声问道:“冯组长,什么吩咐?” 冯光明小声说道:“昨天抢救失败的那个病人,管床医生给她的家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你等下查房回来后,按照她入院时留的联系方式,再打下电话,把情况告知她的家属,让他们过来签字办手续。特殊时期,不能搞遗体送别了,要直接由相关部门送去火葬场……” 袁志有些惊讶:“直接送去火葬场?”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点点头道:“现在这个情况,直接送去火葬场,确实是最为安全、稳妥的做法。” 当然,也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一般情况下,病人离世,都是由病人家属来医院取走遗体,做后续的丧葬安排。 但是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病人去世后,情况又与普通病人不同。在这些病人的遗体中,是有新型冠状病毒残存的,如果按照普通流程,很可能会造成新的传染,所以只能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将遗体直接送往火葬场。 只是,家属也就因为这,无法见到过世病人最后一面,无法送他们最后一程了…… 冯光明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向袁志做了说明:“是呀,新冠病毒很狡猾,为了不让它传染到更多人,必须要做好各方面的防控。”顿了顿,又叮嘱道:“你记着,查完房就去给病人家属打电话,通知他们这个情况,讲清楚缘由。” “好的,我知道了,查完房就打电话通知家属。”袁志点点头,接下了这个工作,心情忽然变的有些沉重。 这个时间点,不少病人已经醒了,见到医生和护士来查房,都忍不住询问:“医生,我的情况还好吧?”而得到的回答,往往都是:“还不错,好好休息,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儿康复出院。”还有跟病人比较熟的医生和护士,开玩笑的打趣道:“都早点儿康复出院,别赖在这里占着床位,要真舍不得我们,等疫情过去了,请我们吃饭。” 病房里面因为这些玩笑话,响起了阵阵笑声,大家虽然对医生和护士不舍,但也都希望自己能够早点儿离开隔离病区,康复回家。 当然,医护人员不止是开玩笑来缓解病人的情绪,对他们的病情和身体情况,也是认真做了了解,并根据每个病人的不同情况,作出了讨论以及相应的安排。 “这个病人今天的治疗方案需要调整一下……” “要重点注意这个床的病人,他的病情一旦出现变化,要立即采取相应的救治措施……” “这个病人今天再安排一次胸片检查,看看肺部情况恢复的怎么样了。” 很快,查房的队伍就来到了梁小佟跟前。 “小佟,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王金泉看着病床上的小孩,笑呵呵地问道。 这些日子,医护人员对梁小佟等年纪小的患者,都是当作自己弟弟妹妹和孩子在照顾,王金泉也不例外。 “感觉好很多了。”梁小佟先是回答了一句,然后有些急切和期盼地问:“医生爷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王金泉笑着说:“怎么,着急想要出院回家了?那你就得乖乖听话,好好接受治疗。等到症状都消失,复查没有问题了,你就可以出院了。” 冯光明附和道:“对头,想要出院,你就要好生吃药,好生配合治疗。” 他这一口椒盐味的川普,让梁小佟听的是一愣一愣,琢磨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意思,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吃药治疗,争取早点出院回家!”紧接着,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冯光明:“医生爷爷,你讲话的口音真好玩。” “这……”冯光明有点尴尬,笑着说:“我和你们没法比,普通话没有学好,等到后来想改,也改不掉,只能是讲着一嘴的椒盐普通话了。你可不要学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放心吧医生爷爷,我的普通话很标准的!”梁小佟挺起胸膛,一脸的骄傲与自豪。 冯光明笑着摇头,纠正道:“不止是普通话,其它科目也要学好。” “知道了。”梁小佟说,语气有点敷衍,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老冯,你这医生怎么还变成老师了?”王金泉笑着打趣了一句,见梁小佟情况不错,便准备要带队离开,结果在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有点异常的小动作,不禁有些纳闷,顺着他的目光往查房队伍里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小佟,你在找什么?” 梁小佟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觅,可惜这些人都穿着隔离服、戴着护目镜,根本分不出谁是谁。而他坐在病床上的这个角度,又很难看清楚每个医护人员在隔离服上写着的名字,听见王金泉询问,他便回答说:“昨天有个医生叔叔,说是今天会给我带礼物来,让我住院不那么无聊……” 听见这话,之前不少在办公室里面笑过的医生,都将目光投向了梁小佟,还有人再一次忍不住,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这让一同查房的护士们很是不解,都露出了惊讶和诧异的表情,不明白这些医生为什么发笑。梁小佟也被他们的笑声,笑得有些困惑和不解。 袁志在这个时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一直提在手里的口袋,放到了梁小佟的病床上,说道:“放心,我说话算话,礼物给你带来了,保证让你之后的住院生活都不会无聊。另外,我昨天说过的,要叫我医生哥哥,你又给忘了。” “哇,你真的给我带礼物来了?好棒!是什么?”梁小佟非常的激动和兴奋,大喊大叫着拿起了口袋,迫不及待把里面的‘礼物’拿了出来。至于袁志纠正他的称呼,他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啊?” 等到看清楚了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厚厚的一摞习题和试卷,梁小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情宛如是坐了过山车,从高峰暴跌到了谷底,整个人都懵了,声音颤抖,带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袁志忍着笑,指着习题和试卷,介绍道:“这些都是三年级的习题和试卷,我昨天回到酒店后,在网上找了好久,又拜托酒店帮忙,才给打印出来。有了这些,你的住院生活肯定不会无聊了。这些习题和试卷你先做着,完了还有。我昨天在网上买了不少,估计过两天就能送到。” “你……”梁小佟望着他,张大了嘴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表达了出来: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居然是习题和试卷?你是魔鬼吗?我本来以为生病就可以不用写作业了,你居然还把作业送到了医院里面来,太狠了,还有没有没人性啊…… 一个负责照顾梁小佟的护士,强忍着笑,插话说道:“我记得,在咱们病区里面,有个病人正好是小学老师。等小佟你做完习题和试卷,我可以拜托她帮忙批改作业。小佟,你加油,要好好完成这些习题和试卷,姐姐每天都会把你做的作业,拿去给老师批改,顺便给你的父母汇报这个事,相信他们一定会觉得十分欣慰。” “啊?赵姐姐,你怎么也这样啊?”遭到护士姐姐的“补刀”,梁小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惹得众人哄笑。 同病房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纷纷向小赵护士保证:“我们会帮着你监督他完成作业的。” 还有一个年轻人,激动的说道:“早就该给小佟弄点作业了,免得他总是玩手机,还拉着我打排位,技术又渣,根本带不动,害得我一直输。”惹得梁小佟向他投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等到查房的队伍离开,梁小佟都还在痛苦的喊着“不”、“为什么”等话。袁志回头看了眼,笑了笑说:“看把孩子高兴的。” “他那是高兴嘛……” 申静等医生和护士都无语了,觉得这个袁医生在气人这个方面,简直是出类拔萃。冯光明则是带着不一样的目光,以前的袁志,才懒得管这些事。看来,上了这个‘战场’后,袁志是真的变成熟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梁小佟这个孩子,虽然因为收到了‘作业’礼物而伤心和不满,可是在发泄了一番情绪后,还真就让小赵护士帮他找来了笔,开始认真地做起了这些习题和试卷,没有一点敷衍和装模作样。 周围的病友看到这个情况,自觉地保持安静,免得打扰到他。之前抱怨他害自己排位名次下跌的年轻人,则凑了上去,帮助梁小佟在一些他不太懂的问题和题目上,进行解答。 后面小赵护士过来给他们发药、打针的时候,看到了梁小佟认真写试卷的这一幕,也忍不住是啧啧称奇,并且按照自己先前的承诺,拿着梁小佟写完的习题和试卷,找到了病区里的一位老师,请她帮忙批改。 这位老师估计也是闲得无聊,想要找些事情做,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她不但是批改了梁小佟的习题和试卷,还跟小赵护士要到了梁小佟的微信,加了好友,然后通过视频的方式,在医院病房里面,对梁小佟进行了单对单的授课与辅导。 梁小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在医院病房里,通过这么一种特殊的方式,上起了课…… 不过他的住院生活,还真是如袁志所说,从这一天开始,就真的不再无聊了…… 第三十六章 报丧 跟随大部队查完房,袁志在回医生办公室的路上,又去看了下梁小佟。 让袁志没有想到的是,梁小佟再次见到他,虽然心情很不高兴,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但摊开在床头柜上的试卷,以及他手中握着的笔,却是证明,他在拿到了习题和试卷后,纵然满心不爽,但还是在做,而且做得很认真。 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头,夸了一句:“哟,这就做上了?态度很积极嘛,不错,加油,距离高考没几年了,要努力呀!” “哼。”梁小佟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理他,埋头继续做习题和试卷。 “还挺傲娇。”袁志也不生气,笑笑离开了病房。 回到医生办公室,申静和另外几个值了通宵夜班的医生,准备下班,被换下去休息。他们负责的病人,早在查房之前,就跟袁志等接班的医生交接完毕,此刻不必再耽误时间。 “你交给我的病人,我一个不差交还给了你,也算是完璧归赵了。”申静在走的时候,向袁志告辞,并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只是这轻松口吻下透出的语气,却是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倦意。 熬夜本来就辛苦,更何况他们这些医生和护士在熬夜的时候,还要时刻关注病人的情况,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呼吸状态和生命体征出现波动,还必须要立刻采取应对处理,劳心又劳力,辛苦程度自然是比普通熬夜更强,对体能和精神,都是巨大的消耗。 以至于,申静在说完了这番玩笑话后,实在忍耐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袁志见状,哑然失笑,说道:“瞧你这哈欠打的,快回去休息吧。”顿了顿,又郑重的说了句:“辛苦你了。” 申静却在摇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道‘辛苦’,而是想要告诉你,我把病人好好的交到了你的手里。等我回来时,希望他们都还是好好的,甚至病情更加好转!”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袁志微微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这番话,可不正是他昨天晚上下班时,讲给申静听的吗?没想到,却是被申静在这个时候,讲给了他听。 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语气却是非常的认真:“我一定不负你期望!” 申静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加油!另外……保重!” 袁志正色道:“你也一样,加油,保重!” 其实两个人都很清楚,等到下一次接班时,与他们交接的人,不一定会是对方。但不管是谁来接这个班,他们都会把这么一句话,讲给对方听。 因为这句话,不止是期盼和鞭策,更是一种激励! 申静走了,和其他几位值了夜班的医生与护士一起,被换下去休息。 袁志在目送着他们离去后,打开电脑,从里面调出了昨天抢救失败去世的27床病人的资料,在里面找到了她儿子留下的手机号码,念了一遍,记住号码后,起身拿过医生办公室里的座机,输入号码,拨打了过去。 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从座机的听筒中传出,然而,直到这手机铃声播放完毕,也没有人接听电话,听筒里面传出的声音,从轻快的铃声变成了短促且急快的‘嘟嘟’声。 “怎么,还是没有人接?”旁边一个医生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问道。 袁志点头道:“是呀,没人接。”挂断了电话后,又摁了重播键,想要再打一次试试。 那位医生摇摇头,讲话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疑惑和一分不满:“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留的号码能打通,可就是没有人接。昨天张华张医生,也给这个号码打了不少次电话,但都没有人接听。” 他说的张华张医生,就是27床去世病人的管床医生,本来这个电话,应该是由张华负责打的,但他昨天一直没打通,后来被换下去休息,所以这个工作,才会被交到袁志的手里,毕竟他昨天参与了抢救,对于去世病人的情况比较了解,能够更好的给予病人家属解释。 袁志听着电话里面传出来的轻快铃声,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今早来医院路上,看到的那些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身影,猜测道:“也许这个人,跟我们一样,也是在防疫抗疫的岗位上工作,所以才一直没空接电话。” 那位医生呆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但……真不希望是这样。” 他这话,讲的有些不清不楚,但袁志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去世病人的家属,真的是一位奋战在抗疫防疫一线上的人,那么这件事情,就真的是太残忍了! 但话又说回来,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至亲去世,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袁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铃声又一次结束,变作了短促急骤的‘嘟嘟’声。 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袁志只能放下话筒,先做别的事情,等过一段时间再来尝试拨打电话,或许到时候,这个电话就有人接听了。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根据刚刚查房掌握到的病人情况,在电脑上面调整了医嘱,根据病人的病人变化,进行了相应的改动。 “17床的病人,情况相比之前有了很大改善,今天复查一个胸片,看看肺部情况……” “21床病人的血氧饱和度还是很低,必须要尽快扭转这个局面……” “33床的病人,有心脏衰竭的并发症出现,新的治疗方案,必须要有这方面的侧重……” 袁志在大脑里面,对自己负责的几个病人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回忆和分析,并由此做出相应的治疗安排,然后通过电脑下达医嘱,让护士那边可以立刻遵照执行。 在给已经收治的病人下达完了医嘱后,新收入院的病人的资料,也转到了袁志等人的手中。按照相关秩序,每个医生都分配到了几个新病人。 在这些病人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袁志把他们之前的门诊病历调出来看了一遍,对他们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当然,更为详细的病情资料,还要等到这几位病人进到隔离区病房,进行了相应的诊查和询问后,才能获知。不过,袁志还是根据目前已经掌握到的病情资料,作出了预设安排,只需在看到了病人的实际情况后,做出调整便可。如此,可让病人更快的接受到相应的治疗,尽快的缓解他们的痛苦。 就在袁志做完了这些安排和准备事项,等着新收入院病人的到来时,医生办公室里面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离着座机比较近的一位医生拿起电话,说了句:“隔离区病房,哪位找?”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些什么,这位医生呆了片刻后,扭头找到袁志,用手捂着话筒,对他小声的说:“估计是之前27床病人的家属打来的,他说我们这个号码,从昨天到今天,给他打了个很多个电话。” 袁志赶紧起身,过去从同事的手中接过电话,同时还不忘道一声谢。 对方小声的提醒:“电话那头的人,状态有点不对,语气听着很疲惫,你给他通报情况的时候,注意点语气和措辞,别太刺激他了。” “好的,我知道了。”袁志点头应道,心里面却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不管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措辞讲出来,都是一个噩耗,都是很刺激人的。但是作为一个医生,再残忍,也必须要把实情告知给家属。 袁志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拿起话筒道:“你好,请问是王桂芳女士的家属吗?” “对,我是他的儿子。”电话里面传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以及微弱的颤抖。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通电话代表着的意思,不等袁志继续讲话,便用忐忑不安的语气,颤声问道:“是我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不是……”袁志刚开口,还未将噩耗讲出,对方就抢先一步,又说道:“哦,不对,如果只是病情加重,你们不会给我打这么多通电话……我母亲她……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对方的这句话讲到最后,袁志明显是在他的话语声中,听到了一丝极力想要掩盖,但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哭腔。 袁志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是听到电话那头极力控制着的呼吸声和抽泣声,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准备的那些话,竟是怎么都讲不出口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只能是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是没能够把你母亲抢救回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久久也没有声音传来,甚至连极力掩盖的哭泣声竟也消失了。这让袁志禁不住有些担心,害怕对方因为突然遭遇沉重的打击,导致精神崩溃,甚至是有直接被刺激到昏迷的情况发生,急忙冲着电话说:“先生,你还好吗?你有在听吗?” 第三十七章 谢谢,还有……保重 还好,袁志担心的那些情况并没有发生。 听到袁志着急且关切的询问,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是再度响起,带着重重的鼻音,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我还好,谢谢你的关心。还有,你们不必道歉,对于我母亲的病情,我还是很了解的。她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在入院之际,呼吸状况已经很糟糕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说实话,她能够拖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你们是真的竭尽全力在救治。所以,你们不仅不需要道歉,反倒是我,还应该要对你们的辛苦救治说一声谢谢……我能问一句,我母亲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吗?她走的时候,有留下什么话吗?” 从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很沙哑,带着明显的颤音和强行压抑的哭腔,语速也很缓慢,似乎在害怕自己把话讲快点,就会让情绪失控。 家属如此的通情达理,是袁志没有想到的,也让他准备的很多解释沟通的话,都派不上用场,只能是在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后,回答家属的问题:“你母亲是在昨天清晨的时候,血氧饱和度突然骤降,呼吸功能受制,并且伴发了心脏室颤等情况……我们当即展开了抢救,可惜没能把你母亲救回来,她是在昨天上午的十一点左右,与世长辞的。她在去世的时候,状况很差,已经无法再出声了,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话语……” “昨天上午十一点么……”电话那头,家属轻轻的念叨着,似乎想要将这个时间牢牢记住。 袁志却想到了一件事,急忙为管床医生解释道:“昨天在你母亲去世后,管床医生便给你打过电话,后来还打了几次,但是都没有被接听,所以才给拖到了今天通知你。” 家属‘喔’了一声,解释道:“昨天我在病房值班,手机没有带在身边,所以才没有接到你们打来的电话。都是到了今天我轮休,才看到你们打来的这些个未接电话。” 袁志在对方的这句话里,听到了‘病房值班’四个字,不由的一愣,迟疑了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也是医生?” 电话那头的家属‘嗯’了一声,回答说:“没错,我也是医生,和你们一样,也在一线跟这个该死的新冠病毒作战!” 袁志在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后,顿时感觉之前的一切疑问都解开了:为什么从昨天到今天,他们打了好些电话对方都没有接;为什么对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疲倦与沙哑……只因为对方和他们一样,也是奋战在抗疫一线上的医生。这些天里,一直没日没夜的待在医院里面与病魔搏斗。 一时间,袁志的心中百味杂陈。 虽然之前就有猜测王桂芳的家属会不会是在抗疫一线工作,可就算是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在知晓了事实,知晓了电话那头极力压制着痛苦与悲伤心情的人是同样在与新冠病魔搏斗的医生后,袁志还是觉得很难受。 难怪对方那么的通情达理,因为对方也是医生,知道新型冠状病毒的狡猾与可怕,知道医护人员的辛苦与难处,甚至在这些天里,对方也有打过类似的报丧电话,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在袁志还未讲出情况之际,便猜出了他母亲已经去世的噩耗…… 袁志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他从来不擅长这个,一时间有些词穷,最终只能干巴巴的讲了句:“节哀,保重身体。” “谢谢,我会调整好状态的,毕竟还有病人等着我治疗,而且家里面还有妻女在等着我回去……”电话那头,同为医生的王桂芳家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需要控制情绪,可声音依旧颤抖。 顿了顿,没等袁志问,对方又主动讲述了起来:“从这场疫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就留在了医院里面值班,这些天都住在医院里面没有回家。我父母被查出来感染了****,我也没有陪在他们的身边,都是我妻子打电话告诉我的,我父母还让她不要给我说,怕我担心。现在我的母亲去世了,父亲还在另外一家医院里面接受治疗,妻子和女儿则是居家隔离。我只恨自己,没能在这种特殊时刻,陪伴在他们的身边……” 他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 袁志没有打断这位同行的话,因为袁志知道,这位同行此刻正处在无比悲痛的情绪中,他不是在找人倾述,而只是想讲出来自己的经历,用一种不那么激烈的方式来宣泄亲人去世的悲痛。袁志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合格的、安静的听众。 不过,这位同行的话,也给了袁志很大的触动。 作为医护人员,尤其是身处在疫区、身处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在这种特殊时期,都是舍小家为大家。他们以医院为家,以病人为家人,冒着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危险,与新冠病魔做抗争。 至于他们自己真正的家人,只能是在休息的时候,通过电话、视频联络一下。 就是这短暂的联络时光,成为了他们的心灵港湾,是让他们能够扛住辛苦与压力,坚持下去的动力来源。 可是当自己的家人也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自己却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时……心中的无力感与愧疚感,又要比普通人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电话那头的同行,在娓娓讲了一大堆的话后,终于是从悲痛的情绪中缓过劲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时间听我讲这些废话。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会。”袁志放缓了语气,好让电话那头的同行能够感觉舒服点,关心的问道:“这些话讲出来,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对方说,“谢谢你的倾听。” 袁志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分释然,知道对方虽然还未完全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但心情相比之前,确实要缓和了不少,便说道:“还是那句话,你要保重好身体。逝者已逝,但你的妻女还在等着你回去,就算是为了她们,也要保重好你的身体。” 电话那头的同行“嗯”了一声,说道:“谢谢,我会保重好自己的。你说得对,我的妻女还在等着我回家。还有我的病人,也还在等着我能将他们一个个治好送出医院。这种时候,我不会倒下,也不能倒下。”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袁志听他这么说,稍稍放下了心,正想要提醒对方过来办理手续,没想到对方又一次抢先讲道:“我今天休息,一个小时后就能赶到你们医院办手续。流程我都懂,一切按照规矩来办。” 袁志张了张嘴,将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好的。”紧接着又鼓励了对方一句,也是在鼓励自己:“保护好自己,祝我们都顺顺利利,也希望疫情能够早日结束。” 对方“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希望吧……你也保重。” “保重。”袁志说。 “那么,待会儿见。”对方在向袁志道别后,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面传出的‘嘟嘟’声,袁志有些唏嘘,心情一时间不能平静。 这次算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特殊的一次噩耗传递。以前跟家属汇报死亡讯息时,他都会想着该怎么跟家属解释沟通,有时候遇到无法接受噩耗的家属,还会受气挨骂。但是今天这个噩耗传递,却是无比的顺利。只是这个顺利,却让袁志感觉很沉重,也很难受。 放下话筒,袁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个家属,也是个医生?”一旁的同班医生,虽然听到了袁志刚才打电话,但是只听见了一些只言片语,所以对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此刻见袁志打完电话,她便忍不住发问。 袁志点点头,叹息道:“是的,而且跟我们一样,也是在抗疫一线。听他讲,他的父母都感染了****。现在母亲去世了,父亲还在接受治疗,情况如何也不清楚。” 同班医生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发出了一声叹息。护目镜里,眼角处,有一点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其实不止是她,就连袁志,此刻也忍不住想要哭。虽然他不是一个流泪的人,但在这个时候,却有了流泪的冲动。幸亏有护目镜和口罩,否则肯定会有人看见他红通通的眼睛。 不过这种伤感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无论是袁志还是同班医生,都有很多工作要做,有很多病人需要治疗。随着新病人被收入病房,他们拖着厚重的防护服,开始奔波在了每一张病床之间,查看每一个病人的情况,看着每一行心电监护,阅读着危重病人的呼吸机参数,解读着患者新做的血气分析,同时还要兼顾几台病床旁边的血滤机…… 这些跳动着的数字,在普通人眼里,或许是枯燥的、无趣的。但是在袁志等医生和护士们的眼中,却是病人们的生命。 袁志希望能紧紧拽住每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但现实却经常让他有心无力,这让一贯骄傲自信的他,感觉有些受挫。还好,那些病情日趋稳定的患者,以及那些值得钦佩的同行,让他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 一个小时后,王桂芳的家属如约而至,护士过来通知袁志,让他去签字。 来到相关通道,袁志看到了之前在电话里通过话的同行。 这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虽然戴着口罩,但袁志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疲惫、伤心,以及强撑出来的淡定……还有,那双遍布了血丝的眼睛。 对方看到袁志后,没有了电话里的“滔滔不绝”的表现,只是沉默的点点头,跟袁志简单的互道了一声“辛苦”,然后便按照相关手续走起了流程。 办完手续,准备离开时,对方叫住袁志,道了声“谢谢”,然后又说了句‘麻烦你们了’。听到这些话,袁志再次呆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是道了声:“保重!” “保重!”对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拿上相关的手续资料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医院里的人群中,显得孤单且落寞。 直到对方消失在了楼道的转角处,袁志方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后,转身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在回去的路上,他透过过道的窗户,看了眼医院外面。 此刻,医院外面的天色已经透亮,不再是他们刚到医院时的漆黑。街道上面,也零星看到了一些车辆与行人,虽然不多,却仿佛提示着这座城市正在慢慢恢复的点点生机。 依稀间,袁志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位离去同行的身影。 “不管如何,天总是会亮的……保重吧!” 袁志小声地说道。 这句话,似乎是在安慰这位失去了至亲的同伙,又像是在鼓励这座“生病”了的城市,更像是在做自我激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志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大步朝着隔离区病房走去。 一如昨天晚上的梦境里,大步朝着翻涌着的黑暗走去的京墨。 第三十八章 拉钩上吊 清晨,京墨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 虽然睡了一觉,但是她身上的疲惫感并没有消失多少,脑袋是又昏又重,就连意识也有些迟钝和发懵。 很显然,她跟袁志,以及大部分医疗救援队的同事一样,都没有睡好。 京墨在医院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回到了酒店,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后,在白天看到的种种画面,都跟走马灯似的,不停地在她的眼前回放——那些焦急等待着核酸检查,对未来充满忧虑的普通人;那些被新冠病魔折磨到痛苦不堪的病人;那些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在咬牙坚持,一直在全力以赴救治病患的医护人员;以及那些生命垂危的患者们,渴求活下去的期盼眼神等等——这些记忆中的画面,严重影响了京墨,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甚至好不容易睡着了后,也是梦境不断,不时惊醒。这样的睡眠质量极差,一觉过后,似乎还更疲倦更累了。 在床上呆坐着懵了片刻后,京墨吐出一口浊气,拿手用力的揉了揉脸,好让自己的精神能够恢复几分清醒,然后才关掉了手机上不停响着的闹钟,一边起床,一边又按了按有些跳痛的太阳穴,然后进到浴室里去冲了个澡,这才好了许多。 虽然身体的疲惫感依旧存在,但是精神状态,却在洗澡之后恢复了不少,至少,不再像刚起床那会儿,呵欠连天,意识混沌。 在吹着头发的时候,京墨解锁手机,看到了袁志发来的信息,点进去,便看到了一个视频以及一段语音。她没有着急点开视频看内容,而是先看了下信息发来的时间,有些遗憾的嘟囔了一句:“他今天的班比我早啊……看来我们今天,是没法一起上下班了。” 虽然可以通过视频和电话来倾诉思恋,但要是条件许可的话,京墨还是想要面对面的看到袁志,摸摸他脸上被护目镜勒出来的伤痕,再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同时也想要从他壮实有力的胸膛和臂弯中,获得力量。 可惜,这个愿望在今天,是没法实现了。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总会跟他排到同一班的。”遗憾之余,京墨自我安慰了一句,随即点开视频,很快就看到了袁志略显笨拙的比心动作。 “噗嗤。” 这一幕,反差实在太大,让京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又能够想像得到,一向以“快、准、稳”和“出手灵活”著称的袁志,居然也有如此笨手笨脚的一面?这和手术台上的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不过,笨的很可爱。”京墨点评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欢和甜意。 袁志这种有违‘人设’的笨拙举动,真的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以至于京墨把这一段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还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截图做个表情包? 视频很快播放到了最后。 看到视频里,袁志伸出手,一脸认真的要跟她‘拉钩’约定,京墨又一次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她摇摇头,朝着视频里的袁志做了个鬼脸,没好气地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这样的幼稚?而且翻来覆去的叮嘱,跟我妈一样唠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肯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去瞎逞能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在心里面,京墨对于男朋友这种“幼稚的行为”,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还很喜欢,甚至是从这个“幼稚的行为”中,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浪漫。 在喜欢的人眼里,再幼稚的行为,都是可爱的,都是喜欢的。 等到视频播放完了后,京墨将它保存在了手机里,然后才点开了后面的那段语音,就听见袁志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我在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大家都没有睡好,精神状态一个比一个差。只有雍琴一个人例外,据她讲,是因为她在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听李伯伯的散打评书放松心情,结果不止很快睡着,睡眠质量还很好。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如果你也没有休息好,可以试试雍琴讲的这个办法,不管是李伯伯的散打评书,还是德云社的相声,又或者是音乐什么的,都可以听听,放松自己。我已经帮你的账号开通了vip,随便挑随便听……” “听音乐或者评书、相声来放松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京墨决定,如果今天晚上,她的睡眠质量还是很糟糕的话,就试试这个办法。 在吹干了头发后,京墨也录制了一段没有戴口罩的视频发给了袁志,除了再次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身体后,还在最后吐槽袁志:“你这个大个人了,还玩‘拉钩’的游戏,不觉得幼稚吗?” 吐槽归吐槽,京墨紧接着却伸出了手,对着摄像头做了个拉钩的手势,并说道:“来吧,我陪你幼稚一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现在你满意了吧?相信我不会食言了吧?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另外就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为这,我们再来拉个勾!” 最后这句提醒,是因为袁志在昨天晚上发的消息中,有提到过抢救失败的事情。 虽然袁志在消息里面没有多说,但是细心的京墨,依旧是从他讲话的语气中,听出了混杂着有愧疚与不甘的情绪,怕他过不去这个坎,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的叮嘱一下,不想让袁志背负上压力。 虽然袁志已经不是刚毕业的菜鸟,在临床上面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已经学会了自我调节和解压,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特殊环境,京墨有担心也是正常的。 发完了给袁志的视频后,京墨又录了一段视频发给自己爸妈,好让这些关心自己、担心自己的亲人,能够放心、宽心。 在这段视频中,京墨只挑有趣的事情讲,整个人也努力表现的很有精神,将疲惫与苦累都给隐藏了起来。 报喜不报忧,这是出门在外的人,不约而同都会采用的一种方式。 因为大家都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京墨也是如此。 在给家人报过了平安后,京墨换上衣服,去酒店的餐厅吃过早饭,然后与其他几个医疗救援队的同事一起,乘坐通勤巴士前往医院。 到达护士站,与同事完成了交接班后,京墨将她特地带到医院来的成人纸尿裤,拿给了行动不便的徐阿姨。 相信有了这些成人纸尿裤后,徐阿姨晚上上厕所的问题,就能大大缓解,不再像以前那么麻烦。减少了对同病房其他病人的影响,也能让徐阿姨不至于因为频繁的起夜,以及将大小便拉在了病床上,而影响到休息与身体的康复。 不过在白天的时候,还是要以京墨等护士的帮忙为主。虽然麻烦,但是这样做,才能够帮助徐阿姨进行排便锻炼,有助于她身体的康复。 徐阿姨这些日子,最难受的,就是晚上上厕所的问题,所以对京墨给她带来成人纸尿裤非常感激,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虽然徐阿姨和京墨才认识不到一天,但是因为京墨对她的细心照顾和热心开导,让她对京墨非常喜欢。看着京墨,就像真的是看到了自己家的后生晚辈一样。最后她问道:“小京,这些东西要多少钱?我让我女儿把钱给你。” “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拿着用就行了。” 京墨不肯收钱。 一方面,是这些成人纸尿裤要不了多少钱;另外一方面,则是怕收了钱,会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徐阿姨当然不会这么做,可就怕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把事情断章取义的发到网络上去,说他们这些医护人员趁着疫情之机做生意,倒卖物资,昧着良心赚钱。 到时候,好事变坏事,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即便最后能够洗脱罪名,那也得遭不少罪,惹一身骚。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不收钱,这也是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方式了。 徐阿姨不知道京墨的担心,见她不肯收钱,有些着急:“那怎么能行?你照顾我就已经很辛苦了,我可不能再让你为我花钱。” 京墨笑着说:“徐阿姨,您昨天不是说,觉得我们就像是您的亲人吗?既然我们是您的亲人,那么我们孝敬您也是应该的。行了,您好好躺着休息吧,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就不在这里多陪您了。” 说完这番话,京墨飞快的离开了病房,不给徐阿姨继续讲话的机会。 “诶诶,小京……嗨,这孩子。”徐阿姨叫了两声,没能将京墨叫回来,见她离开了病房,只能无奈作罢。 同病房里的一个病友,在目睹了全过程后,忍不住感慨道:“小京护士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对我们真的是没话说!” “是啊。”另外一个病友也点头附和:“他们对我们,真的是任劳任怨,真的就是把我们当成了他们的亲人!” 徐阿姨用力的点了点头,接过话头道:“依我看,他们对我们,是比亲人还要亲!” 在这件事情上面,她的感触最深,幽幽的说道:“说句实话,就我这情况,让我儿女天天照顾我上厕所,给我擦洗身体更换衣裤,怕是早就不耐烦了。可小京护士他们,不仅没有一句怨言,还不停地安慰鼓励我……真的,就是亲生儿女也没有他们贴心,也做不到他们这一步。” 京墨并不知道她离开后,病房里面的讨论。如果她听见了,一定会非常的高兴。因为病人们的认可与夸奖,正是对他们工作的最大肯定。 离开了徐阿姨所在的病房后,京墨准备去看看今天刚收进来的新病人。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前方一个病房中传出,间杂着几句“吃什么药?我又没有病!我不吃药!你们走开,都走开!”的嚷嚷倒是让她听得真切。 第三十九章 一辈子的信仰,怎么可能忘记? 听这声音,年龄还不小,而且带着浓重的湖北口音。 “怎么这里还有不配合治疗的?”京墨不禁有些好奇,快步走到了吵闹声传出的病房,看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面大声叫嚷,对治疗很是抗拒,不仅不肯吃药、打针,更不肯让护士采血做检查。 说起来也巧,负责这位老人的护士,正是雍琴。京墨走进病房,就看到了雍琴在防护服上写着的名字,急忙过去,拍了拍她,好奇的问道:“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 雍琴听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认出“全副武装”的京墨,直到低头看见写在防护服上的名字,这才确定了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好闺蜜:“是京墨呀?你来上班了?” 在京墨点了点头后,雍琴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面犹自吵闹的病人,苦着脸说:“这个马大爷,是今天刚收进来的病人,除了****外,还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对很多事情都有记忆和认知障碍。如果只是这样,都还好办,可偏偏他认定了自己没有病,不肯配合治疗,十分的难搞,无论我们怎么劝说都不行……” 阿尔茨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患上了这种病的人,多会出现记忆丢失、判断能力下降等等问题。 遇到这样的病人,在沟通交流上面确实不容易,也难怪会让雍琴着急上头。 雍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京墨的本事,赶紧求援道:“对了,你最会跟病人沟通,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说服马大爷,让他乖乖接受治疗?再这么闹下去,非得出问题不可。” 京墨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根据过往的经验,提出建议:“对于这样的病人,最好是能够顺着他的脾气来劝,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切入点就更好了。” 雍琴苦笑着说:“怎么顺着脾气劝啊?他现在就是认定了自己没有病,不肯接受治疗,也不肯配合做任何的检查。总不能够顺着他的意,就不做治疗与检查了吧?” 京墨道:“这当然不行!我说的顺着脾气劝,目的就是要让他接受治疗……诶对了,他还记得他的家人吗?要不你试着从这个方向入手?” 雍琴摇头道:“试过了,没有用的。这就是一个老顽固,脾气是又臭又硬。” 两人正在小声的讨论着对策,病床上面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马大爷,在休息安静了片刻后,又开始叫嚷了起来:“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你们休想骗过我这个共产党员!” 共产党员?京墨听到这里,心头忽然一动,有了个主意,问道:“大爷,您是共产党员?” “我当然是共产党员了!我就是死,也是共产党员!” 原本因为生病没有什么精神的张大爷,一听到京墨问他不是共产党员,整个人顿时变的激动了起来,精神似乎也在一瞬间里好转了不少,让一旁的雍琴看的是啧啧称奇,忍不住小声的嘀咕道:“这个马大爷,好多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连他儿子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楚,居然对他是共产党员一事,记得这么牢,还不容人质疑。” 京墨听见了她的话,小声说道:“这很正常。看马大爷的年龄,肯定是个老党员了,共产主义是他一辈子的信仰,怎么可能记不清楚?对他们这些老革命来说,就算是把自己的名字忘记了,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信仰,不会忘记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紧接着又松了口气,笑着说:“只要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共产党员,那就好办了。” “啊?”雍琴闻言一愣,忍不住在心里面犯嘀咕:“马大爷是共产党员,跟让他配合接受治疗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等她把这个疑问讲出口,京墨已经对着情绪激动的马大爷说道:“马大爷,我也是党员。作为党员,我们要实事求是。现在的情况,是医院根据各项检查报告和您表现出来的症状,确认您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需要接受治疗。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科学检查的结果,并不能由着您说没有生病就没有生病。您是老党员,应该很清楚‘实事求是,不自以为是’的道理吧?” “这……”马大爷呆住了,在卡壳了片刻后,他迟疑着问道:“我……真的生病了?” “咦?”雍琴听见他的这句问话,顿时有种很惊讶的感觉。之前无论她怎么劝说,怎么解释,马大爷都不相信自己生了病,都不肯配合接受治疗。没想到,京墨在知道了他是个老党员后,从这个身份着手,只是三言两语,就让脾气顽固的马大爷在态度上面有了松动。 真不知道该说京墨善于跟病人沟通,还是马大爷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哪怕已经是老年痴呆了,也对“实事求是”这种深植共产党员心中的基本思想方法、工作方法、领导方法,记忆深刻,牢记不忘。 京墨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尝试居然真的起到了效果,在惊讶的同时,她飞快说道:“当然是真的,您老要是不相信我们讲的话,可以拿检查报告单给您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马大爷摇了摇头,态度与之前油盐不进的顽固相比,有了截然的不同。 雍琴看了看马大爷,又看了看京墨,心中的震惊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更加的强烈了,咋舌道:“这……这就劝说成功了?” 京墨白了她一眼,同时长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忘记趁热打铁的再叮嘱一句:“马大爷,您可是老党员了,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好好的配合我们接受治疗,给人民群众做表率,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又吵又闹,拒不配合。” 同病房里的几个病人,在这个时候纷纷附和起了京墨: “这位护士说得对,您可是老革命,连您都害怕治疗的话,我们这些人民群众可怎么办?” “您带头大吵大闹,不配合治疗,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您学啊?” 他们也是被马大爷之前的吵闹给搞烦了,此刻见马大爷态度有了转变的迹象,便赶紧助攻。 听到这些病人的话,马大爷顿时急了,先是将眉头一挑,辩解道:“谁说我害怕治疗了?我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害怕治疗?我只是……只是刚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生了病,现在知道自己确实是生了病,当然不会再吵闹抗拒。”紧接着又对京墨说:“你这个小丫头说的没有错,作为共产党人,我确实应该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来吧,要怎么治疗,我都配合!”最后这句话,却是说给雍琴的,不过雍琴在这个时候已经看呆了,直到京墨拿手肘捅了捅她,小声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她才回过神来,在京墨的协助下,给马大爷采了血,又守着他吃了药,然后挂上了吊瓶。 整个过程,马大爷都很配合,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完了后,他还冲同病房里其他的病人说道:“你们等下也要好好接受治疗。我一个老头子都不害怕,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哑然。这老大爷,是真把自己当模范,要起带头作用了? 雍琴和京墨对视了一眼,忽然感觉这个顽固的老大爷,还是挺可爱的。 叮嘱了马大爷几句后,雍琴跟着京墨出了病房,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马大爷乖乖的躺在床上,不仅没有吵闹,也没有乱动,这才彻底的放下了心。她看了眼身旁的好闺蜜,啧啧称奇:“京墨,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拿党员身份劝他,就能让他乖乖听话,配合治疗?” “我并不知道。”京墨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他,把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却还记得自己共产党人的身份,并且引以为傲,那就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试试。能够成功,不是我有多神,而是马大爷珍视并坚守着自己的人生信仰,即使他可能什么都忘记了。” 雍琴想了想,觉得京墨这话讲的有道理,但也太谦虚,正想要再讲点儿什么,忽然被一个很不客气的声音叫住:“外面的两个护士,你们过来。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既然是做服务行业的,就该有服务行业应有的态度!” 京墨和雍琴齐齐皱眉,扭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病床上面,一只手里拿着电视的遥控器,看向她们两人的眼睛里,闪烁着高傲与不耐烦的目光。 第四十章 冲突在哪儿都不会少 “又是他!” 雍琴在看到了叫住她们的病人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京墨同样看不见雍琴的表情变化,但因为离的近,听见了她小声嘟囔的话,不禁有些诧异,也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你跟这个病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京墨知道雍琴的性格,不是那种会跟病人起纠纷的人,所以很好奇。顿了顿,在打量了病房里那人几眼后,又道:“他看着有些眼生,是新来的病人?” 雍琴微微侧头,偏向京墨,小声的回答道:“这个病人叫朱永平,是今天刚收治入院的,我跟他之间没有矛盾,只是他这个人神烦。今天一来,就嫌这嫌那,说这个不方便那个不人性,搞的就像是来度假旅行一样,还趾高气扬,把我们当佣人一样呼来喝去……有病人认识他,说他是某个单位里的小领导。不过,就他端起来的那个大架子,我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大领导来了呢。” 听了雍琴的讲述,京墨多少明白了点情况,肯定是这人事儿太多,态度又不好,才让雍琴对他有了意见,便继续小声道:“这话你可就讲错了,如果真是大领导,反而不会端架子。” 雍琴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她当护士有几年了,大领导也见过几位,确实都挺平易近人,与这个叫做朱永平的病人完全不同,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声说道:“确实是这样……诶,你说这应该是叫‘半灌水响铃铛’呢,还是叫‘阎王好贱小鬼难缠’?” 京墨还没回答雍琴的这个提问,病房里面的朱永平,见她们两人只是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立面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但就是没有进到他的病房里面来听他指示,为他服务,心中顿时感觉不爽,认为这两个小护士没把他当回事,脸色更是一下就黑沉了下来。 他闷哼一声,语气很冲的向两人喝斥道:“我叫你们过来,你们为什么站在门口不动?是耳朵聋了还是腿瘸了?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哼,就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也能做好工作?你们是想我向你们的领导投诉,摘了你们的饭碗吗?”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雍琴拿手肘轻轻的捅了下京墨,小声的吐槽道:“听见了吗?他这是要让我们当不成护士呢……呵呵,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官威!” 京墨虽然也很不爽这个人的态度和话语,但是并没有抱怨吐槽,还小声的提醒雍琴:“行了,少说两句吧,万一被他听见,指不定真的去投诉你,生出一堆的事端。”紧接着又道:“走吧,先进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看他似乎很着急,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如果是关系到病情的,可别耽误了。” “你看他趾高气扬,骂人的时候那叫一个精神抖擞,哪儿像是病情变严重了?再看他还有心思坐在病床上面看电视,又哪儿像是有要紧的事情?”雍琴吐槽道,不过也听了京墨的劝,没再多言。 其实雍琴讲的这些都是实话。 真要是病情严重的病人,身体和精神的状况,肯定都是很糟糕的,甚至还有可能连话都讲不出来,哪儿能像朱永平这样,趾高气昂的训斥他人?而如果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还能悠闲地坐在病床上面看电视节目? 话虽如此,雍琴还是跟着京墨一块儿进到了病房。 一方面,这是她们的工作;另外一方面,则是她想要看看这个不叫人省心的朱永平,到底是又要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请问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京墨来到了朱永平的病床旁边,态度很客气。 然而她的好态度,并没能够从朱永平这里换到好脸色。 朱永平依旧是板着个脸,在冷哼了一声后,说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要是没有事情,我叫你们两个过来做什么?难道我闲得慌,要跟你们聊天吗?” 这么近的距离,雍琴不好再开口讲话,怕被朱永平听见,只能是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拉了拉京墨的衣服。 虽然雍琴没有讲话,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小动作,但是身为闺蜜的默契,还是让京墨一下子明白了雍琴的意思,她分明是在说:“看到了吧?他就是这样的态度,能把你人气死!” 京墨不好回应雍琴,虽然也对朱永平的态度感觉不满,却是暂时忍下了这口气,问道:“请问是什么事?是你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你怎么说话的?咒我啊?”朱永平骂骂咧咧。 “我不是那个意思,询问病人情况,是我们的工作。”京墨解释道。 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面是既好气又好笑。作为护士,关心病人身体情况,询问哪儿不舒服,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当成是诅咒…… 遇到这样的病人,真的是叫人哭笑不得,还没处说理。 朱永平把手一挥,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京墨的解释,抬手朝着病房门口旁边的厕所指了指,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对你们的工作不感兴趣。我就问你们,那个厕所,你们什么时候去给我打扫了?在我刚来病房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它里面很脏,之前也有给一个护士讲,让她赶紧打扫,结果她答应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我说你们这些护士,就是这样为我们服务的吗?一个厕所,都能拖这么久不打扫,这么差的工作积极性,你们就不觉得害臊吗?还是说,你们不想干这活,所以在这里磨洋工?如果真是不想干、不能干,就赶紧给我滚蛋!换能干的人来!别一个个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京墨和雍琴被朱永平训的一愣一愣,几次想要解释,都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 这个朱永平训起人来,又快又急,还滔滔不绝,可见平时,骂人的事情,他没有少做。 京墨和雍琴没找到机会开口,反倒是朱永平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雍琴的防护服上。在看到了她写在防护服上的名字,眉头微微一挑,略作回忆后,想了起来,脸色越发难看,指着雍琴道:“我之前叫来打扫厕所的那个护士,好像就是你吧?别否认,我记得你身上写着的这些字。” “是我。”雍琴点头应道,心说我也没有想过要否认啊,见朱永平有要发作的迹象,赶紧解释说:“你反映的厕所卫生问题,我已经汇报了上去……” 结果她的话还未讲完,便被朱永平再一次不客气的打断,阴阳怪气的嘲讽道:“打扫个厕所而已,这么小的一件事情,你直接做了不行吗?还要打申请、打汇报?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好的不学,偏偏把这官僚主义的作风学了个十足?” 雍琴感觉很委屈,却又不能发作,只能是握紧了两只手,将这份委屈强行忍住,继续耐着性子解释:“你误会了,不是我有官僚主义作风,而是病房的卫生清洁工作,归属于另外一个部门在负责,我当然得通知他们。” 朱永平并没有因为雍琴给出解释就作罢,继续质问道:“行,就算卫生清洁工作属于另外一个部门在负责,可是从我告诉你这个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钟头了吧?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打扫?你让我们怎么上厕所?难不成一直憋着?要是憋出了问题,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 “我……”雍琴被他气的呛住,一时讲不出话。 京墨赶紧帮着雍琴解释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保洁进来打扫卫生也是要穿防护服的,为了节省防护服,都是定时集中清扫,肯定不能像平时,你一反映情况,立刻就能派人进来打扫,还希望你能够体谅一下。如果这个厕所的卫生情况确实很糟糕,你们可以先借用一下别的厕所。” 雍琴在这个时候缓过了气,也终于没有忍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不过是憋一小会儿就忍不住,要憋出问题了?我们穿上防护服后,一憋就是七八个小时,甚至十多个小时,还没有抱怨过会不会憋出毛病呢……” 她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被朱永平听见了,后者冷声说道:“这是你的工作,你当然没有资格抱怨!” 紧接着,朱永平又教训道:“还让我们去借用别的厕所?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方式?保洁没有来,你们这些护士就不能主动点,去给我们把厕所打扫了?你们护士,干的本来就是伺候人的活。既然是伺候人,就积极点!看你们现在的表现,哪儿像是在伺候人?” 第四十一章 傲慢与偏见 雍琴本来是不想跟朱永平争论的,但是在听到了他这侮辱性的话语后,她实在没有忍住,正色解释了几句:“不好意思,我想你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护士的工作,是在规范的工作流程指导下,协助医生治疗及护理病人,并不是你说的伺候人。至于打扫厕所,确实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眼下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治疗护理,这些都比打扫厕所更重要。” 朱永平冷笑连连,不依不饶的嘲讽道:“行了,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只是护士,又不是医生,还说什么治疗护理病人,那是你们能干的吗?吹得好听!你们这些护士,就是伺候人的。既然是伺候人,那就应该要好好伺候。打扫厕所,就该是你们的工作!而不是在我说了厕所脏后快一个小时了,还不来打扫!偷懒到了你们这种地步,简直可耻!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争辩?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就不脸红吗?” 听到这些话,不仅是雍琴,就连一向好脾气的京墨,也被气的够呛。 不过,京墨还没开口,雍琴就抢先说道:“我给你解释过了,厕所卫生的问题,我在第一时间就帮你反映了上去,只是医院有医院的安排,我作为一个基层护士,也不可能指挥得了医院,让他们立刻为你,专门安排一个保洁进来吧?至于你说的偷懒,更是无端指责!这段时间里,我并不是没有事情做。在帮你反映了厕所的卫生情况后,我先是协助医生,参与了对59床病人的抢救,紧接着又遇到了不肯吃药不肯接受治疗的病人,对其进行劝说……这段时间,我忙的差点儿没有飞起,不能因为你没有看见,不能因为没有给你打扫厕所卫生,你就说我偷懒吧?” 雍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感觉委屈,自己明明做了很多事情,可到了眼前这人的嘴里,却变成了偷懒。这种被误解、被怀疑,不仅让人心酸,更叫人心寒。所以话讲到后面,她雍琴声音都变的哽咽,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这种付出了很多,却不被人理解和尊重,反而还要遭遇无端指责,真的是太糟糕了! 京墨听出了雍琴的哭腔,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正想要安慰她几句。 没想到,京墨的话还未讲出口,坐在病床上看电视的朱永平冷笑一声,继续不依不饶:“别跟我这儿吹牛,抢救病人,那是医生的事,跟你们这些护士可没有关系!还哭?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哭就能够掩盖你的无能?哭就能够掩盖你工作上的问题了吗?” 雍琴的心情越发糟糕,但是并没有哭出声,而是强行忍了下来。 京墨一边安慰她,一边试图向朱永平解释,好让对方能够真正了解护士的职责,了解护士的不容易。然而她的这些努力,根本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任他们怎么解释,朱永平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一刻,不仅雍琴和京墨,就连同病房里的另外几个病人也看不过去了。大家都是在这里治疗了好几天的,亲眼看到了京墨、雍琴等护士的辛苦和不容易,心存感激,此刻见她们被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给骂到哭,纷纷帮腔。 有病人指责朱永平:“你不清楚情况就不要乱讲话,这些护士真的很辛苦!人心都是肉长的,看他们忙成那样,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偷点懒,歇口气!” 也有病人帮着解释:“我们这里的卫生,确实是有专人打扫,不归护士管。再说了,我们这里的护士,一个比一个还忙,有那么多的病人要治疗、要护理。你让人去打扫厕所,那不是本末倒置,轻重不分了吗?而且咱们的厕所,虽然是有点脏,但还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逮着人骂吗?” 还有病人在为雍琴叫屈:“这些护士,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隔离区里治疗我们的,而且小雍护士他们,还是专程从四川那么远过来支援我们的。你的态度,能不能放好一点?别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谁欠你钱似的,一开口就是教训、斥骂。” 对于病友们讲的这些话,朱永平不屑一顾,因为他有不同的看法。 他不等病友把话讲完,便又一次毫不客气的打断,冷声说道:“冒着生命危险?呵呵,危险或许是有的。但肯定没有你们想的,或者说是他们讲的那么严重。毕竟他们一个个,可都是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不知道多安全呢。另外,你们以为他们到了武汉来,真就只是为了支援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吗?别傻了!依我看,他们来这里,还不是为了镀个金,回去后好升职加薪?别把他们想得太高尚了!至于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们应该做的,有什么好夸的?反而做不好,才应该要狠狠骂!” 朱永平这番话,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见他平日里,多半就是一个挖空了心思想要经营自己的人。 而众人在听见了他的这番话后,都被气的够呛,就连一向好脾气的京墨,也给激怒了,语气严肃地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可就实在太过分了!来武汉支援的人里,或许有人,确实是抱着搏一把镀金的念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更多的人来武汉,都是没有考虑过这些的,没有计较过利益得失。甚至还有人,是抱着牺牲的决心来的武汉!而且,不管大家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来到了武汉,来到了一线,他们能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迎着病魔的威胁做逆行之举,都是值得尊敬的,不该被冷嘲热讽。另外,据我所知,所有到了武汉,到了一线的人,都在尽心尽力的救治病人,抗击疫情。我相信,只要眼睛不瞎心不瞎,都不会认为,我们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混个资历镀个金!” “你……”朱永平脸色骤变,不仅黑沉到了极点,更是带上了几分怒容。因为京墨这一番话,等于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眼瞎心瞎,这让他如何忍得住这口气? 不过,没等朱永平爆发,这间病房里,其他的几个病人,便纷纷附和并响应起了京墨。 “京护士说的没错!在这种特殊时期,任何一个逆行者都是值得尊敬的!” “就算真有人是为了镀金来的,那又如何?人家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给出了比平时辛苦十倍、百倍的付出,活该人家镀金,升职加薪!” “为什么每次遇到灾难,每次有英雄出现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冒出来,往英雄身上泼脏水?你们到底是自己心里肮脏,就觉得别人一定是跟你们一样的肮脏呢?还是收了谁的钱,故意这么做啊?”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还有一个病友,扬了扬手机,说道:“刚才发生的事,我全都给录下来了,等下就放到网上去,让广大网友们来断公道。在这种时候还耍威风,简直不分轻重……看大伙儿,都是怎么来骂你的!” 奇怪的是,备受职责的朱永平依旧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依然觉得同病房的这几个病友都是愚蠢刁民,又恼着京墨和雍琴的反驳让他丢尽了脸面,气得他抬起手,指着京墨和雍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还真是伶牙俐齿啊……行,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让你们都掉饭碗滚蛋!” “要投诉还是要做什么,随你的便!我们还有病人要诊治护理,没空跟你浪费时间。”京墨已经懒得再跟朱永平废话,侧头叫了受委屈的雍琴一声,两人便走出了病房。 朱永平在病房里面,气得不停骂人,可惜没人理他……不对,也不是没有人理,同病房里,有病人继续录下了他此刻的模样。而走出了病房的雍琴,在冷静下来后,忍不住有些担心,问京墨道:“他不会真要对我们怎么样吧?” 京墨倒是很冷静:“怕什么?我们有理有据有节的正常和他沟通,他不接受而已。那就让医院和我们医疗救援队的领导根据规章制度来判个是非吧。他想投诉,随他投诉去。” “这倒是。”雍琴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她们回到护士站不久,这件事情就传开了,不仅同班的护士听说了,就连医院高层和医疗救援队的领导,也都知晓了此事——朱永平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错,跑去找医院进行了投诉,还叫嚣着让医院方面一定要严惩这两个不识好歹的护士。 不过,在朱永平想象中的对京墨和雍琴的训诫和罢职等后果,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发生。医院高层和救援队的领导,都先后找京墨和雍琴谈话,却是一直在安慰她们,让她们无须为此事担心,因为她们确实没有错。 一个医院护理部的人还说:“那个朱永平,我认识,是一个单位里的小干部。说起来,一个小干部就敢这么嚣张,肯定是平日里耍官威耍惯了!在这种特殊时期,他还敢耍官威,还耍到医院里面来了,简直是在作死!我们医院,和你们医疗救援队,已经联名向他供职的单位通报了此事……他想让你们干不成护士?哼,看最后,是谁挨处分丢了工作!” 医疗救援队的领导,则对京墨和雍琴说:“你们好好工作,不要有思想包袱,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我们一定会帮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虽然说,在平时,遇到了医患纠纷,多是以医院方面息事宁人、医生和护士受委屈而结束。但在此时此刻的特殊环境下,如果还让医生护士受到莫须有的责难和委屈,让他们的尊严得不到保障,那么,还怎么让医生护士能全心全意、尽心尽责的去救治病人,抗击疫情呢? 与此同时,病人们拍下的几段视频,也出现在了网上。 这段时间,关于武汉、关于抗疫一线的新闻,本来就是备受关注的。全国人民,不分老幼,都在牵挂着武汉、湖北的情况,为疫情担心,为疫区的民众加油鼓劲,为奋战在抗疫一线的逆行者们感动叫好。 而这几段视频,不仅是与一线的医护人员有关,还涉及到了医患之间的矛盾,自然是极具热点的,很快就被多家媒体发现,纷纷转发并且点评,立刻便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在多个平台上,都冲进了排行榜前列,甚至连电视新闻也进行了专题的报道。 网友们在看完完整的几段视频、了解事情真相后,几乎是一边倒地斥责朱永平,认为他不分轻重,不知好歹。甚至还有网友建议,请相关部门调查此人,因为他在这种时候都敢耍官威,不知道平时,又做出了多少违法乱纪之事! “说别人有官僚主义作风?明明他自己,一言一行,才是充满了官僚主义和傲慢作风。这样的人,不调查、不处分,留着等过年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京墨和雍琴是长松了一口气,而朱永平则是感觉到了害怕。 第四十二章 活该! 朱永平半躺在病床上,腰间还垫着一块枕头,心情很是不错。 他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刷着抖音视频,还是开外放的那种,并且把声音开的很大,将同一个病房里的另外几个想要休息的病人,吵的心烦意乱,根本睡不了。 在这两天里,跟朱永平同一个病房的病人,没有少为类似的事情,向朱永平抗议,但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无论他们是好说还是歹说,朱永平全都不听,依旧我行我素,只管自己过的舒服,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更是把这些抗议当成了放屁。 哪怕这些病人向院方投诉,叫来医生和护士进行劝说,朱永平依旧不听,还能阴阳怪气的把医生护士给怼上一顿,将人气的够呛。 所以到现在,与朱永平同病房的这几个病人,已经是认命并且习惯了。觉得被吵到的人,或是戴上耳塞,或是干脆放空自己。没人再去跟朱永平争论,免得白费了口舌不说,还要气坏自己。 朱永平对此则是毫不在意。 经过两天的适应,他已经习惯了住院生活。虽然天天都只能在病房里面待着,让朱永平觉得生活有些无聊,但是饭有人管,卫生有人打扫,遇到不满意的事情,还能随便的开口去骂、去喷,也让他过的很是舒服。 至于病友以及医生护士的不满? 朱永平可是一点儿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他还有些小得意,觉得旁人这种‘看不惯我却奈何不了我’的感觉,真的是很爽。 此刻,感受到了旁人不满目光的朱永平,便是如此的心情。他用眼角余光瞥了同病房里,面露不满却对他无可奈何的病友们一眼,嘴里哼着的小曲儿,声音不由的还变大了几分。 可是下一秒,朱永平的表情便猛地一僵,不停刷着视频的大拇指也停顿了下来,半躺着的身体更是下意识的坐直了,嘴里不再哼小曲,而是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呼,带着愕然与诧异。 他竟然是在抖音上面,刷到了他自己。 准确的说,是刷到了一段与他有关的视频——正是两天前,他喝斥、命令雍琴去打扫厕所,并将其骂哭的‘名场面’。 “这个视频,怎么被人传上抖音了?” 朱永平阴沉着脸,眉头微皱。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依稀记得,当时在病房里面,确实有几个病人在拿着手机拍摄。不过他没有把那当回事,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居然真的把视频传上了网去,而且看播放和评论的数据,还都不低! 这让朱永平的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丝不安。 “妈的,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把这段视频传上网的,非狠狠地收拾他不可!” 朱永平扫了眼病房里面其他人,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他看谁都像是有嫌疑,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才没有当场发飙。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朱永平点开评论,可是没看到几条,他的面色就越发阴沉,一张脸黑的如锅底灰,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因为这个视频里的评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在谴责他! 尤其是最热的那几条评论,不是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就是要求相关部门去调查他,甚至还有人说‘希望病魔早点战胜这些人’! 听听,听听,这讲的还是人话吗?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是这样的恶毒? 而最让朱永平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条评论,居然还得到了很多的点赞。也就是说,有不少人,都在支持这个人恶毒的诅咒? 这让朱永平恨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他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大声的低骂了一句:“一群刁民,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瞎起哄!” 他看了眼发布这条视频的人,只是一个自媒体账号,心里面的不安稍稍放松了一些。紧接着,他又小声的骂骂咧咧:“这些做自媒体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该把他们全部给封了!可惜我不是管这个的,不然,非给他们好看不可!” 想了想,心有不平的他,在这段视频下面发了条评论,为自己进行辩护:“你们不懂别乱评论,我觉得视频里面这人骂的没错。那些做护士的,服务态度确实不行,活该被骂!” 在发完了评论后,朱永平扭头看了眼病房里面的这几个人,正想着要怎么找出‘罪魁祸首’,手机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朱永平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显示,是他妻子打来的,这才收回了威胁的目光,接通电话。结果刚‘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讲自己在医院里面过的很好,让妻子不用担心,就听见对方急匆匆的一顿问:“老朱,你看抖音上面的视频了吗?” “什么视频?”朱永平愣了一下,心说不会是我刚刚看的那个吧?没有这么巧吧? 他的妻子道:“就是你在医院里面骂护士,还把人给骂哭了的视频。” 还真是这么巧啊?朱永平在心里面感叹,嘴上则说:“怎么,你也刷到了?我刚刚看见……” “哎哟,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我给你说,这个事情好像闹大了,不少人都在讨论,连我们小区群里,都有不少人在谴责你……我说,要不,你去给那护士道个歉,再想办法发个公告,就说自己知道错了什么的?” “呸!” 妻子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朱永平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让我给那个护士道歉?凭什么啊!我告诉你,让我去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要道歉,也应该是她来给我道。至于你的那些担心,全都是多余的。不就是一个自媒体发的视频吗?就算评论的人再多又怎么了?还能让我挨处分不成?还有小区里面的那些人,听风就是雨,他们知道个屁。要谴责,就让他们谴责吧,又不会让我少块肉。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一天到晚的瞎操心。” 讲到最后,朱永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既是在笑妻子的小题大做,也是在笑网上那帮人自以为跳得欢,实际却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跟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 然而,妻子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朱永平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是呀,可不止是自媒体,我看到好多官媒都转发了这段视频。在小区群里还有人说,这个事儿,已经上了什么热搜,被不少媒体和网友关注。就连一些官媒都在批评你,说你没有政治觉悟,耍官僚作风什么的。” 朱永平对热搜不了解,对网友的批评也可以不在意,但是听到说有官媒也在关注这个事情,还批评他没有政治觉悟、耍官僚作风,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着急忙慌的问道:“有哪些官媒?都是什么级别的?” “好多个呢,省级以上的官媒都有不少。” “什么?省……省级以上的官媒都发话了?它们……它们都说了什么?” 朱永平这下子是真的急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这个模样,可是其他病人没有见过的。从他入院起,就一直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从未这般失态过,于是大伙儿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想知道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朱永平并未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焦急的等待着妻子的回复。 “还能说什么?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些……啊,对了,还批评你,说你的行为,是在给全民抗疫拖了后腿。老朱,真的,你还是赶紧去给那个小护士道个歉吧。我听人说,就连你的工作单位和身份信息,都被人给曝光了。我怕再怎么闹下去,事情会大的无法收拾……” 妻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永平的手机又震动了了起来。 朱永平看了一眼,发现是又有人打来了电话,而且打来电话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他单位里面的领导。 对这位,朱永平可不敢怠慢,虽然有些担忧对方打来电话的用意,还是赶紧打断了妻子的话:“你先别说了,我们单位的领导给我打电话来了,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我先挂了。道歉的事,我们回头再议。” 这个时候,他心里面已经有了动摇。 朱永平挂了妻子的电话后,接通了领导的电话,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弯腰背弓,低着头,面带笑容,语气透着尊敬的说:“杨处……诶诶,是我,对,我还在医院呢,您有什么指示?” 手机里面,一个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遗憾:“老朱啊,你也是个老同志了,怎么就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呢。” 杨琼处长的语气,让朱永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由自主把腰弯的更低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杨处,我在医院里面呢,能犯什么错误?您是不是误会了啊?” “误会?”手机里,传出了杨琼的一声冷哼。 朱永平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却还是被吓的打了个哆嗦,将腰弯的更低了。 杨琼这一次,没有再给朱永平留颜面。在冷哼过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怎么,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你不会真像网友们说的那样,对自己的错误执迷不悟吧?还是说,你是觉得,我还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认为可以蒙混过去?别做梦了!你那个视频,都已经传遍全国了,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到吧?我又没有瞎!老朱呀老朱,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干部,怎么一点儿大局观都没有呢?在这种特殊时期,你不发挥自己的干部带头作用就算了,怎么还摆起了臭架子,耍起了威风?你说,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臭毛病啊?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官威?” “不是的,杨处,我……” 朱永平感觉冷汗从头上不停地往外冒,心中是真的慌了,急忙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是杨琼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并且让他也感受到了一次被人打断话的滋味:“你不用再狡辩了,我也不想听。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医院方面已经跟我们通报过了,我们知道的很清楚。我打这个电话给你,不是想听你辩解,而是告诫你,在医院里面好好配合医生护士的工作,接受治疗,别再给医生和护士添堵!别再给抗疫战役添乱!另外,还要通知你,经过局里面开会决定,对你进行你停职处理。并且要求你,就此事作出检讨。还有,立刻去给被你骂哭了的那个护士赔礼道歉,求得对方原谅……” “啊?我……我被停职了?还要去道歉?” 朱永平感觉杨琼的这几句话,就像是晴空霹雳一般,震得他头昏目眩,让他连对方在后面讲了些什么,都没有听清。 “怎么,你是不满意,还是不愿意?”电话那头的杨琼冷哼了一声,懒得跟朱永平再讲什么废话,直截了当的说:“我告诉你,现在的处分只是停职检讨。可如果你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不知悔改,那么处罚结果,可就不是停职这么简单了!如何选择,自己想清楚,好自为之吧!” 在冷冷的撂下了这么一句警告后,杨处不再给朱永平讲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面传来的‘嘟嘟’声,朱永平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 真的是拔凉拔凉的那种。 还没等朱永平从懵逼的状态恢复,他的手机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朱永平都没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以为是杨琼又打来了电话,赶紧接通,张口就是赔着小心的语气:“杨处,您还有什么要指示的?” 让朱永平失望的是,从手机里面传出来的,并不是杨琼的声音,而是之前打给他电话的妻子。 “是我……刚才是杨处给你打的电话?他给你说了什么?” 妻子询问的声音中,带着六分关怀与两分好奇,此外还有两分着急。 犹豫了片刻后,朱永平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告诉妻子:“杨处让我去给那个护士道歉,还告诉我,被停职处分了。” “啊?”妻子惊呼了一声,急忙问道:“这个事情真的闹大了?那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 朱永平感觉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在吐出了一个字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妻子的这个问题,而是揉着太阳穴说:“我现在有点乱,想要静静。怎么做,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妻子知道朱永平的脾气,迟疑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没有再做劝说,只是提醒道:“那好吧,你一定要想清楚,千万不能再固执了。” 如果是以前,朱永平听见这话肯定会生气——什么叫不能再固执?我什么时候固执过?你是在讽刺我听不进群众的意见吗? 但是在这一刻,朱永平却没有这么做,只是颓然的‘嗯’了一声,然后便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他就揉着太阳穴,表情呆滞的陷入了沉思,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与他的沉默和惶恐不同,病房里面另外几个病人,却是很开心。 这几个病人,从朱永平接电话的时候,就竖着耳朵在偷听。虽然他们没有听见电话里面,杨琼和朱永平妻子讲的话的内容,但是却有听到朱永平讲的话,也看到了朱永平的惊慌失措,这让他们可以把电话的内容,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对朱永平,大伙儿本来就都有意见——这两天里,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被朱永平给气到过,而他那种趾高气扬的官僚作风,更是让大伙儿都感觉很不爽。所以现在,看到他吃瘪,也没有人同情他,反而是乐的落井下石。 沉默着的朱永平,很快就听到了一句嘲讽味很足的话,传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好像有个人还威胁过人家护士,说是要让人家丢掉饭碗……没想到呀,人家护士现在还好好的没有事,他却被免职了!哈哈哈。” 没等朱永平扭头去看谁讲的这句话,更多的冷嘲热讽,便纷纷传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可不是吗?我还记得之前某人的嘴脸,那叫一个嚣张!与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比起来,真的是截然不同!” “这就叫报应!”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都什么时候了,还摆架子,还耍官僚作风,停职处分都是便宜他了!” “就是就是,人家医护人员,那么尽心尽职的救治他,他不心怀感激就算了,还污蔑人家医护人员,把人当佣人使唤,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的中山狼嘛,活该受处分!” 朱永平的脸色,在这片冷嘲热讽中,不停地变幻着,仿佛是学过川剧变脸一样,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他很想要训斥这些嘲讽他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他,却失去了这份胆气,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舌战群雄’……或许是因为职务被停,导致他的胆气也跟着散了,又或许是他在这一刻,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朱永平咬紧牙关,对病房里面众人的嘲讽选择了无视,权当是没有听见,只是盘坐在床上,思索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等到吊瓶挂完,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朱永平终于有了主意,他下了病床,朝着病房外走去,对病房里面几个病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毫不理会。 “他怎么出去了?” “他要去做什么?” “会不会是去找雍护士道歉?哈哈,他也有今天!”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 “对,就是活该!” 病房里面的几个病人议论纷纷,最终一致认定,朱永平落得这么个下场,完全就是活该!在全民抗疫的时候,你摆架子、耍官僚作风,辱骂医护人员,给全民抗疫拖后腿,你不完蛋谁完蛋? 与此同时,在隔离区的几个护士站里,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京墨和雍琴所在的这个护士站,自然也不例外,所有的护士,都恨不得能够长出三头六臂,或者变化出几个分身来。 “41床的病人在呼叫,去看看有什么事。” “37床病人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怎么还没有?赶紧催一下。” “52床病人的呼吸情况又变差了,需要进行抢救……” 忙碌中的护士们,忽然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护士站,不由的都是一愣。再仔细一瞧,来的这个不速之客,竟然还是朱永平,更是感到了惊讶和诧异。 京墨的反应最快,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就把雍琴拉到了身后,保护了起来。 护士长邱霞也很快作出了反应,上前一步,将京墨和雍琴两人都给护在了身后,就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同时被护在了邱霞身后的,还有另外一个护士。 自从雍琴和朱永平发生了冲突后,医疗救援队就跟医院进行了商量,换了另外一个护士去护理朱永平。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矛盾的激化,另外一方面,也是在保护雍琴,免得她又被朱永平侮辱。 所以,当看见朱永平忽然出现在护士站,邱霞才会在护住了雍琴的同时,把朱永平现在的管床护士也给护住。因为她不知道,朱永平跑到护士站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奔着谁来的。 刘护士等人在错愕之后,也纷纷回过了神,都来到了雍琴、京墨她们的身边,将她们护住。 都怕朱永平这个不好相处的家伙,是来找事的。 邱霞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身边的情况,见大家都围了过来,方才稍微安心了些,然后用戒备的目光盯着朱永平,问道:“你有什么事吗?隔离区内,禁制随意走动。有什么事,请用床头的呼叫器告诉我们。你既然住进了隔离区病房,就请遵守这里的规章制度,这既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也是在保护其他的病人。” “呃……” 朱永平显得有些尴尬,点点头,脸上努力的挤出了一抹笑容,答应道:“是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遵守隔离病区的规章制度。” “咦?” 听见朱永平的这句话,护士站里的护士们都有些诧异。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朱永平居然认错了?而且态度还这么好?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朱永平吗?不会是谁跑来冒充他的吧? 在这两天里,护士们就算没有亲自领教过朱永平的坏脾气,也从同事或者其他病人口中听说过。所以,当她们看到了一个变的不太一样的朱永平时,才会都觉得惊讶和不解。 然而,朱永平带给她们的惊讶,才刚刚开始。 不等护士们发问,朱永平便飞快的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搓着手,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什么……我来,是想要就两天前发生的那件不好的事情,向雍护士,还有你们全体医护人员,道个歉,说声对不起。” “道歉?你要道歉?”邱霞惊讶的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不止是她,别的护士也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朱永平居然要向雍琴道歉,向大伙儿道歉? 这个事儿,即便不能说是天方夜谭吧,也很不可思议了。 护士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朱永平,都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很古怪。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这是愚人节的玩笑吗?时间也不对呀。而且以朱永平的脾气性格,恐怕不会过这种节日吧? 在护士们惊讶的时候,朱永平朝着雍琴深深一鞠躬,说道:“是的,我仔细想了想,那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在全国人民团结一心抗击疫情,在各地医护人员逆行支援武汉的时候,我作为病人,得到了你们的精心救治,理应心怀感激,可是却对雍护士还有你们各位,做出了过激的言辞和恶劣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应该!我的言行,严重的伤害到了雍护士还有大家的感情,不可原谅!我在这里,怀着非常悔恨的心情,诚恳的向雍护士,还有各位护士以及医生道歉!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现在非常的后悔,深感内疚和不安,希望能够求得大家一个原谅,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番话,是朱永平在之前的沉默中,于心里面打出的稿子,此刻讲出来,护士们一听,才知道他是真的来道歉,而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大伙儿的目光,便在朱永平和雍琴的身上来回晃。 等到朱永平把话讲完,京墨用手肘悄悄的捅了雍琴一下,小声的提醒道:“该你表态了。” 雍琴最初确实觉得很委屈,但是两天过去,心中的气已经消了不少。此刻见朱永平当众道歉,心中最后的那点儿委屈也散尽了。同时,她也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影响到工作以及朱永平的康复,便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以后,能够遵守隔离病区的规章制度,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同时也祝福你,能够尽早康复出院。” 朱永平在听到这句话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声说道:“谢谢你的原谅,也谢谢你的祝福。那什么,以后我一定遵守隔离病区的规章制度,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邱霞在这个时候,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以后看手机什么的,声音开小点儿,或者戴个耳机,不要影响到你们病房里其他人的休息。” “一定,一定,我以后一定注意。”朱永平连连点头,态度跟之前的桀骜不配合,完全不同。 等到朱永平道完歉走了,护士们还是觉得这个事情很不可思议。之前当着朱永平的面,她们不好意思讨论,现在当事人走了,她们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朱永平今天是怎么了?态度忽然大转变,有点儿吓人啊!” “是呀是呀,他以前可不是这个脾气,怎么突然就变了呢?受什么刺激了吗?” “不管怎么说,他能够转变态度,配合我们的工作,也是一件好事,能减少我们很多的麻烦。” “是呀,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吧!” 直到后面有护士去给病人做护理,才从几个知情的病人口中,知晓了朱永平态度转变的原因,回到护士站后,把这个情况讲给了大家伙听。 对此,大家伙的反应,与之前那几个病人相同。 都是讲了一句话—— “活该!” 第四十三章 不是日常的日常 随着夜幕落下,又一个夜晚降临。 京墨已经记不清,这是她来到武汉后,经历的第几个夜晚了。 在这段时间里,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医护人员,和武汉本地的医生护士们一起,恨不得是直接住在隔离病房里,为了救治病人,抢救生命,忙的是日夜颠倒,根本记不清时日。 有的时候,他们进入隔离病房是夜晚,可是等到下班离开时,天依旧还是黑的没有亮。如果不看手机上面的日历,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同一个夜晚呢,还是已经过去了一天。 下班的京墨,在和接班的护士交接完毕,又叮嘱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后,才去到隔离缓冲区,按照规定流程,脱下隔离服,消毒洗漱。 对于这一套程序,京墨已经烂熟于胸,却还是做的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等到做完一系列的消毒程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后,京墨和雍琴,还有另外几个一块儿下班的同事,一齐走出了医院的病房楼。 今天的夜空中,依旧看不到几颗星星,夜风也是一如既往的寒冷。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已经习惯了武汉冬夜的寒冷,京墨和雍琴都觉得,今天的夜晚,似乎要比前面几日暖和了不少。而且这座城市,好像也恢复了几分生机,虽然还未达到往日里生机勃勃的境地,但也不再像他们刚来之时那般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座城市,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恢复速度之快,叫人难以置信! “今天真是冷死我了,等回到了酒店后,我一定要美美的饱餐一顿!” 刚一走出病房楼,满脸疲惫的雍琴,便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开始期盼起了今日份的美食。 对于来自天府之国的吃货雍琴来说,只有吃饱了、吃好了,才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力气!而且一向好吃、爱吃的她,在这几天里,一直是把吃,视为了减缓压力的方式。工作时受的苦、受的累,在大快朵颐、美美的吃上一顿饱饭后,都能消减不少。同时,满身的疲惫在吃饱喝足后,也能一扫而空,让她完成‘充电’,能够继续以满能量的状态,投身到护理工作中去。像之前,她在被朱永平训骂了后,回到酒店便吃了不少东西,差点儿没把肚子给撑坏,惹得京墨还有他们医院的带队领导好一通训…… 但干饭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的朴实。 不过今天,雍琴在接受了朱永平的道歉后,心情挺好,不用靠着吃东西来减压,单纯就是饿了。此刻一想到吃的,她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虽然在来医院上班之前,她吃了不少东西,但是在八九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下来,她肚子里的存货,全都被消耗一空。现在虽然还没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地步,却也是差不了多少。 京墨肚子也饿,但是没有像雍琴这样。看了自己的好闺蜜一眼,她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条巧克力:“饿了就先吃它,垫垫肚子吧。” 身上带着巧克力,是京墨从陈护士那儿学来的经验,防止下班的时候肚子太饿,身体太虚,可以起到及时的能量补充。不过对于京墨来说,相比起肚子饿,失液造成的口干舌燥,才是最叫她难受的。 穿着隔离服,本来就很闷热,哪怕是在冬天也是如此,何况他们在隔离病房里的工作量还很大,一天连轴转般的忙碌下来,浑身上下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体液不知道是损失了多少。 人的体液丧失的多了,就会口干舌燥,皮肤皲裂。这一点,从所有医护人员那干裂到出血的嘴唇,就能够看的出来。 在来武汉之前,京墨和雍琴等医疗救援队的人还在担心,穿上隔离服后不好上厕所,为此他们还准备了不少的成人纸尿裤。结果现在,他们真到了一线,真上了‘战场’,才知道之前的那些担心和准备,有不少都是多余的。 倒不是说武汉这里的困难,没有他们想象的大。恰恰相反,抗疫一线的困难,远远超出了他们来之前的预想。他们在一线面临的许多问题和困难,都是之前没有想到的。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困难和危险都很巨大,所有的医护人员还是在咬牙坚持着,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逃离前线,做个逃兵。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抗疫战斗里,所有坚守在一线岗位上的人,他们面临的危险与困难,都远远不是普通人从新闻、网络中,了解到的那么一点点。他们的艰辛与不易,远超旁人想象! 此刻,看到京墨拿出来的巧克力,雍琴那双原本写满了疲惫之色的眼睛,瞬间变的明亮了起来。她先是欢快的夸了京墨一句:“还是你聪明,知道带巧克力。”紧接着也不跟京墨客气,接过巧克力,两下拆开包装,抬手从一侧揭下口罩,露出了被勒出深深压痕的脸,飞快的把巧克力塞进到了嘴巴里。 雍琴处在室外,四下空旷,还有夜风在呼呼的吹着。而且她在揭口罩的时候,还特地跟京墨等人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所以不用担心传染之类的问题。 “好吃。”雍琴嚼着巧克力,甘甜中带着一丝丝苦涩的味道,立刻充满了她的口腔,让她疲惫的脸上,洋溢出了满足。 如果是在平时,这种高甜高热量的食物,雍琴才不会碰。开玩笑,吃上一块巧克力,少说也要胖三斤!虽然雍琴好吃、爱吃,可她毕竟是女人,对身材与体重,还是很敏感的,而一百克巧克力的热量,就等于是五碗饭了……干饭不是更香么? 不过在此刻,在这种精疲力竭的状态下,巧克力不仅仅是带来了能量,同时还因为蕴含糖分的缘故,促进了她体内的多巴胺分泌,让她生出了一种满足与开心的感觉。 就是一口咽下一条巧克力,让她有些噎得慌,京墨见状,生怕她被噎出事,赶忙走到她身侧,对着她的后背就是‘啪啪’一顿拍。 呼出一口气,雍琴终于是把巧克力咽了下去,一脸满足的说:“舒服啊……那句广告词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横扫饥饿,来劲了!” “你怎么还打起广告了?”京墨确定她没有事,便摇头失笑,说道:“我带巧克力在身上,都是跟陈姐她们学的。你以后也可以在衣服兜里揣点糖,下班的时候,要实在饿得慌,可以及时的补充糖分和能量。” “嗯嗯,等下次白天休息的时候,我就去找地方去‘备货’。糖果就算了,经不住吃,弄点小面包之类的揣兜里倒是不错。”雍琴连连点头,真心觉得这个提议很棒,并开始琢磨起了,自己到底该选什么样的零食才好……最好是能饱肚子,味道还得好。 跟京墨和雍琴一块儿下班的同事里,有几个是本地的医护人员。他们和陈护士一样,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回家,而是就近住在医院周围的酒店和公寓,并且有志愿者的车辆,随时在医院以及他们入住的地方,等着接送他们。 这些志愿者,是医护人员背后有力的支撑之一!他们也很辛苦,哪怕再晚,都会在医院附近等着。甚至有的人,在医院外面一待,就是一个通宵。困了累了,就在车子里面打了个盹儿。饿了就啃点干面包,喝口冷矿泉水。而他们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能够在医护人员下班的时候,可以在第一时间将这些‘白衣天使’接到,送回家,让他们能够多休息一会儿。 此时看见雍琴和京墨他们走出病房楼,立刻就有志愿者开着车迎了上来。他们中,有人都和这帮医护人员很熟了,远远看见,便将头探出车窗,跟医护人员打招呼。对于这些志愿者来说,每天最高兴的,就是看到医护人员们完好无损的上下班。 “我们走了,明天见。” 几个本地的医护人员,一边回应着志愿者,一边向京墨和雍琴道别,同时走向了开过来的车辆。 “明天见。” 京墨和雍琴向他们挥手道别,几天的相处下来,让他们之间已经生出了浓浓的战友情谊。 目送着这几位医护人员上了志愿者的车,相互间又挥手道别,京墨和雍琴才走向了停车场。 他们的通勤小巴,就停在那里。 “辛苦了!” 两人刚上车,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便侧身回头,向她们轻轻的说了一句。 和那些志愿者一样,在这些日子里,这位司机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都能看到他接送的这些医护人员,能够平安的上下班。 医疗救援队里的大部分医生和护士,年龄都比这位司机的孩子大不了几岁,所以他看京墨和雍琴等人,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这些年轻的孩子,面对新冠病魔,毫不畏惧,迎难而上,这让司机在感动的同时,也觉得很心疼。 “徐叔,你也辛苦。”京墨和雍琴笑着回应道。 几天下来,她们和开车的几个司机都熟悉了。徐司机摇摇头,笑着说:“我这算什么辛苦?跟你们比起来,什么都不算。”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雍琴身上,问道:“我看新闻,之前让你打扫厕所的那个家伙,已经给你赔礼道歉了?是真的吗?他真的道歉了吗?” 雍琴点点头,有些惊讶地说:“是真的,那人确实给我道歉了……诶,这个事儿传的这么快呢?今天下午才发生的,就上新闻了?” 徐司机说:“肯定传的快呀,这个事,关注的人很多的。”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像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在我们武汉,只是极少数,我们也瞧不起他。” 毫无疑问,徐司机这是在担心,怕一个朱永平,影响到了雍琴他们对整个武汉的看法。而雍琴虽然是个吃货,但脑子不慢,立刻听懂了徐司机的弦外之音,笑着说:“徐叔说的对,在武汉这些天,我看到了不少可爱、可敬的武汉人民,比如您这样的。” “哎哟,我都一把岁数了,还可爱呢?”徐司机连连摆手,但也因为雍琴的这句话而放下了心。他没有再多言,笑着冲京墨和雍琴点点头,便闭上了嘴巴。 因为这个时候,在车上除了京墨和雍琴外,还坐着其他几个在这个点下班的医护人员。 虽然这些医护人员都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和神色,但是从露在外面的那一双双眉眼,还是能够看得出,他们身上深深的疲惫与倦意。 京墨和雍琴与这几个人相互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找了两个空位坐下。与刚来武汉时的情况不同,现在的通勤小巴上,很少有人聊天,气氛也更加的安静。 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太累了,累的不想开口讲话。 虽然在这些日子,以总领队樊诚为首的医疗救援队的领导团队,针对排班作出了一系列的调整,想要让每个医护人员,都能够休息的更好。但是现实的情况,却与理想中的,存在有很大的偏差。 随着“应收尽收”“应治尽治”“应检尽检”的实施和落实,武汉各大能够接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人的医院,都在扩大自己的隔离病区,增收病人。 京墨和雍琴他们所在的这家医院,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医院的隔离病区已经是满负荷运转,可即便如此,还每天都有新病人收进来。这就让京墨和雍琴等医护人员,本来就很大的工作量,还在不断的攀高! 在这种情况下,医护人员不止是身体疲惫,精神上面要承受的压力也变的非常大!所以,当他们脱下了隔离服后,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甚至连饭都不怎么想吃,又怎么会在车上,想要讲话呢? 这也是司机徐叔小声讲话的原因——怕影响到车上医护人员的休息。 在徐叔看来,这帮孩子是真的累坏了,所以哪怕能让他们多休息一分钟,都是好的。 京墨和雍琴在坐下后,不约而同的摸出了手机,给各自的亲人,发去信息报平安。 为了不影响车上医疗救援队的同事休息,她们没用语音,都选择了打字,并且是把手机开成了静音模式,尽量不影响到旁边人的休息。 雍琴这边,消息刚刚发出去,她的男朋友就打来了视频电话,惹得雍琴小声吐槽:“以前怎么没有见你这么积极过?以前我给你打去电话,你还给我挂了,说是影响你玩游戏收人头。怎么,现在不觉得影响了?” 坐在她旁边的京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总觉得雍琴这句抱怨,有着浓浓的‘凡尔赛’味道。 雍琴没有接男友打来的视频,而是飞快挂断,然后打字回复:“我在车上,回到酒店再视频,免得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她的男朋友很听话,在这一刻,将四川男人耙耳朵的性格发挥的淋漓尽致,立马也换成了打字,跟她腻歪了起来,互诉思念。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说了些什么,但从雍琴喜上眉梢的模样来看,聊的内容,肯定是十分的肉麻。 京墨这边,先是给父母发去信息,紧接着又给袁志发了条信息,内容简短,就一句话:“一切都好,想你。”至于更多的内容,她打算等回到酒店后,再录视频发给袁志。 每天的互录视频,道声平安与想念,已经成为了京墨和袁志在下班后的‘既定流程’,一种特殊的‘见面方式’。 同样是‘既定流程’的,还有每天给父母报平安,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 不过京墨也清楚,他们人在武汉,在疫区,在医院一线。他们的父母,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面又怎么可能不为他们担心呢?所以,她能够做的,便是每天报声平安,让父母知道自己每天的情况,从而减轻他们的担忧。 袁志那边,消息发出去后没有回音,京墨对此早已习惯,自从踏上抗疫一线的‘战场’,她和袁志的联络,就很少有及时性。 有的时候,是她先发消息给袁志,过许久才能收到袁志的回信。有的时候,则是袁志先发给她,要等她下班时,才能看见、回复。 而今天,显然是她比袁志要早下班。 倒是父母那边,一收到消息,立刻便回了信息过来。 和雍琴的男朋友一样,父母回过来的第一条消息也是语音。京墨拿微信自带的功能把语音转成文字,但由于父母讲的不是普通话,所以转译效果很糟糕,短短一句话,京墨是连蒙带猜,才大概明白了意思——父母在问她今天的情况。 和前面几日一样,京墨还是报喜不报忧,飞快的打字告诉父母这边一切都好,同时又告诉他们,自己这会儿是在回酒店的车上,同车还有几个同事,目前正在闭目休息,让他们尽量发文字而不是语音。 京墨的父母自然照办。不过打字这种事情,对于上了年纪的父母来说,实在有些困难。而且,或许是把打字聊天当成了写信,京墨父亲后面发来的几条信息,都显得文绉绉的,极为书面化,像“吾女今日工作何如?”之类的句子掺杂其中,还不少。让京墨在看的想笑之余,又很感动。 因为在这些看似好笑的句子后面,隐藏着的,是父母对她的关心。 隐约间,透过这些文字,京墨仿佛看到了远在成都家中的父母,此刻正捧着手机,紧张且担忧的样子。 他们的紧张和担忧,都是对自己安危的关切。 京墨眼角微弯,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带着丝丝感动的泪光。她飞快地打字,提醒道:“发文字信息和语音一样,口语化就行,不用搞的像写信那样板正规矩。” 得到她的提醒后,父母发来的文字信息,终于不再有违和感了。但是发信息的速度,还是很慢。而且一段句子里,错别字也不少。京墨看到这里,便想着,从明天开始,她最好还是随身带上耳机,好让父母能够继续发语音,方便点儿。 父母问了几句京墨的情况,而京墨也是捡了一些工作上的趣事讲,免得父母担心。 忽然,父母那边问道:“我们今天看新闻,说是有人在隔离病房里面闹事,让护士少厕所,不会是你们那儿吧?” 京墨回答道:“是发生在我们这里,不过那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今天那个病人,还专程过来道了歉。” 看到这个回答,京墨的父母稍微放心了些,回了句:“那就好。”紧接着,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在疫区,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碰到个不讲理的病人,或者是遇见了医闹之类的事情,千万要躲远点儿!现在不比平时,你不许逞能,明白吗?” 看到父母发来的这句话,京墨是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感动。 虽然对父母的这句话,在有些地方不太认同,但她并没有争论,而是顺着父母的话,附和道:“嗯嗯,我知道了,一定注意安全。” 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句:“你们都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医闹?” 京墨对父母的担忧有些不以为意,但父母却有自己的看法。 “小心点儿总是好的,连这种在隔离病房里,对着医生和护士耍官威的人都有,出点儿医闹的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这段时间里,因为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去世的人不少。难保不会有人,因为亲人的去世而情绪失控,做出过激之举。” 京墨想了想,觉得父母的这个担心,确实不是没有可能,便正色回复:“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的。” 看的出来,父母对她的情况很关心,但同时也知道,她现在工作繁忙,休息时间不仅不固定,还很少。所以在聊了几句,知道她的情况后,便放下了心,对她说道:“行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了,你赶紧休息吧。” 京墨确实很疲惫,她打了个哈欠,不跟父母客套,回了一句:“好的,我在车上先眯一觉,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你们也早点休息,等我明天下班了,再给你们报平安。对了,我妈最近没有去跳广场舞吧?” “她倒是想去,被我拉回来了,你放心,有我盯着她呢。” 这条信息,毫无疑问是京父发来的。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内容却是:“你爸这几天想出去打牌,被我给骂了一顿。连叫他去打牌的那几个牌友,也被我给训了,全都老实了。你放心,我们现在是相互监督着对方,绝对不给你添乱,你就放心吧!” 后面这条消息,肯定是京母发过来的。 京墨眼前,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母亲一把夺过手机,一边瞪着告状的父亲,一边也在做告状的事情。而她的父亲,这会儿肯定是一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样子——谁让他是趴耳朵呢。 京墨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是甚为想念。 在与父母道了晚安后,京墨把手机揣回兜里,靠着座椅,眯起了眼睛。 以这种姿势睡觉,并不舒服,但在强烈的倦意和困意的影响下,京墨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四十四章 安静对视也不错 迷迷糊糊中,京墨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喊她醒醒。 睁开眼,才发现通勤巴士已经停在了他们入住的酒店门口,徐司机正侧身回头,用带着浓郁湖北口音的普通话,在唤着他们。 “大家醒醒,到酒店了,你们去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再回房去睡。” 徐司机在唤醒车上的医护人员时,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在这几天里,一直干着接送医疗救援队医护人员的工作,知道这些医护人员的辛苦,巴不得他们能够多睡一会儿,多休息一下。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些医护人员,大多都辛苦了八九个小时,甚至还有人辛苦了一天,在他们穿着隔离服的时间里,吃不上一口饭喝不到一口水。所以当车回到了酒店,他只能、也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唤醒因为疲倦在车上熟睡了的医护人员,让他们赶紧下车去吃口热饭喝口热汤,然后回到房间,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怎么也要比坐在车上,睡的舒服点儿吧? 被徐司机唤醒的不止是京墨,车上其他的医护人员,也相继睁开了眼,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色,方才回过神来: “这就到了?” “到酒店了,都醒醒!” “徐师傅这车开的真稳,让我睡的很舒服。” 醒了的人,相互叫醒车上的同事,有序下车。 在下车的时候,也没忘记向徐司机道谢: “谢谢徐师傅。” “辛苦了徐师傅!” 司机赶紧用他的湖北普通话回答道: “不用谢。” “没有你们辛苦。” 雍琴忍不住打趣道:“徐叔,你不再说上一句‘为人民服务’吗?”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笑了起来,徐司机却是一脸认真的摇头,说道:“在你们面前,我可没有资格讲这话,你们才是在为人民服务。” 见他认真了,雍琴、京墨以及她们的同事,也纷纷变的严肃起来,都说:“话不能这么讲,徐叔你同样是在为人民服务。没有你,以及你同事的接送,我们往来医院和酒店,就得多花不少精力和时间,从而影响到我们的工作状态。现在网上都说,我们这些医护人员是英雄。但在我们的心中,徐叔你们同样是英雄!” 徐司机被众人的话,讲的有些感动:“你们说这些,是想要看我哭吗?行了行了,快下车去吃饭,然后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目送着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下了车,徐司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着车,重新回到医院,准备接送之后下班的医护人员。 冬夜的天虽然很冷,可他的心里面却是暖洋洋的。眉梢处,也爬起了一丝笑意。 京墨和雍琴等人刚走进酒店,就得到了酒店工作人员的迎接。在这些日子里,每当有医护人员回到酒店,酒店工作人员都会出来迎接,这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仪式。 与之前几日一样,京墨和雍琴他们在和酒店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便先去了餐厅吃饭。 今天的菜式,一如既往的丰富且营养。而让众人感到惊喜的是,今天提供的川菜,味道都很正宗。 之前酒店里面,虽然也提供了不少川味的菜式,但讲实话,那些菜的味道,都不怎么正宗,不过味道还是很好吃,众人也不怎么挑剔。但是今天,他们吃到的这些菜的味道,却让他们有了种回到四川的感觉。 家乡的味道,刺激着众人的味蕾,不仅让他们胃口大开,同时也让他们的疲惫困倦,瞬间清减了不少。 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跟隔桌的同事,激动且好奇的议论着: “这味道,感觉跟我家楼下那个苍蝇馆子的味道很像啊!” “今天是怎么了?换大厨了吗?川菜的味道这么正?” “这回锅肉的味道太棒了!就着它,我能吃下好几碗饭!” 雍琴抬头,看了眼那个说能吃下好几碗饭的同事,呵呵的冷笑了一声,埋头扒拉起了第二碗饭。 大伙儿正在好奇着今天饭菜的味道,就看到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带着几位穿着厨师服戴着口罩的人,进到了餐厅。 “大家感觉今天的饭菜怎么样?还合口味吗?” 樊诚虽然戴着口罩,但众人还是从他讲话的腔调中,听出了他此刻正在笑,显然是心情很不错。 “合口味!” “好吃!” “相当正宗!” “巴适得板!” 大伙儿很捧场,七嘴八舌的回答道。 “看来你们都很喜欢,那就好。”樊诚笑着说,然后侧过身,介绍起了他带来的这几位厨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几位大厨,都是专门从四川赶来给大家做饭的,以保障大家的饮食需求……这是曾师傅、马师傅、魏师傅。” 原来,樊诚等医疗救援队的领导,眼见医疗救援队的医护人员们日益辛苦,也是心疼不已。在没有办法给他们减轻工作量的情况下,便决定要将后勤保障做的更好。于是,他们在跟‘家里面’进行了一番沟通后,从成都那边调了厨师过来。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新一批的救援物资,以及川菜之魂——郫县豆瓣酱。 而这几位厨师,一听说是去武汉,是去给医疗救援队的医护人员做饭菜,都很激动,不仅主动请缨,还是在跟其他同行经过了一番激烈的‘竞争’后,才拿到了这个来武汉‘上岗’的资格。 他们当然知道,此时的武汉是疫区,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勇敢的来了。 他们的目的,也是相当的朴实和简单——只为了能够给医疗救援队的英雄们,做上一顿合口味的热饭热菜。同时也是想要以此,为抗击新冠疫情,尽一份力。 京墨和雍琴等医护人员,在听完了樊诚对这几位厨师的介绍后,纷纷鼓掌道:“欢迎!以后我们不愁没有好吃的了!” 厨师们见状,也很激动,当即拍着胸脯表态:“以后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我们什么菜都能做!” 医护人员们听到这话,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真就开始点起了菜: “我想吃夫妻肺片!” “没问题,明天就给你做。” “甜水面有吗?我想吃这个。” “只要你想吃,我们就可以做。不止是甜水面,担担面、燃面、怪味面还有肥肠粉,都能做,而且保证好吃。” “兔头有吗?我想啃兔头。” 兔头这个,让厨师们有点迟疑了:“这个有点难度,主要是没有兔头,我们想点办法,看能不能采购到兔头。要是买到了,就给你们做。” 见大厨们这么给力,医疗救援队的大伙儿,真就不再客气,纷纷点菜。大厨们则是不停地点头,记下了大伙儿点的菜,准备在后面几天,一一给安排上。 “我我我……我想吃火锅!”雍琴也跟着凑热闹,举起手叫了一声,引来大伙儿的阵阵哄笑。 大厨们没有笑,很是认真的讨论了一下,然后说:“火锅有点麻烦。不过我们来的时候,还真有带来一些火锅底料……这样吧,我们给做冒菜可以吗?” “冒菜也行啊。”雍琴连连点头,“有句话说得好: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火锅是一群人的冒菜。吃冒菜,足以解馋。” 听见这话,大伙儿又一次笑了起来,还有人打趣雍琴:“等到冒菜做好了后,你可得悠着点,别又吃撑着了。” 就连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也特地提醒了雍琴:“你今天吃饭也悠着点!” 于是大伙儿笑的更热烈了,只是他们在笑的同时,却都忍不住流起了口水。要是在辛苦了一天后,真的能够吃上一碗热气腾腾、麻辣鲜香的冒菜……那滋味,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过瘾啊! 樊诚和几位大厨并没有在餐厅里面待太久,打过招呼,等众人点了菜后,便告辞离开,免得打扰到众人用餐。 而这一顿久违了的家乡饭菜,也让劳累了一天的医护人员们,吃的格外满足,同时也感觉格外的温暖。 尤其是雍琴,那叫一个高兴,要不是有樊诚的提醒,以及京墨连续几次的叮嘱,她非得吃撑着了不可…… 吃过晚餐,京墨和雍琴道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摘下口罩后,往脸上通红的勒痕上抹了点药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感,然后拿起手机,录了段视频发给袁志。 袁志那边,依旧没有回应。 京墨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澡,出来后躺在床上,戴上耳机,打开舒缓的轻音乐,合上眼,准备在音乐声的陪伴中睡去。然而还没等到她睡着,耳机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京墨拿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袁志发来的。她顿时感觉睡意全无,翻身坐了起来,摁亮了房间的灯光后,飞快的回了消息:“你下班了?” 消息刚发出,她就收到了视频通话的请求,接通后,便看见了戴着口罩的袁志。看他所处的环境,应该是正在出医院的路上。 医院里,袁志看着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京墨,目光温柔的说:“我刚下班,看到你发的消息,就试着回了一条,看你睡着了没有。没想到,你真的还没有睡。” 京墨轻轻的笑着:“本来都要睡了,但我一听到有消息来,就猜测多半是你发的。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你。” “那我岂不是影响到你休息了?”袁志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 京墨轻轻摇头,笑容爬上了她的眉角,眼睛弯的像是月牙一轮。 她说:“对我而言,看见你,便是最好的休息。” 袁志还未答话,京墨就听见她的手机里面,传出了其他人的声音。 人还不少。 “看见你便是最好的休息?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受不了。我劳累了一天,还要看你们两个秀恩爱……我这都是遭了什么罪啊?” “如果我有罪,请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劳累了一天后,还要被喂一嘴的狗粮!” 还有知道袁志和京墨故事的医疗救援队同事,在揭他们的老底:“今天这个算什么?你们是不知道,在我们医疗救援队刚到武汉的时候,就被他们俩给喂了好大一口狗粮。看到袁志的光头了吗?你们知道他这光头是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们,袁志的女朋友也是我们医疗救援队的人,只是没跟我们分在一个组。之前因为要穿隔离服,她女朋友剪了短发,结果袁志这货就自己剃了光头,说是要陪他女朋友。好家伙,我们当时可差点儿没被他们俩喂的这一嘴狗粮给撑死!” “过分了过分了,我还是单身,你们在我面前这样秀,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说笑声中,京墨看到了一张张面孔出现在了视频中。 有些人她认识,是医疗救援队的同事。而另外几张面孔却很陌生,估计是与袁志他们同组的本地医护人员。这些人吐槽归吐槽,打趣归打趣,但都冲着屏幕微笑挥手打招呼。 京墨礼貌的向这些人挥手回礼。 而这些人,虽然打趣袁志和京墨,却是通情达理,在和京墨打过了招呼后,便纷纷加快脚步甩下了袁志,相互间还开玩笑: “行了行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两个说悄悄话了。” “对对,大家离远点儿,免得一不小心,又被塞一嘴的狗粮!” “啊……这恋爱的酸臭味,太熏人了。走了走了。” 这些人很快就跟袁志拉开了距离,好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去跟京墨讲悄悄话,‘秀恩爱’。京墨到了这个时候,才向向袁志抱怨:“刚才你身边有人,怎么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讲甜言蜜语被其他人听见,让京墨感觉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袁志则是一脸委屈:“你也没问呀。” 京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哪里知道,现在的你,竟然会跟着同事一块儿走了。” 以前的袁志,无论上下班都是独来独往,就算是和同事一块儿下班,也很少会一起走,哪像今天,不仅跟好些同事一起,还有说有笑,关系似乎也处的很不错。 来到了武汉后,袁志身上出现了很多的变化。对于这些变化,京墨看在眼里,满意在心头。 袁志听到京墨的抱怨,没有辩解,只是看着视频中的京墨,轻声的说了句:“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京墨的表情温柔了下来,心中的那点儿抱怨,因为袁志的这句话,变的荡然无存,眼眸中,只剩下了似水的柔情与思念。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视频中的对方,好一会儿后,又齐齐‘噗嗤’的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京墨想了一件事,便道:“有件事儿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之前不是讲过,前几天有个人,逼着雍琴给他打扫厕所,还把雍琴好一顿骂,都给骂哭了吗?你还记得吧?今天那个人,跑到我们护士站来了。你猜猜,他是来做什么的?” 京墨本来是想要卖个关子,没想到袁志竟然一口答了出来:“给雍琴还有你们道歉的。”最为可气的是,他脸上还露出了一副‘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想要难住我?’的表情。 我是想要为难你吗? 京墨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懒得跟袁志计较这个,只是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志笑了笑,解释道:“这件事,早就在隔离病区里面传遍了好吧。虽然我们这些医护人员,没有带手机进隔离病区。但是里面的病人们,可是个个都有手机。他们还建了个病友群,很多病人都在那个群里。只要隔离病区里面发生了事,无论是发生在哪个病区、哪个病房,都会在瞬间传遍整个隔离病区。朱永平给雍琴和你们道歉的事,就是这些病人告诉我们的……我给你说,现在这些病人消息广的,连谁是单身,谁又跟对象吵架了……等等消息,他们全都知道!” “这么厉害?”京墨有些吃惊。 她当然知道,许多病人都带了手机加了病友群,只是没有想到,这些病人打探消息、传播消息的速度竟然这么快……都快赶上小区大妈和朝阳群众了! 不过转念想想,目前收治入院的这些病人中,还真有不少,都是武汉这边,各小区里的大妈大爷,论打听消息和传递八卦的速度,他们可是专业的!所以消息传的快,似乎就理所当然了。 京墨刚释然,却又听见袁志说:“知道吗,在我们负责的病区里,有不少病人,还问我认不认识你呢。” “他们问我做什么?”京墨好奇地问,心中很是不解,她又没有去过袁志他们组负责的病区,为什么那边的病人会知道她?提到她? 袁志笑着回答说:“因为他们都觉得你业务能力强,人也很不错。你细心护理偏瘫病人的事迹,已经在病人们中传开了,大伙儿对你,可是交口称赞,一致竖大拇指。还有人认为,你善良贤淑又有能力,一看就能做个好媳妇儿,谁要是能够娶了你,那真是祖上有德。还向我打听你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男朋友。” 京墨实在没有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目光流转的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告诉他们,你已经名花有主了。而我,就是那个祖上有德的好运小子。”袁志说这话的时候,特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好让京墨能够看见他在骄傲的拍着胸脯。 京墨笑的很开心,嘴上却说:“呸,谁是你媳妇儿了?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呢。” “早晚的事。”袁志笑着说,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一向脸皮厚。 两人说说笑笑,就这么通过视频互述思念,直到袁志登上了通勤巴士,两人方才闭嘴不言。而这,也是袁志的一个变化。以前的他,我行我素惯了,恐怕不会管车上的人是否需要休息,只会顾着自己。 袁志在车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虽然他和京墨都没有再吭声,却也没有挂断视频通话。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方。 袁志忽然觉得,这种安静的对视也挺不错。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也在想念着你。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而我也在牵挂着你。 虽然我们不能面对面,虽然我不能给你一个拥抱,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你却给了我最大的温暖和……激励。 第四十五章 不安 一转眼的功夫,又是几个日夜过去。 袁志和京墨,还有医疗救援队里其他的小伙伴们,全都已经习惯了在武汉这里的生活。 他们每天过的日子,是单调且充实的。 说日子过的单调,是因为他们在武汉的这些天里,几乎都是‘酒店——医院’这样的两点一线模式,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武汉这里有名的景点,像是什么黄鹤楼、归元寺、汉口江滩等等,他们全都没有去过。 著名的武大樱花,他们也没有看过。 当然,除了他们现在是身处在疫区、身处在‘战场’,没有闲心和时间去赏花看风景外,这个季节,武大的樱花也还没有开。 而说日子过的充实,则是因为医疗救援队的大伙儿,在这些天里,都是多班倒连轴转,不分日夜的在医院里面照顾、救治病人,恨不得会分身术,变出个三头六臂来。 甚至就连下了班,在回酒店的路上、在吃饭、洗澡以及休息的时间里,他们脑海中想着的,依旧是自己负责的病人。琢磨和讨论的,也都是相对应的治疗措施和抢救方案。 这样的日子,能不充实嘛? 就连一向不愿意在下班时间想工作事情的袁志,也是这么做的。 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以前,放在袁志来武汉之前,根本不敢想。 那个时候的袁志,在上班的时候虽然表现的无可挑剔,可是一到下班的点儿,便绝对不会再让工作上的事情,打扰到他的私人时间。 因为这,袁志遭到了不少的诟病与投诉,哪怕他的医术水平很高。 但他一直我行我素,任凭旁人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不改。 但是现在,被不少人在私底下吐槽为‘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袁志,却变了。 他不仅在医院里面矜矜业业,认真工作。下了班后,还会在酒店里面复盘今天做过的治疗与抢救,找出不足,寻求进步,从而争取在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时,能够做的更好。 只有做的更好,才能减轻病人的苦痛。 除了复盘每天的治疗,袁志还会利用休息时间,在群里面,跟其他的医务人员一起,积极讨论相关病案,以期能够找出更好的治疗措施。 这一切,如果是让袁志留在成都的那些医院同事看见,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这还是那个特立独行,一下班,就什么都不管了的袁医生吗? 到底是什么,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甚至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样的问题,袁志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在心里面问自己:怎么就变了呢?不过,当他回忆起病人们痛苦的模样,以及得到救治后感激的目光……他又觉得这些问题,似乎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而那个在袁志初来武汉之时建立的微信群,经过这么些天的发展,不仅没有凉掉,反而是变的越来越热闹,加进到那个群里面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这些加入到群里面来的人,要么是和雍琴、京墨以及齐霞等人一样,是来到抗疫一线,来到武汉或者湖北省其他县市支援的医疗救援队成员;要么是呼吸系统与传染病学等相关领域里的专家和教授。 群里的成员虽然变多了,群里面的气氛也变的热闹了,但是却没有人‘水群’。 在这个群里面发布的消息,讨论的事情,都是与新型冠状病毒的研究、与病人的诊治,息息相关的。 每天都有人在这个群里,分享自己在临床上面的发现和经验。同时也有人会在这个群里,提出一些在临床上面遇到的疑难问题,请求会诊帮助。 而每当有人在群里求助的时候,所有处在休息时间、看到了求助信息的人,都会积极的参与进去,从自己的专业和擅长的方向,给出分析、提供意见,进行讨论会诊。 经过几次群内讨论下来,还真的有病人因为这种特殊的‘远程大会诊’,被从危险边缘给抢救了回来。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振奋人心的‘例子’,人们更加喜欢在这个群里讨论病情,群策群力的会诊分析。 甚至就连这个群,也被人给改了名字,变成了‘战疫参谋部’。 不少人看到这个新的群名都在发愣,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加了个莫名其妙的群?等点进到群里,看到成员名单,以及群里讨论的内容后,才知道这是老群改了名,于是纷纷吐槽。 但是还别说,新的群名字虽然有些中二,却是与这个群发挥的作用,挺相合的。 袁志在看到了新的群名后,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不过他并没有给改回去,而是给赵庆顺发去了一条质问信息:“老三,这个新群名,是你小子给改的吧?” 赵庆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袁志。 和袁志一样,赵庆顺也来到了湖北,正在抗疫的最前线奋斗。当他看到袁志发来的这条信息时,已经是第二天轮休的时候了。 赵庆顺给袁志回了个偷笑的表情,然后打字:“没错,是我改的。二哥你是怎么猜到的?” 等袁志看到这条消息,时间又过去了几个小时。 他捧着手机,忍不住笑了笑,回复道:“除了你,还有谁会闲着没事去改群名?而且还改的这么中二。” 发出消息后,袁志没有等回复,因为他知道,赵庆顺这会儿多半在医院里面忙碌,说不得又是要等到明后天才能回他消息。 袁志录了一段视频发给京墨还有父母,向这些关心他的人报平安,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然后躺在酒店的床上,翻看起了‘战疫参谋部’群里的未读信息。 之前说过,随着越来越多抗疫一线的医护工作者,以及相关领域里的专家、教授加入到了这个群里,群里的讨论不仅是变的热闹,还‘干货十足’。 而且每次讨论结束,参与讨论的人,还会自发的将讨论内容整理成文档。为此,袁志和赵庆顺他们还专门去弄了一个共享云盘,方便大伙儿保存讨论文档,同时也是方便没有参与讨论的人,在下班后的休息时间里,能够更加方便的查阅到群里出现过的讨论。 袁志在群里面翻看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又冒泡参与了一个病例的分析讨论后,便进到共享云盘,打开了群友整理的几个讨论文档,认真的阅读、学习了起来。 哪怕最近这几天,因为收治的病人增多,使得休息时间变少,可袁志每天还是会抽出不少的时间,去学习与新型冠状病毒有关的种种知识。 因为他知道,只有对新型冠状病毒的了解多一分,才能在治疗的时候让成功率提升一分,让病人少受一份苦痛。 就在袁志认真看着一篇标题为《分析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死亡的影响因素》的讨论文档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道消息提示音,同时在手机屏幕上方,也弹出了一条消息浮窗。 是赵庆顺发来的回复:“没错,群名是我改的。不过这个群名真的中二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看到这个回复,袁志都无语了。 你改的这个新群名,哪里好了? 他摇头失笑,点开微信,回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赵庆顺这次的回复非常快:“二哥你在线?今天这么巧,我们休班的时间都差不多。” “是挺巧的,我也是刚回到酒店……” 闲聊了几句后,袁志问道:“你们那边,最近的情况如何?” “我们的情况吗?收治的病人是越来越多,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用……二哥,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应该是跟我们差不多吧?” 赵庆顺没有继续打字,而是发了段语音过来。 这个在以前,总是活力十足,仿佛精力多到用不完的赵庆顺,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却是透着浓浓的疲惫与困倦。 他是真的累了。 “是差不多。”袁志听出了他的疲惫,也用语音回复,叮嘱道:“感觉你好像很累?千万要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 “放心吧二哥,就我这身体素质,跟铁打的一样,累不到的,只是今天参与的抢救太多,有点疲了。”赵庆顺自夸了一句,紧接着,问起了一件让袁志皱眉头的话:“对了二哥,你有老大最近的消息吗?我把他也拉进到了‘战疫参谋部’的群里,但是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言。我给他发私信,他也是好几天才回我一次。最后一次回我,还是在五天前。” 袁志闻言一愣,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他没有回复赵庆顺,而是赶紧去翻看了聊天记录,发现最近一次收到郭明的消息,也是在五天前。 最近医院里面收治的病人增多,让袁志每天都忙到飞起,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收到郭明的消息。 袁志的心中,猛然冒出了一丝不安与担忧。 第四十六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个时候,赵庆顺见他没有回话,又发来一条语音:“二哥,你怎么不回话?有老大的消息吗?” 袁志强忍着才没有将心中的不安道出,想了想,安慰赵庆顺道:“我跟老大最近一次联络,也是在五天之前。你别多想,或许是老大的治疗进入到了关键时刻,而护理他的护士又管的比较严,让他一直没有机会用手机,所以才没有跟我们联系……” “希望是这样吧。”赵庆顺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话里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劲。 很显然,他也在担心着郭明的情况,甚至和袁志一样,他也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而袁志则想起一件事,连忙讲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个朋友在老大他们医院工作?你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老大的近况。” 赵庆顺回答说:“已经问过了,他也不清楚老大的近况,我让他帮忙打听,有了消息通知我。” 袁志眉头皱的更紧了,心中不安的情绪也越发强烈,但只能忍着,道:“行,等有了消息后,记得也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赵庆顺一口答应了下来,紧接着说:“好了二哥,我要上车了,车上大家都在休息,就不跟你多聊了。你和嫂子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嗯,你也一样,注意安全。”袁志应道。 在结束了和赵庆顺的通话后,袁志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之前看的津津有味的那篇讨论文档,此刻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他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各种思绪、各种猜测、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根本控制不住,完全冷静不下来。 “诶……”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袁志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 看着窗外夜幕下的万家灯火,袁志回想起了与郭明还有赵庆顺等人,在大学时的种种友谊,心情越发不能平静。 他很想要去看看郭明,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但是很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 “老大,你可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有事啊……” 袁志伸出手,摸着冰冷的玻璃窗,低声自语,仿佛是在祈祷。 …… “叮铃铃,叮铃铃——” 袁志设置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将袁志成功闹醒。 虽然很想要在温暖的被窝里面多躺一会儿,但袁志还是忍住了这份欲望,努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此刻的窗外,夜色正浓,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很多人还在熟睡,但是包括袁志在内的一批医疗救援队成员,却必须要扛着疲惫与困倦起床。 因为他们又要前往医院,换下鏖战了一夜的‘战友’,继续与新型冠状病毒这个病魔作斗争。 这些日子里,他们已经习惯了与定点上下班不一样的多班倒模式。 关掉闹钟,袁志打着哈欠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在洗脸的时候,他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正顶着一双跟熊猫有的一拼的黑眼圈。 本来在这几天里,袁志就因为没有休息好,已经有了黑眼圈。昨天晚上,在跟赵庆顺聊起了郭明的事情后,他更是忧虑不断,好不容易睡着后,还不停做梦,而且多是关于郭明的。 一夜的辗转反侧,袁志完全没有睡好,黑眼圈自然是变的更加严重了。 幸好他并不在乎这个事。 洗完脸,袁志又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光头。 剃了光头后,最方便的,大概就是不用费心思去弄发型了。 完事后,袁志披上外套,来到了餐厅。 虽然是凌晨四点过,但是在餐厅里面,依旧是给准备了热乎的饭菜。 算不上丰盛,却很可口。 为了给医疗救援队的大伙儿做好后勤保障工作,酒店的工作人员,以及从四川赶过来的几位厨师,同样是进行了多班倒的排班安排。为的,就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让医疗救援队的医护人员们,能够有热饭吃,有热水用。 在吃早饭的时候,袁志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大伙儿都顶着黑眼圈,只是轻重浓淡不同。 而大家对此,似乎也都已经习惯了,即便是平时很爱美的人,在这个时候,也都不在乎黑眼圈和肤色肤质的变化了。 吃过早饭,袁志等人坐上了前往医院的通勤巴士。 与以前上了车就闭眼休息不同,今天的袁志,有合眼休息,而是望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街景发呆。 他脑子里面想着的,还是郭明。 昨天晚上,在跟赵庆顺聊完了后,袁志又给齐霞等几个以前的同学发去信息,询问他们在这两天里面,有没有跟郭明联络过,知不知道郭明的近况。 然而无一例外,凡是回了他消息的同学,都说不清楚郭明的情况。 他们中,最近一次跟郭明联系,也是在好些天前。 这也让袁志心中的担忧更胜。 虽然他一直在自我安慰,说郭明不会有事,但是他心中的担忧不仅没有消减,反而还越来越强烈。 恍恍惚惚中,通勤巴士抵达了医。 司机师傅像往常一样,轻声唤醒了在车上补瞌睡的医护人员,并送上祝福,希望这些英勇的‘战士’,能够一个不少,平安顺利的归来。 而袁志和同事们,也跟往常一样,向司机师傅表达了感谢。 走下通勤巴士,被凌晨的寒风一吹,袁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因为纷杂思绪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变的清醒了许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对郭明的担忧,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一旦进入医院,他就是与病魔作战的士兵,是救治病人的白衣天使,务必要全身心的投入才行。 “老大,你一定要好好的!” 袁志抬起头,朝着悬挂在夜幕中的月亮,再度在心中祷告…… 经过严格的消毒杀菌程序后,袁志换上了隔离服,进到了隔离区病房,开始交接班。 虽然在这个时候,病房里面很多病人都在睡觉,但是医生和护士们的工作却已经开始了。 不对,应该说,在这个地方,医生和护士们的工作,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天色已然大亮。 袁志在和同事一块儿抢救完一个血氧指数跌到危险范围里的病人后,终于是有了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能够稍微喘口气,恢复下精神和体力。 他回到医生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呼吸喘的跟风箱一样,真的是有了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恨不得能够直接就地躺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的去睡上一大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袁志耳边响起:“小袁,你忙完了?” 袁志循声望去,发现讲话的人,是他们这个组的组长冯光明。 虽然冯光明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很难看清面容,但是在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是天天都在一起,相互之间非常熟悉了,哪怕是隔着护目镜和口罩,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对方。 “冯组长,你找我?有什么指示?”袁志问,但是没有坐直身体,依旧是瘫坐在椅子上。 他这会儿实在是太累,懒得端坐。 冯光明也不会因为一个坐姿就怪袁志。 他笑了笑,心情很好的说:“今天,在我们组负责的病人里,有三个要出院。到时候你跟陈婉医生,还有三个病人的管床护士,一块儿去送送他们。” “我去送?”袁志闻言一愣。 “对,就是你。” 冯光明点头解释:“在这次出院的病人里,有两个都是你曾经参与抢救的,相信他们也是很想在出院的时候看见你。所以,就由你代表我们组去送行。记得给他们送上祝福,希望他们以后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行。”袁志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 这是医疗救援队来到武汉后,第一批治愈出院的病人,袁志也很想要去送送他们。 袁志既希望这些出院的病人,在回去后能够健康平安,也希望隔离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能陆续康复出院。 “什么时候送病人出院?现在吗?” 袁志一边问,一边坐直了身体,就要结束休息,去送出院的病人。 冯光明摆摆手道:“不用着急,出院手续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办妥。大概十一点的样子出院,你再歇一会儿吧。” 袁志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离着十一点还有四十来分钟。 不过在听到了好消息后,他就像是给充上了电,身体上的疲惫瞬间减轻了不少,精神更是处在了亢奋的状态。 他干脆不再休息了,起身说道:“那我去病房里面转转,看看病人的情况,顺便把有人出院的好消息告诉他们,也算是给他们打打气,让他们有个好盼头。”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有病人康复出院,就像是黑暗里出现的一线曙光,不仅是让医护人员们非常激动,更能鼓舞到病人,让他们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心态去面对病魔,积极治疗。 不过当袁志来到病房,见到了他们组负责的这群病人,方才知道,这个好消息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宣传。 这里的病人们,早就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而且他们知道的比袁志还要详细——不仅是知道今天有三个病人康复出院,连三个病人的姓名,以及病房、床位等等信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还有一些大爷大妈,给袁志透露了一个消息:其中一个出院的病人,还在病友群里,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虽然他们都在一个医院,但是因为隔离管理的缘故,相互之间并没有见过面,只是通过微信联系,算得上是‘距离最近的网恋’了。不过,这两个网恋的人已经约好,等到都出了院,等到疫情平息,便从网恋到奔现。 这也让袁志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建了病友群,不愧是有大爷大妈在,消息就是传的快。 有人康复出院的好消息,确实是让隔离病房里的病人们看到了希望,受到了鼓舞。 看到袁志过来查房,他们纷纷询问: “袁医生,我们病区今天有三个人要出院,他们刚来的时候,身体状况还没有我好呢,现在却是比我先出院了……你看我什么时候,也能康复出院啊?” “袁医生,我感觉自己最近恢复的很不错,是不是很快也能出院了?” “还有我,我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出院啊?” 面对病人的询问,以及他们的殷切期盼,袁志很认真地回答说:“只要大家相信我们这些医务人员,配合我们的治疗,保持积极健康的心态,就一定能够康复出院!” 这些病人,本来就因为今天有病友康复出院而备受鼓舞,此刻听到了袁志的话后,对于康复出院的希望又提高了一份,纷纷说道: “袁医生,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我一定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回家。虽说现在,可以通过手机视频看到我的女儿,但我更想要当面看着她,摸摸她抱抱她……” “袁医生,等我出院了,等疫情平息了,欢迎你们到我家里来做客,让我好好的款待你们!住院的这段时间,我可是跟着同病房的阿姨,学了不少做菜的本事……虽然都是理论上的。” 在几个病房转了一圈后,袁志来到了梁小佟所在的病房。 这两天,梁小佟的病情有些反复。当袁志过来时,他正躺在病床上,一边输液一边吸氧。 在他的床头柜子上面,还放着厚厚一摞的小学试卷和习题。 这些可不止是袁志一个人送的,还有其他的医生和护士,以及在隔离病区里,听说了梁小佟事迹的病友们的‘友情’馈赠——那个因为被梁小佟缠着一块儿打游戏,而掉了不少分的哥们,送的试卷和习题最多。 看到袁志来了,梁小佟也跟其他的病人一样,心怀期盼的问道:“袁叔……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袁志走到梁小佟的病床旁,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又看了看液体,然后才笑着说:“只要你听话,乖乖的配合治疗,少玩手机认真上课,就一定能够顺利康复出院。” 梁小佟听的一愣:“治病跟少玩手机认真上课,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变聪明了啊……袁志在心中暗道,笑着打了个哈哈,糊弄道:“当然是有关系,不过你还小,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反正呀,你听我的话,准没错。” 隔壁床,送了梁小佟最多习题的哥们,附和道:“对对,你听袁医生的话,一定要少玩手机。” 我信你们才怪!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梁小佟翻了个白眼,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儿。 袁志看到了他的模样,笑了笑,问道:“怎么,你着急想要出院?是想家了吗?” 梁小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依旧没有说话。 事实上,梁小佟着急想要出院,除了想家想爸妈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自从照顾他的护士小姐姐,‘好心’帮他在病区里面找了个老师后,他现在每天都要在那个老师的辅导下学习功课。不仅如此,那个老师每天都会给他布置各种作业,隔天还会检查、评讲。 搞的梁小佟现在,明明是在寒假的假期里、是生病住在医院中,却过的跟在学校里面上课一样……不对,在梁小佟看来,他现在过的这个日子,比在学校里面上课,过的更加难受! 因为那位老师对他的辅导,是一对一的。他在视频上课的时候,只要稍微有点儿走神,立刻就会被发现。 那位老师,估计也是在病房里面闲得无聊,好不容易逮到了梁小佟,不仅教的认真,而且还不止是教授了他在学校里面负责的语文,连数学、英语等等课,也一起给教了。 听说那位老师还向医院方面做了申请,想要换到梁小佟的病房里面来,好对他进行面对面的辅导。 幸亏老师的这个要求,医院方面没有答应,不然梁小佟对康复出院的期盼,还得要再大几倍…… “这日子,真的是太难过了。” 梁小佟满心委屈。 第四十七章 黑夜必将过去,光明终会到来(上) 见梁小佟情绪不佳,袁志没有再烦他,转而检查了这间病房里,另外几个病人的情况。 确定大家的病情都很稳定,没有什么问题,袁志便准备要离开,前往下一间病房。 可就在这个时候,梁小佟放在病床枕头旁边的手机,却忽然‘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你手机来消息了。”坐在旁边那张病床上,之前经常因为玩游戏被梁小佟坑的病人,在探头看了一眼后,出声提醒。 梁小佟瞥了一眼手机,不仅没有拿起,还在轻哼了一声后闭上了眼睛,摆出了一副‘我没有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他的这个古怪反应,让袁志感觉很好奇。 到底是谁发来的消息,又是什么样的内容,竟是让梁小佟做出了这么古怪的反应?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袁志停下了脚步,看向梁小佟,问道:“谁给你发的消息啊?一下子好几条,你怎么都不看看?” “不想看。”闭着眼睛的梁小佟回答道,听他的语气,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袁志越发好奇了。 没等他继续询问,隔壁床的病人接过话头,笑着帮梁小佟做了解释:“袁医生,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廖老师给他发来的消息。” “哪个廖老师?”袁志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道:“是不是在这几天里,给小佟上网课的那位老师?” “没错,就是她。” 隔壁床的病人,只当是没有看见梁小佟的坏脸色,继续揭着他的底。 “小佟这是想要躲课呢!” 隔壁床的病人哈哈笑道,紧接着又扭头对梁小佟说:“你这样做可不好。小心我告诉廖老师,还有管你床的护士姐姐。” 遭到‘威胁’的梁小佟,不禁有些着急。他赶紧睁开了眼睛,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谁躲课了?我说了我要躲课吗?你可不要污蔑我!我只是因为今天的液体没有输完,不方便,所以才没有回廖老师的消息。” 隔壁床的病人拿起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那好,我帮你回复廖老师,顺便再把你现在的情况,给她做个汇报。等你液体输完后,可要乖乖去上课,不能再找借口玩手机了,我会帮着廖老师监督你的。” 袁志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病人对梁小佟上网课一事,居然是如此的积极。 不知道是因为以前带着梁小佟被坑惨了,想要找机会报复呢,还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他笑着夸了一句:“王超,没想到你还挺热心的嘛。” 王超就是隔壁床病人的名字,年龄应该跟袁志差不多。 “我这个人,一向待人热忱。”王超也不谦虚,笑呵呵的接下了袁志的夸奖。 然而梁小佟却在这个时候,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撇嘴说道:“袁叔……哥哥,你搞错了,超哥可不是为了监督我,他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只是在利用我跟廖老师搭讪罢了。他看上了廖老师,还专门找人帮忙打听,知道了廖老师是单身,便想要追求人家。而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好用,只能拿我当幌子,去跟廖老师套近乎。” 好嘛,你们两个是在互相捅刀,互相揭底啊? 袁志听的是啧啧称奇。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面感叹,现在的这些小孩,真的是不得了。小小年纪,便什么都懂。哪儿像他们小的时候,除了吃就知道玩,哪儿懂这些啊。 王超虽然被梁小佟揭了老底,但是并不生气,反而还不要脸的承认了:“我单身,廖老师也单身,我凭什么不能追求她?小佟,为了你王哥的终身大事,你就辛苦点儿,等以后出院了,王哥请你吃饭。” 梁小佟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说的就好像人家廖老师能够看得上你一样。” 同时,他悄悄的在心里面琢磨:我一定要在上网课的时候,找就会拆超哥的台。我要让廖老师认清他的嘴脸,免得被他给蒙蔽欺骗了!想要靠着我脱单?实在天真! 王超没有听见梁小佟的小声嘟囔,更加不知道他心里面的‘小算计’。此刻的他,收到了廖老师回复的消息,虽然内容都是在关心梁小佟的病情,让梁小佟好好休息不着急上课等等,但王超却感觉廖老师好像是在关心他,笑呵呵的打字回消息,高兴的仿佛一只哈士奇。 病友之间,能处出这样的感情,就像是亲戚朋友一样,也是挺不错的。 袁志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掺和这件事,叮嘱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间病房,去查看其他病人的情况。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的有人,能够在这个医院,在这个隔离区病房里,找到真爱、找到人生的另外一半,并喜结良缘的话,那也算得上是一桩佳话了。 加油吧王超! 希望你在追求廖老师的事情上面,不会被梁小佟坑的太惨。 在隔离病房中转了一圈后,袁志回到了医生办公室,看到之前还不在这里的陈婉医生,已经结束了她的治疗工作回来了。 陈婉正在写病历,抬头看到袁志进来,说道:“冯组长给你说了吗?今天有三个病人要出院,让我们两个,还有管床的护士,在他们出院的时候,一起去送送他们。” “说了。”袁志回答道,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组长说的出院时间十一点,只有十多分钟了,便问陈婉:“那三个病人呢,都准备好了吗?” 他刚才去查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要出院的三个病人,猜测应该是被护士带去做出院前的消毒流程了。 果然,陈婉回答说:“我之前查房的时候,有看到主管护士带着他们去洗澡消毒。”说到这里,她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差不多快好了。” 袁志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坐下后打开电脑,开始书写起了上午那次抢救的记录。 陈婉也继续写病历。 过了没多久,一位护士来到医生办公室,招呼两人: “陈医生、袁医生,病人的出院流程已经办完,马上要出院了。” “知道了,这就来。” “马上去!” 陈婉和袁志齐齐答应起身,跟着这位姓孙的护士,一块儿往外走。 这位孙护士,也是其中一位出院病人的管床护士,今天要和陈婉、袁志一块儿去送出院的病人。她的心情与陈婉、袁志一样,都是既高兴又激动。 因为待会儿还要回到隔离病区工作,三人并没有脱去隔离服。不过,他们在出隔离区病房的时候,还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对隔离服进行了消毒处理。 出了隔离病区,三人径直来到医院大楼外。 此刻,要出院的三个病人,已经在管床护士的陪同下,等在这里,等待着接他们去隔离区的车。 根据武汉****疫情防控指挥部的要求,****治愈出院的患者,都要到指定场所,统一进行十四天的康复隔离和医学观察。等到观察期满,身体状况符合条件,才能解除隔离,回到家与家人团聚。 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患者极其家人的健康着想,以最大化的保障他们的健康安全。同时这个隔离观察,完全是由政府买单,病人不用出一分钱。所以,虽然感觉麻烦了点,明明都出院了,却不能立刻回到家与家人团聚,但康复出院的病人,都理解这样的安排,也很配合。 第四十七章 黑夜必将过去,光明终会到来(下) 袁志和陈婉看到出院的三个病人时,差点儿没有将他们认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不再是蓝白条纹的病员服,而是各自的衣服,并且戴着口罩和帽子。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们带给人的感觉,也与以前不同。 在病房里的时候,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失落的情绪,甚至是对未来的害怕与恐惧。 但是现在,他们身上的这些负面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虽然戴着口罩,袁志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们的眼睛里面,袁志和陈婉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那混杂着激动与喜悦的目光。 这是那么的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与他们刚被送到医院、送进病房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受到三个病人的影响,袁志和陈婉,以及管床护士等人心中的那份激动与喜悦,也变得更盛,溢于言表。 三个病人瞧见了袁志和陈婉,顿时激动了起来。 “是袁医生!袁医生真的来送我们了!” “小陈医生和小孙护士也来了。这些日子全靠你们的悉心诊治,我才能够康复出院!” “谢谢你们治好了我们,谢谢你们在百忙中抽出空来送我们。” 三个病人激动的道谢。 就在不久前,他们也是这样向自己的管床护士道谢的。 袁志曾经参与抢救过的两个病人,更是呼啦一下围在他的左右,一个劲的向他道谢。 虽然在之前,在他们被抢救回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类似的感谢话语。但此时此刻,在他们康复出院时,心中对袁志还有之前一同抢救他们的医护人员,更是觉得感谢。 要不是袁志等医护人员从‘死神’的手里,将他们的性命给‘抢’了回来,哪儿能有他们现在的康复出院? 对于救命恩人,讲再多的感谢,都不会嫌多。他们只会嫌弃自己嘴笨不会讲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谢谢,讲不出更多、更新的内容。 袁志和陈婉,还有孙护士受到气氛的影响,都很激动,纷纷回应道:“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嗯嗯,我们会把你们讲的这些话,转告给其他医生和护士的。” 三位病人在道谢之后,又盛情相邀。 “等到疫情结束,你们一定要到我家里面来做客。到时候我亲自下厨,做一桌丰盛的菜肴款待你们,也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厨艺。到时候,你们帮我作证,免得群里老有人说我是吹牛。” 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叔,很是认真的向众人发出了邀请。 这位大叔在住院的这段日子里,经常会在病友群中,晒出一些美食照片,说是自己往日里的‘作品’,还经常跟人在群里面讨论某道菜要怎么做才好吃。 因为大伙儿只听他‘口头’讲,没有见到‘实物’,所以不少病友甚至医护人员,都跟他开玩笑,说他是‘吹牛’,是‘嘴上王者’。 从现在的邀请来看,大叔明显是认了真,他既是要款待和感谢袁志、陈婉等人,同时也是要以此,来为自己的‘厨艺’做证明。 袁志和陈婉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答应道:“好,等到疫情结束,我们去你家做客。” 他们或许不会真的去到大叔家中做客,但是在这个时候,面对这份盛情邀请,他们不能说‘不’。 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激动的说:“在我住院的这些日子里,真是麻烦你们了,尤其是小黄护士,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真的是比我儿女都细心。听说你们这次从四川过来,一落地就进医院,投入到了抗击疫情的工作中,真是太辛苦你们了!等到疫情结束,欢迎你们再来武汉。到时候,我带着你们逛遍武汉,让你们看看我们武汉,在健康时候的人文和风景,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有魅力!” 她的管床护士,就是她口中讲的那个小黄护士,笑着叮嘱她,让她不要太激动。而袁志和陈婉等人,则是又一次笑着答应道: “好啊好啊,等疫情结束,我们一定请阿姨给我们当导游,好好游览一下武汉的风光。” “有阿姨带路,我们一定能够见到最漂亮的武汉风光,吃到最正宗的热干面。” 可爱的阿姨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下来:“没问题,这些全都没有问题!” 说笑之间,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 这是送三位病人去往指定隔离点的车辆,已经完成了消毒处理。 陈婉和袁志等人,将三位病人送到了救护车旁后,纷纷叮嘱道: “车来了,你们快上车吧。” “到了隔离点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保持一个欢快开朗的心态。如果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诉隔离点的医护人员,也可以在微信上面与我们进行交流。” “等你们回到了家后,我们还会对你们进行按时的回访。希望你们出了院后,都能好好的,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其实这些在出院后应该要遵循的流程,管床护士们之前已经给三位病人仔细的讲过一遍了了。但是在这一刻,袁志和陈婉他们还是忍不住,又给叮嘱了一遍。 三位病人没有觉得他们唠叨,反而感觉亲切。 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天天都被医护人员‘唠叨来’‘唠叨去’。曾经他们也觉得有些烦人,可是现在他们要出院了,以后再也听不到这些‘唠叨’,心中居然有了几分不舍和伤感。 “我能跟哥哥姐姐们抱一下吗?” 三个病人中,年龄最小的,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平时在病房里面,她开朗又热心,让不少人喜欢。但在这个时候,她却表现的有些忧伤。 这是离别的忧伤。 “当然可以。” 陈婉笑着张开了双臂,同时还专门解释了一句:“我们从隔离病区出来的时候,都是消过毒的,不用担心。”免得三位出院患者担心。 小姑娘可没想那么多,她第一个扑上来,和陈婉拥抱了一下,紧接着又跟袁志以及几个护士,挨个拥抱。虽然强忍着,但还是感觉鼻子阵阵发酸,最终实在没有忍住,流出了不舍的泪水。 那位白发苍苍的阿姨,以及喜欢做饭的大叔,也纷纷学着小姑娘的做法,跟陈婉和袁志他们一一拥抱。 拥抱完了后,就连大叔也没能控制住,偷偷抹了抹眼角流出的泪水。 清了清嗓子后,他有些激动,也有些感触的说:“我刚才抱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袁医生,你们都好瘦。以前因为你们穿着隔离服,我看不出你们的身材。现在我才知道,把我从‘死神’手里面救回来的,居然是这么一群瘦瘦小小的人。” 陈婉和护士们听到这话,都很感动,陈婉还开玩笑的说了句:“赵叔,你说我们瘦,我们很高兴,可别说我们小。我们的个头,还是挺高的,并不矮小好吧。” 姓赵的大叔以为他们是生气了,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们个头小,我是说你们年龄小。你们的年龄,跟我孩子一般大,在我面前,可不是小么。” 陈婉哈哈笑了起来:“赵叔,我们跟你开玩笑呢。我们或许瘦小,但是在对付疾病、对付疫情上面,我们却是专业的。” “再见!”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送别声中,三个病人被袁志和陈婉等人送上了救护车。 来医院的时候,他们也是坐的救护车。但此刻再坐救护车,他们的身体与心情,却是与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来的时候,他们是紧张忐忑,甚至绝望。 走的时候,他们却是激动兴奋,充满了希望。 第四十八章 医闹? 袁志和陈婉等人,齐齐挥手与三位病人道别。 三个病人也在救护车里,隔着车窗向他们挥手。 “再见!”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大叔和阿姨高声喊着。 “加油!”小姑娘比起了大拇指,为袁志他们加油鼓劲。 “你们也加油!武汉加油!” 袁志顺着小姑娘的‘加油’喊道。 这句话就像是导火索,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大家纷纷跟着喊道: “武汉加油!湖北加油!” “医护人员加油!” “所有在抗疫一线的人都加油!” “我们一定能够战胜新型冠状病毒!一定能够战胜疫情!” 呼喊声中,救护车缓缓驶去,载着三个康复出院的病人,前往隔离点。 袁志和陈婉他们站在医院大楼前,没有着急离去,一直朝着远去的救护车挥手,直到它开出了医院大门,转弯不见了踪影,方才放下了手。 袁志放下了手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他今天凌晨刚到医院的时候,这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可是现在,黑夜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万里晴空。 还有一轮冬日暖阳悬挂在湛蓝蓝的天空中,释放出的光和热,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 今天康复出院的三个病人,也就像是这冬日的暖阳,带给了人温暖与希望。 “黑夜必将过去,光明终会到来。” 心情激动的袁志,忍不住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你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陈婉回过头来,好奇地询问。 袁志刚才那句话讲的实在太小声,她没有听清。 “没什么,随便感慨了一下。”袁志打了个哈哈,没有重复自己刚刚讲的话。毕竟那句话实在有些中二,他前两天才吐槽过赵庆顺,可不想这么快,自己也被别人按上个‘中二’的头衔。 不过,在这一刻感慨的,并不止是他一个人。 孙护士和黄护士她们,也在发自肺腑的感叹着: “终于有病人康复出院了,真好!” “我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是呀,有病人康复出院,就是看到了希望!只要有希望,只要病人能够康复出院,我们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也值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想哭……” “我也是……” 主管护士等大伙儿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拍手招呼道:“送完出院的病人,我们也该回去了。别忘了,还有其他的病人在等着我们的。我们的工作,我们的战斗,远还没有结束,我们也远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 听见这话,几个护士纷纷打起了精神,点头应道: “说的没错,我们该回去了。” “走吧,回隔离病区。” “对对,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负责的那几个病人液体输的怎么样了。” 袁志和陈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走吧,回去写病历(抢救记录)。” 一群人收起了激动的心情,转身走进了医院大楼。 可是他们刚走没两步,忽然听见了一阵惊呼与争吵。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齐齐一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里出现了一片骚动。 不止如此,袁志还在骚乱的中心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京墨?!” 虽然很多天没有见到真人,虽然京墨这会儿穿着隔离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但袁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只是,这一刻的京墨,正处在一种极端糟糕的境况中。 袁志惊讶的看见,人群中的京墨,正努力张开了双臂,就像是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母鸡一样,将一位同样是穿着隔离服的医护人员,死死的保护在了她的身后。 被京墨保护着的那位医护人员,情况明显不对劲。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正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 因为她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周围人看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但是就她的这副表现来看,肯定是很痛苦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止是袁志,陈婉医生和黄护士等人,同样是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给惊到了,忍不住脱口惊呼。 “打人了。”旁边一个目睹了事情经过的人,在听见了陈婉等人的惊问后,主动回答道:“就是被拦着的那两个人,打了医生!” “打人?” “打医生?” 袁志和陈婉等人再度惊呼,声音中透着错愕。 这事情,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此刻在京墨的身前,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京墨大张双臂,为的就是要拦住他们。 两人之中,男人三十来岁,膀大腰圆,比京墨足足大出了一圈。京墨跟他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这个男人,正表情狰狞,气势汹汹,让人看了就觉得害怕,但是京墨并没有被他吓到,一步不退的守着受伤医生。 两人中的女人,则是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虽然上了岁数,可是这位大妈的嚣张气焰一点儿不见弱。不仅如此,她还透出了一股子泼辣、不要脸的劲儿。见京墨拦住了他们追打医生,把手一指,跳着脚就骂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滚开!你赶紧给我滚开!不然,我们连你一块儿打!” 旁边那个男人则说:“妈,你跟这个护士废什么话。她和那个治死了我爸的医生,本来就是一伙儿的。说不定我爸的死,她也有过错,正好连她一块儿打了!” 原来,这对男女是母子关系。男的叫崔潘,女的叫丁成慧。 崔潘的父亲,丁成慧的老公,叫做崔铁生,因为感染了****,在几天前被确诊收治入院。 从一开始,崔铁生的身体状况就非常糟糕,负责治疗他的林医生,和照顾他的京墨这个管床护士,在过去的几天里,恨不得时刻守在他的病床旁。前前后后,对他进行了数次抢救,想要把他从病魔的手中抢回来。 可惜的是,崔铁生的病情实在太重,林医生和京墨做尽了各种努力,付出了大量心血,却也没能够将他抢救回来。 在崔铁生病故后,京墨按照规定流程,通知了崔潘和丁成慧两位家属。在他们赶到了医院后,京墨又跟负责治疗崔铁生的林医生一起,来向崔潘和丁成慧讲述了情况,并让他们在相关的手续上面签字。 可是崔潘和丁成慧两人,却一口拒绝,不肯在相关手续上面签字。 起初,京墨和林医生还以为两人是伤心过度,毕竟至亲去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换谁都会受不了。所以,即便当时崔潘和丁成慧两人在言语上,有过激、辱骂的内容,两人也没有生气,甚至还好心的想要安慰崔潘和丁成慧。 然而,林医生和京墨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安慰的话才讲了没几句,就被崔潘和丁成慧恶狠狠地打断,并向她们索要起了赔偿。 第四十九章 未曾想到的见面方式 “赔偿?” 林医生和京墨在那个时候,都感觉难以置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丁成慧双手叉腰,把话讲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家老头子,在刚送到医院来的时候都还活着,现在你们却说他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你们这些医生和护士玩忽职守,没有尽力救治他,把他给拖死了呢?还是你们在医治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故,把他给害死了?我告诉你们,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死了!今天你们必须要给我们这些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这个事情,就完不了!” 而崔潘呢,不仅没有劝阻他的母亲不要闹事,反而还打断了林医生还要对崔铁生病情变化的解释。他一口咬定,自己父亲的死,就是一起医疗事故。至于林医生和京墨给出的解释,则全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少给我们扯什么病情发展,我们听不懂!也别说你们都尽力了。如果真的有尽力,人怎么死了?今天要么赔钱,要么偿命!” 崔潘越说越激动,忽然挥拳,奔着林医生的脑袋就是一记猛击。 林医生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动手,毫无防备,当场就被打翻在地,甚至还昏厥了数秒。 这便是刚刚,袁志和陈婉医生以及黄护士等人,看到的那一幕了。 而打了人的崔潘,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试图扑上去,对着已经倒在了地上的林医生继续施暴。如果不是京墨勇敢的迎上去,张开双臂拦下了他,只怕林医生的情况,就不是昏厥数秒钟那么简单了。 而此刻,崔潘在被京墨拦下来后,不仅没有停手,还把京墨当成了新的目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扬起拳头,朝着京墨就打了上去。 一旁的丁成慧,不仅没有阻止自己儿子施暴,还在煽风点火,跳着脚叫嚣:“儿子,你说的对,他们都是害死你‘老特’的凶手!打!给我用力打!往死里打!打死了她们,正好给你‘老特’陪葬!” 在周围,有着一些其他病人。争执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们便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最初,他们和京墨、林医生一样,以为崔潘和丁成慧是因为亲人去世无法接受,所以才暴躁发怒,还打算要帮着劝劝。 却不料,他们劝说的话,还未讲出口,就看到崔潘忽然出手,将林医生打倒在地,而且还不收敛,还想要继续施暴。 这就让他们看不下去了,纷纷高声喝止。 “你在干什么?” “快住手,你怎么能够打人呢?!” “住手!赶紧住手!” “保安呢?这个医院的保安在哪里?这里有人打医护人员,快来制止他们!” 崔潘虽然听见了周围人的喝止,却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骂骂咧咧的威胁周围人:“别他妈的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们一块儿揍!我‘老特’死了,是被这群庸医给治死的,我怎么揍他们,都是占着理的!没听说过人死为大吗?” 崔潘在说话的时候,动作不停,拳脚如雨点般的落在了京墨身上。他还想要去踹林医生,都被京墨用身体给挡了下来。 见崔潘不听劝,便有人想要冲上去阻止他,不让他继续施暴。 可是这些人还没跑到崔潘身边,就被张开双臂的丁成慧给拦了下来,并且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抓扯。 丁成慧也是个人才,明明是她在抓扯别人,可是这事情到了她的口中,却颠倒黑白,变成了她在受欺负。 “打人了打人了,你们这些小伙子看我上了岁数好欺负,就打我这个老年人……哎哟哟,我的腰、我的骨头……我告诉你们,今天谁要是伤到了我,就等着照顾我一辈子吧!” 别说,丁成慧凭着这股子泼辣和不要脸的劲儿,以及‘碰瓷讹人’的伎俩,还真是成功吓到了不少想要上去阻止崔潘施暴的人。 大家都怕被丁成慧给缠上。 就算有人帮忙作证,不会让他们赔钱,但也难免要惹上许多的麻烦,会被恶心坏。 想要上去制止崔潘施暴的人,纷纷被丁成慧的撒泼打滚给吓到,但是袁志没有。 他在看到京墨被打时,便怒不可遏,大吼了一声“住手”,拔腿便冲了上去。 陈婉医生和黄护士等人,反应没有袁志那么快,而且她们都被眼前这一幕突然情况给惊到,足足呆愣了有数秒钟才回过神。 不过当他们回过神后,却都没有迟疑犹豫,更没有一个人害怕退缩,全都跟在袁志身后冲了上去,想要帮忙。 他们心里面也都憋着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冲在最危险的抗疫第一线,没日没夜的救治病人,与新冠病魔抗争。结果新冠病魔没有打倒他们,却是被闹事的病人家属给打倒了…… 这事儿不仅滑稽,更叫他们感觉心寒。 “报警!谁有手机,快帮我们打电话报警!” 奔跑中,心思比较细腻的陈婉,还在朝着沿途的人高呼求助。 他们这些穿着隔离服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携带手机在身边,所以在这种突发事件中,只能是向旁人求助,请他们帮忙打报警电话。 听到她的话,不少人都拿出了手机报警。 与此同时,心急的袁志,拿出了百米赛跑冲刺的速度,很快就冲到了冲突地点。借助奔跑的惯性,他猛地撞向崔潘,将这个正在对着京墨和林医生施暴的家伙,一下子给撞开了。 袁志没有趁势追击,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扶住了因为保护同事而挨了不少揍的京墨,心疼的问道:“你还好吗?” 京墨都不需要看,只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便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自从共同来到武汉,踏上了抗击疫情的战场后,袁志和京墨虽然是住在同一家酒店,奋战在同一家医院,却再也没能面对面的见上一面,只能是通过录视频发语音的方式,来互述思念,互相鼓励。 直到今天……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在今天之前,京墨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她会在什么情况下,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与袁志来个‘战场相见’。 她幻想过浪漫的方式,也想过温馨或者平凡的场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与袁志的‘战场相见’,竟然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 第五十章 又蠢又坏 但此刻,京墨没有想太多,这个念头也仅仅只是在她的心中转了一下,便被她放下。 她抬起头,透过雾蒙蒙的护目镜看着男友,喘着粗气,先是宽慰了男友的心:“我没事。” 紧接着又转身蹲下,查看被她护住的林医生的情况,并着急地说:“但是林医生被他们给打伤了。” 其实京墨在保护林医生的过程中,也挨了崔潘不少的拳脚,此刻身上还有不少地方在痛。但她一方面是不想让袁志太担心,另外一方面,则是她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而与她相比,一直被她保护着的林医生,情况可就让人担心许多。 崔潘打中她脑袋的那一拳,很可能是对她造成了脑震荡,甚至还会有别的一些颅脑伤害,让人委实不敢大意。 袁志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但是还没等他帮着林医生诊查下伤情,看到儿子被撞开的丁成慧,就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 她在这一刻的气焰和架势,哪里像是她之前自称的‘老年人’? 丁成慧扑上来后,对着袁志就是一阵抓扯,嘴里面还骂骂咧咧,大喊大叫:“打人了,打人了!医生打人了啊!这些医生,害死了我家老头子,还要打我的儿子,实在没有天理啊!我们母子真的是太可怜了啊……” 见丁成慧在这个时候,还在颠倒黑白,袁志顿时感觉气不打一起来。 明明是她的儿子在施暴、在打人,把自从疫情爆发就坚守在一线与新冠病魔抗争的林医生给打到昏厥休克,对着对病人细心体贴的京墨拳脚相加。结果到了她的口中,施暴者却成为了‘可怜’的‘受害者’,而林医生和京墨则是变成了‘害死’他们亲人的‘罪魁祸首’。 至于袁志,不过是在冲过来的时候,将施暴的崔潘撞开,阻止了他继续殴打京墨和林医生,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攻击动作,可是到了丁成慧的口中,却变成了‘医生打人’的‘铁证’。 这一套颠倒黑白、撒泼打滚的医闹手段,丁成慧用的是炉火纯青! 而崔潘在‘碰瓷’这件事情上面,同样很在行,一点儿不比他妈弱。 明明此刻袁志被京墨拉着,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是被拉扯、受欺负的一方,他却大叫着污蔑:“不要动我妈!我警告你,你敢打我妈,你死定了!” 同时,他再度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 而这一次,崔潘不仅仅是想要动手打人,他甚至还想要破坏袁志、京墨还有林医生身上的隔离服。 “凭什么你们这些医生和护士,就能穿着隔离服、戴着护目镜?而我们这些普通民众,就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要直接暴露在病毒面前?这不公平!我今天就要撕掉你们这些医生和护士身上的隔离服,让你们也来感受一下病毒的滋味!” 看到崔潘居然丧心病狂的想要破坏医护人员身上的隔离服,周围的人们再一次被激怒了。 “你在干什么?” “快住手!” “这些医生和护士,直接近距离面对感染了****的病人,所处环境比我们危险的多,当然要做足保护工作。要是连他们都病倒了,我们怎么办?谁来治疗、保护我们?” “这两个人已经疯了,跟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先按住他们,别让他们再伤害医护人员。我已经报了警,等警察来。” 人们纷纷围上来,想要帮助袁志和京墨等医护人员,制服这对施暴的母子。 哪怕这一次,丁成慧又耍起横骂起街,拿出了她碰瓷讹人的招数,但却一点儿没能派上用场,反而是被一拥而上的众人给团团围住,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丁成慧不愿束手就擒,疯狂的挣扎叫骂,企图摆脱众人的制服。 一个白发苍苍,比她年纪还大的老婆婆,走到了她的面前,瞪着她说:“你别嚎了,也别乱动手,我年龄可是比你还大呢,而且心脏不好,还有高血压等毛病,万一被你吓到、伤到,你就等着养我下半辈子吧!” “你……” 丁成慧被气坏了,同时又感觉这番话似曾耳熟。 仔细一回想,可不正是她刚才用来威胁别人的话吗?没想到,这番话,竟是在这个时候,被人反过来用在了她的身上。 怒不可遏的丁成慧,有心想要痛骂老婆婆,却又害怕这个老婆婆真的会顺势倒下,从而讹上她。于是她满腔难听的脏话到了嘴边,竟是讲不出口,连带着她挣扎、抓扯周围人的动作,也下意识的收敛了不少。 看到这一幕,制服丁成慧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对丁成慧这种人,他们心里面,还是有些发憷的。 好在一山更有一山高,有人能够压得住她。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在崔潘再度扑上来的时候,袁志一把将京墨和林医生都给护在了身后,下意识的要动手,自卫反击,却被京墨给拦住了。 “不能动手!你要是动了手,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我看到有人已经报了警,还是忍一下,等警察过来处理吧……” 京墨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以往很多医闹的事件中,医生和护士一旦在挨打的过程中还了手,就算没有打伤医闹的人,这些人也会拿这说事,在一些不良媒体和不良自媒体的宣传下,蒙蔽真相,扩大事情的影响力,从而让‘医护人员打人’变成事实,并以此要挟医院,讹诈到更多的钱。 至于涉事的医护人员,挨了打不说,还会因此受到处分,甚至是丢掉工作。更严重的,还会遭遇社会性死亡。 也就是在最近几年里,国家加大了对医闹的打击力度,才让他们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 但是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刻,京墨不希望袁志因为挨打还手上热搜,惹出一大堆的麻烦。 袁志也是清楚这些情况的,所以在听到了京墨的提醒后,他下意识的收了手。 当然,也是因为他看见周围的人冲上来帮忙,想着先防一下,等大伙儿帮忙制服这个闹事的男人。 袁志和京墨万万没有想到,崔潘这一次扑上来,并不只是动手打人,还要破坏他们身上的隔离服。 崔潘看袁志的身材比自己还要高大,估计着他不好对方,而京墨因为要拦住袁志不让他动手,此刻就在袁志的身旁,于是崔潘直接伸手奔着京墨去,想要扯下她的护目镜,撕开她的隔离服。 “操!” 袁志看到这一幕,再听到崔潘口中叫嚣着的话,差点儿没给气炸肺。 尤其崔潘还是奔着京墨去的。 袁志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先是一把挡开了崔潘伸向京墨,企图扯掉她护目镜,破坏她隔离服的手。然后扬起一脚,直接踹在了崔潘的肚子上,让他痛的弯下了腰。 袁志虽然没有学过什么功夫,但是正年轻,闲暇时间也没少锻炼,身体素质很好,根本不是崔潘这个疏于锻炼,已经有了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能比。 “啊——” 崔潘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这么干净利落的就被打倒了。以至于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在呆了一下后,才发出了做作的惨叫。 “打人了,打人了,医生又打人了!你们这次可都是亲眼瞧见了的……靠,你们按我做什么?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被打了的人!你们他妈的都眼瞎了吗?!” 崔潘大呼小叫,本来是想要煽动周围人的情绪,让他们帮助自己。结果没有想到,周围这些人,明明都看到了是袁志踹他,却没有一个帮他的,反而还帮着袁志,把他给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崔潘挣扎无用,扭头想要喊他妈过来帮忙,结果发现他妈也被制服了,只能一边挣扎,一边骂骂咧咧,想要让众人放开他。 “你们没事吧?” 陈婉医生和黄护士等人,在这一刻挤进到了人群中来,关切的询问着袁志和京墨还有林医生的情况。 尤其是林医生。 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到这一刻,精神都还有些恍惚。 “林医生,你能听清我说话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痛头昏,恶心耳鸣等症状?” “袁医生,京护士,你们两位的感觉怎么样?” “我看你们刚才挨了好几下,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情况?” “先送林医生去拍个片吧。” 医院的保安人员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从病人们的手中接过了闹事的母子两人,等待警察过来处理。 崔潘和丁成慧在这个时候,也从惊愕中缓过了劲。他们又一次开始叫嚷起了‘医生打人’,毕竟这次他们有了事实依据——袁志刚才确实是撞了崔潘一下,又踹了崔潘一脚。 但是很可惜,不管他们怎么叫嚷,周围的人都没有被他们煽动,纷纷是用一种很鄙视、很不屑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见周围的人没有被煽动起来,崔潘和丁成慧有些失措。 紧接着,他们又叫嚷道:“我们要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你们这些草菅人命,没有良心的医生护士!来抓走你们这些打人的医生护士!” 听见母子两人的这番话,袁志和京墨等医护人员还没有什么反应,周围的病人们,先不乐意了。 自从疫情爆发后,医护人员便顶在了第一线,不分昼夜的救死扶伤、抗击疫情,没有喊过一声累,叫过一声苦。 更不要说,在疫情爆发之初,还有过隔离服、护目镜乃至口罩等医疗物资缺乏的情况。可即便是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医护人员也没有退缩过,那是真真在拿着自己的命在拼,用自己的命在保护着大家的命。 对于这些事,大伙儿都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甚至是亲身经历到的。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可就是这些可亲、可敬、可爱的医护人员,到了崔潘和丁成慧的口中,却被按上了‘没有良心’、‘草菅人命’等等标签。 这事儿,但凡是有点良知的人,都不能接受。 于是当场就有人驳斥起了崔潘和丁成慧的话:“我看没有良心的人,是你们才对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医闹,还想着栽赃嫁祸医护人员?真不知道你们是蠢还是坏!” “依我看,他们根本是又蠢又坏!” 更有人表示:“不用你们报警,我们已经打过报警电话了,警察很快就到!” 听见警察要来,崔潘和丁成慧不仅没有紧张害怕,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因为以前,他们有亲戚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去世,他们曾跟着过去帮忙‘撑场子’。在事情闹大了后,他们不仅没事,反而还成功的让医院给钱赔偿,至于那些医护人员,不仅挨了他们的打,还得向他们赔礼道歉,甚至是受到处分。 崔潘和丁成慧觉得,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甚至他们还能比平时,要到更多的好处。 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医院方面肯定不敢让事情闹大,否则舆论一炒,这医院,还有这些医护人员,全都得完蛋! 至于警察赶过来,崔潘和丁成慧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觉得,警察顶多就是过来和稀泥的,总不可能还能把他们给抓了吧? 他们可是‘受害’的一方! 他们可是有亲人,死在了这个医院里! 人死为大,所以他们再怎么闹,也是应该的、合理的! 甚至,崔潘和丁成慧在这个时候,还盼着警察快点儿赶到,好保护他们,免得他们被周围这些目光不善的人给伤到。 第五十一章 依法处理 警察来的很快。 毕竟是特殊时期,街道上面人少车也少,跟平日里车水马龙的拥堵景象完全不同。而且事情发生在医院,还涉及到了袭击医务人员,所以警方在接到了报警电话后,格外的重视,立刻就通知了在附近巡逻的民警,让他们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听见警笛声传来,在医院大堂里面的人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崔潘和丁成慧,也在这一刻,放下了他们悬着的心。 在警察赶到之前,崔潘和丁成慧一直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些情绪激动的人给打了。现在警察赶到,他们不用再担心这个事情,自然就放下了心。 与此同时,袁志和京墨等人,在摆脱了崔潘和丁成慧的纠缠后,于第一时间,对林医生进行了一番简单却有针对性的检查。 鉴于林医生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他们决定,先送林医生去放射科拍个片,看看颅脑的情况。可是,就在他们搀扶起了林医生,准备将她送走时,崔潘和丁成慧瞧见了这一幕,立刻又挣扎着吼叫了起来: “你们不能走!” “你们是害死了我爸的凶手!是杀人凶手!不能走!” 正好在这个时候,几个警察走进了医院大堂,崔潘看见他们,立刻大喊了起来:“警官,你们快来啊,杀人凶手要跑了,快点拦住他们!” 警察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对这边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了解,知道崔潘所说的‘杀人凶手’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并没有被他喊出来的话给惊到。 不过,他们还是加快步伐,来到了事发地。 扫了眼被医院保安给牢牢控制住的崔潘和丁成慧,以及被京墨和黄护士等人搀扶着的林医生,一个戴着口罩的警察,冲着崔潘和丁成慧问道:“就是你们在医院闹事?在医院打人?” 崔潘矢口否认:“警官,你可别乱讲,怎么就是我们在闹事呢?我们可是受害者!我们……我们是在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丁成慧则抬手一指袁志:“打人的是他!这些黑心肠的医生,先是治死了我老伴,接着又打了我儿子,我真是太命苦了,呜呜呜,我不要活了……” 她说了没两句,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想要在警察的面前卖惨。只是不见有眼泪流出,纯粹就是个干嚎。 听见这对母子的话,警察和袁志、京墨等人还没有表态,周围的人却先怒了,不给崔潘和丁成慧继续颠倒黑白的机会,纷纷说道: “他们在撒谎!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别相信他们的谎话!” “打人的是他们!”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他们先是把医生打翻在地,然后又对着保护医生的护士拳打脚踢!这些是我们亲眼所见!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他们不仅打了医生和护士,还想要毁掉医生和护士的隔离服……这样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谋杀了吧?” “被他们指认的那个医生,确实是动了手,但那都是为了解救同事和自卫,与他们暴力伤人的性质完全不同……” “我也能够作证,是他们打了医护人员,医护人员只是为了自保而反抗。否则,不被他们打伤打死,也要被他们毁掉隔离服。” 见周围的人纷纷站了出来,踊跃指正,崔潘和丁成慧是又惊又怒。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帮着医护人员说话。 哪怕是到了这一刻,崔潘和丁成慧仍旧认为,他们才是受害者。 他们仍旧觉得,即使是打了人,即使是把医生和护士给打伤了,他们也是占着理的。毕竟他们的亲人死了,死在医院,死在这些医生和护士的治疗之下。 可是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家伙,不帮着他们讨公道也就算了,居然还跑去帮黑心肠的医生和护士辩护……这简直就是愚不可及!不可理喻! 又惊又怒的崔潘正待开口,为自己辩解,顺便再对袁志和京墨等人,进行一番栽赃嫁祸。可是他的话刚到了嘴边,却忽然听见一位警察向医院保安询问:“你们这里有监控吗?” 医院保安点点头,回答说:“有。” 崔潘立刻哑然,本来已到了嘴边的那些辩解之词,也讲不出口了。 既然有监控录像,那他再怎么辩解,再怎么栽赃都没有用,只能换一种说辞:“没错,我是打了人。但那是一时冲动。我爸被他们给治死了,我和我妈来找他们要说法,要赔偿,可他们不给。我也是气不过,才动了手……但是我收着力的,并没有他们讲的那么离谱。那个医生,根本就是在诈伤演戏,想要讹我们。” 丁成慧在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她不再讲别的,只是一个劲的喊冤,说自己的老伴儿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有多么多么的可怜。如果医院方面,不能给他们一个说法、一个交代,那她就要寻死觅活。 然而,他们的这一套把戏,并没能够取得预期的效果。 警察没有因为他们诉苦和卖惨,就站到他们这一边。 毕竟这样的场面,警察们都是见过不少的。 一个警察表情严肃的说:“对于你们亲人的离世,我们深表同情。”听到这里,崔潘脸色一喜,以为这个警察要帮着他们说话。然而,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听到警察接着说:“但是,这不是你们闹事打人的理由。” 崔潘愣了一下,意识到情况对自己这边很不利,不禁有些急了,慌忙说道:“警察同志,我们怎么就成闹事了呢?我们是来讨公道的。我爸被他们给医死了,我们来要个说法都不行吗?老话说的好,人死为大。人在这个医院,在他们手里死了,总要给我们这些家属一个说法吧?” 还是刚才那位警察,把眼睛一瞪,喝斥道:“你们要什么说法?医生不是给你讲了病情发展,以及抢救情况吗?你们还想要什么样的说法?大家都知道,新冠病毒是一种新型病毒,没有特效药,甚至连有效的治疗方案,也都还在摸索之中。你父亲入院后,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全力以赴在对他进行抢救和治疗。你问问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哪个不想他们收治的病人,能够康复出院?哪个不是为了病人废寝忘食操碎了心?我可以说,在你父亲入院期间,他们对你父亲的照顾,比平时你对你父亲,不知体贴细心了多少倍。你不对他们说一声谢谢就算了,还闹事,还打人,还想要毁掉他们的隔离服,让他们陪葬?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么做对吗?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这……” 崔潘再一次哑然,讪讪不知道讲什么才好。 丁成慧却不管这些,她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这些医生和护士,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了?他们是怎么给我老伴儿治疗的,我们又看不到。我只知道,人送进医院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死了,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有什么问题?” 听见这话,不仅是袁志和京墨等医护人员,就连周围的人和警察,都觉得义愤填膺,有一股火气郁结在了胸中。 当即就有不少人,指责起了丁成慧。 “你说这些话,真的好意思吗?”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一些刚刚听了林医生和京墨给崔潘、丁成慧交待情况的人,则是说: “要是这些医生和护士没有尽心尽力,你老伴儿恐怕刚送到医院就得病死,哪里还能坚持这么多天?” “人家医生和护士,之前就给你交代的很清楚,你老伴儿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病危了,你们当时也是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的,现在却说人送进医院时还好好的……真要好好的,还会送到医院来?” 就连警察,在听到了丁成慧这番不讲理的言论后,也是气的够呛。 还是刚刚那位警察,扭头看着丁成慧,义愤填膺的说:“你讲这话好意思吗?你还有没有良心了?现在全民都在抗疫,不求你们也能参与到抗疫工作中来,但是你们也不能在这里拖后腿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医院闹事,还打了医护人员。而且到了现在,你们还不知悔改,还要污蔑医护人员给你们亲人的治疗,不尽心不尽责。他们要是不尽心不尽责,何必在抗疫一线奋战?跟家人一块儿待在家里不好吗?不仅没有这么累,这么辛苦,也不需要把脑袋悬在腰杆上跟病毒作斗争……” 在他训话的时候,医院的领导,以及四川医疗救援队的负责人,也都赶了过来。 看到受伤的林医生,他们都很愤怒,只是强压着,才没有让心中的愤怒喷涌出来。 “先把小林送去做检查。”医院领导向陈婉和黄护士等人吩咐道。 而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则是一边打量着袁志和京墨,一边着急且担心的问:“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你们身上的隔离服和护目镜还好吗?” 他在赶来的路上,不仅听说了有医疗救援队的人被打,还听说了打人者企图破坏护目镜和隔离服的事情。 对他来说,每一个医疗救援队的人,都是宝贝,都是心头肉。他还想着,要把医疗救援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的带回四川,可不希望他们在武汉出事。尤其是,没有倒在抗疫一线上,却倒在了病人家属的拳脚下。 京墨摆了摆手道:“樊队,我们没事。” 袁志则说:“他们确实想要破坏我们身上的隔离服和护目镜,但是没有成功。不过,京墨还是被他给打了好几下。” 京墨见樊诚看向自己,目光很是担心,赶紧说:“我是被打了几下,但情况不严重。” 樊诚仍旧不放心,又追问了几句,见京墨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松了一口气。 林医生则在这个时候,被陈婉和黄护士等人搀扶着,送往了放射科。这一次,崔潘和丁成慧没有阻止。并不是说,他们接受了警察的训斥,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他们知道来的人是以院领导后,便改变了‘讨公道’的目标。 丁成慧瞪着医院的领导,尖声说道:“你们是医院的领导?来的正好!我老伴儿被你们的医生给治死了,我儿子又被你们的医生给打了,很可能就落下了内伤或者病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先说好,赔偿少了,我们可不会干。” 崔潘附和道:“你们要是处理的不让我们满意,我们肯定要找媒体,来曝光你们这家黑心医院!” 如果是在前几年,他们的这番威胁,或许会让医院领导有些担心。 毕竟在曾经的一段时间里,媒体和舆论,对医院以及医务工作者都不是很友好,这也助涨了医闹的嚣张气焰。后来,相关部门有了重视,展开治理整顿,而舆论也在这个过程中有了转变,使得医闹在这几年里,不复往日的嚣张。 何况这一次,医院和医护人员都没有错。 而且现在,又是对抗新冠疫情的关键时刻,医院方面怎么可能会因为崔潘和丁成慧的威胁,就选择妥协? 医院领导扫了丁成慧和崔潘一眼,沉声说道:“今天这个事情,我们肯定是要处理的。” 听到这话,丁成慧心头一喜,还以为自己是威胁成功了。但崔潘却忍不住皱眉,因为他听出了医院领导话里的异常语气。 果然,医院领导接下来的话,与崔潘和丁成慧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被你们打了的林医生,从疫情开始,就一直奋战在最前线。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缺隔离服、护目镜,甚至连医用口罩都缺,一线的医生缺少保护,可以说是拿命在拼。可就是在那样艰苦危险的情况下,林医生和我们医院里其他的医生护士一起,都没有退缩,咬牙扛了下来。经过林医生治疗的新冠病人,有脱离了生命危险的,也有康复出院了的。我们不可能让她,流了汗还要流泪!还有京护士,不惧危险,从千里之外的四川赶来支援我们。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她细心地照顾与专业的医护能力,得到了病人们的一致好评,备受喜爱。我们也不能让她,白白挨了打!” “你……你们想要做什么?”丁成慧惊讶的问道,表情错愕。她到了这一刻,也意识到了,医院领导所说的‘处理’,与她想要的,似乎……很不一样。 医院领导沉声说道:“我们将对你们殴打医护人员一事,追究到底!我们要还林医生和京护士一个公道!” 樊诚表情严肃的附和道:“我们会全力协助医院方面,追究此事!” 这样的结果,是崔潘和丁成慧没有想到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之前训斥崔潘和丁成慧的那位警察,又说道:“你们两个已经涉嫌违法,我们会对你们刑事立案,依法调查。如果情节严重,还会依法刑拘!” “啊?”丁成慧傻眼了。 崔潘也懵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触犯了刑法。他以为警察是在吓唬他,慌忙质问道:“我们怎么就犯法了?我爸死了,我们来讨说法,天经地义!怎么还触犯刑法了?” “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还是刚才那位警察,向他们讲道:“在1月29日的时候,湖北省公安厅就发布了《关于依法严厉打击涉医违法犯罪维护医疗秩序的通告》。在这份通告中,除了明确‘新型冠状病毒携带者在公共场合向他人吐口水、患有或疑似患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拒绝接受检疫、强制隔离或治疗,过失造成传染病传播的,将被追究刑事责任。’外,还规定了‘故意伤害医务人员,造成轻伤以上严重后果的,随意殴打医务人员,情节恶劣的,任意损毁公私财物,情节严重的,采取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恐吓医务人员,情节严重(恶劣)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他扫了眼崔潘和丁成慧,继续说道:“你们两人在今天的做法,已经触犯了通告中,‘故意伤害医务人员’,‘随意殴打医务人员’,以及‘采取暴力公然侮辱,恐吓医务人员’等条例,属于违法行为,当然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这……我们不知道这些啊。”崔潘见警察不像是在撒谎,不由的急了,慌忙想要辩解。 丁成慧则想要继续卖惨:“我的老伴死了啊……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然而警察根本不吃她的这一套:“还是我刚才讲过的话。对于你们亲人的离世,我们深表同情和哀悼。但这,不是你们闹事的理由,更不是你们殴打医务人员,触犯法律的依仗!你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崔潘和丁成慧还想要为自己的违法行为辩解,不过,警察并没有让他们在这里说,而是将他们带回了警局,慢慢询问了解情况。 在崔潘和丁成慧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医院大堂里面的人们,全都在鼓掌叫好。 “抓得好!” “对这种人,就是应该严厉打击!”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医闹,还想着靠死人捞钱……就算是被刑拘了,也是活该,一点儿不值得同情!” 医院这边,也派了人跟着警察去派出所,协助调查,为挨了打的林医生和京墨,讨回一个公道。 作为当事人的袁志和京墨,以及林医生,则是因为身处在特殊的岗位,还有病人要治疗和照顾,没有跟着去派出所做笔录。不过,他们都在现场,回答了警察的一些闻讯,又留了联系方式,警方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在他们轮休的时候,联系上他们,进行问询。 “京墨护士,你真的没事吗?” 之前训斥崔潘和丁成慧的警察,在问了袁志和京墨几个问题后,又关心起了京墨的身体情况。他的同事,刚刚跟着医院保安调查了监控录像,所以他知道,京墨确实是受了崔潘很多拳脚的。 袁志看着京墨,一脸的心疼。但京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说:“没事。就算有伤也是皮外伤,回到酒店后擦点儿药就好了。” 警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让你刘姐给你弄点药,她对跌打损伤外抹的药,最是在行。毕竟,我以前没少让她在这些事情上面操心。” 刘姐? 京墨微微一愣。 她在武汉这边认识的刘姐,就只有同组的刘护士。 京墨忽然想起,之前曾听刘护士提到过,她的老公正是一位警察,在疫情爆发后,和她一样坚守在抗疫一线。只不过,一个人在医院里,护理救治病人。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奔走在街道社区中,一边维护治安,一边做着防疫工作。 两个人,虽然是在不同的岗位上,却都是在抗疫一线,都在为抗疫做着贡献。 难道眼前这个警察,就是刘姐的爱人? 京墨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你是刘姐的……?” “我是她的爱人。”警察自我介绍道。 “啊……姐夫好。”京墨赶紧问候,她和刘护士的关系很好,自然不能失礼。就连袁志,也跟着京墨,喊了这位警察一声姐夫。 警察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没有在这里久待,摆摆手,跟京墨和袁志道别:“行了,你们忙吧,我也得回派出所了。见到你刘姐后,帮我给她带句话,就说我很好,她辛苦了,等疫情结束后,我给她庆功。” “好。”京墨点头答应,紧接着又有些疑惑:“可是姐夫,这些话,你直接给我刘姐说不就行了吗?” 刘护士两口子,虽然因为疫情和工作的原因,在这些日子里都无法见面。但两个人在休息的时候,还是可以通过手机联络,可以像京墨和袁志那样,互发视频以解相思之苦,完全没有必要让人带话啊。 警察听到京墨的询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些话,我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对她讲。” 京墨和袁志都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英武正气的警察姐夫,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居然还会不好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抹笑意。 紧接着,京墨看向警察,笑着建议:“姐夫,这些话我不会帮你带,你还是亲自给刘姐说吧。别不好意思,我相信刘姐她,肯定是想要听到你亲口给她说这些话的。” “这……好吧,我再想想。”警察有些犹豫的说,随后跟京墨和袁志道别,转身离开了医院。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京墨扭过头,对袁志说:“你以后,要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讲……” 她话还没有说完,袁志就学会了抢答:“放心,我肯定亲口告诉你,不会找人传话。” “够乖。”京墨笑的很开心,紧接着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是因为笑,牵动了刚刚被打的部位,让她吃痛。 “你还是去检查一下吧。”袁志关心且紧张的说。 京墨本来是说不去的,结果医院领导和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都围了上来,让她去做个检查,拗不过众人好意的京墨只能去了。而袁志,本以为自己会挨训,因为他确实是动了手,虽然是为了保护京墨和林医生,但动了手,就落下了口实把柄,容易被人给利用。不过,无论是医院了到和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都没有训他,只是在帮着他检查了一下隔离服有没有破损后,便催促他赶紧回隔离病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别杵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打人? 医院领导和樊诚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催促他回岗位的时候,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后背。 第五十二章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抱一下吧。” 分别的时候,袁志看着京墨,笑着张开双臂,将她揽入到了怀中。 来到武汉这么多天,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京墨,又一次感受到了京墨的体温。 只是,就像京墨一样,他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以这么一种方式。 因为有外人在旁边看着,甚至还有领导在,京墨显得有些迟疑和犹豫。 毕竟她不像袁志,能够我行我素,无视旁人的目光,不管他人的想法。 不过在被袁志搂入到了怀中后,袁志的心,不知为何就平静了下来。 于是她不再去管周围人的目光,不去想别的事情,也伸出了手,轻轻搂住了袁志的后背,感受着袁志的体温,以及那结实有力,给人安全感的臂膀。 这对臂膀,这个人,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帮助,给她保护。 今天也不例外。 京墨闭上了眼睛,她很像就这样一直抱着袁志。不过她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在拥抱了片刻后,京墨睁开眼,主动脱离了袁志的怀抱。虽然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恋恋不舍。 紧接着,京墨凝视着袁志的眼睛,声音轻柔,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祈祷。 “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袁志同样凝视着京墨:“你也一样。没有我在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轻咳的声音。 却是樊诚在提醒两人。 这个地方还有很多人在围观,不是亲亲我我,你侬我侬的时候。要是这一幕,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拍下,再经过恶意剪辑后传到网络上,只怕会生出一些对京墨和袁志不利的事端。 这是樊诚不愿意看到的。 身为四川医疗救援队总领队的他,对队伍里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视若珍宝,呵护备至,不愿他们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袁志和京墨当然是读懂了樊诚的意思。 京墨脸色微红,有点儿不好意思。 袁志看了眼周围,又看向樊诚,目光中带着感激,开玩笑道:“樊诚,你怎么咳嗽了?小心把你隔离起来。” 听见这话,不少人都轻笑了起来。因为大家知道袁志是在开玩笑,也知道樊诚刚刚的咳嗽是怎么一回事。 樊诚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愣了片刻,回过味袁志话里的意思后,忍不住白了袁志一眼,板着脸道:“臭小子,还敢吓唬我了?赶紧给我回隔离病区,还有病人在等着你治疗呢。” 讲完了这句话,樊诚再也板不住脸,笑了起来。 袁志也笑了笑,他不再浪费时间,看向京墨,说道:“我先回隔离病区了,期待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京墨哑然失笑,摇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赵庆顺,变的这么中二了?”不过紧接着,她却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的与袁志互道了一声‘加油’。 接下来,这对情侣,一个在医疗救援队总领队樊诚的带领下,去检查身上的伤情,另外一个则是回到了繁忙的工作岗位。 袁志在严格的按照流程,进行了消毒程序后,带着一身消毒药水的味道,回到了隔离病区。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发生在医院大堂里面的事情,早已经在隔离病区里面传开了。 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全都知道了林医生和京墨被打的事情,也知道了崔潘和丁成慧被警察带走的结局。 原来,在隔离病区里接受治疗的病人中,有人与医院大堂里面的目击者认识。他们通过微信聊天和朋友圈,知道了在医院大堂里面发生的医闹事件,并把它传到了住院病人的群里,很快便让隔离病区里的所有病人,都知晓了此事。 至于医护人员,因为没有带着手机在身边,最初还是从病人口中听说的这个事。不过他们很快就用医生办、护士办的电话座机,向医院大堂那边的同事进行了了解。 所以,当袁志回到隔离病区时,这里的人正在讨论着刚刚发生在医院大堂里面的医闹事件。对于事件的了解程度,甚至比袁志这个当事人,都还要详细。 看到袁志回来,人们少不了一顿询问: “林医生的情况怎么样?” “听说她被打中头部,当场昏厥了过去,有没有什么大碍?颅脑有没有受伤?” “京墨还好吧?我听说她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林医生,被闹事者打了很多下。” 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都对林医生和京墨的伤情,都非常的担心和牵挂。 对医护人员而言,林医生和京墨既是他们的同事,也是他们的战友。 他们不想看到自己的战友受伤,尤其还是以这么一种让人唏嘘愤怒的方式。 对于医闹打伤医护人员的事件,他们就算没有亲身遭遇过,也听说过不少,本来就很怒。而且他们还都清楚,这种事情,是很有可能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难免不让他们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思。 好在这次医院和医疗救援队的处理态度,还是很让他们满意的,没有寒了他们的心。而崔潘和丁成慧被警察带走,甚至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的结果,也让他们不觉得同情,只觉得活该。 对病人们来说,林医生和京墨护士的好,他们就算没有亲眼目睹,也有听别的病人讲述过。 而且就他们入院治疗期间看到的情况,这里的医护人员,每一个都是全身心的付出,待他们热情如亲人。他们中不少人都曾病危过,是林医生和京墨这样的医护人员拼尽全力,将他们从死神的手里给‘抢’回来的。 所以,这里的医护人员不止是他们的‘亲人’,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今天,这些让他们感激,让他们爱戴的医护人员竟然被打了,他们的心情,那叫一个愤怒。 可以说,要不是他们处在隔离病区,要不是有相关制度,他们都想要冲出去,帮助和保护林医生与京墨了。 于是,等到袁志后面查房的时候,不少病人都在关心的向他询问林医生和京墨的情况。 同时,这些病人还着急的向袁志解释:“袁医生,像崔潘和丁成慧那样的人,可不能代表我们武汉。你们可不要因为这两粒老鼠屎,就对我们武汉,生出坏印象啊。” 看着病人们着急的神情,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放心,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像崔潘和丁成慧这样的人,不过是极少数的个例,代表不了什么。至少,在我看来,大部分的武汉人,还是很热情、很通情达理的,就像是你们一样。” 听到袁志这么说,病人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谴责起了崔潘和丁成慧,都不希望因为这两粒老鼠屎,坏了他们‘热干面’的形象。 袁志没有参与谴责。 他在查了一圈房后,便又投入到了下一项工作里,忙碌了起来。 另外一边,京墨在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确定只是受了点扭挫外伤,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结果,让陪着她一起来做检查的医院领导和樊诚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京墨准备要返回隔离病区,继续工作的时候,却被通知—— “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京墨闻言一愣,愕然道:“回……哪里去?” “当然是回酒店了,在这里,你还能回去哪儿?” 樊诚从京墨错愕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误解,笑着解释说:“虽然你的伤势不重,但也确实是受了伤。我跟你们组的组长讨论了一下,决定让你提前下班,回酒店去休息。” 京墨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听见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挨处分了,要被开除出医疗救援队,‘发配’回成都呢。 “怎么,你以为我让你回去,是要处罚你?” 京墨虽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讲出来,但樊诚却通过她的反应,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摇着头,哈哈笑着说:“现在医院的工作这么繁重,怎么可能拿回去休息当处罚手段?如果要处罚,肯定是罚你一直加班。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这次你没有犯错,怎么可能会处罚你?相反,你能够勇敢的站出来保护同事,我们还得嘉奖你呢。只不过现在不是表功奖功的时候,只有先在功劳簿上给你记下这一笔,等回到了成都后,再来嘉奖你了。” 听完樊诚的解释,京墨彻底的放下了心。但她并不想这么回去休息,便说道:“我身上的只是一些皮外瘀伤罢了,没什么大碍,不会影响到我工作发挥的……” 虽然京墨‘请战’的意愿很强烈,但是樊诚并没有同意。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你讲的话,也相信你的专业技术。不过排班已经做了调整,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再说了,你已经脱下了隔离服。现在回隔离病房,就得重新穿一件。如果你在隔离病房里面待的时间不够长,就是浪费。可要待足够的时间,又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毕竟,你之前已经在隔离病房中,奋战了好几个小时。” “这……” 京墨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刚才,为了给她检查伤势,她身上的隔离服是被脱掉了的,此刻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普通的护士服。 虽然她极力表示,自己就算重新穿上一件隔离服,也能坚持工作到足够的时间,不会让隔离服浪费,但樊诚并没有答应让她现在就重回隔离病区,而是坚持要她回酒店去休息。 “只是让你回酒店去多休息一会儿,又不是不让你再进隔离病区,你就别在这里争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然后以更好的状态与更饱满的精神,重上‘战场’!” 见樊诚态度坚决,京墨没有办法,只能服从安排。 消杀完毕,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后,京墨与林医生一起走出了医院大楼。 林医生的检查也做完了,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别的问题。于是,她和京墨一样,也被安排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这个时间,并不是正常轮班的点,不过医院方面还是安排了车辆,送两人回去休息。 “京墨,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坐在车上,林医生向京墨表达了感谢。 这一次,如果不是京墨勇敢的站出来保护了她,她受的伤,绝对不是脑震荡这么简单。林医生以前可是见到过,在医闹中,医生和护士被闹事者打成重伤,一个进了重症病房,另外一个视网膜脱落,视力大受影响。 以崔潘和丁成慧的做法,今天要不是有京墨在,林医生会受到多重的伤,她真的不敢想。 京墨微笑着说:“我们是同事,你遭到伤害,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我想,如果把今天我们两的处境换一下,你也一定会来保护我的,对吧?” “对。”林医生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过,在心中,她却在轻叹着:“但我可能做不到你那样的毫不犹豫,勇敢无惧……” 林医生和刘护士等武汉当地医院的医护人员一样,都暂住在离医院不远的公寓小区。所以,车开出医院没多久,就到了林医生住的地方,她得下车了。 林医生起身朝着车门走去,并和京墨道别。 京墨向她挥手:“回去后好好休息,希望能够尽快在隔离病区里,再见到你。” 林医生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尽早回来,跟你们继续并肩作战!” 和京墨不同,林医生毕竟是受了脑震荡,所以她被安排的休息时间,要比京墨更多。至于什么时候,她才能够重回隔离病区,就要看她的恢复情况了。 林医生下车后,车上除了司机师傅,就只剩下了京墨一个人。 她看了眼车窗外,街道上面空空荡荡,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行人和车辆。想了想,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后看了一眼,发现有几条父母和朋友发来的消息。 都是在关心她这边的情况,关心武汉这里的疫情。 京墨当即给他们一一回了消息。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保平安的消息才刚刚发出去,她就收到了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 打来视频的人,正是她的父亲。 京墨没有多想,戴上耳机后,点下了接听键。很快,手机屏幕上面便出现了京父的面孔,他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旁边还凑过来了母亲的脸。 看到父母,京墨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哭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她给强压了下去,并挤出了一抹笑容,不想让父母为她担心。 “乖乖,你在哪儿呢?” 耳机里面,传出了京母关切的询问。 京墨有些诧异,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回答说:“我在回酒店的车上啊。”说着,她还特地用镜头对着车内扫了一圈,反正此刻的车子里,除了她就只有司机师傅,不怕影响到别人。 让京墨没有想到的是,京父在看到了车内的情况后,表情变的越发凝重,问她道:“车上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你不是说,今天要到晚上才会下班的吗?怎么提早到中午就下班回酒店了?你……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 京墨想了起来,今天清晨,她在出发去医院之前,有和父母讲过今天的排班情况。看来,父母打来这一通视频电话,正是发现她今天下班的时间,与之前讲的不一样,所以产生了迟疑与担忧。 京墨不想让父母知道今天发生在医院的医闹事件,更不想让父母知道她被闹事者给打了。虽然,她并没有受什么伤,但父母肯定还是会多想,会担心。 她慌忙编了个借口:“没有,我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我今天提前下班,是因为我跟一个同事换了班。” “换了班?”虽然京墨找的理由讲的过去,但京父还是很怀疑:“那为什么,我看这辆车上,除了你和司机外,没有其他人?” “其实是有的,但他们都下车了。因为我是跟一个武汉本地的护士换的班,他们本地的医生和护士,都是住在医院周围的公寓……” 京墨感觉自己都在出汗了。 果然,撒谎骗人这种事情,就不适合她。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谎言继续编造下去。 解释了几句后,京墨觉得,要是再让父母这么盘问下去,非得露馅不可。于是她果断的主动出击,问起了父母成都那边的情况:“爸妈,你们这几天在家里面都还好吧?有听我的话,不去打麻将、跳广场舞吗?” 京父京母还真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京父回答说:“麻将我早就没打了,至于广场舞……你妈还在跳。不过你别着急,她不是去广场上跳,而是在家里面,跟她的那些舞友们,通过手机视频一块儿跳。” “这么乖,这么听话?”京墨有些惊讶。 她在武汉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父母。一个爱打麻将,一个爱跳广场舞。虽然她在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到了武汉后,也没有少提醒二位,怕他们不听话,瞒着她去打麻将、跳广场舞。 没想到,两人竟是这么配合…… 京墨忍不住有点怀疑,他们会不会是在撒谎。 京母解释道:“你爸没有骗你,他倒是想要跟他的那些牌友出去打牌,可问题是,现在的麻将馆全都关门了,他们根本没有地方打。因为成都这边,颁布了防疫条例,像麻将馆、ktv之类的地方,都关门了。也不许聚众,广场舞自然是跳不了。不止如此,现在连小区基本都封闭了,我们小区也不例外。想要进出小区,除了戴口罩、测体温外,还要凭借出入证和暗号……” 京墨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好奇:“进出小区还有暗号?什么暗号?” 京母正要讲,京父便抢先一步说:“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京墨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并摇头点评:“这就是暗号?也太简单了吧?《论语》里面的话,谁还没有学过?” “错啦!”京父哈哈笑了起来,还扭头对京母说:“看到了吧?我就知道她肯定会讲错。” 京母也笑了起来:“乖乖,你要是现在回来,别说进家门了,连小区门你都进不了。” “怎么会错了呢?有朋自远方来的下一句,就是不亦乐乎啊。”京墨一脸愕然,心说难道是我的语文老师当年教错了?不可能啊。就算语文老师错了,课本难道也跟着错了吗? “都说了是进出小区的暗号,怎么可能不变一下,还是书本上的内容?”京父笑着给出了答案:“这暗号的下一句,是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好家伙,你们还真是够狠的。”京墨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个暗号,虽然有点狠,但也挺贴切。因为新冠病毒的传染性很强,想要防止它传播,最好是禁制春节期间走亲访友……而这,可不正是符合了‘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吗?当然,这个‘诛’并不是要杀掉朋友,而是不许他们进门。甚至,来自高风险区域的人,还得将他们送去隔离和做核酸检测。 想到这些,京墨便又问:“成都那边的防疫措施,做的怎么样?” “挺好的,政府反应及时,社区工作到位,小区里面还有不少人积极响应,去做志愿者……”京母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向京墨做了讲述。末了,看了眼京父道:“你爸也报了名,想要当志愿者,只是没有被选上……哦对了,现在小区里面的人,都知道你参加了医疗救援队去了武汉,没少在业主群里面夸你,都说我们培养出了一个女英雄。” “可不是嘛。”京父说,“以前小区物业,都叫我‘京哥’或者‘京先生’,但现在,他们都是教我‘京墨的爸爸’。” 这话,听着像是在抱怨发牢骚,但语气中,却是带着一丝骄傲。可见,京父对于自己的新称谓,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挺满意。 能够成为父母的骄傲,京墨还是挺高兴,她又问:“现在成都那边有感染人员吗?” “有。”京父点了点头,这些天,他‘宅’在家里面,没有少关注新闻,对于京墨问的这些问题,不敢说是如数家珍,但都很清楚。 “不过,这些感染人员都是从外地回来的。现在成都这边,一发现有感染人员,立刻就会将其,以及其居所附近的人都给隔离。还会根据感染人员的行动轨迹,查找密切接触者,对其进行隔离和检查。所以感染人数,一直控制的很好。” 京墨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对成都那边的防疫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发现,成都那边,针对疫情防护作出的种种安排,都是挺不错的,能够很大程度的防控疫情。 这让她放下了心。 她虽然在武汉,却一直牵挂着成都,牵挂着家里的疫情情况。现在看来,家里面管控的很好,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京墨与父母聊了许久,直到回了酒店,方才挂断了视频通话。 “还好瞒过去了,没有让他们产生怀疑。” 京墨在长松了一口气后,又给袁志发去了一条信息,除了告诉他自己提前下班回了酒店休息外,还提醒袁志,千万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她的父母。 第五十三章 噩耗 傍晚。 结束了一天救治工作的袁志,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隔离病区。 在完成了一系列严格的消毒程序后,他换回便服,从储物柜里拿出了手机。 刚点亮屏幕,袁志就看到了京墨发来的几条消息,这让他的心顿时揪紧。 袁志知道京墨今天的上班安排,她应该要比自己更晚下班才对,怎么却提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难道…… 难道京墨在之前的那场冲突中受了伤?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跟他说这个事? 又惊又急的袁志,赶紧点开消息,想要看看京墨都说了些什么。 【今天的事情别告诉我爸妈。】 【我提前下班了。】 【别担心,我没有事,各项检查都很正常,只是樊领队和医院领导非要让我提前回酒店休息,我抗议也没有用,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我已经回到酒店,有点困,准备先睡一觉。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千万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爸妈,尤其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挨打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记住了!】 在这几条消息后面,还有京墨发的几个‘严肃脸’的表情包,以及一条语音消息:“你千万要给我记住了!” 读完这些消息,袁志长松了一口气,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那几个表情包,他仿佛是看到了京墨在发这些消息时的表情。 既严肃认真,又乖萌可爱。 女朋友的叮嘱,袁志当然得照办,他当即打字回复:【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守口如瓶!】 消息发出去后,并没有收到京墨的回复,想来她应该还在睡觉休息。 袁志没有打扰她,退出了聊天界面,转而查看起了手机上的其它消息。 很快,他的表情就起了变化。 因为他看到了京父发来的一条消息:【小袁,京墨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真是跑来问我了……这是让京墨给猜中了啊。” 袁志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他没有犹豫,按照京墨的吩咐,回复道:【叔叔,京墨很好,您和阿姨不用担心。】 与京墨久久没有反应不同,京父这边在袁志回了消息后,立刻便有了回应,而且还是直接打来电话。 这是袁志没有料到的,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但这毕竟是京墨父亲打来的电话,他不敢不接。在咽了口唾沫,缓和了情绪后,他硬着头皮,点了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了耳边,含笑问候:“叔叔好。” “小袁,你下班了?” 手机里面,传出了京父的声音,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对,刚下班。” 袁志捧着手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虽然不是面对面,虽然隔着千里远,可袁志还是觉得很紧张。 他咽了口唾沫,正准备要说几句客套话,但是话还没有讲出口,就听见京父的语气忽然一转,变的严肃了起来:“你给我说老实话,京墨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袁志心头一颤,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打算听从京墨的叮嘱,硬扛到底。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说的就是实话,京墨她真的没有事……” 袁志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京父给打断了。 “你别想骗我!我对京墨难道还不够了解吗?以她的脾气,如果没有出事,怎么可能提前下班?你不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她提前给你打了招呼?小袁,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京墨能够管住你的嘴巴,还能管住医疗队里其他人的嘴巴?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和你阿姨,京墨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是不说,我就去找医疗队的领导问。但以后你要想进我们家门,想要看到我和你阿姨的好脸色,就不可能了!” “这……” 遭到‘威胁’的袁志,顿时感觉一阵头大。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未来的老丈人…… 这该怎么选择? 选谁,得罪谁,都不合适啊! 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 虽然现在是寒冷的冬季,可是此刻,在袁志的身上,却是出了一身的汗。 都是冷汗。 被吓出来的。 这个时候,京母的声音也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小袁,你京叔叔说的没错,该怎么选择,你可要考虑好了,别让我和你京叔叔失望。” 京母的话,成了‘压垮’袁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经过一番短暂却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袁志选择了乖乖‘投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京墨的父母讲述了一遍。 “这……好吧,我说。叔叔阿姨,京墨今天确实是遇到了一个意外,但她没有大碍,我们不说,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这个事情,它是这样的……” 袁志想的很明白,如果因为‘泄密’得罪了京墨,他还有办法能够将女朋友哄开心。但要是得罪了未来的岳父岳母,他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袁志在京墨父母的‘威胁’下,只能选择乖巧从心。 而且这个情况,就像是京墨父母说的那样,即便袁志死咬着嘴巴不讲,他们也能从别人口中打听到这个事,甚至还有可能会在网络或短视频里看到——今天在现场的人可是不少,拍照录像的也有很多,指不定就有人把视频发上了抖音快手等平台。 “……事情就是这样了。叔叔阿姨,京墨不告诉你们这个事,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你们可别生气怪她。” 在讲完了事情经过后,袁志还不忘帮着京墨解释两句,怕京墨的父母找她‘兴师问罪’,引得京墨最终将气撒到他的头上。 京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瞒着不告诉我们,才更让我们担心。” 袁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一个劲的赔笑。 好在京墨父母没有为难他,京父还叮嘱道:“小袁,你们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别藏着掖着……”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京母给怼了一顿:“呸呸呸,你会不会讲话?什么叫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应该说,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遇到了才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要叮嘱小袁几句……” 身为耙耳朵的京父,顿时吱吱呜呜,气势全无。 京母还是给自己老公留了一份薄面,没有继续怼他,转而吩咐袁志:“你京叔叔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他讲的道理是对的。你们在外面,别想着报喜不报忧,那不会让我们放心,只会让我们担心。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行了,你刚下班也挺累的,就不打扰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京墨那边你也放心,我们虽然对她隐瞒事情不报很生气,但不会在这个时候怪她。” 不会在这个时候怪京墨,那是不是说,等抗疫结束回到成都后,他们会跟京墨算总账? 袁志很好奇,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从心,没有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而是连声应‘好’,乖巧听话的不得了。 “小袁,你今天做的不错,我很满意。” 在挂断电话之前,袁志听到京父这样说。 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京父应该是在夸他及时保护了京墨。这让他心头一喜,但很快又纠结了起来,在心中想着:我该怎么回答?是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是说‘谢谢夸奖’? 京母则插话道:“京墨那边,我会帮你解释,让她知道你是受了我们逼迫,免得她生你的气。” 袁志听见这个保证,心中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下,急忙感激了几句。等到京墨父母那边挂断了电话,听见‘嘟嘟’的忙音后,袁志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一抹额头,居然是摸到了冷汗一大把。 刚好一个同时间段下班的医生,在结束了消毒换衣后,来到了这里。 看见袁志满头冷汗的模样,他被吓了一大跳,关心又警惕的问道:“袁医生,你没事吧?怎么冷汗淋漓的?” 袁志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就是接了个电话。” 对方愕然一愣,既好奇又惊讶:“什么电话,竟能把你弄成这样?” 看袁志现在的模样,说是连续做了三五台手术也有人信啊,这是接了一个电话就能造成的? 袁志苦笑:“是京墨爸妈打来的电话……” “京墨爸妈?难怪了。”对方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笑着,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在没有结婚前,接到对象父母突然打来的电话,谁都紧张,我当初也是这样,等结了婚就好了。” 说完,他还拍了拍袁志的肩膀,以示安慰。 袁志哑然失笑,感谢了‘前辈’传授的‘经验’后,飞快的给京墨发去消息,告诉她自己被逼无奈‘叛变’的事情,并为自己辩护:【叔叔阿姨说,我不讲,他们也会找樊领队问,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讲的,真不是要出卖你。】 虽然京母承诺了会帮着给京墨解释,但袁志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主动认错。有没有用暂且不提,关键是态度得摆端正。 这些,是他从自家老爹以及京墨父亲身上学来的‘经验之谈’。 和之前发的消息一样,这条消息发出后,依旧没有得到京墨的回复。 很显然,京墨还在熟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袁志也走出了医院大楼,上了停车场里的通勤巴士。 在和司机师傅,以及车上的同事点头致意打过招呼后,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又给父母发去了消息,例行报平安。 袁母很快回了语音:“平安就好,你爸还在医院开会,可能要等会议结束后,才能回你消息。你们都很好,你在武汉不用担心我们,好好做好你的工作。” 【我爸在医院开会?】 袁志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 这段时间里,成都很多单位、公司,因为疫情的缘故,都停了工。但医院这样的特殊单位,显然不在其列,所以袁父每天都会去医院上班。 对于这个情况,袁志是知道的,之前几次通话,他还叮嘱过父亲,一定要注意自身的防护。他此刻好奇的,是父亲在开什么会?会不会跟成都那边的疫情有关?也不知道成都的疫情控制的怎么样了? 袁志飞快打字,把这一系列的问题,都向母亲作了询问。 袁母很快回了语音消息:“你爸没给你说吗?他加入专家团了,为抗击新冠疫情出谋划策。他今天开的这个会,就是跟抗击疫情有关的。至于成都这边的疫情,我看新闻,说是控制的还不错。但具体的情况,得问你爸才知道。” 【我爸加入专家团了?可以呀,宝刀未老嘛!】 袁志夸了一句,打算等老爸开完会,跟他好好聊聊,把自己在武汉这边了解、掌握到的情况告诉他,再听听他的意见,相互取经,共同进步。 他们父子两,现在也算是齐上战场了。 一个奋战在武汉最前线,一个坚守在成都大本营。 袁志在心头感叹了一句,随后又问了一些家里面的情况,得知一切如常,都很安好,便放下了心。 在结束了和母亲的‘互报平安’后,袁志收起手机,闭上眼睛,在车上打起了盹。 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却在回酒店的路上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回到了大学时代,与郭明、赵庆顺等同学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而球场边上,是京墨和齐霞等人,在为他们呐喊助威。 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当袁志被同车的同事给叫醒时,通勤巴士已经停在了他们入住的酒店门口。 “谢谢。” 袁志向叫醒自己的同事道了一声谢,揉了揉眼睛,又向司机师傅道了声辛苦,方才起身下了车。 此刻的天色,虽然还未完全变黑,但气温已经降下来了,寒风一吹,袁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昏沉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怎么会突然梦见大学时代呢?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进酒店的路上,袁志忍不住在心里面琢磨。 这几天,因为失去了与郭明的联络,袁志和赵庆顺、齐霞等同学,都在担心着郭明的情况。所以袁志猜测,自己会在车上梦见大学时代,多半是因为这几天里,一直在担心着郭明的原因。 不过,梦里面的郭明,那叫一个身体强壮、精神抖擞……与之前视频聊天看到的,躺在病床上面,气短气弱的他,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郭明才能恢复到梦境里的健康模样? 想到这里,袁志摸出手机,给赵庆顺和齐霞等同学,群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们有没有打听到郭明的最新消息。 消息虽然发出去了,但是袁志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回复。看来大家这个时候,不是还在抗疫一线奋战,就是在休息补瞌睡。 对于这样的情况,袁志已经习惯,他将手机揣回了兜里,也不着急。 因为着急也没有用。 在酒店的餐厅吃过了晚饭后,袁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准备洗漱休息,手机却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他父亲打来的视频通话。 袁志拉开椅子坐下,接通视频,便看到他爸的脑袋出现在了屏幕里,身后的背景是家里的客厅。 袁志问了声好,想起老妈之前讲的事,便开玩笑的说:“老袁同志这是下班回家了?今天的专家当的怎么样啊?你说你,入了专家团还不告诉我。怎么,是怕我因此骄傲?还是不想让我为你担心?” “这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可骄傲的?我还不想入呢。” 袁父的话,乍一听,带着浓浓的凡尔赛气息,但袁志却是从他讲话的语气里,听出了他是真的对加入专家团有意见。 这个情况让袁志很是惊讶和诧异。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以老袁同志的性格,应该是要积极加入专家团,为抗击疫情出谋出力。怎么现在,却带着抗拒与不情愿呢? 袁志忍不住说:“老袁同志,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啊。出什么事了?” 袁父哼了一声,讲出了他不情愿的原因:“我本来是要申请上一线的,连请愿书都写了,结果却被打了回来。卫生部门的领导,说什么我岁数太大,不适合上一线,只把我安排进了专家团,让我用自己在传染病领域里的知识与经验,为年轻的医护人员出谋划策……” 听完了父亲的讲述,袁志终于明白了,老袁同志的不情愿,并非是不想为抗击疫情做贡献。恰恰相反,他是想要做更多,想要上一线。 袁志想了想,安慰道:“领导这样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一线的工作太苦太累,连我们这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都有点儿吃不消,更不要说是你了。依我看,专家团这个岗位很适合你。你的经验、知识,都能得到发挥,领导还是挺知人善用的。你就别抱怨了,在这个岗位上好好干,多给一线的医护人员,提点建议帮助。” 没想到,袁父在听了他的安慰后,非但没有舒缓心情,反而还越发的不爽了,眉头一挑,哼道:“嘿,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老是吗?我告诉你,我虽然岁数大,但是身体素质一点儿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差!你们能吃下一线的苦累,我也能够吃得下!” “是是是,你老当益壮。” 袁志也不争论,还连连点头,附和老袁同志的话。 袁父在抱怨了几句后,也没再继续。看的出来,他虽然对没能上到一线,有些不满、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甚至,他对自己专家团成员的身份,也履行的很到位。抱怨完了后,话锋一转,便问起了袁志对于新型冠状病毒的看法与经验,打算收集这些讯息,整理成资料,交给成都这边的医护人员。 袁志道:“我待会儿发一个文档给你,里面有我在这些日子里,整理出来的关于新型冠状病毒防治工作的一些经验和教训。你看了后,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再来问我。” “好,你可要记得发我。”袁父点头,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挺上心。 袁志陪着父亲聊了几句后,话锋一转,问起了家里面的情况:“对于爸,这段时间,成都那边的疫情,控制的怎么样了?” “控制的很不错。”袁父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给了袁志。“目前,在成都这边,主要是以输入型病例为主。因为相关的工作,做的很到位。每有患者确诊,都能溯源,在第一时间找到密切接触者,对他们进行隔离观察。现在成都这边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确诊人数正在逐步减少。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从一级响应调整成二级。” “太好了!” 袁志对这个消息,感到由衷的高兴。 袁父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是真的出息了。在这次的疫情中,冲在第一线,顶在最危险领域里的,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跟你们相比,我们确实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确实该退居二线了。” 袁志打趣道:“哟,老袁同志,你居然会说出服老的话,这可是让我没有想到。” 袁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人终有一老,不服不行呀。” 袁志激励道:“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老袁同志你可别颓丧消沉,我还等着你给提建议呢。” 袁父笑骂了一声臭小子,然后说:“那你就赶紧把你说的那个文档发给我!” “没问题,等下挂了视频我就发。”袁志答应道,随后又跟老袁同志聊了几句,忽然,手机响起提示,有一个电话打来,是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为武汉。 袁志怕这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不敢耽误,急忙说:“爸,我这边有个电话要接,先挂了啊。” “行,你先忙正事。”袁父点了点头,都不用袁志动手,他就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而袁志这边,则立刻接通了电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像是带着鼻音在说话,又像是带着哭腔:“请问是袁志吗?” “是我,你是哪位?”袁志问,内心忽然有些不安。 “我是郭明的同事……”对方回答。 袁志越发不安,感觉心脏狂跳不止,仿佛是要蹦出嗓子眼了。他努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根本做不到,只能是颤声问道:“郭明……郭明怎么了?” “郭明去世了。” 对方的话,宛如一道惊雷,震的袁志瞬间失了神。 第五十四章 再见医生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这边……有点没听清。” 短暂的沉默过后,袁志颤声发问。 他并不是没有听清对方刚刚讲的话,而是抱着一个希望——希望是他听错了。 然而,袁志的身体却很诚实,已经因为这个消息,产生了反应——他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并且还抖的很厉害,要不是他把手机抓的很紧,手机恐怕已经被抖落掉地了。 同时,袁志还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一瞬间里,被抽空了力气。 幸亏他是坐着的,要是站着,恐怕会因为腿发软而倒地。可即便是坐着,他还是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撑在了桌子上,这才勉强支撑住了发软的身体。 可就算是如此,袁志还是在期盼着,期盼着电话那头的人能够告诉他,刚才的话,确实是他听错了。 郭明还没有死,郭明还活着,还活的好好的。 可惜,袁志的这个愿望,并没能够实现。 打来电话的人,对于袁志的这种反应,早有预料。在这段日子里,他通知过好几个病人家属类似的噩耗,对于各种反应,他都有见识过。 当然,这一次通知的对象比较特殊,死者的身份也很特别,这让他的心情,也很低落和悲伤。他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后,又把郭明的死讯重复了一遍,并安慰道:“袁医生,节哀顺变。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悲痛心情,我们在得知了郭医生去世的消息时,也很悲痛……” 对方后面还说了一些话,但是袁志根本没有听见。 郭明的死讯,对于袁志来说,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他整个人都给震懵了,让他的大脑瞬间当机,以至于对方后面讲了些什么,他恍若未闻,一句也没有听清。 袁志的嘴唇颤抖着,他好几次张开嘴巴,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是喉咙里面,就像是被塞了一把辣椒,让他既发不出声,又干涩火辣的难受。 他只能在心里面,呢喃着重复刚刚听到的消息。 “郭明死了?他……他真的死了?”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袁志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与不愿相信。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和赵庆顺、齐霞等同学和老师,一直在多方打听郭明的消息,想要知道郭明的近况,想要知道郭明的病情,想要知道郭明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消失。 袁志万万没想到,他最终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噩耗! 郭明…… 郭明竟然去世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在郭明联系不上的时候,袁志和赵庆顺等人,曾经做出过猜测。但那毕竟是最差的猜测,而且猜测归猜测,当它真的变成了现实,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袁志的视线在这一刻变的模糊了起来,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转,影响到了他的视觉。 恍惚间,袁志仿佛是看到了郭明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现,可是当他眨过眼,仔细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袁志不由的回想起了,之前在回酒店路上时,做的那场梦。 他眼眶里的泪水顿时变的更多,忍不住在心中发问:“难怪我在车上的时候,会梦见大学时的场景,会梦见老大你……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道别时吗?” 这个说法,有些玄乎有些牵强。但在这一刻,袁志却相信,事情就是这样。 郭明是用那场梦,在向他告别。 也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 袁志的心情,越发的悲痛。 “喂喂,袁医生,你还好吗?你有听到我讲的话吗?袁医生,袁医生……” 与此同时,手机里面传出了关怀的询问与着急的呼喊。 却是打来电话的人,见袁志在听到了郭明的死讯后,半天没有回应,没有声音,担心他是受到过度的刺激出了事。 袁志被这一阵急促的询问和呼喊拉回了神。 他用本来撑着桌子的手,用力的抹了抹眼睛,想要抹去泪水。 但是他的手,在这个时候,颤抖的实在是太厉害,让他抹了好几下才算成功,但泪水也被他抹的满脸都是。 袁志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让激烈的情绪平静下来,然而他颤抖的声音与哽咽的语气,却是说明了他做的这些努力,并没有起到太好的效果:“我……我在听。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 电话那头的人,在听到了袁志的回话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如果袁志还不回话,他们恐怕就得想办法与四川医疗救援队取得联系,让四川医疗救援队赶紧派人去看看袁志的情况了。 还好,那种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电话那头的人正待说点儿什么,袁志却快他一步,问道:“郭明……郭明他真的去世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到了这一刻,袁志还是有些不相信郭明去世的消息。 或者说,是他不愿意相信。 可惜,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也不会因为人的愿望而改变。 “郭医生是在今天凌晨三点去世的。但是从前几天开始,他的病情就急转恶化,甚至一度陷入昏迷。我们在他的病情恶化后,就一直在对他进行抢救,期间,他的病情曾有过几次好转,但每次都很快又恶化了,我们想尽了办法,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把他给救回来……” 电话那头的人,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 毕竟,他与郭明,是同事,也是朋友,更是战友。 更何况,郭明在新冠疫情爆发后,是第一批不顾自身安危,毫不犹豫冲在了最危险的一线,去救治病人,抗击病魔的医护人员。 后来,在感染了新冠病毒后,郭明依旧没有放弃与新冠病魔的战斗!他忍着病痛的折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参照物,记录下了大量的参数、资料,为研究新冠病毒、治疗****,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与帮助。 郭明的这些行为,不仅令人钦佩,更是让人叹服。 他们这些郭明的同事,扪心自问,如果把郭明换成自己,恐怕是做不到这些事的。 正因为此,郭明才让他们更加的敬佩。对于郭明的去世,他们的伤心和悲痛,并不比袁志少。 袁志在听了对方的回答后,则是陷入了自责和懊恼:“果然,从失去消息的那一天起,老大就进入了病危状态了啊……”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发现郭明忽然失去联系后,袁志和赵庆顺等人都曾有过猜测。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猜测,竟然成了真。 他们在前面几天,除了多方打听郭明的消息外,也有想过去看看郭明。 但是,在当前这种特殊的情况与环境下,他们探望郭明的想法,很难实现。 而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因此,错过了与郭明最后见面的机会…… 就在袁志感怀伤心的时候,手机里面,又传出了郭明同事的声音:“袁医生,在郭医生留下的遗嘱里,除了让我们通知你他去世的消息外,他还留了一些东西,让我们转交给你。” 袁志愕然一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郭明居然还留了遗物给他。 擦去眼泪,平复了心情后,袁志问道:“是什么东西?” 对方回答说:“一段郭医生在抢救阶段,意识恢复清醒时录下的视频,里面有他对你们讲的话,算是他对你们的告别吧。另外还有一个文档,里面记录了郭医生在感染新冠病毒后,以自身做实验和参照,总结出来的,关于新冠病毒的资料……” “真不愧是老大……到死,想着的,都还是怎么对付病魔……” 袁志苦笑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向对方表示了感谢,又请对方加他微信,把郭明的‘遗物’传给他。 而对方在安慰了他几句,讲了好几遍的‘节哀’,确定他的情绪已经不再激烈后,才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袁志手机上面,便响起了微信好友的申请通知。 点开消息,袁志看到了一个微信昵称为‘一包药’的人,在申请加他好友。 申请消息里面,还有着一句话:“郭明同事,刚刚打电话的那个人。” 袁志立刻通过了好友申请,并给对方发去了一句:【你好,辛苦你了】。 ‘一包药’回道:【不辛苦,我这就把东西发给你】。然后,便给他传过来了一段视频,一个文档。 就在袁志以为他把郭明的‘遗物’都传过来了后,对方又传来一段视频,以及一段文字: 【第一段视频,是郭医生录给你的遗言。那个文档,就是郭医生总结的关于新冠病毒的资料。而后面那段视频,则是负责郭医生的护士,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偷偷录下来的。我觉得,有必然发给你,让你看看。】 袁志看着这段话,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打了几行字,最终又给删除了,只回了对方一句简单的【谢谢】。 ‘一包药’回道:【不用,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你节哀,别太伤心,我们接下来的战斗还长。】 袁志道:【再见!保重!】 ‘一包药’回了个‘努力’的表情包,以及一行字:【保重!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便不再说话,显然是去通知其他人‘郭明去世’的消息。 袁志看着微信上的两段视频和一份文档,有些失神。 恍惚间,他的眼前又闪现出了郭明的音容笑貌,耳边也好似听见了郭明的声音,在笑着对他说:“我走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这一次,袁志再没能够控制住泪水,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滚落。 袁志没有着急打开视频和文档,他放下手机,抬起双手,用力的搓揉脸颊。 这么做,既是为了擦去新流出来的泪水,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平复心情,好好看看、听听郭明都给他留了什么遗言。 等到心情勉强平静下来,袁志才拿起手机,点开了第一段视频。 郭明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频中,他以半躺半坐的姿势,靠在病床的床头。 袁志知道,郭明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表现出他在录制视频的时候,还有力气,情况尚好,不想让看到视频的人为他担心。 同时……这也是郭明想要在朋友们的面前,保留他最后的一份尊严。 不过,袁志还是被视频中郭明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郭明面部的肤色,黝黑发暗,仿佛是被涂抹上了一层厚重的黑墨。 袁志现在,在临床上面也抢救了不少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病人,见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他知道,郭明脸部肤色发黑,要么是治疗用到的一些药物的副作用导致,要么是因为肺部和呼吸道受损引发的长期缺氧,另外也有可能是郭明的肝脏功能,在感染了新冠病毒后,遭到了严重的损伤!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说明了郭明在录制视频时的状态,并没有他强撑着表现的那么好……而且郭明的同事也说了,这段视频,是在郭明病危阶段录制的。 袁志看着视频中的郭明,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老大呀老大,到了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喜欢逞强的毛病啊……” 仿佛是要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视频中,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郭医生,你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儿吧……你好不容易从昏迷中苏醒,可经不起折腾。” 这个声音,来自郭明的管床护士,同时也是帮忙录制这段视频的人。 视频中,郭明想要摇头,可他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脑袋仅仅是小动了一下就停了,还因为这,让他虚弱的连喘了好几口气。无奈的他,只能放弃这些会额外耗费体力的动作,说道:“趁着我现在意识还清醒,赶紧把这段视频给录了,免得有些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小张,你放心,我就说几句话,折腾不了多久的。” 他的声音很小,这还是他努力的结果。病情到了他这一步,想要大声说话,已经成了奢望。 袁志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小张护士不知道该怎么劝郭明,也没有办法阻止他,只能说:“那你躺着说啊,为什么要坐起来。” “那不行,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们,看到我虚弱的样子。我在他们面前,可一直是老大哥呢……”郭明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看上去,竟是有着几分洒脱。或许是因为他在录制这段视频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能笑成这样吧。 紧接着,郭明说:“开始录吧。” “好。”小张护士应道,声音有些哽咽,却没有告诉郭明,她早就已经开始录了,而且还把刚刚的对话,都给录了进去,让郭明逞强的想法,彻底暴露。 不知道这些的郭明,胸口起伏,连续喘了好几口气。他虽然努力强撑,想要让状态看着好一点儿,可实际上,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句话说的稍微长点,都需要喘息好几口气。 好不容易调整好了状态,郭明看着屏幕,却一言不发,陷入了沉默。 直到录制视频的护士提醒了他后,他才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然后对着镜头说:“老二、老三,还有各位同学、老师,以及所有关心我的人。这些日子,我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你们说的,可是当我真的开始录这段视频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郭明又喘了几口气,苦笑了一下后,说道:“看来我这身体,是不允许我跟你们说太多的话喽……那就简明扼要吧。今天,我录这段视频,是要提前向你们道别。如果你们看到了它,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郭医生,不要这么说,你一定能够康复的。”小张护士着急的打断了郭明的话,不想听到他讲出这些丧气的话。同时,因为激动的缘故,她录的视频,也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这一刻的郭明,对于生死,却是已经看开了。他笑了笑,还反过来安慰小张护士:“人嘛,总会有一死的,小张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我身体的情况,我很清楚……好了好了,我一定努力,争取早日康复,行了吧?小张你别再哭了,让我好好录完这个视频吧,要不然,时间耽误的久了,你又得说我。” 小张护士‘嗯’了一声,不再讲话,但是在视频中,却能清楚听见她的哽咽。 郭明看着屏幕,继续说:“老二、老三,在你们刚到武汉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很感谢你们还有其他的同学、老师能够驰援武汉,也很高兴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一起与新冠病魔作斗争。但是现在,我恐怕要提前离开战场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当了逃兵,因为我也不想这样。我留了一些资料给你们,那是我在感染了新冠病毒后,通过对自身病情变化的观察,总结得到的资料,或许能够对治疗新冠病毒起到一些帮助。老二、老三,你们在收到了这些资料后,帮我传给其他同学、老师和医务人员。我在这里,先跟你们说声谢谢了……” 郭明的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但袁志却听的很认真,将他交代的每一句话,都给记了下来。 在交代完了这些事情后,郭明看着屏幕,表情变的无比严肃,声音在这一刻,竟也不再虚弱:“老二、老三,还有各位同学和老师,我先走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了!希望你们能够代替我,继续与新冠病魔作战!等到新冠疫情被控制住,新冠病魔被制服的那一天,不要忘记到我的坟前,给我倒杯酒,告诉我这个好消息,让我在九泉之下,也能跟着你们高兴高兴……” 第一段视频到了这里便结束了。 虽然视频不长,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是袁志却看的是泪流满面。 他放下手机,用手背擦去了眼睛周围的泪水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视频里郭明的话:“老大,你可不是什么逃兵啊……” 片刻后,袁志重新拿起手机,没有去看郭明留给他的文档,而是点开了第二段视频。 这段视频,是照顾郭明的护士,偷偷录下来的。 视频中的郭明,躺在病床上面,从录制视频的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也就不知道他的状况。不过在病床的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有医生也有护士。看他们的模样,以及周围的仪器设备,应该是刚刚才对郭明进行过抢救。 而视频里的对话,也印证了这一点。围在病床旁边的医生和护士,一边振奋的说着‘郭医生醒了’、‘救回来了,救回来了’,一边询问着郭明的感觉,并让他好好休息。 然而,郭明却不愿意就这么休息,他强撑着精神,拉着这些抢救自己的同事,把他之前的感觉和情况,以及接受治疗后的变化,还有他对治疗抢救的一些想法,都给讲了一遍。 病床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在劝郭明赶紧休息,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伤神费力,但是他根本不听。因为他在害怕,怕自己一旦休息了,就再也不能将这些讲出来,所以他很着急,着急要把这一切赶紧讲出来。 偷偷录制视频的护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声的,悄悄的说:“这样的一幕,不止一次发生。自从袁医生的病情恶化后,每次他病危被抢救回来,都会像现在这样,把他的感觉、想法讲给大家,以便让大家能够更加直观、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及其并发症,制定出更好更有效的治疗方案……他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帮助我们了解新冠病毒,找到治疗****的方法啊!” 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面的郭明,终于是讲完了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费力的抬起头,望向了在偷偷录视频的护士,虚弱的问她:“我刚才讲的那些话,你都录下来了吗?” “录下来了。”护士回答。 原来,在这些日子里,郭明每次讲述自己感觉与想法的时候,都让人在旁边录音,免得事后他忘记,同事们也没有听仔细。因为他的状态,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又因为脑部经常缺氧的缘故,神志和记忆力都受到了影响,经常会忘事。 郭明的同事们,是不能将自己手机带到隔离病房里面来的。所以每次录音,用的都是郭明的手机,这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一次,护士悄悄的将录音改成录视频,为的,就是想要记录下这让人感动又钦佩的一幕,让更多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生命垂危躺在了病床上,却依旧在坚持‘战斗’的‘战士’。 袁志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老大呀老大,你还说自己是逃兵……哪有你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不忘‘战斗’的逃兵?你也真是傻,病情都这么严重,这么痛苦了,还要强撑着记录下这些资料,你就不能好好的休息,让自己舒服点吗……” 就在袁志既悲痛又感动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让这段播放到了尾声的视频被中断。 电话是赵庆顺打来的。 袁志刚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赵庆顺着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二哥,你知道了吗?老大……老大走了。” 看来,赵庆顺也正好在这个时候休息,并且收到了郭明同事告诉给他的噩耗。 “我已经知道了。” 袁志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能够平静下来,但他颤抖着的声音,却是将他的情况出卖:“老大留下的那份文档,你收到了吗?那是老大留下来的‘遗物’,他既然交待了,我们就得帮他把事情办妥。你这就把它上传到群里面去,让大伙儿看看,也让大家知道,我们还有这么一位‘战友’,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依旧在跟新冠病魔英勇作战!” 赵庆顺收起了哭腔,严肃而郑重的说:“好的二哥,我一定把老大交待的事情办妥,把老大的事迹告诉给大家。你说得对,老大是英雄,他应该被铭记,而不是被遗忘!” 挂断电话后,袁志放下手机,起身走到了酒店房间的窗户旁。 此刻,窗外正值黄昏,天色昏暗,残阳似血。 房间里面没有酒,袁志打开了一瓶水,对着天空,以水代酒,遥敬逝去的同学。 恍惚间,他看到了郭明的身影出现在了夕阳旁边,站在那片暗金色的云层中,在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袁志的眼睛,又一次被泪水充满。 一阵婉转伤感的女声吟唱,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没有歌词,只是哼唱: du sang wu wu sang ye lu ma yi zu wu wu” 这个熟悉的旋律,让袁志很快听了出来,是《再见警察》。 不知道是住在酒店里的哪位同事在看电影放松,还是对面或者周围小区里的群众在重温《无间道》的故事。 这段悲伤的旋律,伤感的哼唱,与此情此景,竟是完美洽和。 “再见了老大。” “再见袁医生。” “希望你,一路……走好!” 第五十五章 心魔 这一夜,袁志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每当闭上眼睛,他的眼前便会浮现出郭明的音容,一幕幕,都是那么的清晰:有郭明在大学时期,青春活力的笑容;有他们在毕业时,相拥道别的不舍;还有郭明参加工作后,严肃负责的模样;以及几个月前,郭明在他们大学宿舍的微信群里,告诉他们这帮兄弟,他脱单找到了女朋友的幸福甜蜜…… 不过,更多浮现在袁志眼前的,还是郭明躺在病床上,面色黝黑,气若游丝,强忍着痛苦,努力挤出笑容,与他们做生命里最后告别的模样。 这是郭明去世前的模样,它深深的印刻在了袁志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怎么也忘不掉,就像是魔障一般纠缠着他。 郭明去世的噩耗,不仅是让袁志难以接受,还对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造成了一些影响。 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的袁志,忍不住思绪纷飞,想了很多。 一方面,他在痛惜郭明的死。 他想不明白,像郭明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出色且负责的一个医生,怎么就这样死了呢?难道说,真的是好人没有好命吗? 而同时,郭明的死讯,以及今天发生在医院里的那场‘医患冲突’,也让袁志的内心,产生了许多的困惑。 他在困惑,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冲在一线,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利益驱使,是信念支撑,还是其它什么?而他们的付出,他们的辛苦,甚至他们的牺牲,又到底是值不值? 就说郭明,他从疫情爆发之初,便奋战在了抗疫的最前线上,不分昼夜,不辞辛劳、不顾危险的抢救病人,甚至在不幸感染上了****后,他还不肯‘下火线’,不肯离开‘战场’,而是拖着病躯,忍着病痛,记录下了自己病情的变化,以及治疗的效果…… 在这个过程中,郭明不仅受到了病魔的折磨,遭受了疾病带来的痛苦,还承受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然而,他的这些努力、这些付出,换回来的结果,不是让他‘升官发财’,也不是让他成为英雄受人尊敬,而是在苦痛中病逝。 这样的结果,值得吗? 郭明的付出,又是为了什么? 是金钱?还是荣誉? 这些,能比自己的生命,还更重要吗? 还有今天挨了打的林医生和京墨。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和郭明一样,从疫情爆发之初,便奋战在抗疫一线,不顾自身安全的救治病人,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见,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治疗病人上面。 而另外一个,是放弃了安全、舒适的生活,不远千里来到一线支援,全身心的投入到照顾、治疗病人的工作中。 然而,她们的这些付出,又换回来了什么? 是不理解她们辛苦的指责?还是不讲道理的威胁、咒骂,甚至是拳脚相加…… 所以,她们的这些付出,又值得吗? 而她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真像一些人说的,是到前线‘镀金’,好在回去后,升职加薪、升官发财吗? 除了郭明、京墨和林医生等人,除了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外,还有许多冒着危险,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各个岗位上的人。比如社区里的志愿者,比如警察等等,他们在这些日子里,同样也受到了各种委屈,甚至是人身攻击和网络暴力……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们的付出,他们的委屈,又值得吗? 还有自己…… 自己当初选择来武汉前线,是想要看看新冠病毒究竟有多厉害。 但这,真的就是他上‘战场’的原因吗?他在一线这些日子的付出和苦累,又值不值呢? 这些问题,在袁志的脑袋里面不停闪现,摁下去了又浮起来,困扰着他,让他一夜未睡。 袁志想了一整夜,都没能够把这些问题想明白,反而是让他更加困扰,脑袋也因为没有休息好而疼痛欲裂,精神更是差到了极点。 同时,这些困扰对袁志造成的影响,还远不止是这些,还影响到了他接下来几天的工作状态,让他一度很低迷。虽然靠着过硬的专业水平,袁志没有在给病人的治疗上面出错,但是他对工作的投入程度和积极性,以及对病人的关怀、对病情的关注度,都相比前面几天,有了很大的落差。 这样的反常情况,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大伙儿都在纳闷他是怎么了。 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同样很困难。 这天上午,穿着隔离服的樊诚,在查房结束后,特地来到了一组的医生办公室,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袁志一段时间后,他找到组长冯光明,将其叫到医生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 冯光明本来是在对今天的医疗工作做安排,被樊诚打断,让他有些不满。出了医生办公室后,他便操着一口成都话,抱怨的询问道:“樊队长,你找我有啥子事嘛,还非要把我喊到外面来。咋个嘛,有啥子话,在办公室里面不能说嗦?搞的神秘兮兮的做啥子?” 樊诚朝着医生办公室里看了一眼,见袁志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而是依旧呆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抬手,朝着袁志指了指,示意冯光明看。 “你让我看他做啥子?”冯光明不解的问。 樊诚拉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说:“老冯,你说话小点声。你有没有发现,袁志这几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啊。” “这个还用你说?我早就发现了哈,他这几天,有些神不守舍的,所以每次他下了医嘱,我都要跟进看一下,就是怕他出错。” 袁志这几天的反常表现,作为医疗组组长的冯光明,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 他看着依旧在发呆的袁志,皱眉说道:“他这几天的样子,有点儿回到了他以前在我们医院里的状态……唔,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他以前在医院里的时候,只是不积极,而现在,却是状态低迷,跟前几天相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冯光明和袁志都是来自同一家医院的,对袁志以前的情况,很是了解。 “他是怎么了?是最近工作太多,让他的身体过于疲惫,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樊诚关心的问。 作为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他就像是一个大管家,要为队伍里的每一个医护人员负责。 “不晓得哇。” 冯光明摇了摇头,把手一摊,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我也想晓得为啥子,我还专门找他问过,但是他啥子都不肯给我讲,还说自己没得问题。没得问题才有鬼了,你也看到了,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得问题嘛,根本就是问题大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抱怨了。”樊诚打断了冯光明的话,有些头疼的说:“我们得想点儿办法,让他尽快摆脱这个低迷的状态。他要是继续这样下去,非得出问题不可!” 冯光明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医疗工作,关系到健康与生命,需要认真与细心,尤其是针对****的医疗工作,更是如此。稍有疏忽大意,就有可能会酿成医疗事故。要么,是影响到病人的治疗效果;要么,就是会让自己感染上新冠病毒。 虽然现在,袁志靠着他的专业水平,暂时避免了这些事故的发生。但他要是一直这样低迷下去,迟早会出事。 “别光顾着点头啊,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樊诚追问道。 “我能有啥子办法?我问他,他啥子都不肯给我说,你让我咋个去开导他嘛。”冯光明有些无奈和委屈的说,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提议道:“要不,你去找京墨问一哈?她应该晓得袁志魂不守舍的原因,而且袁志也听她的话,让她去开导袁志,效果肯定要比我们讲的好。我们嘴皮磨烂了,恐怕也当不到人家的一两句话。” “对啊,我怎么把京墨给忘了。行,我这就去找她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原因。” 樊诚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一个办法。 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人都知道,袁志和京墨是情侣。有些事,袁志不愿意对别人讲,但是对京墨,肯定不会隐瞒。而且,以四川男人‘耙耳朵’的性格,老婆或者女朋友讲的话,肯定是要认真听的。 樊诚没有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诶,你等一哈。”冯光明却追上了他,小声的说:“你要是问到了袁志魂不守舍的原因,记得给我说一哈,我这边也想办法,对他进行开导。” “好!”樊诚点头答应,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冯光明则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赶,转身回到医生办公室,看了眼还在发呆的袁志,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拍了拍袁志的肩膀道:“别发呆了,该写病历写病历,该下医嘱下医嘱,该去查房去查房……你的事情,就全做完了吗?” 袁志应了一声,这才开始工作。 另外一边,樊诚来到了京墨所在医疗小组,在护士站里找到了她,把她叫到一旁,再将袁志的情况向她做了说明后,问道:“小袁,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影响到了袁志的状态吗?” 这一次,他是找对人了,京墨真的知道。 “就在前两天,袁志大学时期的好朋友郭明,因为感染****去世,牺牲在了抗疫一线上,我想,大概是这个事情,影响到了他的工作状态吧……” 京墨把郭明的情况,向樊诚做了简单的介绍。 “原来是这样。” 樊诚心中的疑团终于是被解开了。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为牺牲的同行默哀了数秒。 随后,他说道:“难怪在这几天里,袁志都不在状态,看来这位郭明医生的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京墨,这个事情还得麻烦你,去给袁志做做工作,帮他进行心理上的疏导,让他能够早点儿从悲伤低落中走出,恢复工作状态。要不然,我们就只能对他进行‘强制休息’的安排了,因为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是继续留在一线,迟早得出问题。” “好。”京墨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和袁志没有在一个医疗组,而袁志在每天的‘延时通讯’里,又从来不讲这些事,所以,她只知道郭明的去世,让袁志很伤心,并不知道袁志在这两天里,状态低迷,魂不守舍。 现在,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是紧张和担心的不行。就算没有樊诚的提议,她也想要找袁志好好的聊聊,帮助他解开心结,尽快地从悲痛情绪里走出来。 樊诚在考虑了一下后,安排道:“我给你们调个班,让你们今天能够早点儿下班,一块儿下班。这样,你也能够面对面的,对袁志进行开导。我想,这样的效果,会比打电话发微信的方式,要好上很多。” 京墨难得的没有对提早下班产生异议,她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安排:“好的,谢谢樊队了。” “谢什么,这是我的职责,是我应该做的。行了,我看你这儿也挺忙的,就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袁志那边,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樊诚在勉励了京墨几句话后,便离开了护士站。除了京墨这里很忙外,他也还有许多其它的工作要处理。 在一线,没有人是清闲的。 樊诚前脚一走,雍琴后脚就凑到了京墨的身旁,好奇地问:“樊队找你什么事啊?” 刚才樊诚和京墨谈话的声音很低,雍琴在护士站里,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对此充满了好奇。 京墨没有对自己的好朋友隐瞒,把情况告诉了她:“袁志的一个好朋友,因为感染****牺牲了,他这几天的情绪和状态很糟糕,樊队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会出事,让我想办法开导他……” “这可不好开导啊……”雍琴皱眉,帮好友头疼。 “是呀,确实不好开导。” 京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去劝说袁志? 别人不清楚,但她却知道,别看袁志平时很听她的话,可实际上,袁志在某些问题上面,却是一个很固执的人,甚至很容易钻牛角尖。 这一次,袁志状态低迷,恐怕也是钻了牛角尖吧? 就是不知道,他钻的这个牛角尖,是对郭明离世的哀痛呢,还是有别的什么因素影响?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要是有别的因素影响,可就难办了啊…… 正当京墨头疼着该怎么去开导袁志的时候,在袁志所处的医生办公室里,却是遇到了一个突发情况。 他们这个隔离病区里,年龄最小的病人,同时也是医生和病人们眼里共同的开心果梁小佟,因为病情的严重恶化,被下达了病危通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其实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梁小佟的病情一直不稳定,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而且在总体上,是呈恶化趋势在发展。 因为这,连梁小佟享受的‘一对一网课辅导’的vip待遇,都给暂停了。为的,就是能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休息,配合到治疗,让病情重新好转起来。 只可惜,医护人员们采取的这一系列措施,并没能够起到太好的效果。 尤其是在今天,梁小佟的病情突然陡转直下,不仅出现了严重的呼吸困难、低血氧症,还并发了心脏骤停,以及昏厥等症状,被下达了病危通知! 冯光明在知晓了梁小佟的病情变化后,更是立刻安排了医疗组里的骨干医生,去对梁小佟展开急救。 而袁志在听到了梁小佟病危的消息时,先是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便要起身,与同事们一起去参与抢救。 梁小佟是袁志负责的病人之一,按理说,他对梁小佟的情况很了解,自身的医疗水平又很高,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抢救团队里的一员,甚至还应该是主导者。 然而,袁志刚刚起身,冯光明就看向了他,表情明显是犹豫可一下,然后说:“袁志,这次你就别去了。” 袁志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什么话都没有讲出口,只能看着申静等同事,急匆匆的冲出医生办公室,去抢救梁小佟。 而他,在下意识的跟着走了两步后,回过神,停下了脚步,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冯光明也奔出了医生办公室,赶往抢救现场。 在从袁志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抬手拍了拍袁志的肩膀,等袁志转头看他时,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步伐匆匆的跟在申静等医护人员身后,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看着冯光明和申静等人的背影,袁志的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也想要去抢救梁小佟。 这些日子,袁志和隔离病区里的病人们,可以说是朝夕相处。相互之间,早已经是处出了感情。尤其是梁小佟,别看他和袁志每次见面,都会斗嘴互损,可是两人的关系,却也在这一次次的斗嘴和互损中加深,成为了好朋友。 现在,梁小佟病危,袁志怎么可能不着急不担心,不想去出一份力? 但同时,他也明白,冯光明不让他参与抢救,是因为他这几天的状态很糟糕。 急救,尤其是针对病危的新冠病人的抢救,对于医护人员的要求很高。不仅是要有过硬的医疗技术,还必须要全身心的投入,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因为抢救,是在跟‘病魔’、跟‘死神’抢人。任何一个疏忽大意,任何一个操作不当,都有可能会导致抢救失败,让一条生命逝去。 所以,马虎不得,必须要打起万分的精神,去谨慎以对。 而袁志在这几天里的低迷表现,让他确实没有参与抢救的说服力。 这事儿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等到同事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医生办公室外面的走廊后,袁志才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呆,去琢磨‘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留在医生办公室里的其他医生,都给惊到了。 他们纷纷抬头看向袁志,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与不解,一个个是想问但又不敢问……虽然隔着护目镜与口罩,他们看不清楚袁志的表情,但他的这个举动,还是吓到了大伙儿,让大伙儿知道他此刻多半是在气头上,自然没人想去触霉头。 留在医生办公室里面的人,在相互看了一眼后,忍住了心中的h,纷纷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而袁志,也没有在意周围同事的目光与好奇。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懊恼与后悔。 因为他在回忆后发现,梁小佟病情的陡转直下,并不是毫无征兆。其实在前两天里,梁小佟的病情,就已经出现了一些会严重恶化的端倪,甚至还被他给察觉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在为‘值不值’的问题困扰,虽然察觉到了这些问题,却并没有引起重视,也没有告知给申静等同事。结果,就是错过了预防梁小佟病情严重恶化的最佳时机,让他陷入了病危的境地…… “我他妈真的是一个混蛋!如果我没有胡思乱想,如果我能重视之前发现的那些问题,梁小佟也不会陷入病危,不会有生命危险……” 袁志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要是小佟因为我的疏忽,而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低着头的袁志,目光落在了身上穿着的隔离服,以及隔离服里面的白大褂上。 他的心中,忽然是生出了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在这几天里的表现,实在是配不上这一身白衣。 这样的念头,放在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把看病当成手艺,把医生视为工作,并不觉得这一行,与别的工作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却感觉到了身上这件白衣的份量。 这份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想要帮忙却帮不上的袁志,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同事们对梁小佟的抢救,能够顺利成功。祈祷梁小佟这小子,能够脱离病危,恢复精神,再来与他斗嘴。 第五十六章 拯救与救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医生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留在这里的人,都在专心且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 唯有袁志是个例外,他坐立难安,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他的心,早已经飞出了医生办公室,飞到了隔离病区里,飞到了正在接受抢救治疗的梁小佟身旁。 他在紧张,在忐忑,在深深地担心着梁小佟的病情。 “都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抢救进行的怎么样?梁小佟的病情有没有出现好转……” 袁志在心里面着急的想着,下意识的扭头,朝着医生办公室外面望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从冯光明和申静等人赶去抢救梁小佟后,每隔几分钟,袁志就会上演这么一幕。甚至就连留在医生办公室里的其他医生,都已经看习惯了。 袁志不是没有想过到隔离病区去,到梁小佟的身边,近距离看着他被抢救的过程。但最终,袁志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这份冲动,没有过去。 因为袁志知道,此刻的抢救现场,一定是很忙碌的。自己要是过去,站的远了,看不清楚抢救的情况。离得近了,又会影响到抢救的进行,给抢救人员添麻烦,对梁小佟的治疗不利。 所以,袁志虽然非常担心梁小佟的病情,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冲动,乖乖的留在医生办公室里,等待后续消息。 只是这个消息,左等右等都不来,让他心急如焚。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袁志看见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冲进了医生办公室。 这道身影,穿着厚重的隔离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将自己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好在隔离服上,写着有她的名字——申静。 正是参与了抢救梁小佟任务的医生之一。 袁志看到申静,急忙起身打招呼,想要从她的口中,问出抢救的情况,打听梁小佟的安危。 “申医生……” 然而,袁志刚一开口,就看到申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袁志闭上了嘴巴,心中有了点不好的猜想。 申静则快步冲到了医生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旁边,拿起话筒后,抬头在墙壁上贴着的一张通讯录上,找到了一个内部号码,拨打了过去。 袁志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经验告诉他,对梁小佟的抢救,恐怕进行的并不顺利。否则,申静也不会跑来‘搬救兵’。她这明显是在找其它组、其它科室的专家,请求会诊与帮助。 果然,在电话被接通后,袁志听到申静语速飞快的说:“我们这里是医疗一组,有个病人的情况突然恶化,正在进行抢救……对……在抢救过程中,我们发现,他除了有严重的低氧血症和呼吸窘迫综合征外,还并发了脓毒性休克,以及凝血功能障碍……对,这些严重的并发症,阻碍了我们对他的抢救,同时也加大了他的生命危险……我们需要这方面的专家进行协助……你们组的血液科专家张华医生在吗?请让她立刻过来参与会诊。对,立刻过来,情况紧急……” 守在一旁的袁志,在听了申静讲的这些话后,心头不由的‘咯噔’了一下,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针对梁小佟的抢救,过去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好消息传回。 因为梁小佟身上,不仅是有着****导致的低氧血症、呼吸窘迫等等眼中症状,同时还并发了脓毒性休克和凝血功能障碍! 这两个并发症,都是非常棘手,且对生命有着很大危害的。 脓毒性休克,是因为感染发炎引发的休克,往往伴随有脏器衰竭的症状。所以,脓毒性休克一旦发生,死亡风险高达40%。一个处理不当,就会让病人失去生命。 而凝血功能障碍,则是一种因为凝血因子缺乏或者功能异常所致的出血性疾病,其中,最为出名的一种凝血功能障碍,大概就是血友病了。不过,血友病是遗传性凝血因子缺乏症,跟梁小佟的情况并不一样。 梁小佟的凝血功能障碍,并不是遗传性的,而是获得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新冠病毒对他的肝脏造成了损伤所致!肝脏在凝血因子的合成及代谢中,起着很重要的重要,一旦相关功能遭到破坏,就会让凝血因子受到影响,从而让患者出现皮肤、粘膜出血,严重者,甚至还会有呕血的情况出现。同时,这个病症,也会反过来加重梁小佟的****病情,影响阻碍抢救的进行。而且,如果在治疗上面没有彻底,留下了后遗症,还会对梁小佟今后的生活与健康,造成很大的不良影响。 这些情况,都是袁志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听着申静的话,是越听越着急。 心急如焚的袁志,在申静放下话筒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申医生,什么情况?对梁小佟的抢救,进展的很不顺利?” 申静点点头,肯定了袁志的判断。她没有在医生办公室里面久待,放下了话筒后,便转身朝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回答袁志的询问:“你刚才也听到了,梁小佟的情况,比我们预估的糟糕很多,尤其是那些并发症的出发,极大的加重了抢救的难度与风险……不说了,我还得赶过去参与抢救。” 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时,申静回头看了袁志一眼,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 但是在短暂的迟疑后,申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然后便匆匆的离开。 其实,申静刚刚是有些犹豫,想要叫上袁志一起去参与抢救。 她是武汉这边本地的医生,和袁志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过去的这些天里,她和袁志等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人,一起并肩作战。不止一次见识过袁志精湛的医疗技术和医学水平,不止一次看到他让病人转危为安,硬生生的从‘死神’手中,将病人的性命抢回。 所以,申静真心觉得,今天对梁小佟的抢救,要是有袁志参与其中的话,抢救的效率以及成功几率,都肯定要比现在这个情况更好。 只可惜,袁志在最近几天里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而这,也是申静最终没有叫上他的原因。 医术再好,水平再高,也得要有状态发挥出来。 就凭袁志在这几天里的糟糕表现,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去参与抢救的话,到底能够发挥出几成的水平……更会让人怀疑,他上去了,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要给抢救添乱,让本来就很棘手的抢救,变的难度更大,甚至……还有可能会引发医疗事故。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担心,冯光明和申静才不敢冒险叫上袁志去参加对梁小佟的抢救。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有任何的马虎,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看着匆匆离去的申静,袁志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出声。 他看懂了申静刚才迟疑的原因。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的懊恼和自责。 如果他在这几天里,没有去考虑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到一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值不值……如果他没有因为这些事,影响到状态,变的低迷……那么,他现在就能和申静等医护人员一起,去抢救梁小佟,用自己的医术、经验,帮助梁小佟走出危险。 不……不止是这样! 如果他没有胡思乱想,没有状态低迷,他就能够更早的发现梁小佟身上的问题,予以重视和处理。 毕竟,不管是梁小佟病情加重,还是出现在他身上的那几个并发症,都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在前面几天,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征兆,有一些前期症状。 如果……如果他在前面几天里,没有状态低迷……如果他在前面几天里,足够小心和仔细……那么说不定,他就能够提前发现这些情况,就能阻止梁小佟陷入病危,让梁小佟少受苦痛,甚至是让梁小佟改善病情,恢复健康。 “都怪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感觉不能原谅自己的袁志,抬起手,又一次,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 ‘啪’的脆响声,让留在医生办公室里的人,都替他觉得疼。 有同事不忍心,开口劝说:“袁医生,我们知道你在担心梁小佟的情况,但是你也不用抽自己耳光吧?梁小佟的病情,确实很严重。但冯组长和申医生他们,也在尽全力的抢救,你应该对他们有信心……” “我不是信不过冯组长和申医生他们,我是在恨自己……” 袁志看了眼劝他的同事,摇摇头,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别人以为,袁志的自责,是因为担心梁小佟的病情,是在懊恼他不能出力去抢救梁小佟。 只有袁志自己才知道,他抽自己耳光,不仅仅是因为梁小佟的病情,不仅仅是因为他帮不上忙,更是因为,他在气恼自己这几天里的表现。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医院! 是武汉的医院! 是武汉这里,专门收治****病人的医院! 是抗击新冠疫情的最前线!也是‘战斗’最激烈、最危险的地方! 在这里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是全情投入到了抗击疫情,与‘死神赛跑’的工作中的。不管是工作再苦再累,再怎么委屈,他们都没有抱怨过一句。对待病人,从来都是热忱细心。对待病情,则是细致认真,一丝不苟。 因为他们守护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是一个个满怀期盼的家庭! 可是,反观袁志呢? 在这个关乎到性命存亡的‘战场’上,在这个与死神赛跑的紧张时刻,他却在开小差,在想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辛苦的付出到底值不值…… 他在这几天里的表现,就像是战场上,怯敌不战的士兵……不仅是对不起他身上穿着的白衣,也对不起同样在抗疫最前线咬牙坚持的同事、战友,更加对不起那些被疾病缠身,将他视作希望与救星的病人。 “我这是……我这是渎职啊!” 袁志在心里面,对自己这些天里的低迷表现,下了一个定义。 虽然说,以前的他,从来不认为作为医生护士,与别的职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像京墨那样,将‘敬畏生命、救死扶伤、甘于奉献、大爱无疆’之类的话挂在嘴边、记在心里,甚至是当做人生信条,一丝不苟的去执行。 袁志从来都是把医生视作一个普通的职业,把医疗技术视作是一门吃饭赚钱的手艺。 但是至少,以前的袁志,在上班的时间里,都是很认真且负责的。 因为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袁志的原则,就是要对得起自己拿到的那份工资! 所以,在上班时间里,他无可挑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让科室主任肖先林,忍了他的特立独行。 当然,到了下班的点儿,就跟工资没有关系了。所以,以前的袁志在下班后,才会不管工作,不理睬病人的咨询。 但是这一次,袁志是在工作时间里开的小差。 他一贯坚持的原则,被打破了。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是渎职、是失职! 甚至,是谋杀! 如果梁小佟这一次没能被抢救回来,失去了性命的话…… 忽然,袁志又一次的想起了郭明。 只不过这一次,袁志不是在悲痛郭明的去世,也不是像前面几天那样,去郭明死的值不值。而是忍不住想,要是换做郭明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郭明在去世之前,哪怕是被新冠病毒折磨的非常痛苦,却依旧坚持着研究新冠病毒,寻找对付新冠病毒的方法,直至死亡,也没有放弃,还在坚持。 不管郭明这样的做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但他的这份精神和作为,都是让人钦佩的。 哪怕袁志有些不认可他的做法,也要对他竖起大拇指,打心眼里佩服。 所以,不用多想,袁志也能猜出,如果把自己换成是郭明,他会怎么做,会做些什么。 然后,再反过来看看自己这几天里的表现…… 袁志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跟老大比,我的表现,真的是差远了。” 以前的袁志,作为班上,甚至是同专业、同年级里,成绩最好、医学知识和医疗技术最高的人,一直被认为,他要比别的同学出色。 但是现在,袁志却由衷地认为,并不是那样。 他,不如郭明。 不管袁志认不认同郭明的选择,也不管袁志理不理解郭明在去世前的那些做法,更不管袁志有没有想明白,郭明的那些付出,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都妨碍不了他对郭明的敬佩,妨碍不了他认为自己不如郭明。 这个不如,不是在医疗技术上,而是在医德医风、在如何做医生、如何做好医生上面。 恍惚间,袁志对于救死扶伤这个词,有了个新的认识。它在袁志的眼里,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一个应该去为之奋斗的目标…… 穿上了白衣,成为了医生、护士,就应该要承担上一些责任。 这个责任,是生命,是健康,是病人及其家属的期盼…… 也是在这一刻,袁志因为想到郭明,由此想到了郭明去世时,留给他的那个文档。 在那个文档里面,记录了郭明对于新冠病毒的研究,以及一些现有病例的分析与治疗方案。 袁志在这几天里,虽然状态低迷,但是对于郭明留给他的这个‘遗物’,还是认真翻看了的。 此刻他猛然记起,在这份文档里面,有记载****在危重情况下,产生并发症的内容。 还详细记载了相关的病案,其中,就有并发脓毒性休克,以及并发凝血功能障碍的病案! 在这几个病案里,郭明不仅详细记录了针对它们的病理分析,还记录了他们医院,对于这几种病情的讨论和研究,包括对于病机、病理的分析,以及对相关症状的治疗和抢救方案等等。 “或许,我能对抢救梁小佟,帮上一些忙!” 袁志本来低沉的情绪瞬间高涨,本来黯淡无神的眼睛,也在这一刻,骤然亮了起来。 虽然他们这些医护人员,不能将手机带进到隔离病区里,但是没有关系,因为袁志在这几天里,对郭明留给他的那份文档,有认真地看过。 而他的记忆力,一向很不错。 袁志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不再去胡思乱想,而是静下了心,去回忆自己在这几天里,从郭明留下的那份文档中,看到的内容。 尤其是与脓毒性休克和凝血功能障碍等并发症有关的内容,再将它们与自己的临床知识和经验,相互印证、融合。 片刻过后,回忆起了很多内容的袁志,再也坐不住,起身后,飞快的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只留下了一群同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茫然且困惑的议论着:“他又怎么了?”“他这是要去哪儿?”“他没事吧?” 有担心袁志情况的同事,跟着他出了医生办公室,发现袁志直接跑进了隔离病区,跑到了正在被抢救的梁小佟的病床旁。 “你怎么来了?” 带队抢救的冯光明,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人跑来,扭头一看,发现是袁志,不由的一愣,眉头微皱,说道:“这个小娃娃的病情很糟糕,你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忙你该忙的事情去。” 袁志的目光落在了梁小佟的身上,只见梁小佟这个时候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同时在他的身上,还出现了很多紫色的瘀斑,让他看上去非常的吓人。 这正是凝血功能障碍,导致皮下出血的情况。 除此之外,袁志还瞥了一眼立在床头的检测仪器和生命监控仪。不管是血氧指数,还是心跳、血压等等生命指标,都处在了一个很危险的数值。 而在抢救现场,除了冯光明、申静等他们这一组的医护人员外,还有几个见过却不熟悉的身影——他们是其它组、其它科室里,相关领域的专家,被请过来帮忙的。 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后,袁志看向冯光明,态度认真且坚决的说:“冯组长,让我上吧。” 冯光明见袁志没有把自己刚才讲的话当回事,脸色不由的一沉,喝斥道:“你上?你上什么上?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嗦。你该忙啥子就去忙啥子,不要在这里给我们添乱。” 袁志没有走,他看着冯光明,表情严肃,眼神认真。 “冯组长,我不是要给你们添乱。我知道,我在这几天里的表现不怎么好,让你们对我不放心。但是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开小差,肯定是全神贯注,拿出全部的本事……梁小佟的病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有责任!如果不能将他抢救回来,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而且,我的一个同学,在前几天里给我发来了一个文档,里面记录了他们医院,对收治的新冠病人的治疗和研究。其中,就有与梁小佟身上并发症有关的内容。所以,我应该是能够帮得上忙的。冯组长,你就让我参与抢救吧,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乱!我可以立军令状!” 袁志讲的这些话,是冯光明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袁志,沉着脸,没有吭声,眉头紧锁,似乎在心中犹豫,要不要相信袁志这一次。 袁志看着病床上的梁小佟,愈发着急:“冯组长,你就让我上吧,病情不等人啊……” 听到这话,冯光明不再迟疑,扭头对申静喊道:“小申,你把梁小佟的情况,详细的向袁志做个说明。” 在申静应了一声‘好’后,冯光明又回过头,看着袁志,沉声说道:“小子……我接下了你的军令状!你先了解下情况,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很紧张,你在担心梁小佟。但是在进行抢救的时候,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冷静!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建议,就讲出来,相关领域的专家都在这里,大家共同努力,一定能把梁小佟,从死神的手里给抢回来的!” “是!” 见自己参与抢救的请求被允许,袁志心里面悬着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在向冯光明表达了谢意后,他便拉着申静,询问起了梁小佟此刻的详细情况。 与此同时,针对梁小佟的抢救,也在紧张进行中,一刻也没有耽误。 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们,没有因为袁志的出现,就分心受影响。 在袁志向申静了解梁小佟病情的时候,处在脓毒性休克状态的梁小佟,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摆脱了休克状态,恢复了意识。 甚至,他还勉强的睁开了眼睛。 虽然只是睁开了一条细缝,但这个情况,还是像是一记强心针,刺激到了所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让他们的精神全都为之一振。 因为这个变化,说明梁小佟的病情有了转机,也说明他们的抢救措施,终于起到了效果。 睁开眼睛的梁小佟,无力的扫了周围一眼。 他的眼神迷离且涣散。 很显然,他虽然暂时摆脱了休克,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距离恢复,都还差的很远。 梁小佟看到在自己的病床旁,围着这么多的医护人员,摆着这么多的医疗设备,他明显是有些被吓到了。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袁志,心中的害怕和紧张,顿时消减了不少。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梁小佟与袁志虽然天天斗嘴,但也因此结下了友谊,成为了朋友。 在梁小佟的心目中,袁志是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 所以,当他在惶惶不安,在担心害怕的时候看到了袁志,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便安心了不少。 甚至,他还朝着袁志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儿什么。 在听申静讲述梁小佟病情的袁志,急忙上前,来到了病床旁边,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了梁小佟的嘴边,想要听听他想对自己说什么。 “袁叔叔……我……我不想死……” 梁小佟的声音很小,细若游丝,哪怕袁志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也要努力倾听,才能勉强听清,他到底是说了些什么。 听到梁小佟说他不想死,袁志的心,顿时一揪一痛。 没等袁志开口,梁小佟又继续说:“我答应过妈妈,要……要健康的回去。我不想死……但是……我现在好累,好痛苦……” 短短的一句话,梁小佟说的非常吃力,而且从他紧皱着的眉头来看,他此刻,应该也是非常的痛苦。 梁小佟的这个表现,深深刺痛了袁志的心,也让袁志再一次对自己之前的糟糕表现,感到了羞愧与悔恨。 还好,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袁志轻轻的握住了梁小佟的手,声音温柔,但语气却是非常的坚定。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能让你健健康康的回去,跟你的爸爸妈妈团聚。等到疫情结束了,你们就能够一块儿出去玩,去动物园里面看河马,去游乐场里面玩海盗船……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些的吗?你还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所以,你要坚强,再苦再累也不能放弃!你也不要担心,更不要害怕。有我们在,我们一定能够治好你,让你摆脱痛苦,健健康康!” 梁小佟听着他描述的美好未来,脸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巴,吐出一句:“真好……我,相信你们……” 然而,就在梁小佟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却再次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血氧指数再次下降……快!上呼吸机!” “动脉压再次降到了危险范围……” “上血管活性药物,改善血液循环,提升动脉压……” 一系列的应对措施,被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运用了出来。 ‘战场’再一次忙碌了起来。 与‘死神’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袁志虽然很担心梁小佟,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待在病床旁边碍事。 他快步退后,免得影响到抢救工作的开展。然后,又找到申静,继续了解梁小佟的情况。 等到把梁小佟的病情,掌握的差不多了后,袁志根据自身的临床知识和经验,以及从郭明留下的文档中,看到的相关病例研究,提出了几个抢救建议。 参与抢救梁小佟的医护人员,都是相关领域里的专家和业务骨干。他们一听,就知道袁志提的意见很有针对性与可实施性。 于是,他们一边对梁小佟进行急救,一边在抢救现场展开了一场学术讨论。很快,他们就根据袁志提供的建议,发展制定出了一套新的、完整的抢救方案。 而袁志,作为这套抢救方案的制定者之一,也加入到了抢救的团队中。 他终于可以亲手弥补自己的错误了。 而这一次,袁志不再像前面几天那样魂不守舍。他全神贯注,竭尽全力的去抢救梁小佟。 袁志这样的表现,让旁边的冯光明在看到了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彻底的放下了心:“这小子,总算是恢复正常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努力,能不能把梁小佟的性命给抢救回来了……” 针对梁小佟的抢救,在紧张却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很快,几个小时过去了。 在这几个小时里,抢救团队针对梁小佟的病情,作出了针对性的处理。而在他们的努力下,梁小佟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在逐渐恢复。 呼吸衰竭的情况,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休克的症状,也得到了解决。 引发休克的脓毒症,也在抗菌消炎类药物的治疗下,得到了有效地控制。感染情况明显被遏制住了,不过针对脓毒症的治疗,还要继续。 而凝血功能障碍的情况,也在一系列有效、得当的治疗措施下,有了明显改善和好转。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梁小佟的病情,基本是摆脱了危险。 虽然他的病情依旧很重,但是对于生命的威胁,相比之前,已经大大减少。而且,袁志和其他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也针对梁小佟的病情,制定了后续的治疗计划,只需认真执行,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一些挑战,就能让梁小佟的病情,逐渐好转。 抢救到了这一步,可以宣告结束,宣布抢救成功。 在抢救结束的那一刻,现场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这是参与急救的医护人员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发自肺腑的高兴。 因为,又一条生命,被他们从‘病魔’的手里,从‘死神’的镰刀下给救了回来。 而这,正是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存在的意义,也是他们努力奋斗的目标,更是他们辛苦付出的最好回报。 袁志没有参与欢呼。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这几天里的糟糕表现,影响到了袁志的状态,而在抢救梁小佟的时候,他又是全力以赴,全神贯注,这对体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是极大的。 所以,当抢救结束,看到梁小佟的病情由危转安后,袁志在兴奋喜悦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强力的乏力感袭来。 他甚至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梁小佟病床旁边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气。而他隔离服里面的身体,早已经被汗水湿透。至于隔离服里面的白衣,更是湿漉漉、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 “袁医生,你没事吧?” 有医护人员注意到了袁志的情况,关切的询问。 “没事。”袁志摆了摆手,“歇一下就好了。” “这是累坏了啊。”有医护人员说。 如果不是在隔离病区,遇到袁志这样的情况,还能给他吃点儿葡萄糖水,补充能量。但是在隔离病房里,就不能那么做了,只能让袁志好好歇着。 就在这个时候,袁志感觉到有人在摸他。 他微微一愣,急忙扭头,看到恢复了意识的梁小佟,在病床上扭头看着他,还努力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袁志急忙也伸出了一只手,将梁小佟的手握住,然后咧嘴一笑:“你扛了过来,真是不错……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小佟张开嘴巴,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大出不少,让病床周围的医护人员,全都能够听得见。 但他并没有回答袁志的询问,而是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梁小佟的声音,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精神状态比抢救时,已经是好出不少了。 “我以后,也要像你们一样……” 袁志这会儿已经累的脑袋空白,所以没能听明白梁小佟这句话的意思,问了一句:“你想跟我们一样?” “对。” 梁小佟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可即便如此,梁小佟却并没有觉得难受,反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让袁志看的愣住了。 “等我长大了后,也要去学医……我要做你们这样的人,我要像你们一样,去救治病人……” 梁小佟看着袁志,一字一句地说,表情无比认真。 第五十七章 红领巾 听到梁小佟的话,所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们,都是一愣。 在确定了没有听错后,他们心中,全都涌起了欣慰与高兴。 看着梁小佟认真的表情,所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都感觉身上的疲惫感,在这一刻消失了大半。同时也觉得,他们的辛苦、他们的汗水、以及他们的这些付出,全都值了。 还有什么,是比‘我想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这句话,更好的肯定与称赞呢? 医护人员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将原本的疲惫取代。 冯光明更是乐不可支,一张老脸笑的跟花儿一样。他看着梁小佟,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最值得骄傲的晚辈,开口勉励道:“小娃儿,你硬是想要学医哇?要的,简直要的。这是一个好想法。但是喃,你想要实现这个目标,怕是并不容易哟。首先,你要好生学习,保持一个好成绩,才能考上好的医学院,晓得没有?” 冯光明的普通话不过关,他讲的,是一口标准的椒盐普通话。 俗话说得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说普通话,尤其是这椒盐普通话,更是难懂。 冯光明的这一番话,别说是让病床上的梁小佟,听的云里雾里,旁边武汉本地的医护人员们,同样也是听的一脸懵逼,一番话下来,只能勉强听懂一小半。 就算是连蒙带猜,都很难搞明白冯光明到底是讲了些什么。 梁小佟更是一脸茫然的问:“冯爷爷,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呃……这……” 冯光明滔滔不绝的鼓励到此被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尴尬,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袁志,想要从袁志这里得到帮助,让袁志帮忙‘翻译’他那椒盐味十足的川普。 可惜,袁志却是在这个时候,又一次陷入了发呆状态。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冯光明的求助目光。 好在旁边另外一个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同事,帮着冯光明解了围,用普通话对梁小佟说:“你冯爷爷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学习。只有学习成绩好了,才能考上医学院,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务工作者。” 梁小佟这才知道了冯光明刚刚讲了些什么,他费力的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且认真,像是在立誓一样,说道:“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现场的医护人员里,也有人在给梁小佟泼冷水。 “小佟,你可要想好了,学医是一件很苦很累的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同时,还有几个医护人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俗话说得好,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们得劝小佟考虑清楚了。” “没错,我们得让小佟知道学医的不容易……” “当然了,如果小佟在知道了这些情况后,还想要学医,那我们肯定是举双手欢迎的。” 梁小佟没有听见这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但是有听到他们的规劝。不过,这些话并没有吓到他。这孩子有着一股倔强劲儿。此刻他的倔强劲儿就犯了,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学医不容易,但我还是想要学医。” “有志气!到时候考到我们同济来,跟我做校友,还能考我的研究生。” 武汉当地的一个医生,在鼓励梁小佟的同时,还不忘为自己的母校,打了个招生广告。 “好!”梁小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位医生的邀请。 随后,他看向了一直没有发言的袁志,问他道:“大叔,你觉得,我能够成为像你一样出色的医生吗?” 袁志看着梁小佟,神情很复杂。 他实在没有想到,梁小佟竟然会讲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在袁志听来,是那么的耳熟,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 京墨当年,就是因为在地震中,被一位护士给救了,心中对护士这个职业有了很高的崇敬,这才走上了护士的道路。 而‘我想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这句话,在当年,也是京墨曾经对那位救了她的护士讲过的。 没想到,十多年后,类似的故事又一次发生。 只不过这一次,袁志不再是听故事的人,而是变成了故事中的人……还成为了那个被人学习、效仿、以及追赶的‘目标’。 袁志的心情,在这一刻,复杂到了极点。 看着梁小佟那双清澈且充满了期盼的眼睛,袁志张了张嘴巴,几度想要告诉梁小佟,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并不值得他学习……甚至,都并不能够算是一个好医生。 袁志想要告诉梁小佟,这次他之所以会陷入病危,遭受这么多的苦痛折磨,也是因为自己在前面几天里,走神开小差所致。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哪里值得被人学习? 哪里配得上成为被人效仿的目标? 不过话到嘴边,袁志又犹豫了。 一方面,是他胆怯了。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不想打破一个孩子的美好幻想。所以最终,他没有把这些情况告诉梁小佟。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我想,你应该不会成为像我这样的医生……” 听到他的这话,梁小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 不过,没等梁小佟开口,袁志紧接着说道:“我一定能够成为比我更出色的医生!不仅医术精湛,对待病人还热忱细心,受人尊敬……” ‘就像是京墨那样的人。’ 袁志在心中补了一句。 同时,他还想着:‘而我……并不配成为你学习的榜样。至少,现在的我还不配!’ 袁志的心中,很难得的生出了一些惭愧与自卑。 梁小佟在听完了袁志的话后,眼睛里面的失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信任的激动与自豪。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向袁志保证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 “我相信你!”袁志说。 这一刻,他看着梁小佟,就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在地震废墟中立下了誓言的小姑娘…… 当初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护士,成为了她当初想要成为的人。 相信十多年后,梁小佟也会成为他梦想要成为的人。 这,也算是一种传承了吧? 想到这里,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梁小佟,他轻声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一个姐姐给你认识。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立下誓言要学医,做一个出色的护士……” “那她成功了吗?实现了自己的誓言吗?”梁小佟关心地问。 “实现了。”袁志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她现在,是非常出色的护士,非常的受病人喜爱……跟她相比,我在各方面,都差的很远。她,才应该是你学习的目标。” “真好。”梁小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羡慕与憧憬。“希望以后,我也能够像她一样出色……” “加油吧。”袁志说,向他伸出了手。“我们一起加油。” “嗯,一起加油。”梁小佟应道,伸出手,跟袁志击掌拉钩。 一旁的冯光明,看见梁小佟脸上露出了疲倦之色,便招呼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撤了吧,让梁小佟好好休息。”随后又扭头,对梁小佟的管床护士说:“小徐,后面就辛苦你了,要时刻监控梁小佟的情况,一旦有反复有变化,就立刻通知我们。” “我知道的,冯组长你们就放心吧。”护士小徐点头应道。 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在这个时候陆续离开。 冯光明则是向其它组、其它科室过来帮忙的医护人员表示了感谢,道了声辛苦。他们在对梁小佟的抢救中,全都出力不小。 “不用谢,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张华摆了摆手,笑着说:“至于辛苦嘛……听到了梁小佟这孩子的愿望后,再多的辛苦,也都散了,都值了。” 另外几个过来帮忙的医护人员,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道: “没错。” “听了这孩子的话,我感觉心头一暖,再苦再累,都不算什么了。” “我也是……说实话,这种情节,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电视里面才会演。没想到,今天竟是让我遇到了,害的我想掉眼泪。” 这样的感受,不止是他们几位,冯光明等人,同样是深有感触。 在送走了张华等过来会诊、帮忙的医护人员后,冯光明带着袁志和申静等医生,回到了办公室。 而在回到了办公室后,袁志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他想的,还是之前困扰着他的那几个问题。 只不过,他现在对于这几个问题,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也好像是……找到了答案。 闭上眼睛,梁小佟恢复意识后的模样,以及他感激的笑容,便浮现在了袁志的眼前。 同时在袁志的耳边,还又一次响起了梁小佟许下的誓言。 袁志的嘴角边,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这些,就是答案。 这些就是他、是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坚守在一线的原因! 那一声谢谢,那一句‘想要成为你们这样的人’,让再多的辛苦与付出,都成为了值得。让再多的苦累和委屈,都变成了无悔。 袁志在这一刻,有些明白,为什么京墨会成为‘工作狂’,哪怕是在下班的时间里,只要是病人需要,她就会予以帮助。 同时,他也有些明白了郭明在临死前作出的选择。 更明白了像申静、林医生这些武汉当地的医护人员,为什么会在疫情爆发后,便义无反顾的坚守在一线…… 因为他们想要看到病人康复后的笑容。 那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同样的,也是对他们辛勤付出的最大肯定与回报。 袁志的沉思,又一次引起了医生办公室里同事们的注意。 冯光明也是其中之一,他看着发呆的袁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面很是担忧:刚刚才恢复了正常的袁志,不会又要走神了吧? 他正准备找袁志聊聊,却看到袁志忽然起身,向着医生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团团一鞠躬,说道:“前面几天,我的表现有些糟糕,害大家为我担心,也给大家添了很多的麻烦。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同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请大家监督我,谢谢!” 这一幕,出乎医生办公室里所有人的预料。 大伙儿都被搞懵了,呆呆的看着袁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袁志也不觉得尴尬,在鞠躬完毕,讲话完毕后,他就从容坐下,开始忙起了自己的工作……竟是对周围人诧异错愕的目光,毫不在意。 “这小子……” 冯光明在呆了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他是真的恢复了,又开始‘特立独行’。不过这一次,他的‘特立独行’,与以前相比,却是有了一些不同……” 直觉告诉冯光明,袁志开始有了转变。 而他也期盼着,能够在袁志身上,看到更多的转变。 时间很快到了袁志下班的点。 在跟接班的医生交接完了工作,消毒洗漱完毕后,袁志换上了自己的日常衣服,走出了住院部,登上了返回酒店的通勤巴士。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在通勤巴士上面,竟然看到了一个朝思暮想,却有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 “京墨?”袁志看着坐在车上的女朋友,惊讶的叫出了声。 京墨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和袁志一样,她在武汉的这些日夜里,也对袁志朝思暮想。只可惜,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们在此前只见过一面……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通过微信等聊天工具互诉衷肠。 今天,他们终于再次见面了。 京墨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座,示意袁志赶紧坐下。 袁志坐了过去,看着京墨,虽然隔着口罩,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女朋友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看不够。 倒是京墨,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剜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袁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收敛了目光后,问道:“你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 两人每天都会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这种聊天,并不是及时的。但也让两人,对对方的情况,有了了解。 比如袁志就知道,京墨今天的下班时间,应该是在三个钟头后,而不是现在。 京墨没有瞒他,实话实说:“是樊队给我换了时间。” 袁志有些惊讶:“樊队给你换了时间?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京墨说这句话的时候,深深的盯着袁志。 “因为我?”袁志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因为我前几天的低迷表现?樊队察觉到了,让你来开导我?” “没错。”京墨点了点头,看着袁志,表情有些困惑:“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已经是从低迷的困境中走了出来?” “差不多吧。”袁志说。 京墨心中的担忧,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放下了。 同时,她也很好奇:“能给我说说,你之前是因为什么陷入了低迷的困境吗?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实在难得。” “因为一些困惑。” “关于什么的困惑?” “关于什么是救死扶伤,关于我们来到这里,以及我们辛苦的付出到底值不值……”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了袁志的这番话,肯定会觉得不能理解……这些问题,有什么好困惑的?还影响到了状态? 但京墨作为他的恋人,对他很了解,所以也就很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感到困扰,没有质疑别的,只是问他:“那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因为一个小孩……一个跟你很像的小孩。” 袁志微笑着,把梁小佟的故事,向京墨讲了一遍。 两个人的脑袋,在这个过程中越靠越近,最终是依偎在了一起。 这一幕,让同车一块儿回酒店的同事们,看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感觉自己是被塞了一嘴狗粮,还是狠狠硬塞的那种…… 接下来的日子里,袁志也履行了他在医生办公室里,当众许下的承诺——他真的不再状态低迷,而是以比之前更加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了救治病人的工作中。对病人、对工作,他的态度,也变的比之前更加积极。 熟悉袁志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都在惊讶的同时感觉欣慰。 尤其是樊诚领队和冯光明组长。 这一天,在早晨的查房结束后,樊诚又一次来到了医疗一组的医生办公室。 他看着忙碌中的袁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走到冯光明身边,小声说道:“看来京墨对袁志的谈话,还真是效果不错。他现在的表现,就跟打了鸡血似得,与之前相比,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冯光明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京墨的谈话或许是起到了一些效果。但真正让袁志状态转变的,恐怕还是梁小佟。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樊诚的话,只是笑着说:“确实哈。袁志这两天的表现,跟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样。在来到武汉之前,他的医疗技术虽然没有可挑剔的,但是他在对待病人的态度上面,却一直饱受争议。不过这两天,我发现他对待病人,变的多热情的,也愿意去更多的帮助病人了……这一幕,要是让肖先林他们看到了,非得惊掉一地下巴不可!” 樊诚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虽然没有见过袁志以前的工作状态,但是没少从冯光明等人的嘴里听说。甚至,在医疗救援队刚刚组建成立的时候,樊诚还曾担心过,怕袁志成为队伍里的刺头,成为不安定的因素。 还好,现在看来,袁志虽然是惹出了一些麻烦,但总体上,还是表现的很不错。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表现恐怕会越来越好。 这对医疗救援队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对这里收治的病人而言,同样也是一个好消息。 樊诚在盯着袁志看了一会儿后,忽然说:“袁志这小子最近的表现,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噢?是哪个?”冯光明好奇地问。 “京墨。” “还真是……” 京墨虽然跟冯光明不是来自同一个医院,但在武汉这里,冯光明不止一次的听说了京墨的表现。同时在大查房的时候,他也有亲眼见到,京墨是如何受病人喜欢和尊敬的。 所以,对于京墨的一些情况,冯光明还是了解的。 他笑了笑说:“这么说来,这两个人还真的是很有夫妻相……连工作状态,都变的越来越像了。” 樊诚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他们两人真的成了,那就是咱们医疗救援队的一段佳话了……”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冯光明看着他,有些不满的抗议道:“什么叫‘如果他们两人真的成了’?他们两人,本来就是一对的好嘛。” 樊诚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以后要是真的结婚……行行行,算我说错话了好吧。” 对于两位领导的议论,袁志并不知情。他只是在专心的工作,迸发出了很大的热情,似乎是想要对之前的低迷表现,做一个补救。 他这样的状态,不是一头两头,而是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下去。 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 经过这十多天里的悉心治疗,梁小佟的病情大有好转。 虽然他因为并发症,导致脏器出现了损伤,还需要后续的跟进治疗。但是他的体温已经连续数日保持在正常范围,呼吸道的症状也大有好转。最为关键的是,他的肺部影像显示炎症明显吸收,而连续两次的核酸检测,也都呈现了阴性! 到了这一刻,梁小佟已经达到了解除隔离治疗的标准,可以出院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全隔离病区的人,都在为梁小佟感到高兴。 与他一个病房的大哥哥,跟他加了好友,约好了以后还要一起玩游戏。 而给他单独辅导,一对一讲授网课的那位老师,也跟他约好了,在他回家后,还要继续给他讲网课。 毕竟梁小佟立下了誓言,想要成为医生,那他从现在开始,就得努力学习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立下的誓言与目标? 而在梁小佟正式出院的这一天,袁志和申静等负责治疗照顾他的医生和护士,被批准去送他。 站在住院楼外,梁小佟仰起头,看了眼天空。 自从因为感染了****住院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眺望过天空。 申静和管床护士,纷纷向梁小佟道别。 对于梁小佟出院,大家既是不舍,又很高兴。 等到她们的告别结束,袁志才上前,对梁小佟说:“小子,你患的****虽然治好了,但还有其它的疾病没有痊愈,还需要接受后续治疗。所以就算是出院了,你也不能放纵自己,得按时吃药,乖乖治疗,好好休息……另外,也不能放松了学习。我可是记住了你说的想要学医的话呢。” 梁小佟看着他,笑了起来:“放心吧大叔,我一定会考上医学院,成为一个比你更优秀的医生!” “哈哈,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袁志也笑了。旋即,他把手中提着的一个袋子,交给了梁小佟。“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祝贺你出院。” “是什么礼物?”梁小佟接过袋子,感觉很沉,好奇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满满的,全是学习资料与试卷…… 梁小佟抬起头,看着袁志,表情很无语。 袁志则是强忍着笑。 “又是这些东西……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啊。”梁小佟嘟囔着说,但眼睛里面却是泛起了泪光。 他想起了两人最初见面,袁志就说要送给他礼物,结果第二天,便拿了一摞打印的试卷给他。而现在,他们要道别了,袁志又送给了他这些东西。 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吧? 这一次,梁小佟没有像以前那样,抗拒这些试卷和习题,他不仅收下了,还对袁志说:“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你有礼物要送给我?”袁志闻言一愣,心里面忍不住猜测,这梁小佟,是要送什么礼物给他?该不会……是要报复他送的试卷和习题,要送他某样整蛊的东西,来吓唬他吧? 袁志笑了起来,暗道:“小子,你可打错了算盘……作为一个学医的人,没什么东西能够吓唬到我。”同时,他还在心中琢磨,等下要不要配合梁小佟,装出很害怕的样子,等到梁小佟得意的时候,再反过来把他吓一跳,完成一次精彩的‘反杀’。 就在袁志瞎琢磨的时候,梁小佟拿出了他的礼物。 看到这个礼物,袁志顿时愣住了。 因为这,并不是他猜想的整蛊道具,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一条红领巾。 一条在冬季的寒风中,飘动的红领巾。 “这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我们老师说,红领巾,代表着红旗的一角,是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而你们,是新时代的英雄。所以,我想要将这条红领巾送给你。” 梁小佟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会送红领巾,并上前一步,亲手把这条红领巾系在了袁志的脖子上。 白色的隔离服与红色的红领巾,在阳光的照耀下,交相辉映。 袁志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他的喉咙在这一刻有些哽咽,最终也没能讲出话来。 梁小佟登上了救护车,与另外几个在今天出院的病人一起,乘坐救护车离开。 袁志和申静等医护人员,朝着远去的救护车挥手,与车上的梁小佟等病人做告别。 而在送走了梁小佟等人后,袁志低下头,看了眼飘荡在胸前的红领巾。 忽然,他想起了小时候写作文时,经常会写到的一句话——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呢…… 这一刻,他是真的感觉,飘荡在胸前的这条红领巾,是那么的鲜艳,那么的…… 叫人感动。 第五十八章 火线入党 一同送行病人的申静,以及另外几位医护人员,全都围了上来,看着袁志胸前的那条红领巾,他们羡慕不已。 虽然他们中,也有人收到了病人送的礼物,像是感谢信呀、手绘卡之类,都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但是和袁志收到的这条红领巾相比,就显的要逊色不少。 “真羡慕啊” “我也是梁小佟的管床医生,为什么他就只送了你红领巾,不送我一条?” “袁医生,这条红领巾你能给我吗?我用梁小佟给我的手绘卡片交换呀。” 申静等人看着袁志胸前的红领巾,你一言我一语,或是羡慕,或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想要跟他交换。 袁志一听他们在打这条红领巾的主意,顿时急了,赶忙是拿手护住了胸前的红领巾,语气坚决,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不换!这条红领巾,我是要拿回去,好好珍藏起来的。” 说到这里,袁志忍不住想到了京墨,想到了她珍藏的那件护士服。 那是当初,救了她的那位护士,送给她的礼物。 而今,自己也有了一件类似的礼物。 以前袁志总是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件旧护士服吗?值得让京墨那么宝贝?但是现在,当他得到了梁小佟送的红领巾后,终于是明白了个中原因。 而他,也会像京墨一样,将梁小佟送给他的这条红领巾,视若珍宝,好好保存。 申静等人见袁志态度坚决,也不再跟他开玩笑,纷纷感慨: “看来,袁医生是要把这条红领巾当‘传家宝’了啊。” “不止呢。依我看,袁医生还会把这条红领巾,把这件事情,拿来吹一辈子。” “正常!要是换做我,收到了这样一条红领巾,也把它当‘传家宝’,也要把这件事情吹一辈子。因为它,值得。” 申静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透着的,都是‘羡慕’两字。 袁志没有搭腔,只是低头看着胸前随风飘动的红领巾,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很快,梁小佟在出院时送了袁志一条红领巾的事情,就在整个隔离病区里面传开了——除了申静等医护人员帮着他‘宣传’外,他戴在胸前的那条红领巾,也着实有些醒目。 对此,无论是四川医疗救援队的队员,还是武汉当地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很羡慕。 甚至还有人,趁着工作间隙,专门跑到医疗一组的医生办公室,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袁志胸前的红领巾。 虽然大家在小的时候,都有戴过红领巾,但是这条红领巾的意义,却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甚至就连京墨,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一边为袁志感到高兴,一边也是羡慕的很。 在当天下班后,与袁志的视频通话里,她还专门让袁志,把梁小佟送给他的红领巾,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真好。”看着视频里,那条平平无奇的红领巾,京墨的眼睛里面满是羡慕,同时也为袁志感到高兴:“这条红领巾,是对你在武汉这段时间里的付出,最好的肯定与奖励。” 这话袁志同意。 梁小佟送给他的红领巾,就像是一面奖状,一枚军功章。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梁小佟送给他的这条红领巾。 袁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京墨。 京墨听完后,提了个建议:“如果你觉得,自己还配不上这条红领巾,那就想办法改变自己,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让自己变的能够配得上它。” “好!”袁志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这句话,既是在回应京墨,也是在立下誓言。 在这些日子里,他想明白了很多问题,意识到了医护工作与其它职业,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而对于这一点,以前的他,是并不认可的。同时,他还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任性’与‘特立独行’,根本是对不起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衣。 他本来就想要改变自己,想要追上去世的郭明,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合格的医生,想要更好的履行救死扶伤的职责。 而今,他又多了一个目标——让自己,能够配得上梁小佟送给他的红领巾! 而京墨在听到了袁志的话,看到了他脸上流露出的坚毅表情后,则是忍不住露出了欣慰与高兴的笑容。 忽然,京墨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入党?” “入党?”袁志愕然一愣。 京墨在大学时期就入了党,而袁志在这之前,对入党,一直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现在,有了武汉抗疫的经历,目睹了郭明、申静、林医生等人的事迹后,袁志对入党,也有了不同的想法。 不过此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京墨,而是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我这样的人,也能入党吗?” 京墨的表情很认真:“如果是以前的你,确实没有入党的资格。但是现在,你的表现,你的改变,已经与以前不同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符合了申请入党的资格。但是我觉得,你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袁志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对自己要不要申请入党,做出一个回应。 不过,在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里,袁志表现的更加积极,不仅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的很出色,同时还主动的申请了许多额外的工作。 这些工作,要么是具有危险性,要么是很累很危险,放在以前,袁志绝对不会主动请缨。但现在,袁志不仅是主动的承担了下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还全都完成的很出色。 对于他这一幕幕的表现,医疗救援队的临时党支部,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陆续有病人,在袁志的治疗下,康复出院。 看着这些病人离开医院时,面容的笑容,以及那一声声情真意切的感谢话语,袁志就觉得,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辛苦,自己的汗水与冒险全都值了。 这些康复的病人,就像是这个冬日里的暖阳,不仅是驱散了黑暗,还照亮了袁志前进的道路,让他感受到了温暖,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同时,袁志也因为这段时间里的出色表现,成为了四川医疗救援队里的骨干,赢得了队员们的尊敬,也连续多次,获得了‘前线指挥部’的赞誉。 所有熟悉袁志的人,都在为他的改变,为他的进步,感到欣喜。 而袁志,在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深思熟虑后,也决定要更进一步。 这天,他找到了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向他,也是向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临时党支部,递交了一份申请书,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 京墨之前的建议,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而在过去的这些天里,袁志也一直在认真考虑申请入党的问题。 他申请入党,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捞政治资本。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党员的身份,好利于以后的发展。 他申请入党,是因为他想要成为京墨、郭明那样的人,想要成为千千万万,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人。 他要把郭明的精神传承下去。 他要对得起梁小佟送给他的红领巾。 樊诚在收到了袁志的入党申请时,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 这些日子,袁志的表现,他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就算袁志不递交入党申请,他也会找袁志谈话,询问他对于入党有什么看法和想法。 不过此刻,拿着袁志的入党申请书,樊诚却没有着急表态。 他让袁志回到岗位继续去工作,而他在看过了袁志的入党申请书后,拿着它,找到了临时党支部里,另外的几位负责人。 “樊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在樊诚还没有讲话时,便有人注意到了他手里面拿着的东西,好奇地问。 “入党申请书。”樊诚回答道。 “又是谁的?” 在武汉的这段时间里,四川医疗救援队中,有不少队员都写了入党申请,向党组织积极靠拢。对于这样的情况,临时党支部的几位负责人,都是非常欣慰的。 虽然说,临时党支部不能够接收新党员,但是他们对入党积极分子,是有培养责任的。同时,也有向相关党组织,介绍这些入党积极分子情况的职责。 所以,对于又有医疗救援队的队员,向临时党支部递交入党申请书一事,他们几个人,都是非常的高兴,与乐见其成的。 “是袁志的。” 樊诚把手中的这份入党申请书,放到了桌上。 “谁的?” “袁志?他也交入党申请书了?” 临时党支部里的几个负责人,对于这件事,都很惊讶。 其中一人动作比较快,率先拿到了袁志写的入党申请书,念了起来: “我叫袁志,是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一名队员我在援助武汉的医疗工作中,学到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尤其是明白了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应该要承担的责任与义务现在的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为此,我向党组织郑重的提出申请,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时刻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出出规范自己的行为,积极努力工作,不计报酬,无论生死。请党组织考验我!” 樊诚等到这人将袁志的入党申请念完,才出声问道:“对于袁志申请入党一事,你们怎么看?” 一个负责人说:“我觉得挺好,袁志这段时间的表现有目共睹,他愿意向党组织积极靠拢,是好事。” 另一个负责人接过话头,说道:“我也觉得挺好。虽然之前,袁志有过一段时间的低迷,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以更加积极的态度投入了抗疫工作。这说明,他是有进步的,也是在不断的提升自己。现在,他更是成为了我们医疗救援队里的骨干。这样的人愿意入党,我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也有人提出了反对:“我可是听说,这小子以前在他们医院里面,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刺头。在上班的时间里还好,一旦下了班,不管是病人的询问还是科室的安排,他都一概不理。这样的人,适合吸纳进党组织吗?” 对于他的质疑,樊诚则是持不同意见:“嗯,有这事。不过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的袁志。而现在,他的表现,他的改变,也是有目共睹的。正如老赵所说,这个变化,代表着袁志在来到了武汉,来到了抗疫一线后,得到锻炼,成长成熟了。对于这样一个积极进步的年轻人,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他一个进步的机会与空间。我建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要进一步的观察袁志,对他进行政治思想素质与理论水平的相关培训。同时,我们还应该把他申请入党的事情,以及他写的入党申请书,转交给成都卫生局的相关部门,以及袁志所在医院的党支部” “我同意樊队的这个安排。” “我也赞同。” 临时党支部的几个负责人,纷纷举手表态,发表了各自的意见。 之前持反对意见的那位,也在认真的考虑了一番后,举手同意了这个安排。 毕竟,他持反对意见,只是因为对袁志以前的表现有所担心。而如果袁志接下来的表现,能够一如既往,保持现有的水准,他也是非常欢迎袁志加入党组织的。 袁志申请入党的消息,在传回了成都,传回了他所在的医院后,让不少人感觉惊讶。 毕竟,袁志以前的‘特立独行’,实在是太出名,太深入人心。这就让熟悉他的人很是诧异,觉得像袁志这样的人,哪儿来的资格能够入党? 甚至还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说袁志这小子,是不是觉得,去了武汉一线‘镀金’还不够,所以才想着要入党,为自己以后的‘前途’与‘发展’,再上一把锁? 持这种看法的人还不少,甚至还有人提议医院党支部,应该对这种歪风邪气进行整顿。 直到医院方面,将袁志在武汉一线的表现与贡献给公布出来后,这些针对袁志申请入党的怀疑与不好的议论,方才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人们新的惊讶:抗疫一线就那么的磨砺人吗?连袁志这种出了名是‘又臭又硬’的家伙,居然也成长了,改变了? 而袁志所在科室的主任肖先林,则是对他申请入党一事,非常的赞同和支持。袁志的一系列成长,也让他非常欣慰,有种‘自家孩子终于成熟了’的高兴。 医院的党支部,在收到了临时党支部转交的袁志的入党申请书后,也开始了对袁志的情况,进行了审核与考察。期间还数次通过视频连线,与袁志进行谈话,了解他的基本情况,以及他的思想觉悟和入党动机等等。 时间,就在繁忙的工作与学习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间,袁志和京墨他们已经随着四川医疗救援队,在武汉抗疫一线待了两个多月。 在这两个多月里,他们和武汉当地的医护人员一起,不惧危险不怕辛苦,努力的抢救治疗病人,让不少感染了****的病人,转危为安,顺利出院。 同时,也是在这两个多月里,武汉这里的新冠疫情,在举国之力的援助,四面八方的支援,以及无数医护人员、公安民警、社区工作者和志愿者的努力下,逐渐得到了控制。 现在的武汉街头,已经没有了疫情爆发之初的恐慌。取而代之的,是井然有序与渐渐恢复的活力。 而在隔离病区里,病人的数量也在一天天的减少。袁志和京墨他们的工作强度,也开始减轻,有了更多可以休息的时间。 看着武汉这座城市,一天天的恢复,一天天的好转,袁志和京墨,还有其他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全都打内心里感到高兴。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接到了通知,因为武汉的新冠疫情得到了有力的控制,他们这些援助武汉的医护人员,将分批撤离武汉。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在喜悦、兴奋的同时,却也有些不舍。 他们不舍还未康复出院的病人,不舍武汉这边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更不舍武汉这座英雄的城市。 同时,他们也觉得有些遗憾。 他们在武汉,前后奋战了两个月,熬过了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时刻,却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这座城市——没有看过武大的樱花,没有登过黄鹤楼,也没有去湖北博物馆看曾侯乙编钟和越王勾践剑,更没有吃过正宗的热干面、鸭脖和豆皮豆丝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感到很高兴。 不仅是因为要回家,与家人团聚。更是因为他们的撤离,说明武汉这座城市已经不再需要他们,说明这场抗击新冠疫情的战役,已经取得了的伟大胜利!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而袁志,也在这一刻,收获到了属于他的喜事。 他和医疗救援队里,另外几位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的小伙伴,一同被叫到了樊诚的面前,后者告诉了他们,一个让他们倍感振奋的消息。 “恭喜你们。你们各自医院的党支部,已经通过了你们的入党申请。你们在武汉的出色表现与付出,得到了你们医院党支部的肯定,经过他们开会讨论,决定允许你们火线入党。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预备党员了。希望在预备期里,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的要求自己。努力做好自己的各项工作,自觉地接受党组织的教育和考察,争取按期转正!” “太好了!” “我们一定严格要求自己,绝不让组织失望!” 袁志和另外几个入党积极分子,全都激动不已,纷纷表态。 樊诚则和另外几个临时党支部的负责人,面带欣慰笑容的看着他们。 等袁志他们高兴了一会儿后,樊诚才又说道:“因为我们还在武汉前线,所以在形式上面,只能是一切从简。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一是通过视频连线,把你的入党申请念给后方党组织,二是在党旗下面庄严宣誓” 袁志等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面还放了一台电脑,正跟他们所属医院的党支部,进行着视频连线。同时,一面党旗,也被樊诚他们悬挂了出来。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的庄严且肃穆。 面对再棘手的病情与再危险的情况,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袁志等人,在这一刻,却是都忍不住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看到他们的样子,樊诚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紧张,先念入党申请袁志,你先来。” 被点了将的袁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紧张感后,走到了摄像头前,开始念起了他的入党申请。 在他念完了后,后面的人紧跟着上来。 在一句句誓言中,他们各自念完了自己的入党申请,然后在樊诚等人的带领下,对着党旗,庄严宣誓。 一句句慷锵有力,庄严响亮的誓词,在鲜艳的党旗下响起! 这些誓词,将成为他们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与方向! 京墨知道这个好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她值了个夜班。 而袁志也是如此,所以两人很难得的,又一次同时‘下班’。 京墨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袁志胸口别着的共产党员徽章,愣了一下后,竟是高兴的跳了起来,激动的问:“你的入党申请被批准了?” “嗯。”袁志笑吟吟的点头,“今天啊,不对,是昨天。昨天得到的通知,我的入党申请,被医院党支部批准,我火线入党,成为了一名预备党员。” “太好了!”京墨欢呼,真心的替袁志感到高兴。 她向着袁志伸出手,笑着说:“恭喜你,袁志同志,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袁志也笑了,伸出手和京墨用力的握了握。 “谢谢你,京墨同志,希望以后你能够多多的指导我,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 “我们互相学习,共同努力。” 京墨在说完了这句话后,看着袁志,而袁志也看着她,两人就这样齐齐笑了起来。 当他们一同走出了住院部大楼时,天色已经微明。 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但是破晓的阳光,已经驱散了黑夜与寒冷。 一如武汉现在的情况。 破晓已至,正午的温暖阳光,还会远吗? 袁志扭头看着京墨,破晓阳光下的她,笑的格外动人。 第五十九章 凯旋 时光荏苒,离别的日子很快到来。 今天,是四川医疗救援队在武汉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就要踏上归程回家了。 虽然是最后一天,但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并没有因此放松要求。 他们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医疗一组的医生办公室里,袁志把他负责的几个病人的情况,详细的向申静以及另外一个武汉本地的医生做了交代,然后看着他们,表情认真且严肃的说:“这几个病人,我就交给你们了。他们在我这里,病情可是一天天在好转的,你们接手后,可别让他们的病情转坏了……另外,等到他们出院后,记得告诉我一声。” “放心吧,在病人出院的那一天,我们肯定会通知你的。”申静点头保证,顿了顿后,她又说:“以后有空了,一定要来武汉玩,到时候,我请你吃热干面。” “就只请我吃个热干面?太抠了吧?”袁志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申静道:“怎么,看不起热干面?这可是我们武汉的名小吃!顶多……再给你加一个茶叶蛋。” 两人顿了一下,互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袁志又说:“接下来,这里的工作,就全交给你们了,加油啊!” 申静则道:“现在局势已经大大好转,有我们就够了,你们安心回家吧!” 类似的一幕,正在这个时候,在医院里面,四处上演着。 京墨在护士站里,把自己的工作,移交给了刘护士后,也对她,讲了一些类似的话。 刘护士听完后,不仅保证,会在第一时间,将病人出院的消息告诉给京墨,还对她说:“我会在每天下班后,把病人的情况告诉给你,让你在成都,也能及时了解他们的病情,‘看’着他们,一天天好转。” “那就最好了。”京墨高兴的说。 刘护士看着她,目光中是满满的不舍:“真是舍不得你们走啊……回去后,可别忘了我,一定要常跟我联系。还有,等到你和袁志结婚的那一天,记得要请我去喝喜酒。” “还有我。” “也别忘了请我。” 旁边另外几个武汉的护士,闻讯纷纷过来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把京墨说的脸红不好意思,找了个要去查房看病人的理由,方才逃过了她们的打趣。 走进隔离病区,看见里面的情况,京墨感慨良多。 他们刚来武汉,刚进入隔离病区时,这里的病人,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不止如此,还有很多病人,在外面等待着床位。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在全国的援助下,在武汉人民的努力下,不仅建起了雷神山、火神山两座医院,同时在‘应收尽收,应治尽治,不漏一人’的政策下,所有感染了****的病人,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现在,在京墨他们支援的这家医院的隔离病区里,甚至是出现了空床位。 这在两个多月前,可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那个时候,在这里,真的是一床难求! 而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经京墨他们治疗照顾,康复出院的病人,也是走了一批又一批。 像是患有半身不遂,行动不便的徐阿姨,以及和母亲陈雪一块儿住院,聪明懂事的吕诗灵,全都已经康复出院了。 京墨到今天都还记得,送她们出院时的情景。 那是既开心,又不舍。 一如今日。 京墨正想着,忽然,一声呼唤传来,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京护士,听说你们要走了?要回四川了?” 京墨扭头,看向了发问的病人,以及周围那些虽然没有开口,但表情和目光中,都透着询问与关切的患者,点点头,道:“是呀,我们明天就要撤走了。今天,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闺女,你们真的要走了?我……我舍不得你们啊!”一个上了岁数,头发花白的阿姨,紧紧拉着京墨的手,就是不肯松开,声音里面带着哽咽的哭腔。 对京墨他们的离去,感到不舍的人,可不止是这位阿姨。 所有的病人,都舍不得他们的离开。 因为,从他们被收治入院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得到了京墨等人,细心地治疗与照顾。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京墨等人对他们好,他们自然是心怀感激,在分别的时刻依依不舍。 看到这一幕,京墨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她极力压抑,但护目镜里面,还是冒出了一片水雾,让她的视线,都变的模糊了起来。同时,她还有略显哽咽的声音,安慰大伙儿:“我们虽然走了,但邱护士长和刘护士她们还在,你们也别担心,肯定都能够顺利康复出院的。” “我们担心的不是这个。”旁边一个病人摇了摇头,幽幽地说:“我们只是觉得,这一别……以后,恐怕就很难再见面了。” 京墨沉默了。 是呀,至此一别,再想要见面,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了。 或许是看到气氛有些沉重,又一个病人开了口,劝说大家:“好了好了,都不要太伤心,这毕竟是一件好事情。京护士他们辛苦了这么久,该回去休息了。而且,他们离开,不正说明疫情被控制住了吗?这可是好事情!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对对,我们应该高兴的。”病人们纷纷响应,就是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要往外涌。 京墨跟他们聊了几句,转身要去别的地方继续查房。 就在她转过身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京护士,谢谢你们。”她回过身,就看到这些病人,都在含着泪,向她致谢:“谢谢你们为我们拼命!” 京墨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想要说点儿什么,可张开嘴巴却哽咽了,什么都讲不出…… 查完房,京墨回到护士站,看到了雍琴。 虽然隔着护目镜,但京墨却看到了雍琴的眼睛红扑扑的。 同样的,雍琴也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睛。 “我不想哭的……但……控制不住。”雍琴解释道。 “我也是。”京墨点了点头。 下午,把工作交接完了的袁志和京墨等医疗救援队的队员,在消毒完毕后,换上了医疗救援队的制服,来到了医院的小型广场上。 武汉医院的院长,代表全院的医护人员、工作人员,在这里送别四川医疗救援队。 若干年后,袁志和京墨对于这场送别的细节,已经有很多内容记不清了。 他们只是记得,当时的阳光很灿烂,照在身上很温暖,武汉的志愿者们很热情。至于武汉医院的院长说了些什么,他们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位院长在最后,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感谢他们在这些日子里的付出。 除此之外,袁志和京墨还记得,在分别的那一天,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浓浓的离别愁绪…… 撤出了医院的四川医疗救援队,并不是空着手的。 他们还收获了很多的礼物。 这些礼物,有病人送给他们的——一封封感谢信,一张张手绘卡,还有一张张纪念性十足的照片。 此外,还有一个礼物,是武汉医院的‘战友’送给他们的。 那是一件隔离服。 一件特殊的隔离服。 在这件隔离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与感谢、祝福的话语。 这是武汉医院的医护人员、志愿者,以及接送他们上下班的司机们,精心为他们准备的。 樊诚捧着这件隔离服,手都在抖。 这是激动。 同时,他感觉这件隔离服,捧在手中分量十足,重若千斤。 送别仪式后,四川医疗救援队的队员们,乘坐大巴车回到了酒店。 酒店经理已经在大堂里等候他们多时了,手中还捧着一件隔离服,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迎接,并拿出了笔,请他们在隔离服上签名。 “我们要把这件隔离服保存起来,作为镇店之宝。”酒店经理认真的说。 对于这个请求,袁志和京墨等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自然不会拒绝,纷纷上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留下了一些加油、祝福的话。 而酒店经理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闲着。 他拿着手机,挨个找人拍照合影。酒店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凑了上来,想要留下一张与医疗救援队队员们的合影。如此,等到若干年后,他们也能指着这些照片,对自己的儿孙,好好讲讲这段经历…… 看到这一幕,雍琴的眼睛又一次泛了红。 京墨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小声问她:“怎么了,舍不得?” 雍琴点了点头:“确实蛮舍不得的。不过,这次的舍不得,不同于以往的离别。以往的离别,都是悲伤的。但这次还是蛮开心的,因为我们战疫胜利了!” 京墨对她讲的这番话,还是很肯定的,不过也打趣道:“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讲的太官方了。怎么,是在练习如何接受采访吗?” “呸!”雍琴没好气的白了自己好闺蜜一眼,然后笑道:“如果真的接受采访,我肯定还要再加一句。” “加一句什么?” “感谢武汉人民对我们工作的关心,这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虽然带着开玩笑的意思,但雍琴的这句话,也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的。 她是真心觉得,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武汉人民,也是英雄的人民! 留在武汉的最后一夜,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又一次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不过,与刚来武汉时,因为紧张和忐忑而无法入眠不同,他们这一次,却是因为离别的不舍,因为胜利的激动。而且,无论是袁志还是京墨,又或者是其他的医护人员,都有和康复出院的病人加好友,这些人,也听说了他们要撤走的消息,纷纷发来讯息和语音,为他们送别,向他们送上感谢与祝福。 这些讯息,让本来就无法入眠的医疗救援队小伙伴们,更加的睡不着了…… 袁志在回复了梁小佟的讯息,让他好好努力学习后,又给赵庆顺和齐霞等同学发去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要撤了的事。 赵庆顺很快回了消息:“二哥再见,这次在武汉,我们两兄弟没能见到面,等你和嫂子结婚,我去成都找你们……哦对了,我们也要撤走了,但要比你们晚两天。” 齐霞等同学,也相继回了他消息,在道别的同时,也都告诉他,自己所属的医疗救援队,也将在近日撤离。 是呀,胜利已至,他们也该走了。 袁志放下手机,走到了窗户旁,眺望夜色。 在武汉的这些个晚上,每次他睡不着,都会起身,站在窗前眺望夜色。 而武汉的夜色,也不是一成不变。在过去的五六十天里,它一直有变化。 最初的时候,武汉的夜,阴暗低沉,带给人很大的压力,甚至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但是现在再看,武汉的夜晚,却是变的灯火通明。人气与活力,都在恢复。 “老大,这应该,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吧?”袁志轻声说道,从袋子里面拿出今天特意在超市里面买的一小瓶酒,拧开,放在了窗户沿上。 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房间里,京墨也站在窗户旁,望着武汉的夜景,喃喃说道:“真美啊……” 一夜过去。 天亮后,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拖着各自的行李出了房间。仔细看不难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 显然是都没有睡好。 不过这一次,他们不用紧张和担心,因为在回去的飞机上,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补瞌睡。 在挥手告别了送行的酒店工作人员后,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有序的登上了送他们去机场的大巴车。在所有人都到齐了后,大巴车缓缓启动。 “再见!” “常联系!” “以后记得来武汉玩啊!” 酒店工作人员一边挥手,一边高声道别。 “再见了!” “再见!” 袁志和京墨等人,也在大巴车上,向酒店工作人员挥手道别。 旁边几个居民楼里的人,听见了这里的动静,发现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人要走了,他们也坐不住了,纷纷站立在自家的阳台、窗户前,向着离去的大巴车挥手,高呼着‘再见’、‘谢谢’之类的话。 这一幕,是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没有想到的,不少人,都被这个情景给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们隔着大巴车的玻璃窗,向这些欢送他们离开的武汉人民,挥手致意。 而更加让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大巴车驶出酒店上了路,几辆警车和警用摩托,出现在了大巴车前方,为他们开道,为他们送行。 “乖乖,警车开道……高规格啊。”雍琴站起身,看着在大巴车前方带路的警车和警用摩托,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和骄傲,并在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发朋友圈。 这样做的人,还不止是她一个。 甚至就连京墨,也忍不住拿出手机,把这值得纪念的一幕给录了下来,还扭头对坐在身边的袁志说:“武汉人民这是在用最高礼遇,感谢我们呢。” “是啊。”袁志点头应道,手机‘咔嚓’一声,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幕。 在警车的开道与护送下,四川医疗救援队乘坐的大巴车,顺利驶入了武汉的天河机场。 直到这一刻,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总领队樊诚,才放下了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爪子喽?” 坐在他旁边的冯光明,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关心地问。 “没事。”樊诚摆了摆手,但也讲出了原因:“到了机场,我肩上的担子也就可以放一放了……我总算是能够,把医疗救援队的所有人,都给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了。总算是没有让家乡父老失望!” 冯光明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樊诚的肩膀。 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作为医疗救援队总领队的樊诚,在这段时间里,承受的压力是有多大。 这段时间,医疗救援队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容易,都很辛苦。 等到大巴车停稳后,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陆续下车,然后他们就惊讶的发现,在机场这里,居然还有志愿者为他们送行。 大伙儿忍不住感叹:“武汉的小伙伴们真是太热情了。” 而在进到机场,完成了值机、登机的一系列程序后,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登上了回家的飞机。 机长和空姐,都站在飞机的舱门口迎接他们。 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接他们回家的这位机长,竟然就是《中国机长》的原型,英雄的刘机长。 对于这位刘机长的事迹,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都有在大荧幕上见过。此刻见到真人,都很高兴,纷纷上前与之合影。 刘机长很配合大家,并且在对大家表达了敬意后,他也讲出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他是来履行承诺的。 在疫情爆发后,刘机长便主动请缨,从成都到武汉,送了医护人员前来支援。而现在,疫情得到控制,他则要履行当初的承诺,从武汉到成都,将医护人员们安全接回。 “你们保卫了武汉,现在,轮到我和川航的机组人员,接你们回家了!” 刘机长的这句话,收获了雷鸣般的掌声。 而他和机组成员,也确实是说到做到,驾驶着飞机,带着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顺利的降落在了双流国际机场。 飞机一路滑行,到了指定的停机坪。 就在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准备收拾行李下飞机的时候,樊诚找到了袁志和京墨,对他们俩说:“外面有迎接的队伍,还有记者……所以,在下飞机的时候,你们两个打着旗子走在前面。” “打旗子?什么旗子?”袁志诧异地问。 樊诚回答说:“一面是我们医疗救援队的队旗,一面……是凯旋旗。”并从跟着他过来的队员手中,拿起了一面写着‘凯旋’两字的红旗,与队旗一起,交到了袁志和京墨的手中。 队旗,袁志和京墨不陌生,他们去武汉的时候,就有看到过。 但是这面凯旋旗…… “这个旗子,是什么时候做的?之前怎么没有见过?”袁志抬起头问。 樊诚笑道:“在收到了撤离的命令后,专门找人定做的。” 京墨则忍不住问:“让我们两个打旗……合适吗?” 樊诚道:“怎么不合适?你们两个在武汉的表现,有目共睹,是我们医疗救援队里最出色的几个人之一,让你们打着这两面旗子,最合适不过。” 见他这么说,袁志和京墨也不再矫情,拿着旗子,走到了飞机舱门处。等到舱门打开后,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举着队旗,一个举着凯旋旗,走出机舱,站在舷梯上。 舷梯下方,是拉着欢迎横幅的接机队伍,以及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风吹过,两面旗子迎风飘扬,在成都难得一见的灿烂阳光下,显得是鲜艳无比。 停机坪里,迎接的队伍,看到出现在舷梯上的京墨和袁志,以及两面鲜艳的红旗,纷纷激动的叫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欢迎回家!” “欢迎你们的归来!” 记者们手中的相机,更是不停闪光,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跟在袁志和京墨的身后,走下了舷梯。他们惊喜的看到,在迎接的队伍里,有着他们的亲人与爱人。 “是我男朋友,这个木头居然也来了。”雍琴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男朋友,高兴之余,还不忘质问男友当初的承诺:“在我去武汉的时候,你可是说过,等我回来后,一切家务都是你给包了……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雍琴的男友点头,答应的很是爽快:“我买了个扫地机器人,还买了洗碗机……家务活,没有问题。” “哈哈哈……” 听到男友的话,雍琴一脸懵逼,周围的医疗救援队小伙伴们,则是乐不可支,笑个不停。 雍琴和京墨,也在迎接的队伍中,看到了各自的父母。 虽然很是想念父母,但他们并没有靠太近,而是隔着一段距离,隔空‘拥抱’。 其他的医疗救援队小伙伴,同样如此。 他们还得经过隔离观察,确定无恙后,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 短暂的相聚过后,袁志和京墨他们挥别了亲人,乘坐大巴车,在警车的开道与护送下,前往隔离点。 这一路上,遇到的汽车,都会向他们鸣笛,以这种方式,向凯旋的英雄致以问候。同时,在这一路上,还有不少群众自发的走到街头路边,拉着横幅举着国旗,欢迎他们的归来。 这感人的一幕,让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忍不住是再一次的热泪盈眶。 “你在看什么?” 京墨在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后,注意到袁志一直在观察车窗外的景况,忍不住发问。 袁志回答说:“我在看成都这边的情况……” “那你有看出什么吗?”京墨好奇地问。 袁志点了点头:“我看到了成都这边的疫情防控做的非常好,这座城市,依旧活力十足。” 其实,不止他注意到了这一点,医疗救援队的其他小伙伴们,也都察觉到了这个情况。 对此,大家很高兴。 成都这边的防控做的好,让他们在一线的拼搏与付出,全都值了! 第六十章 耽误的婚礼(大结局) 十四天的隔离很快过去。 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全都顺利的完成了隔离,通过了核酸检测,可以离开隔离点,返回家中,与家人团聚。 “再见了!” “以后见!” 拖着行李走出隔离点,医疗救援队的小伙伴们相互道别,依依不舍。 他们来自不同的医院,却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一同奔赴武汉,在那里并肩作战了两个多月,相互之间,早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与感情。不少人甚至还约定,等到疫情彻底控制,生活回归正常后,就一定要约着出来聚聚。 吃吃火锅,打打麻将。 袁志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京墨送到了她家小区外,本来他还想要一路将京墨送回家的,但京墨考虑到他也离家多日,没有答应,而是说:“你也快回家吧,叔叔阿姨肯定在等着你了,别让他们久等。至于我们俩,以后有的是时间。” “好。”袁志点头,乖乖听了京墨的话,在帮着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后,重新坐回到了出租车上。不过,在走的时候,他又探出头,对京墨说:“过段时间,你带上户口本,我们去把证领了吧?” 京墨愣了一下,看着他,问:“你这算是在求婚吗?” “当然。”袁志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京墨笑了,虽然戴着口罩,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容,但袁志就是知道她笑了。 出租车很快启动,驶离了京墨家所在的小区,而袁志一直通过后车窗,目送京墨进了小区大门,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坐好。 而出租车师傅也终于是找到了机会,对袁志说:“小伙子可以哟,没用钻戒就把婚求成功了。我给你说,这样子的女娃儿,才是真心想要跟你两个过日子的,你要好好珍惜。” 袁志笑了,点头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要好好珍惜她。” 这次的‘求婚’,虽然有些突然,有些草率和简陋,缺少了钻戒、鲜花等仪式感……但是,他们一同奔赴‘战场’,又一同凯旋,经历了同生共死……这,何尝不是最大、最浪漫的仪式呢? 袁志笑的愈发开心。 而京墨,则在这个时候,拖着她的行礼,一路回到了家。 当她打开家门时,果然不出她的预料,父母都请了假,专门在家里面,等着她的归来。 看到京墨拖着行李走进家门,京父京母齐齐起身,但都没有讲话,直到过去了两三秒,他们才好似从震惊中恢复,又哭又笑的迎了上来。京母一把抱住了京墨,上下打量,眼带泪花的笑着说:“回来了,好啊,真好……就是人好像瘦了点,在武汉一线吃苦了吧?” 京父则不吭声的接过了行李,把它推到了屋里放好,等到京母拉着京墨坐在客厅里面问长问短时,他又走进到了厨房里,片刻过后,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 别说是京墨,就连京母,也有点儿懵。 京母眉头一挑,质问道:“京大爷,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没到饭点呢,你给女儿煮面条做什么?再说了,她在武汉辛苦了两个多月,人都饿瘦了,今天回来,你不弄点儿拿手好菜给她补补,就煮一碗面条?我让你买的菜呢?你要放在哪儿给谁吃?” “不是。”京父赶紧解释,“俗话说,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我煮这碗面条,是想要给闺女接风洗尘,讨个好兆头……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我端回厨房去。”说着,他转身就要把面条端走。 京墨叫住了他:“别,给我吧,我正好饿了……谢谢爸。” 京父大喜,将面条交到了京墨的手里,又怕她吃太多,忙说道:“不用谢,你少吃点儿,留着肚子,爸给你做大餐。” 京墨笑着,应道:“好啊爸,我馋你做的菜,已经好多天了。” 另外一边,袁志在回到了家中后,也看到了请假在家等他的父母。和京墨一样,他也被父母拉着问长问短。虽然只是分开了短短的两个多月,却好像是有数年没有见,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 不仅如此,袁父还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和两个杯子,嚷嚷着要跟袁志好好的喝上几杯。 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袁父的目光,却一直在往袁母身上瞄。 袁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看我做什么?你们爷俩想喝就喝,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我不管你们。” 讲完这句话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志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这之后,袁志和京墨又回到了各自的医院,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袁志的改变,让医院里面的同事大为惊讶,也让许多他的‘老病人’啧啧称奇,感觉他去了武汉一趟,回来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而京墨的成长,同样也让他们医院里的领导非常欣慰。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国内的疫情,得到了强有力的控制,反观国外,却是一塌糊涂。 转眼来到了九月。 在过去的日子里,袁志买了婚介,正式的向京墨求了婚,两人还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而京墨医院的领导,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找到京墨,告诉了她一件事——医院要在九月二十号这一天,为医院里面,因为疫情耽误了婚事的医护人员,举办一场集体婚礼,问京墨和袁志要不要参加。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京墨当然想要参加,在和袁志商量过后,他们报了名。与他们一起报名的,还有京墨的好闺蜜雍琴及其男友。他们也打算要结婚,和袁志京墨一样,也都领取了结婚证,就差摆酒走仪式了。 九月二十号这一天,很快到来。 在集体婚礼的举办现场,雍琴和她的男友……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新郎了,两人手挽手站在翠绿的草坪上,一个穿着洁白的婚纱,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 不过,与旁边其他新人高兴、激动的模样不同,在雍琴的脸上,却是挂着着急与担心,一只手还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电话。 只因为,集体婚礼马上要开始了,袁志和京墨却还没有赶到现场。 “怎么样,联系上京墨了吗?”医院领导来到雍琴身边,问她道。 “联系不上。”雍琴摇头,“京墨的电话打了没人接,袁志的也一样……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医院领导也很着急:“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如果他们还不能够赶到,就只能错过这次的集体婚礼了。” 这时候,京墨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听见手机里面传出来的京墨的声音,雍琴在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语速飞快的质问道:“大姐,你和袁志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到呢?你们两不会是一路开车,开到马尔代夫了吧?那你们可就别想回来了……” 她的话还未讲完,就听京墨说:“我和袁志赶不上集体婚礼了,你们就别管我们了。” 雍琴惊讶的问:“不是,怎么就赶不上了呢?你们在哪儿啊?” 京墨解释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起车祸,伤者很严重,便停下来对他们进行了抢救。直到刚刚救护车赶来,我们帮着把伤者抬上车,才有功夫接你的电话。但是,我们现在要赶到集体婚礼现场,肯定是来不及的了……” “太可惜了。”雍琴为自己的好闺蜜感到遗憾。 而在另外一边,看到京墨打完电话,袁志也在问她:“遗憾吗?” 京墨摇了摇头:“有点儿遗憾,但是不后悔。婚礼错过了,还可以再办,但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顿了顿,她反问:“你呢?” “我?”袁志笑了起来,“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错过了集体婚礼的两人,准备在过年的时候,正式摆酒办婚礼。 两人算好了日子,定下了酒席,还给亲朋好友发去了请柬,并在12月7号这一天,去影楼拍摄婚纱照。 其实他们早就想要拍摄婚纱照了,只是一直没有对好时间——不是袁志在值班,就是京墨在加班。两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一天两人都休息的时间。 影楼里,京墨穿上了洁白的婚纱,而袁志也换上了帅气的西服。 两人看着对方,都感觉对方是那么的迷人…… 婚纱照的摄影师,向两人介绍道:“我们现在影棚里面拍几张,然后再去拍外景……” 袁志和京墨齐齐点头,都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 可是,就在拍摄即将开始时,两人的手机,齐齐响了起来。 两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收到的,都是同一个群里的同一条消息:“成都市郫都区,新增1例****确诊病例!” 两人的心,齐齐咯噔了一下。 他们可不希望新冠疫情卷土重来,必须要将这个疫情,尽早扑灭。 放下手机,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旋即齐齐转身,走向了更衣室。 摄影师有点懵逼:“你们干什么去?” “换衣服!”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换什么衣服?你们不拍婚纱照了吗?”摄影师惊讶的问道。 “换成白大褂!” “白……白大褂?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重上战场了!” 【后记】 又是几个月过去,彻底恢复了的武汉街头,出现了一对外地游客。 他们去武大看了樱花,去黄鹤楼看了天下绝景,然后在导航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家在武汉当地颇有名气的鸭脖店。 “就是这家了。”男人站在店门前,对女人说。 鸭脖店的老板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用武汉话问道:“吃点儿什么?” “呃……”两人勉强听懂了他的话,说:“您这儿什么好吃?” “外地人?来武汉玩的?”老板换成了不太普通的普通话。 “对。”两人点头。 “那我给你们安排了,能吃辣吗?”老板说。 “能。”两人应道。 老板一边替两人选吃的,一边跟他们聊天:“你们是第一次来武汉?” 男人笑着说:“也不算是第一次,只是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您这儿没有开门。我们看网上说,您这里味道很正宗,就想要来试试。” 老板一边宰着鸭脖,一边说:“不是我吹,我这里的味道,绝对是最正宗,最好吃的。不过,你们说上次来的时候我没有开门?不可能呀,我这个店,天天都开,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年三十,从来都没有中断过,只有去年因为疫情,才关门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他宰鸭脖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没有抬头,继续宰鸭脖,只是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们……是医护人员?” “咦?”两人齐齐一愣,旋即好奇地问:“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板没有吭声,宰好了鸭脖后,又往里面夹了不少鸭脚、鸭翅等卤味,让两人连呼‘够了’,‘太多了,吃不完的’。但是老板依旧没停,装了满满一袋,才放到了柜台上。 男人皱眉道:“太多了,我们吃不完,你还是夹点儿出来吧……” 女人拉了拉他,似乎让他别太多事,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大手一挥:“不要钱,送你们的,拿去吃吧,好吃再来。” “啊?”男人和女人又是一愣。 他们本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强买强卖,要被坑了,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来了这么一个反转…… “你们是援助武汉的医护人员吧?这些是我请你们吃的。别拒绝,更不要提钱的事,不然我跟你们急!”老板为了增加自己的威信力,还刻意作出了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然而,男人和女人并没有被吓到。 他们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武汉人民……真的是太可爱了啊。 (全文完) 后记·再出发 转眼间,三年过去。 时间来到了2020年。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疫情反反复复,让人们的生活、工作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相比起国外的一团糟,坚持动态清零的国内,情况还是要好出不少。 而这一次,上海疫情的爆发,则是又一次抗疫大战的打响。 成都,袁志和京墨的家中,两人正在往行李箱里,放置出行的衣物和其它所需物品。 京墨所在医院,派出了医护人员驰援上海,京墨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作为曾经参加过武汉抗疫的骨干力量,京墨自然是被选中,成为了驰援上海的一员。 而这一次,袁志不仅没有反对,还很支持。 其实袁志也想要去驰援上海,只是这次派去的医务人员,主要是以医学检验和护理专业的为主,所以他虽然打了申请,却并没有被选上。 但如果后面有需要他的地方,袁志也会毫不犹豫的奔赴抗疫‘战朝,去践行自己在入党时,立下的那些誓言。 帮着京墨收拾好行李,袁志开车把她送到了医院,临别之际,他紧紧地拥抱住了她:“注意安全,等你凯旋。” 京墨亲了他一下,说:“你在成都也主意安全,把家给照看好了,乖乖等我回来。” 袁志笑了,他知道妻子的意思,既是要他照看好两人的‘小家’,也是要照看好成都这个‘大家’。 “放心,我一定守好家,以你丈夫的身份,也是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发誓1 袁志说道。 两个不同的身份,代表着照看好两个不同的‘家’。 京墨莞尔一笑:“那我也向你发誓,一定会战胜病魔,打赢这场抗疫之战,胜利回家1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京墨披上白衣,再次奔赴抗疫最前线。 袁志则留在成都,与其他的医务工作者、志愿者,以及各行各业的人们,一起防控疫情。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作为医护工作者,袁志和京墨的使命,便是打退病魔,守护健康! 胜利,一定是属于伟大的中国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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